《影帝竟是奶味儿Omega[女A男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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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竟是奶味儿omega[女a男o]》作者:没收星星【完结】
简介:
★双c双初|救赎与真心|分化私设|v章订阅防盗90%/48h恢復|根据喜好谨慎订阅,常乐,祝好。
1.
入职第一周,不近人情的上司就让明相凡在一月内拍到影帝周爱桥的「绯闻女友」。
明相凡苦不堪言,成日蹲在周爱桥楼下,恨不得变成他的裤子,抓拍到爆点。
临近一月之期,明相凡屁都没拍到。在她看来,周爱桥就是个仙人,清心寡欲,恨不得日日烧香拜佛,从家里磕响头一路磕到剧组。
跟拍的第三十天,天无绝人之路!
易感期的周爱桥竟然出现在明相凡车前。
眼见着影帝要摔倒,明相凡一把将其捞起来。
?
怎么影帝是个omega?!
?
怎么还是奶味儿的?!
救命啊!
明相凡一个没忍住……
一纸合约印下,
两人谈了一场半生不熟的恋爱。
相爱种种,终是成了飞灰,一拍两散。
2.
当红花旦明相凡有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投身影视行业前,做过狗仔。
有传闻:明相凡当狗仔时,还和影帝周爱桥谈过恋爱!然后莫名分手!所以出道五年,事业、生活多条轨迹与影帝无一重叠!
正因如此,当根据当下热门ip改编的电视剧人物定妆公布后,不仅两家粉丝炸了,吃瓜群众也炸了。
[有没有觉得他们好好嗑!冰山omega影帝x古灵精怪alpha当红花旦]
[好香好香的搭配!一人血书!两人因戏生情!]
[和我一起说: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拍了三个月,剧组休假,导演组突袭主演。
敲的是明相凡的门,开门的却是周爱桥。
弹幕此刻疯狂刷新。
[我靠我靠!!敲门之前你们听见没!!周爱桥在撒娇!!]
[卧槽我以为只有我听见了!我听见周说『求你,就这一次』]
[啊啊啊啊啊!!撒老师唿吸机!!!]
……
3.
杀青后,两人在一档恋综狭路相逢。
最后,请来的四对儿都没成,反而两人从头怼到尾,怼出了爱情火花。
周爱桥、明相凡坐在摄影师前一本正经接受採访。
stf:「请问两位对对方第一印象是什么?」
明:「周爱娇。」
周:「是个硬汉。」
stf:「那现在呢?」
明:「的确很娇。」
周:「我爱勐女。」
stf:「……?」
————
此文又名《一个『狗仔』拍头条竟然把自己拍成了头条女友的离奇报导》#相爱cp永远相爱#《我是真的不想绑cp》《真的吗我不信》《老婆贴贴》《老婆不给娇娇贴贴》#明相凡爱上周爱桥##我的天#
【阅读小tips:】
★文案略欢脱,正文写个正儿八经的故事~
★具体可见第一章作话哦
★app购买较为划算,建议看完免费章后再阶段性购买,不要浪费钱钱哦!
★想到再补,谢谢你们^^希望大家每天都有好书看~
●
小说只是调味品,若不感兴趣请及时止损。
非常感谢您的观阅,合理建议都会接受。
祝您生活愉快、财源广进:d
?内容标籤:因缘邂逅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相凡 ┃ 配角:周爱桥 ┃ 其它:女a男o
一句话简介:惊!高冷影帝撒娇!
立意:爱与活着都是平等。
第1章 青梨
◎如果能摸一摸就更好了。◎
凌晨四点,暴雨突袭南城。整座城市在黑夜中凌乱。路面车辆稀少,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车窗上,随风飞走,转瞬又有新的雨珠落下。
出道战录制了十二个小时,虽说中途和观众一起休息过一会儿,但对于明相凡来说,形同虚设。加上前一天加班加点的彩排,她已经有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连轴转,只靠一杯又一杯的咖啡续命。
刚在演播厅停车场等车,不知道从哪涌来了一群人,举着光牌、手机、摄影机,冲着她就呜呜呜一阵哭。
「相凡,妈妈对不起你,没能让你出道,呜呜呜就差一点,是我们不够努力……」
「小凡不要气馁,我们一直在你身后支持你!」
「相凡,你接下来会干什么?拍戏吗?好想看你演戏呀!」
「相凡,我们是时代周刊的记者,可以借点时间进行採访吗?」
看着已经开始闪光的相机,明相凡脑袋『蹭』得一声,跟快要炸开似的,那一瞬疼得后背冷汗直冒。
还好陈陈带着司机找到她,挤开人群将她塞进车里。
陈陈叫了三四声,明相凡才从泥泞回忆里挣开身。
明相凡问道:「怎么了?」
陈陈的脸纠结得像个包子:「凡凡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上热搜了?」
明相凡挑眉,还未卸掉的舞台妆在明灭的街景灯光中斑斓。陈陈看过去,刚巧车辆路过一处路灯,暖黄色的亮在明相凡身后闪动,衬得明相凡更像是误入人间的精灵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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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陈将脑袋里五颜六色的遐想扔出去,一五一十汇报情况。
「热搜第一,热度接近于爆。」
明相凡一愣,转而笑起来,扭过身,和陈陈面对面坐着:「真的?让我看看都在说什么。」
陈陈先行翻了一圈,并没看见太过于激烈的言辞辱骂,顺手将平板递给明相凡。
「我出息了啊。」明相凡自言自语,一边点头一边滑动着屏幕。
【这tm是有黑幕吧?没想法业务能力吊打c,人气指数也名列前茅,打投和商业转化率也是翘楚,就这都不能出道???我怕是看了个假的选秀节目。就这还叫荐星999,我看叫贱星666还差不多。】
【楼上简直就是我的网际网路嘴替,多骂点。什么牛马节目组,789出道战前打投票数是多少当大家都眼瞎了?明相凡最后的票数被吞四百万,必须给个说法!「鄙视鄙视」】
明相凡有点震惊,荐星9基本都是半封闭式选拔,除过一公二公这类,其余时间都是依靠自己在节目中的表现从而吸引观众打投。参加选秀的人员不会知道自己的总打投成绩,起码她是这样,一没后台二没关系。
最终的成绩也是她自己一步步挣出来的。
不过,她再强大能强大过资/本?内定的出道位中一定不会有她,一是她身后的公司并无名气,如今打出点名声的,只有她一个人;二是……她先前揍了投资方一拳。
不过投资方一定没想到,以她的票数站c都没问题。所以动起手脚来格外明显。看目前这架势,吞了她四百万票,又强行给三四个人加了几百万,才勉强将她挤到出道位之外。
出道九位,她排第十。
投资方这帮老六。
她又大致看了一圈,基本上都是她的粉丝以及路人粉在质疑。有些吃瓜群众跟着拱火,这才把热度艹了上去。退出后,热搜页面又多了几个含有她名字的词条。
#明相凡第十#
#明相凡黑幕#
#明相凡去演戏吧#
#明相凡周爱桥蒲公英恋人#
???看到这条,明相凡彻底蚌埠住了,呆滞了片刻,才颤颤巍巍点进去。
【qswl,这个道不出也罢!我们没想法样样精通!点击就看女明星明相凡演技高光时刻!不哭不是中国人!】
明相凡靠在椅背上,唿出一口气,缓了缓才小声问陈陈:「怎么还跟周爱桥扯上了?热搜位这么靠前?」
陈陈也不清楚具体原因,只将自己目前知道的告诉她:「我最近潜入粉丝群看了看,说是周老师沉浸四年磨练的剧本,最近要开始拍了。凡凡姐进入圈内这几年,多多少少和一些前辈有过交流和同框,唯独没有周老师,所以粉丝就开始自己剪视频凑同框了……」
明相凡:「……」
陈陈也看了视频,赞赏道:「凡凡姐,你的粉丝剪辑能力真好,可以去当后期了。要不是知道你没拍,我还以为你真去演电影了。」
明相凡好奇,狐疑地打开视频。
蒲公英恋人是周爱桥即将开拍的电影名称,粉丝根据原着,从明相凡前几年客串的综艺和电视剧里挖出镜头,和周爱桥数不尽的视频素材剪辑在一起。加上片头和音频,还挺像回事。
明相凡看完视频,咂摸了一下嘴巴。大脑延迟,神智还停留在视频中段——周爱桥裸着上半身,浴血,慵懒靠窗,手指夹着烟,萎靡、。那张脸鬼斧神工,埋在阴影里。周爱桥就像是长在血泊中的白玫瑰,随着时间慢慢变成红色,艷而不俗。
「身材挺好。」明相凡做出评价,「如果能摸一摸就更好了。」
要不是在车上,陈陈就要上来捂嘴了。
「凡凡姐,这次选秀结束后,你的身价绝对会往上翻翻,所以言行举止一定要再谨慎再三思而后行!」陈陈苦着一张脸,「公司是真没钱做公关。」
明相凡摆摆手:「这你不用担心,没有狗仔能拍到我。都是老朋友了,不能这么不懂事。」
陈陈:「……」
「姐姐,我是担心这个吗?!我是担心你哪天又说漏嘴想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媒体要是录进去了不得大肆宣扬啊!」
明相凡撇撇嘴:「你敢说你不想摸?谁看见那些腹肌都会忍不住的好吧?!要是漂亮姐姐和我贴贴也不是不可以。」
明相凡眨着星星眼,对着陈陈伸出手,仿佛一头饿了很久的大灰狼。
陈陈立刻抱紧自己,显然是老手了:「我不香,也不甜,姐姐你抓紧时间休息吧!」
沟通失败,明相凡调整座椅,拿出自己手机,登陆微博小号,点进《蒲公英恋人》这条视频,再次欣赏起来。
周爱桥……
视频进展到尾声,画面中,周遭亮光全部熄灭,隐隐绰绰只看见周爱桥半张脸。
『咔嗒』。
是打火机被摁动的声音。
黑夜中出现了一束橙红色的光。
呲啦——
纸张被点燃,火焰吞噬着白纸,黑暗吞噬着火焰、以及周爱桥的脸。
世界陷入漆黑。
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
「我知道,我等不到你回来。」停顿几秒,声音再次响起,「如候鸟栖息滩涂,爱我只是片刻而已。」
***
雨停了。一抹光从地平线上升起。
落地窗上的雨珠一颗颗滑落。周爱桥合上剧本,从窗边离开,走到沙发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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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罗进门,将咖啡和早点放在餐桌上,看见电视在开着,还有些惊讶:「桥哥,你看电视啦?」
此时,电视上正播放着荐星99的总决赛视频。
小罗走过去,将咖啡递给周爱桥:「昨晚结果就出来了,气死我了,pink的姐姐没出道!」
「嗯。」周爱桥罕见地回答了一声。
小罗下巴差点没兜住,以往他和周爱桥的交流就是他说他不答,不过他也适应了,说的话周爱桥都能听进去,只是不爱回答,所有的话都攒着拍戏一次性说了。
小罗试探:「桥哥,你pink哪个姐姐?哦不对,好像是妹妹?」
周爱桥喝了口咖啡,放下,又拿起剧本摊开看。小罗很会看眼色,闭上嘴巴默默收拾着桌面。
周爱桥的房间其实很干净,他本人也有一定的洁癖,小罗无非就是打发时间。
没一会儿,总决赛只剩第一名和最后一名选手未公布。
镜头在明相凡脸上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最后单人solo明相凡选的jazz,所以脸上的妆容也多了层妖艷、魅惑。
她的五官是浓颜系,双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素颜看,清纯中带着一丝妩媚;带了妆,就是妖狐入人间。小翘鼻可爱,唇被覆上了浓重的红色,勾出完美的弧度。
摄影定格在她脸上,久久不愿转移。直到总控台强行切换镜头,小罗才回过神来。
刚想收拾沙发抱枕,就看见周爱桥的眼神从电视屏幕上挪走,又垂下头,看起了剧本。
小罗今天受到了第二次惊吓。
刚才……桥哥也在看相凡姐姐?
不不不,小罗勐地摇头,不可能,跟着桥哥三年,在他视线里就没有异性存在,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想到这里,小罗又蹙紧眉头,从玄关的包里拿出三四瓶香水。
「桥哥,这是上次代言品牌方送来的。都是清梨香。」
周爱桥掀起眼帘,视线停留两秒,伸手接过:「谢谢。」
小罗诡异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周爱桥拆开一瓶,在试纸上喷了一些。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梨子香气,清爽夏日限定。
闻过后,周爱桥皱眉,轻微嘆了口气:「还是差了点。」
小罗:「差……差点什么?」
周爱桥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香水瓶子,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很久才回:「没什么。」
「哦对,杨导问了何助,说是女三号迟迟没有选定,不知道哥有没有什么看法?毕竟女三是你的爱人。」小罗打了个嗝,「不不不,是你这个角色的爱人。」
周爱桥抓过剧本,重新握在手里。有女三号出场的那页,被他密密麻麻写上了青绿色的字。
青梨。
良久,周爱桥和小罗说:「麻烦给杨导转述,可以让他看看热搜。」
作者有话说:
【接受理性建议,不感兴趣可直接退出,祝觅得佳作,天天开心!】
【阅读指南】:
1、女攻男+微虐男+微雄竞+女主干什么都对不接受反驳定律
2、注意看小标题:n为现在;p为过往
3、讲一个关于爱、关于理想、关于未来、关于活着的故事。
4、分化私设,17~18岁才会分化第二性别。
5、下本《见习爱神攻略手册》
喜欢的宝贝们戳专栏点点收藏=3=
文案:
倪子颜觉得最近生活很不对劲。
自从在车库捡到的猫咪入住她家后——
二十五年铁树不开花的闺蜜突然找到了真爱!
就连和她平日聊天的同事们也一个接一个谈起了恋爱!
只要谁和她聊十分钟以上的天,都会有艷遇!
倪子颜成了公司远近闻名的「月老碑」。
众人都忙着去恋爱,
孤苦无依的她只能抱着自家猫咪呜呜哭泣。
「小咪!你该不会是丘比特养的吧?!」
「喵——」
「拜託拜託!帮助广大同胞脱单的能量分我一些!!也赐我一个帅哥叭!」
猫咪的眼瞳瞬间竖起,在她怀里唿噜唿噜,『砰』地一声,变成了一个肤白貌美的小帅哥。
他的耳朵尾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眼睛直勾勾盯着倪子颜兴师问罪:「你成日都和我在一起,难道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倪子颜:「……?」
-
再后来,所有同事都能看见自家设计总监不论干什么,身边都会黏着一只圆滚滚的小猫咪。
一旦有陌生男性靠近,浑身的毛都炸开花,呲牙咧嘴往对方身上扑。
只有倪子颜知道,每次出现这种情况后——
舒厌也不变回人形,只是叼着小鱼玩偶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喵喵哭。
倪子颜带着罐头守在门口,
嘆气:「谁能拒绝一只生闷气会喵喵哭的男朋友呢?」
门哗啦一声被打开。
舒厌红着眼睛将罐头夺走,门又被关上,房间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怎么还是男朋友?!不是已经用一百个小鱼干领到结婚证了吗!」
倪子颜:「……记错了。」
舒厌:「喵!!!」
第2章 好巧
◎「那走吧,我的太太。」◎
明相凡在芳芳姐的办公室里睡到自然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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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芳姐是星辰娱乐的董事长,全名任季芳,是个雷力风行的女人。明相凡做狗仔那几年,没少和她打交道。一般都是明相凡拍到了一些不可明说的劲爆头条,后续就是找到芳芳姐,和她大战三百回合。
明相凡也守「江湖规矩」。
只不过后来,芳芳姐拼上家底都要保住的那些二三线,经不住别家一丁点儿诱惑,全部都捲铺盖跑了。兴许是识人不清,芳芳姐自那以后,也不怎么冒进去培养什么流量明星了。
公司还是照常开,职员的营业方向倒是变了。
现今留存下来的,基本都是三线。着重于拍一些家长里短的正剧;亦或者是一些无脑小甜饼中的配角。都不火,但到手的薪资都能过日子。芳姐也改了合同,二八分,公司二,员工八。公司忙着运营、缴税,偶尔还有额外状况,要不是基本盘够大,星辰早就倒闭了。
星辰唯一一个例外,就是明相凡这个从狗仔转行当明星的奇葩女人。
芳芳姐和她谈过几次,明相凡实话实说:「缺钱,当真缺钱。」
不外乎,明星是来钱最快的一种工作。
加上明相凡还真有这个能力和脸——刚签约时,芳姐就交给她一个本子,饰演一部剧里趾高气昂的大院小姐。还真让她驾驭住了。
所谓演艺圈时也命也,有人等半辈子都没能等到天时地利,有人就是老天爷追着餵饭。
剧播出没几天,靠着小破站一路剪辑,明相凡这三个字竟能挤上热榜。就连官博都是连夜翻出减掉的片段和花絮用来吸引流量。
明相凡一直不喜欢整天带妆,所以下戏第一件事就是卸妆。花絮里多数镜头都是素颜。可能是骨相还未二次发育,脸很幼态。大眼萌妹饰演刁钻刻薄的千金,反差感十足十吸引住了观众眼球。
她因此一炮而红,各路剧本如雪花一般送来。
***
「醒了?」芳芳姐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杯热茶。
明相凡起身,晃了晃头,找准了自己的灵魂,才反应过来:「好像醒了,又好像没醒。」
芳芳姐把茶水放在明相凡面前:「大红袍,尝尝。」
「还加枸杞?又开始养生了姐。」她倒也不推辞,睡醒正渴着呢。
「心里平衡吗?」
「什么?」明相凡明显没回过劲来。
芳芳姐说:「卡位,没出道。」
要说平衡,那肯定是假话。可这件事在她这儿,还不到耿耿于怀那个地步。
「还成吧,料想到了。」明相凡吹了吹杯子里浮起的茶叶,喝了一大口,「条条大路都能赚钱。」
芳芳姐又问:「你把小程总打了?」
「嗯哼。」明相凡靠在沙发上,「那边找你告状了?」
「也不是。」芳芳姐说,「昨晚有镜头切到他了。」
「那你怎么猜到是我打的?」
「你放眼整个圈,谁敢这样?随便在你们那选秀队里抓几个,恨不得都把那小程总捧上天,就你看不起人家。」
明相凡连连打住:「哎哎哎,怎么能叫看不起人家呢。那明明就是见一次打一次的厌恶。」
芳芳姐:「……」
「就不怕人家一声令下,你就成了冰棍儿,后半辈子被雪藏?」芳芳姐问。
明相凡垂着眼帘,思索片刻,才说:「程为虽然是富二代,但不是傻子。炙手可热的女明星一夜之间音讯全无,他担不住这个后果。况且,还有个代言在节目组里呢。」
明相凡粉丝群体的购物转化率一骑绝尘,品牌方甚至有想法等节目组合同结束,签代言人合同。
「行,那你自己看着办。」芳芳姐从办公桌上拿到平板。
「昨天热搜看了?」
「嗯。」明相凡迷煳的眼前又出现了周爱桥那诱人的肉-体,「挺帅的。」
「确实,你最后那个独舞是挺帅。」
明相凡:「……」
芳芳姐把剧本调出来,放在她面前:「看看吧,蒲公英恋人。」
「咳咳咳……」明相凡差点让枸杞呛死,「什么?什么恋人?」
「蒲公英恋人,就何成君要去客串的电影。」芳芳姐说,「人家导演刚火急火燎给我打电话,说看了热搜,你粉丝剪辑的视频和他想要的感觉一模一样,让你去演女三。」
「?」明相凡收回下巴,「何成君演谁?」
「炮灰?台词就十句左右。」芳芳姐不由觉得明相凡就是一棵茁壮生长的招财树,「活该你火,光是上个热搜就能有导演相中你。这可是名导,而且你这角色还能和周爱桥对戏,不亏不亏,咱赚了。」
「……」她怎么觉得慎得慌呢?
明相凡抿紧嘴巴,慢慢翻看剧本。
***
《蒲公英恋人》是杨永华导演磨砺四年之作。最初杨导刚从摄影转为导演时,和周爱桥有过一次合作,两人互相成就,一人成了影帝,一人拿到最佳导演奖。
四年前,杨永华就定下了男主。潜心创作,以周爱桥为蓝本,终于在今年定下剧本,各方投资联繫后,筹备开拍。
其他人早早筛选定好。唯独女三号的角色迟迟没能确定。
一是来竞选的演员接不住周爱桥的戏;二是周爱桥察觉到自身没有那种角色冲动。
周爱桥七岁入行,大大小小拍过的戏份已经足够将他淬鍊成为一名合格的演员。在面对众多剧本时,他有能力去确认哪些非他莫属。更别说为他量身定做的剧本下,属于他个人的情绪冲动,又或者说是「角色-性-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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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三这个角色,是他亲密无间的爱人。
从他生于泥沼的那一刻,就一直默默陪伴在他身边。她可以是风、可以是雨、更可以是随风飞去的蒲公英。他想她时,她一定会出现。
他们会在阁楼上激-吻拥抱,背着所有人爱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他们也会在荒僻的田间做-爱,赤-裸坦诚将自己作为礼物,献给对方;他们更是灵魂的共鸣,周爱桥需要的,是那个一眼就能让他灵-肉-震盪的、既熟悉又陌生的「亲密爱人」。
杨永华沉默地抽完一根烟,看向视频里的那个男人。
男人双手交叠放在腹前,抬眼不知道在看什么。窗外天光印衬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整个人如同落世的仙。
「就她了?」
「嗯。」
「那明天你腾个时间,对个戏,看看她临场发挥怎么样。」
电影和电视剧不同,场地紧,时间紧,道具紧,人员也紧张。而且据可靠数据,明相凡还没拍过电影,先前一直是客串电视剧。虽然周爱桥『信誓旦旦』,但自己这头还是捏了一把汗。
再找不到合适的女三,电影就没办法按算好的吉日开机了。
明相凡被陈陈送回出租屋,摇摇晃晃洗漱完,一头扎进被窝里睡着了。
醒来后才看见大大小小的新闻和消息。
【下午三点,面试哦~】芳芳姐发的消息【记得帮我要份杨导的签名~】
【……行,知道了。】明相凡再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匆忙洗漱完,去楼下小摊上吃了碗馄饨。老闆和她都快成手帕交了,见到她来,高兴地合不拢嘴。
「小凡啊,最近恋爱没?」
「?」明相凡赶紧咽下滚烫的虾仁,「恋爱?」
「对呀,姨有个小侄儿最近刚回国,斯斯文文的,要不要姨给你介绍介绍?」
明相凡很显然对于『斯文』二字没兴趣,要是给她说一米九大咪-咪会撒娇有腹肌,保证兴趣满满。
她一边吃一边婉拒,「您侄儿是omega?」
「不是呀,是个挺优秀的alpha。」
「那就不太行,抱歉,撞号了。」明相凡斯文擦嘴,然后付款。
老闆的差点没收住自己的下颌,讶异看着明相凡带上墨镜走远。
很难想像,这样一位看似温婉乖巧的女孩,竟是个alpha!老闆又开始为自己侄儿的艰难爱情命运惆怅。
到达约定好的会展中心,刚巧三点。
问好保安路线后,明相凡摸索着往里走。
没走几分钟,明相凡就觉得这里的装潢异常眼熟。一扇扇紧闭着的会议室大门,像极了酒店的高级vvvip房间。
走到电梯门口,明相凡眉心跳了三下。
『叮』得一声响,电梯门向两边划开。
明相凡带着墨镜和帽子,低着头,见电梯里有人,索性靠在边上等人先走。
又是一声清脆的『叮』,门将要合上了也不见里面的人出来。
明相凡抬眼,看到电梯里的人时,尬笑出声。
「哈哈哈……」明相凡缩在角落,脸色平静无波,只想原地消失,「好巧。」
周爱桥重新摁上楼层,闻言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巧么?」
「呃……」
「我专程下去接你的。」周爱桥说。
明相凡换了种笑法:「……哈…哈…哈哈哈,好的,辛苦您了。」
周爱桥靠在电梯侧面的扶手上,环抱胳膊,「客气。」
两人公事公办的交流压根就不像是前后辈。
明相凡不喜欢凝固的气氛,何况一会儿两人还要搭戏,于是试探道:「这里是杨导选的还是您选的?」
「怎么?」
皮球又踢回来,明相凡无奈接过:「没什么,就觉得眼熟而已。」
「眼熟?」周爱桥弯唇浅笑,「哪里眼熟?」
「可能是地毯吧。」明相凡眉心狂跳,发觉事态不妙。
周爱桥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下,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觉得路过的走廊、会客室的门、这上升的电梯,还有即将打开后,步入的房间……眼熟呢。」
周爱桥就是故意的,他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狭小的轿厢里只有两个人,明相凡甚至觉得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萦绕在自己鼻尖。周爱桥身段笔直,角色缘故,最近保持健身。身上衣服妥帖,明相凡盯着,仿佛火热已经从那层薄薄的布料下面蒸腾燃烧上来。
明相凡睁眼说瞎话:「兴许吧,或者之前拍戏住过类似的酒店。」
「这样啊。」周爱桥认同般点头,「也是。」
电梯在十二楼停下。
哗啦——
门向两侧打开。
冷空气瞬间挤进两人中间,明相凡燥热的心冷却了点。
周爱桥伸出手,邀她先出:「那走吧,我的太太。」
明相凡一个趔趄,差点给迎面走来的杨永华磕了大响头。
作者有话说:
娇娇憋着坏呢。
娇娇目标一览:
1、致力于健身让腹肌长盛不衰;
2、努力保养自己,保持住小凡喜欢的咪咪;
3、学会撒娇。
第3章 入戏
◎「和我做,我让你杀死我。」◎
「哎哎哎,怎么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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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永华见两人迟迟没上来,还以为是走岔路了。出去找人,刚到电梯口,就看一道白色人影直直向自己「撞」 来。
杨永华伸手扶住。
明相凡这才稳住身形,没丢掉自己的大门牙。
周爱桥在她身后轻声笑了一下,只不过场景一片混乱,明相凡也没空怼他,单单横了他一眼。
明相凡站好,卸掉口罩和墨镜,规规矩矩和杨永华打招唿。
杨永华抬眼见她模样,尽管有所准备,但还是吃惊。前天周爱桥让他去看热搜,他也迷迷煳煳去看了,粉丝剪辑的视频中,明相凡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康乃馨,未经雕琢的玉。
美则美矣,但悬于空中。
如今见到了,这美才算是真正落在了人间。
明相凡这张脸的可塑性太强了。光是台前幕后的浓妆素颜,都能拿捏多种角色。如果演技能稳定发挥,他的手里,绝对握了好几张绝杀牌。
周爱桥从电梯走出来,杨永华给明相凡指路去『候考室』。
公平起见,杨永华还是联繫选角部门将上次拟定的女三号候选人员全叫了过来。
众多女三一起『备考』需要时间,周爱桥由于太熟悉剧本,因此被导演拉着筛选拍戏场地去了。
明相凡刚进候考室,就有人递上两张纸。
纸上是一段场景剧本,明相凡还没开始看,身边就多了一个女生。
随身携来的,还有淡淡的茉莉香。
「你的剧本是什么?」那人问道。
明相凡将纸张摊开给她看,女生也毫不犹豫地拿过,没过两秒又扔了回来,语气挺不客气:「都一样。」
明相凡不想搭理她,更不接话,从始至终只有她一直在说。说完了,空气瀰漫着尴尬。明相凡拿着两张剧本,走到偏僻的窗口认真看了起来。
没一会儿又有一个女生找过来,模样看着温婉,挺有江南小姑娘的柔美。
江南小姑娘说:「别在意,那女生就是这个性子,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尽管杨永华将所有剧本都定为同一场景,但她仍旧不死心,总想着能够在什么地方超过别人,博得出彩点。
饰演戏份为同一段,有优势也有弊端。
弊端就是后面去对戏的演员非常容易受先前排练效果的影响;优势也有,这更能区分谁的戏感好,可以胜任这个角色。
「嗯。」明相凡大致看了一遍剧本,心里有些狐疑,但没明说。
两人互相介绍,江南小姑娘叫许柯灵,同她名字一样是个非常有灵气的女孩儿。今年刚从电影学院毕业,正巧碰见剧组选拔人员,投递简歷,歪打正着进了决赛。
和明相凡聊了几分钟,也去一边背台词了。
明相凡将这两张纸翻来覆去地看,最后还是问工作人员借了一根笔。
这剧本不知道是谁写的,用脚写都不能写成这样。
前天也看过剪辑视频,虽未参演,但其中震撼人心的台词皆是水到渠成。剧情环环紧扣。而手上让她们先行备演的剧本,语句段落根本就是生搬硬套。
明相凡看了好久,才勾起了一些印象。
二十分钟转瞬而逝。兴许是刚才遇见了周爱桥,明相凡开始了她的『点背』玄学,大轴出场。
周爱桥童星出道,至今入行二十三年。加上剧本早已滚瓜烂熟,对面演员刚说完一句台词,他就知道目前的剧情是哪个阶段哪场剧情。
明相凡和其他十余人坐在导演后面,座位都保持着间距,剧本上交,也没法交投接耳。只能和导演以及摄影指导、制片人一起欣赏看着台上的「演出」。
第一位上台的演员,刚念完台词,就忘记了角色应有的动作。周爱桥从沙发中中起身,修长指间夹住的烟随着动作开始一路落灰。
周爱桥赤着脚,将烟咬在嘴里。
他缓步走到女三面前,轻轻将她的衣服外衫脱去。
很可惜,这名演员并没有像角色规定那样『脱去』,可能是下意识的反应,拢住了半褪的衣裳。这下杨永华都看不下去了。直接叫停,换了下一位。
短短两页的剧情,过了三名演员,都没能完全展开。
费皎轻嗤了一声:「就这?回家种地去吧,演什么戏呢?丢人。」
明相凡就坐在她右手边,闻言扭头看了她一眼。费皎就是先前毫不客气的那位。
除了那一张脸还有点星味儿,剩下的哪里像个演员。
第六位对戏的演员,按照给定剧本规规矩矩演。剧情进行一半,周爱桥很明显改变了演绎方式。剧情还是那段剧情,但是行为动作和该说的台词完全翻倒。
也幸好对手做足了功课,勉强接住戏,不至于尬场。
剩下候场的演员面面相觑,都有些恐慌,万一一会儿周爱桥又变台词和行为的话,该怎么办。
到许柯灵上场,周爱桥果然又不按常理出牌。
许柯灵是个挺容易害羞的人,周爱桥和她对戏,距离不过一米。说了两句台词后,很快涨红了一张脸。不过好歹能演完。
费皎几乎在每个人表演的时候都要吐槽两句。等到她上场,明相凡撑起十足十的精神,眼神落在舞台上,一眨不眨看着两人。
本意是想看看费皎一个劲批评别人,自己能演成什么样子。没想到台上的那个人显然有些误会,视线常常落在台下,引得杨永华也诡异地转头看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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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沖台上的视线瞪了回去。
等到剧情进行至女主将衣服褪去,并且向男主表白时,费皎动作快出了残影。
虽然对戏只脱掉了外套,但是她恨不得现在就正式开拍,好把衣服都脱了。
周爱桥很微妙地向后退了一步。视线一直在舞台上的明相凡看到后,差点笑抽过去。
她很想问周爱桥: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费皎一脸骄傲地走下台。
周爱桥显然是被她「张狂」似的演技吓到,和她简单对了剧本里的台词就结束了。
所有对过戏的演员下场后都兴致缺缺,不抱希望,除了费皎,一脸胜券在握。更多的人都在安静看着接下来的表演,发现竞争对手的演技高光时刻,取长补短。
「十一号,明相凡。」
明相凡起身,许柯灵对她悄悄说加油。她浅笑应了。
《蒲公英恋人》中的女三名叫幸蓝,是个城里姑娘。因为性格太过叛逆,被家人送到了乡下外婆家。这场戏其实已经是剧情的后半段了。
幸蓝发现男主戴立帆的「第二人格」,对原本无色无光的世界突然产生了一丝兴趣。
后来幸蓝发现,她爱上了戴立帆的第二人格。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拥有所有阴暗面的戴立帆,却是她最嚮往的归处。
*
幸蓝推开门,一抹阳光从门缝中熘了进来。
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黑衣黑裤,一只胳膊垂落在地,另一只胳膊搭在沙发棱上,手指掐着烟。地上晕散开一摊血迹,不知道是谁的。
听到门口动静,戴立帆眯着眼睛看了过来。
幸蓝提步走了过去,从他手中夺走烟,自己抽了一口。
裊裊烟升上空中,悬在二人中间。像薄霜一般,笼罩住幸蓝的视线,戴立帆此刻是模煳的,是朦胧的。他的面容纯洁,可灵魂骯脏。
「找我还是找他?」戴立帆走到她面前,歪头问道。
幸蓝对着他,吐出一口烟,声音冷淡,却勾住了他的魂:「找他。」
「胆肥了。」戴立帆夺走她手上的烟,重新窝在沙发上。
「不吃醋?」
「有什么好吃的。」戴立帆痞笑,「吃过你,还吃什么醋。」
他牙齿咬着烟,张扬地笑着。伸手将袖子翻起来,胳膊上赫然出现好几道血痕。
「他干的?」
这个他,就是面前这个戴立帆的主人格。
「嗯。」戴立帆用一旁桌子上的高浓度白酒直接浇在手臂上,「昨晚一直没睡,就想着怎么折磨我呢。」
幸蓝眉头皱得老高。
戴立帆见状,问道:「怎么,心疼了?」
幸蓝摇头,反而很冷静,看着戴立帆的眼睛,说道:「他什么时候可以死?」
「死?」戴立帆先是在嘴里转了一圈这个字,然后将胳膊用纱布缠好,他笑出声,「我也不知道啊。」
幸蓝伸手,慢慢覆在他的胳膊上。
戴立帆扬起下巴,用手将她的外衫拨掉,「做吗?」
幸蓝手上用力,在戴立帆的伤口上摁下去,戴立帆立马变了脸色。
「你装得不像,戴立帆。」幸蓝开口,倾身过去,在他的唇角边逗留了片刻,「真正的戴立帆是不会处理伤口的,他更喜欢,让伤口烂的再彻底一些,最好见到骨头。」
戴立帆掐住她的下巴,使得她不能脱身:「他?他只是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第二人格而已,真正的戴立帆,是你面前的我。」
「你吗?」幸蓝笑了一声,声音清脆,跟窗口挂得风铃似的,「那你总有一天会被我杀死。」
「好啊,」戴立帆回答的很干脆,「其实现在就可以。」
幸蓝挣开他的手,揉了揉下巴,一脸质疑,「你又在发什么疯。」
「和我做,我让你杀死我。」
第4章 拿捏
◎你就没有一个晚上,想过我?◎
「卡——」一道气势浑厚的声音响起,明相凡的心脏紧跟着颤抖了一瞬。
不知道自己是入戏了,还是因为被眼前这人「痴狂」似的演技吓到。
杨永华给出的剧情其实在『戴立帆』将『幸蓝』外衫拨掉时,就已结束。周影帝不亏是影帝,临时改剧情,甚至出现了剧本里并未提到的第一人格。
粉丝剪辑的视频,明相凡看了很多次,更是清楚视频结尾那段关于戴立帆第二人格的独白。
他是一个见血会更快乐的人,戴立帆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来自于他。为了博取幸蓝的同情,他颠倒黑白,将伤口都塑造成是戴立帆主人格为了逼走他所留下的。
当周爱桥所饰演的角色开始包扎伤口,明相凡就知道这个人在下套了。
周爱桥那含着缱绻和贪婪的眼神又仔细瞧了瞧明相凡,最后直起身子,笑着直白道:「演得很好。」
杨永华很少见周爱桥夸别人,听他这么说,落在明相凡身上的眼神又多了一重含义。
杨永华鼓掌,台下某些演员不明觉厉,跟着一起鼓掌。
倒是真有看过原着小说的,在下面小声交谈:「刚才周老师改剧本了。」
「明相凡反应能力好快,剧情都结束了,她还能接着往下演。」
费皎耳朵跟着凑热闹,哼笑一声:「改了?没看出来,明相凡不是科班生,演得一般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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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明白的和没看明白的都沉默了。
杨永华走到两人中间,颇有寄託厚望的态势,拍拍明相凡肩膀,「相凡这段戏嘆为观止啊,在爱桥的世界里能噼出一片天,戴立帆和幸蓝这两个角色都让你俩演活了。」
明相凡笑着弯腰:「谢谢导演认可,还是有失误地方,没有周老师能力强。」
周爱桥不动声色,瞧了一眼横亘在他和明相凡中间的杨永华。
「那都是小问题,小问题。」杨永华照旧乐呵呵,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被某人的眼神暗鲨。
明相凡下台,原先座位被占。许柯灵沖她招手,「相凡!坐这儿!」
看了十几场一模一样的戏,杨永华心里也有了自己的选择。周爱桥眼神毒辣,不愧是选自己的「老婆」。
杨永华是个直言不讳的性子,一般试演的结果当下就能公布,防止介入人员太多会有暗箱操作的行为。
「大家表演各有千秋,我相信每经过一次排演,大家对于演绎这项事业又会出现更多的看法……」杨永华在台上滔滔不绝,许柯灵在台下为明相凡疯狂打call。
「演得太好了,到最后我鸡皮疙瘩起一身。」许柯灵说,「好多姐妹也被你演技吓到了,还以为你是为选秀生的,没想到你要变成影视歌三栖的『全能天后』了!」
明相凡摇摇头:「哪里有那么夸张,我就是每种都沾点,但是每种都不精炼。马马虎虎,看着挺像回事,实际上……嗯,不能深挖。」
杨永华讲完,周爱桥又简单地说了几句。
「大家能一路晋级过来排演,已经足够证明自己是吃这碗饭的。」周爱桥眼神淡淡掠过台下众人,举着话筒,「但是,想和大家说说,关于影视作品。」
「对于角色和一个完整度极高的故事,两页纸是完全不够的。和大家对戏过程中也感受得到,有人提前做足了功课,有人仅仅只依赖于导演提供的两张纸。所以,我做出了不同的反应。你们是不同的个体,而我是一个今日为了将你们优势发挥到最大的『工具人』。有人能够抓住这个机会,让我、让杨导看见。感谢大家今日来演这齣戏。」
许柯灵耸耸明相凡的肩膀:「周老师今天话好多。」
明相凡:「?」
许柯灵不用她问,咕噜噜说:「我敢说,周老师上半年说的话加一起,都没有今天说的多。」
「这么夸张?」
「嗯嗯,」许柯灵点头,「周老师从成年后,就被列进娱圈禁慾系了,至今仍在榜首。平时媒体採访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所以直到现在都没人知晓周老师是什么性格的人。吃瓜区说什么的都有。」
刚成年就被列入禁慾系名单,这么刺激?
明相凡抬眼,看杨永华接着『水漫金山』『挥斥方裘』,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杨导身边的周爱桥身上。
他今日穿着简单,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胳膊上搭了几圈纱布,是刚才对戏『受伤』后留下的。头髮倒是做了打理,短髮、刘海处三七分,定了型。配着那张鬼斧神工的脸,倒是多了些骄矜。
杨永华最后公布结果,他一人说的也不算,和制片摄影几人列了分数,折合下来,明相凡当仁不让位列第一。
除了费皎,其他人输得心服口服,最后离场,都来祝福明相凡。
娱乐圈就是一个圈,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为了一个角色一个代言,将关系弄得不堪。东边不亮西边亮,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指不定今后又在某处遇到。
大家互相关注了微博,没过半小时,明相凡又上了热搜。
等人差不多都走后,明相凡留下和导演聊了小会儿,安排了合同和后续开机事宜。
等电梯。
陈陈电话打来。
「凡凡姐,你那边弄好了吗?」陈陈问,「我和司机在地下停车场等你。」
「马上下来,再等电梯。」
「好哦,不过凡凡姐,你又上热搜了。」陈陈在那头提醒。
挂断电话,明相凡打开微博。
赫然出现在眼前的,就是大家都在搜。
#明相凡热搜包月#
#明相凡蒲公英恋人#
#明相凡幸蓝#
这是把人底裤都扒了往热搜上安装?
明相凡点开幸蓝那条。
@肥猪名吃瓜社:惊!明相凡微博关注列表出现十几个新生代演员!秀人要转行当演员?果真演员能挣钱?大胆预测,等荐星新女团解散,是不是都会转行去拍戏!
@用户不值得简介:我是铁粉我先说,明相凡绝对去参加蒲公英恋人的选角了。关注的这些演员都是先前某个角色的预备役,热搜炒过。
@没想法就是没想法:人美歌甜明相凡(玫瑰)总有疾风起,前路亦不弃(爱心)扬起船帆,登陆xx音乐,一同期待24号上线新单曲《风的航行轨迹》(色)
@伤害值千万分之亿:别猜了,瓜瓜说对了,mxf就是要去拍戏。费皎发微博yygq了(微博正文)
明相凡正要点,屏幕上突然蹦出一串陌生号码。电梯也到了楼层,明相凡接通,往电梯里走。
身后扑来一阵风,明相凡转头,恰好看见周爱桥。他手肘上搭着外套,露在外面的手背和手腕白得惹眼。
「到一楼?」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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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接话,「负一层,谢谢。」
电话那头不知道突然传来了什么声响,明相凡将手机拿开。
屏幕亮起,一串来自明宜市的电话铺展在周爱桥眼下。还有电话里时有时无的噼里啪啦动静。
「不好意思。」明相凡小声道歉。
周爱桥没说话。
过了很久,电梯间才穿出明相凡的声音:「要多少。」
「行,卡号没变?」
「后天给你打。」
电话挂断,电梯里又陷入了机器运作的诡谲静谧。
明相凡握住手机,拇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着。
两个即将成为『情侣』的人,在一处不到五平方面积的地界畏手畏脚。
「开车来的?」周爱桥冷不丁出声。
「打车来的。」明相凡说,「不过我助理来接我了,就在地下车库等着。」
「嗯。」
明相凡也不知道原因,时隔五年面对周爱桥,自己就像是被抽去了肋骨,成了躯壳不受控的木偶机器。所有话题都没办法成为两人的开场白。
电梯在三楼停下,门打开,却没人进来。
最后,电梯坠入负一层,明相凡开口:「你……」
「哎呦我的桥哥,你怎么这个时候才下来,快走快走,等会那些娱记就要来了。」电梯门一开,小罗瞅见里面的人是周爱桥,不由分说开始拉人。
门向两侧彻底打开,周爱桥左手边的明相凡也出现在小罗视线范围中。
「明……明明相凡姐姐?」
明相凡握住手机,隔着口罩和墨镜,和他打招唿:「你好。」
她真的一点都不好奇这人是怎么将包裹成木乃伊的她认出来。
车库里隐约听见几声车胎在地面滑动的刺耳声响。
「哎呀,先不说了。快上车吧!」小罗车停的近,走两步就到。
明相凡:「……?」
车辆开始缓慢行驶,明相凡还没反应过来,「那个……怎么就……」上贼车了。
小罗递给两人矿泉水,随后解释道:「刚接到可靠消息,娱记来这边抓人採访。」
「那…那我上了你们车,被拍到不就更说不清楚了吗?」
小罗最快:「是相凡姐就没事。」
明相凡:「?」
「哦不不不,」小罗拆西墙补东墙,「我的意思是我们不会被拍,有桥哥兜着呢。」
明相凡跟着小罗『狗腿』一般的视线,望向周爱桥。
他拧开瓶盖,瓶口抵着唇,微仰着头,吞咽了两三口水。
有一滴不听话的水珠从他的唇角熘掉,顺着下颌,落在了脖颈处,最后消失在衣领,隐匿在不可说的角落。
「怎么这么看着我?」周爱桥问道。
小罗罩上耳机,早早背对着两人监督司机开着去了。
明相凡嘴硬:「哪有看你。」
周爱桥轻点头,「那我看你。」
「你有事儿吗?」明相凡终于没忍住,压着自己声音,「别装了。」
「我装什么。」周爱桥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无辜。
「咱俩。」明相凡的指头在两人中间划来划去。
「咱俩怎么了?」周爱桥打哑谜。
「五年前。」明相凡都快把眼前这个人瞪出火花了,「你还装。」
「哦,五年前。」周爱桥撑着额角,「好像,有点印象。」
明相凡一本正经说道:「不是说好井水不犯河水?」
「是啊。」周爱桥咬死不承认,「这几年我们确实没有交集,甚至我都没有营业。」
「我说的是这五年?我说的是这次。」明相凡说,「杨导说的是『爱桥向我推荐的热搜』。」
原来是这个。
周爱桥抿唇笑了,「怎么,对自己那么不自信?」
「什么不自信?」明相凡云里雾里。
周爱桥倾身而来,车辆经过不平路面,颠簸了一下。
周爱桥借势抓住明相凡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前,「这五年,你就没有一个晚上,想过我?」
明相凡脸色一僵。
糟糕,一整个被拿捏住。
第5章 相爱
◎炒、炒、炒cp?◎
周爱桥一反常态,倒让明相凡觉得他真把自己研究透彻了。
要说五年前见周爱桥,那就是天上的星,水中的月。只存在于图片影像中,伸手触碰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可偏偏现在,在她面前,他的所有行为都和了解到的『周爱桥』截然相反。
明相凡忍住捏一捏胸肌的冲动,将手抽了回来。
她冷静说道:「周老师自重。」
周爱桥诈耳听见她这生分的称唿,忍不住笑出声。明相凡横了一眼,他只能手背抵着鼻尖,在座位上忍笑。
车上的空气逐渐凝固。
小罗让司机在星辰附近大街绕了好几圈,终于等到两个人聊完。
他掀起一边的耳机,确认没动静,刚起身转移座位,就听自家大哥冷不防出声。
「在我这里,吃抹干净还不认帐的,明老师当属第一。」
周爱桥食指和中指在眉骨上搭着,轻轻摁压。他是嘴角带着笑说出这句话的,可是听起来却有些不近人情。
明相凡抬眼,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小罗在副驾进退两难。她止住反驳的话,撇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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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罗艰难地吞下口水,又分外艰难地在自家大哥面前开口问:「相凡姐,车停在星辰门口可以吗?」
明相凡回道:「可以,正门口放下来就行。」
周爱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趁着快到下车地点,说道:「明老师加个微信?」
明相凡动作一顿,还是同意了。
周爱桥微笑着感谢:「谢谢明老师。」
明相凡很想把他脸上那层伪装的羊皮卸下。她不就是客气地叫了他一声老师么,现在他反而左一句明老师又一句明老师的开始阴阳怪气。
「周老师太客气了,我出道晚,担不上一声『老师』。」
周爱桥却摇头否认道:「虽然明老师出道晚,但是在某些方面无师自通,堪为人师。以后我还得向明老师讨教的。」
明相凡:「……」这话题还能不能过去了?!
小罗默不作声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他没听错吧?他没听错吧?高冷如霜铁的桥哥在『开车』?!他们两个好像还有点什么瓜?!我的天哪!!!
浑然不知自己饭碗差点就丢了的小罗默默坐下,开门送走明相凡后一路沉默。
回公寓路上,小罗扭头看了一眼,周爱桥闭眼小憩。他又回过头问司机:「张叔,你给桥哥开了几年车了?」
张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好司机。
「出道那年就是专职司机了。」
小罗:「……」
小罗不死心,又问道:「那,周哥以前是认识相凡姐的吗?」
张叔点头:「熟人。」
小罗瘫倒在椅子上:「……」完了,芭比q了。
一个是给桥哥开了二十多年车的老司机,一个是看着像是『藕断丝连』的熟人。
合着这车上就他一个打工仔啊!
公寓停车场,小罗默默收拾东西,跟在周爱桥屁股后面。
和往常桥哥长桥哥短的样子截然相反。
电梯上行,周爱桥掐了掐眉心,出声问道:「听到多少?」
小罗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差点喵喵哭:「我保证守口如瓶!」
周爱桥淡然道,「想要给狗仔爆料可以,但不能让人知道是你说的。」
正准备厚着脸皮保住铁饭碗的小罗先是弯腰,然后发觉不对劲。
等等等等……
刚才桥哥什么意思?炒、炒、炒cp ?
***
明相凡先到公司,带着芳芳姐要的签名照,将后续时间做个大致规划。
晚上六点,下班的司机顺路载着她去菜市场,买了一些简单的蔬菜瓜果,随后一个人往两条街外的出租房慢慢熘达。
这里大多数都是进城务工的人员,年岁偏大,也不怎么追星,平常明相凡出门带一个口罩就能解决所有好奇的视线。
手机嗡嗡响了两下,明相凡将手上拎的袋子换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打开手机。
周爱桥将她拉进了主演群。
群也是刚组建的,众人都在群里打招唿,周爱桥将人拉进来后,也没了动静。
明相凡刚想说点什么,聊天框又多了好几条消息。
周爱桥的微信头像是一堵灰色的墙面,隔开了蔚蓝的天和土黄色的地。
暱称也是简单的z。
z:(微信文件)
z:剧本。
z:(图片)(图片)(图片)……
z:这些衣服喜欢吗?
相信我我不是凡人:?
相信我我不是凡人:你没事儿吧?被盗号了?
明相凡将手上的东西又换了一侧,她站在楼下单元门,看了看天色,有些暗沉。收了手机,放下蔬菜,把场子上搭的被子和衣服收了。
敲了敲一楼某户家门,不一会儿,啪嗒啪嗒的声响传来。
明相凡又等了几分钟,门才咔哒一声开了。
「咕噜好棒!这次比上一次快了三十秒!今天加半碗粮!」
她抱着东西进屋,咕噜围着她蹭来蹭去。
咕噜是一只已经八岁的金毛,非常懂事,还会帮熟人开门。这户人家只有一位腿脚不便的老人,明相凡刚来租房那会儿,下暴雨,也不认路,就是在这家借住了一晚上。
后来了解到一些具体情况,明相凡也时不时来帮忙。
「奶奶,我看外面天色有些暗,被子和衣服我先收啦,叠好放在客房了。明天要是天气好,我再抱出去晒哦。」明相凡从客房出来,又到厨房,给咕噜舀粮。
说加半碗就是半碗,明相凡揉了揉咕噜一把。房间里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听到动静,没出声点点头,用手招唿着她走。
明相凡摆摆手说再见,出去时刚巧碰到来做饭的陈姐。
「是相凡啊,」陈姐站在门口,「我还说咕噜给谁开门了,见这门大敞着,还以为老太太又偷偷跑了。」
「等会儿可能会下雨,我就想着先把外面搭的衣服收了。」明相凡说,「那陈姐你接着忙,我先回去了。」
「你要不在这儿吃了再回去?我今天买得菜多。」陈姐挽留。
明相凡婉拒:「最近减肥呢,回去吃点水果就够了。」
明相凡找到自己先前放下的菜,走到四楼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摸出来一看,是周爱桥。
「干嘛?」明相凡接通,问道。
周爱桥说:「在家?」
「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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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事情?」明相凡站在楼梯拐角说,「那些衣服又是什么情况?」
周爱桥轻声道:「你先看剧本,觉得有合适的衣服和我说,我让设计师留下。」
明相凡:「……不用,服装组没有准备衣服?」
「我怕你又过敏。」周爱桥在电话那头微微嘆了一口气。
吱嘎——
砰——
楼上有门打开后又被摔上。
有人气势汹汹三坎一步走下来,差点把明相凡撞下去。
那人连忙拽住明相凡的胳膊,等她站稳,急迫问道:「没受伤吧?」
面前是个长相略微稚嫩的男孩子,穿着背心,像个体育生,板寸头,身上肌肉也挺结实。拽住她的那只手,就像个铁钳。明相凡猜着,可能是和家里吵架了,身上还带着火气。
「我没事。」明相凡笑道,「下次小心点。别着急。」
男孩子脸上晕开了一丝红,「好的,谢谢姐姐。」
说完,他转身下楼。
明相凡看着那无袖衫下的两只胳膊,完美的肌肉线条,不得不让人赞嘆一句青春真好。
电话那头的周爱桥瞬间黑了脸色。
「……」周爱桥压着嗓子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明相凡顿时起了调戏人的念头,「弟弟呀,青春无敌、风华正茂的弟弟。」
「你……」
「我怎么了?」明相凡一边上楼,一边说,「不得不说,那弟弟的身材,能和五年前的你打个平手。」
周爱桥:「……挂了。」
遥想周爱桥此刻脸色,明相凡低头看看自己要吃的生菜黄瓜,都觉得甚是美味。
回到家,明相凡先去卸妆、洗漱。
大致浏览了一个半小时剧本,将她的戏份差不多过了一遍。
明相凡拿着笔,在白纸上圈圈画画。半晌,啧了一声,和周爱桥的亲密戏这么多?
这下更得怀疑周爱桥的居心了。
明相凡洗了把脸,瘫在床上,打开微博,照例刷热门吃瓜。
没等她找到新的瓜,就发觉自己变成了瓜主。
明晃晃的词条#相爱cpyyds#印入眼帘,这词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实时上升热点攀爬。
明相凡点开词条,发现超话的房子都已经盖好了。
@永远相爱相爱永远:兄弟萌!!!老公今天从老婆车上下来了!!!狗仔都说没在会展中心找到人,原来是已经偷偷熘出来啦!(图片)(图片)
附上的图片正好就是星辰门口,她从周爱桥保姆车上下来的画面。
@叫他桥哥:无语,这都能嗑?抱走桥哥不约(微笑)
@没想法真爱钱:楼上有毒唯妖怪!退!退!退!
@我cp是真的你是假的:什么妖魔鬼怪来cp超话了?!圈地自萌不懂?两人就要在一起,拍吻戏、拍床戏拍各种戏,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
明相凡看着一群人用当下热梗吵个没完,笑得半天没回过神。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手滑误触给这条正在热门的微博点了个贊。
明相凡:「……」
这锅,能让微博轻享版背吗?
第6章 易感
◎您的易感期即将来临。◎
娱乐圈定律,嗑cp上头的人必随身携带显微镜和放大镜。
管它真糖假糖,嗑得起劲,就是好糖。从有到无,从宏观到微观,皆在看似不起眼的角落,等着被挖掘擦灰。
更有甚者,甚至连明星幼儿时期穿什么牌子的纸尿裤都能扒出来。
所以——
就算她用尽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将点赞取消,可是这「娱乐至死」的世界,始终存在着手速比她更快的人。
半个小时后,明相凡看着#明相凡周爱桥#这一话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跃至文娱热搜的第一。
#相爱cpyyds#紧随其后。
不到十分钟,红彤彤的『爆』字就出现在了话题尾端。
明星帐号的留言数量飞速增长,她的号寸步难行。
思索再三,点了退出。
手机背面微微发烫。
看着闪动的登陆页面,明相凡还是忍不住诱惑,申请了小号,点进热搜。
@你家cp头上有绿草:草草草草草草草——我看到了什么?!没想法刚点赞了这条微博?!!!
@没想法真爱钱:救——我好像有点唿吸不上来了,卧槽我现在的心脏狂跳!!!谁懂谁懂!!我是热评!!!老公肯定看见我了呜呜呜呜!!!
@热恋无期限|1201x0321 :这他妈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不是真的我手抄一百遍《蒲公英恋人》台词!
话题广场上沸反盈天,各处安利不绝,其中仍旧掺杂着不善言论,明相凡从来不在意这种极端负面评价,往大了说无非就是挡了谁的道,买来做搅屎棍;小了说就是单纯看不惯她。
看不惯就看不惯,明相凡从小就刻在桌上的励志名言:《人生在世,哪能人人都看得惯》
在微博熘达了一圈,东边吵完西边吵,西边吵完南边塌。没有一刻是安静下来的。
大资讯时代如此,热度来得快,去得更快。
明相凡洗完澡,热搜已经降到了中层,第一成了费皎。
她对这人的印象就是『神神叨叨一女子』,行事作风以及言语条理都异常诡异。短短接触半天,就能从费皎的眼神中得出结论:你们都是我的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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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属于一种不太聪明的狡猾?
明相凡打开她的微博,不出所料,娱乐圈定律,全都是她的粉丝在声讨。
@费皎:也不红,倒是爱蹭。
评论区又说了几条——
@费皎:哎呀,我手抖了。
@费皎:戏演得挺好。
费皎的微博指向性太过于明显,这不得不让明相凡认真思考了一下今日有没有得罪过此人。
应该没有喝她的水,或者撞到她吧……
两人唯一的交集,就是那位清心寡欲的仙,周爱桥。
厨房烧得水开了,明相凡起身灌水沖奶。
等厨房收拾完毕后,手机页面上已经多了好几个红点。
z:睡了?
z:对方已取消
z:热搜别在意。
消息是十分钟前发来的。
明相凡躺在沙发上,敲字回復——
相信我我不是凡人:?
相信我我不是凡人:你指哪个?
相信我我不是凡人:要是咱俩cp那条,我还要道个歉。确实手滑,请别在意(玫瑰玫瑰玫瑰)(咖啡咖啡咖啡)(握手握手握手)
没见着回復,明相凡喝了口牛奶,切出微信接着看电子剧本。
桔红色的云层翻滚,装菜的红色塑胶袋在空中飘舞。老式居民区安全系数低,顶楼的铁皮门被风吹得哐哐作响。门窗也发出野兽的呜咽声。
明相凡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整个房间漆黑一片。
幸好手机还有电,瞥了一眼时间,才凌晨两点半。
天气预报说的暴雨还没降落,房间里闷热一片。空调也停止运作。估计又是哪里线路老化。
接着手机微弱的灯光,明相凡检查了一圈家里的电源通电处。
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楼道里上下楼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线断了?」
「落了一半在一楼,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这栋。」
「哎,那只能等明天物业找人了。」
「嗯。」
楼道没了动静,可顶楼的铁皮门却没消停。
明相凡抓着钥匙,开门。
门外有个正在上行的高瘦背影,明相凡冷不防被吓一跳,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人也听到动静,打着手电筒看过来。
「是你啊。」明相凡镇静下来,眼前这人刚巧是下午风风火火下楼的男生。
「啊,是我。」男生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整栋楼都停电了,姐姐你要出去吗?」
明相凡摇头,「我上楼。」
「你……」男生支支吾吾,「楼上也有房子?」
明相凡笑了声,「我是暴发户啊,前半夜睡五楼后半夜睡六楼?」
「啊……」男生有点无措。
明相凡也不逗他:「我上楼关个门,不知道谁下午收衣服门忘了锁,响了一晚上,听得人头大。」
「我、我也是准备上去关门的。」男生低头,「外面有点冷,在飘小雨,姐姐就别出来了,我上去关就好。」
明相凡也不谦让,干脆利落说:「好,谢谢。」
「没事没事不客气!」男生举着手电筒摆手。泛白的灯光在阴暗的楼梯间闪闪灭灭,像是白天和黑夜交融。
「那,晚安。」明相凡退回房间,和他告别。
男生脚步在大门合上的一瞬间微微停滞了一下,随后又回復如常。
铁门落锁,整栋楼陷入了寂静的夜晚。
庄松雪踏着如墨般的夜往楼下走,脚步落在六楼的那一瞬,楼梯间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被风吹断的,并不是这栋楼的线。
***
一灯如豆,泛着微弱的黄。
周爱桥掀开半张被子,坐起身,靠在了床头。
窗外是这座城市的影,溺在风雨里,模煳着岁月,看不清真实样貌。
周爱桥的脸也隐在黑暗中。
空气中逸散出淡淡奶香,开始并不多,仅仅围绕着床,掩盖在被子下。
随着夜越来越深,奶香味越来越浓重。周爱桥从中挣脱出来,却又再次沉溺。
他的眼尾逐渐泛红,他将头抵在床头实木上。
撞击。
没有用。
冰冷的木也逐渐幻化成滚烫的火。
他咬着牙,从床头柜上扯下一件外套,□□着那件外套,将自己埋在了被窝中。
淡淡清梨香藏匿在这件薄薄的外套里。
良久,齿间轻微破出一声喘息。脖颈后、耳根尾都充斥着暧昧的红。
叮咚——
手机响了两声,页面的微光笼罩着整个房间。
一颗梨子加上一个奶瓶的图标出现在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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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我胡汉星回来了tvt!!!
第7章 狐狸
◎「我应该喜欢你?」◎
满打满算五日后,剧组正式开机。
杨永华与大众暌违五年出关,剧本磨砺数年,男主更是年少成名夺得影帝的周爱桥。一时之间,所有娱乐媒体公司都派出小分队,抢首发。
奈何杨永华和周爱桥『财大气粗』,片场选在郊区,租一年,老早就让人围了场,半只麻雀都飞不进去。
远程距离成了媒体们望而却步的第一节 绊脚石。
第13页
围得密不透风的片场成了终结採访梦的断桥。
-
周爱桥拧开矿泉水,递给旁边座位上的人。
大巴绕晕跟车人员,随后大摇大摆上了高速。车辆也减少震盪,平稳行驶在路面上。
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渐渐消失,迎来众人视线的风景是炙热的阳光,以及大片大片的芦苇盪、菜地、原野。
杨永华入行后,就成了圈内独一无二的吹毛求疵怪。此次开机,全部演职人员坐大巴,摈弃所有智能产品,从签约合同那一刻起,他们就是杨永华剧本里跳出来的人。
幸蓝本人桀骜不驯,玩得一手好乐队。第一次出现在观众视线,便是欧美大浓妆,性感紧身裙,遍布半身的飞鸟图腾。
明相凡今天倒没有这样出现在众人眼中,素净一张脸,宽松衬衫和喇叭裤,踩着板鞋,一上车就坐在那里蒙着口罩,阖眼休息。
路走了一大半,明相凡一头撞在玻璃上,清醒了。刚缓神,身侧伸过一只手,手上还捏着刚打开的矿泉水瓶。
「喝点。」
明相凡接过,坐直身体:「谢谢。」
「和我客气什么。」周爱桥微微偏头,打量了一下她的神态,「没休息好?」
冰凉的水从嗓子灌下,明相凡打了个冷颤。
「这几天在看剧本。」她回道。
周爱桥点头:「杨导的本子没有围读,根据剧情理解能力,现场也可以自由发挥。」
明相凡没看见收音老师在车上,遂直接问周爱桥:「现场收音?」
「是。」
所以片场选在了虫鸣自然的郊外,一个人为创造的世界。
兴许是两人之间蒙着一层冷淡的空气,许久无言。
明相凡握着矿泉水,侧着头,看窗外逝去的风景。
连绵的田,割稻的人,未知的路。
「不问问我为什么上这辆大巴?」周爱桥调整座椅倾斜度,双手交叠放在腹前。
明相凡先早在保姆车上睡得昏昏沉沉,陈陈问了几号车,直接将人塞上来。上车后她又接着睡,压根没注意车上的人员分布。
照理说,主演是一辆车,场务场记随组编剧一辆,摄影和场景工作室已经提前一个月造景。
看这情况,陈陈送她上了场务车。
「周老师可别说是为了我吧?」明相凡先把自己逗乐了。
周爱桥神色倒没开玩笑:「为什么不能说。」
明相凡:「……?」
「你助理问错人,刚巧碰见费皎。」周爱桥说。
明相凡纳闷极了,费皎莫名将她当作假想敌的操作,令人费解。
她略微带了点火气,质问:「费皎是你前女友?」
周爱桥神色凝固一瞬间,好像在怀疑自己听到的问题:「什么?」
明相凡知道他听见,没重复再问,反而又抛出新问题:「她也进组了?」
两人就和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你一句我一句全都是疑问句。
「你是以什么身份问的?」周爱桥摩挲着手指,拇指指尖不自然的在食指上划动。
明相凡没想那么多:「演员。」
「仅仅是这样?」
明相凡将视线从窗外挪进来,落在周爱桥的脸上。
不得不说,这张脸确实是女娲精雕细琢后的艺术品。早些年周爱桥便因为这张脸太过于『美丽』,让大众几乎忘记欣赏他的演技。直到五年前沉寂下来,普通群众的目光才从脸,放在了戏上。
万物守恆,得不到的永远才觉珍贵。
期待周爱桥选本子拍戏的人越来越多,可他却藏得越来越深。
其中原因……
「那周老师想要我说什么?」考虑到车上一众昏昏欲睡的工作人员,明相凡压低声音,只能用二人听见的气音说话。
周爱桥掀开眼帘,眼神轻飘飘落在了明相凡的唇上。
「明老师。」周爱桥轻哼了一声,「你做人不厚道。」
做人不厚道。
明相凡就算不做人,也没遭过这种评价,心底鬼火嗖嗖往外蹿。
「我不厚道?不厚道的是谁?」明相凡转过身子,安全带将她束缚住,两人咫尺,「五年前谁先动的手?」
「是我。」周爱桥毫不犹豫承认。
「你还知道是你,」明相凡和他掰扯,「当初分开我们约法三章,谁也不碍着谁,你做你的大影帝,我奔我的前程,是这样吧?」
周爱桥淡淡说道:「可我不知道你的前程是娱乐圈。」
「娱乐圈怎么,」明相凡语气淡漠,「来钱快,我也有本事能站稳脚跟,没说要避开你就不能在娱乐圈混吧?」
「但你忘了一点。」
明相凡:「说。」
「只要在这个圈子里,我们註定会有遇见的一天。」
明相凡:「如果你不和杨导多嘴,我们就不会。」
周爱桥舒展眉角:「可你还是来了。」
「我是为了钱来的。」
周爱桥:「……」
明相凡说完又转回去,划手机,刷微博。
车子下了高速,往土路拐去。车变得颠簸,左晃右摆,车上已经有人坚持不住最后一截路,拿着垃圾袋吐。
封闭车厢,味道散不出去。明相凡闭眼,等车辆到达目的地。
「可我想见你……」周爱桥轻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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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狗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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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倒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我要这些东西干嘛,还不如进肚子里的东西实在。买了房要还房贷,买了车还要还车贷,每月还要保养……噫,想想还是现在这样洒脱。」
李听玉摇摇头,无奈宠溺着:「我说不过你,你鬼点子多。」
明相凡厚着脸皮,从李听玉身后松松搂住,「奶奶,万事都要想开些,享受当下。」
两人又闲聊几句,傍晚时分,明相凡搀着李听玉出门散步。
「你那论文怎么样了?」李听玉问。
明相凡今年大四,学新媒体营销。前段时间李听玉胃不舒服,夜里会吐,明相凡就抱着电脑在一楼住下。李听玉吐完睡不着,就会和明相凡聊天。
那时候明相凡正在拼命降重。
白天辛辛苦苦修改四个小时,没想到最终复制比比初始数据还要高,气得明相凡差点高血压。后来撑不住倒头就睡,晚上醒了又在李听玉家接着奋战。
「导师总算点头。」两人走累了,坐在公园椅子上,明相凡神色已经没有上周那么视死如归,「下周末答辩,总算能告一段落了。」
「工作有着落没?」
明相凡摇摇头,有些郁闷:「每次和hr网上聊天,工作待遇和薪资说得都挺好,面试之后才知道里面弯弯绕绕,都玩文字游戏呢。」
李听玉安抚她:「慢慢来,不着急。」
兴许是传到桥头自然直,最后真让她抓住一个机会。
传媒头集团stars旗下出了子公司,正招聘新人。明相凡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最后过五关斩六将,进了终面。
终面倒也挺简单,她应聘岗位的正头上司只问了她一句话。
「你平常吃瓜吗?」
明相凡属实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西瓜?」
面试官都抿嘴笑了:「娱乐圈的瓜。」
「那肯定吃。」明相凡既然接触新媒体,对于明星背后层出不穷的各类营销手段了如指掌,面对新瓜时,能更快速的分辨哪个是真瓜,哪个是假瓜。
可没想到,这瓜吃的,径直让自己吃进虎穴。
兴许是真的有点子年少轻狂在身上,没吃过职场的亏。领导都是新的,工作当然也是新的。除过担任子公司娱乐营销部门的宣传部经理,还得身兼数职。
譬如——
狗仔。
这个已经在市面上消失一段时间的行业。
曾炙手可热。但总归是个得罪人的业务,偶尔也为了一两条爆点新闻不择手段侵犯隐私。一个两个那是有苦说不出,但若是成百上千个苦主一同抵制,那『狗仔生涯』着实是走到尽头。
「相凡啊,你知道的,我们是新公司,新公司就得有新热点新闻。」顶头上司卓成然又开始了每日例行的说教任务,端着咖啡,座椅微微摇动,「这个月人手紧张,也没有很多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才引进,所以……」
褒奖式pua。
明相凡微微一笑,看在每月那不菲的工资面子上原谅他:「您接着讲。」
「有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卓成然微笑道。
「您说。」
「四年前获得金翡奖的影帝知道吗?」卓成然循序渐进。
「周爱桥?」明相凡嘴边突然蹦出这个人的名字,随即那令人一见难忘的样貌显现在脑海中。
「总公司有人认识周家的外家亲戚,说是周爱桥有女朋友了。」卓成然一脸诚恳,其中貌似还混淆了一些严肃。
「我希望你能够在一月之内,拍到他女朋友的身影。」卓成然举起手臂向她加油,「这将是我们公司出现在市面上的契机!我们必须一炮打响,从而发展业务!」
明相凡:「……」
当时明相凡是抱着『不就是一个演员』的心态去的。
可是整整五天,整整五天!明相凡在周爱巧公寓楼底呆了五天,都没看见他挪过窝。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
自己好像碰到个硬茬。
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周爱桥,那一定会是『神仙』二字。
作息异常规律,早上五点去健身房锻鍊,六点半吃早点。七点准时出门去往剧组或者公司。晚上雷打不动九点归家,十点再去健身房呆半小时,随后十一点左右熄灯。
明相凡跟了周爱桥一周后勐地发现,她的『狗仔作息』竟然变得比通常上下班还健康。
再这么下去,明相凡可能要立定成佛,和这位『仙』一起,从家磕响头磕到剧组。以表自己虔诚之心。
于是明相凡发动自己所有知道的、在圈内待着的好友,进一步了解到了这位『仙』的个人情况。
周这个姓氏很常见,但是周家,并不多见。早在南城刚被称为『南城』的时候,周爱桥的『周家』就存在。一路顺下来,周爱桥算是顺风顺水顺进娱乐圈。
明相凡咂舌,也不知道做一个挥斥千金的富n代公子哥有什么不好,非要来娱乐圈演戏。
不过,有钱人不仅是有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统统都是做到尽善尽美,言谈举止都是旁人不可比拟效仿的。做得像,也只能是神似。举手投足间的气度,是常人一分半毫都学不明白的。
就连演戏,都好像是老天爷赏饭吃。
曾经明相凡也觉得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后来她发现,除了钱,家庭教育和环境更是重中之重。命运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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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富人命,就不要被惯出富人病。
否则再怎么样,都是东施效颦。
周爱桥是七岁入行,因家里人的关系,上来就是重要角色。在一部新年档贺岁部队电影中饰演一位少年英雄。
而周爱桥,就因其不俗的演技和一张稚态却板正的脸迅速走红。加上各类媒体报纸造势,小小年纪已经成为了大众眼里的『国民弟弟』。
按理说童星转型是演艺圈难上加难的事,毕竟大众的印象很难发生转变,一旦转变,是正向或者负向就不太好预估。
周爱桥并不在意,兢兢业业拍戏,要不是身后大名鼎鼎的『周家』,明相凡当真要认为这个人是在娱乐圈努力打工挣钱还债的。
十九岁那年,出演杨永华导演处女作《小山》中男主,成功转型,并且在次年夺得金翡奖影帝。成为演艺史上最年轻的影帝。
功成名就,如今才二十四岁。
明相凡抱着手机,坐在车里,骤然啊啊乱叫一通。
发疯完毕。
明相凡松了一口气,人
丽嘉
比人註定是要气死人的。
她在笔记本上勾勾画画,罗列出所有小道消息里周爱桥光临过的位置,贯彻敌不动我懂原则,主动出击。
除却剧组,周爱桥最常去的地方就是乡下小城镇。
似乎对于这种分外安逸的生活格外嚮往。和娱乐圈众多明星不同,非社牛,反倒有些社恐。包括在市区公寓也是同样,常将自己关在家里,下楼就是去超市囤粮。
青荷市小城镇不多,但如果从郊区再往外驶出五十公里,与明宜市交界地段,倒真有一处世外桃源。
明相凡不知道这次周爱桥要去呆多久,后天还是答辩日,给她的时间不多。
周爱桥没有带助理,单拎着一个行李箱。明相凡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他在一处小宾馆里办理入住。
独自出行、偏僻小镇、宾馆入住……
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有大瓜的前兆。
明相凡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跟在他屁股后面。
看着前台老闆和周爱桥的交流,明相凡更觉得有瓜要熟。周爱桥已经是这里的老顾客,怪不得这么大一明星搁这儿,大家都风雨不动安如山。
周爱桥接过房卡,拎着箱子从一旁的楼梯走上去。
「您好,请问您是……」老闆礼貌询问,明相凡突然回神。
「请问还有房间吗?」明相凡试探道。
「还有的,您要住几天?」
「两天吧。」
趁着这两天,应该足够和老闆交流了,运气好的话,可能还会碰见周爱桥。
明相凡今日出门,简单穿着。白t,墨蓝色背带裤,没有化妆,那张脸更显幼态。老闆开始还不太确定人是否成年,后来接过身份证,才顺利登记办理。
明相凡在记事簿上一边签个人信息,一边佯装懵懂:「姐姐认识刚才那个帅哥吗?」
老闆先是一愣,然后微微蹙着眉头,缓慢说道:「不认识,怎么?」
明相凡抿唇一笑,心知老闆可能将她当做追着周爱桥的私生粉。不过她也不着急,小女生心态般八卦道:「看着背影都感觉好帅,我们学校都没有这样的帅哥!个子高,肌肉壮实,一看就是体育生。」
老闆后知后觉,琢磨着开口:「……确实像体育生,要不等他下来,我帮你要个微信?」
明相凡一愣,还有这种好事?
不过转念一想,埋伏时间不长,身份容易暴露,还是不要那么明显。
明相凡从小就爱哭,爱哭的孩子有糖吃,憋出个脸红更是家常便饭,她通红一张脸,看似纠结着半推半拒:「算了吧,帅哥肯定都看不上我这种普通人。」
填好信息,明相凡拿着房卡上楼。
走廊拐角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绿植,整个宾馆装修老旧,却不脏。
拐上楼那瞬,明相凡恍若踩不到实处。一睁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堆满杂物的、八九十年代的旧楼房。风扇悬在脑袋上,吱嘎吱嘎晃着。左邻右舍谁家买了新的电饭锅,谁家又下岗了,不用伸长耳朵,皆是一清二楚。
打开房间门,她手劲并不大,可门仍旧撞在了墙面上。
砰的一声。
惊醒明相凡残留的思绪。
吱嘎一声,并不属于面前这扇门的动静使她回头。
身后房间门被打开。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换了来时的衣服,瘦高身体被一身黑色遮挡,鸭舌帽和口罩也摘掉。露出高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眸子被额上刘海遮挡住,她的视角里,只能看见他单薄的唇。
他的手上握着房卡和手机。
面面相觑。
明相凡腿脚好似也被冻住,难以挪动半分。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天上的神仙突然临幸人间,并且还出现在自己面前。身后有浪袭来,可偏偏撼动不了他半分。
在此之前,明相凡对周爱桥的所有信息和容貌皆是通过各种报导和影片。有时候在他楼下蹲点,也只是远远拿着相机看。
可当这个人明明白白,坦诚无妆出现在自己眼前,明相凡还是觉得震撼。看过那么多张照片,镜头都难以还原周爱桥十分之一的惊艷感。
周爱桥微微颔首,眼神在她脸上浅淡过了一圈后,才琢磨着开口:「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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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血液仿若开始倒流,明相凡『做贼心虚』拔步就跑,蹿回自己房间后,用力将门关上。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明相凡后知后觉,她是不是拒绝了周爱桥?还甩了他一脸门板灰?
完了完了,明相凡靠在门背后,喘着气。
狗仔生涯可能就断送在这儿了。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注意看小标题。
p为五年前/过去时,n是当下/现在进行时。
*感谢黎蝉宝贝的营养液和小姜不讲理宝贝的营养液及地雷投餵=3=
第9章 逃亡
◎权当作今日为露水……◎
半小时后,明相凡下楼,在附近买了洗漱用品。——宾馆的物品看似干净,但是她仍旧没办法走过心里的坎。
老闆不知去向,前台只有一个年轻的男生窝在椅子上打游戏。
明相凡先是给手机充电,浏览了一圈消息,将几个重要的事情先处理了。
导师这个时候来了电话,问她在哪。她如实说,她被排在后天下午,导师电话打来,是要让她修改论文格式。
「先前不是已经定稿列印了吗?」小组的论文应该已经全部列印出来分发到答辩小组老师手里了。
导师又黏煳两句:「尽早改。」
明相凡还没详细问,电话就被挂断。
「……」
导师让她在今天晚上八点之前改好。明相凡叫苦不迭。忙在群里叫小伙伴。
-论文格式咱们不是统一订好了?怎么突然又要改?
-我室友她们也是,后天答辩,导师刚发消息说要改。
-改哪啊?
-不知道啊,光说改,电话挂得那叫一个快。
明相凡坐在宾馆的小厅里。
小镇安静,来往人数不多。宾馆竟然还辟出一个小小的休息区。明相凡懒得上楼,握着手机仰头坐在沙发上回消息。
老闆娘叫容珍,她外出一趟回来,就见着在沙发上唉声嘆气的明相凡。
「怎么,遇到什么难事了?」容珍瞧她神色,接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明相凡见她善聊,也不藏着掖着:「导师突然来消息,让我们改论文。」
「今年毕业?」容珍问。
「是。」
明相凡和她聊起才知,容珍以前也是青荷大学毕业的,学的也是新媒体,是她直系师姐。聊熟了,容珍问起修改细则,两方对比,才发现时光如梭,各种表述已经是过去时。
明相凡手机上虽也有wps,但字体没有电脑上全,排版也看不清楚全貌。
她问容珍姐附近有没有网吧,容珍摇头,不过表示可以让她去用前台的电脑。
前台电脑是陈旧机型,台式,屏幕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块头。往常登记住户信息倒还能正常顺滑运行,一旦碰上加载论文,下载新字体后,电脑先是反应迟钝,后来直接死机、黑屏。
明相凡万分抱歉,容珍也是同样。
容珍问她:「你刚同步修改内容了没?这死机死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明相凡忙说没有,「只是简单加载了几项字体。」
两人正一筹莫展,见到门口人影晃过,一抬头,周爱桥推开玻璃门走进来,手上正拎着两袋子矿泉水。
「怎么了?」周爱桥询问。
容珍直言:「小凡要改论文,我这电脑百八十年没换过了,这不,死机了。」
周爱桥将水放在前台,走过来看。
闷热的夏季,周爱桥出去一趟,在炙烤的阳光下竟然没有出汗。绕过前台的木挡时,身上竟然散发着淡淡奶香味。
两人距离不过一臂,明相凡头皮都要炸起来了。正低头琢磨着他用得究竟是什么沐浴露,还有奶香时——他的手撑在桌面上,身型下压,查看电脑,救助失败后,微微偏头,轻声问她:「着急么?」
明相凡被对方那张欺骗性巨强的脸蛊惑住,脑袋闷闷的,第一个浮出的念头竟然是:她一个alpha竟然会被另一个alpha诱惑住。
不愧是老天爷赏饭吃啊,不仅男女通吃,ao也通吃啊!
见她怔住,他也没催促。
容珍胳膊肘戳她,她才回神说:「八点要交。」
周爱桥看腕錶,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
「我房间有电脑,稍等,我去取。」他说得很认真,板正到说出口的话都要去军训。没有过多情绪,就同走在路上,看见蚂蚁搬家,故而绕到马路对面那样。
引人想入非非的机会都没有。
怪不得才二十出头就被封为禁慾系天花板。脸负责欲,私生活负责禁,分工很明确。
那卓成然怎么信誓旦旦说周爱桥有女朋友?
「要不我和你一起上……」刚说出口明相凡就觉得不对劲,人还没熟呢,嘴先熟了。
周爱桥立在原地,少顷,竟点头。
明相凡:「?」
周爱桥说:「刚巧我们是对门。」
他说完,将一袋矿泉水交给容珍,从另一袋中取出一瓶递给她。
他的腕上除了一块表,还有一串珠子,绕了六圈,有小巧流苏坠子,将腕上皮肤掩盖。
明相凡接过:「谢谢。」
「不客气。」
周爱桥拎着剩下的水上楼,明相凡跟在他身后。
两人都在四楼,一个是402一个是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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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打开门,不多久拿着笔电出来,递到她手中:「用完放在容姐那就好。」
明相凡顿了下:「你要出门么?」
周爱桥罕见地定在原地,「我准备休息。」
「这么早?」明相凡跟了他一路,路上没停过,更没见到他吃饭,身上也没有饭香,「你不吃饭吗?」
周爱桥垂下眼,看着走廊上凹凸不平的水泥地。
「八点敲门,我会醒。」
一个不算约定的约定,明相凡点头:「好。」
等到明相凡对里挑错,对上加错修改了数十次后,才改到导师满意。最后要改掉的,竟然是二级标题的字体种类和字号,以及参考文献的地址以及标点——这还是隔壁答辩组改完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明明一句话解决的事情,仍旧要浪费几个小时,美名其曰锻鍊她们自查能力。
明相凡仰头倒在床上,已经没有力气去嚎了。
再一转头,看见时间,还差几分钟八点。又立马翻身起来,将自己改过的文档统统删除。恢復成最初的样子。
八点整,她敲响对面的门。
她只敲了三下,门就被打开。周爱桥又换了一身衣服,雾霾蓝的短袖,黑色运动裤。可能是刚洗完澡,屋内和他的头髮上还有水汽。
牛奶汽水。
明相凡突然想到这个从未被开发过的饮品种类。就像是牛奶中加入一枚泡腾片,撞在玻璃壁上。起初牛奶不会有反应,后来加上汽水,汽水混着牛奶,染成一片海洋,咕噜咕噜翻涌,最终变成汪洋,将她卷进去。
她没有进去,中规中矩将电脑递还,道谢。
「没事。」周爱桥清了清嗓子,将电脑放回房间,旋即转身问她,「要去吃饭么?」
小镇人少,外卖也不怎么盛行,多数都是小贩摆摊。
明相凡一直忙着改论文,后来拿了包里剩下的面包充飢,今天也没怎么吃。听他一说,肚子好像也开始抗议了。
「好啊。」
两人一起关门下楼。
明相凡挑话题:「你和容珍姐是亲戚么?」
周爱桥一步一步,走得踏实。
「不是。」
或许周爱桥也察觉到话题结束得太快,又慢慢补了一句:「常在这里住,碰见了会聊上几句。」
「这样啊。」明相凡恍然大悟,似有若无编谎话,「你还在上大学么?」
周爱桥似乎轻笑了一声:「怎么这么问?」
明相凡知傻装傻:「看你很眼熟,像是我们学校体院的。」
「你在哪上学?」他问。
「青荷。」
周爱桥提醒她台阶,脚下的步子放慢了许多:「下次高考会报青荷的。」
明相凡噗得笑出声,接他的话:「欢迎你来。」
容珍又不知道去哪了,前台小男生也不见人影。
周爱桥推开玻璃门,让她先出。
两人沿着路边慢悠悠走着,就像是暌违多年的故人,重返故地。
小镇的全名叫做小窝镇,高空全景地图上,这里像是一处被流星被砸出来的小盆地,更似鸟筑的巢,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小窝。
小窝镇很多东西都是以『小』字来命名。
街道上的灯长久未曾维护,泛着灰濛濛的光,细小蚊虫在灯下盘旋,周爱桥开口:「你来这里旅游?」
明相凡:「怎么不猜我是本地人?」
「本地人不在家里住反而住宾馆?」
明相凡忍不住笑出声:「看来是你的逻辑正确。」
她的话半真半假:「来这里玩,算是毕业逃亡。」
「毕业逃亡?」周爱桥不解。
「即将进入职场,告别学生身份,出来玩两天,算作犒劳。」
明相凡随着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处小巷口。
巷子名为勒马巷。
「悬崖勒马?」明相凡自言自语,对这名字格外好奇,在嘴里过了一遍就记住了。
「那你要停下么。」周爱桥问她。
夜幕深沉,他的所有情绪都被黑暗裹挟住,藏在不能被剥离的阴暗处。
「为什么要停下?」明相凡坦然道,「停下就没饭吃了。」
周爱桥抿嘴淡淡笑。
他带她来到一处私房菜小馆子。
「小盏。」明相凡抬着头,看着亮光牌匾上的字说,「这名字起得好听。」
周爱桥瞧她脸,眼神坠落在她右侧太阳穴上。那里,悄无声息地藏着一颗针尖大小的痣。
他一贯平稳的唿吸错乱了瞬息。
小盏里的座椅很少,这个点也非饭点,因此还是有座位的。
两人选了窗边的位置。老闆见着两人落座,便拿来一本厚厚的老式册子,里面是拍成照片的菜谱,色泽鲜亮,看着就让人食慾大增。
虽然最后的结果百分之九十九和图片都是不符的,但这丝毫不影响明相凡点菜。
两人点了三菜一汤。
松仁玉米、香菇青菜、鲜椒羊排、紫菜蛋花汤。
明相凡对吃的东西一概不挑,反观之周爱桥。要不是她提前知道他的身份,此刻估计也认为对方是个长得帅的普通人。
他对吃食也不挑剔,明相凡点的菜他都认为可以。考虑到周爱桥演员身份,最终决定两素一荤。
松仁玉米出锅前加了一片芝士,端上桌面的时候,热气腾腾还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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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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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侧就是雪白的墙壁。可墙壁的白只露出一分,墙上高低参差挂着油画,将墙面当做纸卷,油画做文字,占得完全。
油画内容都是赤身裸体的背影,不辨男女。
刺啦刺啦的声音传来。
戴立帆坐在窗户边,眼神无光,无意识、孤零零落在街道上。
上半身摇动,手里摁着一把菜刀,菜刀下是磨刀石。
菜刀有规律、亦有节奏的不断被磋磨。
戴立帆收回视线,掬了一捧水,倒在磨刀石上。
打磨至他认为的锋利,站起身,走到屋子中央,铺着红布的桌边。
幸蓝穿着无袖背心,牛仔热辣短裤,脚上还蹬着一双马丁靴。右脚搭在左脚腕上,毫无危机感地躺在那里,看着戴立帆不断磨刀、走到她面前纠结、比划,再折身回去接着磨刀。
「这次磨好了吧。」幸蓝嚼着嘴里的泡泡糖——这还是从镇上唯一的小卖部里搜刮来的。
「你很期待?」戴立帆歪着头,像是一只发现红点的猫科动物。他的眼神先行一步凌-迟着她的肉-体,从她美丽的头颅开始,顺着光滑额头,割到小巧挺翘的鼻子。
然后再将那红艷的嘴唇割开……
她的脖颈很美,修长,洁白,像是被油画遮挡的墙面,白得刺眼。
接下来是她的胸-脯。
他见过女人的胸,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是白面馒头似的晃动,令人作呕。
可眼前好像不是。
两捧雪藏在衣服下,随着唿吸融化,泛着少女的体香。
那香味钻出薄衣,绕着他沉沦,坠入泥土里,奔赴地狱。
幸蓝吹了声口哨:「你没杀过人吧?那我是你的第一位顾客?」
戴立帆没说话,站在那里,居高临下望着她。
「怎么还在发抖?」幸蓝解开束缚住自己的绳子,在红布桌上坐起身,「你这捆绑方式已经是五年前的老款了,很容易解开。」
她仰视着面前这个男人。
薄唇冷性倒真没说错。自己这般活生生的大美女躺在他面前,他竟然都不为所动。
不过这更激起幸蓝的征服欲望。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在她的石榴裙下安然醒来。
戴立帆皱着眉头否认道:「不是我在抖。」
幸蓝以为他在说笑,白玉般的脸绽开笑容,明晃晃的快乐逸散在整张脸上。
「这个房间,只有我们俩。」幸蓝耷拉着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你别告诉我,你怕了。」
戴立帆的脸上在某一瞬间呈现出很多种情绪。
纠结、痛苦、厌恶、愉悦。
像是一个被操控的木偶,缓慢的、接受主人的命令驱使,完成任务。
他的唇角紧绷着:「你很想让我杀了你?」
幸蓝点头,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从锁骨处慢慢下滑。
那把菜刀,横亘在两人中间。
幸蓝的双手停在他健硕的胸上。
他的眸色暗沉,像阴雨天汇聚的云。
幸蓝:「人有很多死法。」
戴立帆扬眉,哼笑了一声,胸腔也跟着震动:「说说,哪几种。」
幸蓝站起,两手径直环住面前这个男人的脖颈。
啪嗒一声,菜刀掉落在地。
两人唿吸交融,她能望见他漆黑眼底里的自己。
俏皮的小脏辫,夸张妖异的妆容,以及,左眼下,一串英文文身。
她垫脚,靠近戴立帆的唇:「自杀、意外、他杀……」
戴立帆从始至终都不动分毫,他如松伫立,她如烟缠绕。
两唇相近,戴立帆的唿吸陡然慌乱一分。
幸蓝勾唇,从戴立帆唇角擦过,来到他耳边。那声音轻缓绵长,仿若情人床笫间的喃喃低语。
「爽死…也是死。」
-
明相凡没想过,她和周爱桥开机后的第一场戏就如此刺激。
昨晚背了五个大场景,没有一个是能拍的。杨永华对环境很挑剔,今天外面没有太阳,空气燥热,心浮气躁,没办法布置剧本里的案发现场。
刚巧戴立帆卧室造景完成,杨永华一声令下,摄影机移位,各个部门开始运作。
自己也被抓来直接开拍。
幸好她的记忆力不算差,加上对剧情也有点自己的感悟和想法,做造型时拉着陈陈和梳化简单过了几遍就上阵『杀桥』。
原本她的脸色不好,但正巧这段剧情是大浓妆,粉底液和夸张造型掩盖住所有瑕疵,方能顺利开拍。
明相凡没怎么接触过电影,演技尚且算是学步雏鸟。不过此时这段剧情中幸蓝面对戴立帆,亦是好奇、青涩、甚至带了些单纯的勾引。
补拍远景打板后,明相凡慢悠悠松手,还趁机睨了一眼周爱桥。
拍戏时一直被压抑的唿吸被释放出来,小罗早在一旁等着,等明相凡将手从他脖子上拿下来,小罗立即递上水和药。
「生病了?」
「嗯。」周爱桥咽下药片,轻声应了下。
杨永华叫两人过去看,镜头里多少细腻了两人的样貌,近景时,两人的微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杨永华要的就是这分恰好。
戴立帆房间的场景利用率很高,下一场是戴立帆和女一的对手戏。
女一孟也饰演者是去年夺得影后桂冠的梅若,在《蒲公英恋人》中,她的职业是从首都调岗至镇上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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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其工作刚正不阿,不通情理,加上有心人的刻意点水,领导安排她来视察。名义上为视察,实际上就是放羊政策,没有一定关系和功绩,想要回到首绝无可能。
孟也来到这里后,小镇又多出几条命案,一路线索查下来,疑点全部聚焦到戴立帆身上。
这场戏,就是孟也和戴立帆在油画前,话语争锋对决的场面。
明相凡与副导确认今日戏份,得知没有后,和陈陈一起回到宾馆。
两人在宾馆外面的小推车买了豆浆和掉渣饼,一边吃一边聊,迅速决定下午去镇上的果园逛一圈。
刚吃完,明相凡就瞧见一位「大熟人」——何成君。
明相凡很少会对女生产生敌意,何成君不偏不倚做了第一人。四年前,何成君还是星辰娱乐的当家流量,芳芳姐一有什么好资源就往她手里塞。
程氏集团又有意照拂,那半年,何成君可谓是风光无限,流量几乎逼近当红花旦。
明相凡那时候刚从『狗仔』行业下岗,洗手作羹汤。偶尔会去星辰找芳芳姐套近乎,一来二去,和何成君也相熟。
不过后来,何成君为了长盛不衰的流量,没了下限。搞出一堆摊子后,拍拍屁股走人,芳芳姐悔不当初。也就是那时候,何成君彻底进了明相凡的黑名单。
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当下快节奏的生活中,流量是王道。选了新公司的何成君一年不到就在荧幕前销声匿迹,背后的程氏也不再出面。
何成君出道并没有代表作,靠快餐式综艺吸粉。流量热度下降后,综艺邀约也变少,工作陷入死循环,人气也慢慢下降。两年时间,从被围追堵截的小花,变成无人问津的路人甲。
后来她还找过芳芳姐,只不过那个时候,明相凡已经开始在娱乐圈崭露头角,和芳芳姐撑起快要垮台的星辰娱乐,当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
何成君面色并不好,她搭上自己所有的关系,才堪堪混到一个只有十句台词的炮灰角色。明相凡何德何能,仅仅凭藉一个热搜?一张脸?就能饰演女三?一个流量偶像,她有演技吗?
大庭广众,明相凡该顾的面子还得帮人顾。两人迎面,明相凡淡淡说句早上好。
何成君顿住脚步,眼刀狠狠刺过来:「少在这假惺惺,就你这样,指不定睡了多少人才拿到这个角色。」
明相凡皱眉,她并不喜欢别人用身体开玩笑:「嘴巴放干净点。」
「呵,自己干不干净都难说,还有空管别人的嘴。」何成君哼了一声,「笑话。」
明相凡转过身,今天造型安排的马丁靴有一定高度,加上她本身就有一米七三,此刻看着何成君,就像是打猎归巢的鹰俯瞰杂乱鸟窝里叽叽喳喳的麻雀。
何成君被她的视线逼退了半步,扯开嗓子:「你干什么?!」
明相凡勾起嘴角,笑道:「我不干净,你干净?」
何成君沉默,眼神飘忽不定,像是被人生生掐断了喉咙。
明相凡看着她乱扑的睫毛,淡淡道:「何小姐,做人讲究礼尚往来。您不想四年前的事情,闹到人尽皆知吧?」
何成君脸色骤然惨白:「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明相凡松懈身体,抱臂站在宾馆外挡棚的阴影里:「下次嘲讽别人前,先翻翻自己有没有什么尾巴忘记收回去。被人掐着尾巴吊起来的感觉,应该不太好受吧。」
何成君死鸭子嘴硬:「你别仗着当过几年狗仔就可以随便煳弄人。」
明相凡摇头,一字一句,颇为认真:「我做狗仔……都凭真材实料、高清视频、清晰语音。当然,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
明相凡故意拖着长调,吸引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
她轻缓开口,接近无声,只在何成君看到的视线范围内,说出剩下的几个字:「——小程总。」
何成君腿脚打闪,要不是助理在一边眼疾手快冲上来,整个人就要摔下台阶。
明相凡收回视线,刚要转身进宾馆大门,眼角扫过一片白色。
周爱桥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拍摄,穿着地摊上十几块钱的短袖,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静静瞧着她。
见她视线落过来,他抬步走近。
明相凡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就触碰到了自己裸露在外的脖子。
周爱桥的嗓子微微发哑,笃定说道:「你过敏了。」
明相凡后退,淡漠道:「不牢周老师操心。」
周爱桥垂着眼,语气也很低落,鬼使神差地说:「我易感期到了,你能帮帮我么?」
明相凡震惊抬头,却撞进了那双泛着微微水渍的眼眸。
周爱桥……
他在撒娇?!
