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翻渣男后,病娇摄政王上门求娶》
第1页
[穿越重生] 《踹翻渣男后,摄政王上门求娶》作者:许曌【完结】
简介:
?
兄长杀了人,她这个入不了仕途的女儿便被父亲推出去顶罪。
做了一辈子乖乖女的墨雅望,最后却被父兄「大义灭亲」,死不瞑目!
她从地府爬出来,步步为营,誓要弒尽一切欺她辱她之人!
自矜嫡出身份、鼻孔朝天的兄长。
满口规训说教、拿女儿当笼络人心工具的生父。
插足原主父母婚姻、上位后捧杀她的继母。
为了一个男人而反目成仇的继妹。
虐杀髮妻的渣男将军。
她既浴血重生,这些人便一个都跑不掉!
可在和离当天,墨雅望却被一眼望不到头的红妆聘礼堵住了去路。
她径直越过去,岂料,一柄剑直接横在了她的脖颈上。
墨雅望抬头,猝不及防的撞进了那双暗藏汹涌情慾的眸。
他将剑抵在了她的脖子上,目光灼灼给人以逼视之感「你嫁不嫁?」
?
第1章 她如困兽,何为囚笼
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一步步走回了将军府,堪堪推门,便听见殿中莺声燕语不断。
「将军别摸那儿,奴家好痒……」
殿中的男人,是她的夫君。
伏在他胸膛的不止有伶人,还有她的贴身丫鬟。墨雅望唿吸一滞,心痛得无法唿吸,转身就想离开。
「站住。」身后的男人在她露头的那一刻便盯上了她。
她在狱中受尽折磨,方出狱回府,却见她的丈夫在府中寻欢作乐。墨雅望心中苦涩。
可父亲教导过她,夫为妻纲,她身为正妻,需要贤惠大度。
墨雅望强撑起笑。
她转过头的那一刻,却被飞来的杯盏正好砸中额头。
「本将军让你站住,墨雅望,你聋了吗?」
「唔!」被砸破的额角汩汩冒血,墨雅望无力的跌坐在地。
她捂着额头,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向了她的丈夫——当朝大将军陈立晟,亦是她一嫁误终身的男人。
她颤着声音:「为什么?」
「当初你逼婚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陈立晟冷漠的眼神中藏着杀意,「你这种早就被人破了身的烂货,本将军留你到今日是看得起你。」
他朝着屏风后说道,「墨国公还在犹豫什么,不是想要本将军提拔一二吗?用她这一条贱命,换国公府独子的锦绣前程,难道不赚吗?」
墨雅望瞳孔骤然一缩。
父亲,兄长?怎么会?!
嫡兄前些日子杀了人,为了不影响他的仕途,父亲便把她推出去给兄长顶罪。
父亲那时还向她担保,墨家不会让她死的。
陈立晟像是洞悉她心中所想,嗤笑道:「墨雅望,你不会到现在还天真的以为你能活着出狱,是墨家的手笔吧?死的可是相府嫡子,你的傻到真觉得墨家会保下你?」
墨雅望必须死!
若非她的贴身丫鬟告诉他,她已经知晓了他暗中谋反的秘密,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这个蠢女人只知情情爱爱。
也不知墨雅望在狱中有没有暴露什么。
见墨国公迟迟不动手,陈立晟眸色阴沉下来:「本将军的耐心是有限的!」
困兽犹斗,何况是她:「父亲,我是您的女儿啊,您难道……啊!」
话未来得及说完的下一刻,墨雅望便被一剑穿心。
——她的父亲,她从小到大最为敬仰的父亲,为了兄长的仕途,成了她丈夫的刽子手。
那一瞬间,墨雅望接握着剑身的手被割出淋漓的鲜血,心脏骤停,痛的不能唿吸。
她倒下的那一刻,始终瞪大着眼睛。
那惊惧的瞳孔在三个男人的冷眼注视下,逐渐涣散了。
墨雅望一死,便再无人知晓她兄长杀人的真相和她夫君谋反的秘密,再没有谁能威胁到他们了。
隔日,启明城便传出了吊着一口气出狱的将军夫人,没熬过冷风刺骨的寒夜,去了。
将军丧妻,悲痛万分。
她头七当日,无数人弔唁,数杀掉她的男人最为悲痛,哭嘆得最是卖力。
无人不嘆一句这墨雅望有个宠她好父兄,还嫁了个深情的好夫君。
只可惜,她作恶多端,是个杀人犯。
墨雅望不明白,到死也不明白。
她这一生从未有过半点忤逆,规规矩矩的做着自己的贤淑贵女。出嫁前顺从父兄,出嫁后顺从夫君,为什么到头来取她性命的刽子手,却是她至亲至爱之人?
骤雨惊春。
滂沱的雨仿佛是老天爷在泣泪。
将军府后院,一女子被如破布般摔扔在了地上。
「墨雅望,就算你给本将军下药,本将军也断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
男人的脸虽潮红,却也遮盖不住阴沉的面色,「王福海!」
「是。」
被使唤的将军府管家王福海当即抽出了长鞭,掂量了下,蘸了一旁美人儿递来的盐水,就往墨雅望身上重重抽去!
啪!
「下贱!」陈立晟轻蔑的瞥了如死狗一般的女人一眼,搂着怀中的美人儿回了主屋。
无人注意,身子本就虚弱的女人在一鞭鞭之下,那涣散的瞳孔突然有了焦距。
第2页
疼!
雨混着血水,痛感让墨雅望无比清醒,她动了动指尖。
她又活了?
是的,她重生了,从地狱里爬出来了,爬回了她要死要活嫁入将军府的第六个月。
「听着没,将军说您下贱呢。」
「夫人,您往后还是安分些,奴才也不想这样待您哪!」
王福海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却在阴笑,手中挥舞鞭子的力道只增不减。
这一切都太熟悉了。
她堂堂国公之女,因为惊鸿一瞥爱上了陈立晟,哭闹着强嫁进了将军府。
可陈立晟早就心有所属,压根不屑于碰她。
她嫁进来半年有余,至今未承宠,受人挑唆一时脑热就给陈立晟下了药。
墨雅望泪眼怔愣。
她抚着曾被一剑穿心的心口,看着自己沾满泥泞,却难掩葱白纤细的手,恍如隔世。
前世,她辛辛苦苦助陈立晟谋反,为犯了事杀了人的兄长顶罪入狱。
陈立晟这个男人却在她被打入天牢后,害怕她屈打成招说出他谋反之事,想要杀她灭口!
而她的父兄,害怕偷梁换柱之事被揭穿,影响了兄长的仕途,主动和陈立晟合作,成了这「大义灭亲」的刽子手。
这些男人是她的父亲,兄长,丈夫。
他们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却在吸干她的血之后弃她如敝履,过河拆桥,兔死狗烹!
想起自己前世死不瞑目的惨状,墨雅望心底除了悔,还有无尽的恨意!
她紧咬牙根,拼尽全力揪住了鞭尾。
「你……你怎么还有力气?!」王福海一惊。
当然有!前世她得知陈立晟暗中谋反,为了能保护他不拖累他,她不惜花重金聘请黑市的杀手教她武功。
她早已因他们面目全非,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女子了。
鞭上的倒刺极为扎手,墨雅望忍痛用力一拽,握着鞭子另一头的王福海,应声栽倒在地。
陈立晟下令鞭笞她只是想给她个教训。但他没想到,王福海早就被人买通了,鞭上沾了盐水誓要置她于死地。
王福海,一条见风使舵的走狗。
「你早该去死了!」
她拔下髮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插入王福海的心口!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王福海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遍体鳞伤的墨雅望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她强撑着身子快速离开了这儿。
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她最后几乎是爬进了一间可避雨的房中的。
她劫后余生的喘着粗气,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不由的恸哭起来。
好难受……
然而下一刻,一把匕首便横在了墨雅望的脖颈之上:「别动!」
墨雅望下意识地抬眸,却撞入了一双幽深的眸子。
第2章 从地府里爬出来
她眨了眨朦胧的泪眼。
眼前的男人一身的黑,脸部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其他部位被面罩遮盖,难以窥见。
显然是刺客。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墨雅望鼻尖突然嗅到了一丝异香。
不好,是她在陈立晟书房里点的催情香!
墨雅望忙开口:「这书房里!」
匕首又近了一寸,渗出血丝的脖颈传来轻微痛感,也成功的让她消了音。
「不准喊。」男人一手捂住她的口鼻,一手握着匕首,威胁她道。
墨雅望神情痛苦。
他跑不跑她管不着,但他不跑,让她跑还不行吗?
曾经她容色清绝,却实在愚蠢,下药连放多少药量都不知道,直接全部囫囵给熏上了。
这个药效,分分钟药倒一个八尺壮汉都绰绰有余。
果不其然,在墨雅望大脑快速运转,思考着如何脱身的时候,身旁的男人唿吸越来越沉。
「你什么时候下的药?」男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墨雅望被他捂着嘴,只能发出呜咽声。
方才杀了那奴才已经耗尽了她的气力,她现在是连挣扎都费劲儿了。
唿吸愈发沉重,男人身体发烫,小腹处近乎要燃起火,眼尾泛着靡艷的红。
他袖下拳头紧握,须臾之间心中已有了决断。
哐当!
匕首被他丢在地上,尚不等墨雅望开口说话,男人一把扯下面罩,以唇堵住了她的嘴。
眼前的俊脸放大,墨雅望瞳孔微缩。
摄政王萧遇安?她记起来了,萧遇安此行是来搜查陈立晟的谋反证据的!
她突然的就不挣扎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思量之间,衣带撕扯,肌肤微凉。
滂沱譁然的雨声,遮盖住了书房内旖旎的声响。
看着浑身伤痕的女人,萧遇安身下的动作几不可察的轻了些许。
墨雅望似乎也沉浸在这场情事中,将这一切当做情绪的发泄。
但挨了鞭笞又淋了雨的墨雅望根本承受不住,没多久便晕了过去。
「唔……」
艰难而缓慢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映入墨雅望眼帘的屋内陈设无比的陌生。
她从床榻上爬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仿若被碾过一般,散架而无力。
「醒了?」
一道清冽的声音入耳。
第3页
墨雅望闻声望去,就见萧遇安身着锦袍,跨门而入,手中还端着药碗。
看来这里是他的某处私宅。
「书房里的催情香,是你的手笔吧?」他问道。
「是,但那原本是为陈立晟准备的。」
墨雅望心中腹诽。
冥冥之中似乎不一样了,前世的她根本就没有和摄政王有这一夜。
这萧遇安权势滔天,极有手腕。
在藩王叛乱时,他以一己之力平叛,力排众议拥护幼帝登基,雷厉风行令人咋舌。
墨雅望眼底划过一丝暗芒。
她要。
而萧遇安这个男人,或可成为她復仇路上最有用的一颗棋子。
药碗不轻不重地搁在了她面前,也拉回了她的思绪。
「昨夜的事,倘若你管不住嘴,本王随时能取你的命。」萧遇安捏起她的下颌,目光直直的盯着她,仿若要将她盯穿看透。
不仅仅是指他们之间的一度春风,更是指在将军府书房撞见他的事儿。
「这是你的把柄,不是吗?」墨雅望道。
她好不容易重生,不能这么轻易地就死了。
只要能復仇,现在的她做什么都可以,「我若不明不白的死了,墨家和凌家都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王爷真的有把握不引火上身吗?」
「你是在威胁本王?」萧遇安眼中的诧异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杀意。
坊间传闻这墨国公的庶女墨雅望,不是个良善软弱、空有美貌的花瓶吗?
墨雅望避而不答,只是莞尔。
「你可知陈立晟暗中勾结楼兰,意图谋反?」
萧遇安话锋一转,「你觉得,作为他的枕边人,你会不会是本王手里最有用的一颗棋子?」
就算他不挑明这事儿,墨雅望心中也一定会起疑,暗中调查他为何在将军府。
他与墨雅望四目相对,隐有火花迸溅。
在这无声的对峙中,墨雅望扯唇一笑,笑中带了些许苦涩:「陈立晟弃我如敝履,我对他早就恨之入骨了。」
前世种种,歷歷在目。
她既恨那些人负她辱她,又恨自己识人不清,遇人不淑,因着一点血缘关系和爱情就掏心掏肺。
「若有所託,雅望必万死不辞。」
她说着将碗中药一饮而尽,以空碗示他,「现在,就劳烦王爷把我送回将军府了。」
萧遇安凝着她许久,敛了眸中杀意,一把夺过了碗:「最好别在本王这里耍小聪明。」
墨雅望若死了,于他而言弊大于利。
待他目送墨雅望的马车渐行渐远,这才出声:「国师大人确定这卦没算错?」
暗处藏了许久的男子终于缓缓走了出来。
他一身黑白素袍,眼神清明:「子时一刻,京城西北处,紫微星降。就是她,不会有错。」
「但愿吧。」萧遇安冷笑。
若非因着国师所谓的卦象,墨雅望早在昨夜他药性纾解完后就该死了。
他负手而立,不知为何,脑海中墨雅望方才走路怪异的姿势如何也挥之不去。
她是初次,他确实过了头,似乎……
肿了。
萧遇安默了须臾:「萧七,去拿消肿药来。」
第3章 鞭笞之仇
淅淅沥沥的雨渐渐小了。
将军府的凉亭之中,陈立晟正在同玉软软一同用午膳。
玉软软边替陈立晟布菜边道:「将军,夫人这一夜未归,该不会是被那贼人给掳走了吧?将军真的不派人去找找?」
昨儿将军府里遭了贼,书房一片狼藉,却没丢什么重要的东西,只丢了一个墨雅望。
而王福海的死,自然而然也被认为是那贼人所为。
没有人会觉得墨雅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有杀得了王福海的能力。
陈立晟冷哼:「无需管她。」
墨家都不管这个庶女,他管她作什么。
这死女人昨夜还给他下药,他没让王福海打死她,已是开恩了。
玉软软眸光微闪,「将军,软软餵您。」
「好一个郎情妾意啊!」
一道张扬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浓情蜜意。
墨雅望举着纸伞,长身玉立:「知道的说你玉软软是将军的侍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结髮夫妻呢。」
将军府中一个妾室都没有。
昨儿陈立晟中了药,却是拉了玉软软去泄火的。
这玉软软本是书香世家的嫡女,只可惜家道中落,其父因在战场上救陈立晟一命而死。
她辗转飘零为伶人,卖艺为生,一次偶遇让他们二人相认,她这才被陈立晟带回府做了侍女。
名为侍女,实为小妾。
「墨雅望,我们之间的婚事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她一来,陈立晟的面色便阴了下来,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陈立晟眼尖的瞅见了墨雅望的手臂,没有守宫砂,只有几道鞭痕伤疤,「你给本将军下药不说,还被贼人掳走彻夜未归,贞洁全失,你是有什么脸在这儿跟本将军说话的?」
「将军莫气。」
玉软软压根就没拿正眼看墨雅望,柔荑轻轻地抚着陈立晟的胸膛,替他顺气,「夫人如今失贞不洁,将军不将她浸猪笼已是仁慈了。」
墨雅望虽是国公府庶女,做这将军夫人却还是低嫁。
第4页
因为陈立晟是草根出身,一路靠军功坐稳将军位置的。
「浸猪笼?我乃墨国公之女,你拿什么动我?」墨雅望冷笑。
陈立晟总觉得今天的墨雅望有些不一样。
以往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含羞带怯,可今天他却看不清她眼底的深色。
难道人在鬼门关走上一遭,都会性情大变吗?
他摁下心中狐疑:「墨雅望,你已失贞,凭什么再坐着这将军夫人的位置?」
「好啊,那便和离,你我自此一拍两散!」
说着,墨雅望步入凉亭收了伞,重重地将伞拍在了石桌上,「来人,备笔墨,今日,我墨雅望便要休了你这宠妾灭妻的贱人!」
话音落下,就连玉软软都惊了一惊。
谁人不知墨雅望爱得要死要活,好不容易嫁进将军府才多久,她竟然真愿意和离?
陈立晟面色难看。
他眼睁睁的看着墨雅望唰唰写着休书,脚底仿若生了根一般如何也动不了。
三下五除二拟好休书,墨雅望刚要拿起来甩在陈立晟的脸上。
谁知,她手里的一纸休书,却被人抢先夺了过去。
「这婚约,当初不是墨小姐求着皇上赐下的吗?」
那指尖修长的手的主人轻笑一声,眼底却并不带多少温度,「圣旨赐婚,岂可说退就退?」
鱼果然上钩了。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墨雅望的眼中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晦暗。
下一刻,她装作错愕的抬眸。
整个将军府后院响起齐齐的行礼声。
「参见摄政王。」
摄政王一向心狠手辣,就连太后都得畏憷他三分,少有人敢得罪他。
身边的丫鬟眼观鼻鼻观心的轻扯了扯墨雅望的衣角,墨雅望敛眸,一同屈了膝。
萧遇安既要利用她,便不可能放任她和离。
如她所料,萧遇安并不对他们吵架的内容感兴趣,而是径直走上前来。
与墨雅望擦身而过时,萧遇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她低语道:「别忘了本王的话。」
墨雅望微软的指甲无意识地嵌入了手心。
虽是她故意引他来此,但她听到这句话,还是下意识地觉得有些窒息。
萧遇安目光挪到了相互依偎着的陈立晟和玉软软身上,眼中如深潭一般古井无波:「将军府真是好生热闹。」
似乎只是一句单纯的感慨。
「末将家事腌臜,让殿下见笑了。」
陈立晟心中警惕,他可不认为萧遇安是来帮他的,「不知殿下此番驾临,可是寻末将有何事?」
「本王自然是有事要与陈将军商议,陈将军,请吧。」萧遇安道。
「王爷,先把婚退了再商谈也不迟。」墨雅望笑着道。
「本王不是说了吗?圣旨赐婚,不是儿戏。」
说着,萧遇安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将那休书撕成了碎片。
纸片飘落在半空中,晃过墨雅望的眼。
她清晰的捕捉到萧遇安那漫不经心的眼神。
这不是在跟她商量。
墨雅望深唿吸,袖下的拳头紧了又松:「好,这婚可以不离,但是鞭笞之仇不能揭过去!」
不离就不离,毕竟她的嫁妆还捏在陈立晟的手上。
那嫁妆里,是她生母自她出生起,便给她备下的。
墨雅望清晰的记得,那里面放着鬼羽骑的兵符。
「王福海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陈立晟狠狠一皱眉。
他早在洞房花烛夜离开时就警告过墨雅望,他不喜欢揪着一件事不放的女人。所以她嫁进来之后,从来不敢跟他多翻旧帐。
现在,这女人是把他的话都忘了?
墨雅望的目光落在了玉软软的身上,轻蔑勾唇:「王福海是死了,但递盐水桶的人,不是好好在这儿站着吗?」
她前世因这次鞭笞奄奄一息,差点儿挺不过去,不就是拜玉软软和王福海所赐吗?为了收买王福海,这玉软软可没少费银子。
见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玉软软一瞬间就慌了。
「将军。」她乞求中暗含着期待的眼神,看向了陈立晟。
陈立晟自然不舍,却还是忍着肉痛:「三十鞭,你打回去!」
「将军,软软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承受得了三十鞭子啊?」玉软软泫然欲泣。
墨雅望冷声道:「按天启律法,奴才以下犯上,当如何?」
「杖杀。」萧遇安勾起了唇,眼中划过一丝兴味。
第4章 杖杀玉软软
压力再一次给到陈立晟这一边。
他心下一横,狠心的撇过头去不看楚楚可怜、身形孱弱的玉软软:「来人!」
这玉软软家道中落,辗转飘零至此。
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陈立晟这个男人了。
玉软软如何也想不到陈立晟会如此绝情,昨夜抵死缠绵,今日便翻脸不认。
现下,她是连可怜都装不下去了,涕泪横流:「将军,将军不能这样待软软啊!将军难道忘了战场上那一箭……」
对方试图用父亲的救命之恩,来唤起陈立晟的旧情,谁知,陈立晟却一脚将她重重地踹开:「滚!」
这场景何其相似。
玉软软恍惚间有种错觉,现在的自己和昨夜被扔出来的墨雅望,没有任何区别。
第5页
她大抵是走投无路了,竟抬起汪汪的泪眼,跪着爬到了墨雅望的脚边。
玉软软死死的抱住了墨雅望的腿肚:「夫人,夫人就饶了奴婢一条贱命吧!那盐水桶也是将军的意思啊,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求求夫人了!奴婢不想死……」
「你方才说,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受得住这三十鞭子。」
墨雅望捏起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
见玉软软点头如捣蒜,眸中也燃起了生的希望,墨雅望一盆冷水泼下去,「你可知,我挨了多少鞭?」
彼时她也是个弱女子,蘸着盐水的四十二鞭,混合着大雨,足够让她丧命。
前世在和陈立晟的这段强求的婚姻里,她挨受的又岂止是这点鞭子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玉软软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任何光采,面如死灰的被拖了下去。
「殿下请移步书房详谈,末将斗胆一问,殿下所谈的是何事?」
陈立晟虽痛失美人,此刻却是手指紧张的摩挲着腰间玉佩。
这是他心虚时的小动作。
他的小动作被萧遇安尽收眼底,「关于昨夜将军府遭贼一事。」
陈立晟面色又是一变。
他派人暗中去查,最后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摄政王府。还未等他有什么动作,萧遇安居然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将军夫人可是解气了?」
萧遇安撩衣端坐于凉亭,支颐问她,「这下令鞭笞之人,夫人就不教训一番?」
墨雅望和陈立晟两人脸色均是一变。
这下令者,不就是他陈立晟吗?
陈立晟忙道:「殿下有所不知,是这女人给末将下药,末将这才上家法,只为给她个教训……」
「萧七。」萧遇安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唤了声暗卫。
萧七得令,将早已备好的打杖,双手奉上呈到了墨雅望的面前。
墨雅望微愣:「这是?」
「先帝所赐打龙杖,上打天子,下笞重臣。」萧遇安解释道。
在天启国,丈夫可以打妻儿,但妻儿是绝对不能打男人的,否则会受黔刑。
可如今,萧遇安把这打龙杖借给了她,用意明显。
墨雅望顿悟,笑了:「那便谢过王爷好意了。」
他会主动帮她,倒是意外之喜。
墨雅望接过打龙杖,这才发现这看似轻飘飘的棍子是实心的,极有分量。
她步步逼近陈立晟。
见对方如临大敌的后退几步,她不由轻蔑地笑了,笑自己到底是眼睛有多瞎,会看上这样一个男人。
陈立晟咬牙:「殿下纵容墨雅望杖打丈夫,就不怕皇上治罪吗?」
见陈立晟已握紧了拳头,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墨雅望袖下手腕翻转,一根极细的银针没入了陈立晟的穴道,神不知鬼不觉。
萧遇安嗤笑了声:「将军若是不服,大可以去御前告状。」
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是萧遇安一手扶持上来的。
帝王尚年幼。
为了避免外戚专政,大权旁落,萧遇安身为摄政王,自然是掌握了大多数的权力。
见说不动萧遇安,陈立晟又向墨雅望打起了感情牌:「雅望,我到底是你的夫君,你捨得打我吗?」
她蓦地笑了,满目苍凉。
「不捨得?你凭什么觉得我不捨得?」
墨雅望掂量着至浅递过来的打龙杖,重重地挥在了陈立晟的脸上,「陈立晟,你不过区区贱民出身,谁给你的脸在本小姐面前自称我?不识礼数尊卑的贱人!」
啪!
棍棒落下,一如当初那带着密密麻麻倒刺的长鞭,只一下,便让受刑者久久不能缓过来。
「这一下,打你以下犯上,目无尊卑。」
她身份尊贵,他出身草根。在这婚姻里她是低嫁,他却待她冷漠至极。
「这一下,打你为夫不德,宠妾灭妻。」
前世,陈立晟不爱她,却还野心勃勃的想要利用她背后的国公府势力,在皇上欲赐婚问及他意见的时候,他欣然接受。
转头在洞房花烛夜警告她,这婚是她逼的,让她心怀愧疚,满腔负罪。
出身卑贱却利慾薰心,野心勃勃的卑劣的贱人!
「这一下,本小姐想打就打!」
陈立晟疼得面目狰狞扭曲,他不是不想反抗。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的就使不上力气,四肢软绵绵的。
一棍接着一棍,他只能被动挨打。
二十棍下去,墨雅望居高临下的看着鼻青脸肿的陈立晟,心中畅慰不已。
她不由笑道:「把我的嫁妆吐出来,这剩下的棍数,我便不打了。」
这笑容在陈立晟看来就是小人得志。
陈立晟拳头又硬了。狐假虎威是吧?
等到萧遇安离了将军府,届时,墨雅望还不是任他拿捏处置?
忍一时又有何妨,反正墨雅望这个女人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怎么可能愿意与他和离?
方才也只怕是欲擒故纵罢了。
「既然气出完了,那便就这样吧。」
萧遇安起了身,止住了陈立晟说出嫁妆的话头,他给了萧七一个眼神。
萧七会意,一手拿回了打龙杖,一手拖着身子软倒、满身伤痕的陈立晟进了书房。
第6页
在萧遇安与自己擦身而过时,面色复杂的墨雅望还是诚心的道了句:「多谢。」
萧遇安单挑了眉峰,并不作答。
书房缓缓合上的门,隔绝了墨雅望的视线。
她敛眸,转而看向了一旁的丫鬟。
丫鬟至浅连忙跪下:「小姐,奴婢那夜不在将军府,这才没能帮小姐,奴婢该死!」
称唿墨雅望为小姐,是因为至浅从来认不下陈立晟这个姑爷。
第5章 你,才是庶出
前世,她也时常因为至浅不愿意称唿她为将军夫人,而感到恼怒、被瞧不起,对至浅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起来吧。」
她敛去眸中复杂,「你可知我生母备嫁妆时,把那个檀木盒子放在哪儿了?」
这个至浅是她的陪嫁丫鬟,而虎符是她生母当着年仅三岁的她的面,放进檀木盒子,关进嫁妆箱里的。
雨不知何时停了。
见墨雅望并未像以往一样降罪,拿她撒气,至浅愣了。
小姐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她敛神:「奴婢只知晓小姐为表爱意,亲自将嫁妆悉数放进将军府府库,交由将军保管了。」
这至浅也曾是她生母看着长大的,竟连她也不知。
「备衣裳和马车,去墨国公府。」
想起了墨国公府娘家那些所谓的至亲,墨雅望面上浮起冷笑。
这才刚刚开始。
那些曾欺她笑她辱她之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是。」
沉浸于思绪里的墨雅望全然不知道,这一切悉数落入了某个人的眼中。
「主子,咱们还要去吗?」
凌江影眯眼,视线从未离开过墨雅望的身上,目送着她远去:「不必了。」
马车车轮轱辘前行。
行至半途,马车突然被别停了。
墨雅望蹙起秀眉,看向了紧拉缰绳的车夫:「怎么了?」
车夫没有回答,而是下了车,跪地见礼。
墨雅望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下一刻,一双绣着金边的锦靴便踏了进来。
她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锦衣貂裘,腰佩环玉,身披绮绣,来人不是萧遇安还能是谁?
见她如此,萧遇安睨着她就笑了,眼底却没几分温度。
他将手中消肿药的药膏瓷瓶甩给了她:「现在知道怕了?墨雅望,你方才在将军府提和离的那股子气势呢?」
这女人还有两幅面孔呢。
墨雅望下意识地接住了那瓷瓶,端详须臾,无言片刻:「托殿下的福,没离成。」
一边坏她的事儿,一边在她报復的时候递了打龙杖,还给上好的药膏,这男人还真是有两幅面孔,恶人好人都给他做了。
萧遇安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颌,当着她的面,将一粒药丸塞入了她嘴中。
「墨雅望,本王警告过你让你安分点的吧?若你胆敢在本王事成之前擅自和离,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嘴中强迫塞入异物,墨雅望含着不吞咽,只是不屈的盯着他,眸中幽光令人头皮发麻。
「咽下去。」萧遇安冷笑,转而捏住她的两腮,强迫她仰头吞咽。
见她喉头滚动,萧遇安这才松了手。
「萧遇安,我好歹和你有过一晚鱼水之欢,你如今却逼我放弃和离。」
干咽药丸实在太噎了,墨雅望捂着胸口,不由得嘲讽道,「没想到你堂堂摄政王,竟还有爱戴绿帽的癖好!」
对她的出言讽刺,萧遇安如风过耳,起了身:「乖乖做好本王的棋子,陈立晟有何动作及时向本王汇报,胆敢生异心,这毒随时能要了你的命。」
眼见萧遇安抬步就要走,墨雅望捏着手里的瓷瓶,故意问道:「你既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方才又为何帮我?」
「你是本王手里的一柄利剑,死在陈立晟手里,未免可惜。」
撂下这样一句话,萧遇安便潇洒离开了。
车帘翩然垂下,墨雅望忙佝偻着身子,用力扣嗓子,无声地干呕。
可那药丸已经入肚,怎么也吐不出来。
药丸无色无味,她甚至无法辨别这是什么毒,也解不了。
递给她打龙杖,变相的让陈立晟有所忌惮不敢动她性命,又几次三番阻挠她的计划。一个巴掌一个甜枣还真是被这个狗男人玩明白了。
好个萧遇安,她记住了!
墨雅望面色难看至极:「继续走,去国公府!」
国公府门楣煌然,比之如今的镇国大将军府都要贵气些。
换了衣裳,褪去狼狈的墨雅望站在府门前,忽有所感。
墨震云凭着她生母的帮扶,一路平步青云,成了国公爷。
却在功成名就后,纳妾蓄婢,甚至不给她母女一条活路。
可笑前世她对这血缘上的生父还极为敬仰,遵「在家从父」之礼,对他唯命是从。
晚风吹起了她的衣袂。
「哟,庶妹不好好在将军府做你的将军夫人,回来做什么?」
墨雅望转过身去。
一身披绮绣的少年,逆着夕阳余晖而来。
料峭的春风吹得墨雅望睁不开眼,她却清晰的看见了少年眼底那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
他一向是瞧不起她的。
「庶妹不会连天启律法都不知道吧?天启出嫁了的女子,非被休弃不得回娘家,否则便是给娘家带来晦气!」小小年纪,说话却如此尖酸刻薄,不知轻重。
第7页
墨重霄,她的「嫡」兄。
那个打心眼里瞧不起她,却在让她顶罪时又不说话了的杀人犯。
看这个点,他大概是刚从天启的顶尖学府国子监散学回来。
墨重霄身旁的书童附和道:「公子不必与她一般计较,庶出的都这样不识礼数。」
曾几何时,她虽貌美姿俏却从小就自卑,甚至不敢与人抬头对视。
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从小被这个所谓的嫡兄打压,被父亲规训,被继母明捧暗踩。
四岁,是她生母逝世的时候,也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墨雅望美眸眯起,眼底迸发出极为强烈的恨意:「对自己的妹妹这般说话,墨重霄,不识礼数的人是你。你这种卑劣之人,就该死在娘胎里!」
见墨重霄的脸色瞬间变黑,书童替自家主子出气,怒骂道:「你知不知道嫡尊庶卑,你个庶出之女怎么敢这么对公子说话的?」
墨重霄是国公府的独子,从小被父亲和继母捧着长大,长这么大,谁跟他说话不是好声好气的?
「墨雅望,叫你一声妹是给你脸,你凭什么直唿本公子的名讳?」
墨重霄逼近她,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就连墨惜颜那个继室的女儿,本公子都不放在眼里,遑论你不过是个姨娘所出!」
「是吗?」
墨雅望笑着反问他,「如果我说,你才是那个庶出呢?」
第6章 父权至上的国公府
当初柳姨娘和她生母同一天分娩。姨娘得知主母生了个女儿之后,害怕自己的儿子会被主母暗害,就暗自掉了包。
掉包事宜被揭发后,她生母反而大度的将墨重霄认为嫡子来养。怕墨震云怪罪,柳姨娘更是跪求主母不要把此事公之于众。
前世的她,死到临头才从知道自己的身世。
对方明显愣了一愣。
听着这天方夜谭的话,墨重霄笑了,笑里满是不屑:「姨娘可听着了?你的女儿为了面子,甚至不承认你是她的生母呢。」
府门内,每日都会借逛后花园为由,来偷偷看自己儿子散学归家的柳姨娘,默默的走了出来。
她心中直发虚,不敢看墨雅望的眼睛:「雅望,你……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别跟你嫡兄怄气。」
不应该啊,掉包被发现的时候墨雅望才两岁,应该不记事的。柳姨娘心道。
看着墨重霄叫嚣、柳姨娘忐忑的模样,墨雅望冷笑,真是人善被人欺。
世人皆道第一任国公夫人善良大度,对姨娘的女儿视如亲女,甚至还亲自给庶女备嫁妆。还道国公爷好福气,连着娶了两位贤良淑德的妻母。
可个中腌臜,又有谁知呢。
她拳头硬了:「你敢不敢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谁怕谁,来啊!」墨重霄脾气上来了,「你若是说话有假,你就给我跪下来,磕头道歉!」
他与墨雅望争得面红耳赤,全然没注意到一旁面色顿时变得惨白的柳姨娘。
「不是,这能是个多大的事儿,犯不着……」
柳姨娘拉扯着墨重霄的衣袖,却被后者一把甩开:「还不快去叫大夫!」
他和墨雅望二人一前一后入了大堂。
「雅望……」柳姨娘哀求的眼神看向了墨雅望,却被她选择性忽视掉了。
在国公府,若说最大的是父权墨震云,一人之下的便是兄权了。是以,墨重霄一个命令,百般阻挠的柳姨娘直接被书童押着动不了,还堵住了嘴。
待妾室如待奴僕。
墨雅望突然有些期待,当墨重霄知晓这柳姨娘就是他的亲娘时,表情该是有多么的丰富呢?
当碗中清水滴下的两滴血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的融到一起的时候。
「怎么可能?!」墨重霄瞳孔骤然一缩。
他和柳姨娘的血,怎么会相融!
墨重霄看着好整以暇的她,一口咬定:「不对,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墨雅望,你怎么可能!」
「墨重霄,这大夫可是你请来的人,我怎么做得了手脚呢?」墨雅望笑着打断了他。
她在这个家里所说的话,从来没有说完整过。
不是被父亲打断,便是被墨重霄打断。
墨重霄勐地揪住了大夫的衣领,「说!你快说啊,这水是不是被动了什么手脚?是不是!」
他红着眼眶怒吼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幼兽,看得柳姨娘眼角划过了两行清泪,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墨雅望心中却没有半分同情。
「这是怎么回事?」
身为一家之主的墨震云,听闻墨雅望回来之后便匆匆赶来了。只不过半途还遇着了府门外求见的陈立晟。
当他带着妻女和陈立晟来到大堂时,就见到了这一副奇怪的场景。
墨雅望眸色晦暗:「没什么,不过是滴血认亲,无意发现我才是先夫人的亲生女儿罢了。」
她心中实是畅快。
不是偷天换日吗?不是爱摆架子吗?不是恃嫡凌庶吗?
她就是要撕掉这一切遮羞布,好好让他看看谁才是他口中的那个贱种!
「重霄,你来说。」墨震云面色只是转瞬即逝的微变。
谁知,墨重霄顶着众人各异的视线,眸色恍惚,他的目光一直在碗里和柳姨娘身上打转。
他素来自矜于自己高贵的嫡出身份,正统的血脉,对国公府里除父亲以外的人都瞧不起。
第8页
可是今日他方知,他才是自己口中骂了那么多年的那个低贱的野种。
「不!假的,假的,肯定都是假的!」
再也扛不住压,墨重霄双手抱着头,痛苦的喊着奔了出去,「我怎么可能是一个低贱小妾的种?怎么可能!都是假的,啊!」
他狂奔而出,跑的时候还撞得陈立晟一个踉跄。
陈立晟并未顾他,而是深深的看了大堂中央的墨雅望一眼。
「唔唔!」被堵住嘴的柳姨娘撕心裂肺的发出了呜咽声。
看着墨重霄近乎疯癫的出走了,她一时间喘不上气来,两眼翻白,竟就这样被刺激得晕死了过去。
墨雅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倏尔笑了。
这就受不了了?不够,还不够!
她要让这偷换她嫡出身份、剥夺她本该有的生活的母子俩,尝尝她前世卑微的活法,尝尝只要一开口迎来的便是旁人无尽羞辱的滋味,最后天人永隔,不得好死!
墨雅望隐去眼底的疯狂滋长的憎恨,转而看向了墨震云:「许久不见了,父亲。」
她还有意无意咬重了父亲二字的字音。
看墨震云这个反应,不像是现在才知道狸猫换太子这个事儿的。
她的好父亲,前世暗中杀害她生母,对她忽视得彻底的「父亲」,打苦情牌让她给兄长顶包,最后大义灭亲的好父亲,久违了。
「雅望,重霄他是你兄长,就算他是姨娘所出,你也不该这么刺激他!」
唤了侍从去追回墨重霄后,墨震云脸色阴沉,开口对着她便是一通责问,「你都已经是将军夫人了,无故回娘家岂不是让人看了我国公府的笑话去?让贤婿大老远跑来,哄着你回去,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没有你娘半点儿端庄明事理!」
这语气爹味儿十足。
墨雅望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我只是告诉他事实而已,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刺激他了?」
这样的男人,何配为人夫,何配为人父。
不似曾经那般在被父兄训斥时埋着头、憋着眼泪,现在的墨雅望,目光直直的逼视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
这个啤酒肚、略微秃顶还鬍子拉碴,只有眉宇依稀可辨年轻时风姿的中年男人。
「陈立晟纵容奴才以下犯上,动用鞭笞家法,险些置我于死地,对此事你一概不知,反在此时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于我。作为一个父亲,这便是你口中的明事理吗?」她字字珠玑。
当她眼里父亲的光环去掉之后,她陡然发觉,眼前的男人不过是一个年老色衰、思想恶臭的凤凰男。
第7章 为父这是为你好
墨震云没想到她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居然一时间无法辩驳。
于是他抬出了长辈架子。
「好,好啊!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还敢顶撞你的老子了!」
继室母女还有女婿都在一旁看着,她的顶嘴,无疑是对墨震云在这个家的绝对父权的挑衅。
「我今天就教教你何为谦卑!」
墨震云面上无光,怒不可遏。
他高高的扬起了手,冲着她的脸,一巴掌就要狠狠的扇下去!
没有人会替墨雅望挡下这一巴掌。
一如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巴掌居然会在半路被墨雅望直接截住!
「你,你怎么!」墨震云憋得面色通红,用尽吃奶的力气,手掌如何也落不下去。
他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反观墨雅望,面色从容不迫。
那双扼住墨震云手腕的那只手,仿若只是在使轻微的一点力道般自如。
就算如今换了曾几何时柔弱的身体,她也只是微微吃力罢了,墨震云这个男人不过是仗着天生的体型和性别优势,才如此肆无忌惮的打她。
可她早已不是原来的墨雅望了,她不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更不再是他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二女儿了。
「辩不过便要动手,父亲当真是端庄之表率。」她笑得无害。
却瞬间燃烧起了墨震云眼中的怒火。
他稍稍一动,手腕处便传来咯吱一声脆响,突如其来的疼痛感似乎是手腕脱臼。
霎时间,墨震云白了脸色,却硬是咬着牙把喊声哽在喉咙里。
「好了阿姊,一家人哪有真成仇的?」最小的女儿墨惜颜出言。
陈立晟见事态不对,也没法儿坐视不理了。
他讪笑着上前,使了劲儿分开了两人的手:「夫人,岳父他虽举起了手,但到底是没捨得打下去不是?夫人便别顶撞岳父了,岳父心中还是很疼夫人这个女儿的。」
墨雅望手腕发酸,但笑不语。是不捨得打还是没能力打,她和墨震云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今儿国公府的人都来齐了,墨雅望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人。
自矜嫡出身份、鼻孔朝天的兄长。
满口规训说教、拿女儿当笼络人心工具的生父。
插足她父母婚姻、上位后捧杀她的继母。
为了一个男人而跟她反目成仇的继妹,还有利用完就虐打她的渣滓……
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这一世,她要整个国公府都为她娘陪葬!
墨震云面色难看,看着眼前的墨雅望,想着镇国将军府还有凌江影这个顶樑柱,便也只好顺着陈立晟给的这个台阶下了。
第9页
「雅望,为父也不想闹得这么难堪,只是想让你好好尊重一下父兄,你已经是个成了婚的大姑娘了,少闹些脾气,不能因为与夫君之间一时的不快,便一声招唿不打的回了娘家。」他又摆出了一副慈父的模样。
语重心长,谆谆教诲。
「你啊,尚且年少。雅望,等你长大些,也有了孩子,便能懂为父的苦心了。」墨震云长长一嘆。
见墨雅望只是笑着盯他,他又一噎,满腹的说教在这一刻全忘了个干净。
她看向他的眼里,似乎再也没有了年幼时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墨震云心中发憷,连忙撇开了视线。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都早些歇息吧,陈将军今日便歇在国公府吧。」继母陆轻柔出来打圆场。
「别安排我跟他一个房间,我嫌脏。」
墨雅望率先抬步离开,留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墨震云眼睁睁的看着墨雅望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野之中,他缓缓嘆息:「是老夫教女无方,叫贤婿见笑了。」
老丈人国公爷如此赔不是,陈立晟哪敢计较:「哪有,雅望如此真性情,小婿喜欢还来不及。」
众人各怀心思,不欢而散。
渐渐入夜。
摄政王府却仍旧灯火通明。
「你是说……墨雅望才是嫡出,此番还特地回国公府滴血验亲,自证身份?」萧遇安的指腹无规律的轻抚着杯沿。
萧九叩首道:「是。」
清澈的茶水倒映着萧遇安陷入沉思的眸。
她若是嫡出,那便也能解释镇国将军这些年来对墨重霄的拒而不见、疏远至极了。
可是,这京城第一美人儿似乎与传闻中判若两人。坊间不是传言,墨雅望孝父顺兄,内敛安分,谨遵妇德么?
说她爱陈立晟,她却看见陈立晟与旁的女人卿卿我我时无动于衷,在棍打陈立晟时毫不心疼。说她顺从父兄,她却当众给墨重霄难堪,还忤逆墨国公。
这步棋到底可用不可用呢。
「继续盯着。」他若有所思。
一夜时光匆匆而过。
翌日,云破日出,曦光照耀着国公府大堂。
堂内,八仙桌上座无虚席。
除了离家出走至今未归的墨重霄还有上不得台面的姨娘不在,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来了。
墨震云负手,缓缓坐在了大堂主位上,「既然贤婿都来了,一家人便一起用个午膳吧。也好解决贤婿和雅望之间的事。」
被点到名的墨雅望看着他,又笑了。
不知为何,她的笑容在墨震云眼里分外渗人,他有些毛骨悚然。
「岳父说什么便是什么。」陈立晟温然一笑,态度谦卑至极。
一直站在自己母亲身后的墨惜颜闻此,含羞带怯的悄悄瞟了他一眼,却被大夫人扯了扯衣袖。
两个女人之间的小动作,墨雅望都看在眼里。
她撩衣落座,表明态度:「陈立晟,若你是来劝我回府的,便趁早回去吧。」
话音落下,整个饭桌上陷入了沉寂,只剩下了婢女上菜发出的声响。
陈立晟笑容牵强且难看:「夫人别再同我置气了,鞭笞之事……」
「不急,等时机到了,我自然就回将军府了。」墨雅望打断了他,一如他曾经无数次打断她的表白那样。
「那夫人这个时机是指什么时候呢?」
若非现在墨雅望得了镇国将军凌江影的护短,又一跃成为国公府嫡女,陈立晟绝对不会跑到国公府来,好声好气的在这儿贴她的冷言冷语冷脸,「你既是将军夫人,总待在娘家也不太好吧。」
「我这个人念旧,在国公府小住个两三日就走。」她道。
这句话堵得陈立晟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罢了,他有的是时间陪墨雅望耗着。
陈立晟如是想着。摄政王同他说,朝中已有大臣弹劾他有不臣之心,他如今阵脚已乱,送走摄政王后,心中惶惶,当即递了摺子告病休假几日。
这段时间,他只需要把墨雅望这个女人牢牢攥在手里就好了。
第8章 登徒子
只要墨雅望站在他这边,那国公府和镇国将军府,都可为他所用!
「将军,给。」
陈立晟腹诽之时,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方绣帕。他一愣,抬头却撞进了墨惜颜羞赧的杏眼。
「嗯?」他不解。
顺着墨惜颜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原来是有汤汁滴落在他的衣襟处了。
「谢谢。」看着眼前小家碧玉的俏人儿,陈立晟礼貌的道了谢,还特意沖她勾唇微笑,言行举止如端方君子。
身形勐汉,心行君子。这样的男人怎么不叫人心动?
墨惜颜面色飞出两抹红霞,声音又细又小,轻若未闻:「不必言谢。」
执筷的墨雅望敛眸,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们,若有所思。
饭后,大夫人拽着墨惜颜的胳膊就往里屋走去。
「娘,你干什么呀!」胳膊疼得墨惜颜咬着下唇,甩开了她的手。
看着自己这个女儿,陆轻柔恨铁不成钢:「这话该我问你吧,颜儿,你在干什么?当着你父亲的面,对着你的姐夫那样?!」
「娘……」墨惜颜委屈巴巴的唤了一声。
她哪样了?她不就是递了一个帕子而已吗?
第10页
见她如此,陆轻柔不由得软了语气:「这陈将军看似风光,实则不过是个草根出身。颜儿,你是我的女儿,要嫁就得嫁那世家大族的贵公子,哪能嫁给一个草莽匹夫?」
「可颜儿就是要嫁给他,颜儿……颜儿这辈子非他不嫁!」
当初墨雅望和墨惜颜一同上街游玩,撞见陈立晟凯旋时的盛景。
而彼时,百姓夹道。
道路中间的陈立晟身骑骏马,意气风发,英姿健硕,那刚毅的面容不知俘获了多少女子的芳心,独独打动不了那京城第一才女陆宸之。
墨惜颜自然也一见倾心,回去就跟大夫人提了婚事,却遭到大夫人坚决反对。
陆轻柔头疼不已:「颜儿!他……他现在是那墨雅望的夫君。」
「那我也愿意嫁给他,只要能嫁给他,我哪怕是做妾也愿意!」
在墨惜颜眼里看来,娘亲就是偏心,就是太心善了。心疼墨雅望是个庶出受了府里人不少白眼,所以才把什么好的都让给墨雅望!
当初将军被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墨雅望逼了婚,赐婚圣旨下来之后的好长一段时日,墨惜颜都没跟大夫人说过一句话。
上次被捷足先登。这一次,她不会再忍让了。
「墨惜颜,你是我的女儿,怎么能去给人做妾?!」
母女俩关着门在里屋争执不下时,门却在这时被人敲响。
话题不得不中止,脸色难看的陆轻柔去开了门,见到来人是墨雅望,她挤出一抹笑:「雅望怎么来了?」
方才的话,墨雅望应该是没听见吧,听见了不会还笑对她们的。她心中如此宽慰自己。
「方才我去我生母旧房了,只是,那房门给锁上了。」
本来墨雅望来这国公府,便另有目的。
刚和母亲吵架的墨惜颜,此刻看什么都带着怨气,自然而然的把怨气发泄到了墨雅望的身上:「阿姊,你怎么不向母亲见礼?」
「我的生母是明媒正娶的国公夫人,我是嫡出的长女,何须用得着和一个继室行礼?」墨雅望单挑眉。
在天启,续弦和妾室区别不大,妾之地位与奴无异。
墨惜颜羞恼的红了脸:「你!」
「好了,颜儿。」
陆轻柔眼疾手快拦住了自己冲动的女儿,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小钥匙,「先夫人走后,凭栏轩便另作他用,无人再住了,自然是要锁着的。」
「夫人好心气。」墨雅望掂量着钥匙,沖她意味不明一笑,转身便离开了。
墨惜颜眼睁睁的看着墨雅望潇洒离开,气得直跺脚:「娘,从小到大你总是护着墨雅望!明明我才是你的女儿!」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这气急败坏的声音,自然落到了还未走远的墨雅望耳中,换了她轻蔑一笑。
再回到凭栏轩,墨雅望打开了那已是斑斑锈迹的铁锁。
「吱呀——」
门发出了刺耳难听的声响。
扑面而来一股子灰尘土气儿,惹得墨雅望皱起了眉头。
记忆里,她的生母在梳妆檯隔层,偷偷藏了能打开檀木盒的铜钥匙。只是,当时的娘亲怕是万万都不会想到,未来有一日,自己的厢房会被别的女人鸠占鹊巢,还用作了杂房吧。
坐北朝南凭栏轩,现在也不过是灰尘蛛网遍布的杂物间罢了。
墨雅望翻翻找找半天,终于艰难的打开了老旧的梳妆抽屉,在隔层里抹到了那铜钥匙。
现在,只要拿到那个檀木盒即可。
墨雅望眸色微暗,鬼羽骑这样神挡杀神、绝对忠诚的军队,断不能落到陈立晟这种人的手上。
突然,耳畔传来一阵风。
墨雅望眉目一凛,一个利落的后空翻绕到了后边。
警惕的目光在触及到那抹绛色衣袍后,她愣了一愣,眼中敌意不减:「你来国公府作什么?」
莫非这个墨震云也参与了谋反不成?
自房樑上蹁跹落地的人,赫然是萧遇安。
听声辩位,好身手。萧遇安眼底竟划过一丝欣赏之色。
「来见你。」他轻声一句。
许是因着声音清冽如阳春三月的风,这话由他口中说出来,竟仿佛爱人之间的呢喃情话。
墨雅望不动声色的把铜钥匙往身后藏了藏:「殿下每次出现都要这么吓人吗?」
她对此无感,也不吃甜言蜜语这一套。
「往后你习惯了就好。」萧遇安淡淡挑眉。
习惯?
墨雅望仿若听到了一个莫大的笑话:「习惯什么?习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变成个登徒子,夜闯我的闺房?」
她讨厌被人无时不刻的监视,更遑论,他们不过是因共同利益牵扯在一起,关系还没亲密到那种程度。
「你在害羞?」萧遇安却仿佛没有身为登徒子的自觉,很是认真的道,「不必羞赧,那夜都已经坦诚相待过了。」
这话分明是调侃打趣,他说得却平淡如水。仿佛真的只是单纯的希望她不要拘谨羞涩。
偏生就是这样,才让人更无言以怼。墨雅望眉心突突的跳着。
她深唿吸一口气,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停留:「有什么事快点说。」
「方才陈立晟跟墨国公在书房谈了一会儿,便出了府,去了凤颜楼跟楼兰细作会面。」
萧遇安不疾不徐的道来,「现在,到你向本王展现你的能力的时候了。」
第11页
「能力?是利用价值吧?」墨雅望嗤笑一声,颇带了些自嘲的意味。
他不置可否的挑了眉,还不忘提醒:「本王会暗中跟着你,别耍花样。」
谁人不知这墨雅望对陈立晟一往情深,万一她宁死也要向他告密呢?
第9章 凤颜楼
总有人这样不要命,萧遇安不得不防。
「一定安分。」
顶着萧遇安好整以暇却颇有压迫感的视线,墨雅望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
跨过门槛不超过三步,她又折返了回来:「凤颜楼在哪?」
萧遇安诡异的沉默了须臾:「本王带你去。」
见对方跨步上前就要揽住自己的腰,墨雅望下意识后退:「带个路不需要抱着吧?」
第一次是她被她的催情香坑了,不愿跟中招的萧遇安计较。可现在,她还是比较膈应的。毕竟,这个男人是截至目前她唯一摸不透的人,不管前世今生。
「怎么,要本王扛着你过去?」
萧遇安不由分说把她拽了过来,掐住她的腰。
掌心处传来柔软的触感,萧遇安脑子里莫名的回想起了那荒唐的一夜。彼时,药性纾解完后他还是意犹未尽,大抵是因为那也是他的初次吧。
他眸色一暗,腾身跃起,使轻功没一会儿便到了凤颜楼。
松了那纤软酥腰,萧遇安只觉得手是一片酥麻,他默默的将手背到了身后。
「墨雅望,」萧遇安突然道,「凌江影约本王今日申时在镇国将军府一叙,如生变故,等会儿你我便在镇国将军府内碰面。」
凌江影?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让墨雅望微愣,那是她娘亲的妹妹,更是如今的镇国大将军,天启朝中唯一一位女将。
是在墨家一众人袖手旁观之时,拼了命也要将她从狱中保释出来的小姨。
「好。」
前世陈立晟从不跟她谈及谋反的细则,她对此也是知之甚少。
有萧遇安这尊大佛在,墨雅望如有神助,打晕了凤颜楼后厨的小丫鬟,扮作丫鬟端着菜,正大光明的上了二楼。
长廊处,间间厢房紧闭,却又闭不住,从门缝里泄出阵阵淫靡之声。
二楼厢房最里侧的那间。
墨雅望牢记着萧遇安所言,正端着酒菜往里走去,越往里走人越稀少。
「哟,这凤颜楼就连丫鬟都这般的漂亮,生得如此赏心悦目。瞧这小柳腰,妹妹今儿还没过二十吧?」
一个端着酒壶的男人点评着她的脸和身姿,如待商品物件。男人边灌着酒,边横跨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小美人儿,别走啊,赏脸喝一杯?」
这男子眼下青黑,脚步虚浮,显然是混迹风月场多年,周身气味都带着一股子腥臊。
脏。
墨雅望嫌弃的皱起了眉头,目光落在了他递过来的酒上。
寻常酒酿虽有混浊,却不可能泛白。
这酒里下了药。
她本不欲搭理他,径直越过他就走。
「哟呵,还敢无视老子?」男子惊了一瞬,面容带了几分怒气,上前就要揪住墨雅望的头髮,「臭表子,你他妈给我、呃啊!」
身后的男子传来了惨叫,便再没了声息。
墨雅望余光往一楼一瞥,与衣香鬓影中端坐着的萧遇安视线撞了个正着。
萧遇安察觉到她看了过来,微微抬手,举杯示意。
「烂货。」她轻蔑地扫了一眼地上如死鱼一般,被飞来的杯盏砸晕死过去的男子,抬步离开了。
那间厢房门口就有人守着。那些人看似是寻常的家僕,却个个腰佩弯刀,衣袍宽大也藏不住一角刀鞘。墨雅望眼观鼻鼻观心的进了紧邻着的厢房去上菜。
厢房隔音极好。
她匆匆上完酒菜,又出了去,途经陈立晟所在的那间厢房时,脚步有意无意的放慢了些许。
「那萧遇安跟我说什么摄政王府失窃,侍卫一路跟踪而去,误闯将军府,他那根本就是——」
「书房重地,怎么偏偏就被他的人给闯进去了,得亏密室里的——」
「我们最近还是少见面,免得惹——」
隐约听得谈话内容,墨雅望正屏息细听,却被门口的家僕捉住了胳膊。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甩开了家僕。
「抓住她!」家僕面色一沉,大喊道。
这般动静让厢房内陷入沉寂,陈立晟推门而出,就见墨雅望和几个家僕正斡旋着。
他看着墨雅望,不确定的道:「墨雅望,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女人现在不应该是在国公府吗?
见陈立晟认识她,家僕对视一眼,默默的松了手。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吧,你来这里干什么?」墨雅望急中生智,先发制人,「怎么,把玉软软那个贱人杖杀了,你便来花楼寻欢作乐了?陈立晟,你就这么饥渴啊?」
看她叉着腰昂着脸怒骂他的样子,陈立晟心中警惕不自觉的放低。
女人吃醋嘛,很正常。
看来墨雅望还是爱着他的,不然不可能跟踪至此,还假扮成丫鬟来凤颜楼捉姦。
陈立晟清了清嗓子,以手握拳遮掩住嘴角弧度:「好了夫人,别闹了,我这不是看夫人还在跟我怄气,便想着来这儿缓解缓解吗?」
在天启,男子进花楼不是个多大的事儿。
第12页
达官显贵甚至会在自己府中亲设伶人乐伎以供玩乐,这种事儿可以说是稀松平常。
墨雅望知道自己必须演下去:「缓解?你不嫌脏啊,陈立晟,你今天给我把话在这里说清楚了,你!」
「小妹妹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哦。」
只见厢房内一个身着薄纱的美人儿,轻扭着裊娜的腰肢,款款走来,「陈小将军只是在我这儿听了个小曲儿,小妹妹放心,他没做什么不该做的,还是你那干干净净的好夫君呢。」
可是这个美人儿走出来的那一刻,墨雅望敏锐的觉察到对方那湛蓝的瞳孔,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演戏需做全套。
「你!陈立晟,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女人在跟我示威呢,明明我才是你的正妻!」墨雅望指着她的手都在发颤。
这个反应让两个人都忍俊不禁。
「你们居然敢嘲笑我?」墨雅望不可置信,脸色惊怒,仿若受到了莫大的羞辱,「陈立晟,你再也别想让我回将军府了!」
她甩袖离去,背影颇带了些气急败坏。
「雅望!」
陈立晟喊了她一声以作表面挽留。
待她走远,美人儿素手轻轻地攀上了他壮硕的肩膀:「将军就这般放心?」
一个后宅妇人而已,杀了就杀了。
陈立晟却轻蔑的笑道:「墨雅望这女人没什么脑子的,不必担心,她对我还有用。」
第10章 镇国大将军是我的姨
倘若开了门发现被家僕拦住的人不是墨雅望,那反而还更棘手。纸醉金迷的凤颜楼,同时也鱼龙混杂,还有着不少出入境的外邦人士,是接头的绝佳好地方。
正是因此,他也没法儿怪墨雅望会跟过来了。
「将军就不去哄哄?」
陈立晟搂着她暧昧的道:「咱们先把正事做完。」
离开凤颜楼的墨雅望还是被盯上了,后面的尾巴甩不掉。果然事情有变,萧遇安这个男人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她现在不能贸然去和萧遇安交接,按着原计划,径直去了镇国将军府。
镇国将军府内。
「看来自平反后,镇国将军府便萧条了不少。」
萧遇安端坐在大堂,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盏中茶,「想本王上次来镇国将军府,喝的还是雪顶翠尖。」
藩王反叛改变了政局,也搭上了诸多凌家子弟的性命。如今凌氏凋敝,只靠凌江影一人撑着。
大抵也就只有摄政王,敢这么直白的在她面前挑明这事儿了。凌江影笑了:「殿下如此说,本将军倒是敬殿下有几分坦诚。」
「将军不妨也坦诚些,有话直说。」萧遇安不想多费口舌。
若不是需要一个跟摄政王府八竿子打不着一撇、足够不被怀疑的地方跟墨雅望碰头,他甚至都不会应下凌江影的邀约。
「好,本将军此番请殿下来,是想问问殿下,为何要阻挠我家小望和离一事。」凌江影不轻不重的搁下了茶盏,「据本将军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可不像是会多管闲事之人。」
至浅是她的人。
那日之前,至浅一大早便匆匆跑来镇国将军府,向她哭诉墨雅望出事儿了。
凌江影一下早朝便马不停蹄去了将军府,为的便是给墨雅望撑腰,却阴差阳错,撞见将军府发生的一切。他之所为,她都看在眼里。
「看来这些年凌将军对墨雅望的漠不关心,也只是在表面上而已啊。」萧遇安意味不明一笑。
凌江影厉色道:「还请殿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将军,将军!」
恰在此时,管家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气儿都还没喘匀便迫不及待的通报,「小姐来了!」
能被镇国将军府的管家称为小姐的,只能是一个人。
「什么?」凌江影面色错愕,「快请她进来。」
当她瞧见活生生的墨雅望站在了堂前,规规矩矩的见礼时,眼中的不可置信难以掩饰。一如方才管家在镇国将军府门前,瞠目结舌的看着墨雅望,也仿若见了鬼一般。
这么多年来,自她姐姐与家中断绝关系嫁出去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就连墨雅望这个侄女也从来没有来过,哪怕是她母亲——墨雅望的外祖母过世时,葬礼上都不见她们人影。
还是凌江影偷偷去国公府上探望了不下数次,才知晓墨雅望嫡出的真实身份。
墨雅望……是怎么知道的?
「凌姨,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墨雅望颔首致意,不敢直视,「身世的事儿,我都已经知道了。」
她怕她一看凌江影,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的凌姨,前世为了保下她,不惜用兵权与皇上交换,换她这个「杀害重臣嫡子罪犯」的一条命。
那时,她还不解这前无古人的天启第一女将军为何无缘无故帮她。直到凌江影亲口告诉她,她才是凌家的外孙,国公府的嫡女。
得知真相的墨雅望,在暗无天日的牢里几近崩溃。而如今,她终于有机会圆了前世的遗憾,与凌江影早早相认,好好享受这迟来的至亲温情。
「小望,你……」
碍于萧遇安现在还稳稳噹噹的坐在一旁,凌江影满腹的话欲言又止,最终只道了一句,「且先坐下吧。」
「谢谢凌姨。」
被管家请着进了镇国将军府的墨雅望,冲着凌江影甜甜一笑,寻了个离萧遇安最远的位置坐下。
第13页
落座后,墨雅望仿佛才发现萧遇安这个人的存在,捂嘴惊讶道:「凌姨,这位是?」
装作不认识他?
萧遇安突然起了几分逗弄之心,语气染了几分暧昧:「许久不见,墨小姐竟连本王都认不出来了?」
他蓦地起了身,走过去,朝墨雅望友好的伸出了手,这句许久不见似乎话里有话。
他也称唿她为墨小姐。
可见所有人都不看好她和陈立晟的婚姻,也无人承认她这将军夫人。
凌江影诧异道:「你们认识?」
知晓当年嫡庶内幕,还结识了摄政王,小望到底还有多少事儿是她不知道的?
这句话险些让墨雅望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她深唿吸,又是扯唇,牵强一笑:「哪有,殿下怕不是认错了人。」
握手之时,墨雅望生怕他乱说话,悄悄的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重重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萧遇安却连面色都没变化一点儿,反而状似无意的捏了三下她的手心,才堪堪收手。
二人之间的小动作逃不过凌江影的眼睛。
她面色復而平静,眸子里却难掩复杂:「我家小望竟能有这福气,也不知小望是如何与殿下结交的,本将军倒是有些好奇。」
萧遇安此人深不可测,平心而论,她不希望墨雅望和这种人搅和在一起。
面对凌江影的试探,萧遇安只是啜了一口茶,并不作答。
见他故意拖延惹人遐想,墨雅望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间,不动声色的挤眉弄眼。
她眼皮都快眨麻了,萧遇安才慢慢悠悠的开了尊口:「没什么,只是在墨小姐大婚时打过照面罢了。」
「看来二位还要叙旧,本王便不打扰了。」他颔首离开,临了时眼神似有若无的擦过墨雅望。
这尊大佛终于走了,墨雅望尚未来得及松口气,胸腔处就突然传来阵痛。
她面色骤然一白。「小望,你……」
等到萧遇安彻底消失不见,凌江影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看见墨雅望话便消了音。
看着墨雅望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她心下一紧,「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快去叫大夫!」
管家连声应是,抬腿就要跑出去,却被墨雅望制止住了。
「不必。」
墨雅望这才敢抬眸,悄悄打量着上首的凌江影。
算来凌江影如今不过三十出头,腰间佩剑,剑穗红缨。
不同于其他闺阁女子,她脸上并未着妆,从眼角处岁月的痕迹依稀可窥见年少时的姣好,眼神坚毅,眉宇英气。
第11章 这,便是你们的新主
同为武将,陈立晟的官职可比凌江影矮了不止一个头。
缓过来的墨雅望咽了一口唾沫,不知是因为凌江影还是因为这疼痛,她果然红了眼。
「小望,身世这事儿是国公告诉你的吗?你是不是……」
凌江影斟酌着用词,一时没注意到她在暗自抹泪,「和摄政王有什么过节?」
以她对萧遇安这个人的了解,他可不是个会管闲事的人。
摄政王年少有为,如今不过及冠之年。她年岁大他一轮,也曾与他并肩作战平定叛乱,他一般是不会落了她的面子才对。
墨雅望凝噎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幅神情落在凌江影的眼里,让她嘆了口气,轻轻地搭上了墨雅望的肩膀:「没事,我一定会助你和离的。」
「凌姨,和离的事儿你无需费心,等到时机成熟,我自会和陈立晟和离。」
和离事宜只能徐徐图之。
凌家满门忠烈,在平反之中牺牲惨烈,这一世,墨雅望是如何也不愿意再牵连到凌家了。
谁知,凌江影却面色骤变。
这意思是不让她插手了?墨雅望来就是特地跟她说这个的?!
凌江影沉了脸,甩开了墨雅望搭着她的手:「你难道还对陈立晟那个贱人心存幻想?你、你真是跟你娘如出一辙!他都把你打个半死了,你还念着他的好,还看不清他是个什么货色?!」
当初凌江影出去戍守边疆三年,再回来时,母亲早已仙逝,父亲垂垂老矣,姐姐也在国公府内莫名暴毙。
她去国公府悼念姐姐,回来就看见拉不下脸不肯去的父亲独自坐在房里偷偷垂泪。
少年丧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女。父亲哭了,她也跟着父亲哭了。
凌江影那时就想,她一定不能重蹈覆辙成为第二个姐姐,墨雅望也不能。
她暗暗在国公府安插自己的人,护着墨雅望渡过了多次明枪暗箭。
可现在看着眼前不知悔改的侄女,凌江影不知道自己有何颜面去见父母的在天之灵。
「墨雅望,你是本将军的侄女,你娘是京城一等一的美人儿,你外祖父是开国功臣,三朝元老!就连你那个便宜爹,也靠着你娘谋了个国公爷的名头!」
「你能不能擦亮眼睛好好看看,那个劳什子陈立晟空有一副好姿容,除了这以外,他哪里高攀得起你?」
「还是你就要这么作践自己,天真的告诉本将军,真爱不分身份高低贵贱?!」
「凌姨,我不瞒你,陈立晟暗中筹谋着篡位之事,我打算搜集他谋反的证据,待时机成熟,再一锅端了将军府。」
墨雅望淡然陈述利弊,「届时,将军府一切财产,以及我的嫁妆,悉数归我所有。」
第14页
前世她为爱不惜瞒下一切,甚至妄图与陈立晟共谋。
这一次,她要他死。
要他大计不成,不得所爱,失去一切,生不如死!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凌江影冷静了下来,面色复杂:「小望,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谁也不能保证她不受牵连。
「我知道。」墨雅望道,「无事,我自有办法。」
「此事你不要掺和。小望,我只对你有一个要求,」
凌江影语重心长,「陈立晟在朝中依附于三公主,但镇国将军府是皇上手里的剑,你断不能替陈立晟卖命,你的一举一动,在皇上眼里极可能代表着国公府乃至镇国将军府的站队。」
龙椅上那位,悉数知道国公府的腌臜事儿。
「放心。」墨雅望郑重道,「小望定不负凌姨所託。」
她这话脱口后,凌江影凝视着她那双如琉璃般的眸子许久。
「好。」
沉默半晌,凌江影才揉着她的发,轻声道,「我们小望长大了。」
以前的墨雅望对朝廷政局一窍不通,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
可方才,小望居然跟她说出了陈立晟谋反的事儿。
也不知是在将军府经歷了什么,小望到底是长大了,她却忧心,这是好是坏。
思忖须臾,凌江影心下已有了决断:「你随我来。」
墨雅望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凌江影的身后,被她带着进了镇国将军府的书房,又进了密室。
密道阴森冗长,一眼望不到头。
不知走了多久,墨雅望到了密道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空旷的训练场。
而此时,场上的黑衣死士在训练。
她问:「凌姨,这是……」
「凌家私兵。」
凌江影说着,未顾墨雅望的面色,而是带着她,走到了训练中的私兵们面前。
她轻轻拍掌,将士们便停下了训练,屏息凝神地看着她们。
凌江影拉起了墨雅望的胳膊,高高举起:「这,便是你们的新主!」
那一瞬间,墨雅望顿悟,这是如今的镇国将军府手里捏着的最后底牌。
她心中划过一丝暖流。除了已仙逝的娘亲,这个世界上,大抵也就只有凌江影是真的对她好了。
想到前世她铮铮傲骨的凌姨,在朝堂文武百官的注目下负荆求情,跪请留她一命。
最后凌江影被迁官削权还是没能保住她,她游荡的幽魂看见凌江影抱着她的尸身痛哭不已。
彼时,墨雅望一遍遍的哭着说对不起,凌江影却再也无法听到了。
偌大的训练场陷入了片刻的死寂,众将士看着眼前这瘦弱又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面面相觑。
「将军,这……不太合适吧。」
有一就有二。
不少人开始抗议:「就是,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片子,怎么能做我们的头儿?」
虽同为女人,但是凌江影继承凌国公衣钵,战场上厮杀颇有凌氏遗风,英姿飒爽更胜男儿,教那蛮子和倭寇闻风丧胆。
「都闭嘴,你们这是要违抗军令吗!」
然而这一次,就连凌江影的威压也镇不住将士们不服的心气。
非议声越来越大,始终没有人听命俯首。
「这样吧,我给诸位露一手,如何?」
墨雅望笑着,就地取材随手取下了一旁挂着的弓箭。
她开弓搭箭,对准了训练场角落处的靶子。
「这招叫做,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
第12章 和他想的一样软
她眸中杀意乍现,方向突然一转,「射天狼!」
箭矢飞速离了弓弦,直直的射向了方才叫嚣得最大声的那个士兵。
嗖!
破空声转瞬即逝,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个士兵被箭矢正中心口,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将士譁然。
不少人纷纷拔剑相对,眼中充满敌意的看着墨雅望。
凌江影护在了她的身前:「干什么,都反了天了是吗!」
这么一吼,众将士看着彼此,尴尬的放下了剑。
「放暗箭算什么本事,你敢不敢单挑!」有人又喊话。
「可以啊。」
墨雅望将弓箭放回原处,不顾一直对她使眼色的凌江影,「让你们之中最强的那个出来跟我单挑。」
将士们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的让出了一条道。
一体格健硕、肤色是健康小麦色的男子从道中缓缓走出,他在墨雅望身前站定,身高的绝对压制带给人无言的压迫感。
「你先。」她不喜这汗味儿,后退了一步。
男人摩拳擦掌,松了松筋骨:「那便得罪了。」
话音堪堪落下之时,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箭步上前,一拳头冲着墨雅望的面门挥去。
墨雅望一个下腰避开这拳,反侧踢一脚。
这一脚正中男子腹部,竟然直接将男子踹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男子捂着腹部刚要起身,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根银针。
冷光没入他的百会穴,下一刻,他便僵直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脾胃虚寒,中气不足,注意作息规律。」墨雅望一语道出了他身体的毛病。
第15页
男子瞳孔地震。她是如何得知他时常熬夜练武,甚至通宵不眠的?
「你们输了。」
墨雅望转过身来,看着鸦雀无声的将士们,扬声撂话,「谁再有异议,且站出来,当遗言讲!」
训练场上一大片士兵大眼瞪小眼。
凌江影冷着脸,踹了为首的某个士兵一脚:「聋了吗?」
「吾等唯小姐马首是瞻。」
「唯小姐马首是瞻!」
霎时间,训练场上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无人再敢有异议。
凌江影轻拍了拍墨雅望的后背,指尖轻轻地往下探去,带着她出了密室。
对上了墨雅望疑惑的目光,凌江影面不改色的收了手,道:「你这儿有根髮丝。」
奇怪,背部那颗痣的位置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她那不争气的侄女。
可是目睹刚才的一切,这……怎么能是她的侄女呢?
「多谢凌姨。」墨雅望甜甜一笑。
凌江影纠结了许久,对着那张明媚的笑靥,还是没能问出口。
墨雅望被管家送到府门口时,又突然说一时兴起想去镇国将军府后院逛逛。
管家并不设防,还热情引路,被墨雅望婉拒之后,便由着她自己去了。
府中后院假山花草,小桥流水,倒也雅致。
墨雅望一路走到某处时,突然被人一把扯进了假山后面。
假山与高墙之间的夹缝狭隘,墨雅望迫不得已和萧遇安挤在一起,身子紧紧相贴。
她一个唿吸不畅,方才一直有的隐隐的痛感,愈演愈烈了。
「药性发作了?」萧遇安敏锐的察觉到了墨雅望的不对劲,朝她伸出手。
他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颗药丸。
「这毒最开始是隔日发作一次,时间久了,便是七日发作一次。本王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带解药给你,直到你替本王做完这一切为止。」
她正欲接过那丹药,却不曾想,萧遇安的手往回一缩。
墨雅望的手僵滞在了半空:「什么意思?」
「情报。」他冷声道。
「我只听到陈立晟说往后减少见面次数,以免被发现。」
墨雅望面色痛苦的捂着心口,说话时已是唿吸困难,直不起身子,「还听到了……好像将军府的书房里有个密室,密室里有什么东西我就不知道了。」
这都是些废情报,萧遇安早就知晓将军府书房里有鬼,否则也不会那天出现在那儿。
萧遇安眉头一皱,指尖抵着她的唇瓣,总算是把药给她餵了进去。
「若让本王知道你有半句隐瞒,你这条命便别想要了。」
墨雅望不言。
终有一日,她将不会再受制于任何人。
见墨雅望如此狼狈,软倒着瘫靠在他身上喘着气儿,萧遇安微微一愣。
「你……」
他迟疑着问,却并没有推开她,「是在勾引本王?」
「勾引你?」
墨雅望气笑了,抬起头来:「萧遇安,你故意挑在这假山后面,是不是想与我发生肢体接触?」
恢復了些力气的她,说这话时欺上他的身,故意在他耳畔气吐如兰,身子还有意无意的蹭着他的胸膛。
萧遇安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声音略显沙哑:「镇国将军府只有此处隐蔽。」
「那你凭什么偏偏挑中了我去做你的棋子?」
「可用之人少之又少,你最合适。」
既名正言顺的潜伏在陈立晟身边,又不会让陈立晟怀疑到他身上。
毕竟墨雅望这个女人在那一夜的意外之前,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一撇。
「那你为何又几次三番私下来见我?两天见三次,你很闲吗?」
萧遇安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盯着她一张一翕的嘴唇。
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只不过那一夜他似乎就亲了一嘴儿,有点可惜。
见他久久不言、陷入沉思,墨雅望得意的笑了,抽身离开:「所以,是你在勾引我!」
墨雅望最终用魔法打败了魔法。
鼻尖萦绕着的独属于她的味道渐渐淡去,萧遇安启唇:「本王……」
「别说,我懂,我都懂!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承认,毕竟本小姐曾经是这京城的第一美人。」只不过是被誉为花瓶美人儿罢了。
他又不说话了。
墨雅望笑眼看着他,眼里溢着得意。
萧遇安却始终眸色深深的盯着她的唇。
下一刻,他微俯下身,捏起她的下颌便吻了上去。
得亏墨雅望眼疾手快,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烙印在她手背处的温度极为灼手,墨雅望瞳孔无意识地放大,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眼中的惊艷转而被戒备取代:「你突然凑那么近做什么?」
不得不承认,萧遇安这人哪怕手腕毒辣却仍旧被启明城众多女子趋之若鹜,还是有点子东西在的。
别的不说,光是这张脸就堪称神颜,五官的每一处都仿若是天神精雕细琢的得意之作。就连一向疏于男色的她,都一时被萧遇安恍了眼。
「如你所说,本王在勾引你。」
萧遇安说着,不由分说的掰开了她的手腕,径直又落下一吻。
和他想的一样软。
第13章 清风朗月陆清河
他方深入,舌尖却是一痛!
第16页
「嘶!」
被她咬了一口的萧遇安抽身,睨着她沉默了良久,方轻声道:「真想不到,国师那厮口中的紫微星会是你。」
从他臂弯中弯腰逃出假山缝隙的墨雅望闻此,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紫微星?」
他轻哼了声,勉为其难的解释道:「天命之女。」
墨雅望瞳孔骤然一缩,抬起头来看向了他。那这个国师,会不会知晓她重生者的身份?
她的变化逃不过萧遇安的眼睛,他直接一句话堵死了她的路:「该见的时候,你自会见到他。」
他这是不肯为她牵线搭桥了。墨雅望眸色晦暗不明。
心事重重的萧遇安步伐也沉重了不少,他回了摄政王府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泡冷水澡。
浴池中温凉的水平息着他心中的邪火。
萧遇安闭目,满脑子的杂乱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那人人都有两瓣的嘴唇有什么好想的?萧遇安懊恼的睁了眼,莫不是他刚开了荤,所以才这般把持不住?
他利落的披了外裳,扬声道:「春华,进来。」
待侍女春华低着眉款款而入,捧上了他的衣裳时,却被他一把拽了近身。
衣裳从手中滑落在地。
「王爷?」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春华手足无措,一时间忘了反应。
萧遇安眉头始终未曾舒展。
一寸寸欺近春华,萧遇安却突然在某一刻停下了。
他的鼻尖蹿进一股浓重的脂粉味儿,呛得他下意识地远离。
奇也怪哉,墨雅望那个女人身上怎么没有脂粉味儿?
萧遇安万万想不到,墨雅望那天化的精緻桃花妆,早就悉数被那场滂沱大雨沖刷殆尽了。
他没来由的又想起了那荒唐的一夜。
墨雅望在他身下晕了又醒,醒了又晕,他却食髓知味难以罢休。
怎么又是那个女人。
萧遇安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子烦躁,勐地一把推开了春华,冷声道:「出去!」
春华如获大赦:「是。」
萧遇安心情久久不能平復。果然美色误人。
虽然被萧遇安那厮亲了一嘴,但普信怼得萧遇安吃了瘪,墨雅望还是心情大好的回了墨国公府。
至于那一嘴儿,就当是被狗啃了。
此时已是暮色四合。
国公府门前却停了满目的华贵马车。
墨雅望微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日是诗会。
她的生父墨震云曾几何时也是个风流倜傥的探花郎。只不过出身农家,幸得生了副白面好容,才被她生母瞧上的。
自打成了国公爷,有了地位名望之后,墨震云便每隔一个月在府内办一次诗会。
诗会美其名曰「以文会友」,邀请的却大多数都是年轻的王孙公子和世家小姐。
那府里的柳姨娘和如今膝下无子的辛姨娘,都是墨震云在诗会上凭着那表面君子模样,勾搭过来的。
不知廉耻!墨雅望暗自唾弃,抬步进了去。
国公府上张灯结彩,还未进门,依稀便传来一阵恍若轻烟般的笑闹声。
墨雅望又闻见一声清朗吟诵声传来。
等了她许久的墨惜颜却是一眼就盯上了她:「阿姊来了?快坐!」
这一下,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了她的身上。
「嗯。」墨雅望不愿与她们多言,随便找了个空位就坐下了。
「今日诗会,阿姊可要一起来作些辞赋?」墨惜颜的问题得了墨雅望的无声摇头拒绝。
附庸风雅的闲事,墨雅望一向懒得搭理。
她被拒了也不恼,一手端起茶盏,一手遮颊,轻轻一抿,「真是好茶,入口留香,久久不忘,阿姊也尝尝。」
茶盏端到了面前。
墨雅望拿过,刚贴近唇,便闻见了茶中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给她下药?
这对继室母女又要像前世一样,为了让墨惜颜正大光明嫁进将军府,毁掉她的清白?
她耳畔忽的传来一声轻到几不可闻的嘆笑声。
墨雅望偏头一看。
只见乌泱泱一群人里坐了个白衣少年。
与旁人不同,少年眼角眉梢透着温良,眼波流转,姿如玉竹。
他沖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墨雅望没有错过墨惜颜颇有深意的目光以及幸灾乐祸的眼神,借着袖子遮挡,墨雅望眼里冷光转瞬即逝。
这一世,她便让这墨惜颜进了将军府又何妨?让墨惜颜好好看看,这个姓陈的男人是个什么货色,她要墨惜颜跟前世的她一样,为这个男人蹉跎一生,到最后看清渣男真面目,悔不当初。
墨雅望唇角微微勾起,用袖子将茶杯全盘护住。在众人眼里,她仰头便是一饮而尽的模样。
「雅望身子不适,便不扫各位雅兴,先行告退了。」墨雅望借着靠近墨惜颜桌子的功夫,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将两人的茶盏推杯一换。
夜色近时,墨雅望回到给自己安排的房间里闭眼假寐。
安静的走廊里突然有了脚步声。
来人猫着身子偷偷进了房。
趁着他在床上摸索之际,墨雅望快准狠,一个手刀击中那人后脖颈。
「你……呃!」男人眼睛瞪大,直挺挺的躺倒了下去。
「至浅,陈立晟到哪儿了?」
第17页
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至浅走了出来:「已在府门口。」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墨雅望跟至浅对视一眼,便分道扬镳。
她确定了外面没人,把五花大绑的男人搭在自己肩膀上出了房间,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深处。
到了目的地,也就是墨惜颜的房间,墨雅望随手把男人扔在床上,嫌弃的擦了擦肩膀,又趁着夜色遮挡,悄无声息离开。
她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谁成想,她刚走回去,就和一个男人迎面撞上。
男子一身清华,似乎正站在她房门前,纠结着要不要进去。
是方才诗会上的那个少年,也是前世墨重霄杀掉的人,更是她继母的侄子。
——相府嫡次子,陆清河。
「你看到了多少?」墨雅望美眸一眯。
他是陆轻柔的侄子,十有八九也掺和其中。
陆清河默了须臾:「在下……只是无意撞见。」
他知晓自己那个庶出的姑姑是何秉性,跟过来本是担心墨雅望遇险。可如今看来,他的担心未免多余了些。
「无意?」
墨雅望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她突然拔下了尖锐的髮簪,一个箭步上前,直直的刺向了陆清河的脖颈!