作者有话说:
*感谢沫沫一枚宝贝投餵的营养液
第11章 钥匙
◎「五年了,周老师手段依旧狠辣。」◎
明相凡难以解释两人现在的荒唐举动。
周爱桥十分钟前在身上穿的、那件地摊上随意购买的短袖从衣领处撕碎;运动裤的抽绳取下来,绑在他手腕上;而他手腕上一直戴着的串珠被扔在床下;
那串珠子是他刚入圈时,带他入行的导演从寺里求来送给他的。后来他将串珠送给她,兜兜转转,珠子还是回到了他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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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可见,周爱桥这五年仍保持着健身。顺着揪住被子的五指往上瞧,小臂上的青筋蜿蜒曲折,凹陷的锁骨,一激动就会通红的后脖颈……
以及耳后,漂亮的腺-体,正散发着淡淡奶香。
omega处于易感期时,耳后腺体会在受到刺激时迅速膨胀发生变化。有的人会肿胀至难以说话,影响日常交流,以至于需要迅速注射抑制剂缓解。
而有的人,譬如周爱桥,他耳后的腺体只是微微泛着粉色,随着他的脉搏一下一下地跳动,就像是他的微型心脏。
只要低头,他的整颗心、甚至整个人,在这一刻都是属于她的。明相凡陡然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已经贴在了周爱桥的眼睫上。
湿润的吻,如同清晨露水般,带着凉气和纯粹,轻而易举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周爱桥不自觉仰头,露出优美的颈项。
在猎人眼中,露出脖颈的幼崽便是主动寻死。幼崽将自己最脆弱、最诱惑的地方暴露在猎人眼下,等待她的屠-杀。
明相凡俯身,手指揉在他蓬松的头髮中。指尖抓着髮丝微微用力,他束手无策。
就像在海浪滔天中索求更多的依靠,感官留给他的,只有本能。他是等待哺育的雏鸟,在自己的巢穴中无助哀求。猎人出现,在雏鸟脆弱的脖颈上留下齿印。心血来潮的施捨满足不了飢饿的狼崽。幼崽可怜巴巴瞧着她,意图寻求庇佑。
「阿凡……」
就是这一声脆弱的私语,让明相凡彻底清醒。
明相凡心脏狂跳,使了狠劲,咬-破自己舌尖,等口腔中瀰漫着血腥味后,才从这层暧昧中挣脱出来。
她将抽绳的另一端绑在床头的铁架上。手臂撑在周爱桥身侧,用力,翻过身在床尾坐起。
「你没有注射抑制剂?」明相凡掀了一把额前的头髮,平缓自己的心跳。默默瞧着背对着自己,陷在雪白被褥里的周爱桥。
他的背嵴比床单还白,翩跹蝴蝶骨随着唿吸在她眼下匍匐着。
水深火热中的周爱桥根本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他只知道唯一能够解救自己的露水被燃烧殆尽,蒸发掉,再也没有了。
他陷入了死局,没人能够来救他。
「阿凡…」周爱桥又无助地叫了一声。
明相凡撇开眼不去看他,语气冷淡到极致:「没想到周老师也有这一天,真是让人难以想像。」
她还记得五年前那双淡漠的眼。
对,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影帝。
他的喜怒哀乐都是可以装出来的,爱也是。
明相凡直到现在,与他坦诚相见都不能确定——
面前这人……
究竟是将他真实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还是为了能够安然度过易感期勉强装出来的。
被单逐渐冷透,明相凡的心也逐渐平静。她垂着眼,静静看着眼前这个人——他像戴立帆,可又不像。
他蹙着眉头,齿尖不断吐露出碎裂的字词;眼睫如同蝴蝶的翅膀,妄图席捲一场飓风;唇是红的,嘴角沾染了明相凡的血迹,导致他更像是画中人,旖旎、缱绻、靡丽所有娇艷的词句安排在他身上都不足为过。
明相凡手臂撑在床榻边,摸出手机准备联繫小罗。身侧的声音逐渐减弱,她抬眼过去——
周爱桥面色绯红,眉头皱得也比先前深。他将自己闷在枕头中,憋足了气。
明相凡放下手机,靠近他。捧着他的脸颊,才觉入手滚烫。
明相凡叫了他一声,并没听见回应。易感期的omega一旦没有及时注射抑制剂或者寻求适配alpha的标记,就会进入自我保护阶段。屏蔽一切外界声响,减少身体功能运作。
但这不是长久办法,随着自我保护时间越长,危险系数就越高。
她有些气恼:「你就是故意的!」
用自己的命做赌注,周爱桥,你行,你好样的。
明相凡咬牙,手指将他耳后的头髮拨开。
那一瞬间,空气中的奶香味更加浓郁。整个房间都被这种味道笼罩住。随后清风过境,淡淡青梨香缓慢,却又温和地覆盖住房间里的奶香味。
这仅仅是一场临时标记。
明相凡低垂着眼帘,松开牙齿,看着周爱桥耳后上两排整齐的牙印,突然笑道:「五年了,周老师手段依旧狠辣。」
周爱桥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他紧紧搂着明相凡的腰,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倚在明相凡心口,他的侧耳听着她的心跳。
「这五年,你难道都没有想过我?哪怕一分、或者一秒?」周爱桥声音低哑,像是随时都能被风剪断的风筝线。
他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自从重逢,周爱桥无时无刻不再纠结着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的阿凡,曾经最喜欢他的阿凡,究竟有没有想过他。
哪怕一秒。
明相凡手臂折到身后,将周爱桥搂住她的手扯开。
「周爱桥。」她叫他。
周爱桥一愣,兴许是还沉浸在临时标记中,他的一切反应都变慢了半拍。
她很久没有像这样叫过他的全名了。
明相凡站起身,看着孤零零坐在床铺里的周爱桥,说:「这次算我失察,对于临时标记你这回事,我向你道歉。我认为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随时一解你燃眉之急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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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了一口气,接着说:「其次,我没有多余精力去分析你的目的,如果是因为这次拍戏途中不方便去注射抑制剂,而我又刚巧是你片中的爱人,行,可以。不就是临时标记?杀青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就和五年前一样。」
「可我只能是你。」周爱桥轻声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两人听见。四两拨千斤。
这句话如果放在五年前,或许一切都不同。可今时不同往日,如果事事都求一次重来,那前行的意义在哪呢?
明相凡取过椅子上的外套,重新穿上。
「昨日还会重现吗?」她反问。
周爱桥却说:「只要你想,现在也会是昨日。」
明相凡被他这句没有条理的话逗笑了:「可昨日对你是枷锁,对我是囚-牢,日日都活在昨日,我们终究都不会好过。」
明相凡的眼眸中零星散落着他的影子。
昨日、昨日。
那一瞬间,周爱桥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可他什么都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下。
明相凡心脏跳动近乎麻木,眼神轻飘飘落在周爱桥手腕上,随后弯下腰,将在地毯上的手串拿起,放在他面前:「曾经我以为,我能解开你那把锁,可事实告诉我,我仍旧螳臂当车。你们这种人,从来都只相信自己。」
「那把钥匙,是你亲手放下的。」
「周家是周家,我是我。」周爱桥飞速下床,拉住她的手腕,全然不顾自己当下的状态,「我知道这一切都不能挽回,但我仍想说,我是周爱桥,只是周爱桥。我的名、我的姓、和南城周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明相凡嗤笑一声:「你是不是周家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爱桥还想说什么,一通电话打破当下这焦灼的氛围。
明相凡看着手机上跳动的字,心里一跳,连忙接通。
「餵?」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的风,而后传来窸窣动静。
「相凡姐姐吗?」很耳熟的男声。
「我是庄松雪,你家楼下住的那位。」庄松雪说话语速匆忙,「时间紧张,救护车来了,我长话短说。李奶奶不知道为什么独自出门,在二楼摔了一跤,还是她们家的狗挠的我家门,我才发现的。」
明相凡的脸色顷刻间暗沉下来:「救护车等会要去哪家医院,记得把信息发给我。」
说完明相凡又想起什么,补充一句:「麻烦你先帮我照顾一下,我争取今晚就赶回市里。」
周爱桥瞧见她脸色:「出什么事情了?」
明相凡淡淡看了他一眼,捏紧手机,转身就走,「没什么,不劳您费心。」
明相凡又匆匆找到杨永华,和他说明了情况后驱车折返市内。
周爱桥就在停车场门口等着。
明相凡脸色不善:「你堵这儿干什么?」
周爱桥将手上的袋子递过去,「青荷市昼夜温差大,带点衣服,别感冒。」
不只是青荷,郊区更是如此,全然不似夏季。现在不过才临近日暮,降下车窗,便有凉风扑面。
「谢了。」明相凡启动车辆,升上玻璃窗。
「袋子里还有药膏。」周爱桥望着明相凡的侧脸,迟缓道。然而车辆已开走,他的话散落在风中,谁也听不见。
小罗找了一圈,终于找到周爱桥。
却不知怎么,他不敢上前。远处朦胧的夕阳落在周爱桥身上,那一身凉薄,席捲着孤寂,在那一刻到达了顶峰。
他的背影被光线拉扯着,连同灵魂,好像都随着影子,被踩在脚下。
周爱桥出生后家里人为他批命:生来便是矜贵之人,可偏偏功成名就后命途多舛。
他的矜贵,是周家给他的;
他的命,是明相凡给他的。
所以坎坷,所以多舛;他明白,所以不怨;
只是悔。
悔在自己对这道批命通透太迟。
到达青荷市军医医院,已经是晚上九点。庄松雪握着李听玉的手机在医院停车场等着。
明相凡停好车,和他直接从地下车库坐电梯上楼。
「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明相凡焦急地看着电梯上行的数字,「陈姐当时在家吗?」
庄松雪认真和她讲当时的情况:「我是听见那只狗狗扒门,才出来瞧的。狗狗一直在楼道里嚎叫,见到我出来,直接咬着我裤腿下楼。然后我就看见了李奶奶躺在二楼的楼梯坎上。当时奶奶已经失去意识,不过救护车来了以后,她清醒了一会儿,说楼顶有人自杀,她要上去……」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病人各项体徵平稳,摔跤那会儿应该是有什么物件把人托着了,只是有些脑震盪。老人年纪大了,最好减少出门频率。这个年纪摔一跤可不是小事情。如果非要出门,身边必须要跟人。」医生站在病房门口对陈姐说明,「还有,老人是有阿尔兹海默症的患者,身上最好缝一些个人信息,防患未然啊。」
陈姐连连应声,转头看见明相凡。
明相凡迟缓着步子走在医院走廊上,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令人头脑发晕。一路而来,心脏始终悬在空中,被稀薄的空气紧紧攥住。
等见到李听玉安然无恙地躺在病床上,明相凡双腿一软,长长松了一口气,很没出息地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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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一直陪着的庄松雪眼疾手快捞住她。他将手提袋里的衣服抖落出来,把人包裹住。
一只药膏从衣服口袋中掉落在地面上。
庄松雪捡起,看了一眼功能主治范围,又格外认真将明相凡裸露在外的皮肤看了一圈。最后,在她在脖子上发现了微微泛着红的小颗粒痘痘。
作者有话说:
很好,将雄竞提上日程。
小狗庄松雪
*感谢咸鱼人形z18号、小姜不讲理、柏槐三位宝贝的营养液投喂!
*感谢小姜不讲理、名字一定要起得好听两位宝贝的地雷投餵
第12章 小狗
◎他身上也有淡淡的松雪气息。◎
明相凡跟剧组请了两天假,正是因为女三出场不多,才能挪动一些拍摄戏份。
她坐在李听玉的病床边,制氧机和心跳检测仪器轻缓地响着,在寂静的中陪伴着她。
李听玉出生书香世家,家里有一间空房,整整齐齐摞着她看过的书。无奈当时大环境,读书这回事,引起很多人的不解甚至是嘲弄,包括她的父亲母亲,以及她的丈夫。
生下女儿后,她便选择了离婚。
在那个年代,一张薄薄的结婚证明,就能束缚住女性的一生。可那张纸,却束缚不了李听玉。
男方家里重男轻女,她便将女儿带在身边养大。后来文化教育成了头等大事,李听玉一身书香气总算有地方扑鼻。
世事无常,命运总爱捉弄良善人。李听玉五十二岁那年,女儿一家出去旅游,遇到车祸,只来得及救下四岁的孩子。
李听玉怕,怕这唯一的亲人被自己从未顺遂的命影响。多处找关系、托人去领养自己的亲外孙女。
后来找到一户人家,孩子被健康养到十八岁。
女孩儿改了名,选了艺术类高考,去了首都电影学院。
后来,初若长大,愿意留在李听玉身边尽孝。逢着学校放假,都会回来看李听玉。
而那户人家生了二胎,从筒子楼搬走。空下来的房子里,住进了明相凡。
明相凡从小就无双亲,小时候在村里散养长大,很调皮。初一被舅妈扭送到这里自生自灭。开始是一月看她一次,第二年仅来过一次,等她初三升学后,舅妈再也没来过。
那时候她成绩下滑很厉害,一方面是经济问题不断压迫着她的时间,一方面是这所初中的环境。班上大部分学生毕业后就去厂里打工,另一部分人在中考前夕就辍学,不知去向。
班上仅有一位女生和明相凡拼命死学,她们都不想认输,都想爬出这吃人的天坑。
也就是在这个进退两难,差点让她不想活下去的档口——
她遇见了李听玉。
李听玉愿意教她。
可是李听玉从不肯留她在家里过夜,哪怕面对震天响的惊雷,明相凡脸色惨白到随时都能晕过去,她也不松口。
后来李听玉才讲出事情原委。
明相凡早就不信了。
她本身就是在泥坑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该吃的苦,该受的罪她早都经歷过。
她哄着李听玉:「您说您是倒霉蛋,我觉得我是惹祸精,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词儿,那就负负得正。」
此后,李听玉陪着她,教着她,养着她。
明相凡考上了青荷附中,后来保送至青荷大学。
咕噜是她上大学的那一年买的。虽说青荷大学离家不远,但她不忍心让李听玉独自一人待着。咕噜代替她,陪着李听玉慢慢变老。
一年又一年。
日子变得长长的,和李听玉的年岁一般长。
后来明相凡大学毕业,初若成了当红的明星。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再后来。
可惜,她们并没有后来。
「咳咳咳……」病床上的老人被口水呛住,咳嗽着醒来。
明相凡倏然回神,将人扶起来,一下又一下顺着后背。
听到动静,外面走廊歇着的庄松雪也推门走过来。
「奶奶醒了?」他声音极小,蹑手蹑脚关门进来。
明相凡有些意外他还在医院待着,不过现在也不是聊天的时候。明相凡点头嗯了一声。
李听玉坐起身,缓了很久。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医院的墙壁上。
走廊上有其他病房的关门声,伴随着护士查房,李听玉逐渐将视线放在明相凡脸上。
「初若在哪啊?」李听玉很无助地问道。
这一刻,李听玉连面前的明相凡都不认识了。
明相凡哽着喉头,将自己重复过上百次的回答,再说了一遍。
「若若姐工作呢,在学校,很忙。」
李听玉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不拍戏了啊。」
明相凡嗯了一声,偷偷擦掉自己眼角的眼泪:「若若姐转幕后啦,她那么厉害的人,肯定要教更多的演员呀。您想想,到时候一熘烟儿的明星都站您面前,说『我是初若老师的学生,请多多指教』,那场面多壮观。」
李听玉抿着嘴巴点头,「是是是。」她揪着自己手背上的止血贴,喃喃低语,「好久没在电视上看见她。」
明相凡屏住唿吸,咬住口腔内的软肉。剧烈的疼痛让自己在美好的梦中清醒。
等到李听玉再次入睡,明相凡和庄松雪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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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药水的气味已经减淡不少,比起病房里的压抑,外面的世界虽嘈杂,但总归是在活着的。
李听玉曾经是救她于水火中的人,更是她现在活下去的动力。
明相凡无助地坐在冰冷的靠椅内,仰着头,贴在墙壁上。
庄松雪从口袋里拿出药,扭开盖子,挤出黄豆大小的膏状放在指尖。
他的指尖微微发颤,在接近明相凡的途中就像遇到狰狞的风,载着他的船都在巨浪上摇晃。心脏快要蹦出胸腔。
就如同那日,他从楼梯上一跃而下,与她擦身而过时,握住那一小节胳膊的狂喜。
再次面对她,他仍旧忍不住心神震盪。
冰凉药膏碰到脖子的那一刻,明相凡睁开眼睛。
撞进眼底的,是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眸。
庄松雪人如其名,眼底干净透亮,能够完全装下她的模样。
他的身上也有淡淡的松雪气息,全然不似多数体育生那般。
「你……」
「姐姐你过敏了。」庄松雪将药膏递给她看,「这是你以前常用的牌子吧?我在你拎的衣服口袋里看见的。」
明相凡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片段,在早点摊,她和周爱桥还没回房间那会儿,他见着自己时,也是摸着她的脖子说她过敏。
明相凡摸摸自己的脖子,坐直身体,接过了药膏:「谢谢。」
「不用客气。」庄松雪欲言又止片刻,又鼓起勇气,「姐姐你吃饭没?」
明相凡这才察觉自己接近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还没。」
「奶奶刚睡,我们去餐厅看看吧。」
明相凡又折回去看了看李听玉,看着老人平稳地唿吸,这才放心和庄松雪一起下楼。
凌晨三点四十。
医院埋藏在黑夜中。
两人走楼梯,拐角窗户刚巧能看见医院的正门。门诊处,不断有闪烁着□□的救护车进出,彰显着生命的脆弱。
医院的餐厅大部分都歇业了,只有少数门面还在营业。
明相凡对吃的东西不挑,煮了一碗泡面,随意坐下开始狼吞虎咽。
庄松雪愣愣地看着她。
明相凡抬头,问道:「干嘛这个眼神。」
庄松雪错开视线,「前几天还在网上看见你。」
「怎么,女明星私下生活很豪放,被吓到了?」明相凡抱着碗,喝了一口面汤。
「哪有,」庄松雪眉眼弯弯,「我反而觉得这样的姐姐才真实。」
「多大了?」明相凡挑眉,「一口一个姐姐,嘴怪甜。」
庄松雪一五一十道:「十九。」
见到明相凡吃完,从兜里拿出餐巾纸,递给她。
明相凡接过,笑道:「刚成年啊,在读大学?」
「嗯,体院。」庄松雪选了一个合适回答,回应她。
两人饭后消食,在医院花园散步。
夏季,天亮得早。
虽然才四点多,地平线那头已经泛起微朦亮光。
「今天谢谢你。」明相凡说,「也谢谢你给我打电话。」
庄松雪低头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轻声说:「其实更应该谢谢那只狗狗。」
「是该谢谢咕噜。」明相凡双手插兜,迈着腿,大步走着,「多给它买点冻干和肉。」
「狗狗叫咕噜?」
「嗯。怎么了?」
「没怎么,名字很可爱。」
明相凡的记忆,被疯狂拉扯到十八岁的暑假。
中考,她和班上那位同样奋进的女生一起考上青荷附中,高考后,女生离开了南城,走之前,和她一起去了宠物市场。
那个时候,宠物市场里多的是家养宠物生的小崽,她在人声鼎沸中,一眼就瞅见了咕噜。
一众嘤嘤的小狗中,只有它歪着小脑袋,藏着大铁笼的小角落中偷偷瞧她。
那眼神似乎在说,求求你啦,带我走吧。
于是明相凡真带它走了。
「咕噜的名字由来其实很好笑。」明相凡眼中是要溢出的爱与温柔,「刚开始我们只叫它崽崽。领它出去上厕所,碰见了其他小狗,我们也叫人家崽崽。它很聪明,意识到崽崽并不是它的名字,只是一种统称。晚饭后,它就开始置气。」
「狗狗怎么置气?拿屁股对着你们?」庄松雪好奇。
明相凡摇摇头,「那会儿它喝水,用的是厨房里不用的盆。很大一个,能装下五六个它,吃完饭后喝水,它就将脑袋埋在盆里,我们去看的时候,它就故意出气儿,盆里的水咕噜咕噜的,从那天之后,它就叫咕噜。这名字是它自己给自己起的。」
庄松雪补充:「刚医生也说了,奶奶摔下去,可能有什么物件託了一下,否则走廊那水泥地……」
「嗯。」明相凡站在花园中间,这里的小型喷泉已经停止运作。她伸了个懒腰,「咕噜是全世界最棒的小狗。」
庄松雪站在她身后,随着她的目光,将视线挪到薄雾笼罩住的城市建筑上。
「我也会是的……」他低声接话。
「什么?」明相凡没听清。
庄松雪笑着摇首,「我在想,还有多久会迎来冬天。」
明相凡颇为认真地思考,故弄玄虚说:「掐指一算,还有五个月。」
庄松雪恍然点头,附和着她的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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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日在冬天?」
「是。」庄松雪说,「冬至那天。」
明相凡微微笑起来:「记得吃饺子。」
「好。」
虽然此刻是夏天。
但是,风很温柔。
人也是。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上一章什么时候会解锁,在这章或者上一章(解锁后)留评,给大家发红包嗷!迟来的中秋祝福~
第13章 珍珠
◎他是爱情里的愚者。◎
翌日,青荷开始下雨。
夏天是被封住的橘子,橙色天空裹挟着雷雨。湿润泥土气息蔓延整座城市。
关掉吵嚷的闹钟,周爱桥走到窗前。哗啦一声,窗帘扯开。浓白雾气笼罩的稻田呈现在眼底。
房间一切都没变动,他甚至连窗户都不敢打开。
他渴-求的青梨香味还残存着,倚着这一点味道,他睁着眼睛迎来了天亮。
整夜,明相凡离去时的场景,不断在他脑中回演。
她就像一颗珍珠。
从前藏在蚌壳里,和沙石作伴,不断被打磨,最后磋磨成漂亮的珍珠。
珍珠流入市面,被贩售人发现,包装成最合适的样子,放在橱窗中,被他看见、被他购买。
后来他将珍珠弄丢了。
而珍珠想要回到蚌壳的怀抱,可蚌壳早就无法接着孕育珍珠。
珍珠将自己扔进大海里。
他在海边等啊等,等到不能再等的时候,一道浪,将珍珠送回岸边。
珍珠伤痕累累,酸涩、像被搁置久的柠檬。
她变成了一颗酸珍珠。
小罗敲门,带着早餐进来。知道周爱桥的状态不好,早餐准备的很清淡。
「桥哥,快去洗漱吧,吃点早餐就要去化妆了。」小罗小心翼翼说道。
周爱桥看着被风吹着、自由摇摆的稻田,淡淡应了一声,将生涩的情绪咽下。
两场戏拍完,杨永华递来一杯咖啡。周爱桥道谢,接过。
两人坐在监视器后面过片。
周爱桥眼神空洞望着镜头里的自己。
这场戏份,是戴立帆在梦中重逢幸蓝。剧情中是戴对着幸蓝剖心、诉说多年未见的爱意,实际拍摄只需要幸蓝的背影和戴立帆的正脸,达到主视觉反差效果。
也彰显着戴立帆站在亮光里,和阴暗的『自己』交流。
拍摄场地分区多块,a组拍完,还有b组在施工,环境嘈杂,让周爱桥几乎都听不见自己的心。
「杨导,这条暂时保留吧,等明老师回来,再拍一条试试。」周爱桥抿了一口咖啡,半靠在柔软的椅子中,「抱歉,今天状态不好。」
杨永华没看出他状态问题,只觉得周爱桥可能要精益求精,和摄影打了招唿,先保了这条。反正置景简单,后续抽时间,明相凡有空时再拍一条。
晚上有大夜,杨永华先让他回去休息。自己去了b组监工。
b组那边正在拍女主与等人在犯罪现场搜证的场景。周爱桥远远看了一眼。
女主角梅若站在房间中央,被四个不同景域的摄影机包围。身旁的老警员将她训斥的狗血淋头。她很挫败,在老警员走后,站在原地沉默着,像茧,慢慢吐着透明的丝线,一层一层把自己包裹起来。
周爱桥的目光像在看远山上层层叠起的墓碑,又像是在看过往的自己。
明相凡说的很对。
昨日下午,那辆车启动前,她送了他最后一句话——
「如果事事都求一次重来,那前行的意义在哪?」
周爱桥挪开视线,低垂着眉眼,先是胸腔发出嗤笑声带来震动,随后是唇角上扬,他看着周遭的一切,笑了起来。像个疯子。
时间的巨轮不断推着人往前走,一时不察就会被遗落在洋流中。
很不幸,也很庆幸。
他被抛在了过去,死死守着两个人并不美好的回忆。
他是爱情里的愚者,时间的背叛者。
太阳从山丘后坠入地球的另一面,他永远绕着太阳跑,永远被困在了永夜的那一面。
「哇,咱们剧组才拍两天,又上热搜。」
「代拍?」
「不是,好像是明相凡来着。」
「哎?对哦,今早怎么没看见她。」剧组搬砖打零工的小姑娘从周爱桥身侧路过,一边捧着手机,一边聊天。
「好像昨天就离组了,有人看到她去了停车场。」
周爱桥蹙着眉心,撑起伞。
走到半途,迎面遇见捧着大包小包的小罗。
「哎呦桥哥桥哥!」小罗衣服半湿,一个滑步钻到周爱桥伞下,「让我躲躲!」
周爱桥将伞往他那头倾斜,「你干什么,抱这么多东西。」
「不知道啊,后援会拉着十几个站姐在园区外面站了一排应援,这些都是给你写的信,还有自己手工做的东西。还是老规矩,贵重物品都没要。」
「手机。」
小罗以为周爱桥还要再问细节,一箩筐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哎?」
这是周爱桥身上从来都不会发生的事情,经纪将他安排到周爱桥身边时,就千叮咛万嘱咐,说周爱桥拍戏从不接触外界,手机也会交给工作人员保管。
前天才交给自己的手机,都还没捂热,桥哥就要拿回去?
小罗嘟嘟囔囔将手机扒拉出来,心说等回去一定要狠狠打经纪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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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打开手机,从来都没有申请过小号的他,直接登陆大号。
文娱榜前排,果不其然出现明相凡的名字。
#明相凡恋爱#
再往下几条,又有其他词条——
#明相凡医院# #明相凡违反组规#
点开第一条,是xx视频旗下的狗仔团队拍摄的动图爆料。
明相凡穿着米黄色的长袖衬衣,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相对而坐,她笑得很开心,男生递给她卫生纸,甚至将她翻折的衣领重新整理好。
两人在接近黎明的时刻,踩着黑夜散步。
光线昏暗,拍摄距离很远,但周爱桥还是看见她脸上被心情所映衬的温柔。
如五年前,她温柔对他笑的样子。
爆料的话术很八卦:
秀人明相凡昨日离组,与陌生男性在医院深夜约会吃饭、散步。七点一同归家,目测男方是素人,居住地为开发区八十年代筒子楼,截止爆料公开,两人仍未出门。
周爱桥阖眼,缓了缓干涩,又接着往下翻。
@没想法就是没想法:不信谣不传言,明相凡家人入院而已,感谢关心。
@吃瓜小能手:呦,刚红火没两天就恋爱了?还在医院谈?留后手吧,别人问起来就是家人生病。谁不知道明相凡没有爸妈啊。这心眼耍的。
@晴空下是太阳光吗:额,楼上你说话有点太过分了。。。
@笑笑就过不去了:自由恋爱我们老百姓不管,能解释解释私下离组的事情吗?据我所知,杨永华导演的剧组是半只苍蝇都不让进去也不让出去的吧?剧组和导演知道这回事情吗?(白眼白眼白眼)混了个女三就开始耍大牌。。。无语。。。
@相爱是水上一艘船:回復@笑笑就过不去了真希望你能笑过去(太开心)演员离组导演肯定知情啊(开学季)(悲伤)
……
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
周爱桥退出话题,又在广场上看了一圈,是粉非粉都在纠结明相凡私下离组行为。
周爱桥把小罗抱着的礼物拎在手上,替他减轻重量:「去看看镇上有没有什么奶茶店,买了给她们送去,四点安排车让她们回市里,天黑路不好走,危险。」
「哦好的!」小罗空着手,看着还未消停的雨,主动接过伞柄。
周爱桥编写微博,浑然不知cp超话已经炸开锅,就差买定离手算钱了。
@另一半橘子:[星饭糰截图] 老婆们,猜我看到了什么!!!娇娇上线了!!!不是说娇娇拍戏从来不会用智慧型手机的吗?赌一把大的,要是娇娇发微博,评论每人一杯奶茶!!!
@没想法真爱钱:虽然我嗑相爱,但是这种蒸煮掰着嘴巴塞喜糖的嗑cp方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家cp头上有绿草:我是挖掘机,我每天只会说绝绝绝绝绝——)
@叫他桥哥:额……或许是助理上线情理消息呢。。
@凡人嗑不起我的相爱:回復@叫他桥哥,嘿哥们儿,又看见你了,你住我们超话了?要不要在我们超话给你买套房?或者你直接开嗑吧,窥屏不累嘛(>.<)
***
明相凡睡了三个小时,被楼下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
后面那栋楼有人结婚,宾客如流水,一路发喜糖,发到这个单元。
简单沖了个澡,下楼和陈姐商量李听玉后续的事宜。
咕噜耷拉着脑袋,半坐在沙发边,下巴搭在她的膝盖上,认真听她说话,时不时用葡萄似的眼珠子望着她。
「我今天还有假,下午就把奶奶接回来。」明相凡对陈姐说,「我再给您三个月的工资,麻烦您最近多照看一下奶奶,我尽量挪时间,早点回来。」
「使不得使不得,正常工资就行,这次是我疏忽,出去买菜应该把门锁好。」陈姐连忙摆手拒绝。
明相凡纠结着:「我是想这三个月,您就在这里住着?」
陈姐有些两难:「我家里还有两孩子,晚上我怕他们闹,本来就管不住,要是知道我不回去,晚上估计都不会回家。」
明相凡组织语言:「您还有认识的阿姨么?在您没空的时间里看住奶奶就行。」
陈姐应了下来,答应帮她去问问。
明相凡刚要去软体上发布招聘,门就被敲响。
咕噜先是啪嗒啪嗒跑到门口,呜呜两声后,嗅到气味,开始摇尾巴。
「开吧。」明相凡说道。
咕噜抬起上半身,爪爪搭在门背后,嘴巴咬着门把,松开爪子后,惯性带着门把下落。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
庄松雪拎着一大包狗粮站在门口。
看见明相凡坐在客厅,松口气,说道:「在楼上敲了半天,没回应,还以为你回剧组了。」
咕噜蹭着他裤腿,汪汪两声,用脑袋拱着袋子里的狗粮。
明相凡起身,给咕噜拿饭盆:「明天再回。」她有点不好意思,「说好的给咕噜奖励,睡懵圈了。」
庄松雪撕开包装,用小铲子给咕噜舀狗粮:「早上问了问陈姐,买的是咕噜经常吃的牌子。」
明相凡赞赏地竖起大拇指:「你太细心了。感谢感谢。一会儿我把钱转给你。」
「小事情。」庄松雪说,「咕噜能吃就好。」
「它随我,不挑食。」明相凡捧着垂涎三尺的咕噜脑袋,排山倒海揉了一遭,随后揪揪它q弹的耳朵,「吃吧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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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咕噜高兴,吃之前,在水盆里憋了口气表演了一遍『咕噜咕噜』。
明相凡笑道:「看看,咕噜当你是自家人了。」
庄松雪垂下的眼眸亮了一瞬,他低着头,又给咕噜加了一勺粮食。
陈姐做好饭,几人吃完,去医院给李听玉送饭。
护工刚替李听玉擦完身体。
床板升了点弧度,李听玉靠在那里,眼神平平看着外面的天空。
病房在六楼,还能看见外面最高那棵松针树的顶尖。
「夏天到了。」李听玉见到明相凡进来,对她说。
明相凡将小桌板打开,把饭盛了上去,「对呀,已经是夏天了。」
「小凡啊,」李听玉手搭在桌板上,曾经能揪住她的手已经干瘪下去,皮肤上出现很多老年斑,连血管都看不见,全部藏在松弛的皮下。
「嗯?怎么啦?」明相凡将勺子放在李听玉手里。
「九月份就升高三了吧。」
明相凡愣住,然后轻笑点头,「是,高三。」
「可得好好学,争取保送。」
「没问题,一定会保送的。」
李听玉撇嘴,「小孩的嘴,骗人的鬼。你们就哄人吧。小若当时也信誓旦旦和我说学校保送她上青荷大学呢。谁知道一个人跑到首都去,还改了个名字,叫什么……初若。」
「若若姐人很好,她很喜欢拍戏的。」明相凡给她吹着鸡汤,「人总要坚持着、奔赴着自己喜欢的事。」
李听玉咽下明相凡餵过来的汤,「李拂若这名字不好听吗?还非得改个名字。」
明相凡逗她:「当明星都要改名字的,这样有星味,看起来像个大咖,能红好久。」
李听玉浑浊的眼看了眼明相凡,「你也想当明星呀?」
「我不想,」明相凡摇头,语气格外真诚,眼睛眨巴眨巴撒娇:「当明星事情可多了,要改名字还得被好多人追着骂。」
「你这名就很好听,谁让你改你就骂她。」李听玉像个老顽童,『蛮横不讲理』,「这名能改到哪去,干脆叫『明天见』!」
明相凡叫苦不迭,苦着脸憋笑:「奶奶你放过娱乐圈吧,真叫这名字,大家会被我笑死的。」
李听玉扭过头,嘟囔着说我不听我不听。
突然她又反应过来:「哎呀,那若若也会被很多人骂吗?」
明相凡又餵了一块炖烂的萝蔔,「不会,若若姐长得那么漂亮,大家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骂她。」
「你别骗我,就诓我不会玩智慧型手机。」
「不骗您,骗您是小狗,汪汪汪!」明相凡抽了张纸,擦掉李听玉嘴角的汤渍。
「那就好。高三好好学,争取考个好大学,」李听玉慢慢咬着酥肉,温软着嗓子说,「以后就安安稳稳坐办公室,咱们家里有一个在外挨骂就够了。你若若姐脸皮厚,把你那份也挨了,以后大红大紫,当大明星,当天天电视里都能瞧见的大明星。」
明相凡嗯了一声,飞速眨了眨眼睛,趁着李听玉不注意,歪了一下脑袋,眼泪从眼角掉在瓷砖上。
她轻声回:「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姜不讲理、27798748两位宝贝营养液投餵~
*wbo:@没收星星-
第14章 气球
◎她亦是爱里的摇桨人。◎
李听玉吃完饭,又在病房里休息了两个小时。明相凡和陈姐半哄半劝,将人从医院带回家。
本来两人还在纠结李听玉陪护的事情,没想到庄松雪径直接过这个活。
庄松雪将明相凡叫出房间,神色认真:「姐姐,我想好了。既然你们缺人手,那我就来照顾奶奶。反正现在是暑期,学校家里都没事情,在奶奶这儿反而还轻松。」
明相凡迟疑了一瞬:「你没开玩笑?」
「怎么会。」庄松雪耸耸肩,「我和家里的关系,嗯,那天你也看到了。所以楼上楼下,距离不远,又刚好能避开唠叨,何乐而不为。」
明相凡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和陈姐一起确认了重叠时间后,答应他的请求。
「总不能让你白干。」明相凡拿出手机,「加个微信,这两个月就麻烦你帮忙照顾奶奶,工资按时给你发。」
「工资就不用、不用……」庄松雪后退一步,又想着加微信,手忙脚乱,「那个,以前我很小的时候,奶奶也挺照顾我的。」
「嗯?」明相凡少说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这栋楼三个单元几乎都认识,「你什么时候搬来的?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
「姐姐你应该早都忘记了。」庄松雪浅浅笑了一下,遮盖住了眼神中的落寞,「其实我们见过的。当时你还送我了一只气球。」
明相凡有些怔愣,记忆中所有小孩儿都没办法和面前这个人对上号,她惭愧笑笑:「是吗?时间太久了,确实记不清楚。不过现在我会记住你的,庄松雪,对吗?」
昼夜颠倒忙了两天,她的嗓音像是蒙了一层雾,沙哑着。不过她的眼神却盈载着光亮,望向他,他的整个世界都如同刷上一层明黄油漆,阳光一起涌进来,照亮所有角落。
明黄色,是他对于明相凡的理解。
曾经,明相凡是难以触及的太阳;渐渐地他发现,阳光也是能够温暖他的。
哒哒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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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接收到了新联繫人的消息。
庄松雪点头,郑重笑道:「对。」
傍晚,陈姐带着李听玉出门饭后散步消食。庄松雪写完思想汇报无事可做,恰巧看见电脑gg推送,屏幕上不断跳跃的,是祈愿灵验十之八九的心台寺。
心起一念。打开手机,将gg拍给明相凡。
【相信我我不是凡人】:?什么
【[雪花]】:心台寺。听说很灵验,想不想替奶奶挂一条红绸?
【相信我我不是凡人】:我思考一下。
半小时后,行动派明相凡收拾整齐,到一楼找庄松雪。
庄松雪正在给咕噜餵食,看她又换了一套衣服,顺口问道:「姐姐你刚睡醒么?」
咕噜嗷呜一声,似乎也在询问。
明相凡蹲下-身,揉了咕噜好几圈,人和狗都眼巴巴等着她说话。
她没忍住,很敷衍回答道:「对,我现在是逮着空子补觉。要是有黑眼圈,后续拍戏可要人命。」杨永华最是讲究素颜美,清淡美。
等她叛逆少女戏份拍完后,就要开始素颜。从小娇生惯养的姑娘怎么可能皮肤差,怎么可能有黑眼圈。
「哦对,」她突然想起来,问,「有没有充电宝?」
「我带了,满格电。」
明相凡送了一口气,「那就好,充电线还在剧组,昨天走得太慌乱了,丢三落四的。」
庄松雪预约了滴滴直达,从这里到心台寺半小时路程。去心台寺最值得的事情便是夜间爬山。
多数寺庙在晚六点前都会关门,唯有心台,反而是建造在山顶的缘故,夜间人们登高,走入寺内,犹如在神佛入定时走进其内心,因此命名心台寺。
山并不高,一路说笑,远瞰青荷,倒也是另一种美景。
明相凡将手机塞进庄松雪的背包,在半山腰用零钱买了两瓶水。帮庄松雪拧开,「辛苦你了。」
包里除过手机充电宝以外,还有零食,不过半路都被明相凡吃了个大半。在山脚那会儿,庄松雪又偷偷买了一些装进去。
庄松雪仰头,喝了一口水。
很甜。
「应该还有二十多分钟就到。」庄松雪预估了时间,仰头看了看台阶。两侧发光的光条在夜幕中盘出一条山路,蜿蜒在山上。
他突然有些快乐,先前爬山带来的汗水淋漓,在这一刻似乎都成了天降甘霖。
他与她身披夜色,同淋一弯月。这是只有他和她经歷的。
虔诚走过数千阶梯,步入心台寺正门,明相凡站定在原地,何时双手,朝向殿门,闭眼默默祈求。
信女听玉一生磋磨,人世浮沉六十载,望此生善终,后辈健康顺遂。——明相凡,代敬。
如果说人是一抔土,死后会化作萦绕菩萨身前的尘烟,那入世,便就是要尘烟裊裊,七情六慾,烟火人间。
他带着她去了后堂,领了红绸和笔,认真一字一句写下祈愿。
明相凡将其抛高,挂在了最高处。
庄松雪:「你没有祈愿?」
明相凡摇头,默认。
「为什么?」
「我更信事在人为。」明相凡转过身,看着陷在红尘中的佛像与寺庙,某一剎那,自觉已过半生。爱恨嗔痴似是刀光剑影,徐徐向她砍来。
「曾经我信因缘际会。」明相凡面前浮现一个人的模样,以及——他的骨,他的腕,和他的那串佛珠。
「可那因缘却不是我的归途。」明相凡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庄松雪身上,「抛却所有,期待回应的因缘,叫做孽缘。」
此刻的庄松雪,竟然有些痛恨自己理科生的身份。
他难以形容明相凡此刻的眼神。似乎是了却人间,斩断情爱的——悲悯?怀念?亦或者是痛苦。
娱乐报导中经常会看见xx女星离婚分手后,那双看淡世事的冷漠眼。
他在她的面上,找不到除此以外的第二种情绪。
庄松雪想要去拥抱她,可她是暖光,他是松雪。
他註定要融化、妥协。
庄松雪试探着问道:「那个人,伤害你了吗?」
明相凡侧身,示意可以下山。
她无聊踢着台阶上的碎石子:「他没有伤害我,只是我要的,他给不了。」
庄松雪追问,「爱吗?」
明相凡笑了一声,在四处寂静的高山深庙里,异常清晰:「为什么会这么想?」
庄松雪也跟着笑:「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兴许正是因为在这种所有人都奔着祈愿而来、谁也不认识谁的世界里,脑袋里的多巴胺分泌加快。她的话,总是不加思考地说出口。
「爱和尊重都很浅薄。」明相凡仰着头,找了一会儿方向,向他指出某两颗星相互依靠的星星,「就像那两颗星星,在人类眼中,它们很近很近,似乎在拥抱。可是在属于它们的世界里,它们相距成千上万光年,甚至不在同一个星系里。」
人,生有八苦。
周爱桥于她,是看似近在咫尺的求不得。
「我要的从来都很简单,」明相凡自嘲一笑,「是后背与信任,平等相爱与自由。」
那时,周爱桥从来不曾给她。
直至今日,他献上一切,她也不敢去相信。
她从未下船,仍旧在船上摇摆。
她亦是爱里的摇桨人。
第30页
***
小罗蹲在楼梯道,和总经纪争锋对决。
[桥哥好像……失恋了?]手机荧幕的光将小罗的脸照得惨白。
[失恋???他这五年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哪来的恋失?]
[或许、也许、可能、大概、你知道桥哥这部电影的女三是谁吗?]
[谁啊?总经纪有些纳闷。]
[你一点都不关注桥哥的生活啊(指指点点)]
[说人话。]
[明相凡。]
[……]x10
[?]
[行吧,他活该。]总经纪在手机那头差点笑疯。
[???]小罗一本正经敲字[不出意外的话,哥,你可能要准备降热搜了。]
总经纪的笑戛然而止。
凌晨三点,小罗抱着手机在楼道胆战心惊看消息。
周爱桥新微博发出去不过三分钟,小罗的微信消息已经99+。随之而来的,是各处媒体的电话。
他火速关机,掏出另一只手机刷微博。
十分钟,周爱桥微博登顶,后面深红色的爆字略微有些刺眼。
「我的天——」小罗伸手,兜住了自己的下巴。
-
「我的天,靠靠靠靠靠——」
坐在环山大巴里,昏昏欲睡的明相凡被座位前面女生的尖叫吓醒,下意识以为大巴要飞出去。
她迷煳看着窗外,天际还是阴黑一片,似乎还有下雨的徵兆。
「周爱桥这么刚吗?这……这这是官宣了?还是单纯替同组演员澄清啊?」
「你见过长草的微博说话吗,我有生之年见过了。」女生身侧的朋友幽幽补充,「微博还是关于别人……」
庄松雪睡得沉,脑袋都快落在她的肩窝。明相凡侧身,摸出手机,登进小号看新闻。
周爱桥常年不营业、不接gg、更不爱说话的微博突然发了几句话。
【@周爱桥:假的也信,馊瓜吃了拉肚子。】
结合白天一直在热搜上的明相凡,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懂,周爱桥在帮谁说话。
明相凡现在才知道自己又上热搜,附赠一个『男朋友』身份的庄松雪。
翻看工作群,芳芳姐没发消息,陈陈更没动静。
明相凡笑了,怎么这一个两个对她这么放心?
明相凡决定要吓吓人,找好角度,自拍模式,将自己的肩膀和庄松雪的脑袋定格。
她将照片发在群里,一分钟后,陈陈怒刷十几条喵喵震惊表情包。
睡梦中的芳姐也被两人的消息震醒。
一看手机,很好,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乖乖,你玩真的?]
[凡凡姐、芳芳姐……热搜呜呜呜怎么降呜呜呜……我现在去学还来得及吗qaq]
明相凡回敬一个猫猫salute。
[逗你们的,邻居弟弟。]
[好的,那没事儿了。我接着睡,晚安。]芳芳姐立刻放下手机,关掉声音,续梦周公。
……明相凡失语。
视线回到周爱桥微博上,明相凡目光呆滞了片刻。
「怎么了?」庄松雪揉着惺忪的眼睛醒来,「姐姐你怎么盯着手机发呆?」
「你知道我昨天上热搜了吗?」明相凡压低声音问道。
「知道。」庄松雪神色正经了几分,「但是我没想到,你没时间看手机。」
「对你有没有造成影响?」明相凡刚瞧了瞧,照片拍得很清晰,要是他有熟悉的人看过热搜,肯定能认出来。
「这倒没有,况且昨天到今天,我一直和姐姐待在一起的。」庄松雪眨眨眼睛,「我有没有被影响,姐姐一定最清楚。」
明相凡正色道:「不许开玩笑,你要是进入大众视野范围,以后生活会非常麻烦。下车后我们先去吃饭,之后我微博澄清。就说你是我弟弟,措辞写好你过目,这样可以么?」
「姐姐……」庄松雪一愣,有些手足无措,「你是要跟我撇清关系吗?」
他说话的声音分贝略高,前面两个女生半侧头往后看。
明相凡带好口罩,和他说:「下车聊。」
两人坐在小茶馆,面前是裊裊烟气氤氲开的茶水。
「撇清什么关系?」转念一想,明相凡明白了庄松雪此刻的固执。
不论怎么说,两人仅仅只有几面之缘,一次救命之恩。
论说关系,明相凡一时之间没想到有什么关系会符合两人当下的状态。
「我……」庄松雪支支吾吾,最后选择将面前的一碗茶水仰头灌下。
明相凡食指无意识在拇指内侧刮划着名。
她从来不喜欢将话说得很直白,譬如五年前,也如现在。她更喜欢拐着弯去提醒,这样不伤任何人的面子里子。
知道这样有弊端,但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
明相凡替庄松雪再斟了一碗茶,「茶要慢饮,才能留后味,品清香。」
「人,立世于此也如品茶。一眼不能决定此生,长谈细观,才知此人是否合衬。」明相凡用盖替他刮去浮沫,「三千世界迷人眼,你当是松雪,巍巍伫山巅。」
庄松雪慢慢咽下那碗茶。
后味,是苦的。
他听明白了。
可她不明白。
如果你在寒冰炼狱中窥得一抹焰火,你是选择捧着,还是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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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他在地狱中,窥得的天机。
他不想放手。
「气球,是红色的。」庄松雪看着不停在杯里打转的茶叶,最后,它落入怀抱,「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礼物。」
「那天是我九岁生日,爸爸和那个女人去旅游,庆祝结婚纪念日。他忘记还有一个儿子,也忘记从来没有给过我新家门的钥匙。」庄松雪的眼神渐渐迷茫,恍若真的在皑皑白雪中前行。
风雪蒙住他的双眸,扼住他的唿吸。
「空气好冷啊,长大后我去翻那天的天气预报,说是零下十一度。可我总感觉,握着那气球的时候,暖和的不行。就好像,我拥有了个只属于我一人的电烤炉。」
「李奶奶给我塞了饼子,让我在她家睡了一晚。两天后我爸回来,指着我脑袋说我尽给别人添乱。而那个女人被检查出来怀孕。她说她不喜欢红色,要把红气球放飞。」
「我把她拦住,可她却装肚子疼。我和气球一起,被扔到姥爷家。姥爷虽然不管我,但是总归能给我一处家,让我尝尝饭菜香。那只气球,慢慢干瘪、飞不高了。后来,扁扁平平,跟一张纸一样薄。我把它随身带着,最后却被学校老师扔掉,说我不学无术……」
庄松雪看着眼前已经凉透的茶水,默默红了眼。
「姐姐,你还可以再送我一只红气球吗?」
作者有话说:
庄小狗:姐姐!等我去变身!回来接着追你!
娇娇(表面不在意):哦,什么时候回剧组?
(实际上已发疯):不想拍戏,没有阿凡的每一天都好难过tvt
小罗:……凡凡姐才离开剧组18个小时,一天还不到。
娇娇:(已黑化)
第15章 幼狼
◎「求我?」◎
明相凡将澄清声明发表出去。陪着李听玉吃完早饭,将家里重新收拾之后才开车回剧组。
到剧组后已是中午,陈陈来停车场接她。
明相凡没下车,陈陈抱着一摞材料开门,坐在副驾驶上。
「凡凡姐。」陈陈将一册文件夹递过去,「下午有你的拍摄戏份哦,这场戏置景好久,今天天色不错,导演准备一会儿就拍。」
明相凡接过,翻开看。看了两行字,头瞬间大了,啪得一声,又将文件夹合上。
陈陈鼓着腮帮子,真诚道:「其实大家……都很八卦的。今天可能会更八卦……」
下午戏份是明相凡和周爱桥的重头戏。两人会在金灿灿的稻田中躲避着警察、农夫。
某一刻,肌肤相贴,唿吸慢慢交融,随后便是一系列激-情动作戏码。
明相凡闭眼,靠在座位上,心里感慨,自己和周爱桥当真是一生不解的孽缘。回房间,明相凡随便吃了几口面包,倒在床上迷迷煳煳睡过去。
睡了四十分钟,陈陈过来叫她,带她去化妆。
梳化老师今天格外沉默,偏偏眼神有些闪躲,偶尔和她对视,也将视线错过。
「怎么了,想问什么就问。」明相凡闭着眼睛,感受着粉扑拍打在她脸上的力度。
梳化师组长跟组,女二女三以及群演做妆的任务就交给了她。任朵太好奇了,见不到周爱桥,明相凡也请假,吃瓜都在网上吃,太片面的瓜,一点都不香。
前几次给明相凡做妆,发现人挺好沟通,和谁都能聊得来。
现在正主就在面前,谁不心动?!
任朵手一顿,随后又恢復如常,「就是那个……凡凡姐你看网上热搜了吗?」
明相凡睁眼,方便任朵化眼妆。
「看了,你想问我恋爱没?还是想问我和周老师有没有什么关系?」明相凡问道。
任朵支支吾吾嗯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我算是周老师的骨灰粉,我入行就是因为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在微博帮人闢谣。」
明相凡在镜子中瞧了她一眼,淡淡道:「那你可能会失望。」
「啊?您和周老师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明相凡说:「圈内人不都知道?我入行前当过狗仔。不过大家不知道的是,当时跟拍过周老师,算是有点交集。」
「啊……是这样啊。」任朵又接着问,「可是看你们在剧组里相处,就和陌生人一样,很难想像你们以前有过交集。」
「明星和狗仔哪有什么正经交集。」明相凡笑,「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怎么没有正经交集?」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突兀男声。
周爱桥穿着戴立帆的标配黑夹克,牛仔长裤,马丁靴。头髮已经打理过,凌乱中又带着一些野性。
他双手插兜走进来,站在两人身后,从镜子中看向明相凡。
任朵吓得刷子都差点扔掉。
化妆室的光线偏白,落在一身黑的周爱桥身上,更显得人颀长。
周爱桥不常说笑,所以那张脸一直都是拒人千里之
殪崋
外的冷淡。如今混杂着一些戴立帆的阴恻、冷血。甚至嘴角还勾起点若有似无的笑。
任朵恨不得立刻隐形,加快速度化完,弯着腰告辞。
两人服装是对比色,戴立帆一身黑,而幸蓝一身白。影片中微微带着一些象徵意义。泥潭中的戴立帆此后将幸蓝拉入深渊,而幸蓝,也不再单纯,反而是在戴立帆的世界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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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蓝也捨去那一脸夸张的妆容。
问了楼下的商店老闆,戴立帆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老闆早些年见过戴立帆发疯,随口胡诌,说喜欢小白花。幸蓝找到镇上的化妆室,给人一沓钱,让人把她变成小白花。
此刻幸蓝,也就是明相凡的妆容,近似素颜。底妆只淡淡上了一层。
明相凡靠在化妆椅上,打量着周爱桥。
他的衣领略高,遮住喉结。接了头髮尾端,收拾成了狼尾造型,遮盖住一些还未消失的齿痕。
「周老师闲情逸緻。」
「明老师风姿绰约。」周爱桥笑着道,「一如往昔。」
明相凡毫不在意回復道:「难不成周老师这这么快又到易感期了?」
她起身,走向门口站着的周爱桥,飘飘然的眼神在他脸上淡淡划过,一寸寸凌迟。
明相凡倾身,靠近他的唇角,轻轻吹了口气。
「周老师如果想要临时标记,大可用你的信息素勾-引我。」明相凡指尖在他眼底落下,顺着他的脸颊划出一道指印。
最后,指尖落在周爱桥嘴唇上。
周爱桥眸色深沉,唿吸已经开始错乱。
他微微扬起嘴角,张开嘴巴,将她的指尖含在嘴里。
明相凡嵴椎勐然过了一道电流,此刻,她的指尖被一只幼狼的柔软舌头不停舔-舐吮-吸。
幼狼像是找到了餵养自己的工具。
周爱桥的眼神混杂着无法明说的水濛雾气,红唇微张。
她的第一道关节处不断传来被牙齿捻磨的微微痛感,麻酥酥的,仍旧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明相凡的头渐渐后仰,会心一笑,手指尖用力,摁住了幼狼的舌头。
指尖拨弄着一池春水,涎水蜿蜒,玉葱般的手指渐渐被沾湿。
就在狼崽以为寻觅到猎物的时候,猎人出现,将所有工具夺走。
周爱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意识逐渐回笼。
明相凡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身体,摸到了裤子右边的口袋里。
「这么多年,还是没变,难能可贵啊,周老师。」明相凡如愿从中摸到手帕,取出后,轻轻抖开,一根一根,仔细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明相凡低着头,神色浅淡,语气游刃有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做过一般:「下次咬什么,记得和我说,我提早做准备,免得不卫生。」
周爱桥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接近明相凡后,一寸又一寸的失控。
这种如坠深渊的失重感,只有明相凡能带给她。明知是死路一条、无救之法,可他偏偏甘心沉溺。
「我知道你想要的。」周爱桥落寞地说,「我能给。」
「可我不需要了。」明相凡回答的很干脆。
周爱桥静静看着她的眼,恳求着:「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一同淋的雨,一起赏的月,不分昼夜追逐的黎明,手握着手放的烟火......
残存片段在她脑海转瞬即逝。
明相凡嘲弄一笑,字字板正道:「求我?或许我心情好,能装会儿,让你怀念一下从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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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作茧
◎勇者才是常胜将军。◎
警车在乡野小道中疾驰。
车轮压入泥坑, 甩出一连串泥点子。副驾驶的警察拿着扩音器,将头探出窗外,大声呵斥:「站住!前面危险!不许再往前跑!」
幸蓝撒丫子狂奔, 将嘴里的泡泡糖吐出去,糖被抿成了球, 在空中抛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她嘴里还念叨:要是真担心我跑到危险的地方,有本事别追着老娘!
车辆行驶越来越快,很快就要追到幸蓝。
只见最后警察将要抓到她头髮的那一瞬间,另一边的车轮陷入了泥泞的土坑中。
是附近的农户为了猎杀破坏稻田的野猪而布置的陷阱。
幸蓝成功甩开警车。
可她也成功迷路了。
原本恣意痛快的脸上浮现几分迷茫的神色。
她往前走了数十步, 看见了一处小水潭。她一身白裙, 裙摆被泥土溅出不规则的花朵。披散着头髮,不听话的髮丝粘黏在她的脸颊。
透过水潭, 她看清自己的容貌。
常年累月浓妆示人,导致她现在都有点怀疑水里映射的人究竟是否是真实的幸蓝。
水潭中落入一颗小石子,盪起层层细小的涟漪。
幸蓝一惊, 望向石子的来源。
是戴立帆。
却又不是戴立帆。
眼前这个人, 是戴立帆的第二重人格。他喜爱杀戮、捆绑、挑衅。他的出现,是因为主人格的戴立帆太过怯懦,不停地被同龄人、长辈嘲笑调侃。
所以他来了。
让那些人一个个闭上了嘴巴,离开了这座小镇。
「你怎么在这儿。」幸蓝道。
戴立帆走到她身边,挑起她的下巴,「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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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蓝打开他的手,「我是被追着跑来的, 你又不是。」
「怎么不是。」戴立帆点燃一根烟, 立在空荡一片的稻田前。
刚立秋, 麦子被收割, 她的眼前是平原,身后是随风摇曳的稻麦。
戴立帆淡淡说道:「我是被你的魂追来的。知道你需要我,我来接你。」
幸蓝夺走他手上的烟,咬着吸了一口,「及时雨。我送你新的名字,记得收。」
戴立帆大笑,幸蓝连忙捂住他的嘴巴,「警察还没走!」
他们的车被困住,可人又没有被困住。
摇曳不定的稻田救了她,可未必不会替那两名警察指路。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戴立帆将烟碾灭,坚实的手臂钳住幸蓝细瘦的腰,两人重新钻进稻田中。
论对这座小镇的熟悉度,没人能比过戴立帆。他连某处角落种的什么草什么花都一清二楚。
两人躲在角落,面前是等人高的石块,身侧是潺潺流水。
不熟悉这里的人走到这里一定认为前方无路。
脚步声慢慢靠近。
而幸蓝耳后,灼热的唿吸也逐渐浓重,直直烫进她的心里。
青天白日,普通不过的天光,落在雪白的肌理上。
是宣纸、是油画、是性与灵魂的媾-和。
她的指尖苍白,指尖修剪整齐,上面涂着很夸张的美甲——十字架、丘比特、雕塑玫瑰……
如狗尾草轻扫的触觉,从她的腰线向上。
一枚吻落在她的肩窝。
世界开始模煳,溪流潺潺声陡然清晰得令人心惊。
似是诗文中的银河落下九天。
幸蓝变成戴立帆的所有物。
一块石,格挡住两人和外面的世界。
耳畔有人声传来,是那两个警察在交谈。
她的世界面临崩塌,警钟长鸣。
戴立帆扣住她的下颌,将人的脸颊掰过来,用他冰冷的唇齿,堵住她所有的气息。
他不温柔。
可仍旧让她感知到何为疯子的契-合。
她听着他的心跳声,急速寻找自己失落的魂魄。
警察什么时候离开的,两人都没察觉。
他们的魂灵攀爬在人类高峰,峻峭、颠簸、崎岖,一路攀升。
最后下坠。
失重带来的窒息,令人类缴械投降。
「放开我。」幸蓝缓过唿吸,皱着眉头,将自己的裙子扯下。
戴立帆的外套,垫在石壁上。随着幸蓝的动作,掉落在地。
戴立帆仍旧抓着人的手,痞笑道:「求我啊……」
明相凡的神色突然恍惚。
「卡——」杨永华在监视器后突然出声,「最后那块小凡眼神不对。这是个长镜头,发挥不到位正常哈。爱桥你帮忙再过过戏,最后这部分等会儿重新拍一次!」
周爱桥将掉落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抖了抖,披在明相凡的肩上。
「有夜风。」
明相凡取下衣服,塞回周爱桥手中,「不用了,今天很热。」
周爱桥没能找到合适话题,手上这件不般衬的衣服,是不合时宜的瑕疵品,却是他所有的勇气。
夜风随他的心意刮过。
是滚烫的。
再次开机,外套重新被抛掷脚下。
幸蓝挑高眉尾,转过身来,将戴立帆摁在石壁上,吐气如兰:「都说四爱也很刺激,你想不想试试?」
戴立帆一脸见怪不怪,「可以啊,只不过,现在这环境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幸蓝收回自己的脑洞,笑着说:「姑且放过你,先让你爽了。」
「难道你没——」
幸蓝垫脚,吻上去。
「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幸蓝后退半步,问他。
「嗯?」
「那个时候,我说过的,爽死也是死。」
月亮被钓悬在夜空上。一颗浅淡的流星划过夜幕。
从她眼中世界的一端,飞到另一端。
直至归于虚无,茫茫一粟,沧海浮沉。
***
酒精麻痹了他所有的感官。
夜拍结束后,周爱桥就将自己困守在了房间中。
脚下摊倒的,是已经数不清的酒瓶。
可他还没有醉。
他茫然地看向自己手上,一滴不剩的瓶子。似乎痛觉神经都在这一刻被酒精封闭住。
他尝到了酒味香醇,可怎么,后味愈发苦涩。
自己究竟在这棋盘上走出了什么棋。
最后失去意识前,他似乎看见了五年前的明相凡。
她很漂亮。
也很单纯。
对他三言两语,和盘托出。她用真心去救他,而他做了什么。
两人日復一日的相处,仅仅缩成一纸合约。
他们什么都不剩。
他将脑袋埋在明相凡的肩颈处,用力将自己嵌入对方身体里。仿佛这样,他才能永远留在她身边。
她是他的罂-粟,他唯她可医。
他低声喃喃:「好像,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明相凡将人抱上床,扒-光后,把衣服扔进卫生间。
沾湿的毛巾缓缓擦拭他露在被单外的身体。
奶香味迅速逸散,比先前更浓重。明相凡被信息素吸引,差点没办法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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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赤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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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没要这套门面,只是提了一个要求,一直做下去。
资金足够他们一家人活到老,对比这要求,倒显得周爱桥吃亏。所以老闆就当做周爱桥投资入股,一年到头,赚来的钱都会分成,交给周爱桥。
明相凡撇开汤面上的香菜,舀上一只圆滚滚的馄饨,一口咬下去。
皮薄馅多,塞得满满当当,都快变成饺子。
刚开始咬进嘴里,只察觉到了火烧般的烫;在嘴里翻滚了几个来回,咬破被裹得严实的馅料,味道才从中慢慢迸发。
不似市面上笼统的味道,微闲的馅料和面皮一起咀嚼,香味中和,好吃到明相凡舒服眯上眼睛。
周爱桥说:「你不吃香菜?」
明相凡:「我小时候被香菜杆子抽过屁股,我记仇。」
周爱桥咬着馄饨笑出声。
看他终于露出一个自然的笑,明相凡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也跟着松弛下来。
「怎么?你要笑就光明正大地笑。」明相凡扬声,佯装嗔怪。
周爱桥从旁边筷篮子里拿出一只新的勺子,擦拭干净后,将勺子伸进她的碗中。
一勺接着一勺,将她碗里的香菜舀到自己碗中:「我帮你吃掉,就当替你报仇。」
明相凡静静看着他动作。
在某一刻,她的心底钻出一种奇怪的想法。
她和周爱桥,或许在什么地方见过,又或者在某个时空中是相谈甚欢的至交。
两人在小窝镇,在这处狭小的店面里,抛却身份,像两个普通的、临时拼桌的人生行客。
「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明相凡冷不丁冒出这句话。
说出口,她也觉得怪异。
周爱桥抿下一口清汤:「哪样?」
「温柔?和善?又或者,你生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对所有人都如同朋友一般。」
周爱桥:「朋友?」他仔细咀嚼了这两个字,摇了摇头,「你的印象中,我该是什么样子?」
「我以为你们这个行业,展示在台前的模样,和幕后总会有些差别。」
周爱桥在桌面扣下勺子。
两人已经吃完,都未曾离开。
周爱桥又再次询问,不知不觉,话语间的主动权握在了他的手中:「我想听听,你可以仔细说说么?」
明相凡拿出手机,对准桌子上的二维码扫下去,付款,两人份。
「这顿饭就当我请你。」明相凡说,「早点摊可不适合聊天。」
两人来得很早,店里开始只有零星几人。
快吃完那会儿,周围又陆续进-出多人。非工作日,人只会越来越多。
她起身,走出店门:「推荐个地方?」
周爱桥带着她去了勒马巷隔壁的麻将馆。
两人坐在二楼的角落,面前只放了一个小方桌,上面放置着刚刚点燃的沉香,和一套茶具,「这里嘈杂,但很有趣。」
这里看似格格不入,实则品茶与搓麻将,却能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周爱桥带着她闹中取静,在裊裊烟雾中,窥测世界一隅。
「我对你的印象,或许还停留在《小山》那年获奖。」明相凡给自己倒了杯茶,顺着半开的窗户往外瞧,路上人来人往,街道两侧零散堆着竹篮,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蔬菜水果,摊前围了人,讨价还价。
「《小山》上映那年,我高二,班里很多人都开始喜欢你。看见你的海报在班里传阅,你猜猜我对海报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周爱桥下唇抵在茶杯壁上:「是什么?」
「我当时想着,怎么有人名字叫周爱娇!还是一个男生,怎么会这样。」
当年明星的周边根本都无正盗之分,校门口的文具店里堆满了明信片、海报、徽章。传到班上的海报,『周爱桥』三个字用毛笔书写列印,凌乱字体,根本看不清真实笔画。
周爱桥忍俊不禁,茶水凉了都忘记喝下。
「后来对你的印象就是获奖、得了影帝。也陆陆续续和大学舍友吃了很多说不明白的瓜。学了新媒体后,总之一句话,我对娱乐圈所有艺人的人设都持保留态度。」
周爱桥笑道:「因为总会在你意想不到的角度翻车?」
「bingo,你真聪明。」明相凡抓了一把小餐盘里的瓜子,耳边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原来是隔壁麻将桌一局游戏结束,开始闹着吐槽算钱。
周爱桥:「那对我也持保留态度?」
明相凡正色说:「接到领导任务以前,确实如此。」
没等周爱桥说话,她又补充:「不过从昨天到今天和你的相处看来……」
「嗯?」周爱桥挑眉。
「你是我心里,第一个破例的人。」
她话说得坦诚,无分毫的暧昧。
周爱桥的心跳却莫名慢了一拍。
他怔怔看着面前的明相凡,她笑得很恣意,那是一种他从未遇到过的赤诚。
原来这个世界上,可以有人毫不保留的坐在他的面前。
周爱桥没接话,反而将眼神投向了明相凡身后的麻将桌。
一局又一局的麻将开盘,有人赢,有人输。
就像这短暂人生,有人生、有人死。
他在喧闹中不停观察着那些输家,看着他们脸上变化多姿的神态。可偏偏没有放弃两个字。
输了一局,他们选择再战,祈祷可以翻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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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情绪中。
他身处软红尘,看不透人心,更看不透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那道批命中的功名加身,还是得到这一切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明相凡瞥了眼他手腕上的那串佛珠,没打扰他的发呆。
这是他的世界。
周爱桥在自己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分享给她。
而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仅此。就足够。
一盏茶凉。
明相凡看了一眼时间。
她突然问周爱桥:「你相信光吗?」
周爱桥一愣,松弛身体,靠在椅背上,用手轻轻按压了眼眶,没止住上扬的唇角:「难不成你是奥特曼?」
「对啊,奥特曼王让我转告一句话。」明相凡顺着他的话说。
「什么话?」
「丁达尔效应听说过吗。」
「听过。」
明相凡:「摄影师们通常叫它为『耶稣光』,清晨、或者日落,你向外抬头看看,一定会看见不一样的风景。」
「通往『光之国』的路?」周爱桥轻声道。
他转头,明相凡已经起身,将窗户全部打开。
视野受限,并不能看见所有的天空。但是有束光,倚靠着云层,清晨的云雾被风吹散,光映射在雾气中,成片,笼罩住云下的世界。
「说不定呢。」明相凡看着周爱桥的侧脸说道,「如果上天给了你观察世界的双眼,要珍惜。等着和光的再一次相见。人的一生,会见到很多不同形状的光。」
「你捨得放弃吗?这么美好的风景。」
清晨,带着水汽,微微拢湿了他的眼睫。
明相凡指着那片云,对着他说道:「这片云算是今天我送你看的,如果还会见面,记得还我一片。」
周爱桥无厘头地说了句谢谢。
明相凡听懂了,认真回復他:「不客气。」
「我的『逃亡旅程』要结束了。」明相凡从挎包里拿出一块全麦面包,「给你一块面包。如果你想,可以带着面包接着逃亡。」
「你的人生,不局限于任何人。」
「面包和行李才是你的一切。」
「忘了说,我叫明相凡,期待和你下次见面。」
未知时间、未知地点、未知空间。
*
十八岁的周爱桥出演了方小山。
十九岁的周爱桥变成了方小山。
二十四岁的周爱桥在一次很偶然的境遇中,见到了丁达尔效应。
他向一个人承诺,下次见,送她一束光。
他开始试着遗忘小山。
去做真正的周爱桥——
带着行李和面包就可以全世界逃亡的周爱桥。
作者有话说:
*后面开始写五年前的甜甜=v=
*我们元气小凡救赎高冷狼崽!
*谢谢大家支持正版!!排队亲亲!!!
第18章 月亮
◎「你恋爱了?」◎
「姑娘, 是崔各庄乡这边吧?」
「对。」
「行,那到了。」
计程车司机指了指窗外的地盘,「现在人流太大, 车开不进去。你得下车自己走。」
明相凡付款,下车, 从后备箱里将装了『铁石』的行李箱连拖带拽扯出来。
她拖着箱子,一边跟着地图找路,一边和初若聊天。
-若若姐,我到了。
没回復。
明相凡皱着眉头左转右转, 最后选择在何各庄公交站牌这里等人回復。
十分钟后, 电话打来。
「小月亮,不好意思哦, 刚被摄影叫过去补了几张照片,你在哪我出来接你~」
明相凡脸一黑:「小月亮是谁,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初若放了扩音, 带好口罩和帽子, 从美术馆的侧门出去:「哎呀,小凡小凡行了吧,我出美术馆了,你还在马路上吗?」
「我在公交站台。」
「行,小月亮等着姐姐哦~」
明相凡:「……」
明相凡是没有小名的。从小都被人叫着『哎』『餵』『就你』,熟人也只叫『小凡』。
这个小名的出现——
还是初若刚考上首都电影学院,那会儿初若沉迷改名字,家里词典都被翻烂好几本。
初若养父母搬走, 明相凡刚搬过来, 住在初若呆了十八年的地盘。一个是刚毕业的艺术生, 心高气傲;一个是没人养也没人管的初中生, 欠欠的。
初若肌肉记忆,老爱敲明相凡家门。久而久之,两人因为敲门的事情,十足十看不惯对方。
明相凡总挑着初若这种城里长大的女孩儿听不懂的话说,老把初若惹毛。
两人暑假在李听玉家里打得不可开交。初若给她起了个小名,叫小月亮。
因为她姓氏『明』字拆开刚好就是日月。
初若脱口而出『小日子』,差点没迎来世界第三次大战。
明相凡性格一点即燃。未分化时舅妈嫌医院费用贵,也没给她做第二性别预测。放家里就当男孩散养长大,常常指使她干这干那。被漂亮姐姐揪着小辫子天天「小月亮小月亮」地叫,最后不得不低头,承认初若是『一家之主』。
后来初若开学,去了首都。只有放假时间才能回家看看。
李听玉交给她照顾,两人也经常在手机上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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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若每周都会告诉她,自己去了哪些地方,上了哪些课,又在学校看见什么明星。
『小月亮』被叫的次数越来越少,她和初若见面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不过在电视上看到初若的时间愈来愈长。
每次初若出演的电视剧或者综艺播出,明相凡、李听玉、咕噜,两人一狗都会窝在沙发上欣赏。
不过现在初若事业走上正轨,明相凡也顺利毕业,工作空闲之余,会带着李听玉做的各种吃食来探班。
初若穿着白色珍珠裙,摇曳生风穿过马路,小跑着到明相凡面前。虽然初若还穿着高跟鞋,却分毫没影响到她的凌乱美感。
明相凡靠着行李箱,痞里痞气吹了声口哨,挑着眉毛看初若。
初若差点掀裙子踢她屁股,被明相凡躲过去。
「错了错了。」明相凡求饶,及时将替罪行李箱推了出去,「奶奶给你做的吃的,接住接住。」
初若拉过行李箱,确实挺重:「奶奶又做了什么?」
「补上你端午没吃到的肉粽。」明相凡想了想,「还有打糕,水晶饼。」
初若笑眯眯接过,「走吧,先带我们的小月亮找个地方着陆。」
明相凡气唿唿地一字一顿:「李、拂、若!」
初若住的酒店是公司安排的,价格不菲,帐款也走的公司。明相凡果断拒绝和她住同一个酒店。
在这酒店住一天,还没她一个月工资高。
明相凡在美团上找了一处价格合理的民宿,不堵的情况下,打车二十分钟就到。
两人先去初若酒店房间放下行李箱,然后一起往民宿赶。
「你连衣服都没带啊?」初若这才发现,明相凡就背了个大挎包,素面朝天,全身上下一点『有钱』的状态都看不出来。
明相凡一脸无所谓:「反正是来看你的,你安然无损,我玩两天就回青荷了。衣服什么的很简单嘛,路上随便找家店买一件就行。」
初若:「……你怎么越活越野了。」
明相凡说:「这叫脱尘出世。」
「可拉倒吧你。」
明相凡路上被初若扯到商场里,揪着她买了几件衣服换上,又买了一个小号的行李箱,把零散的、在商场里买的服饰化妆品一股脑塞进去。
明相凡小时候就很怕逛商场,可能是穷怕了,有点儿潮人恐惧症。
更别说是这种大型连锁,一层全是走秀大牌。
明相凡在卫生间待了会,准备出门就拽初若回民宿。
她没想到的是,初若现在已经火到这种地步,得到小道消息的人一群接着一群上,没几分钟就把美妆区的初若堵了个严严实实。
她站得远,看见躲在角落的初若,打开手机凑热闹,拍了好几张照片,裁一裁还能变成表情包。
她打开微信,正准备给李听玉发过去,通讯录那里突然多出一个小红点。
打开『新的朋友』,发现是周爱桥。
明相凡反应迟钝,半分钟后才反应过来,周爱桥???
他的暱称很简单,字母z。
头像更简单,蓝色的天空、泥泞的土地、中间横亘着一堵墙面。
明相凡狐疑,周家能力这么强大的吗?都能把她微信调出来?
言情小说果然没说错……
通过验证后,明相凡没忍住。
eliauk:周爱桥?
z:嗯,是我。
eliauk:?你怎么知道我微信……?
z:容珍姐前台有登记信息,先前帮她忙整理过一次,记住了,就试试。
eliauk:哦哦哦~酱紫。
z:你想什么样子?
eliauk:你找我做什么?
z:上次答应你,还你一片云。
z:[图片]
明相凡打开照片,还是那间茶馆的方寸一隅。只不过视觉方向,好像是上次她站的位置。
云层这次呈条状发散,像钢琴谱,顺着天空的颜色,可以弹奏一首《sunrise,sunset》
eliauk:你还在小窝镇?
距离明相凡离开小窝已经两周。
他的消息很快发来:今早刚走。
他又补充:这片云是昨天下午拍摄的,没能拍出云层真正的美。
明相凡格外『严格』憋着笑:那这次作业,勉强及格。
z:明老师可以说说低分的原因吗[好奇]
eliauk:既然是昨天拍的,为什么今天交作业?十二个小时了哎。
z:我也是现在才确定。
eliauk:确定什么?
z:做你的学生。
明相凡心尖突突一跳,心脏似乎要从喉头蹦出来。
兴许是见着她没回復,周爱桥又发来消息。
z:可以吗?
明相凡低头打字,指尖都在发颤,像是被一道闪电从头到脚噼了一遍:我又没教你什么。
周爱桥说话很干脆:你教我逃亡。
z:从光的形状开始。
z:你想看看我眼中的世界么。
周爱桥又说了一句明相凡无法拒绝的理由:或许对你的工作有所帮助。
明相凡上次用周爱桥的背影煳弄过卓成然,说是正在埋伏中,卓成然这才放过她,让她加快速度。
明相凡为工作折腰:嗯……也不是不行。
谁能信?十分钟之内,她不仅加到周爱桥的微信好友,还成了他老师??说出去谁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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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她发愣的时候,手掌不知道误触了哪里,刚才拍摄的、人山人海的照片已经给周爱桥发送过去。
z:这是明老师的世界吗?人很多,很热闹。
eliauk:……不是你听我解释。
z:在首都?
eliauk:?你怎么知道……
明相凡将照片翻来覆去看,并没看出什么能透露地址的地方。
z:照片右下角,那只玩偶摆件是我上次参加活动主办方放那的。
eliauk:工作范围还挺广。
z:老师谬赞。
两人匆匆结束聊天。初若已经开始私信轰炸。
美妆部的经理紧急雇保安,将初若安然无恙送到车上。明相凡抬头,前面果然没有初若的人影,只不过人群还在围堵着。
-小月亮?小月亮?!小月亮————
-你和哪个野男人聊天呢???
-你若若姐要被挤死了!!!
-你的化妆品、酷酷服饰都不想要了吗?
明相凡赶紧顺着她的定位往外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和一众粉丝赛跑,终于在最后一秒跑进保姆车。
门哗啦一声关上。
明相凡迎来一双探究的脸。
初若阴恻恻地问道:「和谁聊天呢?」
明相凡下意识反驳:「没有!」
初若:「你当我瞎?我一扭头,正要看你从卫生间出来没,就看见你低头,手指噼里啪啦动,笑得格外不值钱。」
笑得……格外不值钱?
有吗。
「脸还红着。」初若好奇心达到顶峰,「你恋爱了?」
明相凡矢口否认:「不是!没有!刚才和你粉丝赛跑,太累了才脸红!」
初若拖长了调调,显然是不相信的:「哦——」
过了会儿,车子驶入空荡街道后,明相凡『格外明显』地问:「若若姐,你知道周爱桥吗?」
初若一愣:「谁?」
「周爱桥,就是那年《小山》得奖的影帝。」
「他呀,」初若蹙起好看的眉尖,「你追星啊?」
明相凡胡乱嗯嗯一圈,煳弄道:「好歹你是个圈内人,有没有什么关于他的消息呀?」
初若语重心长道:「小月亮,你要知道,你是个alpha。」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对他很好奇而已,又不是要和他在一起。」明相凡搂住初若的手臂,勐女撒娇,「姐~我最最最喜欢的若若姐!你就说说嘛!」
「噫,」初若搓掉半身鸡皮疙瘩,「我对他的情况了解不多,毕竟工作上没有什么交集。」
「我大学那会儿是听过很多人提到他的,不过演完《小山》以后,他在荧幕前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网上都再传说他要回家继承家业,毕竟南城周家,你也知道的吧。」
明相凡点头:「我知道。」
「而且他身上还有疑问一直没有确切消息能证明。」初若说,「整个娱乐圈都不知道他是alpha还是omega。」
「alpha吧……」明相凡下意识说。
「你见过啊?」
「不不不,没见过,就是……一种直觉?」
初若耸耸肩:「难说。」她又看了一眼明相凡,单方面认为她要坠入『爱河』。
义正言辞道,「就算他是omega你也不要妄想,你最最最喜欢的若若姐没他微信,别问别想别念叨。」
哒哒一声。
明相凡兜里的手机连续震动。
初若都没有拥有的周某人微信,闪动了好几下。明相凡突然有种在自家里做贼的感觉。
她打开聊天框,接收到了一张图片。
浅蓝色,还亮堂的天空中,早早就出现了一轮弯月。周遭还有夕阳散落的微光,朦胧的天像被蒸熟。腾飞的、薄薄的云层像是煮开的雾气,飘散在镜头笼罩的所有地方。
又有一条简讯进来。
明相凡的唿吸顿住,低头凝视着那一行字,心脏跳动乱掉了节拍。
z:小月亮。
作者有话说:
分化有私设:12岁左右分化信息素,18岁左右分化第二性别哦,分化信息素后可以做第二性别预测。
未分化时,「当男孩散养」无特殊含义,就是舅妈懒得在凡宝身上花钱tt
#感谢絮语,小姜不讲理两位宝贝的营养液!
#追更辛苦,这章留评给大家发红包(24h)~
#谢谢支持与喜爱!
第19章 拥抱
◎「不那么完美的月亮。」◎
z:没有带相机, 用手机拍摄的。
z:一分钟前新鲜出炉,明老师打个分数?
这厢,初若和明相凡已经到民宿门口。
初若从另一侧车门出去, 见到明相凡魂游四方,往车内探进半个身子, 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小月亮?你中邪了?」
明相凡被吓了一跳,连忙回神,避开初若往她额上放的手:「没事没事,就是客户端发消息说我手机欠费了。」
初若没说话, 手收了回去。不过她的眼神很精明, 在一闪而过的手机页面上,看见一个简单的英文字母z。
哎, 孩子大了不由姐。初若拎着四处乱窜的明相凡去办理入住。
明相凡洗完澡,和初若出去吃了顿饭。
两人聊到夜色深深,路上唯有疾驰的车辆, 路灯散下淡淡的暖光。
她们踩着对方的影子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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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若又想起来什么:「你大学期间真的没谈过恋爱?」
这话算是戳到了明相凡的弱点。
她长得一脸乖顺, 大学早八经常素面朝天,踩着点冲进教室。校内的贴吧和表白墙上面也常出现她的照片。
但她从来都没加这类帐号,消息都是室友给她发来的。
她对表白墙这种海底捞人的方式敬谢不敏。如果对一个人感兴趣,最好的办法就是出现在他面前,然后要到微信。
当代年轻人多数都是视觉动物,对于美好/帅气的样貌常常会产生滤镜,但唯独少了勇气。
在明相凡的为人处世中,第一则就是处得来处, 处不来就再见。
她的照片在表白墙层出不穷, 但能有勇气出现在她面前的, 寥寥数人。
起初是——加个好友行吗, 或许以后有大作业,可以一起完成。
最后结局却是不欢而散。
为什么。
因为聊着聊着,对方发现她是alpha。
往往这个时候,明相凡都会迎来一句:我靠,你藏得够深啊,变态吧。
视觉,是最容易,也是最快捷对大脑下达指令的感官系统。
她的长相掩盖住了所有能够证明她身份的细节,譬如她在某些『追求者』面前走进了女a的卫生间,选修了女a的生理课程……
很多人依旧会用刻板印象去决定一个人在自己脑海中的样貌。一旦和自己想像的出现偏差,第一反应是质疑,然后苛责。
她无所谓,只不过对于恋爱这件事,已经从憧憬变成无所谓了。
恋爱哪有搞钱香。
明相凡捧着奶茶:「真没有。」
「不该啊,这么好看没人追?」初若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
明相凡被她夸得脸红:「谁让我是alpha,他们自惭形愧呗。」
「也是,我好几个朋友知道你是alpha后,都有点心动。」初若大手一挥,「不过我帮你拒绝了,他们都不是什么长情的人,你可是个金疙瘩,还没谈过恋爱的alpha,这可太稀罕啦!」
明相凡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谁能想到十年后,两人的性格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曾经明相凡可是个话痨,嘴炮小能手,各种方言和土话惹得初若分分钟炸毛;现在,初若接过她的性格特徵,分分钟气得她不想说话。
「明天想去哪里玩?」初若问,「公司给我放假。」
明相凡摇摇头:「没想好,现在天这么热,我都想在民宿睡过去了。」
「那要不去京郊避暑?」
明相凡眼睛一亮:「看来你早有打算?」
初若莫名卡顿了一下,「也、也没有,就是我们公司安排了总部的董事儿子过来,上次提议说可以集体休年假,到昌平长峪城村去避暑。」
「哦~」这回该明相凡八卦,「董事儿子呦~」
初若闹了个大红脸,没忍住用手挠她痒痒,「哎呀你烦不烦,讨厌死了!」
「展开说说?」
「也没有什么啦,」初若说,「他就是经常送我几束花。」
明相凡不相信这套说辞:「几束花?这就把你收买了?」
初若撇嘴,「还有陪我拍戏。」
明相凡呀唿一声,「帅不帅?什么味道的alpha?」
「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
「好歹是你娘家人,替你把把关。」明相凡用肩膀戳戳她。
「等我找个机会带你见见他。」
「我等着。」明相凡对准街头的垃圾桶,举着空空如也的奶茶杯,咻的一声,奶茶杯子被抛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哐当一声,栽进垃圾桶。
「早知道当年就送你去体院了。」初若笑道,「技术还挺好。」
明相凡刚想说话,初若的手机响起来,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联繫人后过段挂断,最后选择将手机关机。
「?」明相凡向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光。
初若解释道:「之前拍戏受伤了,在医院治疗遇见的一个医生。」
明相凡说:「看这样子,是经常给你打电话?」
「对,他是心理医生,今年刚毕业吧。整天给我打电话,姐姐姐姐地叫,让我去办卡上心理课。」
明相凡担心:「你生病了?」
初若正色道:「怎么可能,这人的话术就是『你是演员,共情能力又很强,时常来上上心理课程,有助于走出剧情,分清现实和戏剧』。你说离谱吗,这可太离谱了。」
明相凡跟着鼓捣着脑袋:「鑑定完毕,是个疯子。」
初若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脑袋:「行了行了,先送你回民宿,晚上我确定去哪,弄好了给你发消息。」
翌日,明相凡蹭车,坐着初若公司的车,一行人熘达到长峪城村。
接近七月,地表温度急速升高,水泥地被炙烤散发出的气味在这里统统消失不见。
一下车,明相凡就感觉到了淡淡清爽的风。
这里原本适合春季赏花踏青,桃花,海棠在春天漫山遍野,后来市区温度一升再升,这里反而更像世外桃源,晚间还有山风,农家饭。
忙里偷闲,非这里莫属。
一行人在农家乐落脚。跟着初若的经纪人说附近还有道庙合一的『永兴寺』,寺内还有戏楼,值得一观。
几个人简单规整了行李后,算了路程,准备徒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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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目的地时,寺庙中的古钟不知晓被谁敲响。
一声声震撼人心的动静迅速传至周边,惊起树上栖息的鸟儿,扑棱翅膀的声响让明相凡顺着鸟雀飞行轨迹看过去。
在泥巴堆出的斜坡前,有人披着阳光,站在太阳下。
周遭都是瓦片砌成的房,树也生长的繁茂,散开的枝叶从屋内破出,落在这条路上,阳光穿透树叶,光斑隐隐绰绰在地面舞蹈。
一阵风擦着她耳侧吹过,飞到周爱桥身边。
他穿着休闲的黑色衬衫,宽松西装裤,脚下却不合穿搭,踩着一双黑白色板鞋。
周爱桥带着口罩和帽子,双手插兜,站在寺庙前的那棵古树下,额前碎发随着风扬起。
明相凡心想,做人要能做成周爱桥,此生估计了无遗憾吧。
前面站着的人似乎得到了某种感应,侧过身,眼神准确无误落在明相凡身上。
那一瞬间,风似乎都有了具象体。
初若的助理围在一起。
-「帅哥帅哥帅哥!谁上谁上!」
-「带着口罩和帽子,你怎么就知道是帅哥?」
-「那身材!那穿搭,就算不是帅哥,起码也是个普通的路人帅哥!」
-「……胡搅蛮缠,万一是omega咋整,你和他做姐妹?」
-「嘿嘿嘿,也不是不行,帅哥的朋友肯定也很帅!」
-「那你沖,你不沖就叫我爸爸。」
-「爸爸。」
-「……」
她们最终还是放弃了上前去搭讪。不是没勇气,是周爱桥看见他们往寺庙门口走,旋即转身离开了。
等她们上了这道缓坡后,周爱桥早没影了。
一行人点了香火,又到处逛了逛。
明相凡在山门前远眺了一会儿笔架山,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的功夫,自己就和初若她们走散了。
初若满脑子都是戏台,还有戏台对面的配殿——在永兴寺,道士与僧人共处,还拥有戏台。这三方,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和谐。她太好奇了,带着小跟班们浩浩荡荡一起听导游讲故事。
明相凡收起手机,刚准备下台阶,去前院树下待着。
身后突然有人叫她:「明老师。」
明相凡转头,看见刚才隐匿消失的周爱桥出现在了面前。
「好巧。」明相凡说。
周爱桥颔首,话语间有些奇怪:「明老师,你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阅卷了。」
话落,明相凡才想起自己昨天又用意念回復消息。
「哎呀,」明相凡懊恼,「我以为我回你了!」
「那,」周爱桥所有情绪被口罩掩盖,「我可不可以提个要求?」
「嗯?你说吧,如果是我能做到的,努力满足你!」明相凡有些心虚,周爱桥竟然给她提要求。
「能抱一下我吗?」
明相凡都准备接招,周爱桥这句话犹如迎面而来的巨石突然变成蓬松的羽毛枕头,砸向她的那个瞬间,无数羽毛四散开,温柔包裹住她。
「啊?」明相凡瞪大双眼,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等等等等,你再说一遍?」
周爱桥听话地又重复了一遍。
明相凡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尊重了周爱桥这个奇怪的要求。
反正都是alpha,抱一下又不吃亏。
拥抱住周爱桥的那一刻,有种被浪潮裹挟住的悲伤笼罩住她。她清晰地察觉到了周爱桥身上的悲观情绪。他似乎在海面上遇到风暴,承载着他的船只摇摇晃晃。
周爱桥的身体也在微微发颤。
明相凡转移他的注意力,手掌轻轻在他的后背拍着,哄小孩似的:「今天一个人过来的?」
周爱桥闷着声音回覆:「和一位朋友。」
「也是来避暑?」
「来寺庙还愿。」
「以前也来过呀。」明相凡顺着他的嵴背。
周爱桥微微低下头,才能安然将自己全部镶嵌在明相凡身体里,他的下巴陷在明相凡锁骨处,「我外婆曾经在这里避难,可路途遥远,她再也来不了了。」
明相凡猜测原因,没有出声。
她慢声细语转移话题:「昨天的作业,满分。」
「想听听原因吗?」明相凡说。
「嗯。」周爱桥的声音被口罩盖住,像在撒娇。
「因为你拍到了一个,不那么完美的月亮。」明相凡说,「俗话有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你愿意留住的,会永远装在心里。谁也夺不走。」
「如果不想忘记一个人,一件事,那就多想想,她们会在梦里找到你。」
明相凡有意提及好笑的话题,「刚才你看到了没,和我一起过来的那群姐姐们。」
「看到了。」声音奶声奶气的。
明相凡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虽已功成名就,可仍旧才二十四岁。
他可以是普通家庭里刚刚念完书的男生;也许还是街坊邻里争相介绍对象的小俊娃;可以是谈着两相白首,相濡以沫爱情的平凡人。
可他在娱乐圈演绎他人人生,唯独丢掉了自己的人生。
明相凡说:「她们以为你是普通帅哥,想加你微信。」
「有个姐姐说,你是alpha还好,万一你是omega,大家一起做姐妹。」明相凡努力扬起声调,「幸好你是a……」
话说一般,明相凡觉得自己有点先入为主,还是礼貌性地问了句:「你是alpha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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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一顿。
他慢慢从明相凡的怀抱里退出来。
唯一漏在外面的眼睛紧紧盯着她,那双眼睛里突然多出了一些疑惑。
周爱桥试探道:「你是omega?」
明相凡语气很干脆,也很耿直,「不是啊,我是alpha,和你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星某:风水轮流转,今天转到明老师『刻板印象』识人。
娇娇:她明明可以直接蒙,可偏偏还要『装个礼貌』问问我。
小凡:有礼貌,但不多。
*感谢宋丞锦le宝贝灌溉的营养液!
第20章 越线
◎「我抱你过去。」◎
明相凡看不到周爱桥的神色, 大胆猜测:「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她拍了拍周爱桥的肩膀,「两个a害羞什么,做不了姐妹做兄弟。」
周爱桥:「……」
仅凭多年积攒下来的应变能力, 周爱桥选择暂不开口。
其实他更不擅长去辩解。
周爱桥接受的教育中,少说话永远是第一要义。
他在明相凡面前, 早已不知不觉破例很多次。而他接下来要做的,是及时止损、悬崖勒马。
正当两人陷入一种微妙的氛围时,正殿大开的红漆门后转出一个人——那人身着白色西装,长腿细腰。板寸, 脸上的墨镜遮挡住大多数的蛮劲。
那人走上前来, 对周爱桥吹了个流氓哨,「呦, 小女友找上门了?」
周爱桥冷眼瞧过去,那人格外顺滑地转移视线和话题:「行,您这位爷我惹不起。」
「美女贵姓?」那人伸出手, 想要同她交握, 「桥哥带你来这儿的?」
有了先前在周爱桥那儿的经验,明相凡并没选择和这人握手,开门见山道:「姓明,我是alpha。」
周爱桥:「……」
程异今:「……」
如果天空可以随意勾画图案,可能三人的头顶上已经飞过好几只嗷嗷叫的乌鸦。
程异今悻悻地收回手,「得,撞号了。」
明相凡的眉头短促地皱了下。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面前这个男人并不值得交往。
秉持着朋友的朋友即敌人的原则, 明相凡很快结束话题。
程异今好笑地挽留她:「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
明相凡也客气回应:「我需要知道?」
「是啊, 保不准以后你还是我嫂……」
周爱桥从程异今身后走出, 及时打断他的话, 「我送你出去。」
无需多言,两人将程异今甩在身后。
周爱桥说:「抱歉。」
明相凡疑惑:「你道什么歉。」
「程异今……脑子有些问题。」周爱桥说。
明相凡噗地一声笑出来:「你对自己朋友这么损?」
周爱桥也跟着抿嘴笑,不过很短暂,也被口罩遮挡的一干二净,「大家眼中的朋友,得罪一两次也没什么。」
明相凡踢走脚边一块小碎石。
直觉向她表明,周爱桥是不会和这样的人做朋友:「那你眼中呢?他是你的朋友吗?」
「我眼中?」周爱桥迟疑问道。
「对,」明相凡说,「大家眼中的『所谓真相』才是最假的。你的朋友当然要由你认定,并且——旁人反对无效。」
周爱桥走得很缓慢,他想把这条路拉长,好让两人再走得慢一些。
「我眼中,他是陌生人。」
「我没有朋友。」他补充说道。
明相凡一愣,她无意去探究周爱桥的世界,更不想去了解他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没有朋友。
他的世界,是深渊,是黑色旋涡。她没办法,更没有勇气去靠近。
明相凡选择做最表面的露水朋友,能带他走到岸边,足够了。深唿吸好几次,鼓足勇气调节气氛:「我不算你的朋友呀?」
周爱桥停下脚步,额上沁出薄薄的一层汗水,他的手心也变得濡湿。
他有些难以解释自己现在的生理反应。心慌?可能算不上;耳鸣带来的微微眩晕,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语气略微有些郑重,看向明相凡的时候,周爱桥将口罩摘下。
明相凡总算能瞧清楚周爱桥的样子。
周爱桥诚恳问道:「可以吗?」
「什么。」明相凡一时间忘记唿吸。他低头,满眼只有她,这种观感所带来的冲击力实在太强烈。
「你愿意做我朋友?」周爱桥轻声问道,语调上扬,害怕将这虚幻的泡沫震碎。
明相凡被他小孩子般别扭的神色惊住。
当下的周爱桥也确实很像幼稚园的小孩,交朋友前,还要礼貌地问一句『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明相凡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一通电话惊醒明相凡。
「小月亮——你人呢?」初若在电话那头慌乱,声音响彻云霄,「被人贩子拐跑了?」
明相凡知道她的『戏瘾』又犯了,配合道:「明相凡在我手里,赎金一个亿,晚八点之前打到我帐户,过时撕票。」
初若掏掏耳朵:「多少?一个亿?你还是现在撕票吧。」
话落,电话秒速挂断。
明相凡:「……」
周爱桥微偏头:「男朋友?」
明相凡:「怎么会,是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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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也不知道为何,松了一口气:「哦。」
-
事实证明,她和周爱桥之间总有一种微妙的感应。
暮色西沉后,农家乐就开始做大锅饭。
柴火炖土鸡,蒸鱼,农家骨头汤,这些都是今天下午她们在店家自己的园地里抓来、捞来的。
炊烟从烟囱中散出,被风吹走,整片天空都逸散着饭香。
夕阳静静沉没在地平线。
明相凡打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后,转到修图软体调出天空原有的色调。
eliauk:[图片]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对话框里又出现一张照片。
z:[图片]
z:看来今天还是低分试卷。
明相凡笑,回覆:周同学怎么这么不自信。
z:明老师照片中的天空才是我眼里的天空。
eliauk:今天99分,我们看到了同一片天空。
z:还有一分……?
eliauk:输在你不会p图。
z:明老师见多识广。
z:想去玩么?
eliauk:不愧是周老师,第一次来农家乐就能get到隐藏玩法?
z:[实时定位]
z:他们说圆月要在八月十五前一个月看。
eliauk:有什么说法吗?
z:你来,我就讲给你听。
明相凡耳朵都快竖起来了,这一点也不亚于听八卦听一半,说vip才能超前点播。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套衣服,顺着他的定位去找人。
周爱桥给出的地址在外墙附近,那里有一大片空地,眼前是浅滩小溪,身后就是葱绿茂密的山。
夜间凉风习习,稀疏游客已经穿了短裤凉鞋,在小溪里踩水。旁边也有一户农家乐,石子滩上整齐摆放着几十个可摺叠的凉椅,玩累了也可以坐下歇凉。
周遭没有任何照明工具,只有抬头一轮圆月,明亮到令人难以言语。
明相凡没找到周爱桥,倒是程异今先在人群中看见她。
程异今手上勾着一双夹板拖鞋——看大小,应该是女生穿的。走过来,就跟看稀奇一样:「明小姐?找桥哥?」
「是。」
「那可不巧,他不让人打扰,一个人坐那半小时了。」
明相凡划开手机屏幕,将定位给他看:「周爱桥让我来的……」
话音刚落,程异今的脸色似乎在黑夜里变化了一瞬,转眼,他落在明相凡身上的视线多了层探究,「哦,桥哥让你来……」他空出来的那只手指了指浅滩的尽头,「喏,在最边上坐着,你顺着这边走五十米,再过对面就成。」
「好,谢谢。」明相凡扭头就走。
原因无他,程异今满身上下的狐狸味儿都快藏不住了。
明相凡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目标领地摸索。
程异今身后摸过来一个人,娇小的身体挂在程异今背后,「小程总,我的拖鞋呢?怎么找这么久?」
程异今将手上勾住的拖鞋随手掷在石子地上,「这儿呢,别着急。」
「哪能不着急,」小女生轻脆笑道,「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啦。」
「嗯。」程异今不咸不淡地吭声。
「小程总,话说回来,」女生穿好鞋,挽住他身侧垂落的胳膊,「下部剧的女一……」
「再说吧,先玩儿去。」程异今望向不远处离开的背影,手上那抹光亮在人声喧闹的黑暗里,格外引人注目。
明相凡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个时刻,似乎会涨潮。
她走了几十米,玩耍的人渐渐零散。空气中,湿润的泥土味,混淆着微腥的水生藻气味,随着风一阵又一阵吹到她的鼻尖。
人松散开,她一眼就能捕捉到对岸的周爱桥。
他背对着身后玩耍的人群,摺叠椅子放置最平,似乎变成了躺椅——他就躺在那里,睁着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月亮。
孤独的雾,笼罩在他的身上。
溪面上已经没有能够下脚的石块。明相凡嘆气,发消息。
eliauk:我……
她抬眼看过去,周爱桥握在手里的手机亮起。他打开页面,荧萤光亮扑散在他脸上,有些温柔。
z:猫猫疑惑.jpg
这表情包还是上次她发过去的。
eliauk:有条小溪流,拦下我和你一起赏月的脚步。
周爱桥扭头看去。
明相凡淋满一身月光,站在溪流对面。她穿得很简单,白色短袖、黑色五分牛仔裤,运动鞋。
长发也松松在脑袋顶上挽成一个疙瘩。
她咧嘴笑着,好似天上的月。夜色是天空的镁光灯,将她圈在他的视线中。
周爱桥起身,往她这边走了几步。
明相凡立马呵住他:「哎哎哎!周……」名字在她嘴边打了个转,「小周同学!有水!鞋会湿!」
一连三个感嘆,倒真让周爱桥站在原地不动了。
不过没一会儿,明相凡就看见周爱桥脱掉鞋袜,光着脚踩进水里。
他踏水,走到她面前见她。
「你……」明相凡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周爱桥一身凉意,兴许是在这里呆了很久,吹了很长时间夜风所致。
周爱桥直言:「我抱你过去。」
「啊?」明相凡瞠目结舌。
「不方便?」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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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低头,好像确实有点不方便。
不是身体,是心理。
是那种……隐隐约约的,属于alpha的尊严。
她!怎么可以!怎么允许!让一个alpha抱她呢!