第14章 给妹妹腾位置
电光火石之间,陆清河面色一骇,眼疾手快的闪避开来。
砰!
伴随着陆清河腰间的玉佩被他取下摔碎。下一刻,墨雅望的身后便出现了一道黑影。
她与那黑衣人交手之时,却突然发现那人是萧七。
两人在对视的那一刻停了手,显然,萧七也认出了她。
墨雅望面色复杂的看向了陆清河,扔了手里髮簪:「你跟萧遇安是什么关系?」
危机之时打碎此玉,便有死士前来营救。皇室死士个个精锐,萧遇安竟然捨得分他几个。
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墨雅望来不及反应,萧七就拽着他们两个躲到了一个死角。
为首的人正是她的继母,身后还跟着宾客,似乎是在引宾客入某间房内,玩室内投壶。可瞅他们那方向,分明是朝着她的房间去的。
「我确是偶然路过,夫人放心,我不会多嘴的。」陆清河见萧七没动手,心里也有了底,淡淡几句说清了原委。
墨雅望不放心,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没有办法,她只能拽着陆清河躲进了房间。
时间紧迫,她把陆清河和萧七塞进了自己的床底,简单警告几句:「别说话。」
几乎是同时,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墨雅望上前打开门,故作一副刚睡着被吵醒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她眼神逐渐恢復清明,一脸茫然。
陆轻柔见她床榻无人,面色微变。
也仅仅只是一瞬间,陆轻柔笑道:「府里下人真是不懂事,怎么能让雅望睡在投壶用的房间呢?投壶用具放在这房里,雅望不介意我们翻找一下吧?」
「当然不介意。」墨雅望退后一步,大大方方的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宾客们尴尬的面面相觑,却还是挤了进来,一堆人瞬间将房间堵了个水泄不通。
陆轻柔锐利的眼神巡视过屏风后面的帘子。
她直直走向了床榻的位置,不死心的弯下腰看床底。
「等等!」墨雅望突然紧张,上前阻拦。
她心跳如雷,近乎要跳出嗓子眼。
在瞧见陆轻柔一把床帘,却见床底空无一人之后,墨雅望松了一口气。
「啊!」
恰在这时,隔壁的厢房传来了一阵高亢尖锐的惊叫。
宾客们窃窃私语,自发的往声源处靠近。
当厢房内只余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陆轻柔面色难看:「你做了什么?」
她听得真切,方才那是墨惜颜的声音。
「做了跟你一样的事罢了。」
墨雅望耸肩,「你再不去撑场子,你的好女儿就要被所有人都看光了。」
陆轻柔咬牙,恨恨地剜了她一眼,快步离开去疏散宾客。
然而已经晚了。
众目睽睽之下,衣裳凌乱的墨惜颜躺在床上,手臂上的守宫砂荡然无存。厢房里除了她,便只剩下了被至浅安排好的丫鬟引进来的陈立晟了。
墨雅望慢慢悠悠的走来。
「将军如此厌弃我,原来是早就和我妹妹暗通款曲了?」
当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她时,她捂着心口,悲痛欲绝,似乎因受了极大的打击,身子摇摇欲坠。
众人目光在三人之间徘徊,更多的是对着墨惜颜和陈立晟指指点点。
这年头姐妹共事一夫也不是没有,但婚前失贞、暗中偷情的,那可就是缺德的姦夫淫妇了。
「不,雅望你听我解释,是相府的一个丫鬟领我进来的……」
陈立晟迫切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丫鬟的身影,却是徒劳。身后的墨惜颜搂着被子遮盖住光裸的身子,不断的啜泣着,此时的他百口莫辩。
陈立晟原是想着,墨雅望吃醋去凤颜楼捉姦,不就代表这个女人心里还放不下他吗?
既如此,他只需要做做表面功夫,装得深情一点,再去国公府好声好气求那么一两句,还愁拿捏不了她?
可他万万没想到,一来国公府就摊上这档子破事儿。
第18页
陆轻柔先是快步过去放下床帘,将床榻上的风景遮的严严实实,再强行镇定的道:「今日之事让诸君见笑了,还请诸君先行回去……」
「回去作什么?如今我的妹妹与我的夫君有了苟且,国公夫人,作为我的继母,你想如何解决呢?」墨雅望偏要把这件事摆在檯面上,让他们下不来台。
她不会再在外人面前做个孝顺的乖乖女了。
墨雅望恨她们入骨,怎么可能再愿意与她们虚与委蛇?她偏要撕破这层斯文的窗户纸,将她对她们的轻蔑、憎恶溢于言表。
「我知道墨惜颜早就心仪我夫君了,只是没想到,你们竟如此不知廉耻的在诗会上苟合!」
墨雅望步步紧逼,「继母是不甘心让墨惜颜做妾的吧,可她已经失贞,只能嫁给陈立晟了。不做妾,还能做什么呢?」
一句接着一句的质问,逼问得陆轻柔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死死地揪住了床帘,帘后传来隐约而压抑的哭泣声。
陆轻柔护在了女儿的身前,咬牙切齿的看着墨雅望:「好,你要现在就解决这事儿是吧?事已至此,我的颜儿当然要嫁进将军府,不仅要嫁,还要风风光光的嫁!」
就连当初的陆轻柔,为人继室也没办个像样的大婚。
墨惜颜是她的女儿,怎能受半点委屈?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给人伏低做小!
她如此撂话,正中墨雅望下怀:「陈立晟,听见了吗?看来我只能和你和离了,不然,谁知道继母会用什么方法让我给我的好妹妹腾位置呢。」
霎时间,宾客们的指指点点近乎要压不住了。
这个话头是不知何时熘出来、混在其中的陆清河起的,他淡淡说了一句:「好生不要脸。」
陆轻柔的脸绿了。
她知道这侄子侄女一向不待见她,却未曾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拆自家人的台!
顿时,流言蜚语如排山倒海而来,悉数把矛头对准了母女二人。
「先前我还听说这第二任国公夫人贤名在外。如今看来,为人继室都是一个样儿。」
「她女儿插足姐姐的婚姻,她会不会也插足了前任夫人和墨国公,这才上位的?」
不然区区一个庶出,怎么可能坐上这国公府继室之位?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陈立晟为了保住自己的声誉,连忙对墨雅望表自己那颗忠贞不二的心:「雅望,我发誓这一切都是误会!我绝对不会娶墨惜颜的,我跟她之间绝无可能!」
墨雅望的利用价值,可比区区一个墨惜颜大多了。
这话脱口的一瞬间,床榻内的墨惜颜再也忍不住,扯开了床帘,不可置信地脱口道:「晟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你有什么苦衷吗,你是被墨雅望这个女人逼迫的是不是?」
第15章 以平妻之礼迎妹妹入府
到最后,墨惜颜连颜面都不顾了,披了一件外裳,勉强遮挡住就下了榻。
她甚至来不及趿上鞋,埋头在陈立晟的怀里就开始哭:「晟哥哥,你说话啊!是墨雅望逼你你才这么说的对不对!」
为什么,明明陈立晟那般厌恶逼婚的墨雅望,明明他对自己以往都是和颜悦色、柔情温声,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晟哥哥一定是被墨雅望给迷惑了!
「都够了!在这里吵吵闹闹,平白让人看了笑话,成何体统!」
震怒的吼声震得整个厢房内都颤了一颤。
当墨震云沉着脸来的时候,在场人悉数行礼。
墨惜颜似乎也找到了主心骨,转而在自己父亲的面前泣不成声:「父亲,父亲可要为颜儿做主啊!颜儿如今与将军有了夫妻之实,倘若不能嫁入将军府,颜儿还不如……还不如削髮去做尼姑!」
恍惚间,墨雅望在墨惜颜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曾几何时那个将父兄当做天,什么事情都要由父兄来拿主意的自己。
墨震云早在来的路上,就听下人说明了事情原委。
他先是吩咐下人们好声好气的把宾客们送走,目光这才落到了墨雅望的身上。
后者抬起头来直面着他,沖他蓦地一笑:「做平妻吧,我这人大度得很,墨惜颜既如此不知廉耻,那我也只好成人之美了。」
不知廉耻这个词儿一入耳,墨惜颜想起方才宾客们看自己的眼神,羞愤欲死,哭得更厉害了。
墨雅望嗤道:「陆轻柔,你倒是让我长了见识,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娘,养出什么样的种。你跟你女儿,都是一路货色。」
别以为她不知道,早在她娘亲怀上她时,陆轻柔就跟墨震云搞在了一起。否则,墨惜颜不可能只比她小一岁。
她这句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在场的几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一瞬间,在场的每一个人面色都是青一阵红一阵,如调色盘一般精彩纷呈。
临走与陆轻柔擦身而过之时,墨雅望嗤笑了声,「我就先回将军府了,你们慢慢解决这事儿。」
一切才刚刚开始。
墨惜颜,等你进了将军府,那才是你噩梦的开端。
见她要走,陈立晟忙抬步追了上去:「雅望你等等,我说了不娶,便决不会娶!」
「贤婿留步。」
面色阴云密布的墨震云跨步,拦住了他的去路,「老夫这小女儿一向羞怯内敛,断不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贤婿既做了,便得好好负责。」
第19页
言下之意,是在怀疑他强迫的墨惜颜?陈立晟拳头硬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墨雅望潇洒离开。
自那日之后,满城风雨。
全启明城都在说这事儿,国公府和国公继室母女二人,彻底成了城中笑柄。谈及那绿帽头上戴的将军夫人,无人不是一句唏嘘。
接连着过了小半个月,这事儿反而愈演愈烈,轰动得就连今日方散朝的萧遇安,都能听到金銮殿青阶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官员们在打趣这事儿。
「萧九。」官员的调侃戏言一字不漏是落入了萧遇安耳中,他问道,「陈立晟何时纳妾?」
墨雅望那女人如此深爱陈立晟,只怕这时候还躲在房里偷偷抹眼泪吧?当初墨雅望还曾将他的马车误认成了陈立晟的,拦车求爱,发现求错人后一个劲儿的跟他道歉。
「就在今日。」萧九想了想,又补充道,「并非纳妾,是以平妻之礼迎墨三小姐入将军府。」
平妻?
萧遇安眼中划过一丝兴味:「将军府可有递来婚柬?」
既然事关墨雅望,他不妨凑凑热闹。
许是萧遇安最近案牍劳形,他坐上马车出了府,才发觉今日街道红的刺眼,启明城还真在今日风风光光的大办了一场大婚。
数里红妆,金车盈道。
这婚事是由国公府一手操办,比之当初墨雅望的大婚都要盛大些,似乎这真正以三书六礼迎进门的正妻是墨惜颜,而非她墨雅望。
陆轻柔还真让自己的女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哪怕这所嫁之人是女儿喜欢的,而非她中意的女婿。
然而,夹道的百姓却不是在欢唿,而是在向车队砸烂菜叶和臭鸡蛋,嘴里还咒骂着下贱之言。
将军府内,高堂之上。
以平妻之礼被迎进来的墨惜颜拜完堂后,贝齿屈辱的咬着下唇,缓缓的屈膝跪下:「姐姐请喝茶。」
凡府中后来者,入门需给正妻奉茶。这是天启礼法。
墨雅望勾唇,直接挥袖,掀翻了她的茶。
「嘶啊!」
滚烫的茶水洒在了墨惜颜的身上和衣上,烫的她当即眼角溢泪。
墨惜颜恨恨地抬头。
却见墨雅望气定神闲,将堂内宾客的异样目光视如无物:「再倒一盏,继续敬茶。」
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墨惜颜忍了。她微颤着双臂,再一次将茶盏高举过头顶奉上。
这一次,墨雅望端起茶盏,那茶水悉数从墨惜颜的头上浇淋了下去!
高堂一侧的陆轻柔再也坐不住了,「噌」的一下起了身:「墨雅望,你个贱……啊!」
不知从哪儿弹来一颗小小的石子,敲在了陆轻柔的膝盖处,疼得她顿时跌跪在地上。
当她再想要起身之时,墨震云及时的捂住了她的嘴,沖她无声地摇了摇头。
将堂下一切尽收眼底,墨雅望笑得更欢了,她俯下身来,与目光怨毒的墨惜颜平视着。
「你让你的晟哥哥也给我跪下敬茶,我便饶过你,如何?」墨雅望语气恶劣的道。
墨惜颜一愣。
她全然看不见,坐在那儿满目心疼地看着她的陆轻柔,早已经泪流满面,哭得不成样子了。
「倘若他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做,又怎么能算得上爱你呢?」墨雅望循循善诱,「快,墨惜颜,让他跟你一起跪下敬茶,我保证不再为难你。」
墨惜颜鬼使神差的转过头来,看向了身侧本该与自己并肩而立的新郎官:「晟哥哥……」
她语气中暗含哀求,方才墨雅望的话,陈立晟不可能听不见。
陈立晟自然是不愿意向她下跪的,他无视墨惜颜的眼神:「雅望,你适可而止,别这样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跪啊,为何不跪?你若爱墨惜颜,你便不会与我理论,你若爱我,便不会连向我下跪都不愿意。」墨雅望声音如珠玉落地,让每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晟哥哥,不,夫君……」
墨惜颜刚扯上陈立晟的衣袖,便被他毫不留情的一把甩开了。
第16章 她一生只一次的大婚,毁了
天启夫为妻纲,哪有做丈夫的跪自己妻妾的道理?陈立晟面色不愉,丝毫不管在场众人,径直甩袖离去。
大婚当日新郎不管不顾的走了,这是何等的耻辱!
「晟哥哥,晟哥哥你别走!颜儿求你了,别走……」墨惜颜又哭了,埋头在自己的臂弯里,哭得撕心裂肺且无助。
「颜儿!」
陆轻柔沖了上来,把她抱进怀里,以身躯阻挡了宾客的窥视,「娘的颜儿,不哭,不哭啊……」
墨雅望可没心情看她们母女情深。
她起了身,打了个哈欠道:「墨惜颜不识礼数,入府第一日便惹了将军不快,传本夫人命令,特赐墨惜颜在府门前跪上一日省思。拖下去吧。」
当即就有侍卫扒拉开了陆轻柔,强硬的把墨惜颜往外拖。
「娘,颜儿不跪!颜儿不想跪啊!」
这是她的大婚,这是她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婚之日啊!
毁了,都被墨雅望这个贱人给毁了!
陆轻柔无法阻拦将军府的侍卫,又指望不上看重国公府声誉、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墨震云。
看着自己女儿被如此对待,陆轻柔彻底失了理智:「墨雅望,你个小贱种,你当初怎么没跟你娘一起去死!」
第20页
她歇斯底里的冲上前来,拔下髮钗就要往墨雅望的背后刺去!
「啊!」
墨雅望一个横踢,将她踹飞了好几米远。
没捡到第二颗石子的萧遇安见此,默默的放下了手中蓄势待发的酒盏。
纤纤素手捡起了那掉落的髮钗,墨雅望一步步、一步步的逼近半天趴在地上起不来的陆轻柔。
「那你倒是告诉我,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啊?」墨雅望眸中满是晦暗,她眼神一厉,直直的将髮钗插入了陆轻柔的右臂处。
「啊!!」
悽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堂。
众人唏嘘不已,却无人同情这母女二人。
「老爷,我的手、我的手!」陆轻柔面色痛苦到近乎狰狞,求助的看向了墨震云。
墨震云再也坐不住了:「雅望,你难道要弒母吗!」
「弒母?我娘早死了,她陆轻柔想让我喊她一声娘,不若先去阴曹地府会会阎王。」
墨雅望看着她血流如注的右臂,心满意足的收了手,善意的提醒了墨震云一句,「对了父亲,皇上今日在宫中设宴,父亲可别忘了去。」
这宴会早就递了请帖。
只不过,小皇帝是听闻了陈立晟和凌江影之间明里暗里的矛盾,想要缓和两个武将之间的关系罢了。
自陈立晟鞭笞她一事出来后,凌江影便在朝中屡次给他使绊子。
武将内斗,朝局必乱。
而她墨雅望,作为这中间人,自然也受到了邀请。
自今儿之后,人人都道这墨雅望跟变了性子一般,心狠手辣是个毒妇。箇中流言蜚语背后还有陆轻柔的推波助澜,更是愈演愈烈。
可墨雅望不在乎什么名声。
前世她克己守礼,成为启明城中贤淑贵女的标杆,成了父亲贴心的小棉袄、成了兄长膝下听话的妹妹、成了夫君后院里贤惠的髮妻。
可结果呢?
暮色四合,宫宴方燃起了明灯。
一想到墨惜颜现在在将军府门外跪着,陆轻柔在国公府里养伤,墨雅望便心情大好。
「雅望,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保证不会再碰……」
陈立晟这厢正好声好气的哄着她,却在下一刻瞥见了那抹月白色的倩影时,突然的不作声了,反而还跟她拉开了距离。
这番比翻书还快的变脸,自然引起了墨雅望的注意。
她余光瞥见了一身清贵的少女身上,那是相府的嫡长女,这启明城第一才女——陆宸之。
前世,陈立晟放着她这个美人儿不碰的很大原因,也是想讨好陆宸之。
心有所属,属意的便是她陆宸之。毕竟陆宸之才色双绝,又背靠相府势力,是无数启明城贵公子的梦中情人。
陈立晟装作无意拐了方向,与陆宸之相遇:「原是陆小姐,许久不见了。」
见陈立晟这做作的样子,墨雅望心中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冷笑的人不止是她,还有陆宸之:「陈将军府中已有娥皇女英,再来本小姐面前刷存在感,只怕是不太好吧?」
她一向瞧不起陈立晟的做派。
尤其是在听说陈立晟在诗会睡了自己髮妻的妹妹之后。
撂下这一句话,陆宸之连余光都没有施捨给他一眼,径直走了。
吃了瘪的陈立晟下不来台,反是逗乐了墨雅望:「陈立晟,你可真像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本来就难堪的陈立晟听了她这话,顿时眸色阴鸷:「墨雅望,你还是我的夫人,谁给你的胆子敢对夫君不敬?」
大婚上发生的事儿,他可以当她是吃醋,忍了。
可现在不能,这事关他出门在外的尊严面子!
「夫为妻纲不知道吗?三纲五常被你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陈立晟大手高高的举起,重重地落下,一巴掌扇向了墨雅望的脸!
掌风凌厉,墨雅望尚来得及躲闪。
只是她没躲,因为,他的手腕却在半路就被人截胡了:「一个男人对着自己的髮妻动手,这还真是陈将军的一贯作风。」
敢如此不客气的对他这样说话的人,在这天启境内除了墨雅望和萧遇安,只怕找不见第三个人了。
就连小皇帝都会因着军功礼让他三分,偏生这两个人沆瀣一气,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陈立晟几乎要咬碎了后槽牙,却如何也不敢得罪了萧遇安。
他甩了手,悻悻的作罢:「末将的家事,殿下还是少掺和得好。」
墨雅望被贼人掳走,回来之后守宫砂就没了,这种女人他还愿意留着,已是他大发慈悲了,由不得她蹬鼻子上脸!
「家事?这将军府的家事,早已是启明城人尽皆知的丑闻了。」
萧遇安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在认真的劝他,「陈将军,洁身自好一些,总不是什么坏事儿。」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陈立晟的脸就绿了。
可他转念一想,又不由得心生疑窦。
奇怪,萧遇安压根就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那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墨雅望?
第17章 宫宴上她孕吐了
「不劳殿下费心。」陈立晟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再也不想待在这里,甩袖大步流星的进了宴席。
墨雅望忍俊不禁。
她早知道萧遇安这人嘴毒,如今看他将这毒舌用在了陈立晟身上,怼得陈立晟说不出话来,实在大快人心。
第21页
萧遇安侧过头去,却猝不及防闯入她的笑颜。
墨雅望本就生得眉目如画,她这一笑,眸中隐隐有光似若粲然星辰,夺目摄魂,不由得让他失了片刻的心神。
一股反胃之感突然涌上喉头,墨雅望面色微变。
她捂住胸口,撇头避开,硬生生咽下了喉头的不适。
「借过。」她简单道了句,便快步离开,也去女眷席落了座。
萧遇安将她方才转瞬即逝的不舒服尽收眼底,眸色复杂。
等到了宴席上菜之时,墨雅望胃里翻江倒海,比之前更甚。
她心知这不是怀孕,暗自懊恼自己不该因着刚刚重生,兴奋的半夜睡不着觉,还饮食不规律。
胃里反酸,让她不住的干呕。
身边的陆宸之见此,默默的递了她一方锦帕,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顺气儿。
「谢谢。」墨雅望道。
陆宸之撇开目光:「把孩子打了吧,陈立晟这种人,不堪为人父。」
墨雅望抬眸,错愕的看向了她。
「你说得……呕!」对!
但是她真的没有怀孕。
余光时不时往女眷席这边扫过来的萧遇安,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一幕。他盯着女眷席那边,目光久久定格在某一处。
「殿下在看什么?」
这般的异样自然引起了他身旁的陆清河的注意,陆清河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时,他已撇开了视线。
看着呕吐不止的墨雅望,陆清河顿悟,状似无意的提及道:「这将军夫人也是个可怜人。成婚一年不到,将军府便迎了平妻,那迎进来的还是其同父异母的妹妹。现下怀了孕,也不知能否靠着子嗣在后宅有个一席之地。」
陆清河说这话时,细细的盯着萧遇安,似乎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丝细微表情。
然而,萧遇安却久久没有接话,只是微垂着头,凝着手中的琼浆玉液出神。
那夜墨雅望是第一次。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十之八九是他的。
实在是身体不适,墨雅望中途直接离了场。
始终关注着她动向的萧遇安也起了身,追了出去。
身旁的陆清河不解的道:「宴会还没结束呢,殿下这是?」
「本王突然想起来还有公务在身。」萧遇安言简意赅。
「那殿下去吧。」
陆清河温然一笑,目视着他远去。
本来陆清河是想问问萧遇安和墨雅望之间是不是认识,但他到底没能问出口。他与萧遇安是从小到大的故交,一眼就瞧得出萧遇安此刻的心不在焉。
「萧五。」萧遇安方出了宫宴,便道,「去买些婴孩用的东西。」
「啊?」萧五愣了。
他没这方面的育儿经验,也不知道该买什么。不对,重点是主子为什么突然要买这些东西?摄政王府里貌似没有人用得着吧?
萧遇安不多废话:「挑最贵最好的买,快去。」
「是!」
皇宫石径小园的设计,雅俗共赏。
美中不足的是,这石子路弯弯绕绕的太长了。
「父亲为何要逼我去这宴会?我不想去!墨雅望也在那里,我不要见到她!」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墨雅望耳中。
她下意识地顿步,借着路径两旁的灌木丛隐蔽了自己的身子,屏气凝神的听着墙角。
就见墨震云拉扯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回来的墨重霄,二人争执不下。
见墨重霄如此执拗,墨震云愠怒道:「难道你以后为了避她,连国公府都不回了吗?混帐!你是我的儿子,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如此躲躲藏藏,窝囊至极!」
不管墨重霄是嫡出还是庶出,他都对墨寄予厚望。因为这是国公府唯一一个能继承他衣钵的男丁。
墨震云深唿吸一口气,「重霄,谁嫡谁庶这些都是虚的,你是我国公府唯一能继承衣钵的儿子,这才是实打实的。就算你是庶出,也决不比人矮一头。明白了吗?」
父亲这意思是……并没有对他失望?
不可否认的,墨重霄被这番话劝慰到了。
他眼睛瞪大了,片刻的呆滞后,墨重霄眼眶微红,感动得无以言表:「谢谢父亲。」
「你我父子还言谢什么,你在国子监好好学,学成后,你的仕途自有为父替你在朝中打点。」墨震云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墨雅望听得袖下拳头硬了。
她死死地盯着他们父子二人前去宴席的背影,就连微软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也毫不自知。
「在看什么?」
墨雅望想得太过入神了,以至于身后突然响起的这道声音,将她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踉跄的后退几步,眼见就要栽倒在灌木丛中,却被萧遇安大手一捞,揽住了腰。
他将她扶好之后,便默默的收了手:「你……既怀了孕,便不要如此冒失。」
「啊?」墨雅望一懵。
萧遇安颇有些不自然的撇过视线:「本王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让你当心些。」
「你别太荒谬了,我没有怀孕。」墨雅望黑着脸解释道。
也不知是不是墨雅望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萧遇安说话语气比初见那次温和多了。
但他越少了当初那种高高在上的味儿,她就越觉得,眼前的萧遇安像是被换了芯子。
第22页
「你方才在宴席上……本王都看见了。」
「那是反胃,不是孕吐!」
墨雅望抚额,无语凝噎片刻,「距离我们那一夜才过去了多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孕吐反应?萧遇安,你这是关心则乱。」
「你为何如此肯定你不会有孕?」
萧遇安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微沉,话里话外都给人以逼问之感,「你背着本王服用避子汤了?」
「关你何事。」
墨雅望极为反感被人这样质问,她刚欲转身,手里便被他塞了一颗药丸。
他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说出的话却是一句:「七日后毒性会再次发作,你知道本王想要什么。」
萧遇安敛眸,她到底有没有身孕,还是得等太医诊完脉再做定夺。
倘若墨雅望真的怀了身孕,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速战速决,让陈立晟倒台,再让她名正言顺的入府。
第18章 三朝回门,满腹委屈
他不会吝于给她一个名分的。
可看这样子,墨雅望似乎并不乐意怀上他的种。
「在哪见?」墨雅望做了个假动作,将药丸抛入口中。
好在萧遇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腹部,并未有疑:「午时三刻,醉仙楼二楼。」
「可。」
墨雅望捏紧了手心里的药丸,一路径直回了将军府。
府内。
至浅给她刚倒上的热茶点心墨雅望是一点儿没动,而是拿出了那未服用的药丸,细细端详着。
她轻嗅,又碾碎。
研究了半天,却只品出了其中的几味药材。
似乎……还有血腥味儿?到底是什么远古奇毒,还需要血液为药引。
突然,她的心仿若被刀绞住了一般。
毒性发作,不消一刻钟便能让她七窍流血而亡。墨雅望面色痛苦,连忙将手心中已是齑粉的药,就着一口茶水喝了下去。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下一次她争取早些拿到解药,多点儿时间钻研。
茶水凉了,至浅默默给她换茶。
「夫人喝这个,这可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另一位丫鬟挤开了至浅,凑上前来。
墨雅望顺势打量着她。
这个丫鬟名唤至深,也是她的陪嫁丫鬟,只不过并不是凌姨的人。
相反,至深始终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帮她争宠。只因为主子获宠了,丫鬟便有机会被提为通房或是妾室。
给陈立晟下药的主意,便是至深给她出的。
墨雅望眉头一皱:「殿中燃的是什么?」
如今尚春寒料峭,将军府本该燃着御赐的兽金炭,可兽金炭绝不会有这般呛鼻的腻香。
「是将军最喜欢的薰香,之前那狐媚子日日都在殿里熏着呢,夫人点上了这个,只怕距离承宠的日子也不远了。」至深喋喋不休,并未注意到墨雅望的脸色。
狐媚子?指的是玉生烟吗?
墨雅望笑了。这个至深把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可笑前世她还一心以为这丫鬟是为她着想。
「来人,将她拖下去,杖责二十。」墨雅望突然的发难,让至深从自己的臆想中惊醒。
就连至浅就惊了一惊。
至深面色骇然,忙不迭跪下:「夫人,夫人为何要罚奴婢?可是奴婢哪里惹了夫人不高兴?」
「你站在这儿便叫人觉得碍眼。」墨雅望漫不经心的道,「还不快拖下去。」
前世,至深是靠着出卖她才爬上陈立晟的床的。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至深被侍卫拖到了殿外,不一会儿便传来了鬼哭狼嚎和求饶声。
二十大板,足以让一个八尺壮汉伤筋动骨,更别说她一个丫鬟了。
至深瘫倒在简陋的床榻上,身子稍微动一下,臀处便是撕裂一般的疼。
她眼前突然沉下一片阴影。
至浅一惊,下意识地起来行礼。
却被来人摁了回去:「不必。」
「将……将军?」
至浅难以置信,看见陈立晟屈尊绛贵来这里瞧她,她顷刻间泪眼婆娑,「将军千金之躯,岂能为奴婢如此?」
陈立晟倒是不以为然,只将随手一带的金疮药放在了床头:「墨雅望为何打你?」
宫宴上墨雅望半途莫名离开,回将军府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拿曾经最宠信的丫鬟开刀。
奇怪,太奇怪了。
说到这里,至深便红了眼眶,满腹委屈:「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了夫人不高兴……」
「本将军知道了,你且好好养伤,汤药之物如有需要,尽管来找本将军要。」
陈立晟眸中划过一丝深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墨雅望似乎跟从前全然不一样了,变了许多。可他又不太能说的清楚,到底是哪里变了。
不管怎样,这女人是墨雅望的陪嫁丫鬟,他指不定能从她口中套出一些话。
不得不承认陈立晟生了副刚毅的好容貌,他这微微一笑,至深便沦陷了。
她握着金疮药,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原来将军早就注意到她了。
眨眼,便是墨惜颜三朝回门之日。
可陈立晟如此不给面子,哪怕墨雅望毫不施压,他竟也主动的藉口有事去了军营里待着。
在墨惜颜无措的在房间里闷头大哭的时候,归宁的马车已经到了将军府门口。
第23页
国公府前翘首以盼的陆轻柔,在见到自己的女儿是跟在墨雅望身后下的马车那一瞬,脸色顿时就变了。
「让开!」
陆轻柔花容失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挤开了墨雅望,将自己女儿护在身后,满是防备和敌意的瞪着她,「我家颜儿归宁的好日子,你来干什么!」
见陆轻柔如临大敌,墨雅望瞟了一眼她绑着绷带的臂膀,又笑了:「妾室归宁省亲,将军不想来,本夫人作为正妻到场,也算是给足你们面子了吧?」
她的目光悠悠的落到府门口面色各异的一大家子人身上。
「这便是国公府的待客之道?」
这几日接连发生的事儿,几乎让国公府所有的人都恨毒了墨雅望。
众人面色难看,却还是将她们请了进去。
落在后面的陆轻柔手捧着自己女儿的脸,时不时还捏捏她的手足:「在将军府过得好不好?将军待你怎么样?墨雅望那个贱人有没有打你?你的手还好吧,没像娘一样吧?」
一句句关切让一路强撑着笑靥的墨惜颜,顷刻间泪崩了。
想起这短短三日,陈立晟从未临幸过她,甚至绕着道避着她走,她每天还不得不遵礼法去给墨雅望请安……
「娘……」墨惜颜心中的憋闷委屈,在这一刻排江倒海的淹没了她。
她扑进陆轻柔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似要将这几日所受的委屈都哭干。
墨雅望方才还心中疑惑,为何府门前乌泱泱一大群人,以往最爱借凑热闹来多看几眼儿子的柳姨娘今日却不在其中。
现下,她一只脚刚跨过大堂的门槛,便瞧着柳姨娘了。
那不知多久未打理的满是褶皱的衣裳被风吹起,柳姨娘披头散髮就从厢房里沖了出来,手里还死死地抓着一个瓷花瓶。
「贱人,你这个贱人,去死!去死!!」
柳姨娘疯了一样,拿着花瓶就重重地往墨雅望头顶上砸去!
花瓶在墨雅望的视野里不断放大。
下一刻,扔在半空中的花瓶直接被墨雅望一个侧踢,花瓶方向顿时转了,踢向了人群中的墨重霄。
砰!
第19章 妾如贱奴
国公府的侍卫及时抽刀,将花瓶在半空打碎。
瓷片失重落地,有些许碎片划过墨重霄的脸颊,割出了道道细细的血丝。
他早已双腿发软,屁股跌坐在地上,吓得好半晌都回不来神。
「重霄,我儿!」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柳姨娘见墨重霄受惊,哭着跑了过去,跪在他身侧心疼的哭喊道,「我儿!我儿没事吧?」
待到脸上轻微的刺痛感传来,墨重霄仿佛才有了神智。
他见所有人都望着他们,瞬间觉得丢脸至极。
「走开,别碰我!」墨重霄眼底满是厌恶,嫌弃的重重一把推开了柳姨娘。
柳姨娘仿若受到了莫大的打击,跌坐在地上开始号啕大哭起来,她似乎已经成了个彻底的疯子,指着墨雅望骂骂咧咧。
「都是你,都是你,你个贱人,扫把星!」
「如果不是你,我儿就不会如此厌弃我……」
自从嫡庶的窗户纸被捅破,原先见了她还会讥讽一两句的墨重霄,是连走路都绕着她了。
墨雅望冷眼看着他们娘俩狗咬狗。
目睹这一切的辛姨娘掩唇,遮住了嘴角的笑,对墨雅望道:「夫人莫跟她一般计较,这柳氏啊,早疯了。」
「妾如贱奴,奴才伤了主子,一句疯了便可轻描淡写的揭过了?」
墨雅望淡淡一句反问,让辛姨娘的笑容都险些维持不下去了。
因为她也是做妾的,妾如贱奴,这句话不是连带着她也骂进去了吗?
三朝回门的日子,国公府里却出了个这么难堪的破事儿。墨震云面色不好看,他虽对这柳姨娘的死活没所谓,但并不想让墨雅望春风得意。
碍于所有人都在,国公府的规矩不可破,墨震云还是咬牙道:「雅望想如何处置她?」
墨雅望居高临下的睨着跪地大哭的柳姨娘,冷声道,「来人,上家法!」
当那蘸了盐水、遍布着密密麻麻倒刺的红鞭被呈上来时,柳姨娘似乎终于知道怕了。
她缩着爬到了墙角,身子紧贴着墙根。
墨雅望掂量着长鞭,步步逼近时,柳姨娘还在歇斯底里的扯着嗓子喊:「你要干什么?凭什么处置我,墨雅望,你没资格打我!我没错,我没有错!我只是想让我儿子活下去,活得更好而已,我什么错都没有!」
她似乎是在以刺耳的声音,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
「错的人是你,是你!墨雅望,你凭什么不跟你那短命的娘一起去死,你个毒妇,你不得好死!我咒你下地狱,不,我咒你永世不得超生!!」
啪!
一鞭子下去,便让柳姨娘疼得趴在地上起不来,叫不出声了。
墨雅望一鞭接着一鞭,听着柳姨娘的咒骂,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反增:「骂啊,继续骂。」
柳姨娘咒骂得越恶毒,她心中的快感便越强烈。
她就是要这些披着人皮的鬼恨她,他们越恨她,她心里便越畅快!
「怎么不骂了,这就没力气了?」
墨雅望笑得肆意,手上的力道毫不留情,一下比一下重,「你从我手里抢过糕点,塞给墨重霄时的力气呢?我年幼时顶撞了墨重霄,你用荆条打我时的力气呢?使出来啊!」
第24页
年幼时被剋扣的月俸,被夺走的零嘴,因顶撞父兄挨的打,她要悉数加诸于这长鞭之上,一一还给柳氏!
柳姨娘听到她的话,突然的呆住了。
惊呆须臾,她疯了一般的拼命爬过来。
柳姨娘缓缓蠕动血肉模煳的身躯,用力地伸出手去揪住墨雅望的衣角,嘴中含着呕出的瘀血,抬眸盯着墨雅望,气若游丝:「对、对……」
她后面那两个字分明已消了音,墨雅望却从嘴型读出来,她说的是对不起。
或许吧,或许曾几何时,柳姨娘抱着那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内心也是欢喜过的。
墨雅望执鞭的手微微一滞。
也只是一瞬间,她捏着长鞭的指骨发白,再次挥打下去。
不管柳姨娘这句道歉,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还是内心的忏悔,她都不会因为一句对不起而放弃,那些伤害也不会因为这一句对不起而被抹杀。
三十四鞭。三十五鞭!
「墨雅望,够了,你再打下去就打出人命了!」眼见柳姨娘被打到连四肢都动不了了,只吊着一口气儿,墨重霄再也忍不住开了口。
他是不想再次直面墨雅望的,可不管怎么样,这个柳氏到底是他血缘关系上的母亲。
「你叫我什么?区区庶子胆敢直唿嫡女名讳,柳氏,你怎么教养的你儿子?说话啊,怎么教的?」墨雅望没有因为墨重霄的话而停下鞭笞,反而打得越重。
啪——
她每说一句话,便落下一鞭子。
长鞭笞肉的闷响声不绝于耳。
「她都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墨雅望,我让你停手,你耳朵聋了听不见吗!」墨重霄狰狞着脸就要上前,却被墨震云一把拉住了。
墨重霄的语气仍旧一如既往,是下意识的使唤和呵斥。
可他大抵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再也不是他一句斥责便能对他言听计从的妹妹了。
待到地上的柳姨娘渐渐失去了气息,墨雅望这才作罢。
见她停手,墨重霄忙不迭挣脱了国公的手,跑去探柳姨娘的鼻息。
没气儿了……
墨重霄颤抖着手,红着眼眶,如一头凶兽般死死地瞪着墨雅望:「你把她打死了!墨雅望,她纵然有错你也不能这样对她!错的人是你,你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活该陈立晟百般厌弃你。你这种女人,就算是众叛亲离、横死街头都是活该!」
众叛亲离,横死街头?她前世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是这个下场吧?
「别急啊墨重霄,我与尔等只有立场不同,没有对错之分。」
别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相比起他的歇斯底里,墨雅望只是慢条斯理的接过至浅递过来的锦帕,优雅的擦了擦额角的汗,「裹上草蓆,扔乱葬岗去吧。」
如是风轻云淡,仿若她方才不是杀了个人,而是睡了个觉,打了个哈欠一样稀松平常。
侍卫将如死狗一般身体软趴趴的柳姨娘拖了出去,墨国公拳头硬了,却只是冷眼看着。死一个小妾于他而言无足轻重,但墨雅望这番作为,分明是在越过他的权威去罚人。
余下众人心中发憷,看着这样一幕,早已惊骇到面色呆滞。
「这位便是辛姨娘吧?」墨雅望目光微转。
见她盯上了自己,辛姨娘下意识地往墨震云身后躲去。
第20章 智慧使人性感
谁知,墨雅望却礼遇之至,颔首笑道:「借一步说话。」
她身在将军府,若想扳倒陆轻柔,还须得同这位膝下无子的辛姨娘联合。
辛姨娘战战兢兢的由着墨雅望带去了寝殿,她如坐针毡半天,愣是连一口茶都不敢喝。
见墨雅望突然伸手过来,辛姨娘惊得「噌」地一下弹站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辛姨娘强装镇定的道:「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谁料,墨雅望只是气定神闲的为她斟了一盏温茶。
而后直直的逼视着她的眼睛,字音轻弹,如珠如流,「我要你,做我在国公府的眼睛。」
陆轻柔不是在乎这当家主母的位置吗,不是在乎她的女儿吗?墨雅望眸色晦暗,陆轻柔既在乎,那她便要一一毁掉!
这一天归宁下来,国公府气氛沉闷凝滞,墨雅望却神清气爽,也不知陆轻柔说了什么,墨惜颜也学乖了,尽量避着她。
当日微风拂面,吹得人心旷神怡。
可等到了墨雅望和萧遇安约定见面的那天,启明城却是风雨大作。
墨雅望一身风尘僕僕的按着约定入了雅间,抬眸一看,萧遇安早就端坐在窗台畔静候佳人了。
「你来迟了。」萧遇安道。
「道路泥泞,马车走得慢。」
她兀自坐在了他的对面,为自己沏了壶茶,「陈立晟养了私兵,藏养在京郊的那座青山上。」
「青山低矮,如何藏兵?」他侧眸。
墨雅望一噎。
其实她骗了萧遇安。她这段时日,根本没探听出任何有用的情报。墨雅望早就摸清了陈立晟的习性,他每月十五必到书房那里就寝,当夜她就潜入寝室,搜取证据。
只可惜,无功而返。
这还不说,她回去的路上途经书房,撞见陈立晟居然正在书房和墨惜颜行房。最后被人发现了,她还被误以为是空闺寂寞,偷听墙角。
第25页
墨雅望现在光是想想就觉得尴尬。这和前世一样,墨惜颜进府之后,用陆轻柔教给她的勾栏样式去争宠。毕竟,陆轻柔的生母便是青楼出身的。
而这私兵之事,是墨雅望前世无意发现的。箇中细节,她是真的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腹诽之间,墨雅望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方锦盒。
「解药。」萧遇安惜字如金。
她打开那比她手都要大的锦盒,瞧见里面不只有装着药丸的瓷瓶,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尺寸超小的拨浪鼓、泥娃娃甚至还有开裆裤和小肚兜儿……
墨雅望无语凝噎片刻:「什么意思?」
「留作备用,你看看还需不需要本王给你一些养身子的补品。」先给这些,至于其他的藤篮、贴身衣物,他已经吩咐绣娘和工匠去赶制了。
「我跟你说过我没有身孕的吧?」
墨雅望重重地搁下了锦盒,盒中的东西震了一震,她当着他的面,用力地捶打自己的肚子以表清白,「没有,看见了吗?里面什么都没有!」
捶打了不过两下,他便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
萧遇安眼神不带任何意味地望着她:「怀没怀得等太医诊过才知道。」
墨雅望被气笑了,「怎么,现在觉得我怀孕了,就有资格从棋子晋升成为你后院里传宗接代的工具了?萧遇安,你就这么想要孩子?真这么想要,那就让别的女人去给你生啊!」
想给他生孩子的这启明城一抓一大把,跑过来难为她做什么?
她整日筹谋着復仇大计,哪有时间跟他玩什么情爱游戏、生育产事!她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像娘亲那样难产而死!
萧遇安抿唇:「本王只是想为那一夜负责,并无贬损你的意思。」
工具这个词,未免难听。
墨雅望深唿吸一口气,眼中划过一抹无奈。
罢了,是她太过应激了。
有关孩子的问题,她跟萧遇安讲道理那就是鸡同鸭讲。
她将锦盒里的解药拿走,便把锦盒推了回去,不再看它一眼。
冷静下来之后,墨雅望沉声道:「这事儿便等殿下让太医来诊完再盖棺定论吧。但私兵的事儿,殿下若贸然派兵去搜山,必然会打草惊蛇。」
萧遇安没想到她会把话题转移的如此之快。
看着那被推回来的锦盒,他眸色微暗,命萧五收好。
「那你觉得,本王当如何?」萧遇安道。
「这凤颜楼不是陈立晟与敌国细作的接头处吗?倘若我们先端了凤颜楼,他们必定会自乱阵脚。」
端掉凤颜楼?
「你说得倒是轻巧。」这凤颜楼可是整个启明城最大的花楼,不少朝中重臣都是其中的常客。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殿下前些日子不是在凤颜楼杀了一个登徒子吗?」
墨雅望勾唇,目光落在了盏中茶上,「凤颜楼若是接二连三出现杀人案,死者还是高官王孙,这楼可还开的下去?殿下觉得,此计如何?」
当墨雅望抬眸,那双仿若闪烁着璀璨星子的眼睛看向了萧遇安,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看着她出了神。
智慧使人性感,与他坐而论事时的墨雅望,耀眼而不灼目。她似乎只需要往那儿一坐,便足以夺去他所有的目光。
「甚好。」萧遇安一语双关。
墨雅望将药丸就着茶水服下,待一饮而尽,她道:「还有一事,雅望恳请殿下帮忙。」
「讲。」「科举改制。」
墨雅望目光灼灼,「今之科考门第考核占七成,政才成绩仅占三成,庶姓寒门可谓难有寸进之路。殿下一心为国,自然也想广招贤才吧?」
门阀世家,确实已成为天启的一大难除之瘤。
萧遇安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桌面:「你有何高见?」
「取士不问家世,一切以程文为去留。若殿下觉得,这事儿难以毕其功于一役,不妨徐徐图之,先将政才成绩的占比往上提,至少提到六成。」她比了个数字。
萧遇安诡异的沉默了须臾。
他方启唇想要回绝,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了那日,他因怀疑墨国公与陈立晟也有勾结,而潜入国公府密室的场景。
偌大的密室藏着一冰棺。
也不知那冰棺是何特殊用材,棺中尸身竟没有半点儿腐烂。
那是一对母子,甚至连脐带都没剪开。
而冰棺里躺着的美妇人的尸体,完好的面容与墨雅望有七分相似。
第21章 柳家人
那时萧遇安便猜到了,这大抵是当初传闻中难产而死的国公夫人。
可他暗中派人调查,却发现当时的墨国公狂热的追求长生不老药。
只因为方士的一句「长生药须以初生婴儿之血入药,且必须是服药者直系至亲」,墨国公便几近疯狂。他在当时即将临产的髮妻和刚查出怀胎三月的陆轻柔之间,选择了前者。
后来,国公夫人便莫名暴毙,一尸两命了。
「好,本王帮你。」他眸色复杂。
彼时的萧遇安看得真切,那冰棺里的女人,肚子是被人生剖开的。
即使在冰棺中陈放了如此之久,那尸体干涸的痕迹、肠子等外露的器官,都能让人联想到,当时是何等血淋淋的场景……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产。
第26页
看墨雅望这样,只怕还不知道吧。
「大恩不言谢。」墨雅望展颜,笑意真切了许多。
墨震云不是想要为墨重霄打点铺路吗?
这一世,她倒是要看看,科举改制之后,治政之才平庸至极的墨重霄,还如何能在朝中如鱼得水,得意!
沉浸在復仇计划中的墨雅望,全然没有注意到萧遇安晦涩的眼神。
人人都道摄政王冷面冷心,杀人不眨眼,恐怕是生来就不会笑。
可是现在,萧遇安看着她,颇有些自嘲,他竟也会有一日生了如此恻隐之心。
那冰棺中的尸体,谁看了不心悸啊……
「恶鬼,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一道稚嫩的声音拉回了心思各异的二人。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儿,双手死死的捏着一把桃木剑,提着刀就沖了上来,对着墨雅望就砍下去!
却被萧七给提着领子,拎了起来。
墨雅望循声望去。
却见这双脚腾空的男孩还在不断的瞪着小短腿,闭着眼睛,瞎乱挥舞着桃木剑:「害死我姑姑的恶鬼,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姑姑?墨雅望蹙眉。
「萧七,把他扔出去。」萧遇安沉了脸色。
正当萧七提着这小不点往外走的时候,门口却堵上了一道人墙。
姗姗来迟的男子喘着粗气:「抱歉抱歉,舍弟莽撞,没有冲撞到二位吧?」
「慢着,方才他嚷嚷着我害死了他姑姑,还说要杀了我。」
墨雅望起了身,步步逼近那男孩儿,美眸眯起,「你姑姑是谁?」
小男孩儿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强忍着泪,只是扁着嘴巴,恨恨地瞪着她,并不作声。
男子连忙挡在了男孩儿身前,讪笑道:「在下柳存斯,这是舍弟存远。小远他打小与他姑姑关系好,如今知晓他姑姑的死讯,一时冲动,这才……」
「你们是柳姨娘的娘家人?」墨雅望心下瞭然。
看来这二人是故意打听她踪迹,一路跟来醉仙楼的。
柳存斯赧然一笑,似乎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远童言无忌,当不得真。」
对于柳姨娘的死,他心中倒是没多大起伏,高门大户的后宅妇人之争,见血光也是正常。
可小远年纪尚小,一听柳姨娘被墨雅望鞭笞死了,便拿着自己唯一的武器就气沖沖的出了府,嘴里嚷嚷着杀人偿命要报仇要出气。
他知道的时候一路追来,却还是晚了一步,闹到了人家正主跟前。
「不,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一定会给我姑姑报仇的!」
都说童言童语不必当真。
可是,当这个小男孩儿从柳存斯的身后冲上前来,举着桃木剑砍在她腿上的那一刻,墨雅望在这小小的孩子的眼里,看见了清晰的恨意。
木剑砍得不疼,墨雅望却仿若被这一剑砍得脚底生根,动弹不得半分。
第22章 七日之内,做了他
「萧七。」萧遇安见她并未还手,唤道。
她拳头紧握,视线下挪,盯上了再一次被萧七拎起来的小男孩儿:「你恨我?你该恨的人不是我,是墨震云,若非他的默许,我岂能那般轻易地便杀了你的好姑姑?」
墨雅望心知这只是个孩子,她所说的这些,对方都听不懂的。
「胡说,就是你杀了我姑姑,是你杀的人!」小男孩说着说着,竟然号啕大哭了起来,「你还我姑姑,还我姑姑,把我姑姑还给我!」
墨雅望隐去方才划过的一丝不忍,眸色一厉。
她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桃木剑,剑峰反指向了他:「还是还不了了,但我可以让你去阴曹地府陪她,你去不去?」
这一刻,哪怕墨雅望手里拿着的是伤不了人的桃木剑,柳存斯还是面色骤变。
他上前用手握住了木剑的剑尖,语气里带着恳求:「夫人,小远他还是个孩子,还望夫人别跟他一般计较!」
萧遇安冷着眸子:「萧五,把他拉开。」
这个他,代指的自然是柳存斯。
「不,王爷,夫人,您二位别跟小远计较,他今年才六岁,他什么都不知道的!」
「他真的只是开个玩笑,小远,还不快给夫人赔罪。小远!」
柳存斯生怕自己的弟弟就此折在了墨雅望的手里。
现下柳家式微,他们也只能如此忍气吞声了。
男孩儿却止了哭声,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墨雅望,稚气的声音却充斥着憎恨:「我为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她杀了我姑姑!我讨厌她,我才不要向她道歉,死也不要!」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墨雅望想到了当初的自己,「我真的会杀了你。」
「那你杀了我啊!你就是个杀人犯,杀了我姑姑,还要杀我!你个恶鬼,怪物,杀人犯!杀人犯!!」小孩子尖细的嚷叫声无比刺耳,似要将毕生所学的诋毁谩骂之词用尽。
杀人犯。
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眼,轻飘飘的三个字,足够在这一瞬间轻而易举地挑起了墨雅望的心魔。
当走到绝境的墨雅望一遍遍的否认不是自己杀的人时,已经没有人再相信她的话了。
杀人犯这三个字,也将她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闭嘴!」
墨雅望勐地将手中的桃木剑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袖下的拳头死死的紧握,双目充血,「带着你弟弟,滚!现在就给我滚!」
第27页
「这就滚,我们这就滚……」
见萧五和萧七都迟疑着放开了他们,柳存斯抱起男孩儿,连连赔不是,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这里。
可是,直到他们走后,墨雅望仍久久伫立在原地,微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清,「我不是。」
萧遇安的目光扫了一眼地上碎裂的木剑,「萧七,七日之内,做了他。」
她不忍心杀的,他来。那小男孩儿,留不得。
「斩草除根,方绝后患,墨雅望,你……」
当萧遇安的目光,触及到她那双毫无焦距的眼睛和两行清泪时,他不由得消了声。
墨雅望仿若魔怔了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整个身体肉眼可见的在发着颤,嘴里止不住的喃喃道:「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
第23章 本王帮你
「好,不是你杀的。」
萧遇安应着,心中却在狐疑。
柳姨娘的死莫非也是另有隐情,栽赃嫁祸?
「不是我,我不是杀人犯,不是!」
前世临死前的一幕幕,如走马灯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了天牢里狱卒们的拷打和碎语,墨雅望陷入了深深的魇境。
她双手死死的扒上了萧遇安的衣袖,如将溺死之人紧紧抓着救命稻草不放一般。
那双哭红了的眼睛,就那样哀恸而卑微的看着他。
她分明是在看着他的,眼底却没有半分他的倒影,眼神毫无焦距,「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相信我好不好……」
那是墨雅望这一辈子都逃不开的噩梦。
萧遇安在初见墨雅望时,就深觉她生得了副好容貌。
可饶是见过数次,他还是不由被她惊艷。
当那双眼眸直直的望向他时,那一刻,萧遇安承认他失声了。看着墨雅望泛红的眼,眸中盈满委屈而又恸然的泪,他的心跳似乎突然漏了一拍。
萧遇安唿吸一窒。
他没来由的忘记推开她,反是顺势将她揽入怀,动作自然得仿佛早已做过了千百遍:「本王信你。」
「不,不要杀我,陆清河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可当墨雅望埋首在他怀中,时不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身子还止不住的发抖时,萧遇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毫无徵兆的勐然挣脱开他的怀抱。一会儿双手抱头髮抖痛哭,一会儿崩溃的在半空中挥舞着手臂,似乎在阻止什么东西的靠近。
萧遇安眼疾手快地将发疯的她禁锢在了怀里。
「你还要杀谁,本王帮你。」
他语气认真的安抚着墨雅望的情绪,边对萧五道,「去请大夫。」
国公府的人,到底对墨雅望都做了些什么?
待到请过来的大夫替墨雅望把了脉之后,大夫抚着长长的花白鬍鬚道:「这位娘子只怕是患了魇症,气血两虚,凝阻经脉,须平稳心神,好好调理。」
魇症?
萧遇安皱起好看的眉头:「可有办法知晓癥结所在?」
大夫被黑布蒙着眼睛,缓缓摇头:「这怕是只有娘子自己知晓了。」
「她……可有怀孕?」萧遇安抿唇。
「观这脉相,并无身孕。」
萧遇安心底莫名有一丝失落,却还是不死心的追问道:「她这段时日呕吐严重,怎么可能没怀孕?有无误诊的可能?你再仔细把脉。」
这话让大夫的手隔着帕子又搭了上去。
他捻着长须,细细思考了须臾,应答道:「并无珠润之脉,不可能有孕。呕吐可能是脾胃虚寒的缘故。」
纤长如鸦羽的长睫垂下,遮盖住萧遇安眼底的情绪:「知道了,下去开药吧。」
雅间的软榻上,服用了大夫所开的安神药的墨雅望,早已经沉沉睡去。
萧遇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方才她在他的怀里不断的发着抖的触感,他仍然忘不了。
「让人在这儿看着,照顾好她,她醒了之后把她送回将军府,」他深唿吸一口气,「备马车,去相府。」
方才墨雅望的呢喃他句句听得仔细,那句陆清河,他不可能听错。
第24章 你多想了
雨势渐弱。
萧遇安在瞧见书房里伏案默读的陆清河时,见他好生在那儿坐着,第一时间松了一口气。
「殿下此番风尘僕僕的着急来,可是有何要事?」陆清河抬眸。
「清河,你……」
萧遇安欲言又止,最后竟开口说了一句,「跟墨雅望之间,是发生过什么吗?」
陆清河执笔的手一滞,笔下便晕染开了一个墨点。
他先前在宫宴时没来得及问萧遇安,萧遇安反倒先来问他了。
「一面之缘罢了。」陆清河搁笔,清落的起了身,「殿下是心仪那位夫人,才这般在乎她吗?」
这句问话不带任何意味,虽是质问,平淡的语气任谁听了也生不起气来。
从萧七认识墨雅望停手开始,陆清河便隐有猜测。萧遇安如此紧张的问他与墨雅望之间的关系,更是笃定了他心中所想。
萧遇安目光错愕,下意识地反驳道:「不,你多想了。」
可萧遇安说完就连自己都愣了一愣。
他薄唇紧抿,不解自己为何要在陆清河面前,如此急迫的撇清自己和墨雅望的关系。
第28页
「这样啊。」陆清河若有所思,「也好,清河也希望殿下明白,墨雅望再如何绝色,也是陈将军的夫人。」
他知晓萧遇安从无戏言,便也打消了疑虑。
此言一出,萧遇安沉默了须臾。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久谈,撩衣落座的那一刻,便转了话头。
「清河,七日后游湖宴会你可要去?」
相交多年,陆清河自然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莞尔道:「这宴会无关紧要,殿下若想要这邀请函,拿去便是。」
今日在醉仙楼,墨雅望所言句句在理。
萧遇安思来想去,若要搞垮凤颜楼,皇商在船上举行的游湖宴会或可是他们入手的最佳契机。
雨后清风过窗入房,拂过了萧遇安的脸颊,也吹起了墨雅望回府马车的车帘。
她透过被风掀起一角的车帘,看见了将军府。
为了重拾前世的体能,墨雅望还制订了健身计划。
把过平安脉,晚跑过后,她借着四合的暮色,在回寝殿的路上,意外撞见了在凉亭内燃烛默读的墨惜颜。
「妾身见过姐姐。」她自也瞧见了墨雅望,起了身行礼。
墨雅望本懒得搭理她,可余光瞥见她石桌上放的典籍,墨雅望瞬间顿住了步子。
——妲己者,殷纣之妃也。嬖倖于纣。妲己配纣,惑乱是修,纣既无道,又重相谬,指笑炮炙,谏士刳囚,遂败牧野,反商为周。
这是《烈女传》。
歌颂妇女宁死守节的德行,赞美贞妇贤妇烈妇,弘扬「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贬损妖艷祸水的《烈女传?孽嬖卷》。
墨雅望踏入凉亭,凝视着那一行行她自己也曾倒背如流的字句,久久不言。
沉默的静压瀰漫在凉亭内,搞得墨惜颜半蹲的小腿有些发酸。
「美人亡国?若非帝王昏庸,将相无能,又何至于亡国?」
墨雅望蓦地讽刺的笑了,少时读来一味认同,而今再看却又另有一番解读,「这是墨国公让你看的吧?」
她没再称他为父亲。这样的男人,不配让她尊称一声父亲。
墨惜颜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就知道,那夜她使了点手段,在书房和晟哥哥成了好事,墨雅望这般善妒,又对晟哥哥爱得要死要活,一定会找自己秋后算帐的。
第25章 我来看看你
这不,墨雅望此番不就特地找她麻烦来了。
「你父亲教你顺从夫君,以夫君为天,这样才能活得更好。你母亲教你争得夫君宠爱,一个劲儿的往上爬这样才能活得更好。你猜猜,我会教你什么?」
石桌上不止有《烈女传》,还有《女德》、《春宫秘图》,墨雅望抄起那些书,当着墨惜颜的面给她撕了个粉碎。
嘶拉!
墨雅望将碎纸片抛洒在空中,悉数丢尽,「这,便是我教你的。」
什么夫为妻纲父为子纲,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什么伏低做小狐媚取悦,撕掉,毁掉,通通粉碎掉!
纷纷扬扬的碎纸缓缓飘落。
墨雅望见墨惜颜仿若痴傻一般僵在了原地,顿觉无趣。
她转身离开,临了时还撂下一句话:「要看书,还是去府中的藏书阁看吧。」
墨惜颜从呆愣中回过神来,面上的表情仿佛感到了莫大的羞辱。
「站住!墨雅望,你到底什么意思,不由分说撕了我的书就走人?」
一时之间,墨惜颜羞愤不已,连母亲的再三嘱託都抛之脑后了,「你从小到大什么都要跟我抢,现在竟连一堆书都要跟我抢,抢不过便要毁掉吗?!」
「你觉得是我抢你的?」墨雅望脚步一滞。
她抢她什么了?
陆轻柔的爱?亦或是陈立晟的?
见她似乎要回头,墨惜颜心中发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耳畔莫名回想起陆轻柔耳提面命让她离墨雅望远点,把重心放在讨好陈立晟身上。
正当墨惜颜暗暗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时,墨雅望却只是脚步停了一瞬,「随便你怎么想。」
墨雅望走了,墨惜颜也松了口气。
只是目光落在一地的碎纸屑上时,她又屈辱的红了眼眶。
「小姐。」
至浅亦步亦趋的跟在墨雅望身后,低声耳语道,「辛姨娘派来的人说,因柳姨娘入宗祠一事,墨重霄跟国公大闹了一场,生了嫌隙。」
嫌隙?墨雅望轻笑,估摸着是墨重霄想让死去的柳姨娘入墨家宗祠吧。
只可惜,墨震云怎么可能会容许区区妾室入宗祠,记入族谱呢?
墨雅望接过至浅递来的东西,翻开一看,却并非是辛姨娘的情报。
函上的烫金大字让她愣了一愣。
「小姐,这是摄政王派人送来的。」至浅低眉。
游湖宴会的邀请函?萧遇安把这个给她做什么?
尚不等墨雅望深思细想,一双熟悉的锦靴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是陈立晟。
她诧异的挑了挑眉,很好的掩饰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嫌恶。
墨雅望无声地挥退了至浅,面不改色踏入房中。
「将军大晚上来我这儿做什么?」墨雅望说着,不动声色将邀请函拢入袖中。
以往,陈立晟对她的院子可谓是避如蛇蝎。
「雅望,我就是来看看你。」
第29页
见她踏过门槛,陈立晟连忙起身,扶着她坐下,一副深情款款的好丈夫模样,「宫宴上是我不对,我不该一时冲动就沖你发火,你打我骂我,我都没有怨言!」
他深深的望着她,见她无动于衷,甚至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唿,「若你打我便能消气,你想怎么打都行!」
墨雅望心中嗤笑,抽回了手,「夜已深了,更衣就寝吧。」
陈立晟不就是看她现在风光有起色了,便想着榨干她的利用价值,才曲意逢迎过来临幸她的吗?
第26章 那个野男人是谁
他惺惺作态的模样真是令她作呕。
陈立晟不知她心中所想,脸上还洋溢着甜蜜:「雅望,你不生气就好。」
墨雅望替陈立晟宽衣解带时,指尖无意触碰到他腰间的佩环。
察觉到她触碰的一瞬间,陈立晟的身子僵了一下,墨雅望勾唇,无害的笑道:「这是什么?」
「买来好看的玩意儿罢了。」
陈立晟眼底划过转瞬即逝的紧张,匆匆的转移话题,「这些时日是我不对,和墨惜颜的那两次也都是她使手段勾引的我!雅望,既然你相信我,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改的!」
他如此欲盖弥彰,看来这佩环有点子猫腻,十之八九与私兵有关。
墨雅望将他心虚时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面上却不显,只是悠悠长嘆了声。
「雅望,你别这样,突然又嘆气做什么?你是对我失望了吗?」陈立晟执起她的手,满目伤痛,似乎真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好男人。
「嘆我的夫君如此禁不住诱惑,旁的女人想上就上,如同公用茅厕。」墨雅望道。
公用茅厕?
只话落的一瞬间,陈立晟的脸就绿了。
这死女人竟然敢影射他?若非书房那夜墨雅望空闺寂寞跑过来偷听墙角,他还懒得在今日按例来看望她呢!
墨雅望收了手,背过身去:「我葵水来了,不便行房,将军还是早些离开吧。」
其实墨雅望没来葵水。
她如此有恃无恐的欺骗陈立晟,是因为她心知,他从来都不知道她来葵水的日子。
陈立晟在她的背后握紧了拳头,语气却僵硬且温和,仍在虚与委蛇:「雅望……」
「至浅,最近寝殿里总有股子怪味儿,你觉不觉得府里的茅厕离咱们这儿太近了?」墨雅望抬手在鼻子前轻挥了挥,仿佛真的被味儿熏着了。
殿外伺候的至浅闻声进了来,深深的低着头,捧哏儿道:「确实有些近了。」
这主僕俩一唱一和,不就是在讽刺他吗?
陈立晟面子上挂不住,怒斥道:「墨雅望,你给本将军见好就收!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早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本将军肯留着你这个破烂货,没把你浸猪笼已经是给你脸面、给国公府脸面了!你少在那里蹬鼻子上脸!」
——本将军肯留着你这么个烂货,已经是给你脸面了。
多么耳熟的话,足以在一瞬间挑起墨雅望心中的怒火。
「所以呢?陈立晟,你想怎样?你能拿我怎么样?你真的有这个胆子把我浸猪笼吗?」她重重的拍案,盯着他的眼睛已然气得发红。
有那么恍惚的一刻,陈立晟在墨雅望的眼里看见了那迸发出的令人心惊的极端恨意。
「怎么,你以为你从国公府庶女变成嫡女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墨雅望,你就算是天皇老子的女儿,你现在都是本将军后院的女人,在这将军府后院,你以为你还能翻了天不成!」
陈立晟气笑了,她都已经不干净了,他不嫌弃她她就该感恩戴德了,还敢在他面前拿架子,真是不知好歹,「本将军早就想问你了,你被掳走的那天晚上,跟哪个狗男人鬼混了一夜?是谁?说!」
第27章 我心悦你
「你也配站在这里质问我?你和多少女人厮混过,你的烂东西被多少女人用过你自己心里没点数?陈立晟,像你这种玩意儿就该烂掉,你一辈子都沾不到陆宸之半点儿衣角!」
墨雅望是懂得如何杀人诛心的。
她这句话话音一落,陈立晟整个人都炸毛了起来,怒髮冲冠,「国公府出了你这么个下贱又浪荡的女人,真是整个国公府的耻辱!贱人!」
陈立晟说着,高高的举起手臂,抬手重重的将花瓶摔在墨雅望的脚边!
「墨雅望,往后你就算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踏进你寝殿半步!」顾及着凌江影,陈立晟到底是没有敢再对墨雅望动手,只敢砸花瓶泄愤。
待到陈立晟甩袖离开,墨雅望忙灌了几口茶,强压住心底往上直泛的噁心:「至浅,等会儿把这花瓶的碎片清理干净,送到管家那里去报销拿钱!」
「是。」
她平復了一会儿,又拿出了萧遇安给的那封邀请函,细细一翻看,才发现里面还夹着一张字条。
墨雅望读罢字条,眸色微深。
萧遇安想借着游湖宴会,让她假扮凤颜楼花魁引诱权贵之子?
也行,她负责诱敌深入,剩下的自然是交给他了。
墨雅望将字条放置于烛火上焚烧殆尽,脸色晦暗莫名。
天启皇商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游湖宴会,广交人脉,共饮共娱。为求宾主尽欢,游湖宴会每年都会邀请凤颜楼的姑娘们陪酒献舞。
第30页
只是今年的游湖宴会不太顺。
倾盆大雨搞得湖面并不平静,众宾客只能在船室内宴饮,好在船室地儿不算小。
包厢内。
墨雅望两根手指捏着萧遇安递过来的纱衣,目光迟疑的问道:「你要我穿这个,还去献舞?」
纱衣轻薄不说,款式也大胆暴露。
哪怕她作为名门贵女,确实精通舞艺琴曲。但现在要她起舞献媚于那些男人,墨雅望心底总归还是有几分膈应的。
「一併把面具也带上。」
萧遇安扫了一眼角落里被打晕的真正花魁,「科举改制之事,陛下也开始着手了,本王帮你诸多,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挟恩相报?
墨雅望眉心突突的跳着,随手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抛扔给他:「谢礼。」
她撂下这一句话,便转身去了里间更衣。
反正这玉佩是她来游湖宴会时,半途上遇到的一个世家公子赠的。
那公子上来就大献殷勤,她表明自己已是人妻,公子却更为兴奋,毫不避讳男女之防。
更衣时,墨雅望想起那公子看她的眼神,就噁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衣裳换完,墨雅望低眸沉默良久,好半天都没法儿勉强自己跨出那一步。
「殿下。」里间外,春华端来铜盆清水。
萧遇安净手之时,袖中的玉佩一不小心掉落进了水中。
他拿着手帕擦净,捡起盆中玉佩时,手却突然一滞。
只见那沾了水的玉佩上,「我心悦你」这四个大字赫然显形。
萧遇安瞳孔骤然一缩,以为自己看晃了眼,可他盯着那玉佩盯了半晌,自己确确实实是一个字都没有看错。
墨雅望……心悦他?
第28章 游湖宴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春华。」萧遇安默了片刻,实在是猜不出女人的心思,只好去向另一个女人求解,他隐晦的问道,「女子是不是都会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动心?」
不然萧遇安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回王爷的话,一般来说是这样的。」春华虽不解自家主子为什么这段时间都这么反常怪异,但也没有多问。
她心悦他,所以心甘情愿成为他手中的棋子,甘愿被他利用?或许墨雅望不善言辞表意,又或者是她和他现在身份悬殊没有可能。所以她才这般隐晦的向他表明爱意?
萧遇安沉默了,盯着玉佩兀自出神。
恰在这时,里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墨雅望诡异的一言不发从里面走出来。
萧遇安莫名慌乱的将玉佩往袖下藏。若是细细去瞧,甚至看得出他耳尖不知何时晕染上了一抹极为浅淡的绯色。
他不经意的一瞥,目光却直直的定在那儿,如何也挪不开了。
这衣裳将墨雅望姣好的身姿完美展现。
肩颈白皙,酥胸半露,被布料微挤得唿之欲出。
裊娜柳腰一览无遗,裙摆高高开衩直至大腿根处,修长的玉腿在朦胧的薄纱下若隐若现,颇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萧遇安唿吸微沉。
墨雅望顶着他愈渐深黯的目光,自若的戴上了铜制面具,那惊为天人的容颜便遮了大半,只露出了冰山一角的眼睛和右半侧眉宇。
「如何,可还认得出是我?」墨雅望望向他。
当那双善睐的眼睛望向他时,萧遇安颇有些别扭的撇开了视线,未敢与她的明眸对视。
他拢好袖中玉佩,走到她身前站定,手不自然的发僵,替她拢了拢衣襟:「本王给你换件新的,这衣裳……」
不太行。
「王爷,这宴会都开始了,您怎么还在这儿呢?」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墨雅望和萧遇安两个人皆是一惊。
萧遇安下意识地将墨雅望扣入自己怀中,轻摁着她的头,以自己的身形遮盖住她露出的半边脸。
似有若无的淡淡龙涎香萦绕在鼻尖,干净好闻,墨雅望愣住了。
「本王这就去。」
萧遇安向来人颔首表意,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同墨雅望耳语道,「他便是你这次的目标。」
墨雅望偷偷露头,瞟了一眼来人。
不瞧还好,一瞧墨雅望就皱起了眉头。
这不正是她来时路上追了她一路,硬要把玉佩塞进她手里的公子吗?
「瞧这,君炎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门都忘记敲了。」同行的皇商将刘君炎扯了一把,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窝子。
早前就听摄政王在厢房内召见了凤颜楼花魁,他们这是搅了人摄政王的好事儿呢。
「我说怎么王爷迟迟不到场呢,原是佳人相伴在侧啊,抱歉抱歉。」刘君炎讪笑着。
他无法窥视那女人的姿容,只得从衣着判断出这大概率便是凤颜楼里来的姑娘。奇也怪哉,这个萧遇安不是一向不近女色吗?
待他们尴尬的离开,春华临走时识趣的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墨雅望和萧遇安两人便如触电一般弹开了。
萧遇安敛眸:「方才那身着绛色锦衣之人,便是太傅之子刘君炎,你只需要假借花魁琳琅之名,引诱他宴后去凤颜楼寻你即可。」
太傅教子严苛,从来不允许刘君炎出入烟花柳巷之地。
偏生刘君炎又是骨子里的好色,虽对闻名遐迩的凤颜楼心驰神往,却不敢违逆父亲,整日只能在府中豢养伶人,变着法子悄悄的玩女人。
第31页
第29章 这是哪家千金
身居高位的权贵之子,又好色如命,从未去过凤颜楼的人,朝中独他一个。唯一棘手的是,这刘君炎与皇商交好,他事后处理起来可能有点儿麻烦。
「殿下这是……害羞了?」老谋深算的狐狸还在她面前装纯情,墨雅望捕捉到萧遇安耳尖处一抹浅淡的绯色,心中嗤笑。
墨雅望扭着腰肢陡然逼近,纤纤玉手轻轻攀附上了他的肩膀,在他耳畔气吐如兰,「殿下不若再帮我一件……」
「事」这个字还没说出来,她便被萧遇安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了。
萧遇安负手而立,目不斜视的道:「非礼勿视而已,你不必多想。」
她悻悻地敛了撩拨他的心思。
船舫内宴。
觥筹交错,高谈阔论之声不绝于耳。
与诗会不同,游湖宴会所邀请的宾客皆是非富即贵,有头有脸的人物。
「那是哪家的千金啊?」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这么一声,一时之间,有不少目光都循声望向了门口。
歷年来的游湖宴会少有妙龄女子,所见的姑娘们多是伶人乐姬,玩乐所用。
可现在这迈着莲步款款而来的女子,瞧这上好的身段便足以让人血脉喷张,只可惜大部分的容颜都被面具给遮了去,只露出一双迥然的美眸。
没有人会觉得这位是勾栏中人。
不仅仅是因为这美人儿身着云锦所制成的宽袖襟裙,更是因为她背嵴挺得笔直,行止自有一番天成的矜贵傲意。
墨雅望新换上的衣裳是有价无市的云锦所制,更是摄政王府里的御赐之物。
那是先帝曾赐给萧遇安母亲的。
可是,当墨雅望走到宴会中央的台上时,众宾客才意识到她是这场舞演的舞娘之一。
席间,萧遇安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同皇商坐在一起的刘君炎。
自墨雅望跨过门槛的那一刻起,刘君炎的目光便黏在了她身上一般。
这垂涎觊觎的目光,仿若要将被注视者扒光了一般赤裸,教萧遇安一个旁观者都陡然生出一股子反感。
明明墨雅望如此轻易的获得了任务目标的注意力,他心底里却莫名有些烦躁。
「这……这凤颜楼里的姑娘果真是上乘啊!」刘君炎痴痴地看着那窈窕的背影。
舞乐起。
那妙人儿足尖轻点,竟然落在了一众伴舞女子捧着的白玉盘上。
身若无骨,腰如弱柳的美人儿在层层的白玉盘上步步生莲。
一个回眸,便惹得那处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这舞演安排的真是匠心啊!」
在旁人拍马屁时,刘君炎问皇商道:「凤颜楼里的姑娘都是像她一样的妙人儿?」
「当然不可能,这是人楼里的花魁头牌,琳琅姑娘。」皇商自然瞧出了他的意思,提点道,「你若是相中了,我想法子把她送到你房里去,保准不让太傅发现。」
「兄弟够意思!」
这龌龊之言,悉数落入了萧遇安的耳中,惹得他暗暗皱眉。
那抹极其浅淡的月白色衣袂从白玉盘上腾跃而起的那一刻,仿若谪仙降世,清矜无双。
一舞毕,席间无数宾客拍手叫好声,拉回了萧遇安的思绪。
「以往的舞露腰扭胯,跟今日的相比真是俗不可耐啊!」
「雅,太风雅了!」
萧遇安抬头,却无意间与台上墨雅望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第30章 琳琅姑娘
见她盈盈一福身,退场下台后,居然径直的朝着刘君炎的方向走去,萧遇安瞳孔微缩。
在墨雅望与他擦身而过之时,萧遇安直接伸手,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一瞬间,惊诧的不仅仅是宾客,还有墨雅望本人。
她一个踉跄跌倒下去,倒向了他的胸膛。
「刘君炎不是搁那儿坐着吗,你把我拽过来,我还怎么勾引他?」墨雅望咬牙切齿的小声说着,一手轻轻的抵着萧遇安的胸膛,一手赶紧扶好了自己摇摇欲坠的面具。
萧遇安只是瞟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
刘君炎几乎是在墨雅望被截胡的那一瞬间,就从位置上起了身。
他走上前来举杯敬酒,还不忘打趣道:「看不出来,原来王爷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哪,以往王爷不都是对这些个美人儿敬而远之的吗?」
何止是敬而远之,那可谓是瞅都不瞅一眼,跟个留了发的和尚似的。
「君炎这话说得可就有失偏颇了。」
皇商怕他们两个人在宴会上因为一个女人起了争执,连忙跟了上来,「之前的那些美人儿都是胭脂俗粉,入不了咱们王爷的眼,王爷您说是不是?」
萧遇安只是扯唇礼貌一笑,微微点头算作应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皇商拉了拉刘君炎的手臂,示意他别跟萧遇安争抢。
但是依偎在萧遇安怀里的墨雅望,那双含情眸盈盈的望向了他,分明是在朝着他眼送秋波。
那勾人的眼神仿若一个小钩子一般,让刘君炎乖乖咬饵,无视掉皇商的举动。
「也是,那些俗不可耐的货色,跟琳琅姑娘这样的妙人儿根本就比不了。」
刘君炎说着,小心翼翼地将酒盏递上前去,「琳琅姑娘的舞姿真是惊为天人,在下刘君炎,敬姑娘一杯。」
第32页
墨雅望并未因他这句称赞感到多高兴,而是盯着那泛着不正常乳白色的浊酒,久久没有接过。
她无意识地往萧遇安的怀里缩了一缩,脸上却扬起娇笑:「刘公子的好意琳琅心领了,只是琳琅不胜酒力,怕酒后失态惹了笑话。」
虽然厚重的面具遮了大部分的脸,但从那露出的眉眼窥视,这琳琅绝定是个美人儿。
「美人就是美人,连说话声音都这般悦耳。」
她的声音让刘君炎骨子里一酥,脸上的神色禁不住有些许荡漾。
他还是好脾气的劝酒道,「琳琅姑娘,这一杯酒饮下去不妨事儿的。」
墨雅望仍是不接:「公子若真想与琳琅畅饮一番,不若改日去凤颜楼来找琳琅寻乐子啊。」
「琳琅姑娘若是不喝,那便是不给我刘某面子了。」刘君炎举着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面上的笑容已然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不过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看她有几分姿色,他才屈尊绛贵来跟她搭几句话,这烂货还在这里装什么清高?
在气氛僵持不下之时,萧遇安轻轻掐了掐她腰间的软肉。
墨雅望微微惊唿一声,下意识地看向了他。
她瞬间会意,埋首在萧遇安的怀里撒娇一般的委屈道:「殿下,琳琅不想喝嘛……」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萧遇安便自然而然的接过了那杯酒:「这杯酒,就由本王替她喝了吧。」
墨雅望闻此,瞳孔微微一缩。
「殿下!」她刚想阻止萧遇安把那杯酒喝下去,却已经晚了。
第31章 沆瀣一气的下作东西
「嗯?」
面对萧遇安的眼神询问,看着那见了底的空酒盏,墨雅望默默的迴避了他的目光,心里发虚。
刘君炎眼睁睁的看着心心念念的美人儿在别的男人怀里,这男人把他敬的酒挡了,偏生他还奈何不得这有权有势的萧遇安。
霎时,刘君炎的面色别提有多难看了:「王爷这未免……」
眼见刘君炎就要发作,皇商忙故作失手打翻了酒盏。
「抱歉抱歉,琳琅姑娘没有受惊吧?」
酒水悉数洒到了墨雅望的衣衫上。
顶着萧遇安不愉的眼神,皇商以赔罪打着圆场,「是游某的失误,还请琳琅姑娘见谅。来人哪,还不快带琳琅姑娘去更衣!」
刘君炎若是和萧遇安起了争执,哪一方他都不能得罪偏袒。
为今之计,得是先把琳琅姑娘先从萧遇安怀里弄出来,想办法送到床上去。
墨雅望正愁该如何从萧遇安手里脱身,便也应承了下来。
她乖乖的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单纯模样,由着人领着出了船舫内宴。
待跨出了门槛,墨雅望几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墨雅望离开了,刘君炎自然也不想在原地久留。
只不过临走之时,刘君炎意味不明的冲着萧遇安笑了一笑:「这琳琅姑娘,等王爷玩腻了,便借给刘某玩玩吧。但听刘某一句劝,王爷还是不要那般挑剔,凤颜楼里其他姑娘的姿色也是有可以入眼的。」
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
萧遇安蹙眉:「本王的事儿就不劳刘公子操心了。」
萧七早已在暗中跟上去保护墨雅望了,但他不知为何还是有些不放心。
刘君炎只是笑了一声便离开了。
想着方才那光是一个暗送秋波的眼神,就惹得他遐想连篇的妙人儿,刘君炎心下一动,脚下的步伐不禁又快了几分。
席间,几乎是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的那一刻,萧遇安的小腹处便陡然腾起了一股子异样。
前不久就有过同样经歷的萧遇安,对这种感觉再清楚不过,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刘君炎这个下作东西,竟敢在那杯酒里面下药!
他面色倏尔一沉,「噌」地一下起了身。
只见宴上衣香鬓影,刘君炎早已经不知去向了,剩皇商一人在游刃有余的与宾客敬酒谈笑。
墨雅望去了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萧五。」
萧遇安紧咬牙根,压低了声音,「跟上萧七,务必把墨雅望平安带回来。」
「是。」
几乎是萧五前脚刚走,后脚,皇商就端着酒盏来到了萧遇安的跟前:「王爷瞧着面色不是特别好啊,是有些晕船吗?」
萧遇安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这些年来,萧遇安参加的游湖宴会也有偶尔的一两次,他晕不晕船皇商难道心里没点儿数吗?
本来皇商也没打算给萧遇安留接话的时间,无缝衔接的引荐道,「这是凝语姑娘,也是凤颜楼里的红人儿,游某想着,王爷若是不舒服,不若让凝语姑娘送王爷回房好生歇息?」
嘴上虽是询问,那凝语姑娘却已经低眉顺眼的走上前来,搀扶上了萧遇安。
他们这是沆瀣一气,想支开他?
萧遇安心下瞭然,反是莫测一笑:「那就有劳了。」
扫了一眼那抚在他衣袖上的柔荑,萧遇安眸中隐然划过一丝快速的冷意。
第32章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爷,您当心着些……」
大抵是因为眼前的男子是她接待过的身份最尊贵、生得又最好看最年轻的了,凝语这风月场混迹了几年的人儿,竟然闹了个脸红,心下是止不住的雀跃。
第33页
谁人不知摄政王府里面连只母蚊子都没有,这萧遇安父母未在平叛一战中牺牲之前,家教极严,明禁沉迷吃喝嫖赌丧志之物。
平叛之后虽无人管束,但萧遇安雷厉风行又狠辣的为人使得启明城无数贵女望而却步。他又向来不给人面子,从不接纳旁人送来的那些个伶人,这摄政王府便也算是因此出了名。
如今这大好的机会摆在了凝语面前。
若是她能攀附上这摄政王,就算是做个小妾,那也是一辈子衣食无忧、富贵荣华了啊!
凝语极快的调整好了状态,在将萧遇安引入厢房之后,轻轻的带上了门。
「爷,奴家伺候您歇息。」凝语那姣好的面容上,扬起一贯惑人的笑,无数男人曾为这一笑折腰解囊。
谁曾想,就在凝语的纤纤玉手堪堪要触碰到萧遇安衣带的那一刻,却被他毫不留情的推倒在地!
「嘶啊!」
凝语被猝不及防的这么一推,踉跄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疼得泪花都冒了出来。
还不等她回过味儿来,就听得男人冷冷的道了一句:「把她绑了,扔出去。」
凝语错愕的抬起汪汪的泪眼,却撞进了那双如苍鹰般的眸子里。
她瞧得真切,虽然难掩欲色,但萧遇安居高临下睨着她的那双眼睛里,没有一星半点儿男人该有的怜香惜玉。
「爷,您这是……唔唔!」
厢房前的侍卫开门,直接用一块布塞住了凝语的嘴巴,将她拖到了隔壁的厢房。
隔壁厢房内不止有新拖进来的凝语,还有真正的花魁琳琅姑娘。
「你们这是……」刚刚被萧七和萧五领回来的墨雅望目睹了这一切,惊呆的顿住了脚步。
看着萧遇安松松垮垮的衣襟,幽深的眸子,微微凌乱的不止是他的发,还有她的心情。
房门未关,半遮半掩。
当萧遇安的目光幽幽的看了过来之时,墨雅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傢伙,这是拿她当解药来了。
墨雅望顾不得其他,撒丫子转头就死命的跑。
「夫人去哪!」
距离她最近的萧七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抬步上前就要把她拦下来。
二人一个跑一个追,竟然还在追逐的过程中过起了招来。
墨雅望以一敌二本就吃力,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石子弹了过来。
她膝盖陡然一痛,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意料之中摔得狗啃泥的疼痛没有袭来,墨雅望反而是被萧七扛了起来,一路扛进了厢房。
「放我下去!」她扑腾着身子,明白自己这是插翅难飞了,却还不死心的做着最后的挣扎。
砰!
当墨雅望眼睁睁的看着门被萧七关上上锁的那一刻,她连想杀了萧七的心都有了。
只短短几息时间,墨雅望心里就把萧五和萧七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那杯酒是你自己要喝的,药也不是我下的,萧遇安,我没有义务做你的解药!」
墨雅望背部紧紧的贴着如何也撼动不了的门,面对着的却又是另一面铜墙铁壁般坚硬而又滚烫的身躯。
她抵着他防止他逼近,却是徒劳。
第33章 你是我的解药
「你不愿意?」萧遇安强忍着翻涌的情慾,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四个字。
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唿吸沉沉灼灼,气息也越来越近。
神经紧绷的墨雅望本能的想要拔下头上的髮簪,却被萧遇安一把扼住了手腕禁锢在原处,「为什么?」
纹银缀玉的髮簪失重一般掉落在了地上。
天知道萧遇安费了多大的气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算是平静。
她不是心悦他吗?
他们之间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不愿意?
几番挣扎之间,墨雅望的衣衫已然半滑落在肩头。
春色不掩,欲显还遮,反令人血脉喷张,想入非非。
圆润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
萧遇安那双如鹰隼一般的黑眸,此时此刻写满了欲望,盯着她的目光越发的深黯。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
墨雅望深唿吸,轻启朱唇,「这样,萧遇安你先把门打开,我、我再给你找个别的女人来把药解了,你别……别唔!」
她后面的半截话,悉数被缠绵悱恻的吻给湮没了。
似乎自从重生以来,不管多么离经叛道的事儿,放在墨雅望的身上都显得合乎常理。
撕《列女传》,杀柳姨娘,坦然面对失贞。甚至将自己与萧遇安那一夜鱼水之欢当做发泄……
放眼整个天启国,大抵都难以找出同她一样大胆的女子。
墨雅望本以为经由那一夜,自己已经能足够坦荡的面对男女情事,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大概是那一夜她也吸入了不少薰香。
而这次,她无比清醒。
一如前世,陆轻柔为了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能嫁给心心念念的好郎君,给她下药、毁她清白的那一夜那般清醒。
前世,那时的墨雅望分明是疯了一般地撕咬那个玷污她的男人,分明是在千钧一髮之际拔下髮簪,把那个男人失手杀了,保住了自己「无比重视、视之如命」的贞洁。
可被当场捉姦时,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第34页
在那些嫌恶唾弃看热闹的眼神中,她清晰的瞧见了她的丈夫陈立晟,搂着墨惜颜出来。
而后,面对她撕心裂肺的哭泣和自证清白之词,他只是施捨一般的撂下一句话。
——「墨雅望,念在你伺候多年的份儿上,本将军可以不休你。只是,颜儿是清以白之身委身于本将军,断不能委屈了她,本将军要以平妻之礼迎她入府。」
她分明用命,保住了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贞操,却只是因为被男人拖上了床,而被世俗钉在了耻辱柱上。
而她的丈夫,却能正大光明的搂抱着她的妹妹,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告诉她,要享齐人之福,要给婚前苟合的墨惜颜一个好名分,并因为没有把休书甩在她的脸上,被世人称为大度爱妻的好夫君。
现在,墨雅望又一次被拖上了床榻。
她被摁压在榻上,衣裳与被褥摩擦的声音,在一瞬间唤起了她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不要……」
「放过我,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了!」
床笫之间,依稀听得那如猫儿一般的啜泣。
梦魇随着她疲累的沉睡而逐渐消失。
墨雅望晕了又醒,眼角盈着泪水,她有气无力的道:「药性……该解了吧?」
萧遇安不回答她,却用唇齿间的亲密吮舐堵住她的话头。
她似乎被囚困在床笫这一方狭小的天地,任由萧遇安予取予求。
被翻红浪间,萧遇安见她身子发抖得厉害,动作微顿。
「嗯,我尽快。」他俯身,没再自称本王,只是轻柔地吻上了她肩头已结痂的伤疤。
第34章 我们这算什么
这雨似乎下个没完了。
不知是不是被雨声吵醒,墨雅望再睁开眼时,脑子昏昏胀胀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至浅,什么时辰了?」墨雅望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的不行。
「酉时。」
当清冽的男声入耳,墨雅望陡然一惊。
她这才发觉,坐在榻边给自己上药的男人是萧遇安。
昏睡前的记忆在这一刻如潮水一般涌来,墨雅望面色难看:「你这算什么,事后愧疚吗?」
现在知道来给她上药了,在她明确拒绝他的求欢时,萧遇安为什么不停手呢?
萧遇安目光歉疚,不太敢直视她,他只是盖上了药瓶,亲自倒了一盏清茶给她润嗓:「是本王的错。」
「啊?」墨雅望诧异,这不可一世的摄政王居然还会人模人样的道歉,没有吃干抹净后的鼻孔朝天?
「本王没有做好万全之策,也……没能把持住,抱歉。」萧遇安说这话时,认错的态度很是诚恳,全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夹杂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暧昧。
他如今到底不过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初尝情事便难以自持,食髓知味,一发不可收拾。只是苦了她。
刘君炎会在游湖宴会上使那样龌龊下流的手段,确实出乎萧遇安的意料。
但任务已经成功了,墨雅望扮演的琳琅已经成功的把刘君炎的魂儿都快勾走了。
不出三日,没把人睡到手的刘君炎一定会按耐不住,偷偷熘去凤颜楼。萧遇安眼中划过一丝暗芒,剩下的,便交给他了。
「道歉有什么用。」
墨雅望仰头将茶一饮而尽,咬牙半晌,硬是挤出了一句话,「这次殿下是将我当作解药,也算是我帮了殿下一个忙,你是不是应当礼尚往来,意思一下?」
萧遇安都这样放低姿态了,她若是揪着不放,反倒是显得她有些无理取闹了。事已至此,她再如何发脾气再如何闹也是没什么用的。反而会让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变得岌岌可危。
罢了,被狗咬一口和咬两口,不都是咬么?
萧遇安于她而言是不可多得的一把好剑,她不能因为这不可逆的事儿与他撕破脸。
「你想要什么。」萧遇安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若是没记错,这醉仙楼是殿下的产业吧?」
哪怕醉仙楼生意火爆,很是挣钱,与紧邻的酒楼同为启明城的两个大头,萧遇安也并未有几分犹豫:「你要,便给你。」
「再加三千两银子。」
墨雅望知晓自己这是狮子大开口,只不过,她拿捏死了萧遇安,笃定了他不会拒绝她。
区区三千两,于摄政王而言或许不是什么事儿。可于她而言,是打击墨家旗下产业的启动资金。
「可以。」
如她所料,他答应的干脆利落,「没有其他想要的了?」
「这些就够了。」早前墨雅望就想跟萧遇安提及铺子和银子的事儿。
当时她还苦恼该以什么作为交换,现在顺着这个契机提出来,对她便是利益最大化的了。
墨雅望冥想之间,并未注意到萧七拿来了药膏就走了。
她身侧的软榻突然凹陷下午一块,原来是萧遇安坐近了。
「你干什么?」墨雅望一惊,往床榻最里面滚了一滚,避开了萧遇安伸过来的手。
「这是祛疤的药,别动。」
萧遇安不由分说的将她摁着,指尖蘸取了药膏,细緻的涂抹打匀在了她身上零星的伤疤处。
第35章 上药
被褥之下春光无限,墨雅望可是什么都没穿。
她不动声色的把被褥往上提了一提,遮了遮自己唿之欲出的。
第35页
这小动作自然逃不过萧遇安的眼睛,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看都看过了,没必要遮吧?」
墨雅望赏了他一记白眼,没好气的道:「我爱遮就遮,你管不着。」
药膏抹上去清清凉凉的,除了有点儿痒以外,没什么痛感。
大抵是因为这些伤疤早就已经结痂,如烙印一般烙在她身上了。
墨雅望沉默着任由萧遇安上药。她前世生怕陈立晟因为她身上留疤而嫌弃了她,绞尽脑汁的砸重金买祛疤的上好药品。
这一世,她或许更想让这些疤痕永远的留在自己身上,如同抹不去的烙印,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她应该干什么。
萧遇安见墨雅望突然莫名的不作声了,手上的动作又放轻了一些。
她身上的伤疤可以抹药淡化褪去,那……心上的呢?他到底该不该告诉墨雅望,国公府密室里那母子连尸的事儿呢?
「翻身。」萧遇安道。
墨雅望下意识的背过了身趴在床上,谁曾想下一刻,她身上遮羞的被褥就被他捏住了被角。
扯下被褥之前,萧遇安这厮居然还先礼后兵的问她一句:「现在总可以了吧?」
「不行。」墨雅望揪紧了被子另一角,无声地用着力。
「你不把背露出来,本王如何给你上药?」
二人僵持半晌,最终还是墨雅望败下阵来,认命的自己把被褥给扯下去了。
墨雅望以双臂遮盖着关键部位,如木头一般僵直的趴在床上,生怕稍微动一下就会被瞧见什么。
她倒也不是忸怩的害羞,只是觉得有些……尴尬。防人之心不可无,反正她是再也经不起萧遇安这充沛的精力再来一次了。
他的指尖划到她腰肢的那一瞬,墨雅望的身子禁不住战慄了下。
身旁的男人从喉头溢出一声低笑,仿佛在嘲笑她的敏感,墨雅望懊恼道:「笑什么?别碰那儿!」
萧遇安很好脾气的道了一句:「好。」
他看着她如何遮也遮不住的挤在一起的雪白,目光无意的滑到了那纤纤细腰处,眸色微微一黯。
原来她腰间这么敏感吗?他怎么两次都没有发现。
可能是他实践经验太少了,下次试试。
上完药,萧遇安几番欲言又止,话到嘴边最后还是一句:「时候不早了,本王送你回去。」
「不用你送,我……」墨雅望下意识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却在起身的一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復又软倒下去。
她浑身上下就像是被马车反反覆覆碾过了一般。
啊,她现在的体质还是太弱了。
萧遇安扶住了她的肩,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不容拒绝的道:「本王送你。」
一路相对缄默的回了将军府,拿到了地契和银票的墨雅望方一进府,便遥遥听见前厅处的谈笑声。
她往那儿一瞧,竟发现丞相连带着陆清河、陆宸之都来了。
陈立晟这又是打得什么算盘?
墨雅望眸色一深,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她现在浑身疲惫酸痛,实在是没心情再应付谁。
第36章 洪灾
她又脱了大半的衣裳,由着至浅给她细细的涂抹药膏。
不过这药膏可不是祛疤的。
「小姐,您……」至浅拿着药膏,看着墨雅望身上密密麻麻青红的吻痕咬痕,一时间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至浅万万想不到,小姐竟然和摄政王……
本来至浅就是凌江影的人,墨雅望也没想过瞒着她,只道:「这件事儿,别往外说。」
她现在仍然是有名无实的将军夫人,跟萧遇安之间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
倘若这篓子有一天被捅破了,萧遇安顶了天名誉受损。而她,十有八九会被浸猪笼,人人一口一个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最重要的是,她的復仇计划会因此被打乱。
天启崇贞妇,对女子贞洁的要求极为严苛,甚至寡妇二嫁都会被人戳一辈子的嵴梁骨。怪只怪墨雅望命不好,生在了这样一个国家。
「那、那镇国将军呢?」至浅咽了口唾沫,给墨雅望上药的时候,她状似无意的问了句。
「你若要说,便说吧。」
墨雅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错过了至浅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之色。女子的肌肤一向娇嫩,这摄政王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一些,真是粗鲁无礼!
将军府,前厅。
「陆丞相,兵部户部那边都大大缩减了军中供应之物,还说是您的意思,本将军是想着,其他的减一减也无妨,但这军粮能不能……」
「诸位好兴致。」
一道清冷客气的声音插了进来。
刚在寝殿内上完药喝完茶,恢復了点儿体力的墨雅望不紧不慢的入了前厅,轻笑着向他们一一打了个照面。
好在她赶上了,丞相他们还在。
她倒是要探探他们在做什么。
墨雅望一来,陈立晟的眼神便变了一变。
陈立晟压根不怕墨雅望误会什么,只是不愿意在陆宸之面前留下个苛待髮妻的坏印象。他一向拿捏得好这个度,既要显得自己不苛待髮妻,又要显得自己对墨雅望毫无男女之情,只是相敬如宾。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夫人,丞相此番是来与本将军商议南部洪灾祸事的。」
第36页
这接连着好几个月,启明城的雨断断续续的下个不停,百姓晾晒的衣裳都干不了,更遑论南部的城县。
最严重的要属陵南城,堤坝农田都给淹了。
这盛产稻谷的好几个南部城乡都被淹了,今年的军粮供应便成了问题。这也是丞相不得不和他交涉的原因。
正当墨雅望还在好奇他为何前些日子与她吵架,这段时间绕着她走,现在却莫名其妙向她解释这个的时候。
忽然,一声尖叫从前厅不远处传来:「将军在哪儿,我要见将军!」
声音慌乱无措,但这音色,一听就是墨惜颜的声音。
在场的人侧目望去,却见一个蝶粉色的衣角划过眼帘,来人已经仓皇无助地狂奔进了前厅里。
墨雅望心中微觉不妙。
果然,墨惜颜不顾在场一堆人,眨眼之间就扑倒在陈立晟的怀里。
她满眼含泪地抬头:「将军,姐姐、姐姐她要害我!」
悽厉的控诉,惊的丞相险些被震碎了耳膜。
陆清河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将军府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二三事,他那天可是亲眼所见。
他扫了一眼地上女子,目光又转而落在了旁边一脸淡漠的墨雅望,心中后悔今日不该来此。
本来是陈立晟点名道姓要见见陆宸之,父亲也有意结交,便把阿姊带上了。他怕陈立晟这个小人会对阿姊有何不利,便强求着跟来了。
陈立晟颇觉得丢脸,却又不好当场发作,只能柔声问道,「颜儿,这是怎么了?」
第37章 姐姐她要害我
两人距离拉进之后,陈立晟定睛一看。
墨惜颜脸上红疹一片,连在一起映衬着双颊泛红,同雪白的脖颈相比有些可怖。
「咳咳!」陆清河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咳。
墨惜颜像是才发现旁边的三人,后知后觉都捂住嘴:「不知府中有客,妾身冒犯了。」
「别怕,你说出来。」陈立晟一方面是想快点让她说完就走,另一方面是想听听墨雅望到底是做了什么,「本将军给你做主。」
这些日子墨雅望屡次让他下不来台,他早就有心煞煞她的气焰,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由头。
墨惜颜柔弱无比地靠在陈立晟怀里,哭哭啼啼地道:「妾身昨晚忽然胸闷,不想惊动将军,便命人煮了姐姐送来的燕窝,然后……脸就成这样了。」
燕窝?她何时给墨惜颜送过燕窝了,这也是陆轻柔教她的伎俩?
墨雅望淡扫了一眼墨惜颜,话却是对着三个外人说的:「让诸位见笑了。」
「无事。」丞相尴尬地别过眼去。
陆清河心里忍不住狐疑,自己都已经火烧上身了,居然还想着给客人赔礼?
虽然他觉得墨雅望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但瞧她面对指控这般的从容淡定,此事真的会是她所为吗?
「姐姐为何不辩驳?将军娶平妻大婚那日,姐姐送来的贺礼里面便有那燕窝。颜儿还能凭空污衊了姐姐不成?」
墨惜颜见墨雅望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转身又哭了起来,「将军,燕窝里面加了花生粉,颜儿对花生过敏姐姐不可能不知道,颜儿是真的怕,颜儿好怕往后再也见不到将军了!」
句句都在认错,句句都在抹黑墨雅望。
墨雅望抿唇,这所谓的新婚贺礼是将军府的管家准备的,压根没经过她的手。
「没事,颜儿莫哭。」陈立晟听着越发心疼,她这一掉眼泪,他忙安抚着墨惜颜。
他怒目瞪向墨雅望,发难道,「雅望,本将军先前只道你善妒,如今万万想不到,你的心肠竟是怨毒至此!」
墨雅望腰背挺直,从容不迫:「陈立晟,你只听她一面之词就将我定罪,如此行事实在荒谬,岂能堪当率军大任。」
活该他陈立晟做一辈子也做不到凌江影的高度。
紧跟的丫鬟围在墨惜颜身边,小心地为自家主子擦眼泪,控诉道:「我家小主心地善良,但是进府之后,夫人处处紧逼,还请将军一定要为我家小主做主啊!」
就在此时,墨惜颜拦住了丫鬟,做出了一个令人极其匪夷所思的举动。
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墨雅望:「不可妄言!无论如何,姐姐都是夫人,颜儿不过是一个平妻,怎可因为颜儿惩处夫人?」
一边说受了委屈还懂事识大体的墨惜颜,一边是一点不给他面子、当众直唿他名讳的墨雅望,高下分明。
陈立晟在此刻竟真有几分疼爱:「颜儿……」
不等陈立晟的话说完,墨惜颜就走向墨雅望俯身行礼:「姐姐,从前种种都是颜儿的过错。往后,还请姐姐给颜儿一条活路,颜儿只求……啊!」
「啪」的一声清脆响声,打断了墨惜颜梨花带雨的哭泣。
墨惜颜顺势倒下,不可置信地抬头:「姐姐……」
第38章 还要辩否
陈立晟都没能立即反应过来,他将墨惜颜从地上扶起来:「墨雅望,你太过分了!颜儿都不计前嫌,向你服软了,你还想怎样?!」
墨雅望嫌弃的「啧」了一声。
她不理会陈立晟要杀人的目光,只是冷冷地将手掌翻外示众:「墨惜颜,我打你一巴掌,手上不是白脂粉竟然是红胭脂?不如你把手拿下来,让我瞧瞧,你脸上的红点到底是过敏疹还是胭脂?」
第37页
听到墨雅望的话,墨惜颜心中颤抖,捂着脸的巴掌竟抖着不敢放下。
墨雅望的耐心有限。
「难道要我叫人来把你的手掰开?」她不耐的道。
墨惜颜身体害怕地颤抖,她的大脑快速运转,急中生智,她身子往后软软一倒,竟就这般晕过去了。
想装晕矇混过关?
墨雅望不屑的嗤笑:「还要辩吗?要不要去请个大夫诊上一诊?」
陈立晟也不是傻子,知晓自己被当枪使了,还是当着陆宸之的面。
他面色难看至极。
可是为了面子,陈立晟讪讪的不愿意给墨惜颜定罪:「雅望,等颜儿醒来,本将军自会向她问清楚,不会令你受委屈的。」
「不必了,既然我身为将军夫人,自然就有管家之权,就不劳你动手。」
墨雅望的目光扫向刚才起闹的小丫鬟,「来人啊,将这些以下犯上的婢女带下去,杖责二十,墨惜颜禁足三月不得出。倘若逾矩,连带问责!」
这是直接越过他下令了。陈立晟脸色难看,却不能多说一句。
「想必丞相还有公事要谈,本夫人便不打扰了。」
墨雅望颔首离开,转身之际,陆宸之却也站了起来,「父亲,宸之与夫人一见如故,可否跟夫人叙叙女儿家的私话?」
反正陆宸之是受够了陈立晟的目光时不时朝她这边瞟过来了。
陆清河跟着起身:「儿子也去。」
「去吧。」丞相自然不会拒绝。
前世也是有南方洪灾,军粮紧缺,陈立晟没有办法再贪昧下军中余粮供给自己的私兵,谋反计划也不得不延后。
五日之后便是墨惜颜的生辰。
前世,墨惜颜大操大办生辰宴那日,不止启明城,就连南方的雨也都停了,连日来的响晴天气给墨惜颜挣了个「福星天佑」的好名声,这名头甚至淡化了墨惜颜插足姐姐婚姻的丑事儿。
这一世,墨惜颜自己作死被禁了足,这生辰宴不可能办得了。
墨雅望勾唇,如今,她只需要一个契机。
她思量之时,指尖无意识的划过后院道旁的花花草草。
「夫人且收手!」
身后跟着的陆宸之突然出声,硬是将墨雅望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侧眸,就见陆清河旁边的陆宸之上前来,将她拉离了那花草,「这夹竹桃是万万不可靠近的,对身子不好。」
墨雅望一愣,近距离凝看着陆宸之,身为女人的她都有些挪不开眼。
谈吐有书香,眉宇存风骨。似乎陆宸之站在那儿便让人觉得有股子书卷气,她的眉目依稀可辨与陆清河有几分相似,却又比之多了几分不近人情的清冷傲意。
看着眼前对自己格外关照的陆宸之,墨雅望反应过来,旋即笑了:「我并未有喜。」
「啊?」陆宸之懵了。
那……那宫宴上的害喜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人均是怔愣得无所适从,但墨雅望却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
「方才陆丞相是在为洪灾担忧吧?」墨雅望状似无意的道,「若我说,我能解了这天灾之愁,二位能否替我在丞相面前提及一二,让我有用武之地?」
闻此,陆清河和陆宸之面面相觑。
陆清河率先打破了这沉默:「夫人若要献策,可面圣献策。」
这算是变相的婉拒了。
墨雅望正欲启唇,脚畔却突然滚落来了一个荷包。
她弯腰捡拾起来:「这是?」
第39章 陆公子且留步
陆清河鬼使神差的开口:「这是阿姊绣了几天几夜,打算赠给摄政王的荷包。」
在天启国,女子赠男子荷包视为聊表心意。
本来陆宸之是打算在宫宴那一天送出去的。只不过她没料到,宫宴上萧遇安会半途莫名离场。这荷包便也捏在她手中,迟迟没有给出去了。
「清河。」陆宸之瞟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太后有意将她指婚给摄政王,只待百花宴走一番相看的过场,便可名正言顺的赐下圣旨了。但这到底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
送给萧遇安的?
墨雅望递还了那绣着鸳鸯的荷包之后,诡异的沉默了须臾:「摄政王并非良人,陆姑娘值得更好的男子。」
萧遇安这男人因为中了药便跟她发生了两次关系,如此随便浪荡,也不知还跟哪个女人有过鱼水之欢。他脏了,陆宸之这样的天之骄女,合该找个配得上她的。
墨雅望没有料到的是,她这话反而引起了陆宸之的反感。
「不知夫人觉得何为良人,像陈将军这样的男人,便是夫人眼里值得託付的良人了吗?」
陆宸之不由得微沉了脸,不悦的反驳道,「王爷虽御下极严,手段狠辣,却在藩王叛乱时毅然出兵勤王,铁血强悍取反贼首级,此为忠义骁勇。」
「近日王爷还提出改制科举,为无数寒门庶族开青云之路,此为为国为民。由此一觇,王爷再如何令人心生畏惧,也总比某些道貌岸然的莽夫要好吧?」
道貌岸然、故作姿态的莽夫,这不就是含沙射影指的陈立晟吗?
形容的还确实挺贴切,说得也句句在理。墨雅望腹诽之间,便听得陆清河低声道了一句,「阿姊,慎言!」
当着人家的面编排人家的丈夫,这简直是要把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得罪个遍。
第38页
「抱歉,宸之一时失态,口不择言,还望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陆宸之到底是教养不允许,她虽打心眼里不认同墨雅望对萧遇安的诋毁,却还是好声好气的同墨雅望道了别,「宸之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陆宸之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停留,转身就折返回去了。
陆宸之心中不平,面色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便沉了下来。
若是墨雅望知晓陈立晟在她面前那副谄媚的样子,还会不会觉得这陈立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好夫君呢?
还是说,墨雅望即使知晓了陈立晟的德行,也会偏袒她的「良人」,认为好色爱美是男人本性,陈立晟几次三番来骚扰旁的女子无可厚非。更甚者,墨雅望她会不会帮着陈立晟把那些女子骗回将军府做妾室,为自己博一个大度贤妻的名头,等人进了府再把人好好揉圆搓扁一番呢?
比起陆宸之杂乱的思绪,看着她离去背影的墨雅望意识到自己失言,却又无法启齿,告诉陆宸之她说出那句话的缘由。
「阿姊向来矜傲护短,听不得相左之言,夫人见谅。」陆清河说着,正抬步也打算跟上去,却被墨雅望叫住了。
「陆公子请留步。」
陆清河果然顿步,侧眸看向了墨雅望,等着她的下文。
墨雅望悠悠道,「听闻陆公子尤擅经商之道,不知雅望可否拜您为师,请教一二?」
她刚从萧遇安手里面接过了醉仙楼,另外的那三千两银子,她打算用来盘下几间小铺子。
墨家的衣坊产业、酒楼产业、舞坊产业,她要全方位的打击,让墨家的这些铺子亏得血本无归。
只是这经商之道她并不精通,得拜个师。
陆清河面色晦暗,也不知她是如何知晓他通商道这件事的,语气突然变得莫名不善:「国子监课业繁重,恕清河难以抽身教习。」
他不仅仅是天生的经商能力强,更是真真切切的喜欢从商营生。
可父亲却引以为耻。
第40章 拜师学商
士农工商,商人是四民中地位最低的,向来被人瞧不起。世代簪缨的陆氏家族,岂能教养出个满身铜臭味儿的嫡子?
所以,他年少时自己经营打理的产业虽蒸蒸日上,却还是夭折在了父亲手中。
「课业繁重?陆公子是天字班的尖子生,那些课业于公子而言不过小菜一碟,所谓的繁重,不过是託词吧?」
墨雅望丝毫不给他台阶下,拦住了他的去路,「陆公子也想经商吧?我手上有几间铺子,亟待能者打理,就是不知,陆公子愿不愿意做这个幕后掌柜之人了。」
「你意欲何为?」陆清河心知自己被她拿捏住了死穴,便挑明了问。
见他如此爽快不拐弯抹角,墨雅望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要我的铺子在五年之内成为启明城首屈一指的行业大头,你教我经商之道,我的铺子盈利与你五五分成,如何?」
不止是要成为行业大头,更是要抢隔壁墨家产业的生意,让他们连年亏损,再开不了门!
她倒要看看,没了这些铺子的盈利,只靠着那点子自己都不够花的微薄俸禄,墨震云还拿什么贿赂朝臣,在朝中给墨重霄找关系打点!
「未曾想国公府的千金竟是如此精明市侩。」陆清河笑了,目光里却带着试探。
「跟市侩之人做生意总比跟蠢人做生意要好。」她也不介意他如此编排他,也笑道,「所以,陆公子意下如何?」
话音落下之后,陆清河看着她,沉默了良久。
久到仿若有几个世纪,又仿佛只有短短几息时间。
半晌,他才轻声道:「三年。」
起风了,他这声轻语似飘散在了空中,听不真切。
「什么?」墨雅望没反应过来他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五年太长了,三年就够了。」
陆清河深唿吸一口气,将一块令牌放入她手心,「我可以教你,每隔七日,拿着这令牌去风致小筑寻我。」
风致小筑是萧遇安旗下的茶楼,也是他常常与萧遇安共饮畅谈的地方。
「好。」墨雅望展颜,捏紧了手中的令牌。
陆清河此人于她大有用处。
他既是国子监里天子班的学子,能接触到同为国子监学子的墨重霄,又能在她经商之路上给她颇多助力。
她需好好拉拢,让他为她所用。
雨日沉沉,如天欲晚。
街上行人无几,将军府内更是沉闷。
「雅望,你这是要去哪儿?」
「出去透透气。」墨雅望撑伞步履匆匆的出府,压根不理会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陈立晟。
谁料,两人刚你追我赶到了府门口,却恰好和正要叩门的来客撞了个正着。
来人梳着高高的妇人鬓,满身雍容,不是陆轻柔还能是谁?
墨雅望见了她不由得顿步,心中暗笑陆轻柔来得倒是快。墨惜颜禁足导致生辰宴都办不了,定会向国公府递信诉苦。
「雨天漫步?二位还真是好兴致。」陆轻柔道。
眼前的两个人在这里打情骂俏,而她的颜儿却在一方小院子里禁足,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陆轻柔想到这里,愣是连一抹假笑都挤不出来了。
看了墨惜颜写的那封令人读之声泪俱下的家书,陆轻柔就直奔将军府而来了。
第39页
「贤婿,颜儿再如何也是我的女儿,算是半个陆家人,我陆家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敢情她这是为墨惜颜撑腰来了。
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陈立晟心知肚明,他对陆轻柔讪笑道:「岳母,禁足这件事可能有些误会……」
第41章 国子监
陆轻柔丝毫不给他面子:「误会?什么误会,颜儿是平妻,难道就要处处矮一头吗?贤婿难道就要放纵墨雅望这个女人那样欺负颜儿吗?动辄禁足十天半个月,当初贤婿在大婚时娶颜儿的时候,可是当着一众宾客的面说过不会亏待颜儿的!」
陈立晟面色难看的闭了嘴。
他很是想反驳,他和墨惜颜之间的婚事分明是被赶鸭子上架逼着成婚的。可偏生他又没法儿给陆轻柔这个国公夫人难堪。
墨雅望挑了一叶眉,直接开怼:「陆轻柔,你要说理是吧?墨惜颜用红胭脂假作疹子陷害本夫人,妾室不安分,区区禁足还是给她脸了,你想如何说理,去国公府还是去大理寺?」
「你!」陆轻柔本是来给陈立晟施压,至少让她的颜儿能好好的过个生辰宴,未曾想墨雅望也在这儿。
「你什么你,再教你女儿在我面前蹦哒,我不保证她能活多久!」墨雅望一个跨步,以自己的纸伞撞歪了陆轻柔的伞。
伞一歪,雨便大半都落在了陆轻柔半边身子上,惹得她惊唿一声。
墨雅望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淡淡却暗含警告,「她墨惜颜要争宠,那就好好对陈立晟下功夫,少在我面前玩什么争风吃醋的把戏。」
她一向不喜欢与人争辩,有人拦挡的路,她只会用拳头去通开。
陆轻柔几乎要咬碎银牙,见墨雅望收了手与她擦身而过,她突然狠狠一撞!
「啊!」
墨雅望微微一个侧身闪避,撞了个空的陆轻柔险些踉跄栽倒在地,好在被丫鬟扶住了。
陆轻柔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墨雅望扬长而去,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只能狠狠剜了墨雅望一眼!
她转头,难掩不悦的眸子盯上了陈立晟:「贤婿总得给我个说法吧?」
陈立晟头疼,心知自己是没办法跟上墨雅望了。
国子监旁,雨巷。
墨重霄与往常一样,散学后与同行的学子打打闹闹走在路上。
但是,当他余光瞥见了巷子里,执伞盯着他这个方向的人时,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垮下来了。
「你们先走,我有东西忘拿了。」
墨重霄招唿走了几个友人,便沉着脸径直的朝巷中走去。
不远处,又一身着国子监监服的学子见他折向无人的窄巷,也顿下了步子。
「墨雅望,你来这里干什么?」墨重霄眼里充斥着敌意。
「看着你如此风光,着锦衣绮绣,上顶尖学府,享康庄前程,我实在是难以想像,几年前的你竟然是个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墨雅望感嘆。
何止纨绔。
她豆蔻之年时,陪着柳姨娘一起去借看花灯之名,接墨重霄散学,却被墨重霄身边的狐朋狗友看上了。
为了所谓的兄弟义气,墨重霄那段时间对她格外的好,骗她说要带她去国子监旁听课。
墨雅望那时不知道国子监是不招收女学子的,傻傻的去了。就被他们一群人堵在了这个狭窄的阴暗小巷,上下其手。
她就这样被摁在这堵潮湿生霉的矮墙上,歇斯底里的哭喊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一堆人压制着,一边嘲笑着「庶女而已,不用怕」,一边扒了撕了她的衣裳。
第42章 我今天打到你闭嘴
墨雅望害怕再一次被他们如此羞辱。
这也是她迫切的想把自己嫁出去,逃离国公府,逃离墨重霄的原因。
只不过,她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罢了。
「哟,女人就是爱翻旧帐。」
墨重霄嗤笑,自然也没有忘了这小巷里发生过什么,抱胸不屑的道,「怎么,你特意挑这个地儿,是想重温一下当年的美好回忆?」
彼时,衣衫不整的墨雅望大哭着跑回去跟柳姨娘诉苦,得来的却是柳姨娘一句「他们年少顽劣,心眼不坏,玩笑而已」,还几番叮嘱威胁她不要告诉父亲,否则父亲就要把她浸猪笼。
年幼的她什么也不知道,傻傻的就信了。
「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有点儿良心,在我衣裳被扒得只剩里衣的时候,阻止了那些想直接睡了我的人?」
那时候墨重霄还小,到底是怕篓子捅大了不好收场。
「墨雅望,你不会是想要我道歉吧?像柳姨娘那样对你忏悔?」
墨重霄哈哈大笑,全然不见几天前对她的避之不及,「你滴血认亲后几次三番针对我,就是为了一句对不起吗?」
「拜託,墨雅望,我的好妹妹,这么点小事你还要记这么久吗?谁都有不小心犯错的时候不是吗?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啊!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没必要斤斤计较在这里跟我翻旧帐吧!」
他越往后说,墨雅望袖下的拳头便握得越来越紧。
见她目光森然的盯着他一言不发,墨重霄有恃无恐,「实话告诉你,不管你是嫡是庶,甚至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能过得很好!」
「很气吧?可你又能怎样呢?雅望妹妹,你只能在我的升官宴上,阴阳怪气的道几句假意的恭贺了哈哈哈!」
第40页
放肆的笑声迴荡在巷中。
「如果没有我,你们当然会过的很好。」墨雅望怒极反笑,微软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可是现在,我活着回来了。」
她从不涂抹蔻丹、保养长指甲,因为那样会影响她出拳的速度和力度。
话音堪堪落下,墨雅望直接一拳头砸在了墨重霄的脸上!
「今天,我要把这些都悉数还给你!」
她一拳头打得墨重霄好半晌都捂着冒血的鼻孔,没能缓过来。
墨重霄半边脸青肿:「你敢打我?墨雅望,你信不信我把这件事儿告诉父亲,你个贱……啊!」
墨雅望干脆扔了伞,一脚踹中他的腹部,将他踹砸在了墙角。
墨重霄起身想要反打,却被她揪着衣领子死死的摁在了墙上。
见鬼,墨雅望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了?
他的背紧紧的贴着那堵骯脏生苔的墙,倒在了墨雅望曾几何时倒在的角落。
墨雅望扯着他的衣襟,用力一扯。
嘶拉——
墨重霄的衣裳顷刻间被撕扯成了布条,脸上也鼻青脸肿,看不出原来的俊容。
「喜欢吗?熟悉吗?这个感觉怎么样?」
墨重霄挨了一拳又一拳,被打得说不出话,只能用那双一大一小青肿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她。
他呸出一口齿血,反猖狂的笑道:「哟哟哟,还急眼了?墨雅望,你知道凌江影这些年为何不肯认你吗,因为你是墨震云的种!」
「嘴贱是吧,我今天就打到你闭嘴!」
滂沱的雨淋在墨雅望的身上。
雨水湿了衣衫髮丝,寒意入骨。
她看着狼狈不堪、喘不过气儿的墨重霄,却只觉得心中滚烫,全身流淌的血液都在叫嚣着。
「别打了,住手!」
在巷子转角处偷看许久的陆清河再也按耐不住,上前一步就把墨重霄从墨雅望的手里扯了出来。
他扯的力道并没有多温柔,还扯到了伤口,但听得墨重霄倒吸一口凉气。
第43章 风致小筑
眼见墨重霄已经晕死过去,墨雅望却已经打红了眼,陆清河连忙将要死不活的墨重霄扔给了身后的家丁,低声吩咐道:「送他回国公府,快去!」
陆清河上前,一把死死抱住了墨雅望的腰腹,以身体阻止了她要继续上前的动作。
「别打了,打死了你自己也摘不干净!」
这句话唤回了墨雅望几分理智。
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喘着粗气,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陆清河,眼神逐渐清明了起来。
是啊,她要报復的人那么多,她手上不能沾上明血。
墨雅望明明是故意来国子监,故意引陆清河看见这幅场景,好让这个男人心生同情,在国子监针对墨重霄的。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墨重霄几句话就失控。
她不稀得这些人的歉意和悔愧。
可看见墨重霄那得意洋洋、不知悔改的样子,她行动快于大脑的拳头就落下去了。
两人相拥且相对缄默良久,只听得簌簌的雨声和彼此一粗重一放轻的唿吸声。
墨雅望脱力地半靠着他,终于开口问:「你听见了多少?」
「都听见了。」陆清河眼神复杂,怕她又克制不住激动的情绪,转移了话题,「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风致小筑吧,我教你。」
陆家家教严,却并不是不可变通,他只需要在门禁之前回相府即可。
「好。」墨雅望目光流转,「墨重霄在哪个班?」
天地玄黄,国子监四班,天子班为顶尖。
「玄班。你放心,墨重霄科举之前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陆清河从侍从手里接过披风,搭在了墨雅望的肩上,跟在她后面上了相府的马车。
风致小筑二楼。
萧遇安正临窗听雨,听见推门声便侧目望去。
待看见陆清河身后还跟着落汤鸡一般湿漉漉的墨雅望时,萧遇安面色微变。
墨雅望不瞎,自然也是瞧见了他。
四目相对之间,她故作不识,疏离的行礼:「参见摄政王。」
萧遇安刚要开口说话,却听陆清河对着她道:「先去隔壁厢房换身衣裳吧。」
她应声离开,再也没有看萧遇安一眼。
「清河,她为何在这儿?」萧遇安面色是说不出的微妙,隐约有些难看。
风致小筑门前只停着相府的马车,他们两个莫不是同乘一辆车来的?
看墨雅望一身湿意,衣裳都紧紧地贴在了肌肤上,勾勒出姣好的身段,全身上下就没有不沾水的地儿,他们这是去做什么了?
「殿下见谅,将军夫人要向我讨教些经商学问,我又无法将她带进相府,思来想去,只有这儿是最合适的教习之地了。」陆清河歉意一笑,瞒下了国子监小巷里发生的事儿。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陆清河只道:「偶然。」
他敛眸,回想起墨雅望方才狼狈却又失控的模样,心下隐有几分异样。
陆清河本以为生在高门大户,从小浸淫在宫宅腌臜的女子有些心计手段也是正常的。
可他从没有想到,他会在巷子撞见那样一幕。
他与亲姐姐之间关系甚笃,相府又没有其他庶出子女,陆清河全然没想过,原来兄弟姊妹之间的关系也会如水火不容的仇人一样。
第41页
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陆清河,全然没有注意到现在房间内的氛围分外的沉默。
对方心不在焉,萧遇安不愿再在涉及墨雅望的话题上多停留,岔开了话头:「清河,赈灾事宜本王已筹备好,你无需再筹募……」
「既然赈灾粮已备好,余下诸事便由殿下处理吧,无需过问我的意见。」
陆清河见墨雅望已经换好了衣裳出来,便潦草的结束了这个话题,略带歉意的沖他一笑,「恕清河得先给夫人讲习。」
萧遇安几番沉默,面色却明显的难看起来。
第44章 陆清河你也要利用吗
因为鬓髮也淋了雨,墨雅望拆了原先梳得高高的妇人髻,只是擦拭得半干了之后简单的轻挽起来,比之往常的精緻惊艷,又平添了几分柔美。
萧遇安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墨雅望坐在陆清河的旁边,细细的听着陆清河讲:「为商之道,先在知己。即:清楚自身定位,做生意面向怎样的受众,受众群体有怎样的需求和偏好。」
「受众?」墨雅望似懂非懂。
「譬如,你主要面向的是达官显贵还是布衣皂隶,是男子还是妇孺,又譬如……」
沾了湿意的几缕碎发调皮的垂在她耳畔,随风似有若无的拂过陆清河的面颊。
痒痒的,直痒到人心底里去了。
见陆清河消了音,墨雅望侧眸:「又譬如什么?」
对方急急忙忙的撇开了视线,乱了心神:「没什么。」
「夫人若是真心想学经商,本王也略通一二。」实在是看不下去两个人将他当做空气一样,萧遇安硬是横跨一步,挤在了两个人的中间,「至少,为夫人之师还是足够的。」
墨雅望眼瞅着自己和陆清河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了。就连她命至浅备好的、用来做笔记的纸笔,现在也得伸手才能勉强够得着了。
她深唿吸,抬头却是笑着:「那殿下以为,殿下的经商之才比之陆公子,孰优孰劣?」
萧遇安一噎,坦诚的道:「自愧弗如。」
墨雅望耸肩,没再说什么,只是又推开了他,挤坐了回去。
她分明什么都没说,脸上的表情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直到日落西沉,萧遇安便一直旁听着他们讲习,枯坐到一半,萧遇安便批起了奏摺。可最后,他奏摺都批完了,他们还在秉烛相教。
一个倾囊相授,仔细解答,生怕她有什么地方听不懂就囫囵过去了。一个认真听学,专心致志到旁若无人,全然无视他的存在。
「清河,快到相府宵禁时间了。」萧遇安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陆清河抬起头来,见窗外暮色四合,他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居然和她待了这么久。
也不知他如此沉溺其中,是因为他对商道本身的热忱,还是因为身边坐了个她。
「方才所学夫人回去好好温习,如有不解之处可以下次再问我,我先行一步,回见。」陆清河匆匆告辞。
只是他临走时,深深的回看了二人一眼,似乎有些忧心他们二人之间的相处。
当这个房间内只剩下墨雅望和萧遇安两个人时,又是一阵沉默。
见墨雅望自顾自的整理着方才工工整整的要点,萧遇安开口道:「怎么,陆清河你也要利用?」
「为什么不能呢?」墨雅望头也不抬,将整理好的宣纸递给了至浅。
「光利用本王一个人便足够了,不必将他人也卷进来。」坦然来说,萧遇安不希望陆清河蹚这趟浑水。
「真的足够吗?」
墨雅望起身,目光直直的看向了他,「自愧弗如这四个字,可是方才殿下自己亲口所说。」
说她野心勃勃也好,说她贪得无厌也罢,墨雅望就是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萧遇安蓦地笑了。
他转身出了房间:「走吧,本王送你回去。」
又送?墨雅望心中狐疑,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萧遇安似乎极为就热衷于送她回府了。
第45章 醉仙楼
若是他想藉此向陈立晟宣示主权,警告陈立晟别动她,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她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来。
「本王听清河说,你有法子能救洪灾?」萧遇安突然道。
马车摇摇晃晃缓缓前行,墨雅望在距离他最远的角落落了座。
墨雅望敛了思绪:「是。」
「今年南部的洪灾,一是因为春汛,积雪化水,而是因为连日大雨,雨水淹田。你打算如何救灾?」
萧遇安如是简单的分析了下灾情。
可他却万万没有料到,墨雅望给他的回答居然会是:「祈福。」
「什么?」萧遇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坛祈福,求天止雨。」
墨雅望知道自己这个说法听起来很荒谬,可是前世便是如此。自那一日起雨停,进入初夏,便有接连大半个月的响晴日子。
萧遇安没有立即说出反驳嘲笑之言,而是默了须臾,反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她成竹在胸却又如此平静。
想起国师的嘱託,萧遇安又深唿吸一口气,纠结再三,还是道,「好,不必面圣,祈福事宜本王替你作担保。」
天启国的国师,从来不是招摇撞骗、沽名钓誉之辈。
第42页
歷任国师都是风水世家木家的传人,他们守护着天启风调雨顺,国运不衰。
「墨雅望,」还不等墨雅望开口道谢,萧遇安便又将解药塞入她手中,接着道,「若是本王给你一个名分,你……可愿意入摄政王府?」
话音落下之后,整个马车之内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殿下为何不问我这些时日探查的情况?」她顾左右而言他。
「凤颜楼已除,需静待时机,等他们转移阵地露出马脚即可。」
这时,马车突然停住了。
墨雅望服下了解药,也几乎是在停车的一瞬间就起了身,下了车。
可下车之后,她面色微微一变。
眼前的府邸哪里是什么将军府,这分明就是一座酒楼!
墨雅望转头,看向了不紧不慢徐徐后来的萧遇安。
萧遇安解释道:「你既要接手醉仙楼,便必须出面亲自交接酒楼事宜。」
否则,醉仙楼的诸多掌事掌柜没有人会认她。
墨雅望认命了,亦步亦趋的跟在萧遇安的身后,却在路过二楼某间雅间之时,脚步微滞。
「小二,上菜可能快些?」
雅间里面招唿店小二的声音传来,熟悉得让墨雅望瞬间握住了拳头。
那是墨震云的声音。
她趁着店小二端着酒菜开门的时候,从门缝偷瞄瞧去。
与墨震云同桌而坐的是一对男女,那女子她不认识。男子虽然也面生,但她却下意识地就认出了男子是谁。
「凤禾生……」
「什么?」走在她前面的萧遇安顿步回头。
见墨雅望盯着某一处愣愣出神,萧遇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却只瞧见了缓缓合上的门。
「我想提个要求。」墨雅望抬眸,眼底杂糅了太多太多难解的情绪,「往后这醉仙楼,除我以外的墨家人,一律不得入内。」
闻此,萧遇安抿唇:「交接之后,你便是醉仙楼的幕后人。你的待客之道,自然是你自己来定,无需过问本王。」
第46章 你可愿入摄政王府
所谓的交接也不过就是打个照面,费不了多少时间。
墨雅望再一次踏上了回将军府的马车。
沿途经过闹市,还有坊间议论纷纷的八卦着太傅痛失爱子,怒不可遏的要把凤颜楼幕后人处死的事儿。
可墨雅望却陷入了沉思。
凤禾生那个男人若是不出现,她还记不起来这档子破事儿呢。
凤家,乃是当今太后的母家。
与旁的簪缨世家不同的是,凤家以女子传宗接代。
而凤禾生作为凤家男儿,若非有她凌姨的提拔帮扶,是绝对披不了铠甲,上不了战场,立一番事业的。
「墨雅望,本王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萧遇安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什么?」
「你可愿入摄政王府?」
很是奇怪。
明明他与他们平辈,今年也不过方及冠之年。可萧遇安看着她和陆清河坐在一块儿谈论商道时,是那般郎才女貌的般配。
而他,活像一个长辈一样在旁看着两个小辈情窦初开、青涩相处。
她愿不愿意成为他的女人,萧遇安第一次把这话问出口时,是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
可这一次,他却是斟酌再三来徵询她的意见的。
「不了。」
墨雅望干脆的拒绝,意识到自己的拒绝不太委婉,她又略微含蓄的道,「还是谢过殿下抬爱。只是,雅望不愿做妾,也有自己毕生所求之事要做。」
「做妾?」萧遇安细品着这二字。
这或许是萧遇安有生以来头一次这样被人拒绝。
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到底是有什么底气来问她这句话的,就凭那块刻着「我心悦你」的玉佩?还是凭她和他之间阴差阳错的两次鱼水之欢?
「难道不是?殿下与丞相嫡女陆小姐之间的婚事,是迟早的吧?」墨雅望微笑道,「届时,别忘了请雅望去喝喜酒。」
「这位第一才女跟本王有什么关系吗?」
似乎也不过就是在几场宴会上打个招唿的关系吧?萧遇安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你是仍对陈立晟留有旧情,所以拒绝本王不愿意和离?」
随便找个由头拒绝他这也就罢了,墨雅望居然还倒打一耙,阴阳怪气的说什么他和谁谁谁的关系暧昧,别忘了请她去喝喜酒。
前一刻羞赧万分的赠给他玉佩,暗中表白心意,后一刻就翻脸不认人,还污衊造谣他不洁身自好。墨雅望啊墨雅望,真是好样的!
惦念旧情?
墨雅望气极反笑:「萧遇安,你最好给我搞搞清楚,当初死命阻止我和离的人是你!」
萧遇安面色沉沉,「此一时,彼一时。」
「这话,我原封不动的奉还给你。」她冷哼。
马车缓缓驶到了将军府旁边不起眼的街巷,车一停下,墨雅望就大步流星的下了车,一刻也不想多留。
她时常觉得萧遇安这个男人阴晴不定,怪得很。
对事实矢口否认,还冲她甩脸子。想来这男人唯一的可取之处,除了那张还看得过去的脸,便是这谨然的分寸感了。
该说不说,把马车停在将军府侧门旁的街巷,并未大张旗鼓,她还得由衷的夸他一句聪明。他若是更聪明点儿,合该不送她。
第43页
墨雅望从侧门入府,谁知道,一只脚还没跨过门槛,她便又收了回去。
看着正在艰难地钻狗洞的墨惜颜主僕,墨雅望抱胸:「怎么,想偷跑回国公府过你的生辰?」
第47章 好啊,那你去告状吧
「你!」猫着腰钻洞的墨惜颜被抓了个正着,她面色难看,激动得险些卡在洞口出不来。
墨雅望怎么在这儿?难道有人给墨雅望通风报信了?
「去吧,我不拦你,去了就别回来了。」墨雅望就是拿捏死了她,这墨惜颜怎么捨得离开陈立晟呢?
在丫鬟的辅助下,墨惜颜好不容易爬了出来,却已经憋红了脸,衣衫和脸上都沾了不少的泥灰,颇显狼狈。
她指着墨雅望的鼻子怒道:「墨雅望,你别欺人太甚了!」
「我欺人太甚?」
墨雅望步步逼近,抬手一把扼住了墨惜颜的手腕,「知道我为什么不动你吗?因为比起他们,你是捅刀子捅得最轻的那个。」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得谢谢墨惜颜。
谢谢墨惜颜让她在前世就一度对陈立晟这个狗杂种失望,两次将想要同她行房的陈立晟拒之门外。
倘若墨雅望真的跟陈立晟行了房,她只怕会这辈子都噁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陆轻柔没告诉过你要对我敬而远之吗?凭你,何敢用手指着我的?」墨雅望指骨微动。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
墨惜颜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她看着目光阴森盯着自己的墨雅望,背嵴直发冷。
那是骨骼错位的声音。
剧痛传来,她想要尖叫,却又不甘在墨雅望面前示了弱,不得不死死地把惨叫声憋在喉咙里。
待墨雅望一放手,她便拼命后退,往后踉跄了几步堪堪站稳。
那手腕脱臼了的那只手,以诡异的弧度无力的垂落。
墨惜颜面色痛苦到近乎扭曲,「你!墨雅望,你信不信我告诉父亲?如此对待自己的妹妹,看父亲如何整治你!」
「好啊,那你去向墨震云告状吧。」
墨雅望如此气定神闲,一点儿都没在怕的模样,仿若是一种无声的蔑视。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墨惜颜感到面颊烧红,她怒不可遏:「怎么,你以为你会赢吗?你以为父亲就会像晟哥哥一样偏袒你吗?我告诉你,不可能!父亲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手上的痛感让她心有余悸,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赢?赢什么?你所谓的我能赢,是因为我本就是清白的,事实本就是你在脸上用胭脂抹红点来诬陷我,而不是因为经由了谁的评判。」
墨雅望盯着她,反问道,「父权,兄权,男权,你我之间的争端对错,凭什么要由一个男人来评判?」
「一个不论事情原委、经过,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他的评判,真的有价值吗?还是说,你就是靠着他的评判,找到你自己做这件事的价值?」
污衊,争风吃醋,只是为了把她斗下去。然后自己博得父亲和丈夫的青眼相待?
墨惜颜嘴唇几番张翕,却如鲠在喉。
她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因为陆轻柔就是这样教她的。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陈立晟的注目和宠爱,才能距离她梦寐以求的将军夫人正妻之位越来越近。
「我很忙,先走了。」
墨雅望同她擦身而过时,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下次别走这条道了,这是狗走的。」
墨惜颜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墨雅望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气得七窍生烟,浑身发抖。
「小姐,您、您的手腕……要不要请个大夫?」身旁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墨惜颜重重地跺脚,红着眼睛歇斯底里的沖丫鬟吼道:「啊!是不是你向墨雅望这个贱人通风报信的?谁,是谁?滚,你们都给我滚!!」
第48章 来世之说
夜幕降临,夜渐微凉。
墨雅望伏案温习着今日的所学,至浅通传说陈立晟要来,她想也不想直接拒了。
她现在已经是到看陈立晟一眼,就会噁心得吃不下饭的程度了。
隔日,国公府便来了人,指名道姓说墨国公请她回去一趟,奈何墨雅望直接拒了,一心钻研着商道,懒得搭理这些人。
几日时光转瞬即逝。雨还在下。
墨雅望在午时踏上了出府的马车,按部就班的去往天坛祈福。
车轮轱辘作响,马车却在某一刻突然诡异的停在了半途。
墨雅望心下一凛,捏紧了袖下贴身佩戴的令牌,并未贸然掀开车帘察看情况。
果不其然,下一刻,破空声传来,离弦的箭矢「嗖」地一下便直直射向了马车的车帘处。
佝下腰完美避开这一箭的墨雅望没有犹豫,直接拔了这箭矢,下了马车。
会是谁要刺杀她?
黑衣刺客从四周围攻而来,早已和凌氏死士打的不可开交。
墨雅望咬牙,心知自己是跑不掉了,她反将箭矢作自己手中武器,加入战斗开始和这些刺客缠斗起来。
箭矢尖端处抹了剧毒,她还算得心应手。
身后一个手刀就要噼在她脖颈处,暗道自己情敌的墨雅望目眦欲裂,却已经来不及阻拦。
千钧一髮之际,那刺客突然被人横插进来,重重一踹!
第44页
手在距离墨雅望只有几指时,刺客便被踹飞了出去,身子重重地砸在了墙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群黑衣刺客又提高了警惕。
墨雅望同萧遇安背靠着背,她喘息粗沉:「萧五萧七呢,他们怎么没来?」
「那些死士是你的人吧?一人一半,速战速决。」萧遇安答非所问。
见萧遇安已经和部分刺客动起手来,墨雅望紧咬牙根。
她腾跃飞身,拿着那不知沾了多少血的箭矢,又一次沖了上去。
四周隐蔽树丛处,突然飞出密密的箭雨。
可箭雨不是冲着墨雅望和萧遇安来的。
当所有刺客全都解决完毕,凌氏死士确认墨雅望的安全后便隐退了。
墨雅望抬眸,视线和隐蔽在树上的萧七撞了个正着。
身前突然沉下阴影,她的视线也被某人遮挡住了。
「走吧,本王送你去。」
如今墨雅望听了这句他说了不下数遍的话,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我会遭遇刺杀?」
所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顾她的婉拒,执意要一路送她?
萧遇安却道:「你招了多少恨,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他是知道她会武功的,只不过从来都不过问罢了。饶是心里早就有底,但是,萧遇安在瞧见她能与他并肩作战、把后背交给彼此时,心中还是略有震惊的。
一句话把墨雅望给噎住了。
「谢谢,大恩大德,来世再报。」墨雅望垂下头,认了。
她本想说他既然猜到,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她让她提防着些。可现在,她是没话说了。
萧遇安朝着她伸手,拉她上了马车:「你确定有来世?」
佛家的前世来世之说,他向来是不信的。
可墨雅望却是极为认真的抬起头:「一定有。」
如果没有,她现在不会站在他面前,不会同他有任何交集。
萧遇安看着她,又不说话了。
诸如天坛祭祀的事宜,一向由国师掌管。
歷来能上天坛祈天之人,不是木家人便是皇帝,从未有过臣子之女上去祈福一说。可最让人费解的是,国师大人却同意了。
第49章 松风水月木青玄
每次祈福的仪式都不会落下,文武百官井然有序的站立在两侧大殿中,只是这一次,皇上却只是在龙椅上稳稳噹噹的坐着。
作为武官,陈立晟早早的就到了场。
他最近因为军粮的事儿忙得焦头烂额,接到祈福通知才来的,可他却发现,皇上到场了祈福仍然没有开始。
当从朝臣的议论中得知这次祈福之人是墨雅望时,陈立晟的面色说不出的难看。
眼下,墨雅望一到场,陈立晟甚至顾不得想她为何是和萧遇安一起来的,便拽住了她的衣角,低声质问道:「墨雅望,你又在搞什么?你可知祈福是多大的事儿!」
倘若祈福失败,雨没有停,夸下海口的墨雅望极有可能面临皇上的降罪。
一定会发生的是无数的流言蜚语加之于墨雅望,说她信口雌黄,不自量力云云,这甚至会牵连到他和将军府!
这些个女人在后宅里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岂能到檯面上来作妖!
「众目睽睽之下,难道陈将军还想殴打髮妻不成?」萧遇安上前一步挤在了他和墨雅望中间,直接掰开了他的手。
陈立晟还想继续骂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头。
「小望!」
见来人是凌江影,陈立晟悻悻地收了手,恨恨的瞪了墨雅望一眼,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你最好别给我惹事」。
「陈将军最近应该挺忙吧?」大老远就眼尖的瞧见陈立晟的凌江影,甚至都不屑于装出个假笑。
陈立晟敢怒不敢言,「小婿还有事,先行一步。」
若是凌江影再在军饷上给他使点绊子,他的计划怕是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实施。
敷衍的打发走了碍事的陈立晟,凌江影才轻轻地执起了墨雅望的手,「小望,祈福可不是儿戏,你可要想好后果,做好心理准备。」
她眉宇间浮上担忧之色。
这件事儿实在是太突然了,她一早就知道有祈福法事,可现在才知道,这祈福的主人公是墨雅望。
「将军夫人,这边请。」国师身边的小厮,已经前来让墨雅望去换衣裳净身了。
墨雅望冲着凌江影安抚性一笑:「凌姨无须担心,我自有分寸。」
其实墨雅望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凌江影说,都是有关那个凤禾生的。但现在不是时候,萧遇安还在旁边听着,她也没有时间。
「好。」凌江影愁眉不展。
似乎什么事只要一涉及到墨雅望,就都很让她头疼。
午时三刻。
换上了一身素袍的墨雅望微昂起头,看着那又高又密的台阶,一步步上了天坛。
萧遇安目送身着圣洁素衣的她攀阶而上,直至天坛的石门缓缓合上,他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萧七。」
「属下在。」
萧遇安站在百官队列之外,目光却望着墨雅望身影消失的方向,轻启薄唇:「柳家,不必留了。」
早在下令斩草除根,做掉柳存志的时候,萧遇安就猜到柳家一定会进行打击报復。这些时日他坚持不懈送墨雅望回去,不让墨雅望落单。
第45页
没想到,在墨雅望独自一人前往天坛的路上,还是被柳家钻了空子。
步入天坛的墨雅望却是一惊。
偌大的天坛,早有一人在那儿静静伫立着,似乎特意等着她的到来。
天坛空旷,她只站在那儿,瞧不真切那人的容颜。
「阁下是?」墨雅望看这人装束,心底隐然有了几分猜测,却还是问道。
那人缓缓转身,目光空远,直直望向她:「天启国师,木青玄。」
第50章 祈福无用
木青玄说着,缓缓踱步而来。
走的近些了,他的面庞在莫名的雾气里渐渐清晰起来。
发色如墨,腰束黑色缎带,平静的神色仿佛遗世独立之谪仙。但他腰间象徵国师身份的金制令牌,又为他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不知为何,墨雅望陡然心跳得极快。
但她心知,这震耳欲聋的心跳不是因为这个国师生了张人神共愤的脸,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慄。人对未知而神秘的事物都有着潜意识的恐惧。
如果这个人知晓她是重生的,会不会把她当成怪物?
凭木青玄的威信,没有人会觉得他的话有假。也就是说,一旦木青玄把她的事儿说出去,她就会成为旁人眼中的异类,甚至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届时,她又该如何自处,如何报仇?
墨雅望突然迫切的想逃离这天坛,脚底却仿若生了根一般。
「青玄年初时夜观星象算得三卦,一卦,紫微星降,二卦,春末天晴。」木青玄悠悠的笑眼始终直视着她,那双眼睛通透的似乎能洞悉一切。
并无敌意和恶意。
墨雅望错愕的对上那双眼睛,这才发现他生得了一双浅色的眼瞳。
他已经算出来了天启在何时会停雨?
怪不得此次洪灾惊动朝野,而国师却始终不出面。直到她主动提出要祈福,他才有所动作。
奇怪。
太奇怪了,天启的国师不是一向闭关不出的吗?
前世,她未出阁时恨嫁,不想在国公府多留,一直在专注找郎君,出嫁后便一心扑在陈厉晟身上,跟这个木青玄从始至终都未曾有所交集。
可这一世今时今日,这个人却成了她最意外的存在。
墨雅望紧了紧拳头,有些紧张地问道:「那……第三卦呢?」
却得来木青玄飘散于风雨的一声长嘆:「卦未敢算尽,恐天道无常。」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天坛大殿下的文武百官包括皇上在内,都等得十分焦灼,却又不得不「心诚」的站在原地干等着。
一个时辰后。
墨雅望神情恍惚的拾阶而下,离了天坛。
她心事重重,面色沉着凝重,全然忘却了自己这是在祈福。
在满朝的文武大臣和随行的后宫官眷的眼里,墨雅望是失魂落魄的走下天坛。
雨势只是变得越来越小了,并没有停。
祈福无用。
不知道是哪位官员喊了一句:「这人出来了,祈福都结束了,怎么雨还是在下着呢?」
一句话将墨雅望从沉然的心绪中拎了出来。
墨雅望抬头,看着殿下文武百官及家眷这乌泱泱的一片人,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和木青玄的见面让她的心杂乱不已,她早已将祈福的事儿抛之脑后。
一时之间,她居然忘了要卡着点出天坛。
「祈福并非无用,这雨……」
她的话被官眷里的陆轻柔高声打断:「你这所谓的祈福,是跳了个舞还是做了个法、念了点儿自己都听不大懂的咒术啊?这墨雅望还真当自己是个神仙,能号令老天爷不下雨了?」
这乍然一起头,人群的议论便按捺不住了。
「龙王怕是都没她这么狂吧?」
「要我说啊,她不过是譁众取宠罢了。老夫也有个女儿,小女儿家家的心思,我们都懂。」
殿中的凌江影和陈立晟皆是面色不好看。
只不过,凌江影是忧心忡忡,陈立晟则是觉得丢脸难堪。陆轻柔嘴角勾起得逞的笑意,讽刺而奚落的目光落在了墨雅望的身上。
「墨雅望,你作何解释?」
就连皇上也在流言蜚语之下动摇了,厉声质问她道,「夸下海口撒下弥天大谎,说自己能祈福止雨,结果呢?你可知你这是欺君!」
无数看好戏的凉薄目光聚焦于墨雅望。
第51章 日破云而出
面对自己成了这众矢之的的情况,墨雅望只是深唿吸一口气:「这场雨在傍晚时分一定会停。若今日之内雨没停,雅望这条命和所有的嫁妆,悉数无偿充入国库,权当赈灾之用。」
「傍晚时分?现在距离你所谓的傍晚时分至少还有半个时辰,而你的祈福仪式已经结束了。届时,就算雨停了,这雨还能是因为你祈福而停的吗?」
殿中大声呵责她的,是柳侍郎。
墨震云也在这场戏中粉墨登场。
他从列队中走出来,一撩衣袍,重重跪地谢罪:「臣的女儿年少无知,为博人注目而撒谎戏言,臣替雅望给皇上赔罪,给诸君赔罪,还望皇上恕罪!」
凌江影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姐夫,拳头硬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上面色不愉,「来人,把墨雅望押下去,听候!」
第46页
「皇上!」「且慢。」
一道平静到近乎淡漠的声音中断了皇上的话,也让一只脚刚踏出来的凌江影滞了步。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天坛的石门不知何时再次打开了。
月色的抹额,寓意着阴阳两极的黑白相间色是他衣裳的唯二色彩。
浅淡的瞳色,一如他浅淡的表情。
来者不是国师木青玄还能是谁?
众人低头,似不敢窥视天颜一般不敢直视他。
木青玄款款步入殿中,温和的道:「祈福祭祀无法立竿见影,诸君不妨给青玄一个面子,且再等等。」
他语气平淡如水,就算是打断旁人说话或是提出与之相左的意见,都不会惹人生气。
皇上悻悻地止了话头,挥退了上前的御林军。
天启人大多都对神明存有极为崇高的敬畏之心。因而对风水木家出身的国师也极为敬重。
木青玄一向不摆国师架子,这样却反而更使人敬之畏之。
眼见没有人再对墨雅望发难,陆轻柔咬牙,咄咄逼人道:「国师大人不是一向深居简出吗,何时对旁的事情这么关心了?莫不是大人与将军夫人有私交,私下里关系甚笃,所以才帮着墨雅望说话?」
天启的妇女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子更是不得抛头露面。
陆轻柔这话里所谓的私交,不就是变相的暗示墨雅望水性杨花有外遇,跟木青玄有一腿吗?
凭白的污衊让木青玄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目光盯上了陆轻柔,温度无几:「这位夫人是在质疑青玄?」
墨震云一惊,连忙又起了身,护在了陆轻柔身前赔罪:「内子无知,还请国师见谅。」
木青玄不止代表着国师这个位置,更是代表着他身后庞大的家族。木家虽隐世神秘,但也不是好惹的。
围观的人这才发现,从始至终在挑起事端的人居然是墨雅望的继母。
再联想起前些日子国公府那压都压不下去的丑事儿,不少人瞬间顿悟自己这是被当枪使了。
一时之间,诸多不善的目光转而落在了陆轻柔和墨震云的身上。
气氛瀰漫着诡异的沉默。
傍晚时分。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阴云密布的天空逐渐褪去了阴沉之色,雨渐渐的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苍茫的暮色。
天光破云,窥见一角斜阳。
「真的停了……」
「祈福便能停雨,那往后,是不是祈雨便能得雨,靠天吃饭的农桑再也不用发愁了?」
「这是老天庇护,是天佑我天启啊!将军夫人当真是天启的福星哪!」
在众人的惊嘆声中,墨雅望终于开了口:「如今雨停了,雅望祈福成功,可否向皇上讨个赏赐?」
第52章 太后有请
此言一出,本就心中沉闷不快的小皇帝更是反感了。
他懒得再多等一刻:「朕乏了,你若要讨赏,便等几日过后入宫面圣再跟朕提。」
小皇帝年岁不大,架子倒是摆得十足,说话也极为老成,与他这十六岁的年龄不符。
语罢,小皇帝直接一甩龙袍,转身就走。
本来碍于木青玄在,小皇帝就不好对墨雅望发难,谁知道,这墨雅望此番竟还真祈福成功了。
他心中憋闷,平日在朝廷里被萧遇安压着,事事决策都要经由萧遇安之手。如今祈福,就连处置一个臣下之女,他都要被国师压着。
他这皇帝做得真是窝囊又憋屈。
殿中乌泱泱的又跪了一片:「恭送圣上。」
听闻小皇帝要降罪而匆匆赶来的萧遇安一来,目光就越过一众俯首跪地的人,直直看向了天坛青阶上伫立在彼的墨雅望。
见木青玄早已离开这纷扰大殿,墨雅望也安然无恙的好生站着。萧遇安微微松了口气。
不知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墨雅望竟然也朝着他这边望了过来。
她就那样不带任何意味的望着他。
平静的眼神仿若古井无波的湖水。那双眼睛分明澄澈见底,却仿佛有着不为人知的沧桑。
只她望过来的那一瞬间,他便没来由的挪不开眼了。
重生者的眼中总蒙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然晦色。
可墨雅望快步走来,却径直的越过了他,走到了凌江影的身前站定。
擦肩而过时,萧遇安一瞬间回了神。
放在她这美好年华,那般漂亮的眼睛,合该是一汪澄澈的清泉,可为什么却是不起波澜让人探不清底。
只听得身后不远处墨雅望的声音:「凌姨,你可还记得那个凤禾生?」
「如何能不记得呢?」
凌江影笑着,眼里夹杂了些怀念与苦涩,「你禾生叔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可是天启的英雄。小望,你突然问起他作什么?」
藩王叛乱那一战,奔赴战场的凌家子孙几乎没有能活着回来的,可凌氏一族还是前赴后继、死守启明城。最后凌江影和凤禾生两位大将守住后方,萧遇安则孤军奋入打敌军措手不及,取叛贼藩王的首级。
若非那一战的意外,凤禾生只怕早已经与凌江影成婚了。
「其实他……」「太后口谕!」
一道响彻整个大殿的尖细声音打断了墨雅望的话。太监总管王公公捏着拂尘,来到了墨雅望跟前站定。
殿内余下没走的稀稀落落几个人纷纷跪地听旨,墨雅望也只好止了话头。
第47页
王公公挑着那细长的眼斜弋着墨雅望,清了清嗓子。
「闻得墨雅望祈福得成,哀家甚慰,又许久未见陈将军,望将军夫人同陈将军前去寿康宫共叙旧话。」
王公公通传的分明是两个人,目光却只盯着墨雅望,「夫人,陈将军,请吧。」
太后?太后怎么突然要召见她?
墨雅望匪夷所思,她重生而来唯一有过交集的皇宫中人便是萧遇安了,难道……
第53章 阴魂不散摄政王
墨雅望转过头,在殿中寻找着萧遇安的身影。
岂料,她却在蓦然回首之际,猝不及防的和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萧遇安对上了视线。
嗯?萧遇安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
那一瞬间,她心底咯噔一下,欲盖弥彰地匆忙收回了目光,却在侧目的那一刻发现凌江影正看着她。
墨雅望定了定心神,捏了捏凌江影的手心以示安抚,低声道:「凌姨,等会儿再说。」
既是宫里人的命令,墨雅望自是不能推拒。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她便同陈立晟一同去了寿康宫。
一路走来,雨后空气中瀰漫着草木的清气。仍然湿泞的芳径,遍布着大小不一的水坑,总是在不经意间濡湿了人的衣摆裤脚。
途中,陈立晟因着她祈福成功给他挣足了面子,得了不少官员的奉承,而对她和颜悦色了不少。
「臣妇参见太后娘娘。」墨雅望与陈立晟异口同声的请了个安。
太后慈祥和蔼的笑道:「这位便是陈将军的夫人了吧,当真是个讨喜的孩子,快,到哀家身边坐着。」
太后也曾是母仪天下的中宫,有着不可撼动的威仪,可初见她,太后竟是如此热切。墨雅望狐疑着抬眸,目光直直的打量着上首的太后。
但她的这副模样落在太后的眼里,又是变了味儿。
太后以前没怎么注意,这国公府的庶女不是素来性情内敛,敏感且自卑。故而在众人面前如被捡来的小丫头一般,生涩地不敢和人打交道的吗?
不过,倒是生得了一副祸水的容貌。也赖不得向来不近女色的萧遇安也把持不住了。
「是。」墨雅望也不抗拒,始终恭谨疏离。
太后充其量也只是和她假意嘘寒问暖聊家常罢了,比起某些人要顺眼的多。譬如,此时此刻坐在一旁的陈立晟。
连绵的雨和倒春寒使得寿康宫中燃了十几日的炭火取暖。
如今天气放晴了,殿中刚熄了炭火,仍残留着兽金炭清沁的香味。
墨雅望刚一坐下,太后便按着她的手开始唠起了家常来。
「原来夫人竟生得这般如花似玉的,以往倒是哀家眼拙了。风姿雅望,你父亲还真是给你取了个好名字。」太后笑眯眯的打趣道,「陈将军真是娶了个好娘子,可得好好珍惜啊!」
「谢太后夸奖,只是,臣妇这名字是生母取的。」墨雅望没什么反应,只暗暗撇了一眼一边笑着应是的陈立晟。
娶了个好娘子?珍惜?
前世的她当然是一个大度良善淑而贤妻。甚至在陈立晟的妾室有身孕之后,悉心照顾视如己出。哪怕她自己膝下无子,却也算得上半个良母。
可,难道因为她贤良淑德,恭谨顺侍之至,陈立晟便会珍惜她爱待她尊敬她了吗?不会的,陈立晟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烂人,这种烂人只会珍爱他自己。
「摄政王求见!」
还没等太后继续说话,殿外伴着通报声就走进来了一人。
墨雅望鼻尖陡然闯进一抹清淡的龙涎香味儿,她只是看了来人的轮廓,心里便已经清楚萧遇安是为何而来的了。
她敛眸深思,看来她猜的不错,太后召见她,十有八九是因着萧遇安的缘故。
萧遇安先向太后行了个礼道:「微臣参见太后。」
他这一进来,陈立晟的面色便又是微微一变。
怎么这么阴魂不散,怎么哪里都有这个萧遇安?
第54章 故意发难
陈立晟的目光在萧遇安和墨雅望之间不断流转,却并未发现二人有任何眼神交流,莫非是他疑心太重了?
太后轻哼了声,「今天这是吹的哪里的风,哀家这寿康宫竟然来了个稀客。」
本来小皇帝年幼,这皇权合该旁落到外戚手中。
偏生摄政王紧紧捏着这滔天的权柄,美其名曰「待皇帝及冠便放权」,太后被截了胡,早就怀恨在心多年,视萧遇安为眼中钉,肉中刺,二人一向水火不容。
她可不觉得,萧遇安会是一时兴起来这里见她的。
萧遇安对太后这副轻慢的态度倒是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落了座:「微臣想着许久未拜访太后,便不请自来了,还望娘娘恕罪。」
若非墨雅望进寿康宫半个多时辰都不见出来,他决不会踏入这寿康宫半步。
「这么说,王爷还是挂念着哀家的?」太后目光没有在萧遇安身上,只是状似不经意地望了一眼身边的墨雅望。
萧遇安这弄权佞臣为了谁而来,他们心里都有数吧。
「太后娘娘宅心仁厚,心怀天下,微臣怎会不挂念您。」萧遇安有意无意咬重了宅心仁厚四个字的字音,略带讽刺意味。
好个萧遇安!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就罢了,还如此落她面子态度不恭,太后脸上慈祥的笑险些破了功。
第48页
墨雅望从来不耐观察这些虚与委蛇之术,只低头装作隐形人。
「来,雅望,这是西域最新进贡的雪山毛尖,你品品。」太后道。
宫女盛上茶盏。
墨雅望接过,手中却感觉一阵力道。
她抬眼一看,宫女捏着柄寸步不让。
墨雅望一瞬清楚,宫女如此做只能是太后的授意,这恐怕不是真心让她品茶。
谁知墨雅望的力道刚一松,宫女跟着一起松了开来!
眼见茶盏就要砸在自己脚边,墨雅望反应及时,趁着茶壶还未落地,抬脚将茶壶踢到了一边。
那盏靓丽的青花瓷茶盏随之跌落在地,四分五裂。
「啊!」墨雅望听到耳边宫女的惊唿。
茶水滚烫,溅了一地,但所幸没人受伤。
太后在瞬间沉下了脸:「夫人摔盏,是瞧不上寿康宫这茶,还是对哀家方才说的那些闲话不满啊?」
「臣妇只是无意为之,方才是这位宫女……」
「无意?墨雅望,你是在指责哀家的贴身宫女连个茶盏都端不住吗!」
太后拍案而起之时,陈立晟仅仅只是瞅了墨雅望一眼,便好整以暇的看戏。
虽心知太后有意刁难,但他是不可能帮墨雅望的,这些时日墨雅望几次三番在外落了他的面子,他早就想给她个教训了。
一时之间,殿中瀰漫着一阵沉默。
太后前一刻还假以辞色,现在就不装了?墨雅望觉得有些可笑,便问:「娘娘想如何?」
墨雅望一副不在意的态度,好像大难并非临到了自己的头上。
比起这些「大难」,她更在意的是从刚萧遇安进来以后,旁边的陈立晟投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没有移开过。
第55章 本王送你
当讨厌的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的时候,她可真是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好大的胆!」太后怒道,「竟敢顶撞哀家,来人,将墨雅望拖下去杖责二十!」
「不过洒了一盏茶,娘娘无须动如此大怒吧?」萧遇安一个眼神,萧七和萧五便拦住了涌进来侍卫。
在萧遇安站起身来的那一刻,太后的唇角便勾起了一抹隐秘的弧度。
萧遇安恰好在这时候来寿康宫可以牵强的解释为巧合,那这次出头呢,还能是见义勇为了吗?
陈立晟作为墨雅望名义上的夫君都未曾开口求情,萧遇安开口又是为了什么呢?太后心里瞬间有了底。
试探出了一二眉目,太后没有继续发难,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挥了挥手:「既然摄政王都开了这个口,哀家再计较岂不是显得哀家小肚鸡肠?罢了罢了,都回去吧,哀家乏了。」
这些年来她始终捏不到萧遇安的错处。如今,这墨雅望不就是送到嘴边的肥肉么?
在太后以乏了为由遣退了众人之后,三人相对缄默的出了寿康宫。
「世人皆知将军夫人备受冷待,如今本王倒是亲眼见识了。」刚出来没多久,萧遇安便朝着陈立晟发难。
这不就是明摆着指责他方才没有维护墨雅望吗?
陈立晟语气并不大好:「本将军与雅望的夫妻之事,王爷这般关心作什么?」
他总觉得墨雅望跟萧遇安关系匪浅,再联繫起最初将军府遭贼的翌日,萧遇安便亲自驾临将军府同他会谈……
萧遇安的冷笑打断了他的思绪,「修身齐家,方治国平天下,陈将军不知道?哦本王记起来了,陈将军确实没读过几年书,不知道也是正常。」
陈立晟面如菜色,得了萧遇安接二连三的讽刺,他咬紧后槽牙,目光一沉。
下一刻,他「咚」地一声,重重跪在萧遇安跟前。
一向要面子的陈立晟,在此刻竟全然不顾来往宫人异样的眼光。
「王爷说的是,方才是末将没考虑周全,末将应当设身处地为自己的髮妻讨个公道。」
陈立晟的反应让萧遇安不禁看了一眼身边的墨雅望。
可是墨雅望站得笔直,目光丝毫没有放在陈立晟身上,对他方才的认错一点反应都没有。
在萧遇安眼里,墨雅望的无情,是有因才种的果。
他语调中隐约带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愉悦:「既然你这么想跪,那便在宫门前跪上一个时辰,好好省思。」
「这……」
陈立晟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咄咄逼人,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墨雅望,「王爷,雅望都还没说什么呢。」
「且跪着吧。」墨雅望无缝衔接的接话,「跪上一会儿也不妨事。」
墨雅望看着眼神瞬间扭曲到要杀人的陈立晟,心中暗暗嗤笑。这烂人还觉得她会原谅他,给他一个台阶下吗?
跪着吧,陈立晟。
不管是他对陆宸之的龌龊之心还是他对龙位的觊觎之心,她都会一一摧毁。
她要他一辈子跪在地上,永世不得翻身!
好不容易见到陈立晟吃瘪的墨雅望嘴角勾起了笑。
只是可惜,她还没看到他跪在门口的可怜样儿,便被萧遇安带着出了宫。
宫门口行人无几,他明目张胆的与她并肩而行。
「本王送你。」
眼见萧遇安说着就要把自己抱上马车,墨雅望慌乱的退开了:「不必。」
第56章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
而后,她在萧遇安带着无形静压的目光之下,默默的把婉拒改了口,「殿下若执意要送我,便坐将军府的马车吧。」
第49页
她说着,转了个方向,径直去了另一辆旁边的马车。
「怎么,觉得见不得人?」萧遇安挑眉道。
她撇了撇嘴,甩下一句:「本来就见不得人。」
眼瞅着墨雅望上了将军府的马车,萧遇安给萧七使了个眼色,便趁着马车扬鞭起驾之前上了车。
「奴婢参见摄政王,见过夫人。」
墨雅望看着马车内早已恭候多时、人前乖乖称唿她为夫人的至浅,目光瞥向了车外:「至浅,你在马车里面,那坐在车夫旁边的是谁?」
一般丫鬟若是没有主子的命令,是不能和主子同坐在马车里的,应该坐在车外的车夫旁边。
但至浅担心萧遇安会克制不住再一次对墨雅望动手动脚。所以,她宁可在这马车里面坐着:「回小姐,车外坐着的是至深姐姐。」
她就在这儿守着,她倒要看看,这传闻中煞神一般的摄政王,敢不敢如此不要脸皮的当着她的面对自家小姐动手动脚!