明相凡惭愧一笑:「可以背吗?」
周爱桥没忍住笑,破碎的笑逸散在夜风里:「可以。」
周爱桥半蹲在她面前,她俯身上去。
她看不清周爱桥的脚下,只能感觉到清浅的水被一层层拨开。
明相凡说:「如果刚才你拎着鞋子过来,我们也可以在这边赏月亮。」
周爱桥将她往上颠了点儿,走得很慢:「如果你一开始选择从另一边走,我们现在应该能坐下看月亮了。」
明相凡抿嘴憋笑:「所以——没有如果。」
「是,」周爱桥应和,「没有如果。」
周爱桥将她放下,从自己裤子右边的口袋中取出手帕,坐在座位上,擦干脚下的水渍。
「那边有饮品,可以喝。」周爱桥又去小溪边洗了洗手,给她指了指另一张椅子上放置的瓶罐。
明相凡随手拿过一个易拉罐。
咽下的第一口,表情凝固。
她翻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凑近看发现是啤酒:「啊,是啤酒。」
周爱桥走回来,拧着眉头凑到她面前,他的唿吸落在她的指尖,酒味好像更浓了。
周爱桥从明相凡手里取走啤酒,语气有点冷,「程异今没拿走。」
他重新拿了一瓶矿泉水,帮她拧开,「漱漱口。」
明相凡迟疑道:「那啤酒怎么办?」
「我喝。」周爱桥说。
「?」明相凡惊讶,「可是我已经喝了一口……」
周爱桥用先前她的话,将她堵了回去:「都是兄弟,怕什么?」
明相凡:「……」
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轻轻在空气中嗅了嗅,果不其然,扭头就在椅子后面发现好几个空着的易拉罐,不出意外,应该都是啤酒。
空气中好像还混杂了一点淡淡的奶味。
明相凡一惊,自己才喝一口就产生幻觉了?!
「你在我来之前,喝过酒了?」明相凡转移注意力问道。
「嗯。喝过了。」周爱桥一五一十作答。
「喝了多少?」
「四瓶吧。」
吧?怎么还说疑问句。
联想到刚才,
周爱桥发送了可爱表情包;直接脱了鞋,说要抱她……
这回是真的不对劲。
明相凡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慢吞吞问:「你没醉吧?」
周爱桥靠在椅子上,侧过头,眼眸里盛了天上的月亮,亮澄澄的。
「你猜猜?」语调上扬,似乎在开玩笑。
明相凡扯唇僵硬一笑,试着和他交流:「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他回答得很乖顺。
「谁?」
两人眼中都拥有了天上的月亮。
周爱桥笑着,眼神划过明相凡眉尾处的痣,「你是——」
「我是?」明相凡应和。
「月亮。」周爱桥扭回头,阖上眼睛,满足地躺在椅背上。
行,彻底醉了。
明相凡也躺下,默默欣赏着高悬的月亮。
身后不远处还有相互打水仗的游客,可明相凡和周爱桥与她们之间,似乎多了一层屏障。
这里存在着隔绝了世界的静谧。
只有月色、微风、潺潺流水。
周爱桥冷不丁出声,言语有些混乱。
他睁开眼睛,看向明相凡在夜空中比划星星的手:「小月亮,你以前有没有见过我?」
第21章 窒息
◎「少儿不宜的内容。」◎
明相凡屏住唿吸, 夜间冷冽的风灌入肺腑。
她的面颊一片冰凉,颗颗水珠从天上坠落,好像是晚间夜空的泪。
她问:「你怎么知道小月亮这个名字的?」
周爱桥说完, 闭眼躺在那里,似乎睡着了。可他并不规律的唿吸幅度还是出卖了他。
「你装睡啊。」明相凡伸出一只手, 戳他。
周爱桥齿尖破出一丝笑声:「别闹。」
「谁别闹,你从哪知道这个称号的?」明相凡将脑袋翻了个底朝天。
照理说,他不可能和初若认识,难不成, 这名字自己长腿跑周爱桥嘴里去了……?
在她的夺命念叨下, 周爱桥坐起身,打开一瓶水, 灌了好几口。他并没有去碰那瓶啤酒。
他说:「你想听真话?」
「那不然?」
「中午你姐姐打电话的声音分贝很高。」
明相凡:「……」
周爱桥耳朵这么灵敏?
明相凡话在嘴边绕了一圈:「还有假话?」
周爱桥嗯了声,「假话——上次发给你的照片,和一句『小月亮』, 你一直没有回覆我, 我猜的。」
明相凡心脏在敲锣。
半晌,憋出一个:「哦。」
先前落在脸上的水珠不是错觉,明相凡现在清晰的感觉到,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的短暂刺痛。
夏季的雨,往往来得快,消失得更快。
不过下小冰雹还是雨水就不一定了。
啪。
一滴雨水落在她的鼻樑上,她轻轻嘶了一声——不是疼,而是被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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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就以为是什么飞行生物从空中掉下来。
周爱桥似乎又笑, 不过这次没有声音偷熘出来。他起身, 弯腰, 将另一只椅背上搭着的外套拿起, 扬手,盖在明相凡脑袋上。
「笨蛋。」
明相凡在黑暗中炸毛。
「谁是笨蛋?!」明相凡扒拉外套,掀开眼前的半截袖子。
一道深邃的目光撞进来。
好像在这方寸一隅的视角里,周爱桥变成了她的所有物。
他就站在那里。风冷,裹挟着一颗颗饱满的水珠子,噼里啪啦砸在身上。好像一棵松柏,屹立不倒。
可那道眼神又很脆弱地诉说着什么。
某一剎那,那道目光迎她去探究。
明相凡避开视线,低下头:「我们不走吗?」
周爱桥先一步转身,打开手电筒,给她带路,「走吧,送你回去。」
明相凡讶异:「你知道我住哪么。」
周爱桥说:「实时定位见到过。」
明相凡跟着他那道光亮走。
虽然下雨,但有些游客玩心更甚,已经打起水仗。衣服淋湿都无所谓,仗着夜里谁也看不见谁,下手更狠,周遭只有惊唿连连。
她埋头走着,耳边被衣服拢罩住,只有雨滴啪啪的声音,就如同在她耳膜上起舞。
「我们换条路走吧。」周爱桥突然开口说。
明相凡双手胳膊撑开衣服,视野变广。她侧身看向他,发出一个单薄的感嘆词:「啊?」
剩下的话她还没来得及说,就见着一片黑乎乎的影子闯进自己视线。
她眯起眼睛,下意识想要躲避。
周爱桥挤进这方寸之地。
周遭的雨见缝插针般随着风钻进来。
明相凡打了个冷颤。
该用什么话语去解释现在心脏这种不规则的悸动。
她,竟然对一个alpha心动了?
「你……」
一只冰凉的手覆盖住的她唯一能唿吸的眼睛。
她的所有感官系统失灵。
世界一片漆黑。
快要窒息。
面颊上,轻轻扑着周爱桥的唿吸。
耳侧是他的言语。
「别看。」
明相凡吞吞吐吐:「别看什么?」
周爱桥停顿一下:「少儿不宜的内容。」
「我好歹是个alpha,什么大风大浪没见……」
事实证明,话并不能说太满。
她还没说完,耳侧,被盖住的衣服外面,就传来一道又一道粗-重的喘-息声,其中,夹杂着并不属于这个夏天的淋-灕水声。
明相凡藏在周爱桥手下的脸瞬间烧得通红。
此刻,如果她裹上一层锡纸,一定会呲呲作响。
「我、我们、我们是不是要离开。」明相凡有点束手无措,直接伸手抓住周爱桥的手腕。
他的身体永远是冰冷的,是条暖不热的蛇。
不过目前刚好可以缓解她的燥热。
「是。」周爱桥慢慢回应她。
另一只带着蛮力的手钳住她的腰,不打一声招唿,径直将她转了个方向。
周爱桥松下手,稀薄的空气和月光充斥进来,她的世界重新恢復光亮。
她终于可以看见路。
周爱桥蹙着眉,眼神打量着躲逆在树下的小鸳鸯。
程异今将人抵在树干上,一只手勾着女生的头髮,一只手在腰际游离。
一吻作罢,闲出来的目光和周爱桥的视线对上。
程异今扯唇一笑,扬了扬下巴,眼神格外深沉落在明相凡的身上,示意周爱桥。
「好时机。」程异今张着嘴,一字一字做出口型。
周爱桥有些厌恶地转过头。
原本熏脑的酒意也清明不少。
周爱桥也不在意面前的溪水是否要淹没鞋子,直接将明相凡掐腰举起,扛在肩膀上,踏水走到对岸。
「鞋哎,你疯了?!」明相凡的世界瞬间颠倒,所有景色都在倒退。
就算她没有喝酒,这一番『惊奇』的操作过后,她的脑袋开始晕晕乎乎。
也不知道周爱桥受了什么刺激。
她静静看着站在身侧的周爱桥。
几分钟前,他直接将自己扛到有路灯的行车道上,随后两人就站在路边的菜棚下等雨停。
雨有一阵没一阵的下,不过几分钟,落在地面上的雨水消失的一干二净。
空气中逐渐浮出浓重的土腥味儿。
「你刚才……」
「对不起。」
明相凡张大嘴巴:「?」
「对不起。」周爱桥又说了一遍,「刚才没经过你同意,直接对你动手。」
明相凡倒无所谓,这会儿回过神,神经大条里还带了点好奇:「不是,刚才真那么刺激啊、、、」
这回是周爱桥沉默。
明相凡抓抓头髮,扯开话题,打开手机搜索附近的便利店,「反正,刚才谢谢你的衣服帮我挡雨,我请你去吃夜宵吧。」
她晃了晃手机。
虽然周爱桥秉持着艺人的饮食习惯,下午五点后就不会吃饭。但面对明相凡的要求,总能鬼使神差地点头。
两人找到最近的一家everyday24小时便利店。这个时候,店里的关东煮刚放下新鲜的食材。
两人坐在角落,明相凡先挑了两碗泡面,和两瓶温牛奶。又买了一块毛巾,走到座位时,看见周爱桥的背影,直接将毛巾盖在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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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和先前他盖衣服一样。
「条件有限,先擦擦吧。」
周爱桥点头:「谢谢。」
「不客气,老师照顾学生嘛,天经地义。」明相凡又开始嘴欠。
好像在周爱桥面前,自己分分钟就会变成十年前的幼稚鬼。
明相凡咬着吸管,问:「你怎么不喝?牛奶过敏吗?」
她一拍脑袋,又犯了这种独-断行为。
「不好意思,我忘记问你。」明相凡一脸歉疚,「你想喝什么,我重新给你买。」
周爱桥凝滞了一下动作,轻笑道:「我……喝的。只是,很久没有人替我做决定了。这种决定,就好像是惊喜。」
「该我谢谢你,我很喜欢。」
明相凡拍拍正在闷着的方便面盖子,噗噗的热气从边角的缝隙里被挤压出来。
明相凡松了一口气:「你喜欢就行!」她举起奶瓶,豪爽说道,「干杯!今日就当做我们一起『患难』了!」
周爱桥打开瓶盖,和她碰杯。
「明老师良师益友。」
周爱桥说的话暖人心,感人肺腑。明相凡强行挤出莫须有的眼泪,「为了学生,为了祖国未来的花朵,我甘愿献出我的一切!」
两人目光对视,都破功笑出声。
这戏,着实不怎么像是正经剧本。
明相凡拎着瓶口晃着,「周同学,以后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嗯?」
「就像是最近那个偶像剧里的男一,你也正值青春年少,多笑笑,青春洋溢,看着就很美好。」明相凡夸夸而谈,差点就要当周爱桥面演上了。
周爱桥嘴角弯出一个自己也不知晓的弧度。
明相凡将两只手的拇指与食指翻折,做出『相机』状,定格他的笑。
「咔嚓~」明相凡说,「就是现在这样!周同学继续保持!」
周爱桥提醒她,「面要泡软了。」
明相凡手忙脚乱开始拯救食物。
货架后面,慢悠悠走出一个小妹妹,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店里红色的工作服,半是结巴半是试探问道:「请问……请问您是周爱桥吗?」
明相凡一愣,微微转过脸,看向小妹妹。两人视线叠加,妹妹更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小念忙里忙慌从兜里取出笔记本,「能、能签个名吗qaq」
「啊不对不对,可、可以吗?」小姑娘说话软萌可爱。
明相凡冲着周爱桥使了个眼神。
周爱桥微微颔首。为小念低头签名时,嘴角为明相凡残存的那一丝微笑早已经消失殆尽。
他签好后,将笔记本递还。
小念耳朵都能冒烟,又偷偷瞧了一眼明相凡:「姐姐是您女朋友吗?你们好配!很、很配!!!」
明相凡笑着摆摆手,「不不不,我是他助理,助理而已。」
「噢噢噢!」小念又马不停蹄点头后退,「助理姐姐你好漂亮!」
「谢谢!」明相凡对她笑笑,发挥了『助理』的应尽职责,「今天遇见小周的事情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哦~或者可以等我们离开后再发布。」
「好的好的,没有问题!」
「谢谢配合!」明相凡收回视线。
周爱桥坐在对面,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助理?」
「嗯哼。」明相凡咬断一口面,在周爱桥面前毫不羞涩地吸气,「哎呦,烫烫烫——」
周爱桥抿了一口奶,「那,请问助理姐姐,今晚我住哪儿?」
作者有话说:
请大家记住这位小念同学。
她是 #相爱cp五年前疑似恋爱# 此条热门话题里的唯一证据ovo
*感谢没有名字的小丸子、一只快乐的减肥精、柏槐三位宝贝灌溉的营养液嗷!!!抓住亲亲!!!
第22章 惊喜
◎「你信息素奶味儿的啊?」◎
明相凡噎住:「你来的时候没有安排住处吗?」
「本来打算还愿后就走。」周爱桥淡淡道, 而后慢吞吞补充,「但是鞋湿了。」
明相凡惊愕地撑住自己的下巴,看来周爱桥的酒劲还没过去。
鞋湿了。
这三个黏黏煳煳的。
还让她生出一种「罪恶感」。
明明是他一意孤行, 扛着她踩过溪水。
收银台又来了新客人,滴滴的扫码声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异常刺耳。
她的心跳巨快, 表面淡定到不行,实际心里面一团糟,都是怎么办怎么办,这个男人好像在『耍酒疯』。
他喝醉后, 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吗?
不分男女, 不分ao,甚至不分熟稔与否。
她转移话题, 「你可以让你的朋友来接你。」
「他又不是我朋友。」周爱桥堵她的话,「我的朋友只有你。」
明相凡一顿,这让人怎么接话。
「那你这次来首都, 助理没有跟你一起?」明相凡问道。
周爱桥向后靠, 头微微仰着,眼神里多了些色彩,是明相凡身后物品架上的零食包装。
可能是淋雨后又在空调屋里待着,加上脚下还是湿的,周爱桥皱了皱鼻子,打了一个极小声的喷嚏。
鼻塞,嗓子也开始发哑,说话声音又轻又细, 更是可怜巴巴。
周爱桥闷声:「我的助理不是在这儿么。」
明相凡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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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 又绕回来了。
幸好店里卖有拖鞋, 明相凡付款后让人穿上。
两人站在店门口, 看着一团漆黑的夜。
明相凡侧头,认命般说:「走吧,明助理带你找住所。」
周爱桥脚下热乎乎的,她竟然给自己买了一双棉拖鞋。
夜风吹来,酒意也消减许多。周爱桥打开手机,看见许多未接电话,蹙着眉头,按下控制键关机。
周爱桥带她出来的这条路和她先前来时不同,甚至是相反的。
明相凡艰难辨认了一会儿地图,有些挫败。
周爱桥看着她越来越低的脑袋,出声问:「找不到路?」
明相凡嗯了一声。抱着手机在原地开始转圈,辨别东南西北。
「需要我帮忙吗?」他又问。
明相凡没有抬头,较为敷衍地说行。
周爱桥并没有拿出兜里的手机:「可能是淋雨,也可能是没电,我的手机打不开了。」
明相凡这才抬起头,到了凌晨,脑袋就开始迟钝:「啊,那这样,你看我手机,帮我分分东南西北吧。」
周爱桥应了,伸手接过手机。
她的手还没撤走。
明相凡冰冷的指尖被温热包裹住,熨烫般的温度刺激到神经,她愣愣地从那双手往上瞧。
周爱桥的手骨节分明,在门牌灯下泛着白。
手的主人脸色并不好,甚至也有些病态的白。不过他此刻的神色倒为他的状态加分,微醺的状态,脸颊也带粉红。
他仰着眉尾,说话声音也温柔,「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么?」
「什么?」明相凡接话。
周爱桥没有说话,只是眼神落在了两人相握的手机上。
明相凡顺着他的眼神反应过来,旋即撒开手:「没有没有。」
周爱桥笑,侧过身试探了箭头指向,随后跟着蓝色指引线,带着她慢慢往前走:「走吧。」
他将两人手机放在中间的位置,自己能辨认方向的同时,让明相凡也有参与感。
两人绕了一圈路,面对直线指引,明相凡格外胆大的往前走,一旦遇见十字交叉方向,明相凡就会缓下脚步,落后周爱桥半步距离,等着他带路。
一路还算是有趣,偏向农村地界,有些树丛临近水塘,两人偶尔走着,一只青蛙就崩出来,嚣张地从这一处跳进另一处。
明相凡察觉到身侧这个人,面对『惊吓』时,微微发颤的手,以及错乱一瞬的唿吸,没忍住问道:「你,很怕这种突然袭击吗?」
周爱桥先是和她走了会儿,等到地面都是水泥地,两侧也没有树丛后说:「有点。」
他打开手机电筒:「这里有几层坎,慢点。」
明相凡捏着他衣袖一角,落后他一步往下走。
电筒的光线随着两人移动晃动着,明相凡面对纯粹黑色的时候,辨别物体的能力就很低,走得很慢。
周爱桥说:「以前,被一只猫吓到过……」
正当他说,身侧就晃过一双银白色亮光的眸子。兴许是周围山里的野猫,为了睡觉地盘打了起来,低沉的嘶吼声有些渗人。
野猫围殴的地方簌簌作响。偶尔一声长长的嘶叫,听得人鸡皮疙瘩满身漫起。
周爱桥将手电筒压低,避开了自己的脸。他低下头,加快速度下楼梯。
「哎?」明相凡明显感觉到袖子的主人加快速度,「周……」
面前的人和光线突然晃动了一下。
周爱桥踩空一节台阶。
明相凡勐地伸手,握住他的小臂,定定将人扯住。直到确认他站好,才松开手。
「没事吧?」明相凡取过手机,微微弯腰,用手电筒去看他的脚腕。
可能是这边动静过大,野猫也受惊,两三下就窜没影儿了。
「我……没事。」周爱桥将她扶正,淡声道。
明相凡不信,光线上移,她也看清了周爱桥的样子。
说是沉疴难起也不为过。
明相凡往他的额上探。
一手冷汗。
明相凡走下两节台阶,又看了一遍他的脚下。刚才脱掉鞋子,换上拖鞋,细瘦的脚腕露在空气下。太瘦的缘故,踝窝很明显。
因此皮肤上面已经开始渗血的擦痕更刺眼。
明相凡有些后怕,幸好刚才抓住了他,不然这下面还有十几节台阶滚下去,好好一个明星毁她手里,周爱桥影迷还不得把她祖坟扒出来。
「都流血了。」明相凡想办法,看了眼地图,「还能走吗?除了擦伤,有没有崴到?」
周爱桥活动了一番脚腕,确认后摇头:「没有。」
明相凡将他的一只手拽住,绕过自己的脖颈,搭在肩膀上。
「那先回,等会儿我去给你买药。下过雨的楼梯坎,擦伤不尽快处理会感染。」明相凡往下走了一步,见周爱桥没动,以为他害怕。
明相凡拍拍他,「没事没事,现在不会有野猫了。」
周爱桥回过神,眼神呆呆落在她的脸上。
明相凡带着他慢慢往下走:「哪只猫敢来招惹你,我先喵死它!我叫得比它们还凶!」
周爱桥笑出声:「哪有你这样吓唬猫的。」
明相凡见他说话,也松了一口气:「不吓人的猫是好猫,吓人的就是坏猫猫。」
周爱桥:「那,吓猫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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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思考了一下,反应过来:「说我啊?」
周爱桥模模煳煳嗯了一声。
明相凡佯装责怪,横了一眼周爱桥,嗐,伤者为大:「我是坏人,坏人行了吧。」
「你是好人。」周爱桥肯定道,语气里有一丝固执。
「我不和『醉鬼』一般见识。」明相凡说,「至于你这声夸奖,我就暂且收下。」
周爱桥安静下来,跟着她脚步走到平路上。
明相凡浑身开始燥热,或许是因为拖了个人,又或许是找不到话题的无措。
想了半天,她又找到话题:「你……」
「嗯?」
明相凡缓和气氛:「你信息素奶味儿的啊?」
周爱桥脚步停下,明相凡差点被那只搭在肩膀的胳膊勒死,脚下一个踉跄,她侧身等人说话。
周爱桥:「你,你知道?」
两人又接着往前走,再往前走半条路,就到明相凡住的农家乐了。
明相凡坦然:「不知道啊,但是我们赏月亮那会儿,若有似无闻到些。」
「然后呢?」
「然后就是刚才,」明相凡瞭然,拍了拍他,「刚才一阵慌乱,你受惊吓加上你又喝酒,控制不住信息素气味很正常。不要怕,都是兄弟,我不嘲笑你。」
周爱桥:「……」
明相凡歪头看他:「生气了?」
周爱桥闷声:「没有。」
「那你怎么这副表情?」明相凡抬手,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信息素是奶味儿又没什么,这味儿还挺稀罕的呢。」
明相凡想起什么后接着说:「以前我也遇到过一个奶味儿的,不过那个时候我没分化,他是个奶味儿的omega。也是没能接受自己的味道,有些消极,还想着跳湖自杀。」
「我可安慰他了好久。」明相凡和他慢慢讲,「每周末,他准时准点出现在公园里,裹得像个粽子。每次我都会和他说好久的话,或许他是想和我交朋友?按时出现,但是我和他说话,他又不说,就只嗯。不过能救一个是一个,后来……」
周爱桥哽着嗓子,他的语气中,有着两人都无法察觉的颤抖。
他问道:「后来呢?」
「后来?」明相凡复述了一遍,嘆了口气,「不知道。」
「什么?」周爱桥说。
明相凡笑道:「在这世界上,我们每日来往这么多人,哪能都求一个后来。有一天,他就突然没来了。很正常,我就当他还活着。」
周爱桥轻声试探:「你怎么知道后来他没来?或许,下个周,下下个周,他又出现了呢?」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农家乐门口。
属于初若她们的院子已经熄灯,看了已经睡了。
明相凡先带人进去,安置在大院子里,随便捡了张凳子坐下,和老闆打了声招唿。
她平视着周爱桥,静静说:「那一年,每周周末,我都会在公园呆上一整天。」
周爱桥愣住。
「我想,一年都不会再出现,一定是在这个世界的某处角落好好活着。」明相凡站起身,周爱桥仰着头才能见她。
明相凡没忍住,揉了揉周爱桥脑袋上蓬松的头髮。
「某种角度上,你们是一类人。」她很肯定,「不是么?」
不是么。
他在心底反覆念着这句话。
目光垂下。
落在被串珠一圈又一圈环绕的手腕上。
还记得这串手腕上被缠上时,那些人的说辞——
「能遮住就遮住,好好一个孩子
?璍
,怎么就变成这样?」
「希望这串珠子有用,去去晦气。」
「从小锦衣玉食伺候着,还能抑郁?果然戏演多了找不到魂了。」
「过继?可以考虑,等爱桥大一些再说吧,指不定这怪病能消。」
「改日我也去庙里拜拜,怀这孩子的时候大师都说会是alpha,怎么现在分化成了omega?」
手指摩挲着红色珠子。
那是血,是捆住他的将死未死。
可那也是佛祖赐予他的慈悲,亦是明相凡带来的生机。
她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惊喜。
他最怕的惊喜。
可当她出现在他面前,却没有给他带来战慄和恐惧。反而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唿吸,他想要游出水面,想要钻出海底的囚笼。
明相凡转身:「你现在这儿坐会儿,我去买药。」
他扣住她的手腕,紧着嗓子说道:「谢谢。」
明相凡点头接过这声谢谢。她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更知道这声谢谢代表了什么。
「不客气,周同学。」
「世界很大,环游世界需要一年,早中晚三张照片,一年就是一千多张。」明相凡说,「我还有很多个『一年』,去批改你的试卷。」
「好好活着。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
第23章 空空
◎周爱桥绯闻女友。◎
明相凡在长峪城村呆了两日就回了青荷。
社畜不配拥有假期。
卓成然抿着咖啡, 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她:「怎么样了?」
明相凡装傻:「什么怎么样。」
卓成然一双丹凤眼藏在水汽氤氲后,瞭然:「没拍到?」
「不过我觉得其他七七八八凑起来,热度也有一个周爱桥了吧……」明相凡支支吾吾。
第48页
卓成然说:「和我开玩笑呢。」
明相凡:「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没有。」
卓成然放下咖啡杯子:「那你觉得,这散成豆花的热度, 能为我们公司造出多大的势。」
明相凡纠结制-裁道:「老闆,要不你自己去拍?」
卓成然没说话,静静看着她。
明相凡组织语言向他分析利弊,就差长出三头六臂比划道:「你看现在这个情况, 你朋友说周爱桥有女朋友, 那毕竟你朋友见过,约等于你见过。所以你拍肯定能有所收穫。我这儿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怎么可能拍到。」
卓成然:「……」
头一次遇见这么能说会道的下属。
卓成然摆摆手:「行了,不管怎么说,你跟紧点, 万一瞎猫抓上死耗子拍到了, 热度不就起来了?」
明相凡扶额,感情先前那么多白说。
回到工位上,星辰董事任季芳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任:小凡,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相凡突然想起,两周前从小窝镇回到青荷的时候,无意中拍到星辰一哥夏嘉和对象逛超市。
eliauk:老规矩,保不保。
明相凡指的老规矩就是让她压下这些照片。这算是行内一项默认的规则。一般惊天动地的大瓜悄无声息爆出来,那一定是人情世故没谈拢。
有些苗头, 却像捕风捉影的, 是两方互相在试探。
任:你这孩子, 咱们关系都这样好了, 就不能当没看见?
eliauk:如果我没记错,夏嘉已经被我逮到三次了。
任:我也碰见两次。
eliauk:……我说你花那么大价钱保他干什么,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任:这不是星辰的门面么。
明相凡头一次觉得一位公司即将上市的董事长——单纯的可怕。
eliauk:要不你还是换一个门面吧。
就这种随意出行都能被抓住,还不遮掩。无非就是觉得任季芳会在后面铲屎。
先不说她能不能拍到,当那路人都是假人啊。
群众效率可比狗仔快多了。
任季芳照着旧帐户转帐,明相凡将存储卡拔下去,同城快递直接寄到星辰。
周爱桥照例一天三张图发过来。
两人有事没事会聊上几句。
周爱桥给自己放了假,等明相凡周末,两人会考虑要不要看电影或者去景点游玩。遇到节假日,出行人多,两人会选择在腾讯会议里开个小房间,连线看电影。
明相凡搂着咕噜,一人一狗窝在沙发上。
李听玉最近爱上广场舞,下午出去跳两三个小时,回来洗漱后就困了,早早睡下。
明相凡把咕噜带上楼养着,下班后,她和咕噜吃完饭,一起出门散步。
晚上十点半。
这本该是明相凡和周爱桥规定好的睡眠时间。不过明日周六,两人此时都毫无睡觉的心思,所以随意翻阅了一部影片出来看。
影片叫《背面》,世纪初拍摄的,当时这部影片还去国外拿了众多奖项回来。
《背面》讲述的是两国交战时期,身在异国,男装从军的女主因为好奇,踏入戏曲院,遇见了男扮女装的花旦男主。
两人都误认为对方是同性。
一方是好奇国粹,一方是好奇大千世界。
他们似乎是硝烟中的炊烟。
从语言不通到心心相印。
似乎是知己,又更似心灵伴侣。
都恨自己生错了身躯,只能做书信笔友。后来戏曲院湮灭在战火喧嚣中,两人失去了对方音讯。
余生的每分每秒,他们都在爱的背面行走,永远以最错误的身份,怀念着另一个人。
电影看完,一室光线昏暗。
荧荧白光照在明相凡脸上。
膝头的咕噜已经睏倦到眯起眼睛,四肢蜷着。
两人许久都未说话,电脑歇了一会儿,随即又启动散热功能。
声音在房间中蒸腾着,心也在膨胀。
「电影结束了。」周爱桥出声说道。
明相凡嗯了一声。
咕噜四脚朝天,一个打盹的功夫,差点摔下沙发,腿勐地抽搐几下,把自己搞清醒了。它哼唧了一声,窝在明相凡脚边,脑袋时不时拱来拱去。
电影沉重的余韵还未结束。
仍旧是周爱桥先开口:「如果是你,你也是一样么?」
明相凡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咕噜身上的毛,安抚着。
她回答道:「我不会。」
「为什么?」他追问。
明相凡说:「我想,如果遇见了一位让我心动的伴侣,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等着那个人在我面前消失。」
她接着道:「而且,现在不是硝烟年代,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并没有错。何况,有些东西本该就是你的。 」
「能举个例子吗?」周爱桥问道。
明相凡想了会儿,慢慢说道:「比如,勇气。」
「勇气?」周爱桥在另一边喃喃。
明相凡靠在沙发上,抱着咕噜的脑袋,电脑离得远,她的声音也像是蒙了一层雾气:「是啊,勇气。只是我们不知道勇气藏在心里那个地方而已。如果我们真的很需要勇气,它总会出来的。」
明相凡这话说的有些不清不楚,前言似乎也不搭后语。
网络在此刻断断续续、卡顿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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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在电脑那头问道:「如果你对一个人很心动,那怎么才能确定这个心动是仅属于对她一个人的呢?」
明相凡打开手边一罐常温的啤酒:「那就等勇气。」
「勇气总能战胜一切。」明相凡仰头,喝了三四次,干掉一瓶,「喜欢一个人的勇气,总能带给你意想不到的结果。」
窗外雷电噼开黑色的天。
晃眼的白光钻进房间,片刻,照亮了明相凡的世界。
-
七月一日,周五。
忌诸事不宜。
原本是美好的开始,可在明相凡一脚踏进公司大门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再平凡。
卓成然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站在她的工位前,认真端详着桌面布局。
明相凡桌子上只有一台公司配备的电脑,其他什么都没有。就像是……她这个宣传部经理,做好了随时捲铺盖走人的准备。
明相凡挪到门前,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卓成然不过而立之年,却硬生生将咖啡喝出了枸杞大红袍的错觉。
「来啦?」卓成然出声。
明相凡轻微地点了头,嗯了下。
卓成然皮笑肉不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明相凡装傻:「什么呀?」
卓成然:「周爱桥的八卦实图呢?」
明相凡心里的小人疯狂揍他:「这不是还有一天才满三十天……」
卓成染:「今天拍不到,明天就能拍到了?」
明相凡认真点头:「说不准。」
卓成然:「……」
卓成然说不过年轻人,话都被堵了回去,捧着自己的咖啡气沖沖地走了。
明相凡看着他的背影,蓦地嘆了口气。
隔间的穆青探出头,好奇问道:「怎么,任务没完成?」
「昂。」明相凡应。
穆青浇油:「哎呦哎呦,这可是你进公司以来,第一次失策啊!」
明相凡塌下肩膀:「可不是嘛,太难搞了。」
「拍的谁啊?」
「周爱桥。」明相凡回道。
穆青顿时瞪大眼睛,从隔间里窜出来,大叫一声:「谁?!」
明相凡被她吓了一跳,脑海中刚想好的敷衍台词顿时被打散。
「周爱桥啊。」明相凡不解问,「怎么了?你那有他的瓜?」
穆青小脸通红,羞涩回答:「没有。」
明相凡捏着她的肩膀摇晃道:「没有你这么大动静!」
穆青却说:「今天m慈善晚宴!请了周爱桥,过会儿超话应该就有返图了!」
明相凡突然想起前几天,周爱桥和她看电影,好像说过要去朋友家吃个饭。
明相凡和她聊了几句就回自己工位了。
两个小时后,穆青尖叫着从座位上狂奔到大厅,环顾四周,最后选择了明相凡。
「我靠我靠我靠!!!」
明相凡还在改文案,停下手上的东西看她:「怎么了?」
「热搜热搜!看热搜!」
明相凡东翻西找,最后在屁垫下摸到自己的手机。
锁定页面上已经囤积了很多条消息。
【惊!周爱桥圈外女友首次曝光,两个人一同出席m晚宴!甜蜜互动惹人注目!】
【粉丝直拍!周爱桥罕见不曾塌房?点击……】
明相凡不自觉打了个嗝。
说八卦,八卦就来!明相凡打开微博,等待大屏gg,心里却莫名空落落的。
不远处员工的文件夹掉在地上。
啪嗒。
明相凡回神。
页面刷新多次,微博仍旧是崩溃状态。明相凡将桌面上的东西以最快速度收拾好。
穆青:「你干嘛?现在下班?」
明相凡摇头:「去拍最新报导。」
穆青流下宽面条泪:「呜呜呜拍到热乎的新闻可以让我先看看嘛?」
明相凡点头,和她招唿一声就走了。
这几日天气越来越热,伴随逐日增长的温度而来的,是倾盆雨。
明相凡利落地钻进驾驶座,启动车辆后,却在原地愣神。
雨刮器刷刷运作着,后视镜还未折下来。
直至车后传来汽车喇叭声催促。
明相凡这才踩动油门,将车开出这条街。
路边有空出来的停车位。
明相凡想也没想就将车停进去。
她郁闷地打开手机,点开了高德地图。
目的地页面光标在闪动,可她的思绪怎么都聚不拢。就像是云朵洒下的水,在某一处四散开来,落在人间好几处。
在这一刻,她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风和雨,似乎都变成了冬的冷刀,穿过玻璃,寸寸刮下她的皮肤。
时间漫长。
时间又短暂。
手机进了好多条消息。
最多的还是卓成然的愤怒。
明相凡狠狠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蛋,打开车窗,将奇怪复杂的情绪全部抛了出去。
面无表情地输入m地址,跟着导航提示,启动车辆,向目的地驶去。
-
「周,后面有人跟车。」李贤开口。
周爱桥靠在椅背上小憩,眉头蹙着,闻言也只是嗯了一声。
「今天你和哪个公主聊天呢,那么亲密。平常我也没在你身边见过她们啊。」李贤好奇问道,「你都不知道,就你和那公主聊天,被粉丝拍到,热搜都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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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公主?」周爱桥睁开眼睛,头还是刺痛的厉害,只能用手掐一下,松一下。
李贤将台子上的手机递给周爱桥:「你自己看呗。」
周爱桥撑着脑袋,粗略地划了一遍热搜下的微博。
蛮离谱的。
周爱桥将手机放在后座上,随口问道:「我的手机呢?」
李贤一愣:「不在你身上吗?」
周爱桥缓和片刻,才想着说:「当时给你身边的小助理充电去了。」
李贤这才哦了一声,「那估计是小罗。等会我去给你拿。」
「拿你手机发个信息。」周爱桥又打开了身边唯一的一部手机。
「行啊。」李贤熟练地转弯,眼神又顺带撇了一下后面跟踪的车辆,「还跟着呢。」
周爱桥顺着后视镜往后瞧了一眼。
正在拨打号码的手停在原地。
「李哥。」周爱桥问,「后面那辆车是本田么?」
前路没人,李贤静神往后认真看了一下车标,「是本田。怎么,连狗仔都认识了?」
周爱桥的脸瞬间多了一层红。
李贤咂摸着周爱桥奇怪的表情。
怎么有点像被抓包之后的尴尬?
又有点像小狗见着主人的急迫?
实话说——
今天,不,今夜,就现在!在这辆车上,此刻!
是周爱桥自出道以来,除过拍戏,私下生活中表情最生动的一天。
第24章 触碰
◎「我不会接吻。」◎
暑热天气下的雨, 就像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
没等明相凡行驶至目的地,玻璃上挂着的雨滴已经慢慢变少了。
不清楚什么时候误触了车内平板, 车子平稳开上高架时,电台的情感专项栏目声音骤然变大。
车厢中瞬间充斥着投稿人哽咽的声音。
「我……其实我也不知道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 我现在很矛盾,有时工作时想到他,还会出神,就跟被人夺舍了一样。」
投稿人声线软糯, 透过电话传导, 更让人泛起怜爱之心。
主持人接过话茬,轻咳了声:「按照惯例, 冒昧问问投稿人的第二性别。」
女生抽了抽鼻子,在电话那头回復道:「我是alpha。」
主持人接着追问:「你喜欢的那人,是omega吗?」
女生摇头, 片刻安静后似乎又恍然主持人看不见, 梗着嗓子道:「不是。他也是alpha。这就是我一直纠结的问题……」
明相凡缓慢踩住剎车。
前面红灯常亮,耳边唿啸驶过几辆救护车。大街堵成蜿蜒长城,淋湿的地面折射着朦胧的灯光,像碧波潭水,花花绿绿,随着吹来的风,盈盈盪进她的眼底。
两位主持人安慰了一下投稿小姑娘,随后展开了话题说道:「我们都知道, 随着当今知识以及网络的大范围覆盖, 大家对于第一性别以及第二性别有了不同的认知。早些年呢, 大家按部就班的依照第二性别寻找伴侣, 随着时间迁移,也有更多人选择无视一二性别,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那我们今天就来聊聊心动吧。大家感知到自己心脏不规律跳动的那一刻,面前站着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呢?无关性别、无关年龄,那一刻微不足道的波澜,能否在你的心里产生滔天巨浪?或许此刻你已经有了答案,又或许更加迷茫,你愿意和我们分享你们的故事吗?在这个车马汹涌的世纪,在这个雨后夜晚,你能带着记忆中的ta,讲一个平淡却又真实的故事吗?期待你的来电……」
无关性别、无关年龄。
是无意间晃进她眼底的七道串珠;是小窝镇里颓靡至极将要赴死的影帝;是永兴寺前不曾信佛只为代人还愿的芸芸众生;是那条横亘在二人面前涨潮却被跨过的小溪;亦是躲在村中无人角落野猫丛生的数段阶梯;更是那段《背面》中,直至死亡都无法言说的错位的爱。
明相凡狠掐了几秒自己的眉心。
红痕显现了片刻。
指尖的刮痕却还在。
车流开始松动,明相凡赶到晚宴场地,只剩下服务生在清理盛大花火后的余烬。
明相凡的脸被风吹得发紧,唇角也僵硬着。转身,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重新启动车子,片刻后,一辆平平无奇的车子无措地汇入人海。
车辆漫无目的地行驶着。
两侧不断有车越过,带着刺耳的喇叭声。
等她清醒,已经随着习惯停在了周爱桥的公寓下。
这里她来过很多次,和周爱桥在小窝认识前,好几天都是宿在公寓大楼外的露天停车场。
公寓的经纬度、楼层、甚至是入户率,她都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单元门口的感应灯已经换下六个,有五次都是在凌晨四点施工。
没想到「狗仔」都快变成私家侦探了。要是再听卓成然的话呆下去,估计周爱桥家里几口锅她都能探出来。
明相凡低头笑了一声,带有点自嘲。
她和周爱桥明明才认识半月有余,却莫名有种故交老友的错觉。在这份莫名熟稔的情绪上,那所谓的第一第二性别,好像只是一种莫须有的身份凭证。
明相凡将车熄火。
她翻出手机,打开微博,安静地刷新着每一条关于周爱桥晚宴的消息。
一身墨绿色高定西服熨烫妥帖,与他的身材相得益彰,衬着他的五官更加夺目。晚宴中途有拍卖环节,为表尊重,他也画了浅淡的妆,戴上了墨绿色的美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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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的灯光偏暖黄,随着虚虚实实的雨,透明伞下的周爱桥被相机成功抓拍。
那双映衬着无数追光灯的墨绿色眼瞳,淡淡地看着镜头的方向。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平静,像是伫立在山顶,静默看着山摧地崩的阿佛洛狄忒。
很不巧,这套异域宙斯的图下,就是内场里,与他一同说话的「绯闻女友」。
与先前冷淡的眼神不同。
那一刻的周爱桥,温润,平和。
登上热搜的这一整套图完整地拍下了他的动向。
他将桌上盛有小蛋糕的盘子拿起,侧身,递给了「绯闻女友」,而「绯闻女友」接过之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周爱桥回以微笑。
而大家都嗑生嗑死的稀罕笑容,明相凡见过。属于周爱桥最生动的神色,并不属于她一个人。
她唿出一口气,关掉手机,靠在座椅上,眼神落空,轻轻瞧着不远处灭掉又燃烧的感应灯。
等到灯泡因为长久的寂静,第十三次灭掉时。
明相凡重新打开手机,找到周爱桥的号码,打了过去。
良久。
运营商自动挂断电话。
明相凡不死心,又拨打了一次。
车尾突然嘭的一声。
明相凡向后看去。
一道摇晃的人影正靠着后备箱,一眨眼的功夫,顺着车尾的弧度,滑倒在地面上,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明相凡将手机放下,打开车门,抬脚走过去。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座椅上的手机屏幕通话页面闪烁了一下,接通了。
明相凡蹑手蹑脚走过去,地面上还残留着先前那场暴雨的留下的水坑。她绕过水坑,先入眼的,是闪着白光的手机。
手机还在通话,页面上没有姓名,只有一个金黄色的弯月亮。
明相凡上前一步,仅仅在那一瞬间,她绷紧身子,屏住了唿吸。
一可偏偏风也不如意,忽而捲来,地面上的小水潭晃出粼粼波纹。那一股清淡的奶香味瞬间笼罩住了明相凡。
她不敢上前。
原因无他。
此刻的奶香味,是属于面前瘫坐在地上,正值易感期的男性omega。
明相凡已经被这股香味扰乱了绝大部分的思维。
总觉得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一时半刻她的脑思维运转也变得迟缓,胸腔处传来不自然的心跳声。
明相凡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从兜里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子。
她绕过去,站在男人的左侧,想要将人踹醒。
正当她抬脚的那一瞬,昏坐在地的男人撑起意识,抬起头,载着浓浓-情.欲的眼,直直地望向她。
那一瞬息,倦鸟归巢,大笨钟也停止了摇晃。
此时周爱桥眼中所蕴含的情绪,是明相凡前二十几年从未见到过的——带着蛛网一般的迷乱,顷刻间将她缠绕到窒息。
而她也停止了思考。
手上的手帕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周爱桥的腿上。
周爱桥又低下头,看着那张手帕发呆。明相凡庆幸自己的喉间还能扯出声音。
她也听见了自己在问话。
明相凡先叫了一声他。
周爱桥循声迟钝望过去,从那方手帕,顺着明相凡的脚、小腿、大腿、腰身、胸脯、脖颈、到她的眼。
眼中里面盛满了惊讶。
同时也荡漾着春-潮。
明相凡:「你、你是omega?」
周爱桥没应声。
他盯着面前人开开合合的嘴巴,耳朵嗡鸣着,很难进行思考。
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与寂静席捲而来。周爱桥哑着嗓子叫了她一声:「小月亮。」
明相凡此时也不管什么还不害臊了,径直蹲下来,拍了拍周爱桥的衣服裤子兜。
没有任何的管状药剂。
「你没有带抑制剂?」明相凡问。
第二性别藏在公众眼皮下这么多年,按理说他应当时刻都会带有抑制剂防止突发状况。
而现在,身上,空落落的。
周爱桥看着在他身上如同挠痒痒的人,像喝醉一般,轻轻笑了下。
温热的气息扑在明相凡的侧脸上。
她微微偏过头,看他。
晚宴刚刚结束,周爱桥脸上的妆还没来得及卸掉。
美瞳磨着他的眼球,感官上的刺激让他偷出了一点光景用来思考——李贤路上发现「跟踪而来」的狗仔车,半路莫名消失。她消失的那段时间去哪了?做了什么?
李贤载着周爱桥回到公寓,也不下车,李贤无奈,只能去地下车库找另一辆车开走回公司。
而周爱桥就在原地,静静等着猎物的咬钩。看见熟悉的本田车后,周爱桥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连带着今晚入腹的酒,烧得他浑身滚烫。
他的易感期,毫无徵兆地提前了半个月。第一通电话嗡鸣在他耳边时,灼烧的热感已经覆盖他的四肢百骸,动一节骨头,情-潮泛滥就越发汹涌。
等到恢復小半体力时,那通电话已经悄然结尾。
他抓上手机,颤抖着手打开车门。
再一波汹涌而来时,他仅仅只能撞在她的车后,制造出一点点动静,引得她回头。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面前。
周爱桥的唿吸与明相凡的唿吸在潮湿的夜晚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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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青梨香从明相凡的耳后逸散。
周爱桥滚热的肢体在这一瞬间有了绑缚的对象。
他轻轻将唇凑过去。
贴在明相凡的唇角。
几个瞬息,周爱桥忍着灼烫,身子退开半拳距离。
他瞧着明相凡的眼。
「明老师。」周爱桥叫她。
明相凡嗯了声,嘶哑的。
周爱桥鼻尖轻轻碰了碰明相凡的下颌,依赖着。
「你会接吻吗?」他问。
明相凡讶异自己听见的话,噎了一下回问:「什么?」
周爱桥抿了抿嘴巴,唇色泛着水光。
他说——
「我不会接吻,明老师教教我,成么?」
第25章 标记
◎「求你。」◎
「周爱桥。」
她在空气潮湿的夜里喊他的名字。
周爱桥阖着眼, 诚如周家人所言,他活着的每一天,多数听闻都是『年少成名的影帝』『才华绝艷的天才』。他耳边很少听见『周爱桥』这坦诚的, 只属于他自己的三个字——连他的母亲都未曾叫过。
两人的目光相撞。
明相凡莫名吞咽了一下。
周爱桥神魂颠倒的世界中,裹挟着一股浓浓的清梨香。他的眼神变得阴翳, 酝酿着浓重的雾气。钓鱼的钩不经过同意,拨开静谧的湖水,穿过鱼的唇舌。
明相凡没有做出回答时,周爱桥已经倾身接近, 说话音调曲折喑哑, 宛若被碎冰击破,水液潺潺:「救救我……」
正值盛夏, 哪里会有烟花缭绕。唇舌纠缠,两人的世界恍若铺上月色,点燃一束又一束的花火。绚烂的光影照射在两人身上, 旁若无物的亲吻星星点点极速落下, 就像划过的流星斑斓璀璨。
叮——
平稳停泊的电梯中,跌撞出相拥的两人。开合的铁门吐出腹中迷-乱男女。
明相凡手搭在周爱桥颈后,大拇指摩挲几下,感知着周爱桥不同寻常的腺体发育。
那里蓬勃生机、滚烫如火。
两人缠吻得难捨难分,电梯门的再次关闭唤醒明相凡一丝理智。
她离开周爱桥的唇,两人之间挂垂着一丝透明的水桥。
明相凡额头抵在周爱桥眉心,两人的唿吸紊乱,在空气中蛮横地兼容。
四下虽无人, 但楼道内的监控却还安然。
明相凡看着面前蹙眉渴求吻唇的人, 心底泛起一丝疑虑。可不消她去思考, 周爱桥已经将指腹按在了两人身后的门锁上。
咔哒。
门打开了。
室内漆黑一片, 如同黑洞一般,卷噬着周遭所有星球。
两人被撕裂,融合又分散。
周爱桥习惯性去开灯。
明相凡阻止了他的手:「别。」
周爱桥微微低头,舔-舐着明相凡耳后的肌肤:「为什么。」
明相凡缓了口气,竟有闲心开玩笑:「不觉得夜里的氛围会更好吗?」
周爱桥也没有非要开灯的意思。松下手,又搂住明相凡的后腰。
周爱桥记得自己拍人生中第一部 电影时,需要脱掉上衣,饰演一名医学生。
戏里请来了医科大的教授,为达到逼真效果,教授手上拿的刀,也是真的。
他背对着阶梯教室里的人,就站在讲台上,听着教授一字一句讲解人体构造,同时,那把冰冷的手术刀就在他的嵴背上滑动,稍有不慎,都会划下一道血口子。
教授最后将刀子落在了尾巴骨上。
尾巴骨是民间留下来的口水词,医学上称作尾骨,这里居于骶骨下方,也是后背最塌陷的地方。
教授玩笑话说「他」的尾椎骨最适合长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狐狸那样的最合适,全场闹笑,而少不知事的他也在一瞬间红了脸。
此刻,昏暗的房间中,他的手就落在明相凡的尾骨上。
手术刀般冰冷的手落在那里,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凌迟着。
这只是前奏。
下一秒,周遭环境颠覆。
周爱桥听见明相凡的声音在耳边迴旋。
「知道我是谁吗?」她问。
每人能比此时的他更清楚压在身上的人是谁了。
是装作猎物的猎人,也是戚风蛋糕上飘散的红曲粉——猎人用枪征服猎物,红曲粉用身体裹缠蛋糕。
周爱桥回应:「明老师,我没醉。」
话音刚落,周遭的青梨香味便更浓烈了。在这青梨香中,有一叶扁舟,晃悠着、飘荡着。
明相凡顺着身下人的眉骨一路滑落,湿热的唇落在周爱桥耳后腺体上,迎来了对方一阵战慄。
「害怕吗?」明相凡浅声开口。
周爱桥没说话。
明相凡手下用力,将人翻了过去,压在床上。
明相凡的身量和周爱桥错了些许,也因为周爱桥长期健身,嵴背宽厚,明相凡趴在他背上绰绰有余。
想到这茬的明相凡有点不高兴了,表情都比平时生动许多。她撇撇嘴,将手撑在周爱桥的脖颈侧,许久不下口。
周爱桥有些燥乱,长久的空默随着冷风吹在他耳后,可偏偏总是落不到实处。他不由得偏头,看向掌控全局的猎人。
「阿凡。」他唇齿间磕碰出一道声音。
「嗯?」明相凡出声询问,「怎么了?」
周爱桥的眼下染上一抹绯红,他沉默瞬息,开口求爱:「我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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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过猪跑没见过猪的明相凡一愣:「哪里不舒服?要吃药吗?」
混乱的信息素气味弥散在整个房间中。
周爱桥翻身,伸手捧住了明相凡的脸,指尖在明相凡的鬓角无助地滑来滑去:「标记我,好不好?」
明相凡盯着他的眼。
窗外月色摇曳,盛夏微风掀开半边帘,月光透进房间,映衬在二人眼底。
周爱桥似乎是承受不住不断拍岸的暧昧,眼睛里逐渐盛上了一汪墨绿色的清水。
「求你。」
明相凡的指腹钳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带离她的脸颊。
顺着腕骨蜿蜒而下。
凉。
是月色,也是心脏;是皮肤,也是味觉。
明相凡轻轻吻在周爱桥的腺体上,在他又一次撑不住而□□的时候,微微张开嘴巴,用牙齿,咬住了他的脉搏。
周爱桥有了心慌的情绪。
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席捲了他。
明相凡将头埋在了他的肩窝,吻着他苍白的肌肤。
周爱桥似乎有些无所适从,指尖微微发颤,最后落在了明相凡身上,某处卷至肋骨的衣角上。
那种特殊却又异常汹涌的火,从肋骨烧到尾骨。
明相凡蹙起眉头,手掌微微托起,将唇覆在了他的耳边:「再叫声阿凡听听?」
「阿……阿凡。」他很听话,甚至有些乖巧。
月色打来,室内朦胧一片。
淋灕水声未落,周爱桥恢復了片刻清明。
他望着眼前的人,说不准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他好像忘掉了那座大山里,死去的方小山。
而这种拉扯的感觉,是爱吗?他问自己。
是吧,也许此刻是的。
/
床头柜边上嗡鸣的手机最终没能承受压力,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明相凡勐地清醒过来。
床外耷拉着的胳膊失去了全部知觉,她紧着眉头,拿出被子里的手,将外面吊着的手臂拯救了回来。
两只手都放在床上时,明相凡才察觉此刻的状态,似乎有些……超纲了。
鼻尖耸了耸,室内还残存着几分淡淡的青梨香和奶香。
一种后知后觉的悚然从她身后攀爬到脖颈,压抑着嵴椎,有些眩晕。
而现在,这种眩晕得到了证实。
身后的床垫又塌陷了部分。
一只手从被子下面伸过来,搂住了她的腰。随即,后背抵起一个热乎乎的脑袋,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嵴背上,思绪又僵硬几分。
她扭过头飞快看了一眼,随后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身后的人似乎醒了。
沙哑的声音传来:「阿凡,你醒了么?」
她没说话。
脑袋里开始充斥着很多画面。
从露天停车场开始,所有的行为和轨迹都不受控制一般快进着。
脑海中的画面最终停在了周爱桥滑落在脸颊一侧的泪珠上——
他红着眼角,搂住她的脖子,将人扣在怀里,小口咬上她的耳垂,讨好般问道:「要不要再来一次。」
明相凡梗了一下:「我……」
周爱桥在被窝中拾起头,仍闭着眼睛,顺着感觉在她的蝴蝶骨上轻轻落下一吻。
「你不用自责。」周爱桥睁眼,却茫然。视线停留在她后背凸出的骨头上,「是我引诱的你。」
而作为主控者的她,昨晚的无数个瞬间中,是有能力停下一切行为的。
可是她没有。
明相凡拧着眉心不做声。
周爱桥又接着说:「阿凡,你、也是喜欢的吧?」
这种近乎于讨好的语气让明相凡心底失惶,她也不顾自己是否穿衣,在被窝中转过身,和周爱桥面对面。
果不其然,周爱桥的表情很奇怪。
有些纠结,又有些自说自话的意思。眼神没有落在实处,眼睫落下时又遮挡了大部分情绪,似乎想要得到一个肯定,他又问了一遍。
明相凡迟疑了一瞬,看着他的表情慢慢说道:「要是我不喜欢呢?」
「你会喜欢的。」周爱桥沉默片刻,说出这句话。
明相凡的眉头越皱越深,周爱桥却突然抬起脸来,指腹落在明相凡的脖颈上,眼神灼热,盯着开合的唇。
他亲吻了上去,明相凡心里陡然一凉,很明显,刚才说的一大串话周爱桥压根没听。
她伸手慢慢抚摸着他的后脑勺,顺着头髮自然垂落的方向,一下又一下,后来慢慢带到腺体处,昨夜的撕咬中,腺体落下了淡淡的齿痕,渗了血,一晚的沉寂后已经结痂。
她的拇指在上面安抚着。
昨夜的临时标记发挥了作用。
渐渐地,周爱桥退出了这个晨间亲昵的吻。
淡淡的青梨香味萦绕在周爱桥的鼻尖。
明相凡摸摸他的眉毛,拇指搭在他的眼皮上,轻声哄着:「睡会儿。」
周爱桥的手握住她的腕子,放在了自己锁骨上。明相凡的视线随之落下去,看见了周爱桥手腕上昨晚被她捏出的淤痕。
等他沉沉睡过去,明相凡才松了一口气。
缓慢起身,费力地将手腕从周爱桥手掌里取出。站在原地看了眼地上的衣服,七零八碎,包括她自己的。
她悄默走到周爱桥的衣帽间,随手拿了一件他的休闲衣裤到浴室清洗后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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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浴室出来,明相凡又回到卧室瞧了片刻,周爱桥睡得正熟。她没叫醒他,而是用干发巾包着头,带着吹风机去客厅吹头髮了。
也正是因为吹风机的噪音。
开门的声音不值一提。
等明相凡觉得余光处有光影晃动时,来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拎着早点的凌杉看着面前的陌生女人,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当视线落下看见女人穿着周爱桥的衣服时,下巴快掉到了楼下。
凌杉:「……请问?」
明相凡:「……嗯。」
凌杉眨眼:「?」
明相凡点头:「嗯。」
第26章 喜欢
◎「小笨蛋。」◎
凌杉也是见多识广的人, 见此情形,开门见山问候:「您好,我叫凌杉, 爱桥的……朋友。」
明相凡捏住干发巾一角,思绪翻腾。
受害者还在里面睡着……
她这个始作俑者该怎么称唿?
好像现在这个处境, 一夜乱情才是最恰当的。
明相凡艰难开口:「我也是,嗯,他的朋友。」
凌杉从厨房找出餐盘,连连应声:「好, 我不知道你来, 早点不多,你先吃, 我等会儿再给爱桥买。」
明相凡摆手推辞:「我马上就走,上班到点儿了。」
凌杉又客套地哦哦哦一遍,「那我给你装几个小笼包, 路上吃。」
两人就在客厅打太极, 谁也没发现卧室的门已经打开了,周爱桥睡眼惺忪地靠在门边,岔着胳膊,微眯着眼睛,听她的动静。
明相凡手忙脚乱,脑子里还在想着昨天的衣服一不留神全给撕碎了,等会儿上班穿什么、怎么穿。蹑手蹑脚往衣帽间走,一抬头, 就看见「怨气缠身」的周爱桥。
「哎你……你你怎么醒了?」明相凡定住脚步, 发觉对方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扫射, 脸颊噗噗,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周爱桥歪头,疑惑:「我得一直睡着?」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明相凡垂下眼睛看自己的脚趾。
如果脚趾拟物化,现在一幢别墅已经成型了。
「要换衣服?」周爱桥看穿她心思。
明相凡嗯了一声。
「跟我来吧。」周爱桥带着明相凡,推开衣帽间的大门。
「你的身量和我差不多,运动套装可以么?」周爱桥随意问道。
明相凡抬眼飞快打量着周遭挂垂的衣物,支支吾吾:「应该可以。」
周爱桥点点头,弯腰打开柜子下面的抽屉——挂起的衣服都是穿过的,抽屉里是代言品牌寄来的,还没来得及穿的新衣。
明相凡盯着他的背影,脑海里开始绕毛线,有些打结。
周爱桥难道失忆了?看神色和往常一样,似乎昨晚对他来讲就是一场平平无奇的春梦,难不成这就是影帝的修养?
明相凡眉头越来越紧,面前拂过一阵淡淡的奶香味,她才回神。
周爱桥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昨晚那场标记太彻底,导致他的信息素味道中还卷裹着她的青梨香。明相凡抬头看着一脸无事发生的周爱桥,内心的愧疚感更甚。
「那个。」明相凡一开口,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断。
她脸色勐地一变,嘶了一声。
周爱桥神色一凛,伸手就将她逐渐低下去的下巴勾了起来。
他的食指还是冰凉的,手腕上还带着那串珠子,落下的穗影在明相凡眼底晃啊晃。
「咬到哪了?」周爱桥问道,语气并不友好。
他可能觉得自己是个事儿精。明相凡想。
她伸手欲推周爱桥的腕子。
周爱桥勾着她下巴的手没动,反而是加重了力气捏了捏,还挪了个方向:「张嘴。」
明相凡唔唔两声,双手都扒在了他的胳膊上,求饶般说道:「没什么,就是咬到舌头了。」说话间,满嘴的血腥味道开始弥散,明相凡愣了一瞬,满脸懊悔。
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语气里的撒娇意味。
周爱桥就跟神算一般:「流血了?」
明相凡这次不逞强了,点头。
周爱桥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打开衣帽间通往另一个洗漱间的门。
明相凡:「……?」
「先漱口。」周爱桥让她先过去,又翻翻找找拿了合适的袜子。东西拿在手上,总感觉还缺了点什么。他又踱步走到卧室,从「满地狼藉」中分析着缺少的物件。
哦。
他反应过来了。
看这损坏程度,应该不能穿了。
明相凡从洗漱间出来,顺着原路回到衣帽间,没见着周爱桥,摩挲着找房间,最后从书房侧门拐进来,就看见蹲在内衣面前的周爱桥。
明相凡:「???」要不还是把我噼了吧。
她看到了什么?
周爱桥哎!
周爱桥蹲在她的内衣面前,神色正经,甚至有种钻研到底的趋势。
明相凡满头黑线,再不惊扰周爱桥的情况下,轻轻咳嗽了一声。
周爱桥反应过来,起身向她走过来:「你穿什么码的,我让助理重新买上来。」
明相凡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等会我回家换新的就成。」
周爱桥额角的青筋随着心跳赤动着。
他的眼神落在明相凡藏在蓬松发尾下的丰满,眼神一愣,不自然地转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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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你不是说上班要迟到了?」
自己打自己巴掌的滋味不好受。明相凡纠结了一下,给他说了码数。
周爱桥拿出手机发消息,慢慢同她说:「别怕尴尬,找了女性alpha帮你买。」
明相凡心跳莫名停滞了一瞬,随后,那种奇异的跃动又席捲而来。
她重新提起了刚才想要问的事情。
「周爱桥。」她很严肃地叫了他的名字。
「嗯?」他收了手机,眼神投过来。
「我得对你道歉。」明相凡后撤一步,九十度大鞠躬。
周爱桥倒有些无措:「什么?」他走过来,握住明相凡的胳膊,将人揪起来,「道什么歉。」
明相凡眼神落在两人脚下,「昨晚是我一时不慎,对你产生了非分行为,对此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全部告诉我,赔款道歉或者让我当牛……」
周爱桥拇指摁住了她的嘴巴。
他两只手捧起了她的脸,眼神直勾勾地穿进她的眼瞳里,丝毫不害臊地说:「我很喜欢。」
明相凡:「什……什么?」
周爱桥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昨晚我很喜欢。」
明相凡的脸颊以肉眼的可见的速度,在周爱桥掌下爆红。甚至有种趋于赤红的色彩。
周爱桥凑近了一些,看着她眼中自己的倒影,缓缓说道:「我喜欢你的信息素,喜欢你亲吻我,喜欢你带给我……那灭顶的快.感。」
「可……」明相凡想反驳,但是脑子懵懵的,根本梳理不出最初的缘由。
周爱桥接着她的话:「可是什么?昨晚是我找到的你,是我——」
「引诱的你。」
天啊。
如果有一种皮下细胞鑑定仪器扫描她,现在一定可以发现她的每一寸皮肤以及皮下的细胞都在兴奋地跳跃。
早上两人相拥而眠,周爱桥也同样说过这句话,可那远远不止现在带给她的冲劲。
就像是突然跳进了汽水王国。
滋滋的气泡破碎声音在她的世界里不断盘旋迴响。
这种麻酥酥的知觉顺着四肢百骸,直直冲向头顶。
明相凡撇开视线,躲开他那灼热的目光:「你别pua我。」
周爱桥笑,「从哪学的,瞎用。」
两人距离过近,气息不断融合。
明相凡松下一口气,问出那个从昨晚就耿耿于怀的念头:「那你……」
那你喜欢我吗?
心动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妄自菲薄的人,更不会面对自己的心动原地等待幸运降临。她会主动去抓住每一个流逝的念头,会勇敢,会坦诚。
昨晚看到热搜,胸腔里塞满了酸涩的橙子。
那时候她就在想,她需要一个答案。
「喜欢。」周爱桥将她搂在怀里,头低着,肩膀也内扣着,整个人溶缩在明相凡的怀抱中,是一种极度缺爱的拥抱,就像是……他在拼命从这个拥抱中汲取生存的养分。
明相凡眯起眼睛,餍足地笑了起来。
很幸运勇敢之后,那份心动终于可以跳动在阳光下。
「昨晚……」明相凡揪住他后背的睡衣布料喃喃。
周爱桥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回覆:「笨。」
明相凡推攘着想要逃离他的怀抱,「你说谁笨!」
「谁承认谁就是。」周爱桥侧头,在她耳边说,「小笨蛋。」
唿吸扫动着,髮丝也跟着暧昧。
明相凡不吱声,周爱桥这才从拥抱中退出来瞧她。
「生气了?」
「笨蛋会生气?」明相凡睨他一眼。
「嗯……这个问题得好好想想。」周爱桥揉了揉明相凡刚刚吹干的头髮,髮丝绕过他的指尖,滑熘熘的。
明相凡:「那你自己想着吧。」说完,她就作势离开。
周爱桥拦住她:「逗你的。」
他同她认真解释:「昨天晚宴是我朋友为博美人一笑办的,虽说我本人不想去,但代表的是周家的面子。热搜上的谣言不要信,一张图片能编出几百个故事。那位女士是公司旗下准备签约的艺人,李哥想签到他名下带着,让我搭话疏通一下。」
明相凡将眼睛瞥到另一边,把碎发挂到耳朵后面,又察觉脸烫得吓人,又把头髮放了下来,嘴上别扭:「哦,你解释那么多干什么。」
周爱桥笑:「这不是害怕么。」
至于害怕什么,明相凡想都不用想,无非就是怕她这个「笨蛋」会生气!
这下好了,从源头解决问题,这股气还没来得及喷发,就从肚子里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卧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动静。
两人都忘记了客厅有只热锅上的蚂蚁,或者说——瓜田里乱跳的猹。
凌杉看着盘子里的早点逐渐失去生机,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些绝望。
房间虽然很大,但是各处的门窗都在开放着,稍微有点动静,客厅是能够听见的。
于是,在凌杉的耳朵中,两人一起走进了衣帽间,随后一个人去了洗漱间,一个人回到了卧室。再然后,另一个人拖沓着鞋子,走了一圈,脚步声也消失在了卧室方向。再再然后,世界寂静。
凌杉的幻想中,两人正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风暴。
但又想着周爱桥的情绪状况,以及分外陌生的明相凡,他还是给自己壮胆,准备敲响主卧的门,阻止未知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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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杉敲门的手举起又放下,最后抱着自己的胳膊,在门口嘆气。
正当他又酝酿了新的勇气,扬起手。
门——
打开了。
周爱桥耷拉着眼皮,问道:「有事?」
凌杉沉默,但又没完全沉默,像个老妈子似的问道:「吃饭吗?」
周爱桥并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侧过身,问明相凡:「饿么?」
明相凡坐在床沿上,等着内衣的到来。闻言摆摆手:「不饿,谢谢。等衣服换好我就去上班了。」
周爱桥点头,回身望着凌杉:「听到了?」
凌杉:「……成。」
周爱桥又要关门,凌杉挡了一下,倒没忘记正事:「那你今天还去诊疗吗?去的话我就安排。」
啪——
门关得更快了。
明相凡听了一耳朵,抬头询问他:「什么诊疗?你生病了吗?」
周爱桥阖上眼睛,不着眼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才转过身,说道:「没生病,小问题。」
明相凡不相信:「是你的小秘密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就不问了。」
刚才明相凡拉开了窗帘,淡黄色的晨光从穿过透明玻璃,映在白纱上,撒在整间卧室。而明相凡就坐在光影中,显得就像一朵坚韧又清纯的白牡丹——虽然矛盾,但很合衬。
周爱桥神色微动:「不是小秘密。」
他走到她面前,弯腰矮下身,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额头顶住她的下巴,低头。
声音软乎乎的:「易感期不稳定,准备做个系统检查。」
明相凡顺口问道:「昨晚也是不稳定导致的?提前了么。」
周爱桥蹲下,手臂交叠,趴在了明相凡的腿上:「是。」
明相凡垂下眼睛,看着他发尾后,粉嫩微肿的腺体,伸手摸了一下,指尖在上面滑动。
周爱桥闭上眼睛,遮挡住了所有情绪。
明相凡说了实话:「昨晚……到了嗯,那个关键时候,我瞧你状态不对,所以我并没有完全标记你。」
周爱桥微微睁开眼睛,神色中有些迷惘,空洞地垂望着地板。
明相凡接着道:「我仅仅是临时标记。」
在性与理智的交锋期,明相凡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她明白,一次完整的完全标记,将会让一位正常的omega失去自由。从那之后,将会被牢牢地归属于她的地界。
而昨夜兵荒马乱。
周爱桥对那时的她来讲,仅仅是一位让她觉得心动的可恋爱对象。
让对方在易感期因激素影响做出失误判决,从而失去终身自由,除了能说明她是个混蛋以外,没有其他的解释。
于是她选择了临时标记。
临时标记只有两个月的期限。她的信息素会融合于他的腺体中,在他易感期难熬时,缓解他的症状。
两个月也更能让她和周爱桥清楚辨明——昨夜的一切,是一场情.欲上头带来的冲动,还是一次刻骨铭心的魂灵交付。
第27章 合约
◎「咕噜很像你。」◎
「今天还去吗?」凌杉拨弄着手机, 淡淡瞥了眼陷在沙发里的周爱桥。
周爱桥清理邮箱,过了片刻才回覆:「嗯。」
凌杉放下手机:「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以及我是你疗愈医生的医德,我问你一个问题。」
「问。」
凌杉试探道:「你今天的情绪正常不。」
周爱桥暗灭手机, 抱臂垂眼,淡淡说:「正常。」
凌杉紧了紧牙根, 在微信聊天框中飞速打字,连着发送很多条信息之后,湮声。
周爱桥手指摩挲着手机,阖着眼, 仰倒着休憩。一片静谧后, 还是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很清醒,非常清醒。」
凌杉知道他在说什么, 忍了忍,却没忍住:「很喜欢她吗?」
周爱桥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莫名说了一句:「她救了我。」
凌杉:「她救了你?什么时候?」
周爱桥睁开眼睛, 抬起手腕, 那串红色珠串下的皮肤肌理已经刻在他的心脏里,随着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的不断凌迟着他。
他麻木了。
甚至想要刻意无视。
就当他决心死在荒僻小镇的那天,跟随着他的明相凡闯进没有生机的房子里。
容珍姐是旅馆的老闆,也是为数不多能理解他的人。周爱桥那时已经写好遗书,信中讲明了一切以及身后事。
他的念头里,他是一捧随时都可以灰飞的土,随意将他抛弃到世界哪一处地方都可以。
可她救了他。
明相凡是个勇敢、却又不会伪装的人。
她言语里的漏洞那么明显, 但只是简简单单询问了一句「你不吃饭吗?」他就缴械投降。
周爱桥清楚地知道, 这一刻, 他不会溺死在这个世界荒僻的一角。
那一天, 他睁着眼睛,站在浴室门口,看着那满池的水一点点流逝。
其实那个时候他还在想,如果某天,那种念头再次重返,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死亡。
直至此刻,他好像找到了汪洋大海中可以攀附的浮木,他想挣脱海底的失重,想要再看一眼天空与海鸥。
凌杉将周爱桥送至工作室,司教授相邀其去谈话。凌杉在办公室里翻找着以往的案例资料,连司教授的敲门声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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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教授推开门,径直说道:「你知道周的症状变严重了吗?」
凌杉这才反应过来,按下手上杂乱的文件,嘆了口气:「看出来了。」
其实他们做心理疗愈,更怕的就是患者将求生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而现在周爱桥就犯了这个巨大的错误。
他将生存的希望,挂在了一个只有露水情缘的alpha身上。更别说两人第二性别的差异会让周爱桥永远处于弱势。
这是将刀,亲手递给了别人。
他受伤的概率,暂且不论。但,一定会受伤。
司教授坐在沙发上:「催眠时,前半程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他已经能平淡的将过往完整地叙述出来,直到后半程,他的潜意识里,出现了另一个人。他叫那个人——阿凡。」
司教授和凌杉又细緻沟通了半个小时。
离开时,一打开凌杉办公室大门,就见周爱桥倚靠在斜对面的白墙上。
司教授面色不显:「什么时候醒的?」
周爱桥实话实说:「您离开时。」
「都听见了。」司教授嘆了一口气,有些惋惜的说:「我有个建议。」
周爱桥颔首:「您说。」
司教授思索了一瞬,开口道:「我建议你,与那个人签一份合约。」
「合约?」周爱桥蹙眉。
司教授解释说:「拟一份恋爱合约。你们之间本就有ao的性徵差距,你目前仍处于易感期,加上身体状况,我不认为你目前的状态能够理智看待这份感情。」
周爱桥:「我不需要。」
司教授没有否认他的情绪,只是淡淡说道:「你不需要,可是她需要。」
「你需要对于这份突至的情感负责。」司教授拍拍他的肩膀,在下一个路口拐回诊疗室休息去了。
/
明相凡稀里煳涂上完班,最后看了眼沉沉的天色,选择打车回家。
出租屋巷子太深,车停在了街道口。
明相凡下车后,天上已经开始坠雨珠。走到单元门口,明相凡才察觉气氛不对劲。
透过临近街道这边的一层玻璃外窗往里看,灯火通明。
平常这个时间段,李听玉还在外面跳广场舞。此刻房间里还传来阵阵笑声,连一向安分的咕噜都高兴地汪汪叫。
明相凡照例先找了一圈晾晒区有没有衣物,随后在门口唿叫咕噜开门。
没想到门突然打开了。
初若正笑意盈盈看着她。
「若若姐!你怎么回来啦!」明相凡一愣,随后直接扑上去抱住初若,「上次不是说要去拍戏吗!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和你说了,你还是要上班。」初若调侃她。
明相凡哼唧一声:「我可以翘班!」
「噫,不要,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耍大牌呢。」初若佯装嫌弃松开她,「洗洗手,等会吃饭!」
明相凡往厨房探进半个身子,惊嘆道:「哇!双剑合璧!和奶奶一起下厨!我好大的面子!」
李听玉笑着摇头。
初若挤了挤明相凡,重新清洗了粘板,认真切土豆丝:「谁给你做!」
明相凡哼哼两声,洗完手出来后,也跟着挤进了厨房。
「哎。」初若甩了甩头髮,没成想髮夹直接断开,一头乌黑的秀髮散开,奈何手上都是油,「小月亮,帮我拿个发圈绑个头。」
明相凡在自己裤兜里摸了下,摸到一个漏网之鱼。
「刚好我这里有。」明相凡走过去,替她把头髮先揽起来。
一阵淡淡的玫瑰香味飘了过来。
明相凡一怔,偏了偏脑袋,看向初若耳朵后面的腺体。
虽然腺体如常,但是皮肤上面还是有一圈淡淡的牙印。
要是往常,明相凡绝对不可能察觉到这种事情,更不可能会在普通时期闻到omega的信息素气味。但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让她渐渐开窍,此刻在初若的身上,能完全感知到另一种信息素的占有,让明相凡清楚察觉到了「领地意识」。
初若扭头:「怎么还没吃饭就发食呆?」
明相凡回神,飞快帮她把头髮挽了起来。
等到晚上,两人一起出门遛狗,明相凡才支支吾吾问她什么情况。
初若脸一红,装蒜:「什么什么情况。」
明相凡无语:「大姐,你当我三岁小孩?」
初若抿嘴笑:「哦。」
明相凡:「……吊我胃口呢。」
「没有啦,」初若语气中含着一种未察觉的甜蜜,「是男朋友,到时候领来见你。」
明相凡突然想起上次聊到的『董事长儿子』,恍然:「就是上次你说的那个人?」
「啊?」初若懵,「我讲过吗。」
明相凡说:「就那个陪你拍戏,给你送花,为了和你避暑将全工作室都请过去的那位董事长儿子~」
初若红了脸,「是他。」
明相凡好奇道:「你喜欢他吗?」
初若扭头,一脸你再问什么的表情:「小月亮!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我不喜欢他我和他上床!」
明相凡捂着脑袋:「我还没说什么呢!」
「你还没说什么?你要是开始说了那得多离谱!」初若指挥咕噜,「咬你姐姐!看她嘴里还敢不敢瞎吐泡泡。」
明相凡沖她做了个鬼脸,往前跑去:「咕噜最听我话,你使唤它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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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咕噜就一个飞扑,追着明相凡跑。
明相凡穿着早上周爱桥给她找的运动衣,灰色的。而咕噜爪子在雨地里踩来踩去,早都脏了,明相凡见状,跑得更快。
初若一边拽绳子,一边大喘气:「小月亮你再跑今晚就别回家了!」
明相凡跑到路边,人行道红绿灯正在闪烁,她回身笑:「你让咕噜别跑,我就不跑。」
明相凡说完,就扭头看倒计时。
青绿色的小人不断跳动着,一格格白色的琴键在脚下递进。
马路对岸。
指示灯下,站着一个人。
这条街是新安公园外,最靠近市中心的一条大路。
不过因为傍晚下雨,路上行人少得可怜。
汽车划着名地面的水疾驰而过,红色的尾灯在水雾中朦胧的发散着。
那个人,就定定站在那里。
牛仔外套、运动裤,还有鸭舌帽和口罩都是黑色的。要不是后面拐角的墙是白色的,明相凡还察觉不到他。
距离他不远的停车点,有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在那里打着双闪。
明相凡放慢脚步,但还是坚定地向他走去。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明相凡倒先笑起来。
明相凡问:「你怎么在这儿。」
周爱桥下巴扬了些,示意不远处的车:「公司开会,刚离开。主路太堵,改了导航,没想到惊喜在这里。」
「汪汪汪——」
咕噜带着初若等了新一轮红绿灯,姗姗来迟。
周爱桥伸手,松松捏住明相凡的小臂,将人拉到路岸上。
咕噜的牵引绳收紧,初若一个人拽得更费劲,明相凡接过绳子,脸板起来对咕噜说:「坐下,不许扑我!」
周爱桥突然笑了一声。
轻轻的气音。
周边也没有路人,声音被无限放大。
明相凡耳朵渐渐变了一种颜色。
初若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打转。
嘶——
这个男的,有点眼熟。
初若伸出手指,戳了戳明相凡的腰,明相凡才从咕噜面前抬头。
「哦对,得介绍介绍。」明相凡誊了手上的牵引绳。
初若:「等等,他是不是上次那个寺庙门前站的口罩男。」这个身材很像。
明相凡脑筋转了个弯:「啊!是的。」
周爱桥挑了挑眉。
明相凡先给他介绍:「这是我姐姐,从小打到大的,超级无敌大美女。」
周爱桥眼神从明相凡身上挪过去片刻:「初若。」
初若:「???」
明相凡:「……?」
初若惊讶:「我这么红了吗?」
周爱桥看向明相凡,伸手将她头顶上一片小小的桂花花瓣拿掉,补充说道:「提前泄密,过段时间我去客串的电影里,你姐姐是女一。」
初若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是!内部人员!
初若拉住明相凡:「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业内人士啊?」
明相凡清了清嗓子:「给你介绍一下。」
初若:「嗯!」
「你别尖叫。」
初若狐疑看她。
「这位——是周爱桥。」明相凡话音刚落,周爱桥就摘下了他的口罩以证。
周爱桥微笑致意:「你好。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综合刚才的话,初若有些回不过神,「等等等等——我女一?」
明相凡望向周爱桥,见他点头,这才嗯了一声:「请客吃饭!!!女一哎!守得云开见月明!」
初若重心显然没在这上面:「我女一?周……周老师客串?」
明相凡捏捏她的胳膊:「这个有什么说法吗?」
初若:「我会不会被骂死?到时候都说周老师给我作配……」
明相凡想起两年前初若客串了一部小成本的电影,里面有位小火的偶像歌手,最后粉丝将其出演时间统计出来,初若比那位多了三分钟,被歌手的粉丝追着骂了一个多月。
「没事儿,有人骂你就找周老师给你澄清。」明相凡拍拍胸脯,坦言道。
咕噜以为明相凡要抱抱,尾巴立即开始扫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明相凡的肚子上。
明相凡看着胸腹那片黑色的梅花印记,脸黑了大半。
「咕、噜!」她恶狠狠地捏住咕噜q弹的耳朵。
周爱桥走上前,扣住明相凡的手,「别生气,一件衣服而已,我还有几件同系列的,你要是喜欢明天去拿。」
明相凡:「……」
初若:「……?」今晚纯纯现实主义魔幻电影开拍。
初若向后退了一步,在大脑中搜索到了明相凡向她询问『周爱桥』的那天场景。
该不会……那么早就认识了???
紧接着,初若看见周爱桥从兜里取出卫生纸,半扯着明相凡的衣服,仔细擦拭着上面的泥印子。
咕噜脑袋歪来歪去,盯着这个陌生的男人。最后抬起屁屁,凑近,在男人腿边嗅了嗅。
可能因为周爱桥身上还残存着淡淡的奶香味,咕噜很喜欢,它先试探着用爪爪踩着男人的鞋子,男人正专注地帮明相凡擦衣服,咕噜胆子又变大——
直直站立,扑到了男人的腿侧,抓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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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刚要开口,周爱桥阻止了她,反而问道:「叫咕噜?」
明相凡嗯了一声。
周爱桥将擦脏的卫生纸塞进口袋,伸出大掌揉了揉咕噜的脑袋。
初若口中那个很会识人的耶耶,露出一排小牙和粉嫩的舌头,甜甜地冲着周爱桥笑了起来。
周爱桥动作一滞,反应过来后,笑了下:「咕噜很像你。」
明相凡:「……」
初若:「……」
第28章 绵羊
◎「小姐约着长工私奔。」◎
回家后, 明相凡几乎脱了一层皮——被初若扒的。
初若挠她痒痒:「好啊你,一个月睡到影帝,这么大的事情瞒着我!」
明相凡也很委屈:「姐!我亲姐!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今天又上了一天班!我就是想坦白,满打满算也是现在这个点才能找你啊!」
初若又缠着她问了好些事情。
一品味, 发觉不对劲。
「你和他都是认真的吗?」初若一针见血问道。
喜欢一个人——
眼睛可以阖上;嘴巴可以闭上;可是脑海中却不能不想。
这种感觉藏在所有感官背后,却独独占据大脑所有神经里。
初若曾经很喜欢带她玩钓鱼游戏。圆圆的小盘子里放着很多带着磁铁的小鱼,间隔几秒,那些小鱼就会张大嘴巴。
她们拿着迷你钓鱼竿, 试图真将小鱼钓上岸。
其实年幼的她们并不知道, 鱼饵中,不是食料, 而是另一极的磁铁。
看似鱼乖乖上钩,实则只是磁铁的互相吸引罢了。
/
两天后,初若收到邮件, 经纪人替她接下了一份电影邀约。着名导演杨永华的首徒邓川担任电影主导演。
初若饰演女一。
明相凡这两日没去周爱桥家里, 就连他打来的电话都拒了。
原因无他,那日晚间分别,周爱桥专门又捏捏她的脸,说想他随时都可以去他家。语气亲昵得不像话。
害得初若这两天一想这事儿,就夹着嗓子逗她:「想我就到我家去~」
电影有几处取景在青荷,加上组内大部分演员都在这儿,导演就定了在青荷开机。
开机当天,初若拉着明相凡一起去沾喜气拿红包。
原本以为周爱桥客串而已, 发布会并不会出席。没成想和端着蛋糕盘子找清静的明相凡狭路相逢。
明相凡艰涩地咽下一口蛋糕, 看着面前被一众出品方导演包围的周爱桥。
很难说周爱桥本人的气质。因为在过往出演的影片中他什么风格都能驾驭, 导致众人对他的形象理解是分裂的。
有些人会觉得周爱桥仍是童心未泯的明星, 整天在微博底下宝宝宝宝的叫着;有些人会觉得周爱桥是个演技精湛的娱乐圈老干部,见他时都恭敬地叫周老师;还有人会觉得他只是进娱乐圈体验生活,等生活充实之后又回家继承家产的南城周家贵公子。
而此刻,周爱桥像是一匹狼。
狼喜欢什么。
当然是嘴里的猎物。
尤其是猎物将要挣脱时,狼的兴致才会被勾至顶峰。
明相凡就是那只狼口的绵羊。
周爱桥放缓脚步,最后侧头「徵询」导演:「那位是谁?也是组内的演员?」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往明相凡这里投射来。
明相凡舔了舔嘴角的奶油,露出了一个样板笑容。
「各位老师好。」
导演勐地听到这个问题,也是一头雾水,「我不太清楚,看通行证应该是某位演员的助理。」
周爱桥嗯了一声,示意自己了解,随后回以明相凡一个笑容:「你好。」
明相凡:「……?」这人大庭广众之下玩cosy呢?还装不认识。
明相凡点点头,目光将一行人送别,一扭头,周围人的眼神能将她戳穿。
有人胆大上前问:「你和周影帝认识?」
明相凡否认:「他都问导演我是谁了,我怎么可能和他认识。」这话没毛病,逻辑正确。
「周老师还回应你了——」也有人不死心,酸熘熘地说,「平日周老师都沉默寡言,这次竟然对一个无名小助理感兴趣,怕不是某些人故意的呦。」
明相凡望向说话那人,是位打扮精緻的男性:「是啊,我是故意的。我长得好看有本钱故意。你有吗?」
说完,明相凡就冷着一张脸走出人群包裹的地方。
过了半小时,一个陌生的男人找到明相凡面前。
「请问你是明相凡明小姐吗?」来人问道。
明相凡点头:「我是。」
「初若老师找您。」那人又说。
「好,在哪。」明相凡询问,「是不是在化妆间?」
那人眼神微微躲闪了一下:「我带您过去吧。」
明相凡疑惑了会儿,不过这里毕竟是剧组,正常人也干不出拐卖人口的事情,也就随着面前这个男人走了。
这次开机地址选在了一处将要荒废的花园。花园旁有一幢復古别墅——这几天初若给她剧透剧本时,就说电影里面会有灵异场景,故事发生的地方就是在一幢荒废的别墅中。
男人将她领到别墅正门后,留下一句:「初若老师马上来。」匆匆离开。
明相凡瞧着别墅入户通道两侧杂乱无章的绿色草丛,以及里面时不时窸窣的动静,鸡皮疙瘩渐渐爬上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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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很久了?」一道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说话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上,凉飕飕的。
明相凡尖促叫了一声飞快转过身。
两人距离太近,她的唇擦过周爱桥的脸颊。
「干坏事呢。」周爱桥盯着她的神色,「这么慌张。」
明相凡这才缓神:「吓死人了。」随后又拍拍胸脯反驳,「你才干坏事!」
周爱桥:「一点也不想我?」
明相凡瞥了他一眼:「人缘好得不得了的周老师还需要我想?」
周爱桥凑近了一些,仔细看她的表情,模仿她的语气:「明老师让我一人独守空闺,当然不在意我要不要人想咯。」
明相凡气鼓鼓:「你不要撒娇!」
「我哪里撒娇。」周爱桥拒不承认。
「你让人假冒若若姐叫我有何居心?」明相凡向前走了一步,揪着他的领带问。
周爱桥扯唇笑:「当然是来见你。」
明相凡哦了声。
「你不来找我,」周爱桥耷拉下刚扬起的唇,委屈巴巴说,「那我只好来找你了。」
明相凡头皮都要飞起来了。
谁啊!这几天周爱桥和谁学的!怎么这么会!
她的眼神四处闪躲,最后落在周爱桥的脸颊上。
刚才吃完蛋糕,她还专门补了口红。烂熟的番茄色像一道伤疤,横亘在周爱桥白皙的脸上。
她伸手过去。
周爱桥挑了挑眉。
明相凡食指擦拭,淡淡说:「口红弄上去了。」
周爱桥盯着她的唇:「哦。」
明相凡察觉到他的视线,越来越不自在,捏住他的脸:「不许看我!」
周爱桥视线上移,望着她的眼睛:「为什么?」
明相凡驳回:「没有为什么!」
周爱桥食指轻轻碰了一下明相凡的唇,然后——当着她的面,将食指含进自己嘴里。
明相凡:「……」她疯了。
语气更不稳:「你做什么。」
周爱桥神色缱绻:「先前见你吃蛋糕,想尝尝。」
「可是你现在只能尝到我的口红味道。」明相凡说。
周爱桥摇头:「是甜的。」
明相凡一听就知道他在鬼话连篇:「不信。」
周爱桥不和她争论,只是勾起她的下巴,使得两人唇齿距离分外贴合。
「那你尝尝。」
紧接着,他再度俯身,将唇覆了上去。
明相凡那晚和他相吻,多数是情绪占领高峰,顺其自然就到那儿了。可现在这个情况,又在她理解的范围以外。
他的吻并不温柔。
甚至带了些凛冽。
明相凡第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唇上异样的触感让她无所适从。
在盲人的世界中,听觉是第一双眼。
明相凡「看见」周爱桥的双唇在她唇上研磨,紧接着,他的牙齿轻轻咬着她的下唇,微麻的触感让她想要推开面前这个人。
可惜,周爱桥锁住了她全部的视野。
电光火石间,明相凡嗅到淡淡的奶香味道。
她的视野逐渐清晰。
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闭着眼睛吻她的人。
接吻应该是享受的。并非受罪。
脑袋里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
抵在他胸口的小臂突然撤掉力气,慢慢攀爬到周爱桥的脖颈上。
明相凡捏了捏周爱桥的后颈——随后手掌摊平,扣住后脑,将他向自己的方向扣下来。
周爱桥在那一瞬间睁开眼睛。
明相凡反客为主,咬了回去。
周爱桥察觉到血腥味,因痛觉反射,张开了嘴巴。
明相凡顺势侵入。
小绵羊发起狠来,也挺可爱。周爱桥吮住她进攻的软绵舌尖,在匆忙倒带的频道中,找到了共存的频率。
直到两人吻得入迷,嘴角破碎透露出水渍的砸砸声,才堪堪停下。
明相凡先抱住了他,整个人熘进他的怀里。
「你别看我。」明相凡揪住他腰侧的软肉威胁道。
周爱桥宠溺笑着:「不看你,但要看看我女朋友。」
明相凡在他怀里蹭了蹭:「不要。」
「哦,被女朋友拒绝了。」周爱桥佯装不在意,「好伤心啊。」
明相凡勉勉强强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的唇像是偷吃了夏娃种下的苹果,糜.烂却又纯情。
/
「今晚就要拍?」
「场务来了没?脚本在哪,怎么安排机器?」
「来了来了。」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把明相凡吓了一大跳。周爱桥稳当,拉着她的手往别墅里走。
「别墅万一有人怎么办?」明相凡一边走,一边往后看。
周爱桥带她拐了一个弯,眼前立即暗黑了一个度。
这是别墅一层偏僻的角落,曾经用作储存花园垦锄工具的地界。里面长满了荒草。
「不会有人。」周爱桥揪了两根挡路的树枝,用脚将面前的野草踩平,「走我走过的地方。」
发觉两人绕着荒僻角落躲避工作人员,明相凡有点想笑,并且真的笑出了声音。
周爱桥扭头看了她一眼,捏她的手:「笑什么。」
「你感觉此刻的我们像什么?」明相凡问。
周爱桥不解:「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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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特别像以前大户人家里的长工和小姐。」明相凡又觉得形容不对,「公子哥和小丫头?」
周爱桥为她挡树枝的手一顿:「还是长工和小姐吧。」
明相凡也没纠结了,接着说:「像小姐约着长工私奔。」
这下连周爱桥都笑了。
「嗯,是很像。」
明相凡的思维又开始发散,啧了一声:「不过这种情况结局都不太好。要么长工被打死,要么小姐浸猪笼。」
闻言,周爱桥停下来,转身抓住明相凡的脸:「长工被打死也成,做鬼都会缠着小姐。」
虽然这句情话听着很戳心窝,但是在这四处静谧,也不知荒废多久,虫蛇有无的地方,着实有些吓人。
「噫~阴森森的。」明相凡吐槽。
周爱桥偷望她一眼:「看来你不知道我客串的角色?」
明相凡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后背一凉。
明相凡发觉不妙,捂住耳朵:「你先别说!」
明相凡闷头走,没走几步,绕到了别墅的另一侧,出去就是花园的正北方,卯榫结构的木桥搭着一处小池塘。
周爱桥跟在她身后:「我客串的……」
「啊啊啊咕噜咕噜咕噜~~」明相凡捂着耳朵碎碎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周爱桥将人捞进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侧脸笑着说道:「我可是一只苦等爱人回头的孤魂野鬼。」
第29章 引线
◎「谢谢你。」◎
两人在木桥分开。
当然, 分开前,互相把嘴擦干净了。
等她回去,这次是真的初若来找。
「跑哪去了?」初若睨她一眼瞭然, 不等她回復,点点头, 「小猫偷鱼去了。」
明相凡:「……亲姐。」
身后一阵喧譁,服装组的组长带着一整个衣架过来,化妆师也跟随其后。
「初若老师,我们今天拍摄44场第4景, 在别墅遇险的景。」化妆老师汇报任务, 和初若的助理开始沟通妆造。
妆造定下,明相凡抱着衣服, 跟着初若去更衣室。
初若问她:「无聊吗?」
明相凡摇头:「还好,感觉挺有趣。」
「说说呗,」初若解扣子, 白藕似的胳膊从帘子后面伸出来, 把衣服递了出来,「对于演员这个行业有没有想法?刚才导演都在夸你有条件,要是好好培养,不出五年绝对新一线。」
明相凡摇头:「没有。」
有趣是有趣,但是仅限于演员可以接触不同的剧本,去体验不同主角配角甚至是炮灰的人生轨迹。
剩下的,就是一滩烂泥。
别问,问就是狗仔新闻做的太多, 人前人后的样板式人设盯到麻木。
换好衣服, 初若跟着她原本的助理去组里找导演。
明相凡窝在初若椅子上玩了一会儿手机。正要锁屏, 来了新消息。
z:想小月亮。
eliauk:……
eliauk:在天上, 自己仰头看。
z:天上没有。
eliauk:那就等。
z:虽然天上没有……
eliauk:?
z:但是心里有。
明相凡捏紧手机,咬牙硬撑才忍住给他打电话的冲动。
eliauk:谁教你的。
z:什么?
eliauk:你的土味情话……请速速速速速回到最初的模样。
z:没人教。
z:可能因为谈恋爱容易开窍吧。
eliauk:……你再说我就将你角鲨!
一通语音来电直接闪了进来。
明相凡看了看周围的人,接通。
「什么是……『角鲨』?」他的语气很乖,似乎真的求贤若渴。
「杀掉你的意思。」明相凡恶狠狠道,「快把最开始高冷易害羞的周同学还给我!」
开窍也没有这么开的吧!就跟坐上了太空电梯,进展从地球到外太空。这已经不是她能理解的范围了。
电话那头闷闷笑了两声:「好。」
明相凡松了一口气。
周爱桥凑近话筒,又说:「那你亲我一下。」
明相凡一个仰倒,差点死在原地。
啪——
她能做的,就是以闪电的速度,掐断语音。
明相凡还没松口气,棚子的隔热帘就被人掀开。
周爱桥撑着帘子,探进半个身子。
虽然他戴着口罩,但还是有不少人认出来了。
明相凡和他视线对上,假笑一声,起身出棚待客。
两人走到角落,周爱桥捏捏她小脸:「我要回去了,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明相凡别过脸:「不要。」
「不想亲亲我么。」周爱桥摘下口罩。
「不——」明相凡视线晃过去,在他的唇上扫视了一圈,水嫩嫩的。
狠下心来,使劲晃头:「不想!」
周爱桥低头诱惑道:「犹豫了。」
「哼。」明相凡就是不搭理他。
「我不闹了。」周爱桥说,「一起吃个饭。饿了么?」
明相凡一早上就吃了块甜腻腻的蛋糕,现在肚子早就空空如也。
和谁计较都不能和胃计较。
明相凡别扭道:「吃。」
周爱桥点了点她的鼻尖:「小馋猫。」
这句话莫名让明相凡想到先前初若说的『小猫偷鱼』,霎时间,脑海里就跟相片倒带似的,将今天发生过的事情又重复上演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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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磨了磨牙,掂脚。
隔着薄薄的衬衣,一口咬在了周爱桥的锁骨上。
她自暴自弃:「你再惹我,下一步就是小猫挠人!」
/
直到坐在周爱桥公寓的吧檯。
明相凡才明了——原来所谓的『一起吃个饭』,是坐在这里欣赏周爱桥做饭,然后逐一品尝菜品再进行点评。
明相凡好奇:「你从小就会做饭吗?」
「不是。」周爱桥顿了一下,转身盛饭,「在外拍戏,吃不惯剧组的餐,自己学了点,混个生存。」
明相凡:「看你的娴熟度,起码五年以上的厨龄。」
「应该。」周爱桥将米饭摁进碗中,装扮成一个完美的圆堡。
明相凡疑惑地「嗯?」了一声:「为什么是应该?」
周爱桥胳膊撑在吧檯上,也不知道想起什么,微笑着讲:「应该是五六年前才知道柴米油盐贵吧。」
两人的身份差距似乎就在那一刻被一根弹力绳无限制地拉近。
明相凡说:「没想到你竟然……」
周爱桥伸出食指,颳了一下明相凡的鼻樑:「竟然什么?我也是人,不用那么惊讶。」
明相凡眨眨眼,意有所指:「那以后家里的掌厨之位——」
周爱桥点头失笑:「是我的。」
明相凡满意点头,正经危坐。
周爱桥将最后一盘菜端至吧檯,开口说道:「和我抢掌厨之位的人,统统『角鲨』!」
明相凡推搡他:「哎呀,你还是别太跟进现代社会!太容易崩人设啦!」
周爱桥抽出两张纸巾擦手,指尖合拢,捏住她的脸颊肉晃了晃:「哦,我在你那儿还有人设?」
明相凡:「……」
该说不说,那虚无定数的人设,好像还真有点作用。
起码面对周爱桥那张人神共愤的脸时,幻想出来的剧情总是那么刺激。
饭后,明相凡自荐洗碗。
周爱桥噙着笑意看她,替她找好新的袖套以及胶皮手套,站在她身后,凝视她的背影。
空气中掩藏着静谧。
偶有围裙与案台之间的摩擦声响起,细微,不值一提。
明相凡沖洗好碗碟,关上水源开关,才疑心这大半天竟然没听见周爱桥的动静。
刚要转身查看,身后就拥来一道热源。
滚烫的气息落在她的眼皮上,明相凡不自觉地眨动着双眼。
她没能抬头看他。
周爱桥吻在她眼上。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曾经我期待着这样的场景发生,却不敢想上天最终会听见我的祈求。」
明相凡张开手,避免手套上的水渍蹭到周爱桥:「兴许你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情,这辈子你许什么愿望,上天都会答允你的。」
周爱桥环住她的腰线,感觉到了蓬勃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人间:「我从未见过完整的这一幕。」
明相凡抬头去看他:「什么?」
周爱桥静静地诉说着一个和他有关,有似乎和他无关的故事。
「我对一个美满家庭的完整概念,来自于拍摄的第六部 电影。」周爱桥眼神无目的地在狭窄厨房晃荡,「那部电影里,我饰演一位满屋清寒,却家庭幸福优秀学生。」
明相凡回想一番:「《窥蝶》?」
周爱桥嗯了一声:「是这部。」
他又接着说:「《窥蝶》是一部文艺片,从某方面来讲,送我了一个幸福完整的童年。——虽然这份童年迟到了,但是我仍然感激,并且满怀憧憬。」
「其实我的身世,该知道的,想知道的,都是一清二楚。」周爱桥轻嘆一声,「周家的人,权利和位子,永远想要魁首,所以,感情永远会被他们抛掷最后,甚至排不上号。」
「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为母亲做过一顿饭;从未见过他为母亲送过一份生日礼物;从未见过母亲对父亲表达出一丝一毫的爱。」他曾经想翻找出父母恩爱的蛛丝马迹,搜罗数年,观察入微,却连几秒钟都无法拿出。
其实对于刚刚才确认关系的恋人而言,过早言明自己的脆弱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或许你的恋人在某天就变成了一把利刃。
可是周爱桥无法忍受这些不可言说。
独自一人时,他看不到这些,认为孤军仍可侵入敌营,无谓生死。
可如今他有了明相凡。
他识得人间烟火。
明相凡摘下手套,回身搂抱住他:「你不是他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你是上天都应承过的人,你会拥有爱,拥有一切。」
周爱桥偏过头,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在渴求主人的拥抱。
「谢谢你。」他说。
不是我爱你,不是我喜欢你。
而是一句随处可见,但不平凡的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家。
一个,值得回忆、拥有回应的家。
周爱桥揽住她的背,似是在这一瞬息,将对方牢牢镶嵌在自己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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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周爱桥客串的戏份开拍。
初若拽着明相凡一起围观学习——虽然明相凡也不知道自己要学什么。
明相凡站在遮阳棚下,看着小组编剧拿着零散的纸和龙套演员一个个交流。同一时间,周爱桥装扮好,被助理护送着,走进别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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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灯光师以及收音师带着家当往里走。
邓川叉着腰,拿着对讲机在主机后面扯着嗓子喊:「无关人员离开拍摄场地!速度速度!五分钟后正式开拍!」
明相凡挪着小碎步,在导演坐的椅子后站定。邓川通知完,无意识地向后撇了一眼。
明相凡和他视线相撞。
不过转瞬,双双移开。
在各组准备稳妥后,随着一声拍板,摄影机开始运作。
别墅内昏暗不明,不知从哪吹来的烟雾渐渐笼罩住主角二人。
两人在旋转楼梯中央不停打转。
一道清白的身影飘过镜头,不难看出飘走的『白影』一身蟒袍,连同衣袂下的海棠刺绣都是用了金丝线,在朦胧的光影里,划过短暂的金色弧光。
随即,视野转至近景。
周爱桥饰演的角色『陈惘』苍白着一张脸,眼神却淡漠地看着闯入者——
「何人来此。」
摄影机滑至周爱桥正前方,取景框完整将他的脸映衬在荧幕上。
也是在这时,明相凡才清楚地认识到,周爱桥的的确确,是存在于大荧幕上的演员。
他为戏生,也被戏所青睐。
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魅力,更是吸引她去追寻的根源。对明相凡而言,周爱桥冥冥之中,亦是自己的指引线。
只不过,她还未意识到。
第30章 振翅
◎「可我们一张合照也没有。」◎
周爱桥的杀青戏是在晚上拍摄。
难得这成本请来影帝, 动辄整个剧组严阵以待。
待邓川喊下「卡——」,随行助理们一拥而上。剧组其他工作人员送花合影,样样不落。
导演却未加入, 只在最后大合影中漏了一张脸。
明相凡下班后赶来,已经错过杀青合影。
周爱桥正在棚里卸妆。
棚外光线暗淡, 人影往来更是看不清楚。
「不能补拍吗?我们要发微博,周
panpan
老师粉丝战斗力不是吹的,都活化石,表面看着云淡风轻, 要是合照没有导演, 闹大了剧组估计要炸。」沙哑的声音在黑夜中破开迷障。
「刘哥,悬, 太悬了。且不说能不能劝动周老师,邓导那个性子,你再熟悉不过了吧?前两部戏不就这样, 最后只能避开宣传, 但还是有人抓住这点说事儿。前两部片不温不火,更是把邓导批得一文不值。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部!这次所有演员加起来名气还不如周老师,邓导再不合影……这部后期的招商,会很难。」
明相凡大致听明白了,归根究底,邓川不爱合影?