一想起墨雅望身上那青青紫紫、触目心惊的痕迹,至浅看着萧遇安的眼神便夹杂了几分如何也掩饰不住的仇视。
「知道了,倒盏茶吧。」墨雅望也没赶她出去。
萧遇安也懒得理会这马车内多出来的一个人,兀自拿出了解药,塞给了墨雅望:「你看人的眼光未免太差了,陈立晟这种窝囊废还值得你念念不忘,真是白瞎了长的这双眼睛。」
眼瞎心盲爱上了这种货色,亏得她还生得了这样的一双含情美眸。
墨雅望心知他在含沙射影,影射方才在寿康宫陈立晟作壁上观的丑事儿。
对于他口中的念念不忘,她也不辩驳什么,只捻过那颗解药,吃下去的时候不忘反击道:「殿下看人的眼光,未必就好的到哪里去吧。」
萧遇安看向了她:「什么意思?」
「殿下身边的人若真是干净,太后娘娘又岂会猜疑你我的关系呢?」墨雅望言止于此。
游湖宴会上的事儿一定是被萧遇安身边的眼线知晓了,这才上报给了太后,而她,也因此遭遇无妄之横祸。
见萧遇安沉默了良久,墨雅望又道:「这毒真的有药可解吗?」
墨雅望这些时日也没闲着,她在黑市千辛万苦淘来了同样的毒药,能根治这毒的解药却还是杳无音信。
也是,这阵发性的毒药一颗都价值千两,遑论有价无市的根治性解药呢?
「你不刚刚吃下去吗?」
墨雅望不死心地问:「你给我的是缓释性的,没有能根治的吗?」
「当然有。」萧遇安见她如此迫切,抿了抿唇,「等陈立晟落网之日,本王自会给你。」
有就好,有就代表她有在黑市找到它的可能。
墨雅望沉思之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萧遇安却扯住了她的衣角,阻止住她下车的步伐:「陈立晟方才是如何冷眼旁观的你也瞧见了,比起他,本王难道不是更适合为人夫吗?」
「还请殿下搞搞清楚,咱们只是合作关系。」墨雅望一根根的掰开了他的手指,「殿下也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
萧遇安迫不得已松了手,却是狠狠一皱眉:「什么东西,爱吗?」
「我不需要。」她答的干脆利落。
墨雅望从来不需要哪个男人以婚姻爱情为救命稻草,救她于水火之中,在她把那些人全都拉下这水深火热的阴曹地府之前,她绝对不会爬上来。
第57章 我?心悦你?
仇恨支撑着她一路走到现在,报復而非原谅,这就是她的自我救赎。
「本王或许给不了,但嫁给本王也不亏吧?衣食无忧富贵荣华不在话下,摄政王府里也没有其他女人,你无需像现在这样为了后宅之事操心,更无需担心本王会像陈立晟一样待你。墨雅望,只要你点头,本王会处理好一切。」
「美好的婚姻当然很诱人。」墨雅望话锋一转,「但它之于我,就如同这罗裳上的璎珞点缀,有固然不错,没有,也无伤大雅。」
说来不怕人笑话,像她这样的人也曾怀揣过心之所向。
没有谁生来就想做个贤妻良母,墨雅望也不例外。
她牙牙学语时,常常在母亲膝下听母亲说着山川异域的美景,长大些读到某本游记上「朝碧海而暮苍梧,睹青天而攀白日」时,便下决心想做一个无疆行者,亲自看看这世间盛景。
后来她的游记被没收了,父亲还有柳姨娘都教导她,女孩子家家的不该读这种闲书,没有哪个体面的婆家会想要一个抛头露面的媳妇儿。
她需要学做的是如何和婆家人搞好关系,如何让夫君独宠她一人,如何对付后宅其他的女人,如何练好女工厨艺做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惠妻。于是,她时常梦见的人间盛景,想涉足九州五岳的满腔热忱,也随着时间而消磨了。
后来的墨雅望,只想快点把自己嫁出去,逃离那令人窒息的国公府。
萧遇安深唿吸,突然发现自己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懂女人的心思:「你不是心悦本王吗,为什么不愿意?」
墨雅望一呆:「我心悦你?谁跟你说的?」
「你。」萧遇安语气笃定。
这一波无中生有让墨雅望倒吸了一口气:「你……别太荒谬了,我什么时候说过?」
诚然,萧遇安这人帅是帅,狠也是真狠。
第50页
但现在看来,脑子似乎不太好使,是记性不好吗?还是非要这么无耻,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赠的玉佩上刻着字。」
玉佩?刻字?
墨雅望使劲儿的回忆着游湖宴会那一天,恍然顿悟这是怎么个事儿了。
居然在玉佩上刻了字?那个叫刘什么还真是个心细的主儿啊,勾引一面之缘的有夫之妇都愿意花此心思。偏生,不管什么年龄段的女子还就都吃这一套。
能让萧遇安误会至此,他……该不会刻了什么难以启齿的骚浪话吧?
墨雅望一瞬间觉得自己没脸见人,太丢脸了:「这个,对不起,我可以解释,那个玉佩其实是……」
「这里不是将军府。」
「什么?」墨雅望听了他的话,随手掀开车帘,目光落在帘外。
触目就是写着「国公府」三个大字的烫金牌匾。
怎么走到了这里?她眉头在一瞬间皱了起来,却还是深唿吸,解决眼前事:「没事,我们先把这个误会解释清楚……」
「很抱歉打断你说话,但是,本王有些乏了。」无需多言,萧遇安知道答案了。
「嗯?」她不解其意。
他目光沉静淡漠:「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听。」
第58章 夫人请下车
萧遇安没有再自称为本王,他也从来不需要以自称来凸显自己身份的尊贵。
墨雅望诡异的默了默,转而冲着车外道:「车夫呢?怎么到了国公府,在将军府驾车这么多年现在连去哪里都不知道了吗?」
她知道萧遇安是个聪明人,既然他都已经如此说了,她也不会揪着不放。反正他爱听不听,她还懒得伺候这尊大佛了呢。
恰在这时,至深轻轻地拉开了车帘,毕恭毕敬的道:「夫人请下车。」
墨雅望看着至深,瞬间明白了一切。
还果真是陆轻柔身边的一条好狗啊,当初陆轻柔把至深安排进她陪嫁丫鬟之列时,她就该暗中处理掉的。
要做掉的人太多太多,墨雅望一时间把这不起眼的墙头草小丫鬟给忘了,未曾想,至深竟在今天带给她如此惊喜。
至浅也蹙起了眉头:「至深,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还是!」
墨雅望抬手拦住了鸣不平的至浅,对着至深冷冷一嗤:「怎么,伤还没好就又开始作妖了?」
见墨雅望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了自己的臀部,至深脸登时就红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想起那顿板子的滋味儿,至深到底是低下了头,没敢再如何嚣张。
墨雅望冷哼:「回将军府!」
然而,几乎是在墨雅望要放下车帘的同一时间,便听得国公府门前守株待兔许久的墨国公开口道:「这才刚来就着急着要走,雅望这是开始厌烦我这父亲了?」
马车上的萧遇安刚要起身,便被墨雅望又摁坐了回去。
「无事,殿下不必出面。」
墨雅望的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这个距离外加她的身形和车帘遮着,墨震云瞧不见马车内侧的萧遇安的,「我能应付,等我回来。」
不能让人知晓萧遇安和她同乘一车,尤其是墨震云。
这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感觉如同偷情一般,让萧遇安莫名觉得不爽。
以往他就算要杀人放火,也是一向正大光明的做,从不屑于背地里阴人,他还极为享受那些废物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如今在墨雅望这里,他反倒如此见不得光了。
但萧遇安到底是听话没动,只是目送着她下了马车。
墨雅望跳下马车,直面着墨震云的打量,款款而来。
「看来父亲是真的年与时驰,意与日去啊,中年时励精政事。如今却在国公府大门口闲站着度日。」墨雅望话里话外都在笑墨震云。
也是难为他还亲自站在府门口堵她。
「雅望,姑娘家家的好好说话!」墨震云本就阴着的脸,现下更是变得面色不愉。
什么中年时励精政事?谁人不知,二十五岁之前的墨震云是个一事无成穷酸书生,在二十八岁考了个探花郎被护国公的女儿看上,娶了有权有势的凌家千金这才平步青云。
虽身居国公高位,他却压根就没做出过什么可圈可点的政绩。唯一可以拿的出手的,便是那探花郎的名头了。
国公府地处繁华地段,虽非闹市,却也人来人往。
此事的街坊邻居过路之人无一不是端着碗筷探出头来、放缓脚步停下驻足,去凑这个热闹,议论纷纷着什么。
墨雅望看着墨震云变了又变的脸色,笑了:「好好说话?」
她知道,陆轻柔上门为自己女儿讨公道却在将军府受了气,肯定会回去向墨震云告状。
第59章 做错事就要认错受罚
可那又怎样呢?墨惜颜嫁都嫁出去了,娘家人怎么管得了婆家的事儿呢。
那……
「父亲如此急着要见我,是太思念爱女呢,还是为了给谁出气呢?」
给谁出气呢?
被禁足而办不了生辰宴的墨惜颜,为女撑腰却受了一肚子气的陆轻柔,还是……那个雨天被她摁在巷中墙角,揍得鼻青脸肿、晕死过去的墨重霄?
「好,好啊!原来你如今这么有本事了,不知天高地厚祈福掺和洪灾国事,顶撞你继母殴打兄长不说,闹到你老子面前还如此理直气壮,不知悔改!」
第51页
墨震云怒不可遏,吩咐家僕将早就备好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来啊,上家法!」
「我今日便要为你兄长讨个公道,让旁人都瞧瞧,我墨震云是有多失败,才教养出了你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女儿!」
墨雅望看着墨震云从家僕手里接过的荆条,恍然间想起了曾经,他也是穿着这样的一身官服,方下朝便怒气沖冲进了院子拿着荆条抽她的。
她记的很清楚,小巷事后,墨重霄威胁她不许说出去,还嘲笑她——「身为庶女,往后也就是个给人做妾做男人玩物的命,迟早要成为帐中玩物,早些和晚些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时的墨雅望又羞又恼,气急之下竟然忘记了柳姨娘一直以来的耳提面命,把墨重霄推了一把,推下了后院的荷花池。
池子浅,淹不死人,那时正值盛夏,墨重霄也没感染风寒,只不过是湿了裤腿,沾了淤泥。她却因此挨了震怒的父亲的荆条,还被柳姨娘罚跪在墨重霄院子前忏悔赎罪。
她红着眼不服气不愿意道歉,最后还是被柳姨娘踹跪在地上,跪到太阳下山,直至晕倒才被人抬了回去的。
墨雅望失语良久,直到那荆条抽向了她,在她视野里不断放大,她的瞳孔才逐渐有了焦距。
可是这一次,墨雅望没有选择避开,而是硬生生挨下了这一抽。
年少时的荆条每一下都是钻心的疼,娇嫩的肌肤和幼小的心灵足以因此留下一辈子都抹不去的伤痕。
现在,墨雅望又一次站在了这里,挨这一下虽疼,心里眼里却没有委屈,只想起了那时连童年都没有的自己。
「为何不躲?」
墨震云先是惊了一惊,旋即,他畅慰满意的笑了,「看来你还有救,知道该听父亲的话,做错事了就要认错受罚。」
一想到临近科举,自己的宝贝儿子却因为这档子破事儿而瘫养在床榻,休学数日,墨震云就气得七窍生烟。
若是这事儿影响到了自己儿子的仕途,墨雅望拿命赔也赔不起!
「说,你怎么动手的?你兄长念在兄妹情份让着你,你还不知好歹把他伤成那个样子,你知不知道他快科考了,啊?为父从小就是这么教你尊顺兄长的?!」
待到墨震云又一荆条抽来,墨雅望直接眼疾手快地拽住了荆条的尾端。
这么一拽,墨震云想把荆条拉回来也拉不动了。
他面色一变:「干什么,松手,你反了天了吗!」
第60章 这可怎么办呢
「有件事我一直都很好奇,墨震云。」
墨雅望冷漠的开口,声音丝毫不压抑着,在场凑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足以听得一清二楚,「若是墨重霄是个女儿身,你还会如此待他吗?」
一句话,堵得墨震云说不出话来。
他半天才憋出了一句:「就算他是你姐姐而非你兄长,你也不能这么打他!你简直枉费了老夫这些年对你的精心栽培!」
精心栽培。
墨雅望笑了,笑意里是莫大的讽刺:「我到底该拿什么认你作父亲呢?」
「在我生母难产的时候你在别的女人的温柔乡里。在我年幼受欺负时你不闻不问,在我被陈立晟动辄打骂冷待的时候,你跟他私下面谈谈的却是政事。你这样的东西,何配为我的父亲呢?」
除了那点子淡薄的血缘关系,墨雅望无法再说服自己将眼前的男人当作父亲来看待。
二人僵持不下之时,墨雅望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异动。
「啊!」
这痛苦的喊叫声,是陆轻柔的。
在围观群众的一片唏嘘声之中,墨雅望侧目回头,却见萧遇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现了身,却并不是从马车上下来的。
萧遇安见墨雅望回头,面不改色的又继续踹了陆轻柔一脚:「这位夫人,你挡到本王的路了。」
「参见摄政王。」
众人齐齐跟着行礼,就连墨震云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个拦路虎,也忙放下了荆条弯腰作揖。
「啧啧,都说这国公爷娶了两任贤妻良母,我看倒也不尽然嘛,这国公夫人方才还攥着髮钗走到墨雅望身后呢,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你没听说吗,陈将军娶的平妻就是这如今国公夫人的亲生女儿!」
「是啊,将军夫人在平妻大婚那日还给人难堪呢,这国公府的关系啊,早就乱了套了!」
零星几句围观者的嘴碎,悉数一字不漏的落入了墨雅望的耳中。
她心下顿时瞭然,锐利的目光如刀一般射向了墨震云:「看来你跟陆轻柔还真是一丘之貉,绝配啊。」
阴险小人!方才她拽住荆条的时候,陆轻柔只怕是想要偷袭她,却被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萧遇安发现了,这才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墨雅望暗暗懊恼自己方才沉浸在杂乱的思绪之中,竟然一时间没能及时察觉陆轻柔的靠近。若非没有萧遇安在后方盯着,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胡闹,哪有女儿直唿父亲名讳的?墨雅望,还不快向摄政王见礼!」墨震云见墨雅望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不由得低声喝道。
「国公大人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
萧遇安并未追究墨雅望什么,而是语气漫不经心的将矛头对准了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陆轻柔,「国公夫人方才拿着这髮钗是想做什么?袭击本王吗?」
第52页
「不、呕——」
陆轻柔又吐了一口血,她咽下这碎落的牙血,不敢开罪这阴晴不定的萧遇安,「臣妇只是……」
可是萧遇安压根就没打算听她的解释。
「国公夫人意欲行刺,冲撞了本王,本王受惊了,这可怎么办呢,国公大人。」
萧遇安分明是在笑着,眼底却并未有几分温度。
第61章 国公大人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话里说着受惊,可是看他这面色如水不起波澜的模样,哪里像是受了半点儿惊吓的?
墨震云心下暗骂陆轻柔愚蠢,竟然蠢到要当众偷袭,面上却还是赔着笑道:「王爷怕是误会了,贱内方才应该只是想同雅望打个招唿,只是凑巧王爷也途经此地,这才一不小心冲撞了……」
「那还真是凑巧呢。」墨雅望一声嗤笑打断了他。
萧遇安目光扫过她,转而又落到陆轻柔脚边掉落的髮钗上:「手里捏着髮钗,想打招唿?」
陆轻柔的丫鬟连忙站了过去,将髮钗踩在了脚底下,用衣裙遮盖住那抹金色。
这欲盖弥彰的做法看得墨震云是一个头两个大。
陆轻柔却始终不开口澄清,只是低着头,恨恨的盯着地面。
凭什么墨雅望可以在大婚时当着一众宾客的面,用髮钗废了她的手,她不能这样做?
她若成了,便能以牙还牙报復回去,最多挨几句流言蜚语,到时候使手段压下去就好了。倘若她不这样做,那她猴年马月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国公夫人狰狞着脸冲上来的那一刻,本王实在是被吓得不轻啊。」
萧遇安面色平淡的道,「来啊,把国公夫人押下去,杖责二十大板。国公大人管不好后宅妇人,那就只好本王来帮着管了。」
墨震云心下乍惊:「王爷,还请您高抬!」
「国公大人应该不会介意的吧?」甚至在萧七和萧五把陆轻柔拖拽下去的时候,萧遇安还悠悠的看向了墨震云,故意问道。
瞬间,墨震云的面色就像是吃了半只苍蝇一样难看。
他还得忍着心头蹭蹭往上涨的怒火,硬生生地给萧遇安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区区二十大板,王爷宽容。」
「是吗?看来国公大人也觉得轻了。」萧遇安道,「改成三十大板。」
萧七应道:「是。」
这下子,墨震云是连一点儿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样?难道不应该是墨雅望受家法,在所有人面前磕头求饶认罪吗?为什么萧遇安会出现在国公府门前!
看着被摁在刑板上的陆轻柔,墨震云的血压直线往上升。
「国公大人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还在训诫女儿的吗?继续啊。」萧遇安笑道。
墨震云错愕的抬头,萧遇安这意思是,他不管?
可是……
墨震云瞅了一眼被当众杖责、打到喊不出声的陆轻柔,还是不敢妄自揣测冒这个险。
他按捺住了心下的蠢蠢欲动,眼神示意家僕把荆条和盐水桶收起来。
转头,他便又换上了一副好声好气的样子对墨雅望说道:「雅望,为父是你的亲生父亲,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若是让陈将军知晓你如此殴打兄长,打杀姨娘,谩骂父母,他会如何看你?」
这人前人后截然不同的嘴脸使得墨雅望作呕。
她仰头望天,在思考着,自己曾经为什么会将这种表里不一的小人当作榜样如此崇敬。
墨震云如此苦口婆心,仿佛真的是一个恨铁不成钢怕女儿走入歧路的好父亲:「雅望,去跟你兄长道个歉,这事儿便揭过去了。你小时候也做过像这样的错事儿,但是你诚心诚意的道歉了,你兄长不也还是最后原谅你了吗?来,跟父亲……」
「墨家最近的铺子营生都不太好吧?」
墨雅望忍无可忍打断了他的话。
第62章 这就是我的道歉
她在萧遇安的目光之下,拔下自己头上的珠钗,施捨一般扔到了墨震云的脚边:「喏,药钱。」
打发死缠烂打的乞丐一般的语气。
墨震云从未想过,自己看在摄政王的面子上对她如此温声细语给她一个台阶下,她居然还会如此不识好歹的羞辱他。
一时之间,墨震云甚至忘记想她是如何知晓墨家铺子的情况的。
「你、你!」
墨震云气得浑身发抖,就连指着墨雅望鼻子的手都抖得跟筛子一样,你了半天也没能你出个什么来。
「不是要我道歉吗?这就是我的道歉。」
墨雅望顿觉无趣。
如果她能重生在在自己丧母那年就好了,对着这样一个身材走样容颜老去的老男人,她实在是不可避免的有种欺负老弱病残的愧疚感。
她如是道,「若是国公府缺钱了,大可再把你的宝贝儿子送过来让我打一顿,打一次百两银子。捨不得你的宝贝儿子,把陆轻柔送过来也行。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儿,我先走了。」
珠钗一拔,缕缕青丝垂下。
萧遇安有些挪不开眼,索性便大大方方的盯着她瞧,她此时这般髮髻半束半垂的模样,反倒平添了几分温婉柔和。
他知道,她无论怎样都是好看的。
墨雅望见墨震云久久说不出来话,懒得再等了,转过身便潇洒离去。
第53页
墨雅望和萧遇安擦肩而过之时,他语速极快的低低道了一句:「你先走,本王随后跟上。」
他知道她不想让他们这暧昧不清的关系公之于众,摆在檯面上。
在陈立晟倒台之前,他都会拿捏好这分寸。
墨雅望抬眸,二人的目光在那一刻对上,却又在下一刻交错开来,似乎再正常不过。
萧遇安好整以暇的道:「国公大人放心,行完杖刑本王就走。」
他侧眸使了一个眼色,行刑完的萧七便迟疑着松开了陆轻柔。
在回到萧遇安身边时,萧七顺手把方才墨雅望丢在地上的珠钗囫囵拾起来,捏在了手心里。
「微臣恭送王爷。」
对于墨震云这句恭送,萧遇安只是摆了摆手敷衍地算作应答。
热闹没得看了,人群一闹而散。
待人走的差不多了,国公府门前,徒留下墨震云重重的锤着门旁象徵着身份地位的石狮,气得脸红脖子粗,痛斥道:「孽障,孽障啊!」
「老爷……」
陆轻柔在丫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捂着被踹得现在仍然隐隐作痛的腹部,气息虚弱的道,「墨雅望之前分明恭谨乖顺得很,怎么如今突然性情大变了?」
短短一句话引起了墨震云的深思:「你的意思是……」
他不禁回忆起来,这墨雅望小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儿来着?
墨震云似乎对这个女儿关注不多,知之甚少。
他只依稀记得墨雅望很是内敛羞赧,不怎么敢抬起头来看人,平常倒也是听话,将他的话视为金科玉律,琴棋书画女工学的……也还不错。
记忆里的墨雅望,与现今这个力气奇大无比还如泼妇般的的女人压根就重合不起来。
第63章 莫不是被厉鬼附身了
「这墨雅望莫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被厉鬼给附身了,这才变成了个见人就咬就打的怪东西?」陆轻柔猜测着,狭长的丹凤眼中划过一丝算计。
闻此,墨震云眼里闪过阴毒之色,却并未再接话。
不远处的邻巷。
萧遇安目光紧紧地盯着国公府门前边说边进去的两个人:「盯着他们,如有异动,随时向本王汇报。」
「是。」
待陆轻柔和墨震云进了府消失在视野中,萧遇安敛了目光,把玩着手心里的珠钗。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擦拭去了珠钗上沾的灰尘,眸色微深。
雨过天晴。
长街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启明城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荣热闹。
「听说了吗,最近启明城怪事儿成堆,先是那凤颜楼出了什么杀人案,现在柳侍郎家又出了江湖灭门案!柳家满门无一活口,那叫一个惨哪!」
「凤颜楼命案那夜我就在楼里,我可是知晓内幕。那刘太傅的公子叫嚣着要见花魁琳琅姑娘,结果不知道怎么的,闯进房门就被人打了出来,接着……」
后面的话,那人略微压低了声线,「就莫名其妙的在花楼旁边的小巷子暴毙了。」
茶客酒客的高谈阔论不时传入过往的马车中。
墨雅望吩咐车夫将马车停靠在将军府旁的巷尾处,刚下了马车,她便勐地一把揪扯住了至深的头髮,把对方拽下了马车。
「啊!」
这么用力的一扯,梳好的丫鬟髻便凌乱了许多,至深疼得感觉头皮快要被扯掉了。
她疼得眼角飙出了泪花,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头,哭求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只是个按吩咐办事的下人,一切都是陆轻柔吩咐奴婢做的,奴婢这命不值钱啊!」
怎么回事,以往唯唯诺诺在她面前言听计从的墨雅望,什么时候还会秋后算帐了?
至深趴在地上,顾不得疼痛,忙不迭伏跪在墨雅望脚畔。
「疼吗?」墨雅望问她。
一定很疼,因为前世墨雅望就尝过被人扯住头髮的滋味儿。
前世至深教唆她给陈立晟下药争宠,事情败露之后,至深又想方设法借她之名把陈立晟引入房中,终于爬上了陈立晟的床。事后发现自己睡了一个丫鬟的陈立晟迁怒于她,以为是她想把自己的贴身丫鬟送上床以此固宠。
彼时,勃然大怒的陈立晟揪着她的头髮,大骂她为了宠爱不择手段的时候,至深反而以受害者的姿态,在床榻上用被褥捂着光裸的身子,眼角带泪嘴角阴笑的看着不知情却背锅的她。
墨雅望一辈子都记得至深脸上那得意的阴笑。
「让我猜猜陆轻柔是怎么跟你说的,我不受宠,你若是能凭着姿色和陪嫁丫鬟的身份爬上陈立晟的床。哪怕是做个通房,也总有出头之日?」墨雅望冷笑连连,欣赏着至深「唰」一下变得惨白的面色。
「夫人明鑑,奴婢不敢有僭越的心思啊!」
至深哇地一下哭了出来,抱着墨雅望的小腿鬼哭狼嚎的道,「奴婢对您还有用,奴婢还能帮您出谋划策重新获宠,挽回将军的心啊!」
墨雅望不是一腔痴情的爱着陈立晟吗,只要她搬出陈立晟,墨雅望一定会念在她还有利用价值留着她!总归至浅那个呆愣木头是不懂得如何取悦男人的,代替不了她。
重新获宠?挽回心意?
这些词一个比一个好笑,墨雅望忍俊不禁,最后放声哈哈大笑。
第54页
她伸手捏住了至深的下颌,强迫至深昂起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来:「你如此喜欢教旁人献媚之术,又如此喜欢讨好男人,做这区区一个丫鬟真是委屈你了。」
至深一愣,一时间连哭惨也忘了。
什么意思,墨雅望这是要打算赐封她为妾室通房什么的,看看她到底有多少能耐吗?
第64章 发卖至深
下一刻,怔愣间的至深便被墨雅望突然甩开,像是扔弃一块脏了的抹布一般。
她听见墨雅望毫无温度的声音说:「至浅,等会儿把将军府管家找来,拿着至深的卖身契,把她发卖掉。」
发卖!那一刻,至深只觉得五雷轰顶。
大户人家的丫鬟,凡是发卖出去的,基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人牙子十之八九会把她送进黑窑子里去,黑窑子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比花楼还不把女子当人的地方!就算是葵水来了也得接客!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眼见至浅一步步逼近,被逼到绝境的至深什么也顾不上了,乱着头髮、红着眼睛歇斯底里的威胁道,「墨雅望,你若是非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别怪我告诉将军你和摄政王的姦情!」
至深方才可瞧得清清楚楚,萧遇安看着墨雅望的眼神压根谈不上清白。
遑论天启国男女三岁不同席,他们这同乘一车,早就逾矩了!
「什么?」
风轻云淡的一句反问,却是一道清冽的男声。
姗姗来迟的萧遇安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直直横在了至深的脖颈上,他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方才说,你要把什么事告诉陈立晟?」
剑闪着冷光,一如他的眸。
「啊!」
至深长这么大哪里见过真刀真剑,当即被吓得身子不断地在发着抖,瑟缩到了巷尾逼仄的角落,「摄政王饶命,饶命啊!奴婢什么也不知道,都是瞎说的、瞎说的!」
至深吓得心脏险些要跳出喉头,一个劲儿地磕着头。
她不能死,她还没有嫁个好夫君,享受凤冠霞帔、荣华富贵呢,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本王的剑很久没有舐血了。」萧遇安提剑逼近,眼中杀意渐浓。
正当萧遇安打算一刀了结至深的时候,墨雅望却冷淡的吩咐道:「至浅,还不快把她拖下去,交给管家处理。」
「是。」至浅低眉应道。
萧遇安蹙眉,握着剑柄的指骨微紧:「认识本王这么久,还学不会斩草除根?」
这个丫鬟猜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并非是墨雅望的心腹,方才还拿这件事威胁墨雅望。
这种人何须留着?
墨雅望闻此,只是斜睨了一眼把头磕出了血,还在一直磕的至深:「只是人头落地太便宜她了,我要她生不如死,待在黑窑里永不见天日。」
墨雅望很享受折磨人的过程,也喜欢看他们死命挣扎却又只是徒劳的绝望。
萧遇安沉默着,眼睁睁地看着至浅把至深拖出了巷子。
「在本王面前你倒是毫不避讳。」他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句。
「怎么,殿下是想要我多少装一下知书达礼的淑女模样?」
萧遇安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将剑归了剑鞘。
「方才在国公府门前,多谢殿下了。」墨雅望想了想,说了一句迟来的道谢,「殿下能否再帮我一个忙?」
窄巷潮湿,苔藓遍布。
可偏生这两个人站在那儿,却愣是将这幽暗的窄巷衬成了黑云压城般的殿室。
「但说无妨。」
第65章 殿下为何帮我
墨雅望道:「以殿下的名义,替我约见凤禾生,就在醉仙楼,越快越好。」
这启明城谁都知道,镇国大将军凌江影的父亲凌护国公门生虽少,但个个都是悍将能人。
亲生女儿凌江影成为天启国唯一一位功绩无双的女将军不说,另外两个,一个凤禾生一个萧遇安,也是箇中翘楚,建树不小。
墨雅望不认识凤家人,便想着,萧遇安身为凤禾生的师弟,想要约见自己的师兄应该不难。
可谁知,萧遇安却饶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凤禾生昨日已经动身离开启明城了。」
他到底是没问她如何知晓凤禾生还活着的事儿的。
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跟她关系没到一定程度之前,他不介意保持一些距离感。
「走了?」墨雅望诧异,「为什么?」
凤禾生既然回来,为什么在启明城待了没几天就走?
凤家所有势力都扎根在启明城,那边疆苦寒之地还能有什么人事,是值得凤禾生不辞辛苦又跑回去的?
「本王也不知道。」萧遇安如实道。
墨雅望沉默了须臾,似有若无的嘆了口气:「这样啊,那殿下也瞧见我平安回府了,便早些回去吧。」
「墨国公当年是前三甲第几来着?」萧遇安突然无厘头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墨雅望虽不解他用意何在,却还是答道:「第三甲,探花郎。」
「若本王说,墨震云当年是找人替考才考上了这探花呢?」
只一句话,让墨雅望瞬间回头,快步走到了他的跟前:「此话当真?殿下是如何知晓替考之事的?」
按道理来说,墨震云科考的时候,萧遇安应该还只是京中异姓王膝下五六岁的孩子啊。
第55页
萧遇安微微垂眸,低头端详着朱唇微张的墨雅望,视线又不由自主的盯着她那朱唇皓齿挪不开了。
他突然莫名地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别扭的撇过头去,只道:「那替考之人,本王认识。但目前久远,缺少证据,你若是需要,本王替你去查。」
曾几何时他对墨震云客气三分,是因着墨震云娶了凌家嫡女,而凌护国公是教他习武的师父。
如今他对墨震云有几分好脸色,是因为外边传闻墨雅望是个极为崇拜孝顺父亲、知书达礼的好女儿。
墨雅望沉吟。
「我很好奇,殿下为什么要帮我诸多?」
在他这一句话落下之后,墨雅望不动声色的与他拉开了距离,疏离的道,「是想给点儿蝇头小利,让尝到甜头的我早些松口答应你,还是别有所图。」
萧遇安沉默须臾,他此刻似乎变得词穷理极:「算是……本王同你合作的诚意。」
诚意?
墨雅望看着面色不自然的萧遇安,心中发笑。
这话怕是连萧遇安他自己都不信吧,他若真的想要拴牢她,那颗毒药已经足矣了。
「这事儿还是我自己来查吧,殿下日理万机,便不劳烦殿下了。」她微微一笑,挥手作别。
萧遇安盯着她离开的背影,伫立在原地,久久未动。
第66章 按摩「伺候」
墨雅望回了寝殿就苦思冥想着该如何着手调查墨震云替考一事,过了半天,她才听闻下人说陈立晟回了将军府。
谁知,没一会儿陈立晟便叫人让她过去。
墨雅望极不情愿地到了他的寝殿,随后看到陈立晟一个人僵直的站着。
他眉头微皱,像是哪哪都不太舒服。
看到墨雅望到来,他极不情愿地从口中蹦出几个字:「过来,给本将军揉腿。」
这语气跟个大爷一样,让墨雅望极为不爽。
哟,跪得下肢不爽利了,需要按摩是吧?
这将军府里上下百来号人,叫谁伺候不是伺候,陈立晟竟然指名道姓让她来给他揉腿以此报復她,看来还是跪的不够久。
这死男人和前世一个德行,在外受的气积攒下来的怨念,回了府里全都发泄在她身上。
可这一次……墨雅望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既然这么想让她伺候,她就好好「伺候」他!
「躺着。」墨雅望无情地给了他两个字。
陈立晟听到她近似吩咐下人的语气,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你在和本将军说话?」
她什么语气,这是一个妻妾对丈夫该有的态度吗!
「不是想让我揉腿?那就去床上躺着。」
罢了罢了,陈立晟忍着不出气,转身坐到床沿边,「就这样坐着,又不是不能揉。」
陈立晟嘴上虽然如此抱怨,却还是脸色不好地乖乖躺在了床上。
墨雅望举起手肘,重重地往他的腿窝怼了下去。
「嘶啊!」
这个方式舒缓酸痛非常有效,但是像他现在这般酸楚,再加以这么大的力道下去,势必会疼痛难忍。
果然没揉两下,墨雅望就看到陈立晟憋红着不愿意喊疼的脸。
也是,陈立晟怎么肯在他瞧不起的女人面前示弱?
「将军,这个力道是大了是小了,还满意吗?」她又加重了力道,两指朝着关节处往下按压。
「墨雅望你是不是故意——啊!!」陈立晟开口的当下没忍住惨叫了一声。
他忙起身阻止。
「别按了别按了!这里不需要你!」再这么「按摩」下去,陈立晟真的感觉自己的腿脚会彻底废掉。
「不需要我?」墨雅望擦擦手,声音不紧不慢的,「一会儿点名要我揉,一会又不要我揉,将军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不依言,抬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誓要让陈立晟三天都下不来榻。
「将军都说不要了,姐姐难道听不见吗!」
岂料,也不知躲在暗处偷窥了多久的墨惜颜推门,小步小步地跑了进来,一把就扯开了墨雅望的手。
墨雅望扫了一眼被拍得发红的手背,眸色微深。
她盯上了还没从刚才缓过来的陈立晟:「你解了她的禁足?」
陈立晟哑然片刻,只憋出了一句别扭的:「颜儿她只是犯了点小错,不至于禁足一月之久。」
犯了点小错?墨雅望笑了,看来陆轻柔的死缠烂打还是有用的嘛。
「整个将军府都是将军的,难道将军解禁足都要过问姐姐的意见吗?」
墨惜颜抱住了陈立晟的腰,看着那裤脚搂起、暴露在空气中的青紫的膝盖,心疼地直掉眼泪。
第67章 贞洁,「女性美德」
她听闻陈立晟一回府便召见了墨雅望,心里嫉妒的发狂,没忍住又跑来了,却没曾想自己会撞见晟哥哥被墨雅望折磨玩乐的场景。
墨惜颜倒宁愿自己瞧见的是他们两个人在那儿卿卿我我,那也好过晟哥哥在这里受罪。
「好了颜儿,你莫哭了。」
等陈立晟心疼的准备拉开她的时候,她满眼泪水地扭过头来指责墨雅望道:「颜儿都听说了,将军是因为姐姐你才被摄政王罚跪的,姐姐好狠的心肠,竟然还要如此折磨戏弄将军,姐姐当真把将军当做自己的夫君吗!」
「你想表达什么?」墨雅望单挑眉毛。
第56页
这般淡然的反应一时间让墨惜颜脸上有些搁不住。
她贝齿咬着下唇,继续揪着墨雅望不放,「不管怎么样,姐姐既然是将军的夫人,就应以将军为天,小心伺候将军,看到将军的时候应该笑容满面,而不是说话语气沖得看谁都像是欠你钱似的!」
难道儿时父亲的谆谆教诲,墨雅望都忘了干净吗?墨惜颜明明记得,那时的墨雅望比她学得还要认真,做得还要好的。
只不过小的时候,就算墨雅望做得处处都比她好,也得不到父亲几句赞美,父亲的目光永远聚焦在兄长身上。就如同她得不到娘亲的夸赞一样。
「说话语气沖?」
墨雅望皮笑肉不笑,「不太好意思,我生性如此。墨惜颜,你现在见了陈立晟,脸上也没见有几分笑意啊,照你方才那般说,你不也是不敬夫君,不遵妇德?」
「墨雅望你含血喷人!」
「不敬夫君、不遵妇德」这四个字是对墨惜颜活了这么多年以来最大的羞辱,这一句话相当于否定了她这十七年来的努力。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炸了毛一般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姐姐真是好利索的嘴,真不知父亲花大价钱请来的管教嬷嬷是如何教导你的!」
「晟哥哥你说,颜儿总比姐姐要守妇德些、贤惠些吧?姐姐之前还因为嫉妒杖杀了晟哥哥身边的一个侍女呢!」
「我说你不德,你便是不德。」墨雅望抱胸。
「你!」墨惜颜气急,「颜儿的第一次可是给了晟哥哥,迄今为止也只有晟哥哥一个男人呢,在姐姐看来,贞洁又是什么呢!」
墨雅望被贼人掳走一夜未归,回来的时候手臂上的守宫砂就没有了,墨惜颜可是在将军府里稍微打听一下就知晓这事儿。
贞洁是什么?
墨雅望嗤道:「女性美德。」
每一个字眼都嘲讽意味拉满。
墨惜颜不懂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听这语气肯定不是什么夸人的。
她咬牙,「姐姐敢不敢随我一同去面见父亲,让父亲评评理,谁才是那个不遵妇德的人!」
说着,墨惜颜朝墨雅望扑了过去就想要拽住她的手。
「怎么,在人面前总是装出一副知书达理模样的国公府三小姐,学自己父亲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动辄说教别人,现在说不过我,就开始气急败坏起来了?」
第68章 你想如何
墨雅望看笑话的模样,墨惜颜扑过来,她便躲开。
三番五次扑空下,两人像猫捉老鼠一般,将不大不小的寝殿闹得乌烟瘴气的。
陈立晟开始不耐烦,冷声道:「住手!」
墨惜颜正好一把抓住停下来的墨雅望,身子朝她一倾,将桌子上的笔墨纸砚统统倾倒在地。
墨雅望为避免被墨水溅到,眼疾手快的躲了开。
「啊!」墨惜颜手上还攥着她的衣角,被她这么一带,墨惜颜失声尖叫,脚底打滑倒在了一滩墨水中。
墨雅望听到沉闷砰的一声,就见地上砚台角蔓延出了殷红的血迹。
顷刻间血流汩汩,触目惊心。
「好痛,好痛啊!将军,救救颜儿。」墨惜颜倒在地上,捂着脸喊叫,似乎是破相了。
墨雅望唇角扯了扯,小退了半步,嫌弃的拉开了距离。
若非墨惜颜想过来拉拽她,怎会自食其果发生这样的事儿?
动辄对她动手动脚也就罢了,这墨惜颜竟然连躲都不会躲,到摔倒的前一刻都还在揪着她的衣袖不放。墨雅望暗暗唾弃自己有这么个名义上的蠢妹妹。
「颜儿,没事吧?」陈立晟艰难的起身去查看墨惜颜的伤势。
只见她额头肿成了个小山包,血迹混着墨水渍,整个人凌乱邋遢。
「姐姐为何要故意害我!不是你我怎么会摔倒!将军,颜儿的脸会不会毁了,毁了该怎么办啊!」墨惜颜楚楚可怜的啜泣道。
女人的眼泪是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这是陆轻柔教给她的。
当初陆轻柔也是靠着这些轻而易举的博得了国公爷的心。所以墨惜颜尽量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墨雅望不耐烦的道:「这种小伎俩还是别用了,太低级了。」
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楚不是她推的。
墨惜颜气急,躲在陈立晟的怀里尖声哭着,「将军,你要为颜儿做主啊!」
「雅望,你!」
陈立晟抬头,眼中含着薄怒,可说真的,墨雅望说的没错,他乜了站一旁看戏的墨雅望一眼,却只是道,「你且先离开。」
墨雅望也不理会这对臭男女,转身马上离开。
墨惜颜以为,陈立晟不论怎么样都会惩罚墨雅望。但他放走墨雅望是真的出乎她的意料。
下一刻,陈立晟吩咐下人找郎中过来帮墨惜颜治疗。
只是这样?
墨惜颜见陈立晟如此敷衍,心中满腹委屈牢骚,却只能伏小做低:「晟哥哥,你怎么能把她放走?墨雅望那女人简直就是山野莽妇,粗鲁又不讲理,她怎的配当官眷!」
陈立晟反问:「你想如何?」
「应该杖责五十大板,将她逐出将军府!」
「颜儿真是好本事,还没坐上这将军夫人的位置,就已经开始管将军府上的事了?」
第57页
陈立晟虽是在笑着,眼里却并无几分笑意,看着墨惜颜的眼神也仿佛像在看陌生人般。
墨惜颜突然觉得眼前的陈立晟变得无比陌生:「晟哥哥,不,夫君,颜儿不是这个意思……」
「本将军累了,来啊,把颜夫人请出去!」陈立晟衣袖一挥。
在墨惜颜看来,陈立晟根本不是因她逾矩而感到愤怒,他所做的一切分明是在维护墨雅望那贱女人!
第69章 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想到这里,墨惜颜咬紧了后槽牙,愤愤的离开了。
回了寝殿,墨惜颜一坐下,就看到丫鬟拿着药瓶过来给她止血,她气的一下将药瓶拂在地上。
「晟哥哥又不来,我上药给谁看!」
她指着地板,对着至深道,「你,徒手将碎片全捡起来,少捡一片就自打一嘴巴。」
若非墨惜颜早就买通了将军府管家,她还不知道至深被墨雅望发卖了这件事儿。
「是。」至深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直在憋着,蹲下身子来开始捡拾碎片。
看着至深,墨惜颜心生一计,沖她招了招手:「先过来,你跟我讲讲,墨雅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起你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强势、不似从前的。」
她既然救下了至深,那就得好好利用这步棋。
翌日。
陈立晟也谈不上有多喜欢墨惜颜,在他看来,墨惜颜这样的菟丝花和死去的玉软软无甚区别。
但利用墨惜颜来让墨雅望难受吃瘪,他还是乐见其成的。
这不,正午时分他便特意去传唤,让墨雅望来前厅用膳。
「颜儿,过几天的就是太后寿宴了,你好好打扮,本将军带你过去。」说着,陈立晟带着挑衅的看了墨雅望一眼。
此时的他全然忘了自己昨日是如何冷眼待墨惜颜的。
「至于雅望,你不是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便由颜儿替你去吧。」
陈立晟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了墨惜颜碗中,「本将军记得颜儿最喜欢吃这个了,特地吩咐厨房新进的,你快尝尝。」
墨惜颜受宠若惊,一脸娇羞的点头,极为淑女的小口小口的吞咽。
噁心!墨雅望看不得他们这幅惺惺作态的模样,低头扒饭。
她刚扒没几口,就听见墨惜颜「善解人意」的提议。
「将军,」墨惜颜放下筷子,掏出怀中的帕子捂嘴说道,「让姐姐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府里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还是带着姐姐一起吧。」
话虽如此,但是墨惜颜语气里的得意怎么也掩藏不住。
小人得志。墨雅望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还真是谢谢你想着我啊,不过跟你们俩去,我噁心!」
「墨雅望,你——」
「将军,摄政王派人来了!」
管家急匆匆的从外面冲进来禀报导。
随着话音落下,是一众侍卫奉着东西鱼贯而入。
墨惜颜侧目,却见就连墨雅望本人也是一副难掩惊慌的神色,她用眼神询问管家怎么回事,后者却无声的摇了摇头。
「将军夫人。」为首的一个小太监满脸堆笑的凑上来,「这是摄政王命小的给您送来的东西,还有这个,希望您届时可以穿着这个出席太后的寿宴。」
随着小太监的话落,丫鬟们依次捧着衣服请墨雅望过目。
陈立晟皱眉不满的道:「好端端的,摄政王送东西给她作什么?」
都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吗?若非他目前手上还没有证据,非揪着这个点把墨雅望浸猪笼泄愤不可!
「回将军,将军夫人祈福成功,这是皇上给将军夫人的赏赐,只不过由摄政王代劳罢了。」摄政王府的侍卫言辞恭敬,陈立晟这才面色稍霁。
第70章 蜈蚣
现在事事决策都要经手萧遇安,这解释也还说得过去。
这些衣裳,每一件都是江南特供给皇帝做衣服的特等料子做成的衣服,连皇后都分不到几匹的好料子,现在一股脑的都呈现在墨雅望面前。
墨惜颜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料子从自己面前闪过,最后停在了墨雅望的身前。
这些好料子凭什么给墨雅望!
她愤愤地瞪着这些衣服,恨不得给衣服瞪出一个洞来!
墨惜颜眼睛一转,不怀好意的盯着衣服,她可记得,至深同她说墨雅望和这个萧遇安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的。
「把这些送到我院里。」墨雅望点头吩咐道。
摄政王带来的邀请恰到好处的打了陈立晟和墨惜颜的脸。
两人应该是觉得脸疼,先后离开。只不过,陈立晟临了之时,还狠狠剜了墨雅望一眼:「别高兴得太早了,墨雅望,你真觉得你这样破了身的烂货能得摄政王的青睐?」
他放低了声音,「摄政王不过是瞧你有几分颜色罢了,等他知晓你失贞,该有多嫌弃噁心你呢?」
看见陈立晟冷笑着离开,墨雅望只觉得无语。
这个男人似乎永远都在拿贞洁说事,真觉得她会是那种视贞洁如命、失贞就愤恨得以死自证的女人?
墨雅望心中不屑嗤笑,回到自己的小院时,衣裳和珠玉赏赐早已送来,由府里的小厮捧着托盘等候自己。
每一件都是上品。
墨雅望忍不住放手摸索了一下,衣服柔软舒适,倒是手下的这匹,有明显的凸起。
第58页
嗯?墨雅望皱紧眉头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啊——」
她还没慌,旁边的至浅却吓得花容失色。
只见墨雅望手下的衣服中爬出来好几只硕大的蜈蚣。
或许是墨雅望抚摸衣服的力道较重,现在半死不活的在托盘上蠕动!
「怎么回事!」墨雅望掏出帕子擦手心,冷眼瞪向碰衣服的小厮。
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萧遇安可不会无聊到做这样的恶作剧。
他要折磨她有很多方法,这种伎俩太低级了。
小厮们也是惊慌失措,但是在这一群小厮中,只有一人面不改色,好像这些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不过这盘里面有虫子的衣服并不是他捧着。
事情似乎明了起来。
墨雅望一挑眉,走到最边上的小厮面前。这名小厮此刻面色微变,生怕墨雅望怪罪自己。
「夫人饶命!小的是清白的!」
「不用紧张,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墨雅望递了一盏茶给他,「你在府中干了多少年?」
此话一出,众人不解,毕竟这个问题跟虫子没有瓜葛。
料定了墨雅望只是瞎问,小厮放松了一点儿,战战兢兢的抿了一小口茶。
墨雅望一勾唇,笑意吟吟的看着他。
「你在王府干了多久了?」
「三……三年。」小厮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眼花的,眼前的墨雅望也出现了重影。
「虫子是你放的吧?」
他还没有发觉事情的不对劲,直到自己的瞳孔逐渐失去了焦距,如傀儡一般,喃喃的答出了实话:「是的。」
第71章 无双衣坊
「那是谁指使你做的?」
「颜夫人。」
他下意识回答,说完才勐觉不对!
怎么回事,他的嘴巴为什么不受控制?!
墨雅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小厮「扑通」跪了下来,脸色煞白,他慌里慌张的跪下来。
「奴才方才都是胡说的,胡说的!夫人饶命啊!」
跟刚才的「谎话」相比,这个才是胡说八道。墨雅望只是笑着,看来她从黑市上淘来的这具有催眠性的药丸还是挺好用的,见效快,只可惜持续时间短了些。
她身上散着隐隐的压迫感,逼得小厮身形摇摇晃晃。
「姐姐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墨惜颜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这时候开口。
「拜你所赐。」墨雅望不愿与墨惜颜虚以为蛇,侧身让出跪着的小厮。
在看到小厮的那一剎那,墨惜颜的脸都白了,她身形一晃,咬牙切齿的瞪着小厮。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幕后指使。
「是……是奴才一人干的,请夫人降罪!」小厮咬牙说道,面上尽是惶恐。
他得罪不起墨惜颜,只能硬着头皮背下这口黑锅。
这件事以小厮的顶罪不了了之,那件被藏了虫子的衣服送到了浣洗处清洗。
倒是墨惜颜听说衣服没有坏,也没有吓到墨雅望后大发脾气,誓要穿一件比摄政王赏给墨雅望还要好看的衣服,还为此特地跟陈立晟求了恩典,三天两头向外跑。
启明城长街,无双衣坊。
凌江影有些不习惯的与墨雅望并肩而行。
她想像寻常姨侄一样挽住墨雅望的手,可她几番抬手,最终却又落了下去。
墨雅望洞悉了她心中所想,主动的牵起了凌江影的手,亲昵的温声道:「凌姨不是邀我来挑衣裳吗,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本来是墨雅望要见凌江影,继续谈谈祈福那天未竟的话题的。
奈何凌江影却突然的提出要给她置办些新衣裳,说是让她风风光光的参加太后的寿宴。
大抵也是为了补偿这些年对她的冷落吧。
「小望若有相中的,直接告诉我一声便是,看上多少买多少。」
凌江影迟疑着又问了句,「上次祈福之时,小望想同我说什么?嗯……你现在若是不想说就罢了。」
若凌家军见了现在的凌江影,只怕是会瞪掉眼珠子。
一向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凌大将军,竟也会有如此小心翼翼斟酌着语气的时候。
墨雅望斟酌了片刻,隐晦的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凤禾生他还活着,凌姨你会如何做?你对凤禾生还有……」
她说话间,手无意识地搭上了一件摆架着的衣裳。
「还请小姐放手,这衣裳是我家夫人先挑中的!」
丫鬟脆生生却不甚礼貌的话打断了墨雅望。
霎时间,墨雅望和凌江影两个人锋锐的目光都直直射向了来人。
丫鬟一瞬间噤了声,缩在了主子身后。
「墨雅望,你怎么出来了!」墨惜颜质问道,她身旁还跟着两个丫鬟,怀中抱满了衣服。
哟呵,还是老熟人。墨雅望看着站在对面的墨惜颜,笑开了:「没看见我的手搭已经在上面了吗?先来后到都不懂?」
第72章 所以你喜欢吗
下一刻,那件衣裳就被墨惜颜一把夺过去。
她堂而皇之的打开了料子,这款料子确实很好,等到了太后寿宴那天,自己穿出去一定能让众人惊艷!
想到这里,墨惜颜转了转眼,紧紧抱住这匹料子。
「摄政王送给姐姐的可是好料子,这无双衣坊的可比不上,姐姐还是不要辜负摄政王的心意吧。」她一边说一边将料子抵给一旁的丫鬟,想要占为己有。
第59页
墨雅望自然看出来她的举动,不欲与她多说,拉着凌江影的手转头就走,挑起其他的布料。
凌江影看了一眼墨雅望,到底没有动作。
这无双衣坊是墨家的产业,这些年来都是由陆轻柔来打理的,墨惜颜来这里买衣裳也正常。
而她挑这家衣坊,可不仅仅是为了买东西。
墨惜颜似乎同她槓上一样,屁颠屁颠的跟在墨雅望身后,看见墨雅望停下来摸哪匹料子就伸手抢。
数次下来,墨雅望彻底冷下了脸。
晦气!
墨雅望白了她一眼,不再细心看下去。反倒是盯着那些价格不菲,但是做工粗糙的料子下手。
看着墨惜颜胸大无脑的将那些不值钱的料子抢过去,当成宝贝一样让丫鬟抱在怀中,墨雅望心中一阵暗爽。
现在还是美滋滋,等待会儿结帐的时候可千万别哭鼻子。
「走吧。」墨雅望道。
凌江影不解:「什么都不要?」
「不要,俗气了。」
其实无双衣坊能做到如今规模,还是有点子东西的。设计版型很不错,但用料不怎么样。
通俗来说,就是屎盆子镶金边,设计砸了重金,就只能在其他地方偷工减料减少成本了。
「小望,我希望你明白,我不婚至今是因为我是凌氏如今唯一的顶樑柱,而不是为谁守节。」临别之时,凌江影语重心长的拍着墨雅望的肩膀,嘆道。
她眼波微转,目光有意无意的停滞在了某一处。
平叛一战,凌氏一族损了大半血性儿女。
镇国将军府如今人丁凋敝,只有凌江影一个人撑着了。为了保住镇国将军府的基业,她心甘情愿不婚至今。
至于凤禾生,那只不过是其中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个因素罢了。
墨雅望抬眼深深的凝视着她,郑重的道:「侄女明白了。」
看着凌江影远去的背影,墨雅望心中发烫。是她多虑了,她的凌姨能坐到如今位置,又岂会与她的生母一样呢?
「本王送的衣裳布料可还喜欢?」
一道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墨雅望也料到今日会遇见某些人,毕竟无双衣坊距离风致小筑只有三家铺子的距离,今日她也得去赴约继续学商道了。
墨雅望睨了他一眼,只是轻笑道:「殿下功力不错嘛,竟连凌姨都发现不了。」
「她发现了,只是没说而已。」见她抬步往风致小筑而去,萧遇安便也跟了上去,「所以你喜欢吗?」
「什么?」「本王送的衣裳。」
「你送的?那不是御赐之物吗?」
「藉口罢了,皇上根本不想赏你什么。」
初夏的阳光明媚,又带着雨后空气的清新。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保持着一定距离的走着。
待到进了风致小筑,终于不用再忧心被墨惜颜撞见时,墨雅望顿下了步子:「一般吧。」
第73章 洛娘
「是吗?」
还挺挑剔。萧遇安余光往身侧扫了一眼,薄唇微勾,「那本王再送你件礼物,你一定喜欢。」
几乎是话音堪堪落下的下一刻,萧遇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陡然出手。
他衣袖一挥,一股强烈的气流冲击便将身后鬼鬼祟祟的某个人吹撞翻在地上。
萧遇安掐住了那个人脖子,将她拎过来摁在了墙上。
「说,为何跟踪她?」
这女子早在方才凌江影还没走时,就停留在墨雅望身边的小摊那里,观望半天也不买东西,一路偷偷摸摸跟来风致小筑。
若是说方才买东西恰好在无双衣坊对面是偶然事件,那现在呢?风致小筑是萧遇安的私人产业,从来不对外人开放。
眼瞅着自己被抓了出来,萧遇安的眼睛里又漫着杀意,那女子禁不住有些腿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墨雅望看着着衣着打扮如寻常百姓的跟踪者,想了想,认真的道:「这礼物我确实喜欢。」
她光顾着避嫌,居然没察觉到有人跟踪。
「不说是吧?」萧遇安也懒得去猜,毕竟墨雅望现在还活着的仇家掰着指头数也就那么几个。
他的耐心已然耗尽,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
「别杀我,我……是无双衣坊的匠人!」女子面色青紫,忙耗尽全力憋出了一句身份。
匠人?
墨雅望轻轻地用手指头戳了戳萧遇安有力的臂膀:「先松点儿力道,我审审她。」
萧遇安依言松了手。
松手的那一刻,女子便顺着滑倒在墙根处,劫后余生般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贪婪的唿吸着。
「无双衣坊的衣裳设计是出自你手?」墨雅望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瞧这女子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岁月留痕,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她捂着胸口的那双手也布满了粗糙的茧子。
一看便是长时间织磨针线,同女工设计打交道的。
萧遇安给候在门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便关上了风致小筑的大门,防止跟踪者偷跑出去。
尾随到这儿的女人扬起了脸,缓过来后提出了要求:「夫人方才在无双衣坊的时候,是在仔细观察衣裳用料和版型吧?」
「是又如何?」墨雅望大大方方承认。
「隔壁新开的天衣坊幕后人便是夫人您吧?夫人最近和墨大公子的矛盾人尽皆知,这无双衣坊,夫人也不希望看到它越做越强吧?」
第60页
接二连三的问题让墨雅望面色微变。
萧遇安蹙起好看的眉头:「你叫什么?」
「无双衣坊的专聘匠人,二位可以唤我一声洛娘。」洛娘的母亲被父亲暴打致死,所以她至今不愿意冠父姓,自报家门时也从不报姓氏。
她那天去考察天衣坊这潜在的竞争对手时,意外的看见了前来监工的墨雅望。只是她没有料到,这位将军夫人竟然还和摄政王有私交。
看洛娘眼中没有半分被抓包的惊恐。反而像是来谈合作的,墨雅望试探性的问道:「你想跳槽?」
第74章 求夫人帮帮我
「是。我及笄便从业女工,已有多年经验,我可以帮夫人,只要夫人答应我一个请求。」
「说。」
「墨大公子欺凌我儿子,请夫人……帮帮我,至少让我的孩子能、能腿脚利索的活着走到科举考场。」说到这里,洛娘禁不住红了眼眶。
她是无双衣坊的匠人,自然少不了跟陆轻柔打交道。
起初她让自家儿子多跟墨重霄一起玩,不乏存了些攀附的心思。可墨重霄从小就喜欢在她和儿子身上开一些没度的玩笑,嘲讽他们穷酸样儿。
甚至在墨重霄入国子监之后,还经常捉弄她儿子,在散学后特地去她儿子所在的太平书院堵人,变本加厉的殴打。她几番跟陆轻柔提及此事,却都是被一些赏赐好听的话打发了回去。
天知道洛娘在给自己儿子涂药的时候忍着,等儿子睡着再偷偷抹眼泪的时候是有多难受!
她儿子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的本事入了太平书院这样的好学府,可不能把前程和性命一併断送了啊!
墨雅望狐疑道:「你儿子也是国子监的?」
国子监可不收寒门子弟呢。
「不,犬子乃是太平书院天字班的洛青嵩。」洛娘噗通一声跪下了,「墨大公子不是下手没个轻重,是真的把人往死里打啊,求夫人救我家青嵩一命,洛娘求求夫人了!」
墨重霄背靠国公府,家大业大权势大。到时候就算真的活生生把一个寒门子弟打死了,也只会不了了之。
看她声泪泣下令人动容,墨雅望心下瞭然。
只怕是墨重霄把这些日子自己受的气,全都撒在了这些他从小欺负到大的寒门子弟身上。尤其是这些「食墨家之禄」的匠人之子身上。
「好啊。」
可比起工艺精细的匠人,她更需要的是能有力打击无双衣坊的一颗棋子,「你就潜伏在无双衣坊,做我的眼线。一旦无双衣坊出新品,你都得悉数知会于我。从今天开始,我会派人去接送林修远,保他免遭墨重霄的毒手。」
萧遇安敏锐的嗅到一丝不对劲儿:「你该不会是要用本王的人吧?」
他派去的人既是监视她,也是保护她。若要用萧家暗卫去护送一个书生上下学,那未免大材小用,他肯定是不乐意的。
「不用,我自己有人。」墨雅望翻白眼,后面的半句话却是对着洛娘所说,「倘若你背叛我,第一个杀了洛青嵩的人一定是我,而非墨重霄,明白吗?」
洛娘俯首跪地,啜泣道:「谢夫人。」
「慢着。」萧遇安在洛娘颤颤巍巍地爬起身来的那一刻开口。
洛娘泪眼错愕的看向了萧遇安。
下一刻,萧遇安抛给洛娘一颗药丸:「服下,每隔七日找她拿一次解药。」
真能下血本,这一颗可值千两呢,看来萧遇安也是个挥金如土的主儿。墨雅望心里暗暗给他打上了一个壕的标籤。
看着洛娘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萧遇安意味不明的嗤笑了声:「都说国公夫人虽是庶女出身,却精明能干。如今看来,是愚笨至极才是,连衣坊如此重要的匠人都学不会善待,还指望人替她忠心卖命。」
第75章 以牙还牙
有这样的执掌人,墨雅望要是想把墨家产业斗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墨雅望却摇了摇头,缓缓道:「不是陆轻柔蠢笨不知收买人心,是她也无能为力。」
国公府有话语权的只有两个人,国公爷墨震云和其膝下唯一的儿子墨重霄,陆轻柔这个主母排在他们两个人的后面。
除非墨震云良心发现,觉得自家金贵着的宝贝儿子虐打一个贱民皂隶是不对的,主动降罚于他。否则,整个国公府谁也没资格对墨重霄指手画脚。
墨重霄是国公的眼珠子,陆轻柔自然不敢得罪了他,更遑论未来的国公爷位置非墨重霄莫属,她不会因为一个区区匠人把自己年老时的后路堵死。
是以,对于这事儿,陆轻柔顶了天说几句不痛不痒的提醒,让墨重霄收敛着点儿。可这样的提醒,反而会让墨重霄变本加厉的欺负那些被霸凌的人。
「哦?愿闻其详。」萧遇安侧目,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下文。
她却避而不答,只身上了楼:「走吧,陆公子应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傍晚时分。
墨惜颜定制的衣裳也被送到了将军府,无双衣坊店的手艺很好,瞧着由上次从墨雅望手中抢来的布料制成的成衣,墨惜颜心中便是一阵得意。
没被带出去的至深恭维道:「夫人穿这件衣服一定很好看,明天宴会上穿这件肯定能艷压群芳,夫人要不要先试试?」
至深手上端着衣盒,墨惜颜心中一动,伸出手准备仔细看看。
第61页
不料,她刚动了一下衣服,就有不少爬虫爬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看着噁心至极。
「啊——」
墨惜颜尖叫一声,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面上满是惶恐。
至深同样被这虫子吓到,衣盒「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随后爬出来更多的虫子。
「还不快收拾,惊到了夫人你能有几个脑袋担待得起!」贴身丫鬟冷着脸睨了至深一眼,至深立刻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拿来打扫的东西。
「夫人,这虫子肯定不是无双衣坊放的,衣盒送上来之前定然是被动了手脚!」贴身丫鬟分析道。
墨惜颜愤怒道:「肯定是墨雅望,除了那个贱人还能有谁!」
她道怎么墨雅望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把布料让给她,原来是备着这招!不行,她要让将军为她做主!
越想越气的墨惜颜哭哭啼啼的找到陈立晟,十分委屈的道:「晟哥哥,你可要为颜儿做主啊!」
「怎么回事?」陈立晟皱起眉头,瞥见墨惜颜脸上挂着的泪珠,心中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墨惜颜的贴身丫鬟控诉道:「也不知道是谁的良心这么坏,明知道夫人最怕爬虫了,还专门放那样噁心的东西……幸好那些爬虫没有碰到夫人,不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墨惜颜抽噎了一下,这才慢慢吞吞的开口。
「妾身是在无双衣坊店定做的衣服,但无双衣坊店肯定是不会这么做的,之前选布料的时候,妾身和姐姐发生过冲突,也不知道这件事与姐姐有没有关系。」
她小心看了一眼陈立晟的眼色,继续说道,「妾身也不想怀疑姐姐,姐姐应当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还请将军可以为妾身做主,将此事查清楚,也还姐姐一个清白!」
上一次是她没能拿捏好分寸,这才导致陈立晟同她不欢而散。
这一次,墨惜颜可是有证据在手,她就不信这还不能让陈立晟彻底厌弃墨雅望!
第76章 将军派人来寻了
这番话落在陈立晟的耳朵里,就是墨雅望小肚鸡肠,故意放的爬虫来吓人。
他面色不虞:「颜儿你放心,这件事本将军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任何害你的人,本将军都不会放过。来人,去把墨雅望召过来!」
「将军,夫人现在不在府中。」去而復返的管家如实回答。
不在府中?这个死女人又去哪里鬼混了,该不会是去私会情郎了吧?
陈立晟的脸色顿时就绿了,拍案怒不可遏的道:「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主母还在外面?去,拖也要把人给本将军拖回来!」
「是。」
见陈立晟如此做派,墨惜颜的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墨雅望就等着吧,她加之于自己身上的巴掌委屈,她抢走自己的一切,迟早都要还回来!
在陈立晟发话后,将军府便开始调查起这件事,每一个接触过衣盒的人,都要被严刑拷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将军府是出了什么命案,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此时,风致小筑二楼厢房却满是其乐融融。
「想不到陆公子为人正经,讲学却这般风趣诙谐。」墨雅望打趣道。
幽默又通俗易懂,不得不说,陆清河真是个好夫子。她还以为他这般的端方君子,讲学起来会很拘谨且晦涩难懂呢。
「夫人谬赞。」
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夸赞自己,陆清河受到了教学上的肯定,不由得有些赧意,「只是下次讲学可能得等科考之后了,这段时间清河都有些抽不开身。」
「都行,依陆公子的时间来。」
谈笑间,陆清河瞟见了一旁萧遇安沉静的面色。
虽然脸上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他认识萧遇安这么久,周身散发着的低压说明萧遇安心情极为不愉。
他便道:「若夫人不想落了课,不若由摄政王来替清河代课如何?」
在萧遇安目光投射过来的后一刻,墨雅望便忙道:「不必了,正好我也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消化一下所学知识。」
萧遇安不轻不重地将手中的奏摺搁置在桌上:「怎么,将军夫人这是瞧不起本王?」
「殿下多心了,臣妇只是在想,为何每一次讲学殿下都要在旁看着呢?」她转而把矛头指向了他。
每次同陆清河学商的时候,墨雅望都很受不了萧遇安那令人如芒在背的视线。
「这风致小筑是……」
「王爷,王爷!」
侍从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气儿都还没喘匀便急沖沖的道,「有个自称是将军府管家的人,说是要寻将军夫人回去。」
将军府?墨雅望颇有些匪夷所思,一向不过问她去处的陈立晟,此番居然派人来找她回去?
顶着陆清河和萧遇安两人的视线,墨雅望起了身:「让他进来。」
「陈将军既派人来寻了,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陆清河善解人意的道。
「课还没讲完。」
墨雅望不容置否的去了外间,在阖上门时,她道,「烦请二位在里间稍等片刻,雅望处理一下府内家事,马上回来。」
陈立晟那脏东西能有多大的脸,让她放下没学完的课回府?呸!
待将军府的马管家被请上来时,就瞧见外间处,墨雅望正斜倚在贵妃榻上摆弄着茶盏。
「夫人。」马管家毕恭毕敬的行礼。
第62页
「说吧,府里出了什么事。」
马管家搓着手:「是颜夫人的衣裳里被人放了虫子,将军大发雷霆,彻查此事,夫人您到底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将军这不也是想要让夫人您回去主持公道嘛。」
第77章 把酒祝东风
「那爬虫是本夫人放的。」
墨雅望不打算跟他废话,利落的承认,只想速战速决,「回去告诉陈立晟,要么等着我回去再处理,要么带着墨惜颜滚过来找我说理儿。」
「可……」
当墨雅望冷如冰碴的目光直直刺过来时,马管家噎了一噎,改口道,「奴才这便回去復命。」
墨雅望再回到里间之时,里间内相对而坐的两个男人缄默着,空气中瀰漫着一股诡异的尴尬氛围。
待到陆清河将剩下的部分一一讲解完后,他轻轻地合上了自己带的籍册,落拓地起了身:「天色已晚,夫人早些回去吧。」
「陆公子且留步。」
墨雅望从袖中掏出一张薄薄的契张,铺展开来,递到了陆清河的身前,她微笑道,「这便当作是我的送考礼吧,祝陆公子金榜题名。」
陆清河微微一愣,拿起那契张定睛一瞧,这居然是一张商铺的地契,还附了另一张纸,宣纸上磅礴的字迹仅寥寥有一句赠言「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他将契张抽了出来:「这礼清河不能收,还请夫人……」
「拿着吧。」墨雅望不接受他的推拒,颔首道,「观陆公子如今行止已有状元风范,可雅望倒是觉得,讲学经商时的公子似乎才更是神采奕奕,说不定陆公子日后或能成为天启首屈一指的儒商呢?」
儒商。
只俩字便让陆清河失了声。
萧遇安和相府手中都握有不少产业商铺。可父亲和萧遇安从不会给他商铺地契地皮作生辰礼。因为他们更希望看见的是他成为未来的国相,是鞠躬尽瘁,袖有清风,继承丞相衣钵的陆清河。
一直以来他也如此约束劝慰自己,经商染铜臭,他是没办法保持初心的。他始终压抑着心中赤诚的热爱,直到她把这一纸薄薄的契张交到了他的手中。
陆清河心中微烫,久久失语。
「夫人倒是会借花献佛。」萧遇安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将陆清河拉回了现实。
「我权当殿下这是在夸我了。」墨雅望歪头轻笑,这商铺原本是萧遇安划给她的,「陆公子放心,商铺我已找好人手,公子只需要做这幕后决策经营之人即可,不会被丞相发现的。」
原来她早就知道他的顾虑了。
陆清河凝视着眼前的墨雅望,心中涌过感激的暖流,他暗暗捏紧了那契张:「清河谢过夫人。」
他作揖而别,离开了这儿。
墨雅望盯着他那青衫落拓的背影,失神良久。
前世陆清河高中状元,春风得意马蹄疾,何人不道一句风流少年郎。
在他入朝为官不久后,国子监设宴邀请学子重温寒窗苦读时光,而陆清河也在那时与墨重霄有了争执。
陆清河年幼时可喜欢国公夫人了,长得好看,人又温柔,说话温声细语的如江南烟雨般柔美而易逝。所以他始终认为,墨重霄长得哪哪都不像第一任国公夫人。
也不知那时的陆清河是不是查出了什么,指认了墨重霄的身份,才惹得墨重霄恼怒至极推了他一把。谁知道这一推,陆清河的后脑勺便砸上了国子监内石雕陈设的尖锐处,当场毙命。
偷偷在国子监门口望眼欲穿的柳姨娘看见墨重霄抬着一具尸体慌不择路的跑出来,连忙把待在国公府的墨雅望带了出来背锅。
口供一串,众口一词,便是杀人真相。
「人都没影了,眼神收一收吧。」
萧遇安语气淡淡,细听却听得出其中几分不悦,「行事有度,你别把清河带坏了。」
陆清河往后可是要做一人之下的天启宰相的人,宰相经商可是天大的笑话。
第78章 放不放行
商政一融合,便会导致腐败贿赂,蛀蚀国本,这可开不得玩笑。
「那怎么办,我貌似已经把你带坏了呢。」
墨雅望敛了视线,「传闻中不近女色、家风甚严不可婚前滥情的摄政王,已经没了童子之身了。哎呀,真是罪过罪过,我得回去好好反省一下。」
萧遇安倒是气定神闲,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未必是带坏。」若他成婚的对象就这一个,行房在婚前还是婚后没什么区别。
「随你怎么认为。」
墨雅望摊手,可她刚跨出门槛,脚步便又不得不被逼退了回来。
「抱歉夫人。」
风风火火冲进来险些跟墨雅望撞着了的侍从潦草的鞠躬道歉,便忙禀报导,「王爷,夫人,陈将军来了,正在楼下候着呢,咱……放不放行?」
萧遇安啜了一口茶,只道:「问她。」
人是墨雅望招来风致小筑的,现在堵在风致小筑门口来找事儿了,她就自己解决。
「放进来,我来处理就好。」墨雅望冲着侍从礼貌一笑。
在侍从下去復命之后,她连忙连拖带拽的把萧遇安推出了这间房,「殿下别露面,要想听墙角在隔壁厢房听着就好!」
她甚至不给萧遇安反应和说话的时间,把他人往隔壁厢房一塞,就砰地一声关上了厢房的门。
第63页
萧遇安手里的茶盏都没有来得及放下,他看着被啪一下关上的门,抿着唇沉默了很久。
墨雅望回了厢房,软椅还没有坐热乎,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准确来说,是被踹开的。
陈立晟怒气沖沖的进了厢房,身后还跟着小鸟依人的墨惜颜及一众丫鬟侍从。
「墨雅望,你还知不知道你是将军夫人啊?这个时辰了还在外面鬼混,本将军派人请你回去你都不回。怎么,墨国公就是这么教你为妇之道的!」
半掩着的竹窗透着四合的暮色,陈立晟指着竹窗天色,冲着墨雅望便吼道。
「有事说事,你是来为墨惜颜讨个公道的吧?」墨雅望开门见山的道。
墨惜颜见她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故意往陈立晟的身后躲了躲,身子瑟缩了下,一副老鼠见了猫害怕至极的模样。
「干什么,你耍阴招在颜儿的衣裳里放虫子还不够,还要当着本将军的面动手吗!」陈立晟下意识将小女人护在自己怀里,眼神危险的盯着她。
菟丝花一般的女子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尤其是像陈立晟这样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只不过,保护她未免就瞧得起她。
「瞧你这护犊子的样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墨惜颜才是你的髮妻呢。」墨雅望冷笑着,「没错,这件事是我做的,但你要不要猜猜,我为什么这么做。」
闻言,墨惜颜藏在袖中的拳头微微攥紧,看了看陈立晟的神色,又一脸愤恨的盯着墨雅望。
「害人就是害人,就算有理由也是害人!」陈立晟厉声道。
「陈立晟,你这么坚定的相信墨惜颜,就不怕又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墨雅望唇角勾出一抹嘲讽,「先前摄政王送过一套衣服给我,这件事你也知道的吧?可墨惜颜却在衣服里动了手脚,放了不少蜈蚣!」
陈立晟听着,眉头不自觉皱的更深。
他竟从不知道这件事。
陈立晟淡淡的看了墨惜颜一眼,只见墨惜颜面露慌张,眼神闪躲,不敢与他对视。
墨雅望继续说道:「吓到我倒是小事,但墨惜颜如此不分轻重,连御赐的东西都敢在里面动手脚,就不怕摄政王甚至是皇上迁怒到将军府?」
第79章 是跟贱内一起的吗
话锋一转,她厉声道,「还是说,墨惜颜就是希望皇上迁怒于将军府,才故意这么做的?」
随着话音落下,陈立晟话不经打闹脱口反驳道:「简直一派胡言!皇上怎么会管这等!」
「什么一派胡言?」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陈立晟的话头。
来人剑眉星目,鼻如刀刻,身着云锦所定制的墨色锦袍。
虽是浓墨的黑,却并不显单调,金丝绣飞禽,银线织暗纹,腰束缎带,带佩珰环。
低奢而清矜,是萧遇安无疑,也符合陈立晟对萧遇安的一贯印象。
可陈立晟从来不认为,萧遇安会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仗义之辈。一次两次是偶然,第三次呢?
「损毁御赐之物便是对天子不敬,陈将军竟连这也不知道吗?」萧遇安薄唇轻启。
他余光不出所料的瞥见了仰头无语望天的墨雅望。
墨雅望见他看过来,眼神里全是责怪和不理解,怪他为何不听她的话硬是要出来。
陈立晟心沉了沉,萧遇安都发话了,他也只好看向了墨惜颜,「颜儿,是你太不懂事了,此事是你做的不对。」
这话能从陈立晟嘴里说出来,墨雅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本不指望狗嘴里能吐出象牙。这件事本就是墨惜颜有错在先,但陈立晟竟然没有像之前那样依然选择维护墨惜颜,真是奇了怪了。
难道是陈立晟良心发现?
墨惜颜没想到,陈立晟竟然会因为墨雅望的三言两语而跑来训斥自己。
她面色一白,梨花带雨的道:「将军息怒,颜儿也是一时煳涂,颜儿从来没有想过要危害将军府啊!颜儿只是……只是当时气不过,才做这种蠢事的。」
这墨雅望不就是故意的把事情往大了说吗?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做过这事儿。但现在让陈立晟不追究这个问题才是最好的。
陈立晟现在懒得管什么爬虫不爬虫的了,把矛头直直的指向了萧遇安:「真是好巧,王爷怎么在这儿,是跟贱内一起的吗?」
他就知道墨雅望这个浪荡货耐不住空闺寂寞,没想到她倒是有几分能耐,竟然能勾搭得上摄政王!
陈立晟拳头硬了,若非此时萧遇安还杵在这儿,他早就一拳头挥在墨雅望的脸上了。
「一起?」
墨雅望紧张地沖他挤眉弄眼使眼色,眼睛眨得快抽筋时,萧遇安才慢慢悠悠的说道,「这风致小筑是本王的地儿,本王来这里还需要跟谁一起吗?」
陈立晟一怔,目光一直在墨雅望和萧遇安之间来回流转。
细细一想,启明城但凡有点家底的都会有产业铺子庄子什么的,萧遇安有也不奇怪。现在回想起来,萧遇安方才似乎也是从外面进来的,而非是从里间出来的。
难道真就这么巧?真的是他误会了?陈立晟开始怀疑自己了。
他的衣袖突然被人扯住。
他微微低头,只见墨惜颜仰着那泪汪汪的脸低泣道,「衣裳的事,颜儿真的不是故意的,晟哥哥别生气好不好?」
第64页
然而,平日里好哄的陈立晟现在却是沉着一张脸,什么也没说。
第80章 四人同桌用膳
墨惜颜心头一紧,涌上一股不安。
她往后退了几步,正好碰到房内的花瓶陈设。
花瓶被推倒,摔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
花瓶落地,刺耳的声音让萧遇安无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此为青瓷,价值八百两,陈将军的妾室既然摔了本王的东西,那就由将军来赔吧。」
陈立晟面色又黑了几分。
他手下还有私兵那么多张嘴要喂,军粮吃紧,他现下哪有闲钱去赔这中看不中用的青瓷!
墨惜颜面露惊慌,「将军,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这就收拾!」
她蹲下身,忍着眼眶中欲落不落的泪珠,一片一片去捡。
墨雅望冷眼看着墨惜颜的自导自演。
果不其然,下一刻墨惜颜就被碎片划伤了手,发出一声闷哼。
墨惜颜的贴身丫鬟紧张道:「夫人,你的手流血了!」
陈立晟看向墨惜颜,眸中这才有了些波动。
他终究是不忍心看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娇弱美人儿受罪,心烦意乱的捏了捏眉心道:「这些用不着你来收拾,至于赔偿,王爷等会儿差人去将军府报帐便是。」
说罢,心情不佳的陈立晟本想直接离开,谁知他这么不经意地一瞟眼,便瞧见墨雅望在跟萧遇安目送秋波。
当着他的面跟萧遇安眉来眼去?
陈立晟阴狠的目光直直射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墨雅望已经撇开视线看向一边了。
不对,他不可能看走眼。
陈立晟瞬间就不想走了,干脆一屁股坐了下去:「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这风致小筑是王爷的产业,王爷不介意请本将军一顿饭吧?」
「当然不介意。」萧遇安不解他为何赖着不走,却也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因为,陈立晟多留一刻,便意味着墨雅望多待一会儿。
墨惜颜捂着自己受伤的手指,落了座却还是心中忐忑不安。
以往她受伤,将军都不是这种态度的,这次将军竟然只是敷衍的草草说了句话……
「夫人,奴婢去给你拿药膏!」贴身丫鬟立刻紧张道。
「不用了。」墨惜颜脸色冷了下来,看着手指上的血,心里对墨雅望又更添了几分憎恨。
要不是墨雅望,事情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不知不觉,墨惜颜死死攥紧拳头,伤口被刺激流出来了更多的血。
「夫人……」贴身婢女担忧的看着,却不敢多说。
当墨惜颜的目光从陈立晟的身上挪开,却发现桌上除她之外的三个人之间似乎暗流涌动。
气氛怪异得很。
陈立晟故意和墨惜颜坐得极近,近到几乎要两具身子当众紧紧贴在一起般,他难得屈尊降贵,执筷为自己后宅里的女人布菜:「颜儿,本将军知道你最喜欢吃红烧鱼了,来,尝尝。」
墨惜颜一脸娇羞,小口品尝了一下,「味道甚好,多谢将军。」
墨雅望觉得辣眼睛。他这是想让她吃醋,然后在饭桌上当场发疯发飙惹萧遇安厌弃?还是说在试探她对他陈立晟还有几分情谊?
不知道陈立晟这是抽了哪门子风的墨雅望,眼观鼻鼻观心的兀自动筷,选择性的忽略俩人。
第81章 变脸比变心还快
萧遇安先是瞅了墨雅望一眼,而后也木着脸坐下,直接当二人不存在一般动起筷子。
要是陈立晟喜欢作秀被人看着,那他看看也无妨,只要别在他这风雅之地上演活春宫就行。
二人座位的距离不远不近,拿捏得刚刚好。
见墨雅望不为所动,陈立晟眉头颦起,又一直在与墨惜颜耳鬓厮磨的亲昵。
可墨雅望却像是完全听不到一般,只顾着吃自己碗里的饭菜,半点反应也没有。
陈立晟忽然就没了胃口,内心也生出一股烦躁。墨雅望才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看到他对墨惜颜这样,她怎么不生气?墨雅望到底是怎么沉得住气的!
莫非……这死女人真的移情别恋,又看上了萧遇安了。所以才特意来了风致小筑跟萧遇安来个偶遇?
萧遇安实在是没眼再看下去这腻掉牙的卿卿我我了,忍无可忍的出言提醒道:「食不言寝不语,陈将军还是收敛些。」
萧家家风一向严。他长这么大,从未有过哪个人敢在他用膳时在旁如此聒噪,叽叽歪歪的一个劲儿地说着甜言蜜语,还对着女人动手动脚的。
有辱斯文。
见萧遇安如此冷淡,陈立晟心中丛生的疑窦开始动摇了。
不对,一切都得推翻重来。萧遇安怎么可能看得上墨雅望这种胸大无脑的女人?估摸着是墨雅望想要攀附他,趁着和离之前找好下家才是。
呵,女人,变心比变脸还要快。
越想越烦的陈立晟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墨雅望,后者低头干饭,毫无察觉。
他越想越心烦,索性直接撂下筷子,沖墨惜颜淡淡说了一句:「本将军饱了,诸位慢用。」
墨惜颜不明所以,不明白方才还和自己甜言蜜语的将军,怎么突然态度就冷淡了下来。
她视线不经意的扫过对面干饭的墨雅望,旋即落在自己受伤的手指上。
尽管方才陈立晟说了那么多,也贴心的给她夹了那么多菜,但却自始至终没有提及她的伤口。
第65页
她黯然冥思间,陈立晟起了身就大步流星离开了厢房。
墨惜颜回神,忙不迭提起裙摆,小步小步地跑着跟了上去:「将军等等颜儿!」
该走的人都走了。
待到厢房内只剩下墨雅望和萧遇安两个人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房内只有银筷与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
「味道如何?」萧遇安搁下了银筷,接过侍从呈上的锦帕,轻拭嘴角,「摄政王府的菜色比之风致小筑更好,你要不要试试?」
「殿下为何要贸然出面?」
岂料,墨雅望反客为主质问他,重重地把筷子搁在了桌案上,「我关门之前再三跟叮嘱过的吧?萧遇安,你就那么想让陈立晟猜忌你我之间的关系,最后发现我们之间的合作?!」
「本王……」
萧遇安刚刚开口的一剎那,就见「噌」地一下站起身来的墨雅望突然身子微晃。
怎么回事,难道萧遇安这死男人在饭菜里下药了?她眉头死死皱着,一手忙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抚上了胀得晕晕乎乎的头脑。
眼前的珍馐佳肴和萧遇安都已经出现了重影。
「你、你这菜里!」墨雅望用力地甩了甩头,却是徒劳。
天旋地转之间,她眼前陡然一黑,竟直接晕死了过去!
眼前之人突然倒下,萧遇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墨雅望的腰身,紧张的话语脱口而出:「墨雅望!」
第82章 过劳而晕
「去叫大夫!」他看向门口的侍卫,脸色凝重。
一柱香时间后。
为墨雅望把过脉的大夫如实道:「夫人这几天太过劳累,没有好好休息,才会一时晕了过去,没什么大事,好好休养便行了。」
闻言,萧遇安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但是……
他的目光落在了始终跟在墨雅望身侧,如隐形人一般的至浅身上:「你家主子这些时日在忙什么?」
至浅脑子里闪过许多瞬间,譬如墨雅望坚持早起练武晨跑打拳,譬如墨雅望趁夜熘出将军府不知道去做什么。看见自己主子如此辛苦劳累,她也想替墨雅望分担些什么,可似乎她什么也分担不了。
她想了许多,却只道:「小姐最近在筹备寿宴贺礼,已经好几日都闷头在寝殿里刺绣了。」
寿宴贺礼到时候都会写在礼单上被王公公念出来的,这……总应该是可以说的了吧?
萧遇安沉默了,凝视着躺在软榻上的墨雅望那微微苍白的颜容,一时间他不知该不该笑她。
说墨雅望这个女人心善吧,她杀人不眨眼,又爱折磨人。说这个女人狠毒吧,她又为了一个关系一般的太后如此精心筹备贺礼。
他不理解。
他发现自己真的是太不能理解女人了。尤其是像墨雅望这般令人琢磨不透的女人。
送走大夫后,他便坐在墨雅望的床头等着人醒过来。
萧遇安说不清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但看到墨雅望醒过来,他才能彻底放心。
「王爷,药熬好了。」
当侍从端着熬好的药入厢房时,整个房中顷刻间瀰漫着一股浓郁的醇药香味儿。
至浅正要伸手的时候,却见萧遇安极其顺手的先她一步接过了药碗,一时之间,至浅也不知道自己这僵滞在半空中的手该不该收回来。
她最终还是讪讪地收了手,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
「把你家小姐抱着坐起来。」萧遇安舀起一汤匙的药,轻轻吹了吹。
「是。」
待温度适宜之后,他将汤匙伸到墨雅望唇畔。
可是她没什么血色的唇瓣紧紧地闭着,药是一点儿都餵不进去。反而全顺着面颊柔和的下颌曲线滑了下去。
至浅忙将墨雅望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腾出手来,用衣袖擦拭干净墨雅望脸上那浅褐色的药渍。
萧遇安微微蹙眉,又舀了一勺,捏着墨雅望的下颌给她灌餵了下去。
她齿关紧合,药还是溢出了大半。
至浅忙前忙后的掏出帕子来擦,便听得萧遇安紧皱着眉头道:「本王来吧。」
「是。」
至浅迟疑着将怀里的墨雅望松了开。
萧遇安顺手将墨雅望揽入怀中,沉吟片刻,他没再犹豫,仰头将药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而后,他倏然俯下身子,覆上了墨雅望的唇,撬开她的牙关,一点点地渡哺给她。
这番以唇渡药,看得至浅不由得别扭地撇过头去。她尴尬的搓着手,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苦,很苦。
醇郁的苦涩在萧遇安的唇齿间蔓延开来,他无意识地蹙起了眉头。
可药渡完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抽身,反而是更加深入的探索着。
萧遇安微掀眼帘,看着闭着眼仿佛陷入了熟睡般毫无知觉的墨雅望,她面庞柔美而祥和,睫如鸦羽,如丝毫不设防的初生婴孩一般。
那双美目阖上,便遮了她平时眼底那不可测、难见底的深色和警惕,也遮了锐如利刃般割人的锋芒。
墨雅望这女人大概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对他放下防备了吧。
他长睫微颤,唿吸又是一沉。
情难自禁,一发不可收拾。
第83章 本王就不该管
萧遇安吻的越来越凶,攻城掠地而不知止。
第66页
这药分明是苦的,他本该浅尝辄止,现在却欲罢不能。萧遇安的手无意识地往下滑去,直直地滑向了衣带。
「咳咳!」至浅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子痒,很是用力地咳嗽了两声。
这咳嗽声仿若午夜鸣钟,敲得萧遇安一瞬间清醒过来!
理智回笼,萧遇安瞬间弹开了,唿吸凌乱了许多,心也跟着乱了。
暧昧的银丝在两人之间拉开,墨雅望的唇色也恢復了些许鲜红,略肿的唇瓣让她看起来气色好了点儿。
萧遇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他慌乱的触电般缩回手,有些欲盖弥彰地替墨雅望擦拭去嘴角可疑的水渍。
他不敢再将目光落在墨雅望身上,转而瞥到一边。
在萧遇安看过来时,至浅假笑着又咳了两声:「咳咳嗯……王爷,奴婢方才突然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
有那么一瞬间,萧遇安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怎么就这么把持不住:「照顾好你家小姐。」
他声音略显暗哑。
「是。」至浅心里暗道,比起所谓的无微不至的照顾,盯着他似乎才是她更应该做的吧。
当至浅将墨雅望再一次放躺在床榻上,细心的替墨雅望掖着被角时,萧遇安坐在榻边保持着距离,诡异的沉默了很久。
夕阳度青山时,墨雅望才悠悠转醒。
她一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便是萧遇安那张人神共愤的脸。
有点子好看,是养眼的。
墨雅望怔了好一会儿,才确定真的是萧遇安在守着她,一时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今儿个是吹的什么风,把萧遇安吹过来了?
她撑着疲惫酸软的身躯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窗外的那一刻才发现,原来这里不是将军府,她还在风致小筑。
看到墨雅望睁开眼睛就盯着自己看,萧遇安有些心虚的别开脸去:「大夫说你是太过劳累,才会晕了过去,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明明跟太后关系一般,给人备寿礼倒是用心得很。」
给他呢,一块玉佩就打发了。
天启未出阁女子用绣有鸳鸯的荷包表明心意,她呢?她倒好,连个荷包都不知道送,只隐晦地在玉佩上刻字,那字不遇水还显现不出来。如此含蓄的作风,还真不像她。
刚醒来就被萧遇安噼头盖脸一顿教训,墨雅望有些懵。但心里却有些暖意,萧遇安这是在关心她?
看似责怪的话语,却句句透着担忧。
虽然但是,墨雅望并不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今儿个真是天边下红雨了,殿下竟然也会关心起我的死活。」
瞧着面前的人毫不领情,萧遇安登时觉得好心成了驴肝肺!
「你说得对,本王就不该管,甭说你给太后刺绣疲劳晕厥。纵然你没日没夜给乞丐施粥过劳而死,本王都不该多看你尸体一眼。」萧遇安撂下这句语气冷淡却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的话,甩袖就走。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墨雅望的心中划过一抹异样,说不清到底滋味。
她……她好像说错话了。
墨雅望碰了一鼻子灰,此时此刻仍然有些懵。
她后知后觉的转过头去看至浅:「你跟萧遇安说什么了?」
「奴婢、奴婢……」
至浅紧张到说话结结巴巴,却还是发誓般的肯定道,「奴婢什么也没说,真的。」
第84章 伤心什么
什么也没说,萧遇安能是那个应激反应?
墨雅望不信。
「那个,嗯……将军这次总算没有再当睁眼瞎,死命护着颜夫人了。」
至浅连忙转移话题,说到这里她就为墨雅望感到庆幸,又琢磨着道,「将军这么做,是不是说明也开始在乎起小姐了?将军最近好像待小姐确实有所不同了。」
在乎?被陈立晟这种货色在乎?那还不如被萧遇安惦记上呢,好歹萧遇安长得比他好,品行比他好,权势地位也比他高。
一想到陈立晟,墨雅望便一阵恶寒。
至浅一直注意着自家主子的神色态度,以为墨雅望还是被陈立晟伤到了,赶忙安慰道:「小姐别伤心,将军肯定是一时鬼迷心窍,等到日后,他肯定会知道小姐的好的。」
她知晓墨雅望爱惨了陈立晟,跟萧遇安绑在一起,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至浅虽认不下陈立晟这个姑爷,但只要小姐心里瞧着欢喜就好了。小姐的婚事情爱,也容不得她一个做下人的置喙什么。
「伤心什么?」
墨雅望一头雾水,有什么好伤心的?
该说不说,风致小筑做饭的水平确实不错,挺好吃的,不去开酒楼饭馆的营生真是可惜了。她摸了摸仍旧鼓胀胀的肚子,「这饭菜倒是挺可口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嘴里貌似泛着一股子苦药味儿。
至浅不解的望着墨雅望,一时不知道她的意思。
「小姐不是气不过将军对颜夫人那般,才化悲愤为食慾勐吃吗?」至浅小心翼翼的道。
墨雅望嘆了口气,不说话了。
怪她一腔孤勇为爱冲锋,为陈立晟做了太多有违自己曾经淑女形象的事儿,没有人会信她说回头就回头。
她侧眸看向了竹窗外。
大抵是萧遇安怕她吹了风,所以让人把竹窗阖上了。
第67页
墨雅望起身开窗,夜间凉风扑面而来,散了她脑中的几分混沌迷濛。
窗外一片漆黑。
此时夜色如墨,万籁俱寂,长街只余下零星几盏客栈的烛笼,散发着橘红的微光。
沿长街明灯向北,是国公府,那是她的来路。
墨雅望在这一刻无比清醒:「走,回去吧。」
「夫人。」
墨雅望领着至浅堪堪要跨出厢房的门槛时,房外候着的侍从忙喊了声。
她侧眸,等着侍从的下文。
「夜深了,夫人还是提盏灯回去吧。」因着萧遇安的吩咐在房门外候了半天的侍从,恭恭敬敬的双手将橘暖色的灯烛奉上。
墨雅望莞尔:「谢谢。」
至浅接过了灯烛,近身的烛笼散发着微微的热度,似也笼罩温暖了墨雅望微凉的手。
将军府。
「墨雅望半夜回府,拿准备绣品过度劳累为藉口拖了回府的时辰,将军竟然信了,还完全没有追究她?」
至深低眉:「是的。」
墨惜颜攥紧拳头,任由指甲嵌进肉里,一张脸扭曲狰狞,「不就是刺绣吗,怎么可能过度劳累,说谎也不打腹稿!」
为什么?陈立晟自从风致小筑回来之后,一直在书房里发脾气摔东西,就等着墨雅望回来发难。怎么人半夜回来了,他反而没动静了呢!
「墨雅望心机深沉,将军定然是被她迷了心窍了!」至深连忙附和。
第85章 寿宴
墨惜颜深吸一口气,暂时将这件事压下来,吩咐道:「你应该很熟悉墨雅望寝殿的布局吧?找个时间将她的刺绣毁了,太后的寿宴马上就到,我要她在所有人的面前出丑!」
她眼中划过一丝阴毒。
「奴婢遵命。」
夜里,墨雅望看到窗前一道黑影闪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翌日,刺绣被毁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将军府。
太后的寿宴临近,墨雅望花了五天五夜的刺绣就这么毁了,如今也只能抓紧时间赶工。
墨惜颜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墨雅望在闺房中认认真真的刺绣。
「我家主子忙着呢,颜夫人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离开吧。」至浅冷着脸赶人。
主僕二人这副生人勿近别来烦人的模样,正对墨惜颜的心思。
她也不恼至浅的无礼,对着墨雅望笑道:「姐姐,颜儿听说你精心准备的绣品被毁了,这才特意前来的。」
墨惜颜不请自来,更是不请自坐。
「眼下时间紧迫,恐怕就算赶出来,也不如之前的好了。颜儿这里有一玉如意,姐姐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就拿去用这个当做寿礼?」
玉如意,用来送礼确实不错。
墨雅望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只是瞟了眼墨惜颜身后婢女手中捧着的盒子,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这么好的东西,你给了我,那你用什么做寿礼?」
这句话可不是关心体谅。
「姐姐不必担心我,我自然是准备好了的,而且这种上等的物品,自然是由姐姐来送合适。」
墨惜颜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过往种种误会不过是过眼云烟,颜儿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寿宴上抢了姐姐的风头不是?颜儿只希望往后姐姐能与颜儿一起,悉心侍奉好将军。」
听着这话,好似墨惜颜真是个愿意伏低做小,安分守己的平妻。
墨雅望心中闪过一抹冷意,面上却不显半分,「至浅,去拿过来吧。」
「那颜儿就先行告辞了。」看着至浅接过了锦盒,墨惜颜才心满意足的带着身后的人离开。
墨雅望看一眼锦盒,都不需要打开,就知道墨惜颜肯定是做了手脚。
幸好她提前让至浅准备了一副赝品,保住了真的绣品。既然墨惜颜说玉如意这么好,那就让她自己去送吧。
墨雅望勾唇,不知墨惜颜见到的时候,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转眼便到了太后大寿。
寿宴当天,热闹非凡,各种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都一件一件地被献了出来。到了送礼物的环节,在场的众人都好整以暇地期待着礼物名录。
太后身旁的太监总管王公公一边拿着礼物名录,一边用尖细的嗓音喊出宝贝的名字。
「礼部尚书,赠奉东海夜明珠两颗。」
只见两颗足足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呈现在了众人面前,闪出的光芒似乎比阳光还要耀眼。
「真是大手笔啊!这么大的夜明珠世间也就仅此两颗吧……」
夜明珠的出现,引起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将军府颜夫人,赠玉如意一柄。」
「什么?玉如意?!」在看到玉如意被拿出来的时候,墨惜颜不由得失声惊叫。
第86章 玉如意
这玉如意怎么会变成自己所送的礼物?
一定是墨雅望!
抬头望向墨雅望的方向,墨雅望正好眼神平静中暗含着挑衅地看她,她仿佛能听见墨雅望冷冷地哼了一声。
但是奈何今天来这里的都是达官显贵。就算是墨惜颜再生气,也只能把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吞。
「这玉如意怎么黏煳煳的。」拿着玉如意的王公公心里正有些疑惑,就听见一阵「嗡嗡嗡」的声音。
「快跑!是、是马蜂!」
突然的一声打破了宴上一派平和的景象。
第68页
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朝着玉如意所在的位置飞来,密密麻麻的聚集在半空中,嗡嗡的振翅声让人心尖发颤。
「玉如意上涂了蜜,快,快扔掉!」王公公反应非常迅速,一把扔掉礼物名录,只身挡在小皇帝和太后身前。
御前侍卫也立刻护着皇上和太后朝着殿内方向走去。
玉如意被扔到一边,清澈的响声加之甜甜的味道立刻吸引了马蜂的注意力,马蜂一股脑儿涌了过去。
墨惜颜看见这么多的马蜂,早就吓得大惊失色,险些哭了出来。更要命的是,这些马蜂是打着她的旗号送的这柄玉如意引来的!
「怎么回事!」陈立晟看见这么多的马蜂,第一时间看向了墨雅望所在的方向。但是墨雅望面色看起来并没有丝毫的害怕,就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一般。
「晟哥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墨惜颜踉踉跄跄地跑到了陈立晟身边,哭得梨花带雨,打断了陈立晟的思绪,陈立晟面色难看。
方才衣香鬓影的宾客们顿时如鸟兽一般四散,尖叫着哭嚷着逃跑。
眼瞅着马蜂直直的逼近他们这边,距离墨雅望近在咫尺。
萧遇安眸色一沉。
他箭步上前,扬起貂裘披风,将墨雅望那方的女眷席大半都遮盖了个严实,抽出佩剑将身边的马蜂一一斩落。
陈立晟见此,腰间没有佩剑的他只好抄起桌案上的琉璃盏,在空中胡乱用力地挥打。
摄政王在寿宴能贴身佩带着剑,没人敢置喙什么。可像他一样的其他宾客入寿宴时都会被严查搜身,禁止携带任何刀剑。
可是马蜂密集又小,岂是剑刃能斩绝的?
一剑砍去半空,蜂群也只是有一瞬的开了缝隙,零星掉落了几只马蜂。
下一瞬,蜂群又聚拢在一起,无差别叮咬地攻了过来。
「大家别慌,把随身带着的香囊点燃!」萧遇安听见了身后女眷席上的声音。
是墨雅望。
他正和马蜂纠缠着,只能匆忙间用余光往那边瞟了一眼。就见墨雅望并无大碍,反而趁乱朝着地上那柄玉如意走去。
天启贵香料,名贵雅致有格调,达官显贵们更是如此。因此几乎人人在外出时都会佩戴香囊。
而这香囊点燃之后所燃起来的烟雾就可以驱赶走马蜂。
墨雅望用手帕隔着,捡起被摔得碎成好几块的玉如意朝着池塘跑去,用尽全身力气将玉如意扔向池塘中心,瞬间吸引了一大批马蜂。
香囊燃烧之后所产生的烟雾,也驱赶走了余下的马蜂。
在一阵叫喊声之后,马蜂终于散去。
第87章 她活罪难逃
原本光鲜亮丽的达官显贵们神色慌乱,头髮也乱糟糟的,甚至还有不少人的脸上和手上已经被叮了好几个大包。
墨雅望也适时地隐入了人群。
「是何人送的这柄玉如意!给朕拖下去斩了!」
在御前侍卫的簇拥下安全从殿内走出来的小皇帝,已然是气愤到了极点。
一时之间,无数不善的目光盯上了人群某个角落墨惜颜身上。
「回皇上,那柄玉如意真的不是臣妇送的!不知道是何人调换了臣妇的贺礼,臣妇……」墨惜颜颤颤巍巍地抖着腿走出来。
她说话时整个人几乎瘫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解释着。
活了将近十七年都未曾出过几次宅门的墨惜颜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慌的六神无主,害怕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看着女儿又一次成了众矢之的,人群里被墨国公护在怀里的陆轻柔抬步就想要上前,却被国公及时的拉住了。
「老爷!」陆轻柔无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无助的跪在殿中辩解着,她心如刀绞时,注意到了一旁面上平静到堪称淡漠的墨雅望。
瞬间,陆轻柔明白了什么,仇恨的目光盯上了墨雅望,恨恨地揪紧了帕子。墨雅望,这个小贱人又对她的颜儿做了什么!
「皇上!此事应该与墨惜颜无关,微臣之前看到过她所准备的礼物,确实不是此玉如意。」陈立晟站了出来,缓缓开口说道。
陈立晟出言维护墨惜颜时,正抖了抖貂裘的萧遇安下意识地瞅了墨雅望一眼,却见后者没什么表情。
「那朕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暂且饶她一命!」
小皇帝冷冷地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墨惜颜,冷哼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墨惜颜的贺礼惊吓到了母后,罪该万死!便杖责二十,即刻起,墨惜颜禁足在将军府中抄《女训》百遍,何时抄完何时出来!」
小皇帝背着手,沉着脸一挥衣袖,御前侍卫便将哭哭啼啼的墨惜颜押送去行刑。
插曲过罢,珍馐美馔又重新在殿内上了一遍。
寿康宫平日里的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挑最好的,更别提今日的寿宴,更是极尽奢侈,光是每桌珍馐佳肴的摆盘就有四十九盏,每一个都是用的昂贵的琉璃盏所盛。
「皇上。」
一向礼佛吃素的太妃娘娘忽然开了口,「这些时日以来又是洪灾又是蝗灾,如今又出了这档子马蜂的事儿,本宫想着,不若再在启明城中建一座寺庙,以祈福上香,祈感苍天庇佑天启如何?」
建寺庙?
萧遇安眉头一皱,起身提出异议道:「皇上,臣以为不可行。如今天灾刚过,不可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第69页
帝王年幼,妃子少之又少,所以这后宫之中仍是太后和太妃在明争暗斗。这太妃在先帝过世之后表面上潜心入寺一心礼佛,却并非是个吃素的主儿。
「摄政王多虑了。」
上首的太后虽然平日里跟太妃也不怎么对付,但是比起膝下只有一个公主的太妃,她更想一致对外针对萧遇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我天启泱泱大国,何惧这小小的天灾?这新建寺庙的银钱,国库还是拿得出来的。」
第88章 祝青春永驻
这是在故意跟他唱反调?
萧遇安冷了眸:「臣……」
「今日是母后的寿辰,自然是母后最大,便都依母后的吧。」小皇帝直接不给萧遇安开口说话的机会。
太后展颜,眼尾的皱纹挤在了一起:「皇儿果真是孝顺哪!」
萧遇安的眸子顷刻间阴鸷了下来。
他算是看明白上首的三个人了。太妃心怀鬼胎,太后故意背刺他,小皇帝迫切的想脱离他的掌控,彰显自己的帝王权威。这三个人无一不是想从他手中夺权,平时互相挖苦算计,如今反倒是统一战线了。
好,好得很哪!
气氛在无声间瀰漫着硝烟,似乎一触即发。
极有眼力见的王公公缓过来自己的心惊胆战,忙又叫人把礼册呈上来,继续念着接下来的礼册:「将军夫人墨雅望,赠奉刺绣一副。」
这一道声音成功的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萧遇安袖下拳头微紧,却是在片刻后松开,沉默的再次落座。这一切都落入了墨雅望的眼中。
这个萧遇安……真的如传闻所说是奸佞的弄臣吗?她若有所思。
「什么?刺绣?这个场合送刺绣这种东西也未免太过随意了吧。」人群中大家都有些吃惊。
就算是正在念礼物名录的太监总管,也稍稍顿了一下。
墨雅望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展示礼物的小太监缓缓将刺绣展开,随着小太监的动作,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袭来。
只见一副栩栩如生的松鹤延年图在众人面前铺开,三只仙鹤洁白如雪,傲然挺立,如同活物一般。
除此之外,刺绣所用的绣线经过墨雅望从黑市买来的特殊药水的浸泡,在自然光下能够显现出多种颜色。
远远看过去,就像是这幅刺绣会发光一样,宛如天上仙品。
以往虽然有类似的图样,但是这幅刺绣在绣线的运用,以及颜色的配合上却是史无前例。
「虽不比珍宝昂贵,但也确实别致。」
众人在看清刺绣之后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就连太后的眼神中也飘过了一丝惊诧。
坐在一旁的萧遇安在听到墨雅望的名字时,就抬起了头,眯着眼睛打量着小太监手中的刺绣。
果然有几分意思,但他不想看她。
高坐在上方的皇帝和太后也因为众人的惊讶被吸引了目光。待太后看清楚刺绣的时候,眉眼顿时舒展开来。
其他的礼物虽然名贵,但是作为至尊地位的他们早已司空见惯。
如今这副刺绣,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拿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太后朝着小太监摆了摆手。
「太漂亮了!就算是哀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工艺。」
「皇儿,你瞧瞧。」太后笑盈盈地将这副刺绣递给了坐在一旁的皇帝。
看到母后如此高兴,小皇帝举起刺绣,缓缓开口道:「将军夫人真是有心了。」
「太后喜欢便好。此乃臣妇用彩色丝线亲自编织而成。希望太后能够延年益寿,青春永驻。」墨雅望跪在地上,一脸沉着,并无欣喜之意。
第89章 领赏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
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让萧遇安吃瘪了的缘故,太后现在脸上的笑意格外的真切,她大手一挥:「好一个青春永驻,赏!」
「谢太后。」墨雅望垂眸盯着地面,思绪翻飞。
前世她因着至浅爬床的事儿,被陈立晟禁足在将军府,熬了数个通宵绣出来的刺绣也被夺去,在寿宴上摇身一变成了墨兮颜的贺礼。
她看着地面出神时,萧遇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墨雅望果然还是穿着他送的衣裳来的。
针脚密如无缝,精绣暗纹。料子薄而不透,清凉柔肤,正适合炎热的仲夏。如他所料,这衣裳也确实再适合她不过,贴身而又矜奢。
毕竟萧遇安的衣品眼光一向好,两次打交道下来,墨雅望胸腰臀腿的尺寸他心里也都有了个底,不合身才怪。
墨雅望正跪谢打算接赏赐。
谁知道,太后身边的贴身丫鬟反而走到了她的身侧,对她恭敬的弯腰道:「将军夫人,请这边领赏。」
什么意思,这是要她去哪领赏?
墨雅望背嵴瞬间微僵,扯唇挤出一抹牵强的笑意:「到底是什么赏赐,还得离开寿宴去拿?」
话音落下的顷刻间,气氛陷入了凝滞。
高位上的小皇帝不耐烦的开口:「夫人前些时日还在向朕讨赏,如今太后赏赐摆到眼前。只不过是让夫人多走几步路,夫人怎么又不乐意了?」
「臣妇……只是好奇。」墨雅望抬眸,不出意外的撞上了太后似笑非笑的视线。
「好孩子,去了你就知道了,哀家赏你的东西,断不是寻常俗物能比得了的。」太后慢慢吞吞的道。
第70页
「是。」她背嵴隐隐发凉,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起身,由着宫女领着出了寿宴场。
墨雅望微低着头,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该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以并未注意到,她擦身而过时萧遇安看似无意扫来的目光。
一路步至小园香径处,宫女突然停下了步子。
「夫人,恕奴婢有些尿急,需先行方便一下,夫人且在原地等着,奴婢马上回来。」宫女甚至不给墨雅望接话的机会,撒丫子就跑了。
偌大的御花园内,只剩下了墨雅望一个人站在石径的分岔口。
她不认路,更让人崩溃的是,她面前现在有三条路。
穿堂的风隐约带着花的幽香,拂过了墨雅望的面颊,也吹起了紧接着离席出宴的萧遇安的貂裘披风。
他到底是放心不下墨雅望,一路大步流星追了过来。
在某个转角,萧遇安却突然的顿住了步子,目光怔怔地定格在一处。
只见风吹来的方向,佳人的身影亭亭玉立。
那女子穿着一身同墨雅望别无二致的水蓝色烟罗裳,就连云肩和身段都是如出一辙的,乍眼略一看过去,只道是一模一样无甚差别。
萧遇安腰间的佩环,被风吹得轻轻作响。
这细微的声音似乎惊动了驻足在彼的女子,她缓缓地转过身来,望向了他。
她转过脸来的那一刻,萧遇安瞳孔几乎是微不可察的一缩。
是墨雅望!
第90章 是她
这惊艷倾城的五官,如画胜仙的眉目,如此生动的一颦一笑……
是她,不会有错的。「参见殿下。」
等到墨雅望微微福了福身,款款向他走来的时候,萧遇安后知后觉的回了神:「你为何在这儿?宫女呢?」
「不知道,那宫女大概是去寻茅厕去了,让臣妇一个人在这儿等着她。」墨雅望扬起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蛋,嘴角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弧度。
她一展笑颜,那双明眸纯净而又惑人,仰头之时,她还有意无意露出了雪白的脖颈,「殿下,臣妇身子有些不适,不知殿下可能……呃唔!」
脖颈处传来的紧缚感伴随着窒息,让墨雅望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易容面具做得不错。」萧遇安冷笑一声,目光凝落在了她的衣襟处。
摄政王府的绣娘裁出来的定制衣裳,衣襟都是交领且绣了暗纹的。可惜了,再像也是个假的。
「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对臣妇!」她仍在装傻,美眸却难掩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双脚离地时还在不断地垂死挣扎。
萧遇安掐着女人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眼中满是冷漠无情:「还装?你扮她扮得太不像了,她从不会对本王那样笑。」
笑得那般荡漾仰慕,从来都没有过。
或许是太后精心打点过,此时的御花园内没什么人,几乎皇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在寿宴上忙前忙后,巡逻侍卫也得了命令刻意的避开了御花园这一区域。
萧遇安将她摁在树干上,冷声逼问:「说,墨雅望在哪里。」
「我、不……知道!」女人已然是憋得面色青紫,开始喘不过气来了。
对着这张脸,萧遇安到底是几番都没能用上劲儿。
他指尖轻轻的划过女人的脸颊,滑到某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时,他指尖微微一滞。
撕拉!
下一刻,易容面具便被萧遇安一把撕揭了下来:「你真觉得本王不会杀你?」
女人的真容显现,萧遇安嘴角勾起了一抹无温的弧度,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
「偏殿,冷宫旁的、偏!」
话还没有说完,女人的脖子便被拧断,顷刻间没了生息。
萧遇安甩开了手,那女人软趴趴的身子便顺着树干滑落软倒在地,纤细的脖子上有着青紫的掐痕,还呈现着一个诡异的弧度。
「萧七,把她处理掉。」萧遇安说这话时,慢条斯理地用锦帕擦拭着自己的手,每一处角落都擦得仔仔细细,仿佛方才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是。」
等到萧七把尸体拖走,萧遇安这才抬步,走向了冷宫的偏殿。
越往那头走,沿途便越是荒芜,清宫冷苑的也没见过几个人。
青天白日的,这偏殿夹在冷宫到寿康宫的半途,竟然也染了几分寒凉之意。
待他循循靠近之时,偏殿紧闭的殿门内突然传出了一道女声的惊叫!
「啊!!」
萧遇安眉目一凛,一个箭步上前就踹开殿门沖了进去。
砰——
殿门撞上了墙壁发出震耳的声响,萧遇安面色凝重地慢慢往殿内踱入。
第91章 他中计了
可是,没有人。
一个人也没有,空空如也。
似乎有暗香盈袖,扑鼻而来的香气甜腻至极,萧遇安心道不好。
那声尖叫……他中计了!
偏殿内,擦拭得锃亮的宝镜,折映着正裊裊散烟的香炉。
他飞快地抬手用衣袖捂住了口鼻,眼尖地寻找到了这股子异香的源头,快步走过去,掐灭了香炉里燃着的薰香。
可还是晚了一步,萧遇安略微吸入了一点儿这怪香。没一会儿,他就莫名的有些头昏脑胀。
他下意识地用手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却在转头之时,发现了偏殿门口与一黑衣人打斗的墨雅望。
第71页
哐当!
黑衣人弃剑而逃,扔掉的剑身撞击在门上。
墨雅望余光瞥见了偏殿里的他,步伐这么一迟疑,到底是让那个贼人熘走了。
她侧目看着萧遇安,狐疑的道:「萧遇安,你怎么也在这儿?」
方才墨雅望在御花园等着那尿急的宫女时,莫名其妙的就有人偷袭她。
她与那人缠斗没两招,那贼人就脚底抹油的跑了。
她一路追来了这里,却未曾想自己会在这里遇见萧遇安。
看着眼前毫髮无伤却被引入瓮中的墨雅望,萧遇安顿时瞭然:「那老女人还真是棋高一招啊。」
「什么意思,你是指太后吗?」墨雅望不解,心下油然而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我不是没有中计,也没被那贼人打晕丢进来吗?」
萧遇安哼笑一声,直起了身子:「只需要让人瞧见你我在这种时候共处一室。哪怕衣衫齐整,我们也解释不清了。」
甚至,只消让随便一个人易容成墨雅望,无须真正的墨雅望中计,这盆脏水便能泼在他们两个的身上了。
太后还真是笃定了他会自己乖乖的踏入这个圈套啊。萧遇安本以为太后是想对墨雅望动手,拔了他这步棋,断了他安排在陈立晟身边的臂膀眼线。
现在看来,原来这女人的目标是他啊。也就是说,太后根本就不知道陈立晟暗中密谋着什么,更不是跟陈立晟一伙谋反的。
「你怎么不早说,那还不赶紧走?」墨雅望说着,抬步就想离开这偏殿。
「走不了的。」
要出偏殿只有一条路,而这时,那些人只怕是已经到了。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到——」
墨雅望瞳孔骤然放大,行动快于大脑,她急中生智,飞快地把偏殿的门关上了。
砰!
门阻挡了外面窥探的视线,也隔绝了萧遇安的身形绰影。
几乎是在墨雅望转过身来的瞬间,偏殿门前乌压压的一片人便缓慢且整齐的逼近了。
人说多也不多,为首的只有皇上和太后二人,其余的全都是跟在他们身后的宫女太监罢了。
「臣妇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墨雅望福了福身,她微低着头,掩饰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眼中来不及隐去的慌乱。
太后熟络的上前来,拉起了她的手:「雅望啊,你怎的在这儿?方才那宫女说走着走着你人便不见了,哀家还担心你呢。赏赐还没拿到吧?等会儿哀家让人送到将军府上。」
第92章 偏殿私会
墨雅望对着太后脸上那看似慈祥实则虚伪至极的笑容,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本事她还得再练练,现在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以至于她瞧一眼太后就觉得反感,脸上假笑都挤不出来。
小皇帝可不想多跟墨雅望废话,「好了母后,您不是身子不适吗?早些进去休息吧。」
太后仍是皇后之时,曾有一次遭后宫妃嫔陷害被贬到偏殿,变相的削权失宠。因为最落魄时在这偏殿住了一段时日,太后便对这殿中的一草一木有了不可言说的感情。
时至如今,这偏殿清净,距离寿康宫又近,便成了太后时不时来午后小憩的地儿。
眼瞅着小皇帝搀扶着太后就要推门而入,墨雅望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在两个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墨雅望讪讪的挤出了一抹笑:「皇上,臣妇方才在偏殿中更了衣,还泼了茶,如今尚未收拾,现在贸然进去,恐怕会冲撞了太后娘娘。」
歷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曾几何时在相府诗会上,她也曾想过这样拦下陆轻柔。如今,萧遇安在殿内,她在殿外,只有一门之隔,她却还得磨破嘴皮子想方设法不让人进去。
小皇帝只是不悦的睨了她一眼。
太后拍了拍墨雅望的左肩,笑道:「雅望啊,哀家不介意的,进去让宫人收拾收拾就好了。」
「不,娘娘……」墨雅望如何也不肯让开。
太后身侧的宫女忍不住出言发难道:「将军夫人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方才看夫人慌里慌张地关门。怎么,是这偏殿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宫女如此咄咄逼人,太后却是态度和缓的打着圆场,虚弱的咳了两声的道:「咳咳……好了,不得无礼。」
被这样不咸不淡的苛责了一句,宫女到底没有再一次僭越,不甘地撇了撇嘴退居其后。
「雅望且宽心,哀家不会因着这么点儿小事怪罪你的。」太后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却是径直越过了墨雅望,推开了门。
「这偏殿!」
小皇帝直接打断了墨雅望的话:「墨雅望,你若是再敢拦着,耽误了母后休养,母后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陈立晟都护不住你!」
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小皇帝哼了一声,还重重地撞了墨雅望一下,撞得她肩膀侧歪,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墨雅望捂着肩头,心下暗骂一声幼稚的小孩子把戏。
太后余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虚弱咳嗽的唇角又上扬了些许。
可是,太后脸上的笑意在看见空荡荡的偏殿之时,便肉眼可见的消失了。
怎么会?墨雅望方才那个反应,萧遇安分明是得在里面的啊,怎么会空无一人?!太后倏然转头看向了墨雅望,却见后者忙不迭撇开了视线避开了她。
第72页
墨雅望方才余光瞥见了大敞着的竹窗,窗叶还随风微微颤动着,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第93章 霍乱起
她暗自庆幸皇族死士都不是吃闲饭的,应该是萧五萧七又捞了一把萧遇安。
「母后,怎么了?」小皇帝见太后面色异样的回头看去,也跟着回了头。
恰在这时,太监总管王公公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小皇帝脸色阴沉,忙挥手让宫女搀扶着太后进去休息。
等王公公滑跪过来,他便直接冲着王公公的心口就是一脚:「什么不好了不好了,你是在咒太后吗?嘴巴给朕放干净点儿!」
王公公被踹翻在地,他看着缓缓阖上的殿门,这才后知后觉太后应该在里头。
他忙连滚带爬的起身跪在了地上,用力地甩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一巴掌又一巴掌的自扇着:「奴才嘴贱,奴才该死!」
「别扇了,吵死了!」小皇帝满是不耐烦的道,「说,是什么事?」
王公公停了掌掴的手,抖着身子颤声道:「皇上,是霍乱哪,不止是京郊,如今启明城内还有皇宫中都起了霍乱了!」
方才寿宴上的宫婢们一个个成片的开始呕吐,一问才知道,这呕吐、腹泻的症状已经持续了好几日了。只不过因着要布置寿宴忙的不可开交,以为是普通的拉肚子,他们就没怎么在意。
可那是十几个人同时有这个症状哪!请太医过来一看,才知晓是霍乱。
霍乱这玩意儿可是能人传人的啊!
小皇帝听着,一瞬间也乱了阵脚,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除了寿宴里尚不知情的显贵官眷,只怕现在宫内早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他强迫自己稳定下心神:「封锁消息,切不能让寿宴上的人听到风声!」
不能再引起更大的恐慌了。这场霍乱,十有八九是洪灾导致的次生灾害,水泻入平地,污染了百姓取水洗衣所用河流井池。
怎么办啊……
急得头上直冒汗的小皇帝居然将气撒在了一旁的墨雅望身上:「墨雅望,这就是你祈福祈出来的!好端端的雨没了,天晴了,现在又来了什么霍乱,你祈得是哪门子的福?啊!」
墨雅望面无表情:「皇上教训的是。」
小屁孩儿还敢拿她出气,真是好笑。若非没了萧遇安的扶持,光是太后母家那些豺狼虎豹般的外戚,就能把他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他还处处想要摆脱萧遇安的束缚。
萧遇安也是的,真不知道他平白无故扶持这么一个小白眼狼做什么,倒不如他自己坐了这皇位,也省得养出陈立晟那样有不臣之心的贼子。
「阿——阿嚏!」
此时此刻端坐在冷宫破落木椅上的萧遇安,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天气本就炎热,他吸入的那么一点儿迷烟更是让他如火焚身,萧遇安忍到了现在,不可谓是不艰难,紧握的拳头手心里全是汗。
掌事姑姑端了一盆凉水过来,见他如此难耐,长长的嘆了口气:「想开点吧殿下,你说你,情到浓时不分男女我都可以接受,可殿下你……你得知礼义廉耻啊,那是人陈将军的媳妇,你、你怎么能强抢人妻,还跟人在这偏殿私会呢?」
第94章 掌事嬷嬷相救
萧遇安深唿吸一口气,并不说话解释这个误会。而是默默用内力去压下体内翻涌如潮水的药性。
好在他及时掐灭了香,这药性还能压制下去,不像将军府书房内燃着的薰香,也不知道是量给多了还是药太强了,那阵阵药欲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如今宫内的掌事姑姑是他的乳娘,也是小皇帝的乳娘。
现今她奶大的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刘掌事也快到了离宫归家、颐养天年的年纪了。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她奶大的这两个孩子的婚事。不知道是不是看着他们从小长大,又餵养哺乳他们的缘故,刘掌事早已经将萧遇安和小皇帝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而方才,今日恰好值班的刘掌事是偷偷带着萧遇安从偏殿的密道跑出来的。
这密道直通冷宫,是先帝在世时,冷宫的一个宫妃跟侍卫私通所用的。只不过后来宫妃在冷宫内香消玉殒,彼时还坐在凤位上的太后也被贬入了这偏殿,偏殿内的密道也就荒废了不少时日。
见萧遇安始终沉默,这反应在刘掌事看来便是无声的默认。
「我先前还时不时跟殿下念叨着,您双亲去得早,都是为国捐躯大义凛然的英雄豪杰,您如今也有二十了,不必因着家训规矩束手束脚迟迟拖着婚事。我还说着要给您相看相看,舍下老脸去跟皇上求个情,替您说个亲。」
她又短吁了声,「可现在,殿下这要我去跟谁说,跟陈将军说还是跟墨国公说?我怎么说?我说,我家小安喜欢上了你娘子,还请将军忍痛割爱?我说我家小安喜欢上了您的女儿,您想不想再多一个女婿?」
对此长篇大论,萧遇安只有一句言简意赅的话:「我若真的如您所说那般,墨雅望现在已经是摄政王府后院的人了。」
他若真要强取豪夺,陈立晟可拦不住。
别说陈立晟之辈了,如今放眼整个天启,他若想强要了哪个女人,谁都拦不住。
刘掌事一噎。
她辩不过他,只得悻悻地闭了嘴,用锦帕沾了沾铜盆中的水,拧干。
第73页
当刘掌事想要替萧遇安擦脸时,萧遇安却突然抬手制止了她:「且慢。」
「啊?」刘掌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顿时笑开了,歉意的道,「老奴忘了,殿下已经长大了,是不该如此了。」
她说着,那双遍布岁月划痕的斑驳皱纹的枯手,轻轻的将锦帕递了过去。
那双手一看便是做了一辈子活计的。
可萧遇安并未接过,而是转手将锦帕扔在地上。在刘掌事错愕的目光之下,萧遇安紧紧地盯着那铜盆里的水:「这水不对劲。」
水看似透明,但细细观察之下,却能发现并不清透。
水中隐隐浮动着白色絮状的东西,还夹杂着极其微小的不知名的褐绿色的杂质,很是噁心。
「可、可这水是从井里打的啊,整个皇宫浣衣房御膳房洗衣做饭都在用这些井里的水,怎么会有问题呢?」
刘掌事说完,自己却突然反应了过来,她细思极恐,背后陡然惊起了一身冷汗。
第95章 玩谍中谍是吧
午后夏风泛过。
天色也阴了下来,层云遮盖了阳光,似乎山雨欲来风满楼。
宫中有大大小小三十多口井,如今,看似平静的井水下却已经暗流涌动。一如此时,偏殿内诡谲的气氛。
躺在床榻上的太后摆了摆手,屏退了宫人:「雅望啊,你也别怪皇上,他还是个孩子,一时性子急才口不择言。」
小皇帝已经马不停蹄赶去寿宴坐镇了,还要焦头烂额的忙着处理霍乱的事儿。
而墨雅望,还没来得及走出去,便被太后召进了偏殿,美其名曰叙话谈心。
「娘娘说的是,皇上尚且年幼,心性浮躁。」
墨雅望本以为太后私见自己,还屏退了身边的宫女侍从,是要憋着放什么大招。
「雅望,你坐过来些。」谁知道,太后却只是让她过来,轻轻的拍着她的手,如同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奶奶一般,「好孩子,你告诉哀家,你喜欢摄政王吗?」
「臣妇愚钝。」
墨雅望不知道太后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决定少言为上,实在不行就装疯卖傻。
「你若是心仪摄政王,哀家可以帮你入摄政王府。毕竟摄政王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你人又好,模样又生得标緻,还是国公的千金,想入摄政王府也不难,只是你若是二嫁,只怕难坐上这王妃的位置。」
这是在撮合她和萧遇安?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太后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墨雅望只道:「臣妇并无此意,也志不在此。」
「那……难道是萧遇安强迫的你?」太后猜想道,「倘若真是如此,哀家可要好好责问他一番,怎能如此孟浪的轻怠了你。」
墨雅望无语凝噎,望天须臾,默不作声。
「好孩子,哀家知道陈将军待你不好,摄政王他虽然也有些不好的地方,但到底王府里没什么女人,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哀家一见你就喜欢得紧,便想着帮帮你,也好让摄政王早些娶妻有后。你可愿意?」
太后如此迫切的想把她塞进摄政王府,莫不是想让她做间谍,成为太后在摄政王府的眼线?
墨雅望这么一想,突然就觉得有趣了:「听凭娘娘安排。」
谍中谍是吧,有点儿意思。
墨雅望离开之后,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端了安神汤来奉上:「娘娘,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娘娘为何要撮合摄政王和将军夫人?」明明先前太后还想着要把他们二人的姦情揭穿,让他们两个人身败名裂的,怎么转头就又变了一副嘴脸呢?
太后举碗,将碗中汤水缓缓饮尽,才不紧不慢的勾唇道:「他们暗通款曲,哀家把这篓子捅穿,顶了天也只能让那萧遇安受点不痛不痒的流言蜚语。但若是哀家让墨雅望入摄政王府,再加以威逼利诱,她必能成为哀家系在萧遇安身边最有力的一把悬床之剑!」
萧遇安不近女色,除了家训家风之外,很大的原因便是因着她们这些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
第96章 有没有把握拿下她?
只要他不娶妻纳妾,她、太妃乃至朝中其他紧盯着摄政王府的人,都没有办法在他后院安插眼线。
可如今,世道变了,这万年不开花的铁树竟也生了一个花苞出来了。太后眼里的算计愈发的深了。
风又起。
墨雅望不想再回寿宴了,径直朝着宫门走去。
却在步至御花园一参天古树之下时,被身后的人叫住了:「夫人且慢!」
墨雅望闻声回眸,却见来人是一位她素未谋面的老嬷嬷。
那嬷嬷穿着类似宫中女官的服饰,端庄而又简朴,年龄约莫较太后不相上下,看着也是慈眉善目的。
可这皇宫中浸淫多年的人,哪有什么真正的良善之辈?墨雅望如是想着,在对方接近时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保持了安全距离。
她眼中暗含戒备和警惕。
刘掌事还以为是自己的态度过于自来熟,这才热络得让墨雅望心生不适疏远了,她连忙讪笑着赔罪:「吓着夫人了吧?老奴是瞧着夫人这锦帕掉了,心里着急才这般莽撞,如若冲撞了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她说话时,细细端详着这位传闻中的将军夫人。
偏殿远看时,她匆匆一瞥便觉窈窕生姿,近看细细一观,更是惊嘆其眉目如画,惊艷之余又多了几分有辨识度的耐看。
第74页
不同于其他的大家闺秀,眼前女子比她都要高出一个头,眉峰眼尾似藏着锐利锋芒,分明生了一副极具有攻击性和媚惑性的五官,气质却又是那般淡然出尘。
那双本该在这个年纪明媚澄澈的明眸,却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渊池。
这样的反差反而更让人不可自拔的沉沦。刘掌事几乎是在看到墨雅望的瞬间,就明白了萧遇安为何会待她如此不同,甚至罔顾礼法在偏殿跟她私会了。
这痴痴的打量让墨雅望不适,她抽走了锦帕,快速的道了声谢,转头抬步就走。
刘掌事回了神:「老奴恭送夫人。」
这位夫人美则美矣,但宫内八卦消息灵得很,她听闻这位夫人似乎对陈将军爱得死去活来,还为爱做出了许多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那些事儿至今还在坊间被人津津乐道。
「萧七,去把将军府的马车拦下来。」
身后传来萧遇安的命令声,而后,萧遇安走到了刘掌事的跟前,「奶娘,您到底要干什么?」
刘掌事收回了视线:「什么干什么,是她的帕子掉了,我好心捡起来还给人家好吗?怎么,小安,我不过就是看一下她,这都不行了?」
怎么都及冠之年了,小安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窥视一眼都不得行呢。
「我没有这个意思。」萧遇安颇为无奈的说道。
恰有一宫人匆匆的路过行了一礼。
刘掌事忙又换回了敬称:「殿下,老奴只是帮您把把关罢了,也没有别的意思。」
待宫人匆忙的跑去了寿宴前厅,刘掌事这才附耳小声的问了一句,「小安哪,你有没有把握拿下她,我怎么听说这个夫人她喜欢陈将军喜欢得紧啊?该不会是你瞧上了人家颜色,强迫人家跟你好的吧?」
第97章 抢回府里也没什么
萧遇安语塞,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把刘掌事发挥得淋漓尽致的想像力给掰回来。
要说强迫,也是她强迫的他好吗?他们在书房那意外的一晚,分明是因为她下了药、点了薰香才阴差阳错有的!
「小安,听奶娘一句劝,挖人墙角的事儿可万万使不得啊,咱可不能成为那等不顾礼法的小人!」
可是话说到这里,刘掌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自言自语的道,「但陈将军不喜欢她,待她不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前些日子不是还闹得沸沸扬扬的,说什么将军府娥皇女英共侍一夫那事儿吗?要我说,那真不是人做的事儿,姐夫和小姨子婚前苟合,还得叫那位夫人笑脸把自己妹妹迎进府里做平妻,啧啧!」
萧遇安深唿吸:「奶娘……」
刘掌事却说起劲儿了:「欸,那这么说来,小安你若是把她抢回府里,让她脱离了将军府那泥潭,岂不是也算做了一桩好事儿?」
「好了奶娘,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萧遇安实在是听不下去刘掌事八卦的碎碎念了,抬脚就走。
身后还传来刘掌事左顾右盼见无人看着之后的虚虚的喊声:「殿下,只要您喜欢,抢回府里也没什么的!」
萧遇安脚下一个踉跄,步伐又加快了不少。
宫门前侍卫把守,而宫门不远处的转角巷落,停在那儿的将军府马车附近空无一人。
萧遇安上了马车,这才觉得耳根子清净了许多。
墨雅望看着一上马车就闭目缓神的萧遇安,不由得嘴角抽了抽:「殿下如此明目张胆的上我将军府的马车,就不怕太后那些人再杀一个回马枪过来捉姦?」
本来萧七莫名其妙的冲上前来,不由分说的把她回府的马车给拦下来了,墨雅望就憋了一肚子的气。
如今等了好半晌终于等到了这尊大佛,她本以为萧遇安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跟她说,结果呢?一上马车倒头就睡是个什么情况?
「宫里现在乱成了一锅粥,没有人会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的。」
萧遇安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最近应该没有身子不适的地方吧?」
「比如?」墨雅望挑着眉问。
「腹泻,头晕,呕吐之类的。」
「没有。」虽然不解萧遇安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墨雅望还是如实回答了。
萧遇安看她面色红润,气色不错,说话自然也不似作假,便也放下了心来,「最近启明城霍乱四起,宫中也不太平,如非必要,最好少出门。」
「我知道了,谢谢提醒。」墨雅望公事公办的道了谢。
说完,她就眼巴巴的看着他,那表情似乎是在说,还有别的事儿说吗,没事了就赶紧下车,别耽误她回府。
偏生见她如此急不可耐的等他下车,他还偏就不走了:「提防着点儿国公府的人,他们最近又把方士给请进府了,还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萧遇安说着,给了墨雅望一个小瓷瓶,「这是三次的药量,包括那个匠人的。」
第98章 去而復返
墨雅望接过瓷瓶收入囊中,不由得嘲笑道:「方士?墨震云这是又要继续钻研什么长生不老药了?」
从小到大墨雅望都知道一点儿,国公府里总是有一些神棍打扮的方士进进出出,府里人还都因着墨国公对长生不老的狂热追求,而对这些招摇撞骗的方士奉为上宾。
萧遇安堪堪要启唇之时,马车外却突然响起了参拜声:「将军夫人,皇上请您回一趟前堂。」
第75页
瞬间,萧遇安噤声了。
墨雅望和萧遇安四目相对之间,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抹深色。
马车内有片刻的死寂沉默。
王公公等了好一会儿,墨雅望终于吝啬地掀开了车帘的一角,快速的跳下马车,动作之快竟显残影,让他甚至都无法窥见马车里的陈设。
「夫人请随洒家来。」赶着把人带回去復命的王公公,也没怎么在意这个小细节。
马车内,等王公公带着墨雅望离开了好一会儿,萧遇安才快速的下了马车,走到一隐蔽处。
「萧七,去把孟听风请到启明城里来。」他吩咐道。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孟家是医道世家,而孟家少庄主孟听风更是得他父亲真传,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便跻身名医之列。
此次霍乱,皇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也不知道孟听风能不能帮上一二。萧遇安愁眉不展。
「是。」
墨雅望由着王公公带路进了宫时,却见寿宴上本该饮乐尽兴的达官显贵们陆陆续续的出来了,无一不是往着出宫回府的方向走的。
见这些人三三两两成群的离开,而他们却在往相反的方向向前,墨雅望心生疑窦:「王公公,皇上召本夫人回去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按理来说,寿宴合该持续到晚间的。但是因为太后身子不适,又有霍乱突发宫内,这才草草结束。
寿宴都结束了,她还回去做什么?难道那个穿着龙袍的小屁孩还要幼稚到拿她出气?
王公公只是堆着笑道:「夫人到了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墨雅望越往里走,心中的不安愈发的深重了。
前堂处,寿宴的奢靡用具尚未完全撤下来,便又临时搭建出了一个大圆台。
一小堆人正围绕着圆台有序的站着,沉默的氛围似乎有些凝重,仿佛是专门等她来一般。
而寿宴角落处,一堆面色惨无血色、呕吐不止的宫女太监被挤着关在了一个铁笼子里,如同牲畜一般被锁囚着,眼神绝望却又不敢发出稍大的哭泣声。
墨雅望眸色微深,那应该是宫中得了霍乱的人,皇上难道是要把他们这些人都活活烧死,防止霍乱进一步扩散吗?
不,不对,若真是如此,他还把她叫过来干什么?
小皇帝一眼就瞧见了被王公公领着前来的墨雅望,在看见来的人只有墨雅望之后,他招了招手唤王公公过去,低声问道:「摄政王怎么没来?」
王公公低声道:「皇上,摄政王应该是已经回府了,奴才已经派人去摄政王府传唤了。」
第99章 跳大神
反正他是在皇宫里面绕了大半圈,都没有找到萧遇安的人。
「臣妇参见皇上。」墨雅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却见在场的只有墨家的人。
陆轻柔,墨重霄,墨惜颜甚至是辛姨娘……国公府的人全都来齐了。
小皇帝摆了摆手,挥退王公公,目光又转而看向了墨震云:「墨国公且看看,这临时搭的祭台如何,可还能用?」
寿宴因为霍乱而潦草收尾时,墨震云却逆行而上,跟皇上悄声商议着再次祈福一事,说什么恰好国公府请来了云游的厉害方士,能够做法驱除宫内的邪秽之气。
小皇帝想着,既然上一次墨雅望都能够祈福成功,让老天爷真的停了暴雨,那这一次做法驱邪,应该也能对洪灾后衍生出来的次生灾害霍乱有所成效。
可是小皇帝答应了,国师却不肯给出天坛的使用权,只说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所以,小皇帝只好趁着寿宴的场子,再在宫中临时搭建了一个台子,用作方士做法。
奇怪的是,台子搭好了之后,国公却说得等墨家人和皇室中人都来齐了才能做法,他便火急火燎的把墨雅望和萧遇安传唤过来了。
看见墨雅望果真到场,墨震云忙点头:「自然是能的,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可是摄政王还没来,不用再等等吗?」小皇帝狐疑,刚才不是还说得人来齐才能开始吗?
「不用了。」墨震云说着,给两个方士递了眼色。
两个方士会意,有模有样的走上了圆台中央,开始做法起来。
天沉沉然无光,圆台之上,却仍留有浅淡的两个斜斜的人影。
一个手持招魂幡,另一个手中拿着鬼画符的符咒黄纸,嘴里振振有词的开始念叨着旁人听不懂的咒语。
墨雅望紧锁着眉头,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她怎么越看越像跳大神呢?
姗姗来迟的萧遇安来到时,远远的就听见了那念咒声。他目光一一扫视过在场面色虔诚而凝重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墨雅望的身上。
「天罚,天罚,这是遭了天谴啊!」
其中拿着招魂幡的方士,方向突然从面对那些铁笼里的宫女太监,转向了墨家人群的方向,更准确的来说,是墨雅望的方向。
陆轻柔勾起了唇角。
「此次霍乱,是墨……呃!」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下,方士身躯却陡然一震,诡异的开始扭动着四肢。仿佛是幽魂正在适应人的身体手脚一般。
这次霍乱是因为墨雅望祈福带来天罚,遭天谴所致,说啊,怎么不说了!
陆轻柔急眼了,怎么回事,这两个方士收受贿赂的时候可没说有这个桥段啊?她看向了墨震云,却见后者也是难掩惊讶。
第76页
乌云沉沉密密地压低。
无人注意,自这一刻起,圆台上斜斜的浅浅的影子无声息的只剩下了一个。
「呜啊!」
方士做法做到一半,突然举着那招魂幡,直直的指向了某一个方向。
仿若被鬼附身了一般,他狰狞可怖的翻着眼白,诡异的目光幽幽直直的盯上了那个方向,嘴里神神叨叨的嘶吼着:「桀桀桀……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
第100章 还我命来
句句悽厉泣血,仿佛是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鬼魅的怨咒!
一干人等不可置信的瞪大着眼睛,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招魂幡所指的方向。
——那是墨雅望所在的方向。
墨雅望瞳孔骤然一缩,无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手心里已然捏出了冷汗。
心惊胆战的她全然不知道,站在她身后的墨国公面色比她还要骇然。
墨震云很清楚,那招魂幡指向的人是他。
可是怎么会!?那个方士从他手上取走头髮的时候,不是还口口声声说,只要能拿到墨雅望生身母亲的贴身之物,便能一探究竟这墨雅望到底是不是被阴魂上身了吗?现在又是什么回事!
萧遇安止步,远远的看着圆台那儿发生的一切。
他本以为国公夫妇是又想出了什么阴招来针对墨雅望。可现在看来,他们这是真的招魂成功了?把柳姨娘的魂魄给招回来了?
在萧遇安腹诽之时,方士突然扔下了招魂幡,手腕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扭曲着,五指成爪状直直地向那个方向袭去。
「还我命来,还我!」
在跨出圆台的那一刻,方士的身子像是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一般,整个人软倒了下去,再无半点生息。
方士倒下时,额头磕到了台阶上,汩汩冒血,瞬间,引魂幡被溅染上了大片的血渍!可是,另一个念咒的方士却半天也不敢上去扶。
「啊!娘,鬼、是鬼啊!」墨惜颜吓得蹿到了陆轻柔的怀里。
「没事,啊,娘在这呢。」陆轻柔一边抚慰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一边暗暗心道这方士演得真不错。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不轻,以至于无人注意到,现在的墨震云整个人身子都在无声地发着抖,背后的衣衫也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方才方士手腕那个弧度,一模一样、跟那个女人临死前的一模一样……
只一个细节,便唤起了墨震云所有的回忆,那一天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淹没了他。
国公夫人生产第二胎当日,他带着方士驱散了稳婆,将那女人的肚子生生地剖开。
剧痛之下,在产中已经神志不清的女人死死的揪住了他的衣角,迷濛的眼睛也开始翻白,爆出红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充血整个眼珠子。
他觉得噁心又有点害怕,疯了一般的把她的手扯下去,却如何也扯不开。最后,墨震云只是那么稍稍用力一捏,那女人的手腕便折断了,终于以一个扭曲的弧度无力的垂下去了……
是她、一定是她!
墨震云突然感觉到身后某处不可忽视的视线,他如芒在背,高度紧张的回头看去,目光却和目光灼灼似乎洞悉一切的萧遇安撞了个正着。
不是鬼,是人、是活人。
两相对视的那一剎那,萧遇安脑海里乍然闪现他在国公府密室里看到的一切,他看着墨震云这副惊恐慌乱的神情,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墨国公,你给朕一个解释,不是去晦气吗?这是怎么回事!」小皇帝气得面色铁青。
第101章 天谴
他一向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的,现在好了,这个做法该不会真的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招进了皇宫来了吧?
剩下的那一个还好生站在圆台中央的方士见皇帝龙颜大怒,连忙一把连将符咒脱手扔了出去,颤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俯首。
墨震云微低着头,仍然满眼恍惚。他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对于小皇帝的问责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墨国公,朕在问你话!」
在小皇帝第二声抬高音量的呵斥落下话音之后,陆轻柔站了出来,顺势把锅推给了墨雅望:「回禀皇上,这恐怕是邪灵作祟。方才那方士应该是遭了天谴,这才会做出如此光怪陆离之事。」
小皇帝怒不可遏,又似乎是在以愤怒的大声呵责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慌:「天谴?什么东西,好端端的怎么就遭了天谴!」
「这个嘛……」陆轻柔的目光有意无意飘向了墨震云旁白的墨雅望,「臣妇听方士说过,贸然祈福乃是逆天之行,既逆天而行,则会遭受天罚。说不定,这霍乱还有方才的一切,便是老天下降下的天罚呢。」
语罢,像是意识到自己泄露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陆轻柔慌里慌张的跪下,「臣妇失言,还请皇上海涵。臣妇方才那些都是道听途说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
见陆轻柔跪下了,墨惜颜生怕小皇帝怪罪下来,赶忙拉着怔愣的墨震云一起跪下。
「好啊,墨雅望,朕就知道是因为你!」
小皇帝大抵是气昏了头脑,想也不想的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墨雅望,「若非你祈福逆天,强行停雨,也不会有如今的霍乱天罚!墨雅望,枉费国师还如此信任你,枉费无数百姓称你为天启福星如此爱戴你,你该当何罪!」
第77页
又一次成为众矢之的的墨雅望,袖下的拳头死死的握着,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知道,这些玄乎的东西根本就辩无可辩。她也知道,现在陆轻柔还有墨重霄看向自己的眼神一定是幸灾乐祸的。
这是他们早就设计好的戏码吗?可这不像是演的。在招魂幡指向她的那一瞬间,她居然会有一种灵魂深处的战慄感,甚至隐约有几分熟悉。
是柳姨娘吗?他们把柳姨娘的怨魂召回来了?
「天罚?本王倒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东西,倒是本王孤陋寡闻了。」
伫立在远处旁观许久的萧遇安,终于没有再作壁上观,缓步款款走了过来,「若真的有什么天罚,为何这天罚没有降在祈福之人的身上,反而是降在了不相干的人身上呢?」
陆轻柔如临大敌的看着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拦路虎,牵强的挤出了一抹讪笑:「这、天意弄人,谁又能猜得透下一个天罚会降临在谁的身上呢?」
「是吗?国公夫人与将军夫人水火不容的关系人尽皆知,国公夫人如今又步步紧逼,字字句句看似开脱,实则是往墨雅望身上泼脏水。」
萧遇安漫不经心的道,「不知国公夫人这般做,可会后怕,怕自己在某一日遭此天谴呢?」
第102章 从实招来
风轻云淡一句话,却瞬间让陆轻柔变了脸色。
墨惜颜见不得谁说她的母亲,当即就站了起来,气焰十足的反驳道:「你这是血口喷人,你凭什么咒我娘!」
「颜儿,不得无礼。」陆轻柔不咸不淡的呵斥了一句,再抬头时,看向萧遇安的目光充斥着敌意和试探。
上次在国公府门前挨的那顿板子陆轻柔可还没忘呢,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萧遇安分明就是跟墨雅望一伙儿的!
「你既然都说这是血口喷人,缘何又说这是在咒陆轻柔?若陆轻柔真的没做过那些亏心事,又何惧什么天谴天罚?」墨雅望微软的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手心,痛感让她从杂乱的思绪中抽身。
「够了,都给朕闭嘴!」
小皇帝被吵得头疼,「墨雅望,对此天罚,你作何解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墨雅望眸含冷光,「烦请皇上给臣妇三天时间,三日之内,臣妇必然解决给皇上一个合理的解释。」
小皇帝刚想直接让人把墨雅望拖下去,可是目光触及到一旁的萧遇安,他又悻悻的改了口:「皇叔以为如何?」
陆轻柔慌了,忙起身:「皇上,此事不容小!」
「五日吧。」萧遇安薄唇轻启,打断了她。
话音落下,小皇帝和陆轻柔都不约而同的拳头硬了。
陆轻柔就知道,萧遇安一定会偏袒墨雅望,站在墨雅望那个小贱人的那一边对付他们。
真不知道这个小贱人到底是给萧遇安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墨雅望目光定定:「好,臣妇一定给出个交代。」
对她如此郑重的回答,萧遇安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颔首以对。
看着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小皇帝吸气又唿气,却如何也咽不下心中憋闷的那口气。
明明他才是这九五至尊的皇帝,行事下令却处处都要看这个萧遇安的脸色,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像他这般窝囊的!
离开了圆台这是非之地,想得出神的墨雅望越想越觉得奇怪。在她重生之前,其实她并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神之说。
可如今,她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了,是真真切切又重回到了少年时的人,她不得不相信这些看似荒诞的东西。更遑论那方士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真实,并不像是演出来的,倒像是真的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若是她真的要探清楚这件事,就必须从那两个方士的身上下手。
墨雅望顿住了步子,突然又毫无徵兆的折返了回去,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可她迟迟没有等到那只「兔子」。
她殊不知,她此时此刻翘首以盼等着的两个方士,现在正被押在地上。
铁笼里得了霍乱的宫女太监已经被拖去火化了,萧遇安在墨雅望离开之后,也遣散了不相干的人。唯独留下了这两个装神弄鬼的方士。
「从实招来,本王可以饶你们一命。」
萧遇安回想着临走时墨震云脸上那个心不在焉的恍惚,还有陆轻柔难以掩饰的一瞬慌乱,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测。
第103章 把话说明白
「王爷,这、这个人好像是死了。」押着其中一个方士的侍卫突然道。
萧遇安面色一沉:「死了?」
定睛一看,那原本手持招魂幡做法、做法做到一半倒地不醒的方士就算是被侍卫提了起来,身子也是略显僵硬的,也没了鼻息,已经无了生气。
萧遇安面色凝重,他走过去,蹲下身子查看那方士的死状,身体并没有明显的外伤,看起来就像是突然暴毙身亡。
真的死了,可他是怎么死的?众目睽睽之下,难道他吞毒自杀了?
萧遇安如苍鹰般的眸子盯上了另一个方士。可是,另一个倖存的方士居然被吓得面色苍白。即使满脸麻子,也能明显看出来面上是不正常的惨白之色。
「怎么回事?」萧遇安皱着眉头,心又紧了一紧。
「不会……不会是那个鬼又来了吧?!」
第78页
还活着的这个方士看起来吓得不轻,哆哆嗦嗦才勉强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萧遇安起身不紧不慢地说着,言语中透露着几分威胁的气息:「说清楚,什么来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这个人被鬼上身反噬了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啊!」
方士连滚带爬的起了身,那谁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保住他自己的小命,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离那个闹鬼的圆台越远越好!
他惊恐的喊了一声就跑了,匆忙之间险些摔倒。
这麻子方士还没有跑出去几步,就被萧遇安捏住了后脖领,被提起衣领重新扔回圆台的那一刻,方士崩溃了。
「别杀我,别杀我,我说我说我都说!别把我丢回去!」麻子方士害怕的整个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
萧遇安眯眼:「那你说。」
「是……是国公和国公夫人指使我们这么做的,说是觉得将军夫人被鬼上身了才性情大变,要我们借着霍乱的契机招魂。」麻子方士被吓得头都不敢抬。
萧遇安有意无意的摩挲着自己指骨处的玉扳指,问了一个看似无厘头的问题:「数年前第一任国公夫人难产那段时间,你们两个也在国公府小住吧?」
难产两个字让方士久久反应不过来,他愣了一下,连连点头:「是难产,是难产……呃不不不,我们那时候不在那儿!」
「你是真觉得本王不敢杀你?」
眼中杀意乍现,萧遇安松了他的衣领,反直接将他踩在地上。
绣着金丝暗纹的锦靴,如大山一般死死沉沉的压在了方士的胸膛心口处,踩得他喘不上气来。
「我、说……我们那时也是拿钱办事,对什么长生不老的丹药其实根本就不懂!」方士的眼里充斥着恐惧。
只是不知,这恐惧到底是对死亡的,抑或是对眼前这个顷刻间就能要了他的命的男人的。
「替谁办事,说明白!」萧遇安厉色道。
「陆、陆轻柔,是陆轻柔给钱让我们这么做的,也是那个娘们把我们引荐给墨国公的!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小的也只是想挣点外快!」
萧遇安利落的一个手刀噼晕了方士。而后,他将如死鱼一般的方士扔给了萧五,「找个由头把他留在宫内,看紧他,在天罚之事水落石出之前,别让国公府的人有见他的机会。」
第104章 帐本有问题
「是。」萧五拖着方士软绵绵的身子就下去了。
已至七月,春寒散尽,阳和方起。
将军府内。
日光静静地倾斜下来,落到墨雅望翻开的帐务上。
她眉头微蹙,轻声念了出来,「将军府六月份入银两千两,这个月给墨惜颜买上乘的布料花费一千两……」
这个墨惜颜,是把金子穿在身上了吗?!
墨雅望这个念头刚刚从心底冒出,越往下读越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她快速翻着之前月份的银两记录,「五月份,墨惜颜以施粥接济难民的提议,向陈立晟讨要银两两千两!」
墨雅望用白皙的手指一字一字指着帐务上的地址,「至浅,你可清楚这件事?」
「回小姐,奴婢只是听闻四月施粥时,颜夫人是带着府中管家去的。」至浅低眉。
墨雅望笑了。
好,好啊,好得很哪!
墨惜颜四月以平妻身份嫁入将军府,五月六月帐上的银子就跟流水一般花出去了,她甚至不知道陈立晟那个贱人有没有拿她的嫁妆去补贴这些银钱!
将军府的管家是什么样来着?墨雅望努力的回想着,貌似是着一身长衫,斯斯文文的,一身书生气。
这一切都解释通了,为什么墨惜颜从将军府拿钱那么容易,为什么事后陈立晟没有追究。
真是让她一个头两个大,天罚的事儿她在宫门口蹲了半天蹲不到人,一筹莫展,现在又要收拾府内这个烂摊子。
她若是处理不好,这银钱陈立晟十之八九会找她伸手要,或是偷偷剋扣她的嫁妆!墨雅望慢慢站起身来,她的腿仿佛灌了铅一般重。
当她出了寝殿的时候,陈立晟挽着墨惜颜从她面前经过,两个人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墨惜颜将目光落在墨雅望身上,她勾唇一笑,像陈立晟身边贴紧,「晟哥哥,我走路走得好累,你可以背一下我吗?」
矫揉造作。墨雅望嫌弃地皱起眉头,她拽着墨惜颜向地下摔去,「累?那就别走路了,在地上躺着吧。」
陈立晟眼底染上了心疼,他咬牙道:「墨雅望,本将军在这儿你都敢如此欺凌颜儿吗!」
欺凌不欺凌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墨雅望越过他去罚墨惜颜,这分明就是不把他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
「哟。」墨雅望冷笑一声,「心疼了?那赶紧扶起来啊。」
本来她还是想知会他一声帐上有问题的,现在看来,不必了。
就在陈立晟弯腰的时候,她狠狠撞了他一下。
本来就不情不愿弯下腰去搀扶的陈立晟,不设防的被撞得一个踉跄,怒声道:「墨雅望!」
「怎么了,是撞到你了吗?」
墨雅望像是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惊慌失措地转过头,那无辜的目光像一头小鹿,「真不好意思,我眼神不好,没有看见呢。」
第79页
陈立晟拳头硬了,却又奈何她不得。
翌日。
一大清早墨雅望便得了萧遇安的便利入了宫,直奔被安排在某个宫苑寝殿的方士而去。
那次守株待兔没有等到人,这一次,她要主动出击,私下去会会那个方士。
寝殿似乎许久没有宫人打理过了,宝镜生尘,甚至偶有蜘蛛网。
墨雅望深深的皱着眉头,敲了半天的门,门内却半晌没有回应。
第105章 审问
她推门而入。
岂料下一刻,凌厉的掌风便直直的冲着她的面门而来!
砰!
就在这关键时刻,千钧一髮之际萧七出现,几招便将刺客给制服了,在刺客要吞毒而死的前一刻,萧七眼疾手快的将他打晕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多谢。」墨雅望一看见萧七,瞬间就猜出这是萧遇安在派人跟踪她。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反感,却又无法摆脱这令人头皮发麻的监视。
萧七并不多言:「夫人下次当心。」
「既然你出现了,就烦请再帮我一个忙,帮我把这个杀手绑了,我带他去面圣。」墨雅望眉眼间有些愠怒。
看来,她还是得防备着些萧遇安。
有些事情,萧遇安可不能知道。
御书房一向是议事重地,少有女子会踏足此地。
「启禀皇上,这杀手方才想要杀我灭口,被我逮个正着。臣妇怀疑,此时恐怕与那两个方士脱不了干系,他们是在有心阻挠臣妇调查。」墨雅望的声音异常冷静。
「来人,将方士请过来。」小皇帝沉思片刻,吩咐道。
墨雅望背部直挺挺坐在椅子上,目光毫无胆怯。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
很快方士就被人带上来,跪坐在下方行了大礼。
方士冷汗直冒,身体颤抖不止,余光贼熘熘的看见端坐着的墨雅望,心里暗道不好。
这女人这么快就查个水落石出了?
「知道朕叫你过来的意图吗?」小皇帝淡淡开口问道。
「小人不知。」方士紧张的话都说不清,抬头的一瞬间,他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怎么在这里!」方士手指指向墨雅望,瞳孔睁大。
墨雅望淡淡蹙眉,不明白这厮又在耍什么花样。
方士又低下头,害怕的牙齿发出「嘎嘎」声响。
「有何事,但说无妨。」小皇帝瞧见他这个反应,又看了眼淡定的墨雅望,目光狐疑的在二人之间流转。
「小人不敢说,皇上就饶了小人吧!」
这般臣服敬畏的态度无疑是给足了面子,小皇帝仿佛是一只被捋顺了毛的狮子:「有朕在这里主持公道,你有何不敢说的?」
墨雅望心中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手指无意识的摸索着衣角。
方士深吸口气,仿佛豁出去一般。
「小人昨晚看见这位夫人杀了小人的朋友!小人害怕被她知道了会被灭口。」方士吞了吞口水,脸露后怕一字一句说道。
灭口?另一个方士已经死了?
被莫名其妙扣了帽子的墨雅望「噌」的一下起了身,「你胡说!」
「小人没有胡说,千真万确啊!小人昨晚尿急,碰巧撞见她杀人灭口。」方士一口咬定,语气都万分真诚。
墨雅望撇了他一眼,转头跟小皇帝说道:「皇上,将这刺杀臣妇的刺客审问一番,孰是孰非自然揭晓了。」
「准。」
方士跪坐在地上惶恐不安,似乎墨雅望是什么洪水勐兽一般。小皇帝神色不耐烦,目光时不时落在两人身上。
第106章 处事武断
那被五花大绑捆起来的刺客被冷水浇醒,他勐地甩了甩头,看清自己眼前所处的境况后,急忙想吞毒自尽,却发现自己牙缝里藏着的毒丸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挑了出来了。
墨雅望唇角在无人处勾起一抹弧度,早在先前,她就把添了催眠药的茶水给昏迷不醒的刺客灌下去了。除非他不开口,否则,开口便说不出半句假话。
「来,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来刺杀我的。」墨雅望循循善诱。
蒙着脸的萧七将匕首横在了刺客的脖颈处,无声的威胁着。
有那么一瞬间,墨雅望总觉得萧七这眼神,跟初见时的萧遇安大差不差。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都如出一辙的凶神恶煞。
「是……国公夫人。」在方士挤眉弄眼的不断暗示下,黑衣人下意识地开口,却是眼神涣散无意识的脱口而出。
脱口后,刺客瞳孔微微一缩,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怎么会,他要说的分明不是这话!
墨雅望得到满意的答案后,慢慢悠悠的起了身,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了跪地身子直颤抖的方士:「皇上可听见了。」
小皇帝大怒,「岂有此理,把这个装神弄鬼、欺君罔上的方士给朕拖下去斩了!你,去国公府将陆轻柔押下去,直接给朕打入天牢,听候发落!一个继室都敢谋害嫡女,简直反了天了!」
方士中中磕头求饶,哭喊连连的被拖了下去。
「所谓的天罚,不过是有心之人的构陷罢了,这便是臣妇给皇上的交代。」墨雅望低眉,「臣妇告退。」
待墨雅望离开之后有一会儿,一绰绰人影才从御书房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
第80页
「皇上处事还是武断了些许,只听那刺客一面之词便下了定论,并非明智之举。」那人信步踱来,颀长的身姿行步间自有一番风雅,赫然是萧遇安。
小皇帝皮笑肉不笑:「小皇叔教训的是。」
他属实是有些拿捏不准萧遇安的意思了,萧遇安不是一向偏私墨雅望吗,这么处理萧遇安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若非他和萧遇安在御书房议事中途,墨雅望突然要面圣,他念着萧遇安躲在屏风后听着,也决不会如此果断地就定了那满脸麻子的方士的罪名。
他现在羽翼未丰方,尚且不能和萧遇安正面硬刚。
萧遇安何尝不知道小皇帝是因着有他在才做此决断的:「皇上还有几年便及冠了,帝王权术需得再刻苦磨练,诸多事……」
「皇叔所说朕一定铭记在心。」小皇帝掩去眼底深处的不耐烦,好声好气的打断了萧遇安,显然是并不想听萧遇安过多废话。
「皇上,墨国公求见。」
没过一会儿,便有公公前来通报。
「宣。」
在墨震云进御书房之前,气氛有那么片刻的凝滞。
跨过御书房门槛快步而来的墨震云见到殿内有两个人,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又快了几分步伐。
他走到殿中央,一撩衣袍跪在了下首,叩首行大礼:「微臣参见皇上,参见摄政王。」
第107章 他笑自己多管闲事
可奇怪的是,在他见礼声落下之后,上首的两个人却谁都没有发话。
良久,萧遇安见小皇帝始终不言,才率先开了口:「国公大人是为了国公夫人的事而来吧?」
「是。」墨震云抹了一把汗,没敢贸然起身。
小皇帝看见墨国公就来气,将方才的气一併撒到了墨震云的身上。
他随手抄起名贵的茶盏,重重的摔在了下首的墨震云的脚边:「一个继室都敢爬到嫡女的头上!堂堂国公爷连后宅都管不好,你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待把你亲封国公的先帝!」
墨国公不敢抬头,他没想到小皇帝会这么生气。毕竟现在坐在龙椅上的这位,生母可是先帝酒后宠幸的一个洗脚婢,也是身份低微受人白眼的主儿。
「皇上请息怒!是微臣管教不当,微臣这就回去收拾陆氏。」
墨国公垂首,低声下气地搓着手道,「但念在陆氏到底还是丞相之妹,也在国公府尽心尽力伺候了这么些年的份儿上,皇上能否先放了陆氏?这点子家宅小事,犯不着如此大动……」
萧遇安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听不下去了,直接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墨国公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第一任国公夫人凌氏若是看见自己女儿被继室算计,你还如此维护继室,在九泉之下怎么瞑目?」
风轻云淡的一句反问,并没有唤起墨震云的良知,只是让他略感恐慌,害怕这件事会牵连到自己。毕竟陆轻柔现在归根究底是国公夫人,她与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爷言重了,微臣只是……」
见他如此不知悔改,萧遇安的态度和眼神都彻底冷了下来:「够了,国公若是只为此事而来,便早些回去吧,本王与皇上还有政事商谈。」
萧遇安在心中暗自嘲笑自己的多管闲事。
那凌氏可是死于墨震云之手,他如何能再奢望着眼前的墨震云内心能有哪怕那么一点的歉疚呢?
他居然还试图唤起这个科举替考、杀妻剖子的男人的良知,企图让墨震云因着那么一点歉疚,而对凌氏的遗孤女墨雅望好一些。简直异想天开。
墨震云中年时期的一切荣光都是依仗着凌氏和凌护国公得来的,钱权身份地位处处都被髮妻压一头,只怕他早就因此伤尽了自尊,恨毒了凌氏母女吧。
「皇叔,皇叔?墨国公已经走远了。」
等到小皇帝接连唤了他好几声,萧遇安这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陡然惊觉自己思绪翻飞到九霄云外,竟然又想起了墨雅望那个女人,眸中略微有些恍惚之色。
入夜,将军府。
抛却一切烦心事的墨雅望想好好睡个觉。
可是她又一次梦魇了。
自重生之后,墨雅望每每午夜梦回之时,都会梦见自己前世的死状,还有前世她身上所发生的桩桩件件的惨事。
她仿佛置身于阴曹地府十八层的烈火中,四肢百骸仿若被放在三昧真火上炙烤着。
第108章 怎么,你要为他守节?
浓烟呛入她微张的口鼻中,墨雅望骤然从梦魇中惊醒。
她睁开眼,却见寝殿内已是火光一片。
房梁被火舌烧蚀,轰然倒塌。
四周门窗被堵得死死的,她已经出不去了。
这不是梦!
她的寝殿失火了,不,一定是有人蓄意放的火!
墨雅望慌里慌张的爬下床榻,却是寸步难行,她吸入的浓烟实在是太多了。
不能闭眼,不能……
眼皮越来越沉重,墨雅望如何费劲儿抬手也是徒劳。
她的意识伴随着大火渐近的吞噬,慢慢的消散了。
——
等墨雅望再次睁眼的时候,她正穿着干净无尘的中衣,四肢完好无损的躺在了一张柔软舒适的床榻上,萧遇安正在给她涂抹着膏体。
「醒了?」萧遇安斜睨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轻哼了一声,「要不是萧七救你救的及时,你现在已经葬身火海了。」
第81页
墨雅望看着他,一时语塞。这傢伙脸上傲娇的表情,仿佛是在说快夸我似的。
于是乎,她木着脸僵硬的道了一句:「救命之恩,万分感谢。」
万分感谢?萧遇安轻挑了挑眉,后半句不应该是这个台词儿吧。
「萧七亲眼所见,纵火之人是将军府的管家。」萧遇安状似无意的提醒道,「其他的就是你们府内的事儿了,你自己解决吧。」
「好。」墨雅望若有所思。
管家?也就是说,将军府的管家真的跟墨惜颜有所勾结。
莫非是因为她发现了帐本的端倪和漏洞,他们怕露馅被揭穿,这才走上极端想要杀她灭口?