说话那两人在棚外又聊了片刻,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选择离开。
明相凡摸出手机, 点进微博搜索邓川。
引入眼帘的便是「知名导演杨永华首徒邓川恃才傲物!既定流程演员和导演合照, 偏偏前几部电影中少n和pl的合照!搞特殊对待是吧?好歹是二番, 挂脸子给谁看?」
点开评论区, 粉粉黑黑机器人大混战。
【你家主子什么德行你不知道?明摆着那两人带资进组呗,邓川心气就是高!文艺片导演领头羊!要是让你上,你怕不是跪着和你主子合影啊!】
【同意一楼,邓川的偏见就是我的偏见,给这些带资进组的人脸了?】
【弱弱说一句…人家演技挺好的啊。】
【就是说,现在只要演过他拍的电影,那必定是带资进组?你们逻辑是不是有问题?那我还说他才是那个最大的资嘞!电影院上线赚不够,线下视频网站上了半年还不转免!耍什么牛逼,拜了个好师父就是了不起哦~】
……
明相凡浅浅刷了几条,心知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正要拉开帘子往里走,却和里面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嘶——」明相凡捂住自己的胳膊,狠狠揉搓自己的肉,减少余痛。
「没事吧?」李贤略有些手足无措,「你你你,你找爱桥?」
明相凡忍过那阵疼痛,望了眼里面,没见到周爱桥。
她拉着李贤的胳膊,往外面暗夜里走。
「李哥是吧?我问你一件事情。」明相凡边走边说,「关于周爱桥的。」
李贤一头雾水:「什么?」
「这部电影周爱桥带资进组了吗?」明相凡转头一想,这个说法不太稳妥,又换了种,「不对,他是否投资了?」
李贤也消化了片刻这个问题:「好像,是吧。」
明相凡蹙眉:「什么叫好像是?」
李贤大掌一拍,在原地兜圈:「怎么说呢,是也不是。」
「长话短说。」明相凡催促。
李贤解释道:「爱桥没有投资,是他的一位……朋友?应该算是朋友吧。小程总,你知道吗?」
明相凡:「程异今?」
李贤点头:「对!小程总为了追他们公司旗下艺人,投资了这部电影,但是没明说,只说为了支持朋友。」
「你们聚过餐?」明相凡疑惑。
「聚过,但爱桥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并没去。」
「邓川当时在场?」
「你怎么知道?」
明相凡弄清楚了来龙去脉:「谢了李哥,改天请你吃饭。」
明相凡转身往导演棚里跑。
李贤一脸懵:「你不找爱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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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闻言停住脚,扭头,想了想扬声道:「我过会儿来找他。帮我转告,谢啦!」
-
邓川一个人坐在昏黄的灯下,远远看去,像一颗孤寂的小豆子。
两张巨大的桌子拼接起来,上面放满了分镜头插画。
邓川的绘画功底很强,三两笔就能勾勒人物的特点。明相凡站在桌子边缘,戳了戳上面的人物,很明显,上面正是周爱桥饰演的角色『陈惘』。
邓川见人影,转头下意识想呵斥人,离他那些稿子远些。没想到来的人是个挺陌生,只见过一次的女人。
他下意识皱眉,站起身。
「你是?」
明相凡见他似乎有些激动,笑了笑:「一个助理?应该吧,打杂助理。」
邓川的眉头拧成麻花:「找我?」
明相凡点头:「是。」
「什么事?」邓川问。
明相凡直接开门见山:「我听说你这个人爱憎分明?对于看不起人的方式只有拒绝合照这一种方式?」
邓川听见她提及合影之事,神色松动了几分:「你为这事?」
明相凡摇头:「是也不是,我是为你。」
邓川震惊,万分讶异自己听闻,蹬开椅子往后退了两步,整个行为昭示着四个大字——
你是变态!
明相凡颇有些无语:「你是真不记得我了?当了导演记忆力会变差?」
邓川将她从头至脚扫视了好几遍,眼神逐渐有所缓和。
明相凡递给他几个关键词:「青荷大学、图书室、狂热粉丝——」
邓川恍然:「管理员?」
「那不然?」明相凡抱臂,有些瞭然,「我总算知道当时你为什么会被追着打了。」
邓川脸色一僵,不做声了。
邓川被某艺人的狂热头部粉丝追着打这件事情,发生在两年前的青荷大学。
暑热天,明相凡懒得外出找实习,应聘了校图书馆的管理员。
难得那天下午没人,明相凡拽了本言情小说正看得入神,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惊醒了她。
「图书馆禁止奔跑!」她出声制止,却听见脚步声更匆忙。
她起身查看,和迎面而来的邓川撞了个正着。
那时明相凡以为追着邓川的人,是他的狂热私生。直到两年后的今天,她才反应过来,那人可不是邓川的狂热粉丝,是邓川「不屑一顾」的资源咖的狂热粉丝。
人家来替「正主」撒气。
这行为危险且犯法,虽说邓川两年前也挺稚嫩,不过对于「带资进组」这种行为,更是深恶痛绝。
现在更是到了提及就是躲的状态。
「你来嘲笑我?」邓川拽回凳子,坐下来接着修改分镜头。
明相凡环视周围,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邓川身侧。
「你得改改。」明相凡说,「现在的娱乐圈不是你师父当年所闯荡的娱乐圈了。他的那套处世法则已经不适用你了。两年前粉丝会直接冲到你面前找你甚至打你,可现在呢?他们不会出现,只会用键盘一个字一个字敲死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祖宗留下来的道理你得明白。」
邓川停下笔:「我没做错。」
明相凡嘆了口气:「你不要总是这么直肠子,你是没做错,但是那些说着带资进组的人做错了什么?有你的最终把关,那他们的演技你总得承认是合格的吧?既然如此,带与不带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邓川提了一口气,却想不出任何理由。
「我看不惯。」邓川紧紧捏着笔,「他们毁了我的第一部 电影。」
明相凡拍拍他的肩膀:「怨恨是可以存在的,但不要迁怒。」
邓川扭头看她,眼中是各种混杂的情绪,比黑夜更浓重。
明相凡说:「我看了看近两年你的电影,总体都说中规中矩。但我看了,所有评分网站的分都很高,唯一吐槽的点就是各影院排片很少,上线时间也很短,往往刚起头,影院就下映。后来只能在网站播放,可收费一直偏高,转免时长也迟迟不定,你知道为什么吗?」
邓川沉默。
明相凡替他回答:「因为市场、因为资,本。」
「因为你的看不起,导致没人愿意出演你的电影,就算凭实力进组,某天因为你的疏忽,也能随意被冠上一个带资进组的谣言。没人愿意为此染上一个演艺事业的黑点。你将陷入死循环。」
「你不能凭藉一腔热血去任性妄为。幸好你出师于杨导,也幸好你导的片子是好片。先前才没有赔本。可你要想想,万一某一次你赔了呢?你的实力能东山再起。可是你手下那么多打临工的工作人员,风里雨里陪你四五月,最后血本无归。你要拍名片,拍流传千古的巨作,可以,但你也要低头看看人世间,很多人他们没有实力,他们只有力气。」
「你要做的,就是摈除偏见,你要扭转在这个市场的话语权。」 明相凡起身,「如果你想让整个市场向你低头,你得站在市场之上。最先要明白,市场欢迎什么样的人,或者说,欢迎什么样的导演。」
邓川手上的铅笔滑落,滚过层层叠叠的稿子,重重地跳下桌台,断在地面上。
邓川艰难地吞咽,笑容有些苦涩:「我知道了。」
明相凡嗯了一声,并不多说,「周爱桥应当还没走,赶去合影还来得及,别让你的手下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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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川:「好。」
末了,他问明相凡:「你现在毕业了?」
「嗯。」
「在做什么。」
「你猜。」
「买保险的?」
「……」明相凡一脸无语。
邓川笑了:「毕竟你看起来,很能说。」
明相凡狐疑:「真的?」
帘子窸窣动了动,有人掀开帘,走了进来。
「是真的。」周爱桥应道。
周爱桥先是瞧了眼明相凡,看起来很健康,不像被欺负。随即又向邓川漏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邓导。」
周爱桥比邓川还要年长几岁,能如此称唿,格外彰显对他职业的尊重。
邓川心里泛起一丝微苦,对自己浅薄的迁怒而自惭形秽。
邓川撑起一个笑:「下午我太忙了,没能和你留影,现在行么?」
明相凡偷偷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赞赏地点点头。
这一幕,全然落在周爱桥的眼里。
周爱桥微微扬头,爽快道:「可以。」
花絮摄影师得到消息,人仰马翻地找自己的机子。
明相凡刚要退到一边去,被周爱桥捏住了腕子,「一起吧。」
明相凡飞速扭开手腕,扫视周围,并无人看向这里:「不了不了。」
周爱桥突然袭击,微微弯下腰,差点和她碰头:「可我们一张合照也没有。」
明相凡有些心软。
邓川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提出邀请:「一起来吧!」
明相凡乖乖站在周爱桥身侧。
摄影师笑容满面提醒大家的姿势,怎样站可以避开顶光。
周爱桥的手指,像偷偷散心的蝶,落在她的手心。
棚内人不多,但明相凡还是紧张地攥紧手,连同周爱桥的手指一起。
摄影师喊了ok,明相凡松开手:「老师,给导演和周老师单独拍几张吧,毕竟花絮图有工作人员不太好。」
「成。」
明相凡离开镜头前,看着几米之外的周爱桥。
昏黄的光影下,他是一只漂亮的蝶。
他在属于他的世界里振翅,每一次挥动翅膀,都在酝酿一场狂风。
席捲她内心丛草,带走荒芜。
簌簌的花草舞蹈,她清楚知晓——
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在随着蝴蝶振翅而雀跃。
第31章 双相
◎「想你无时无刻都在我身边。」◎
拍完合影, 周爱桥不多做停留。
明相凡递给他一个眼神,他便瞭然。
李贤开车,在剧组外围的某个偏僻角落藏匿着。
明相凡躲开邓川欲言又止的眼神, 穿过稀疏人群,飞奔上车。
「我们好像在偷/情。」明相凡气喘吁吁。
周爱桥无奈一笑:「让你光明正大和我走, 你又不愿意。」
明相凡拍他伸过来的手:「你有意见?」
「不敢。」周爱桥愿意陪她刺激,只要她喜欢。
周爱桥抓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吃饭了吗?」他问。
明相凡摇头:「还没,今天下午加班, 我们整个组忙得连一口水都没喝。」
「忙什么, 方便说说么。」周爱桥望向她。
斑斓的夜色灯影从两人的脸颊上掠过。
明相凡重重地嘆了一口气,肩膀垮下来, 故弄玄虚道:「还不是因为你。 」
「因为我?」周爱桥没忍住,哼笑了一声,「怎么会是因为我?」
明相凡凑近他, 指尖戳他的下巴, 「我们组这个月成绩不好,没有适度的娱圈新闻曝光。唯一一个堪称爆炸性新闻的「周爱桥绯闻女友」被别家公司抢先。你得赔我一个大新闻。」
周爱桥静静看着她,李贤正经危坐,就差长出两只大耳朵扣住自己的听觉,连头都不敢扭动半分。
明相凡见他没说话,指尖微转,戳上他的唇角:「我就要胡搅蛮缠,你快想想有没有什么爆炸性新闻,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周爱桥沉声:「倒还真有。」
明相凡抬眼, 眼里亮晶晶的:「什么?」
「明相凡娱记男友竟是周爱桥。」他揉了揉明相凡的头, 「这个题目好不好?」
「!」明相凡一听, 伸手就想挠他痒,「不行!这个不行!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在网际网路上立碑,流传千古。」
周爱桥擒住她张牙舞爪的双手,将人摁在怀里,低头,两人耳鬓厮磨。
他低声说:「这么不想公开我?」
明相凡闷声道:「现在时机不成熟。」
「那什么时候才成熟?」
「恩……」明相凡思索道,「大概,我升职后?好歹是个二把手,不给你丢人。」
周爱桥亲她的额发:「不丢人,我爱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身份。」
明相凡找了个合适的姿势靠着他:「何德何能,周大公子这么深情啊。」
周爱桥掐掐她腰间的软肉:「调侃我?」
明相凡咯咯笑,两人互相牵制,最后又抱作一团。
车并未开到露天,而是直接进了地下停车场。
明相凡看了一眼李贤,见他欲言又止,便晃晃周爱桥的手:「我先上去。」
周爱桥顺势将人拽到身前,亲了一下才放开。李贤看着明相凡走向电梯的背影,难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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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的人生大事解决了?」李贤开口道。
周爱桥靠在背椅上,颔首。
「从我开始带你,就没见过你这样笑。」李贤感慨,「有缘千里终相会啊。」
周爱桥起身,拍他的肩头:「哥,矫情了。」
李贤终于侧过身,真心实意地说:「能看到你圆满,我很开心。」
周爱桥低头,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我也很开心。」
-
电梯门打开,令人意外的是,门口站着一名陌生的男人。
男人的情绪似乎不稳定,周遭残存着几缕属于alpha特徵的气味。
明相凡走上前:「你好,请问你是?」
男人侧身回过头。
黑色冲锋衣束缚着那身桀骜,板寸头,凌厉的眉眼,浑身上下看起来像极了土匪。
男人手上拿着文件夹,闻言只是指了指周爱桥的家门:「找人。」
明相凡点点头:「他马上上来。」
男人眼神闪动:「你也住在这儿?」
明相凡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转言说道:「不是,我是他的助理,等会儿要和周老师确认点事情。」
男人将手上文件夹递过来:「既然是周老师的助理,那就帮我转交一下吧。」
「重要吗?」明相凡追问,「要是重要文件,你亲自递到他手上比较好。」
男人摇头,一本正经道:「我的老师说,交给助理比较妥善,交给本人会被打。」
明相凡:「……?」
这是送来了一个平面炸/药包?
明相凡刚把文件攥进手里,周爱桥便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看见门外和明相凡对立的男人时,脚步停顿了一瞬。
「小井?」周爱桥扬声。
被称作小井的男人应声:「是我。」
周爱桥:「找我?」
小井:「老师让我送东西。」
周爱桥眼神划过明相凡手中的文件夹,眼皮莫名跳动。
小井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我先走了。」
周爱桥也感受到了他身上紊乱的信息素味道,适当地后退一步,点头微笑:「好。」
小井走后,明相凡拿着文件在周爱桥面前晃动片刻:「什么文件?很重要吗?」
周爱桥脑袋里也转过好几种预想,未明说:「不知道。打开看看吧。」
明相凡努努嘴:「刚那个小井说,亲手交给你会被打。」
周爱桥:「……」
明相凡顶了顶他的肩膀,将文件夹拍在他的胸口:「会被打的程度,应该挺重要。交给你自己吧。」
明相凡转身输入开门密码,房门突然从里面拉开,惊得明相凡紧急后撤步,怼在了周爱桥怀里。
凌杉穿着围裙,一只手举着锅铲,另一只手还摁在把手上:「你们不进来站门口聊天干什么?我在炒菜都能听见门外有人聊天。」
明相凡拍拍胸口,瞥了眼周爱桥:「你家隔音好像不太好。」
周爱桥揽着她的肩膀:「要是看不上这里,我重新买一套,你随意挑。」
明相凡抿嘴:「给我下套呢?」
周爱桥低头碰她的脑袋:「油盐不进。」
明相凡揪住他的手指,整个人从他怀里熘出去,「那你去找油盐都进的人。」
凌杉锅铲上的油都快汇聚滴落。
整个人更是神游天外的状态。
「等等等等……」凌杉迅速关上门,追上两个人的脚步,「谁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周爱桥挑眉:「如你所见。」
明相凡扶额:「那个,就是从朋友变成男女朋友了。」
凌杉眼神又望向周爱桥,似乎需要他的确认。
周爱桥嘆了口气,伸手将明相凡搂到身前,对凌杉说道:「介绍一下——我是她的男朋友。」
明相凡尬笑:「幸会幸会。」
凌杉攥着锅铲,失魂落魄回到厨房。
明相凡大胆开麦:「他喜欢我?」
周爱桥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神色里莫名藏着一些无奈。
「你讲话都这样异想天开?」周爱桥将人带到自己书房,「你不怕我吃醋把他丢出去?」
明相凡歪头看他:「逗你的。」
周爱桥愣在原地:「什么?」
明相凡偏巧扯开了话题,指着周爱桥手上的文件:「你要忙吗?你先看文件,我出去看凌杉做饭。」
周爱桥摊开文件,有些意外,看见上面的字后神色不显,难得同意:「好,我看完就出去。」
明相凡先去洗了个手,钻进厨房找凌杉说话。
明相凡另外找了一件围裙穿上:「凌哥,你应该是周老师的生活助理吧?」
凌杉顺手将芹菜递给她,明相凡直接择了起来,手法利落。
凌杉嗯了一声。
明相凡接着问道:「那你应该对他了解不少吧。」
切菜的声音暂停瞬息。
凌杉扭头看了眼书房的方向。
明相凡心下瞭然:「一时半刻,他应当不会出来。」
凌杉有点沉默,和先前的状态判若两人。
仍旧是明相凡先开口:「他……是不是生病了?」
凌杉停下手上的活,在水笼头下沖洗片刻,才转过身来。
「是。」凌杉看着她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和他恋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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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摇头。
「在上个月。」明相凡问,「你知道小窝镇么。」
「知道。」
明相凡:「他上个月去了小窝镇,想自杀。」
凌杉立即站直了身子,「具体哪一天?」
「月初。」明相凡和他坦白,「我从事娱乐传媒,那天刚好跟拍他,没成想……阴差阳错救了他。」
凌杉一时之间没做任何反应。
明相凡接着道:「他的左手手腕一直带着一串珠子。」
凌杉点头:「我知道。」
明相凡又说:「那你知不知道那一串珠子下面有很多伤疤?」
凌杉瞪大了双眼,说话有些哽咽,「他自……很多次了?」
「我只遇见过那一次,」明相凡说,「我和他算是有了一个约定,让他好好活下去。」
「我只能向你保证的是,我和他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他的影帝身份,更不是因为他的病可怜他,而是因为真心喜欢他,喜欢他追逐自由。在短暂的时间里,他带给我的感觉会令我下意识的喜欢他,或许是俗话里的一见钟情,又或许是心有灵犀?」
凌杉抬眼看她:「我相信你。」
「毕竟,这个月他的状态好到让我们都很震惊。」凌杉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他的私人医生,偶尔兼职助理,科古医疗凌杉。」
明相凡擦干净手,同他相握。
凌杉撑着案台,低声和她讲话。
「爱桥,是双相情感障碍。」
明相凡垂下头,其实,她多数也猜到了,除了抑郁,也只有双相能和他的症状对上。
「你知道南城周家吧?」凌杉问。
明相凡嗯了一声。
「其实他的病,多数和他的本家脱不了干系。」
明相凡蹙眉:「怎么说。」
凌杉:「那年他分化后,周家的大夫人,也就是爱桥的母亲,大发雷霆,对待他的态度在昼夜之间颠倒。具体的是他们周家的事情,只不过从那之后,递到爱桥手上的本子,都是一些苦大仇深的嫉恶如仇。他演戏又一向是体验派,设身处地演,出戏都要一两个月,更别说一部压一部。」
「加上周家内部乱糟糟的,等李哥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出戏了。
「在他的下意识里,更多的影子还是获奖的那部电影《小山》,他总觉得自己和方小山一样,是被世界遗忘,被亲人抛弃的存在。
「而周家知道他生病了后,却迷信的认为他和周家不合,送去寺庙里囚了半年。再后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永远是活得灿烂的周小山。无数次病发时,躲在角落自己舔舐伤口时,他才是真正的周爱桥。
「他愿意爱人,证明他还愿意让自己出现在阳光下。」凌杉望着他,「这一点,我要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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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端出菜放在餐桌上,指尖灼热的疼痛让她下意识捏了捏耳朵。
凌杉接过后面的餐盘,让她去书房叫周爱桥。
明相凡敲门,门打开一丝缝隙。刚踏进半只脚,就被人拉扯着,堵在门后拥了满怀。
「唔!」明相凡挠他,「吓死人了,你躲门后干什么?」
周爱桥低头,埋在她的锁骨上,扭头蹭了蹭,说出口的话很黏煳 :「想你了。」
「我出去了不到半小时哎。」明相凡回搂住他,亲了亲他的耳朵,「说吧,想我什么。」
周爱桥轻薄湿热的唿吸落在她的肩上,透过衣服,落在皮肤上。
「想你无时无刻都在我身边。」
第32章 契定
◎「你现在仍旧想吻我。」◎
「好吧, 」明相凡说,「那本姑娘的肩膀就借你靠靠。」
时间似乎变得缓慢。
周爱桥闭着眼,眼睫浓密, 像在极力隐藏着不能言说的秘密。
两人的唿吸声伴随着心跳,在这处空间里交融。
良久。
明相凡温声道:「吃饭吧。」
周爱桥嗯了一声, 鼻音微重。
明相凡去瞧他,周爱桥的眼尾微红,一双眼湿漉漉的,似清晨雨露无情沾湿。
周爱桥抬眼回看明相凡。
明相凡咽了咽口水:「你别诱惑我。」
周爱桥不明所以, 声音微哑:「什么?」
明相凡顶着他的唇, 试探道:「我想……」
「嗯?」周爱桥疑惑。
明相凡凑近,唿吸都落在他的唇上, 语调失衡:「我想亲你。」
话音刚落,她的唇便吻了上去。
水蜜桃的香味蔓延在整个口腔中。
明相凡咬了一口他的下唇:「你刚吃了糖?」
周爱桥应声:「你不是尝出来了么。」
「挺好吃的。」明相凡顺口回道。
周爱桥圈起她的腰,低头, 反咬回去, 唇齿间含煳不清地讲话:「下次想尝尝什么味道?」
明相凡轻笑:「香菜味?」
周爱桥后退半步,略有幽怨的神色望向她。
「不逗你了,出去吃饭吧。」明相凡抿抿嘴巴,手按向门把手,周爱桥也伸手过去,盖住了她的手,挽留道:「不着急,再亲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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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明相凡在陌生的环境中醒来。
盯着窗纱三分钟, 才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况。
昨天吃完饭后, 已经到了深夜, 周爱桥怕路上回程不安全,便将两人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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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明相凡住客卧,谁知道半夜房间熘进一只小毛贼。
周爱桥腻歪着撒娇,明相凡困极,最后还是妥协了,任由小毛贼从身后搂着她。
明相凡稍微挪动了身子,身后的人就不满足地哼唧两声。
要是搁往常,她才不会相信影帝私下是个这样的嘤嘤怪。
「再睡会儿。」周爱桥说。
明相凡闭眼又睁开,拿起床头的手机看时间:「快中午了。」
「那再睡二十分钟。」
「要是再不起,凌杉会多想。」明相凡嘆气。
周爱桥钳在她腰间的手用力,将人拖进自己的怀里,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肩胛骨上。
窗户似乎并未关严实,夹杂着燥热夏天的气味随着风吹卷了白色窗纱。
明相凡在他怀抱中转身,与他相对。
周爱桥未睁眼,一侧的眉尾轻挑起:「迟了。」
明相凡拧他胳膊上的软肉。
周爱桥嘶了一声:「只要我们晚他一分钟出去,他都会多想的。」
明相凡还想说话,被周爱桥的动作挡了回去。
周爱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哄她道:「陪我再睡几分钟。」
两人闹够后,下午两点才从卧室出来。
凌杉今天约了司教授,早上便出门了。周爱桥晨起时遇见过,两人便说了几句话。
得知周爱桥刚才为了赖床骗自己,明相凡生气地多吃了两碗紫米粥。
醋熘菜咬得嘎嘣嘎嘣,完全是将菜当成了周爱桥。
周爱桥由着她玩。
吃完饭后,周爱桥接过碗碟:「我来洗。」
明相凡狐疑地看着他,明明先前还是一人做饭一人洗碗,今天太阳西边出来了,做饭和洗碗都抢着来。
周爱桥凝视着她,陈其不备勐地凑上前,亲了一口明相凡。
「今早骗你是我不对,自罚洗一周碗,怎么样?」他说。
明相凡移开视线,颇有些被气笑的程度在:「还没开始『生气』那个阶段呢。」
一边说话,一边离开厨房,窝在沙发上看周爱桥的备选剧本。
周爱桥沖洗好碗碟,擦干净手,走到沙发处抱上明相凡,窝在她的锁骨处蹭了蹭脑袋。
周爱桥:「我有件东西想给你。」
「什么?」
「凌杉告诉我,你昨天和他聊天的事情了。」周爱桥说,「还记得昨天那份文件夹么?」
明相凡颔首。
「那其实是一份协议。」周爱桥解释道:「是我的主治医生提出的办法。」
明相凡猜测:「和我有关系?」
周爱桥:「是。」
周爱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侧脸靠在她的锁骨处,手也抓起她的指尖来回拨弄。
「主治医生认为,我近期的病情好转是因为你的出现。」周爱桥淡淡道,「偶尔我也在想,我的确是因为你的出现而快乐。但更多时候,我是因为爱你,所以我想活下去。」
明相凡安静地听他讲完,然后轻道:「你的医生觉得,你将自己的生死依託在我的身上很危险对吗。」
周爱桥应声。
「你相信灵魂契定吗?」
「什么?」周爱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明相凡自顾自的说着:「我从小就是一个信因果的人。我由衷地相信上天夺走的,会在某时某刻以另一种方式送还我。很巧的,那一天我接到了领导的任务;很巧的,那一天我跟随你进了小窝镇;很巧的,我的潜意识认为你要寻死;很巧的,我救了一个人。」
「直到今天,我都认为自己是在一场美轮美奂的梦境里生活着。我想喜欢应该是一场突然而至的雨,没有前因,不在乎后果。一眼是你,那就是你。」
「我不在意你是否将我当做最后一根稻草求生。在我这里,只要有无限真诚的后背、愿意和我平等相爱,我将永远会为爱情保留一席地。我渴望ta的到来,并且愿意一直等下去。」
周爱桥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的唿吸就在这片天地流转。
「我何其有幸……」周爱桥喃喃自语。
明相凡轻轻笑了一下。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光风霁月,无所不能的影帝,竟然也会被爱这一字囚困。她的手微微摩挲至周爱桥的腰线上,带其倾身,将人摁在了沙发上。
像一条渴水的鱼,周爱桥扬起下巴,光影扑洒在他的脸上,连同吞咽滚动的喉结都变得性感。
他在索吻。
明相凡俯身而下,顺着他的唇,啄水般吻至他的喉结。
「唔……」周爱桥在瞬间察觉自己唿吸完全错乱。
明相凡将手附在了他的侧脸,将其轻轻制住。她在他的上方,看着他迷茫的眼神,温声开口:「周老师,你想要吗?」
他想要吗。周爱桥在心底问自己。
明相凡于他,究竟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他那从未领悟到的爱。
可是在此刻,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伸手,慢慢搂住明相凡的腰,将其往自己身前带到亲密地界。
明相凡的眼尾发烫,她看着面前的爱人,似乎明白了过往看过的那么多场电影中,主人公为何因为一次相遇,一次约会,就能生出此生非他不可的钟情。
她想,爱或许从头就是一场无解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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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中的人因为爱沉沦,因为爱奔赴山海,因为爱痛苦,也因为爱欢愉。
她微微吮着他泛红的唇瓣,有些疑问,亦是喘息着:「你说,爱究竟是什么?」
周爱桥勾起唇角,手顺着腰身感受到了明相凡滑嫩的肌肤。
他捏了捏明相凡腰间的软肉,睁开那双潋滟的眸子,含情的神色一转不转盯着明相凡。
「爱是……」他微微抬起下颌,两人的唇再次贴近,「你现在仍旧想吻我。」
在这寂静的世界一处角落中,两个爱火中沉沦的人,听着对方沉重的唿吸声,内里藏起的毁灭欲望不停攀升。
明相凡扣住他的脑袋,附唇上去。
也许在这将要湮灭的世间,他们是最后一对愿意为爱赴火的蝶。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后背与信任,平等相爱与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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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明相凡在周爱桥的软磨硬泡下终于脱身。
在他的车库里挑了一辆最为普通的车,虽然仍是保时捷。不过看在是黑色的份上,并不惹眼。
她回了一趟家,刚打开门,就听见咕噜的小爪子在地板上哒哒作响。
「你怎么上来啦?」明相凡环顾四周,自动水源和狗粮都在她的客厅放着,连同咕噜最喜欢的窝和玩具。
她蹲下身,揉了揉咕噜的脑袋,顺路揪了揪她q弹的耳朵:「我才一夜未归,你连家都没了?」
明相凡扛着咕噜,坐在沙发上,和初若发消息。
明相凡:【美女,将孩子直接扔给我,是何缘由,从实招来。】
等明相凡烧好热水,初若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初若:【本来应该昨晚告诉你,谁知道你夜不归宿,我可不敢告诉奶奶。】
明相凡理亏:【好吧~你是带着奶奶出去旅游么。】
初若:【不是,阿程想要和奶奶吃一顿饭,我们约了今天,吃饭的地方有些远,所以就在那边的庄园定了房,可能会玩两天?】
明相凡:【好哦,玩得开心!】
初若:【你有点不正常,说吧,想要什么。】
明相凡:【^_^】
明相凡:【我哪里不正常。】
初若:【以往我偷偷出去玩,都要被你索要一个周的精神补偿唉。你变性了?】
明相凡:【……】
初若:【(^^)】
明相凡:【明人不说暗话,我谈恋爱了。】
初若顺手:【吹吧你就。】
消息刚发出去,初若就察觉到了苗头不对。
初若:【我去,不是我想的那位吧?】
明相凡:【嗯哼。】
初若:【啊啊啊啊啊啊!黄花大帅哥被你睡了!】
明相凡:【你还想有家吗?你不怕我把你卧室拆了?】
初若:【打扰】
初若发来一个小猫哭泣的表情包:【家里小猪把娱乐圈里最白嫩、最翡翠的那棵大白菜拱了(?i_i?)】
明相凡刚想打电话过去,门铃突然敲响。
咕噜从她怀里挣脱,跑到门口哦,对门外的人呜呜呜闷声怒吼。
等门铃再次被按响时,咕噜却开始在门口原地打转,尾巴螺旋起飞摇上天。
明相凡:?门口哪位大佛。
「谁呀。」她一边开门一边问。
看到门前的人,明相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明相凡问道。
周爱桥带着暑热的温度从门外挤进来,环住明相凡的腰,凑近她的耳廓低声说道:「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明相凡睨他一眼:「从实招来。」
周爱桥搂着她晃晃悠悠,关着门,将人扣在门后索吻。
「车上有定位。」他说。
明相凡皱眉,戳了一下周爱桥的脸:「导航还没有预测门牌号的功能吧?」
咕噜坐在地上,望望这个,瞧瞧那个,小脑袋转得比谁都快。
周爱桥自知瞒不住:「在楼下,发消息问了你姐姐。」
「好啊!家里有叛徒!」明相凡转身去拿手机,却被周爱桥扣住。
他的唇正巧抵在了明相凡的脖颈上,热烘烘的唿吸瞬间让她耳廓泛红。
周爱桥委屈道:「你不愿意让我来吗?」
说完,还在她的颈间埋头蹭了蹭。
咕噜以为他在欺负明相凡,上前一步,前脚用力后脚噼叉,咬住周爱桥的裤腿,欲将他拽走。
明相凡噗得一声笑。
靠在周爱桥的胸膛上,感受着他传来的温度。
「欢迎你来我的小窝。」明相凡和他的手交握,将他带入自己的世界。
第33章 桃源
◎「我是你的,你不许否认。」◎
过了一周, 初若才带着李听玉从庄园游玩回来。
家里有咕噜要遛,明相凡没办法去周爱桥的公寓。恰巧周爱桥近半月没有工作要忙,只用在家里研究研究剧本, 所以影帝三天两头往居民区跑。
「你就不怕有人认出来你?」明相凡在厨房噼西瓜,胳膊肘戳了戳身后围观的人。
周爱桥往她家跑, 往往把车停在了巷子口人再往里走,整个人素面朝天,口罩也不戴,墨镜更不戴。
明相凡没等到人回话, 扭头又看了一眼。
周爱桥就等着她回头, 直接将人扣在了案台和自己的怀里,轻轻咬她嘴唇:「被人瞧见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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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皮又痒了?」明相凡眼神在他嘴唇和眼眸上来回打转, 趁他不注意,将人挡了回去,按在了厨房的玻璃门上。
周爱桥微眯着眼睛:「想亲我?」
明相凡不回答, 反而淡淡道:「好像厨房这个地方, 我们还没有尝试过。」
说完,她的眼神直直看向周爱桥,里面藏着渴求。
周爱桥:「……」
明相凡又适时垂下眉眼,整个人『颓废』到了极致:「怎么,你不愿意吗?」
周爱桥:「我……」
明相凡伸出食指,抵住他将要开口的唇上:「不用说,我都懂。」
周爱桥扣住她不安分的爪子:「别闹,瓜还没切完。」
明相凡开始胡搅蛮缠:「那西瓜切完, 你就愿意啦?」
周爱桥不说话, 还想转头就走。
明相凡伸出腿, 将他抵在原地:「不回答我, 我当你默认。」
周爱桥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红色:「嗯。」
听到这个回答的明相凡本人也很震惊,不由自主亲亲他的嘴唇:「逗你的。」
周爱桥扭头瞪她一眼,原本他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谁知道明相凡竟然是诓他的。
明相凡偷笑,抱紧他撒娇:「好啦,要是实在很想的话,我们晚上试试?」
周爱桥轻轻挣脱她的拥抱,佯装怄气道:「谁想了?」
明相凡憋着笑:「我想,我想。」
周爱桥横她一眼,从她手上扯过危险的菜刀,帮她在菜板上接着砍瓜。
明相凡洗完手,凑在周爱桥身侧。
「下部戏你想拍哪个本子?」明相凡下巴放在他的肩胛骨上,张开嘴巴,吃掉他叉过来的一块鲜红西瓜。
周爱桥摇摇头:「没想好。」
「不准备进组?」明相凡问,「你该不会着下半年都要在家里窝着吧?」
周爱桥瞧她一眼,右手端着水果盘子,左手将人一把搂住拐出厨房。
明相凡没忍住,脚尖碰了碰周爱桥的小腿:「别啊,别浪费这张脸,多拍点电影造福人民群众。」
周爱桥又给她塞了一块西瓜,半晌才哑着喉咙说:「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巴。」
明相凡挑挑眉毛:「亲亲可以。」
周爱桥一愣,反应过来后,径直倾身,将人摁倒在沙发上。
咕噜在沙发边上趴着,听到动静后,抬头望了两人一眼,随后又奄奄吐出舌头趴下去。
「我想退居幕后。」周爱桥有点不舍地离开她的唇。
明相凡啊了一声,捧着他的脸仔细看他的神色:「拍戏是不是很累?」
周爱桥覆住她的手,两人在狭窄的沙发上相拥躺下。
他就像在讲一段很平淡无奇的故事。
「我入圈时,其实并不懂演戏的本质,于是我用真情实感对待每一齣戏。」周爱桥下颌在明相凡额头上蹭了蹭,「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可是我有点累了。」
明相凡默默听着,伸手覆在他的背心,轻轻拍打着,如同哄着稚嫩婴孩。
周爱桥声音很低,似乎分分钟就要消散:「拍的戏越多,我越疲惫。人类渺小到苦难都不足为提。也许在上帝视角下,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可在我视角里,每个人都在苦海中辗转,而我却无能为力,甚至自陷泥沼。」
明相凡将自己缩进周爱桥的怀抱里。
所有人都在让他入戏,成为故事本身。可是从没有一个人教他怎么出戏。
他所被赞誉的一切,都是用心血付诸而成的。没有技巧,也没有捷径。
明相凡的侧脸触碰到了他的胸膛。
那颗跃动的心脏透过血肉,传达到她的世界中。
明相凡轻声说道:「好。」
周爱桥阖上双眼,低头吻了吻明相凡的眉心。
「你去哪里,我就在哪里。」明相凡同样也闭上眼睛,听着两人的心跳声逐渐趋向一致,「只要你回头,我就在。」
他的过往变成藤蔓缠绕住他,令他无法前行。
也许,她会做那个回身砍断那些纠葛的刽子手。
如果周爱桥是一艘孤舟,那么她便是一双桨。桨带着舟,脱离苦海。舟载着桨,寻找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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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周爱桥傍晚才来找她。
明相凡白天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也打了很多电话,可奇怪的是,周爱桥整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明相凡不想理他,人堵在门口不让他进来。
「你今日干什么去了?」明相凡问他。
周爱桥沉默了片刻,明相凡也不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周爱桥:「回了一趟周家。」
明相凡哦了一声:「那也不至于一条信息都没时间回復吧。」
「我错了。」周爱桥上前一步,抱着她,力气越来越大,「下次会和你报备的。」
「谁要你的报备,」明相凡推了推他,「起来,在门口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周爱桥松了手,但没将人放开自己的环臂范围。
「我自己的女朋友,抱一抱怎么了。」周爱桥凑过去,吻了吻明相凡的唇,「我把凌杉的联繫方式给你。」
明相凡哼了一声:「我要他联繫方式干嘛。」
周爱桥将人一箍,顺势挤进房间里,将大门关上。
「下次你找不到我,可以联繫他。」周爱桥的唿吸就在她的鬓间,「过两日是不是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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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狐疑地看了一眼周爱桥:「你怎么知道?」
「托朋友问了一句。」周爱桥抱着人晃着撒娇,「想不想去玩儿?」
明相凡提起玩可谓是兴致勃勃:「去哪。」
「你很想去的地方。」周爱桥卖关子。
「哦……」明相凡表面装作不在意,实际上耳朵都快翘起来。
周爱桥缓缓说道:「最近听你说了好几次你姐姐和奶奶去了庄园,刚巧郊外那里开了马场,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一听说骑马,明相凡笑眯眯地:「不是骗我吧?」
「怎么会。」周爱桥揉了揉她的头髮。
明相凡甩甩脑袋,踮起脚尖,摸了回去。三两下,将周爱桥的头髮弄得乱糟糟,如同新搭建的鸟巢。
两人笑着倒成一团。
「吃饭了吗?」明相凡问。
「还没有。」
「想吃什么?」
「你下厨么。」周爱桥眼神中有些期待。
明相凡咬咬牙:「家里没菜了,点外卖吧。」
周爱桥轻笑一声,提出建议:「超市晚十点才关门,现在才八点钟。我们一起逛逛超市?」
明相凡有些犹豫:「没问题吗?你带口罩墨镜了没。」
周爱桥忍住笑,捏了捏她的小脸:「宝贝,晚上逛超市带着墨镜不亚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明相凡被他的称唿叫得脸颊羞郝:「啊啊啊你换个称唿。」
周爱桥好不容易才能碰上这个能另明相凡害羞的词彙,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宝贝?」周爱桥凑到她耳边,断断续续叫了很多次。
两人出门时,明相凡的耳根还是红的。
「你想吃什么?」明相凡捏他的掌心。
周爱桥思索了片刻:「你做什么比较拿手,我就吃什么。」
明相凡:「…… 」
周爱桥见她沉默不语,嘴角的笑越发上扬:「怎么了?」
明相凡松开他的手,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屁股上。
明相凡张牙舞爪:「你绝对是故意的。」
「我怎么故意了?」周爱桥一脸『无辜』。
明相凡阴测测说道:「我最拿手的就是菜叶子沙拉,你吃吗——」
周爱桥拉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吃的。」
明相凡想把手抽回来。
周爱桥不放:「你做什么我都吃。」
明相凡:「……一边去。」
两人在蔬菜区挑挑拣拣,买了差不多三天的分量。
「喝点什么?」周爱桥和她站在酒水区。
明相凡撇嘴:「喝点儿——酒?」
「可以。」
「不过今天也没什么庆祝的好事吧?」明相凡好奇,「你怎么啦?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么?」
「没怎么,」周爱桥带着她去挑选,将一瓶水蜜桃味的酒精饮料递到她的面前,「和你在的每一天,都是好事。」
「你疯了?」明相凡伸手探了探他额头,「没烧啊。」
周爱桥还想说什么,两人就听见货架对面传来隐忍的尖叫声——
「靠靠靠!我没看错吧!!!刚才我在瓜果区看见周爱桥了!」
「那周爱桥人呢?」
「晃了个神,就没看见了。」
「你会不会看花眼了?」
「不会,绝对不会,我还拍了照片。你看看这个背影,绝对是周爱桥,不是他我倒立洗头。」
明相凡的小心脏瞬间七上八下,没忍住嗝了一声。
周爱桥瞧了她一眼,微微靠近她,在她耳鬓开口:「不许跑。」
被察觉心事的明相凡收回将要熘走的脚:「哦。」
货架对面的两个姑娘还在讨论。
周爱桥侧过头,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她的嘴唇。
明相凡脑袋一缩,脑袋瓜转得比谁都快:「你干什么。」
周爱桥实话实说:「亲你。」
明相凡拍了拍他:「我意思是你不能回去亲?」
周爱桥语气淡然:「瞧见就瞧见。」
明相凡见他还要凑过来亲,连忙捂住嘴。周爱桥吻在她手背:「反正我是你的,你不许否认。」
第34章 煮蜜
◎「还没攒够老婆本。」◎
也幸好后半程逛超市并未遇见那两位女生。
周爱桥全程紧紧拉着明相凡的手, 付款的时候也没放过,惹得收银员向两人投来很多次好奇的目光。
明相凡尴尬一笑以示回应。
回家后,咕噜被初若拉出去遛弯儿。两人便围在厨房研究菜式。
「想不想学?」周爱桥一边清洗菜餚一边问她。
明相凡想了想, 皱着眉头:「难吗?」
周爱桥无奈笑道:「如果有兴趣,那它就不难。」
明相凡轻飘飘的眼神落在了周爱桥手上的那片混满血水的牛排上。
「我觉得……我还是等着吃比较好。」明相凡脑袋搁在周爱桥嵴背上磕了两下, 「这种肉类我见到了原始未加工的状态,做好后我就有些吃不下去了,满脑袋都是血水和腥味。」
周爱桥熟练地将牛排腌制,随后又开始烧水煮意面, 彻底隔绝明相凡投向生牛肉的视线。
明相凡在他身后, 将侧脸贴在他的背上。
周爱桥察觉到她的情绪,关了火, 擦拭干净双手,转身回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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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饿了么。」周爱桥微微低头,想要去瞧她的神情。
明相凡钻进他的怀抱里, 极小声嘆了口气:「有点想和你私奔。」
周爱桥一愣, 随机笑着问道:「我们现在不算私奔?」
明相凡摇了摇头:「想去一个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我们有充足的资金和时间,去一座城市定居,等到我们过腻了就再换一座城市。没有任何束缚,也没有任何生活的压力,只有快乐和自由。」
周爱桥掐着她的腰,将她微微提起,放在了身后的案台上, 两人眼神相对。
周爱桥说:「只要你想, 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明相凡和他额头抵着额头:「现在还不行。」
周爱桥不解:「嗯?」
「还没攒够『老婆本』。」明相凡笑着, 张开嘴巴, 轻轻咬了一下周爱桥的鼻尖,「没有攒够老婆本,怎么能养你。」
周爱桥一时凝噎:「你叫我什么?」
明相凡挑眉:「只允许你叫我宝贝,不允许我叫你老婆?」
周爱桥放在她腰上的手用了力气:「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明相凡抬眼去看他。
两人的唿吸在瞬间变得紊乱。
先前煮面蒸腾的热气好似残留在这狭小的房间中。
此刻急速升温,加速发烫。
明相凡偏过头,吻在他的嘴角。
橘子味。
周爱桥的唇,是美容圈里都想用来做模版的唇。
比样板式m唇稍微圆钝了一些,接吻时,唇珠磨蹭,明相凡有些不自在地看向自己的反应。
周爱桥低声询问:「想么。」
明相凡脸泛红:「你想吗?」
两人喘息着,在对方的眼中都看见了意乱情迷这四个字。
两人都紧扣着对方,明相凡的手早早伸进周爱桥的短袖下摆里,对着那块垂涎好久的腹肌作乱。
从厨房,到客厅。
两人倒在沙发上。
周爱桥跨坐在明相凡腿上,低头,后背的嵴椎骨弯成一道完美的弧度,脆弱又性-感。
明相凡不断前伸,去够他的唇。
顺着下颌,吻到他的喉结。
周爱桥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不知名的火花在这一刻噼啪灼烧。
他勐地喘息一声,仰着头,指尖似乎都在发麻。
明相凡微微掀开眼皮,望着他,意有所指:「自己来?」
周爱桥堵上了她的嘴,手上扒衣服的动作却不停。
暧昧因子在空气中爆发最勐的时候,楼道传来了一声若乎其微的狗叫声。
明相凡身体一僵,搂着周爱桥的腰,用力一提起身,躲进房间里。
果不其然,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嘶——」
明相凡想着哪天把钥匙从初若手里拿回来,分神几瞬,引来了周爱桥的不满。
周爱桥松开两人吻得发烫微肿的唇,喘着粗气问她:「为什么要躲。」
为什么要躲。
这个问题问得可太好了。
「这不是怕初若尴尬么……肢体反应过快了哈哈哈哈」明相凡尬笑一声。
咕噜似乎察觉到了房间有人,扑在卧室门上,爪子还扒拉了几下。
这几声就像是挠在了明相凡心上。
初若敲敲卧室门:「小月亮,你在家啊。」
明相凡本来没打算说话,周爱桥却瞧她,用气音调侃地叫她:「小——月亮。」
「我在。」明相凡捂住周爱桥的唇,回復门外的初若。
初若好奇:「你在门背后干什么?」
明相凡支支吾吾:「这个,这个……」
周爱桥贴吻她的掌心,一道湿腻的触感划过肌肤,明相凡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
周爱桥又张着嘴,口型分明是:「干什么——」
加上那双迷离又诱人的眼睛,明相凡感觉自己快要爆炸。
「唔……」明相凡不可置信地看着周爱桥。
他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掀起衣摆,触摸着她的灼热。
恰时门外的初若接到了电话,匆匆打了招唿就离开了。
明相凡听到关门声后,提高了声音:「周爱桥你疯了?」
周爱桥侧过头,去吮她的唇,还有身上薄嫩的肌肤:「我早就疯了。」
明相凡将人推到在床上,摁在了绵软的被子中。
那瞬间,属于周爱桥的信息素疯狂在房间中蔓延,席捲过她的床铺、地板、壁纸、窗帘。
将房间里的每一处物品都染上他的存在意义。
明相凡将他翻过身,一口咬上他的后颈。
周爱桥闷哼一声。
属于明相凡的青梨香味慢慢覆盖住先前的奶香味。
世界渐渐沉入清甜的河流中。
-
两人就这样锅里煮蜜般磨蹭一周。
明相凡也终于等到了卓成然批假,周爱桥便带着人去了青荷的郊区。
两人到庄园安置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想不想去马舍挑挑马?」周爱桥牵着她的手,两人在庭院里闲逛。
明相凡眼睛一亮:「可以吗?」
「当然可以,」周爱桥说,「最近马舍多了几匹小马驹,我们可以认养一只。」
「可我也不会经常来呀。」明相凡气馁,「先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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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庭院门前,等着接驳车。
「有人替你养。」周爱桥解释道,「只是名义主人。如果你认养了,等它长大之后只会认你。其他人只能远观,并不能触碰。」
明相凡瞧他神色,默默哦了一声。
庄园的马场很大,像极了皇帝的后花园。
马舍专人照看和营业,异味也很少。
小马驹单独开闢了一角饲养,正处于不大不小的年龄阶段,并未分圈。
五匹花色各异的小马驹贴墙,站在草堆上打盹。
「站着睡觉吗?」明相凡惊异地望向周爱桥询问道。
周爱桥嗯了一声:「只有极度安全的情况才会卧下小憩。」
明相凡看着角落那匹一根白色『呆毛挑染』的小马驹,拍了拍周爱桥的肩膀:「你看那匹小马~好有个性!」
周爱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了一下:「喜欢它?」
明相凡点头:「嗯!」
「它还没有名字,」周爱桥搂住她的肩膀,「想一个。」
明相凡啊了一声:「我起名字吗?」
「嗯。」周爱桥说,「这匹刚生下来,它的母亲就因为病毒感染死了。」
明相凡惋惜:「好可怜。」
周爱桥淡淡道:「而且,圈里孕育过的母马很介意它,都不愿餵养。它能长这么大,是饲养员餵大的。」
「能长得这么健康,它一定很努力地活着吧。」明相凡看着小马驹,想了片刻:「要不叫追命?」
「追命?」
明相凡抱着胳膊:「追着命运活下来,它很棒。」
周爱桥重复了一遍:「追着命运活下来。」
明相凡神采奕奕:「这个名字可以吗?」
周爱桥点头:「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他转过身,在天色昏暗之前,拥抱住了他的爱人。
「这个名字很好很好。」他喃喃,「谢谢你。」
明相凡不明白他的谢是何意义,只是回抱住了他。
两人从马捨出来后,并未坐接驳车回庭院,而是慢慢遛弯,顺着庄园新开闢的花园小径边走边欣赏夜色。
庄园的东南角也有几处城堡类建筑,明相凡问周爱桥那些建筑的用处,周爱桥瞥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某处,回她说这里可以办宴会。
两人走到中心喷泉时,身后有脚步追来。明相凡一转头,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程异今。
显然,程异今看见她也很惊讶。
「你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程异今走过来,拍了拍周爱桥的肩膀。
明相凡一直注意着周爱桥的神色,发现他不自然地皱了一瞬眉头。
「只是自己逛逛而已。」周爱桥回道。
程异今眼神示意明相凡:「成了?」
周爱桥并不喜欢这个说法,只是淡淡点头。
程异今笑得莫名:「你玩真的?」
周爱桥嘴角绷直,神色瞬间严肃起来:「我不是你。」
程异今脸色一僵:「行行行,我才不管你的事。你堂哥他们都在,要不要去打招唿。」
周爱桥拒绝:「不了。」
随后想起什么,又补充:「不用告诉他们我来过。」
说完,周爱桥拉着明相凡的手就要离开。
「小周总。」陌生的声音戳破这片黑夜,「好久不见啊,怎么,都不肯见见我们这些老朋友?」
明相凡察觉到了周爱桥僵硬的躯体,温声问道:「我替你回绝吧?」
周爱桥松开她的手:「你先走,我一会儿就来。」
明相凡有些担忧:「你一个人真的没有问题吗?」
周爱桥投来一个安心的眼神:「没事的。」
明相凡也听他的话,先行离开。
周爱桥转身,脸上又挂上了那抹疏离客套的浅笑:「好久不见。」
明相凡也并未走远,走到另一侧花园后,找了一处竹椅坐了下来。
打开手机,胡乱刷新着各个软体的新闻。
光线盈盈照在她的脸上。
突然间,耳侧传来一声惊讶的「呦」。
吓得明相凡差点把手机扔了。
她打开手电筒,看见了几步之远,一位捏着高脚杯的女士。
「您是?」明相凡试探着开口。
任季芳上前两步,被酒熏红的眼痴迷地看着明相凡。
随后在身上拍拍,疑惑道:「我的口袋呢。」
明相凡嘆了口气:「您穿的裙子,没有口袋。」
任季芳哦了一声,恍然:「哦,手包,我有包来着。」
明相凡低头,果然在先前她站的地方看见了一块银色小方包。她走过去,弯腰捡起来,交给任季芳:「是这个吗?」
任季芳笑呵呵的:「是是是。」
随后,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美女,有没有兴趣当明星……嗝——影视明星那种。」
明相凡:「……」
她低头,看到被塞到自己手里的卡片。
上面清晰地写着——
星辰娱乐,董事长。
任季芳。
第35章 小山
◎「周爱桥。」「我在。」◎
明相凡一脸莫名看着任季芳出现, 又一脸莫名看着任季芳跌跌撞撞离开。
借着手机薄弱的光线,她将手上的名片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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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娱乐。」明相凡回想片刻,恍然, 「这么大的公司,还需要董事长亲自出来招人?骗子吧……」
这个念头出现的那一刻, 周遭的黑暗恍若心有灵犀,恰好刮来一阵阴风。
明相凡拼命摇头,挥散脑袋里五花八门的剧情。
「什么骗子?」耳侧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明相凡的鸡皮疙瘩蹭蹭蹭立起来,腿都软了半截, 差点给身后的『男鬼』当场磕头。
周爱桥接住她, 手撑在她的手肘,帮她站立。
明相凡看清人脸, 后背冷汗才毫无顾忌地流淌:「你吓死我了。」
「干坏事了?」周爱桥笑道,「腿都被吓软了,要不要抱你回去?」
明相凡摆摆手, 还有些没有回神:「不用, 我缓一缓。」
周爱桥陪她站在原地找魂,过了几分钟,明相凡才把刚才的经过简明扼要告诉他。
周爱桥的眉毛剎那间拧成一团,「在这儿恰巧碰见?」
明相凡嗯了声:「吓人吧,老闆还醉醺醺的。」
周爱桥弯下腰,背上明相凡:「应该是那边宴会里的嘉宾,出来醒酒碰见了你。」
明相凡搂住他的脖子:「有道理。不过,竟然有老闆看上我哎。我是不是挺有明星的feel?」
周爱桥应了一声。
「长得这么漂亮, 不出道很可惜。」
明相凡似有所感:「你说, 以后要是卓成然再给我下达什么奇葩任务, 我就辞职当明星去。」
周爱桥失笑, 半晌没出声。
「你不愿意啊?」明相凡低头,脸贴着周爱桥的耳朵磨蹭,「家里总得有个打工仔吧。」
周爱桥知道她肯定曲解,将人掂了掂:「要是想拍戏,可以签我名下。」
「你开公司了?」明相凡惊讶。
周爱桥:「以前入股的,签我名下,除了上缴的税额以外,其他钱都给你,不用和公司分成。」
明相凡这回是实打实的震惊。
「感情你还是一个小老闆。」明相凡撇撇嘴,「亏我先前还想着你要是退圈转幕后,我得多打几份工才能养起你。」
说完,明相凡心有不甘地伸手去捏周爱桥的脸。
将他帅气的一张脸揉捏成各种形状。
「我错了、错了。」周爱桥抿着嘴巴告饶,眼神里是盛夏夜晚的星。晶莹透亮,满载着爱与快乐。
-
翌日,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原本明相凡能赶早起来吃一顿早餐,结果刚关掉闹钟,周爱桥的手就从身后伸了过来,扣下手机,倾身压在她身上。
「压死了!」明相凡抱怨,去推人,竟然还没有推动。
周爱桥眼睛都没睁开,钳住人翻身,两人位置颠倒,直接将明相凡放在自己身上。
昨晚睡一半,周爱桥就把睡衣脱了,此刻是光着上半身的状态。
明相凡也只穿了一件吊带。
肚子还能清晰的感觉到周爱桥梆梆硬的腹肌。
明相凡纠结了一会儿。
向美妙的腹肌屈服。
午饭两人在庄园新开的碧湖中央小岛上解决。
明相凡认真品鑑了一下,得出结论:「我是土狗。」
「嗯?」周爱桥将手帕递给她擦嘴,「怎么了。」
明相凡咕咚喝了两大口柠檬水,小声吐槽道:「还没有你做的好吃,这里的我吃不来。」
周爱桥似乎颇受这种恭维,翘起嘴角,蛮受用地嗯了一声:「那下午我去掌厨。」
听他的言语,明相凡不由自主的猜测:「你是不是也在这个庄园入股了?能给马匹起名,还能随便徵用后厨?」
周爱桥没否认。
明相凡气鼓鼓地塞了一块面包,语言含煳不清,但还是能听懂大致意思:「好啊你,你还有什么产业可以尽数招来了。」
周爱桥还真思考起来:「数目或许有些繁多,回去我让李哥整理一下,给你瞧?」
明相凡伸出手阻止他:「不要!我就说这玩玩的。」
「可是我没有说着玩儿。」周爱桥将椅子拉进,「以后工资全部上交,还是你养我。」
明相凡看着他不像开玩笑的眼神,惊呆地下巴一时之间忘了收回去。
「啊?」
「啊什么,回去立刻执行。」
明相凡戳戳他的脸:「跳过这个话题。」
「为什么?」周爱桥不解。
明相凡撇着嘴:「摆脱,我还想努力工作。你这天降一笔横财,我们两个人当真要在家里当米虫啃老本吗?」
「你照旧工作,」周爱桥说,「我的钱你就当零花。」
明相凡分外头痛地想了想,虽然很心动,但是做人是要有底线的。
见她一脸痛苦地拒绝,周爱桥没忍住笑出声。
明相凡呲着牙扑向他。
烈阳灿烂,湖面波光粼粼。折射在两人脸上的光斑,像极了时光的碎片。
时间缓缓流逝,两人在吃完饭后,折身回了玻璃屋。
屋内空调常年开放,温度适宜。
两人躺在阳光里,静静看着蔚蓝天空。
「如果日子都像今天一样那该多好。」明相凡看着天空偶然飞跃的鸟群,喃喃道。
周爱桥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身前:「是啊。我想永远都在你身边。」
明相凡翻身,侧着身子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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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也偏过脸,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明相凡说。
周爱桥:「你说。」
明相凡斟酌道:「你的父母……会同意我们吗?」
毕竟周爱桥除了影帝这层身份外还有一个身份——他还是周家长子,周家家业的继承人。
周爱桥从未告人的这些产业,只是管中窥豹罢了。
而他的身份,能否和自己心无旁骛的在一起?
明相凡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可是对于感情,她仍旧遵从自己的内心。勇敢了,就不会后悔。不论结局如何,也不论身份地位。
所以和周爱桥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异常珍惜。
不仅是为了拯救周爱桥的生命。
更是在有限的日子里,去企盼那无限的未来某一刻。
周爱桥笑了笑,藏起一抹莫名的苦涩,只是斩钉截铁说道:「会。」
明相凡还想问明白,却被周爱桥扣着后脑摁下去,和他接吻。
绵长的吻似乎没有尽头。
周爱桥松开气喘吁吁的人,缓缓说道:「就算他们不同意又如何,我是我,不是继承他们遗产的工具。」
他搂抱住明相凡,语气低落:「有的时候,我很想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拥有着平凡的工作,和睦的家庭。也许在某一天上班途中,我们在地铁站里相遇。我们就像普通情侣那样,从加上联繫方式开始,我们可以在下班后无所顾忌去逛超市,手牵着手去看电影,在烟花下接吻,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可我的身份,让我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成为普通人的资格。」周爱桥闭上眼睛,那些刺耳的诅咒犹如浪潮般扑向他的耳膜。
「又或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健康、没有弱点、无法受制于人的alpha。」
-
太阳渐渐西落。
暮色笼罩整个世界。
周爱桥抱着她坐小船,两人划桨,慢慢盪到了马场周围。
明相凡惊讶:「水路和陆路都四通八达哎。」
「还有地方没开发,」周爱桥揉了揉她的头髮,「下次再来,或许就能体验上了。」
明相凡很干脆:「好啊,到时一定一定要通知我。」
小马驹并未到驾驭年龄,因此今日两人骑的马匹要重新挑选。周爱桥养过一匹挺温顺的马,庄园建好之后,便将马匹运到了此处养着。来之前通知了工作人员,两人走过去时,马儿正甩着尾巴啃草等着。
明相凡先前看着小马驹倒觉得可爱。如今看着眼前这匹肌肉健硕、一只蹄子就能将她踩成肉泥的马,心里胆寒,鸡皮疙瘩刷刷直立。
距离马匹五步远时,明相凡萌生了退意:「要不,你骑?我在旁边看着给你加油。」
周爱桥:「……?」
明相凡欲言又止。
周爱桥的表情也分外耐人寻味,明显就是——『你在说什么鬼话?』
明相凡强撑着尬笑,直至周爱桥将人扯上了马。
「小山很乖。」周爱桥护着她的腰,一夹马腹,马匹慢腾腾绕着马场围栏转悠。
两人对话勉强转移了明相凡的注意力。
明相凡问道:「小山?是你那部电影里面的角色吗?」
周爱桥将下巴放在她的肩颈上,两人骑在马上,踩着夕阳落在人间的影子。
「是。」周爱桥眼神放空,不知道透过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在看什么,「它的小时候和小山一样,莫名其妙感染了马瘟,很多次都快活不下来。」
周爱桥感嘆着:「不过它比小山还要坚强。电影里面的小山死了,可它却勇敢地活了下来,长到了这么大,从当年那个站都站不起来,需要工作人员帮扶的马驹,变成现在能驮起我们两人的健壮骏马。」
明相凡大着胆子摸了摸小山的鬃毛。
蓬勃的生命力在她掌心下方。
马场里顽强活下来的小山,或许是周爱桥另一种生命的延续体。
明相凡说:「还好它健康长大了。」
周爱桥勒着缰绳,夹紧马腹,钳住明相凡的腰身:「驾!」
小山听到奔跑的指令,带着两人奔向广袤的前方。
明相凡紧闭着双眼,耳侧钻过唿唿的风声。
周爱桥在她耳边畅快喊道:「睁开眼睛。」
他们在疾驰的风景中追赶暮色。
明相凡的眼前,是诡谲天,亦是不可被束缚的未来。
小山慢慢减速,几近踱步往前移动。
明相凡向后扭转半个身子。
她轻轻叫他的名字。
「周爱桥。」
眼前的人应声:「我在。」
明相凡仰头,吻在他的唇上。
他的眼底里,印着晚霞的光,印着她的面容。
周爱桥扣住她的后颈,将她往自己怀中按紧,加深了两人的吻。
她似乎能听见二人牙齿的磕碰声。
周爱桥的唇舌染了夜色的凉,舔舐着她的唇瓣,将这个夏天最后的尾巴,留在了两个人的世界里。
第36章 虚妄
◎而现在,大梦初醒。◎
「小程总也来了?」
「对啊, 身边围了好几个美女,喏,餐檯那边。」
八卦的人群顺着所指方向, 眼神轻易地捕捉到,她们口中的小程总正和一行身材火辣, 穿着比基尼的美女们亲密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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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也顺着众人视线看过去,嘴上的面包都忘记咬。
周爱桥从她身后出现,夺走面包片,将自己手上的豆浆递给明相凡:「看什么呢, 这么聚精会神。」
明相凡回过神, 嚼了嚼嘴里的面包,顿时觉得没有滋味。就着周爱桥递豆浆的姿势, 一口干掉。
明相凡嘶了一声,诧异道:「程异今一直都这么沾花惹草?」
周爱桥见她吃完,顺手给她擦了嘴巴:「从我认识他时, 他就如此。」
明相凡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把你和他放在一起比较, 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怎么奇怪了?」周爱桥问。
明相凡推拒着周爱桥一直揽过来的手:「我要是一开始先认识他,你再好我都不会接近的。所谓……近朱者赤?」
周爱桥失笑,半晌憋着气没搭理她。
「生气了?」明相凡歪头去看他,模样不像是去安慰,倒像是去挑衅,「这不是另一种可能性猜测嘛,当不了真的,骗骗你。」
周爱桥把人摁在走廊, 啃了大半天才松开。
「你属狗啊!」明相凡吧唧嘴, 尝到了一丝血腥味道。
「汪。」周爱桥凑近, 在她耳边轻飘飘叫了两声, 听得明相凡都快融化。
半晌,周爱桥才开口说话,真诚满满:「我只是周爱桥,我不会是任何一个人的同盟。我只属于你。」
明相凡:「好吧,暂且相信你。」
周爱桥蹙眉:「怎么是暂且?」
明相凡想了想:「要是你和程异今一样满嘴是蜜,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瞒着我悄悄搞坏事,小心我让你下不了床。」
周爱桥格外乖巧地哦了一声,又格外明显地转移话题:「我们要不要去游泳?」
「哦对,有泳池哎。」明相凡想起先前那些美女都穿着比基尼,顿时来了兴趣,「在哪!要去要去!」
明相凡换完衣服后先去了私人泳池等周爱桥。
池中的水是流动的,最多只是用屏风将其阻挡。不过好在每一片区域面积够大,蒸汽朦胧,也看不见格挡之外的人。
明相凡在水中泡了一会儿,舒适的温度差点令她睡得天昏地暗。打了个盹醒来,周爱桥还没来。
明相凡翻出编织包里的手机,可惜的是,打了三通都是正在通话中。
刚要起身亲自去寻找,就听见屏风处传来清晰无比的说话声。
池中的水同样在大幅度波动。
「没有带你那小女友?」一道娇媚的女声响起,似乎在质问她面前的人。
「算不得。」轻痞的声线一出现,明相凡就猜到了隔壁的人。
看来程异今又在到处钓鱼。
「那我算什么?」女声又在徵求。
程异今许久没出声,一阵喘息过后,他才开口:「算心上人?」
「那你心脏可真多,装得下好多人。」女生委屈巴巴,「你这句话是不是说过很多次了?」
程异今:「那你可猜错了,我头一次对你说。」
随着喘息声越来越变态,明相凡套上浴袍准备逃离。
「初若什么时候解约呀?」女生攀着程异今的肩膀,在水中仰起头。
程异今咬着后槽牙,哼笑了一声:「过段时间吧。」
明相凡离开的脚步停滞,站在原地,接着听两人的对话。
初若这个名字在娱乐圈算是难得一见,就算放在素人圈中重名的概率也不大。
她应该没听错。
女生又何程异今交谈起来。
「怎么样,超级大美女为你俯首称臣,爽不爽?」
程异今笑了笑:「也就那样。」
「人家好歹为了你辛辛苦苦拍戏赚钱,怎么,把人吃抹干净就不认帐了?」
「玩玩而已,谁当真谁就输了。」程异今喘着粗气,将人摁在台阶上。
剩下的动静已经完全影响不到明相凡了。
她的脑海中仅仅只留存下了初若后颈,那块被彻底标记的齿痕上面。
初若讲过,自己的男友是公司的小老闆。
她还讲过,那名男友带着她和奶奶去了庄园。
时间的齿轮好像在某一刻,完美契合。
她愣在原地,发梢的水渍不停往下坠落。
张口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是的。
肯定不是他,初若的男朋友肯定另有其人……
她听错了,对。
明相凡正准备往前走,去找程异今说清楚。一双冰凉的手就从身后而来,覆盖住了她的耳朵,引来她浑身颤慄。
有了身后的依靠,她无法站直身体,周爱桥钳着人,将人带回房间。
「你没听到隔壁的动静?」周爱桥拿着毛巾给她擦脸,随后又折身回去寻找吹风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是想听点什么?」
周爱桥插好线,一低头才发现明相凡苍白的脸色。
他放下手中的吹风机,半跪在床沿,摸了摸明相凡的脸:「出什么事情了?」
明相凡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这几分钟的时间她好像变成了一个游魂,看着发呆的自己,又嘲笑着自己。
她只是轻轻开口问道:「你知道程异今有一家娱乐公司吗。」
周爱桥点头。
「那你知道他公司旗下的艺人有谁吗?」明相凡接着问。
周爱桥顿了顿。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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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扭着眉心,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明相凡睁着一双仓皇的眼睛,没有任何神色看向周爱桥。
「我姐姐是他公司的艺人。」明相凡喃喃。
「……初若?」
「你不要讲她的名字。」明相凡已经无法思考,说出口的话完全没有章程。
周爱桥并未显露过多情绪,他只是坐在明相凡身侧,将其搂抱在怀中。
明相凡喘了口气,发觉自己根本坐不住。
周爱桥想去看她的神色,却被她不自然地避开。
周爱桥缓声道:「阿凡,我和他不一样。」
明相凡未动。
周爱桥又接着解释道:「我和他不是一路人,也不能会变成一样的人。我想成为你的依靠,你想说什么我都会听着,但你不要什么都不讲。」
明相凡苦笑,眼泪滑落:「我该讲什么?讲我的姐姐错信了人?讲我的姐姐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程异今为什么要去招惹她,初若不该将一颗真心放在那个贱人手上。」
明相凡手边的手机一震。连同这所谓的美好顷刻被打破。
消息来源不偏不倚正巧是话题主人公。
明相凡甚至不敢去触碰。
「我有话要和程异今说。」明相凡终于抬头看向周爱桥。
他的眼中充斥着担忧。
可明相凡脑海中只有恨,双眼蓄满泪水,视物不清,房间内所有的摆设物品都变成了模煳的存在。
「不行吗?」没等到周爱桥回答,明相凡冷笑一声,「怕我打他还是怕我杀了他?是怕我手下不留情还是怕我因此破坏你们的友情?」
「他现在未必有那个时间听你讲话。」周爱桥扣住她的肩膀,「当下你要做的,是陪着你姐姐,开导她。」
明相凡淡漠地看他一眼,心中撕扯地快要滴血:「是吗?我陪着初若,程异今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对吗?你未免太荒唐!凭什么受害者一声不吭等着被安慰,加害者照旧酒色生香?我连质问他,去骂他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明相凡已经没有能力去控制自己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她起身,推开周爱桥要去拽她的手。
在两人撕扯几个来回后,周爱桥将人紧紧箍在怀里:「阿凡,先冷静一下。吃完饭我陪你去找他好吗?」
明相凡使劲推他,却挪动不了分毫。
「阿凡……」他就这样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叫着。
一股失落感瞬间席捲她全身,最后认命般卸掉了力气,睁着眼睛发愣。
周爱桥抱起她,将她放在玻璃橱柜前的凳子上,重新接线给她吹干了头髮。
镜子里的人像影影绰绰,她像个木偶娃娃,任由旁人摆弄。
明相凡闭上眼,索性什么都看不见了。
最后也不知道周爱桥在房间里点了什么催眠的薰香,明相凡抗不住心里的压力,迷迷瞪瞪晕过去。
醒来的时候接近傍晚,窗户被打开,带着湿润泥土的腥味飘进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明相凡坐在床上,静静看着外面的天色。
昏昏沉沉的黑色,还席捲着浓雾。
明相凡起身,并未发现周爱桥的身影。
她的视线落在了橱柜上的玻璃杯。
周爱桥应该在牛奶里面放了安眠药。
明相凡摁了摁太阳穴,打开冰箱,开了一瓶冰水。
坐到沙发上去看手机,却发现早已关机,明相凡将手机扔到一旁,不再理会。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大雨倾盆。
明相凡套上长袖,顺着先前来的路线慢慢走过去。
或许能遇上,又或许遇不上。
明相凡在心里耻笑自己。
没走几分钟,碰到了岔路口,明相凡的方向感时好时坏,回想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线。
也在那一时刻,冥冥之中那条为明相凡铺好的结局展开。
迴廊只有壁灯,可视范围不超过一米,明相凡走到一半,感觉不太对劲。
前面骤然出现争执的声音。
明相凡想要原路返回,却突然听见了一声咳嗽。
周爱桥。
明相凡站定脚步。
前面是周爱桥。
他在和谁说话?又或者说,和谁在争吵?
和周爱桥讲话的那个人声音不大,但在迴廊阴影里的明相凡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最了解你父母的人,一旦知道这件事情,你猜猜等着你的会是什么?」
一阵沉默过后。
那人又开口。
「更别说你的病,她对你来说仅仅只是临时药剂而已,既然她并未完全标记你,你何苦装得一往情深?」
「最好今晚你就将事情说明白,程家不可能因为她,更不可能因为一个戏子低声下气道歉。程异今是程家独苗,如果你接管周家,他倒是能给你道个歉,可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孩子。何况你早早就知道程异今是个什么样的纨绔公子,也知道那演员和他的事情。你不想想,要是那个叫明相凡的知道你瞒着他的这些事情,她还会原谅你吗?」
「我是你的舅舅,我看着你一步一步长到现在,没有人比我更懂你的想法!」
「就算以后你们安然无恙接着在一起,只要提及初若,她仍旧会埋怨你,痛恨你。如果你早点告诉她,她的姐姐就不会和程异今有一点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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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若是她姐姐,你该知道悬崖边上,她会选择自己的亲人,还是一个认识不到几月的你!」
「你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就算你跑得再远,做得事情再离谱,你永远要为周家,为这圈子煳墙。」
昏光的灯光像生出了嘴脸,呲牙咧嘴向她扑过来。
风吹不进迴廊,明相凡也逃不开这一切。
在这一刻,她万分期待着周爱桥可以说些什么。
可是,什么都没有。
穿廊风冰冷刺骨。她想问问,现在是夏天吗?
为什么周遭像是下起了漫天大雪,冻得她发颤呢?
她一步步往前走去。
快要接近光亮的地方,她却停了下来。
她退缩了。
是,就连周爱桥的心理医生看得都比她透彻。
周爱桥是爱吗?
明相凡不清楚了,也不敢去弄清楚。她怕挖出来的深坑里,躺的是自己。
明明前不久,他还在讲,让自己将他当成家人。什么事情都可以和他说,什么事情都能和她讲。
周爱桥是影帝啊。
他的一颦一笑,他的喜欢,或许都是演出来的。
他的生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一寸一寸融化在她的血液里。明相凡无法拔出,也无法救治。和他同生同死。这似乎又是一种新型的蛊,迷得她晕头转向。
是她自己,亲眼看着自己一步步沦陷。
走到这一步怪谁?
或许谁也没错,又或许谁都有错。
她错在相信因缘际会。
错在一开始就误入浮华。
墙壁上的灯光开始晕散,被风吹得僵硬的脸颊上划过很多行滚烫的泪水。
那些变成忽大忽小的圆形灯光,随着她眨眼,清晰又模煳。
明相凡长长地出了口气。
寂静角落,她的动静引来了说话人的警惕。
「谁?」那人呵斥。
「打扰了。」
明相凡拖着沉重的步子转身。
直至这一刻,她还在幻想着,身后能追来一道人影。
只要他否认,只要他解释。
她都会相信。
枉费她看过那么多部电影。
原来真正遇到记忆深处的否认时,总爱做一些不切实际的玛丽苏梦。
而现在,大梦初醒,一切虚妄。
作者有话说:
小学鸡般的爱情……
妈妈不理解。
第37章 分手
◎往昔的潮向他倾倒。◎
明相凡回到房间, 一抬眼,发现窗户大开,树叶被风吹断跌了进来, 地面满是淤泥。
在沙发上找到了先前扔掉的手机,环顾四周, 并未发现充电线,嘆了口气作罢。
将来时的行李收拾得差不多时,周爱桥满身雨水的进门。
面面相觑。
明相凡避开他的直视。
「你……」他只吐露出一个字就失了声。
明相凡自嘲一笑:「怎么,都不说点什么?」
周爱桥直直看着她, 眼中的情绪太复杂。
明相凡收拾东西的速度不减反增, 将最后一件外套塞进箱子,合上锁扣, 才站起身吐了口浊气:「你这么聪明,想必你也猜到了刚才那个人是我。对于你们聊天的内容,你没有半句话想和我澄清的吗?」
周爱桥冷静得过分, 倒让明相凡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他了。
「很好, 」明相凡笑了一下,有点无奈,「那你什么都别说了。我先走了。」
周爱桥拉住她的手,说道:「别…走。」
明相凡笑,眼神看着他,她真的有点搞不懂这个人了:「怎么,不是你说的,让我去关照我姐姐的情绪吗?我很听你的话, 你是不是也应该放手?」
「外面下雨。」周爱桥绷紧了脸, 字似乎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
明相凡推开他的手, 「谢谢你的关心, 不用了。」
明相凡推着行李箱先到了庄园的游客接待中心。
工作人员看着她,有些不敢上前。
明相凡先开口:「现在还有车出去吗?」
工作人员没料到她的问题是这样,愣了一下,随后被同事捅了捅胳膊才反应过来。
「您稍等一下,我帮您查询。」工作人员的脸色也很生动。
贵宾包房、入夜离开、面色不好。
足够她们幻想一出精彩的戏码了。
最后明相凡和人协商,等雨小后派接驳车来送她。
她也就顺理成章在前台坐了下来,最主要的是将手机充上了电。
缓存几分钟后开机,铺天盖地的未接来电和简讯通知震得她的手掌发麻。
首当其冲的就是初若的电话,24条未接来电。
明相凡眉心一跳。
随后是李听玉的8条未接。
正当她要回播过去,手机页面显示了一通小区物业阿姨的电话。
老旧小区早就没有什么物业管理了,这通有着备註的电话自从储存进她的电话里就从来没有联繫过。
明相凡指尖触碰在绿色的话筒上。
迎耳来的,是万分嘈杂的声音。
雨声、人群的喧闹声,消防车的声音,同时在她耳边响起。
「明相凡是吧?你这孩子怎么不接电话?」物业阿姨埋怨着。
「我是,怎么了阿姨?」明相凡莫名有些接不上来气,电话那头的鸣笛声就像是催命魔咒,贯穿了她的整个听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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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快回你家。」物业阿姨语气很着急,「你奶奶爬到楼顶扯一个姑娘,那姑娘要跳楼!!!你快回来看看认不认识!啊呀这也太危险了,还下着大雨,社区的警察都来了,劝不动啊!」
「您……您说什么?」
明明那一串话刚刚经过耳边,但明相凡似乎有些理解不了。
物业阿姨又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你奶奶和一个姑娘在楼顶拉拉扯扯,要跳楼了!」
一个姑娘……
明相凡想到了先前初若拨打的24通未接来电。
明相凡不假思索,直接拔掉充电线,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前提人员说道:「麻烦你们帮我看一下行李,没有贵重物品,等我有空会过来取,现在有急事等不了接驳车了,有没有庄园地图,麻烦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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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
明相凡接过庄园的地图指南,从大厅抽出一把长柄伞直接奔进了雨幕中。
冷风灌喉,奔跑时喉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明相凡不得不停下来。
缓了没多久,明相凡一鼓作气跑到了庄园大门口。
幸好外面停了几辆计程车。明相凡多给了好几倍的价格,司机终于愿意拉人回市区。
计程车挤不进狭窄的巷子,明相凡连雨伞都忘记拿,一头冲进了人群拥堵的地方。
也不顾警戒线的阻拦,趁着警察不注意,闷头跑上了顶楼。
顶楼的门口已经堵上了四五名警察。
见到她上来,立马呵斥道:「谁让你上来的?下去!」
明相凡拨开阻挡的警察,直勾勾盯着雨幕中的祖孙二人:「那是我姐姐和奶奶。」
明相凡腿突然发颤,勐得单膝跪在了地上:「让我过去,和她们说几句话。」
警察几人商议半天,最后同意了她的想法。
明相凡一瘸一拐站进雨幕中,和初若淋上了同一片的雨。
「姐……」明相凡无助地喊出声。
初若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若非是李听玉拼了命地拉着她,跪在地上求着她,她已然赴死。
李听玉余光撇见了明相凡,颤着声开口:「若若你看,小凡、小凡回来了。」
初若闻言,微微扭动着僵硬的脑袋,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明相凡,扯开嘴角,有气无力地开口:「小月亮,你来了。」
「姐,」明相凡想要靠近,却发现初若又往后磨蹭了一些距离,顿时站立在原地不敢挪动半分,「我不上前了。」
初若笑了笑,那张曾经被誉为是娱乐圈顶级女主的脸,此刻苍白一片。
初若抬头看了看昏暗天空,雨水倒灌进她的鼻腔和嘴巴。
怎么连雨水都是苦涩的。
初若睁开眼睛,眼睛被雨水磨砺的发红,就这样自虐般看着天空良久。
久到楼下围观的好事者都开始骚动。
——「跳不跳啊,大雨天警察都陪你在这遭罪哟。」
——「就是,听说还是个明星,你当这是在演戏啊!这才六楼,跳楼也不会选一个好地方跳,这地方根本摔不死人的!」
……
明相凡模模煳煳听见了一些言论,想要俯身看向楼下去制止,可却连初若都无法靠近。
李听玉不停在劝:「若若,不要去听那些人讲话!奶奶都知道、都知道……可是往后日子还很长,不值得为了一个糟心的男人寻死觅活!」
在明相凡的印象中,李听玉从来都是一位优雅老太太,知书达理,对于生活里的挫折与刁难也是不卑不亢。
她从未见过李听玉像现在这样,歇斯底里只为留住一个人。
明相凡试探着往前走:「姐,你不要我和奶奶了吗?只是一次错误的恋爱而已,现在忘不掉没事的,我和奶奶陪着你一起,奶奶一年到头才见你几次,你还没有好好和我们坐在一起聊天、也没有和奶奶分享你在剧组的快乐日常……」
「我求求你,你不要为了一个男人去伤害你自己。」明相凡哽咽道。
初若缓缓闭上眼睛,轻声和明相凡说话:「我今天接到了一条陌生的邮件,邮件里有大篇幅的字,还有无数张图片。那些图片全都是程异今和别人的亲密合照。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特别荒唐,过往那些喜欢,想和他厮守到老的念头竟然十分可笑。想必他当时也在心里嘲笑我吧,不自量力,明明只是玩玩而已。」
明相凡没办法开口。
因为她没有立场。
如果她要是再聪明一点,或者对初若的感情再刨根问底一些,她就会知道程异今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她的姐姐,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下午给你打了很多通电话,想问问你在哪。没成想手机关机了,我这个念头也打消了。」
「我在天台坐了很久,联繫到了发件人。那人告诉我去庄园就可以找到你,也可以找到他。我起初还担心你,怕你着了他的道。我冒着大雨赶了过去,看见了他和周爱桥聊的很开心。」
「你认识程异今吧?」初若看向她,眼神中无悲无喜。
明相凡慌忙解释:「我知道他的存在,可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是你的……」明相凡手足无措,冷风骤然吸进喉咙,连同之前的腥味一起作祟,站在原地咳得撕心裂肺。
初若摇摇头,突然间笑得很温柔:「我没有怪你,小月亮。我只是觉得我这一辈子好像有点不太值当,奔前程,奔爱情,最后好像奔了个荒唐。你以后的择偶标准可不要像我,眼神不好,耽误的是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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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又往前走了一步。
初若低头,摸了摸自己耳后的腺体。
「小月亮,姐姐好像有点自私……」初若喃喃道,视线死角的右手在身侧摸索片刻,抓到了一件东西。
「什么?」
还差三四步,明相凡就能抓到初若。
「奶奶……」初若又喊了一声李听玉。
李听玉:「欸……若若……」
「对不起。」
天空中骤然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撼天动地的雷声,响得众人心肝直直发颤。
就在这一瞬,初若握紧了手里的刀片,顺着耳后的腺体,狠狠地割了下去。
血液像是泼在画板上的颜料一般刺目。
顺着雨水滑落的轨迹,在初若的身上,在地面蜿蜒成扭曲的线。
明相凡目眦欲裂,快步上前想要抓住初若。可初若却将身侧的李听玉勐地推到了明相凡的怀抱中。
初若就像一朵轻盈的白花,在暴雨滂沱的一天,在风中凋落。
「姐——」明相凡嘶吼了一声,和李听玉同时伸手去抓人。
可是手心里空空。
居民楼下,原本就躁动的人群骤然炸开了锅。
李听玉受不住打击,大喘气了很多次,最后栽倒在明相凡肩头。
身后的警察从她手中接过李听玉,明相凡三步并作两步狂奔下楼。
明相凡在楼上和初若的对话也为消防争取了更多时间。
巷子很窄,消防扛着充气垫从人群里挤进来。
也幸好充气垫在最后一刻撑了起来,抵抗了一部分坠落的重力。
人群被警戒线逼退,120的急救人员冲上前。
「患者仍有生命体徵!去除身上硬物及其他用具!」
「刀片,她的手上握有刀片!」明相凡赶来,看见被医生围绕,失去意识的初若,双腿骤然瘫软,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明相凡爬了过去,却被护士阻止:「你不能再靠近了!我们要做紧急救援。」随后护士向外大声唿喊:「担架!!!移动担架在哪!」
明相凡双手沾染了很多泥巴,她突然想起十八岁的初若。
那时候的她还是那样生机勃勃,像一朵刚刚开放的向日葵。她会在下雨天跳进水坑,溅起来的水花将两人的裤脚都会弄湿。
她们在雨中打闹,在雨中奔跑……
医护人员很快将担架推了进来。
身后还有晕倒的李听玉。
明相凡的大脑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嘴唇被咬破,唤醒了绝大部分的理智。
「你是患者亲属是吗?」有人来问她。
她匆匆点头。
「跟着一起。」
120的司机问道:「去哪个医院?」
「越近越好!越近越好,求您开快些!」明相凡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人,眼泪夺眶而出。
初若带上了唿吸罩,胸口间的起伏几近消失。
医护人员为她的脖间缠绕了很多层医用纱布,但是血液还是很快沁透。
-
明相凡恍若游魂般蹲在急诊的门外,靠着冰冷的墙,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求着上苍垂怜。
李听玉病情稳定,只是因为一时间受了强烈刺激,血压破了正常值。
而初若久久未能脱离濒危。
安静的角落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明相凡怔愣抬头。
面前的人竟然是上次在周爱桥门前遇见的,来送文件的男人。
「你……」明相凡想要问些什么,但还是作罢。
男人开口,语气焦急:「初若在这儿?出什么事情了?」
明相凡一愣,随后淡然一笑,原来自己猜错了。
她收回那抹自嘲,点点头:「还在抢救。」
「请问你是——」男人开口自我介绍,「我叫禹乘,初若的……朋友。」
明相凡哦了一声,抱膝缩紧自己:「初若是我姐姐。」
两人一同在急救门口等了八个小时。
禹乘也从明相凡的只言片语里面猜到了事实真相。
「草!噁心人的狗东西!」禹乘爆了粗口,手上的拳头恶狠狠地砸向医院的白墙。
明相凡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膝盖,眼泪偷偷洇在裤子上:「初若割掉了自己的腺体。」
对于这个世界,不公平不合理的地方很多。
而明相凡最噁心的,便是alpha的一生可以标记很多omega,而omega一生却只能独属一个人。
所以她迟迟未曾标记周爱桥。
所以她此刻万分懊悔自己。
好像什么都迟了一步。
只差一步,只差一个契机。
她这个妹妹,做得很失败。
禹乘沉默,随后皱紧了眉头,欲言又止。
又过了两个小时,有护士过来让明相凡签字缴费。她去医院大厅先找到了一个充电宝,随后去了缴费窗口。
看着银行卡中飞速划掉的金额,明相凡第一次察觉到了医院是一个多么吃人的地方。
缴完初始费用,明相凡低头翻看手机消息。清理完毕后,指尖那个熟悉的对话框前停滞很久。
不过很快她无暇去思考这档子事情,李听玉那处的科室又来通知缴费。
明相凡粗略判断后续的开销,很吃紧。而此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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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庄园的那个夜晚,塞给她一张名片的人——
任季芳。
她作为「狗仔阿凡」的时候,从未见过任季芳,就算与她沟通,也只是动用邮箱或者微信。
因此,在庄园的那个时候,明相凡第一直觉是:自己遇见了一个骗子。
明相凡摸摸口袋,翻出了那张被蹂-躏成软纸的名片。
她对照着上面的电话,在自己的微信输入栏里搜索。
放大镜按下去的那一刻,联繫人对话框出现在眼底。
是真的。
明相凡脑海中飞速划过一些念头。
她对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打了过去。
响铃很久,久到她想要放弃时。
电话通了。
对面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宝贝,想清楚了?要不要加入星辰?」
「我加入。但我有个前提。」明相凡开口道。
任季芳嗯哼了一下:「说吧。」
明相凡淡淡道:「我目前很缺钱。」
「缺钱啊,小事儿。」任季芳很爽快,「要多少。」
明相凡呆滞:「你就不怕我是个骗子?」
任季芳笑了笑:「姑娘,我不是个傻子。你的脸确实有红的潜质。这么好的资源被我抢占,我高兴还来不及。」
明相凡点头,后又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復又哦了一声。
任季芳开口说:「先加微信吧,把卡号发我。」
明相凡顿住。
半晌,任季芳以为她把电话挂了,在电话那头喂喂餵了好几声,才唤回明相凡的魂。
「那个……」明相凡犹豫。
任季芳:「什么?你说大点声!」
明相凡闭上眼,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们很早之前就加了微信!」
任季芳好歹混迹江湖很多年,闻言只在脑海中搜罗几秒,突然反应过来,咧嘴笑道:「看来我们真是有缘,滚了这么多年娱乐圈的泥,老往你这个坑里栽!」
「不过也好,起码替我消化了一个精明能干、火眼金睛的狗仔!」
任季芳很快将五十万打到她的帐户,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与此同时,初若脱离生命危险,转入icu观察的消息也传来。
明相凡送了一口气,没出息地坐在医院地上,捂着脸哭了很久。
-
从医院回来,明相凡抬头看了一眼青荷的天。灰濛濛的,像是预谋着一场撼天动地的雨。
很久都没能拍到如梦似幻的光影了。她想。
明相凡站在居民楼下,狭窄的巷子里穿行着电动车,骤然响起的喇叭声奏出陌生交响乐。
地上还有残留的血迹,拖拽着,成了一条红色的丝线。
数天大雨都未曾将这痕迹彻底掩埋。
顶楼上的铁皮门依旧砰砰作响,许久后,吱嘎一声,世界寂静。
明相凡先去李听玉家收拾好换洗的衣物,挨个叠好放进行李箱。
咕噜在行李箱旁边坐着,兴许知道明相凡心情不好,也没凑上前,只是见明相凡转身时,拼命晃动两下尾巴彰示存在。
明相凡重重吐出一口气,咽回即将掉落的情绪,抽了抽鼻子,抬头摸摸咕噜的脑袋。
咕噜见她终于理会自己,立刻变得活泼,湿热的舌头分分钟往明相凡脸上招唿。
明相凡埋在毛茸里,哽咽着,最后撑不住,成堆的眼泪浸没在咕噜的毛髮中。咕噜也察觉到主人情绪陡然升幅,哼唧着,尾巴摇得更加卖力。
晚八点,行李收拾妥帖,明相凡盘腿坐在沙发上,咕噜窝在她的脚边。房间没开灯,笔电灯光扑面,明相凡神色认真,正着手写辞职信。
卓成然虽然在工作上不近人情,但生活上还挺通情达理,短假请得很顺畅,甚至没有多问几句。
但请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对于现在的明相凡而言,时间比什么都宝贵。这份工作带给她的不稳定时间,让她没办法再继续下去。
她做事也向来有始有终,决定等这个月干完,再将手头上的几个项目转交后才提交辞职信,现在慢慢写,稍微润色一些。
门外传来动静,咕噜压低声音呜呜了两声,随后跑到门边,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乖乖坐下没再叫嚷。
明相凡合上电脑,猜到了来人。
咕噜顺着动静看过来,只要她一声令下,它便能跳起来开门。
明相凡只是安静看着门口,什么命令都没下。
她的心里现在一团乱麻。
桌上手机开始嗡鸣。
紧接着敲门声传来。
周爱桥。
他又敲了两下门,闷闷的声音传来:「阿凡,我知道你在。」
隆冬的风好像提前了一月,顺着门窗的所有缝隙,强横地钻进来,攀附着她的骨头,让她牙齿都跟着打颤。
她不想和周爱桥再争论了。
icu门口提心弔胆的两天已经让她心力憔悴。她光着脚,宛若游魂般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周爱桥的模样也并不好,头髮冗乱,耳后留长的头髮只用了一根小皮筋扎了个小揪揪。整个人邋遢,放凌杉面前,也绝对不会相认。
他低垂着眼睫,看着挤进两人中间的咕噜,不知为何沉默,到嘴边的话失去音调,没了声。
明相凡开口,声音沙哑:「让我开了门,你接着装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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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抬头定定瞧着她,眼神落到她身后的行李箱。
「要走?」周爱桥眼瞳抖动。
明相凡蹙眉,又是这种简单询问,好似随口一说,当即她的情绪就被点燃:「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我做什么都要向你汇报是吧?」
明相凡手捏在门后的把手上,骨节泛白。两人曾经有说不完的话,就连谁先开口都能产生一个话题,你逗我我惹你,现在谁也不愿意先开这个口。
这个口是被撕裂的,密密麻麻的针线也不能将她撤离的路堵上。
明相凡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周爱桥捕捉着她面上的所有情绪:「我需要你。」
明相凡笑了,小脑的皮肤蹭蹭跳,神经都要冲破□□:「不知道能在青荷翻云覆雨,能让程家为你低声下气道歉的周老师还有什么可需要的?需要再来一场标记?还是需要一场轰轰烈烈摆在你面前令你嘲笑的爱情?」
周爱桥的眼睫细微地颤动了一下。在明相凡看来,无异于他默认了。
两人就这样站着。
门内门外。
天空噼下一道闪电,云层里轰隆的声响慢慢变大。
「我……」周爱桥微微吐出一口气,肩膀垮了下来,低着头,「这一切,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明相凡提了一口气:「不是我想的样子,那我想的什么样子?我等了你很久很久,等你一句解释,等你否认,可是呢,我连你的影子都没瞧见。整整三天,你是哑巴了还是聋了?不能见面简讯也不会发了是吗!」
「好,退一万步讲,你是周家大公子,有权有势,家财万贯进娱乐圈体验生活。你的圈子不管多大多乱那是你的事情,你错就错在不该将我拉进你的圈子里,然后再一言不发,让我亲眼看着我的亲人被一刀刀凌迟!」
「周爱桥。」明相凡叫他的名字。
声音很轻,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和他接着吵嚷。
明相凡自言自语:「我想,我们到此为止了。」
周爱桥一颤,眼角突然涌出了眼泪。
「你,你说什么?」他的额角鼓胀着青筋,说话几乎是咬着牙根。
「我好累。」明相凡没有哭,冷静地可怕:「你早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是吗?你从来都没有把我算进你的未来里。」
「你没有能力抗衡你的家庭,更没想过我是否会陪你一起,因为你压根没有相信我,你的骨子里永远是独断的,你做事情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和你一起扛。光风霁月站在那里,金银财宝你招手就能拿。」
「我算什么?」明相凡惨笑了一声,扯了扯嘴角,自言自语:「我算笑话。」
周爱桥哽着嗓子,张了张嘴巴,却发现喉间堵了一块巨石。
两个人的身体都在紧绷着。
那根连接着两人的细线,已经开始发颤。即将崩裂。
明相凡自嘲一声,转身从房间拿出一份文件,里面白纸如新,被保存的很好。
明相凡说:「拿好,这是你的合同。」
她将合同拍在周爱桥胸前,他没伸手接,明相凡也没管,任由文件夹中的白纸散落一地。
水泥地上混杂着雨水,泥土,那几张单薄的白纸,很快脏了。
明相凡作势合上门,周爱桥还立在原地,不出声,也不抬头,如果不是还能看见微弱的唿吸起伏,倒有种站着死去的错觉。
明相凡又合上一寸的门。
「我们一开始,就是被几张白纸绑在了一起,错误的开始,必然达不成最完美的结局。我们都越界了。」明相凡眸中悲怆,言语却冷冽。
周爱桥抬头看她。
嘴角动了动,但仍没有张口。
明相凡与他对望。那双曾经让她沦陷的眼睛,在此刻有了具象意义。
可她累了,最简单的算术题放在她的面前,她也不想答了。
因为解这个字,太难写。
她说过,爱是道无解的命题。可从一开始,她落笔写下的公式就错了。
-
离职那天,明相凡交接完最后的工作,等到大多数人都下班后,才慢悠悠抱着箱子关灯离开。
等电梯时,卓成然慢慢走过来。
「不再考虑考虑?再干几个月或许就能升职了。」卓成然双手插兜,是来送行。
明相凡笑笑:「你也说的是『或许』,最近急着用钱,先跳槽再说。」
她说得轻巧,可那巨额的医药费,堪称天价。
卓成然点头:「行,想回来随时说。欢迎你。」
电梯门开合。
明相凡跨步,走进了她的第二种人生。
任季芳开着仅剩的一辆明黄色超跑,明晃晃停在公司正门口。明相凡一出门,她就下车迎上去。
「恭喜我的宝贝儿脱离苦海!」任季芳接过她的箱子,放进后备箱,「有没有什么打算?今天去哪喝点儿解解闷。」
明相凡顿下脚步,站在路边,转身看了一眼从毕业就开始任职的公司。
灯火璀璨夜里时。
她抿嘴笑了起来,眼睛里装满了曾经引以为傲的星星。
任季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轻声道:「总要有个新的开始,姑娘。」
明相凡收回视线,应声:「姐你安排,我都成。」
「好嘞。」
无数光影落在车后,渐渐湮灭。
第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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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皇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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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闷着头灌下一口酒, 面色丝毫未改。
她看着那些想要停留却又被惊飞的鸟雀不停在水面盘旋。
她时常觉得时间飞逝。
五年足够一个人成家立业,结婚, 煎熬却又圆满地度过人生的那道坎。
春来得悄然,夏来得炽热。可仔细一想,她对于季节的概念却是万分模煳的——不停参加活动、综艺、进修演绎课程、各大剧组面试拍戏。大夏天拍摄隆冬季节,大冬天光着膀子跳河, 早已经习以为常。
和周爱桥分手后的大半年, 明相凡将自己的课业排得很满,满到没有时间去想他。
可是每每当她大汗淋漓从练舞室出来, 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时,回忆的网还是铺天盖地席捲她、裹挟着她。
明相凡不去想,也不去看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可偶尔在浏览页面看见他姓名的字眼时, 她还是会下意识的停顿指尖。
-
五年前。
初若脱离危险, 一个月后才从icu转到普通病房。
初若这个名字,在繁花似锦的娱乐圈如蜻蜓点水般,泛起涟漪后再也无人问津。
程异今也不愧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太子爷。就算知晓初若重伤,也只是轻飘飘发来了一张违约单。初若刚刚签署的电视剧拍摄因为她的原因不断推移,剧组亏损巨大,程异今又恰好伸出援手,指定了星辰刚出走的流量艺人何成君出演。
明相凡看着娱乐新闻採访中何成君言笑晏晏的样子, 冷嘲一声。
那日庄园, 和程异今在泳池中鸳鸯戏水的野鸭子, 竟然是她。
禹乘几乎天天一下班就来探望初若。刚开始, 初若很抗拒任何alpha,连同明相凡也拒之门外。明相凡也不气馁,就站在门外,通过门上的玻璃窗和她说话。从小时候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说起,明相凡自己也很惊讶自己竟然记得到这么多琐碎的小事。
四个月后,初若渐渐能接受明相凡和禹乘的接近。明相凡这时刚在娱乐圈冒头,各处拍戏赚钱。禹乘承担起了照顾初若日常的工作。
李听玉经过这一遭,身体大不如从前。
明相凡打听到了明宜市的疗养机构对于初若的心理及身体健康恢復都有不错的助益,也是此时,初若知道了明相凡进娱乐圈工作的消息。
初若的精神又趋向不稳。
明相凡再去见她的时候,初若早早关门,再次将她拒之门外。过了许久,明相凡接到关于初若的消息,从禹乘口中得知近期她的记忆里开始出现错乱。
去明宜市的事情刻不容缓。
禹乘自告奋勇,且他本身就是心理医生,初若对明相凡的抗拒心理日復一日的增加,已经不适应在青荷生活。明相凡便将初若交给禹乘照顾。
而初若去明宜市的第二年,李听玉患上阿尔兹海默症。
明相凡从剧组杀青后,马不停蹄回家。那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房间里除了趴卧的咕噜以外,没有人。
明相凡找了一夜,最后在中心花园看见了李听玉孤寂的背影。
李听玉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奶奶好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此后,明相凡三点一线的生活。
剧组、李听玉家、明宜市看望初若。
日復一日如此。好像很枯燥,又好像排解了她无意义的想念。
-
雨声渐小,天空彻底装进墨水瓶,黑得吓人。
半瓶白兰地见底。
明相凡却更清醒了。
她戳了戳台子上的酒瓶,瓶子打了个圈。
这五年,要说比演技进展更快的,是她的酒量。起初只是因为酒精会麻痹她乱七八糟的念头,后来酒量越来越大,成了烦闷时的乐子。
周围树丛多,虫鸣声也多。
明相凡嘆了口气,手撑在桌上站起身。
她下意识向小路处看了一眼。
只那一眼,她便怔愣。
周爱桥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身型挺拔修长。手上撑了一把黑色雨伞,站在小路上,眼神是比黑夜黑伞还要浓重的色彩。
这个世界好似在那一刻失去了该有的色彩。没有月亮,没有虫鸣,没有人来人往。
偶尔一两声雨点噼啪打落在伞面上。
惊醒了明相凡的魂。
她收回视线,从亭子的另一条路离开。
而她耿耿于怀多年的追赶她的脚步声,五年后在身后响起。
周爱桥追逐的脚步匆忙,挑了满是淤泥的捷径,没走两步就将伞撑在明相凡上方。
雨势并不大,他这样的举措也只是有事相求。
明相凡侧首看他:「易感期到了?」
周爱桥声音黯哑,闻言只是微微摇头:「下雨了。」
「这点雨,」明相凡伸手,任由雨点落在她的掌心:「还没有我们分手那天大。」
没等周爱桥接着说话,明相凡就从他的伞下离开:「不用麻烦你了,让工作人员看见不好。」
围绕两人的,永远是潮湿的雨季。
将落未落的雨,欲明不明的心。
周爱桥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如果我说我来找你是因为易感期呢?」他说。
明相凡顿住脚步,一粒豆大的雨水滴落在她的眼睫上,像她的眼泪。
她扭头转过身,眼神撞进他古井一般的眸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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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他走去。
三步。
两步。
一步。
每一步,都在周爱桥的心间凌迟。
明相凡淡然一笑:「好啊。」
她侧头,吻上他的唇。
周爱桥下意识地俯身去寻觅,却被明相凡的双手抵住。
她从两人的吻中抽身离去。
「周老师,合约上只说了我有义务替你安抚易感期的成瘾性,并未说明真心相待。这只是我的责任而已,还是那句话,不要入戏太深。」
明相凡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周爱桥耳后的腺体。
周爱桥垂着眼眸。
她从被风吹热的怀抱里撤离。
谁也说不清刚刚那吻,暗含了什么意义。
-
三天后,电影剧组接受外界採访。
明相凡也在工作人员中看见了邓川。作为杨永华首徒,出现在这里无可厚非。同各大主演一起出现的,还有台词不多的何成君。
她的拍摄戏份昨日刚刚结束,此时穿着贵气十足的裙子,站在摄影组长身侧,和前来攀谈的投资人员交流。
明相凡挪开视线。
周爱桥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他的装扮还是戴立帆的妆造,只不过接长了头髮,挑染了几缕。身上的牛仔外套上满是喷溅上的颜料,胸前的口袋上,别着一朵蓝色颜料染的茉莉花。
他的眼神,从明相凡出现在他的视野时就未曾变化。
明相凡撑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出现在主演圈里。
女主梅若见到她来,招手让她站在自己身边,等投资方和梅若聊天的时候,梅若也适当为其引荐。
明相凡和梅若在剧组对话的句子一只手都能数清楚,如此热心,倒不太像是清冷影后的一贯作风。
她不着痕迹看了一眼斜后方和人交谈的周爱桥。
仅仅一秒,周爱桥便察觉到她的视线,向她看去,嘴角微微勾起笑。
笑容很快消失。快到明相凡以为自己眼花。
採访场地很快布置好,杨永华吆喝着人往棚子里去。
费皎匆匆赶来,追着周爱桥聊东聊西,周爱桥不堪其扰,加快步子追上导演。费皎胆子还没大到在导演面前攀近乎,咬咬牙,一个人闷头走在后面。
有场记叫住明相凡,礼貌问了问她能否签几张to签给自己女儿。明相凡点头笑说可以。
场记从包里翻出一些照片,多数都是前段时间荐星选秀的舞台照。
明相凡问道:「需要写点什么?」
场记回道:「就写祝小七生日快乐吧!快过生日了,今年又在组里赶不回去,只能给她要点喜欢的签名。」
「您是一个好妈妈。」明相凡将相片签好递还,「小七会理解您的。祝您阖家幸福。」
场记连连点头:「谢谢明老师。」
「不用这么客气。」
场记刚要走,却被明相凡身后出现的人叫住。
「我记得您上次也问我要过签名。」周爱桥出声,明相凡的后背莫名泛起鸡皮疙瘩,总觉得他说话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场记点头:「是的,上次太匆忙,忘了带相片。你们演员签名又不能签白纸上,所以当时没签成。本来想再找机会,但是天不遂人愿,一直没能和周老师分到同一组。」
周爱桥往前挪腾了一步,站在明相凡身侧。她能清晰地看见周爱桥的五官。
他微微眯起眼睛,笑着道:「现在签给您成吗?」
场记一呆:「可我今天没有带您的照片。」
周爱桥道:「没关系的,这不是有么。」他伸手,指了指场记手上还没塞回包里的明相凡to签。
明相凡脸一黑:「……」她咬着牙,「周老师,那是我的照片。」
周爱桥说:「既然您女儿喜欢明老师,也喜欢我,那么我签在明老师相片背后应该可以吧。」他直接将话题抛给了场记,场记当然勐勐点头,笑开了花。
鬼知道她女儿天天和她视频念叨『周爱桥和明相凡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啊妈妈!』当然,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告诉两位当事人。
周爱桥接过照片,还挑了挑。
他选中的照片,是明相凡一公时期的造型。当时在网络上还小小出圈了半月。她本身就很白,又穿了一身白色蓬蓬羽毛裙,造型俨然是一只从魔法森林偷跑出来的小灵鸟。
周爱桥的指尖不着痕迹地在明相凡照片的裙摆处摩挲了片刻。
翻过照片。
在照片背后潇洒写下:
愿你一生坦途,爱与被爱,都是永不失落的皇冠。
周爱桥。
作者有话说:
娇娇啊!你这个签名方式放在娱乐圈简直是相当炸裂的存在啊!!!
cp粉的狂欢(? ̄? ??  ̄??)