前世完全没有这茬。
前世的墨惜颜进将军府没多久,在生辰宴止雨得了福星天佑的好名声之后,将军府的执掌中馈之权便被陈立晟给她了。
而彼时的墨雅望一心扑在如何讨陈立晟欢心上面,想着得了夫君青眼,夺回掌家权也是动动手指的事儿。墨雅望万万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番腌臜在。
墨雅望无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手臂,目光触及到那狰狞的烫伤疤痕时,她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别动。」萧遇安将她的手臂重新锢住了,「这是西域进贡的冰膏,对烫伤的效果很好,你这胳膊要是留疤了肯定会被某些人嫌弃。」
他的话顿了顿,徐徐道,「不过,若是你嫁给本王的话,本王定是不会嫌弃的。」
萧遇安身上也有大小不一的伤疤,但那是行军打仗杀敌时候留下来的,这些伤疤于他而言,便如同勋章一般。
但若说伤疤于萧遇安,乃至所有天启国的男子而言是荣耀,那么于墨雅望乃至天启国所有的女子而言,便是苦难,是被虐打的证明,是被嫌弃的原因,是深重而且一生烙印在心头、如何也磨灭不去的痛苦和磨难。
墨雅望强行将胳膊收了回来,她的话语不留任何情面,「萧遇安,我已经嫁作人妇了,有些话说不得。」
萧遇安不在意地笑了声:「怎么,你这是要为陈立晟守节?」
墨雅望止住了他的话,「我的意思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拜堂,这些都已经是事实。在我脱离将军夫人这个身份之前,我与你之间的事情,见不得光!」
第109章 秘密基地
否则,在天启国这个崇尚贞妇烈妇的国家,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萧遇安突然想到什么,垂下了眼帘:「将军府目前对你来说不安全,先暂时别回去了,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踏着被夜露打湿的山径而行,两个人到达秘密基地时,墨雅望从路上便挪不开眼了。
此时京郊山谷处。
苍穹幽黑,繁星闪烁,一轮弯月斜挂夜空。
她兀自失神的望着这人间盛景,而她身侧的萧遇安,正目不转睛的凝看着她。
「萧遇安,先前我在出宫回府的路上,瞧见摄政王府门前聚了一堆聚众闹事的流民……」墨雅望点到为止。
她亲眼所见,但她不好明面上说。
那些流民乞丐振臂一唿便是百人相应,将摄政王府门前围堵得水泄不通。
她途经时,还隐约能听见不少人边拿石子砸门,边骂骂咧咧着奸佞乱臣、贪污腐败之类的难听的话。
「无视就好。」
萧遇安见她仍未展眉,便解释道,「前些日子本王派人搭棚施粥,如今灾情好转,粮草紧缺,施粥停了,他们便闹到本王府门前来了。」
坦然地说,他不是很想在这种时候,跟她谈这些扫兴的事儿。
「你……不觉得烦吗?」墨雅望隐晦地问。
何止是烦扰,谁人不在乎名誉声望。尤其是那些个出身显贵的有头有脸的人物。
萧遇安不甚在意:「随他们去。」
他的名声从拥护小皇帝登基,却又从太后外戚手中夺权独揽的那一刻,便已经臭了。
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也罢,如今,他又何惧那众口铄金的嘴再给他安上一个贪昧赈灾粮的名头。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流言蜚语罢了。
墨雅望沉吟须臾,提点道:「洪灾后,平地会生出诸多滩涂,这些滩涂会成为蝗虫大量繁殖的温床。如今无数的流民因飢饿而死,殿下可以教他们捕捉那些泛滥的蝗虫,烹煮之以果腹,则饥荒可解。」
「蝗虫能吃?」萧遇安持怀疑态度。
她笃定的道:「能。」
「你是如何知道的?」
一句话便问得墨雅望语塞了。
因为前世,她触怒了陈立晟,有段时间被丢到将军府荒芜的小院子里自生自灭过,整日的馊饭馊菜让她一度怀疑自己得了厌食症,整日灌着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
可凉水如何能够饱腹呢?在得不到接济的时候,墨雅望只好偷熘出府想着法儿学那些乞丐如何果腹,当时正值多事之秋,天灾政变同时发生,她实在是饿得遭不住了,便也跟着那小乞丐一同吃了蝗虫,却不曾想,味道还算是不错。
见她不说话,萧遇安也不想在这个不那么应景的话题上久作停顿。他微微转头,他的眼里有星星点点,声音低沉,「美吗?」
墨雅望这才仰头看着夜空,「美,很美。」
风从指尖流过。
萧遇安目光盯着她,眼底染上笑意,「你喜欢就好。」
第82页
夜间的冷风唿啸而过,将墨雅望的思绪回笼,「萧遇安,谢谢你。」
谢谢他,让她体验到了人生除了復仇快感之外的美好。可是她这样活在阴沟泥潭里的人,註定是要与这种美好背道而驰的。
第110章 好好算算帐
哪怕墨雅望明知自己去往的是一条不归路,她也要走,且是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她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萧遇安的生活肆意逍遥,但是她的却充满约束、充斥着无法摒弃的仇恨。
墨雅望最后留恋的一眼看向夜空,释怀的笑了:「我该回将军府了。」
「不多留一会儿?」萧遇安无意识的蹙起了眉头。
她失笑着摇头,又道了句谢:「不了,谢谢你。」
「墨雅望,你似乎对本王很是防备,放不下戒心。」
墨雅望微微怔愣片刻,看着他笑了,反问道:「殿下对我,又何尝有过推心置腹的坦诚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只是因为利益牵扯罢了。
已过子时。
街巷人烟稀少,远处的将军府掌灯的人还在来回行走。
墨雅望如同往日一般直奔寝殿,却没想到在寝殿中间坐着两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墨惜颜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小碎步朝墨雅望走来,「姐姐,你怎么才回来?你的寝殿失火了,我们都很担心你呢。」
陈立晟眼中划过一丝不满,他将手边的茶杯摔到墨雅望身侧,「寝殿失火你人不在,直到大半夜才回将军府,墨雅望,你又是去哪和男人私会了?!」
陈立晟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预感,他总觉得墨雅望跟萧遇安走得太近了。
且萧遇安看墨雅望的那种眼神,如何说呢。虽然萧遇安极近掩饰,但男人最懂男人,陈立晟看得分明,他看墨雅望的眼神谈不上清白,那是觊觎,赤裸裸的觊觎!
那茶杯里应是热水,溅到墨雅望脚面,冒着阵阵热气。
墨雅望一步步地逼近陈立晟,她手指指着他,「陈立晟,作为我名义上的丈夫,寝殿起火,第一时间你不应该关心我的安全吗?你竟然关心的是我有没有和别的男人私会!?」
陈立晟淡淡挑了挑眉,「你现在完完整整地站在这,这不就证明你很安全吗?如今霍乱横生,你敢冒此风险出去,不是去见姘头还能是去做什么?」
她人又不在寝殿,能出什么事儿?最重要的事是她出府去见了谁,干了什么事情吧?
墨雅望舌尖从下齿划过,寸步不让,「噢?看来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啊,没听说摄政王请了个江湖神医过来解决霍乱吗?」
又是摄政王!
「墨雅望!」陈立晟的淡定装不下去了。
墨雅望听到陈立晟提高音量喊着她的声音,她似是感觉无趣一样,嘆了口气,慢慢弯腰,亲手一片一片地将茶杯地碎片拾起来放在陈立晟面前的桌案上,「这是你摔碎的,你给我用你自己的银子买!」
她倒是要看看,陈立晟那点子俸禄,还要养私兵,到底有多少银钱拿给墨惜颜挥霍!
墨惜颜的心咯噔一声,她无意识地攥紧身侧的衣袖。
管家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放了一把火把寝殿内的帐本都烧光了,怎么还是没有把这个贱人烧成灰烬!
墨雅望勐地回头,她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墨惜颜,「身为妾室,月银和衣裳都不怎么多吧,我看你很多日穿着这一件衣服,别弄坏了。」
陈立晟将目光放在墨惜颜身上,眉头狠狠一皱:「颜儿,本将军不是给了你一千两,让你去买上乘的布料吗?」
第111章 你耍我?
墨惜颜脸上僵硬地扬起笑容,「新衣裳绣娘还没赶制好呢。」
墨雅望没有着急揭穿她。
好戏才刚刚开始,现在揭穿,就没意思了。
墨惜颜急忙转移话题,她从怀中拿出美颜膏,「姐姐,上次颜儿看你手臂上有伤疤,女子身上要是留疤了可就不好看了,颜儿给你涂一下吧。」
她嘴上虽然是在徵求着墨雅望的意见,实则早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墨雅望盯着她看了好久,勾唇一笑。
当美颜膏涂上墨雅望胳膊的那一刻,她立刻倒吸一口凉气,甩了墨惜颜一巴掌:「干什么,涂个药都能把我弄疼吗?」
美颜膏失重一般落在了地上,墨惜颜捂着红肿的半边脸颊,咬牙切齿地附在墨雅望耳边道,「我都还没掐你,你装什么?!」
她是想弄疼墨雅望给点子教训,可她压根都还没有碰到墨雅望呢。
墨雅望笑容人畜无害,「你管我?墨惜颜,你可一定要听话,要不然你和管家勾结在一起做假帐的事儿,我可兜不住。」
「你威胁我?!」墨惜颜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墨雅望笑意更深了,「你猜对了。」
当陈立晟的目光投过来时,墨雅望意味深长地看着墨惜颜,「陈立晟,我前几天查将军府的帐务,发现了很多问题,你要不要亲自看看?」
墨雅望亲自从袖中掏出了帐本,那是她看得实在困的不行的时候,塞进了腰间藏着的。
墨惜颜的眼睛气得瞪圆:「你耍我!?」
怎么会,帐本为什么没有被烧掉?那个废物放火到底烧了什么东西!
第83页
墨雅望真诚地点了点头,「你又猜对了。」
陈立晟意识到不对劲儿,沉着脸朝着侍从挥了挥手,「把管家和财务本带进来。」
这次的管家毕恭毕敬地站在陈立晟身前,「将军有何吩咐?」
陈立晟翻了几页之后将帐务本合上,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我看不懂这帐务,你来解释一下。」
管家的心微微放松,「题头为月份……」
「问你这个了吗?」陈立晟怒极,竟将那帐务本摔到了管家脸上,「本将军问你的是,墨惜颜每个月的支出为何我不知?银两都花费在何处?!」
墨惜颜一直感觉陈立晟并不喜欢她,对她好不过是为了气气墨雅望罢了,这种感觉在此刻分外的强烈。
她勐地跪了下来,声音可怜巴巴,「将军,每一笔我都和你说了,我说我想买布料,你让我去找管家拿。」
墨雅望煽风点火道,「是吗,陈立晟有让你拿那么多?」
墨惜颜眼睛中泪光点点,「将军,我第一次去库房拿,我也不知道拿多少,我就随便报了个数……」
墨雅望啧啧两声,还编?她倒要看看墨惜颜能编到什么时候。
陈立晟声音明显含着压抑的怒气:「管家,墨惜颜拿的每一笔银两如此大数目,为何不经过本将军直接下放?」
管家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人人都知道,颜夫人是您的心尖宠,奴才这也是怕怠慢了夫人啊……」
第112章 轻拿轻放,不了了之
煽风点火起了作用,陈立晟重重地拍着面前的桌子,「够了!管家失职,即刻收拾细软给我滚出将军府!」
他犹豫了好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终吐出一句,「至于墨惜颜,在祠堂抄写经书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出来。」
事情涉及到银钱底线的问题,陈立晟自然是怒不可遏。
可是他记着上次陆轻柔对他的敲打,到底是对墨惜颜轻拿轻放,转身甩袖离开了。
墨惜颜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讥笑一声,目光不屑,「墨雅望,我知道失火的时候你在寝殿里面。你今日命都险些要交代在那场大火中了吧?可是,你的命不过也就是我在祠堂抄一百遍经书而已。」
墨雅望不在意地笑了笑,「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心里没有数吗?晟哥哥一句话都没有问关于你的情况,他还是偏爱我的!」
墨雅望上前拍了拍墨惜颜的肩膀,她的声音很轻却又很坚定,「是啊,你和陈立晟可一定要生同衾,死同穴啊。」
她有意无意的咬重了最后四个字的字音。
这个不该有的反应,让墨惜颜霎时间愣在原地。
等到墨雅望离开的衣袖拂过她的衣摆时,她才回神,冲着墨雅望离开的方向,跺着脚大喊道:「墨雅望,说清楚,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意思?你是在咒我死吗!」
可是墨雅望已经走远,她这一句歇斯底里的质问,註定是得不到回答。
自打入将军府的那一刻起,墨惜颜的所有时间和精力便全部放在了宅斗和争宠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几日,陈立晟便给她解了禁足,箇中缘由墨雅望甚至全然不知。
这几天的日子格外悠闲,墨雅望手持《诗经》坐在将军府中的庭院,享受着阳光,不远处传来步履声。
她微微抬眸,下一秒,她的眸子便沉了下来。
这才几天,墨惜颜的禁足就又解了?
墨惜颜端着煲好汤敲开陈立晟的书房门,墨雅望啧啧两声,紧跟着进去。
「你进来干什么?」墨惜颜脸上流露出不满。
墨雅望微微一笑,小声提醒道,「墨惜颜,你在人前一直是温婉的形象,别忘了伪装一下。」
墨惜颜察觉到陈立晟的目光在墨雅望身上停留了许久,她端着汤急忙上前,语气惹人怜爱,「将军,这汤是颜儿亲手熬制的,尝一尝吧!」
陈立晟垂着眼帘,最终还是端起了面前的汤,微微颔首,「颜儿有心了。」
在陈立晟要喝的前一刻,墨雅望大步上前,夺过了那汤碗,抿了一口。
她选择性的忽视掉两个人难看的脸色,一本正经地说道,「确实不错!下次少放些糖,我不喜欢喝太甜的。」
墨惜颜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衣袖,她气地胸口上下起伏,却顾及在陈立晟面前的形象,徐徐道,「姐姐喜欢喝就好,下次颜儿还做给姐姐喝。」
墨雅望将汤碗放下,她故意往陈立晟身边靠了靠,挑了挑眉,「你来找陈立晟有何事?」
第113章 流言满天飞
他们既然这么喜欢找她的麻烦,那就别怪她也好好噁心一下他们了。
「你能来找,我就找不得了?!」
墨惜颜的语气很沖,话音刚落,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缓缓垂下头,再次抬眼时,她的眼中含着泪水,「妾身禁足这些日子都没见到将军,妾身甚是想念。」
墨雅望眼底的笑意缓缓消散,她没着急揭穿墨惜颜,目光望向陈立晟,「对了,府中管家的位置尚且空缺……」
她的话戛然而止,墨惜颜的目光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她及时接话,「将军,颜儿倒是有个推荐的人,他之前在丞相府当管家,经验丰富,定能胜任。」
第84页
墨雅望微微掀了掀眼帘,她的语气带有压迫感,「墨惜颜,本夫人身为将军府的主母都还未进行安排,你这是在越俎代庖?」
「都行了,」陈立晟忍无可忍的拍桌子,「你们两个是当本将军不存在吗?」
墨惜颜的眼中瞬间含上泪水,「将军,颜儿只是想替你解忧,如果颜儿哪句话惹了姐姐不满,颜儿道歉便是!」
陈立晟吃她这一套,墨雅望可不吃。
她快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衣袖,「我劝你识趣点,管家这件事别插手。」
陈立晟眼梢微红,将桌子上的砚台朝墨雅望丢去,墨雅望微微侧身,轻易的避开了。
他的脸色此刻像是覆盖上了冰雪,更难看了,深邃的眼眸泛着厉色,「墨雅望,若你眼里容不下沙子非要如此针对颜儿,可以滚出将军府!」
「心疼了?」墨雅望冷哼一声,她一步步地逼近陈立晟,「我告诉你陈立晟,你再怎么心疼,我也是雷打不动的将军府主母,是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嫡女!」
陈立晟目光盯着墨雅望,他越来越发现她和墨惜颜不同,她肆意妄为,而墨惜颜柔弱婉约,可是他为何觉得墨雅望更为真实。
墨雅望将目光落在墨惜颜身上,「府中的管家的人选本夫人自有安排,就不劳烦不相干的人费心了。」
陈立晟揉了揉眉心,他那宽大的红衣袖子拂过墨惜颜的脸颊,也拂走了她心中仅存的一点点希冀,「颜儿,随她去吧。」
端庄温婉的墨惜颜将手指甲嵌入掌心,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强逼着自己挤出一抹笑意,「颜儿听凭将军安排。」
她脸上的笑意,在低头的那一刻消散殆尽。
就在墨雅望尽心尽力为将军府挑选管家的时候,外面流言四起,连王府里的奴婢也壮着胆子偷看着墨雅望。
墨雅望觉得奇怪,「至浅,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至浅连忙摇着脑袋,「没有!」
这副样子反而欲盖弥彰,墨雅望似是安慰一样抚摸着至浅的秀髮,「无妨,直说就好。」
至浅犹豫片刻,将声音压低,「小姐,外头的流言已经满天飞了,都在传您不守妇道,蓄意勾引陆相的嫡子,在国子监小巷跟陆公子私相授受。」
第114章 科考当日
她?和陆清河?私相授受?
她确实绿了陈立晟,但那啥啥也不是陆清河啊。
墨雅望抚摸着秀髮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的拳头一点点攥紧,「由他们去。」
造黄谣毁她名声?知晓国子监那天的事儿的,怕是只有墨重霄了。
长街灯黯,夜尽天明。
这些时日涌入启明城赶考的学子,如今纷纷聚在了考场前,一大早天不亮就在场外举着书卷小声默背着抱佛脚。
因着丞相早朝难以告假,萧遇安便替着来送考了。当然,同行的还有丞相夫人和陆宸之。
「清河,等你金榜题名,本王便为你办一个升学庆宴。」萧遇安道。
陆清河莞尔,面色并不见考前的紧张:「无需那般大张旗鼓,殿下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在风致小筑与我小酌一杯,清河便知足了。」
「好。」萧遇安愣了一愣,莫名的想起了墨雅望临行所赠的贺语——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萧遇安目送着陆清河进了考场,他侧目,目光一一扫过考场外被堵得水泄不通的这一片地儿。
霍乱也阻止不了科举送考人群的聚集。
薄祚寒门出身的举子寥寥无几,无一不是在角落里温习着。比起他们,更多是启明城本地的贵公子们,在家僕和家人的簇拥之下而入。
送考的达官显贵是倾举家而出,一个个的嘱咐着细心沉着应试之言。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萧遇安一眼就捕捉到了人群一角处不起眼的一抹亮色。
素色的衣袂随风翻飞,那不戴面纱的容颜,不施粉黛也极为惹眼。
——是墨雅望。
萧遇安瞳孔微微一缩,却见墨雅望正侧身对着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处看。
他顺着墨雅望的视线方向望了过去,目之所及便是国公府的一大群人在簇拥着墨重霄。
国公府中直系亲戚应该是都到场了。除了受了牢狱之灾的陆轻柔以外,到场的每个人都穿得喜庆得很,还挨个送着寺庙求来的高中福符之类的东西。
锦衣的墨重霄似乎对着众星捧月很是受用,在一众亲朋的祝福奉承中亦是游刃有余春风满面,仿佛对接下来的科考胸有成竹。
「墨重霄!」
伴着这喊声,国公府那一片的人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瞥见了不远处那伫立着的清丽身影。
数人中央的墨重霄脸色骤变。
墨雅望拍了拍手,身旁的丫鬟侍从就拉起了条幅,条幅上的字迹赫然醒目。
——十年寒窗赎今朝,三尺微命得志秋。
横批:得偿所愿。
萧遇安微微眯眼,这俩条幅在阳光的折射下,却有两个字格外的入木三分,与其他字似乎是用不同的墨水写下的。
横幅上磅礴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是墨雅望带笑的声音:「兄长啊,作为你的妹妹,我自然也要来给你送考不是?」
瞬间,国公府那一片的人都鸦雀无声,脸上的笑容也僵在了那儿。
第85页
国公府那些人一双双瞪大着的眼睛,到底写了怎样的复杂情绪呢?
惊惧的,恐慌的,难以置信的。
第115章 我问你在笑什么
啊,墨雅望喜欢他们看她的眼神。
萧遇安身边的陆宸之见他始终盯着那个方向看,便嘆道:「传闻这国公府的姨娘之前还狸猫换太子,用庶子夺了这将军夫人的嫡出身份。这鸠占鹊巢了十几年,将军夫人竟然还能衷心祝愿墨大公子科考顺利,当真是令人钦佩。」
若是换作了她,她可没有那个气度。
只是可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个道理似乎并不适用于现实。像墨雅望这样的女子,不还是嫁了陈立晟那么个东西吗?
「宸之,慎言。」丞相夫人淡淡的旁观。
背后不语他人是非,陆家家训一向如此。
「是,母亲。」陆宸之等了半天,却没等来萧遇安的回答,她有些失落。
萧遇安始终沉默不言的盯着那个方向看,她便也悻悻的闭了嘴,默默的作壁上观。
墨雅望的眉梢染了笑意,她就这般大咧咧的呲牙笑着,不怀好意的。
「兄长,你可一定要得偿所愿啊!加油,我看好你噢!」
「啪、啪——」
她拊掌高唿,仿佛真的是在鼓励他一般。
寥寥几句话,却使得墨重霄面色大骇。
在场熙熙攘攘的送考人们都被带着起了气氛,不知是谁振臂一唿,兴奋激动的道:「咱们一起,来,为今日的考生加油鼓气,祝他们金榜题名!」
「金榜题名,得偿所愿!」
一唿百应,掌声雷动。
「闭嘴,都给我闭嘴!」可是在一众欢唿声中,墨重霄忽然冲上前去,疯了一般的发狂地撕扯着那横幅。
嘶拉!
像是撕碎衣裳布料的声音。
裂帛声还有眼前墨雅望渗人的笑靥,勾起了墨重霄心底深处的晦暗恐惧。
墨重霄拿着布条碎片的手骤然一顿,定睛一看那布料,只用力地撕下了一个角的他,便不敢再继续撕下去了。
他瞳孔骤然一缩,拿着料子的手止不住的发着抖,整个人急剧地喘着气:「这……这是丧幡!丧幡白布!墨雅望,你个贱人,你安的是什么心,啊!」
「是良心呢。」墨雅望巧笑嫣然。
「去你妈的良心!」墨重霄破口大骂,他重重地将碎布扔在地上,泄愤般踩了好几脚。
脚下力道之重,仿佛他踩着的不是布料,而是墨雅望那张他恨不得撕烂的笑脸,墨重霄指着她的鼻子:「笑什么?啊?我问你他妈在笑什么!墨雅望,你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你就不该活着,你应该跟你娘一起去死!没有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是因为你,都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他这歇斯底里仿佛下一刻就要挥拳打上去的模样,全然不见方才的信心满满和成竹在胸。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看呆了所有人。
人群唏嘘着没敢再继续起闹,一众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一众被叫到名字的赶忙进了考场远离是非。
「好了重霄,今日是你科考的日子,别激动!」
墨国公眼见长长的队伍已经排到墨重霄了,他忙把张牙舞爪的墨重霄拉了回去,由着侍卫搜身查完,费了老大劲儿才送进考场。
可临了时,墨重霄嘴里的骂声仍旧不止。
第116章 《赎 命》
他越骂得脏骂得恨,墨雅望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
因为她知道,这下子,墨重霄是如何也难以静心应试了。
国公府的人显然不想惹是生非把事情闹大,平白的让人看了笑话去,墨国公只是瞪了她一眼,便忙着去跟到场的直系亲戚送行了。
「至浅。」墨雅望唤了一声,至浅便双手奉上了寺庙里求来的香。
墨雅望手持香柱,点燃了缺了一个角的白幡。
灰烟飘飞间,她笑靥依然,纯白无邪得与之格格不入。
科考举子们无一不是为前程而虔诚,而她,比他们谁都更要虔诚。乖顺的女儿,听话的妹妹,贤惠的妻子,前世她一生都努力活成父兄夫君期望的样子。
可这一世,她期望着自己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成为他们的刽子手,掘墓人,送葬者。
今日的青天白光似乎格外的刺眼,燃烧的白幡成了灰烬,却有两个字的那一小块布如何也烧不着。
边角仍残留着火星的两块布被她扔弃在了脚边,随风飘落入地上的灰烬处。
以稀有石料制墨,燃点极高,遇火墨迹反而更是浓艷。
两条横幅上,只有那两个字是她亲笔,且是一笔一划无比认真无比虔诚写下的。
赎,命。
泛过的风引大了星星点点的火,火光映着墨雅望的脸颊。那焰火远观微弱静态,近触炽热熊燃,一如她眼底的仇恨之芒。
这一切被萧遇安尽收眼底。
「多谢王爷为家兄送考了,不知王爷可要去府中坐坐?」临近开考,陆宸之见送考的人群渐渐散了,举子们也都差不多进去了,她忙道。
萧遇安礼貌的婉拒了:「不了,本王还有公务在身。」
「那……这个,还请王爷收下……诶,王爷!」
陆宸之鼓起勇气,将袖中捏藏了许久都不敢拿出的鸳鸯荷包掏了出来,双手递过去的时候,萧遇安却已经走远了。
第86页
她不由得有些泄气,下意识地抬步想追赶他的步伐时,却被丞相夫人给拉住了。
「宸之,矜持些,百花宴上太后赐婚是迟早的事儿,不必操之过急。」
陆宸之美眸黯淡了下来,兀自揪紧了荷包:「是,母亲。」
那荷包上的鸳鸯,是她一针一线仔仔细细的绣了好多遍的。
天启人尤爱花鸟,不止是女子的荷包香囊会绣上鸳鸯这些,贵妇的马车上也会绣有花鸟。
将军府的马车以锦缎为帘,上绣鸟雀立枝头,针脚细密,配色典雅如画。
墨雅望再上将军府的马车时,一掀开车帘,却发现马车内早已经坐了一个人。
墨雅望掀帘的手几乎是微不可察的一顿。旋即,她迅速的跳上马车放下帘子,阻断了外头可能的窥视:「殿下还真是喜欢不请自来啊。」
马车内铺花毯,行步无声。
「不是你一再强调要避嫌吗?本王坐在这儿等你,总比传唤你上摄政王府的马车好吧?」萧遇安坐在真丝软垫上,支颐瞧她,「字写得不错,颇有风骨。」
第117章 反侦察
噢?他刚才是都看见了?
墨雅望单挑眉,不答反问:「那让我猜猜殿下为何在这里,是……来给陆清河送考的,还是在给流民施善?」
「你希望墨重霄高中吗?」
萧遇安兀自给自己斟茶,不答反问,「应该是不希望的吧?本王有千百种方法能让他落榜。」
墨雅望闻言,终于拿正眼看他了:「可是殿下,我不觉得这世上会有无偿的礼物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是,没有。」萧遇安点了点头,颇为认同她这句话,那认真的模样,仿佛是在等着她问他的条件。
岂料,墨雅望却是果断拒绝:「那我还是自己来吧,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本王……」
萧遇安堪堪要开口说话,马车外便传来至浅的咳嗽提醒声:「小姐,墨国公来了,说是想和您私下谈谈。」
脚步声渐近而顿。
马车外传来了墨震云的声音:「雅望啊,女大避父,为父也不好贸然上车,你可否先下车来,跟为父回一趟国公府?」
墨雅望面色微变。
她有些手忙脚乱,如今墨震云就在马车外边,此时赶萧遇安下车肯定不现实。无奈之下,墨雅望只好给萧遇安无声的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萧遇安看着突然凑近的她,眸色微深,点头算作应答。
马车内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和回应。
好半晌,里面才传出墨雅望的声音:「有什么事就这样说吧。」
除了墨雅望大婚那次,墨震云端坐高堂需要走个过场来过一次以外,墨震云可是从未踏入过将军府半步去过问女儿婚后过得如何。
前段时间墨雅望一声招唿不打就回了国公府,还惹了墨震云的嫌弃和怒骂。如今倒好,墨震云反是破天荒的主动来找上她了。
「这……」墨震云迟疑了。
那日之后他屡次三番跟皇上说情,想要保释陆轻柔,却无一不是被皇上指着鼻子臭骂一顿,从皇帝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出来,墨震云越想越气。
可他冷静下来细细思考了一番,解铃还须繫铃人,只要墨雅望不追究什么,那皇上和摄政王自然也不会再死揪着不放。
只不过,他吩咐人安排他和墨雅望单独会面,却都被将军府的人回绝了。
「雅望啊,你生母留给你的嫁妆现在还在你手上吧?」墨震云思考着该如何将话题引到陆轻柔的身上。
嫁妆?墨雅望眸中暗含警惕,莫非墨震云也知晓兵符之事?
「有事说事,本夫人很忙。」墨雅望既不耐烦应付于他,又是担心萧遇安待久了会露出马脚。
她的态度疏离如待陌生人。
墨雅望就不信墨震云此番大费周章拦下她,仅仅只是为了打探她的嫁妆。
一想到墨雅望在将军府养尊处优吃香喝辣的,坐着这般宽敞舒适的马车,而陆轻柔却在阴暗的牢房中独自一人,墨震云就心疼不止。
他深唿吸一口气:「那为父也就不废话了。陆氏虽做错了事,但她到底是你的母亲,是你妹妹的生母,你此番去面圣,跟皇上讲明,这不过是国公府的家事,犯不着如此大动干戈。」
第118章 自作孽,不可活
他语气带着命令吩咐,如待下人。
果然!墨雅望冷笑,陆轻柔一出事,她这个父亲就迫不及待来见自己,还真是感情深厚啊。
这话的话音落下之后,萧遇安眉头皱的足以夹死一只蚊子了。
他一个外人听着都觉得心寒。作为一个父亲,自己的继室构陷嫡女,墨震云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嫡女有没有受伤难受,而是劝自己的女儿不计前嫌选择原谅。
在他看来,哪怕墨雅望再如何孝顺恭谦,也一定会被墨震云的这番话刺痛到。可他屏气侧眸,却发现墨雅望神色自若,对墨震云方才的话如风过耳,似乎毫不在意。
「墨国公若是来替陆轻柔求情的,还是早些打道回府吧。」她打了个哈欠,只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墨雅望说这话时,眼中冰寒无温。
墨国公看墨雅望硬的不吃,便软下语气。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雅望,你继母也是一时煳涂,为父希望你能宽容大度些,懂事一些,原谅她,不要追究过往种种。」
第87页
「雅望,你都这么大了,也该懂点事了。这篓子捅出来之后,国公府也会被人耻笑,对你也有坏处的,不妨说是误会把人放出来。等陆氏出来之后,父亲让陆氏给你道歉可行?」
这话说的,仿佛墨雅望再不同意就是不孝女一般。
萧遇安敛眸,兀自失神。
他家风严,父母恩爱,家庭和睦,满门忠烈。在今日听到墨震云这番话之前,萧遇安从未想过,原来这世上会有这样的父亲。
萧遇安不禁开始怀疑起所谓的血缘亲情,墨雅望真的是墨国公的亲生女吗?他此刻倒真希望他们不是亲生的。
「陆轻柔伙同某些人算计我时,便该想到这会为人所不耻。」墨雅望抿了口茶,「你要我去出面求情,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你尽管开口,只要能救出陆氏就行。」墨国公想都没想便答应。
「我要国公府手底下的两座茶馆,还有南街的聚仙阁。」
马车外的墨震云沉默了,他嘴唇几番张翕,却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沉默是无声的回答。
「看来陆氏是值不上这么多了。」墨雅望道,「至浅,回府吧。」
原本她还想看到墨震云能为陆轻柔做到什么程度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墨国公怒火中烧,陆轻柔要救出来,茶馆也不可能给墨雅望。最近不知为何好几个铺子都在亏损,国公府如今最大的收入来源就来自茶馆,给墨雅望相当于把金钱命脉都交给了她。
可墨震云又不死心:「站住!」
车帘突然被一只手揪住了!
眼瞅着车帘子就要被掀开来,马车内端坐着的墨雅望一惊,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还没反应过来的萧遇安给塞到了软座底下!
脑袋被磕得一痛的萧遇安,愣是硬生生把闷哼憋在了喉咙里。
垂下的真丝布垫遮盖住了萧遇安的身形,以至于盛怒之中的墨震云并没有多么留意那一声奇怪的响,「墨雅望,你真的要丝毫不顾及我们的父女情分,把事情做到如此地步?」
第119章 经商实战
马车被迫停下,墨国公攥着车帘的手指气得紧紧发白,盯着她的眼睛仿佛充斥着火。
父女情分?
墨雅望听到这话,噁心的反胃,她把他方才所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我的好父亲,我也是一时气愤哪,希望你能宽容大度些,原谅我的小性子。」
这话无比的耳熟!
墨国公气的捂住胸口,指着墨雅望鼻子的手都在颤抖:「你、你个不孝女,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女儿!早知你今日如此叛逆乖张,我当初就应该把你掐死!」
「是吗,那好可惜,你现在没这个机会了呢。」墨雅望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一把扯过了他手里的车帘,将其放了下去。
车帘隔绝了墨国公的怒容,墨雅望道:「至浅,回府!」
眼睁睁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的墨国公,面色难看得如同吃了半只苍蝇一样。
他竟然被墨雅望羞辱了一顿!还好没有人瞧见,若是让人见着他被女儿如此背刺,这还让他得面子往哪里搁!
墨国公拳头死死地紧握,阴沉着脸色回到了国公府的马车旁,没好气地冲着一旁的侍从说道:「走,去相府。」
岔路繁多的街道上,两辆豪奢的马车就这样背道而驰。
车轮轱辘作响。
马车内,萧遇安手攀着软垫直起了身来,面无表情的又坐回了墨雅望身侧。但若是细瞧,便能瞧得出他脸色隐有几分黑。
「你倒是手快。」
「呃……」墨雅望尴尬的搓了搓发红的手背,那是她眼疾手快把萧遇安塞进底下时,自己一不小心磕到案几的一角撞红的,「抱歉。」
萧遇安哼了一声,没搭理她。
他只是抬手,修长的指尖轻挑起车窗帘的一角,视线漫不经心地瞥向车外,似乎是在欣赏风景。
「殿下……还要送我吗?」墨雅望不知道眼神该往哪里瞟,「我听闻柳家前些日子已经灭门了,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什么仇家。」
萧遇安还是没吭声。
墨雅望本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略显难听:「既然柳家已经灭门了,那殿下便不必再送我到将军府门口了吧?」
「去醉仙楼。」萧遇安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
墨雅望不解:「去那儿做什么?」
「学了这么久经商之道,是时候检验一下实战了。」
萧遇安见她久久不言,瞬间洞悉她大概是在寻思着该如何找个藉口把他赶下车,他便补充道,「这是清河的意思。」
「好吧。」墨雅望妥协了。
见一搬出陆清河效果就立竿见影,萧遇安不由得嗤了一声:「你倒是听他的话。」
他得到的是墨雅望一本正经的回答。
「清河吾师也,身为弟子,安能不遵师命。」可是,墨雅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改口道,「算了,还是下次吧,已经到将军府了。」
果不其然,几乎是话音堪堪落下的一瞬间,马车便停了下来。
「殿下不必相送。」墨雅望语速极快。
萧遇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嗖地一下下了马车,甚至为了避他,她从始至终头也不回,压根就不管他下不下车。
墨雅望足尖轻点下了马车。
第88页
远远的,她就瞧见一堆人把将军府正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将军府的朱门却是紧闭着。
第120章 清者自清?
隔着老远,她就听到某些人添油加醋的起闹声。
「那墨雅望嚣张跋扈,早在未出阁时便当街拦了摄政王的马车表白陈情,谁知道,这女人在嫁作人妇之后本性不改,竟然还想着高攀陆相的嫡子!」
「就是啊,还公然在国子监旁边的巷子里跟陆公子私会,简直不知廉耻!」
说得真好,声情并茂如亲身经歷亲眼所见呢,墨雅望只觉得好笑,瞧这语气这架势。若非这些人说得不是她,她都快信了。
墨雅望侧身低调地避过人群,在距离将军府十步之远,看到了满脸气愤的百姓的她下意识地顿住了步子。
她突然意识到,她进不去了。
那些百姓情绪高涨,「休了墨雅望这个荡妇!」
毫无根据的事情向来是百姓所愿意讨论的。空穴来风,捕风捉影,人们最是拿手。
「对!休了这个性水杨花的女人,如此浪荡的女人岂配为将军夫人!」
墨雅望沉默了。
哦,陈立晟立过几次战功,在民间也是小有声望的。如今他娶了一个「朝三暮四」的女人,自然会有人替陈立晟抱不平。或者说,墨重霄还特地花银子破费,让这些人跑来将军府门前闹事儿。
忽然,她的胳膊被人拽到了一边,清冷熟悉的味道传来。
墨雅望下意识地嗅了嗅鼻子,抬头触及到萧遇安担忧的眸子时。
她一愣,旋即缓缓展露笑颜,「殿下没走?」
萧遇安将墨雅望上下打量一番,当他看到她安然无恙,脸上的笑意也并不似强颜欢笑时,担忧的神色慢慢散去。
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小石子在路面是摩擦过,稍几悦耳,「本王还以为外面的风言风语你也知道一二呢,怎么见了这民愤四起的场面就傻眼了。」
墨雅望嘴角向上勾了勾,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不然呢?作为我真正的姘头,殿下难道还指望我走到这些人面前,高喊一句清者自清?」
就算她真的去喊了又怎样,有人信吗?
事有千面,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那一面。
「本王的意思是,如今你的名声尽毁,你该如何挽回?」
不知道为何,萧遇安并不想听到外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和污言秽语。
他声名狼藉倒是无所谓,可墨雅望是个女子,天启国几乎所有的女子都把自己的贞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他想,自幼生长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从未出过边关体验过异国风土人情的墨雅望,大概也很难免俗。
萧遇安垂着眼站在她面前,日光将他的眼底染上一层温润,融化了寒冰。
墨雅望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什么都不用做,自然有人希望我与陈立晟琴瑟和鸣,不希望陈立晟因为名声而休了我。」
她猜对了,此刻墨国公正在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为此事焦头烂额,还暗骂墨雅望整日给他惹是生非,全然不知这事端是墨重霄为了报復而挑起的。
「暂时别回将军府了,本王有几处产业,你这段时间帮着管控一下,也算是给你练手了。」
得亏他跟了过来,否则还不知道墨雅望该如何独自一人面对这义愤填膺却又无知自诩正义的百姓。
墨雅望诧异地挑了挑眉,「我来管控,殿下当真放心?」
第121章 舞坊
亏得她方才在马车上听了他说的,还以为他是要看看醉仙楼的经营情况呢,原来是用他的产业实战啊。
许是墨雅望太过于诚实,他愣了一会,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如是默了须臾,萧遇安问道:「你对自己就这么没自信?」
他的声音入了墨雅望的耳,问得她轻声笑了笑,心底像是有一个种子在悄然发芽。
「好啊,那走吧。」墨雅望莞尔。
萧遇安的产业很多,听着他一一详述各个铺子的情况,墨雅望最终却偏偏挑中了一个衰败的舞坊,不知道是因为舞坊离醉仙楼最近,还是因为她纯粹的有些好奇。
她的目光充满探究,「这个舞坊为何破败至此?」
萧遇安漫不经心地说道:「经营不善,本王正打算转手。」
「去瞧瞧,我还没见过经营不善的实例呢,正好开开眼界。」墨雅望说着就拽住了萧遇安,拉着他向里面走去。
舞坊十分凌乱,有几个女子正在讨论着当下新出的胭脂,看到来人时,眉目含情地望着萧遇安。
里面胭脂水粉的味儿很重,略有些呛鼻。
墨雅望微微皱了皱眉,当她看到那些女人如火的目光时,她上前一步,挡在了萧遇安的身前。
「我大概猜到这舞坊为何会落败至此了。」墨雅望沉声道。
那些女人目光不屑地从墨雅望身上扫过,「小妹妹年龄挺小,口气倒是不小,摄政王还没发话呢,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手画脚?」
启明城人人都知晓国公府有个勇敢追爱逼婚的墨雅望,却不知道墨雅望到底长什么模样。舞娘们见墨雅望站在萧遇安身边,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萧遇安身边的新宠。
「本王已经将舞坊转手给这位夫人了,从现在起,她便是你们的东家。」萧遇安说完,便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舞娘各异的脸色。
第89页
方才出言不逊的舞娘讪讪的赔笑道:「夫人,方才……」
她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墨雅望打断了,「让你们当中最有能力、最有野心的来跟我谈话吧。」
话音刚落有片刻的沉寂,没一会儿,每个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说开了,叽叽喳喳地嘈杂声响起。
「我跳舞跳的最好。」
「我最有能力,那敲击舞我五日便学会了。」
……
墨雅望没有阻止他们的争吵,她渐渐看出来,这个舞坊落败其中最大的原因是不团结,内斗的现象时有发生。
她们争论的声音慢慢降低,墨雅望随手指向其中一个人,「你过来和我谈。」
那女子冷哼一声,「我王茜茜不喜欢和攀龙附凤的人说话。」
萧遇安轻轻拽住墨雅望的衣袖,他将她护在身后,漆黑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攀龙附凤?谁攀谁?」
他的气场过于强大,王茜茜向后退了一步,她的尾音带着颤意,「我……我攀龙附凤,我攀附东家。」
有了萧遇安的震慑,舞坊的女子格外配合。就连跟墨雅望谈话的声音都放轻柔了不少。
第122章 是指洛娘吗
墨雅望手指在半空中指着,「按照我刚才的安排,现在组好队之后再来找我。」
萧遇安站在一侧静静看着墨雅望的安排,将有野心、有能力的与单纯的分组,互相促进,这确实是一个好的办法。
墨雅望看着新组好队的众人将手中的所画的宣传纸发了下去,「我在这张纸上圈出了不同的地方,你们每一组去不同的地方跳舞,这几日需每日如此。」
「看舞的人不需要付银两吗?」
「不收取任何银两,并邀请他们过几日来舞坊免费观看的汇演。」
王茜茜不服气的声音响起:「本来就赚不到几个钱,这样不更亏了吗?」
墨雅望摆了摆手,「你只管去做。」
宣传舞坊的计划推进的十分顺利,前往舞坊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墨雅望却紧闭房门,对待每一个来的客人都会说一句,「亟待几日后的汇演。」
为了汇演,墨雅望还特地吩咐人去从天衣布坊购买了上乘的布料,制作出符合他们每个人的服装。
「王茜茜,你更适合鲜艷的服装。」
墨雅望将服装递给王茜茜,那王茜茜狠狠挥了挥手,将她手中的服装打掉,「我不知道你这么计划有何用,这几日舞坊银两没有收入,反倒支出很多。」
墨雅望挑了挑眉,「王茜茜,你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我月底的银两,你们还能不能支付。」
墨雅望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她柔声道,「之后的汇演如果成功,你们所有人月底的例银我提前支付。」
王茜茜似信非信地问道,「你说的话可当真?」
「现在,你除了能相信我的话,没有其他选择。」
王茜茜想了想,最终还是缓缓地弓下了腰,捡起地上的华裳。
暮色四合。
墨雅望和萧遇安再一次坐上回府的马车时,科考的举子们早已经三三两两的结伴出了考场,临街巷尾都瞧得见谈论着试题的举子。
而那些闹事的百姓们,虽看热闹不嫌事大,但到底是到了用晚膳的点,聚众的人群也稀稀落落的散了。护城墙上,未见狼烟,城墙之下,炊烟四起。
墨雅望支颐看着这一派祥和的浮世绘,余光扫了一眼车内始终闭目假寐的萧遇安:「殿下就不打算问我些什么?」
比如她为什么要在舞坊即将倒闭关门时,费心费力地搞一出什么汇演。
「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本王何须过问。」萧遇安从不喜欢对旁人的决断指手画脚。遑论这个汇演还没开始,成效好坏犹未可知,他没必要在这种时候给墨雅望泼冷水。
珠帘随风微微翻飞,萧遇安懒散的视线,忽然定格在了街角的某一处。
盯着那道在糕点铺排着队的身影,萧遇安无意识地蹙起了眉头,「那个女人的儿子不也是学生吗,你今日可在考场见到那女人送考了?」
那女人是谁,是指洛娘吗?
墨雅望沉吟须臾:「她的儿子应该是明年才考吧,殿下突然问起这个作什么?」
第123章 霸凌
墨雅望觉得奇怪,下意识地望向萧遇安的时候,却见他一手轻挑起车帘,无声的用手指了指某个方向。
顺着萧遇安的视线看了过去,墨雅望目光一顿。
——是洛娘。
墨雅望和萧遇安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盯上了那道步履匆匆从糕点铺出来的身影。
启明城最有名的糕点铺,队排长龙,糕点飘香数里。
「青嵩最馋这栗子糕了。」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这一包栗子糕的洛娘脸上洋溢着笑,她脚步飞快,怀揣着刚出炉的糕点,生怕到书院就凉了。
洛娘一心想早些见到洛青嵩,以致于她全然没有发觉,身后不远处一辆马车正不疾不徐地跟着她,始终保持这一段距离。
「去你妈的,你跟那个贱女人都是一路货色!」
「你这种低贱的庶民,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书院为了给学子们一个静心温书地环境,要么远离闹市建在深山,要么地处繁华的地段,便会特地在书院两旁多建几个小巷子,以隔杂音。
第90页
洛娘站在夕阳的余晖里,停在了那个巷口,鬼使神差的循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呆呆的远远的看着巷子里发生的一切。
她的身后行人寥寥,有两个人伫立在那儿遥望着这一切。
她的身前,是巷子的深处,也是光难以照明的地方。
身披绮罗锦衣的贵公子被一众家僕簇拥着,使唤着书童,「死东西,还愣着干什么,小爷早就瞧他那男生女相的脸不爽了,往脸上踹啊!」
是墨重霄,是从科考考场出来之后就在书院旁边蹲点的墨重霄。
洛青嵩被一群家丁摁得死死的,硬生生挨下了书童好几脚。
他气极反笑,呸了一口瘀血出来,斜眼瞧着墨重霄:「怎么,是考得不好,知道自己这辈子都考不上了,所以又来拿我撒气了?」
那含笑的眼神轻蔑中夹杂着怨恨,唯独没有丝毫的惧意。
这笑容太熟悉了,跟今天墨雅望那个贱人看他的眼神如出一辙!
「滚开!」墨重霄一脚踹开了书童,亲自站到了洛青嵩的跟前。
「犯贱是吧?笑什么,我问你在笑什么?」墨重霄揪起洛青嵩的领子,目眦欲裂地瞪着他,面色狰狞到近乎扭曲。
有那么一瞬间,眼前这个小白脸,在墨重霄的视野里和墨雅望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可他越是这样,洛青嵩就笑得越是畅快,反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被我说中了?科举改制了,你这种三流水准的富公子,这辈子都考不中……唔呃!」
「我他妈让你笑!」
高高举起的拳头,一拳又一拳地挥下,如雨点般砸在洛青嵩地身上脸上。
「我让你笑!贱种,笑,继续笑啊!墨雅望那个嫡出的瞧不起我,连你也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你配吗?配吗,啊!」
小心翼翼被揣在怀里的栗子糕失重般的跌落在地,满眼呆滞的洛娘看着已经被堵在墙角打得说不出话来的洛青嵩,红着眼睛跑了过去:「别打了,我求求你别打了!」
第124章 请殿下替我出面
洛娘冲出去的身影被家丁拦下的那一刻,在不远处驻足观望了许久的墨雅望脚步动了。
可她刚要上前,却又转而收了步子,看向了萧遇安:「烦请殿下替我出面。」
萧遇安微微愣了一愣,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确定?」
她不是一向喜欢亲力亲为,不想依靠他的吗?
「殿下再不去,我怕是就要损失洛娘这一得力干将了。」墨雅望面色凝重,想挤出一抹轻松的笑意,却怎么也扯不出来,「请殿下务必要将人完好无损的带回来,我在马车上恭候殿下。」
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巷子里的一切其实都是看不真切的,但她隐约听得见。
那闷在喉咙里却又抑制不住的痛苦的挨打声,一如曾几何时的她所发出的,那时的她多么希望有个人能从天而降来救救自己,把她拉出那令人窒息又痛苦的窄巷。
可她的人生不是神话,神仙也不存在于她的世界里。
似乎自从重生之后,她总是能在旁人的身上找见自己当初的影子,或者说她热衷于这么做。墨雅望看着萧遇安抬步过去的背影,不由得有些自嘲地笑了。
这件事情倘若由她来出面,墨重霄定然会猜忌她和洛青嵩之间的关系。然后趁她不在的时候,变本加厉的霸凌洛青嵩。她救得了洛青嵩一次,却没有办法时时刻刻都待在洛青嵩的身边充当保镖。
「墨大公子,大公子您行行好,是我没教导好青嵩,他才口不择言惹恼了您,您行行好放他这一马,他明年也要参加科考的啊!」
洛娘死命地挣脱开了家丁的束缚,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洛青嵩跟前护住了他。
墨重霄微顿的动作让她仿佛看见了希望。
她扑通一声跪下了,不住地给墨重霄磕着头,声泪泣下的哀求道:「大公子,您高抬贵手,婢子回去一定好好教训青嵩,一定好好……啊!」
「臭婊子,挡什么道!」
墨重霄直接一脚踹在了洛娘的额头上,把人踹翻在地,末了,他又冲着家丁们发难,「一群饭桶废物,国公府养你们干什么的,连个女人都拦不住吗!」
被踹得后脑勺磕在了巷墙上的洛娘有些神志不清了,她下意识地一摸,摸得了一手的血。
被家丁再一次拖行的时候,洛娘看着角落里已经晕死过去的洛青嵩,模煳不清的意识骤然清醒了许多:「大公子,婢子求求您了……」
「哦本公子知道你要说什么,他明年也要科考是吧?」
墨重霄玩心上来了,看着狼狈不堪的洛娘疯狂地点着头,眼里还燃起了希冀的光,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顽劣的弧度,「可是怎么办啊,这个贱种方才还咒我考不上呢。」
玉冠之上横玉簪,这是启明城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一贯的打扮。
墨重霄取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走到洛青嵩身边蹲下,拿着簪子在他握笔的右手处比划着名,「你说巧不巧,本公子今天戴的是个金簪子,这一簪子下去,他洛青嵩的手该不会就废了,就再也没法儿写字握笔了吧。」
第125章 墨大公子真是好兴致
「啊,不会吧?」墨重霄看着哭到失声的洛娘,笑了,「这洛青嵩白得跟个小娘们儿似的,不会身子也跟个小娘们儿一样脆弱,刺一下就废了吧?」
第91页
眼瞅着那锋利的簪子被墨重霄高高举起,洛娘只觉得眼前一黑,眼前天旋地转她也顾不得了,疯了一样的死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那些个家僕。
洛娘已经哭到嘶哑,说不出话来了。
巷子深处是光的阴影处,她此刻被摁跪在地上,多么希望有个人能来救救她,救救她的青嵩,是谁都好,是谁都行。
「墨大公子真是好兴致。」
一道清冽如三月春风的声音在巷子里奏响,听在洛娘的耳中,如同天籁。
可是洛娘撑不住了,后脑勺失血过多,强撑着一直到现在的她晕晕乎乎的倒下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洛娘只依稀瞥见了那一抹绣着暗纹的墨色的衣袂。
高举过顶的金簪子僵滞在了半空中。
墨重霄不想去理会来人是谁,洛娘和洛青嵩都已经晕死了过去,失去玩心的他直接重重地刺向了洛青嵩的右手手腕!
千钧一髮之际,萧遇安脚尖挑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子,用了巧劲儿踢了出去!
「嘶啊!」
石子虽小,砸在手腕处却是钻心的疼痛,墨重霄手中持着的那寓意着「金榜题名」的金簪,失重的掉落在地上。
萧遇安微微眯起眼,居高临下地睨着捂着手腕直抽气的墨重霄,声线微冷:「墨大公子好大的威风,见了本王竟也不知道行礼?」
墨重霄疼得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却被他很好的隐藏住了。
「参见王爷。」到底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父亲都不敢得罪的人物,墨重霄就算想要甩脸子也得掂量个几分。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想要捡起金簪,却发现自己的那只左手全然麻痹了,压根就抬不起来使不上劲儿。
「萧七,把他们带出去。」萧遇安挥了挥手,萧七和萧五便将晕死不省人事的母子两个,小心翼翼地抬出了这不见天日的小巷子。
墨重霄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想拦却又没法儿拦,一如他带来的那些见风使舵的家僕们。
「王爷怎么这么巧来了这儿?这个洛青嵩……是王爷的朋友?」墨重霄笑着试探地问,却给人一种虚伪的狞笑之感。
洛青嵩不可能是萧遇安的友人,倘若他真的和萧遇安有什么关系,早在前几次挨打挨得鼻青脸肿的时候,他就会来找萧遇安给他出头了!
那是什么关系呢……
墨重霄眸色晦暗,这洛娘还有几分徐娘半老的风韵,莫非,这个女人是萧遇安的外室?不对不对,年岁对不上。
或者说,洛娘是萧遇安父亲的外室?这个洛青嵩表面上是个穷酸书生,实则是萧遇安流落在外的私生兄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勉强可以解释得通,为何萧遇安会这么巧又这么及时的出现在这里了。
「本王若是不来,又怎会撞见墨国公无时不刻不在向人夸耀的儿子,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第126章 贼喊捉贼
对于墨重霄这种货色,萧遇安是连个假笑都懒得费力挤出来给他,「霸凌同门,以势压人,这些,墨国公可知道?」
墨重霄宽大袖袍下的拳头硬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能露出任何慌张和心虚的神色。
他骤然跪地,义正言辞的说道:「王爷有所不知,这洛青嵩手脚不干净,整日里偷窃我的银钱财物,我才……」
「证据?」萧遇安打断了他。
「王爷明鑑,墨某所言句句属实!这洛青嵩最开始仗着他母亲是墨家衣坊里的肱骨匠人,便跟我套近乎几次三番找我借钱。然后拿这些钱去赌坊,到后来我不肯借给他,他便开始明目张胆的行窃!我方才那么做,也实是无奈之举啊!」
这笃定的语气,这令人动容声情并茂的一番控诉,近乎要让萧遇安拊掌称赞,墨重霄这是把他老子的圆滑应变学了个十成十啊!
借钱赌钱偷钱,洛青嵩若真是如此,还能穿着那洗得发白的粗布衫,还能以一根木簪子作全身上下唯一的饰物?
「噢,是吗?」萧遇安上前几步,锦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恰好踩在了墨重霄右手的手背上。
听着跪在下首的墨重霄的一声闷哼,萧遇安又加重了几分力道,重重地碾了又碾,「那这个洛青嵩还真是……该死啊。」
墨重霄脸顷刻间憋得青紫,他左手拽着自己右手的手腕往回拉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都抽不回来:「王爷,您的脚……」
「墨大公子日后还是不要再跟这种人来往了,免得身上也沾染了些不良嗜好,白费了墨国公的栽培和心血啊。」
萧遇安故意把语速放得极慢极慢,仿佛就是在折磨墨重霄一般。
一只手发麻到毫无知觉,另一只手疼痛感传导到了四肢百骸。
不过短短的几息时间,满头大汗的墨重霄却觉得似乎有几个世纪那般的漫长。
瞧见墨重霄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萧遇安不屑的哼笑了一声,大发慈悲的抬了脚:「近来霍乱刚消停些,墨大公子如非必要,还是少出府门。萧七,把他送回去,跟墨国公好好说说,让大公子呆在府中静心休养,安心等着科举放榜。」
「是。」把人抬上马车之后去而復返的萧七,走到了墨重霄的身侧,他语气恭敬,却压根没拿正眼看墨重霄,「墨公子,请。」
萧遇安这是变相的把他禁足在国公府里了,可他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得罪过萧遇安,还是说是因为父亲最近在朝中和摄政王不怎么融洽。所以他才被摄政王捏住错处狠狠磋磨一番,只为给父亲一个警告?
第92页
墨重霄面色狰狞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右手,他抬起眸子,恨恨地盯着萧遇安远去的背影,袖下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夕日欲颓。
萧遇安一上马车,视线便凝滞在了墨雅望身上,更确切的来说,是墨雅望怀里抱着的某两个人身上。
萧遇安不爽的啧了一声,「让他们躺你怀里干什么?」
只见不算狭窄的马车之内,墨雅望一手托着洛娘的前额,腿上还躺了个浑身是伤的洛青嵩。
「他们身上有伤。」墨雅望言简意赅。
马车行驶起来摇摇晃晃的,把他们两个伤者就那样平躺放着。万一磕到了碰到了加剧伤口就是罪过了。
第127章 京郊私宅
「把他给本王。」
萧遇安默了片刻,一把将躺在她腿上的洛青嵩拉拽了过来,而后,语气不善得冲着外面道,「萧五,你去驾车,去京郊私宅。」
京郊私宅?莫不是他们初见那晚萧遇安带她去的地方?
墨雅望略不认同:「去你的私宅做什么,不应该去找最近的一间医馆吗?」
「将军夫人还真是目下无尘啊,竟然觉得这个点还有医馆开着门。」萧遇安语气略带讽刺,他抬着洛青嵩后颈的手颇有些酸,说话间他便又换了另一只手。
墨雅望悻悻地闭了嘴。
是,她再怎么不济再怎么被欺辱也是墨国公的女儿,自小被养在国公府的高门大院里足不出户,自然不晓得这民生作息,只在书中读得「农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浅显道理。
京郊官道旁的潺潺清溪里,沉鳞竞跃。
可是京郊少有人烟,更遑论现在这个点。
私宅隐匿在京郊林间,屋前种了一丛丛翠竹,四季常青。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花草点缀了。
宅子的门扉是半掩着的,墨雅望跳下马车,只轻轻一推,那木门便「嘎吱」一声缓缓开了。
晚风萧瑟,吹得木门嘎吱作响,暮色又给这座宅子平添了几分荒凉。
是有点子诡异在里头的。
「殿下确定是这里?」墨雅望不禁回过头来,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了萧遇安。
后者把两个伤者让萧五萧七抬进去之后,便也抬步率先进去了,只扔下一句话:「进去吧。」
墨雅望心底不可否认的有些发憷,犹豫须臾,却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萧遇安的身后。
私宅前院,参天古树耸立在屋阁旁。
那是一颗千年梧桐,此时的梧桐叶青黄相接,迎风不落。
墨雅望一踏过门槛,定睛一看,就瞧见有个男子醉卧在梧桐树下喝酒。
走近一看,是个身着紫衣的少年。
原本冠玉的发此时散下,却不显凌乱,反而给人无拘束的恣意感。穿着一身骚包的紫衣,却又不显老,面如冠玉,眉眼细长而不显狭仄。
萧遇安堪堪走近,一股子酒气便扑面而来。
萧遇安顿步,余光瞥见身后的墨雅望掩住了鼻子,他又扫过了一眼这地儿。
盘根错节的树根旁,散乱着好几个见了底的酒罈子,某个醉得不省人事的酒鬼,怀里还抱着一罈子快见了底的酒。
啧!
萧遇安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没有犹豫直接上前给了男人一脚:「起来。」
「嗷嗷!你还真踹啊!」
在锦靴就要触碰到自己腰间的前一刻,紫衣少年应激地弹站了起来,捂着压根没被碰到的腰腹处,面色痛苦,「不就喝了你几罈子酒中仙吗,至于一上来就动脚吗?」
不就几罈子?萧遇安深唿吸,这酒中仙可是有价无市,他说得怎么就跟个米酒一样?
「诶,你怎么出了趟门,还带回来了个小娘子?」
当紫衣少年的目光无意一扫,落到了萧遇安身侧站着的墨雅望身上之时,他眼神惊奇,仿佛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可以啊,亏我之前还怕你是个断袖对我有想法呢!」
第128章 鬼医圣手孟听风
他拍了拍萧遇安的左肩,选择性地忽略掉了萧遇安的黑脸,眼巴巴地凑到了墨雅望的身前,好奇地瞪大着眼睛打量着她。
这小娘子生得真水灵。
他的眼神并无恶意敌意,甚至黑白分明不带任何令人反感牴触的意味,只隐隐有几分惊嘆。
可墨雅望还是被这样赤裸裸大咧咧的视线盯得颇不自在,她有意无意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萧遇安眉心跳了跳,横跨一步护在了墨雅望身前,直直地迎上紫衣少年冒犯的视线,他冷声问道:「看够了吗?」
「哟哟哟,还护犊子上了。」
紫衣少年阴阳怪气地打趣。
可在发现他说完这句话后,气氛并不轻松甚至略带沉闷的时候,他又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玩笑可不能随便开,这小娘子大概是觉得被冒犯到了。
他当即收了玩世不恭的那副样子,清了清嗓子,拱手正色地赔礼道,「抱歉啊,在下没有唐突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能降伏他萧遇安这颗铁树的女子是什么样的。嘿嘿!如今一见,我倒觉得他还有些配不上你呢。」
少年郎本意是诚心诚意地道歉,奈何管不住嘴,说着说着就又吊儿郎当的调侃起来。
「我与殿下并非是夫妻。」墨雅望总算是开了金口。
「啊?」紫衣少年懵了,他盯着墨雅望的髮髻瞧了又瞧,是代表着已出阁的妇人髻没错啊。
第93页
「普通朋友罢了。」墨雅望说这话时,瞧了萧遇安一眼,「还未曾请教阁下姓名。」
一问到身份,紫衣少年就来劲儿了,直接抛下了手中一直抱着的酒罈,嘿嘿笑说:「江湖风云两大神医,夫人一定有所耳闻吧?」
尚不等墨雅望开口回答,他又无缝衔接地昂首自我介绍,「在下不才,忝列其中,孟听风是也。」
孟听风嘴上说着「在下不才」,那昂首挺胸的小模样,却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就是那大名鼎鼎的鬼医圣手一般。
墨雅望微笑颔首,算作尴尬的回应。
萧遇安见两个人眉来眼去,互动颇多,忍无可忍地把孟听风推进了屋内:「帮本王治两个人,人已经给你送到屋里去了。」
孟听风不满,朝着反方向推搡着:「干什么干什么,你让小爷治小爷就治吗,啊?那小爷多没面子!江湖上一大堆人求着小爷呢,想让小爷出诊的人可都排到了楼兰……」
「你喝光了本王十六坛酒中仙。」萧遇安面无表情的一句话,成功堵死了孟听风的滔滔不绝。
孟听风神色一僵,梗着脖子:「我那是!」
「十六坛。」萧遇安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还有几分想笑。
孟听风不说话了,满脸怨气地闭了嘴。
当房屋的木门被满脸苦大仇深的孟听风「砰」地一声关上,墨雅望和萧遇安总算是觉得耳根清静了许多,面上不约而同都舒了一口气。
「萧九,把树下这些酒罈清理干净。」萧遇安吩咐道。
「是。」
「没想到殿下这般无趣死板的人,还能交到这样的友人。」墨雅望若有所思。
看来萧遇安人脉很广嘛,朝廷上腹背受敌这么多年依旧能够靠着能力手腕和党羽屹立不倒,背后支持者拥护者无数,连在江湖上也有可用之能者。
「怎么,你是觉得本王配不上,还是觉得他高攀了?」萧遇安说话时,目光忽然凝滞在了墨雅望的肩头。
只见她那肩头处的衣裳,有星星点点的斑斑血迹,现下已然干涸得发紫了。
萧遇安瞳孔微微一缩。
「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扒开那衣襟去探探伤口。
「诶诶,别!」
墨雅望吓得赶忙捂紧了自己的衣领子,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她语速极快且极为精简的解释着,生怕她就此被扒了衣裳,「这血迹不是我的,是洛娘的。」
第129章 有劳殿下费心
回想当时,墨雅望用手小心翼翼地托着洛娘的前额头,洛娘后脑勺止不住地汩汩冒血,顺着她的手腕手臂滑落,直滴到了她肩头处。
萧遇安后知后觉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很是失礼,讪然的收回手去。
他盯着那处怎么看怎么碍眼的血渍,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萧七,去端盆水来。」
萧遇安引着墨雅望在院落中的石桌落座,桌上不可避免的残留着些酒渍。
「石桌浸酒香,情谊如佳酿,歷久弥深万年长啊。」墨雅望调侃道。
「听风为人一向如此,你莫见怪,也别拿他笑话本王。他并非是浪得虚名之辈,前段时日的霍乱便是他解决的。」
盛着清水的铜盆被萧七呈上来,萧遇安示意萧七把铜盆放在石桌上。
而后,萧遇安拉过墨雅望的手。
「殿下这是做什么?」墨雅望被握住手那一刻,浑身上下一个激灵。
她第一时间就想要把胳膊抽回来,却被萧遇安不由分说的摁住了,「这血迹留在身上,你不嫌脏?」
说着,萧遇安动作轻柔地将她的衣袖拉了上去。
只见得墨雅望大半个小臂上,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上都是不规则的干涸血迹,手腕处尤甚。
萧遇安拿起沾了水又拧得半干的锦帕,轻轻地替她擦着手臂上的血迹。
他擦拭得极为仔细,外加萧遇安本就生得一幅赛潘安的好容貌,这平日里含情更似无情的双眸里此时此刻写满了认真,神情之专注仿佛在擦拭着一件世间无二的稀世珍宝,搞得墨雅望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看哪里了。
她可真怕自己鬼迷日眼的就被男色给迷了去。
萧遇安见她眼神飘忽,便加快了速度,三下五除二地擦干净了她的胳膊。
几乎是在萧遇安放下锦帕的同一瞬间,墨雅望便如触电一般「嗖」地一下抽回了手,而后极为诚恳、一脸正色地道了一句谢:「有劳殿下费心了。」
萧遇安凝视着她,抿了抿唇。
他心知她是在有意避嫌,便又不作声了。
屋内。
裱着水墨江山图的那面墙上,刚施针完的孟听风双手抱胸斜倚着墙,百无聊赖地盯着头顶的水墨画发呆,静静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不对啊,那女子后脑勺受伤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他可以理解,但这个男子不应该啊。
虽略有些瘦弱营养不良,但胜在年轻力壮,这个男的时候也该醒过来了啊。
孟听风嘴里头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半截狗尾巴草,越想越想不明白。
「唔……」
床榻上的洛青嵩突然动了一动,发出了一声闷哼。
孟听风一喜。
与此同时,房屋的门也被人从外面推了开。
墨雅望和萧遇安并肩而立走了进来,相对缄默地走到了床榻前。
第94页
「敢问孟神医,他们何时才能醒过来?」
意识模煳的洛青嵩,隐约听见一道清丽悦耳的女声。
「那女子只怕得休养上十天半个月,好在无性命之忧。至于这个男的,喏,他这不是已经醒了么。」
第130章 黑白无常
当三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榻上洛青嵩的身上时,堪堪醒过来的洛青嵩费力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然而,一睁开眼,躺在床榻上的这个高度让他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床榻前站着的二人的衣袂。
一黑一白,如同鬼魅。
他意识不清,眼前也朦朦胧胧,嘴里含混不清地嗫嚅着什么:「是……黑白无常吗?」
他隐约泛着苦涩,脸上想扯出笑却是无力为之。
他死了啊……这世道真可笑。
墨重霄那样的人享尽荣华富贵,一世无虞。
而他什么也没有做错,甚至什么也没有做,便无端的引来他人的霸凌,最后含恨死于这样的人之手,一番事业也没立成,甚至没能等到科考那一天,他便含冤而死来了这地府,见到了黑白两个无常。
了无生念的洛青嵩心中满是不甘,却还是阖上了眼眸。
他头这么一转,竟然又晕睡了过去!
「诶诶,别睡啊!你他爷爷的还没死呢!」
孟听风嘴里的狗尾巴草掉落在地,他急得鞋都来不及趿上,就赶紧上前察看洛青嵩的情况。
洛青嵩裸露的上半身,还有他没拔出的银针。
鬼医圣手一手银针,活人肉死白骨,可孟听风再如何厉害,也拯救不了没有求生意志的病患。
他边翻开洛青嵩的眼皮察看着,边对墨雅望和萧遇安两个人连连啧声道,「你们好端端的进来做什么,都把他吓晕了!去去去,都给我出去!出去!」
遭了孟听风嫌弃的墨雅望和萧遇安两个人,沉默而且自卑愧疚的离开了。
门「砰」地一下被孟听风关上。
被驱赶出来的萧遇安和墨雅望面面相觑。
缄默了须臾,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你这身白衣倒是和那丧幡挺搭。」
拿话刺她?
墨雅望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殿下也不赖啊,给人送考穿得一身黑。」
如果不是洛青嵩说什么黑白无常,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穿的是一黑一白。
萧遇安只道:「本王素来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是吗?我看殿下和花里胡哨的人倒是交情甚笃呢。」墨雅望小声嘀咕道。
她话中所指,自然是那花里胡哨的骚包紫衣少年孟听风。
「本王!」
在萧遇安要开口的那一刻,墨雅望紧急避险打断了他,「我开玩笑的,殿下莫要见怪。哦对了,洛娘和洛青嵩都需要休养,想来殿下的私宅也不是不能再多养两个闲人吧?」
「不如,我把洛娘带回去,洛青嵩就交由殿下了?」
墨雅望这话暗含试探。
她也不是养不起这俩人,只是她身份敏感。要是连带着洛青嵩一同带回去的话,陈立晟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思来想去,她就只能拜託凌江影把洛青嵩收留在镇国将军府了,可她私心里是不希望凌姨替她劳心费神的。
「放心,就算本王不乐意收留他,孟听风在治好他之前,也绝对不会放他走的。」
萧遇安跟孟听风好歹打交道了几年,这脾性他还是摸得一清二楚的,「对了,替考之事你调查得如何了?」
说到当年的替考,墨雅望沉吟了须臾,面色略显得凝重,「实在是时隔久远,我只查到墨震云当年的科考的的确确有猫腻,舞弊事宜十有八九是当时的主考官跟他里应外合做的。」
第131章 陈将军的母亲
而那个主考官,至今仍然是今日之科举主考,任翰林大学士一职。
只不过他年事已高,等再过个两三年大概就要告老还乡了。
一旦这个人离了朝堂,当年的事要调查起来,就更为棘手了。
「不过殿下放心,我一个人尚且应付得过来。」
墨雅望似乎洞悉了萧遇安接下来要说什么话,抢先一步开口道,「天色已晚,我不便久留,先行离开,殿下也不必相送了。」
这一次,萧遇安凝视着身边的她许久,过了半晌,才轻声道了一句:「好。」
墨雅望带着尚且昏迷不醒的洛娘上了归府的马车,恰在这时候,至浅急匆匆地又进了来。
「小姐,陆轻柔被保释出来了。」至浅说着,眼睛偷瞄着墨雅望的眼色,似乎有些担忧。
墨雅望眉头狠狠一皱:「被保释了?墨震云做的?」
「不,听闻是陆丞相进宫面圣,出面求情,皇上才网开一面的。」
「知道了,下去吧。」墨雅望满目冷意。
至浅出去之后,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她凝视着车窗外,眼底一片冰凉。
她早该猜到墨震云会求到陆家去的。
只是没想到陆丞相手伸的这么长,竟然真能一声不响地就把陆轻柔放了出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筹码,才会让小皇帝甚至都不过问萧遇安,就擅自贸然放人呢?
墨雅望勾唇冷笑,无意识地揪紧揉捏着车帘的锦缎。
陆轻柔若一辈子老死在天牢中,她还能大发慈悲留陆轻柔一条贱命,让其苟活着。
第95页
可惜啊,墨震云替其选择了后者。
墨雅望眸色一厉,如今陆轻柔离开了天牢之狱。那她,也只好换个地府炼狱让她进去了!
马车一在将军府门前停下,府门前便不似寻常冷清,迎面出来了个老妇人。
「哎哟哟,这回总归是咱们晟儿的夫人回来了吧?」
墨雅望下车的脚步一定。
只见那老妇人衣着富贵,珠钗满头,一看就价值不菲。
可这副扮相落在她身上并不显矜贵,反而俗气至极。
脂粉遮不住皱纹和发黄的肌肤,脖子和脸是全然不同的两个色儿,伸出来的手指甲里满是黑泥,手背手指上还都是皱巴巴的纹。
这一看就是长期干农活干粗活的女子。
「不愧是我家晟儿娶回来的,果真是肤白貌美啊,瞧这屁股翘的,将来肯定能给晟儿生一堆的大胖儿子出来!」
老妇人热情过度地迎了上来,甚至在说话的时候,还用手拍了拍墨雅望的翘臀。
这粗俗的用词和不知轻重的冒犯举动,让墨雅望往后避开了一步:「你是?」
将军府新来的管家连忙上前赔笑着解释:「夫人,这是将军的母亲哪。」
因着天灾,陈立晟远在偏僻村庄的双亲也过活不下去了,只好千里迢迢来这启明城投奔来了。
墨雅望面色不虞:「陈立晟的母亲?」
她记起来了,陈立晟在功成名就之后始终没有把父母接过来,是怕她这个即将过门的高贵千金还有梦中情人陆宸之嫌弃,最主要的其实还是怕旁人笑话。
第132章 婆母
因为陈立晟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不懂得那么多的礼数,甚至话音都带着蹩脚的地域方言腔调。
墨雅望尚未消化完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老妇人任氏瞧见了她身后至浅抱着的人时,顿时就嚷嚷叫了起来:「怎么回事,这老妪是从哪来的?」
墨雅望顺着看了过去,发现她手指指着的人是洛娘。
「我们将军府没有这么老的丫鬟吧?穿得破破烂烂的乞货,去去去,别到我们将军府这儿来讨晦气!」
任氏这语气,就像是驱赶丧家之犬一般嫌弃,满眼瞧不起和轻视。
洛娘此刻衣衫褴褛,衣不蔽体,胳膊和小腿因着衣衫撕破而暴露在空气中。
脸上以及外露的肌肤上还带着青青紫紫的伤痕和干涸得发紫的血迹,髮丝打理过已算是整洁,可发上无任何钗饰。
在模煳的夜幕里,乍眼一瞧过去,确乎是像个上门讨饭的乞丐。
墨雅望深唿吸一口气:「婆母……」
「哎呀儿媳,这乞货该不会是你带回来的吧?你一整天出门在外,大晚上才归家,居然带了个这么样的人回来!?」
任氏一惊一乍的,「使不得,使不得啊!我将军府岂能容得这种破落户,快快快,把这个乞丐给我丢出去,别脏了将军府的地儿!」
「管家,把老夫人带回去!」墨雅望眉心突突直跳。
等到管家把叫嚷不止的任氏连推带求地拉回去之后,墨雅望对着至浅道,「至浅,劳烦你派人再回私宅一趟,把洛娘也带回去。」
「这……小姐,您不用因为任氏而妥协什么,这种人她就是欺软怕硬。」至浅愤愤不平。
明明这任氏自己也是底层庶民出身,却还是如此捧高踩低的做派。
「没事,你就直接跟萧遇安说,说我这边临时出了点儿状况,洛娘还是得交给他照顾了。」
墨雅望现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若是萧遇安不愿意,你再把洛娘带回来,跟我说一声就好。」
若萧遇安真的不愿意,她也不强求,到时候她再想办法就是了。
现在,优先解决眼前这个远道而归的「婆母」。
「小姐,至浅想留下来陪着小姐,洛娘这边,至浅另外让其他妹妹去送可以吗?」
至浅担心墨雅望会在这任氏的身上讨不到好。
毕竟在天启国,一旦女子出嫁,便相当于是婆家买回来的人了。
孝之一字压在头顶,儿媳妇得任劳任怨处处都被公婆拿捏着,就算挨了打也不得说半句公婆的不是。
「都行。」墨雅望心里沉甸甸的。
她一踏进了将军府的门槛,去而復返的管家便又笑着将她请入了大殿,说是什么老夫人有请。
大殿内。
任氏坐在高位用料上等的金丝楠木椅上,背嵴挺得过度笔直,坐姿远观上去却显得僵硬不雅。
她大抵是第一次坐这么高的凳子,颇有些不习惯。
「儿媳啊,你说咱们婆媳之间头一次见面,你是不是该把这落下的敬茶给我补上啊?」任氏开口,木着脸似乎是想摆出一幅威严的婆母样儿。
话音落下,管家便呈上一盏倒好了的茶水,低眉顺眼地呈到了墨雅望的跟前。
这是要立威是吧?墨雅望深唿吸一口气。
第133章 婆媳难处
她从下人手中端过滚烫的茶水,稳稳地拿在自己手心中,随即对其鞠躬。
「婆母请喝茶。」
墨雅望自诩自己的态度和礼仪已经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任氏依旧没给什么好脸色,看见她这般,也只是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
倒是生得腰细臀肥,一副狐狸精的勾人样子。
第96页
也赖不得儿子放着她的好侄女不要,转头不顾她这个做母亲的意愿应了圣上的赐婚圣旨了。
她那时远在村里,压根管不了这些,只能从书信中得知自己儿子大婚的事儿。
可现在,呵!
任母伸出手,在手指即将触碰到时,故意一挥,碰洒了茶盏。
「小姐小心!」
至浅瞳孔微微一缩,行动快于大脑的一把将墨雅望捞进了自己怀里,避开了那溅碎的茶盏。
得亏至浅自从进大殿的那一刻起便保持着高度警惕,至浅心里早就骂了任氏千百回了。
就连摄政王萧遇安都得顾着凌大将军给她家小姐几分薄面,这任氏凭什么!
杯盏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倒了出来,还在地上丝丝冒着热气。
墨雅望刚才险些被烫到了手,还好至浅出手拉着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启明城娇滴滴的金枝玉叶这么矫情,居然连一盏茶都端不住?」任氏故意发难,脸色铁青。
她本以为墨雅望会伏低做小,然后成功给了个下马威的她,就顺势让墨雅望好好学学规矩,好好学学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完美的农家妇。
不要以为攀上了她家晟儿、做了将军夫人,就能一辈子做个米虫了,她们陈家的媳妇儿可不能是个吃白饭的懒东西!
可是她错了,错得离谱。
看着飞溅的到处都是的琉璃碎片,墨雅望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干脆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尘,冷着脸起身。
「婆母。」她还称唿任氏为一声婆母,只不过,已经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了。
还没人敢骑到自己的头上。
「你若是我有意见,不妨直接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她嵴樑挺得很直,说这话的时候抑扬顿挫,一字一句都像是砸到了人的心坎里。
说完这话以后,墨雅望干脆起身不敬茶了,将剩下的茶杯也一併放在了桌子上,面上一片冷意。
任氏被气得遭不住,眼珠子瞪得浑圆,气愤不已,「不像话!简直太不像话了,有你这么对待婆母的吗?亏我听说你还是国公府出来的大家闺秀,女德女训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任氏原本就对墨雅望印象极差,没想到她们第一次见面墨雅望就敢对自己甩脸子了。
若是她今日忍下了,这以后将军府还有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怎么了,这是在吵什么?」
得了消息的陈立晟这时候姗姗来迟。
他就知道得出事儿,他娘打小就喜欢管东管西的,从不许任何人忤逆她。
如今遇上墨雅望这个不善茬儿,那可不就是针尖对麦芒吗?
任氏唾沫横飞:「晟儿,你看看你娶回来的好媳妇!谁家儿媳妇出嫁后还抛头露面的?这么晚才回府不说,连敬个茶都端不稳茶盏,你瞧瞧你瞧瞧,你这是娶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第134章 娶了个什么东西
娶了个什么东西?这是半点不把她当人看,半点尊重都没有啊。
当初陈立晟给出的聘礼,满打满算都只有她嫁妆的一半呢,这任氏凭什么觉得她就是他们陈家买回来的所有物了?
凭着天启国「孝顺公婆方为贤妻」的礼法吗?
墨雅望抱胸,好整以暇地笑了,居然道:「是啊,你娘说得多对,陈立晟,不如你我就此和离吧?或者你将军府要点面子,算作你休了我也行。」
眼看着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水火不容,陈立晟脸色并不好看。
他破天荒的出言替墨雅望解围道:「雅望没有不敬的意思。如果母亲实在不满意,我替她向您敬茶。」
可不能因为自家母亲的任性,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势力。
陈立晟说着,竟真从一旁接过杯盏替墨雅望敬茶。
这一举动让一旁的墨雅望有些没想到,微微发愣的瞬间,陈立晟已经捏着茶杯,站到了她的面前。
「好,好啊!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是吧?」
茶杯都已经到了面前,任氏脸色依旧难看,迟迟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是心中越发咽不下这口气,「娘看你就是被这个狐媚子给迷了去,谁家千金大小姐长这么个狐狸精样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勾栏里出来的妓子呢!」
刚才墨雅望那一出确实将自己气到了。若是不好好给她个教训,日后只会连自己在将军府的威严也树立不住。
墨雅望内心也多少有些不耐烦,轻轻皱起眉头,见她给台阶不下,冷声警告道:「任氏,你搞搞清楚,我才是这个将军府的当家主母。」
她的语气暗含警告。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声音微微下沉,冷然带着一股压力,让人内心忍不住犯憷。
她这么做都是已经给了任氏极大的面子了。
丝丝的寒气冒了出来,任氏站在原地,忍不住打了个个冷战。
「娘,都这么晚了,赶紧的回房睡吧,啊。」陈立晟实在是不想再让任氏丢人现眼了,好声好气地哄劝道。
任氏咬牙切齿,心中仿佛有团郁结迟迟消散不去。
虽然这是初见,但她对于墨雅望的怨恨由来已久。
任氏本想把自己表亲侄女安排给陈立晟,按照陈立晟的身份地位,日后必定也是飞黄腾达,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谁知道墨雅望忽然在中间横叉一脚,请圣上赐婚,打乱自己全盘计划。
第97页
但是现在……
「儿媳妇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跟这你素未谋面,也不会故意挑你的错不是?」任氏讪笑。
她还是有些憷墨雅望的。
不仅是因为其身份和背后的娘家势力,还因为她与生俱来自带的一股狠劲,不像是个好拿捏的主儿。
连漂亮话都不会说,至浅翻了个白眼。得,这又在故意阴阳怪气她家小姐呢。
亏得至浅之前还想着,夫君嘛只要合她家小姐心意就好。但现在要她说,她可觉得萧遇安比陈立晟好多了,至少没有像任氏这样的极品婆母。
子夜落下帷幕,今晚註定是将军府某些人的不眠之夜。
可初升的太阳不会因为人的失眠而迟来。
第135章 清溪嬷嬷
翌日。
墨雅望直接就没去按例给婆母请安敬茶,美滋滋地待在自己寝殿里用早膳。
「小姐,辛姨娘的信。」
当墨雅望接过信的一瞬间,她的第一反应是担忧,她的眉头轻蹙,将信打开。
信上寥寥几语,却让墨雅望面色骤变。
墨国公近来常常梦魇,夜半惊醒乱挥四肢说着胡话,似有隐疾。
大夫人陆轻柔把年岁已高、在庄子养老的清溪嬷嬷却强行召了回来。
清溪嬷嬷?
墨雅望将信合上,她目光看向远处,「确实该回去一趟了。」
她前世可从未听闻墨震云有什么隐疾,唯一的可能,就是吃那个长生不老的丹药吃出了毛病。
可陆轻柔把清溪嬷嬷召回去,一定是奔着她来的。
这清溪嬷嬷奶大了两代人,既是她生母的乳娘,也是她的乳娘,打小看着她长大的。
只是后来清溪嬷嬷操劳过度伤了身子骨,在她年幼时便被母亲送去了庄子颐养天年了,后来没多久,她生母就难产而死了。
已经踏上了去往国公府马车的墨雅望眸色微深,好个陆轻柔,动不了她,便打起了她身边人的主意。
「小姐,还有一件事。」至浅突然支支吾吾起来,「任氏昨儿夜里进了一堆、一堆舞姬安置在后院,说是……为将军府开枝散叶。」
墨雅望眉头几不可察一皱,这任氏是故意给她添堵是吧?
「颜夫人今天一大早就借着请安的名头,在大殿里跟任氏闹起来了。」至浅又道。
「你去吩咐管家,把那些舞姬送到陈立晟父亲的寝殿里去,陈立晟他老子应该还没死吧?那就让他老来享享福。」墨雅望冷声道。
墨惜颜以怎样的方式反抗她不管,她现在只想好好让这个任氏乖乖听话,给她消停点,安安分分地住在将军府里,乖乖的等着陈立晟倒台、篡位被揭发的那一天被满门抄斩。
初晨的寒意将散未散。
晴了好些天之后,雨季又至,昭示着夏尽秋来。
墨雅望推开国公府正厅的门,一路无人敢拦她。
她看到身体佝偻的清溪嬷嬷跪在地上,身体正在打颤。甚至在清溪嬷嬷晕死过去后,一旁得令的下人还试图用盐水去泼醒她。
墨雅望的声音寒冷,像是夹杂了揉碎的寒冰,「看来国公府还是我不在的时候更热闹一点啊,陆轻柔,你在干什么?」
陆轻柔对她的突然到来似乎也有一瞬间的诧异。
旋即,她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去,「怎么?我身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惩罚不听话的下人,你也要管一管?」
墨雅望上前一步将清溪嬷嬷搀扶起来,交给了至浅托着。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墨雅望脚步很轻地朝陆轻柔走去。
她勐地一伸手,拽住陆轻柔的衣领子,「我倒想问问你,清溪嬷嬷怎么不听话了?」
「瞧你这粗鲁的样子,压根不似你生母那般知书达礼。」陆轻柔冷哼一声,抬眼看着她,「清溪嬷嬷顶撞主母,这不该罚?」
就在墨雅望要说什么的时候,一道威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够了,整日吵吵闹闹窝里斗的,成何体统!」
第136章 国公府不欢迎你
陆轻柔身体虚弱地咳嗽了几声,楚楚可怜的说道,「老爷,刚才雅望的话属实是说重了,妾身并非是故意而为之,只是这清溪嬷嬷有些事情确实做错了。」
「哟,父亲来了?」
墨雅望扬起了无害的笑意,松开了揪着陆轻柔衣领的手,「我此番来不为别的,只为带清溪嬷嬷走,你不会有意见的,对吧?」
墨震云当然有意见,他近来因为墨雅望多了不少的麻烦事儿,对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儿早没了一星半点的怜爱之情:「你岂能因为一个贱婢如此待你的母亲,你简直!」
「如果我没猜错,墨重霄现在也在府上吧?」
墨雅望直接不留情面地打断了他,眯眼歪头笑着,「你若是真想让我多在国公府留一会儿,我指不定会无聊到去看望一下我的好兄长呢。」
墨震云脸绿了。
他不希望陆轻柔再因为墨雅望受牢狱之灾,更不希望这命根子一样的独子再受到墨雅望的刺激。
他宽大袖袍遮掩下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墨震云最后愣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带着这老妪赶紧滚,以后没事儿别回来,国公府不欢迎你!」
「要不要我跟你说一句谢谢?」墨雅望嬉笑,眼里却没有半分温度和笑意,「想来不必了,父女之间,何必言谢啊,我的好父亲。」
第98页
墨震云的脸色如调色盘一般精彩纷呈。
陆轻柔的脸色更是不好看,可她想着上次牢狱的教训,到底没再作妖。
两个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墨雅望大摇大摆地带着清溪嬷嬷离了国公府。
午间,醉仙楼门庭若市。
因为前阵子的天灾和霍乱,启明城中的酒楼无一不是出现了短暂的萧条期,偏生醉仙楼做出了与其他酒楼闭门歇业不一样的举动——敞开大门,广施善粥。
这样一来,一向跟醉仙楼不相上下的竞争对手聚仙阁便落了下风,民心所向,万众捧之。如今的醉仙楼,便站在了万民追捧的正中心,屹立不倒。
这不,霍乱一过,醉仙楼便聚了不少的酒客茶人,边听着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讲着坊间八卦或是神话故事,边品着新出的笋尖佳肴和美酒。
二楼雅间内。
墨雅望堪堪跨过雅间的门槛,听到推门声的洛娘,早已经按捺不住,冲着来人滑跪了下去。
这么一跪,同至浅一起托着清溪嬷嬷走进来的墨雅望懵了。
她不由得顿住了步子,看了看地上跪着的洛娘,又看了一眼正悠哉游哉自若地坐在床边的萧遇安:「你们这是?」
他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但信上可没说要给她整这么一出啊。
洛娘郑重的地磕了好几个头,边抹眼泪边止不住的哽咽着道:「谢谢夫人,血夫人和殿下救我家青嵩,婢子愿做牛做马报答二位大恩大德!」
她叩首在地,久久不起。
似乎这点子微不足道的跪谢和忠心,是一穷二白的她,唯一能够拿得出手报答他们的了。
「不用行如此大礼,快起来吧。」墨雅望看着洛娘,略有动容。
她在救洛青嵩,何尝又不是在拯救曾几何时的自己呢?
第137章 嬷嬷,您受苦了
洛娘的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白纱布,面色虽然比那一天红润了些许,但嘴唇依旧没有几分血色。
墨雅望并未耽误多久,绕过跪地的洛娘,便小心翼翼地把清溪嬷嬷放到了雅间内的贵妃椅上。
奄奄一息的清溪嬷嬷虚脱地靠着,整个人没有支撑,近乎要窝在软椅上滑下去。
墨雅望一手搀住清溪嬷嬷,一边唤至浅去叫郎中。
见墨雅望动作如此轻柔,萧遇安在唤了洛娘起身后,便问道:「这位是?」
「清溪嬷嬷,我的奶娘。」墨雅望只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却并没有解释清溪嬷嬷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她转头看向了红着两个眼圈的洛娘,「洛娘,你先早些回去吧。」
「好,夫人如有用得到婢子的地方,派人传唤一声,婢子一定马不停蹄的过去!」洛娘语气小心翼翼。
她像是怕自己话多了惹得两位恩人厌烦,便放轻了步子悄悄地退下了,临走时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墨雅望心疼地握着清溪嬷嬷粗糙的手,等待着大夫的到来。
清溪嬷嬷脸色苍白,她强逼着自己挤出一抹苍白的笑意,「小姐,你不用担心,我这身子我自己知道,不会有事的。」
墨雅望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目光暗了下来,「嬷嬷,您受苦了。」
清溪嬷嬷含泪摇头,「老身能在有生之年再见您一次,这是高兴的好事儿啊,算什么受苦呢?」
墨雅望连连点头应是。
她是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为了想法子报復她,陆轻柔居然会无耻到拿一个在庄子上安度晚年的老人开刀!
清溪嬷嬷是她生母在世时就已经去庄子上休养的,去的自然是墨家的庄子。
如今她生母仙逝多年,墨家的庄子自然是归陆轻柔这个新的当家主母掌管,要调回一个庄子上的老嬷嬷,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可问题在于,陆轻柔是如何知晓清溪嬷嬷是她的乳娘的呢?
明明清溪嬷嬷在入庄子两年后,陆轻柔才带着只比她小一岁的墨惜颜登堂入室的啊。
泪眼略模煳了视线,墨雅望抬袖擦了一擦,视野之中却出现了一张薄薄的宣纸。
墨雅望思绪中断。
她下意识地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和萧遇安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这是什么?」
「无双衣坊打算出的新品成衣设计稿,洛娘让本王转交给你的。」萧遇安道。
墨雅望蹙眉,接过纸张粗略地扫了一眼:「她方才为何不自己拿给我?」
「她以为天衣坊是本王和你合资的,硬是要让本王过目。」萧遇安顺带将解药也一併给了墨雅望一颗。
墨雅望现下并没有什么心情去看这个设计版式,她擦干净眼泪,扫了一眼图纸便将其塞入了袖中:「洛青嵩怎么样了?」
「并无大碍,人现在还在私宅,再过个两天就可以回书院了。」提起洛青嵩这个少年,萧遇安便没来由地脑子里浮现了那天墨雅望走后,他在私宅看见的一切。
洛青嵩那清瘦的身躯上遍布着大小不一的伤疤,最为吓人的是他手上红肿的冻疮。
那种冻疮分明只需要涂抹药膏,很快就能好。按理来说,是洛青嵩全身上下最轻最好解决的一处伤口。只不过是看着颇有些狰狞可怖罢了。
可孟听风仔细看了之后却说,这冻疮似乎是反反覆覆復发的。
第138章 何以见得
也就是说,他这情况涂抹药膏之后就又被冻伤了,应该是长时间刻意把手放在冰雪里,如此反覆,再好的药膏也没什么用,只能慢慢养了。
第99页
如果不是洛青嵩,只怕萧遇安这辈子都不知道,原来冬天手冻伤了不止会发红髮僵,还会生出又疼又痒、青青紫紫会开裂的冻疮。
清溪嬷嬷看着二人自然流畅如老友一般的交谈,欲言又止半天,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开口问什么。
没一会儿,至浅就带着眼睛蒙着布条的大夫来了。
当大夫把完脉之后,墨雅望神色紧张,大夫徐徐道,「无碍,这位夫人之前久病缠身,如今有罚跪,身体有些吃不消而已。按照此药方抓药,调理几日,便能痊癒。」
「多谢。」
墨雅望悬着的心缓缓放下来。
「小姐,想当年您还是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奶娃娃。如今一眨眼,小姐您都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这么多年的习惯,清溪嬷嬷还是很难改口,「啊不对,该叫夫人了。」
墨雅望虽有触动,却并不想在萧遇安面前跟清溪嬷嬷叙这些私话,她忙转移话题:「嬷嬷,我去让酒楼后厨给您做一些补汤来。」
至浅一愣:「小姐,这种小事还是奴婢来吧。」
「不用了,我亲自去,你跟着郎中去拿药。」补汤这种要入口的东西,墨雅望还是亲自把关的好。更何况她也要跟后厨交涉一下最近醉仙楼新出的菜品。
「是。」至浅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比较怪。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雅间内陷入了片刻的沉寂。
清溪嬷嬷慈爱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萧遇安的身上,一幅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您便是雅望的夫君了吧?请恕老身身子不适,无法给您行礼。」
夫君?何以见得?
萧遇安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嘴上说的却是:「嬷嬷好眼力,您是如何看出来我二人是夫妻的?」
「这还不简单吗?老婆子我啊,毕竟都是快半截入土的人儿了,眼光老辣得很。」
清溪嬷嬷开怀地笑了,说话声音虽然虚弱,语气却很坚定,「我看得出来,雅望心中有你。」
「您……这又是何以见得?」萧遇安几番语塞,认真地求解。
真的有他吗?那墨雅望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欲擒故纵?他怎么觉得不像呢?
清溪嬷嬷垂眼看着他,「雅望的性子从小便爱憎分明,若她心中没有你半分位置,定是不会将我引荐给您的。」
一定是十足的信任,墨雅望才会放心的让萧遇安和她见面,互相认识对方。
而且她听说,她家小望在成婚前就向这位夫君求爱,做出了许多惊天动地的感人事迹。
虽然这种大胆追爱的行为,放在女子的身上过于奔放,一向为天启所不齿。
但是她想,雅望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他,才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小雅望一直都是很害羞腼腆淑女的。
雅间内传来的隐约可闻的谈话声,让端着补汤、刚想要推门而入的墨雅望停下了步子。
第139章 或许命中注定
清溪嬷嬷嘆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做着最后的交代,「我境况愈下,也有预感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雅望这孩子从小就犟得很,认定的事儿如何也拉不回头,您是她的夫君,是要同她共度余生的人,烦请您往后多包容她些……」
清溪嬷嬷的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感觉喉间一股血腥,血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
萧遇安瞳孔微微一缩,他掏出怀中的手绢擦拭着她嘴边的血迹,「您情绪稳定些,别激动……」
「嬷嬷!」墨雅望听到吐血声的那一剎那,便推开了房门。
当她看到嬷嬷嘴边的血迹时,她的眼睛微微瞪圆,前世的记忆如同洪水般包裹着她。
前世,陆轻柔厌恶墨雅望,想尽一切法子来捧杀墨雅望,而清溪嬷嬷是她第一个下毒手的人。只不过和这一世不一样的是,前世陆轻柔早早地就让清溪嬷嬷暴毙在了庄子里。
墨雅望渐渐意识到,这些事情仍然在发生,她重活一世,有些事或许会有不同的轨迹,结局却依旧很难改变。
她或许……
註定要失去某些东西。
「怎么回事,大夫不是说并无大碍吗?」
墨雅望匆匆地将补汤搁置在了桌案上,慌忙地又朝着外头来往的店小二急急道,「小二,再去把方才那个郎中叫过来!」
「慢着,寻常郎中医术有限,估计把人再叫回来也诊不出来什么。」
萧遇安眉头紧皱,还不忘安抚着她,「稍安勿躁,本王让孟听风过来。」
说罢,他侧头冲着萧七道,「萧七,把孟听风拎过来,速去速回。」
「是。」
萧七「嗖」地一下就没了影儿。
墨雅望看着清溪嬷嬷惨白的脸色,心急如焚:「不然两个一起叫,嬷嬷可等不了那么久……」
只店小二下个楼的功夫,萧七便带着孟听风回来了,俩人还比醉仙楼一楼的郎中来得要快。
不然怎么说萧家死士个个顶尖呢,这效率没得话讲。
被萧七拎着衣领子从窗户飞进来的孟听风面如菜色。等萧七落地撒了手之后,孟听风这才感觉脖子上箍着的紧束感好了许多。
「噗咳咳!」
他不知怎的被口水呛到了,跪坐在地捂着喉咙咳嗽了好几声,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着,「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一句话都不说就把我揪过来了,萧七,你简直就是粪桶上蹦跶!过分至极!」
第100页
萧遇安挑了挑眉,看来这傢伙的俚语说得还挺顺熘的嘛,不过……
他余光扫了一眼面色写满担忧的墨雅望,没有废话:「喊你过来是让你治人的,孟大神医,现在到你大显身手一展雄风的时候了。」
说着,萧遇安侧身让开了道,露出了身后把清溪嬷嬷搀扶到椅子上的墨雅望。
孟听风一抬头,这才注意到在场还有其他的人。
为了保持自己的一贯潇洒风度,他迅速地站了起来,挺直了背嵴。仿佛方才狼狈地喘着气儿缓了半天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治!」
他轻哼一声,自诩风流地甩了甩自己额畔垂下的那一缕碎发,没好气的道,「谁求医是你这个态度,小爷我活了这么久还真没见过!」
第140章 脉相微细欲绝
墨雅望没搭理他,而是由着后一步到来的郎中再次给清溪嬷嬷诊脉。可是那位郎中捏了半晌的脉,仍旧把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毛病。
郎中缓缓地摇了摇头:「夫人,这脉象确实没任何问题,吐血估计也是……大限将至,恕老夫无能为力。」
「你放屁!」
孟听风眉头一皱,不乐意了,「学医不精就回去好好练练再出来混,怎么为了捞钱还出来害人呢?这老妇人分明是中了毒!」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孟听风的身上。
萧遇安直接把孟听风拽过去,用胳膊肘暗暗用力地捅了捅孟听风的腰窝子:「叫什么老妇人,不会叫就别乱叫,这是雅望的乳母,放尊重点。」
「哟哟哟,这是雅望的乳母!」背对着他们三人,孟听风阴阳怪气地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听听这叫得多亲密哟。」
萧遇安一噎,他刚想怼回去,就听得身后的郎中说道:「小公子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也不知公子师从何人,学医多久,敢在这里对老夫这从医半生的人指指点点说老夫学医不精!」
医术这门道,一般来说是年纪越大,道行越深,越有威望受人敬重。
孟听风转过身去,却见三个人都面色难看。
墨雅望抬手拦住了欲跟孟听风起争执的郎中,直接快刀斩乱麻让店小二把郎中送回去。
而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孟听风的身上:「中的是什么毒?你可知道这毒怎么解?」
孟听风抱胸,吹着口哨哼着小调不理人。
萧遇安似乎早就料到了这厮会有如此反应,幽幽地在他耳畔提醒道:「十六坛酒中仙。」
孟听风无语住了:「哎烦死了烦死了,喝你点酒得被你念叨一辈子!」
他嘴上不耐烦,脸上不耐烦,却是口嫌体正直地快步走了过去,俯下身来细细观察着清溪嬷嬷的舌苔、眼白、唇周。
一旁的墨雅望不由得有些忐忑紧张,「如何,可能解?」
孟听风仔细端量着清溪嬷嬷,摇了摇头,「从面相上来看,这位老妪中毒已深,已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萧遇安无语凝噎。
叫什么老妪,更难听了,亏得刚才他叫得还是老妇人呢!孟听风这小子绝对是故意这么叫的!
墨雅望现在心焦得根本就顾不上理会这些称唿上的不敬了:「你的意思是,能治,但很难根治?」
孟听风将手放在清溪嬷嬷的手腕之上,他垂下眼帘,似乎是在思考怎么说会更委婉,「这位老妪脉象微细欲绝……」
他的话戛然而止,墨雅望还想问什么,却被萧遇安拉住了手,手心传递来的温度仿佛是无声的安抚。
孟听风学着一般的医馆郎中,摇头晃脑故弄玄虚地徐徐道,「正常人的脉象,一息四至谓之缓,一息七至谓之疾,而她的脉象一息两至都未有。」
这句话一字一句都砸在墨雅望心上。
她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她缓住唿吸,语气中隐隐带着哀求,「你是鬼医圣手,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第141章 何必以生死作玩笑话
「这个毒有些复杂,」孟听风把着脉,不断地嘆着气,「办法肯定是有的,下毒的人手中肯定有解药。」
下毒之人!
这句话提醒了墨雅望,她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陆轻柔的身影。
「哈哈,骗你的!」
在厢房内的气氛一度低迷到了极点的时候,孟听风突然朗声大笑起来。
看着面色晦暗灰败、微微低垂着头的墨雅望,他禁不住捧腹大笑起来,「怎么样,被我骗到了吧?哈哈哈不妨告诉你,这世间就没有什么毒是小爷我解不了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他说着,快速地伸手点了清溪嬷嬷的几处穴道,袖中随身携带的银针也插入穴道之中。
只一瞬间,清溪嬷嬷的唿吸便平稳了下来,脸色也慢慢地开始有了红润血色。
孟听风看了看萧遇安,又看了看墨雅望,颇带恶趣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不好笑吗?你们怎么不笑啊,这个反应好没意思……」
「不好笑。」
微低着头的墨雅望陡然抬头,直直地盯着孟听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沉重道,「一点都不好笑。」
气氛在一瞬间陷入死寂。
孟听风愣住了。
那双直直逼视着他的眼睛无疑是好看的,可她的眼眶里氤氲着泪,眼尾泛着微微的红。怎么说呢,孟听风觉得这双哭红的眼睛就像是他在草原上救下的一只小兔子一样。
第101页
好吧不是救下的,是他捉了烤来吃的。
他打小就生得好看,又是孟家少庄主,江湖里面少有女子敢如此直视他。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失神,仿佛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般,迷失在一双这样美的眼睛里。
孟听风如鲠在喉,看着明显因为他的玩笑而真的伤心的墨雅望,他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子负罪感。
可对于安慰姑娘的话术,他一向是不拿手的:「你、不是,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你别哭啊……」
他手足无措,竟然连说话都开始打结巴了。
「我没哭!」墨雅望吸了吸鼻子,声音冷了下来,「你听不出来我是在告诉你,我讨厌你开这种没有边际的玩笑吗!」
为什么要拿生死开玩笑呢?
孟听风摇头的那一刻她心都凉了半截,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失去了生母之后,她又要在今时今日再一次失去乳母了。
只在牙牙学语的懵懂时,对母爱浅尝辄止过的她,活了两辈子所珍视的人所珍视之物,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可就是这为数不多的重要的所爱之人,老天爷都要从她身边一一夺走。她当时甚至在想,在清溪嬷嬷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会摸着她的小脑袋瓜对她温声细语的安慰了,再也没有人像母亲一样呵护着她,照顾着她,牵挂着她了。
只这么一想,墨雅望当时就抑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萧遇安默默地递给了墨雅望手帕,示意她先把眼角挂着的那欲落不落的泪珠擦掉再说话。
墨雅望瞪了他一眼,这一眼落在后者眼里却颇觉可爱。也许吧,也许是因为生得这样一幅天赐容貌,又是女子,再有攻击性的眼神都会被视为娇嗔吧。
第142章 你们是什么关系
但是,倘若墨雅望知晓了这些男人视角里的自己是这样的,定然是心生不喜的。
孟听风背过身去,不去瞧她,只是「切」了一声:「讨厌小爷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这一个。」
可是,倘若细细听,很容易就能听得出来,他的语气明显比起方才要低落了许多。
孟听风没给墨雅望或者是萧遇安接话的机会,接着道,「中毒已深是真话,治肯定是不好治,解此毒还需要以血滴子暖玉为药引……」
他滔滔不绝之时,墨雅望陷入了沉思:「血滴子暖玉?」
她承认她孤陋寡闻了些,对于医学领域一些药引名是闻所未闻。
可萧遇安先前不是说,这孟听风是江湖医学世家孟家的少庄主吗,整个孟家庄都拿不出来的药材,定是稀世难寻的吧。
「本王知道谁有这暖玉。」萧遇安一眼洞悉了她之所想。
墨雅望眼睛一亮:「当真?」
萧遇安看着她眼中迸发出的亮光,不由得愣了愣神。
「这样,我与殿下分头行动,殿下去寻这血滴子暖玉,我去国公府一趟。」墨雅望方才就寻思着,实在是拿不出药引,她便给那下毒之人施压,这也是能有一线生机的。
总之,越快越好,清溪嬷嬷中毒至深,拖得越久就越不安全。
「好。」萧遇安应下,目送着她离开厢房。
她衣袂蹁跹如蝶扑羽翅,涟漪却在他心湖里泛开了一圈又一圈。
孟听风这厮仍然在喋喋不休,啰嗦得如个老妈子一般:「这药引嘛孟家庄是没有的,要找也得费些功夫。但是小爷方才给她施针缓解,她还可以挺个几天……诶,人、人呢!?」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再一转过头来不经意地一瞟,就瞧不见墨雅望的影儿了。
只剩一个萧遇安仍然静立在彼,听着他的神神叨叨。至于萧遇安听没听进去,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道,她大概是去找那下毒之人算帐了。」萧遇安只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方才墨雅望临走擦身而过时,还低声同他嘱咐道,请他务必照顾好清溪嬷嬷。
「好吧,现在碍事儿的人走了,这老婆婆一时半会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咱们两个呢,就来好好说道说道吧。」孟听风目瞪口呆须臾,又恢復了那吊儿郎当的欠揍模样。
萧遇安挑眉:「你想说道什么?」
是找他继续要几坛酒中仙,还是找他要医药费,抑或是告诉他孟家庄最近出了点事儿,他得离开启明城一段时间?
萧遇安在一瞬间想了许多种可能,却如何也没料到,孟听风问出的话是:「你跟那个叫墨雅望的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话音落下之后,两个人之间瀰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气氛。
萧遇安拂衣落座,兀自为自己倒了一盏茶,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按照往常,孟听风一见他沉默不言,就会识趣地尬笑着转移话题。
可是,这一次,孟听风到现在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不问出个所以然来便不肯罢休了。
第143章 登门拜访
这傢伙平日里看起来是没个正形,随性也是真随性。但认真起来还是犟得一批的,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难缠得很。
萧遇安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着桌案,斟酌着问道:「本王和她之间的关系,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重要,也不那么重要。」孟听风一屁股坐在了另一个贵妃椅上,斜靠着软软的椅子没个正形,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我就是好奇,你给她下毒是为什么。」
第102页
他身为鬼医圣手,最基本的望闻问切自然是不在话下。见到墨雅望的第一眼,他就瞧出她体内那毒性极为霸道的毒。
这毒,可是控制人心智才用得到的。
萧遇安轻轻笑道:「本王可没有满足你好奇心的义务。」
「哼!我就猜到你不会这么轻易地告诉我。」孟听风翻了个白眼,也不气馁,「告诉我呗,反正我也不像你这般居庙堂之高,告诉我又不会影响什么。」
萧遇安淡淡地啜了一口茶,缄口不言。
「喂喂不是吧,你真就这么绝情啊?好歹我也帮了你这么多事儿,既帮你解了霍乱之忧,又助你灭了柳氏满门,你就是这么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
萧遇安只悠悠道:「酒可以乱喝,事不可乱问。」
孟听风默了须臾,开口就是:「酒中仙,二十坛,给我我就不问了。」
「十五坛,多了没有。」萧遇安眉心一蹙,讨价还价。
孟听风直摆手,一副亏得不行的样子:「行吧行吧。」
萧遇安这厮不说,他就自己去弄清楚,总归他在这启明城除了萧遇安等寥寥几个友人以外无亲无故,乐得清闲,有的是时间。
孟听风思绪翻飞,脑子里到现在还是墨雅望那幅眼泪不值钱的样儿,身前坐着的萧遇安突然起身,他瞬间回神,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去哪?」
「拿血滴子暖玉。」萧遇安走过时,轻拍了拍他的左肩,「这位嬷嬷就托你照顾了。」
「切!还真把我当免费劳工了。」孟听风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了厢房内寸步不离地照看着清溪嬷嬷。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马车所过之处,人群退避。
一柱香时间后。
摄政王府的马车在府外停驻,一入眼,便是两座庄严的石狮子。大门漆黑,上边挂着烫金牌匾,一个气派的「凤」字赫然映入眼帘,门楣装潢,屋檐兽角,处处彰显着这滔天的富贵。
凤府四周,无不是钟鸣鼎食之家。
萧遇安足尖轻点下了马车,萧七早已来到府门前,礼节性地扣了扣凤府的门。
凤家的小厮将头探了出来,也不知萧七同他说了些什么,小厮见到萧遇安先是一惊,忙跪地行礼,回去通报。
不一会儿,萧遇安便被迎了进去。
凤西樵坐在正厅中央,见萧遇安款款而来,起身作揖:「微臣凤西樵见过王爷,难得王爷今日驾临凤府,微臣听府中下人说您是专程来寻微臣的,还有些诧异呢。」
萧遇安细细地打量着凤西樵,眼前的少年郎虽待他毕恭毕敬礼遇之至,如视长辈,却是与他同龄,也是方及冠不久的少年。
第144章 凤氏西樵
凤家家主虽是女子,但凤家的儿郎也能得家族蒙荫,及冠后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
而这凤西樵,便是如今朝中新官上任的一小小太医院吏目,也是凤禾生的侄子。
「许久不见。」萧遇安简短的打了个招唿,「本王此次前来,所求为血滴子暖玉,不知阁下可否忍痛割爱?」
血滴子暖玉?
凤西樵花了点时间去想,这么一回想,他手里头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个东西,是十五六岁时他在冬狩上大展身手拔得头筹,先帝赏赐给他的。
「王爷如有需要,尽管拿去。」
凤西樵在太医院当值,自然知晓这血滴子暖玉的作用。
他边吩咐下人去他的私库里把暖玉取来,边犹豫着开口道,「但作为交换,微臣能否……也向王爷讨要一样东西?」
萧遇安单挑了一叶眉:「你想要什么?」
「先帝御赐的回马枪。」凤西樵的回答很是干脆利落。
「好。」萧遇安答应得也很干脆,「回马枪稍后便会送到贵府。」
却说此时的国公府。
墨雅望的目的很明确,她直奔大夫人房间,一脚踹开房门,目光直接锁定在了正在梳发的陆轻柔身上。
替陆轻柔束髮的丫鬟一惊,见墨雅望面色遍布阴云,丫鬟吓得跪在了一边。
「清溪嬷嬷的毒是你下的吧?解药呢?」墨雅望不想废话。
「毒?那老婆子中毒了?」陆轻柔错愕地抬起眸子,听到墨雅望的问话时,那一抹错愕转化为得意。
看墨雅望这紧张的样子,那个老婆子应该是危在旦夕了吧?
死了好,死了好啊。
陆轻柔漫不经心地抬手抚摸过髮簪,语气毫无波澜,「离远点,别把我髮簪弄坏了。」
「少在那里拖时间!」墨雅望从她头上将髮簪拔了下来,狠狠摔在地上,清脆的撞击声传来,「你不说是吧?那我早晚自己搜出来!」
她一靠近,陆轻柔就跟没骨头似的瘫坐在地上,柔柔弱弱地啜泣道:「老爷,雅望不仅诬陷我给清溪嬷嬷下毒,她还不尊长辈,对我无理,我好歹也是她的继母啊,她、她怎能如此轻慢于我!」
字里行间溢满了伤心,仿佛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墨雅望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墨震云也在里间,不知何时从里间出了来,还在系腰带。
这对狗男女方才在干什么,显而易见。
「我说过的吧,国公府不欢迎你这个不孝女!」墨震云皱眉。
墨雅望冷哼一声,视他如无物,「陆轻柔,你说我诬陷你是吧?好!我给你这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从现在起,封闭国公府的府门,各个厢房逐一搜查。」
第103页
陆轻柔楚楚可怜地拽了拽国公爷的衣袖,「老爷,此事兹事体大,断然不能同意。」
墨震云说出来的话也是斩钉截铁,寸步不让,「雅望,这件事情关乎国公府的名声,你莫要耍小孩子脾气!」
墨雅望双手环胸,她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她冷笑一声,「我可没有在跟你们商量,凌家军何在!」
争执不下的时候,她这一句话话音落下,屋外头就响起了刀剑出鞘的脆声。
第145章 大闹国公府
瞬间,几批人马包围了国公府,墨雅望微掀眼帘,不出所料看到了凌氏私兵。
为首的士兵手持弯刀,跪地俯首:「我等听凭小姐差遣。」
墨雅望转身离开,她的话十分坚定,「今日国公府就是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下毒的兇手。搜!」
「墨雅望,你、你大胆!这里是国公府,岂能由得你放肆!」墨震云震怒,一吼之下,国公府的府卫纷纷抄傢伙聚集了起来,对峙在了凌家私兵跟前。
「杀。」墨雅望眼底没有丝毫温度。
下一刻,兵刃相接。
可是,生锈的铁剑哪能抵御得了日日打磨的锋利弯刃?
凌氏私兵个个精锐,比之萧氏死士也是不遑多让的。
不过数息时间,国公府的府卫死伤大半,余下的几个残兵小将拿着手中武器,压根不敢再上前轻举妄动了。
墨雅望看着面色难看到了极点的墨震云和陆轻柔,笑了:「我再说最后一次,陆轻柔,把解药交出来。」
陆轻柔身子禁不住地有些发抖,情急之下,她急中生智,朝着一旁的一个小丫鬟使了一个眼色。
丫鬟绞着手里的衣角,内心天人大战纠结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迈出了那一步。
「噗通」一声,她走了出来重重地跪下:「夫人,清溪嬷嬷的毒是奴婢下的!那老妪当初在府里时整日压榨虐打奴婢,奴婢心生怨恨,所以才……」
「是你?你确定?」
墨雅望捏住那婢女的下巴,她的目光寒冷如冰,「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这毒,到底是谁下的?」
小丫鬟颤抖着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她的眼角坠落,「是奴婢做的,事到如今也……也瞒不住了,奴婢愿意以死谢罪!」
墨雅望蹲下身来,目光与她平视,「你死了,你的父母怎么办?你那刚学会叫娘的孩子怎么办?」
她拍了拍手,便有士兵押着她的父母和儿子从府外走进来,「你要求死,我不拦你,在你死之前,我一定会让你的亲友先你一步去见阎王。来,多看几眼,这是你见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夫人且慢,刀下留人!」
清温的嗓音却难掩焦急。
墨雅望一转过身去,就瞧见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少年。
本该翩翩的白衣因他的步伐而略显凌乱,微风拂过,秋叶簌簌落下,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的肩头,落在了墨雅望身上。
他眉目清秀,温润如玉,不是陆清河还能是谁?
陆清河止步在了距离墨雅望不远处,平復着微微紊乱的唿吸:「夫人,寻到解药了。」
墨雅望微愣:「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清河莫不是真的跟陆轻柔有什么私底下的勾结?否则他不可能知道清溪嬷嬷中毒的事儿啊。
「夫人如有疑问,可以私下再问陆某。」
陆清河自然不会错过在场其他人看向他们时,异样的眼光,他只是隐晦地提醒此处不宜商谈,便真诚地凝视着她,「夫人若是相信陆某,请夫人即刻与陆某回醉仙楼。」
第146章 流言坐实
这事儿说来话长。
萧遇安寻到了血滴子暖玉,也就意味着无须再找国公府里的人要解药,更无须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奈何萧氏死士不能贸然出现在墨雅望这将军夫人身边,为了避免有心之人,萧遇安只好假借他之口传信,让墨雅望赶紧回去。
奈何他还是来得晚了。陆清河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虎视眈眈的凌氏死士,心想自己怕是很难劝动墨雅望了。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墨雅望仅仅只是沉默了须臾,便沉吟道:「好。」
她说着,微微侧身冲着身后的凌氏死士示意。
只消一个手势,凌氏死士们便悉数退下了。
这场雷声大、雨点小的闹剧,似乎以此荒唐而又潦草地收尾。
看着墨雅望同陆清河一道扬长而去的背影,国公府的下人们纷纷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坊间绯闻还没消下去呢。现如今这流言蜚语的两个主人公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在他们面前上演了这一出。
啧啧,称唿上虽说是喊得公子呀夫人呀礼貌至极,但国公府谁人不知,这嫁作将军夫人的墨二小姐狠起来那可是六亲不认。
能单凭几句话就让墨雅望见好就收,还说这墨雅望和陆清河之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真是可怜了那陈将军了。」有丫鬟颇为惋惜。毕竟陈立晟为数不多的来国公府的那几次,端的都是一副善解人意、包容髮妻的好夫君的模样。
「老爷,这次是清河出现才阻止了这场闹剧,那下一次呢?」陆轻柔面色难看,「墨雅望手里到底是哪里来的兵马,咱们国公府难道就这样任人宰割吗?!」
第104页
墨震云虽贵为国公,手中却并没有兵权,面对武将的施压,他只能忍气吞声。
可是这一次,这手握兵马的「武将」是本该对他低眉顺眼的女儿。
「这些人马肯定是凌江影给她的。」墨震云握紧了拳头。
好个凌江影!他这个小姨子还真是记仇,他当初不就是在和她姐姐大婚之日,同她敬酒时,醉意上头,冲着她说了几句失了点分寸的调侃之言吗?至于记仇到现在吗?
「莫急,我有办法。」墨震云心下算盘打得直响。凌家自诩满门忠烈,甚至一度被称为贺若皇族最忠诚的走狗,比之锦衣卫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如今,这凌家竟然养起了私兵。若是皇上知道了,摄政王知道了,太后知道了,凌江影该如何收场呢?墨震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
却说马车之上,墨雅望问道:「是萧遇安让你过来的吗?」
「是。」陆清河也不忸怩,若非萧遇安需要与墨雅望避嫌,他也就不会出现在国公府了,「陆某冒昧的问一句,夫人是在为谁求解药?是……陈将军吗?」
他明知道不可能是陈立晟,因为若中毒之人是陈立晟,萧遇安便不可能帮着寻药引。可他还是要这样问。
第147章 她的疏离
陆清河自认识墨雅望以来,墨雅望似乎始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漠模样,就连被同父异母的妹妹墨惜颜污衊、夫君陈立晟不相信她之时,她的脸上都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担心过谁,更想不出来。如果这人不是墨雅望的心上人,墨雅望还有什么理由动用暗卫去逼迫陆轻柔交出解药了。
陆清河的话问出口之后,马车内的气氛有片刻的沉寂。
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陆清河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他甚至紧张到手心都捏出了薄汗。
墨雅望并未问他为何如此发问,「是我的乳娘,清溪嬷嬷。」
墨雅望这句话的话音落下之后,陆清河明显地感受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可他来不及庆幸,下一刻,墨雅望又话锋一转,「陆公子,其实更应该避嫌的是我们俩。」
「嗯?」陆清河不解。
他心知自己与墨雅望有那么一两次的出格之举,譬如国子监小巷旁那天他脱下外裳披在她的身上,禁锢住她的腰防止她继续打人,又譬如现在和她同乘一辆马车。
可……
「夫人为何突然这么说,是……有人在夫人面前嚼舌根吗?」在墨雅望看不见的角度,陆清河的眸子划过一丝暗色。
「你……」
墨雅望腹中的那一句「你不知道?」刚想脱口,话到嘴边却硬是被她憋住了。
也对,前段时间陆清河正忙着科举考试,想来陆丞相有心压着,那些捕风捉影的污秽的流言蜚语也难以传到陆清河的耳中。
「没什么。」墨雅望想,不知道便好,陆清河若是知晓了外头如何疯传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还指不定会疏远她呢,「只是我最近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教习的事儿便往后挪一挪吧。」
不管怎样,他们俩现在处于流言地风口浪尖上,最近还是避避风头的好。
陆清河愣了。
他对她这突如其来的陌生疏离很是不适应,却还是温和地应道:「好。」
马车到了醉仙楼便缓缓的减了速,停下之时,墨雅望率先一步下了马车,而后冲着至浅道:「至浅,你且送陆公子回相府。」
「是。」至浅道。
刚欲下马车的陆清河步伐又是一顿。
他抬眸直直地看向了墨雅望,后者却偏头迴避开了他的视线。
陆清河心知这是在避他,他心中莫名有些堵得慌。
他深唿吸,微微颔首致意:「劳夫人代清河向嬷嬷道一句祝平安。」
「好。」墨雅望点头,面上心事重重,回答略显敷衍。
车帘被陆清河缓缓放下,车夫扬鞭策马,马车的车轮再一次轱辘转动起来。
「竹青。」陆清河唿吸不平,袖下的拳头微紧,「去查,查最近启明城中将军府和国公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陆轻柔跟墨雅望说了些什么,还是陈立晟又在闹什么么蛾子,她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开始跟他保持距离。
小厮竹青看着自家主子面色晦涩,欲言又止:「是。」
第148章 解毒
墨雅望作别了陆清河之后便急匆匆地上了二楼,可当她推门而入,却见厢房之内醒着的人只有一个孟听风。
「哟,你怎么回来这么慢啊?」孟听风懒懒地掀眼皮,抬眸瞅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当目光触及到仍然昏迷不醒的清溪嬷嬷时,墨雅望的心都凉了半截:「萧遇安呢?不是找到解药了吗?」
陆清河骗她??
谁知,孟听风却翻了一个白眼:「小爷又没跟你说话。」
她不是讨厌他吗,还跟他说话干嘛?
墨雅望一愣,这里醒着的除了他们两个还有第三个人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一股熟悉的清冽之香渐渐靠近,侵入鼻尖。
后来一步的萧遇安温暖的手拉起了她的一只手,将血滴子暖玉塞到了她手中,「这是药引,快去给嬷嬷戴上吧。」
「好。」墨雅望也顾不得问那么多,赶忙手忙脚乱地将暖玉佩戴到清溪嬷嬷的腰间。
第105页
「听风,药餵了吧?」萧遇安侧目。
孟听风翘着二郎腿:「废话,这还用你说。」
反正就缺这个血滴子暖玉了。
当墨雅望看到清溪嬷嬷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慢慢有了血色时,她才松了一口气:「孟神医,之前如有言语冒犯得罪之处还请见谅,谢过神医施救。」
眼瞅着墨雅望还要起身,孟听风眼疾手快地制止住了她:「诶,别别别,可别!我可受不起你这一拜!」
「听风,你今儿吃了什么,怎么每句话都阴阳怪气的。」萧遇安抬手,将孟听风扶在墨雅望胳膊上的手硬生生地掰开了。
「怎么,你第一天认识我啊?」孟听风说着,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墨雅望问道:「殿下是怎么拿到暖玉的?我只知道凤家有不少奇珍异宝,这血滴子暖玉是前些年先帝上次给凤氏一位小公子的。但我听旁人说,那位小公子喜欢这暖玉喜欢得紧,还说要当作聘礼许给未来髮妻呢。」
萧遇安依旧笑着,说出的话毫无波澜,「许是碰到了更喜欢的东西吧。」
「诶,你们俩能不能不要无视我啊?」
被当作隐形人的孟听风莫名地觉得很不爽,他抱胸道,「无视我无所谓,但某些人不是特别关心清溪嬷嬷的吗?怎么人醒了反而还瞧不见了?」
他这么拿话一刺,墨雅望和萧遇安的视线便跟着转了过去。一个落在了清溪嬷嬷的身上,另一个则直直地射向了孟听风那张贱兮兮的嘴。
「嬷嬷,您醒了!」
看着不知何时悠悠转醒的清溪嬷嬷,墨雅望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眼中带着层层晶莹泪光,「您受苦了。」
清溪嬷嬷这个年纪,合该在山清水秀的庄子上颐养天年的。却因为有着她乳娘这样一层身份,而被陆轻柔百般刁难。
「小姐莫哭,老身这不是醒了吗?」
清溪嬷嬷挤出一抹苍白的笑意,艰难而缓慢得抬起手来,擦拭去墨雅望眼角的湿润,「别哭,咱们小姐还是笑起来更好看,哭起来就不好看了,跟个小花猫似的。」
第149章 作妖不断
语气温柔中带着抚慰,仿佛如经年之前哄着尚且是婴孩的墨雅望入睡的语气。
萧遇安知道此时说这些很是煞风景,但还是不得不提醒道:「时辰不早了,嬷嬷就留在醉仙楼交给孟听风照顾吧,你该回府了。」
这么一点,墨雅望抬头看向窗外的夕阳余晖,有那么一瞬间如梦初醒的恍然。
孟听风顿时就不满了,叫嚷了起来:「诶诶诶,什么叫交给我来照顾,我都还没吱声呢你就又替我揽下了活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嬷嬷,我得回去了。」
墨雅望起了身,留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清溪嬷嬷,这才冲着萧遇安颔首,「有劳殿下了。」
日暮西山。
晚归的陈立晟刚刚踏入府中,便听到了大堂里哽咽的哭声,他将目光投了过去,任氏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她膝下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地。
许是猜到与墨雅望有关,他缓缓蹲下,嘆了一口气,「母亲,又发生了何事?」
任氏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道,「那墨雅望生性小气,为人善妒,我只是想让我们将军府早些开枝散叶,给你送去几个伶人,你若是瞧着不错便抬了做通房丫鬟。她可倒好,给我把那些人塞到了你爹的房间里去,这种小肚鸡肠的女人,我看她根本就不适合当你的正妻!」
任氏委屈的哭了起来,陈立晟站起身来,无可奈何的道:「娘啊,您就少惹点儿墨雅望,那女人发起疯来我都压制不住,她身后还有国公府和镇国将军府撑腰呢,娘,您就别给我添麻烦了好吗?」
似乎是没想到陈立晟会帮墨雅望说话,任氏伸出手指着墨雅望所在的寝殿,「你可以包容她,但我不可以!」
「她一大早上请安也不来,出去了一整天到现在都没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出去偷汉子去了呢!哪有出嫁了的女人整天出门在外,抛头露面地忙的?这没田没畜的,她又不用干农活,整天也不知道在忙个什么东西!儿啊,听娘的话,赶紧把你表妹娶进府中当贵妾,啊!」
「娘,您就消停些不行吗?」陈立晟一个头两个大。
任氏几次三番被拒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就想不通了,你表妹温婉,女红刺绣样样精通,不甩那个善妒的泼妇几条街啊!」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的陈立晟已是语塞了。
「娘,我还有公事,先回去了。」说罢,陈立晟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丝毫不理会身后的任氏如何叫喊。
「晟儿!」
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儿子因为一个女人跟自己闹了不快,任氏心中对墨雅望的憎恶又上升了,她气得直跺脚,「管家,管家呢!」
小半个时辰后。
墨雅望回来的路上顺道去了一趟舞坊,如她所料,舞演确实顺利收工,舞坊的经营又恰好赶上后霍乱时期,便又有起色了。
牌匾上将军府这三个烫金大字映入墨雅望眼帘,她刚刚踏入府门,四面八方来的下人便将她团团围住了。
第150章 可惜啊
下人们虽发憷,却还是撞着胆子上前:「夫人,得罪了!」
她狐疑的目光穿过这些人,最终落到了端坐在院落中央,正在细细品茶的任氏身上。
第106页
墨雅望一步步地走到任氏面前,她挑了挑眉,「你这个阵仗,是想做什么?」
任氏带着怒气地将茶杯放下,那瓷器撞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来人哪,给我上家法!」
墨雅望漫不经心地端起那茶杯,她轻轻嗅了嗅,目光凝滞在了杯底的糖块上。
她放下茶盏时,徐徐的道,「茶不是这样喝的,喝清茶不可加饴糖,若嫌茶涩,去喝糖水吧。」
任氏仿佛感受到自己挥出全力却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她气急败坏地吼道,「墨雅望,自从嫁入将军府以来,你不敬婆母、善妒、挑拨母子关系,该上家法!」
墨雅望微微抬眼扫过包围她的这些人,微微一笑,「这么点人就想惩罚我?看来这段时间,你对我的了解甚少。」
她拍了拍手,凌氏死士四面八方涌来,那些死士毕恭毕敬地垂着头,「主子请吩咐。」
她嘴角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寒冷,「制服这些家丁,如有反抗者,杀。」
这不知道从哪里突如其来冒出来的死士,让任氏在一瞬间乱了阵脚。
「干什么干什么,这里可是将军府!」她慌乱的喊声淹没在了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里。
当所有的家丁被悉数制服之后,墨雅望捡起地上的绳子,将任氏绑在了凳子上,「这绳子是为我准备的吧?」
「你干什么,反了天了,我可是你婆婆!」
「墨雅望,你信不信我让我家晟儿休了你!」
「管家,快!快去把晟儿叫过来,就跟他说,他再不过来他娘就要被他娶回来的恶妇给杀了!!」
管家匆匆地熘了出去,马不停蹄地去了书房报信。
墨雅望无所谓有没有去跟陈立晟通风报信,反是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任氏脸上难以掩盖的惊慌和恐惧。
她笑了,笑得美丽动人,无害至极,「真是可惜啊!这绳子我用不上了,烦请婆母跟我讲讲,用自己准备的绳子绑住自己是什么感觉,嗯?」
似乎是嫌弃任氏身上很脏,在捆绑完之后,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待在此处等待着陈立晟的到来。
没过一会儿,步履匆匆赶过来的陈立晟,大老远便听到了任氏的哀嚎声,「晟儿,晟儿!你快看看你娶回来的恶妇做的好事,看看她是如何对待婆母的!」
他微微抬眼,看到任氏被绑带凳子上时,突然感到太阳穴疼。
他甚至都能想像到全过程,十有八九是任氏去找墨雅望的麻烦。反倒被墨雅望制服,总归他了解自家娘亲,很难猜错的。
任氏挣扎着身子,大吼大叫着,「晟儿你愣在哪干什么?快过来帮我!今日她墨雅望能把我绑在此处,搞不好明日她也能如此对待你!」
第151章 杖责婆母
陈立晟嘆了一口气,「母亲,您能消停些吗?别老找雅望的麻烦。若是你闲着无聊,可以去抄写《经书》打发时间,也可以去寺庙祈祷。」
虽然他娘亲大字不识,但他可以给任氏找个教书先生啊。总之要让他娘在这将军府里有点事儿做,别整日盯着后院里的女人。
今早处理任氏跟墨惜颜之间的矛盾,就够让他头疼的了。
「晟儿!」任氏从未想过陈立晟会不站在她这边,她的眼睛微微瞪圆,眼中有了泪意。
陈立晟将目光落在墨雅望的身上,他的声音放缓,「雅望,我母亲她今日之举并非有心,我们不追究了好不好?」
「谁跟你是我们?」
墨雅望一直是有仇必报的性子,她冷哼一声,「都准备上家法了,这还不是有心的?」
任氏将头别了过去,她认命地闭上眼睛,「晟儿,如果你当时娶了你表妹,将军府就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鸡飞狗跳!」
「母亲,此事不要再提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墨雅望微微一笑,将此事记在了心中。
墨雅望故作无奈地嘆了口气,「一直以来,你对我讽刺嘲笑,挑拨我和陈立晟之间的关系,我忍气吞声,没想到却依旧惹得你心烦。既然你不想好好相处,那我也没必要再手下留情了。」
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在半空中微微一挥,那些死士捡起院落中的板子,纷纷围在任氏身侧。
墨雅望手指划过那些板子,她勾唇一笑,「在您准备打我板子的时候,从未想过,这板子会打到您身上吧。」
她蹲下身来平视任氏的眼睛,「就让您尝尝二十大板的滋味吧,我的好、婆、母。」
「墨雅望!」
在墨雅望站起身的那一刻,陈立晟拽住她的衣袖,他眼梢微红,目光透露着不忍,「雅望,虽是我母亲一直找你的麻烦,但这次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否将此事揭过?」
墨雅望静静地看着陈立晟,她的眼中飘荡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她的声音平淡,「好啊,你若是替她受了这板子,我便不追究了,如何?」
霎时间,陈立晟所有想说的话如鲠在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愣着干什么,打!」墨雅望冷眼看着任氏歇斯底里地叫嚷着、谩骂着、哭号着。
陈立晟面如菜色,却只是气愤地甩袖离开了,只给管家撂下一句:「去请大夫,备好伤药!」
他就这样扬长而去,对身后任氏的惨叫充耳不闻,只是在转过身去的那一刻,陈立晟面色极为阴鸷,眼底深处闪烁着杀意。
第107页
墨雅望此番杖责任氏,便是明摆着不把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迟早有一天,他要让墨雅望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晟儿……晟儿!!」任氏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宝贝儿子,竟然抛下自己就这么走了!
「任氏,你知道为何你的好儿子会如此偏袒我,任你磨破嘴皮子也不松口休妻吗?因为我未出阁时,给他送了无数封陈情信。」
第152章 任氏惠娣
话至此处,墨雅望走近到任氏跟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轻笑道,「你猜猜我在那些信上涂抹了什么,他才会闻了之后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你!」任氏瞳孔骤然一缩,指着墨雅望的手指都在气得发抖,「你果然给我儿灌了迷魂汤,好啊,竟然使这种下作手段争宠!」
瞧任氏这义愤填膺的模样,十有八九是信了。墨雅望无声地勾唇。
可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世上没有那种一闻就能使人失了心智的东西。如果有,那只能是蛊虫,可蛊虫不是闻闻就能种在人身上的。
二十大板全部打完,躲在暗处偷窥的至深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后院,在墨惜颜面前停下脚步,「夫人,那二十大板真真切切地打在了任氏的身上,将军往后怕是不会再宠幸墨雅望那贱人了。」
墨惜颜的眼中划过一抹得意之色,「当真如此?」
还好还好,亏得她今天还因着早上的事儿后怕,怕陈立晟因此疏远了她呢。
现在好了,跟她早上因为那些伶人同任氏发生了口角这件事儿相比起来,墨雅望殴打婆母这事儿才更是人神共愤!
儿媳怎么能对婆母不敬呢,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将军纵然是因此休了墨雅望都不为过。
至深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夫人,咱们到时候把墨雅望毒打婆母、闹得将军府家宅不宁的事儿宣扬出去,那贱人的名声绝对会变得更臭。到时候,将军就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断然不会再去亲近那小蹄子。」
——
「这个天杀的,她简直就不是个人哪!」
寝殿内,任氏趴在床榻上哀嚎不止,句句埋怨,「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把他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他倒好,半分都不念着我的好!还有他老子,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小蹄子的怀里头呢,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造孽哟!」
「老夫人息怒……」眼瞅着任氏乱动蹬脚,已然是影响到了大夫的诊治,管家不得不出声安抚。
任氏哭到一半,耳畔突然迴响起了墨雅望最后说的那一句话,「诶,你晓不晓得墨雅望那小蹄子送的情书,都被晟儿放在哪里了?」
倘若她销毁了这些个涂了脏东西的信件,晟儿还能被墨雅望迷惑吗?届时,这个小蹄子失了宠,怕是向她哭诉、讨好她这个婆母都来不及呢!
眼前仿佛呈现出墨雅望跪地哭诉道歉忏悔的一幕,任氏已然忘记了自己臀上的伤痛,内心开始洋洋得意了起来。
「这……」
管家想了想,才不确定地说道,「情书什么的是将军和夫人的私事,小的不知。但小的知道,将军若要看信,一般都会把信件放在书房里头。」
书房?任氏若有所思。
翌日,陈立晟踏着日出前往军营,墨雅望在他走后下一秒便将任氏心心念念的侄女任惠娣,从府外迎了进来。
任惠娣说话温温柔柔的,虽说皮肤略微黝黑些,但模样生的也是小家碧玉,透露着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姐姐便是……晟表哥的夫人了吧?纳妾这般重要的事儿,晟表哥怎的不在?」
第153章 立院别住
她四处张望着,大抵是以为自己被接进将军府,便是代表着自己已是将军府的妾室了。
墨雅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她指了指院落中央的石凳子,「坐下吧,你的好表哥去军营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是。」任惠娣在石凳子上坐下,她触及到墨雅望的目光时,心中咯噔一声,「姐姐,这……这不是纳妾吗?」
墨雅望将手边的妾室茶推到任惠娣面前,「是,当然是。我听闻你一直倾心陈立晟,喝了这杯茶,你便是他陈立晟的新妾了,明日本夫人便抬你入府。」
任惠娣脑海中浮现出陈立晟身披战甲的身姿,她面上的欣喜难掩,手指在茶杯上摩擦,犹豫再三最终举起了那杯茶,准备喝下去。
「不能喝!」
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穿过风声到达墨雅望耳畔,她抬起头,就见墨惜颜已经站在了任惠娣面前,将对方手边的茶杯夺了下来。
任惠娣眼睁睁地看着茶杯被夺走,就在她还未回神的时候,昨儿受了杖刑的任氏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站在了墨惜颜面前,护住了任惠娣。
「干什么,我家晟儿娶回来的怎么一个两个都是你们这样的泼皮妇?怎么,晟儿纳妾墨雅望这个正妻都同意了,你还要出来呛两声吗?!」
同为女子的任氏自然懂得如何戳人痛处,这句「正妻」那是直往墨惜颜心窝子里戳。
「呛你又怎么了!」墨惜颜将手中的妾室茶狠狠摔倒地上。
清脆的响声传来,她冷笑一声,「墨雅望对你手下留情,我可不会!一个乡里巴的农女还想跟我共侍一夫?我呸,她这种货色,连给晟哥哥擦鞋的资格都没有!」
第108页
两个人争吵不断,不想捲入这纷争的墨雅望一步步地往外走,她侧头朝着至浅吩咐了句:「至浅,收拾好细软,即日搬出将军府。」
「什、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争吵掐架声太大了,至浅一时间没听清楚墨雅望到底在说什么。
「收拾东西,离开这儿,等陈立晟晚上回府告知他一声,就说他老娘闹个没完,把我气走的。」墨雅望略微抬高了些音量。
至浅听到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便是一喜:「是。」
墨雅望之后是从管家口中得知,颜夫人与任氏争执不休,最终颜夫人退让,任惠娣还是成功地由一顶粉轿子从侧门抬进了将军府,成为了陈立晟名义上的小妾。
此外,任氏还三天两头就找藉口偷摸着去陈立晟的书房,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干些什么。陈立晟虽对她搬出将军府,在一旁的私宅小住之举颇为无奈。但是因着理亏,也只能暗中派人监视着她的私宅。
殊不知,这是墨雅望的障眼法,住在私宅里的不过是戴了易容面具的人,而她这些时日,都扎根在了醉仙楼。
醉仙楼二楼厢房内。
墨雅望浅浅地啜了一口茶:「这舞坊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开始回温,就此转手白白送给我了,殿下当真捨得?」
第154章 山寺桂花
「便当是本王给你的报酬。」萧遇安说着,将装着缓释解药的小瓷瓶推了过去。
「报酬?」墨雅望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儿,她咽下解药,却并未立即开口应下,而是问道,「殿下还需要我去做什么事情吗?」
毕竟无功不受禄。
「风颜楼一拆除,太妃便亟不可待地赶工建寺庙,口口声声以祈福为挡箭牌。但本王派人勘察过那新建寺庙选址,是个绝佳的秘密接头处。」萧遇安补充了一句,「且,太妃是楼兰古国数年前献贡来的美人。」
他的话点到即止,墨雅望却极为聪明地听懂了他隐晦的弦外之音,「殿下的意思是……陈立晟还与太妃,乃至外邦有所勾结?」
萧遇安不置可否地为自己沏了一壶茶,并不多言,只是眼神颇带了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思。
墨雅望沉吟良久,才轻声道:「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这两天陈立晟三天两头地派人来我这儿递帖子,说是过些日子寺庙竣工,他想邀我同去。」
信上腻歪地写着什么上香求子,做这第一批香客,还再三跟她保证绝对不会带上任氏和任惠娣。
萧遇安眉头一皱,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具体是哪一天?」
他派人探听过了,太妃也打算带着公主出游,途中要去一看一趟这堪堪竣工的寺庙,而日期便是……
「下月初一。」
两个人异口同声,下一刻,他们皆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一丝异样。
有那么好一会儿,包厢里只剩下他们彼此轻微的唿吸声。
「如此,我们都得去。本王会暗中派人护你周全,你且盯紧陈立晟,一有风吹草动,即刻向本王汇报。」
「好。」墨雅望凝视着自己微微泛起涟漪的盏中清茶,眸色几不可察的深了些许。
树树秋深,山山寒色。
人间九月芳菲尽,山寺菊桂始盛开。
寺庙建的虽说并不算多么气派恢宏,该有的却一个也不少,前堂后院、观赏所用之花、姻缘所求之树一个也没有落下。
「王爷,如今这寺庙刚建成,还未对外开放,姻缘树上也一根红绳都没有呢。」
陆宸之亦步亦趋地跟在萧遇安的身后,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王爷,咱们要不要系一根红绳上去?」
「不了,本王对这些不感兴趣。」萧遇安眉目冷淡。
「那……那王爷可要抽姻缘签?据说是占卜姻缘的,很准呢。」陆宸之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也丝毫不气馁。
「阿姊。」一旁的陆清河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与萧遇安熟识这么久,自然也知晓萧遇安是个怎样的人。对于情情爱爱是怎样的态度,他并非像自家父亲母亲一样,觉得女子主动一些有什么不好。
陆清河只是希望,自家阿姊能把心思放在别的男人身上。对于萧遇安这种万年都不开花的铁树,还是敬而远之得好,再如何主动也是白费力气。
第155章 姻缘签
就在陆宸之眸色黯淡之时,萧遇安却破天荒地道:「试一试也无妨。」
真的很准吗?
萧遇安的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浮现了墨雅望的容颜,他闭上眼角,心中似乎默念着他之所求所问。
可当萧遇安从小沙弥手中的抽籤筒选中一根、拿出来的时候,他第一眼就看见了签子上的「大凶」两个字。
小沙弥抽走他手中籤子的时候,他只觉得心下一悸。
大凶……
「施主,您此签……」
小沙弥的话甚至还来不及开口说完,就被萧遇安打断了,「不必解签了,本王一向不信这些命定之说。」
「真是巧了,陆小姐怎么也在这里?」
一道欣喜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三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就见陈立晟看到陆宸之的那一刻,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萧遇安瞧过去,第一眼目光就定格在了宸立晟的旁边表面上看起来相谈甚欢的太妃、墨雅望和三公主。
第109页
只是,陈立晟的目光在触及到陆宸之身旁的萧遇安和陆清河的时候,又深了一深,脸上原本还算真切的笑容顿时假了许多:「王爷和陆公子也在啊。」
「边关邻国频频骚扰挑衅,军粮短缺,陈将军竟然还有闲心带着夫人来寺庙赏玩。这般心态,属实是让本王佩服。」萧遇安语气冷漠。
只短短几句话,就让陈立晟的笑容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这下子,他是连那点子假笑都维持不下去了。
笑话,边关的军粮短缺可是有他中饱私囊的一份功劳,边关的军粮越缺,就说明他昧下的越多,他的私兵就越不缺这些补给,他心态能不好吗?
「王爷说话还真是直啊。」陈立晟走近些许,却并没有直面萧遇安提出来的问题,而是选择打哈哈以圆场。
他这一靠近,陆宸之便几不可见地蹙起了秀眉,离远了些许,那避之不及的模样像是怕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萧遇安目光掠过他,余光直直的落在了墨雅望的身上。
后者笑得开怀,似乎全然忘却了他曾经嘱咐过她的话。
一行人前前后后漫无目的地走着,赏玩着寺庙漫山的秋菊桂花,秋风虽说萧瑟,吹拂面颊却带了一股子冷香,细嗅是桂花的芬芳。
「清河,眼见科举放榜在即,阿姊祝你蟾宫折桂。」陆宸之说着,折下桂枝轻轻地放在了陆清河的手上。
「谢……」
陆清河甚至就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儿,陈立晟就挤了过来,强行没话找话聊,「陆小姐好端端的折花做什么,这花枝招展于树上,自有盛开零落,何必在花期便折落了它。」
陆清河皮笑肉不笑地把他挤了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陈将军习武,大抵是不懂这些道理的。」
陈立晟又一次被怼得语塞了,他面色说不难看是假的,陆清河这话分明不就是在嘲笑他没文化没读过书吗?
奈何对方是陆宸之的亲弟弟,他不好发作,只得赔着笑附和。
第156章 三公主贺若澜
「王爷觉得清河说的可对?」
「嗯,在理。」萧遇安敷衍的应了一声,看似目光盯着眼前的小园香径石子路出神,实则余光始终都注意着墨雅望那边。
不得不说,墨雅望还真是心大,自家夫君当着自己的面对着别的女子大献殷勤,她倒好,跟那个三公主聊得不亦乐乎。
「小望,我记得以前的你分明是明媚灿烂、阳光爱笑的啊,怎么如今长大了,反是喜欢故作老成地板着一张脸了,多不好看。你方才见到我时笑得那般好看,怎么现在又不笑了?是觉得这儿无聊吗?」
三公主贺若澜与墨雅望挨得很近,这个近乎零距离的挽手接触让萧遇安始终难以舒眉,「小望,我还是喜欢那个爱笑的你。」
墨雅望微微一愣。
三公主贺若澜是太妃所出,也是先帝膝下唯一一位公主,更是她幼年时最要好的玩伴。
彼时三公主特别爱偷熘出宫寻乐子,她呢每逢花朝节便能得见宅院外的天日,而在那一年的花朝节,她们就因着一根糖葫芦起了争执,到最后不打不相识,成为彼此的知己,倾诉衷肠,玩乐嬉闹。
只可惜后来,三公主经常偷偷熘出宫、偷跑去国公府找那庶女玩的事儿,不知道怎么的被当时还是贵妃娘娘的太妃得知了。此后,太妃便派人严加看管三公主。
后来贺若澜再难出宫,她们之间也渐渐地没了联繫。
今日墨雅望能在这里久别重逢见到贺若澜,已是很高兴了,只是听到贺若澜开口说出那句「我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爱笑的你」的时候,她竟是略微有些恍惚了。
贺若澜喜欢,她自己也喜欢。
可是那个她已经死了。
贺若澜对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她的八岁,那个明媚如风,只八岁便被盛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儿」的小姑娘。
可如今十八岁的墨雅望怔怔地听着这话,脑子里想的却是,怕是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再找回当初的自己了。
八岁的墨雅望……是什么样儿的来着?
她努力地回想,却如何也描摹不出孩提时自己曾几何时无忧无虑的轮廓。
颇有些刺骨的寒风却吹不醒人的沉思。
萧遇安将墨雅望和贺若澜的一切互动尽收眼底,他眸色微深。
听她们这对话,墨雅望和三公主早就认识了?那墨雅望和太妃之间……
「王爷在看什么?」身旁陆宸之的声音,拉回了萧遇安神游天外的思绪。
萧遇安敛眸,纤长如鸦羽的睫毛遮盖住了他眼底的晦暗:「没什么。」
虽然萧遇安嘴上说着没什么,但方才萧遇安的心不在焉,陆宸之都看在眼里。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准得可怕,她有一种诡异的直觉,萧遇安方才不是在看三公主,就是在看墨雅望。
可这两个人,一个是萧遇安辈分上的侄女。虽说萧遇安是异姓王,与贺若皇族没有血缘关系,但辈分是乱不了的。而另一个,是有夫之妇。
两相对比之下,陆宸之更偏向于后者。
第157章 出事儿了
一行人步至一处岔路便分道扬镳了,陈立晟、墨雅望和太妃三公主去了山下,而他们则上了山,往寺庙后院处探去。
「王爷,有句话臣女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陆宸之一直等到分道扬镳之后,才迟疑着开口。
第110页
「但说无妨。」萧遇安并未多想。
陆宸之深唿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挑明道:「将军夫人虽是绝色,但毕竟是有夫之妇,臣女见王爷方才几番失神,斗胆提醒王爷一句……注意分寸。」
她说这话时,语气带了些许隐晦的气愤。
陆宸之一直以为萧遇安与其他男人是不同的,不攀附,不滥情,不靡色。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什么样的男人能盯着一个有夫之妇出神呢?陆宸之不由得联想起了墨雅望曾几何时同她说过的那一句话。
——「摄政王并非是良人。」
当时陆宸之听了墨雅望这话还愤愤不平,觉得墨雅望这是听了某些风言风语之后对萧遇安产生的偏见,如今看来却别有深意。
莫非萧遇安也骚扰过墨雅望,所以墨雅望才会对她说出那番忠告?
那……是骚扰到什么程度呢?像陈立晟骚扰她那样吗?陆宸之越想越觉得难受,脸色也越来愈不好看,一张小脸变得煞白。
未曾想,萧遇安竟然也是表面君子。
「阿姊!」陆清河不知道为何陆宸之突然抽了风说出如此冒犯的话,不由得在下面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可陆宸之却视若无睹,美眸直直地逼视着萧遇安,似乎不肯放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变化。
「陆小姐所说……」
萧遇安方开口说了几个字,萧九便匆匆地赶了过来:「主子,出事了!」
「起来说话。」
萧遇安看着跪地禀报的萧九,扫了一眼身后的陆清河和陆宸之,最终选择了前者,冲着身后两个人微微颔首,「先失陪。」
待走远了一段距离,萧九才附耳在萧遇安耳畔道:「墨小姐遭遇伏击,咱们的人虽拦截住了一波,但后面还有好几波。如今刺客虽解决了,墨小姐却不见了。」
「不见了?」
萧遇安眉心狠狠一皱,抬步就往墨雅望他们去往的方向折返回去,「墨雅望不是跟三公主一道走着的吗,其他人呢?」
萧九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萧遇安的身后:「半途三公主被太妃娘娘支开了,是陈立晟把墨小姐带着走的。」
陈立晟……
萧遇安眸色微暗:「在哪遭遇伏击的?」
「属下这便带路。」
到了山麓处,萧遇安看着遍地的狼藉尸首、断肢残臂,还有干涸在枯草上和附着在泥土表面的血迹时,眉头皱的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蚊子:「增派人手,分头找,找到了来此处汇合。」
「是。」萧九应答后便朝着与萧遇安不同的方向而去。
萧遇安沿着一路杂乱无章的脚印,还有零零星星散落的小血点,一直走到了山脚林间深处。
莫非他猜错了,陈立晟同一天与太妃出游入寺庙,真的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第158章 被困冰窖
而陈立晟此番邀请墨雅望同去寺庙赏菊,并非是想藉机与太妃会面,而是想要解决掉墨雅望?
他的思绪就如同泥地上的脚印一样凌乱。
突然,萧遇安脚底下一踩空,竟直直地跌落了下去。
甬道挖得狭窄而长,仅仅只容得下一人。
可当反应过来的萧遇安抽出腰间随身佩戴的匕首,插入泥壁之中,以此缓冲坠落的冲击力的时候,他抬头向上看去。
泥壁湿滑,这个高度,他不可能上得去。
萧遇安垂眸,却见底下似乎并不是无底的隧道,反而漆黑如深渊,别有洞天。
他深唿吸,小心翼翼地滑到底端之后,果真发现了异常之处。
不同于深而幽长的甬道泥壁,底下的洞窖以砖石所铺成拱形入口,里头干燥而又寒冷。
他刚一落地,刺骨的冷意便扑面而来。
口大底小,入口呈拱形……难道是冰窖?
萧遇安可不认为有人会把密室的入口设计成拱形模样,他暗中攥紧了手中的匕首,一步一步轻到极致地往里头走去。
「砰!」
没走几步,萧遇安身后的拱形入口轰然坠下一道石门,将洞口堵得只剩一丝丝的缝隙。
身前不远处忽然传来可闻的唿吸声,萧遇安来不及去顾上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石门,却在满身戒备地转过头去的那一刻,愣住了。
阴冷而昏暗的冰窖中,他们看清了彼此的模样。
「萧遇安?」墨雅望不确定地掏出自己怀里一颗小小的夜明珠——那是她腰间配饰上缀带着的,却在此时让她依稀辨清了眼前的人。
萧遇安在看见墨雅望的那一刻,手中的匕首不动声色地拢紧了衣袖里:「你可知追杀你的是谁的人?」
他扫了一眼,见墨雅望面色红润,身上也没有大片大片的伤口和血迹,便也就此放下心来。
「还能是谁,我的好夫君咯。」墨雅望颇为自嘲地笑了笑,「本来我还指望着你的人能找到我的,现在倒好,你也被困在这里了。」
她在被追杀的途中掉落进了这个冰窖,那些杀手们便止步于此了。
她绕了一圈,大致探清楚了地形,这冰窖也不知道是谁建造的,规模还不小,他们如今待在这儿,用不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要么被冻死,要么被渴死饿死。
「无事,本王有办法。」
萧遇安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块灵玉,那玉佩也不知道是何材质的,竟然散发着隐隐的幽光。
第111页
他将玉佩握于掌心,稍微一用内力。顷刻间,灵玉便碎成了齑粉,隐然的幽光也随之渐渐黯淡了下去。
墨雅望期待的眸子在瞧见灵玉碎后半晌没有动静,慢慢地又低落了下来:「这就是你的办法?捏碎个玉佩解解压?」
不难听出她话中低迷的情绪。
「……」一句话问得萧遇安沉默了须臾,「碎玉传信,我们只需要等着孟听风来救便是。」
他捏碎此玉,同一时间双生玉佩的另一块也会顷刻粉碎,携带者便能知晓他出了事儿,可跟着指引前来施救。
第159章 指尖传递的温暖
这玩意儿可是孟家庄的法器,稀罕得很。
墨雅望一听,眼睛又亮了起来,重新燃起了希望:「那要等多久?」
「不确定。」萧遇安虽看不清墨雅望脸上的表情和眼睛里闪烁着的情绪,听语气却也听得出来。
他终是没忍心给她泼凉水,只给了一句模稜两可的答案。
「这样啊。」墨雅望的头又垂了下去。
她被困已久,期间也不是没想过挣扎着出去,可无论她怎么做都是徒劳。反而那样还会消耗她的体力,让她感受到饥渴之感。
「阿——阿嚏!!」被困许久的墨雅望此时此刻已然是手脚冰凉,四肢微微发僵了。
她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再抬头时,就见萧遇安已然信步走到了紧闭的石门处。
萧遇安靠着石门的墙根处坐了下去,见她不解地望了过来,他还冲她招了招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那模样似乎是在说「过来啊,愣着干什么」一样。
「你……坐着干什么?」墨雅望迟疑着挪动步子。
「坐着等啊,你站在里面不觉窒息胸闷么?」
冰窖越往深处,空气越是稀薄,冰块也堆积得越多,干燥而冷意更甚。在石门处等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哦。」墨雅望虽然对这种坐着等死的举动不敢苟同,此时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她略有些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还特地挑了一个离萧遇安有一定距离的位置。墨雅望刚掀起衣袍欲坐下去的时候,却不曾想,旁边的萧遇安直接伸手一捞,将她揽入怀中。
「!」墨雅望一惊,发觉自己现在已是坐在了萧遇安的怀里,她下意识地用手抵住了萧遇安的胸膛,「殿下你……不会这种生死关头还想着做那种事儿吧?!」
不会吧?别搞她心态啊。
「你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萧遇安看她这如惊弓之鸟的模样颇觉好笑,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见她挣扎个没完,萧遇安反用臂膀将她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一解披风,将貂裘披风搭盖在了她的身上,紧紧地拥抱住了她的身子,「可还冷?」
墨雅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误会对方了,在心底里默默地为自己方才丢撵的所作所为默哀了一秒。
「暖和多了,谢谢。」她别扭地撇开视线,闭上眼睛默默地感受着体温的传递。
不同于她被困在这冰窖小半个时辰之久,刚刚掉落下来的萧遇安身上很是温暖,这么被他围抱在怀中,汲取着这份暖意。仿佛自己因又冷又饿而生的那股子躁意也平静了许多。
萧遇安不说话,只是抱着她的力道又紧了些许。
温热的唿吸交织之间,寒凉的空气中隐隐生出几许暧昧的氛围。
他们就这样抱着彼此,感受着对方身体的温度,相对缄默着,有好长一段时间,整个冰窖内只余下他们两个人微微紊乱不平的唿吸声。
渐渐的,墨雅望感觉到萧遇安身体逐渐的变热,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变化。总之,硌得她极为不舒服。
第160章 推心置腹
她第一时间挪了挪身子,却又被萧遇安摁了回去。
「别动。」
不难听出萧遇安声音沙哑微暗,他唿吸粗重了许多,弱冠之年最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墨雅望又这样坐在他的怀里,他没反应才是不可能的事儿。
「你知道本王那夜为什么毫不犹豫的要了你吗?」大抵是在这冰窖里呆着,时间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让人觉得格外的漫长煎熬,萧遇安开始没话找话聊。
「为什么?」墨雅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顺着他的话象徵性的回答了一句。
可她手伸出披风时触及到凉意,冻得她禁不住身子一抖,她便又瑟缩了回去,四肢并用如八爪鱼一般扒在了萧遇安的身上,蜷缩得更厉害了。
「因为本王以为自己中的是合欢香。」
所谓合欢香,只消一丁点的剂量便能让人情慾大增。倘若在一炷香之内不与人交合的话,便会七窍流血而死,在生命和所谓的家训操守之中,他当然选择前者。
彼时,萧遇安还以为自己是被陈立晟发现了,这才中了陈离晟的暗算被下了合欢香。为了防止被陈立晟抓住把柄,他本意直接做掉墨雅望。可是国师却再三制止,他无法,只好先趁夜带着墨雅望去了自己的私宅。
萧遇安深唿吸,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其实无需细嗅,他抱她在怀的那一刻,鼻尖萦绕着的便全是独属于她的气息了。
「其实本王至今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几次三番拒绝本王。就算你真的不喜欢本王,摄政王妃这个名头,恐怕没有哪个聪明的女人会拒绝。」
第112页
又是老调重弹,墨雅望眼皮子都被冻僵了,没气力去给他翻白眼了,「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殿下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成为摄政王妃也不是我想要的,嫁给你,反而会阻碍我做我想做的事情。」
「你想要什么?」
「不告诉你。」她只字不提。
重生这种光怪陆离的事儿,倘如一旦被其他人知晓,他们必定会把她当作怪物、妖精、厉鬼来看待。
她不可能告诉萧遇安,谁都不可能。
看见她的模样,这个问题的答案萧遇安猜了个七八分,心里大概也有了底,却还是不死心地开口问她:「好,你不想说,本王便不多问。那你可有想过,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你又该何去何从呢?」
一瞬间,墨雅望噎住了。
她如鲠在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的情绪在胸腔中蔓延开来。
是啊,大仇得报、报仇雪恨之后呢,她的身体、灵魂乃至整个人生早就因为那些事情、那些人而变得残破不堪,报仇之后,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她前世一心一意想找个好郎君,把自己嫁了,然后做个贤良淑德的王妃夫人,安稳一世,平凡度日。
可是,现在呢?
现在的她似乎对美好的婚姻爱情不是那么的执着、那么的感兴趣了,它们固然令人嚮往。但美好的事物千千万,比它更为纯粹、试错成本更低的比比皆是,哪个不比它诱人?
第161章 吵
她想,自己活在世上,或许有比情爱更值得令自己去追寻的东西,是春花夏蝉秋月冬雪,是享受当下惬意充实的那种生活状态,是……她年少时理想中的自己。
「这是我的事,与殿下无关。」墨雅望沉沉的道。
不,不必想那么多,她不是一个有资格谈未来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復仇而搭上性命。纵然报仇雪恨需要赔上她的一切,她也在所不惜。
她这样充斥着仇恨伤痕累累、灵魂深处早已被折磨腐蚀得不堪至极的人,有什么未来可言呢?
还是先着眼于当下吧。
萧遇安深深地凝视着她,不说话了。
温度越来越低,哪怕两个人紧紧相拥,互相汲取着彼此的温暖,却也仍旧御不住这刺骨的寒。
「叩叩——」
石门的另一端传来轻轻地敲击声,随之而来的是孟听风大声唿唤的声音。
像是生怕隔着这一道厚厚的石门,里头的人儿听不着一般,他声音大得惊人,暗暗运了内力,「萧遇安,唿……你在里面的吧?在就吱一声,回答我,你不吭声哥们儿就当你已经死了!」
光是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便震闷得墨雅望和萧遇安耳膜生疼。
隔着这石门仿佛都能够听得见孟听风粗重可闻的喘息声,想来他是匆匆赶过来的。
「在,你小点声。」
萧遇安深深地蹙紧了眉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身温度本来就低,他眉宇间似乎凝结了冰霜一般,「吵。」
「嘿你这人!」孟听风原本还提心弔胆地,生怕自己来晚一步萧遇安就遭遇了什么不测。
毕竟他们当初交付双生玉佩的时候就早有约定过。若不到万不得已绝境之时,绝不动用这枚底牌。因为这玩意儿放在他们孟家庄也是弥足珍贵稀有的。
萧遇安手底下有那么多的死士暗卫,萧氏一族的死士可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孟听风一路上连滚带爬地赶来,心里头都在祈祷自己不要去晚了,快一点再快一点,萧遇安捏碎此玉,必定是遇到了连萧氏死士都处理不了的极为棘手的事儿。
可是现如今孟听风匆匆赶来,却只是瞧见了一堵石墙。
萧遇安这厮被困在洞穴里面也就罢了,他十万火急地赶过来气儿都还没喘匀。这般的担心就换来他萧遇安一句「吵」。
孟听风不由得气笑了,沖天的怨气溢满了他的胸腔,「好,好啊!嫌我吵是吧?萧遇安,你信不信小爷我直接转头就走,叫你在这洞穴待一辈子,最后饿死在里头!」
外头喊得慷慨激昂、义愤填膺,石门里头的人听起来却觉得这声音发闷,足见这石门有多厚。
萧遇安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小声地道了一句:「幼稚。」
「啧!你能不能少说点儿话,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墨雅望在一旁听得抓心挠肝干着急。
她说着,不轻不重地拧了拧萧遇安腰间的软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第162章 救星来了
她可不想跟萧遇安一起冻死在这昏暗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石门里头的响动,透过那么一丝丝的缝隙传到了孟听风的耳朵里头,他的大耳朵微微动了动,心里的火气在顷刻间被惊疑所取代。
奇了个怪了,他怎么听着……好像这里头还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萧遇安这兄弟该不会是想英雄救美,没曾想就连自己也深陷泥潭了吧??