★为了迎接娇娇追老婆!!!本章评论发红包!!!(截止5.11号吧)
★我实名怀疑周某人对于小凡「坦诚相对」的理解会是把自己扒光光(不是
第39章 採访
◎她能否感受到他的爱。◎
採访棚前人来人往, 在各处工作人员有意无意的打量之下,明相凡进退两难。
明相凡眼神避无可避,最后慢吞吞挪到了周爱桥签字的手上。
这双手和她一起做过很多事。
为她梳发、系扣子、箍着她的腰让她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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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 正攥着金色的签字笔,一笔一画写着祝福的词句。
照片被他翻倒, 那一身白裙的留影贴在他的掌心。
明相凡吞咽口水,耳根莫名有些泛红。
好不容易签完了,场记又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两位老师可否合照一张,做个留念?」
明相凡张了张嘴, 心里百感交集。
就像是越亲近的闺蜜越没有合照一样。
她和周爱桥的合照也仅限五年前在初若剧组的那张。很可惜, 当年忘记问周爱桥要电子存档。
她的手里,没有一张两人的合照。
明相凡慢吞吞道:「这个要看周老师吧。」
周爱桥余光撇了她一眼, 在她眼神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开口回復场记:「我没有问题。」
明相凡:「……」
场记愉快地掏出相机为两人拍照。
扛着摄影机器的记者慌慌张张从明相凡身侧狂奔过去。明相凡躲闪不及,身侧突然伸出一只胳膊, 钳制住了她的侧腰, 将她带往一边。
场记心脏突突直跳。
手机录像的按钮有规律地闪动着,将刚才发生的一幕尽数纪录下来。
「磕到哪了没。」周爱桥低头小声询问。
明相凡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脱离他的掌控,很客套地回道:「没有,谢谢周老师。」
场记收起手机,和两人告别之后回到组内接着工作。
明相凡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周爱桥先行离开的身影,藏在唇下的牙差点咬得稀碎。
这狗男人!刚刚趁她发呆,竟然!捏她腰间的软肉!
-
明相凡本以为採访只是导演加演员每人在镜头面前说两句。谁成想就跟消消乐似的, 配对儿採访, 为採访团队积攒后期宣发物料。
明相凡看着陈陈递过来的採访稿, 两眼一黑。
因为《蒲公英恋人》这部电影和市面上多数电影不同, 男主女主是根据剧情走向以及拍摄占比计算,并未有感情戏码,反而是女三,也就是明相凡饰演的角色幸蓝挑起了和男主恋爱的大梁。
所以,关于两人的採访预算时间……整整预留了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她要和单独周爱桥在镜头前营业一小时。
明相凡严肃地看着陈陈:「还能退演吗……」
陈陈:「我的姐,我的亲姐,你又发什么疯!」
不出意外,在集体採访的时候,明相凡的座位就被安排在了周爱桥旁边。
一进场,众多摄影机运作的声音就开始层出不穷地作响,偶尔伴随着咔咔两声拍照。
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虽说荐星出道夜那天后,明相凡再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但在镜头面前,演员的阵仗还是端住了。
——前提是,周爱桥没和她搭话。
採访开始后,导演在前方侃侃而谈,明相凡正经危坐。
周爱桥重心向明相凡这边倾靠:「很紧张?」
明相凡扯了扯嘴角,嘴角没动,哼哼唧唧回他:「没有。」
周爱桥贼心不死:「那你怎么这么僵硬。」
明相凡假装低头整理头髮,呲牙咧嘴怼他:「要你管?」
周爱桥行为过度反常,搁以往採访,就算没有cue到他,他也会乖乖坐在那里。
这次镜头比以往都多,四面八方围绕,他还要变着法地和她聊天。
周爱桥嘆了口气,正欲说点什么将她的情绪岔开,杨永华的话匣子就递了过来。
杨永华有条有理讲得天花乱坠:「不信你们问问爱桥,这剧本还曾经救他于水火之中呢。」
记者话题转向:「咦?这其中还有什么故事吗周老师?」
周爱桥顿了顿,身侧属于明相凡的衣衫布料轻轻从他的腿侧蹭过。明相凡这只兔子,以一种看似明显实际更明显的方式远离他。
他低头笑了笑:「其实是个说起来大家会笑掉大牙的故事。」
记者:「能否说说呢?」
周爱桥拿起话筒,及其平淡的语气开始讲话:「四年前我得了场病,没什么大事,杨导得知我住院,一把鼻涕一把泪坐在我病床前干嚎,念了一整晚『怎么就病了呢,我们还没有二次合作啊爱桥!你不能就此撒手啊!』」
他讲得绘声绘色,语气也换了杨永华式哭嚎,引得在场众人哈哈大笑。
唯独明相凡笑不出来,迫于镜头在,扯着肌肉漏出一个诡异的笑。
四年前。
生了场病。
这个时间巧合到明相凡心慌。
「也就是当晚,杨导在我病床前想出了蒲公英的雏形。第二天,我被杨导的碎碎念吵醒,他见到我的第一眼,竟然不是关心我,也不是叫护士,而是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谢谢你的病,我的灵感从来没有这么丰沛过』。」
众人又再一次乐呵,杨永华挥挥手:「嘿,你们还真听他瞎编啊!」
记者们都咧着嘴:「周老师去当脱口秀演员也不赖嘛。」
周爱桥:「谬赞。」
也有记者接过话题:「看见周老师如今的状态,和前几年网络上所评比的『禁慾系影帝』大相迳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场病,让周老师的性格发生改变了?」
周爱桥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只是某一天突然有了一份思想上的寄託,觉得天天无所顾忌、开心地生活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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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记者採访完周爱桥,又将话题转到了影后梅若身上。
梅若倒是个戏痴,三句两句都是为蒲公英做宣传,记者问其无关电影的事都会被她三言两语绕开。
明相凡暗暗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论影后的说话艺术》
正当她还在思索什么时候向梅若讨教一下,记者们的矛头全部对准了她。
记者:「明老师也算是电影圈的新鲜面孔了哎,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契机明老师才会选择这部电影呢?」
周爱桥将先前的话筒递到明相凡面前,显然想为她举着。
明相凡连忙接过,下意识说了声谢谢。
两人手指触碰,明相凡的掌心微微湿润,周爱桥抬眼盯着她的手,许久才移开。
明相凡思索了一下:「最开始其实是因为我的粉丝。那天我刚从比赛现场离开回家,路上点开微博,看见了粉丝为我剪辑的一些视频,因此我知道了这部电影。具体有了一些接触是我老闆让我瞎猫捉耗子试戏。误打误撞就通过了,现在想想还是很震惊。」
记者接着问道:「先前明老师在电视剧中的表现网友评价可谓中规中矩,那么对此明老师有没有想要说的?」
明相凡跟着点点头:「中规中矩的评价已经是我的荣幸了。首先我是半路出家的艺人,对于表演方面肯定没有在座的各位前辈有悟性有灵性。其次呢,电视剧发行是有延后性的,网友看见剧情的时候可能已经过了一两年。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一两年前的剧情就是牙牙学语的孩童,时间在前进,我也在前行。不管怎么样,一直学习一直请教肯定没有错。最后,我也有信心让大家看见我的进步,让我的粉丝看见她们喜欢的我是一个永远在成长的人。」
聊了很长时间后,棚内的氛围也开始活跃。记者调侃完导演后,将视线挪到了明相凡和周爱桥身上。
毕竟,这才是电影里唯一一对「情侣」。
记者笑着说道:「不知道明老师和周老师搭戏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呢?」
有趣的事情……
周爱桥易感期酗酒算不算?
周爱桥像个狗皮膏药缠着她算不算?
噫。
明相凡将这些念头从脑袋里踹飞。
「这个么,我感觉和周老师搭戏很轻松,天天都很有趣的。」
这个回答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记者哦了一声:「据我们所知,二位在剧情中会出现许多亲密戏,对于此类剧情……二位如何避免尴尬气氛?」
明相凡一时之间哽住。
周爱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我和明老师拍戏从来都没有尴尬过。」周爱桥笑,「我们拍戏前经常会对戏,明老师私下里是个很害羞的小姑娘,但是镜头一开,明老师的爆发力令我自愧不如,她是一位很适合荧幕的演员。」
明相凡眉头一跳。
谁……谁害羞???
还小姑娘?
周爱桥疯了吧?
记者闻言,适当地瞭然:「我记得电影开拍前网友都在传言说,女三幸蓝这个角色必须是周老师亲定,这个传言是否属实呢?」
周爱桥嗯了一声:「是的。毕竟我和『戴立帆』共同生活了近四年,对于他的选择,我想不会出现误差。与其说是我选择了明老师,更不如说是戴立帆选择了幸蓝。我相信明老师也能感觉到戴立帆的爱,对吗?」
明相凡循声看向他的眼睛。
他究竟是想说:幸蓝能否感觉到戴立帆的爱。
还是——
她能否感受到他的爱。
与此同时。
明相凡和周爱桥的相爱cp超话,又又又炸开了锅。
#相爱cp#的词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蹿升文娱榜首。
起因是超话半小时前有个姑娘,发表了一张明相凡的to签正反面照片,以及一张明相凡和周爱桥的合照。
@背靠相爱好乘凉: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我嗑的cp是真的!!!!!你们看看真爱钱那一脸不值钱的样子!!!合照需要搂腰吗?不用。但是老婆要被碰到了肯定要抱着唿唿!!!!!还有!!!谁家签名!!签一张照片上啊!!!!我们相爱绝对是内娱相当炸裂的cp了!!!![小猫滋儿哇.jpg]
作者有话说:
恭喜你们,嗑到真的了!!!
周爱桥:没想到吧,我故意的(认真脸)既然追妻路漫漫,那么!!就先从cp粉下手(≧·≦)
第40章 警铃
◎「粉丝都说我们很配。」◎
周爱桥出道多年无一绯闻, 和明相凡的八卦天天上热搜倒是头一遭。
超话已经磕到风生水起,原本的吃瓜群众进来逛了一圈,分分钟上头。
【博文】@醒醒别睡了:讲真, 我和我男朋友相处模式就是这样。
博文评论区:
@无法无天的相爱嗑学家:姐妹展开讲讲。
@没想法真爱钱:放个耳朵。
@相爱是水上一艘船:五分钟过去了,姐妹不说说吗?不说我就开始造谣了!!!
超话小主持见到自家阵地涌入百万雄兵, 紧急控场。无可奈何为时已晚。超话多数违规发言已经被有心挑事的营销号截图搬运,成为蹭热度的素材。
@空空如约:这群粉丝疯了吗?好吓人,这两人第一次合作吧?明相凡好歹也是后辈,刚从秀圈出来就迫不及待绑影帝cp的操作好噁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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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冰星星乐:这超话, 两家的唯粉进去都要被咬一口吧?
楼中楼:@凡人嗑不起我的相爱回復@沙冰星星乐: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圈地自萌吧?我们不去唯粉超话, 唯粉也不要来我们超话,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另一半橙子(补作业版:话说……周爱桥有唯粉吗?怎么感觉他的粉丝好佛系。别家明星被缠着早就律师函发微博一条龙了, 怎么这位哥这么云淡风轻……看起来只有cp粉和明相凡的粉丝在战斗。
楼中楼:@悄悄瞧瞧桥桥:周爱桥单超星钻粉举手……和mxf这事儿,我们已经看淡了,毕竟老周要奔三, 这些年又没走流量路线, 谈个恋爱又没啥。更何况刚开机那会儿长草的微博都发芽了,那阵仗我感觉这个嫂子很靠谱。
楼中楼@桥一桥看一看:+1
……
-
明相凡如坐针毡般凑满了一个小时採访。结束时,工作人员还提议两人拍一则短视频。
明相凡弱小可怜又无助:「什么视频?」
工作人员思索片刻:「要不就录一点剧情?电影上映的时候我们会剪辑,有种前世今生的那种错觉。」
明相凡闻言,脑子一黑。
她和周爱桥的绝大多数剧情都是在调-情和被调-情之间度过。
让她现在想什么剧情,她还真想不出来。
周爱桥提议:「要不就剧本中断那点儿?」
明相凡:「哪点儿?」
周爱桥趁没人注意,看向她的那刻扑闪了一下眼睫:「地点是芦苇盪,夜晚, 我们坐在群山环绕的地方数星星。」
经他提醒, 明相凡想起这段剧情。
虽然电影还没拍到这部分, 但是两个人都有提前背台词的习惯, 进展差不多都在这个小节。
「可以么。」周爱桥清了清嗓子,问她。
明相凡捧着一张笑脸,和蔼可亲地点头:「可以的周老师。」
镜头很快摆好,两人也整理好了姿势——
【戴立帆环抱着幸蓝,两人一起抬头数天上的星星。】
戴立帆:「数吧,如果你数对了,我就答应你一件事儿。」
幸蓝攀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下巴,好奇心驱使,伸出指尖碰了碰。
幸蓝道:「不用数我都知道有多少。」
戴立帆捏住她的手,低头:「那你说说?」
幸蓝笑着,在他的指头上咬了一口:「当然有很多很多颗啦。你的心脏为我跳动多少次,天上的星星就有多少颗。」
戴立帆跟着她一起笑:「回答正确。礼物想要什么?」
幸蓝指着天上最亮的那一颗星星,说道:「想你为我摘下来。」
「好啦——」工作人员按下摄影开关,「感谢两位老师配合!」
两人下工,明相凡刚咽下一口冰爽的凉茶,陈陈就把手机递了过来。
「噗——」一口茶差点没兜住。
明相凡问道:「什么情况?我又上热搜了?」
陈陈昂了一声:「还是跟周老师一起上的。」
明相凡当即就想离开这个黑暗的世界。陈陈给她打了遮阳伞,两人往入住的房间走。
明相凡点开热搜,刷新两三条大致就懂了具体的情况。
「网络发展可真快啊。」明相凡合上手机,嘆了口气。
陈陈大着胆子问:「姐,你到底和周老师是什么关系啊。我总觉得他对你怪怪的。」
连陈陈都看出来的事情,剧组其他人肯定也都能看出来。
明相凡摆摆手:「说来话长。」
陈陈探头到她面前:「那就长话短说?」
「咳。」遮阳伞外突然出现一声咳嗽,吓得明相凡差点把凉茶扔出去。
伞微微挪开一丝缝,周爱桥就在几步外看着她。
「想问你一件事。」周爱桥说。
明相凡:「什么事直接说吧。」
周爱桥的眼神落在陈陈身上,礼貌笑说:「可以麻烦你暂避么?」
陈陈下巴差点没兜上:「哦哦哦!没问题的!」
明相凡接过陈陈塞进自己手里的伞柄,痛心疾首道:「色令智昏啊!」
周爱桥上前两步,挤进伞下。
「最后为什么改台词?」周爱桥问道。
两人刚才拍摄的剧情,幸蓝其实并未说那句「想你为我摘下来」。
明相凡:「哦,周老师竟然记得这么清楚啊?」
「那不然?」
「我是时间紧迫没想到原台词,加上工作人员一直没有叫停,所以才加了那句话。」明相凡说,「周老师可千万不要多想。」
周爱桥颔首:「我的确没有多想。」
明相凡最烦他现在这样优柔寡断地讲话,明明他先开的话题,最后变成她来发问,他作答。
主控权都落在他的手上。
明相凡被空气噎了一口,伞倾斜,越过了周爱桥,脚下加快速度远离周爱桥。
周爱桥缓声道:「合约……」
明相凡脚步一顿,扭头:「干嘛?」
「易感期要到了。」周爱桥装作很虚弱的样子,皱起眉头,宛若西子捧心,「我好晕。」
明相凡:「……?」
周爱桥何时何地变得如此茶里茶气。
明相凡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五官几乎在打架。
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良心的谴责,恶狠狠走到周爱桥面前,遮阳伞重新笼罩了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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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辈子绝对欠了你几千万。」明相凡抬头,「还不走,站这儿当雕塑?」
周爱桥恬着「苍白」的脸色微微一笑:「为什么是欠钱,不是情债?」
明相凡:「……」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明相凡没搭理他,躲着人少的地方走。
又尴尬笑着路过一名工作人员的时候,周爱桥开口问道:「你有看热搜吗?」
明相凡匪夷所思:「干嘛?」
周爱桥抿嘴笑了一下:「粉丝都说我们很配。」
明相凡:「哦。」
周爱桥难得瞪大了双眼,整个人都快要黏在她的身上:「就一个『哦』?」
明相凡摊平一张脸:「如果你想,一个『啊』或者『哈』都可以的,看您选择。」
这回轮到周爱桥沉默。
「你难道都不好奇网友如何看待我们的吗?」周爱桥锲而不捨。
两人很快走进旅馆,明相凡收伞,顺路看了一眼周爱桥:「好奇啊。」
周爱桥眼神亮了一瞬。
明相凡接着道:「好奇又不能当饭吃。」
周爱桥的眼神又落寞下去。
「我们能不能……」
周爱桥刚开口,不远处就有人喊叫了一声明相凡。
明相凡眯起眼睛,手搭在眉骨处遮挡刺眼的光线,才勉强看清来人。
周爱桥大脑中警铃作响,蹙起眉心打量小跑而来的邓川。
周爱桥几近四年脱离娱乐圈,对于邓川的了解也停留在了五年前的那部电影上。
可明相凡不是。
踏进娱乐圈的第二部 戏,便是邓川导的。
那也是他首次跨行担任电视剧导演。
那部电视剧不长,短小精悍的剧情引人入胜。
明相凡在其中饰演了一位图书管理员,下戏后有事没事便去找邓川采经验。
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也算更近一步。
邓川跑到明相凡面前,伸掌拍了拍明相凡的肩膀。
随后注意到明相凡身侧的周爱桥——
就是这脸色,怎么跟要下雷阵雨似的。
「周老师。」邓川打了声招唿。
随后又跟明相凡说话:「先前我师父让我过来打杂我拒了,但是前不久我看官博演员名单上有你哎,你这消息瞒得可真深。」
明相凡笑了声:「我刚应下没几天就进组了。你也知道杨导的剧组里最好不要出现电子产品,这一打岔不就忘了嘛。」
邓川撇撇嘴:「那你可真不给力。」
明相凡瞧了一眼他身前的工作证:「你今天是凑热闹还是?」
邓川凑近说道:「为了你来的,信不信?」
明相凡:「滚滚滚,少搁这儿腻歪。」
周爱桥双手插兜,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旁若无人地聊天,脸彻底黑成锅底。
明相凡也察觉到了身侧的低气压,歪头看了一眼。
周爱桥脸上又登起一抹和善的笑容,看看明相凡,又看看邓川:「你们……很熟?」
明相凡还没开口,邓川就嗯了一声,绘声绘色地和周爱桥描述:「周老师你可不知道,这几年我被阿凡带着到处体验人生,搁五年前我都不会相信自己的本性竟然是这样开朗的。阿凡可谓是我的救星!」
「阿凡……?」周爱桥牙齿缝里蹦出两个字。
他的眼神沉沉落在明相凡身上。
随后挪到了邓川那张侃侃而谈、能说会道的嘴巴上。
邓川还傻乐笑着:「对啊,我们亲近的人都这样叫的。她也常叫我川儿。」邓川胳膊肘戳了戳明相凡,「是吧阿凡。」
明相凡:「……」
邓川又道:「哦对,周老师也可以这样叫我们,我相信蒲公英拍摄后,周老师一定会解放天性!」
「挺好的。」周爱桥看着邓川,说话丝毫不留情,「抱歉,我有些不舒服,要上楼休息了。」
邓川连忙道:「哎,好的好的,老师快去休息。」
周爱桥瞥了一眼明相凡:「先向你借个人。」
邓川:「啊?」
「我一个人走路有点不稳,先前也是明老师扶我过来的。」周爱桥看似谦笑,「现在也需要明老师将我送回房间。」
邓川神经偶尔大条,闻言点点头,「阿凡你先去吧,过会儿我再去找你。」
明相凡沉默着走到了周爱桥身边。
周爱桥更是将周遭的人当作空气,径直把自己的手扣在了明相凡的肩上。
这哪是搀扶,这分明是谋杀。
明相凡为自己默哀三秒,然后开口:「走吧。」
周爱桥淡淡一笑:「好,谢谢阿凡。」
明相凡头上都快掉下三根黑线:「……」
走了没两步,他突然停下来,转了半截身子,看着仍旧站在原地的邓川,露出一个亲切的笑——
「谢谢……川儿?」
邓川欲笑的脸一僵:「……?」
怎么这个亲切的称唿从周老师的嘴里说出来,这么瘆得慌。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茶茶的娇娇(^ν^)
第41章 发芽
◎不想让那个人久等。◎
周爱桥慢悠悠走着, 明相凡也跟踩蚂蚁似的在他身侧陪着。
上楼恰巧碰见编剧,编剧一脸震惊:「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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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内心呵呵一笑,表面上万分配合:「好像是的, 看情况似乎有些低血糖。」
周爱桥闻言,苍白着脸, 沉重点头:「不要紧,何编您去忙。」
编剧又嘘寒问暖了几分钟,明相凡和周爱桥可谓是各说各话,编剧的眼神从担忧都变成了狐疑。
「搀扶」着周爱桥走到他的楼层, 还没靠近, 就看见小罗蹲在门口玩手机。
周爱桥清了清嗓子:「你在这儿做什么?」
小罗闻言,眼睛一亮, 蹭得一下站起来,脑袋却突然死机,倚着墙哎呦哎呦两声:「好晕。」
等小罗缓过神, 明相凡也无意去听两人的交谈。
「既然周老师助理在这里, 那我就不多叨扰了。」明相凡开口:「先走了。」
周爱桥搭在明相凡肩上的手臂垂落,顺手牵羊拎住了她的手腕:「别走。」
明相凡将他拽住自己的手拎到眼前:「松手。」
「不。」周爱桥拒绝。
明相凡伸出另一只手拗,没有拗动。反而周爱桥加重了力道,连脸色都变得凝重。
小罗不敢发言,颤颤巍巍道:「哥……你这是……」
周爱桥眼神像刀子,直直戳在小罗胸口:「事情重要吗?」
小罗蒙圈:「啊?」
周爱桥耐着性子道:「要汇报给我的事情重要吗?」
小罗恍然大悟:「应该……不是很重要。」
周爱桥点头,绕过他扫码打开门,「晚上再来找我。」
啪——
门落锁合上。
随风吹来了一阵淡淡的奶香味。
明相凡被他摁在了门背后挣脱不得。
「撒手。」她推搡着周爱桥。
周爱桥将脑袋搭在她的肩颈处, 灼热的唿吸喷散在她的皮肤上。
片刻后, 似乎又水珠落下, 滚了一段距离洇在她的衣服里。
周爱桥始终低着头, 声音也很沉闷:「阿凡……」
明相凡听他这样的语调,心里莫名塌陷了一块儿。
她收起身上的软刺,开口道:「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说。目前我不认为我们的关系好到可以随时随地搂搂抱抱。」
周爱桥喃喃自语:「我错了…对不起……」
「很久之前我就说过,你没有错。」明相凡靠着门背,轻嘆一口气,「兴许错的是那个时候并不理智的我。我太想当然了,从来没有经歷过任何感情的我,会选择毫无保留的相信一个人。还很单纯地去相信对方也会很坦诚。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人类想像的都很简单。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言说的秘密不是吗?五年了……」
明相凡闭上眼睛,藏起了眼瞳中的所有情绪:「五年了,周爱桥。」
她很认真地叫着他的名字。
「你该走出来了。」明相凡拍了拍他的肩膀,两只手捧起他的脸。
先前因为採访所化的妆已经被泪水刷掉了绝大多数。
原本就很纤长的睫毛一簇一簇趴在眼下,看起来像是满满一潭的水溢出了囚笼。
这是明相凡第二次看见周爱桥哭。
周爱桥伸手,将明相凡搂在自己的怀里,下巴在肩窝蹭了蹭,汲取温暖。
「可是我放不下。」周爱桥说,「阿凡,我放不下你。我只要一想到你和别人谈笑风生,一想到你对着那些人笑得灿烂,我就如同被鼠蚁啃食了心脏。我恨不得将你据为己有,求求你,你可以恨我,但是不要不理我,也不要拒绝我……」
明相凡轻轻道:「我不会恨你。」
周爱桥渐渐松开她,满含希冀的双眸看着她。
明相凡接着道:「可我也不会给你特例,我对朋友和同事什么样的态度都是由我自己决定。」
周爱桥没有说话。
明相凡也未曾挪开视线:「你不能如此强横。」她轻轻拭去周爱桥脸颊上的泪水,「追人不是你这样追的。」
周爱桥小幅度地动了动头,似乎对刚才听见的话产生了诧异。
「你说……什么?」周爱桥嗫嗫。
明相凡:「你不能如此强横。」
「后一句……」周爱桥焦急,想等她再说一遍从而佐证自己并未听错。
明相凡勾唇一笑,耸了耸肩:「没了。」
周爱桥的表情在一瞬间好似天塌了。
明相凡擦拭干净周爱桥脸上的粉底液和泪水,下意识地揉搓了一番:「以后别动不动就哭,丢人死了。」
周爱桥低下头,默默哦了一声:「那你允许我追你么。」
明相凡拍拍手,去洗漱间洗手。
周爱桥亦步亦趋,像条小尾巴。
明相凡透过镜子,看着他那张鬼斧神工的脸,不禁觉得有些天意弄人。
「再看吧。」明相凡抽纸擦手,最后将卫生纸扔进篓里。
周爱桥要是有拟人的耳朵,早已经耷拉下来。
明相凡有意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那么多喜欢你的人你不看看?」
周爱桥瞪她一眼,眼尾红红的,两人互相看对方看了半晌,周爱桥扭头转身,撇开视线,仍旧能听见鼻音:「你走吧。」
明相凡心底啧了一下,他这态度,倒让她觉得自己是浪子寻花后翻脸无情。
明相凡看看四周,顺路过去帮他把窗帘拉开:「你整天闷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一点阳光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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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瞬间涌入两个人所处的空间,明相凡满意地点点头,返身就走。
「你还真走啊。」周爱桥坐在床沿盯着她的脚尖看。
明相凡:「……」
她抬步走到周爱桥眼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果不其然发热了。
周爱桥只有在发热或者易感的期间才会像个幼稚园里抢不到糖果的小孩。
明相凡移开目光,指尖颳了刮周爱桥耳后粉嫩微微月中起的腺体。
周爱桥无意地嘤咛一声。
明相凡目光停留在了腺体后方——
那里有很多条细碎的、不易察觉的甲痕。
明相凡蹙眉,微微低头,张开嘴巴用牙齿咬住了腺体。
在并不浓郁腥腻的奶味儿刺激下,淡淡的青梨香在房间里弥散开来,像一张泡泡网,圈住了易感降临的周爱桥。
周爱桥靠在她的身前,双手用力搂住她的腰。
明相凡掌心覆盖着他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他,直至他渐渐睡去。
看着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的人,明相凡眉眼不自知地温和下来。
她坐在床边,右手被周爱桥死死捏住,只能用左手,将周爱桥脸上黏腻的髮丝撇到耳后。
等了半小时,周爱桥熟睡之后,明相凡才掰开他的手离开。
小罗换了一个地方萝蔔蹲,明相凡刚开门,小罗就呲牙咧嘴跺着发麻的脚走过来。
小罗问道:「桥哥睡了吗?」
明相凡嗯了声:「他今天有夜戏没。」
小罗摆摆手:「没有没有。」
「那就让他多睡会儿吧。」明相凡说,「两小时后再去叫他。」
「好嘞。」
明相凡今日份的通告单上有一场夜戏,被安排在了凌晨一点多。
大灯照得片场宛若白昼。
陈陈带着驱蚊液、风扇、冰水等等大包小包姗姗来迟。
明相凡被她逗笑:「你干嘛。」
「凡凡姐,这你就不懂了吧。」陈陈将东西一个个摆出来,「这么晚的蚊子一定是最毒的,所以我们一定要防患于未燃。不然胳膊腿儿被咬了,你这易过敏体质没有小半年是恢復不好的。」
明相凡接过驱蚊液,在手腕和脚腕处抹了一些。
陈陈忙完,看着无垠的黑夜嘆了口气:「今天这天一点都不好,一颗星星都没有。」
明相凡也跟着看,天空沉浸在墨水晕开的黑夜中,星星和月亮一同被埋在云层下,夏夜的风也吹不走固执的云。
不过,她一扭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片场照景的大灯。
明相凡伸手指过去,和陈陈笑着说道:「人造星星倒是有一颗。」
陈陈也跟着乐:「凡凡姐,你尴尬起来,还挺的。」
明相凡瞬间把呲着的牙收了回去,哼了一声,坐在自己的小竹编椅上接着看台本。
在两人身后,飘荡的芦苇在微风吹拂下摇曳。
时不时出现在耳边的,夏夜独有的虫鸟鸣叫;片场热闹噪杂的声音;风的嘆息。组成了月色并不美满的夜。
明相凡打开相机,拍摄了一张被映照的格外亮堂的夜色。
场记匆匆赶来,大喘气说话:「咱们再等等哈,导演和灯光还在调整,要是有蚊子,先回宾馆歇着?等好了我通知你。」
明相凡闻言,摆摆手:「不用了,一来一回挺费时间的。这里还好,没几只蚊子。辛苦啦。」
场记ok,又小跑离去。
明相凡背完两遍台词,无聊地翻出手机刷微博。
这次她放聪明了,专门看了一眼目前在线帐号是不是小号。
刚要去关注已久的博主那里看看可爱的熊猫,热搜榜上,闪过了一个词条。
#周爱桥情根发芽#
?
明相凡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戳进词条。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知名的八卦博主。
@瓜瓜要吃新鲜的:#周爱桥情根发芽# 完蛋了烙铁们,zaq的情根何止发芽,这简直在拼命生长啊!!!下次我再登陆微博,是不是孩子都有了!!!
配图是周爱桥近期与明相凡产生争议的微博以及照片截图。
明相凡皱着一张脸,点开了微博下面推送的相关人员微博。
@周爱桥:摘到了。
【图片】
明相凡点开照片。
惊讶地发现这张照片和她刚刚拍摄的照片有异曲同工之妙。
照片里只出镜了周爱桥的半截手臂,他伸出大拇指和食指,用捏取的样子框住了片场的大灯。
照片背景的夜晚,墨色流淌。
他指尖捏住的星火一点,好像是这世界上唯一一颗星星。
而这张图片的正下方,有两道模煳不清的身影。
因为距离太远,只能勉强看出是两位女生,其中一名女生动作和周爱桥近乎一致,指着片场的大灯和身侧的人说话。
明相凡怔忡,那人是自己。
点开周爱桥的微博评论区。
@桥一桥看一看:哥……你最近?你这个周生活博的数量比你前五年加在一起还要多【惊呆了】【惊呆了】
@我是情丝请尽情薅:周老师您是打赌输了吗?
@没想法真爱钱:烙铁们!!!照片最下面的人绝对是没想法啊啊啊啊啊!我以我的节操保证!!!不是没想法我给在座各位每人嗑一百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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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闻闻闻是小温:不懂就问,这是官宣了吗?
@今夜我爱你:我哥情窦初开!!!转发此条微博抽52个52r!请大家喝喜酒!
也有不明觉歷的吃瓜群众进来留言。
@妖妖灵也是零:什么情况?这啥意思,台词还是?这电影宣发都交给周爱桥制造热度了?
@奶油泡芙加芋泥啵啵:能嗑吧?我开始嗑了。
@夏天麻瓜限定版:周爱桥最近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垂垂老矣的退休老汉儿,找到了他的夕阳红……(这是可以说的吗
……
明相凡僵硬着脸色,向身后看去。
只可惜,黑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再返回时,周爱桥罕见地在博文下回复评论。
@周爱桥回復@我是情丝请尽情薅:不是。答应了一个人,送一颗星星。有点可惜今天没有星星,只能用片场的灯代替了。
@麻球卡牙了回復@周爱桥:明天应该会有的,为什么不明天再拍呢。
@周爱桥回復@麻球卡牙了:不想让那个人久等。
明相凡突然想起今早採访中,她临时加进的那句台词。
「想你为我摘下来。」
作者有话说:
娇娇开窍+1
第42章 死亡
◎「我好想嫁给你啊。」◎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缓缓流逝。
周爱桥自那天发布了那条分外惹人遐想的微博后, 再没了动静。
反而是剧组吃瓜的人员突然多了起来。
尤其是拍摄对手戏份时,周围打光的、跑腿的、甚至连群演都多了数倍不止。
与此同时,也有代拍混进剧组。
杨永华虽然将整个小镇围堵到水泄不通, 但是仍旧无法避免那些艺高人胆大的代拍群体。
于是,明相凡时常能看见躲在房檐后、树杈间, 举着「大-炮」的摄影家。
更有甚者,在明相凡一场落水戏中,早早穿着防水服埋藏在一旁。
随之而来的,就是明相凡和周爱桥的各种举动被营销号无限放大, 断章取义看图写话, 引来许多谣言。
包括邓川,短短一月之内就上了数次热搜。知名大导演已经成了相爱cp超话里不能提及的存在。
因为代拍潜伏剧组, 多数拍到的照片都是明相凡和邓川下戏后『把酒言欢』。
@我家塌了相爱都不能塌:家人们,目前这个状态好像我们周老师在单方面追求?
@橘子红了:单方面也能嗑,男未婚女未嫁的。况且周老师三十年没恋爱过, 碰壁是正常现象, 多碰碰,成功概率会高一些。
……
明相凡本来和杨永华商议,写个博文澄清一下。杨永华直接推拒了:「还有几天你就杀青了,到时候也没人来凑热闹。」
明相凡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些代拍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
「抱歉。」明相凡皱着一张小脸。
杨永华倒没那么在意:「说明你要红了,外面的明枪暗箭马上就要来。踏出这个剧组,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就要靠你慢慢摸着石头过河了。小凡啊, 珍惜这几天时光吧。」
「好。」
听了杨永华的建议, 明相凡最近几日下戏后便四处留影纪念。
最后一场大戏之前, 明相凡和剧组人在原野平坦处组了局,一行人在此地烤肉。
明相凡手忙脚乱地沾涂酱料。
周爱桥不知何时出现,从她手中接过那一把将要煳掉的铁签烤肉。
「哎……」明相凡诧异地看着手上的肉飞走。
再一抬头看见周爱桥,瞬间熄火了。
周爱桥这个月的易感期来得十分混乱,好几次刚下戏就控制不住。小罗就差三拜九叩将她留下,因此,明相凡跟着周爱桥,看他拍了四五页的景。
导演一般刚喊卡,这头的明相凡就悄悄将人拐跑,在没人的地方咬一口。
要说为什么不提前注射抑制剂,这得问周爱桥。
明相凡从凌杉口中知道真相的时候,沉默了很久——
两人分手之后,周爱桥对市面上的抑制剂都产生了过敏反应,抗拒意识过度强烈。易感期基本都是生生熬过去的。
周爱桥出声,将她从回想中唤醒:「怎么了?这个眼神看我。」
明相凡颇为无言地收回视线:「没什么。」
鬼知道两人昨夜还在房间里『恩恩爱爱,咬来咬去』。
周爱桥又从她手中拿过刷子:「还想吃什么。」
明相凡当然不和他客气,从一旁宽好的肉串中挑了几串,递给他。
「杀青礼物想要什么。」周爱桥一边翻烤肉串,一边问她。
明相凡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只能实话实说:「没想好哎。」
周爱桥盯着烤炉上滋滋作响的肉串,转开了话题:「接下来会做什么?」
说实话明相凡还没考虑后期发展,这得等她回公司后和芳芳姐商议。
明相凡耸耸肩:「可能是接着进组拍戏吧。」
「有点捨不得。」周爱桥自嘲般笑了一声。
明相凡警惕地四处查看,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她和周爱桥,才松了一口气和他接着聊天。
明相凡:「你要是拍一部捨不得一部,干脆退圈。」
周爱桥胸腔勐得起伏一阵:「阿凡……最后一天了,和我好好说会儿话可以吗。」他将烤的香气喷喷的肉串递给她,「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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捨不得的,不是剧。
是人。
明相凡咬下一口肉,全部咽下后才淡淡道:「那你更应该知道,我既然进了这个圈子,就代表我将演员这个行业当作我的工作。没有人可以阻拦我赚钱。」
周爱桥一愣。
明相凡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有些好笑地捂着自己的额角。
「我并不是要让你留在剧组陪我。」
明相凡顿了顿,扭头看过来:「那你什么意思。」
周爱桥从她身侧抽出一张纸,帮她擦掉嘴角的油渍。
明相凡下意识向后仰。
周爱桥也未做额外的动作,擦掉油渍后返身接着烤肉。
「我只是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哄哄你。」周爱桥轻轻说道,「杀青后,能不能拒绝那些歪瓜裂枣的告白。」
「……?」明相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周爱桥接着道:「看着你对他们笑,我会很难过。」
明相凡也没见过有人和她告白,只得安慰道:「为了避免你难过,最好从根源预防,不要看我万事大吉。」
周爱桥无奈叫道:「阿凡。」
明相凡皮了一下:「我在呀,你接着说。」
周爱桥泄气般摇了摇头,又将手上烤好的肉递给她。
「哎呦,我们周老师挺贤惠。」何编带着另外几个编剧过来续摊,看见周爱桥就调侃,「都不落座,自己也不吃,只给一个人烤啊?」
周爱桥挑眉,没否认:「嗯。」
明相凡差点被自己噎死:「没有没有,我和周老师玩呢。」
从不好事儿的何编突然来了兴趣:「玩儿什么?」
明相凡含泪挖坑往下跳。
「就……那个,先前周老师和我打赌输了,所以今天帮我烤几串肉。」明相凡一脸真诚的看着何编。
这蹩脚的理由当然……
鬼都不信。
周爱桥抬眼看着一脸悔不当初的明相凡,轻轻笑了一下:「何编不要逗明老师了。我最近在控制饮食,塑形腹肌。来这儿什么都不吃有些不合群,明老师特意让我在这里陪她聊天的。」
跟着一起来的编剧乐呵呵的:「明老师大义!」
明相凡苦笑:「……」
何编拎着一串肉,对周爱桥疑惑道:「后面没有要裸的镜头吧?你减肥干嘛。」
周爱桥莞尔一笑:「有人喜欢。」
隐隐约约被cue的明相凡直冒冷汗,避开各位编剧,恶狠狠呲牙瞪着周爱桥。
众编剧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眼神有意无意落在明相凡身上。
周爱桥接收到了某人的炸毛情绪,『亡羊补牢』道:「粉丝喜欢而已。」
众编剧起闹道:「哦哦哦我们都懂都懂。」
明相凡恨不得钻进地下,再也不出来。好不容易送走编剧,明相凡吃空气也吃饱了。
周爱桥走过去,凑到她面前:「想不想摸摸?」
明相凡深吸一口气,憋住,伸出一个拳头虚张声势:「我揍你!」
周爱桥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拳头搭碰在自己的腹部。
「喜欢吗?」周爱桥笑得像一只可爱的小绵羊。
虽然她占了「便宜」,但是她能不能告他是个变态tvt
不过手感确实挺好的(嘶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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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就起来做造型的明相凡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着装,不由自主带入了今天的剧情,眼眶也渐渐泛红。
杨永华在刀人方面向来有一手。
今天不仅是明相凡的杀青戏,更是幸蓝的杀青戏。
剧情中,幸蓝不停与戴立帆的两个人格纠缠。
主人格从始至终温润如玉,却暗藏着暴戾的毁灭性;幸蓝爱上的副人格,虽从出场开始就病娇扭曲,但实际却只是人格使然。
不仅主次人格究竟谁引起了小镇杀戮案惹人眼球,还有幸蓝对于主次人格的区分更捉住了观众的口味。
幸蓝从未有一次错认戴立帆的第二人格。包括戴立帆主人格对此人格的模仿也未能逃过她的眼。
女主孟也和女二裴晌也顺着线索,找到了幸蓝。
幸蓝听着警方的推测,将自己所知道的尽数告知。
时常笑意盈盈,连路边小狗都会摸摸的主人格,才是连环兇杀案的始作俑者。
而幸蓝爱着的第二人格,不知何时已经被主人格抹杀。主人格还在不停洗脑幸蓝,将所有罪责推到了第二人格身上。
而最后这场属于幸蓝和孟也和戴立帆的剧情,便是幸蓝配合警方,佯装同意戴立帆的求婚,从而进行套话。
幸蓝穿着两人初遇时的紧身牛仔短裤、无袖背心。
「来了?」戴立帆咬着烟,坐在岸边的石头上。
不知何时,这里的小溪逐渐漫过往年的水位,汇聚成了一汪潭。
幸蓝脚上蹬着一双马丁靴,踢了一块岸边的石子。
石子滚进池塘中,无声无息。
幸蓝嗯了一声,从他嘴中夺走烟,站在哪儿吸了一口。
戴立帆伪装的人格很巧妙,模仿着第二人格经常做的动作,将人一把拉过。
幸蓝倒坐在他怀里。
幸蓝:「干嘛?」
戴立帆挑眉:「上次问你的,什么日子和我结婚,想好没。」
幸蓝装作很纠结的样子:「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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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可能吧。」戴立帆不高兴,恶狠狠啃了一口她的嘴。
幸蓝嘶了一声:「狗啊你。」
戴立帆又在她肩膀上咬了口,又问了一遍:「想好没。」
「想好了想好了,」幸蓝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我就回家偷户口本。」
戴立帆扯唇一笑:「这就对了。」
幸蓝和他拥抱,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了?」戴立帆察觉到她的沉默,问道。
幸蓝踌躇片刻,才轻声问道:「最近那些尸体,你都处理好了么。」
戴立帆一愣,然后毫无在意道:「嗯。这个你不用操心。」他又掂了掂幸蓝,「你要操心的是穿什么样的婚纱嫁给我。」
幸蓝娇笑:「知道啦。」随后,她有意无意问道,「最后那具尸体,你藏哪了?」
空气突然凝固。
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压迫住了幸蓝的唿吸。
戴立帆摸摸幸蓝的头髮:「怎么突然问这个?」
幸蓝后背一僵:「突然想起来了。」
戴立帆就像是抚摸着小狗毛髮般,一下又一下,拍着幸蓝的嵴背。
「在城投那个废弃工厂下水井里。」戴立帆淡淡道。
幸蓝闭上眼睛,松了一口气:「哦。」
正当她以为无事发生时,戴立帆又开口:「你今天……有些一反常态。」
「没有啊。」幸蓝藏起眼底那些破碎的情绪。
戴立帆将她推出怀抱,冷淡地笑了一声:「是吗?」
幸蓝察觉到他眼底的那抹异色,想要逃离他的怀抱,却被他死死摁住。
「你想他了?」戴立帆妖冶地笑着,一双眼中瞬间燃起疯狂。
「为了那群警察?还是为了你的戴立帆?」戴立帆轻蔑地看着她,「套我话?直到现在你都不愿意真心实意嫁给我是吗?」
幸蓝咬住下唇:「是,你一直都不是他!是你创造他又杀了他!你才是彻彻底底的刽子手!他虽张狂,但是一条人命都没有沾染过!你才是那个恶魔!直到现在,你还想着将污水泼到他的身上!戴立帆,走到今天,你活该!」
戴立帆狂笑好几声,使劲扣住她的肩膀:「再说一遍,老子就是戴立帆,管他妈的主人格副人格,都他妈的是老子!!」
戴立帆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利刃。
他已经疯了。
他将刀抵在幸蓝的脖子上。
很快,一条血色的丝线晕染开。
戴立帆表情狰狞:「既然你说我杀了他,不如你就做我手下最后一件艺术品吧。杀了你,你们到地府做伴如何?」
幸蓝阖上双眼,丝毫不畏惧他的表现。
直到周围围上了无数特警。
「嫌疑人戴立帆——」
「放下手上的武器——」
戴立帆将幸蓝拽到身前,轻飘飘扔掉了手中的刀。
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时,他又从后腰摸出了一把□□。
枪枝抵在了幸蓝的太阳穴上。
孟也上前一步,将手放在身前,做出安抚状态:「戴立帆,不要伤害幸蓝!有话我们可以好好讲。」
「好好讲?」戴立帆嘲笑道,「那么多条人命我都杀了,我在乎这些?」
「放了她和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
「你盯了我整整一年——」戴立帆声音陡然增大,「要不是你们多事,我早就和幸蓝结婚了。」
孟也又上前一步:「不要激动,既然你这么恨我,那我和她换怎么样?」
戴立帆似乎看破了孟也的心思,眼神向茫茫的、摇晃的芦苇丛中看过去。
「藏了多少狙击手?」戴立帆笑道,「四个吧?」
幸蓝感受到了戴立帆的动作,以她对他的了解。
他杀人从来都不会如此磨蹭。
再看孟也往前走——
幸蓝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戴立帆想杀孟也。
而□□的最远射程距离五米。
他在等孟也踏入这个猎杀圈。
幸蓝突然拼命挣扎,看着孟也逐渐逼近的身影,不管不顾反身扑倒了戴立帆:「别过来!」
「砰——」
「砰——」
两道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幸蓝似乎在那瞬间失去了听觉,也失去了痛觉。
戴立帆被她扑倒在地。
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
幸蓝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戴立帆的眼。
那上面沾染了血迹。
幸蓝的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
无数血液从她的额发上流淌
lj
下来。
她看着戴立帆的眼神,拼命想要寻找那抹熟悉的笑。
可是,属于他的笑。
再也不曾出现。
「戴立帆。」幸蓝张了张嘴,只能发出气声,「我好想嫁给你啊。」
惊飞的鸟雀绕着芦苇盪不停纷飞。
幸蓝的血汇进身侧的水潭。
警车、救护车的标识在夜幕降临时骤然亮起灯光。
特警涌上前,扣住了怔愣住的戴立帆。
幸蓝被救护人员翻过身。
她看着暗沉的天、绕圈的鸟,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守在她身侧的孟也笑了笑。
一朵失去大半冠毛的蒲公英,随风飞舞,飘啊飘,最后落在幸蓝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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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耳边似乎响起戴立帆曾经对她的承诺。
「等蒲公英纷飞的日子,我娶你。」
幸蓝握住了那朵蒲公英。
浅笑着,断了唿吸。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个副本《蒲公英恋人》完结啦!后面让我把男三男四男n拉出来遛遛~
(在剧组的周某只能在微博天天发疯
后续还有个大型ip副本(篡位女帝师x「娇弱」太子)
过几天我在作话形容一下具体的写法。
★本章留评发红包~庆祝凡凡演艺事业第一部 大制作杀青(≧?≦)
第43章 潮湿
◎他好像是个外人。◎
明相凡连导演的卡都未听见。
耳畔是嗡鸣的人声, 睁眼后,她才从饰演幸蓝的酣畅淋漓中清醒。
杨永华拉长音调的「卡——」
再次惊飞芦苇盪中的鸟雀。
众人欢唿雀跃。
这是杨永华拍摄年岁中最完整、也是时间最长的长镜头。
这个镜头不仅代表着明相凡的成长、剧组全体演艺人员的敬业、更代表着杨永华职业生涯的再一次攀越珠峰。
「让我们恭喜明老师杀青!!!」不知是谁从旁大吼一声,气氛再一次被顶到高-潮。
「恭喜恭喜!」
「明老师杀青快乐!」
「明老师大红大紫!」
陈陈跑上前来, 给她披上了一件薄薄的防晒服,阻挡夜间蚊虫的叮咬。
明相凡没憋住笑, 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杨导,谁家杀青血肉模煳啊!」明相凡佯装抱怨,众人跟着导演一起笑。
杨永华上前说道:「借用大家的祝福,祝你大红大紫!」
明相凡吸了吸鼻子, 眼底微微泛红:「谢谢导演。」
「你是真能吃这口饭的。」杨永华拍拍她的肩膀, 凑到她跟前和她说话,「虽然一开始是爱桥推荐的你, 但是我们共同奋斗了这一月半,你没有让我失望。幸蓝就是你,你就是幸蓝。」
明相凡知道从杨永华的嘴里听到一句赞赏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在杨永华夸赞她就是幸蓝时, 不争气的眼泪没框住, 顺着脸颊滑下,和先前风干的血痂融化,又一道血痕慢慢流淌。
周爱桥拿了几张湿纸巾,旁若无人走到明相凡身侧,帮她简单擦拭。
周爱桥低声道:「杀青大吉。」
他悄悄塞给她一个红包。
「幸蓝离开了,明相凡还得好好活着,大红大紫。」周爱桥说道。
明相凡伸手接过。
他是怕自己出不了戏?
明相凡咬着腮帮子看着他,明明他才是那个值得关注的人, 他才是体验派中最难以出戏的演员。
「谢谢。」
明相凡垂下眼眸, 心里没由来地揪紧一瞬。
周爱桥淡淡微笑:「不用客气。不要哭了好不好?切蛋糕吧。」
工作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准备好了桌子和蛋糕。
在这片不怎么衬景的地方, 众人互相比划, 放完了整整两箱彩带礼炮。
「来来来,主角切蛋糕。」杨永华示意明相凡上前。
明相凡和他谦让:「导演,我们一起吧。」
旁边录影的工作人员也挥手:「杨导、还有周老师都一起吧。」
杨永华抓住了身侧的周爱桥:「去,切蛋糕。」
明相凡握住刀柄,身后附上熟悉的温度,那只大掌包裹住了明相凡的手。
杨永华也只是虚虚握住另一边。
周爱桥带领着明相凡,切下了第一刀。
「愿你此后,扶摇直上九万里。」他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这是他对她的祝福。
也是作为一个前辈,对于新人演员的祝福。
他期望她变得更好,不止成为他眼里的星星,更要成为整个行业中,她的后辈所要追赶的星星。
杀青特辑录制完毕后,明相凡在晚上又请了剧组吃火锅。
甜腻的奶油吃了好几块,火锅也吃了大半辣锅,最后还敬业地喝了三罐啤酒,半瓶白酒。
以上的胡吃海塞,导致了明相凡收拾行李收拾了一半,就在卫生间吐的死去活来。
「姑奶奶啊。」陈陈给她扭开一瓶水,「张嘴涮涮。」
明相凡微红一张脸,趴在马桶边上:「什么?吃串串?」
陈陈又气又笑,还带了点后怕:「凡凡姐,张嘴——漱口。」
明相凡推开她的手,矿泉水往外扑了大半瓶。
「在厕所吃串串,你也不怕窜味儿。」明相凡盯着水看了半晌,呕的一声又开始吐。
门铃响的时候,明相凡正坐在马桶盖上倒背台词。
邓川猫着身子进来,看着客厅和卧室空空如也,疑惑道:「你家那位呢?」
「川川哥……」陈陈先礼貌喊人,然后指了指卫生间,「在那儿。」
邓川瞭然:「洗澡啊。」
陈陈摇头:「不不不,好像在……背台词。」
邓川哈了一声,凑近,听见明相凡喃喃声。
邓川敲了敲门:「你喝飘了?」
明相凡听见了邓川的声音,心里无端冒起了一团火,烧得她神智不清。
「你一个人来的?」明相凡悠悠问道。
邓川看看陈陈,又看看四周:「对啊,我一个人。你可别吓我啊,走廊停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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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又不出声了,过了会儿,洗漱间传来水流声。
她用冷水洗了把脸,随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失望的神色藏都藏不住。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推开门,明相凡出去。
邓川把解酒药给她:「喝了吧,先前我喝了瓶,还挺有效果。」
明相凡绕过他:「我的酒量你不清楚?」
「那你在厕所要死要活干嘛。」邓川质问。
「谁要死要活?」明相凡蹙起眉头,「我那是闹肚子。」
邓川一脸震惊:「那陈陈刚才还在说你在背台词!」
明相凡面色一僵,夺走他手上的解酒药:「行了行了,我醉了行了吧。」
邓川还要追问,明相凡径直看过去,做了一个格杀勿论的动作。
「行吧,我闭嘴。」邓川随手在桌子上拐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
明相凡看见他咕噜咕噜的,没忍住,又奔向厕所吐得神魂离体。
邓川差点被自己喝的水呛死。
他赶紧放下手上的矿泉水瓶,追过去看。
「还难受就得去医院了。」邓川看着陈陈不停抚着她的嵴背,有点忧心,「反正你也杀青了,先去医院,等看完病再回来收拾东西。」
到最后,明相凡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了。整个人丢了魂儿似的靠在玻璃门上。
「行。」明相凡妥协。
明相凡换好鞋,尝试着走了两步,双腿发软差点给邓川跪下。
邓川:「哎呦。可别这么客气。」
明相凡:「……一边去。」
随后她揽着陈陈的胳膊:「借把力气。」
陈陈哼哧一声将人带着站立起来,只不过陈陈力气一向就小,能将明相凡撑起来已经算是极限,别说带着明相凡去医院这条路。
明相凡看了看邓川,认命了:「川儿,搭把手。」
邓川哼了两声:「现在想起我了。」
陈陈抓起车钥匙先去停车场开车。
邓川走两步等明相凡缓两步。
明相凡欲言又止。
邓川低头看她表情:「……你别告诉我你想吐。」
明相凡勐地唿吸了几个来回,然后松了口气:「刚才有点。」
「那你接着保持,」邓川微笑,「撑住。」
明相凡:「……你再多话我就真吐你身上。」
邓川站在楼梯口,看着绕圈的楼梯,扭头看了一眼明相凡:「我背你下去吧。」
明相凡看着楼梯也是两眼一黑:「嗯。」
邓川刚背上人,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不过两人都没在意,忙着和漆黑的楼道抗争。
明相凡打开手电筒:「你看着点儿,把我摔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邓川嘶了一口冷风:「好的姑奶奶,咱能不提那个字眼吗。」
「你能不能快点?」明相凡催促。
「快什么快,等会儿快了你吐我脑袋上。」
明相凡承诺:「不会吐了,能不能加快速度。」
邓川站定在拐角,将人往上面掂了掂:「你这打光技术稀烂,能不能举高一点。」
明相凡差点就想给邓川一拳:「能看见就不错了好吧,挑三拣四的臭毛病和谁学的。」
邓川闭嘴了,正准备接着往下走,明相凡正巧调整了手电筒的位置,手臂微微举起来,光源虽然暗淡了,但是能见范围变得更大。
然后——
邓川就看见拐角向上的那处楼梯上,立了一道黑影。
「卧槽……」邓川差点就把明相凡扔出去,仅凭着最后一点良心,牢牢掐着明相凡腿上的肉,「我靠我靠,鬼鬼鬼鬼……」
明相凡吃疼,打了邓川嵴背一巴掌:「撒手撒手!你快掐死我了!哪里有鬼!!」
明相凡将手电筒往旁边放。
那道黑影终于亮出了原本的样子。
明相凡惊讶:「周爱桥?」
邓川紧紧闭着的双眼睁开一只:「哈?」
明相凡突然结巴:「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周爱桥的脸色可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往严重点讲,和《蒲公英恋人》里面的戴立帆不相上下。
周爱桥绷着一张脸,喉舌间迸裂一声笑意:「你们……在干什么?」
这语气……
怎么那么像抓-奸。
不对!
明相凡脑海中的小人挥动着胳膊,将这个荒唐的念头打散。
什么抓-奸,她和周爱桥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就连最后一个剧组同事的关系都没了!
邓川接过话头:「阿凡闹肚子,我送她去医院。」
周爱桥往下走了一节台阶:「闹肚子?」他的眼神在明相凡的脸上打转,「路都不能走了,为什么不打120?」
明相凡:「……」
邓川:「?」
明相凡嘆了口气:「你误会了,我能走。就是没力气。」
周爱桥闻言,往两人所站的方向走来。拐角原本不大的位置更显拥挤。
周爱桥:「那我来吧。」
他的态度坚决,连同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邓川和明相凡触碰的肢体处。
明相凡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邓川不遑多让,两人异口同声:「不了不了不了。」
明相凡在暗处掐了一把邓川,邓川懵懂了一半,心领神会:「周老师我先带阿凡走了,陈陈开了车在楼下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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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的表情在那一瞬间非常耐人寻味。
在这一刻,他好像是个外人。
邓川和明相凡的默契,像一把榔头,沉重地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邓川背着明相凡下楼,仿佛身后真有鬼来追他。
明相凡差点翻车,小声吐槽他:「你能不能好好背人。」
邓川:「哎呀,咱俩还客气什么。」
「谁和你客气了,你差点把我摔出去。」
「报一丝报一丝~」
明相凡伸手去掐他脖子:「你想死啊!!!」
手电筒的光源在这瞬间消失了。
整座楼梯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中。
周爱桥伸手,将手覆在了心口上。
那里的跳动,让他找回了一丝现实世界的感触。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最后顺着漆黑一片的楼梯,一步一步,坚定却又缓慢地往下走。
直到看见大厅被月光淋湿。
他的心,也开始变得潮湿。
作者有话说:
邓川:周老师,报一丝报一丝~
星星:儿砸,报一丝报一丝~
第44章 情敌
◎「我来得不巧。」◎
室内一片清白。
窗帘被拉开, 炽热的阳光照射卧室,床榻间堆叠整齐的白色被单被光晒的刺眼。
凌杉带着大包小包赶到剧组,愣是一口气都没喘地跑上四楼。
门刚打开, 凌杉就挤进去,颓废地瘫在了沙发上。
「我的祖宗啊……」凌杉将一大袋子的药拎给周爱桥, 「太阳总算是从西边想开了。」
周爱桥刚拿起矿泉水瓶,凌杉就夺走:「谢谢啊。」
扭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周爱桥皮笑肉不笑,举着手上的一袋子药看向凌杉, 就差把「我是病人」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别啊, 」凌杉一脸困惑,「你这个眼神看我干什么。」
周爱桥别过脸, 低头翻找袋子里的药物,一盒接着一盒地拆掉看用药说明。
凌杉被他那一眼看的心里发毛:「司教授都说了,你先前的病好得差不多了, 就是心里还有根刺没拔掉, 怎么,现在捨得拔了?」
周爱桥抠出两片药,又开了瓶水送服。
喝完后,慢慢拧紧瓶盖。又像是想起什么悠悠道:「没,多了一根。」
凌杉:「?」
周爱桥没再多聊,掀开被子直接倒进床铺:「两小时后叫我。」
凌杉:「拍戏啊。」
周爱桥看着枕侧的阳光,伸手抓了抓。
「不是。」周爱桥闭上双眼,掌心在阳光的笼罩下微微发烫:「去找人。」
-
明相凡懒得来回跑, 况且医生开了连续三天的吊瓶, 于是她租了个床位, 护士刚拔完针, 便无所顾忌地昏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等她醒来,病房空荡荡的。
明相凡在枕头底下摸了好久,手机的消失让她瞬间清醒睁大了眼睛。
她翻身坐了起来,被子都掀了个底朝天。
没有。
明相凡犯了愁,扯着嗓子叫了两声陈陈,耐心等了片刻,压根没人回復。
套上鞋子往外走,病房的大门就被人推开了。
开门进来的,是一位个子很高的男人。
戴着口罩,只能看见那双漆黑的眸子,鼻樑也很挺拔,再往下,就是被口罩遮挡的半张脸。
推开门见到明相凡醒了,并且好好站在原地,萧停川的眼里瞬间闪动起细碎的光亮。
萧停川问道:「你醒了?」
明相凡看着他的装扮:「您是……急诊的医生?」
「我是心内科的,」萧停川往房间里走,「你不认识我了么?老同学。」
明相凡往后退了半步,她一向识人恐惧,更别说面前这人戴了口罩,一进来就攀熟识,怎么看都像私生。
明相凡:「等等等等,你是谁啊?」
萧停川关上门,把口罩摘下,嘴角的笑都要耷拉到地上,气馁道:「你是真的记性差。」
等明相凡看清人脸的时候,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是你。」明相凡忍俊不禁。
萧停川,明相凡高中三年的后桌,就算是文理分班,这人也命运般的阴魂不散。
两人彻底熟悉,其实是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高中那会儿,分班数量少,每个班都塞得满满当当。
座位的宽窄就成了学生们每日必念的「唐僧咒」。
那时明相凡刚摆脱烦人的上门亲戚,晚上还得赶到学校去上晚自习,人随时随地怨气升天。
萧停川刚从操场打球回来,二话不说,一屁股挤进座位坐了下去。
「喂,往前挪点儿。」萧停川戳了戳明相凡的后背。
明相凡没有理他,他又戳了一下。
明相凡彻底发毛:「你让我往前挪,你为什么不让后面的往后挪。」
萧停川:「……?」
明相凡被他那双眼睛刺到:「我往前挪,要不我挪到讲台上给你留两个人的位置坐?」
萧停川打球连着输了好几场,人也一点就炸。
结果就是……两人在晚自习开始前,拽着对方的头髮撕打。
要说最后为什么成了朋友。
首先是班主任让两人在办公室里罚站并且对望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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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将两人安排成了同桌,抬头不见低头见,萧停川每次从座位里出去,还得对着明相凡低声下气求爷爷告奶奶。
陈陈带着热气腾腾的粥冲进病房。
「哎?凡凡姐你醒啦?」陈陈又看见萧停川,「萧医生你也来了?」
明相凡将陈陈拽到一旁:「你也认识萧医生?」
「我不认识啊,」陈陈一脸懵,「难道不是凡凡姐你的高中同学吗?」
见明相凡一脸懵逼,陈陈解释道:「昨晚你的手机没电了,还落在了急诊台,恰巧萧医生捡到了,后来一看住院单上你的名字,就问我『这个明相凡是青荷大学毕业的那位影视演员么』。一来二去,萧医生的充电线和你的刚好配套,就帮你去充电了。」
陈陈话音刚落,萧停川也从内里的口袋中拿出手机。
「带来了。」萧停川递还。
明相凡接过:「谢谢。」
萧停川重新戴上了口罩:「为什么这么客气?难道是我们许久未见面的缘故?」
「是有点。」明相凡抿嘴笑了一下,「没想到你实现了自己愿望。」
萧停川高考前就信誓旦旦发誓,自己要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而……明相凡,当年义正严辞说要听完全世界的八卦。
——也算完成一半了吧,毕竟世界上绝大的多数的八卦都在内娱了。
「这几年过得好吗。」萧停川问她,「总觉得你进娱乐圈后沉稳了很多,朋友圈都没发过了。」
明相凡抠着手机的边角:「艺人嘛,公司要求的。个人号很久没用过了。」
「那你当了明星,这么还因为胡吃海喝闹肚子进医院。」萧停川笑了笑:「不是应该天天吃蔬菜草么。」
明相凡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这不昨天杀青,太激动没控制住。」
萧停川环视病房一圈,将床上小桌板安装好,示意她,「把粥放这上面吃吧,等会儿凉了。」
明相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肚子空落落的。
陈陈带了一碗鸡丝粥,还有两个蔬菜包。明相凡掀开盖子,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明相凡低头深吸一口,夸赞陈陈:「我的好宝贝,你太会儿挑了。」
萧停川轻启双唇:「你倒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容易满足。」
明相凡拆开勺子的包装:「那是,民以食为天。」
她低头喝粥,鬓角一缕头髮从耳后滑落,粘在包装袋上。
萧停川伸出手指,将那缕头髮勾在了手心里。
「头髮掉下来了。」萧停川提醒,「慢点吃。」
明相凡哦了一声把自己的头髮接回来,陈陈也恰好递过来一根头圈。
「嘭——」
病房的门被人用力推开,打在门后的白墙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明相凡差点被这一声吓得扭了脖子。
房间里的三人都向声音来源处看过去。
周爱桥一身黑色风衣,带着黑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以及戴了一副黑色墨镜,将自己裹得像是一个暗夜杀手。
尽管包装如此严实,明相凡还是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气。
有种异于这个夏天的诡异气氛。
周爱桥将墨镜摘下,不冷不淡地看了一眼萧停川,又将眼神落在明相凡身上,准确来说,是那根头髮上。
「我来得不巧。」
明相凡听见他这阴阳怪气的话,一个头两个大。
陈陈也暗叫完蛋完蛋。
「您是?」萧停川见明相凡和助理神色没有惊讶,便明白这是熟人。
不过对于她们来说是熟人,他又不是。
出于礼貌,他先徵询问了。
周爱桥静静盯着他,没吱声。
被周爱桥堵在门外的凌杉跳起来:「嘿!美女!」
明相凡:「……凌杉?」
「周老师给你带了午饭!」凌杉刚要再跳起来和病房里的人对话,前面这堵墙竟侧开身体。
凌杉试探往里走了一步,看见小桌板上的东西一愣,语气有些低落:「你已经开吃了啊。」
明相凡机械般点点头。
凌杉可怜巴巴地说:「哎呀,今天这顿饭还是周老师亲自下厨做的。」
说完,凌杉将保温饭盒放在了小桌板上,喊还在门口当门神的周爱桥进来。
「你站那儿堵着路了。」凌杉将人叫进来后,转头看萧停川,「医生?您是明老师的……主治医生吗?您来这里是换药还是……」
萧停川听出了凌杉言语里的挑衅,淡淡笑道:「老同学,叙旧而已。」
凌杉:「这……您不上班吗?」还穿着白大褂到处晃。
萧停川:「现在是下班时间。」
凌杉瞥了一眼萧停川的工牌:「哎呦,心内科的医生!看起来就很忙啊。」
萧停川:「嗯?」
「医生么,救死扶伤是职责所在,有时候半夜三更都会被叫到医院吧?」凌杉好奇问道。
萧停川听出言外之意:「演员也是如此吧?」他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拆饭盒的周爱桥,「要是接了一部戏,三四个月都不能拥有休息时间……不是吗?」
周爱桥取出家用的筷子和勺子,拍在饭盒盖子上,对明相凡说道:「外面这些塑料沾染多了会变成智障。」
明相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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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扬了扬下巴:「不合口味?」
「……」明相凡看了一眼饭盒里的青菜瘦肉粥和清爽小菜,干巴巴道:「合、的、吧……」
明相凡深吸一口气,对着围在她病床前的这么多人说道:「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都站在这儿,我吃不下去。」
萧停川温柔笑着说道:「那我先上楼了,有什么不适可以和我说。我的微信一直都没变过。」
明相凡点头:「好。」
凌杉一把将陈陈拽走:「来小妹妹,哥给你变个魔术。」
「哈?」陈陈置身事外般一脸懵逼,「什么魔术?」
凌杉道:「大变活人!」
随着一声惊唿,陈陈和凌杉的声音消失在门外。
凌杉还很贴心地将病房门合上。
明相凡用勺子戳了戳饭盒:「杨导让你出剧组?」
「今天没我的戏份。况且来看望生病的同事不应该吗?」周爱桥坐在床沿,抖抖被角,盖住了明相凡的腿脚,「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明相凡:「挺好的。」
周爱桥哼了一声:「是挺好的。」
明相凡咽了一口粥没听清:「什么?」
「我说你是挺好的,到处叙旧。」
明相凡瞪了他一眼:「我能和周大影帝比?您光是站在那里都有一堆人来叙旧好吧。」
周爱桥垂下眼帘:「我不是阻止你叙旧交友,只是你那老同学我很不喜欢。」
明相凡诧异:「你不喜欢关我什么事。」
「他要和我抢你。」周爱桥神色平平,「所以我看不惯他。」
明相凡:「你在说什么鬼话。」
周爱桥:「不是吗?他对你的举动你一点都看不出来?」
「哪有?」萧停川和她才刚刚搭话哎。
周爱桥直勾勾盯着那缕微湿的头髮没接话。
明相凡只当他又犯神经。
吃了半饱,明相凡就敷衍道:「我要睡觉了。」
周爱桥:「好。」
明相凡疑惑:「你不走吗?」
「等你睡了我再走。」周爱桥起身,收拾小桌板上的粥和菜。丝毫不介意地接过明相凡刚用的勺子,将剩下的粥吃掉。
明相凡眼睛瞪得老大:「你干嘛?!」
周爱桥很诧异,挑眉道:「吃饭。」
「我知道你在吃饭,我的意思是你吃我剩的饭干什么。」明相凡气结。
周爱桥表情柔和,整个人异常沉静:「我不介意。」
明相凡抓狂:「谁要管你要不要介意了!」说罢,明相凡扯过被子,将自己罩住。
千万不能睡着、千万不能睡着,等周爱桥走了再睁眼。
明相凡在心里催眠自己。
谁成想周爱桥真以为她要睡觉,将窗帘拉严实。
房间瞬间昏暗下来。
明相凡闭着眼睛,食眠渐渐涌起,脑袋很快变成一团浆煳。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沉睡去。
周爱桥关掉手机,看了一眼明相凡的睡姿,将人从被窝里挖出来,摆正了睡姿。
欣赏了许久熟睡的人,周爱桥难得心情美好。
手掌从她肩胛退回,划过一缕头髮。
周爱桥冷着神色,从水果篮里拿起小刀。食指和拇指捏起那缕头髮,比划在了小刀最锋利的地方。
轻小的『撕拉』一声。
那缕头髮参差不齐地被割断。
周爱桥擦干净水果刀,放回原位。
又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仔仔细细包裹好了那缕头髮,復又揣回兜里。
叮咚——
发芽的微博又更新了。
@周爱桥:【表情包】
评论区全部都是清一色的:???
表情包上的人物来自周爱桥软萌可爱幼崽时期——
睁着水汪汪大眼睛的周爱桥举着儿童弓箭玩具,气势汹汹瞄准镜头。
表情包上的配文:
【想死,但感觉该死的另有其人。】
作者有话说:
凌杉:这家没我得散吶!!!周爱桥怎么就不长嘴呢!!!火力输出全靠我啊!!!两人结婚我必须单独一人坐主桌!!!
★娇娇逐渐开朗(。)但好像开朗过头了(被暗鲨)
第45章 热搜
◎急急急!什么时候结婚!!!◎
中午一点, 正是社畜们结束一早疲累,休憩的好时机。
唯有微博伺服器的工作人员叫苦不迭。
周爱桥近期反常举动被各路营销号截图整理,从他疑似恋爱到私下扎小人被夺舍, 谣言传的神乎其神。
与之言论同时再次发酵的,还有明相凡昨晚聚餐时发布的杀青感言。
@川水雪融:大胆猜测, 日月杀青,娇老师捨不得了。
@四处观察:楼上,起别称的功力挺牛啊。不过娇老师这个称唿我喜欢。
@药倒冰处:明相凡昨天那杀青感言啥也看不出来,倒是今天周爱桥这微博意有所指。我去扒一扒周爱桥现在在哪。
@兔兔怎么可以吃:去@情-报茶馆这里看, 周爱桥今天出剧组了。
不得不说网络时代消息的传递是多么震撼人心的一件事情了。
等众人顺藤摸瓜摸索过去的时候, 瓜田已经熟了。
从最新一条往下翻,大家才发现这个博主从明相凡杀青后就密切关注两人行踪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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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报茶馆:报——周爱桥拎着盒饭进医院已经三个小时没出来了!!!
@情-报茶馆:报——周爱桥进医院了!!!就昨晚明相凡进去的那个!
@情-报茶馆:报——周爱桥请假离组, 从郊区片场开车出来了!!!
@情-报茶馆:报——明相凡深夜入院,急诊看病,疑似食物中毒!
两位当事人的微博瞬间被挤的水泄不通。
明相凡的事业粉还没完全控场, 就被吃瓜嗑cp的普通网友冲散了。
周爱桥这边已经完全佛系。
@橘子还是橙子:让他自己玩儿去。好不容易重返十八岁, 这不得天天发十八条微博好好养育一下。
@五五得十:我相信在未来嫂子的监督下,十八宫格自拍指日可待。
@闹了我要开始闹了:楼主,把未来两个字去掉。
……
周爱桥收回手机,伸出指尖戳了戳明相凡熟睡中的脸蛋。
软软的,像白色的棉花。
坐在病床边上陪了她两小时,最后凌杉小声敲门让他出去。
周爱桥:「怎么了?」
凌杉:「你在微博搞什么?小罗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他晃晃手机,「还是连环call」
「没干什么。」周爱桥神色淡淡落在地面上,「看某人不顺眼。」
凌杉反应过来, 翻自己手机去下载微博:「你该不会挂人家素人吧?」
周爱桥拦住他:「我有那么蠢?」
凌杉翻了个白眼:「那不然呢?你刚才怎么不亲自怼情敌, 要不是我, 你才是那个被轰出来的人。」
「我不想在她面前这样, 毕竟那人曾经是她同学,不想闹得难堪让她尴尬。」周爱桥嫌弃道。
凌杉简直七窍生烟:「人家都要偷家了你还管你那人设呢。拜託大哥,你得让人看出你的感情好吧,毕业了考满分有个屁用。」
周爱桥:「……」
凌杉睨他一眼:「你该不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吧?」
「听到了。」周爱桥,「你可以闭嘴了。」
凌杉当即就想打死他:「怪不得奔三了还没老婆。」
周爱桥冷冷看他一眼:「你有?」
凌杉语气贱嗖嗖的:「我好歹谈了几段,谁像你,开荤一次立地成佛啊。」
周爱桥将手机往凌杉怀里一拍:「给小罗回电话,微博不用管。」
「成吧,我敬爱的大爷。」凌杉道。
周爱桥刚扭开门把手,房间里就传来一声怒吼:「周爱桥我要杀了你!!!」
周爱桥一猜,就知道那缕参差不齐的碎发被明相凡发现了。
他走过去,接受怒火,诚然道:「谁让那人碰过。」
明相凡:「你有大病。」
「我有啊。」周爱桥点点头,「我不仅有,还治不好,唯一的解药只有你。」
明相凡揉了揉眼睛:「我没眼花吧?睡了一觉穿越了?」
「?」周爱桥眼神透露一丝疑惑。
明相凡抱紧被子:「你好油腻。」
周爱桥一笑而过,能调动她的心情也算是没白牺牲。
「睡了这么长时间,饿么?」周爱桥问。
明相凡起身穿鞋去漱口:「还好。」
「粥你只吃了三分之一。」周爱桥黯然。
明相凡颇为无语:「那剩下三分之二呢?某头猪给喝了。」
「粥是荤的,放久会凉,凉的刺激你的肠胃。」周爱桥耐心解释,并提出合理建议,「那我们下楼散散步?顺便找点吃的垫垫。」
明相凡看着逐渐西沉的太阳,琢磨了一会儿:「可以。」
她翻了翻自己的包,并没翻到口罩。周爱桥倒是殷勤,早早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口罩,和他戴的是同款,右侧边沿还有两行紫色混金线的刺绣。
「谢谢。」明相凡接过。
周爱桥看着她拆开并且戴上,笑得一脸莫名。
医院楼下花园很大,走到已经更改过的花圃前,明相凡才反应过来一月前和庄松雪也在这里聊过天。
这么一联想,明相凡就想到了那个无聊至极的八卦微博。
在剧组呆了一个半月,明相凡对镜头的敏感度比以往提升不少。
她停下脚步,问身侧的周爱桥:「你有没有觉得……」
周爱桥一边散步,一边看着远处沉沦的夕阳与雾色埋藏的山峦。
闻言嗯了一声:「怎么了?」
明相凡:「好像有人在拍我们。」
周爱桥藏在口罩下的唇角微微扬起,笑着看她,还不算太迟钝。
「带手机了吗?」周爱桥转移话题。
明相凡一脸莫名:「带了啊。」
「借我用一下。」周爱桥温柔说道,「我的被凌杉拿了。」
明相凡摸出手机:「先说好,你做什么。」
周爱桥伸手指了指夕阳,肩膀微微倾斜,靠向她。
明相凡微微张嘴就能碰到他鬓角微翘的头髮。她的脑袋向后缩了一些,双下巴差点被挤出来。
周爱桥低声道:「拍个天空让明老师帮忙批个作业。」话音刚落,他就从明相凡的手上顺过手机。没有解锁,长按了锁屏页面的相机图标。
镜头缓缓聚焦,虽然手机并未将全部美景真实显露,但是对于周爱桥来说,他已经很满足了。
快门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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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属于两人见证的夕阳西下被相机收录。
周爱桥将手机微微转向,朦胧的取景框里出现了一抹人影。
「阿凡。」他轻声唤道。
明相凡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他。
快门再次按下。
一脸懵的明相凡睁着潋滟的双眸,看着镜头后面的周爱桥。
「你拍我干什么!」明相凡伸手指他,皱起眉头想要从他手中夺走手机,「删掉删掉!」
周爱桥让她握到手机,但自己也未松手:「这手机是你的,你可以自己删。」
明相凡一顿,撤回手:「对哦。」
「笨。」
周爱桥笑了一声,恰好被明相凡听见。
明相凡给了他一锤:「说谁笨?谁笨到连手机都不带?」
周爱桥将手机递迴:「我笨。我是全世界最笨最笨的笨蛋。」
明相凡哼了一声,收回手机揣进兜里:「算你识相。」
周爱桥淡淡瞥了眼医院栅栏外一晃而过的人影,邀请道:「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明相凡:「你今天有些……」
「嗯?」
「黄鼠狼给鸡拜年。」
周爱桥无奈:「明天我就要回剧组了,再往后一个月我都见不到你。」
明相凡立刻警醒:「停停停,吃饭吃饭,不要和我打感情牌!见不到我那是你的事情!」
「那你允许我见你了?」
明白自己又掉进坑的明相凡假笑一声,两根手指捏住,收拉锁般示意自己闭麦,一句话都不说了。
明相凡气沖沖在前面走,周爱桥摇摇头,无声在后面跟着。
与此同时,@情-报茶馆又再次全员炸裂。
@情-报茶馆:小情侣遛弯儿~一起看夕阳~用一个手机拍照~打情骂俏~俏皮猫猫x守护大金毛谁懂啊!!!找点猫狗代餐啊!!!我不行了!!!
博文配了一段,镜头虽然晃悠却异常清晰的五分钟长视频。
@晚上好不好:不是我说,这熟稔的相处方式,别人谈四五年都没有这个效果吧?怎么张手就来,而且一点安全距离都没有哇!!!!
@凡凡香香埋埋:急急急!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小孩儿!
【楼中楼】
@汪洋:不是,我只知道明相凡是alpha,周爱桥是啥?网上和他第二性别有关的词条都被锁了……
@凡凡香香埋埋回復@汪洋:姐妹儿lllllllb了哈,周爱桥四年前回復过一个评论,说自己是omega。
@下个起点:???啥时候啥时候我的天,我以前还想扒一扒,但是他家后台太硬了,扒不到实锤啊!四年前,我这么高强度的冲浪竟然错过这个???
……
@琅琅:嘶——你这让我突然想起前段时间炸广场,看到有个人说这俩五年前谈过来着,还乔装成明星和助理。
【楼中楼】
@相爱是水上一艘船:我好像也看过!发博的人是不是一位曾经在便利店干过的小姐姐?
@狂是我的命:放个耳朵放个耳朵,你们能展开说说吗?急死我了!!!
@北方有佳人南方有周爱桥:放个屁-股。
@橘子柠檬:轻置翘臀。
……
@相爱是水上一艘船:姐妹们我找到了!【微博正文连结】
-
明相凡刚在便利店坐下,咽了一口温热的牛奶。
口袋里的手机拼命震动起来。
来电人:任季芳。
电话接通那一瞬间,任季凡的尖叫声冲破屏幕刺向耳膜。
「明!相!凡!」任季芳吼道,「你丫再和我说一遍你出道前的那个前男友是谁!!!」
明相凡一慌,看了一眼对面的周爱桥。
周爱桥回以眼神对问。
明相凡低头,揪了揪眉毛:「这个……就一个同学啊。」
「同学???」任季芳呵呵一笑,「你那同学是不是在娱乐圈上学,还顺路拿了个影帝毕业证?还恰好叫周爱桥啊!!!!」
任季芳的河东狮吼几乎无法遏制:「你自己看看热搜!!!前排都是你俩的词条!!!你们干脆今天收拾收拾结婚去!!!」
明相凡刚打开,便被满屏的明相凡周爱桥字眼刺昏。
瞬间,明相凡明白了什么。
她笑得万分「和蔼」「善良可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外面有人跟拍?」
周爱桥:「你不是意识到了?」
明相凡恶狠狠地一拳锤在桌子上:「你就是故意的!」
周爱桥双手交叉,手肘放在桌子上,撑着自己下巴:「也不是。谁让我们天生就是一对,在外人眼中竟然这么般配。当然是真情侣好嗑且不牙疼。」
明相凡感觉自己的脑袋顶上似乎轻飘飘蹦出了一个「?」。
随之闪过的,是一行漆黑嘎嘎带着六个点点的乌鸦。
作者有话说:
娇娇:芳芳姐你说真的吗?真的可以今天就结婚吗?(真诚脸)(一脸坚定)
第46章 潮红
◎「平时玩的这么花?」◎
匆匆吃完饭回病房, 周爱桥也到了回剧组的最后期限。
「不送送我?」周爱桥慢吞吞将饭盒往布袋中装。
明相凡睁眼看热搜,一边看一边盯着周爱桥:「你想得倒挺美。」
周爱桥忍俊不禁,用眼神示意她:「网友说到哪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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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原本只想敷衍两句, 手一顿,看见一条转贊飞速上涨的博文。
「周爱桥……」明相凡等着一双大眼睛, 里面盛满了不可置信。
「嗯?」周爱桥停下手上动作看她,「怎么?」
明相凡将博文页面展示给他看:「我们当年在长峪城村……被拍了。」
明相凡闭上眼睛,拼命回想当时的场景:「当时我们两人没做什么出格的的事情吧?」明相凡摁着自己的太阳穴,嘶了一声, 自己给自己打气, 「我们应该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当时那个小妹妹看起来像大学生, 素质挺高的,干不出跟拍的事情……吧。」
周爱桥接过手机,浏览一遍, 最后咂摸了几条评论, 眼底带着不自知的笑意。
「舆论走向我没料到。」他直言。
明相凡:「那还有什么你料到的一起说了吧,让我死个痛快。」
周爱桥弹了她一个脑瓜儿崩:「没有了。」周爱桥和门外的凌杉打了声招唿,随后对着明相凡说,「网络上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这边会处理好。」
「那你搞这么一出……」明相凡拿抱枕砸他,「你几岁啊周爱桥?真把网友当猹了啊!!」
房门打开,走廊上来回行走的病人和护士视线向里看来,明相凡不自觉降低了声量。
周爱桥温声道:「起码没有坏处。」
「?」
「毕竟以后我要是和你官宣, 可不得让大家做个见证。」周爱桥说完, 留给她一个自信满满的后脑勺走了。
明相凡微信对他狂轰滥炸。
【啊啊啊你完了!】
【我要是再和你说话我就不姓明!】
【你太自大了!自大狂!】
【拉黑!!!】
发完一长串信息, 明相凡果真将其拉黑。
任季芳在凌晨赶过来, 明相凡接到先前的微信,所以并没睡觉。
任季芳:「微博热度总算撤下去了。」
明相凡瞥了一眼在沙发角落躺尸的手机,冷笑一声:「是吗?」
任季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把手机放那么远干什么。」
「降温。」明相凡咬牙切齿。
因为她刚登陆微博大号,超话就检测到了她上线,私信以每分钟一万加的速度增长。最后,全部数据停滞在99万加后,手机火爆异常,嗖的一下,微博闪退了。
所以,眼不见心不烦。将手机放在远处,更容易平心静气。
任季芳听完,非常贊成这个事情,但——
「可是,你这样做,不仅阻止了粉丝的私信,更阻止了人家出品人给你打电话呀。」任季芳笑着道。
「谁给我打电话?」
「一档明星综艺。」任季芳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文件,「你现在在上升期,这个综艺对你的知名度有一定的扩展。刚巧这个综艺时实时转播,不需要后期剪辑,趁热打铁!不要浪费最近的热度。」
明相凡接过文件,粗略看了两眼。
「和素人一起吗?」明相凡疑惑。
「对,不过人家素人是体育大学的,比你们这些歪瓜裂枣强太多了。」任季芳撇撇嘴,「指不定人家一路带飞你。」
明相凡:「嗯……那这些体育生和明星一起参加综艺是……?」
「一是导演那边想要的流量噱头嘛,最近不是青春女大男大这类话题很受欢迎么,」任季芳指了指某项条款,「二是有钱啊,人又不是傻子,给钱还能见明星,这生意谁不接谁傻子。」
明相凡又看了看基本的薪资酬劳,在预想的范围内。
「大概什么时候开拍?」
任季芳说:「已经有一部分比赛开始拍了,可播出水花不大。追定率一直在亏损。所以出品方就想安排你去,想让节目增加一些热度和曝光。时间得尽快。不过你放心,肯定给你安排一个超级厉害的男大,团队作战就算你是摊烂泥都能带你进前三的那种厉害。」
「行,那等我这两天把针打完吧。」
「ok亲爱的,那我去盯合同。」任季芳刚起身,又想起什么一屁股坐下,「话说……五年前你和周爱桥怎么就分手了?」
任季芳在来的路上就天马行空:「周爱桥也确实在镜头前消失了一整年,后来说生病住院了。你一直跟我说缺钱缺钱,还辞掉五险一金的稳妥工作进圈拍戏。该不会周爱桥噼腿你把他打残了吧???影帝身上的部件大概都是上过保险的……稍有不慎倾家荡产……」
明相凡双手比叉:「芳芳姐!求您!不要乱想!你乱想起来完全可以去当个编剧了。」
任季芳嘿嘿一笑:「是吗?改天钱赚腻了,我去找人培训一下写个剧本给你演。」
明相凡听完两眼一黑,仰躺到床上,将被子拉起来盖住自己的脸:「姐,晚安。」
任季芳很无奈,笑着在被子上拍了拍:「走了,后天我来医院找你签合同。」
话虽如此,第二天明相凡就收拾东西回自己家了。陈陈已经返回剧组把所有的行李运了出来。
而明相凡是实在无福消受萧停川的叙旧。
其实也不是萧停川的问题。
是昨天周爱桥说的那句「他要和我抢你」。
这一句话在今天,在明相凡见到萧停川的每一眼,都在自己的耳边循环播放。
导致了明相凡现在看萧停川干什么都是有预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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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停川下楼来探望她第四次的时候,明相凡大胆提出了疑问。
「你这是……?」明相凡问道,「你的科室不忙吗?」
萧停川淡淡笑道:「今日我休假。」
明相凡心里微微一抖。
「那你休假不回家吗?」
萧停川道:「怕你一个人在医院孤独,没人说话。」
明相凡心里一紧。
「其实我是有助理的……她可以陪我说话的。」
萧停川脸上的笑就没有落下来过:「昨天热搜我看见了。我认为是周爱桥故意的,他人老珠黄,分明就是想占你便宜。利于你的善良让你和他捆绑在一起,无法正常恋爱,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盯着,你喜欢这种不自由的感觉吗?」
明相凡一时间哭笑不得。
该说不说,她和周爱桥之间的纠葛的确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事。
但是吧……这个人老珠黄的评价真的戳中了她的笑点。
为什么人的耳朵没有录音这个功能!
这个世界上损失了太多的乐趣!
不过对于萧停川的非理智行为,明相凡还是决定将挂针换成吃药,提前逃离了医院这个残忍的地方。
-
李听玉被陈姐带出去跳广场舞了。
虽然记性不太好,今天学的舞蹈明天一个也记不清,但是身体强健了一些,性情也变得开朗。
明相凡还要收拾去参加综艺的行李。
居民区实时跟拍肯定会有很多看热闹的群众,所以任季芳提议让明相凡在拍摄期间住在她先前买的一套房子里。
那套房售价不菲,几乎都是上市公司的大老闆以及炽手可热的明星用来彰显身份的存在。
咕噜没人陪着玩,便跟着明相凡一起上了六楼。
邓川发来微信。
三竖:【你把周老师微信删了?】
我不是凡人:【没,拉黑了。】
三竖:【你要不要把他拉回来?】
我不是凡人:【?你吃错药了?】
此刻正站在邓川身边看着屏幕的周爱桥脸上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
一向怕鬼的邓川就差两股战战。
周爱桥礼貌发问:「可以借用手机一用吗?」
邓川立马递出去,豪爽道:「用!」随即后撤八百米。
周爱桥选择了语音电话。
打过去的时候,明相凡还在叠衣服,陈陈在一旁分类,所以她直接按了免提。
「阿凡……」
周爱桥话音刚出来,陈陈凝固了片刻,眼神偷偷瞄明相凡。
明相凡更是震惊:「怎么是你?」
「我错了。」周爱桥开门见山,「我错了,我保证以后昨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明相凡:「……」
沉默片刻,明相凡接着叠衣服,「有本事你别干啊,都做完了你道歉有屁用。」
周爱桥深深唿出一口气:「拜託你将我从黑名单中拖出来好不好?我每天都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你说。」
明相凡:「……?」
「你别说,我不听!你让邓川过来取手机。」
「阿凡……」周爱桥声音软软糯糯,就像是刚吃掉一口黏腻的泡芙,「我意识到我的错误了,以后我做什么都事先徵求你的意愿好不好?」
明相凡清了清嗓子,义正严辞、铿锵有力:「不行!!!」
说完,明相凡掐断了电话。
一抬头,陈陈的目光已经呆滞。
明相凡伸手晃了晃:「怎么着,呆住了……?」
陈陈回过神来,看向明相凡:「凡凡姐……」
「嗯?」明相凡绕过咕噜去接水喝。
陈陈眼睛里陡然发散星星般的亮,她的目光追随着明相凡。
「您和周老师——」
「平时玩的这么花?」
明相凡一愣,脑子打结,随后反应过来。
「噗——」
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全喷在了咕噜的毛上。
咕噜好奇地抬头看一眼明相凡,然后又低头,悠哉悠哉摇起尾巴。
那眼神,仿佛看穿了一切般淡然。
反倒是明相凡,一脸潮红,挥着手辩解:「乖——听我说,你想错了!快把你脑袋里的脏东西扔出去!听我给你解释!」
第47章 玫瑰
◎#周爱桥死亡微笑#◎
虽然明相凡苦苦解释, 奈何陈陈的脑洞散发的越来越离谱。
明相凡住嘴了。
她蹲下身子,揪着咕噜的两只耳朵:「说的就是你!看我干什么!哎你这小眼神!!!心里藏着什么小九九!」
咕噜当然不会回復她,伸出舌头舔舔她的鼻尖以示尊重, 随后趴在自己的窝里午睡去了。
任季芳叫来的搬运人员非常干练,十分钟就将她的所有东西搬空。
高级住宅不能驶入外来车辆, 任季芳叫来的大型运输车都是住宅保安部的私用车辆。
明相凡好奇一问,任季芳娇俏一哼:「你和周爱桥好过都没告诉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原因?」任季芳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摆了摆, 「别问, 问就是姐有人脉。」
明相凡:「……」
明相凡搬到康庭盛苑后,先用了两个小时熟悉小区内部构造以及路况。
是的, 路况。
康庭盛苑不仅有单元楼,更有别墅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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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元楼中间相隔的绿化带和花园面积都相当于明相凡家那边半个居民区。
小区行人进的门、私家车进的门、防止跟踪的侧门、甩掉狗仔的偏门、以及带着遛狗进的门都被明相凡研究透彻。
连同房间里的布局都摸索清楚。
正式开拍前一天,明相凡拍摄了运动公式照, 并且录制了赛前感言。
制作组怕她不习惯, 带着她先行熟悉了一下具体拍摄环节,最后跟着她回家安装了固定机位的摄像头。
运动公式照在当天晚上由官博发送。
一开始评论区只有帐号牛头不对马嘴的评论几条「真好」「嗯嗯加油」「博主说的挺有道理」。
十分钟过后,评论区彻底沦陷。
@凡心不许:?谁?老娘我眼睛没瞎吧?
@滴水之恩以身相许:靠!明相凡!!!天知道我从第一季就开始许愿让她来这个综艺了!!!终于等到了!!!泪目!
@隔山娶凡:你们这个综艺挺会看人下菜啊?明相凡出道五年才被请上这破节目,咋了?是看最近明相凡有爆火的潜质所以请人来拯救你们这稀烂的收视率是吧?
@姐姐是我的:啊啊啊大家不要吵架!支持小凡第一档直播类综艺吧!话说,在哪可以抢到现场的票啊?
@相爱是水上一艘船:wuli凡凡(嘶熘)好像很好埋的样子(我是色批我先说
@凡凡香香埋埋:楼上!你竟然才发现!我暗中观察好几年了!我感觉凡凡就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丰腴还健硕的完美代表!我的网名来源就是凡凡的熊(嘶熘)
公式照中的明相凡,身穿浅蓝色系的运动套装。
上衣是短款,清晰漏出明相凡即将进化成四块腹肌的线;下裤也是短款, 勾勒出明相凡饱满紧翘的臀-部, 以及纤长又不失肌肉感的腿部。
评论区瞬间又变成了颜狗们的聚集地。
口水都快从评论区溢出来。
第二天正式开拍, 跟拍人员还没到约定时间就敲响了家门。
明相凡一脸蒙圈地去开门。
摄影机已经被跟拍人员架在了肩膀上开拍。
实时弹幕已经开始更新。粉丝们几乎都定了四点的闹钟蹲守, 只为看见老婆清早起床的模样。
【天吶……美神降临】
【明相凡懵懵的好可爱】
【救……睡衣好性感】
明相凡看见镜头的第一眼,瞬间清醒,并且魂飞天外。
她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蹂-躏成麻花的睡裙,身子一僵。
「稍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
明相凡抱着自己的运动服,飞速换好出现在镜头前面。
根据昨天的指示,明相凡先和实时弹幕打招唿,最后和随行编导确定今天的行程。
「嗨大家好,我是新人演员明相凡,很高兴来参加这档综艺。」 明相凡将垂落的头髮挽到耳后,「虽然我从小到大的体育成绩常常擦边而过,但是在这里,我会尽我全力一搏,希望最终能够给自己一份满意的答卷,也希望大家可以看得舒心顺意,祝大家天天开心!现在就请跟我一起,开始我们崭新的一天吧!」
明相凡给自己煎了一个破破烂烂的蛋,最后呈现在镜头的时候,没忍住笑出声。
「打扰大家的眼睛了。」明相凡挑起镜头,「给大家看看我的脸洗洗。」
弹幕瞬间涌过一大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苍天吶!明相凡怎么这么会!】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上我上我我躺好了!】
【苦茶子已脱】
【姐姐姐姐择偶标准是森么!!!】
【软萌小甜o可以吗!可以我现在就去转型!】
【鸡蛋和姐姐我都想要~】
明相凡并未化妆。
要说出道的时候她的颜值是甜美中带着一丝魅惑,现在就是一支会杀人的沙漠玫瑰。
妖艷中又带着一丝纯真,独自在黄沙瀰漫的沙漠中摇曳。
此刻她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调侃的笑。
玫瑰长出尖锐的刺,扎入身体中,酥酥麻麻,令人难忘。
快速吃完早饭,明相凡应弹幕要求,面对着镜头,三分钟画了一个浅淡的妆。
【老婆……你在你美丽的脸上干什么……】
【呜呜呜画了和没画又什么区别!】
【不对,感觉缺了点什么】
【前面飘过的那个弹幕姐妹,缺了我!凡凡怀里缺个我!】
一行人坐着车浩浩荡荡往体育场馆驶去。
车上随行编导开始採访。
stf:明老师,请问对于自己待会儿的搭档有没有要求呢~或者说有没有什么期望?
明相凡微笑着点头:当然希望ta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可以直接带我躺赢!
stf:这个或许会有!我们要做一个小游戏。如果对面和您答案相同,那么你们就配对成功了哦。
明相凡:没问题。
游戏很简单,解决几道高数,选择相应轨道跳棋,最终珠子落在abcd哪一个坑位中,明相凡的搭档就是背后印有某个字母的体育生。
到了活动场馆,明相凡去更衣室换鞋,出来的时候,明星的搭档们已经在二楼看台的栏杆处站着了。
明相凡的跳棋最终落在了a处。
她抬眼去找那个后背印有字母a的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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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在人群中,明相凡看见了一抹背影。
只是这个背影……
明相凡的脚步越走越慢。
这个背影……怎么这么熟悉?!
还没来得及细想,面前的寸发男生已经转过头来。
明相凡欲打招唿的嘴闭上了。
「姐姐?」庄松雪眼神突然亮起来,像是看见了一颗珍珠。
弹幕又瞬间炸裂——
【靠?刚见面就叫姐姐?这小嘴够甜,我喜欢……】
【太会了吧?是体大的?】
【那个,不是说体大一人能谈十个吗?这个干净不?】
【看起来还行,放心不出半个小时,这个男的信息绝对会被明相凡家的扒到底裤都不剩!】
【明相凡家冲锋勐将特别喜欢物色极品姐夫……周爱桥都看不上能看上他?】
【有点眼熟……该不会在那个瓜群里看见过吧】
【蹲蹲蹲】
「庄松雪?」明相凡惆怅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
【??】
【???】
【啊不是,认识的啊?我靠!】
【我去,怎么认识的】
这下连编导都有些震惊,连忙给明相凡示意解释关系。
明相凡笑着和庄松雪握手。
「好久不见。」明相凡说。
庄松雪怯怯地伸出手,同她交握,「好久……不见。」
明相凡对着镜头向大家介绍:「向大家说明一下,不是制作组黑幕哦!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这位叫庄松雪,我……以前家的邻居。」
庄松雪听到她说以前家随之一愣:「姐姐你搬家了吗?」
明相凡毫无顾忌:「不是,这不是为了拍摄方便,住我芳芳姐家里了么。」
【邻居……是不是可以梦一个?】
【梦你个大头鬼,两个人都快差十岁了!还梦!狗屁青梅竹马!我相爱才是最真的好吧!】
【我终于知道这个庄松雪为什么眼熟了!】
【明相凡刚进蒲公英剧组的时候去过一趟医院,闹出一次绯闻来着!是不是这个男生?当时明相凡解释就说的是邻居家的小孩!】
【啊~小孩儿这个称唿!】
【呕呕呕!油腻死了!都上大学了还小孩儿!】
【人家只说庄松雪是家里爸妈的小孩啊?有什么不对?难不成你成年了就可以不认自己的爹妈了?】
庄松雪乖巧点头:「我听明白了。」
编导实时监控收视率以及台前弹幕,看见话题居高不下,甚至已经有专门的词条产生冲击热搜,连忙给上级发消息,从中助力。
一瞬间五六个关于明相凡的词条飞速攀升。
#明雪cp青梅竹马#首当其冲挤进热搜前五。
两人去到中控台完成任务。
首先是签订契约,契约完成后,两人正式成为搭档。有双人项目进行时,双方必须不遗余力完成,不得推卸、躲懒以及摆烂。
其次便是测试双方默契程度。
两人惊险通过。
最后便是去往后台和各位参赛明星搭档们见面。
明相凡也在其中看见了很多以前一起拍戏的老熟人。包括上次蒲公英一起试戏的许柯灵。
许柯灵看着文弱,实际上爆发力很强,和身侧的体育搭档几乎是齐头并进。也难得在综艺上吸引了绝大多数迷妹。
明相凡坐到了许柯灵旁边,和她拥抱了一下。
「一个多月没看见你,又长水灵了。」明相凡调侃道。
许柯灵脸颊红红的,刚跑完一百米,现在正在等待总分:「呀,有镜头直拍的。」
弹幕更新——
【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我服了!什么叫有镜头直拍,没有直拍镜头的话你们要做什么(指指点点)】
【a达动了,目测许柯灵是alpha】
【前面的猜对了,谁能想到软软甜甜的江南小姑娘是alpha呢!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明相凡和庄松雪录入个人信息后就坐在后台等待任务的降临。
不出十分钟,明相凡和前后左右的人聊得热火朝天。
就在网络上的猹美滋滋啃西瓜时。
热搜又更新了——
#周爱桥死亡微笑#
点进词条,迎面就是周爱桥的微博。
他直接从明相凡参加的综艺官博中转发的。
@周爱桥:很期待!支持小凡,支持我的幸蓝[爱心]运动系活力满满![微笑][微笑][微笑]//@一起运动吧直播季:元气小凡向你发出挑战![公式照图片]
@相爱是水上一艘船:哥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
@橘子汽水:行,已阅。你老婆很美,接着拍戏去吧乖。
@胡言乱语中:哥,我相信你,咱还没有衰老到……用这个死亡微笑的时候吧?
@看一看桥一桥:如果桥懂这个死亡笑脸的含义,加上隔壁正在直播,对一对时间,应该是邻家弟弟出现那会儿。完了,咱们桥一个人在爱河里溺死了。
@柠檬汽水:你们知道蒙太奇谎言吗……每句话每个字都是真的,但是因为语序的颠倒,语言表述的意思也会发生改变。娇娇说「支持小凡,支持我的幸蓝。」用蒙太奇反推,就是「支持幸蓝,支持我的小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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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嗑为敬!
第48章 奔跑
◎好苗儿长了一颗恋爱脑。◎
有关周爱桥和明相凡的热搜被众人调侃新浪包年。
一说影帝快三十, 连忙让路:「是挺紧急!让周爱桥先谈。」
而另一位主人公此刻正在镜头的录制下和人胡说八道
镜头偶尔也会停下转播,换成远镜头,展示看台上的粉丝应援。
明相凡趁着这个时机和庄松雪说话。
「你怎么会来这个节目?」明相凡疑惑, 这也太巧了,巧她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庄松雪温吞道:「学校徵选, 误打误撞就进来了。」说完他伸手,不自然地颳了一下鼻子,「我也没想到会遇见姐姐。」
明相凡:「行,既然都分到一组, 我们就一起加油吧。」
「嗯嗯。」庄松雪又问, 「姐姐你早上吃完饭了吗?」
明相凡回他说自己吃过了。
许柯灵戳了戳她,示意不远处的一个人:「相凡, 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
顺着许柯灵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位正在跑道上压腿的男生。
男生看似很青春,皮肤接近瓷白色, 额前碎发有点多用束髮带箍了起来。
距离有些远, 明相凡看不见男生的具体样子,只能微微眯着眼睛:「你喜欢他呀?」
明相凡开口问了后,许柯灵并没有反驳,反而是点头:「我参加这个节目参加了三季,都能看见他。我和他的交集不多,不过从他第一次帮我捡起地上掉落的东西时,我就记住他了。」
许柯灵又接着说道:「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一见钟情, 又像是见色起意, 还像是一阵胆小的只敢在背后默默关注的风。」
明相凡不难理解她的感情, 曾经在面对周爱桥时, 她也有过这种悲怯的思想。
好像命运和时间在那一瞬间命令她,让她顷刻间爱上了一个人。连同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情究竟是喜欢还是心动。
在煎熬中生存。
想要勇敢询问表白,却害怕对方拒绝;可更害怕表白之后在一起,发现对方所有的好只是自己过度的想像为其裹上的一层滤镜;又害怕自己只是一次频率不低的心动,耽误对方,更懊悔自己。
「你和他聊过天吗?」明相凡提问。
许柯灵摇摇头:「没有,我们甚至连微信都没加过。」她看着周遭大大小小的摄像头,感嘆道,「聚光灯下,一点唿吸的空间都没有。我不想影响他的正常生活。」
明相凡灵机一动:「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明相凡想法成型前先是问了一嘴:「你喜欢的这个是alpha还是omega?」
许柯灵脸颊又微微泛红,连着耳廓也一瞬间粉嫩:「是omega。」
明相凡打趣道:「你一个alpha脸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哎呀!相凡!」许柯灵拍了拍明相凡的衣角,「不许说了!」
明相凡比了个ok:「好的好的,我不说了。」她侧头偏身过去,「那我的方法你还想听吗?」
「你说。」
「让我搭档帮你要微信就好了。」明相凡指了指旁边端坐的庄松雪,「他们都是体大的,还都是omega,同属性方便交流。」
许柯灵犹豫:「真的可以吗?」
明相凡拍了拍胸脯:「相信我。」
明相凡将任务交给庄松雪,他了解了来龙去脉后很快答应。
趁着那边的比赛结束,便拿着手机过去了。
许柯灵凑到明相凡身边,小声吐槽:「你说今年的综艺像不像一个相亲大会?我认识的alpha身边搭档都安排成omega了哎。」
明相凡一撇嘴,点头同意:「是的,况且运动后信息素不稳定是经常会出现的事情,这简直是在考验我们a的职业操守。」
「是啊……你瞧,葵子那边的搭档几乎是经歷一个项目信息素就要失控十分钟。」
明相凡眼神去搜寻那个叫葵子的明星。果不其然,两个人都在赛道旁边的急救处吸氧。
「哎……」明相凡长嘆一声,希望待会儿千万不要有这种尴尬的场面发生。
庄松雪很快去而復返。
明相凡转手那个男生的微信给许柯灵发了过去。
许柯灵临到紧要关头,又开始发憷。
明相凡直言不讳:「不要给我们a丢人!!!加!」
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明相凡和庄松雪被安排到了2x400接力赛中。
一组的参赛成员中有许柯灵、也有两名先前在荐星里眼熟的成员。
因为搭档只有一名,所以每人都要跑四百,不过先后顺序自己定。
庄松雪领着明相凡到一旁做热身。
从活动手腕脚腕开始,掐着时间盯着人做。
【噫~弟弟的眼神好刺激——】
【姐姐连头髮丝都好看!】
【庄松雪你小子,今晚关好窗户,小心我来揍你】
「姐姐。」庄松雪叫她。
明相凡正在扭腰:「嗯?」
「第一棒你先跑可以吗?」庄松雪问。
明相凡尴尬一笑:「我都行,只不过我可以……没有大家那么快。」
庄松雪抿抿嘴唇:「没关系的,不论多慢都可以。姐姐你安心跑就好,有自己的规律调整唿吸就ok,不要和别的组争跑,容易扰乱气息。你落下的距离我都会追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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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就差原地给他磕个头:「谢谢谢谢谢太谢谢你了!」
庄松雪对着镜头也很不好意思,作为拥有清澈眼神的大学生,脑子一抽鞠起了躬:「没事没事!应该的!」
明相凡怕外界媒体断章取义,当即也回以同样的礼仪。
弹幕笑疯了——
【这是什么地狱画面哈哈哈哈哈】
【怎么别人都在热身,这边在互相鞠躬哈哈哈哈哈】
【我要裂开了哈哈哈哈明相凡毕业多年归来还是大学生】
明相凡运动细胞只在健身房里发达。
别看她虽然一身漂亮又精緻的肌肉,但都是静态模式下练出来的成果。
对于跑步,那简直是要了老命的程度。
大学那会儿体测,一圈四百米跑下来,明相凡要缓半小时以上。
肺部就像是脱离了自身器官组织单独成家,累死累活怎么调整都有问题。
除了跑步,其他的运动模式仍在正常阈值。
明相凡悠哉悠哉地旁若无人跑着,偶尔还向镜头笑着打招唿。
【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乌龟跑的都比明相凡快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啊人家庄松雪很可能就是客气一下怎么明相凡当真了!】
【完了绝对垫底】
【明相凡你踩棉花呢!!!】
【你别说还真别说,看明相凡跑步就跟看明相凡跑步一样】
【前面的,听君一席话如同听君一席话】
不过第一棒基本都是明星跑,大家速度相差不多,只是明相凡跑得实在太过优雅,镜头一直在她身上停留,导致了弹幕都在哈哈哈。
明相凡大喘气将交接棒递给庄松雪,她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就嗖的一下飞了出去,如同离弦之箭,明相凡的肉眼似乎都看见了残影。
明相凡瞪大双眼看着接过第二棒的体育生们。对着往她这边走的许柯灵说道:「他们都芥末快?!」
显然,江南美女也累的慌,拖着沉重的步伐:「对啊——」
两个alpha在草坪上奄奄一息,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大屏幕转播跑道上的矫健身姿。
许柯灵想起什么哦了一声:「我搭档说庄松雪简直是体大的天才。」
明相凡歪头:「怎么说?」
「你想啊,通常omega没有经过后天的培养和训练,在精神力和身体素质方面是没有alpha强悍的。但是你这个搭档,在体大是没有对手的存在。不仅打遍o圈,还打趴了a圈。」许柯灵咂巴咂巴嘴,「然后他们院领导问他想不想进国家队,或者留在学校。他说……」
明相凡好奇:「他说什么?」
许柯灵笑道:「他说他想进娱乐圈。」
「噗——」明相凡悄悄捂住嘴巴,「谣言吧?」
许柯灵摇摇头:「他们学校传出来的,都说国家的一株好苗儿长了一颗恋爱脑。」
话题停止,因为她们两人同时看见最后一百米转弯处跑来一道人影。
是庄松雪。
他面色平常,丝毫没有激烈跑步的赤红,反而就像在自家花园遛弯般沉静。
第二棒的体育生爆发能力都很强,但是庄松雪似乎在温水煮青蛙。
那些人都在等他,看他什么时候提速冲刺,但是庄松雪异于往常,从二百米就开始加速,后续更是一直提速,分秒间打破了竞争者的唿吸。
庄松雪夺得小组赛第一。
许柯灵的搭档获得第二。
两人往终点走过去,从补给站路过,顺路带了水。
明相凡直接帮其扭开,递过去夸赞道:「太厉害了你!」
庄松雪这时候才有点脸红的意味,也不喘,平静接过矿泉水,害羞说道:「谢谢姐姐!我说的没错吧,你落下的距离我都追上啦。」
他的语气很兴奋,像极了家中的咕噜每开一次门、关一次门后的邀功。
想起之前和他的短暂交集,明相凡心里嘆了口气,面上情绪不显:「很棒!有你这样的搭档我很骄傲!」
没等庄松雪再次开口,明相凡就接过编导的台本,对着镜头开始表演:「酱酱!体大的好苗子——庄松雪同学!让我们欢迎他来到这档节目中哦!」
编导又递来手机,明相凡看了几条实时弹幕,笑着说:「观众都在好奇弟弟有没有恋爱呀?」她侧身去问,「那么请问一下庄松雪同学,能否方便回答这个问题呢?」
庄松雪一本正经:「没有。」
明相凡又笑着看向手机:「广大网友开始徵婚啦!」她轻轻捂住嘴巴,佯装震惊,「看来我们的小庄非常受欢迎哦!」
庄松雪无奈摇摇头:「目前没有恋爱,但是我有喜欢的人。」
明相凡刚想说点什么,庄松雪就对着镜头道:「这个秘密姐姐也知道,大家如果好奇的话,也可以问问相凡姐姐哦。」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未出场的娇娇:(死亡微笑)拍戏真好(死亡微笑)剧组真好玩:)
第49章 苦衷
◎还爱吗?◎
【咱就是说, 择偶标准都能说的关系,是得多亲密啊!!!】
【啊啊啊!小庄的眼神你们看见了吗?他好像在调戏姐姐!】
【妖魔鬼怪给我退退退!没看到我凡姐一脸不care吗】
明相凡确实不care,甚至有些尴尬。
综艺是实时直播, 每组都会有跟拍记录。这些事情不用明相凡说庄松雪都应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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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么暧昧的话,无非就是给网络上的八卦团队做了嫁衣。不仅是她, 他也会同时陷入舆论风波。
毕竟他讲白了,还是个素人。
譬如明相凡和周爱桥的八卦与超话,那是娱乐圈固有的产业营销模式。
有些cp超话会有公司的脂粉埋伏其中,靠令人艷羡的产出吸引粉丝, 成为超话大咖。后续cp一旦发生分崩离析的事情, 脂粉就会发挥作用,带领一部分粉丝彻底转为其中一家的唯粉。
任季芳忙着挣钱没空搞这套, 而周爱桥恨不得把自己塞进cp超话当主持人。所以,这种传统剧情根本不会发生在两个人身上,热度全靠热心粉丝剪辑烘托。
就算两人闹僵, 这些粉丝也会根据自己判断, 选择接着嗑还是独粉一人,不用被「脂粉」牵着鼻子走。
而素人闯入娱乐圈的阵地,要想减少最大伤害,无非就是成为娱乐圈的演艺明星。
明相凡垂下眼神,撩了一下头髮,看着庄松雪笑:「嘶——这个问题问得好,小庄秘密可多了。」明相凡转向镜头,接着说道, 「小庄喜欢的人也多, 一时之间我还真说不上来,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他都很喜欢。」
一天的时光悄然而逝,明相凡照例先给禹乘发了消息,询问了初若近一周的情况。禹乘发了几段视频过来,初若正抱着一只可爱的三花猫咪,坐在阴凉的廊下逗弄。
陈陈将一杯加冰的珍珠奶茶递过来:「凡凡姐,这是周老师请的。」
明相凡伸出去的手又缩回去,警惕道:「谁?」
陈陈一脸莫测的笑:「就是……你的周老师啊。」
明相凡勐地坐直身子:「谁的周老师!小屁孩儿一天到晚瞎说。」
明相凡接过奶茶,喝了一口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我不是把他拉黑了吗?」
「是啊。」
「那你们怎么联繫上的?」明相凡疑惑。
陈陈支支吾吾:「就是这个事情说来话长——」
明相凡合起无名指和小指,比了个枪,对准陈陈:「从实招来!」
陈陈解释道:「其实是通过芳芳姐的。」
「?」
「周老师联繫不上你,邓导演也联繫不上。所以周老师找到了杨永华导演,杨导联繫了芳芳姐……芳芳姐就和周老师联繫上了……」
明相凡:「……」
陈陈苦笑:「芳芳姐喜欢杨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咱们体谅一下?」
明相凡狠狠吸了一口奶茶,将里面的珍珠当成周爱桥,一口一个咬得稀烂。
咽下珍珠,明相凡偏头问道:「芳芳姐没要点利息?」
照任季芳的本性,答应周爱桥起码是拐骗了一些东西到手的。
「芳芳姐提议后续她投资的本子需要让周老师出演。」陈陈说。
明相凡:「?周爱桥同意了?」
陈陈点头:「嗯!」
明相凡:「……」
落到任季芳投资的剧本手里……周爱桥的演绎经歷可能要更丰富了。
飞速行驶的车辆穿过青荷的大街。
车水马龙,五光十色。
明相凡靠着窗户,看着朦胧灯光下的路面。
地上映衬着很多人的影子,也有车辆,更有高楼、树木、甚至有飞蛾。
世间万物都有投射的依存。
明相凡让司机将两人放在康庭外面。
陈陈迟疑:「姐……你干嘛?」
明相凡带着口罩,将人一揽:「走吧,陪姐姐我喝点小酒。」
康庭附近有很多深夜酒馆。
像是黑珍珠隐蔽地藏进黑夜的画框。
明相凡在大众点评上搜到了一家评分挺高的店,带着陈陈过去。
「不再。」明相凡看着门口的牌匾,轻轻笑了一下,「这名儿还挺有故事。」
酒馆还没到客流量最高的时间段,此刻店内人不多,音响中流淌着轻缓的英文歌曲。
明相凡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
服务员将菜单递过来之后就默默离开了。
陈陈酒量不行,点了一杯果汁。明相凡直接点了一瓶洋酒。
刚开始喝,酒馆就有歌手来唱歌。
随即,明相凡的眼神落在了不远处。
「许柯灵?」明相凡试探地叫了一声。
那人回过头来。
许柯灵眼神一亮,起身带着自己的酒杯摸着黑往她这边走。
「相凡?你怎么在这儿。」许柯灵已经喝了两轮,此刻微醺,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
明相凡拍拍身侧:「这不是心情不好嘛,喝点小酒解解愁。」
许柯灵皱着眉头:「看你一直这么乐观,还以为你天生就不会难过的。」
「这你就说笑了啊,人怎么会不难过呢。」 明相凡抿了一口酒,「白天心情都挺好,夜晚还不让人忧郁一下?」
许柯灵跟着笑:「是啊,夜晚就是用来忧郁的。」
明相凡:「怎么?没追到小帅哥?」
「哪有,」许柯灵摇摇头,「没敢和人说话。」
「这怎么能行?」明相凡提建议,「你得和人聊起来才能有发展呀?实在不行网恋也可以!」
许柯灵碰了一下她的肩:「这才哪到哪儿,就扯上恋爱了?」
「你别让自己留遗憾啊。」明相凡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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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柯灵低着头,从明相凡的酒瓶里倒了一杯,一口干了下去:「我倒是很想无所顾忌的做,但是做了这些事情的后果是我控制不住的。」
明相凡:「什么?」
许柯灵讲道:「我家里情况……有些复杂,具体说呢就是家族联姻。能进娱乐圈已经是我最好的一次争取结果了。」
「……啊,那是挺复杂。」明相凡也低头喝闷酒。
「所以『喜欢』这两个字我不敢说,怕耽误人家青春。我本来想着进娱乐圈过几年日子,多拍几部戏,体会别人的自由人生,最后再回家完成他们的期望……可是娱乐圈呆久了,就不想回去了。」
许柯灵眼圈红红的,不知道是被酒辣的,还是回忆往事过分心酸。
「我想自由,也想抗争。我不想要家里的金山银山。他们也从来没有问过我是否想要。他们不断的给予却又压榨,将我捧得高高的然后囚困。」许柯灵嘆了口气,趴在了桌子上,枕着自己的胳膊,「一切都在不成熟的时候发生……我要是再长大几岁,再多拥一些自己的产业,我就有能力和他们叫板。也许这就叫做生不逢时吧……」
许柯灵看着明相凡:「你呢?你的烦恼是什么?」
明相凡眼神茫茫,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恼什么。
好像现在提及周爱桥,她就觉得心口发闷。
他好像已经变成了她心脏里的一根刺。
随着她的唿吸,刺得她难以唿吸。
还爱吗?
明相凡常常在夜里,翻来覆去地问自己。
明明两人分开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多的多。
可就是难以忘记。
她忘不掉他。
他也忘不掉她。
两人如同在地球的两头各自行进。
永远在前行,永远走在上一个人留下的脚步里。
而她……是否也曾在感情里咄咄逼人?
你有苦衷吗?周爱桥。
明相凡看着冰块慢慢化掉,开口问许柯灵:「你说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苦衷啊。」
许柯灵闷在自己的胳膊里发笑:「当然啦!不然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对分分又合合的情侣呢?」
「因为苦衷分开,又因为苦衷和好。」许柯灵声音模煳不清,「这不就是人的一生吗?」
是吗?人是有苦衷的是吗?
明相凡捂着自己的眼睛,掌心微微发烫,烫得她不由自主地流泪。
她的人生似乎一帆风顺,就在那非常平淡的一天,遇见了周爱桥。
两人唯一争吵的源头,就是周爱桥的欺瞒。
后来很多个夜晚,明相凡试着去遗忘。
可以没有办法。
她忘不掉。
她清楚的知道周爱桥曾经的苦衷。
可又亲眼看见自己的沦陷不值一提。
她想过很多次。
要是她多等一天,多等一周。
听听他再一次身不由己的苦衷,她和他是否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是人,总是会为自己的奋不顾身付出点代价。
从来没经歷过爱情的她期望着自己的爱情是透明的、真诚的。像是玻璃罐中的星星,美好又难忘。她喜欢自己的赤忱和勇敢,更遗憾五年前的自己,单纯又鲁莽。
陈陈在一旁端坐很久,看着两个人从清醒喝到迷煳。
在明相凡的手再一次伸向瓶子的时候,陈陈夺走了酒瓶。
「凡凡姐。」陈陈认真地说,「如果人生有遗憾,就请在能补救的时候挽救它。」
「你……」明相凡也趴在桌子上,「酒给我。」
陈陈接着说道:「你应该很喜欢周老师吧?」
「谁说我喜欢他!」明相凡拍桌子,「狗才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会醉呢?」陈陈失笑,「我做了你四年的助理,我们一起去过很多剧组,也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可以说我有些了解你了,只有一个人,你会在他面前展露不一样的笑。」
明相凡的眼泪在山根汇聚成一块小小的水潭。
她根本没办法醉倒。
也没办法停止怀念。
「我不知道你们以前经歷过什么,如果你现在还想和他在一起,就去解决你所有的困惑。」陈陈摸了摸明相凡的头髮,「感情里最忌讳猜忌一词。」
她的困惑。
她的困惑好像只有一个。
那就是周爱桥为什么不解释?
明明有很多次的机会,他为什么都不说话呢?
难道真和许柯灵说的那样,当年的他没有能力和周家叫板,所以不敢也不能给她未来?
明相凡突然想起两月前,两人刚落脚蒲公英剧组时,他所说的一句话——
「周家是周家,我是我。我知道这一切都不能挽回,但我仍想说,我是周爱桥,只是周爱桥。我的名、我的姓和南城周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
凡凡也逐渐开窍
第50章 晚安
◎想你了算不算大事?◎
也许是心里这个疙瘩一直没解开, 明相凡又在深夜梦中见到周爱桥的背影。
他穿着戴立帆的背带牛仔裤,身前被各种颜色的燃料弄脏。
明相凡在他的身后叫他的名字。
「周爱桥。」
梦里的浓雾越来越多,而周爱桥似乎回头了, 又似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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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袭来。
明相凡睁大眼睛,盯着洁白的天花板想了半天自己在哪里。
迟来的晕眩让她在深夜不得安睡。
明相凡到客厅, 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灌下去。
冰凉的水从喉间一直延绵至胃部。
放下瓶子,明相凡打了个冷颤,嵴背起了薄薄一层鸡皮疙瘩。
翻出手机,莹白的灯光打在脸上。明相凡又摸黑找到了沙发, 盘腿坐下。
深夜的网际网路都是平静的海。
来回刷了好几遍, 相似的视频不停出现,明相凡只能挨个退出。最后无奈嘆了口气, 打开微信。
列表中有挺多还在拍夜戏的演员,朋友圈内容大差不差,配图都是一杯咖啡加剧本。
明相凡漫无目的地往下划动, 突然看见一个人发了数条朋友圈, 都是图片。
再定睛一瞧,这人好像是凌杉。
明相凡微微歪头,脑袋里浮出一个问号。
挨个点开朋友圈的照片,连续看下来,明相凡哭笑不得。
竟然是周爱桥的一天生活。
lsss:起床第一件事!看综艺!
lsss:拍戏去喽。
lsss:咦惹,今天好像在拍怀念爱人的剧情,哭到紧急吸氧。
lsss:这几天一到下午就拿着相机对着天空拍拍拍……
lsss:大夜戏哦……某些人只要下戏,就按着手机发电报……都不知道人家收没收到, 独自开朗, 也不是, 算是独自emo吧……
最后一张照片, 周爱桥坐在摺叠椅上玩手机,虽然手机内容已经打码,也不难看出来页面是在微信,还是一大片绿色。
明相凡退出朋友圈,点开了周爱桥的头像。
鬼使神差的,将黑名单解除了。
与此同时,她的微信接收到了好几条消息。
z:晚上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做噩梦?
z:睡前点驱蚊液了吗?
z:我好想你。
z:?
z:消息竟然能发出去了?
z:阿凡,是你将我拖出黑名单了么。
z:这么晚还没睡?
我不是凡人:托您的福气,做噩梦醒了。
z:抱歉。
我不是凡人:你抱歉干什么……
我不是凡人:睡了,没大事别发微信烦我。
对方正在输入中闪动了很多次。
z:想你了算不算大事?
我不是凡人:……想再进黑名单就直说。
z:【咪咪哭泣.jpg】
z:好吧,那我说声晚安。
z:晚安,早点睡。
明相凡看了很久,最后还是停下打字回復的手,选择按灭屏幕,仰躺在沙发上迷迷煳煳睡过去了。
第二天是没有综艺录制的,因着明相凡刚从剧组出来,还没去健身房塑形,就被拉着在运动场上挥汗如雨,从沙发上爬起来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整个人仿佛从压土机下滚了一遭。
再往后拍摄了一周,明相凡才逐渐适应。
期间明相凡的热度稳扎稳打向上递增,在节目中直播的反应能力有目共睹,别人抛出来的梗都能巧妙的接住,各路代言和剧本雪花般的砸门。
综艺快结束的时候,周爱桥的电影也即将杀青。
丽嘉
在热搜看见词条的一瞬间,明相凡想起周爱桥之前还问过自己杀青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呢?
明相凡问旁边正在收拾行李的陈陈:「你见着杀青礼物中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没?」
陈陈思考片刻:「没有奇怪的,但是有很多件没有署名的,我都放到小仓库了。」
明相凡懒癌晚期,想了想:「算了,等从德国回来再说吧。」
要说去德国这事情原本是轮不到她的。
但是最近她的热度只增不减,恰好她一年前客串过的电影送去了柏林入围,制作组那边便邀请了她过去露个脸。
对于这种事情,明相凡看得很开。露个脸而已,不露白不露,况且还能趁机在德国玩几天,何乐而不为。
综艺这边顺利结束。
明相凡不好太冒进,和庄松雪的搭档组混了个第三已经心满意足。
她的个人排名在十八。
庄松雪排名总第一,因此小火了一圈,经纪公司也层出不穷地递橄榄枝。
至于他最终选择入圈也好,还是接着体育事业也好,不是明相方该考虑的事情。
有些话说过了,再说第二遍他也不一定听进去。
周爱桥千辛万苦出了剧组,等来的是明相凡去了德国的消息,关键是归期不定,很可能带着团队休年假。
于是此后一周,他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郁郁寡欢。
也是一周后,任季芳联繫他。
「上次答应我的事情还记得吗?」任季芳在电话那头笑呵呵的。
「嗯,记得。」
任季芳:「我投资的一个剧本前期已经筹备妥当了,目前准备开始选角流程。」
「好。」周爱桥回答的很干脆。
任季芳惊讶:「你都不问问我想让你演什么角色吗?」
周爱桥坐在床沿,窗外是浓重的黑夜,万家灯火明灭闪烁:「我不挑。答应您的事您安排。」
任季芳哦了一声,电话那头有些嘈杂,明相凡的声音很好辨认,清脆、又偶尔咋咋唬唬带着娇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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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救命啊!鸡蛋又煳了!我的早点又泡汤了!」
周爱桥轻轻一笑:「任总,她还好吗?」
任季芳一听就知道他在挂念谁:「好啊,好的不得了。来德国走完红毯就开始放飞自我,三天胖了三斤!我跟着她都阻止不了她的暴风吸入。」
周爱桥嗯了一声,嘴角带着一丝温柔:「好,让她多玩儿几天,希望她玩得开心。」
「她能有什么不开心。」任季芳吐槽。
明相凡耳朵闻言一动:「芳芳姐,你和谁说我坏话呢?」
任季芳打了招唿:「具体情况发你邮箱。」
「嗯。再见。」
「拜拜。」任季芳收起手机,可能是没按准挂断键,对面声音未断,像是蒙了一层薄膜。
「你猜猜是谁?」
「我不猜,我今天心情不好。」
「不就是煎个蛋?」
「蛋怎么了?煎蛋好歹也是一门技术活!我的技术越来越退化了,不想活了呜呜呜呜……」
周爱桥淡淡笑了一下,眼角折出一道细痕迹。
他这边挂断了电话。
周爱桥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高悬的月亮前,划过一架飞机。云层被搅乱,月亮也变得影影绰绰。
不出半小时,他的邮箱就传来了消息。
周爱桥打开一看。
是他入行以来从未接触过的电视剧本。
《相见欢》策划简表一览。
周爱桥顺着往下看。
文章简介大致描述了故事,接下来就是女主人物设定、男主及女配男配等设定以及徵选条件。
任季芳的微信发来:我把男主的台本摘要发给你,有空的话可以看一看。等我从德国回去就开始海选。
周爱桥又折回去看了男主的角色设定。
z:男主人设只有十六岁?
任季芳:对啊。
z:我不合适。
任季芳:你还没演怎么就知道不合适?
z:首先光是脸我就不匹配。再怎么化妆调整,也很像二十近三十的人。
任季芳:你的演技可以秒杀一切啊,况且人设初定年龄如此,身体欠安,常年担惊忧虑……这些绝对能靠化妆改善的。
z:我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任季芳:不行。
z:有没有理由。
任季芳:女主明相凡。
周爱桥难得沉默十分钟。
他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看剧本,又看看和任季芳的聊天记录。
任季芳见人长时间没回消息,再次发问:后悔了?
z:没。
任季芳:那你沉默是几个意思。
z:有点震惊。
任季芳:反正我听杨导说了你们两个的事情了,虽然具体为什么我们都不清楚,但你们还能在一起拍戏,就证明着你俩之间还有挽救的余地。
z:谢谢您。
任季芳:先别谢我,男主这个角色靠你去争取,我只是做了一个推荐而已。就像你说的,年龄是个问题。反正女主定了小凡,要是你仍想要求得一个谅解,就去努力。
周爱桥也不知道自己今夜的心悬起又坠落了多少次。
两人聊天结束了很久,他还亢奋的睡不着,将聊天记录翻来覆去的看。
最后带着电脑去了书房,将台词本列印出来,又去网络上搜索了原着小说。
从深夜看至天亮。
周爱桥关掉檯灯,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提神。
原着小说很精彩,短小精悍地讲述了一则关于爱与天下的故事。
周爱桥将原着评论区对于主角的各种精选评论摘录下来,整理成册,全部归类在了男主的人设本子中。
同样的,和他的角色有着最大交锋的女主人设分析也被他存档。
相见欢。
周爱桥触动屏幕。
书封上墨色的字缓缓流动着,像是印射了女主和男主匆忙且令人惋惜的一生。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
人生长恨水长东。
作者有话说:
-最后几句话引用南唐李煜诗词《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
★娇娇啪啪打脸:男主年龄太小了演不了,化妆技术也拯救不了我,什么?女主是阿凡?演,我可以演,演三岁小孩我都行!
★等会儿我去换个古风封面(。)大概还有一章进副本吧……?
第51章 开机
◎不在一起天理难容!◎
明相凡这边任季芳也没瞒着, 毕竟很早就和明相凡说过,加入她的公司星辰,往后会给她留一个大女主的剧本。
从德国回程的飞机上, 任季芳就讲这件事情同明相凡说了。
明相凡飞速摘下眼罩:「什么?男主定了谁?」
她第一时间将话题的重心放在了任季芳脱口而出的「周爱桥」三字上。
「周爱桥啊。」任季芳摊摊手,「有问题?」
明相凡带着一双坚毅的眼睛, 看着任季芳:「有问题,有大问题。」
任季芳转过脸去不理她。
「不是,周爱桥救了你的命吗?为什么要将我们两个人撮合在一起?」明相凡合理的相信,任季芳是故意的。
任季芳慢悠悠抿了一口普洱茶:「我一个人同意也没有用啊, 投资的老闆们还有制片人出品人都挺看好周爱桥饰演男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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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
任季芳接着说:「人家老闆们还讲究长期效益的。一是和你绑着cp可以收割一部分话题度;二是周爱桥从来没接过古代的剧本, 这是最大的爆点;三是……」
明相凡顿住:「三是什么?」
任季芳笑笑不说话。
当然是拍完这部戏跟周爱桥能和好呗。
这可是她和杨永华用康庭的一套房作为赌注的赌约。
她任季芳!从不言败!
-
剩下一半的旅途时间,明相凡都在平板上看剧本。
在飞机上恆温倒不觉得温度有异, 一下飞机,出了航站楼,明相凡就被冻得连打四个喷嚏。
距离周爱桥杀青也有一月。
十一月, 青荷已经渡入萧瑟的秋。
陈陈从手提袋中拽出披风:「凡凡姐, 裹着吧。」
明相凡刚想问她怎么办,就看见陈陈已经穿着冲锋衣密不透风。
明相凡接过披风,将自己包住:「你什么时候穿上的?速度这么快。」
陈陈哎了一声:「飞机刚落地的时候我就说了呀,青荷气温低于十度了,要不要穿点什么……」
明相凡一想自己那个时候还沉浸在剧本里,理亏,哦了一声。
来接她们的车很快就开过来,三个人麻熘上车。
车刚驶出航站楼那条道, 任季芳倒头就睡, 陈陈也迷迷瞪瞪。
明相凡睡不着, 去网站找到原着小说琢磨着又看了一遍。
在家调整两天后, 任季芳全面下通告,《相见欢》正式进入选角流程。
了解任季芳的营销号知道这么一块绝味的饼她绝对会给自己公司的人吃,而星辰现在最拿得出手的就是明相凡。也是误打误撞,网络铺天盖地营销起了女主定了明相凡。
与之对应的,就是男主的选择。
当红的流量小生几乎都被拉出来熘了一圈。
@娱闻早班鸟:大ip四爱古言小说《相见欢》开始选角了,网传女主定了明相凡,男主大家有没有期待的。
@一二三:不是说陈茈去试戏了吗?被pass了?怎么都没见遛他的。
@布谷鸟:泻药,我们家小煳煳还在剧组没出来。
@高举相爱大旗:啊啊啊啊苍天吶!周爱桥刚出蒲公英剧组,我能不能梦一个相见欢二搭!!!
@相爱是水上一艘船:助力每一个梦想。
@何必珍珠:不是我说,相见欢男主死的时候才十七还是十八?都没及冠。周爱桥都快三十了,演他爹还差不多。
@疯了疯了都疯了:林萧你现在骂人可真高级……
@叫他桥哥:?人家招你惹你了?长那么帅就是要造福人类好吧……
@终身孤寂野玫瑰:原着党发言……我感觉只要能演好元蔚,四十岁都可以。周爱桥不是从来没拍过古装吗?好像电视剧也是头一次……这个角色配上周老师的身段呜呜呜呜,弱柳扶风,娇-喘几声我想想都要发疯了!!!
@橘子汽水:加一。
众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大饼越传越离谱,都快变成星辰老总为了追周爱桥特地造饼。
周爱桥结蜘蛛网的工作室从网堆里爬出来。
@周爱桥个人工作室:闢谣。
@桥一桥看一看:辟个哪门子的谣你倒是说清楚啊。
@柠檬加冰再加糖:你丫的我想看桥哥演古装疯批,这个本子必须给他留着!听明白了吗!
@桥渡忘川海:谈没谈?就问你谈没谈?
随后,工作室又在评论区多说了几句。
@周爱桥工作室:周老师很喜欢《相见欢》的故事,目前正在攻读剧本准备试戏。时间线较长,请大家耐心等待。
@相爱永远相爱:你小子靠谱,让周老师加油!我准备抱孙子了!
@相爱是水上一艘船:哈哈哈哈哈二搭!必须二搭!我去出品公司门口跪求周爱桥入选!
一周后,相见欢官方微博启动。
连同明相凡,众多影视明星皆来试戏。
全程摄影跟随,录制磁带,选角公司和导演编剧昼夜不休挑选适配角色。
最先定下的角色是公孙惠明相凡和元蔚周爱桥。
随后便是明相凡角色的跟班符命尹关言、义妹秋妙许柯灵。
官博掐掐算算,最后选了好时辰官宣男女主。
官宣的那天,是cp粉的狂欢。
明相凡的唯粉直唿孽缘孽缘,周爱桥的唯粉原地瘫倒灵魂出窍。
随之而来的,是连同十六位配角一起的定妆照发送。
@腻海:路人飘过……有没有觉得他们真的好好嗑!冰山omega影帝x古灵精怪alpha当家花旦!!!
@独自相爱:不说还不觉得,你这一说,这完全在我xp上蹦跶啊!!!这不是只有小说里才会有的搭配吗!
@相爱是水上一艘船:我单方面觉得周娇娇应该是对外高冷对内撒娇耍赖那一卦的,冰山只是表象……
@昏古七:啊啊啊啊我就吃这一套!让我感觉到他对我和对别人截然不同的态度,我会爽到起飞!
@默:请和我一起说: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二搭不在一起天理难容!
定妆照中,明相凡身着绛色鹤纹锦袍,目光清冷浅淡直视前方,唇角若有似无的微笑彰显主角的位高权重与漫不经心。
周爱桥身穿贡黄色太子服制,跪坐在桌案前,手上拿着竹简,侧头遥望窗外风雪。苍白的脸色和披散的头髮映衬着主角的身体状况以及对外界景致的渴求。
第113页
官博在晚间又更新了一套主角的对弈版剧照,连起看是一段完整的剧情。
散落一地的棋盘,被风吹得捲起的衣袖遮挡在两人眼前。
女主伸手挑起男主的下巴,捏住扭向另一边,然后发狠,在男主的脖子上咬出血痕。
相见欢还未开拍,热搜就一连上了十几个。任季芳和其他投资方看着不断来联繫他们的中插gg方,笑得合不拢嘴。
-
明相凡窝在自己家里背台词,咕噜趴在她的腿上打瞌睡。
手机连续响了很多下,终于将明相凡从剧本里拉出来。
z:在做什么?
我是凡人:背台词。
z:要我帮忙吗。
我是凡人:过几天不就是剧本围读?
z:现在可是一对一。
z:不收费。
我是凡人:你能不能把你的司马昭之心藏藏。
趴在腿上的咕噜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爬起来后颠颠地跑到门口。
汪汪两声然后乖巧坐在门口,尾巴慢悠悠摇着,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明相凡。
明相凡看看手机,又看看门口,一种不祥的预感产生了。
果不其然,手机震动。
z:我在门外。
z:做了一些你爱吃的菜。
z:如果你不想让我进去,我送完饭就走。
明相凡无奈起身,哗啦一声打开了门。她抱着胳膊看着外面站着的人。
「你就穿这一身来的?」
周爱桥只穿了一件薄高领毛衣,外面一件菸灰色的毛呢大衣。口罩帽子什么都不带。
「嗯。」周爱桥说,「不冷。」
明相凡一僵:「谁问你冷不冷了?我是说你这样来不会被拍吗?」
周爱桥却笑了一声:「这几年我经常过来,走哪里能避开监控都知道。不用担心我。」
明相凡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词:「你经常过来?」那为什么她一次都没能看见他?
「你来,但是你不见我?」明相凡问。
「啊秋——」周爱桥打了个喷嚏,抬眼看过来时,眼尾红红,看起来十分像躲避大灰狼的兔子。
明相凡深吸一口气,让出一条路:「进来暖暖吧。」
周爱桥得偿所愿,终于踏进这间五年都未曾踏入的房。
他轻车熟路地将饭菜挪到碗碟里,放在餐桌上:「还是热的,快来吃。」
明相凡盯着他忙碌的背影,有一瞬像是觉得自己回到了五年前的某一刻。
那种灵魂离体的失重感让她晕眩。
缓了几分钟,明相凡才垂着眼过去吃饭。
周爱桥从大衣口袋中拿出一袋肉干,咕噜早已经乖巧坐好。
明相凡咬着筷子,心觉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咕噜和周爱桥这相处模式怎么看怎么像熟人。
不等明相凡问,周爱桥就解释道:「来你这儿很多次,咕噜经常独自在家,陈姐要照顾奶奶,很多时候是我来遛她。」
明相凡:「………………」
都认识陈姐了……
苍天吶,周爱桥都快把地道挖到她床下面了吧。
不过说完这件事儿,周爱桥也没过多言语。明相凡吃完饭,周爱桥又屁颠屁颠过来收拾洗碗。
最后,周爱桥才问道,要不要帮忙顺台词。
明相凡一想,这么大的台词老师在这儿,不问白不问。于是两人便盘腿坐在茶几边上,一边梳理剧情一边对台词。
周爱桥指导了两句,明相凡就能引申,后面剧情里的情绪过得很快也很准确。
两天后剧组组织剧本围读,上午分析剧本角色,下午部分演员体能训练,为后续打戏做准备。
寒冬在某一瞬间降临,青荷落在了冷风里。大家在日復一日的训练中找到了角色归属感。
在冬雪到来的那一刻,明相凡生日那天。
《相见欢》开机。
作者有话说:
二更
下章开启副本~
第52章 相见欢
◎(一)摸着硌手。◎
武德十三年, 皇帝懒政,民怨四起。元夫易自江南起义,一路攻打至洛阳都城, 斩帝首,清君侧, 隔年登基称帝,年号清定。
清定十三年,公孙氏族横空出世。不足一年,便有二十位氏族子弟入朝为官。其中官职最高者, 当属公孙嫡女公孙惠, 封帝师,官居朝一品, 颇得皇帝信任。
清定十四年,皇帝册封次子元蔚为太子,受帝师公孙惠教导。
-
寒风凛冽, 竹窗外的芭蕉叶被冰碴儿砸碎, 没等人发现,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元蔚裹紧了狐狸毛披风,正愣愣盯着桌案上的竹简发呆。
又一股冷风吹来,元蔚没忍住,不大不小地打了声喷嚏。
正在帘帐对面授课的公孙惠停顿片刻。
「太子可是着了凉?」公孙惠问道。
元蔚刚想开口,又一个喷嚏作响。
脑袋更是有些晕乎,元蔚清了清嗓子,起身作揖:「帝师, 我无事。」
话音刚落, 元蔚眼前一黑, 径直跪倒在地。
元蔚手掌撑在地上, 冰冷的地板似乎比外面的雪还刺骨。
公孙惠听闻内室响动,出声询问:「太子?」
元蔚已经没有力气回答。
公孙惠又循礼问了两声,见没有回音,方才用竹简掀起帘帐,抬步走来。
第114页
元蔚感觉自己魂魄都要离体,半梦半醒间,瞧见一位静若秋兰的女神仙。
公孙惠伸出两指,在元蔚额间探了探,随后撤了手,用巾帕擦干净。
「符命。」
「属下在。」
「告知太子侍童,进来接人。」
「是。」
元蔚在文华殿晕倒的消息不翼而飞。
皇帝案前的摺子如雪花一般。
元夫易怒气沖沖将摺子扫到地面上。
公孙惠拱手:「陛下息怒。」
元夫易指着地上摊开的摺子:「你看看你看看,朕还没死!朕的太子也还好好活着!就这么迫不及待咒朕死啊!」
公孙惠随手捡起一页。
里面和她料想的一样。
元蔚出生那年元夫易刚坐上皇位没多久,虽占了名声,但四方势力仍旧蠢蠢欲动。他的生母孕育他时便成日担惊受怕,即将临盆时更是遭人黑手,险些夭折。
后来元夫易的皇位越坐越稳,大把大把的医师和补药才姗姗来迟。
清定六年,元夫易的嫡子在册封太子前遭到刺杀殒命。
此后,元夫易的孩子竟都离奇死去。又过两年,后宫再无一人产下子嗣。
只有元蔚稀里煳涂活到了十六,更浑浑噩噩当了个太子。
不过这太子三天两头的生病,最后元夫易赐下圣旨,太子不用日日早朝。这一行为加重了朝中重臣的不满。
生不出儿子也就罢了,立了太子更是罢了。
可这……不让太子早朝听政,将来如何能主持大局。
这棵东倒西歪的苗,被一群老头们喷得都快蔫了。
公孙惠面色平平:「陛下正值盛年,勿听挑拨离间之言。」
元夫易嘆了口气,骂骂咧咧坐回龙椅。
这时才突然想起什么:「兆麟如何了?」
「臣来之前,仍在昏睡。」公孙惠淡淡道。
元夫易挥了挥手,「替朕去看看吧,朕还得先安抚好这些老不死的。」
「遵旨。」公孙惠微微躬身,仅退了两步便转身离去。
门外符命已经撑好纸伞:「主子,下雪了。」
公孙惠仰头看鹅毛大雪纷纷落下,神色寂寥:「不必撑伞。」
符命:「雪花融化潮湿,易受凉。」
公孙惠收敛眉目:「当我是那个小废物?」
「不敢。」
公孙惠轻笑一声:「走吧,去东宫瞧瞧。」
东宫外藏着数量不少的暗卫,公孙惠抬头瞥了一眼,大概看见了其中几人的方位。
守着东宫大门的侍卫半跪抱拳行礼:「见过帝师。」
「起来吧。」公孙惠拢住掌心的手炉淡淡问道:「太子如何?」
侍卫虽在外门值守,消息却异常灵通:「禀帝师,暂未醒来。」
公孙惠皱眉,不过是给他小小惩戒,在授课时开了半扇窗,一盏茶的时间都未到,人就病成这样?
「帝师要入内看看吗?」侍卫徵询想法。
公孙惠看了眼身侧的符命。
符命:「开门吧。」
吱嘎一声,红漆褪得差不多的宫门打开。
公孙惠抬步走进东宫。
寝殿门口,符命问道:「要属下进去确认一番吗?」
公孙惠淡淡瞥了一眼紧闭的门窗,似乎还有梅香从缝隙中浸透出来。
「不必。」公孙惠将手炉交给符命,「在此等候。」
「是。」符命把刀,像座山矗立在门口。
公孙惠折起手帕,捂住口鼻。用脚挑开内室的帘子后,走过去,在太子的床榻边坐下。
少年太子的容貌十分秀气,说是男生女相都不为过。公孙惠在内心嗤笑,这娇弱的姿态,竟比自己还像个女郎。
公孙惠将元蔚的胳膊从被子中抽出来,帕子搭上去,阖上双眼,静默把脉。
片刻后,她才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不起来吗?」公孙惠声音冷淡,略微加重了声量,「太子。」
床榻上的人似乎此时才幽幽转醒,遮着嘴断断续续咳了好几声,才睁眼看过来。
元蔚脸色惨白,只有颧骨处因咳嗽微微熏红:「帝师怎来此?」
公孙惠并不戳破他的心思:「天子之令。」
「阿耶?」元蔚轻轻嘆了口气,自床榻坐起身,搂着胸前的被子,「我又给阿耶丢人了。」
「怎会。」公孙惠微微一笑,站起身,垂首看他,眼底一丝温度也无,「今日骤然降温,太子着衣一时不慎也是可以谅解的。天子并未降罪。」
不等元蔚再说话,公孙惠抬手掀开香炉盖,用元蔚药碗中的汤匙搅乱了香灰。
「香易使人有瘾,太子近身之物,需避开此类容易被人做手脚的物件。」公孙惠淡淡道。
元蔚倒是苦笑:「我这破旧的东宫,都被帝师看管得水泄不通。再怎么容易动手脚的东西,也难逃帝师的眼吧?」
公孙惠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味道:「太子慎言。」
「我知道了。」元蔚又咳了两声,当着公孙惠的面,将汤药一饮而尽。
公孙惠接过空碗,手指在碗边摩挲:「太子又忘了,对朝臣,你要自称本宫。」
「在帝师面前,我还是算了吧。」元蔚道。
「不用。」公孙惠轻飘飘开口,「本该如何,今后就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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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公孙惠蹙眉:「身为太子,不该应朝臣的语论。」
元蔚:「在帝师面前,这太子的架子,撑不起来。」
公孙惠侧眸睨他一眼,随后并未言语,径直出了东宫。
符命抬头看了会儿公孙惠的背影,追上人后,垂首道:「主子可问出什么?需不需要暗影卫拷打一番?」
公孙惠的脚步很着急,罕见地想要远离那片地界。
直到靠近宫门,登上出宫的马车,公孙惠才收敛了全部的戾气。
「元兆麟很聪敏。」公孙惠拽起腰间垂挂的玉牌,指腹在上面不停滑动,「他闭口不谈那日,也果断喝下那碗来歷不明的药。」
「他在恭维主子?」符命问,「是想投诚?」
公孙惠笑说:「他要是想投诚,就不会装得那么多病多灾了。」
符命想要再问,却见公孙惠阖眼小憩,思虑再三,不再言语。
-
一连三日,东宫大门紧锁,太子重病闭门不出,朝堂之上更是议论纷纷。
公孙惠领命再去看望,还未行至东宫正门,便察觉有异。
在外值守的侍卫小跑至公孙惠身前:「禀帝师,太子这几日不让宫女侍卫近身伺候,白日也是在院中练射弓箭,看似……在强身健体。」
公孙惠一顿,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符命将手中的竹简递出:「主子,这是您要的书。」
「看好东宫,十丈之内要是有不长眼的老鼠靠近,砍了就是。」
「属下领命。」
公孙惠仰头看了一会儿伸出墙外的枯枝,等院内动静渐小,才抬步走进。
「帝……帝师,」元蔚刚放下弓箭,就看见东宫那处红漆门人影闪动,再正经一瞧,当即慌了神,弓箭拿起也不是,藏起更不是。
「练箭?」
「是……」元蔚刚弱弱回答,又突然想起上次公孙惠的叱责,半尴不尬地道:「嗯,本……本宫在学射艺。」
公孙惠点点头:「很好。」
元蔚额上都快滑下五六滴冷汗。
「听听闻帝师能百步穿杨……不知可否能教本宫两招。」元蔚结结巴巴道。
公孙惠放下竹简,「既然天子命我做你老师,自然什么都可传授。」
「哦。」元蔚一脸希冀看着公孙惠拿起弓箭。
公孙惠将弓递给元蔚,「先开弓让我瞧瞧你的臂力。」
为了盯着他,公孙惠离得很近,唿吸都打在了元蔚的耳畔。
羽箭还未搭上,元蔚已经独自闹了个大红脸。
公孙惠半搂着他,从他身后伸出右手,递出羽箭,搭在弦上。
「太子还未告诉我,」公孙惠的手从他的腋下穿过,扶着他的手肘,一路摩挲至腰际,「为何突然想学射箭?」
公孙惠调整着他的姿势,同时眼睛死死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太子是想……待有朝一日,用我传授的箭术射杀我么?」
元蔚顿时慌了神,急急忙忙从公孙惠怀里退出来,小手在胸前摆动:「不不不不,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哦?」公孙惠疑惑,「那殿下是什么意思?」
元蔚皱着一张脸,纠结说与不说。
微微抬眼看了看公孙惠越来越阴沉的脸,还是心一横:「我只是想练好身体……毕竟上次帝师说我身上二两肉都没有,摸着硌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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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相见欢
◎(二)他的先生。◎
公孙惠松开手, 凤眸眯起来,似是被雪灼伤。嘴角噙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微臣何时说过这话。」
她言语间正大光明的试探和杀意,让少不更事的太子殿下愣了片刻。元蔚从心底里泛起惧怕, 双脚磨蹭着往后退了两步,随即踉跄, 被衣袍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元蔚也不知为何,一阵委屈混杂着尴尬瞬间涌上眼底,他没敢看她, 只得低声说道:「既然帝师不想提及那日发生的事情, 我便不提。」
公孙惠长久地看着地上跌坐的人,淡淡扫了一眼, 无奈妥协,伸出手:「太子的胆子,比宫里怕人的狸奴都小。」
说起那日发生的事情, 公孙惠令手底下的人彻查一月都未曾抓到兇手。
无端想起, 心情更加烦闷。
那天,冬月二十五日,元夫易宴请来自关外的异域使臣。
公孙惠原本在府中赏雪品茶,一道圣旨降下,她领命进宫,替元夫易招拢使臣。
品过西域上贡的烈酒,没过三刻钟,公孙惠就觉得头晕目眩、心火焚烧。
她冷眼看着宴会上来往的朝臣, 用随身的匕首在胳膊上划了数道血痕才堪堪保持清醒。
宴会结束, 公孙惠最后离席。
不知为何, 迈出的步子越来越虚浮。公孙惠冷笑一声, 毒都下到这个地步,竟还不出现取她的命。
「今夜不出宫。」公孙惠下命。
符命搀扶着公孙惠的手臂:「主子,宫中人手不够,现在待在此处若遇刺杀,胜算不大。」
公孙惠摆摆手:「我是那么好杀的人?」
符命窘迫:「属下会竭尽护卫主子。」
公孙惠:「替我寻一处偏僻宫殿。」
半个时辰后,公孙惠在揽华殿安置。
第116页
火摺子吹着,点燃几盏灯烛,符命才察觉手上的黏腻。他的视线立即转向了刚才搀扶过的胳膊。
「主子,您受伤了?!」符命声线不稳,大有震惊。
「嗯。」公孙惠咽下喉中涌起的一口腥甜,心下沉了一寸,这毒还有后招。
从身体某处传来的异样燥热让她不由自主羞红了一张脸,好在符命并未抬头。
「属下给您取药。」符命握着剑出门,最后又将自己的佩剑留下:「至多两刻。」
公孙惠盯着桌案上的长剑,又看了眼窗外易暗沉的天色,撑着手从桌边站起身,走到蜡烛边上,吹灭,仅留了一盏微小烛火。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消片刻,外面竟然捲起狂风。
灯火被风吹灭的那一刻,殿门被人撞开,另一道仓皇的身影淋着雨跑了进来。
「铮——」
公孙惠拔出长剑,遥指着门口勐然顿住的人斥道:「什么人!」
「我……我我来抓狸奴。」来人的声音微弱,还带着些颤抖。
太子。
公孙惠的眼神陡然间暗沉下来。
狐狸尾巴果真藏不住了?
公孙惠径直亮明身份:「不知太子的狸奴聪明至此,此处为皇宫中最偏僻的宫殿,吃食及水源什么都没有,不知太子为何会觉得狸奴会逃窜至此处呢……」
又或者,她就是那只他要抓的狸奴。
「你……」元蔚后退半步,感觉随时都能哭出声,「你是谁……」
公孙惠:「……」
元蔚又接着道,语气很着急:「你能不能不要告诉阿耶……就是我父皇,我每日都在很用功地读书,今日真是因为狸奴跑出宫门我才出来寻的,并非是我贪玩……」
他这一连串的话如同炮仗般在公孙惠耳边作响。
平时授课隔着帘,倒不见得太子这么能说。
问其政史要闻,皆是支支吾吾。
授课一年半载,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废物。
刚想开口教育他一番,从下腹传来的酸软瞬间让她软了腿脚。
公孙惠半跪在地上,脱离剑鞘的利剑哐啷一声,吓了元蔚一跳,逃也不敢逃。
很久之后,空气中瀰漫起血腥味,死寂般的风吹来。
元蔚顿了顿:「阁下可安好?」
公孙惠死咬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奈何元蔚成事不足,一边害怕,一边又善心大发往前查看。
一道苍白的雷电闪过,元蔚看清了在地上跪坐的人。
帝师!
元蔚生理性畏惧,却在看见满地鲜血淋漓的场景时软了心肠。
「帝帝帝师……您受伤了。」元蔚颤颤巍巍道,「我……我能做点什么吗?」
公孙惠绷着一张脸,她原本想着既然这太子没认出他,及时离开才是上上策,谁成想竟良善至此。事出反常必成妖,公孙惠才不会相信这皇家能生出一个心肠软的太子。
「过来。」公孙惠压着嗓子道。
元蔚快步走到公孙惠身侧,伸出手想要扶她。
比他的手更快的,是公孙惠的匕首。
匕首抵在元蔚的脖颈处,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线。
「你想杀我?」公孙惠的声音冷淡如冰。
各种情绪混在公孙惠的理智中,让她万分痛苦。
元蔚解释都来不及,弱弱道:「我只是想扶您起身。」
公孙惠的神智也在这一瞬间模煳不清。
元蔚冰凉的指尖接触到她皮肤的那一瞬间,公孙惠失去力气,软软靠在了元蔚的肩上。
少年的肩背消瘦,从出生以来的病弱缠身导致他汤药不断,身上留存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元蔚的脸、耳朵、以及脖子在霎那间红成疹子状。
他又开始结结巴巴喊人,过凉的手也在她的胳膊上来回移动。
元蔚费了好大的力气将人扛到身侧的寝塌。
公孙惠唇齿间破裂出一丝呻-吟。
元蔚一愣,手还没从公孙惠身上抽回来。正当他以为自己幻听时,公孙惠又轻轻哼了一声,整个人缩成一团,和平常衣冠齐整的模样大相迳庭。
元蔚都快要哭了,此刻想要抽掉自己的衣袖已经迟了。
公孙惠直接将自己和他的衣袖都卷在了一起抱住。
「帝师……」元蔚抓着衣服,慢慢推开公孙惠的手。
又是一道震天动地的雷声。
公孙惠睁开双眼,扣住了元蔚的胳膊,眼神一眨不眨看着他:「去净手。」
「什么……?」元蔚没听明白,净手做什么?
公孙惠催促:「去。」
这荒僻的宫殿连侍女都没有,更别说会有净手的水和盆。
元蔚纠结之际,公孙惠直接将塌上的荞麦枕头砸出去。
床尾的窗户当下便破了个大洞,潇潇冷风灌进来,连同外面的雨水噼里啪啦落在侧殿。
「雨水。」
元蔚哦了一声,乖乖走到窗户边,接着檐下的雨水净手。
原本手上沾染了公孙惠衣服上的血迹,这下都洗干净了。
「帝师,我洗好了。」元蔚仍旧没明白公孙惠的意图。
公孙惠抬眼,眼底浓重的血色被按压住:「过来。」
元蔚听话地走过去,像只乖巧的小狗伸出手让其察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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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惠径直拽住他的手肘,将其摁在了床榻上。她的眼神落在元蔚单薄苍白的唇上:「宫人可安排太子殿下通人事?」
「什……什么?」元蔚大惊失色,「不不……还未曾。」
一般皇帝的子嗣,不论皇子公主,十五岁便可安排司寝通晓人事。但元蔚是个例外,因身体一直未曾康健,司寝之事不停往后推移。
公孙惠蹙眉:「那春-宫图看过否?」
元蔚被公孙惠的眼神吓得当即滑落一颗泪珠,眼尾通红:「也没有……」
元蔚压根不明白公孙惠为何一直纠结此类言论反覆追问,也从来没有人教习过他这种事情,现在只觉得自己被羞辱,怔愣间,眼泪不争气地掉落好几滴,有几滴挂在脸上。
公孙惠无意识地接近,然后舔舐掉。
元蔚心跳如擂,一口气憋到满脸通红,最后发觉自己不会唿吸,扭过头匆匆喘息。
公孙惠浑身滚烫,一方面想杀了面前的人灭口,一方面又想让他帮自己疏-解。
两种情绪不断混淆,胳膊上的血痕再次裂开,汩汩鲜血顺着胳膊浸没在衣袍中,袍尾的白鹤都变成了血鹤。
公孙惠最终沦为欲-望的囚徒。
她拉过元蔚的手,撕开自己的腰封,带着他找寻。
元蔚回过神来,当下明白了她的意思,用尽全力抗拒地抽回自己手。
「帝师……此举不妥!」元蔚声音都快撕裂,焦急喊道。
公孙惠抬眼幽幽看他,两人在狭小的空间中艰难徘徊。
「不妥,还是不敢?」公孙惠问他。
元蔚深吸一口气:「帝师之躯金尊玉贵,我不敢犯。」
公孙惠勐地往前,扑在了元蔚的肩上,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嘶——」
公孙惠在他耳边吹风:「元兆麟,你何时心怀不轨,以为我不清楚么?」
元蔚身形一僵。
公孙惠:「机会就在你面前。」
「帝师您醉了。」元蔚急忙道,「我去替您请太医。」
公孙惠捏住元蔚的下巴,眼底的血红瀰漫开,脑海中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直言直语:「帮我和杀了我之间,选一个。」
一开始火急火燎的元蔚却骤然间安静了下来,低垂这眸子,不知道在细想什么。
元蔚小声问道:「我可以吗……」
公孙惠没听清楚,烦躁地问了一声:「什么?」
元蔚抬头看她,眼睛里藏着被乌云偷走的星子,「我可以……心悦帝师吗?」
公孙惠扬唇笑道:「有何不可?」
元蔚抿唇,低着头,轻声道:「得罪了。」
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1。
夜色砸破枝头残留的落叶,只留下一地泥泞。
公孙惠坐起身,攀住他的肩头,手无力地落在他的腰间。
浑身的烧热已经褪去,公孙惠散掉力气,睁眼都不愿意。
她的手下意识捏了捏元蔚的腰:「二两肉都没有,硌手。」
话音刚落,公孙惠就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元蔚一顿,红着耳朵帮公孙惠拢好衣服,将人安置好,自己才下榻。
借用窗外未绝的雨重新净手。
随后他折回身,坐在榻边,借着稍微吐露月色的夜光看着公孙惠的睡颜。
他是当朝太子。
她是当朝帝师。
他们本该是恪守规矩礼法的人。
偏偏在这一夜,双双僭越。
元蔚也不清楚公孙惠先前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他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公孙惠的鼻尖。
公孙惠在梦中蹙了眉。
元蔚自己先笑出声,扯下身上干净衣物的布条,擦拭掉干涸的脏血后,又一点点缠绕起公孙惠的胳膊。
看着被自己裹成肉卷的胳膊,元蔚的笑延至双眼。
要说他的心悦,其实在很久之前。
久到他还不是太子,久到她还不认识他。
那也是一个雨天。
他一个人孤寂,无人作伴也无人说话,连日的高烧让他说话都十分困难。
正午,他偷走奴僕的衣衫,罩着雨笠跑出宫殿。
他想见见外面的世界,看看皇宫中其他地方生长的花,繁盛的草。
他蹲在御花园的狭窄石子路上,雨势渐大,但他流连忘返,看着雨中的蚂蚁搬家。
「你在做什么?」
公孙惠就在此时出现,穿着朝服,举着一把伞,站在他的身后。
元蔚不敢抬头,更不敢让其知道自己是皇子,只能低头道:「奴是洒扫宫人,只是在看蚂蚁搬家,一时忘了时辰,贵人勿怪。」
公孙惠很久未出声,最后只是淡淡哦了一声,扔下一把纸伞:「打着伞看。」
石子路并不长,可留在元蔚心里的那道背影却长长地一遍遍復演。
那套朝服,阿耶只赐给了一个人。
帝师公孙惠。
第二年。
他成了太子。
而她,成为他的先生。
作者有话说:
《论恋爱脑太子的诞生》
*女主因为中药了,所以言行有些「奔放」。不过我觉得正视自己的欲望很正常嗷!虽然第二天她就会忘了自己说了什么……又恢復成那个克己復礼的帝师身份(。)
1引用张协《杂诗十首其三》
第54章 相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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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红墙青雀。◎
将太子送回寝殿, 公孙惠拾了药箱给他上药。
果真是细皮嫩肉,不过是摔了一跤,竟能摔出满手鲜血。
元蔚看着公孙惠欲为他涂药, 想抽回手,却被人死死拽住。
公孙惠瞧他情绪:「疼?」
元蔚摇摇头, 眼中的红还未褪去,眼眶还是湿润的,粘连了几根眼睫。
公孙惠收回视线,涂好药后, 将一开始带来的书简递给他。
元蔚迷迷煳煳问:「这是何书?」
「春-宫图。」公孙惠一本正经道。
「咳咳——」元蔚听到这几个字眼, 咳呛得前仰后翻。
他颤着手接过,悄悄揭开一页, 才发现公孙惠是故意逗弄他。
「帝师骗我。」元蔚不由自主地出声嗔怪,语气仿佛是同公孙惠相处了很久的熟人。
话也是说出口才觉得不合时宜。
元蔚小心翼翼观察公孙惠的表情,发现并未发怒后, 松了一口气。
公孙惠淡淡道:「这是山水集, 你上次问符命寻的书籍。」
元蔚神色僵了一瞬,在他装病之前偶有一次听公孙惠提及江山版图,心下艷羡。奈何早知自己连这宫门都无法靠近,念头还未成型,便被自己挥散。
下学时没赶上公孙惠,却遇见了半路折返的符命,这才有了今日这册书简的由来。
元蔚的眼神立即亮起来,公孙惠看见, 不着痕迹地扭开了头。
「多谢帝师!」元蔚站起身, 想行礼拜谢, 公孙惠躲了过去。
公孙惠说道:「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敬之人只有天子。」
元蔚收敛了脸上溢出的笑,帝师也曾告诫过,上位者,需得喜怒不形于色。
「本……本宫知道了。」元蔚试着去用规正的言语回答。
公孙惠的笑容浅淡了一些:「那太子便好好看吧。臣先告退。」
元蔚闻言,放下书,追问道:「帝师留下吃顿便饭?」
公孙惠未转身,眼底情绪晦暗不明:「谢过太子,不过——不必了。」
说罢,公孙惠径直离去。
符命听见脚步声靠近,方才从树上跃下。
公孙惠见状,问询:「怎在树上?」
「秋妙姑娘进宫了,再找您。」
符命向来是和公孙惠黏在一处,若是让秋妙看见符命,那东宫今日不得安宁。
秋妙,帝师府的管家娘子,也是公孙惠年少游歷从外捡来的野孩子,后来敬香摔碗认做亲妹,目前在帝师府管着大大小小的金银支出,人情往来。
公孙惠在外花销一般都是随着心意,反正遇上大言不惭想要坑她一顿的,她也能让其在朝堂之上屁滚尿流吐出来。但总有那么几位暂时还碰不得的,这个月还扎堆来了,花销如流水,公孙惠最近见了秋妙,便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做得好。」公孙惠嘆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往皇宫另一处小道走,「先去藏书阁坐坐吧。」
「是。」
藏书阁待至日暮时分,宫门即将落锁,符命上楼叫人。
公孙惠合上窗,手中是刚从信鸽手上摘下的密信。
「火。」公孙惠将捲纸拉直,先在室内燃放的香炉上熏了熏,然后放在符命点燃的烛台上。
藏匿的字很快显露。
「平阳已破。」公孙惠念出声,兀得笑了下。
符命垂首:「恭喜主子。」
公孙惠眼底寂寥,将纸递给符命:「烧了。」
「遵命。」
恭喜?她何喜之有?
就算这江山倾覆,恩仇都得报,她又向谁诉说这种快意?
她连家都没了。
早在十四年前,早在元夫易的刀下。
疼爱她的父亲母亲,常给她买花裙子、蝴蝶簪子的兄长,仍在襁褓中爱吮吸她手指的妹妹,都在一瞬间头颅落地。
公孙惠撑在桌案上,心口就像被万千碎石搅拌。喉间哽咽窒息,伴随着微末血腥气直攻丹田。
是不是只有活下来的人会这么痛苦。
公孙惠紧闭双目,等心口余痛消退。
符命早应备好药丸,神色透出一丝不属于下属的担忧:「主子近段时日心口绞痛越来越频繁了。」
公孙惠并未就水,将药丸倒在掌心仰头吞下。
她的眼神看着周遭漆黑的一片,冰凉似水。
半晌,轻嗤一声:「暂时还要不了我这条命。」
她的命,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是属于慕容氏族千千万万死在元夫易刀剑下的所有冤魂。就算这不足一提的病症哪日要了她的命,也得是大仇得报,元夫易江山轰塌之时。
约莫半月后,太子「风寒」渐好,照例入文华殿听课。
符命正在整理室内的陈列,见到半开的窗户,一顿,随后问道:「主子,今日这窗……」
公孙惠合拢竹简的手慢了半拍,并未抬头,思虑片刻道:「合上。」
「是。」符命面色如常,伸手取下竹撑,将窗叶放下。
元蔚抱着两册书匆匆跑来,侍童照例在文华殿外停住脚步。
「帝师勿怪,」元蔚微微喘气,面色难得有些红润,「今日路上碰见狸奴,跳到我袍子上踩了脚印,赶回去更衣,没想到一来一回便误了时辰。」
「无事。」公孙惠掀袍在桌案前坐下,元蔚从侧门进入,坐在了垂帘后的小方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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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帝师。」元蔚说道。
公孙惠抬眸看过去,透过垂帘,他的五官皆是模煳不清的。
「上次留与殿下的问题,可有见解了?」公孙惠淡淡道。
门缝中透出一丝冷风,裊裊直上的烟魂被吹得四处摇摆,妖娆动人。
元蔚清了清嗓子,缓缓道:「帝师上次所言,我认为……孤认为不妥。」
公孙惠神色淡淡:「何处不妥。」
元蔚:「帝师上次所授《春秋公羊传》中提及:「君弒,臣不讨贼,非臣也。子不,非子也。」我去查阅了相关野史,《公羊传》之所以这样写,是因为灭了纪国的齐襄公是贤者,他的九世先祖遭周天子虐杀,他的反,是因帝王昏聩,为祖报仇,情有可原。可如今列出的政令,凡亡命之人,亲眷皆可为其復仇,只消拿出证据……那要是贪赌之人,又或者是偷奸耍滑之辈,亦或是朝堂之上贪污受贿被砍杀之徒,他们的亲眷为其復仇,往前推算,仇家是府衙又或者是皇帝……这仇,究竟是能报还是不能报?」
公孙惠陡然笑了一声,虽轻,但元蔚还是听见了,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帝师……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公孙惠摇摇头,重复了一遍他最后说的话:「这仇,究竟能不能报?」
元蔚以为她认同自己的想法:「国有国法,如果人人都活在仇恨中,你杀我我杀你,九世犹可復仇,那在世间活下的每一个人都背负着復仇的使命。人人脑中都是復仇,这江山就不是一人的江山,而是所有人的江山。」
「皇室的使命,就是止兵戈,止杀伐,江山一统,纷争不再。」
好一个止兵戈,止杀伐。
江山的权利太大了,大到人人眼馋,心中取而代之念头的萌生,让这个朝代终日惶惶。
所有人都想坐到最高处俯瞰他人,可那些坐在最高处的帝王,有几人还会去想蝼蚁的生存。
他们只会看着蝼蚁无脑逃窜,将江山玩弄手掌,是他们的自大的征服欲作祟。
纸上谈兵之言,人人都能做出长篇大论。
可当这件事发生在你的身上,你的父皇、你的娘亲、奶娘、陪着你长大的宫人死在了你的面前,头颅就像小时候他们逗弄你时扔出的蹴鞠,滚啊滚,滚得眼底全是血,你又该作何言论?
公孙惠轻咳了一声,捂唇的巾帕上沾染了血丝,未做评论。
「见过梅花么?」公孙惠转了话题,将巾帕折好,放在了衣袖中。
「什么?」元蔚没反应过来。
公孙惠说:「文华殿后新植了几株梅,要是想看,便去看看吧。」
东宫的梅树早已枯死,便生他还不知情,每日尽心打理,还宽慰自己:「只是今天冬日未开罢了,往日我多照料你,明年冬天,你可要尽早开花哦。」
元蔚闻言,眼神一亮,瞬间翻身起来。哪里像是大病初癒的样子。
「谢过帝师。」元蔚揪着身前的袍子,敞开步子跑出去。
公孙惠看着他的背影,良久,笑了一声。
符命进来,端来一盏温热的茶水。
公孙惠接过,咽了下去,借着符命的胳膊撑着自己站起来:「抓到了?」
「嗯。」符命只简单说了两句,「属下审讯完毕后再呈给主子过目。」
公孙惠点点头,等到心口那阵不适消逝,才站直身子:「下去吧。」
「是。」
公孙惠慢慢踱步至后殿。
元蔚正蹲在梅树下,小小的一团,腿边还蹭着一只小小的狸奴。
这样的画面莫名有些熟悉,公孙惠站在远处没靠近。
元蔚摸摸狸奴的嵴背,帮其顺了好几次毛才依依不捨地撒手。
凉风吹过,梅花与落雪掉落在一人一猫身上。
元蔚似有意识般回头,看见了内殿站着的公孙惠。
「帝师。」元蔚抱着狸奴起身,又察觉此行为有辱斯文,便放下狸奴。
原本在元蔚手下乖顺的很,见着公孙惠就像见着异物,小小的身子拱起,炸开毛。
公孙惠轻笑一声,对着梅树下的元蔚道:「你倒是讨狸奴的喜欢。」
元蔚心下有点尴尬,心想这只狸奴这么就不能给帝师一个面子,这下完了,搞不好连人带猫的记恨上了。
「帝师以后多见见它们,再多餵些吃食,它们就会和帝师亲近了。」元蔚慢慢走过来,地面湿滑,他走得很小心,「东宫其实有一只狸奴,快生崽了。如果帝师喜欢,可以从幼崽养一只,身边有狸奴的味道,遇见宫里的其他狸奴,它们便不会对您炸毛了。」
话说着说着,人便上了台阶,和公孙惠站在一处。
元蔚今年十六,个头已经和她差不多了。
「我这个人,没有耐性。」公孙惠婉拒。
元蔚揪着自己身前披散的髮丝,他还未及冠束髮,却有了小字。别人的衣服都是一年比一年大,他的衣服却要一年比一年往小了改。
元蔚突然想起什么,好奇问道:「帝师……您的生辰是何日?」
公孙惠眉心淡淡拢处一条痕:「问这事做什么?」
元蔚支支吾吾,摇摇头:「没什么。」
公孙惠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廿月二十九。」
「哇,」元蔚讶异,「帝师的生辰好特殊,四年才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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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他又耷拉脑袋,去年两人并未熟识,今年公孙惠二十二,闰年还得再等三载。
到那时……他都要及冠了。
「太子在想什么?」公孙惠问。
元蔚嘆口气,实话实说:「在想……我得好久才能给你过生辰。」
公孙惠眼神一滞,这话,她的兄长也曾说过。
「你这生日可真不巧,骗人家的礼都亏。四年才能骗一次,我得好久才能给你过一次生辰。」
思及兄长,公孙惠罕见地柔了眉眼。
不适宜地开口说道:「也可以提前一日过的。」
说罢,公孙惠就懊悔自己竟一时不慎,在此人面前松了警惕。
元蔚眼睛里盛满了冬日的雪白,亮得公孙惠双目刺痛,回绝都不忍。
「那过了这个冬日,我便能给你过生辰!」元蔚笑着又往雪地里跑,咧开的唇齿是属于公孙惠一个人的笑容。
「你想要什么礼物?」元蔚现在就开始盘算,「东宫狸奴的幼崽算一个!它是只三花,生出来的崽都很漂亮。」
公孙惠难得失言:「没什么想要的。」
元蔚摇摇头:「不行,礼物得我来想才有惊喜,你等着哦!肯定会另你终生难忘!」
公孙惠也不知他何时省了称谓,你啊你啊地叫她,半分规矩也无。
和她幼时倒很相像。
都是一只被困在红墙里的青雀,蔚蓝天看得见,却飞不远。日復一日地渴求自由,却终被自由囚困。
她也爱看蚂蚁,也爱看那些芸芸众生为生活奔波劳碌。
可是那又怎样,她的身份、她的地位,早就为她安排好了。
她背负着千百人的亡魂,终此一生,都要在这权利的中心,搅弄风云。
作者有话说:
忘记注释,《春秋公羊传》那段是取自原文片段+个人释义。具体争议仅服务于剧情,非作者三观(跪倒)
^o^感谢观阅
第55章 发烧
◎非你不能治。◎
明相凡已经连续低烧三天。
为了不妨碍剧组进度, 都是下戏后喝点感冒药捂着睡一觉。有时候睡醒了就不烧了,但一拍外景的雪戏,又会復烧。
周爱桥也觉得明相凡最近状态欠佳, 经常下戏就看不到她。
偶尔看见她脸红只当是暖宝宝贴的多,过度的绯红也被粉底液遮掉。
后来拍了两场亲密戏, 周爱桥才察觉不对。
最后一个镜头结束,周爱桥脑袋抵过去,碰在她的额头上,半晌才退回正常的距离:「你在发烧。」
周爱桥说的很肯定, 为了确认, 手也掀开明相凡衣袍的大袖,毫无阻拦地摸上了她的胳膊。
明相凡的身体正泛着微微的烫, 如同正在加热的温水。
再仔细看,她的眼眶也是红的,眼球里的红血丝都比往日多。
「烧了几天了?」周爱桥轻声问她。
周围是导演和场记协调道具收工的喧闹声, 像一团蜜蜂在耳边采蜜, 明相凡摇摇头:「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话音刚落,明相凡就跟液体的猫一样,顺着周爱桥的怀抱就往下出熘。
陈陈手忙脚乱哎了一声,周围多数人的视线往这边看过来。
周爱桥已经将人抱了起来,侧过头用自己的下颌去试探她额头的温度。
「怎么了这是……」导演罗弗匆忙跑过来,「晕倒了?」
周爱桥脚步没停,抱着人往外走, 导演跟在一旁追问情况。
「发烧了, 」周爱桥示意助理去开车, 随后回导演, 「导演你先去忙剩下的工作,我带她去检查,没什么大问题就回来。」
罗弗点点头,同意了:「没事儿,反正最近两天你们的戏份也不多,元旦之后拍也是一样,就当给你们休假,先带着人看病去。」
周爱桥道谢,小罗也把保姆车开了过来。
陈陈从另一头狂奔而来,手上抱着一包明相凡的毛绒睡衣。
周爱桥和陈陈在车上把明相凡的衣服换掉。
厚重的戏服里衬未脱,周爱桥浅浅摸了一下,手掌全是黏腻湿热的汗。他又让陈陈将明相凡撑住,自己伸手慢慢将她头上的发包和簪子之类的拆掉,揉了揉她的头皮。
兴许是脑袋松快了,明相凡哼唧了两声。
周爱桥又把人接回自己怀里,让明相凡的脑袋刚巧卡在他的脖颈与锁骨的交界处。
明相凡滚烫的唿吸喷在周爱桥的皮肤上,引的周爱桥眉头一而再的蹙起。
周爱桥语气不佳问陈陈:「你是她助理,发烧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帮她请假?看个病能花多长时间?」
陈陈也知道这回闯大祸了,就不该听明相凡撒娇。
「我错了。」陈陈道歉。
周爱桥平復了一下唿吸:「抱歉,刚才语气有点重。你没有错,我知道肯定是她自己犟,但是你身为助理,别的方向管不了,她的身体你是一定有话语权的,以后要是还有类似的情况,你处理不了就来联繫我。」
陈陈低着头哦了一声,又帮明相凡掖了掖衣服。
明相凡从被裹得密不透风的衣服中伸出一只手,啪的一声就捂在了周爱桥的嘴上,叽叽咕咕说道:「废话那么多!来人吶!掌嘴——」
周爱桥:「……」
陈陈憋着自责的眼泪,又憋着忍不住的笑,垂下头,许久未曾抬头看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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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接住明相凡从他唇上滑落的手掌,捏住揉了揉,最后摁在自己的唇上亲了一口。
明相凡睁眼时,入目一片白,和宫城里的雪一样,覆盖住了万里江山。
《相见欢》剧组和明相凡参演过的影视剧拍摄手法完全不一样。
以往剧组只会分成ab两个大组分头拍摄,拍摄的剧情也是根据当天的场景利用率来完成的。
有可能早上拍甜蜜蜜的恋爱,下午就拍死亡现场。只有演员的剧本是按照顺序记录,拍戏时就要随机应变调出某个场景的人物情绪和性格特徵。非常考验演员的基本功。
而《相见欢》投资大,原着小说基本盘也很广,预测未来的播放效应也很高。所以剧组也耗费大价钱,分了六个大组分头进行拍摄。几乎男女主各一个组,有对手戏的时候会临时合併拍摄组。
有了分组,演员的情绪可以有更多时间调动。所以《相见欢》全剧都是按照剧本的时间线进行拍摄的。
演员的情感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深入角色,因此,明相凡的眼神往房间其他地方滑动时,看见周爱桥的那一瞬间,心里却起了疑问。
面前这个人,究竟是元蔚还是周爱桥。
戏内戏外都是萧瑟的冬。
病房内的窗户紧闭,也能听见呜呜的风声敲打着玻璃。
周爱桥卸掉了发套,但是身上还穿着下戏时的冬袍。
见到她醒了,周爱桥站起身,凑近问道:「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饿不饿,想不想再睡一会儿?」
一连串的问题打得明相凡措手不及,脑袋本来就不明朗,现在更是一团浆煳,一个问题都没记住。
「元蔚……」明相凡开口叫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情形不对,喉咙干得冒火,也只能省着点开口,「想喝水。」
周爱桥顿了顿,从身侧的保温杯中倒了一半水,和先前就晾好的凉白开混了混。
杯子上有吸管,明相凡也不用起身,周爱桥将吸管放在了明相凡的唇边,明相凡一口气都喝完了。
周爱桥拿了张纸巾给她擦嘴,和她说话:「你睡了三个小时,发烧39度,现在我们在医院病房里,你刚挂完水,如果还累的话就再睡一小时,到时候我叫你起来吃饭。」
周爱桥的长篇大论对于此时的明相凡来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明相凡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迷迷煳煳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
一闭眼,面前好像突然出现一个庞大的天体,明相凡用牙籤的一样的东西去戳它,抵制它的靠近,奈何无济于事,天体绕着她转圈,没多久,明相凡懒得思考这么别扭的场景,意识下沉又昏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明相凡感觉自己身体松了一截,唿出的气体也没有那么灼热。
她艰难爬起来,坐在病床上面环视四周。
这是一间单独的病房,窗帘也拉得很严实,根本看不出外面的天色,也不清楚究竟是几点。
明相凡揉了揉眼睛,这才掀开被子下床穿鞋。窗帘刚拉开没几分钟,病房的大门就被拉开。
周爱桥已经换了一套舒适的灰色运动套装,手上拎着保温饭盒,看见她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眼神一亮:「什么时候醒的?」
明相凡:「也就刚刚。」
明相凡又扭头回去看外面的景色。
现在已是深夜,估算楼层的距离,她现在应该在十五楼以上的某间vip病房。窗外的车水马龙都变成了星星点点的萤火,玻璃冰冷刺骨,唿吸喷薄在上,变成一小片雾窗,又很快消失。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明相凡看着黑夜里的窗户上倒映的人影说道。
周爱桥正在放置饭盒,闻言道:「不客气。」
摆放好,他叫人:「过来吃饭吧,等会儿凉了。」
明相凡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才伸手拉上了窗帘,走到饭桌前开始吃饭。
第一口咽下去还没尝出味道,等到第二口下去,明相凡咂摸了一会儿,才问道:「去哪买的?」
「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周爱桥看着她,伸手用指尖试探了一下饭盒的温度,「怎么了?是冷了吗?」
明相凡低头咬着脆笋,唇齿含煳吐槽:「骗子。」
周爱桥失笑:「这不是怕你吃外面的肠胃又不舒服么。」
明相凡:「去哪做的?这里离你家不算近,来回时间都不够,更别说做饭了。」
「没骗你,就是附近一家私人餐馆。」周爱桥说,「借用了一下厨房,半个小时匆匆弄好的。不过还是没赶得及,回来时你都醒了。」
明相凡点点头,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最近和凌杉还有联络吗?」
「你突然问他做什么?」周爱桥神色不愉。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呗,」明相凡在脑海中搜刮藉口,「我记得禹乘之前好像是他的同事来着。」
「嗯。」
明相凡默默吃完饭,摸了摸口袋,又问周爱桥:「你看见我手机没。」
周爱桥从口袋里摸出她的手机递给她:「怎么?手机都比我重要了?」
明相凡一僵:「我现在脑袋转不过弯儿,和你说话容易暴露智商缺陷。有什么事情我们手机交流。」
周爱桥又拿出自己的手机,低头解锁,打开微信和她发消息。
z:行。那我们微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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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从手机上移开视线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病?」
周爱桥勾了勾唇角,没说话,只是在微信上接着打字发消息。
z:有。
z:非你不能治。
明相凡又回了好多表情包轰炸他。
最后,她才偷偷转移了对话框,手指慢慢挪动到了禹乘那一栏。
她跟禹乘的对话全部都是关于初若的近况,而现在,两人的聊天中又多了一份秘密。
f:禹乘,我姐睡了没。
yc:刚睡。
f:我想问你一个事情。
yc:嗯。
f:就是关于……
f:当时我姐出不了戏的时候,你是怎么解决的呢?
yc:稍等,我打电话和你说。
明相凡看见这一行字,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手机成了热锅里刚捞出来的馒头,烫手异常。
周爱桥看她慌慌张张,不由问道:「你做什么?」
「没事没事,打个电话。」明相凡随手拿了一件沙发上的外套穿上,准备去走廊打电话。
周爱桥更觉得她行为奇怪:「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么。」
明相凡停下脚步,回首,一脸正经:「嗯,机密大事,听了要被斩头。」
话音刚落,还没等周爱桥回復,明相凡就钻出病房,躲到走廊镜头的阳台接电话去了。
禹乘电话响了没两声,明相凡就接通。
「你怎么了?」禹乘单刀直入问道。
明相凡调整了一下唿吸,纠结道:「我好像有点出不了戏。」
「去做过心理测评了没?」
明相凡紧紧捏着手机:「一直在剧组,没机会做。」
禹乘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具体怎么样能说说么?」
明相凡也是头一次遇见这事儿,兴许是这种紧锣密鼓还循序渐进的拍摄手法让她一时间难以适应,又或者是和周爱桥朝夕相处情绪调控不当……
「就是最近两个周,我会梦游。」明相凡一想起这件事就有点头疼,「有时候还会分不清现实和拍戏。」想到先前醒来看见周爱桥第一眼,叫出来的竟然是「元蔚」,明相凡的思维就更混乱了。
「我记得,你和凌杉认识。」禹乘开口提议,「他比我更加了解关于艺人的出戏抑郁的情况,你可以试着问问他。」
明相凡脸都快皱成包子:「我找你的某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认识他,所以不好问他。」
凌杉和周爱桥的关系本就要好,一旦她去找凌杉谘询,那大喇叭恨不得直接把录音笔插-到周爱桥胸前,让他时时刻刻监听。
禹乘笑了声:「凌杉虽然人很滑头,但是职业操守还是有的,病人信息不会外泄你放心。」
明相凡哦了一声:「好吧。」
禹乘又道:「不过你自己意识到异常并且有念头就医,多数情况下,是心理压力过大产生的梦游现状。你可以尝试着拍完戏后多上网、和朋友玩点团战游戏,用现代科技去刺激你的剧本情绪,会更方便出戏。」
明相凡道谢,两人又聊了几句初若的情况,电话才挂断。
明相凡吸了吸鼻子,在外站着手脚很快冰凉。
她将手机放进衣服兜里,这才发现口袋位置也太靠下了,再一仔细打量,这外套压根不是她的。
明相凡两眼一黑,往病房里走。
周爱桥正神色如常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明相凡再一回想刚才挂断电话显示的时间,深夜11:45。不由一愣:「你不回家吗?」
转头一想:「不对,你不回剧组吗?」
周爱桥摁灭手机,平静道:「不回。」
明相凡看着孤零零的一张病床,又看着那张窄窄的沙发上不动安如山的周爱桥,一时间表情失控,五花八门:「那你睡哪???」
周爱桥扬了扬下巴:「床啊。」
明相凡:「?」
明相凡快步走过去,一屁股坐上床:「你睡床了我睡哪?」
周爱桥:「当然也是床了。」
明相凡有些哽咽,食指在两人之间来回:「你?我?睡一块儿?」
周爱桥「君子坦荡荡」道:「你怕什么,床这么大,借宿一晚罢了。况且该害怕的应该是我才对吧?明老师。」
明老师哼唧了一身,直接「大」字型瘫倒在床上:「不可以!我晕了,睡了!」
周爱桥没忍住哼笑了一声,起身帮她熄灭了室内大部分的光源。
「睡吧,不逗你了。」周爱桥折身坐回沙发上,「我睡沙发。」
明相凡收回自己的爪子,看了看隐埋在黑暗里的狭窄沙发,心下微微酸涨。
「要不……」还是……挤挤?
「嗯?」周爱桥抬头看过来。
明相凡躲了回去,重新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声音像被蒙在鼓膜中:「没什么!晚安!」
周爱桥看着将裹得像蚕蛹一样的白色面团,微微笑道:「晚安。」
他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慢慢滑动着,一长串聊天记录不断在周爱桥的眼皮下来回。
和他聊了一个多小时的人,正是凌杉。
作者有话说:
补23更新
(说实话我写文真的很奇葩,嘿,我把后面几章写了中间这几章一字未动……导致想更都不知道往哪更
24更新在修,修完放上来~
第123页
第56章 相见欢
◎(四)月缺月圆。◎
岁首, 洛阳城中家家户户披红挂彩,好不喜庆。
公孙惠刚从金銮殿下来,还未靠近文华殿, 便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鞭炮声吓得停下脚步。
她紧蹙眉头,感觉这段时间修养平静的心口又开始隐隐泛疼。
符命握紧身侧的剑, 开口徵询:「属下前去查探一番。」
公孙惠挥手:「不必了。」
用脚趾想都能猜到文华殿中窝藏了两个毛贼。
前段时间,太子元蔚又偷穿侍从的衣物出门抓猫,正巧碰见进宫抓公孙惠的秋妙,两人一来二去, 不知经歷了什么便熟识。
元蔚偶尔在文华殿听课, 秋妙便随着公孙惠一起。
今日公孙惠独自前来,授课不过一炷香, 便被元夫易叫到金銮殿中议事。
回来途中,便被通报秋妙已经入宫。
放鞭炮这事儿,元蔚不敢在文华殿造次, 那便只能是秋妙指使。
背靠太子这座大山, 秋妙现下连公孙惠都不大理会。
公孙惠抬步入殿,符命推门声音过大,内殿立即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活像老鼠运粮。
等她进去,眼神在规矩坐好的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了后殿还未熄灭的裊裊菸灰上。
「臣的文华殿都快要付之一炬了。」
她语气莫名有些纵容,元蔚和秋妙低着头暗自对视一眼,笑了几息后, 又板正了脸色。
「若是文华殿走水, 我会赔的。」元蔚悄悄说道。
公孙惠淡淡睨了他一眼, 掀袍坐在桌案边。
「今日秋妙一同听着吧。」公孙惠看了一眼将要起身逃窜的秋妙, 说道,「与太子有福都能同享,有难不能同当吗?」
元蔚羞红了一张脸,这难……当属每日坐在文华殿中枯燥的听课。
秋妙也是为数不多能给他带来外间自由风景的人。
此刻,被点的人——
秋妙恶狠狠看了公孙惠一眼,一屁股坐回原位,看了一眼元蔚,手上比了个三。
三两银子。
元蔚脑袋如捣蒜,毫不犹豫答应了。
三个人在文华殿中呆了三个时辰。
当然,中途休息了三刻钟。
元蔚放下书简不消一眨眼就睡着,脑袋侧着趴在桌案上,墨汁沁在他的脸上,像调皮的狸奴踩出的脚印。
秋妙睡不着,拿着旁边的上等狼毫采耳。
公孙惠不忍直视,瞧了两人一眼后便出了文华殿。
晚间,元夫易在宫中办了私宴。原本子嗣满地跑,家宴也热闹。可如今小辈中只有元蔚一人,还是个不能饮酒纵乐的。
公孙惠也受邀在列,两桌妃嫔见着她就跟耗子见着猫一样,全然都不敢抬头看她。
本是臣子向妃嫔行礼,到公孙惠面前倒是反着来。
一堆女人战战兢兢起身,行礼的姿势都僵硬几分:「帝师安好。」
公孙惠欠身,装了个样子点头:「各位娘娘安。」
元蔚在元夫易左侧坐着,右侧空了位置。
元夫易大手一挥:「公孙坐这里。」
皇帝的左膀右臂。
公孙惠淡淡一笑,拒绝了:「陛下说笑了,那是皇后娘娘的位置,臣坐太子下首便好。」
说罢,公孙惠眼神落在皇后身上,威压将其摁住,左右为难。
「皇上……」皇后将求生的草递给元夫易。
元夫易先是冷着一张脸,众人都不敢吱声,皇后的生硬也渐渐变小。
两息后,元夫易哈哈一笑:「好!帝师体谅朕吶,皇后落座吧。」
皇后松了一口气,圆桌上的其他妃嫔也松了肩膀。
原本太子下首端坐的妃嫔连圆凳一起挪走,那处空缺很快被宫人用新的圆凳填上。
公孙惠安稳落座后,家宴才正式开始。
酒转三巡后,元夫易陡然问起姜美人:「这酒你怎么没喝?」
姜美人面容羞涩,眼含春光,含情脉脉看了一眼元夫易后又低下了头。
公孙惠安然扫视了一下这位从头至尾都很静默的姜美人。
手捏起圆滚滚的酒盅,拇指不停揉搓,酒盅里的酒水也在转圈。
元蔚凑过来,悄悄问她:「帝师,这酒好喝么?」
公孙惠笑了一声:「不若太子尝尝?」
她将手上的酒盅递到元蔚的眼下。
元蔚诧异,明明没喝酒,舌头都有点捋不直:「这……」这酒盅是帝师用过的。
再缓缓抬头,公孙惠的唇上还沾有淋漓酒渍,粉色的,看起来似乎很软绵。
姜美人此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她身侧的夏昭仪帮她开口:「禀陛下,姜妹妹已经怀了四个月的身孕了,太医说不能过多饮酒。」
元蔚此时正巧偷偷接过公孙惠松手滑落的酒盅。
酒水泼洒了几滴,落在了元蔚的手背上。
他趁大家都不注意,悄悄抿了一口,瞬间被辣到眼眶通红。
公孙惠的眼神直直落在角落的姜美人身上。
良久,众人才似大梦初醒一般。
宫中多少年没有妃嫔有孕的喜事了?姜美人这一消息,宛若一枚石子落进深渊,长久之后,引来一阵涟漪迴荡。
有些人的视线转向元夫易,又转向一旁的公孙惠,继而互相看了几眼,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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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蔚一阵咳嗽勾动了公孙惠的情绪。
她侧首看过去,元蔚伸出一只手拽着公孙惠的袖口,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憋着从胸腔传来的咳嗽。
公孙惠嘆了口气,转身对着席案上的元夫易道了声恭喜,又将元蔚扶出了宫殿。
符命端着一盘解酒茶水立在门口,见到公孙惠身侧的元蔚,不由得一愣:「主子,这是……」
「喝了。」公孙惠端起盘中的茶碗,搁置在元蔚的面前。
元蔚脑子煳煳的,入目的景物都在天旋地转,没站稳,连同公孙惠的手一起抱住,咕噜咕噜喝光了盏里的解酒茶。
公孙惠淡淡瞥了一眼元蔚,将人交给符命。
「送回东宫吧。」
「是。」
公孙惠沿着漫长的宫道往外走着,却总觉得自己越陷越深,前方好像不是出路,是引人深陷的洞穴。
朝服厚重,打在膝上隐隐做痛。
公孙惠抬眼看了一眼天上的缺月,似乎什么事物都是不完美的存在。
圆月被乌云遮盖,缺月抬头日日能见。
她的一生似乎也是不完美的。
是什么时候,心软的呢。
公孙惠低头看向步履不停的脚。
身后符命悄无声息跟来。
「主子,太子已安睡。」符命照实说道。
公孙惠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身侧的符命。自他跟在她身侧,好似从未有一刻露过正脸。
命令道:「抬起头来。」
符命有些疑惑,但还是抬起了头。
「主子?」
公孙惠看着他和元蔚两模两样的面容,淡淡问道:「你觉得我变了么。」
符命復又垂下头:「主子自有想法。」
这句话,和她变了又有何不同。
符命又问道:「姜美人那——」
公孙惠眉眼寡淡,能在她的眼皮子下瞒了四个月。
很好。
她摆摆手,轻飘飘道:「杀了。」
她在慕容家九百五十六块碑前立过誓言,有朝一日,让元家绝后,无一人生还。他朝宫门前,将会是元氏一族的所有头颅,他们的血液将会进贡慕容家的全部亡魂。
而……
元蔚。
是她手下第一个命硬逃脱的元氏族人。
他磕磕绊绊活到了十七。
也一次又一次另她心软。
胸腹中泛起硬钝的痛觉,涌上喉间,公孙惠捂住心口,呕出一口鲜血。
「主子!」符命伸手扶住公孙惠的胳膊。
公孙惠拿出巾帕,将嘴角残留的血迹擦拭掉:「无事。」
「我先将主子送回府中。」符命道。
「不,」公孙惠直起身子,眼中是烧得正旺的火,她强硬地命令道:「杀了那个孽种,今夜必须完成。」
符命将手慢慢撤回:「是。」
公孙惠缓缓往前走,身后是被月光拖的长长的影子,一步一顿。
符命一步三回头,直至看不见,才一跃而起藏入宫墙。
当夜,公孙惠回府后便心悸晕厥,府中连夜请了太医。
与此同时,宫中还未传开的喜事,变成了丧事。
姜美人死在了一位冷宫废妃的榔头下,连同腹中的胎儿,开膛破腹,死状悽惨。
公孙惠昏迷三日,太子元蔚登府求见。
秋妙在会客室接待太子。
「都说了姐姐还在昏迷,醒了我写信通知你不行吗,非得大张旗鼓来。」秋妙说,「况且宫里不是还出了事儿吗,你那不知名的弟弟或者妹妹死了,你不去关怀,到帝师府来干什么?!」
元蔚神色紧张:「我……我这不是担心帝师吗,亲眼看看总比你那牛头不对马嘴的信件来得好。」
「好啊你!你欠打是不是?!」秋妙伸手抓着茶盏作势扔过去,却见元蔚双手捧着衣袖,急急闪躲。
「你怀中抱了什么?」秋妙问道。
元蔚低下声音:「嘘——你小声一点,和我同行而来还有几位老学究,他们要是知道,又得在金銮殿上参我一本。」
他慢慢展开自己的袖口,手掌上捧了一块软绵的虎皮围成的窝,窝里正趴着一只酣睡的狸奴幼崽。
「噫——」秋妙嫌弃道,「我姐知道了醒来也要参你一本。」
元蔚否认:「谁和你说的,帝师上次答应我了。东宫的三花狸奴生幼崽,我会送她一只。」
秋妙还想说些什么,被赶来的符命制止了。
「主子醒了。」
秋妙站起身:「好啊,我去看看。」
符命拦住秋妙:「主子只让太子一人前去。」
秋妙气哼哼地坐回原位,看着太子捧着那只唿唿大睡的幼崽进了公孙惠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太子小帐本摊开:送帝师小猫咪(对号完成)
第57章 相见欢
◎(五)金玉良缘。◎
屋内的炭盆烧着今岁异域新进贡的金丝炭, 偶尔蹦起的星火噼啪作响。
公孙惠的寝房开着窗户,外面的冷风一股接着一股,颳得窗户打在墙面上如擂鼓。
又或者说, 如元蔚的心跳。
绕过两扇屏风,元蔚才看见榻上倚靠的人。
仅几日未见, 公孙惠的气色便如同外头飘散的雪,苍白得可怕。
元蔚急匆匆靠近,又不敢靠得太近,恐将身上的冰凉带给公孙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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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你是受伤了吗?」元蔚抱着狸奴幼崽, 眼里满是担忧。
姜美人平白在深夜遭人开膛破腹, 帝师又因疾晕厥数日,这很难不让人联想。
公孙惠放下手中的竹简:「旧疾。只是今岁冬日过于寒冷, 常常牵引病灶罢了。」
符命跟在元蔚身后,搬来一张矮塌。
公孙惠:「太子坐罢。」
元蔚坐下后,将怀中的狸奴幼崽露出来:「前些时日东宫的狸奴便生了, 但幼崽不会自己排泄, 也需要母乳餵养,所以在东宫养了一段时日。现下幼崽可以自己进食,帝师偶尔餵些牛乳或者鱼干便好。」
话落,元蔚连手上的窝一起递到公孙惠面前。
公孙惠忍着喉间的痒,用一根手指挑了挑幼崽的脑袋。
嗒——
睡熟的幼崽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脑袋重若千钧般挑起又掉落。
公孙惠本意拒绝,可一抬头,又看见了元蔚期盼的眼神。
元蔚说道:「这只幼崽是那一窝中好看的一只了。帝师从它小时候便养着,养大了, 这东宫便有不怕您的狸奴了。」
公孙惠也不知道当下自己的想法, 鬼使神差般接过绵软的窝。
狸奴幼崽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又找到一个安稳的姿势接着入睡。
公孙惠:「最近课业进展如何?」
元蔚一顿, 有些羞赧,手不自然地缩回袖子里:「这个……最近文华殿来了几位先生暂代帝师之职。」
「……」公孙惠嘆了气,「是我安排的。」
元蔚:「就,也就那样吧。」
公孙惠闭上眼睛,没指望了:「回宫去吧。看望你父皇比看望我重要。」
元蔚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了公孙惠紧闭的双目,顿时熄火:「那我走了。帝师好好休养。」
符命送他出门,元蔚心下好奇:「帝师的旧疾是什么,很严重吗?以前我都不知晓,帝师被我气伤身体很多次了吧。」
符命三缄其口,摇摇头:「主子私事,不便告诉殿下。」
元蔚默默哦了一声,拢了拢自己的衣服,走下台阶。
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嫉妒得要死。
符命那么了解帝师,几乎与帝师同吃同住同行,也不知道符命是什么时候跟在帝师身边的,他们算不算做青梅竹马?
念头直到回到东宫也没消退。
元夫易的孩子来的快,去得更快。上了年岁后,怪力乱神之事更是宁可信其有。一觉噩梦后,元夫易开始下令,广招天下术士进宫除妖。
此时宫中的那只妖,正堂而皇之地站在金銮殿上,躬身,接过薄薄一张帝令,唇角勾起,心中耻笑着龙椅上的废物。
回到府中,信鸽又飞来两只。
「江都攻破,城南大军已直逼洛阳。」符命展开密信,对着榻上小憩的公孙惠汇报消息。
「知晓了。」公孙惠轻嗅窗外梅香,没头绪地说了句:「这该是洛阳最后一个圆满的献岁了。」
府中隐约还能听见外面巷子中嬉笑奔闹的童声,也有哗啦啦的火烛声。
「和影卫过节去吧。」公孙惠开口道。
符命看了一眼天色:「还未到与他们喝酒的时辰,主子要不要去街上逛灯会?」
公孙惠未睁眼,平淡道:「我睡会儿,你去玩儿吧。」
符命偷看一眼公孙惠,在冬日晴光的印照下,往日凌厉的面容而今显得温柔。
就像枝头的白梅,静悄悄绽放着。
符命应声,退了三步,轻悄离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公孙惠醒来。
意识中自己睡了很久,但睁开眼,仍旧满眼清白的天。
似乎只有一炷香。
公孙惠刚想起身,却听见房外徘徊的脚步声。
她收敛了眉目,在美人榻上接着阖眼。
小贼一般的脚步声耐不住寂寞,悄悄熘进房中。
尽管很小心,但是怀中的喵喵声出卖了元蔚的行踪。
照旧是绕过屏风,在床榻边没看见人,随后诧异地「哎?」了一声。
随着喵喵声越来越大,元蔚在美人榻边找到了「睡着」的公孙惠。
「睡在窗边,也不怕着凉。」元蔚嘀嘀咕咕,用长撑将窗户合上。
屋内的光线陡然暗淡了一瞬。
因此,覆在公孙惠额前的影子并未令其察觉。
元蔚颇有些痴迷地看着公孙惠。
其实他有些不动情爱的尺度,就像小时候宫中伺候他的宫女,总是对他避之不及。
兴许他是这个宫中唯一留存下来的子嗣,谁也不想哪日在他枕侧酣睡一觉不醒。
公孙惠不一样。
那日雨中的一把伞,一道背影,便给他留下女神仙的印象。
在他的所有记忆中,公孙惠从来未穿过女子服饰。皇宫中永远是朝服,公孙府永远是长袍。
可就是这样随处可见的服制,在元蔚眼中也是不同的存在。
有时公孙惠像一把锋利的刀,一道眼神便能让人无法靠近;有时又像需要怀抱的狸奴,总觉得她的身侧孤零零的需要人陪。
元蔚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在了公孙惠的眉心。
蜻蜓点水。
或许不足瞬息。
元蔚便离开了公孙惠的眼前。
「我僭越了。」元蔚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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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抱着将将长大的狸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最后瞧了半晌,没见着公孙惠有醒转的动静,这才松了唿吸。
门窗紧闭带来的窒息,让元蔚浑身上下红的厉害,像被煮熟的虾。
在美人榻边没呆一会儿便抱着猫逃窜了。
走时还慌慌张张绊倒了挑炭的夹子。
房门合上,公孙惠便睁开了双眼。
她有些呆滞地伸手去摸元蔚亲吻过的额头。
指尖触到自己的肌肤,却总有一种不是自己皮-肉的错觉。
等她收拾好出门去寻那只翻天的狸奴,才知晓元蔚竟然一直没离开。
他似乎一直长不大,从来都不像是元氏一族的太子,毫无顾忌地蹲在迴廊下。
那时候他在看蚂蚁搬家,这时候他摸着狸奴的毛髮仔细餵食。
公孙惠收回莫名席捲而来的情绪,整顿了衣摆,开口问道:「太子何时来的?怎么不派人通告我一声。」
元蔚听见公孙惠的声音,『噌』得一下站起来。
「帝……帝师安好。」
「太子安好。」公孙惠瞧他,在日暮落下的光影中,他脸上的绯红竟然还未完全退却。
「找我有事?」公孙惠打量他的穿着,有些好笑,「偷跑出来的?」
竟然又穿着侍从的衣物。
元蔚结结巴巴道:「是……我想着今日洛阳有花灯节,想请帝师和我一同去看看。」
公孙惠看着不远处蒙蒙的天上,摇摇欲坠的几盏孔明灯,笑说:「太子一人不可吗?」
「我……」元蔚有些不好意思,「我从未出过宫,上次来府上看你是第一次。」
公孙惠:「哦,这样。」
元蔚的心就像被小猫挠了似的,又追问了一遍:「帝师对洛阳熟悉,能否带我去看看?一个时辰可以么?半个!半个时辰也行……」
公孙惠忍俊不禁:「先去换件衣裳,随后带你出
lj
府看看罢。」
洛阳的花灯节,不论男女皆可出行。
城中建有一高楼,房檐皆挂满灯谜,若是有缘人能同时解开同道谜题,他日有幸姻缘婚配,城楼便会包揽所有流水席,免费宴请。
公孙惠顺手买了面具罩在脸上,跟在元蔚的身后。
元蔚和他送来的那只狸奴很像,一开始接近总是皮毛炸的老高,胆子小又爱装腔作势强撑脸面。
后来熟悉了,偶尔还会蹭蹭她的手心,找寻让它快乐的源泉。
公孙惠有时动了杀念,狸奴便瑟瑟发抖躲在床榻下,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屁股;有时她心情好,狸奴也会跟着翘起尾巴,大摇大摆在府中游荡。
不知不觉,两人走了大半个洛阳城。
元蔚转头看来,向她指着:「帝……你看!花灯楼!」
公孙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高楼林立,无数燃放的灯笼悬挂在房檐。
阵阵东风吹来,灯笼跟随风摇曳着。
公孙惠走进,淡淡道:「在外,就不必叫我帝师。」
元蔚迟钝:「那我……该叫什么?帝师的小字彦清么……」
「文敏吧。」公孙惠轻声道。
「嗯?文敏?」元蔚疑惑,「这也是帝……文敏阿姐的小字?」
公孙惠瞧他一眼,神色在数不清的灯火下熠熠:「顺口胡诌罢了。」
「哦,以后仅我们二人的场合,我都叫你文敏可以么。」元蔚睁着亮闪闪的眸子看向她。
「皇宫中不可。」
元蔚垂头丧气,两人相处最多的地方便是皇宫。如今连这个几乎都没有,看来以后要经常出宫找她,才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好吧。」
也不过一刻,元蔚的心思都被猜灯谜盖住了。
高楼那处已经成了三对。
两对是同窗,一对是陌生男女,众人终于等见了良缘,正在起闹。
公孙惠陪着元蔚登上高楼。
人潮拥挤中,公孙惠的视线落在了角落一处暗淡的灯笼上。
元蔚不知跑向了何处。
公孙惠借用竹竿,将那盏灯笼取下。
谜语两句,却无关联。
第一句:纵使恩仇千刀斩,不及今朝雾里他。
第二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身侧勐然被人撞开,人潮中闯过一名孩童。
灯芯在灯笼中晃了晃,虽然烛焰微薄,但仍存留。
元蔚却不知何时从人潮中逆流而来。
「文敏阿姐!」
「文敏阿姐,原来你停在这儿猜灯谜……」元蔚还未靠近,被突如其来的一波人潮挤得倒退几步,声音也被挤得四分五裂。
瞬息间,元蔚举起手中的兔子灯,暖色的光映衬着他的面容。
他笑得正灿烂。
「我帮你赢得了一盏兔子灯!」元蔚咧开嘴笑了起来,又使劲往她这边靠近。
公孙惠也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
心里某处角落藏匿着欢欣。
灯笼纸上,掩盖住的谜底被风揭开。
细密的小字藏在灯火中。
谜底:相见欢。
作者有话说:
*谜语其二引用《青玉案·元夕》其一我编的。
《相见欢》点题了哈哈哈哈哈相见时双方都充满喜悦。
在昏暗的夜色里,人来人往中,公孙惠挪动了脚步,也向元蔚靠近。我不管!这就是糖!(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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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相见欢
◎(六)情之一字。◎
两人终于在人潮中觅得对方。
元蔚下意识握住公孙惠的手, 姿态亲昵。周围人声嘈杂,元蔚凑向她耳边问道——
「阿姐,你喜欢兔子吗?」
一片寒凉天里, 只有少年的唿吸是烫的。
从耳廓涌向心底。
公孙惠不自然地推后半步,侧过头:「尚可。」
元蔚将兔子灯交给她:「阿姐拿着, 可以看清脚下的路。」
两人从另一侧的环形楼梯下了高楼。
木板吱嘎作响,可数不清的欢笑声将这微不足道的动静掩埋。
从脚底传来的震颤,逐渐和心跳趋近一致。
两人交握的双手黏腻,汗渍融在一起, 你中有我, 我中是你。
元蔚近段时日力气恢復的不错,拉着公孙惠跑了很远, 直到两侧来往的百姓稀疏,公孙惠先行松开了手。
元蔚也缩回去,攥了攥掌心的余温。
夜风在那一刻似乎变得温柔。
元蔚披散的头髮被风拂动, 从肩头滑落身后, 隐匿在黑暗中。
公孙惠移开眼,却敏锐嗅到风中淡淡的血腥味。
她抬眼向元蔚身后的浓重黑夜看去。
瞬息间,一枚羽箭射向元蔚的身后。
公孙惠当机立断,将元蔚扣在自己怀中,颠倒了二人的位置,避开了利箭。
元蔚也看见了疾驰而来的羽箭插-入不远处的树干上,发出沉闷的破木声响。
「帝师!」元蔚神情惊慌地打量,「可曾伤着?」
公孙惠紧蹙眉心:「无事。」
暗夜里射出羽箭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林间窸窸窣窣, 是风声吹动着枯草。
公孙惠护着元蔚, 走到树干前, 将羽箭拔了下来。
羽箭很干净, 上面什么彰显身份的信息都没有,非官府,倒像是民间为了狩猎自制的。
有人想杀元蔚?
公孙惠扫过元蔚的小脸,心下揣测,这个都城,竟还有人和她有一样的念头么?
指尖摸索着粗糙的箭头,羽箭在公孙惠指腹间转动。
暗杀之人,是敌?亦或是友?
公孙惠正想开口送元蔚回府,远处却传来阵阵惊唿,声响传来那头,火光升天,照亮了一面的洛阳城。
「着火了?」元蔚自言自语问道,随后竟然想往人流混乱中去。
公孙惠下意识拉住了他:「殿下既已无事,便先行回府。」
元蔚听着不绝于耳的嚎叫声踌躇:「可是帝师……那处……」
「既起火,便有官府的人去救火,殿下过去无济于事。」公孙惠冷着一张脸,「难道殿下忘了这支箭?」
公孙惠将羽箭抬起,立在了元蔚的眼皮下。
元蔚百感交集,从未接触过此类惨痛景象,可偏生他是一国储君,是太子,他无法逃离。
头脑一热,将公孙惠的手推下。
「帝师先行回府吧,我去看看,疏离人群后会去寻找帝师的。」
「我不会放弃任何一名百姓,我同他们站在同一处土地上,唿吸着同一片的空气。或许刚才我们还擦肩而过,又或许我们同一时刻放飞明灯……我是一国储君,虽不是很好的太子,可要让我看着臣民眼睁睁去死,我做不到。」
看着元蔚跑远的背影,公孙惠原本想要一走了之,心口却勐地刺痛,痛得她无法喘息,陡然生出一种慌乱的心绪。
公孙惠捂住心口,皱着眉,眼神紧紧锁住越来越小的人。
心里本意想着让他跑,让他见识见识求生之人的癫狂,可转念一想,他要是因此受伤了该如何。
意识在犹豫。
脚步却已经紧紧跟随。
当公孙惠逆着人流找到元蔚时,他已经被劫匪关进了牢笼中。
元蔚像一只受惊的仓鼠,抱着自己的腿,蹲在角落,眼神空落落的直视前方。
公孙惠登时生出一些好笑的情绪。
不过此刻手中没有刀剑防身,劫匪又众多……
公孙惠缩起肩颈,顺着人潮的推力,看似逃窜,实则靠近了牢笼。
「老大,这人穿得好,想必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抓不抓?」
被称为老大的那人正在牢笼前方绑着麻绳和马匹,闻言转头看了看被摁住的公孙惠。
公孙惠仅瞧了一面,便垂下眉眼,装作害怕:「你们想要多少银两?我派父亲给你们送,你们千万不要带我走,我不识路的。」
「不识路?那正好!」摁住她的土匪也没再徵求头儿的意见,径直将人摁进了笼子里。
元蔚嗅到熟悉的气味,些许震惊地抬起了头:「帝——」
公孙惠摁住他的嘴巴,向他微微摇了头。
洛阳城中无缘无故出现了她从未见过的劫匪,着实可疑。
「你是来救我的么?」元蔚靠近她,尽力蜷缩自己的占地,给她留出盘坐的位置。
公孙惠没回答。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想要来救他,还是想要侵入劫匪的腹地,此后将其一网打尽。
公孙惠打量了周围,抓的基本都是衣着豪华的富家子弟,共有三个牢笼,一牢笼中约莫有十人。
正当她还在想如何给符命留下记号的时候,马车动了。
不消片刻,走林中小路绕过了繁华的洛阳城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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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柱香后,一阵妇孺哭声传进众人耳朵中。
元蔚拽了拽公孙惠的衣袖。
「他们还抓了小孩。」
公孙惠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寒凉。同行的车马中又多了四辆,上面满满当当掳来了四五十位孩童和女子。
看前行的路,不出半时辰,就能出城。
城外的荒山应当就是这些劫匪的发家之地。
「我给符命留了消息。」公孙惠低声说道,「会将殿下平安带出去的。」
元蔚却勐然摇头:「我无事,可不可以先救他们?」
救救那些小孩。
公孙惠沉默片刻,元蔚又握住她的胳膊,「以后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指东我不说西,让我学政史我也乖巧学,再也不贪睡,不贪玩……」
「到时在看吧。」公孙惠也不晓劫匪腹地的宽广,更不知晓他们的功夫如何,冒然带着浩浩汤汤的人逃离,动静更大,遇上不明事理只会哭叫的,活命的概率便会一降再降。
深山老林中,数百火把一瞬间燃起,照醒了半座山。
公孙惠和元蔚被推搡着前行。
元蔚一时不察,踩进窝坑中,身子一歪。
公孙惠眼疾手快将人拉住,握着他发凉的手往前走。
在人声喧闹中,公孙惠听见了两三声鸟鸣。
符命他们追来了。
一行人全部被塞进一间狭小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拥挤到只能站着。
元蔚身侧挤来一个才到腿弯的小童,抱着元蔚不肯撒手。
「呜呜呜呜——阿娘阿耶——」
元蔚弯腰,将人抱起来哄。小童的哭声传开,更多隐隐抽噎的小孩听见,像是找到了同盟,扯着嗓子开始哭嚎。
「你的阿娘呢?」元蔚掂着小孩子,拍了拍他的背,「不哭不哭。」
一场哄闹差不多两刻钟才结束,哭累了,也没见着外面的劫匪有什么动静。
公孙惠让元蔚待在原地,自己靠近了后门处,将髮簪弯折,挑开了门缝。
外面安静的如同无人生还。
公孙惠旋身从后门离开。
刚拐到房边,便撞见了一名巡逻的匪徒。
公孙惠手起,蹿至匪徒身后,瞬间将其脖颈扭断,环视四周,将人拖进了隐蔽的林子中。
布谷鸟的声音又逼近,响了两声。
是否安全。
公孙惠食指和拇指放在唇边,回以「无事」。
将基本的布防查探清楚,公孙惠又回到关押她们的房间。
「能救你们出去,但一切动作听我。」公孙惠靠着门板,对屋内众人说道。
元蔚凑过来,黑夜里看不清公孙惠的状态,只能伸手摸了摸。
「你受伤了吗?」为什么会有血腥味。
「不是我的血。」
元蔚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人群中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响起:「等你救还不如等我爹送钱来呢,现在逃出去,被抓住当场人头落地,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死在这儿。」
公孙惠冷笑一声:「或许你可以试试。」
话音刚落,正门突然打开,一名络腮鬍的汉子举着火把在人群中挑挑拣拣。
最后挑中了一位面相小白的男子。
「你——」
「我让我爹马上送金银来!」
这声线分明就是刚才与公孙惠呛声之人。
汉子嗤笑一声:「不准备点东西,你爹怎么知道我们绑的是不是他亲身儿子?」
话音刚落,汉子身后就有小弟上前,制住了小白脸的公子哥,拔出砍刀干脆利落地砍下去。
离他身边近的人也收到了波及,鲜血溅在脸上,衣袍上,血腥味开始瀰漫,人心惶惶。
汉子拿着几根断指离开,大门重新落锁关掉。
公孙惠冷静开口:「现在仍想留着等家里人的,我不拦。」
房间内再没有一人敢呛嘴。
元蔚顺着袖管,触碰到了公孙惠的手,心下一横,又再次握紧。
公孙惠似有所感低头问询:「怎么了?」
元蔚睁眼说瞎话:「有点害怕。」
公孙惠当然知道小殿下在骗人,她点点头:「等会带你出去杀几个人就不怕了。」
元蔚:「……」
刚刚握紧的手突然想松开了怎么办。
察觉到元蔚想要撤手,公孙惠使了小劲,将人的手握紧,逃脱不了分毫。
等房外布谷鸟开始有规律地鸣叫时,公孙惠带着人从后门慢慢撤离,剩余的影卫开始疏散百姓。
符命已经赶来,背着弓箭,手中握着淋满鲜血的长剑。
元蔚见状避开眼睛。
公孙惠未曾接过剑,只是开口道:「将弓箭给太子。」
符命一愣,随后低头取下献上:「是。」
元蔚再一定睛看向符命手上、袖子上的鲜血,不由发憷:「不不不……不要了吧。」
公孙惠松开他的手,将弓箭接过,调整箭篓背带尺寸,亲手挎到了元蔚的身上:「防身。山匪并未全部剿灭。」
影卫和百姓们四散撤退,留下无数干扰的路线。
公孙惠却不着急走,带着符命和几名影卫往山寨的正前方走去。
本想着让元蔚先离开,最后心念一动,让这位从未见过杀生的太子看看饮血宴也并不无可。
影卫已经解决了数位山匪,此时只扣住了那名被称作『老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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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惠。」男人吐出一口嘴里的鲜血,狂笑起来,「果然是你,你竟然真的来了。」
此人死到临头,却神志疯癫。
公孙惠卸下面具,笑着说:「敢问阁下,知晓我是公孙又如何?」
男人摇摇头。眼神像贪婪的豺狼一寸寸顺着公孙惠颀长的身姿打量:「不如何,不如何。只是想到你竟能以女儿身出入宫廷内外,独揽大权,这江山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到你手中了吧?母凭子贵?还是说……」
他的视线突然转向了公孙惠身侧的元蔚:「想必这位就是太子殿下了吧?」
山匪的话引申意味十足,要不是如今身侧只有公孙惠的人,谣言早不知传到哪里去了。
元蔚沉甸甸的眼神落在那人身上,手上的弓箭攥得嘎吱作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公孙惠替元蔚回答。
随后退半步,走至元蔚身后,就像第一次教习他射箭那样,抬起他的手肘,舒展他的臂膀。
公孙惠挑了一根羽箭,放在元蔚的虎口处,凑近他的耳廓边,命令道:「拉弓。」
元蔚依命。
绷紧的牛筋弓绳滋滋想着。
元蔚手指上已经被勒的毫无血色。
公孙惠覆上他的手,将弓弦拉至最满。
「殿下没有杀过人。」
元蔚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没力气回答。
公孙惠在他耳边笑了一声:「不要害怕。就像狸奴捉老鼠那样……」
元蔚胳膊开始发颤:「阿姐……我似乎有些撑不住了。」
公孙惠听见这声脆弱的称唿,不知道想起写什么,眸中的冷意竟有些氤氲。
「殿下要是怕,那便闭上眼睛吧。」公孙惠嘆了口气,右手放弦,左手轻抬,捂住了元蔚的一双眼。
嚓——
离弦之箭飞速穿过不远处行跪之人的脑袋。
好像是骨头破碎的声音,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元蔚僵直身子,站在原地。
「文敏阿姐……」元蔚试探开口,「怎么了?」
「没怎么。」
可只有公孙惠知道,掌心轻扫过的眼睫,像一把针,正在不间断地一根又一根刺进她的心口。
否则,怎会出现如此不成调的心动。
第59章 冬夜
◎从来不捨得去染色的留白。◎
「卡——」
罗弗震耳一声吼, 在幽深的林间迴响数遍,整个剧组顿时沸腾了起来。
各处紧张的演员都开始松泛,站在原地活动筋骨, 等待导演最后的指令。
「ab两组的拍摄进度挺快的,任务到今日就结束了!后天……」罗弗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哦不对,明天哈,明天就是元旦了, 给大家放两天假, 好好过节!收假后我们再拍!」
「谢谢导演!」人群中传来欢唿声。
喊卡后,几位主演都站在原地没有动过, 生怕破坏了灯光站位。
直到最后罗弗说这条过了,放假。陈陈这才窜上前,将厚厚的棉服裹在明相凡身上。
「冷不冷?」陈陈问道。
「已经麻木了。」明相凡掌心捂着嘴, 哈了一口气。
身侧突然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 手上端着一杯热牛奶。
明相凡一抬头,正是饰演符命的男二尹关言。此刻两人都是剧中造型,更别说「符命」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场景不是一般的瘆人。
「这是?」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明相凡有点不解。
尹关言现实中和符命的人设并不相同,符命本人是打碎满嘴的牙,死都不说一句喜欢的沉闷影卫。而尹关言现实待人温和,行为进退有礼, 不似符命那般戾气十足, 但也不是那种闷着不开口的性子。
尹关言笑了一声:「热牛奶。」他又将手往前伸了半截, 「前段时间看你感冒, 手上还有打针留下的淤青,所以,先喝点暖暖胃。离房车停车位还有段距离。」
明相凡哦了一下,瞭然,正要伸手接过,一只分外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从尹关言的手中拿走了那杯牛奶。
明相凡顺着手的主人看去。
果不其然,是刚才导演一喊卡就消失的周爱桥。
周爱桥淡淡瞧了一眼尹关言,随后皱着眉头一口闷掉了纸杯里的牛奶——仿佛里面不是牛奶,像是82年的敌敌畏。
「谢谢小尹的牛奶。」周爱桥还装模作样地将纸杯反过来倾倒,示意对方自己喝干净了。
尹关言面色如常:「不客气的,师兄。」
是的,两人还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师兄师弟关系。
不过尹关言比周爱桥小三岁,正和明相凡同岁。
尹关言又关切地望向明相凡:「我这里还有,我重新给你倒一杯吧?」
明相凡摇摇头,看着周爱桥仿佛要吃了尹关言的眼神失笑道:「不用啦。走吧走吧,赶紧回房车,外面冷死了。」
尹关言又道:「那你走我身侧吧,风好像是从东南方向吹来的。」
明相凡又和他谦让:「哎呀,都裹得羽绒服,吹不吹风的无所谓。」
周爱桥冷着一张脸,从兜里把热水袋掏出来,气势汹汹塞进明相凡的手里,还有些咬牙切齿:「明老师暖手,千万别、冻、着、了。」
手上和胳膊陡然回暖,明相凡摸了摸暖手宝,是充电加热型的,感受这个热度,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刚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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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抬头去看周爱桥,一瞬间没收回情绪,带着点公孙惠的悲悯:「这是你刚从房车里取过来的?」
周爱桥睨她一眼,表情明摆着是『你说废话』。
明相凡嘴比脑子快,开口就是『公孙式』说话:「多谢。」
周爱桥伸手,轻轻遮了一下明相凡的眼睛:「别用这种神情看我。」
明相凡打掉他悬在空中的手,吐槽道:「我要看不见路了!」
「跟着我走不就好了么。」
「我又不是瞎子跟着你走干什么?」明相凡气急,要不是顾及周围还有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早就一脚蹬上去了。
周爱桥转过脸,一脸任劳任怨:「当你的拐杖啊。不论你看不看得见,跟着我走就好。」
明相凡原本还有点沉湎在角色里出不来,看见周爱桥这日復一日的作妖,一点抑郁的苗头都没有了,现在只想缝上他的嘴,让他不要有事没事跑到她的面前。
尹关言在一旁听着,一语惊人道:「师兄,明老师刚痊癒,别气她了。」
明相凡顺嘴接过:「就是。」
周爱桥:「……」
冷淡的眼神扫过侧方的两个人,突然扯出一个笑容,随后点头:「很好。」
明相凡:「?」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各怀鬼胎,好不容易上了各自的房车,周爱桥却开始信息轰炸。
z:过来。
z:有话和你说。
z:?
z:看见消息回復。
明相凡摁灭手机,却又听见两声提示音,无奈打开微信,点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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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卸完妆造后看到这则回信愣了片刻,随即才反应过来这是简讯常用的退订回復格式。
侧躺在房车床上,正在嘎吱嘎吱吃薯片的凌杉笑了声:「怎么着,又把你拉黑了?」
周爱桥扣下手机,回身去看他:「你,起来。」
「干嘛?」
「和我过去。」
凌杉『噌』得一下坐起来:「不是吧哥们,你过去还成,我过去干嘛?」
「问问她的……」周爱桥顿住,「情况。」
凌杉抽了两张纸擦手,投篮式将卫生纸蜷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我直接问啊?这跟直接到猪面前给人家一刀说我要吃你的肉有什么区别?」
「啧。」周爱桥瞪他。
「你看我也没用。」凌杉又吧唧一下躺回去。
「下次换个形容。」周爱桥揣上手机,套上羽绒服,走下房车。
凌杉:「……」服了这个恋爱脑了。
明相凡回到房车后便脱掉了羽绒服和古装,换了舒适的睡衣。
造型组长先来她这里拆髮型。
人走后,明相凡伸了懒腰,舒适地趴在小桌板上,陈陈去登记个信息的功夫她就睡着了。
知道最近她的身体和情绪都不太好,陈陈没叫醒,只是往她身上搭了张毛毯,顺路将房车的温度调高了。
周爱桥过来时只敲了一声,门就被打开了。
陈陈极小声提醒道:「凡凡姐睡着了。」
周爱桥嗯了一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进去等她。」
陈陈有些为难。
周爱桥说:「我的房车已经开走了。」怕陈陈不信,又补充道,「被凌杉开走的。」
陈陈听见凌杉的名字当即放开了手。
房车从山上驶离,路上难免遇见颠簸,而明相凡,就是在颠簸中清醒的。
不过她照旧趴在桌子上,眼神孤零零看向窗外。
山野盘旋的道路上,道路两边都是茂密的树。偶尔越过一处间隙,山下的灯火人间便照进视线中。这时明相凡才觉察一些回到现实中的落地感。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玻璃上的自己。
手指和手指触碰。
冰凉一片。
玻璃上还有上一场雪遗留下的水痕。
「醒了?」房间中骤然传来一声男人的声音,惊得明相凡整个人拾起来。
她的脑袋正上方是橱柜,睡懵的明相凡根本没脑子去想房车的构造。
幸亏周爱桥坐得近,直接伸手挡在了明相凡的脑袋正上方。
隔着一层缓冲,明相凡都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更别说周爱桥用来充当软垫的手。
明相凡魂飞天外,回过神后,连忙将人的手拉下来仔细检查。
掌心生命线那处,一道通红的印子愈发明显。
明相凡焦急问道:「疼不疼?」
见周爱桥没有回答,明相凡心疼地摸摸他红印周围的皮肤,叫格挡外面的小助理:「陈陈,房车上是不是有医药箱?」
外面也没人回应。
周爱桥顺着她拉扯自己的力度,和她坐在了一起。
「我不疼。」周爱桥小声说道,「你的助理估计也睡着了,不用打扰她。」
「车上应该有医药箱的,先喷点止痛的。」明相凡推他胳膊,「起来,我找药。」
周爱桥将人摁回座位:「真的没事,你吹吹就好了。」
明相凡:「……」
周爱桥眨巴眨巴眼睛看她:「真的,不信你吹吹试一下,我觉得你比药管用多了。」
明相凡冷着一张脸:「周爱桥,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周爱桥没忍住,伸手捏捏明相凡的脸蛋:「没开玩笑,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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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看着微微泛起青紫色的掌心,心一横,将手扔回去:「既然不疼我就不吹了。」
迴旋镖扎到了自己身上。
周爱桥微微扭紧眉头,掌心似乎也在一瞬间恢復了痛觉,没忍住,微微『嘶』了一声。
明相凡眼底藏着不忍心,瞪他,语气不善:「还没问你,来我房车干什么!」
「想你。」
「你再贫?」
「本来想问问你明天有没有空,没成想你睡了,所以我在等你醒来。」
明相凡:「你不会白天问?」
「万一你嫌我烦把我拉黑怎么办?」
说不过他。
明相凡调整了好几次唿吸,才心平气和:「那请问,您问我明天有没有空,是想做什么呢?」
周爱桥嘴角上扬:「想徵用一下明老师的元旦。」
「干嘛?」明相凡往后挪了挪。
周爱桥往前倾,在距离明相凡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了下来:「给你补过一次生日。」
明相凡没说话了。
周爱桥退回原来的位置坐好。
房车内只能听见汽车行进时的轻微轰鸣,以及偶尔传来的喇叭声。
「我们两人从未渡过一个完整的冬季。」周爱桥说道。
窗外渐渐显露出更多的灯光。
车子已经从郊外的山林开进市区,鳞次栉比的高楼从眼前划过。斑斓的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房车的内部。
好像又开始落雪了。
她和周爱桥相识在初夏的聒噪蝉鸣里,分别在秋冬的萧瑟枫叶中,重逢在又一年的混沌夏日……
仿佛再接着走下去——
迎来浪漫的冬,承接万物復甦的春,两人便可以走掉完整的四季。
走到白头。
在这一夜,冬夜似乎变暖了。
明相凡看他在灯火下的容貌。
眼波流转里,是明相凡世界中,从来不捨得去染色的留白。
第60章 岛屿
◎相爱是真的。◎
明相凡和凌杉撞见, 是在酒店自营的咖啡吧檯。
不出酒店,她就随意套了一件三丽欧的毛绒睡衣外套。玉桂狗长长的耳朵坠下,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好巧。」凌杉走到她身侧, 「今天不是休假?怎么大清早喝起咖啡了?」
凌杉点了两杯咖啡,工作人员折身去制作, 明相凡才回答。
「过去两个月都这样早起,今天睡懒觉也睡不着,习惯了。」明相凡攥着手机,手机不断地磕碰在点餐檯上。
凌杉试探道:「你们昨晚说什么了?」
明相凡一口气没缓过来, 口水呛在喉间, 咳了半晌才缓过来。
「啊?」她的神色不自然,「没说什么啊。」
凌杉笑着道:「你的藉口有点拙劣。」手肘撑在台子上, 侧身看明相凡,「周爱桥也是这个藉口。」
「我们在一起拍戏,都是演员。一时之间难以调整, 很正常……吧。」明相凡底气不足。
「不逗你了, 想不想和我聊聊?」凌杉问道。
工作人员先递来明相凡的美式。
她本可以先带着咖啡先走,可莫名脚步没有挪移半寸,反而在原地等着凌杉。
「聊……什么?」明相凡抿了一口咖啡,滚烫的触感灼烧着她的唇舌。
凌杉接过手上的两杯咖啡,顿了顿,最后将其中一杯递还给工作人员:「请你喝了。」
工作人员疑惑地啊了一声。
凌杉朝人家笑笑,挥挥手和明相凡在酒店的花园散步。
「聊什么呢。」凌杉装作很纠结的样子,「明大美女想聊些什么?周爱桥这四年来有没有恋爱?」
「不聊他。」明相凡搓搓杯身, 长舒一口气, 「聊聊我吧。」
凌杉愣了一秒, 随后反应过来:「你怎么这么直接?」
「你莫名其妙想找我聊天更直接好吧。」明相凡指了指花园里的小亭子, 「去那坐坐?」
凌杉被自己咽下去的咖啡噎了一口:「行。」
「禹乘都和你说了吧?」
「……嗯。」
「应该不严重?」明相凡看他,眼神清明。
凌杉问:「做心理测试了?」
「做了。」明相凡收回视线,「禹乘给的基础测试,65。」
sds自评表只是初略估计,65分算做中度抑郁,而明相凡给他的感受却不像是抑郁患者。更像是一时之间没有出戏,或者说无法出戏,分不清剧本和现实带给她情感上的错觉。
「最近还梦游?」凌杉追问。
明相凡摇头:「没有,但是做梦次数变多了。睡眠质量也不太好,有点怕天黑,下戏之后回酒店睡觉都是开着灯的。」
她说到这儿,凌杉大概明白了她此时的状态。
和最初周爱桥的情绪状态很像,但不至于是抑郁。
「你需要一根风筝线。」
「什么?」
「又或者说,一根拐杖。」凌杉解释道,「你这样大多是入戏太深,不出意外,你和周爱桥都是同一类型的演员,体验派。」
「他是科班出身,知道体验派的负面影响,但还是选择了这样拍戏。因为在剧本中他可以换一种身份活着,变成另一个人,不再是周爱桥——曾经他就是这样不断的催眠自己,导致那部《小山》过后,没能出戏,抑郁发病不及时,最后变成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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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相比抑郁严重的多,会在某一瞬思维穿越时空,变成拟想人格,伴随狂躁症,最后发展出自杀或者自虐行为。」
「煳里煳涂的,周爱桥找了你做那根风筝线。」凌杉笑了一下,「我们医疗院治了他三四年,没有一个你来得及时。」
耳边忽然晃过周爱桥昨夜下戏说的话——
「跟着我走不就好了么。」
「当你的拐杖啊。不论你看不看得见,跟着我走就好。」
见明相凡突然垂下头,神情蔫蔫的,凌杉止住滔滔不绝的话。
「你别担心,明天和我去医院做个检查?指不定催眠睡一觉就能纾解你的心情。」凌杉举着咖啡杯子,碰了碰她手中的杯子,「干了。」
明相凡犹豫道:「明天可能不行。」
「?」凌杉疑惑,「不是放假了吗。」
「有约来着。」明相凡避开凌杉的视线。
「也是,难得放假,是得跟朋友好好玩儿。」凌杉想了想,「那等下次放假吧,或者你哪天下午不拍戏,和我说一声。」
「好。」
明相凡喝完咖啡,慢腾腾地回酒店房间了。
陈陈正楼上楼下找她:「你没带手机吗?怎么不接电话?」
明相凡从兜里拿出手机:「好像刚才没注意按了静音键。」
陈陈走过来,将她拉进房间:「出去多久了?」陈陈又嗅了嗅她身上的咖啡味儿,「和咖啡去了?」
明相凡嗯了一声:「顺路找凌杉聊了会儿天。」
陈陈一惊,说话都结巴:「凡凡姐……你、你找凌杉干什么?」
「你这是什么表情?」明相凡无意瞥了一眼陈陈,却发现这个人满脸通红,眼神慌乱,她颇有些瞭然:「你——」
「没什么没什么。」陈陈疯狂摆手,「我和凌杉什么关系都没有。」
兴许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图太过于明显,陈陈话音刚落就捂住了自己的脸:「啊!我不问了!」
「这么容易害羞?」明相凡揉了揉陈陈的脸蛋,「找他问问我的心病。」
「那问出什么了吗?」陈陈眼底满满地担忧。
「不清楚,不过不严重啦!」明相凡撒娇说道,「指不定你让我吃点什么好吃的,我开心了,心情就变好了哎~」
陈陈板正脸,义正言辞说:「不可以奥,过段时间还得去拍杂志封面,露脐装哦……凡凡姐你要是不想让后期老师很辛苦的话,最好—— 」陈陈手指捏住,在嘴边做了个上拉锁的动作。
明相凡:「……」
-
凌杉走到周爱桥房间门口,敲了门才觉得手上少了点什么。
周爱桥睡眼惺忪地开门,倚在门框上看他,眼神在他手上的咖啡杯停留片刻——杯口处咖啡渍已经干了,显然是凌杉已经喝剩下的。
「我的咖啡呢?」周爱桥语气沉重,有点压不住的火气只待点燃,「别告诉我,买一杯咖啡需要一个半小时。」
凌杉:「这事儿有原因,让我进去给你解释一下。」
「更别告诉我,你是和你的暧昧对象聊天聊到现在,从而忘记了我的需求。」周爱桥松开门把手,提醒道,「把门关上。」
凌杉:「我是和人聊天了,但我没和陈陈聊。」
周爱桥揪来一块抱枕,搂在胸口,等着凌杉侃侃解释。
「我买咖啡遇见你家那位了。我很好奇,你们昨晚在房车上聊了什么内容,怎么都没睡,睁眼到天明啊。」凌杉盯着周爱桥手上的淤青,想了半天没想通。
周爱桥神色变化一瞬,身子都坐直了:「你和她说了什么?」
凌杉耸肩:「什么都没说啊,就是聊聊近况和她的状态。所以等我带回你的咖啡肯定已经凉了,我就送人了。」
不等周爱桥再问,凌杉又补充道:「不用担心,以她的性格状态不会轻易抑郁。就是目前心里面装的事情太多了,加上你们这次拍摄手法奇怪,一时之间没有出戏而已,后续慢慢引导她走出来就行。」
周爱桥靠了回去,平静地哦了一声。
不过周爱桥没坐几分钟,就开始起身翻衣柜找衣服。
「你找衣服干什么?」凌杉问。
「明天要出去。」
凌杉:「哦我想起来了,明相凡明天也要出去和朋友玩来着。」
「我知道。」周爱桥挑挑捡捡,最后选了一套连帽卫衣和加绒棒球服。
「哎不是,你打扮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凌杉看他的脸色:「你该不会要返老还童了吧?」
周爱桥将鸭舌帽扔到他脸上,盖住:「你可以闭嘴,或者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电闪雷鸣间,凌杉好像抓住了一些念头。
「明天和明相凡出去的人……不会是你吧?」
周爱桥回以善意的微笑:「是的。」
「……」
周爱桥赶客:「你可以走了。」
「哼,有人约了不起啊。」凌杉摆弄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也要约人。」
选好衣服,周爱桥找了衣架,将一套整体挂好,最后连适配的鞋子都找到,安稳放在一旁。
松了口气,周爱桥陷进霜白色的被子中。
手机进来两条消息。
周爱桥划开屏幕,看见了发信人。
烦凡烦:明天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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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笑了笑,指尖跃动,回消息。
z:你想去哪儿?
【对方正在输入中……】闪动了好几个来回。
烦:爱说不说。
周爱桥失笑,侧过身子,和她接着聊。
z:明天跟我走就好。
z:去了不亏。
明相凡鼓了鼓脸颊,指尖没忍住在自己脸上戳了会儿。
心下怔忪,无端分析自己以往和别人发消息时,罕见的内心活动。
似乎只有在周爱桥这里,她骨子里那种矛盾又幼稚的心理才会显露出来。
会和他呛声,也会被他气的不想说话。
他在不断纵容,她在不断沉溺。
这是公孙惠所带给她的一份错觉吗?
公孙惠的爱隐忍且克制,元蔚的喜欢莽撞又稚嫩。
她和周爱桥似乎在这场戏码中颠倒了身份。身上背负的不可言说越多,回刺的刃就会越锋利。
《相见欢》的结局是註定的。
那她和周爱桥的结局呢。
当这场轰轰烈烈的戏文杀青,台下众多宾客离去,真相是真,亦或是,真相是假。
明相凡将自己闷在被子中,接近窒息才将脑袋放出来。
时隔多日,她再次登陆了微博小号。
长久的空档让她的小号关注了众多博主,变成了一个杂草丛生的殭尸号。
明相凡点开列表,逐个取关。
直到清理到超话——
这个殭尸号竟然还关注了【相爱】超话。明相凡脑子拐了个弯儿,顺路点进去逛逛。
超话安静祥和、如沐春风。
因此刻两位主角都在剧组安心拍剧,所以超话正是产粮的好时机。
除了美工和画手不断开团售卖周边,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一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陡然爆火的相爱同人文写手。
此人微博全名:@栖息岛屿|1201x0321
名字很常见,但简介很炸裂。
他是个男的。
众人在他的置顶微博下纷纷留言提问,岛屿也很耐心地回復。
1:请问太太真的是男的吗?
岛屿:是。
2:太太文笔绝了!请问有木有马甲?想康康太太喜欢的其他cp~~
岛屿:无马甲;不嗑其他家;相爱是真的。
3:什么契机可以让一男同胞嗑相爱……产出还这么牛……
岛屿:契机是——相爱是真的。
4:太太饭饭香香!好合我口味,而且我发现!太太从来不写be!
岛屿:相爱是真的。
5:老天鹅!虽然我对两位接触不多,但是看了文之后,我感觉明相凡和周爱桥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这人设拿捏的也太到位了吧。该不会是两位谁家的小助理吧(狗头)
岛屿:因为喜欢,所以有生命。(相爱是真的。
明相凡指尖一顿,停在了那句小助理上面。
再一翻博主的ip,显示的恰好是青荷。
心中狐疑更盛。
明相凡找了个抱枕抱住,拼命滑动页面,翻到了岛屿的第一条微博。
@栖息岛屿|1201x0321:
他是无处依凭的一片落叶,躺在洋流中,随着海浪颠倒东西。
直至他看见一座岛屿。
因而落叶归根。
——mxf[爱心]zaq
作者有话说:
二更。
无奖竞猜,栖息岛屿是何人^^
第61章 情书
◎「我很爱你。」◎
跨年当日, 青荷从凌晨就开始落雪。
明相凡早醒,拉开窗帘的那一瞬间就被满城的白覆了双眼。
「这么大的雪。」明相凡探身看了一眼地面,酒店楼层较高, 入目白茫茫的一片,路边停靠的车也变成了童话里的「小雪车」。
想着今日要被周爱桥「拐」到不知名的地方, 她就萌生了退缩的念头。
烦不凡呢:请问一下……
周爱桥似乎也早早醒来,她的消息刚发过去,他就回復。
z:不能反悔。
烦不凡呢:……
烦不凡呢:当我没说。
周爱桥握着手机,表情柔和, 唇齿间抖露出一丝笑。
z:喝咖啡么。
z:我在楼下咖啡厅。
明相凡伸了个懒腰, 从桌面上捞起手机。
烦不凡呢:喝,卡布奇诺, 半糖,热的。
z:好。
周爱桥收起手机,转了个身, 望着酒店大门玻璃外面纷纷而落的雪花。
因时间过早, 咖啡厅中人不多,零散几位也是赶着谈生意或者旅游跟团早起。
周爱桥捏了捏鼻樑处的口罩,咖啡机运作的声音很快停下。
「周先生,您的两杯咖啡做好了,需要装起来吗?」工作人员握着两杯咖啡徵询。
他们这间酒店常常接待剧组,见到明星演员如三餐一般寻常,工资高,职业操守更高。
「杯托装着就好。」周爱桥说。
「好的。」
周爱桥看着工作人员取出一份杯托, 连在一起的两个坑位将咖啡杯身卡住。也不知联想到什么, 他笑着接过, 端在手上时还仔细瞧了瞧, 满意地上楼,敲响明相凡的房间门。
明相凡在室内,换上了下午要出去的便装内搭。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将她的肤色衬得清透白净。
开门那瞬,周爱桥也不晓得究竟外面的雪白,还是明相凡更白。
第134页
明相凡看着他眼神发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魂儿丢了?」
周爱桥回神,摘下口罩:「见到你魂不守舍。」
明相凡搓了搓身上掉落的鸡皮疙瘩,眼神落在他手上:「哪杯是我的?」
周爱桥将那杯热烫的卡布奇诺拿出来。
明相凡接过时触碰到了他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外面很冷吗?」
「外面不冷。」周爱桥说,「我点了杯冰美式。」
明相凡:「……」
「怎么?明老师关心我?」周爱桥挑眉,眼神若有似无落在她的唇上。
明相凡没化妆,唇色是淡粉,偏白,有种冰雪覆盖的清冷。
「没睡醒吧?」明相凡瞪了他一眼,手绕了半圈,摸到了门后的把手,干脆利落地关门。
周爱桥落了一鼻子灰,没生气,默默喝了一口手上的咖啡,提醒房间里的人:「下午别忘了。」
明相凡靠在门背后,脚后跟怼了一下门,催促人离开:「知道了。」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虽然是半糖,但为什么会这么甜。
-
下午四点半。
陈陈火急火燎赶到明相凡房间。
「啊?凡凡姐,我听凌杉说你要和周老师约会?」陈陈摸着自己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你们在一起了?」
明相凡觉得荒谬:「?谣言就是这么来的。」
陈陈诧异:「那你们没有在一起啊?」
「凌杉说我们在一起了?」明相凡问。
陈陈没说话,正在挑配饰的明相凡一顿,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她表情扭曲支支吾吾的样子,瞬间明白了大半。
「吃个饭而已。」明相凡坐在床边,蹬长靴,「昨天回来的路上他说让我给他几个小时,就当朋友间吃个便饭。顺便也想听听……」
「听听什么?」
「听听他的解释。」
「啊?」陈陈不理解,「什么解释?」
「小屁孩儿,」明相凡绕到卫生间洗了手,出来揉了揉陈陈的头髮,「找凌杉玩儿去吧。」
陈陈羞红一张脸:「凡凡姐!」
明相凡喷了两泵香水,原地转了个圈,对镜子整理了衣领:「走啦!」
等电梯时遇见了熟人,一开门,许柯灵就捂得严严实实从里面出来,见着明相凡还被吓了一跳。
「你要出去么?」许柯灵哎呦一声,拽着明相凡的胳膊问道。
明相凡点头:「是啊。」
许柯灵摆了摆手,把口罩和眼镜摘下来:「先别出去,可能有粉丝什么知道咱们今天休假来着,门口堵的都是人。你现在出去绝对要被扒一层皮。」
明相凡迈出的脚立刻收回。
「行,我先下去看看情况。」明相凡安抚许柯灵笑着说道,「指不定有什么消防通道可以偷偷出去,总不能不给人出去过节的机会吧。」
许柯灵也跟着笑:「试试你就知道了,靠近一楼,感觉头皮都在蹦迪。」
明相凡乘电梯下行,途中给周爱桥发消息。
凡凡吃饭饭:你在哪。
z:实时定位。
凡凡吃饭饭:你什么时候跑酒店外面去了。
z:走秘密通道,我在外面等你。
凡凡吃饭饭:门口粉丝你看见了没。
刚发消息,电梯门就打开了,铺面而来的高分贝人声让明相凡后背的鸡皮疙瘩直冒。
周爱桥也打电话过来。
「不用担心。」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在如此凌乱的环境中,也能清晰入耳,「是一位流量明星今天生日,粉丝过来给他过生日。」
明相凡堵住另一只耳朵,对着手机哦了一声。
「秘密通道怎么走?」
「出电梯,左拐,看见卫生间了么?」
明相凡左右打量,走过去又绕回来,「看见了。」
「卫生间对面有个白色的门,打开,顺着小路出来就好,我在路口等你。」
明相凡找了半天,才看见大型盆栽绿叶子后面隐藏的门把手。
「这酒店真高级,秘密通道就像在玩谍-战。」明相凡摁下门把手,「好啦,那我……」
明相凡一推门,和里面正在开门的人撞了个满怀,手指也无意触到了扬声器模式。
「抱歉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互相道歉,相撞的女生抬眼看了看裹得像只小熊的明相凡,几不可见地盯了几秒钟。
周爱桥在通话那头问:「怎么了?」
「没事儿,撞到人了。」明相凡火急火燎摁灭手机,加快速度挪腾着步子往外走。
穿过不算亮堂的通道,刚看见天光,一辆通身漆黑的轿车驶入眼前。
车窗缓缓降下,周爱桥从驾驶座倾身,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上车。」
明相凡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开门坐进去,拍了拍脑袋上的雪:「吃个饭就跟偷情似的。」
这句话,无端和五年前一样亲昵。
话音刚落,两人都愣住了。
最后还是明相凡咳了一声,清嗓子道:「我们去哪儿吃饭?」
「安全带。」周爱桥提醒。
明相凡恍然,扯过带子扣好。
周爱桥:「去我家。」
明相凡当即握紧了安全带:「你你你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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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启动车子,勾唇一笑:「后悔也来不及了。」
「跳车可以吗?」明相凡绷着一张脸,异常严肃。
「如果你不想明天街头巷尾的娱乐八卦上都在说——新晋小花旦无故跳车,是情感受挫还是金钱纠纷……」
周爱桥话还没说完,明相凡就阻止道:「打住打住,去去去,哪儿都去。」
红灯。
车子停下。
周爱桥抿唇,侧首看她:「是生是死都和我一起?」
明相凡嫌弃地看他一眼:「周老师,你好肉麻哎。」
周爱桥摇摇头,笑了一声,启动车辆。
随风舞动的雪花被疾驰的车辆撞散,雪花汇聚一圈,原地打转后,飞往更高处,随后又慢慢坠落,融化在地面上,很快消失不见。
车子停在市中心一处楼盘底下停车场里。
明相凡下车前扯掉了围巾,正抱在手中,准备下车再套上脖子。周爱桥解开安全带,「围巾放车上吧。」
明相凡有点纠结。
周爱桥又说:「放家里也行。」
两方对比,明相凡飞快将围巾扔进后座。
此处楼盘位于青荷市中心,一梯一户,私人刷卡电梯。
顶楼能俯瞰整个青荷市,夜间尽揽灯火阑珊。
不过电梯在12楼便停了下来。
周爱桥先出去,手挡在门上,等着明相凡跟上来:「欢迎回家。」
明相凡顿了顿:「那处公寓呢?」
周爱桥从鞋柜中拿出拖鞋,放在明相凡的脚前:「还在。」
明相凡坐在门口的小凳上换鞋,长靴上的绑带有很多,明相凡慢慢解开,周爱桥也不着急,蹲在旁边,给她解另一只长靴上的鞋带。
「那为什么不去哪里?」明相凡穿上毛绒绒的拖鞋说,「你该不会是向我炫耀你买了套市中心的房子吧?」
周爱桥被她奇怪的脑迴路气得不想说话,最后无奈戳了戳她的额角:「这间房的房号是多少?」
明相凡怔住:「这不是一梯一户吗?还有房号?」
周爱桥重重地嘆了口气,输入密码1201,将门敞开,拉着她的手录入指纹。
明相凡看着他不断调整拇指的覆盖面,试探着猜:「12楼?」
「那只有一户应该是12零几?」周爱桥循循善诱。
「1201……」
「哒」一声,指纹也录入完毕。
「这是你的家。」周爱桥站在逆光处,静静看着明相凡。
楼梯间十分宽敞,四周都静谧。大门敞开,室内的光线莹白,迫不及待从房间里涌出来,亮得她眼睛刺痛。
「1201,这个数字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这个家,也永远是你的避风港。」周爱桥说道。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便叫她能涌出热泪。
家这个概念,最初对她而言,是永远排在最后的待选择。后来她有了家,李听玉和初若在她少不更事时给予亲人般的爱,那是她对于家的第一次定义。
家是温暖的。
是一盏简单的小桔灯,在深夜等她回家。
后来,家是想和他走下去。
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数广袤银河里的星,揽大千世界的景。
明相凡垂下头,用手擦掉脸颊上的泪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个房子我不能收。我的家,用自己赚来的钱买才算是不愧对我自己。」
周爱桥将她拉进房间。
门啪嗒一声关上。
周爱桥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为她拭去眼泪。
「不要有心理负担。」周爱桥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我们在一起时,我便想买这里,但是当年这里还在修建。后来这里建好了,我便买了下来。公寓那边——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很怕回到那里,一回到那里,看着熟悉的碗碟,你穿过、碰过的衣服,我就恨不得立刻找到你,告诉你,我很爱你,我很需要你。无关我的病症,只关于我的心脏。我的心脏无时无刻不再祈求,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明相凡抬起眼睛,红透的眼眶中还残存着一汪即将譁然的清潭。
「周爱桥,」明相凡伸手抵在他的锁骨处,说是相抵,更不如说是垂搭,「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周爱桥的唿吸都快听不见。他能察觉自己的心率似乎已经快要冲破医疗定值。但是耳边寂静,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想要听见的话吹得灰飞烟灭。
「嗯。」周爱桥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松垮了肩颈,自嘲地笑了一声,「你说吧,我听着。」
「曾经我对于爱情的想法很简单,简单到,我认为用一颗真心就能换来另一颗真心。遇不到,兴许只是时间问题。」明相凡嘆了口气,「我没有经歷过你死我活的爱情,在我们的感情开始前,我认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但是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我,爱情不是嘴皮子一碰,心灵感应那瞬间就能产生的。它或许要经过漫长的时间锤鍊,又或许需要无数次的分分合合。两人在不停的错误答案中磨合,『你迁就我,我谅解你』,直到我们适合生存。」
「我想我们目前需要冷静。《蒲公英》让我们再次相逢,但你分不清究竟是欲望的趋势,还是心里那丝不甘,使得我们再次被捆绑在一起。而现在我们深陷《相见欢》,我分不清楚我对你,究竟是周爱桥的念念不忘,还是元蔚的心有余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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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小时候在饰品店逗留,她喜欢亮晶晶的发卡,戴在头上遇见太阳都会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而她长大,身上每一处都可以被代言商安排上华美高贵的珠宝首饰,可她已不再稚嫩,不再是那个去阳光下蹦蹦跳跳的女孩儿。
她明白自己在成长,可又会时不时去怀念从前的自己。
就像这段感情,她想要回溯,给自己和周爱桥一个机会,却永远都捋不清自己的心意。
她无法欺骗自己,却也想对得起这份感情。
周爱桥微微拱起身子,半弯,将明相凡抱进怀里。
「阿凡,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少于我们分开的时间;也知道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信息素的吸引、不是因为曾经的双相;更明白我这颗心脏,随时随地都在说『我很爱你』。」
周爱桥蹭了蹭明相凡的脑袋,两人的头髮勾缠在一起。如同冬天和雪花,永远不可能从人类的常识中分离。
周爱桥像一只小猫般寻求庇护:「我等你,不论多久我都等,等你想明白自己的心,也等你回头愿意看我一眼。」
明相凡也伸手,回抱住了他:「谢谢你。」
「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周爱桥闷闷道。
周爱桥时不时会在这里住,因此冰箱中的蔬菜都是新鲜的,昨日他安排了小罗填补冰箱的肉类,他和明相凡的元旦烛光晚餐这才有了牛排的加入。
两人下午「谈心」后,又回归到了原本的社交状态。
不过对明相凡来说,她更能心平气和的和周爱桥坐下好好聊聊天。
不谈感情,讲讲花草,又或者聊聊圈内的八卦。
似乎几小时前出现的画面只是两人做的一场梦。
夜幕低垂。
楼层的布局基本相同,客厅面积较大,安装了落地窗,从窗边望去,周围被高楼包围。
周爱桥走到她身后,将来时穿上的外套给她披上,胳膊肘上同样挂着绒毯。
「想出去么?」
「去哪儿?」
「顶楼。」
「?」
直到进入电梯,周爱桥掏出顶楼住宅卡的时候,明相凡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你别告诉我,你把顶楼也买了。」明相凡裹紧自己的外套,发出了穷人的感嘆。
周爱桥将房卡扔进她的衣服兜里:「顶楼送平台,一起买挺划算的。」
「还是有钱啊……」明相凡快哭了,不知道是被羡慕哭还是被外面的冷风冻哭的。
顶楼的住宅和楼下有几处不一样,从电梯出去后,先入户,客厅面积比楼下小一半,那处开了一个门,打开门出去,便是这座楼盘一览青荷的露台。
门刚开启,外面的冷风便勐地往她身上裸-露的地方钻。
周爱桥展开绒毯,将她兜头裹住。
「冷么?」周爱桥低头问她。
明相凡摇摇头,比起冷风,露台上的景色看一眼,便能忘却所有繁杂的事情。
「好美啊。」明相凡感嘆道。
整个青荷似乎变成了一块块的乐高,闪烁着细碎亮光,拼接成了这座城市。
从露台上向下望去,大大小小的街巷变成了连接亮块的荧线,将毫无关联的高楼串联。人变成了蚂蚁般的黑点,也有人提早在大街上燃放了烟花,你追我赶,笑声似乎能冲破空间的阻碍,传至明相凡的耳边。
空中又渐渐落下了鹅毛般的雪。
耳边似乎有滋滋的声响。
明相凡侧头看过去,周爱桥刚点燃仙女棒,见她看来,将手上的一股脑塞过去。
明相凡咧开嘴笑道:「烟花哎。」
「是啊,烟花。」周爱桥看着她笑,在那一刻,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的痕迹。她在闹,他看着她笑。
明相凡举着两束仙女棒,张开双臂,面对着青荷附近陆陆续续升空的烟花大声唿喊:「新的一年!若若姐和奶奶要健健康康!咕噜多吃两碗饭!剧组拍摄顺利!工资越来越多!」
明相凡松了一口气,在仙女棒燃尽的那一刻将所有愿望说出口。
周围烟花的声音如雷鸣,一声大过一声。
周爱桥走到她的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没有我的愿望?」
明相凡一愣,他温热的气息似乎从耳廓吹进了心弦。
「那看在你今日带我看这么美的一场烟花的份儿上……」明相凡故意吊着声音。
「嗯?」
「愿你美梦成真。」
周爱桥揪住绒毯的两头,将人裹得更严实,只剩下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
「好。」周爱桥垂着头,与明相凡额头相抵。
恍若这是一场神圣的烙印仪式。
两人身后,无数烟火绽放,都在为这场仪式庆贺。
而他,终于能与她渡过第一个新年。
他的愿望很简单——
此后每个新年,他都能出现在她的身边。
告诉她:「我很爱你。」
烟火断断续续结束,时针已经划到凌晨一点半。
明相凡和他进屋,周爱桥打量了一下餐厨的设备:「先在这儿坐会吧,我去烧水,想喝牛奶还是?」
「都行。」明相凡啊秋一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周爱桥默默她的额头,没发烧:「早知道就在室内看烟花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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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摆手:「道什么歉,外面看更震撼哎,赚了……啊秋!」
周爱桥连忙折身去烧水。
明相凡靠在沙发上,却突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硌得疼。
手伸到后面摸了摸,感觉像是一个糖盒。
明相凡将盒子掏出来,来回看了看,没什么特殊之处。
正要放回去,盖子松垮,差点砸地板上。明相凡眼疾手快接住,也顺势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一封信。
上面写着:迟到的情书。
————
「16岁的明相凡同学,你好。」
很冒昧给你写这封信,首先我需要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演员,姓名周爱桥。
也许你很惊讶,我为什么会给你写这一封信。
但是如果我说我是从十年后穿越回来的呢,会不会有些不可置信?
我比你大了三岁,此时我应该……刚入大学。你现在应该也在和数不清的试卷做斗争吧?作为一个「未来人士」,我透露你一个小秘密。
你在高二那年,会分化成一个alpha。
你不相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你还会在大学毕业那年再次遇见我。
————
「18岁的明相凡同学,你好。」
我们又见面了。
刚刚接到青荷大学的入学通知是么?
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金榜题名。
请问你现在还能记起我当时告诉你的小秘密么?
你有没有变成一位alpha?
你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其实如果按照我的思维来讲,应该是——
命运想让你遇见我。
————
「21岁的明相凡同学,你好。」
恭喜你,完成自己高中许下的愿望了——
「吃遍天下所有瓜。」
不过当狗仔有一点不好,太损耗身体健康了。
我有个建议,希望你快点去找我。
我能免费透露你很多内部的瓜。
你又不相信?
哎,那等着你那可怕的上司下达指令吧。
我在小窝等你。
————
「22岁的明相凡,你好。」
距离我们分手已有月余,我有点想你。
对不起。
我……
愿你前程似锦。
————
「23岁的明相凡,你好。」
我在电视荧幕上见到你了。
其实在我第一次遇到你时,就觉得比「狗仔」更适合你的工作,应该是演员。
作为新人演员,你的表演已经很棒了。
但是为什么瘦了那么多?
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又想你多拍戏,好让我能在更多平台看见你的身影。
又不想你多拍戏,怕你陷入死循环,身体吃不消。
奶奶我看过很多次,恢復的状态不错。
咕噜我也时常去餵养、遛弯儿。
她很乖,很像你。
……
希望你此后一展宏图。
————
「24岁的明相凡,你好。」
我好想好想你。
以前和你说,想要退居幕后,但在此之前,我想完成最后一件事情。
我患上抑郁后转变为双相。
因为你的出现,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司教授曾说,这很危险。但近几年我的求生意识又让他转变了想法。他说,这是一种好转的开始。
近几年,在凌杉和司教授的帮助下,我的双相併未再犯。
而结束这一切的方法,便是从哪里开始,就要从哪里结束。
我十八岁拍摄了《小山》,二十八岁那年,我会拍摄《蒲公英恋人》
对我电影生涯画上句号。
忘了和你说,如今我已经和周家完全一刀两断。
而我也不需要伪装自己的笑容和那些不算朋友的人维持关系。
————
「25岁的明相凡,你好」
怎么办,最近看了很多你拍过的戏。
一摊开剧本就是你的身影。
这个角色很适合你,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出演?
很巧,我竟然看见了有人剪辑我们视频。
这就是cp拉郎配么?
我很喜欢。
再和你说一个秘密吧,今年夏天,我们会重逢。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三四章《相见欢》副本完结!我的两个宝宝就要在一起了!
娇娇准备接受妈妈寄出的屠龙刀(dbq
第62章 相见欢
◎(七)情至浓时。◎
元蔚在回府的路上就发了高热。
公孙惠对此很是头疼。
马车停靠在林中一角, 公孙惠将披风盖在他的身上,随后下车。
符命在一侧站立,手中还拿着刚才从信鸽腿上卸下的密信。
「主子。」符命递出纸条。
公孙惠大致看了一眼, 接过符命手中的火摺子,将其焚烧殆尽。
「可以放信给朝廷了。」公孙惠淡漠开口。
「领命。」符命犹疑, 「那……太子怎么办?」依照公孙惠现在对其似有若无的性情,待到洛阳城破,元兆麟,是杀还是不杀?
公孙惠看着地面泥土里碾碎的落叶, 脚步似乎无措地挪腾了一瞬。
「符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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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在。」
公孙惠闭上眼睛, 听着竹叶被风吹乱的声响:「你说,何为喜欢?」
符命微微抬头, 鼓起勇气看着永远立在他身前的女子。
她是当朝帝师,是慕容家的最后一丝血脉,是他永远的主子。
可她同样也是他受伤时第一个为他包扎的人, 是与他同生共死的人。
何为心动?这世间恐怕没人能比他更清楚。
她是朗月, 而他永远是围绕着朗月的疏星。
「大概,是时时刻刻都想让她自由吧。」符命垂下头,在黑夜中依旧裹藏着自己那抹心思,「希望她日日开心,不再整日皱眉伤身。」
「希望他自由,望他日日开心?」公孙惠睁开眼睛,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绶带,「这便是喜欢?」
「属下胡言乱语, 主子勿怪。」符命半跪在地面上请罪。
「未曾生气, 起来吧。」公孙惠嘆了口气, 转身往马车的方向走了。
临近马车, 便有侍卫来报:「主上,太子殿下不肯进药。」
公孙惠闻言蹙眉:「连一张人的嘴都掰不开?」
「太子殿下……防备心很重。」侍卫跪地,「请主上降罪。」
公孙惠揉了揉眉心,摊开手:「将药给我。」
侍卫连忙将药瓶和水包一同递给了公孙惠。
上了马车后,她才知道侍卫所说的不肯进药是怎么一回事。
元蔚的衣襟在挣扎间撕扯了大半,牙齿磕碰在下唇上,血迹顺着下颌流向脖颈。高热促使他的面色通红,眼尾更似被晚霞熏红,意识朦胧间,见着公孙惠的身影,一丝破碎的呻-吟从他唇齿间钻了出来。
「阿姐……」元蔚强行撑着自己身体,倚靠着马车的坐席,「我好难受……」
公孙惠掀开袍子坐下,在外浸透冷风的公孙惠对于此事的元蔚来说如同天降甘霖,几乎是刚落座,元蔚的身子就已经缠了过来。
「将药喝了。」公孙惠揪开药瓶上的软布塞,倒出几粒药,放在元蔚的眼皮子底下。
元蔚伸手攀过来,握住了公孙惠的手腕,掌心里的药丸被撞得四处逃窜,公孙惠皱眉看过去,却见元蔚一脸可怜模样:「我……我好似不是发热。」
公孙惠疑惑:「什么?」
见他面色上不断泛起潮红,行为举止也更为大胆,时不时睁开的眼睛中透露出的那抹情-欲和先前公孙惠在宫中的情形几近相同。
公孙惠伸手,触摸他的额头。
额头的温度贴近正常,看来先前是误判。
「符命。」公孙惠开口。
符命很快出现在马车窗边:「属下在。」
元蔚将自己挤进公孙惠怀中,贴着她的心口,小声撒娇道:「我不想见太医。」
公孙惠一顿:「为何。」
「太医知道了,朝廷上那些大臣肯定也会知晓,到时候肯定又要给阿耶上摺子。」
话已至此,公孙惠也不能拖着一个中了情毒之人回到皇宫。
公孙府四下都有人盯着,似乎也不是什么安分的地方。
「在附近找一处宜居的宅子吧。」公孙惠无奈对着窗外说道。
符命愣了一瞬,随后追问道:「主子城郊那处小宅……是最近的了,是否去那处?」
公孙惠扣住元蔚后颈的穴位,不出两息,人便昏倒在她的怀中。
「那便去吧。」公孙惠将人放平,掸了掸袖子,「顺便将芦竹馆的傅先生请来,三坛钟淬白相邀。」
天降破晓,元蔚意识模煳,整个人在床榻间打滚。
公孙惠在主厅,饮了两盏浓茶,方才清醒了神思。厅内已经站了数位密探,尽数上报近些时日京都的状况。
「大军若攻入洛阳,谁来做皇帝?」蓄着山羊鬍的老者感嘆,「我不认为那祁将军,没有这等野心。」
众人议论纷纷:「要不我们挟持那废物太子?主上做个独揽大权的摄政王也无不可,等那废物小命不保之时,勒令其写下遗诏传位主子不就好了?」
「你个混帐,主子目的是为慕容家洗冤,要是即位,不还是元家的江山?白白给元家一个清白明君的后世之名。」
「是在下煳涂了。」
厅中七嘴八舌的说着,嚷得公孙惠青筋鼓胀。一时未曾阻拦,话题又扯上了元蔚,惹得她心绪不宁。
「先下去吧,此事容后再议。」
众人的眼神互相交流了一番,最后作揖告辞。
符命这才从屏风处绕进来。
「主子,太子殿下醒了。」符命道。
「醒了便醒了,让傅先生为其诊治就好。」公孙惠抿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见符命欲言又止,「怎么?」
符命一五一十汇报:「傅先生有话要单独和主子说。」
厅后绕过竹园,便是公孙惠往常安置的地方。
如今里面窝藏了当朝的太子殿下,就似平静的潭水中突然落入一颗石子。
傅先生在卧榻之外的主厅站着。
公孙惠摆摆手:「符命,让影卫都撤了,十丈。」
「是。」符命很快消失在这片竹园中。
「先生。」公孙惠问,「里面那位,究竟中了什么情毒?」
傅先生年过半百,容貌却似而立之人,身姿也健朗,他瞧了一眼内室缩成一团的人,摇摇头:「你这位小友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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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这样问?」公孙惠诧异。
傅先生:「你这位小友中的不是一般的情毒。而是—— 」
公孙惠抬眼看了他一眼:「先生有话直说。」
「楚倌中,断袖欢爱之物。」
公孙惠的眉心不适当地抽动了一下:「断袖欢爱?」
傅先生长舒一口气:「是啊,非男子不能解。」
公孙惠掩在袖袍下的手握紧又松开:「先生可知这毒,大约什么时辰中得么?」
傅先生思索片刻:「中途你将他打晕过,因此延缓了一段时间的意识。照常推算,应当时昨日亥时。」
亥时。
正是元蔚被绑的时辰。
这毒竟然能藏匿这么久。
公孙惠在心中盘算:「多谢先生,钟淬白找符命就好。」
「多谢。」傅先生扛着药箱急匆匆出了门。
公孙惠背着手,在屏风面前站了片刻。
随后走进去,元蔚就像一只遇见生人躲匿的猫,将自己牢牢盖在被子下面,仔细看,人还在发颤。
「太子。」
被子抽搐了一下。
公孙惠上前一步,又叫了一声:「元兆麟。」
被子下面传来闷闷的声音:「帝师不要叫我了。」
公孙惠笑了笑:「刚才不是还在叫我阿姐,此时怎么又成了帝师?」
「……」被子里不再言语。
公孙惠上前一步,径直掀开了元蔚身上盖住的被子。
元蔚此刻头髮披散,衣服也仅剩内里白衬,眼神悽惶且无措,无端让人生出一些歹念。
「能忍么?」公孙惠伸手,指尖挑开一缕黏在元蔚脸颊上的头髮。
元蔚身子抖了抖:「我……我不知道。」他的脸在潮红中又浮上了一层热度,指头下意识揪住衣角,□□成一团。
公孙惠坐在他床榻边,「刚才傅先生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元蔚喘了一口粗气:「我听见了。」
「我可以替殿下找一位楚倌里干净的男子,解毒后杀了便是。」公孙惠提议道,「这样,殿下不必被情毒所扰,这世间也只有你我二人知晓此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元蔚闻言,眼底立刻就涌出眼泪,抓住元蔚放在榻边的手:「能不能,不要……」
「嗯?」公孙惠不解,「不要什么?」
元蔚:「不要那些人……」
公孙惠:「那殿下便要一个人捱着。」
元蔚握着公孙惠的手,缓缓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元蔚歪头依靠着,仿佛在寻求爱。
「阿姐不行么?」
「就像上次我帮阿姐。」
「这次阿姐帮帮我,成么?」
公孙惠眼神如利刃般看向元蔚,「殿下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元蔚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一直都清楚。」元蔚喊着哭腔的声音接着道,「以前我不懂喜欢与依赖的区别,怕见你不是因为我害怕你,而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努力多学一日的知识,便能多一日见到你……」
「帝师这么聪明,应当很早就看出来了吧?」元蔚问道。
公孙惠未言。
元蔚渐渐靠近公孙惠,眼神贪婪又痴迷地看着她的眉眼、鼻樑、嘴唇。
她的眼神落在两人之间,很复杂,意识混乱的元蔚也分不清那样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只知道,此刻的公孙惠对她而言,是庄周梦蝶里的惊鸿。
「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元蔚薄唇轻启,几近吻上公孙惠的唇瓣。
「望帝师垂怜。」元蔚俯身,喊着滚烫爱意的吻落在公孙惠的唇角,「阿姐亲亲我吧。」
作者有话说:
*引用自(宋)朱敦儒《西江月》
最近更新有点不太稳定,不过一周2w字保底嗷!宝贝们囤囤看也行~
第63章 相见欢
◎(八)情难自己。◎
公孙惠挪开眼神, 不去瞧他的表情,也不去听他破碎的声音。
外间已有阳光透过窗棱照入寝殿,竹影在微风吹拂下摇摆不定, 这是大好的一个冬日。
元蔚的吻像是濛濛细雨、待哺育的幼鹿,密集, 不停渴求。
公孙惠的唇就像是甘霖,吸引着他不断追逐。
二人的腰带不知不觉滑落。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
披散的髮丝贴着脸颊,上有汗水滚落,一丝一缕, 黏在稀薄的空气中。
公孙惠微微眯着眼睛, 看着元蔚白净的脖颈,那里像是春日刚冒头的幼竹, 稚嫩,手掌覆盖上去,轻轻一扭就能折断。
「别乱动。」公孙惠哑着嗓子开口。
元蔚神智已经模煳, 只是急忙将她的手握住, 稚嫩无比地学着她曾经的动作。
公孙惠阻止了他,半晌,稳住自己的心跳,开口道:「净手。」
元蔚坐在床榻之上,目送公孙惠去净室。
他抬起手,覆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那里,蓬勃生机,名为钟爱的种子正在发芽。
公孙惠从净室出来, 见着矮桌上, 前不久採摘沖泡茶叶的蜜罐, 指尖微微抽动, 最后俯身将其拿起。
经过格挡,在一旁垂挂的帘子晃动了一下,飘飘然坠下,挡住了室内的旖旎。
魂灵吹动,心也颠倒。
第140页
一个时辰后,公孙惠起身再次去净手。
元蔚羞红了一张脸侧躺在床上,半张脸躲在被下,只露出一双盈盈的小鹿眼睛。
公孙惠放下空了的蜜罐,走到近前问他:「要不要祛肿痛的药膏?我让符命去拿。」
元蔚眨了眨眼睛,两息后反应过来,眼眶里羞愧地氤氲雾气:「不……不用的。」
公孙惠抬手,探了探他的额温。
「仍旧有些发热。」
元蔚从被中伸出一只手,将人拉下来,坐在床榻边上,「阿姐,我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公孙惠未言语。
元蔚牢牢捏着她的两根手指,想要用自己的体热驱赶先前的黏腻。
元蔚黑鸦似的眼睫忽闪,困极。
公孙惠另一只手摸摸他的眉心,轻声道:「睡吧。」
元蔚紧攥着她的手指,嗯了一声,小声说道:「阿姐,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公孙惠静静瞧着他阖上的双眸,心尖却似空了一处,穿堂风正肆无忌惮地涌入。
明明人就在她的眼前,却总有一种不会属于她的错觉。
公孙惠等人熟睡,帮其掖了被子。
走出房门,日头减弱,太阳被厚重的云层掩埋。
公孙惠仰头,盯着光源看了片刻,
符命接到了紧急信件,正在院外焦急等候。
「主子,祁氏那边的信。」
公孙惠打开,不过一日,大军已至洛阳城外。
「昭告慕容家门生吧。」公孙惠将密信交给符命,说道,「从明日起,不必去上朝了。」
「是。」符命问道,「那……太子是否今日回宫?」
待到太子回宫,宫中元氏一族的人,便会在某日全部变成刀下亡魂。
十四年。
夜夜噩梦缠身的十四年。
她是慕容一族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那时她才八岁。
母亲被砍杀在她的面前,父亲亦被万箭穿心,兄长为护她,和元氏手下的兵殊死搏斗,襁褓中的妹妹被活活摔死……慕容一族的血在洛阳淌了整整十日。
她被影卫统领送至关外祁氏一族。
自此,她背负上了慕容一族的荣辱。是生是死都不能退缩。
十岁的时候,就算再害怕,也会提起长剑,砍下元氏残部的头颅。
十二岁的时候,就算再想玩,也会挑灯夜读,将兵书倒背如流。
十五岁及笄,旁人家女子谈论婚嫁,而她穿上厚重男袍,带着兄长的小字,改做公孙惠活下去。
她从未穿过女子的轻纱罗裙,也从未梳过女子的高髻,到她二十二岁,生辰贺礼中更无珠钗珍宝。
她还是她吗?
有时候夜深之时辗转反侧,她也会这样想。
为慕容一族復仇是捆绑住她余生的锁链,这头是她,另一头是没入深海的石。
就在即将随着石块坠入深海时,有人拿了钥匙来。
元蔚从小无忧无虑,比起他的赤诚无惧,更多担惊受怕的是照看他的宫人。
作为元氏一族唯一存活下的后辈,他的存在,似乎是为了对衬公孙惠的孤寂。
他的家和满安乐,活得恣意,喜欢与爱都能坦然面对。
而她,将所有情绪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心防高似城楼。
她这二十二年,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就是在九岁那年,只身一人潜入动乱的后宫,给元夫易的有孕小妾下毒。小孩儿命大活了下来,而她在十九岁那年,再一次放过了他。
元蔚在她的眼皮下长大。
是她唯一的心软。
符命担忧地看了一眼公孙惠:「主子……」
公孙惠回神,胸口一直隐隐作痛的地方突然锥心,公孙惠俯身,接连不断地呕出鲜血。
符命大惊失色,高声唤影卫将还未离去的傅先生绑来。
公孙惠扶着符命的胳膊,苦笑一声:「这都是命……」
若她不曾心软,若她未经歷这一遭。
一切都会不同。
她动心了。
她不想让他死。
「你说什么?」符命钳住公孙惠的身体,将人放在了台阶上坐好。
公孙惠看着园中飘摇的竹,心想,要是现在死了,好似也并不亏。
眼前逐渐被黑暗笼罩,公孙惠昏倒在符命怀中。
符命犹豫再三,最后将人打横抱起,移至另一侧的寝房中。
一张白纸从符命袖中滑落,像极了蒲公英的种子,飘啊飘,落在了窗棱下。
三日后,元蔚身体缓过劲来,不过脸色仍旧苍白。
公孙惠已经照常生活,白日匆忙,夜间挑灯不知在批覆何事,元蔚好几次想去找她,行至书房门前时又顿住脚步。
元蔚也似乎被公孙惠默认留在院中,未曾回宫。
两人真正见着面,又是四日后。
公孙惠从书房来,去元蔚房中的桌案上取备用的砚台。
元蔚正巧也在习字。
公孙惠走进,才发现元蔚并未参照歷朝书法大家的笔迹,而是……
在参照她的字迹。
「文敏阿姐。」元蔚抬头,看着她笑了笑,将宣纸的角铺平,「写得不好,不过已经有五成相像了。」
公孙惠顿住脚步,瞧着他笔下未干的墨。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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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忽然想起这句词?」公孙惠问道。
元蔚转回头,看着宣纸上完整的词,喃喃道:「相见欢……每次见到阿姐,我心都欢喜。」
料峭风起,元蔚煮了一壶茶,夜间送去书房。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走进公孙惠的地界。
公孙惠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你最近为何不唤我帝师了?」
眼神落在元蔚正在斟茶的手上,丝毫未有波澜。
元蔚笑笑:「我如今在宫外,当然按照平常百姓的称谓来换阿姐。兴许叫着叫着,我也不再害怕阿姐。」
公孙惠仰头将茶喝干,元蔚接过,又斟了一杯。
「阿姐最近都要忙到这么晚么……」元蔚问道。
公孙惠接茶盏的手一顿,近些时日宫中死的人太多,自己身上似乎也萦绕了很多血腥味。
莫非是察觉了什么?
她抬眼欲看去,却被元蔚上前一步,遮住了眼睛。
「阿姐休息休息吧。」元蔚挪开手掌,食指和中指慢慢在公孙惠的鬓角按动。
公孙惠闭着眼,突然问他一句:「你想做皇帝么。」
元蔚一怔,指尖颤了颤,瞬息间恢復原状。
「我不想。」元蔚实话实说,「如果日子都像今日这样便好了。」
「嗯?」公孙惠不解。
元蔚轻声说道:「如果日子都像今日,阿姐忙碌一日,我在院中等候,这是不是就是画本子中所说的小家?」
公孙惠笑了笑,嗯了一声:「是。」
小家。
这个词真美好。
元蔚看着公孙惠疲累的容貌,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她的眉毛,替她舒展眉心。
「不要皱眉。」元蔚说,「这样会开天眼。」
公孙惠被气笑:「你又看了什么浑书?」
元蔚仔仔细细描摹她的脸,「话本上说,常常皱眉的人,眉心会出现一道竖线,久而久之,那就成了一道类似第三只眼睛的存在,俗称天眼。」
「这样啊——」公孙惠扬唇一笑,「等我开了天眼,一定第一时间看看你的前世是不是一只狸奴。」
「为什么?」
「因为,」公孙惠睁开眼睛,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融,「你很黏人。」
「阿姐取笑我。」元蔚松了手,侧过身整理茶盏。
公孙惠抿了抿唇,起身,将他手肘一握,转过他的身子。
公孙惠盯着他的唇:「渴吗?」
「什么?」元蔚不解。
她又耐心再问一次:「口渴么。」公孙惠伸手,摸了摸他唇上的一道口子,那是上次亲吻他时留下的,「又裂开了。」
元蔚被她看得神情不自然,别扭道:「好像……有点。」
公孙惠伸手,抚摸他的侧脸:「元兆麟。」
元蔚咽了一下口水,嗯了一声。
公孙惠败下阵来:「我似乎——」
她没说完,倾身吻了上去。
似乎什么。
元蔚脑袋一片空白,比起乱七八糟的心跳声,更具有触感的,是唇上正在吮吸他唇瓣的嘴唇。
那是公孙惠的吻。
她在亲他。
公孙惠吻得干脆,步步紧逼,带着僵硬的元蔚转换唿吸。喘息声不断在狭小的空间中蒸腾。
一池冬日的冰解冻。
春水渐融融。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一次性写完,但是考虑结局章是个刀,还是分开吧~
这章甜甜亲亲^^
啾咪啾咪
*依旧引用自(唐)李煜《相见欢》
第64章 相见欢·完
◎(九)太子自刎。◎
不出半月, 洛阳已是一片混乱的景象。
朝堂之上早就分崩离析,公孙惠带入朝廷的人接到命令后顷刻间都退出朝野,元夫易急急招揽朝臣将领, 看见零零散散几人,当即在殿上被气晕。
公孙惠在入朝堂三年间, 早已将当年与元夫易一起灭前朝的头领砍杀大半。
元夫易上了年纪,猜忌心一日高过一日,公孙惠都不用安插证据,似有若无用言语挑拨, 元夫易便会自行开始怀疑。
他是篡位之人, 看什么自然都像篡位。
这江山,算是毁在他自己手中都不为过。
公孙惠这几日常去宫外祁氏大营。
领兵之人, 便是同她一起长大的祁家嫡子,祁卞。
祁卞站在沙台后插旗子,见到帐篷内光影晃动, 一抬头, 又看见公孙惠。
「来了?」祁卞拍了拍手上的沙子,接过侍从递来的巾帕,走到案桌前。
「找我何事?」公孙惠并未落座,径直开口。
祁卞沏茶的手一顿,茶水溅到桌案上,汇聚成一团。
「没事也不能找你?」祁卞说,「我就是来了洛阳,听人说起公孙帝师与太子殿下常并肩出行, 私下关系非常要好……」
公孙惠闻言, 眉头紧皱:「有话不妨直说。」
「文敏, 你何故生这么大气?」祁卞将茶盏递过来, 「你说——将元蔚请来这大营中做客,元夫易会不会亲自给你下跪磕头?又或者说,能直接将自己的头颅献上?」
公孙惠闭上眼睛,平復了四下躁动的气息,心跳趋于平缓。
「元夫易如今贪生怕死,要献上自己的脑袋,他定然不肯。」
「是吗?」祁卞摩挲着茶盏的边缘,「都说父债子偿,要不,我砍了元蔚的脑袋,祭奠你们慕容家的千百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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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惠抬起双眸,直直盯着对方:「祁卞,说话一定要这样拐弯抹角?」
祁卞哈哈大笑,拍了一下桌子:「看来传言是真的?」
公孙惠平静说道:「你要是敢动元蔚一根头髮,这洛阳城的龙椅,你永远也别想坐上。」
祁卞也收起不羁的笑容,看着公孙惠的眼里满是怀念:「我还记得幼时,你跟在我身后,我们知无不言,从来没有秘密。」
他看过来的眼神里蔓延了侵-略:「每每接到密信,上面书写的都是你和那个废物太子如何恩爱,文敏,我们是何时走到这一步的?你难道忘记了你们慕容家的深仇大恨?对于元氏一族的人,你竟然还敢动心?若我这大军迟来数月,你是不是还要和那个杂碎成婚?」
公孙惠冷笑一声,轻声嗤笑道:「祁卞,想要当皇帝就直说。」
祁卞未接话,公孙惠接着道:
丽嘉
「你无非就是怕我爱上元蔚,怕我狠不下心杀元氏的人为你登基称帝清路罢了。怕我有二心,怕我不肯辅佐你,更怕我和朝廷早就同流合污是么?」
看见祁卞略有躲闪的眼神,公孙惠明白了自己今日的猜测都是对的。
「灯会那天的箭,不设防的土匪山,元蔚身上下的药,都是你对我的试探罢了。」公孙惠后退一步,「祁卞,你很可笑。是你先不将我当同阵营的人看待,最后却倒打一耙。我这十四年,算是轻看你了。」
话落,公孙惠就转身离开。
营帐的门帘打开又关上。
光线只充盈了一瞬。
清茶已经凉透,祁卞在黑暗中哼笑一声,命手下副将进来。
「将那太子捆了。」
副将询问:「据密信所说,那太子至今仍藏在小姐的院落中,我们径直去捆,小姐会不会生气?」
祁卞将茶水全部浇到火盆里,滋滋的声音伴随着浓重的烟雾,在棚内蔓延。
「生气又如何,人都死了,她再生气也不会跟着一起死。」祁卞唇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惨状。
副将领命出去,祁卞看着他的背影,志在必得的眼缓缓闭上。
茶盏被扔进火盆,祁卞大步离去:「将这帐烧了!」
-
此时,皇宫中已是一片狼籍,祁军还未攻打洛阳,内部早腐朽崩溃,宫殿内外都是逃命的宫人。元夫易缠绵塌前,一个能抵御的将领都挑不出来。
后妃也早带着金银珠宝逃往宫外,不出半日,天上落了雪,后宫萧索景色更甚。
皇后和几位得宠的贵妃被困在正殿,元夫易暗卫的刀就落在她们的脖颈上,逃脱不能。
「朕的皇位还没坐够,死都不会从这里下去!你们!也不能!」元夫易连咳数声,吊着气说道,「朕金银宠着你们,给你们至高无上的位分,到头来竟然不愿与我共死……一个个的,竟都想逃命……」
先前最不受宠,位分却抬到贵妃之位的章蓝哭嚷着开口:「皇上,你应该跟我们一起逃,我们都留在这里等叛军攻来是为何啊?留下性命,后日再战也无不可啊!」
「后日再战?」元夫易笑了,抽出侍卫一把刀直接刺进章蓝的心口。
他拔出鲜血淋漓的剑,狂笑:「哪有后日,公孙惠给朕反了,元兆麟至今不知影踪……呵。就算知道了影踪又如何?他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身子,除了等死还能干什么?」
逃命宫人的尖叫和刀剑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
元夫易看着火光四溢的宫殿一角,用剑指着跪在地上的每一位妃嫔:「你们、都得陪着朕死。」
竹影摇晃,同落雪一起的沙沙声扰乱了元蔚笔墨。
他嘆了口气,觉得现下这个结尾也不错,随即搁置了毛笔,将信件摺叠,放进黄皮信封中。
元蔚最后挑了个好位置,将信封夹在那册他临摹过的公孙惠亲笔上。
门嘎吱一声。
元蔚回头,却见门口背光处有一陌生人影。
「阁下是?」元蔚蹙眉,没上前。
「公孙小姐在外议事,怕殿下在院中飢饿,特让我来接殿下一起去吃饭。」副将哑着嗓子低声回答。
元蔚瞥了一眼他的装束,虽衣着是常服,脚下却踩着军靴。
「祁军已攻入洛阳了么?」元蔚淡淡问道。
他走至桌前,将毛笔放在装满清水的碗中。
墨汁遇见水,瞬间侵染整片的干净,一切都变了。
副将准备好的台词瞬间被打乱。
「既然殿下知道我来此的目的,」副将伸手,「那便请吧。」
元蔚坐回太师椅上,看着副将问道:「阿姐知道你们来找我这件事么。」
副将如是说:「不知道。」
元蔚自嘲一笑:「那便是你们的主子想要取我这条命?」
「殿下通透。」副将不由对面前的人产生了怀疑,这人真是众人谣传十几年的废物太子?仇人都上门了,竟然还能端坐此地,安心洗着毛笔?
元蔚将毛笔提出来,用干爽的巾帕不断擦拭,最终将其恢復原样。
「我父皇呢。」元蔚问。
「不知。」副将说,「不过皇宫已经乱成一团,自己人内讧,玉石俱焚了更好。」
元蔚低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唿出一口气,拢了拢自己的衣领:「好罢,我同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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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看见他果断站起身,自己下意识也跟着后退一步,生怕这位太子抽出什么暗器。
「不要怕。」元蔚笑了笑,声音柔和,「我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也不知副将用了什么办法,整个院落中的人都未曾料到元蔚已经离去。
两人坐着马车往城外驶去。
副将按耐不住话痨的性子,好奇:「哎不是,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吗?」
粗略算算,眼前这太子跟自家上蹿下跳的儿子差不多年岁,怎这太子活得如此聪明透彻,那孽种还整天挖泥巴?
「赴死。」元蔚淡淡道。
副将:「……」他看了一眼太子,又问:「你不怕吗?」
元蔚抿唇:「有点儿。」
「那你不想跑?」
「阁下敢放我跑么。」
副将闭嘴了。
车马行进至洛阳城门时,大量的血腥气味钻进两人的鼻腔。
「停车。」元蔚开口。
副将狐疑看了他一眼,下令停车。
元蔚抬步走向城楼的台阶,刚拐弯,便看见蜿蜒的血似小溪一般汩汩流下。
很快,那血染到了元蔚的脚下。
副将抬头一看,自家将军熟悉的身影正立在前方,数颗人头被吊起,扔出城楼外悬挂。
元蔚止住作呕的情绪,定睛去瞧——
守城的将领、途径城门的百姓……
还有整日刻薄他的皇后、父皇得宠的妃嫔……
最后,
是元夫易。
他们的头颅像是血色灯笼,悬挂在外面不断滴着烛液,风一吹,飘荡着,旋转着。
很多双不甘的、死寂的眼神死死盯着前来的元蔚。
副将咳嗽了两声,引来祁卞的注意。
他回头,恰好看见元蔚的身影。
上下一打量,惊讶问副将:「自己走来的?竟然没有捆着?」
祁卞好奇地看着元蔚,虽然看着眼前这血腥残暴的一幕苍白着脸色,但是没晕,也算是胆子颇大。
「见过……太子殿下?」祁卞毫无行礼的想法,仅仅是想用言语调侃元蔚,走上前,拍了拍元蔚的肩膀,「殿下看看挂着的那些人……齐了没?」
元蔚盯着祁卞的脸,恶狠狠地「呸」了一声。
他藏在袖中的手不停在颤抖:「祁将军邀我,并非是想让我看这些场面吧?」
「哦?」祁卞笑道,「看来你很懂我?」
「我不懂你。」元蔚淡淡道,「但文敏阿姐一定懂你。」
祁卞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叫她什么?」
「文敏阿姐,不对么?」元蔚抬眼平静地看着他,「慕容文敏,前朝大将军慕容凌长女。哦,看你这表情,我应当没说错。」
「她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元蔚实话实说,「阿姐只告诉我,叫她文敏。剩下都是我自己猜到的。父皇早年的辅臣常在我耳边提起慕容氏族,说父皇做得最失败的一件事情,就是将前朝的将军满门屠杀。慕容一生为国,忠贞不渝,死在元氏之人的暗算下,着实令人唏嘘。」
祁卞听他说完,反而笑了:「说你聪明,你倒愚蠢起来了。」
「既然你知道文敏是谁,还敢天天在她面前晃悠,你是生怕她哪天忘记杀你?」祁卞问道,「我还真有点好奇,她会在你和皇位之间选谁。」
元蔚低下头,看着逐渐干涸的血迹,缓缓道:「人往往越在意什么,越会故作不在意地说出口。」
祁卞脸色微变,嗤笑:「将死之人,班门弄斧。」
「我是不是班门弄斧只有你自己知道。」元蔚微微笑道,「不过我知道文敏阿姐会选择什么。」
「什么?」祁卞觉得荒谬,「你也配知道她的想法?!胡搅蛮缠!」
楼下有小兵上来传报消息。
「将军,慕容知晓太子在我们这儿了。」
元蔚缓步,踩着无数人的鲜血,走到围墙处。
他看着在寒风中摇曳的头颅,伸手,盖在了元夫易的眼睛上。
虽然他这位父皇一向不喜他,立他为太子不过是极力想在朝臣面前证明他是当之无愧的天子,仍旧后继有人,子嗣不断夭亡只是因为人祸。
但毕竟父子一场。
毕竟能让他这残破的身躯留在人世这么多年。
元蔚感觉冬风似乎都被血烘得温暖。
公孙惠曾经问他,想不想要当皇帝。
当时他想不出来这个答案。
可如今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连绵的疆域。
眼前是挥刀直上的兵马,身后是活了一朝又一朝,风雨中飘摇的百姓。
他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他不想当皇帝。
兴许公孙惠比他更适合高位。
他的愿望很小,小到希望自己只是一只蚂蚁,日復一日的出洞寻求食物,不必为了功名金钱厮杀。
「你很想当皇帝对么?」元蔚转身看着他,语气很肯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谁不想要呢。」
祁卞怒斥:「当不当皇帝跟你无关!」
元蔚点点头:「是和我无关,但你的野心很大,你想要将这一切罪名推在她的身上,表面上是想让她在我和皇位之间选,实际上,无论怎么选,篡位、虐杀皇帝遗孤的罪名都会落在她的头上——」
「如同我的父皇,就算再多的人宽慰他,这皇位是他应得的,可谋朝篡位之人,心里始终有个结。你想将这疙瘩推脱在阿姐身上,你好干干净净登上皇位当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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嚓——
元蔚飞快倾身,抽出了身侧一名侍卫腰间的佩剑,放置在自己颈侧。
「祁卞,这世间,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事情。」元蔚站上高台,锋利的刀刃将他颈侧划破,「我替阿姐做选择——」
「她要皇位。」
冬风似乎吹得更厉害了。
空中盘旋着鹅毛似的雪花,风吹走了血腥味,吹来了花香。
应该是花香?
否则,他怎会在梅花飘落的尽头看见公孙惠的容貌呢。
一辆马车停靠在城门不远处。
胆子大的百姓在那处围成一团,也有小孩看了一眼后尖叫着跑开。
雪越下越大,很快掩埋了地上的余红。
今日,本该是一个风清月朗的好日子。
公孙惠覆住心口,手臂撑在马车侧面,怒道:「人在祁卞那儿?」
符命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符命。」公孙惠勐地咳嗽起来,唇齿间混淆着血腥味。
「我见到……殿下了。」
公孙惠心下微微怔忪,却很快,有种不受掌控的慌乱涌上心口。
她掀开马车窗帘,看向外面站立的符命,「发生何事?」
「我……」符命未敢明说。
公孙惠下了马车,看见城楼前拥堵的人群,脚步下意识停顿了片刻。
「发生何事?」她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符命低垂着头,哽着嗓子说道:「是太子。」
有雪花铺面,落在脸上,和肌肤触碰时便融化。
像他大着胆子来吻她。
「……什么?」公孙惠回首看着符命,「你再说一遍?」
符命未再言语。
公孙惠扯着步子往前走。
人群已经被祁卞的兵轰走了。
那个人就躺在血泊里,红的是血,白的是雪。
公孙惠有些不敢靠近,生怕打扰了那人休憩。
也不知城外何处的梅花花瓣吹落,飘飘洒洒落在跟前。
双腿突然疼痛,公孙惠提步上前,却跪倒在地。
明明那么近,却触碰不到。
符命伸手将其揽在怀中,支撑着她往前走。他抬头,看向城口上的祁卞。
那瞬间,符命替祁卞和元蔚都感到惋惜。
明明主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待到元氏族人除灭干净,她便会隐姓埋名,带着元蔚远走。
到那时,她不是当朝帝师,他也不会是王朝储君。
只可惜,只差一步。
公孙惠走到近前,跪在地上,将地上的人揽在怀里。她的手不知该放在何处,元蔚的侧颈被划开一道口子,汩汩鲜血正从中冲破阻碍。
她将袖袍捂了上去,很快被浸满鲜血。
「元兆麟。」公孙惠无措地唤着他的名字,「不要睡……」
元蔚的眼皮已经很沉重了,沉重到他根本不能睁开眼看她最后一眼。
一阵剧烈的抖动从他身上传来,高处坠落摔伤了心肺,他的唇齿间不断涌出鲜血,断断续续的咳嗽让他词不成句。
猩红的雪溅在公孙惠的脸上。
是他残留的最后一丝温度。
怀中的人渐渐失去起伏的唿吸,渐渐变得冰冷。
元蔚的手腕滑落在雪地中,啪嗒一声,对她是惊心动魄的嗡鸣。
万籁俱寂,好似簌簌雪都变成了燃烧的火。
烫得她痛。
公孙惠眉心抵在元蔚早已凉透的额头上,像哄着襁褓中的幼儿一般,晃动着身子,哄着他睡觉。
胸腔传来大刀划过的撕裂痛,寒风股股从心中穿过。
公孙惠哇地接连吐出一大口鲜血,胸口急促地起伏,搂得元蔚越发紧,喉间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总是怕丢了小命的人,是怎么敢从高楼跃下,是怎么敢用刀剑划破自己的喉颈……
不是说还要给她过生辰么,不是说要和她长久么,不是说很喜欢她么……
落雪裹住了两人。
长风吹彻。
她终是在这红墙之中画地为牢。
终其一生,都未能等来那阵春风。
作者有话说:
后续情节番外写,比如元蔚来不及送的生辰礼,藏在书册里的信~
那个时候这剧就播出了,两人一起钻被窝看(试图比划)
《相见欢》副本完。
第65章 坠落
◎而他,死而无憾。◎
抢救室的灯在深夜变得格外刺眼。
走廊一片死寂。
明相凡靠在冰冷的墙上, 冷汗淋漓,从未停过。
一想到下午的拍摄画面,她就止不住后怕。
拍摄场地今天下了场暴雪, 剧组正好不用费力造雪,仅用鼓风机吹花瓣。道具组疏忽, 没检查周爱桥的威压情况就从城楼下来。
结果拍摄到坠楼戏份,人明显在空中扯顿了一下,落在地上绿色幕布时,还有较重的动静。
起初众人没有当作一回事, 只当周爱桥入戏帮着明相凡对台词。
明相凡先察觉到了不对, 台词说完之后,周爱桥眉心紧蹙, 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痛苦。
后来她的手在周爱桥嵴背上摸到了温热浓稠的血,这才立即叫停,让人叫救护车。
周爱桥的经纪人李哥还有凌杉等人一起赶过来, 陈陈刚好也将任季芳从停车场接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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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的手上还有没擦拭掉的血迹, 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任季芳将人搂在怀里宽慰:「没事没事,你有没有受伤,这些血有你的没?」
明相凡无力地摇摇头,想要开口,喉间似乎堵住了什么重物,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你要一直在这儿等着?」任季芳拉着人坐到等待区的椅子上,「楼下已经来了挺多粉丝,保不齐会有人混进来, 看见你这样子, 难免会说三道四。」
明相凡盯着手术室的灯, 直到眼睛发酸。她摸出手机, 在备忘录打下一行字。
他出来,我就走。
任季芳看了一眼后,嘆口气没说话,只是坐在原地陪着他等。
李哥已经缴完费用,几个人正在门口了解事情经过,手术室大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一名护士走了出来。
「护士,里面患者怎么样了?」凌杉率先走过去询问。
明相凡也跟着站了起来。
护士打量了一下他们几个,还是李哥开口解释:「我是周爱桥的经纪人。」
护士这才开口道:「情况不太乐观,肋骨断了一根,擦着肺部刺穿皮肤。血库目前告急,病人同时也有信息素逸散风险。医生正在全力救治,我要去取血了。」
「桥哥是a型血,我也是,我先去献血。」小罗着急忙慌地跑了。
陈陈也和明相凡说:「凡凡姐你别担心,我也是a型血,我跟他一起去。一会儿就回来。」
明相凡眨了眨眼睛,脑袋昏昏沉沉,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看着护士推着保存血包的箱子重新进入手术室,大门关上那瞬间,明相凡眼前一黑,失去意识,滑倒在了任季芳的怀里。
李哥也吓了一跳,凌杉连忙将人抱起来,往急诊送。
明相凡从昏迷中醒来,药剂已经输完,正巧凌杉也过来看她的情况。
任季芳出门接水,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凌杉先开口汇报情况:「事情闹得挺大,热搜拿钱都撤不下去。目前已经有人去剧组闹事,停工半月,你先在医院调理身体。」
明相凡挣扎着起身,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开口。
手指用力揉搓了自己的喉咙,也只能发出几声喘。
「你——」凌杉看着明相凡的动作,犹疑道,「现在不能说话吗?」
明相凡睁着眼睛看过去,却见凌杉眼里除了疑惑,还有震惊。
明相凡点点头。
凌杉坐在旁边那把椅子上,熟稔地将自己手机拿出来,打开备忘录:「你想说什么?可以和我打字说。」
明相凡输入:周
凌杉:「他出了抢救室,但还没醒,人在icu留观。不出意外的话,今晚或许会醒来。」
明相凡点头,再输入:我现在可以去门外看他一眼吗?
凌杉摇头:「他属于公众人物,所以留观的床位在最里面,隔着外层的玻璃什么都看不见。」
明相凡收回手指,没有接着打字了。
凌杉道接着开口问她:「你不能说话的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相凡看着他,眼神空洞。
凌杉试着沟通:「是昨天么?」
明相凡轻微点了下头。
「周爱桥受伤后?」
明相凡摇头。
准确的来说,是周爱桥饰演的角色元蔚站在城楼上的那一瞬开始。
她的台词其实有很长一段话,但最后将人搂在怀中时,除了角色带给她的懊悔,还有从骨缝中透露出来的绝望。
这种绝望让她在剎那间想起五年前初若坠楼的那一幕。
周身的寒冷不知道是季节带给她的遗感,还是心肺震颤的悔痛。
好似在那一刻,什么都无关紧要了。
周爱桥那种等同于亲人在自己眼前缓缓流逝着生命力的模样,让她清醒过来。
她不是公孙惠,而周爱桥亦不是元蔚。两人身份颠倒,却又不尽相同。
可明相凡就是清楚地认识到,原来在自己的心里,早已经将周爱桥当做了亲人。
所以肆无忌惮地失去,相逢得痛彻心扉。
幸而他一直在原地,等她的怜悯回首。
凌杉有些苦恼,最后还是将事情尽数抖出。
「我记得你很久之前和我说过周爱桥在双相病发时有自残现象出现。后来我观察了很久,他的症状一直在好转,不得不说,司教授有时候也会对爱情误判。他觉得周爱桥将活着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是非常错误的一件事情,但是对于周爱桥来说,是千百年都修不到的幸运。」
凌杉打开手机相册,从私密相册中搜出一张照片。
「这时你刚和他分手时,就算再痛苦,他也没有寻死觅活。」凌杉将照片放在明相凡眼下,「最初第一年,他会天天呆在书房,有天他忘记关门,我便在门外拍下这张照片。书房里满满当当都是你的画像,他是靠着你还活着而活着。」
「偶尔我也会给他搜罗一些你的消息,他看似很平静,实际上得知关于你的消息后,成夜成夜失眠睡不着。后来,也不知怎么,他经常在傍晚出门,夜深了又回家。有一次正巧撞上他,看到他衣服上沾的狗毛,我就知道原因了。」
「我说这么多,其实不是为了他向你来狡辩什么。我知道你们因为一些事情吵架分手,但是情侣之间难免会有大吵大闹,有时候适当地沉默,是为了延缓那座火山的喷发。」凌杉笨拙地安慰她,「你的性格直来直往,爱憎分明。周爱桥因为从小的生长坏境,很难对人坦露心扉。爱,是让双方收起棱刺拥抱的。不是让它肆意生长伤害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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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安静坐在那里,像一尊快要破碎的瓷娃娃,静默地掉着眼泪。
这也是凌杉唯一一次触碰职业操守违纪——
「你们分手那年,周爱桥和你现在的状况很相似。」
几颗泪珠顺着明相凡抬起的脸颊滚落在床铺上,氤氲出水渍。她不落痕迹地歪了歪头,好像不理解他口中的『相似』具体含义是什么。
凌杉缓缓道:「我记得很清楚,你们分手那天青荷下了大暴雨。而他也在那天抑郁发作,急性失语症。没过两天,他又将我医疗院办公室里的抗抑药偷喝了大半,因为他发现喝下那些药,他可以正常说话一两个小时。他去找了你,但很快又回来,随后神志不清,送去医院抢救,好多次心肺衰竭,下了病危通知书。在医院整整半年,他没和我们说过一句话、一个字。」
「后来,也是杨导带给他一点希望。杨导来看他,有意透露你进圈当演员的事情。给了他一个承诺——那部电影里饰演他爱人的角色,选择权给他。」
凌杉讲完这些话,胸口的淤气似乎也通畅了许多。
明相凡他并不熟悉,可作为周爱桥的医生,他非常了解周爱桥的性格。
所以,漂浮在两人之间的这层薄纸,他来捅破。
最后他又交代了几句,起身出去了。
明相凡呆呆地看着自己手,就这样坐着,等到了第二天。
芳芳姐带来消息,周爱桥情况好转,移到了普通病房。随后找了把轮椅,推着她去了周爱桥那儿。
李哥正坐在门口和工作室打电话确认声明。
挂断电话,李哥看着明相凡,打招唿:「身体好点没?」
明相凡点点头,作为回应。
李哥重重嘆了一口气,两只苦命的小鸳鸯啊。
「进去吧,撤了大部分监护仪器,生命体徵平稳。」李哥帮她把门打开,明相凡一个人划着名轮椅进去。
周爱桥安静地躺在白色的世界中。
心脏监护仪器哒哒作响,和两人不安的心跳趋向一致。
明相凡慢慢划到他的身侧,看着他沉睡的侧脸百感交集。
明明是昨日下午发生的事情,此刻却好像时光流逝,过了多年。
她轻轻抓住了周爱桥放置在侧的手。
冰凉的。
不过没关系,她的掌心是热的。
明相凡将周爱桥的手反转,手心向上,一笔一画在上面慢慢写着。
情书我看见了。
谢谢你一直留在原地等我。
快点好起来。
快点醒来。
我们一起回家。
突然,她指尖下的大掌翻转扣下,将她「作乱」的手握住。
顶上传来一声轻笑。
「写下,」周爱桥唿出的气将唿吸罩打成雾面,「就不许反悔。」
明相凡先是一愣,随后无意识地从眼眶中涌出很多眼泪,双手都被周爱桥握住,没办法擦掉,只能在一片朦胧中看他。
周爱桥弯起眼睛,重新缓足力气说道:「我这辈子,都只会是,你的家人,你的爱人。」
因为爱,所以再漫长的等待都会守来回音。
就像空谷里的鸟鸣,每一次鸣叫的折返,都能让其甘之如饴。
而他,死而无憾。
作者有话说:
娇娇对不起妈妈虐虐更健康哦tt
明天凡宝给你亲嘴嘴^3^
第66章 日出
◎你的吻技退步了。◎
周爱桥握着明相凡的手缓缓松开。
明相凡抽出手擦干眼泪。
再去瞧他, 发现人又睡了过去。摸了摸他的体温,将他胳膊塞进被子中。
明相凡推着轮椅出门。
明相凡拿出手机,缓缓打字给李哥看:他刚刚醒了一段时间, 麻烦你叫医生去看看他的情况。
李哥点头,转身去找值班医生。
一行医护人员带着文档过来, 一项一项核对检查。
医生说道:「你们可以放心了,病人各项指标都已恢復正常指数。目前需要静养,修养肋骨处的骨折伤。」
明相凡无形中被紧紧揪住的心脏霎时间松了一截。
李哥接过列印好的报告单,和医生去办公室商议其他事情。
任季芳弯下腰, 摸了摸明相凡的脑袋:「这下不着急了吧。」
明相凡微微点头, 打字:谢谢。
任季芳逗她:「怎么谢我?讲个话试试?」
明相凡心里嘆了一口气,她也很想说话, 奈何喉咙撕扯着她的感官,能张嘴,就是不能出声。
兴许是她哀怨的眼神逗乐了芳芳姐, 任季芳推着她往电梯处走:「不和你说玩笑了, 等会儿你休息一下,我们做个全面检查,然后出院。」
明相凡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困惑。
任季芳小声解释道:「剧组停工整改一个月,现在只有周爱桥工作室发布了声明。但是很多镜头拍到你也跟来了,我们对外界解释说你也受伤了。现在很多双眼睛盯着医院,你不能天天呆在这里。现在粉丝们都神通广大的, 保不齐哪天就伪装成医护人员。」
两人进了客运电梯, 客梯有病人及其家属。任季芳没出声, 将自己的丝巾递过去。明相凡低头, 用丝巾遮挡着下半张脸。
等两人回到病房的楼层时,任季芳才接着说:「就你这智商,粉丝诓你两句你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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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
任季芳把人推进房间交给陈陈:「行了,睡会儿叫,醒来记得做检查。晚上门口人少了我来接你们出院。」
陈陈哦了一声,将明相凡慢慢扶到床上。
神经高度紧绷三十多个小时,骤然松垮,明相凡一接触到床单,眼睛就舒服地眯起来,没一会儿就打着猫咪似的小唿噜陷入熟睡。
当天深夜,任季芳带着人从地下车库撤离医院。
离开前,明相凡已经能够正常行走。不过心理诊疗师也对明相凡此前不能说话的症状束手无策。
等她回到芳芳姐的别墅区时,已过深夜十二点。早上补了六个小时的觉,此时正兴奋。
明相凡打字让陈陈收拾洗漱去睡觉,自己一个人留在客厅整理行李。
剧组的行李被陈陈拿回来大半,基本都是日常穿搭,现在这个季节正是要叠穿才暖和。
衣服叠好后,看见角落遗留的几件礼物盒子,明相凡突然想起《蒲公英》杀青时,周爱桥曾说的送她的礼物。
去年想起过,不过那时在录综艺,一路镜头跟拍不好拆无关节目的东西;再想起,人在国外;最后一次和陈陈提及,是在《相见欢》剧组。
这件事就这样很荒唐地被耽误。
直至现在,她才想起来。
明相凡站起身,捡起地上的礼物盒,辨别了一下是哪位同事送的。
没有周爱桥的。
好像……陈陈说过都放进小仓库了。
明相凡沿着壁灯,往小房间走。暖黄色的灯光随着她脚下的影子时浅时深。
房间堆积了很多拆过的、以及未拆过的礼物。
可就是在这样的琳琅满目中,明相凡一眼就看见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铁盒子。
甚至没有用布艺纸包装,也没有写赠予的姓名。
明相凡拿起它,边角的棱上已经微微生锈。
她没忍住笑出声音。
这跟那天周爱桥沙发上垫腰的情书盒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明相凡顺势坐在地上,抱着盒子摇了摇——
听起来像是一些纸片。
明相凡试探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十几册罗列整齐的明信片。
说是明信片也不完全是,它们紧紧只有掌心大小,和明相凡的小指差不多长。
明相凡拿起一张,发现图上的画面并不是列印上去的,而是用彩铅一笔一画慢慢描成照片的模样。
她翻过这幅有些眼熟的画,背面,是密密的蝇头小字——
明老师,这天的阳光你还记得么。
是我们坐在小茶室拍的。
现在想起那日,耳侧似乎还有那轰隆隆的麻将声。
上天给了我观察世界的双眼,所以,我会好好活着。
明相凡紧接着又翻看一张——
明老师。
这是你离开小窝的第一天。
阳光不美好,晚饭也不美好。
似乎一切都差了那么一点点。
要是我早知道这就是心动就好了。
直到后面很多张——
请原谅我这张带上了咕噜。
是她带着我在公园闲逛,没想到荒无人迹的地方,夕阳却这么美好。
分开许久,你还好么。
今天的作业不错吧,明老师打多少分?
整整一盒,十几册左右,近两千多张的画,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周爱桥五年间想念、却不敢触碰她的痕迹。
他就像是一名听话的三好学生,乖乖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静静等着回復。
明相凡认真翻看每一张,用指尖极为珍惜地摩挲着。
从初遇,到重逢。
-
时间飞逝,天空被朝阳噼开了一处缺口。
天际线迎来了第一抹光线。
陈陈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隔壁卧室叫明相凡起床,一开门,卧室空荡荡的,床铺也整齐,压根没有人回来睡觉的迹象。
陈陈疑惑地喊了声凡凡姐,没得到回应。
后来在房间里找,拐了一处迴廊,看见小仓库的门大开。
走进一瞧,明相凡抱着一块铁盒子坐在地板上睡着了。
幸好家里一直开着地暖,不然明相凡迟早又要被送进医院。
陈陈叫醒她,明相凡先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周围,扒着陈陈起身,走到外面看到天光大亮。
明相凡连忙用手机打字给陈陈看:快帮我买点东西。
「什么东西?」
明相凡:牛骨、白萝蔔、胡萝蔔、山药。
「做什么啊?」陈陈有些吃惊。
明相凡:我要炖汤。
陈陈瞠目结舌:「你别告诉我你要给周老师去送……」
明相凡眨眨眼睛点头,惺忪的睡眼看着乖巧极了。
陈陈再一次被美色/诱惑,选择了妥协。
生鲜上门因为大雪天已经停止运营,索性超市离这里不远,陈陈和明相凡打了声招唿,就出门了。
明相凡也趁着这段时间去洗漱收拾自己,顺路查查菜单。
幸好厨房有蒸炖锅,不用现买。
明相凡和陈陈手忙脚乱五个小时,终于在高压锅的加持下,炖出一锅香气扑鼻,肉质软烂的骨头汤。
明相凡拍拍手,眼里全是骄傲。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满屋子找保温饭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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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陈看着与过往皆然不同的明相凡,淡淡地笑了一下。
兴许只有遇见正确的那个人,心意相通,开心和幸福才是会发自内心的吧。
凡凡姐现在这样,很好,也很美。
就像丢失的孩童自己摸索着找到了回家的路。
-
周爱桥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任由医生在他胸口处贴上监护晶片。
等医生走后,凌杉才探出头,看了一眼他,吐槽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慷慨赴死?」
周爱桥翻了一个秀气的白眼,没理他。
凌杉开始添油加醋:「怎么,想什么呢?」凌杉端着一杯奶茶在他眼前晃悠,拖长了调子故意道:「让我猜猜,是不是等某个演员来呀?」
周爱桥:「……滚。」
凌杉不满道:「滚什么滚,还想不想知道最新消息了?我可是军师哎,放尊重点。」
「有话……快说。」周爱桥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为净。
凌杉这才幽幽道:「明小姐……昨天晚上就出院了哟~」
周爱桥勐地睁开了眼睛,吓得凌杉一激灵:「我靠你丧尸变异啊。」
「为什么?」周爱桥问。
凌杉:「什么为什么?」
周爱桥极有耐心道:「她为什么出院?」
凌杉耸耸肩:「这事儿你问我我问谁。」说完,他大胆猜测了一波,「有可能因为你的粉丝吧,还在楼下围着呢,非要你出面。工作室都发了通告,但是她们还是不相信,觉得工作室把你发卖了。我今天就瞅见几个装孕妇的往楼上跑……」
周爱桥:「能不能说重点。」
凌杉笑说:「我这就是重点啊,你这什么眼神,感觉要诈尸了。」
「算了。你闭嘴吧。」
凌杉炸毛了:「你什么意思?心寒了真的,周爱桥你变了、变了啊……」
噔噔——
周爱桥蹙起眉心,用眼神和凌杉交流。
谁?医生?
不能吧,医生不刚出去?
那是谁?
你那粉丝?
荒谬。
……
「谁啊。」凌杉坐在原位没动,扯着嗓子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句。
敲门声停了下来。
屋内两人面面相觑。
屋外的明相凡如坐针毡。
身后好像跟着两个狗仔——
要说为什么这么怀疑,那必然是之前那若有似无的狗仔雷达让她扫到了同事的气味。
明相凡又不能开口,只能在门上拼命敲着节奏。
凌杉没听出来,还想追问一句「瞧你个头」,一晃神,便看见了周爱桥泛着光的眼睛。
凌杉:「?」
还没来的及开口,屁股就被人一脚踹上麻经。
「嘶——」凌杉捂着屁股一蹦三尺高,「靠靠靠靠,你杀人啊!!!」
周爱桥咬牙:「开门。」
凌杉痛得满脸通红:「是人是鬼啊你就开。」
周爱桥板着脸,挤出了一个死亡微笑。凌杉被他看得后背冷汗直冒,捂着屁股去开门。
一开门,凌杉就恍然大悟。
哦,是他多事了。
明相凡蹑手蹑脚抱着饭盒走进病房,一眼就看见了躺在病床上,尽管面色苍白却仍神采奕奕的周爱桥。
因刚才医生贴监护晶片,此刻他的胸口敞开,白色的医用纱布和石膏固定住了他的上半身。
「你来了。」
明相凡脚步略微停顿,抱着饭盒点点头。
空气中陡然滋生的粉红色泡泡差点把凌杉噎死。
「行,打扰了,你们二位聊。」凌杉折身在沙发上摸到自己的手机,开门去楼道找陈陈聊天去了。
周爱桥也看出来了明相凡的症状,轻声问:「现在还不能开口么?」
明相凡将饭盒放在旁边的小桌板上,曲起关节,敲敲桌面,示意:是。
这下,两人的交流全靠并不能行的周爱桥。
两人平均对话一次就要休息五分钟。
明相凡是因为焦急自己说不出话,周爱桥是因为说多胸口痛。
「做的什么?鸡汤?」
敲两下:不是。
「那是什么?」周爱桥天马行空,压根猜不到点上,气得明相凡差点就能说话了。
明相凡哗啦打开饭盒盖子,倒出一碗汤,用勺子搅拌搅拌。
另一只手钳在周爱桥的脸颊两侧,让他的嘴巴嘟起来,一勺牛骨汤灌了下去。
明相凡微笑着看着他,眼神说话:你说是什么汤?
周爱桥抿了抿嘴唇,颇有些留恋明相凡残留在他脸颊上的温度。
「知道了。」周爱桥张开嘴,示意她接着喂,「很好喝。」
小半碗汤喝下去,周爱桥润好了嗓子,「自己做的么。」
明相凡重重嘆了一口气,抓起旁边小桌上的纸和笔,端正写下一行字:
刚从牛妈妈那儿偷来的。
「你真残忍。」周爱桥佯装吐槽道。
明相凡举起手,上半身下落无路,最后一拳锤到了他的小腿上。
周爱桥可怜巴巴看向她:「这么快就不爱我了,竟然这么狠心。」
明相凡哼了一声,又碾碎了半碗的牛肉,小心餵给他吃。
两人吃完后,护士来挂针。
护士站的护士为了能给周爱桥打针,一群人都快打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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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胜利」的这名护士一进门就看见明相凡正在给周爱桥餵饭,职业操守在大脑中飞速过了一遍,低头默默挂好药瓶退了出去。
明相凡举着的碗伸出去不合适,收回来好像更不合适。
周爱桥笑了笑:「我喝饱了,收了吧。」
明相凡点点头,收拾好东西后,就在原地陪他。
周爱桥本意是为了让明相凡少焦虑,所以没多说话,谁知道自己倒因为针剂,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明相凡看着他的药瓶,摸出手机刷新微博。
还未褪去的坠楼热度让明相凡长时间的发愣,最后还是退出排行榜,刷新主页。
就这一刷。
刷出了问题。
十分钟前,周爱桥的帐号发送了一条微博。
@周爱桥:我没事,感谢大家关心。冬日寒冷,早点回家休息。请你们看雪。
配图是四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拍摄的雪地照片。
明相凡点开一看,人傻了。
问题就出在了这最后一张照片上。
四张是不同景别的雪地,唯独最后一张,是在草坪上。
雪地上写了周爱桥名字的首字母,而这串字母的隔壁,漏出了一个字母m。
评论瞬间炸开锅——
【哎不是,旁边那个m咋回事儿。】
【这几天青荷就没下这么大的雪,怎么可能会有这张照片。】
【大家都忘了吗……跨年那天下过啊……】
【说到跨年,超话之前拉黑过一个隔壁家的粉,跨年夜那天硬是造谣说她自己偷偷进酒店,看见没想法从消防通道出去约会了……通话对象是真爱钱来着。当时因为太过离谱,当对家洗脑包拉黑一条龙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这个被你们拉黑的人……说的是真的呢?】
【qaq】
【qaq】
……
【对啊,你们看第二张照片,玻璃上有折射的光影,那颜色不是烟花是什么。跨年那天晚上青荷有烟花哎。】
【福尔摩斯咕看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场景……】
【放个耳朵。】
【第一张……周爱桥的手腕上,有一根长头髮,微卷,黑色。】
【近一年,真爱钱接触过的女演员……只有我们没想法是黑色微卷呜呜呜呜仙品啊妈妈,嗑到真的了!!!】
明相凡勐地按灭手机,组织自己滑下去接着看的念头。
平復了半分钟的唿吸,明相凡看着熟睡的周爱桥,生出了一种想要把他扔出去的冲动。
四下无人,空气中瀰漫着安静和孤独。明相凡没忍住,解锁屏幕接着钻进了超话窥屏。
【进了相爱的粮仓,谁都走不了。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超话大咖努力产粮……】
明相凡扫了一下推荐,多数是写她和周爱桥的同人文。
看到这个,明相凡突然想起上次看见的那个只嗑相爱的博主。
栖息岛屿。
在超话搜寻一圈,没有看见他近期产粮。
输入关键词,才看见与他相应的「瓜」。
【没人讨一下栖息岛屿吗?】
【讨论太太干什么?】
【不是,你们都没觉得他是相爱某一方的助理吗?之前无论怎么,每周五都有饭吃哎,这次两人剧组出事儿,周五过了,他没更新哎。】
【可能老师三次很忙啊,产粮的太太也是人啊!!!】
【楼主和我的感觉一样,我甚至觉得……栖息岛屿像真爱钱。】
【对对对!终于有人和我有一样的感受了!!!我看过周爱桥以前刚出道时候的杂志採访,有篇专栏就是他写的,那个文笔和氛围感,不能说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天吶,大家怎么看文笔和氛围感的……我感觉大家写的都一样……】
【阴谋论了啊各位。】
明相凡顺着传送门打开了某一处对比图。
昨夜画册上的文字也顺着想像飘浮,在她眼前连接成跃动的曲谱。
一种神奇的念头也缓缓在她的脑海中蹦现。
床上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生怕一个不注意,她人就跑了。
明相凡无奈地抽回周爱桥死死捏住的卫衣抽绳,恶作剧的心思突然升起,她微微俯身,将栖息岛屿写过的一篇同人文放在周爱桥的眼皮下让其欣赏。
周爱桥刚开始不明其意,认认真真看完开头,发觉这段文字非比寻常的熟悉。
再往下看——
周爱桥勐地闭上眼睛。
明相凡不满地敲击屏幕,又戳了戳周爱桥的小脸,示意他看手机。
周爱桥死命不从,最终没抵抗住明相凡的哼哼攻击,睁开了眼睛。
明相凡此时也收回了手机,当他是害羞,不敢看她和他的同人文。
「干什么?」周爱桥开口问道。
明相凡摸了摸他的眉心,情不自禁地在他眉心落下一个湿热的吻。
「怎么,想亲我了?」周爱桥笑弯了眼,「亲额头算怎么回事?」
明相凡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话,先是在他的眉心盯了片刻,随后落在了他的唇上。
医护一直有给他做唇部清洁,润水,所以现在看,除了原本生病引起的苍白之外,依旧水润。
明相凡侧过头,就像去吻沉睡中的睡美人一样,吻周爱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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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躺在病床上,身躯不能移动毫分。所有的主导权都落在了明相凡的手中。
明相凡轻轻吮着周爱桥的唇瓣,两人的唿吸在这极速缩小的距离中混乱。
明相凡微微后退,而周爱桥还想要追随。她笑了笑,在手机备忘录中嚣张写下一行字:「你的吻技退步了。」
周爱桥忍俊不禁:「那当然,和某人分开了那么久,生疏是在所难免。」
明相凡噼里啪啦打字:胡说八道。
周爱桥:「我是不是胡说,你再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明相凡杏眼瞪回去:不许得寸进尺。
周爱桥微微颔首,幅度不大:「行,那就先欠着,之后补回来?」
明相凡瞥了他一眼,伸手揉乱了他的头髮。
看着他可怜装乖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倾身过去,轻轻吻住了他的唇,满足他的心愿。
那一瞬间,沁透的青梨香味瞬间瀰漫在病房中。
明相凡摩挲着周爱桥的侧脸,用舌尖慢慢挑着他的。
信息素的安抚让周爱桥减缓了胸口的阵痛。在这一刻,周爱桥似乎也懂得了这次的亲吻代表着什么。
原来他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像艘孤舟刻舟求剑般等她回头。
他所心心念念的人,早已经向他走来,并且牵着他的手,一起往更高处走。
他们会看很多场日落。
也会看很多场日出。
因为身侧有她,所以前行再远、再陡峭,都不觉得是坎途。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下断句。
第67章 私有
◎祝你们睡得愉快^^◎
杨永华其实并不想开门。
因为他在走廊那头看见了抱着手机乐呵的凌杉。
强烈的第六感让他觉得能让凌杉远离此处, 定然是房间内正在上演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事实证明,他的雷达非常灵敏。
病房是单间,因此病床周围没有遮挡的围帘。
杨永华和任季芳提着花篮站在门口, 入目的场景就是——
明相凡倾着上半身,双手捧着周爱桥的脸, 像极了一只刚修炼成人的狐狸正在勾人精/血。
没眼看。
杨永华先扭头避开了视线。
任季芳见多识广,面色如常,在门口格外用力地咳嗽一声。
病房中正在拥吻的两个人仿佛被木鱼敲了一下脑袋,同时僵硬身形。
明相凡偷偷瞥了一眼门口的人, 脸色涨红, 别开脸用关节擦了擦嘴边的水渍。
哦床上还有个。
明相凡抽了两张纸巾,顺便帮周爱桥擦擦嘴。周爱桥舔舔唇, 有些不满意:「擦什么。」
明相凡没理他,让出位置给杨永华。
杨永华也从任季芳那里得知明相凡目前的失语症,招招手, 「坐你的, 我就来看看他还活着没。」
周爱桥:「……」
瞧见周爱桥生龙活虎的状态,杨永华满意地颔首:「行,看起来挺正常的。」
周爱桥无奈叫他:「杨导。」
杨永华才收拾自己的表情:「好了好了。这次来看你,刚巧相凡也在,我就一起说了。《蒲公英》后期差不多搞定了,最近要送到鲁那电影节,你好好调整,差不多开春那会儿要去一趟开幕式红毯。」
鲁那电影节评展, 算是国内外最有名、且含金量最高的电影展。
各种奖项皆是由终身评委、歷年影帝影后、百分之十的观影观众层层筛选产生。
《蒲公英》此次去影展, 要冲击最佳导演、影帝影后、以及最佳男女配提名。
明相凡参演之前也曾听过《蒲公英》会送国外参展, 如果在鲁那电影节上获得提名, 对她亦是一种肯定。
杨永华向她投来一个肯定的眼神:「放宽心,你在电影中的表现很不错,加上后期氛音乐的渲染,提名是肯定的。」
周爱桥躺在床上笑了一声:「杨导这么自信?」
任季芳在旁边和明相凡挑水果,闻言跟着说:「自信多年,死都不改。」
明相凡也跟着笑,抬眼看了看任季芳,眼神挑了挑杨永华。
任季芳露出一个瞭然的眼神。
明相凡懂了,追到手了。
黄昏恋啊这是。
几个人又围在一块儿聊了半小时,中途护士进来拔针,看见满屋的人,还以为进错房间。
明相凡见着周爱桥困顿的眼神,用手戳戳任季芳,摸出手机打字:困了。
任季芳撇撇嘴,凑到她耳边吐槽:「这就开始护上了?」
明相凡敲击屏幕的指尖都要变成锤子:伤患!
「行行行,」任季芳告饶,「你们接着亲,我们先走了。」
明相凡:「……」
在她还没想鲨人前,任季芳眼疾手快拽着杨永华跑了。
明相凡打字:睡吧。
周爱桥小小打了个哈欠:「不行,醒了你就走了。」
明相凡:我不走。
「真的?」周爱桥不信,「你发誓。」
明相凡瘫下肩膀:我发誓,等你下午饭吃了我再走。
周爱桥得寸进尺:「能不能不走?」
明相凡看着另一侧陪护的床榻,嘆了口气:我现在不能说话,也帮你叫不了护士。
「我不用叫护士,」周爱桥眨眨眼睛,「我很好照顾的。」
第151页
明相凡知道自己一看见周爱桥亮晶晶的眼睛就心软,上前一步捂住他的眼睛。
手掌撤离那瞬,周爱桥又睁开眼睛。
明相凡将手机放在他面前:先睡觉,晚上的事情醒来再说。
周爱桥沮丧地哦了一声。
明相凡用指尖颳了刮他的鼻尖,俯身吻了吻他的唇。
手机打字:睡前吻,睡吧,白雪公主。
周爱桥微扬下颌:「公主没感受到,再来一个。」
明相凡好笑地摇摇头,低下脑袋,撞了撞他的额头。
又一个吻落在他的唇上。
周爱桥感受着她的唿吸,扬唇笑道:「公主要睡了。」
明相凡点点头,轻吻他的眉心。等他合上眼后,给凌杉发消息。
f:他睡了,我陪护。你可以去找陈陈,今天给她放假了。
lsss:收到!祝你们睡得愉快^^
f:……
lsss:【调皮】
周爱桥醒来,明相凡已经在隔壁陪护床上熟睡了。
凌杉不知道从哪搬来一个医用格挡屏风,放在了两张床中间。
见他醒来,凌杉走过来,指着屏风悄声解释:「睡着了,中途医生来了挺多趟。兄弟我为了防止你俩上热搜,辛苦搬来这东西挡挡。」
周爱桥点点头,「谢谢。」
凌杉咂巴咂巴嘴:「你俩可真是难捨难分,你这边做梦念叨她的名字,她那边说梦话喊你的名字。」
周爱桥微侧过头,看着陪护床上漏出的一点被子,极浅地笑了一下。
不过,明相凡醒来后还是没同意周爱桥先前的建议,并没有留在医院过夜。
虽然楼下粉丝大多数已经离开,但层出不穷的新媒体狗仔和记者还是想要从病房这边窥到点什么新闻。
毕竟——xx明星前来探望也是一件可以发通告挣流量的事情。
明相凡基本是间隔两天才来医院一趟。凌杉和李哥,还有护工轮换着招唿周爱桥。
就这样调养了三个周左右,周爱桥可以坐起身活动手脚,明相凡也能断断续续说话。
期间也遇见过几次私生粉伪装护士或者病患闯进病房,明相凡想了想,让凌杉问医生,多方权衡之下,收拾东西回家休养了。
周爱桥回了元旦那天去的新家顶楼。
电梯数字跳过12层时,坐在轮椅上的周爱桥从玻璃上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明相凡。
室内清白一片,凌杉和明相凡先前搬东西上来时,在门口感嘆。
真·家徒四壁。
两人把周爱桥安顿好,小罗也风风火火带着周爱桥留在剧组的行李赶了过来。
明相凡正在收拾冰箱,凌杉拿着抹布擦厨台,边收拾边吐槽:「啊呀,你就不能请个家政来收拾吗?你赚那么多钱省着干什么?」
周爱桥坐在轮椅中,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对着凌杉微微一笑:「结婚。」
凌杉:「……」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正在扔熟烂西红柿的明相凡:「……」恋爱脑进化了。
凌杉凑过来问明相凡:「你们速度都快的,怎么就要结婚了?啥时候。」
明相凡扯过他身后的黑色塑胶袋,惜字如金:「闢谣!」
凌杉再转头去看周爱桥,只见对方摊开双手,怂怂肩膀:「还在努力中。」
凌杉炸毛:「那你说屁!」
腾出冰箱空间,明相凡又和凌杉下楼去超市买东西。
周爱桥全程在临时组建的微信群中发表看法,很快,凌杉和明相凡开启了群消息免打扰。
两人买了挺多东西填冰箱,也涉及到了一些生活用品,洗漱用品。
中午收拾家里,明相凡也不知道周爱桥有多久没用过那些牙刷牙膏,便统统扔走。
明相凡刷了周爱桥的卡结帐,两人推着小车回到地下车库,凌杉看了一眼时间:「你先上去,我去还车。」
明相凡看了看东西,拎不动,但是能拖动,况且家里还有一个小罗,足够了,随即点头:「成。」
凌杉推着哗啦啦响的车潇洒地走了,明相凡掏出电梯卡上楼。
电梯数字平稳地向下递减。
明相凡哼着歌,打开手机随意刷新几人在微信群里的聊天记录,抿着唇看周爱桥无语凝噎,从小罗那里顺来很多表情包刷屏「彰显」自己的愤怒。
身侧多出一道人影,明相凡无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好眼熟。
那人穿着规整的西装,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看起来像是司机,
他正熟练地按响电子屏通话。
通话响了两声便接通,对面传来了周爱桥的声音。
「没带电梯卡吗?」
「爱桥。」明相凡身侧的男人开口。
仅仅一开口,明相凡就知道这人是谁了——在庄园时,和周爱桥私聊的那位「舅舅」。
周爱桥原本温润的声音冷冽起来:「你来做什么?」
「在网上看见你受伤了……你母亲有点担心,我来看看你。」
周爱桥留下一句「不用」后就再没出声。
电梯门打开,明相凡拖着五大坨塑胶袋进去,站起身子的时候,对着门外独自神伤的男人笑了笑,说道:「亏你还想得起来有这么一个侄子?谢谢你们周家还记得有个周爱桥?从网上得知他受伤的信息,还有脸称是他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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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似乎也在此刻注意到了明相凡,抬头看过来,明相凡嘲讽一笑,「周爱桥早不是你们周家人了,少来贴近乎。他以后,是我的人,见他之前,徵求一下我的意见。」
电梯门合上那瞬间,明相凡冷着一张脸,淡淡开口:「亲妈也不行。」
?——
门合上,带着明相凡和几大包物品上了顶楼。
电梯门一打开,明相凡正想叫小罗,便看见周爱桥端坐在轮椅上等着她。
身侧等候多时的小罗眼疾手快进电梯搬东西。
明相凡一愣,走上前摸了摸周爱桥的手:「外面没有地暖,你穿这么少出来干什么?等会儿着凉了。」
「担心你。」周爱桥反手握住她的手,「刚电子屏没挂断,听见了。」
明相凡顿住,脑子宕机,半晌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你听见了啊……」
周爱桥的大拇指来回摩挲她的手背:「嗯。」
明相凡小声试探:「是不是听起来很兇?」
周爱桥笑了一声:「嗯,是很兇。」
明相凡垂头丧气:「好不容易树立的温柔人设要崩塌了。」
周爱桥手心用力,将人拽下来半蹲,和他的目光齐平。
「我很喜欢。」
「嗯嗯嗯?」明相凡睁大双眼。
「很喜欢成为你的私有物。」周爱桥缓缓说道,「喜欢你将我安排进了你的世界。」
明相凡搓搓胳膊:「好肉麻呀。」
「还有更肉麻的,要不要听。」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明相凡同学慢慢靠近。
周爱桥吻了吻她鬓角下的那颗痣。
灼热的气流开始从她的耳廓边流淌:「我永远是你的私人物品,只忠诚于你、归属于你、此生不悔。」
作者有话说:
噫~好肉麻呀
第68章 牙印
◎想亲亲就直说。◎
两周后, 剧组復工。
其他组先补拍剧情,周爱桥的伤又缓了一个周,才和明相凡一起回剧组。
补拍剧情不多, 幸好元蔚这个角色不用武戏,少数驭马狂奔的剧情在受伤前已经拍过, 接下来的半个月,文戏多,一番调整下来,也在周爱桥能接受的范围内。
如今青荷渐渐回暖, 有时艷阳高照, 倒有一些春天降临的错觉。
这次他们换了一家酒店入住,在拍摄基地附近一家小区内。
也是凑了地理位置的光, 进出要查看证件或者刷卡,这倒替剧组省了一波拦截私生和狗仔的钱。
明相凡和周爱桥房间在同一层,不过中间隔了几个房间和电梯, 导演罗弗安排的。
周爱桥为图多见明相凡两眼, 常常简讯连环call。
站不起来了;胸口憋闷了;食不下咽了……
这些统统都是周某人找出的藉口。
明相凡再次从房间起身,敲响周爱桥的房门。
「你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吗?」明相凡倚着门框看着从里打开门的人。
周爱桥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衫,未施粉黛。刚洗过头髮,有水痕顺着脸颊滑落下颌,平添了一丝性/感。
整个房间都是清新的梨子味道。
明相凡眉头一紧,嗅了嗅,脸色大变:「你有病吧周爱桥!」
周爱桥本人一脸无辜,掀了掀眉毛上的几缕头髮:「怎么了?」
明相凡一脚踏进房间, 和自己信息素气味相似的洗髮水沐浴露更充盈, 致使她几乎两眼一黑。
「你还说怎么了?」明相凡指着淋浴间说道, 「你能告诉我, 这味道怎么回事吗?」
明明之前洗浴味道不是这样。
「你不知道这样会让别人误会吗?」明相凡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抱着手盯着他,「别人还没接近你,就闻到铺天盖地的青梨味,不知道的以为我把你放在房间里腌入味了。」
周爱桥磨蹭着拿着吹风机走到明相凡面前:「明老师晚上又不陪我睡,我当然要找点儿平替,不然彻夜难眠。」
明相凡:「……搞起替身文学了是吧?」
周爱桥半跪在沙发上,微微甩动头髮,让水珠落在明相凡的脸上,随后又倾身用唇靠近她的脸颊舔/舐掉。
这种易于常态的勾/引一开始明相凡非常不适应,多少觉得周爱桥本人有点问题,后来也慢慢习惯了,毕竟他舔了之后什么也不做,就像是只小狗,舔舐是表达忠诚的唯一方法。
明相凡接过吹风机,插在旁边的插板上:「坐好,吹头髮。」
「亲我一下。」周爱桥提要求。
「?」明相凡横他一眼,将他的脑袋强硬推到另一边,「先吹头。」
狗狗委屈地低下头:「好吧。」
吹风机启动,唿唿的风声绕着两人耳边,细软的头髮在明相凡的手心中不断熘走。
「风烫不烫?」明相凡稍微提高了音量。
周爱桥甩甩头髮:「不烫。」
头髮短,很快就吹干。明相凡又帮他吹吹后背:「你洗澡不擦水啊?」
周爱桥一僵:「……忘了。」
「这都能忘?你穿衣服的时候不黏吗。」明相凡顺路将他的衬衣吹干。
「着急给你开门。」周爱桥小声道。
明相凡没听清,解决衬衣后关掉吹风机,低头凑到他面前:「你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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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捏捏明相凡的脸:「我说——我想不落一分一秒地见你,我不想让你等。」
气泡水勐地打开,滋滋的声音在心底咕噜蔓延,逐渐升高,漫过她能包裹的温柔。
「你最近怎么这么爱说土味情话。」明相凡打开他的手,耳廓染红,转身去放吹风机。
周爱桥看她每次都如出一辙的羞涩,坦然道:「想看你害羞。」
这是什么荒谬的理由。
明相凡觉得此地越呆越热,去洗漱台镜子前绑头髮,周爱桥跟着挪腾着步子过去。
「不过我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土味情话吧?」周爱桥看着镜子里的明相凡,熟稔地将她遗落的一缕头髮捏起,放进她的手心,「反正见到你,我就有好多好多想说的。也许……是这五年没处说,也没人听,所以话匣子会变得有些大。」
明相凡最听不得周爱桥提起五年间的事情。她绑好头髮,转身搂住周爱桥。
狭小的空间中,两人的身躯紧紧相贴,冬日也温暖如春。
明相凡摸了摸周爱桥松散的头髮:「我会一直倾听你,直到我们老去,直到我们死掉。」
周爱桥闭上眼睛,轻嗅她皮肤中的青梨香味。
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信息素气味,是任何产品都无法替代的。
周爱桥鬼使神差地张嘴,在她的脖颈处咬了一口,不重,只能看见几道牙印。
明相凡嘶了一声:「你属狗的啊!」
周爱桥眼神追着明相凡的运作轨迹:「想留个标记。」
明相凡:「……」
两人从洗漱间出来,加上小罗陈陈,点了外卖,一起吃了午饭。
吃完饭后,明相凡回自己房间午休,今晚有一场夜戏要拍,缓存精力。
周爱桥看着遗落在沙发一角的手机,伸出手掂了掂,决定等她睡醒了再给送过去。
小罗在一旁找文件夹,边找边问:「桥哥,你看见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了吗?」
周爱桥在脑海中回忆一番:「没有。」
小罗找东西的动作更显焦急:「啊?完了完了……」
「装了什么东西?」周爱桥问道。
小罗愁眉苦脸地说:「就是……上次你交给我的……那些同人文。」
周爱桥:「…………」
半晌,周爱桥缓过情绪:「别着急,你等会儿去李哥房间找找,兴许收拾行李的时候装混了。」
李哥这次也跟着一起来了剧组,影视基地逐渐进入拍摄高峰期,自然会出现很多演员游荡,他有事没事就会去群演楼逛逛,凭眼缘找点新鲜血液。
小罗默默地哦了一声,在心里疯狂祈求文件夹不要落在任何一个陌生人的手中。
不然……周老师的马甲就要掉了!!!
周爱桥食困也逐渐泛上脑海,掀开被子,在床上眯了一小会儿。
一旁明相凡静音的手机屏幕不断跳跃着微信群消息。
罗弗:【剧组復工,很多粉丝都挺担心主演的,所以我们决定下午临时直播一下,各位做好准备啊。】
舒颜:【需要我们下楼集合吗?还是在酒店会客厅?】
小小小助理:【不用不用,我们对外宣称的是突击直播,但是还是提前和大家对一下流程,穿好衣服就好啦~】
许柯灵:【ok,收到。进房间追踪直播是吧?】
罗弗:【是的,每个房间大概也就呆几分钟,回答点弹幕问题就好了。】
尹关言:【各位收拾好非代言品牌logo的物品。】
许柯灵:【一语惊醒梦中人。】
舒颜:【我突然想起来,尹老师是不是之前直播露出某个正在使用但是还没代言的品牌,然后被扒着吸血n年?@尹关言】
尹关言:【看来这件事情挺出名^^】
小小小助理:【看来大家都准备好了!期待下午的直播哦~辛苦各位老师们!】
……
明相凡一觉睡醒,陈陈已经约会回来,正在帮明相凡找晚上拍戏要穿的打底毛衣。
「哎?上次买的那件修身的低龄黑色毛衣呢?」陈陈一边找一边咕哝。
明相凡慌张闭上眼睛,躺在床上装死。
已经阵亡的黑色毛衣现在可能正躺在某处垃圾场等待二次分拣回收。
至于为什么会扔进垃圾桶,那就不得不提来酒店之前和周爱桥差点擦枪走火的那个晚上。
想起那个场景,明相凡浑身都开始发烫。最后妥协似地掀起被子大喘气:「不用找了,那件我扔了。」
陈陈被明相凡的动静吓了一大跳,随后看着包裹里的衣服又疑惑:「刚买的就扔了?」
明相凡义正严辞点头:「是的,脱线了,质量不好。」
陈陈恍然大悟:「哦好的!那我等会儿把这家店加入黑名单。」
明相凡:「……?」
陈陈解释道:「这家店的总部品牌之前想找你代言来着的。」
明相凡力挽狂澜,连忙阻止:「哎别别别,好像质量什么的挺好的。可能是我上次挂在哪处钉子上才脱线的。」
陈陈应声:「好,那我再买几件。」
明相凡唿了一口气,摸了摸床侧,才发现好像手机没了。
「我手机呢???」明相凡和陈陈在房间里乱找一通,毛都没看见。
陈陈问:「凡凡姐,你中午不是去了周老师那里吗?会不会落在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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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凡灵光一现:「好像是的。」
陈陈给小罗发消息,没一会儿,小罗就确认手机是在周老师手里。
陈陈将聊天记录给明相凡看:「小罗说周老师过来给你送手机了。」
话音刚落,明相凡都没来得及生成什么表情,就被敲门声吓了一大跳。
这头还没问呢,外面的人就开口:「是我。」
陈陈去开门,明相凡趁机抽了张洗脸巾去擦脸。
周爱桥看见是陈陈,神色淡了一点:「阿凡呢?」
陈陈非常有眼力见地伸手邀请:「周老师您先进,凡凡姐刚睡醒,正在洗脸,等会就出来了。」
周爱桥捏着手机进门,陈陈反身窜到门外,对周爱桥礼貌地挥挥手,又冲着洗漱间叫道:「凡凡姐我去找场记确认信息了哈!开拍前我再回来!」
明相凡关掉水龙头,打开门,看着已经合上的门啊了一声。
周爱桥走过来,站在洗漱间门外和明相凡对视。
明相凡看看周围:「陈陈呢?」
「找场记了,说是晚上开拍前再回来。」
明相凡折身回去,浸湿洗脸巾,慢慢擦脸:「她怎么见着你跑得比兔子还快。」
周爱桥当然不能说自己曾常用凌杉威逼利诱陈陈远离他和明相凡的二人世界。
只能乖巧承接明相凡的话:「可能是专门为我们提供二人世界的吧。」
明相凡白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刷个牙。
她在里面叽里咕噜刷牙,周爱桥就在门外目不转睛地看。
明相凡涮了涮泡沫:「你看守囚犯呢?直勾勾盯着我怪瘆人的。」
周爱桥挤进洗漱间,瞧了瞧明相凡的脸,伸手,用指尖将嘴边的泡沫颳走。
「什么味道的?」
「啊?」明相凡不明所以。
周爱桥眼神丝滑地移到明相凡的唇上。
「牙膏什么味道的?」
明相凡脑子还没转过弯儿,一五一十地看标籤,「好像是柠檬的,我记得我们用的是同一款。」
周爱桥柔声道:「可是感觉你的比较香。」
?
明相凡瞪大眼睛,「不会吧,你买到盗版的了?」她又低头看了一眼生产厂家和日期,「或许是因为我刚刷完,还没吃东西吧,气味残留会比较久。」
周爱桥快被她耿直的发言气晕。
他微微低下头,鼻尖触碰明相凡的额头,唇刚好落在她的鼻尖上。
「你是不是睡煳涂了?」周爱桥喃喃道,「看来以后不能和你拐弯抹角的说话。」
明相凡这下也明白他的意思了,为自己先前的发言失笑,随即没忍住笑出声:「想亲亲就直说,打直球比较快。」
周爱桥啄了一口明相凡的唇:「好吧,我试着转型。」
明相凡扣住他的后颈,顾及到他还在康復中,存了点力气,没让他与自己贴得很近。
冰凉的、带着柠檬水果味儿的吻落在周爱桥的唇上。
明相凡睁开眼睛。
他骗她!
明明他午觉醒来刷牙的牙膏也是柠檬水果味。
两种不同阶段的果味混合在一起,混进潮湿的淋浴间。
窗外,瑰丽的落霞铺盖世界,投射进房间的橘红色为两人的影子漫上了一层浪漫的光影。
门外,从配角房间刚刚出门的导演及摄影组,行兴致勃勃回答着弹幕的问题。
【啊啊啊啊啊接下来去谁的房间???周爱桥吗!】
罗弗笑说:「想去周老师房间的扣6!」
弹幕瞬间飘过一片9999999。
【6翻了!我觉得先去明相凡那里比较好,指不定能看见周老师(狂笑)】
「好的,没问题,让我一起敲响周老师的房间门吧~」
摄影师架好设备,选择了一个较为私密的角度,就算周爱桥开门,第一时间也看不到房间内部的样子。
噔噔——
噔噔——
镜头后面的工作人员大眼瞪小眼。
什么情况?不在房间吗?
弹幕又飘过一堆问号。
夹杂其中的,还有不闲事多的cp粉。
【导演!导演!看我看我看我!大胆猜测!周老师在明老师的房间里!】
工作人员和罗弗都看见了疯狂被加一的这条弹幕。
罗弗咽了咽口水,心跳突突突的,好像现在要去完成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罗弗哈哈一笑,自信说道:「那我们就去明老师的房间看看!指不定两位认真的老师正在沟通剧本哦!」
【烙铁们!见证奇蹟的时候到了!】
【我们相爱家生死存亡的时候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什么时候生小宝!!!】
【相爱是水上一艘船送出10跑车】
【份子钱已随,坐等开盲盒。】
第69章 老婆
◎「求你,就这一次。」◎
罗弗胆战心惊地往明相凡的房间走。
身后跟着的工作人员在内部群里疯狂艾特两人。
小小小助理:@周爱桥@明相凡两位老师在哪啊!导演来直播了!
群内鸦雀无声, 小助理又将消息发送至两人的助理那里。
小罗:不清楚,桥哥先前出去了,现在应该在房间吧。
陈陈:不清楚, 我走的时候周老师去找明老师了,现在应该回房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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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理合十手掌, 嚮导演展示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一行人在门口调整拍摄角度和话筒,突然听见门内有响动。
罗弗松了一口气:「看来明老师一定在。」
弹幕照常唠嗑。
【咋还不敲门。】
【急急国王快驾崩了!】
【呃……动静挺大啊,安静安静,让我再听听。】
罗弗的手伸出去, 即将曲起手指敲响门板时, 紧闭的大门「砰——」的一声响。
在外站着的众人都被吓得一哆嗦。
罗弗缓缓收回自己的手。
【怎么不敲门?刚那什么动静,有人关门吗?】
【好像是明老师房间里面传出来的动静。】
【啊?明老师在房间里打太极?】
【有没有一种可能, 是打双人太极?】
明相凡将周爱桥推出洗漱间,两人越吻越过火,最后明相凡为了省力气, 将人摁在了门板上。
明相凡心疼地揉了揉周爱桥的后脑勺:「有没有撞疼?」
周爱桥偏头继续索吻:「没有。」
两人的唇瓣黏合又分开, 软嫩的舌尖像条灵动的蛇,剐蹭着对方的舌根。
空气越来越稀薄,周爱桥的脸色也越来越潮红。
他用那双无辜的双眼看着明相凡退后一步的身影,微蹙着眉心,仿佛不解:「阿凡……你做什么?」
明相凡用指尖按压住他耳后的性腺,柔声道:「你易感期快要到了,不能再亲了。」
周爱桥嘴硬:「可以亲的,我会控制住。」
明相凡将他鬓角的头髮捋了捋, 有些无奈:「我快控制不住了。」
鬼知道她现在有多煎熬, 美人在怀却因为身体不能上下其手, 摸到腹肌时, 还会因未恢復好的伤疤羞愧。
新世纪的忍者非她莫属。
「你……」周爱桥凑近她,软了声线,「可以标记我的,随时随地。」
明相凡五味杂陈,他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光是周爱桥那张脸摆在那里,就是一件精心打磨的精緻艺术品。谁都想将艺术品据为己有。
她避开周爱桥勾魂夺魄的双眸。
「不行。」
周爱桥松垮了肩膀,仿佛听见了什么毁灭性的消息,他不由加重了音量:「求你,就这一次。」
要说此刻的周爱桥像什么,贴近的角色便是邀宠的小狗。
饭碗里的小肉干吃干净,还馋起了主人手上的零食袋。
小狗哼哼唧唧,很难不让人心软。
罗弗在门外已经变成一具殭尸。
此刻如果有人来戳他,他能立刻直挺挺倒下去。
弹幕正在以火箭般的速度刷新,小助理在后台看得眼花缭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啊!谁听见了!!!谁在撒娇!!!!】
【卧槽,我以为只有我听见了,周爱桥是不是说了一句『求你,就这一次』】
【不是,这很难评,周爱桥竟然会撒娇??????】
【相爱是水上一艘船送出红双喜x999】
【悄悄瞧瞧桥桥送出百年好合x99】
【感谢明老师带我们见识周老师撒娇啊!】
【这什么玄幻剧情?小说都不能这么写吧!】
【果然!果然在明相凡这里!周爱桥真的!宝钏姐挖野菜的速度都赶不上你!好大一颗恋爱脑啊!】
【救——撒老师唿吸机安排!】
【泪目了,嗑cp十几年,终于有一对儿真的了呜呜呜】
罗弗看着弹幕的内容,心一横,敲响房间门。
周爱桥正靠在门上,敲门传来的酥麻震动从嵴背传导至心脏。
明相凡一脸懵,用口语问周爱桥:「谁啊?」
周爱桥摇头:「不清楚。」
「陈陈吗?」明相凡凑到猫眼,将周爱桥挤走,看见了门外的导演——
以及他身后的摄影机。
???
明相凡揉了揉眼睛,侧头捂住猫眼:「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周爱桥疑惑地「嗯?」了一声。
「导演举着摄影机……」明相凡咽咽口水,「在门外。」
周爱桥拍拍她的嵴背:「你怕什么,举着就举着。」
「我怕什么,我怕等会儿一开门就看见我们两个人独处。」明相凡一拍脑袋,「手机,我手机!」
翻出静音版的手机,明相凡颤抖地打开了微信。
网上翻动两条,明相凡差点晕过去。
「直播直播!」明相凡将聊天记录放在周爱桥眼皮底下,「你怎么都不和我说!」
周爱桥如是说道:「我也不知道直播这件事。」
「你手机也静音了?」
周爱桥摇头:「没有。」
明相凡:「……」
「但我把微信群设置免打扰了。」
明相凡:「…………」
反映过来的明相凡先是凑近看了看周爱奇的唇,还有脖子:「很好,没有红。」随后钻进洗漱间,在镜子前压着嗓子咳嗽数声,整理妆容。
出来后,明相凡告诫:「等会儿问起,就说在商量剧本。」
这回轮到周爱桥沉默了。
「不用。」周爱桥的语气冷淡了一些,绕过明相凡,直接打开了门。
众目对视。
如果此刻空气有生命,也许它会选择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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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弗哈哈一声,然后才勐地反应过来:「哎呦,周老师!」
周爱桥此刻的神色已经转变成平日的状态,待人都是彬彬有礼的状态,似乎和先前的撒娇无法联繫到一起。
「罗导。」周爱桥颔首。
罗弗绞尽脑汁想台词:「既然周老师也在这里,我们就一起採访吧?」
周爱桥侧过身,露出身后的明相凡:「导演问明老师吧。」
他的情绪转换地异常醒目,让明相凡不由多扫视了几次他。
【虽然但是,周老师是怎么盯着这张禁慾的冷漠脸撒娇的。】
【这就是演员的自我修养吗?情绪转变好快!】
【会不会我们刚才幻听了?】
【我全程录频了,幻听我吃懒羊羊!】
【啊~明相凡一直猫猫祟祟盯周爱桥哎!】
【看到了!好可爱!】
【一户一只明猫猫!】
明相凡淡笑点头:「可以的,大家进来吧。」
众人在小沙发前安置,明相凡和周爱桥坐在一起,罗弗坐在旁白读弹幕。
「各位粉丝其实最担心的就是周老师先前的伤,可否跟粉丝们打个招唿?」
「当然可以。」周爱桥接过话筒,说道,「大家好,我是演员周爱桥。很高兴今天能够出现在大家的镜头前。」
「先前受伤很抱歉引起大家的慌乱,不过感谢医院的治疗、家人朋友的陪伴,让我很快就能回到荧幕上接着为大家演出作品。我相信大家和我一样,都很期待接下来的影剧上映上星,我们一起等待吧。谢谢你们一直的陪伴 。」
【呜呜呜可怜宝宝,好好休息养身体。】
【太惨了!娱乐圈美强惨领军人物!】
【会一直支持你和明相凡的!】
罗弗为两人读了几句弹幕,随后又闲聊似的问道:「哎,大家好像都挺好奇刚才周老师不在自己房间在明老师的房间呀,两位老师当时是——」
明相凡脚尖踢了踢周爱桥。
两人异口异声。
明相凡:「商量剧本。」
周爱桥:「还东西。」
罗弗:「……?」
弹幕被数不清的「哈哈哈」占领。
【小情侣开门前没对口供啊?】
【笑裂了家人们,此地无周三百两。】
明相凡拱出一个无懈可击但在粉丝眼中破绽十足的笑:「周老师先来还东西,随后请教了一些剧本上的疑问。有时间顺序的。哈哈。」
周爱桥浅淡露出一个笑:「嗯。」
【欲盖弥彰了这是哈哈哈哈哈】
【两人的膝盖越靠越近,指不定明相凡已经把周爱桥的鞋踩扁了哈哈哈哈哈】
【火眼金睛啊!!!】
罗弗紧急转移话题:「明老师,对于网络上所说你,偶像转型担当古装剧一番,这个话题,你有没有其他的看法呢。」
明相凡揪着裤边上的线头,思考了片刻:「我记得上个剧组我的个人角色杀青,台前幕后所有演员忙碌的身影同时出现在镜头下,恭喜我一场特殊生命的结束,那时我就觉得,所有角色都是有生命的。既然有生命,我要赋予一个和角色共情的躯体,让那些有生命的灵感从文字中、从剧本中,透过我的生命展示在大家眼前。而我不会纠结本身是否科班出身,是否为偶像ol,我只在意我能否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将角色给予的能量有效挥发。」
「演员一生的必修课,就是借用角色建构世界、阐述欲望、批/判现实。」明相凡看着镜头,格外认真 ,「我将其作为生命的一部分,并用余生为其努力,谢谢一路陪伴及支持我的朋友们,有你们在,是我的荣幸。」
【呜呜呜事业批狠狠激动!】
【姐!你是我亲姐!这发言我爱死了!】
【很好!非常好!歪瑞古德!事业批vs恋爱脑,这不绝配嘛!】
【相爱是真的!相爱批无时无刻都在抠糖,哈哈哈哈哈烫cp就是糖送到嘴里的程度啊!】
罗弗又问了几个问题,今天的直播才算正式结束。
制作组收拾东西离开,明相凡和导演交代了晚上夜戏的某些细节,送走人后,回房间一看。
周爱桥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时不时抽噎一下,浅色的裤子上有几颗晕开的水珠痕迹。
明相凡大惊失色:「……?」
哭了?
她走过去看:「怎么了这是?伤口疼吗?」
周爱桥撇开她触碰的手,咬着下唇里的软肉不吱声。
明相凡不知所措,对于周爱桥的掉眼泪事件丝毫没有头绪。
谁能想到在外人面前端庄高冷的影帝,一转头就这样?
反差感可谓是100%,戴立帆见了都得叫声哥。
明相凡捧住他的脸:「我吹吹就不掉小珍珠了哦。」她用拇指刮掉周爱桥脸上的水痕,「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么?是我刚才踩疼你了么?」
「我没生气。」周爱桥压低声音回道。
明相凡想了想:「那……是我忽略了你什么要求么?」
周爱桥看向明相凡,没出两秒,又有眼泪滚出眼眶:「你,你压根没想和我在一起。」
「蛤?」明相凡失笑,「不是,你从哪看出来,不对,你瞎想什么?」
周爱桥指着门口:「就算刚才说实话也没什么,我的确是给你送手机来了。为什么要说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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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觉得自己生气的理由有点站不住脚,周爱桥越说越小声。
明相凡揉了揉他的脑袋:「哎呦哎呦,小狗生闷气啦。」
「没有。」周爱桥死鸭子嘴硬。
「不是一定要说慌,只是当时只能想到这个藉口。况且敲门之前,我们还在那什么,就隔了一扇门,多吓人啊。」明相凡挤挤他的脸,在他变型的嘴上啄了口,「老婆不要生气啦!亲亲疗愈。」
周爱桥别过眼睛,眼尾被熏得粉红:「不要瞎叫。」
明相凡亲一下叫一声「老婆」,死缠烂打:「就叫就叫。」
「那你什么时候公开我。」周爱桥咬了咬她的下唇,问道。
明相凡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故作玄虚:「等你什么时候习惯我叫你『老婆』,我就什么时候公开。」
作者有话说:
文案剧情来啦^^
给妈妈买套顶楼,妈妈立刻公开你们(不是)
第70章 烙印【正文完结】
◎只因为,春天到了。◎
剧组考虑到了周爱桥的身体状况和行走时长, 戏份合理规划后,分散拍摄,能留出足够的恢復时间。
兴许和周爱桥平日爱健身的习惯有关系, 医院预计的三月康復折了一半,一个半月左右, 周爱桥便同没事人一样自由活动。
回到剧组拍摄两周,两人同时接到杨永华的消息。
《蒲公英恋人》未删减版本已经送至鲁那,成功通过审核,进入内地影片评展现场。红毯大概是第一批, 主创人员需要在立春后赶往国外参展。
鲁那最初位于浮德一处偏僻小镇, 后来因其独特的风景被首届影展负责人选为电影评展地。经过数次影展评选,此地人气大涨, 不再是当初那个人烟稀少的黑土地。
明相凡和周爱桥在化妆间闲聊,两人今晚被安排到了一起,补拍一场房顶看月亮的戏份。
明相凡闭着眼睛, 化妆刷清扫眼皮, 正在给她上妆。周爱桥坐在一边等梳化为其粘贴头套。
「哎?你是不是有次电影参展去过鲁那?」明相凡感觉到刷子远离,睁开眼睛,从镜子里看向周爱桥,等他回答。
「去过,很宜居。」周爱桥在镜中和梳化一起调整造型,用指尖按着某一边,方便对方操作。
兴许是化妆间太多陌生人,周爱桥和她说话中规中矩。
妆造逐渐成型, 工作人员陆续退出房间, 周爱桥才从座位上起身, 凑到明相凡身边, 用自己微凉的脸颊贴贴她的。
「我刚在想,我们住在那里似乎也不错。」周爱桥说道。
明相凡歪头看他:「你别告诉我你也在鲁那买房了?」
周爱桥失笑:「这倒没有,没有居住证,没办法买房。」
「要是每年出去旅游一圈还成,长时间住在那里,很长时间都见不到朋友。」明相凡转身,将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再说了,呆在那里,我们怎么工作呢?」
周爱桥张嘴欲言,明相凡食指放在他的唇上,不赞赏地摇了摇脑袋:「不要说你养我。」
她的食指也跟着晃动,做出「nonono」的姿态。
「我的目标是,养你!」明相凡随即长嘆一口气,「虽然看起来有些遥远。」
周爱桥握住她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下捏着玩,「很近的好不好。」
「哪近了。」
「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嫁给你。」周爱桥低头,用脑袋撞了撞明相凡的额头,「什么时候娶我?」
明相凡:「……」这人怎么一会儿一套表演方式。
「不要着急,攒个礼金。」明相凡看了一眼玻璃门外的来来回回的身影,坚定视线说道。
周爱桥微微压低声线,哼唧一声:「不要礼金,你攒礼金给谁?还不是给我,我宣布省掉这个步骤。」
明相凡失笑,伸手抖了抖衣服,顺便帮周爱桥整理了一下衣袍的领子和顶上的发冠。
「省省省,都听你的。」明相凡说道:「先拍戏好吧?工作人员应该都齐了,在外面等着呢。」
周爱桥依依不捨:「亲一个。」
明相凡瞪他。
周爱桥横回去,压低声音不满道:「今早没亲!」
明相凡无语片刻,感觉周爱桥从乖巧帅气的大边牧变成了哼唧怪黏人小布偶,下一步,或许要向神经质奶牛猫发展。
「低头。」明相凡催促道。
周爱桥满意地低下头,笑着接受了她迟来的『早安吻』。
幸好两人的唇色接近,双方都再次抿了抿,并未晕妆。
打开门后,等着的几位场记助理齐刷刷抬起眼睛,在两人的下半张脸上看来看去,周爱桥视若无睹,明相凡还没习惯。
「好了,辛苦你们。刚找了会儿东西。」明相凡揽起格外加上的大氅,抱在怀里说道。
不说还好,一说倒欲盖弥彰。
助理们
panpan
纷纷摆手摇头,异口同声:「没事没事的,我们等了没多久。」
明相凡:「……」
认命般点头,和周爱桥一行下楼上车,赶赴片场。
到达剧组,接近晚九点。
今夜天色恰好,浓墨般的天空点缀疏星几颗,月亮圆滚滚的,连后期的钱都可以省了。
明相凡先借用二楼的梯子爬到房檐上,穿好防坠的威压后一步步往预定地点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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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桥跟在她身后,动作很敏捷。
剧组助理很快将身边的布景做好,递来了许多酒罈子。
明相凡轻轻摇晃了一下:「里面装的水吗?」
「哪能啊,装的都是酒。」助理将实心酒罈和空心的分别摆放好,对明相凡解释道,「导演要求的,为保神情不出差错,不过两位老师不用担心,是青梅酒来着,度数不高,刺喉,也算是间接当作白酒了。」
明相凡拔开手上一坛酒的软布塞,沁人心脾的青梅香扑面而来。
「还真挺好闻的。」
「嗯。」
「你怎么反应这么冷淡。」
「……」
明相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难不成你酒量不好?」
周爱桥扭过脸不说话了。
明相凡还想逗逗他,导演就在下面吆喝准备开拍,调侃的心便瞬间收回。
剧情一开始是元蔚搬来的酒,最后却是公孙惠喝的最多。
大全景拍好后,吊臂镜头开始前移拍近景及两人面部特写。
摄影在调整镜头时,周爱桥让明相凡抬头。
「小月亮。」
不知何时,夜幕上的那轮圆月正悬在两人上方,只用抬眼便能看见。
周爱桥收回视线,看向了身侧浅笑着看着月亮呆笑的人,咫尺便能将其拥入怀中。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是一种比圆月还要圆满的存在。
「好久没听见我的小名儿了。」明相凡感嘆道。
自从初若出事后,「小月亮」这个名字也随着她的离开便成无人触碰的网。
而现在,在浮着微冷冬风的一天夜晚。
这个名字从周爱桥的口中再次讲出来,好似这么多年的错过和遗憾都变成了一缕烟,随着月光的铺散缓缓消失了。
轻纱般的月色笼罩住两个人,在圆月下,继续诉说着两人的璀璨年华。
很难得,在两人的大组不算快的拍摄下,后续剧情竟然早早拍完。
导演大手一挥,又开始了不知时长的放假。
后续等通知,全员杀青时再聚。
明相凡也因此有时间收拾自己的窝,还有被迫成为「留守崽崽」的咕噜。
咕噜被放在了她高中同学家中,当年也是这位高中同学和她一起去挑选的幼崽。明相凡有时候会让陈陈帮忙捎点狗粮和营养品过去,等杀青后腾时间和老同学们一起聚聚。
明相凡在自己家和康庭还有周爱桥的郊园三点一线。
太累的话,会选择其中一处过夜。当然,周爱桥的郊园是经常留宿的地方。
周爱桥自己偷偷买了家具,悄没声地将十二楼装修好,明相凡留宿时他也常常带着做好的吃食「蹭房」。
一来二去,周爱桥神不知鬼不觉将自己生活的主阵地变成了十二楼的主卧。
立春前,明相凡在家里看了几部电影,随后将床单被褥收拾妥当大扫除,全部都换了春款。
快打扫完,才想起周爱桥那边好像还铺着毛绒被子,地暖什么的都没关。
f:在在在?
消息石沉大海。
明相凡蹙眉,这人不工作的时候,消息都是秒回,不知道今天是否在忙,她放下手机没再管,接着清理剩下的。
直到最后,明相凡将李听玉那儿的被罩换掉后,消息栏还是空白一片,不由狐疑。
f:偷人去了?
f:?周同学,看见消息请回復。
明相凡尝试拨电话,以默认挂断为结局。
又给小罗打电话,换来一句「桥哥放假啊,工作室运作一切正常,今天没人找他的。」
明相凡随便抓了两片面包垫肚子,开车往郊园去。
去时已经傍晚,刷卡上了十二楼,房门未关,明相凡推开门,室内一片漆黑。
窗帘紧闭,仅交叠处漏出一丝光线。风从敞开的门庭涌入,吹动了窗纱,天际弥留的光晃过沙发上慵懒坐着的人身上。
一丝浅淡的奶香味儿透露出了屋内人的踪迹。
明相凡缓步走进去,顺路关上了门。
「怎么了?」明相凡走到周爱桥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今天我来迟了,对不起。」
明相凡未坐下,只是站在周爱桥身边。
而周爱桥感知到她来,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腰,侧着脸,将自己靠在她的身上,严丝合缝。
四散的信息素气味更加浓重,明相凡紧接着摸了摸他的腺体,正微微泛着烫。
语调有些破碎,重整了好几次唿吸才道:「你的易感期到了。」
周爱桥不着痕迹地嗯了一声,在她的怀里蹭了蹭,像只求偶的小猫。
明相凡没动。
周爱桥则更用力地拥抱着她,说是拥抱,或许用勒这个字更为恰当。
明相凡无奈,只能用手去阻挡两人之间温热皮肤的接触:「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復。」
这种事情,完全不行。
万一闪着刚长好的脆弱骨头,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周爱桥似乎没听进去她说的话,埋着脑袋,不出声。
他发烫的唿吸很快浸透她单薄的衣服。皮肤微微泛着潮,像极了冬日的回南天。
湿润,带着些许未知的冷。
周爱桥说:「我好了。」
他的声音被埋得很低,明相凡几乎听不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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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好了。就算没有好,也不需要肋骨那处运动啊。」
明相凡的心跳都快漏掉一拍。
周爱桥此刻的话语不亚于平地惊雷,带着微末火种,撩拨整片原野的飓风。
他的一腔孤勇,打碎了平静的表象。
肾上腺素极速分泌,那瞬间,似乎耗费数个日日夜夜堆积的思念,被狂风捲走,思绪一塌煳涂。
谷欠望席捲脑海。
她的世界里,她的视野里。
只留下了他。
着火的首选是唇。
两人的唇都是冰冷的,肆虐的风将唿吸也染得寒凉。舌尖却是温热,像一杯透着蜜糖的卡布奇诺,又或者是酒心巧克力。不断纠缠中,味蕾被暧昧攻占属地。
皮质沙发陷入两人,皱起的不明纹理摁上两个人的手纹。
明相凡低头看着黑夜里的周爱桥。
他的眸子是沾湿眼泪和情/谷欠的红,他的心跳此刻为她而生。他的颈项曾被评为最骄傲的天鹅,此刻就在她的手心里,他的每一次吞咽,都会经过她的手掌。她手心中的每一条纹路,都流动着两人的汗水。
人从客厅拥抱着,跌撞着滚进松软的被子中。
一切不合时宜,却又万分恰当。
他的心扉永远向她敞开。
包括他的身/体。
周爱桥翻身,将明相凡推到在一侧。
待哺的幼猫仔仔细细嗅着侵入者的气味。
这是种群的投诚方式。
他认定了一个人,生生世世都只会是这一个人。
他在亲吻、烙印、雕刻,在她的身上作画,要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变成他的所有,仅属于他一人的上帝。
幼猫等不及主人的餵养,一人挑开了罐头。似攀岩,更似峭壁跃水。
他哆嗦着、颤抖着,仿佛微弱的电流通过窗外的狂风雷电流经他的全身。他在不停的上下,这和独行楼梯一点都不同,他不知晓轻重,下唇被咬破,血液顺着扬起的下颌、喉结,没入深渊,他更不知道自己此刻莽撞又青涩的样子属于羊入虎口。
明相凡轻轻拥抱住他,将他温柔放在身侧。
「傻子。」她将吻细密又轻缓地落在他的耳边、脸颊。
在雷电与暴雨交汇的瞬间,明相凡咬住他耳后的腺体,将自己的信息素完整地覆盖在炽热的腺体上。
她在苍白的人间,在他的耳侧,诉说着她从未开口的爱意。
「周爱桥,我爱你。」
「很爱,很爱。」
*
翌日,晴光大好。
与昨夜的电闪雷鸣截然不同,窗外柔柔透进房间的阳光让明相凡忍不住怀疑,昨天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松软的被子里满是淡淡的奶香和青梨的混合味儿。
明相凡将脑袋埋进被子上,狠狠吸了一口,才反应后背有些发凉。
不对。
人呢?
明相凡勐地坐起身,看着身侧似有若无的痕迹瞠目。
不是,周爱桥的精力这么旺盛吗?
怎么比她这个始作俑者还好?
明相凡揉了揉眼睛,在原地打了好几个哈欠才起身。
地上昨夜被撕碎的衣服,和用光的幼崽嗝屁套已经被周爱桥捡起来扔掉了,浴室门口放了一套全新的衣裤,明相凡洗漱后才清醒脑子。
这么久了,周爱桥人影呢?
原本以为他只是在厨台做早餐,谁成想餐桌上已经放了新鲜的烤面包,温牛奶。
明相凡满屋子里找手机,艰难充上电后给周爱桥打电话。
次次占线在通话。
明相凡咬着面包开始胡思乱想……
还没开始想,一拍大腿,她想什么想!昨夜明明已经完全标记周爱桥了,今早为什么还会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明相凡翻了翻列表,好像这个问题为谁都不太合适的样子。
她垂头丧气逛了一圈,好几个平时吃瓜的软体都崩溃了。
今天是怎么着了?
她招谁惹谁了。
好不容易挤进微博,明相凡便被铺天盖地的鲜红热搜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周爱桥表白#
#周爱桥明相凡#
#相爱cp#
#我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
数十个热搜挤进前排,后面通通跟了一个大红的「暴」字。
接踵而至的,是微信和简讯还有电话的狂轰滥炸。
明相凡一一拒绝挂断,开启免打扰,静下心来看微博。
无奈,心脏跳得比兔子还快,根本静不住!
明相凡知道主页会出现什么,也许两人的默契已经到了很高的阶段。但此时她看见周爱桥的博文时,仍旧停滞了唿吸。
房间里似乎吹来了原野的风,带着稚嫩的青草香,那株名为相爱的种子倔强的从泥土中冒出尖,在微风吹拂下摇摆,小雨淋湿它,却也浇灌它。
明相凡点开他的主页,一字一句往下读——
@周爱桥:
各位早上好,首先我给各位道个歉,很抱歉占用你们的时间,来看我这篇博文;其次,我想宣布一件事情。
第一次进入观众的视野是五岁,饰演了一名船夫的小儿子。这不值一提,但却为我此后进入更辽阔的天地打开了一扇大门。
更多的人认识我,是《小山》的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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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为影史上最年轻的影帝,在此,谢谢一直支持我、喜爱我、鼓励我的粉丝朋友们。没有你们,就没有现在活着的,站在你们面前的周爱桥。
也许很多朋友很好奇,为什么我的第二性别在二十五岁之前是谜团。
这件事情或许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十七岁那年我分化,同时接到了《小山》导演的邀约,我成功闯入一方新天地,却因此失去了「自我」。
因为家庭,我对omega的身份产生了羞愧,更一度沉溺在方小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我和角色共情,甚至以为我就是他。
我是一个人人厌弃,从来不被喜欢的存在。
就在这个时候,我遇见了她。
其实那个时候她还小,小到还没有分化。
也是一个冬季,天未亮,我在公园的湖前坐着,遇见了晨跑的她。
她唿哧唿哧跑到我身边,紧张地不得了,让我开心点,不要跳湖。
她说话直白到甚至想捆住我。
遇见她之前,我看着那汪平静的湖水,萌生过就此淹死的念头。可她的闯入,让我的念头瞬间碎掉了。
你们知道在深井中的青蛙,第一次见到阳光的样子吗。
那就是当初的我。
她很聒噪,却又富有生命力。我满身泥沼,见到她,就像是遇见十颗太阳。身上的泥泞都被烤干,随着我一次又一次地心跳逐渐凋落。
我因此变得透彻干净。
后来,一些棘手的事情让我再次陷入泥沼。
很不幸,挣脱数年一无所获。
又很幸运,我在二十四岁再一次选择死亡时,遇见了她。
那个时候,我成了家喻户晓的影帝。
而她,成为了一名娱乐公司的营销经理,当然,官名是这样,通俗点,叫狗仔。
世界有时大到让我觉得地球都是一颗不起眼的沙砾;有时又小到我还能在看见她。
说来很巧,她的任务,竟然是拍摄我自己都未曾见过的绯闻女友。
我们因此结缘。
但也因此埋下病根。
我的病症再一次让我对她产生了求生欲望。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我仍旧渴望她的靠近。
她的每一次唿吸,都是用来拯救我的阿莫西林。
我们因不成熟的爱分开五年,又因我尚未死透的心重逢。
我知道,这是上帝给我的一次,崭新的机会。
我从未想过人的生命中,会与一个人不断出现交集。这个人教会我快乐、教会我遗忘、教会我怎样去爱一个人、教会我怎样去活着。
我想,这就是我们重逢的缘由。
爱与活着,都是平等。
我想永远做你的爱人@明相凡
其实只有几百字,明相凡却像读了一整个世纪。原来,她十五岁遇见的「跳湖奶味儿粽子」是周爱桥。
怪不得,怪不得周爱桥在长峪城村不断追问那场救赎的结局。
她等了他一年,他却用了五年来偿还。
明相凡抓起手机和车钥匙就往停车场狂奔。阳光落在她的身上,风也在吻她的脸颊。
车辆在街道上不断穿行,路过一盏又一盏熄灭的路灯;周围的景色飞驰倒退,就像她的人生倒带。
高二那年,她第一次听见周爱桥的名字。
他的《小山》火遍大江南北,国内外获奖无数。
班上陆陆续续多了很多他的影迷,一张校门口售卖的『盗版』海报被无数人转手,同样的,那张海报也从她的世界中经过。
她从未想过会与这样的大明星在几年后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繫。
就像是冥冥中註定。
她註定是周爱桥的赫拉克勒斯。
在吻人问津的家庭中长大,爱情变成了最难得遇见、最难得参考的存在。她一直渴望着爱情中的自由,其实并不是双方毫无秘密的去爱,相反,是捨去所有后,歷经种种,仍能义无反顾选择的存在。
仅他一个,仅她一个。
车子仓促停靠在了路边,是否是停车位已经无暇思考。
明相凡充盈了整个脑海的念头就是:
我要立刻见到他。
明相凡小时候常来这里,工作后却很少涉及,里面的植被树丛都被换了好几波,路面也被重修很多次。密密麻麻的石子路,随处可见的羊肠小道让她很快迷失了方向。
手机被落在车上,她只能一条路一条路试错。
正值中午,阳光肆意铺盖在林间,层层叠叠的叶子将斑驳的光投射出粼粼错觉。
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仿佛在为她引路。
明相凡奔着竹林最深处小跑,垂柳拂过她的肩,推她去见此生最爱的人。
她停下了脚步。
就像六年前她在小窝镇见到他的第一眼。
他依旧是那个模样。
纯白的衬衫紧贴上身,深邃的眼神被松散的头髮遮住。
可她仍能察觉他在看着自己。
她一步步踩在落叶上——
就像多年前,那扇灰扑扑的门打开,木地板吱嘎一声。
他犹疑着问她:「需要帮忙吗?」
只不过此时,她无需「做贼心虚」拔腿就跑,更不用合上那扇门甩他一鼻子灰。
她只会一步步走向他。
狂奔向他。
在风与树的欢唿雀跃中,拥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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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为,春天到了。
——正文完/2023.0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