孟听风不由得佝偻下了腰,耳朵紧紧地贴在了石门上:「萧遇安,吱一声啊,你该不会被小爷两三句话就气晕了过去吧?」
说罢,孟听风便屏气凝神地细细听着石门里面的动静。
只听得细细簌簌的衣物摩挲之声。
「现在倒是不称本王为殿下了?不装了,嗯?」
萧遇安轻哼一声,故意同她唱反调,在她耳畔轻声挑衅道,「本王偏要说。嘴长在本王身上,本王说与不说,你能奈本王何唔!!」
第113页
墨雅望直接用手,捂住了他那张总会说出不合时宜的话的嘴。
软软热热的手心严丝缝合地贴合着他的唇瓣,萧遇安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呆愣住了。
如此近的距离,近到萧遇安几乎可以数清楚墨雅望的眼睫毛到底有多少根。当然,萧遇安没有去数,而是怔怔地失神看着她。
也不知道是她掌心的香味儿,还是她发间的香味儿。总之就是她的味道萦绕在他的鼻尖,如何也挥之不去。
在萧遇安出神之时,墨雅望赶忙抬高音量冲着石门的另一头喊道:「孟听风,劳烦你快些,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洞穴,是冰窖,待得久了会冻死人的!」
她语气里夹杂着焦急与几分隐隐的哀求。
「冰窖?!」孟听风面色一凛,里头的果真还有个女子。不过,这女子是墨雅望也就不奇怪了。
如果是冰窖,那就是了。怪不得他听石门里头萧遇安和墨雅望说话的声音都觉得极为虚弱,原本他还以为是空气稀薄,或者说是因着这一道石门隔着所以才显得虚弱且细小,现在看来……
什么时候该闹脾气,什么时候不该闹脾气,这点子分寸孟听风还是拿捏得清楚的。
他当下语气严肃了不少,身子也直了起来:「你们离这个石门远一些,我用黑火药把这个石门炸开。」
「好,这冰窖挺深,给我们半炷香的时间就好,过了半炷香,你直接开始炸门。」
墨雅望说着,动了动许久僵着蜷缩的身子,欲从萧遇安的怀中起来。
却被萧遇安又摁了回去。
「萧遇安,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
萧遇安不说话,只是打横抱起她整个人,轻揉了揉她因许久维持着一个姿势而发僵发酸的膝盖。
他抱着她,凭藉着上乘的轻功轻轻一跃。眨眼之间,他足尖轻点便落在了距离方才石门那处数十米远的距离。
「叩叩——」
「我炸了哈!」石门外传来孟听风的敲击声,混合着含煳不清的说话声。
第163章 那就炸了它!
「砰!」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那厚重到近乎人力不可撼动的石门轰然倒塌,巨大的爆炸声刺痛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墨雅望秀眉颦起,刚刚抬起僵直的手,却发现萧遇安已经伸出了手,将她的头紧紧地摁在了他的胸膛处。
左耳紧贴着他的胸膛,耳边是萧遇安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右耳有萧遇安的手,替她挡去了诸多乱耳的噪音。
墨雅望在须臾的错愕之后,默默地伸出双手,替萧遇安捂住了耳朵。
「谢谢。」她这一声轻若未闻的道谢声,就这样湮没在了轰隆震响的爆炸声里。
黑火药炸起来的碎石头和烟尘在半空中瀰漫了好一会儿,等到空气中肉眼可见的灰烟都散去得差不多的时候,孟听风才试探性地走进去了一两步。
「你们怎么、噗咳咳!」
刚这么一张嘴巴,孟听风吸气就吸进去了好大一口的灰尘,呛得他口鼻里面充斥着一股子硝石味儿和尘土味儿。
他捂着嗓子重重地咳嗽了好几下,捂着口鼻又弓着腰走了出去。
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孟听风这次只敢站在石门外头冲着里头大声喊道:「你们怎么还不出来,被炸到了吗?啊?」
「了吗……」「啊……」
空旷而又冰寒的冰窖里面传来他的回声。
孟听风心下一惊,心想糟了。
该不会真的炸到他们了吧?
就在孟听风堪堪抬步想要进去看看情况的时候,却见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影。
灰尘飞扬模煳了视线,当扬起的尘土渐渐散去,眼前那道竖着高八尺,横着也差不多是五尺的奇怪绰绰之影,总算是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孟听风看清两个人的时候,脸上的无语将原先的担心取而代之:「先前我还问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夫人口口声声说你们是普通朋友。切,这就是你们口中说的普通朋友?」
只见石门那处,萧遇安公主抱着墨雅望,快步地走出了那片呛鼻的地儿。等到走了出来,萧遇安这才将遮盖在墨雅望面部的貂裘披风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
一旁的孟听风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拿个面帘子,啊不,拿个披风小心地跟像是在掀新娘子的盖头一样,别太可笑了,做给谁看呢!
嘶!他认识萧遇安这么久,怎么时至今日才发现萧遇安这么做作呢?
「没被呛到吧?」全然不知道孟听风心中所想的萧遇安,还在关切地询问着墨雅望的情况如何。
语气虽冷淡沉静,却字字句句暗含关心。
「嗯,没什么事儿。」墨雅望颇有些手忙脚乱地从萧遇安的身上下来,双脚稳稳地站在了地上,只是落地时因为酸软而微微有些踉跄。
身后的萧遇安细心地注意到了这一点,抬手便想要搀扶住她,却被墨雅望捂住了小臂,制止住了。
墨雅望冲着孟听风微微颔首,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多谢孟神医相救,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孟神医将我至亲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如今又救了我,倘若日后孟神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雅望必万死不辞。」
第164章 你叫雅望?
「雅望?你叫雅望?」
名字取得还真是好听,「都督阎公之雅望,棨戟遥临,宇文新州之懿范襜帷暂驻」,孟听风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这一千古名句。
第114页
但他嘴上依旧不饶人:「咳咳嗯!你搞清楚,小爷可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救萧遇安的。至于你,只不过是小爷顺手捞出来的罢了。」
只一句话,便足以让人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但墨雅望是何许人也,寥寥几次照面打下来,她心底早已摸清楚了孟听风的为人和毒舌。对于现在这里头带着软刺儿的话,她反正已经是百毒不侵了。
萧遇安瞅见墨雅望但笑不语,突然开口,指了指孟听风的脸:「听风,你脸上都是灰。」
「灰?哪里?!」孟听风忙不迭背过身去,吓得开始杂乱无章地抬手,用衣袖去擦抹自己的脸了。
素来都极为在意形象风度的孟听风,自然不会允许自己以这样灰头土脸的模样出现在外人面前,更遑论,他现在行的还是英雄救美之事。
堂堂英雄,岂能满脸尘灰呢?
奈何这儿没有镜子也没有水,否则他非得……
「等等!」孟听风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勐地一抬头,用衣袖遮着自己的脸,大步流星地朝着冰窖里头走去。
萧遇安眼疾手快地拉扯住了他:「听风,你还进去做什么?」
谁也不知道这冰窖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的机关,一切小心为上。
「既然是冰窖,里面肯定有冰块吧?我也不做什么,就是敲一块碎冰下来,等它化作水了用来洗洗脸而已。」孟听风说话时虽然始终以衣袖掩面,语气却是理直气壮。
萧遇安诡异的沉默了,最后盯着他片刻,默默地松了手,只道了一句:「快去快回。」
他知晓孟听风的性子,这傢伙决定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撞南墙不回头。更何况这事儿还事关孟听风的风度,他就算再怎么劝,孟听风肯定也不会妥协,倒不如任由他去。
等到孟听风敲了一块碎冰握在手里。从冰窖里出来时,三人用着孟听风下来时绑牢实的麻绳,一个个地艰难爬出了这狭窄幽暗而深长的洞道。
「唿,可把小爷给累着了……」
最后一个上来的孟听风,双脚一落地,整个人便直接累得仰躺在了草地上,嘴里似乎还嘀咕着什么,「还费了小爷不少黑火药。」
「回去再补偿你十坛酒中仙。」萧遇安知晓孟听风生性嗜酒,专挑他软肋拿捏。
末了,萧遇安又转头看向了墨雅望,「陈立晟为何毫无徵兆对你下杀手,你露出了什么马脚吗?」
墨雅望心知萧遇安这句话意指为何。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
倘若陈立晟真的发现她与萧遇安暗中合作,约法三章,并暗暗调查陈立晟的私兵事宜,恐怕陈立晟就不会这么淡定地邀请她来这新建的寺庙,假惺惺地再演一齣戏了。
第165章 不速之客
他大抵是……想替他母亲任氏出气吧。
她与任氏不合,甚至如今还立院别住了,这种种迹象都表明,她背后的家族势力——不管是国公府墨家还是镇国将军府凌家,都不可能为他所用。
既如此,她便成了一颗弃子,且是一颗具有潜在的隐性威胁的弃子,会伤害他的老母亲。
是以,陈立晟才会狗急跳墙,想趁机在这寺庙深山里做掉她。
「陈立晟既然想对我下手,那将军府我便不能久待了。」墨雅望沉吟须臾,「劳烦殿下回醉仙楼等着我,我先回去一趟拿清溪嬷嬷需要换洗的衣物用品,我打算把嬷嬷接到我的私宅去小住一段时间。」
「好。」萧遇安早就有派人紧紧盯着将军府,自然也对最近墨雅望搬出将军府别住的事儿了如指掌。
他目送着墨雅望快步离开,而后吩咐道:「萧七,暗中跟着,保护好她。」
为防陈立晟捲土重来再打一个措手不及。
「是。」
「哟,认识了你这么多年,我还真是没想到,堂堂摄政王也有这般怜香惜玉的一面哪。」孟听风贱兮兮地朝着萧遇安挤眉弄眼,却被后者无情地选择性忽视掉了。
墨雅望乘着马车,很快便匆匆回到了自己的私宅,经过一道林荫小路,到了私宅门口,墨雅望的脚步却又忍不住顿住。
呵。还真是有意思。
墨惜颜就带着自己的婢女站在自己的私宅门口翘首以盼,颇有不见到她的人就不走的架势。
「颜夫人,我家小姐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要不您先回去,有什么事情,下次再商讨如何?」至浅在一旁忍气吞声,好声好气地劝说着,内心情绪也颇为不悦。
墨惜颜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在这里守着不肯离开,非说要见到墨雅望的人才肯善罢甘休。
「无事,本夫人就在这里等着,她什么时候回来,本夫人便等到何时。」
换做往常,墨惜颜一定会指责至浅不懂事儿,墨雅望都已经嫁为人妇了,还称唿为小姐做什么。可是现在,墨惜颜咬死了牙,就算是迎着烈日也一定要守在这里,让一旁的婢女也跟着一起遭罪。
主僕有别,至浅一时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不甘心的作罢。
瞥见墨雅望远处驻足观望的身影,至浅表情有些惊喜。但见墨雅望脸色沉闷,面色不佳,她悻悻然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垂着头。
「小姐,您回来了?」至浅凑近了一些,自发性地靠近自己亲近的人,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瞥站在那边的不速之客。
第115页
墨惜颜就领着自己的婢女站在那里,见她手里还持着一个盘子,上面还用一块红布头盖着,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墨雅望轻轻眯了眯眼睛,看向了一旁墨惜颜的脸色,有些晦暗难辨。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才不相信墨惜颜会这么好心的找上自己,还故意迎着烈日,在这里等待许久。
至浅小声辩解道,「我已经劝过了,奈何颜夫人不听,说是要在这里等着您回来。」
第166章 墨雅望,我们合作,如何?
刚才的种种,墨雅望全都看在眼里,对此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马上又不耐烦的看着对面的墨惜颜。
墨雅望想开口赶她们走,但是忍了忍,还是憋住了。
至浅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墨惜颜死活赖着不肯走,墨雅望就好奇了,自己平时和墨惜颜的关系是个什么样儿彼此心里都跟个明镜似的,墨惜颜忽然这么殷切是几个意思?
墨雅望双手抱在胸前,冷漠的嫌弃眼皮,瞥了墨惜颜一眼,「怎么了,我的好妹妹,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现在的墨雅望心情正是不佳的时候,墨惜颜却正好撞到了自己的枪口上,让她面色不虞。
墨惜颜原本是不想来受那个气的,自己与墨雅望一向不对付。但是左思右想之后,还是不得已来求助。
「瞧姐姐这话说的,正好我这里有个精緻的小玩意儿,想来最适合姐姐了,特意送给您来瞧瞧眼。」
随后,不等墨雅望先开口说话,墨惜颜就率先抢了一步,「拿上来。」
她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说什么,只拍了拍手,吩咐自己身旁的婢女端着盘子很快走上前。
婢女掀开红布,露出了里面精緻的头面,全都是用纯金打造,整个模样看起来都相当的富丽华贵,透露着一丝贵气。
墨雅望微微挑起眉头,眼睛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惊艷是真。但她更加清晰地认知到,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能值得让墨惜颜下如此血本的,怕是只有和陈立晟有关的事儿了。
「说吧,何事求我?」墨雅望只看了一眼,便又很快的挪开目光,有些戏嚯地开口。
谁知道墨惜颜肚子里又藏着什么坏水儿呢。
「姐姐哪里的话,算不上求,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请姐姐帮忙,姐姐也看那任惠娣不顺眼吧?不如我们姐妹俩暂时放下你我先前的旧恩怨,一起齐心协力将这贱蹄子赶出将军府!」
墨惜颜说着,便又忍不住咬了咬牙。要不是受了任氏两个的窝囊气,自己何须要来向墨雅望低声下气的说话。
「怎么,陈立晟宠幸任惠娣了?」墨雅望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就像是跳樑小丑一般,在一旁冷静的开口。
她从始至终都是镇定自若的,自己与墨惜颜并不对付,自己从中能获得什么好处才最重要。
「不瞒姐姐说,那小蹄子自从入住了将军府以后,种种行径都令我心气不顺。我想着,到底姐姐与我都是国公府出来的姐妹,不如合作,联手把那个任惠娣做掉!」
墨惜颜也是个聪明的,虽然自己之前和墨雅望也有过争斗,但是她们至少还都是墨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是如今,任氏搬进来以后,发生的事情不少,她实在看不惯。但又深谙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单薄,迫于无奈之下,才来找的墨雅望。
「想让我帮你一起将任氏赶出去?」墨雅望幽幽看向她,还未等她的惊喜彻底绽放,就微微一笑,回答的很快,「不了,我很忙,没时间。」
「什么没时间,你分明是不想同我合作吧?之前的矛盾都是你欺负我,我都没有斤斤计较呢!」
第167章 抽什么风
「墨雅望!咱俩联手把任氏斗下去,总比你现在这般逃避要好吧?你看看你,身为晟哥哥的正妻,却被任氏那个不要脸的东西逼得退避出府,立院别住!我国公府可没有你这样的懦夫!」
对上墨惜颜几乎是怨恨的目光,墨雅望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样子轻松,「你们的事情和我毫无干系,你们的争斗我也不想参与,这样吧,你去找别人,东西也收回去,看谁愿意帮你就去找谁,莫要来扰我的清净。」
说完以后,她便慢慢踱步在自己的门口,悄悄让至浅打开门。
「好走,不送。」
墨雅望走到门口的时候,扬起一个大大的,灿烂的微笑。随即「砰」一声,将门关上,彻底将人隔绝在外面。
小样儿,和自己斗。
「墨雅望,你...你!」墨惜颜还没有吃过闭门羹,看着眼前轰然在自己面前关上的大门,气得直跺脚。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灰尘直往她的鼻子里面钻,呛的她连连咳嗽,眼泪都被激了出来。
听着墨惜颜在自己的门口谩骂,墨雅望的反应显得很是平淡,这不就是狗急跳墙吗?说来说去,总归都是一个样子。
全都自己的意料之中,等墨惜颜骂累了,也就差不多该歇歇了。
掐着时间,墨雅望等墨惜颜离开以后,收拾好了东西绕小道去了醉仙楼,按照自己以往的惯例,驾轻就熟的上了二楼的包厢。
没想到她刚一推开门,一双手便这么悄无声息地慢慢摸上了自己的脖颈,按着自己的动脉,触感冰冷无比。
「唔呃!」
第116页
脖颈上传来的紧收之感,让墨雅望感到了阵阵的窒息。
不消一会儿,墨雅望的面色便开始变得青紫起来,唿吸也肉眼可见地越发的艰难了。
她双眸颇带了些诧异地看着扼住自己脖子的萧遇安,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萧遇安,你、呃……疯了!」
这厮现在抽的是什么风,羊癫疯吗?
明明前不久还在冰窖里面互相依偎着取暖,还有说有笑的作别彼此,怎么再见面却如此掐她脖子,欲置她于死地!?
看着墨雅望双脚离地腾空被拎起,萧遇安盯着那无意识地张大嘴巴唿吸的红唇,似乎略动恻隐。
他咬牙,暗暗恨自己失了理智被美色所惑,紧咬着牙把那一瞬间的心软和悯慈都吞了个干净:「墨雅望,现在本王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本王不想从你嘴里听到其他多余的废话!」
「你、你不放开我……我怎么说话?」墨雅望如涸辙之鱼一般艰难地吐字。
终于,在萧遇安冷着眼眸松了手之后,墨雅望整个人背紧紧地贴着包厢的门滑落了下去,她大口大口地喘着,近乎贪婪地唿吸着争先恐后涌来的空气。
她软倒之时,却被萧遇安掐住了腰。
萧遇安死死地紧盯着她的眼睛,语气近乎是质问的道:「本王问你,你说,陈立晟藏养的私兵到底在哪?」
第168章 岌岌可危的信任
「我没告诉过你吗,在青山。」
被莫名其妙的掐脖子,又莫名其妙地噼头盖脸来了这么一通质问,墨雅望语气并算不上多好。
萧遇安冷笑一声,身如铜墙铁壁将她逼至墙角:「青山?墨雅望,你还真是好样的,陈立晟那般虐待你,你还心甘情愿替他卖命,竟为了骗取本王对你的信任,不惜在合作中出卖色相勾引本王!」
墨雅望步步往后退,直到脚后跟抵到了墙角,退无可退:「好好说话,别凑那么近!」
「怎么,跟本王亲近的每一刻是不是都让你觉得无比嫌恶,无比噁心啊?」
萧遇安一把攥住了她纤细的皓腕,眼中充斥着杀意,「本王派人去青山探潜多次,伏察数日,接连几月,压根救没有你所说的私兵!墨雅望,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骗本王!你是不是真以为你替陈立晟如此卖命,他便会多怜惜你几分了?还是说,你天真到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最开始萧五同他说一无所获时,萧遇安只以为是陈立晟藏养私兵藏得深,叫他们再搜捕,可是接连几个月下来,萧家出动了大半的死士,却始终连一根私兵的毛都没有搜出来。
山中村民淳朴正常,日出渔樵,靠山吃山,日落而息,成家立业,一派祥和。一切都没有异常!
她骗他。萧遇安再联想起来在寺庙刚刚与墨雅望她们一道人撞见的时候,墨雅望从始至终都在和三公主相谈甚欢,可三公主贺若澜是何许人也?那是太妃的亲生女儿,是有半个楼兰血脉的长公主,是潜在的与陈立晟同谋的叛党!
「我……没有骗你。」墨雅望微微一愣,当她清晰地捕捉到萧遇安眼里丝毫不加掩饰的杀意时,她心中陡然一惊。
危!
「殿下若不相信我,我可与殿下一同去青山!」墨雅望知晓自己必须要表忠心,因为萧遇安现在手中捏着她的小命。
萧遇安不说话了,只是两手握住她盈盈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放在了厢房里的贵妃榻上。
当整个厢房的气氛陷入死寂之时,墨雅望冷汗浸透了衣衫,左思右想着该如何找补。
「你是不是在想,清溪嬷嬷在哪?」萧遇安突然出声。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萧遇安就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似乎随时都能冲上来将她撕咬扯碎,这样的威胁性极强的存在,开口的每一声都让墨雅望略有心悸。
见她低头不言,萧遇安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你这般在乎那老妪,你说,在你死之前,本王让她先你一步见阎王,死在你面前,可妙?」
他虽一向喜欢快刀斩乱麻、一刀了结了敌人,却也并不排斥这种将人慢慢折磨致死的玩乐之举。
墨雅望小脸微白:「殿下不必如此威胁我……」
他知道清溪嬷嬷是她的软肋。
这世上许多人或许都不怕死,害怕的是至亲至爱之人被自己牵连,或因自己的死而感到难过愧疚。一旦有了感情羁绊,人就有了可被人拿捏的软肋。
第169章 机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墨雅望也未能免俗。
「唔!」
墨雅望突然感到胸腔处传来阵阵痛楚,最开始只是隐隐作痛,可是到后来,这痛感却愈演愈烈,演变成了钻心的疼痛。
她知道,是毒药发作了。
墨雅望忍不住佝下了腰,面色痛到近乎扭曲地捂着自己的胸腹处。只不过几息时间,她的额头上便冒出了肉眼可见的细汗:「殿下,臣妇衷心日月可鑑,还请殿下……赐解药!」
可是,任墨雅望如何痛苦难受到蜷缩呻吟,萧遇安却始终无动于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墨雅望,端的是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他们初见时的原点:「放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毒发只会让你吃点儿苦头罢了。」
第117页
「萧遇安,我可以亲自去青山,若真搜不出私兵,我以死谢罪也毫无怨言!」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力气,墨雅望蓦地伸出手,死死地揪住了萧遇安的衣角,力道之大仿若是溺水之人揪着那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不放一般,「你、你要如何……才能信我?」
萧遇安还是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儿看着她,眉宇间的冷淡似乎是在无声地欣赏着她此刻狼狈至极的模样。
墨雅望袖下拳头死死地紧握。
脑中灵光一闪,她计上心头。
墨雅望眼睛一闭,心一横,拼着最后那点子气力,勐地爬起来,趁着萧遇安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捧着萧遇安的脸便狠狠地吻了下去!
两唇柔软相接之时,萧遇安看着眼前放大的颜容,瞳孔怔愣微缩。
这算不上缠绵悱恻的吻多多少少带了点儿个人情绪的味道在里头,墨雅望吻得又凶又急。仿佛是在转移注意力发泄着自己的疼痛。
于她而言,这没有任何暧昧之感。
于萧遇安而言却并非如此。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刚开荤没多久,萧遇安这种在情事上的毛头小子,只消地一个毫无章法的亲吻,便足以轻而易举地被挑起情浴。
他唿吸微沉,眸色一黯,却是勐地推开了她。
墨雅望的背部撞击在了贵妃榻的一角,疼得她闷哼一声。可是还不等她爬起身来,下一刻,她的嘴里就被塞入了一颗药丸。
两颊被萧遇安大力地捏着,这么一抬,小小一颗的药丸便轻易地滑落入喉,墨雅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顾不得毒髮带来的疼痛了,赶忙挣脱开萧遇安的手,用手不断地抠着喉咙催吐。
「怎么,不是摇尾乞怜求本王给你解药吗?现在又不要了?」
萧遇安直接将她摁在了贵妃榻上,眼中泛着如饿狼般的幽光,「墨雅望,既然你如此无底线的引诱本王,那本王就给你这一次机会。倘若让本王发现你有任何欺骗隐瞒,别说你,你的清溪嬷嬷乃至整个国公府都得为你陪葬!」
至于镇国大将军凌江影,这样的国之良将,他不会动,也不会让她知晓墨雅望是如何死的。
醉仙楼厢房里的贵妃榻虽长却窄,只容得下一人之宽。
第170章 撕破脸皮
不知道是因为解药起效果起得太慢了,还是因为确有此事,墨雅望是真的有一种错觉,萧遇安想让她死在这贵妃榻上。
罢了,受点皮肉之苦,总比丢了小命要好。墨雅望在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刻,是如是想的。
暮色正好,秋风不燥。
此时此刻的将军府,气氛却并没有醉仙楼二楼厢房里那般的旖旎。
书房之内,将将赶走鬼鬼祟祟来书房里偷摸信件的任氏,陈立晟又听到了今天第二个坏消息:「什么?你是说墨雅望没有死,被人救出冰窖,还平安回了私宅了?」
不难听出他语气里的诧异。
「是。」回来禀报的死士跪在下首。
新建成的寺庙里头的那个冰窖,曾经是陈立晟用来藏所扣下的军中私饷的地方。
今年春夏之交因着天灾人祸,他能昧下的军粮数量锐减,凤颜楼又事故频出甚至被连根拔起了。
种种原因,他不得不把军粮挪了地方,这冰窖便空置了下来。
原本陈立晟是想着,墨雅望既然如此待他的生母,那便是心里眼里压根就没有他。
这样的女人他放在将军府的后院里头,空占着正妻的位置,却整日里只知晓让他心生烦躁,整治他的爱妾,打压他的生母。
偏生他碰也碰不得,打也打不得,她身后的势力又不能为他所用。
既毫无利用价值,那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墨雅望出点意外,突然暴毙,而后他只需要抹一把辛酸泪哭个几天,这事儿便能揭过去了。
可是现在……
「是谁救的墨雅望,凌江影吗?」陈立晟面色阴鸷了下来。
「不,是摄政王萧遇安。」死士回道。
话音落下来的一瞬间,陈立晟整个人周身的气压近乎要降到冰点,「萧、遇、安!」
又是萧遇安!
陈立晟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案上,「墨雅望这个贱妇,果然是早就跟萧遇安搞上了!」
他就说怎么这女人突然莫名其妙性情大变,对他不似从前低眉顺眼、温柔小意了。
呵!原来是真的红杏出墙,还攀上了高枝了!
「晟儿!」
书房紧闭着的木门都隔绝不了任氏铜锣般的大嗓门。毕竟这嗓门在村里头也是吼一声全村尽知的名嗓子,「晟儿,晟儿!快出来评评理啊!」
书房内的陈立晟烦不胜烦,冲着外头的下人吼道:「我娘又怎么了?」
门外传来小侍从战战兢兢的回答:「回将军的话,是……是夫人回来了,夫人和老夫人没说几句话,就又起了争执。」
夫人?墨雅望?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他正想着找墨雅望这个水性杨花贱人兴师问罪呢,这贱人就送上门来了,呵!
原本不想搭理任氏的话的陈立晟,却是在下一刻毫不犹豫地抬步,大步流星走过去,「唰」地一下打开了书房的门。
只见书房外头不远处,任氏揪着墨雅望的袖管子,不管不顾地硬是要把墨雅望往这边扯过来。
第118页
「娘,怎么了?」
第171章 谁也拦不住我
陈立晟看着在书房外互揪衣裳的两个女人,嫌恶地扫了一眼墨雅望,「这贱妇是又哪里惹得您不快了?」
「晟儿你不知道,她方才说!」
任氏后知后觉地发现陈立晟对墨雅望的称唿是贱妇,她一喜,面上的欣喜溢于言表,「晟儿你说什么,贱妇?你终于开窍了,不再袒护着这个贱人了?」
「哎哟可太好了,我的好大儿终于不再被美色迷了心窍了!」
任氏高兴得一拍大腿,还仍不忘添油加醋地告状,「晟儿,娘跟你讲,这墨雅望方才一回来就收拾东西,嘴上还说什么她那个谁七大姑八大姨的被圣上派去剿山匪,她担心就闹腾着要跟着一起去!」
墨雅望深唿吸,语气不善地道:「任氏,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儿,那是我的小姨,我凌姨乃是先帝钦赐镇国大将军,岂容得你这种人说三道四!」
她拖着满身的疲惫从醉仙楼离开之前,萧遇安便同她说了。既然她亲口答应要亲自去青山找陈立晟藏养的私兵,那便既言即践。
这不,近来刚好虎狼山那一带山匪猖獗,趁着天灾打家劫舍压榨流民百姓,甚至猖狂到敢打劫官道上运输去灾区的赈灾粮上。
小皇帝龙颜大怒,为了快刀斩乱麻,居然失去理智地杀鸡用牛刀,将镇国大将军和摄政王一同派去剿匪。
萧遇安说,剿匪途中,青山是他们行军的必经之路,墨雅望既然要践行诺言,那便一起去。至于陈立晟这边墨雅望如何处理,他一概不管。
陈立晟敏锐地察觉到墨雅望的声音微微发哑,早就身经百战的他自然知晓这暗哑是因情事所致。
他探究的视线上下打量着墨雅望,果真在墨雅望掩藏欲衣领之下的肌肤上寻到了隐约的暧昧红点!
「呸呸呸,什么劳什子镇国大将军小将军的,再牛能有我家晟儿牛吗?我儿可是打了好几次胜仗的大将军!」
任氏不知道武官职位权力大小,只知道她的儿子从一届布衣走到如今武将,地位一定是显赫非凡的。
任氏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叉着腰骂道,「等等……你个小蹄子,说谎也不打打草稿!你姨子怎么也得是个娘们儿吧,啊?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做那威勐的大将军!我呸!真是虚荣,亏我还差点儿就信了你的鬼话。我看你啊,就是想出去偷男人,才找了个这么蹩脚的藉口!」
「够了,我回来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
墨雅望直接甩开了任氏的手,她低眸瞥了一眼自己衣袖上的黑手引子,嫌恶地蹙起了眉头,「这段时间我会陪在凌姨身边,陈立晟,将军府的掌家权你的好母亲不是一直想从我手里夺走吗?现在,这权力就给她吧。」
墨雅望说罢,抬脚就往外走。
「来人哪,给本将军拦住她!」
被忽视得彻底的陈立晟怒不可遏,他怒吼一声,将军府的府卫便将她团团围住了。
身后,传来陈立晟咬牙切齿仿佛一字一句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声音,「墨雅望,你今日若是敢走出将军府的门,就永远地滚出将军府,往后都不用再回来了!」
第172章 你与本王同枕眠
这话说得可谓是非常不客气。
以往陈立晟念在墨雅望身后的凌家和墨家的势力,怎样都会对她和颜悦色装出假笑来。可是现在,陈立晟只想要她死,要她生不如死!!
墨雅望慢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斜睨了怒髮冲冠的陈立晟一眼。
那一眼漫不经心,眼中的轻慢,似乎压根就不把陈立晟放在眼里当个人来看待。
「这么懂我的心意,知道我也不想回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啊?怎么,陈立晟,要我对你说一句谢谢吗?」
她蓦然轻蔑地笑了,语气沉静而声音有力,「我今天就是要从这儿走出去,谁都不能拦我。凌家军何在!」
这是第二次,凌家军现身于将军府府内。
将军府不少的府卫早就在上一次体验过了凌家军的厉害,此时全都打退堂鼓,手里虽仍紧紧地握着刀,却无一人敢上前。
哪怕,他们眼前面对的只有十个人。
「墨雅望,你个不要脸的,像你这种正大光明地敢出去偷汉子的。要是放在我们村里,当众扒光衣服浸猪笼都不为过!」任氏气得直跺脚。
偏生她看着这些凌家军,心里又有了上一次挨板子的阴影,现下是如何也不敢上前接近墨雅望半步了。
「浸猪笼?这话你的宝贝儿子在很久之前就拿来威胁过我了,只是好可惜,对我不怎么管用呢。」
墨雅望付之一笑,转身潇洒地离开,临走时还挑衅意味十足地撂下了一句话,「这婚事是皇上赐下的,你若是不爽,去到皇上面前告我的状啊。」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在凌家军的保护下,陈立晟和任氏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墨雅望离开这里,扬长而去。
收拾好细软的墨雅望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醉仙楼。
只不过,她在打开厢房的檀木雅门后,瞧见厢房中斜倚在贵妃榻上的萧遇安的时候,第一句话却是:「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只待明日你们启程,我便能与你们一同前去。但是请殿下予我一诺,在事无定论之前,切勿动清溪嬷嬷半分。」
第119页
萧遇安支颐,侧眸望向她:「好。」
「殿下可能发誓?」墨雅望贝齿咬着下唇。
「本王既已应下,便不会食言。」
萧家一向重信义。诺不轻言,故人不负我,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
「好,我信殿下。」
墨雅望这句相信也是无奈之言,毕竟,就算萧遇安食言了,她也拿萧遇安没有半点儿法子的,「殿下今夜……是要宿在醉仙楼吗?」
她见萧遇安这个时辰了还是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便多嘴问了这么一句,想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沉默气氛。
「这醉仙楼原本就是本王的,怎么,你不欢迎?」
在启程之前,萧遇安都不会放任墨雅望离开自己的视线,谁知道这女人会不会趁机报信呢?
「那我让至浅再腾出一间侧房来,殿下就谁在主房,侧房……」
「你与本王同枕眠。」萧遇安打断了她,语气里是告知而非商量。
第173章 扯到伤口
墨雅望沉默了须臾,看着半敞着胸襟的萧遇安,她无声地嘆了口气:「好。」
都怪陈立晟这个杀千刀的,把私兵藏得那么深。否则她绝对不会在萧遇安这里遭这么老罪!
醉仙楼,更深露重的夜晚。
楼头夜半风吹断,月在浮云浅处明。
墨雅望正疼着,时不时倒吸一口冷气,身旁不容忽视的男性气息压下来,让她面色也忍不住有些烧红。
薄纱帷幕泻下来,无形之中透露出来一丝朦胧之感。
一男一女在酒楼里同榻而眠,就算是安静的不说话,唿吸之间也仿佛有什么情绪在暗暗流通。
墨雅望咬了咬牙,感觉到自己耳垂不争气的红了,逐渐蔓延到自己的脸颊,遍出一身细细密密的汗。
这里的床榻本来就狭窄,自己身子不适,勉强挪到一旁都已经极为要命。
最关键的是自己现在和萧遇安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的让她都有些面上发烫,两具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温度都急速上升。
身旁睡了这么个危险性极强的男人,她可没法儿安睡。
墨雅望轻轻抿了抿自己的下唇,用自己的胳膊撑着床榻,小心翼翼地借着力气,正欲拉开距离,却一不小心牵扯到自己下面的伤口。
她疼的「嘶」了一声。
她又在心里无数次咒骂,本来自己好端端的躺着不好,想要拉开一点距离都是徒劳。反而还作茧自缚的扯到自己的伤口,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怎么了?」
「嘶,疼疼疼。」男主只轻轻地将她的身子往这边一掰扯,她便不受控制地低声喊着,五官都皱在一起,身子立马倒下来,彻底没了动作。
男主收了手,没敢再动。
她无奈的闷哼了一声,羞的恨不得一头埋进枕头里,赌气般的不去看萧遇安:「没事……就是扯到伤口了。」
是有点子丢人的,以后再也不揽这个瓷器活了!
萧遇安扭头看某个羞愧的将自己的头埋到被褥中的鹌鹑,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情绪不明,「不过就一两个时辰而已,女子都如你一般娇气么。」
他自然知晓这伤是怎么来的。
男主拿来药,看着她依旧不动,轻轻摁上了她中衣的衣带。
「殿下这是做什么?」墨雅望反应很大,见他正撩开自己的衣服,立即反应巨大的伸手去阻止,没想到又再次扯到了自己的伤口,哼哼唧唧的又趴了下去。
「给你上药。」萧遇安见她这般抗拒,面色有些难看,嘴上嫌弃她娇气。但手上动作不停,老老实实冷着脸给她上药。
「殿下确定自己把持得住?」
她却得来男主一句反问:「本王就算把持不住又怎样?」
女主瞬间噎住了。她……确实不能拿他怎样,那不知名毒药的解药还没找到,如今的她只能任由男主揉圆搓扁。
身子实在是动弹不得,她也就干脆顺其自然,趴在那里,任由萧遇安给上药了。
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墨雅望见萧遇安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反而还是老老实实给自己上药,心里稍安了些许。
忽然,他冷不丁问,「你可有私兵?」
「啊?」墨雅望见他问的忽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萧遇安眼眸深邃迷人,像是运筹帷幄一般,「前些日子你动用私兵给婆母一个下马威的事儿传得人尽皆知,那私兵是谁的?凌江影给你的,嗯?」
第174章 圣上传召
他最后一个「嗯」字出来,让墨雅望有些辨别不出来什么意味。
她清了清嗓子,鑑于某人表现的还算不错,解释道,「并非是下马威,我那是反击,是我的好婆母得寸进尺刁难我在先。」
她是那种会被人欺负了还一声不吭的人吗,很显然不是。
要不是婆母刁难在先,墨雅望也不会想到要报復。
萧遇安深深看了她一眼,被她这句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在她眼里,像是分辨不清黑白的人吗?
很长时间以后,萧遇安终于有些狐疑的开口,「你是觉得本王在责怪你不敬婆母?你觉得本王像是那种满口忠孝道义之人?」
墨雅望原本想说那可不一定,毕竟萧遇安权势滔天,若真的想针对自己,那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第120页
因此墨雅望也认真端详了一下,明眸皓齿,风神俊朗,实在是说不出来违心的人,她最终给出了中肯的评价,「嗯,的确不像。」
样子倒是一副名门正派,正人君子而不迂腐的模样。
但是实际上确实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就靠这么一副面貌,不知道欺骗了多少无知少女,在背地里对他暗自倾心。
见她真的只是单纯的看面相,萧遇安觉得好笑。但毕竟也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评价,他也就马虎听听。
但以女主对男主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么一句话:「这事儿貌似与殿下并无多大关系吧,殿下问起这个做什么?」
「或许等到明天,你便知道了。」萧遇安只微微一笑。
「切,故作神秘。」
好在身旁有个人照顾,时间不算难熬,她趴在那里,闭着眼睛,迷迷煳煳也睡了过去。
翌日。
二人皆是闭着双眼,沉沉睡着,还没有清醒的意思。
外面天光大亮,日光微微透了进来,至浅急急的小跑进来,「小姐,小姐!不好了,私宅那边!」
她刚一推开门,顿时脸烧红起来。
墨雅望衣衫半褪,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肌肤,像是琼脂玉,如同牛奶一般的肌肤,白的实在是晃眼。
身后萧遇安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枕到了身子底下,色觉冲击感鲜艷明亮,让人一下子就挪不开目光。
至浅咽了咽口水,没想到他们俩居然是这样的。就算是有一层薄纱堪堪遮住,也能料想到里面的光景。
「奴、奴婢僭越,奴婢什么也没看到...」她还未说完话,就立即退了出去,想到刚才自己看到的场面,又再一次面色绯红。
「什么事?」萧遇安成功被吵醒,语气还有些不耐烦,是谁这么不要命,大早上的扰他清闲?
本来昨晚上二人就睡的比较晚,自己还得时时刻刻观察墨雅望有没有事情,折腾到大半夜才稍微眯了一会儿,结果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将自己叫起来。
萧遇安隐隐皱起了眉头,至浅在门外听着,心都忍不住跳了一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惹到里面的人生气,只敢小声地回答。
第175章 私兵之祸
「奴婢是来报信的,王公公前来私宅传召小姐入宫。」她在门外说着,头却埋的很低。
她刚才都看到了什么了,撞见萧遇安和墨雅望衣衫不整躺在一起,而且还那般的亲密,她说到底也是个十几岁的丫头,想起刚才的事情,又脸红了。
至浅话说一半,还好自己刚才及时迴避了,否则一定会死得很惨。
墨雅望迷迷煳煳睁开眼睛,也被声音吵醒。但她没动,只是轻轻嘤咛了一声,小声地问萧遇安,「谁啊?」
大早上的,她的声音还有些软糯,这么轻悄悄说话,莫名自带一种撒娇的感觉。
萧遇安眸色微黯,视线扭头错开,「你的丫鬟。」
「哦。」刚才墨雅望也听到了一半的话,只是她现在身子骨还有些疼,相比起昨日来说,倒是好了不少。
她轻轻的扶着坐起来,中途有萧遇安的帮助,还好显得也不是很艰难。
「别拦她,让她进来。」墨雅望很快说道,顺便气定神闲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脸上的表情倒是淡然自若。
萧遇安看她这么自然使唤自己的样子,不由得就被气笑了。但也还是认命的点点头,甘愿当传话筒。
「进来吧。」他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早就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重新是淡然的样子。
「至浅,你刚刚说王公公来干嘛了?」墨雅望轻轻皱起眉头,看着面前脸红的至浅,尽量去忽视那抹红。
「王公公来私宅,说皇上召见您。」至浅见他们终于整理好衣衫,心中长唿出一口气,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召见我?」墨雅望有些狐疑的重复了一遍,好端端的,为何小皇帝无事忽然要见自己了?
墨雅望轻轻抿了抿嘴,半天也没有摸清楚头绪。反倒是萧遇安在一旁轻轻看了一眼,便瞭然于胸。
「王公公有说为何事传召吗?」一清晨就醒过来,墨雅望承认自己的大脑还有些没转过来,混混沌沌的,不像往日那般清明。
「未曾。」至浅沉思了一会儿,认真回忆了一遍之后,才肯定的开口。
只是单纯的来召见,却没有说明原因。
墨雅望听完后,有些犯难,随即点了点头,挥手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至浅领了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以后,就可以安然离场,只留下萧遇安和墨雅望二人面面相觑。
「看殿下这表情,是知晓皇上为何无缘无故召见我了?」墨雅望看向萧遇安,试探性地问道。
见她真的一点脑筋都不想转,有什么问题直接抛向自己,萧遇安有些无奈。
他看向一脸单纯无害的人,默默开口提点道,「你忘了你都做了什么了?」
「我都做什么了?」她反应倒是极快,反问的时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不假思索。
「你动用的是凌家的私兵,凌氏一族又是皇室最忠诚的利剑,你猜,皇上知晓凌氏养了私兵,会不会心生猜疑?」萧遇安友好的提醒,看向墨雅望的那一刻,眸子潋滟,面容和煦。
第121页
第176章 御书房三堂会审
只是墨雅望恰好低着头,未曾发现他刚才的模样。
「谢殿下提点。」墨雅望麻熘的起来,身子敏捷的像是豹子,一点都看不出来像是昨日刚受过伤的。
萧遇安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抽了抽,今日倒是好的极快。
墨雅望准时入宫觐见,被人驾轻就熟的领到了御书房里后,才发现场面要比自己想像的隆重的多。不仅小皇帝在,太后也在,就连她的好婆母任氏也在这儿,御书房如三堂会审一般,场面庄严严肃。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她在心中暗自有些吃惊,随即看向了高位上的几人,默默咽了咽口水。
整个气氛顿时沉重压抑起来,俨然就是在等自己了,墨雅望加快了脚步,走近以后,按照规矩,大大方方行礼。
「臣妇给皇上,太后娘娘请安。」
不顾一旁任氏一瞧见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脸色,墨雅望嵴樑挺得很直,说话的声音犹如洪钟。
正如同萧遇安所说的那般,小皇帝阴沉着一张脸,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见她来了以后,先是让她起身,随即果真问罪。
「墨雅望,朕问你,你可知错?」
墨雅望听完以后,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向小皇帝,又用余光看见了任氏的脸色,心中顿时瞭然。
合着,任氏这是来给自己穿小鞋了。
难怪皇上的脸色会这么难看。
搞清楚缘由以后,墨雅望不卑不亢,只是高声说道,「不知,皇上就算是来兴师问罪,也要合该让臣妇知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否则臣妇实在是太委屈了。」
旁边的任氏咬牙切齿,听到这话以后,牙都快要咬断,反而是用阴狠毒辣的目光盯着她。
「朕问你,你是否真的如同任氏所说的一般,红杏出墙,不守妇道?」
任氏,又是任氏!没曾想她竟然还真的到御前告状了。
墨雅望很快就冷笑了一声,不用想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微微勾起唇角一笑,很快否认道。
「未曾,我倒是好奇任氏到底是如何看出我红杏出墙的,我平时洁身自好,对这莫须有的指认倒是觉得奇怪,不妨告诉我,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我红杏出墙的,嗯?」
小皇帝表情也隐隐有些松动,若不是任氏一直胡搅蛮缠的指认墨雅望,自己也不用大费周章的将她叫来,还惹得太后也大驾光临。
他面色自然是不好看的,但是见墨雅望如此自信的模样,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说归说,他心里自然还是不乐意处理这档子破事儿的,自然是想早点完事儿。
「小贱蹄子你胡说!你常常夜不归宿和晚归,若不是出去偷汉子了,那还能去做贼了?我早就发现了你的不对,如今你当人一套,背人一套,在圣上和太后面前装可怜,可想而知内心的歹毒!」
任氏言辞激烈,难听至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怎么她了。
墨雅望在一旁皱着眉头也忍不住有些生气,对方说的未免也有一些太过分了。
第177章 休夫
「说够了没有?」
就在这时,太后突然发怒,向任氏发难,言明,「你好歹也曾经是做过媳妇的,怎得说话如此粗鄙难听?这还是在哀家面前,若是私底下,还不知道你说话还要有多难听!」
太后忽然开始动怒,斥责任氏说话太难听,替墨雅望抱不平,吓得任氏连忙噤了声,有些不可思议地愣住了。
但是对方是太后,任氏就算是再不好意思,也只能讨好地笑。
「太后说的是,太后说的是,草民是过于激动了。」
太后却重重一拍案,怒道:「你这哪里是激动,分明是素日里嚣张惯了。所以到了哀家和皇帝的面前都还不知收敛。如今你认错如此敷衍,你们偌大的将军府能保证往后好好对待雅望吗?」
任氏自是不敢保证,她只怕自己应下了后,墨雅望但凡有个什么闪失,就都得怪在她头上,那她怎么也担不起啊!
是以,任氏只得诚惶诚恐的跪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太后恕罪,草民愚蠢,求太后宽容。」
她又频频看向墨雅望,似乎是希望墨雅望能看在婆媳一场的份上为她说一句话。
可墨雅望只觉得好笑,分明是任氏自己闹来了这里。如今发现情况不对,又想要她求情,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墨雅望不卑不亢道:「回太后,臣妇自成亲以来,一只恪守本分,奈何被人苦苦相逼,闹成了这样的状况,实在是冤情难申。」
「如今也不奢求能够惩戒恶人,只求太后做主,还臣妇一个公道。」
墨雅望自然知晓太后突然沖任氏发难是为什么。太后既然想要她做眼线,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让她跟陈立晟和离。
如今任氏状告到御前乃是越级告状,又当众谩骂她,这无疑是再好不过的契机。
太后深深地看着她:「雅望都这样说了,哀家又岂会不答应?」
任氏面露狰狞,却只敢低着头,遮掩神色。
太后道:「依哀家看,这任氏粗鄙不堪,陈将军虽勇勐,却也是一介庶民出身,你贵为国公爷的嫡女,嫁给这样的人家,着实是委屈了。」
「任氏,既然你这个做婆母的拎不清楚,那便由哀家做主,来人,伺候笔墨。」
第122页
她直接替墨雅望写了一封休书,赐下懿旨。
「从今以后,墨雅望便不再是你家的儿媳了,这休书你且拿回去。」
墨雅望心中一喜,直接跪下叩首:「多谢太后仁慈怜惜,臣妇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愿太后福寿安康,永享安乐!」
如今小皇帝到底还没有及冠,前朝有摄政王,后宫又太后,二者的命令小皇帝都无法左右!今日,便是她与那暗无天日的将军府永别之日!
任氏却大惊失色:「这、这如何使得?」
她一时居然连害怕都忘记了,直唿道,「太后娘娘,使不得啊!这天底下哪里有做媳妇的休掉丈夫的道理?墨雅望进了我家的门,那便是我陈家的媳妇,只有我家把她休了的份,她怎可自己离去?」
第178章 御前告状
完了完了,玩大了。
任氏心慌地出了满头的汗,她到圣上面前告状是瞒着陈立晟的,本意是想给墨雅望一个教训,把墨雅望名声搞臭,把这个鼻孔朝天的儿媳妇治的服服帖帖。
可如今弄巧成拙,这墨雅望没有被浸猪笼不说,还要休掉她家晟儿!
晟儿若是知晓了,只怕又要像上次在书房抓到自己那样,责怪她了……
墨雅望侧眸看向她:「任氏,太后懿旨在此,你还想继续纠缠?」
任氏是一屁股坐了回去,怯怯的朝上看了一眼。
太后雍容华贵,高高在上,实在不是她这等人家能够招惹得起的。
但她打心眼里觉得这样的处理方式十分不妥,小声道:「可这要是传出去,叫我儿子怎么做人啊?便是要分开,那也应该是我儿写一封休书。」
她想了想,休妻可以,只是有些面上无光罢了。
如果真成了,那大街小巷都知道他们家儿媳妇把他儿子给休了,而且还是由当今太后下的懿旨,那往后还有哪家的高门贵女敢嫁进她家?
可任氏忘了,坐在上首的是处于权力巅峰的太后,懿旨已下,若要收回,那太后颜面何在?
太后凤眸微挑:「任氏,你一大清早便用这种家宅之事闹到御前告状,本就是僭越的行为,哀家念着陈将军往日的功绩,不处罚你已是恩赐,你不谢恩也就罢了,竟还如此不识礼数,无视宫规,还想要抗旨不尊?」
一桩桩罪名悉数扣下来,任氏吓得脸色煞白,冷汗直冒:「草民不敢,草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
只是不服太后的决策,只是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想要妄图更改懿旨罢了。
任氏说不出来话了,浑身颤抖不止,后知后觉的想起只要上首的人愿意,便可以轻易将她斩首,甚至不需要向人解释她有何罪。
「如今既已休夫,那当初的嫁妆聘礼,自然是得悉数归还。」墨雅望始终都惦记着自己嫁妆里,娘亲给自己偷偷塞的鬼羽骑兵符,「至浅,立即派人去将军府府库拿嫁妆,仔细着清点,漏了一样都得让将军府赔回来。」
「是。」至浅低眉。
太后冷冷的轻哼了一声:「哀家不想再跟任何人纠缠,更不愿自个儿的清静被这种琐事打扰,任氏,你可明白?」
太后的贴身大宫女皮笑肉不笑的走到任氏面前:「太后之言你可记清了?任氏,接旨吧!」
任氏无可奈何,只得接下懿旨,悻悻的退下了。
墨雅望松了一口气,也欲离开,小皇帝却突然开口:「墨雅望,你且等一等。」
墨雅望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着果然还是躲不过。
她老老实实的回头,却面露迷茫:「不知陛下叫住臣妇,所为何事?」
小皇帝面带冷意,眼神阴鹜的看着她:「朕听闻,有人极其猖狂,竟然敢在天子脚下动用自己的私兵,墨雅望,你可知罪?」
墨雅望直接跪下:「此事臣妇可以解释。」
第179章 龙颜大怒
可没等她继续说下去,小皇帝却一掌拍在紫檀桌上:「放肆!你动用私兵,如今还想要为自己辩解?亏得朕从前还念着镇国大将军的军功威名,敬她凌江影三分。如今看来,她凌江影也不过是个狼子野心的狗东西,竟敢暗中藏养私兵!」
「墨雅望,尔等乃是共犯,你莫不是以为只要你给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解释,朕就会赦你无罪吗?你分明是不把皇家放在眼中,无视法纪,你是想要霍乱朝纲,祸乱整个天启吗?」
他越说越发怒不可遏,气急之下,小皇帝竟然随手抄起书案上一方砚台,朝墨雅望砸了过去。
墨雅望身侧的双手握紧,视线中那方砚台逐渐放大。
以她的身手,其实是可以躲过去的。
可她知道,她不能躲。
如果她躲了,便等同于又给了小皇帝一个问罪她的理由。
如果只是单纯的动用私兵,小皇帝即使大怒,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要做什么危害国家,威胁皇室的事情。既然不能直接杀了她,便只能给她解释的机会,到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如果她躲了,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墨雅望确信,但凡她躲了,不出半刻钟,将她下狱的圣旨便会送到她家里。
墨雅望闭上眼睛,哪怕极不情愿,却也只能等待着,那方砚台砸向自己的额头。
然而诧异的是,原以为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第123页
砰!
清脆的撞击声入耳,却只有几滴墨水溅到了墨雅望的脸上。
墨雅望茫然的睁开眼,却只见那砚台摔在了地上,洒落的墨汁中,静静躺着一只沾了墨水的金色的发冠。
「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脚步声自她身后响起,萧遇安的目光快速地扫了跪地的墨雅望一眼,最后定定地落到了上首的小皇帝身上。
他语气淡淡:「将军夫人不过区区后宅妇人,到底是做了什么事,竟惹得陛下如此生气?」
却是稳稳噹噹的停在了她的面前,将她牢牢挡在了身后。
墨雅望在这一刻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是,她现在于萧遇安还有用,萧遇安不会坐视不理的。
墨雅望用袖子小心擦去了脸上的墨汁,原本紧绷的唇角也松懈了下来,眼中略夹杂着苦涩的庆幸蔓延开来。
小皇帝的面色格外难看:「小皇叔来的倒还真是时候。」
两人对视着,仿若一个世纪那么长,空气中蔓延着的火药味致使整个大殿的人都屏住了唿吸。
半会儿,小皇帝发出一声冷笑:「墨雅望现在已不是将军夫人了,这女人动用私兵,大张旗鼓,皇叔不知道?」
「私兵?原来如此,那皇上确实该生气。」
萧遇安说着,意味不明地瞥了墨雅望一眼,见后者垂首看不清面部表情,他音量微抬,「凌大将军竟然养了私兵,莫不是生了异心?」
墨雅望意识到他这是在让自己开口解释澄清,忙抬眸道:「皇上息怒!凌家对皇上对天启绝无二心,臣妇敢以性命担保!」
第180章 好得很!
「以性命担保?」
小皇帝嗤笑一声,「你的性命值几个钱?你说凌江影忠心她便是忠心的了,忠心的武将会养自己的私兵?墨雅望,朕看你就是在把朕当个三岁小孩来耍!」
「不,凌姨给我的并非是凌氏私兵,而是凌家军中的一小支。」
墨雅望深唿吸,「凌姨私自调兵确实有错,但这支军队是用于保护我的。凌姨是听说陈立晟待我不好,隔三差五地便殴打我鞭笞我,这才出此下策的。请皇上明鑑,请殿下明鑑!」
不管怎么样,私自调兵的罪过总比藏养私兵的罪过要小。
眼见小皇帝就要开口发难,萧遇安抢先开口,淡淡地顺着方才小皇帝的话说道:「墨雅望动用私兵心怀不轨,实在大逆不道,合该罚。来人,派人去把凌大将军也传召过来,由本王一併训话。」
墨雅望不知道萧遇安打得是什么算盘,眼观鼻鼻观心地保持着沉默,避免自己乱说话破坏了他们之间的配合。
「什么叫一併训话?」小皇帝被抢了话头,脸色难看至极。
「皇上到底未及冠,这等琐事本王合该替皇上分忧。」萧遇安虽面色平静如水,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小皇帝这下子是如何也忍不住了,他重重一拍书案:「皇叔你想要做什么?难道是想要包庇这个动用私兵的臣子之女吗?」
「皇儿,冷静些。」在一旁作壁上观许久的太后,此时也不得不出言。
她的脸色与小皇帝如出一辙的难看,摄政王打压小皇帝,她自然是不高兴的。
但她也不希望小皇帝真的问责墨雅望,最后把墨雅望做掉。
毕竟太后心知,一来,墨雅望绝对能成为她手中对付萧遇安最有力的一柄利剑。
二来,天启确实不能没有镇国大将军凌江影。倘若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就将凌江影革职或怎样,一定会引起百姓乃至朝中所有的武将寒心,这件事就算是真的,也只能小惩大诫。
小皇帝深唿吸一口气,话中暗含警告地道:「小皇叔今日就要启程去剿匪,还是别掺和这件事儿了。」
「皇上这是担心臣拖延了剿匪进程?」萧遇安却说一不二,直接挑明了说道,「皇上无需忧心,臣审问训话完之后,即刻就启程。」
「皇叔你!」小皇帝气得七窍生烟。
他虽尚且年轻,但也不是傻子,自然瞧得出来萧遇安这是在有意包庇墨雅望。说什么训话,难道这武将藏养私兵的大事儿,是区区训话就能揭过去了的?
这个萧遇安,居然还故意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警告。
好,好得很哪!
等到他及冠慢慢地把权力集中那日,便是他萧遇安的死期!
「皇叔既决意如此,那请便吧!」不知涌上心头的是无力感更胜一筹还是愤怒感更占上风,小皇帝气得当即冷哼一声,重重地甩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御书房。
「皇上距离及冠到底还有个几年,摄政王,逼得太紧,迟早会适得其反。」
太后临走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给墨雅望递了个眼色。
「后宫不得干政,前朝之事,便不劳太后娘娘费心了。」萧遇安勾唇,余光始终落在墨雅望身上的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太后的眼神。
第181章 好言相劝
「砰」地一声,御书房的门被重重地关上。
关上后,御书房内与有那么好一会儿的沉寂。
「本王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跟太后沾亲带故了?」
萧遇安这笑意里并不带多少温度。
他不紧不慢地逼近到了墨雅望的身前,抬手,轻轻地用指腹擦去了墨雅望腮处沾染的墨渍,双眸冷清无温,「太后赐懿旨助你和离,你说太后和陈立晟无冤无仇,与你非亲非故,她为何帮你,嗯?」
第124页
这句话尾音上挑,惹人遐想菲菲。
「殿下不必做无谓的猜忌,再怎么着我身上还有殿下种下的奇毒,小命始终是捏在殿下手里的,我这人惜命得很,不会做出什么惹恼殿下的事儿的。」
墨雅望颇有些不适应萧遇安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距离。
萧遇安微凉的指腹轻轻地擦过她的脸颊,这种感觉颇有些微妙,配上他那双如深渊般难测见底的眸子,墨雅望竟然有种自己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身子不寒而慄的感觉。
她深唿吸,见萧遇安一言不发,便只好如实回答道,「太后助我和离,是欲助我入摄政王府的后院,做她在殿下身边潜伏的眼线。」
墨雅望主打的就是一个坦诚,毕竟她可不想在尚未大仇得报之前,就出师未捷身先死。
「眼线?」萧遇安细细地品着这个词儿,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这声轻若未闻的笑声里颇带了些许不屑的意味。
游湖宴会之后他便肃清了一番下人,看来太后是看出了他对墨雅望的特殊对待,想从墨雅望着手拿捏他啊。
也是,人有了感情羁绊便相当于有了软肋。但是好可惜,太后如何也想不到他跟墨雅望之间的关系可决不仅止于暧昧不清。
「那她可有让你做什么?」萧遇安冷笑。
「暂时还没有。」
毕竟太后今日才帮她脱离将军府的苦海,目前还来不及有下一步的动作。墨雅望沉吟须臾,好意地提醒萧遇安道,「殿下,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本王还能让你不讲吗?」萧遇安斜睨了她一眼。
「我知道殿下权大势大,人脉广泛,但行事也不必如此高调,当心……树大招风。」
墨雅望觉得自己这话已经说得不算隐晦了,后宫有太后太妃等外戚势力虎视眈眈。甚至是在前朝,受他庇护且受他束缚的小皇帝也未必就对他心存几分感激。
假以时日,倘若小皇帝羽翼渐丰,及冠第一剑斩向的恐怕就是他萧遇安。
岂料,萧遇安却反问她道,「哦?你的意思是,让本王不必多管闲事救你吗?」
「殿下明知我意指为何,何必揣着明白装煳涂?」
墨雅望片刻失语之时,门外便传来了匆匆的通传声:「王爷,将军夫人……呃,墨小姐,凌大将军到了!」
前来通传的公公及时地改了口,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时嘴快,而惹了御书房中的贵人不高兴。
「宣。」萧遇安扫了墨雅望一眼,见后者从始至终不看他,便也识趣地没继续方才的话题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小太监弓着腰替凌江影轻轻地拉开了门。
第182章 小望说得对
一锦靴跨过御书房高高的金丝楠木门槛,衣袂无风自掀,凌江影一身劲装,显然是方才还在校场操练士兵,来得匆忙尚未换下衣裳。
第一眼就瞧见整个御书房内都没有小皇帝那及人肩头高的小皇帝,凌江影堪堪跨过门槛的脚步微微一滞。
她余光扫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墨雅望,尔后面无他色,极为自然地走了进去,微微拱手行了一礼:「臣凌江影,参见摄政王。」
「凌大将军不必多礼。」
萧遇安虚扶了她一把,言辞甚至比对待太后还要敬上三分,「想必凌将军也知道,自己此番被传召入宫是缘何吧?」
萧遇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个人的视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转移到了站在一旁的墨雅望的身上。
虽说眼神瞧了墨雅望一眼,但凌江影却还是说:「恕臣愚钝。」
「既如此,本王就明说了。」
萧遇安也不想废话,早点走个训话的过场形式,就早点启程出发,他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前些日子墨小姐在将军府动用私兵,对婆母动假髮,这事儿被皇上知道了。那些私兵,是凌将军给墨小姐的吧?」
虽然萧遇安用的是问句,字里行间却是肯定的语气。
「是,但那些私兵只是……」
凌江影的话甚至都来不及说完,墨雅望便忙道,「诶不是,我方才就同皇上解释过了,那并非是凌家豢养的私兵,而是凌姨从凌家军中私自挪用了一小支,用于保护我的人身安全的。」
因为没有提前串通过,所以为了口供一致,墨雅望也不得不冒昧地打断一下凌姨的话了。
凌江影看着半边脸无动于衷,半边脸对着她挤眉弄眼使眼色的墨雅望,沉默了须臾,而后重重地点头:「嗯,小望说得对。」
萧遇安木着一张脸,静静地看着她们两个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地串口供,那眼神中的无语仿佛像是在说「在本王面前还装什么」一般。
「是吗?墨小姐还真是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呢。」不难听出萧遇安这句七窍玲珑带了几分暗讽之意。
「臣女这不是怕……」墨雅望话至此处,声音放低了许多,轻如蚊蝇,「隔墙有耳嘛。」
看着墨雅望脸上的讪笑,萧遇安也不由跟着笑了:「好,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但本王好心提醒凌将军一句,不管是不是私兵,用起来都低调些。」
萧遇安能帮得了她们一次,却不可能次次都帮她们送佛送到西。他懒得替人收拾烂摊子,没时间,也没那个闲心。
「谢王爷提醒。」
凌江影又默了须臾,手却是转而搭上了墨雅望的左肩,「但是小望,倘若有人欺负你,只要你想,就算把那人打杀了也无妨。出了什么事儿,凌姨替你担着。」
第125页
凌江影平日里虽忙得连晚膳都常常没时间用,但到底也是关心着墨雅望的。
至浅早前就同她哭诉过,说什么将军府又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是陈立晟的亲生母亲。但这个婆母初次见面就百般刁难她家小望,实在是蹬鼻子上脸,过分至极。这事儿她也有耳闻。
第183章 墨小姐以为呢
就算凌江影心知会有今日的审问甚至是问责。但如果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仍旧会支持墨雅望在被婆母逼至绝境的情况下动用私兵以自保。
至于后果,她替她担着。
「凌姨,对不起……」
墨雅望轻轻地将肩头的手拿下来,紧紧地回握住,她眼尾泛着隐约的泪意,心中似有诸多愧疚,「我下次一定慎用,尽量不给你带来麻烦。」
「无事,他们本就是为了保护你而存在的,你没事就好。」
凌江影轻轻地揉了揉墨雅望的发,失笑道,「小望,你都多大了还哭鼻子,也不怕让摄政王看了笑话。」
站在一旁被忽视得彻底的萧遇安,终于有插话的空隙了,他忍无可忍:「二位既然知道本王还在这儿杵着,这些话就私下去说,本王没心情看二位姨侄情深。」
是,萧遇安承认,他是真的不想看。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凌江影笑得如此挚诚温和。自从护国公夫人和凌护国公相继逝世之后,凌江影的脸上便很少能见得到笑容了。
且,他也从未见过墨雅望在旁人面前流露出这副模样,就算是在他面前也不曾有。
萧遇安话说完,压根就不给墨雅望和凌江影接话的机会,紧接着道,「现在已是午时三刻,凌将军可准备好启程去剿匪了?」
「山匪扰民劫路,乃朝廷之久病也,臣自然不敢耽搁。」
虽然在其他朝中武将看来,区区占山为王的山匪比起敌国的虎狼之师不值一提,派凌大将军前去剿匪那就是大材小用。但是凌江影本人却始终认真对待这件事儿。
残劫黎民者,危害社稷者,不分大小王,都是她凌江影的敌人,也都将,成为她的剑下亡魂。
凌江影松了手,正色跪地復命,「凌家军已整装待发候在城门外,只待王爷领军启程。」
腰间的佩剑已经有许久没有饮血了,凌江影心中竟隐隐有几分兴奋。
「好,那便即刻启程。」
萧遇安率先抬步出了御书房,末了,他跨出门槛三步时,回眸看向杵在原地不动的墨雅望,「墨小姐还愣着?」
「是。」墨雅望也知晓发兵的事儿刻不容缓,忙抬脚跟了上去。
却在下一刻,被凌江影扯住了胳膊,轻轻地拽了回去,「王爷这是何意?此去剿匪兇险万分,路途遥远跋山涉水,山匪更是凶煞无人性,小望不必跟我们一同去。」
「是吗?凌将军这话说得在理,墨小姐以为呢?」
萧遇安倒是聪明,并未直接跟凌江影起正面冲突,而是把这个棘手的问题,打太极一般又抛回给了墨雅望。
见两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自己的身上,墨雅望深唿吸一口气,心知萧遇安这是让自己表态解决好这事儿:「凌姨,我想跟着你,我要去。」
「小望,你去了只是给我徒增琐事,区区山匪,凌姨可以应付得来的,更何况还有摄政王从旁辅佐呢。」
凌江影只道是墨雅望担心她的安危,才执意要跟着她前去剿匪。
第184章 启程
可是,她又何尝不担心墨雅望跟着自己受苦呢?
那么远的路,到时候她是主将,事情更是会杂乱繁多,很难再有精力顾得上墨雅望。
倘若那些个山匪趁她不注意,抢了墨雅望作人质,或者是见色起意还想要把墨雅望抢过去做压寨夫人怎么办呢?
「凌姨,太后下懿旨,如今我不再是将军夫人,已经与陈立晟和离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墨雅望目光坚定地抬眸望着凌江影,一字一句认真而又清晰地道,「凌姨可曾想过,你这一走,我该何去何从?回国公府继续受人白眼被人指指点点,还是继续赖在将军府不走?」
这偌大的启明城,能护着她的恐怕也就只有凌江影了。凌江影一走,她还不是任人拿捏么。
墨国公和陆轻柔虽然手中无兵权,不能拿她怎么样,可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父亲母亲。
在天启国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国家,他们只需要走个过场相看一番,便能够以正当的理由,把和离的她赶紧二嫁给送出国公府去。
这一切甚至都不需要她本人点头同意。就算她不同意也得嫁,因为那是她父亲母亲给她定下的婚事。
凌江影陷入了经久的沉默之中。
显然她也想到了这一层,倘若墨国公再嫁女儿,随便挑了个瘸子聋子瞎子一样的女婿,收了聘礼把墨雅望嫁出去,墨雅望作为女儿是不能反抗的。
就算她要逃婚,到时候也只能是逃出启明城,来投奔远在深山里剿山匪的凌江影。这样兜兜转转就又绕回了原点。
「凌将军大可放心,本王可以派人保护好墨小姐,保证将墨小姐毫髮无伤地带回启明城。」萧遇安见缝插针地下了一剂勐药。
若是说墨雅望的考量使凌江影成功动摇了的话,那么萧遇安的这句话,便仿若是一颗定心丸。
第126页
「好吧。」凌江影最终还是妥协了。
至少墨雅望跟着一起去,她还能照应着,不会出现剿匪回启明城的时候,发现墨雅望潦草二嫁的情况。
未时一刻,朝廷派去的剿匪军队浩浩荡荡地出了启明城。
瑟瑟的秋风吹不透鳞甲铁衣,反映出了寒光。
队伍的最前列,凌江影骑着高头大马一骑当先领着队伍行进,而后面的马车内,墨雅望和萧遇安则稳稳噹噹地坐在里头。
「殿下如此堂而皇之的与我同乘一车,恐怕不太合适吧?」墨雅望含蓄地道了一句。
萧遇安却不以为意,「为何不合适?有遮掩的必要吗。」
「殿下,太过高调张扬不是个好事儿。」
「你以为你的凌姨是个傻子,真看不出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凌江影如此聪颖,就算是猜也都早该猜出来了,只是不明说、不过问而已。
墨雅望语塞。
萧遇安说得也是,朝廷此番派去剿匪的军队是凌家军,凌家军麾下士兵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有嘴碎者。
她懒得再搭理萧遇安,便侧过身去,掀起了马车的车帘。
自启明城始,越往北上便越是寒冷刺骨。
墨雅望的视野斜后方突然出现了一隅山角,她愣了一愣,勐地反应过来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殿下,我们好像已经走过了青山。」
第185章 粗粮
「嗯,是过了。」萧遇安却仍旧淡定如初。
「……」只一句话,便让墨雅望沉默了许久许久。
她凝视着萧遇安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半晌后,才颇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殿下带我来不是想半路途经青山的时候,让我亲自去青山找陈立晟藏养的私兵吗?」
早就目的明确的事儿,为什么如今却过青山而不入了呢?
「当然是,只不过是在回来的半途再去罢了。」萧遇安有意无意地轻抚着玉扳指,淡淡地说道,「行军进程不可因你我耽误。」
清剿山匪,刻不容缓。
那些个胆大包天的土匪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个土皇帝,天高皇帝远的,他们居然还敢打劫官道上运输的赈灾粮,还把灾民俘虏进山寨里鞭策做苦力,简直可恨!
「殿下倒还真是大义。」墨雅望淡淡一嗤笑,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嘲讽。
萧遇安却懒得去细究她这句话是不是反语,只接话道:「比不上你的凌姨,凌护国公逝世后,她可是天启当之无愧的战神。」
陈立晟的私兵和眼下的山匪祸乱,孰轻孰重,萧遇安到底还是掂量得清楚的。
墨雅望「嘶」了一声,把这句话品了又品,「我怎么觉着殿下这句话有点子阴阳怪气的呢?」
「是吗?你的错觉而已。」萧遇安说着,淡淡地瞟了她一眼。
暮色四合,行军至荒芜坎坷处,天已经渐渐黑了,途中再瞧不见一丝亮光,只余下零星的几声归巢鸟叫。
天完全黑了的时候,凌家军的军队便迅速地在一背风处,驻扎好了临时搭建的营帐。
墨雅望和萧遇安也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开始啃起了干粮,喝起了壶里的水。
「唔……嘶!」
啃着粗粮大饼的墨雅望重重地一口咬下去,却在下一刻突然倒吸一口凉气,面色痛苦。
「怎么了小望,可是这粗粮吃不惯?」时刻关注着她这边的凌江影注意到这一动静,忙放下手中的地形图过来察看情况。
「诶将军,咱们的行军路线!」方才还在和凌江影探讨着该如何改变行军路线,才能更快抵达虎狼山的副将见此,人都惊呆了。
怎么好端端的聊着聊着,将军突然就走了?
「无妨,等会儿再商议也不迟。」凌江影头也不回地撂下这样一句极尽敷衍的话。
瞧着凌江影朝着墨雅望和萧遇安那边走去的背影,鬍子拉碴的副将险些气得嘴都歪了,他轻哼了一声,小声地叭叭道,「真是矫情,吃个饼还能咋的,能把她噎死不成?」
要他说,娇娇的小娘们非要跟着来剿匪,凑这个热闹做什么?待在启明城那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温室不好吗、不香吗?啊?!
话音落下,凌江影却似有所闻地转过头来,眼神无任何意味地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便让副将悻悻地把嘴闭上了。
「没事儿的凌姨。」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力异于常人。墨雅望自然也将方才凌江影和副将之间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
第186章 军中氛围
待到凌江影走到她的身边的时候,她反而是轻摇了摇头,冲着凌江影展颜一笑示意自己无碍,「只是这饼子太硬了,我不慎咬到了舌头而已。」
在篝火的映照下,她的笑颜好看得紧,看在凌江影的眼里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小望……」
凌江影眼中溢出了心疼,「怪凌姨思虑不周,若知晓你也要跟来,凌姨定给你备上些精细的吃食。」
也是难为小望跟着他们这一群人受苦了。
军中大多数都是大老爷们,她又自小舞刀弄枪,出征数次,耐造得很,可是小望却是第一次离开启明城。
篝火旁,不乏有士兵探出头来瞅着,更有甚者还在那里起闹道:「咱们跟着凌将军出生入死这么些年头了,也从没见过凌将军如此心疼我们啊。」
第127页
这句话并非怨言。与其说这话中带了带点儿醋意,倒不如说这是调侃来得更为贴切。
「都别贫嘴,小望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你们拿自己跟她比做什么?」凌江影扫了一眼纷纷起闹的士兵们,唇角也有了几分弧度,她笑骂道。
「是是是,我们属实是比不得啊。」
「害,也不知道这娇娇柔柔的小姑娘,想不开偏要过来跟着我们遭罪做什么。」
「诶你别说,我还真没见过凌大将军这般紧张过谁呢!」
一众士兵闹笑打趣着,气氛祥和,其乐融融。
「诶小姑娘,俺兜里揣着一个糯糯的糕饼,是俺婆娘在俺临行前塞进来的,你要不要尝尝?」
有热心的士兵说着,从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油纸包,如数家珍般瞅了瞅那糕饼完好无损、并没有被他压变形,便试探性地递了过去。
身边的友人用胳膊肘捅了捅那士兵的腰窝子,嘿笑道:「叫什么小姑娘,那可是凌将军的亲侄女儿,你该喊人家墨小姐!」
此言一出,士兵便尴尬地有些不知所措,手僵滞在了半空中,伸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主要是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跟军营里的那些个糙汉子打交道,鲜少有见到年轻女子的机会,一时间脑袋短路。除了姑娘他还真不知道该叫什么了。
「俗称而已,不必拘礼。」凌江影却并不在意这称唿。
那士兵仿佛有了撑腰的,又硬气了起来,白了身旁的友人一眼:「听见没听见没,瞧将军多明事理,再瞅瞅你!」
墨雅望忙站起身来,受宠若惊地接下了那糕饼,道谢道:「谢谢大哥,你人害怪好的嘞。」
大哥?
这个称唿让那士兵顿时就乐呵了。
他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憨憨地挠头一笑,说道:「没事儿,本来这糕饼甜甜腻腻的,我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也吃不惯这甜食,你快尝尝,好吃不?」
墨雅望很给面子地大大的咬了一口,边咀嚼着,边重重地点头赞赏道:「好吃!」
「嘿嘿!好吃就行。」
瞅着墨雅望与凌家军相处得如此融洽,凌江影也不由得笑了。
就在他们谈笑风生之时,在一旁盘腿而坐被忽略了个彻底的萧遇安,却在此时此刻突然地站起身来:「凌将军,可否借你的弓箭一用?」
第187章 疑有奸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众人的视线和注意力悉数吸引了过去,当然,也包括墨雅望的。
凌江影迟疑稍顿,拿过弓箭递给萧遇安的时候,象徵性地过问了一句:「殿下这时候要弓箭做什么?」
属实是令人费解。
萧遇安但笑不语,只是挽雕弓,拉弓如满月。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手中的箭矢瞄准了半空中一处盘旋的小黑影点子,伴随着「嗖」地一阵短暂急促的破空声,稳稳地发射了出去!
下一刻,两点钟方向不远处应声落地一个重物。
「那是什么东西?」
「该不会是有细作在放密信吧?」
一众士兵面色顿时大骇,个个脸上轻松的笑容褪去,如临大敌,更有甚者还拔剑出鞘,蓄势待发。
萧遇安却把弓箭轻轻地交付到身旁一个小士兵的手里,抬步朝着那重物坠地的方向径直地走去。
墨雅望默默地啃着糕饼看着这一切,糕饼吃着吃着有点儿噎巴,她便又喝了一小口凉水给润润。
不消片刻,她再抬眸时,便瞧见萧遇安手中似乎拎着一个小小的东西走了过来。
萧遇安的步子走得不紧不慢,可是众人却都不约而同地屏气凝神,盯着他手中提着的东西。
天色昏暗,夜幕如渊。
远远地瞧过去,萧遇安手里的东西压根就看不清楚,只是黑煳煳的一团有个重影儿。
但是随着萧遇安步伐的渐近,篝火的光逐渐映照到了萧遇安的身上,众人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只鸽子。
鸽子……凌江影眸色一暗。
「居然是信鸽?!难不成咱们的人里头真的有细作?」
这只乳白色的信鸽就如同平地的一声惊雷,使得一众士兵炸开了锅。
情绪激动的直接挥舞着那大铁剑,虎着脸吼道:「他爷爷的,谁?到底是谁!哪个吃里扒外的敢背叛咱们凌家军,有胆子就给老子站出来!」
「诸位莫激动,这只鸽子应该不是传信所用。」
萧遇安淡淡地开口,沸腾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士兵们顿时消停了不少,「本王在……」
那领头的副将粗声粗气地嚷嚷道:「王爷无需多言,俺们凌家军绝对容不得这种吃里爬外的狗东西,一定会在剿匪之前肃清军队。」
「也请墨小姐放心,这混在凌家军里头的细作我们迟早会把他给揪出来,绝对不会让那细作伤害到墨小姐一根手指头!」
还在吃着软糯糕饼的墨雅望,见话题突然不知怎么的就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抬起头来,顶着那么多士兵的目光,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呃,说、说得好!」她忙如是附和着。
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墨雅望想着,说这句话总没错。
「好了,都安静。」
凌江影出言扬声说道,「听摄政王把话说完。」
凌江影这句话的话音一落下,在场的所有士兵便噤了声,鸦雀无声且纷纷向萧遇安行着「注目礼」。
第128页
闻得耳边终于没有那嘈杂、聒噪的叫嚷声了,萧遇安只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第188章 肥鸽
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的吵吵嚷嚷,跟孟听风的吵还是有差别的。
他说道:「诸君不必草木皆兵,凌家军是训练有素的英勇之师,山匪不过区区地头蛇,势力尚不足以渗透到凌家军中。」
「至于这只鸽子……」话至此处,萧遇安莫名地顿了顿。
他将那只乳白色的肥鸽子拎了起来,手腕抬高,似乎是方便他们看得更为清楚一些,「这只鸽子并非是信鸽,如此肥腴,应是山中猎户养作肉鸽食用的,本王也未曾在这鸽子身上找到什么密信。」
话音落下之后,士兵们面面相觑,场面瀰漫着无声的尴尬。
那这样的话,他们方才那般慷慨激昂的陈词,岂不是……
有点好笑?
副将挠了挠头,讪笑着说道:「哈哈哈……原来是虚惊一场啊。」
其余人大抵是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又打着圆场说了几句,便转头去歇息了。
凌江影正打算叫墨雅望与她一同去帐篷中歇着的。毕竟明儿一大早天不亮就又要启程继续赶路,很是辛苦,她怕墨雅望睡得晚了起不来,精神不振。
可是,她走过去时,却发现萧遇安和墨雅望并肩席地而坐,似乎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你们这是在?」
她止步观望。
「烤鸽子。」萧遇安说这话时,抬眸看了一眼凌江影,解释道,「打都打下来了,就此扔掉略觉可惜。」
墨雅望重重地点了点头,如小鸡啄米:「是啊,怪可惜的。」
主要是她怪馋的。
萧遇安慢条斯理地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将折下来的树枝削成木籤子,给那只肥鸽子放血、去了内脏、拔了羽毛之后,插在了签子上,放置于篝火上方翻转着炙烤。
「王爷烤鸽子吃,你是要在旁边干看着流口水吗?」
凌江影看着墨雅望眼巴巴望着那烤乳鸽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小望,跟凌姨回帐篷,先去休息,等剿匪之事尘埃落定,咱们回了启明城,你要什么好吃的凌姨都给你。」
这话一说出来,萧遇安手上翻转的动作微微一顿:「凌将军这么着急叫墨小姐走做什么,难不成……本王还能把墨小姐给吃了?」
凌江影看着坐得稳稳噹噹,丝毫没有要起身跟她走的意思的墨雅望,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凌将军,这鸽子没多少肉,本王不稀罕。」
凌江影面无表情:「那王爷还烤它做什么?」
「喏。」萧遇安抬了抬下巴,示意凌江影往墨雅望那个方向看过去。
对上墨雅望那闪烁着垂涎的精光的眼睛,凌江影又一次无语凝噎了。
「凌姨,您还是早些去休息吧,我马上就过去。」
墨雅望颇不好意思地讪笑了几声,她方才实在是没脸说萧遇安这鸽子就是烤给她来吃的,「这鸽子……丢了也是浪费嘛,不如进到我肚子里暖暖我的胃。」
越说到后边,墨雅望说话的声音便越发的小了。
「凌将军若是也想尝尝鲜,你们可以一人一半。」萧遇安中肯地补充了一句。
第189章 这是抢活儿来了
「还是我来吧。」
岂料,凌江影轻嘆了一口气之后,反而坐在了墨雅望身边的另一侧,「我行军多年,烤鸟烤鱼烤兔子经验颇丰。既然是我家雅儿嘴馋,那这等小事儿,还是由我来吧,王爷早些去歇息,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呢。」
嗯?
看着猝不及防被夺过去的鸽子,萧遇安瞪大了眼睛,凌江影怎么还要来抢他的活儿?
「不了,本王在这方面并非一无所知。」
「本将军的意思是这等小事不必劳烦王爷,并无贬损王爷厨艺欠佳之意。」
二人你争我抢地要露一手厨艺,这般的场景,惹得墨雅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若是旁的人知晓了一个摄政王和一个镇国大将军在这儿争夺一只烤乳鸽,只怕会笑得比她还要大声。
行军十一日,沿途风月疏朗,山川澄澈。
十一日后,朝廷派下的军队成功按时抵达虎狼山。
北风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这虎狼山山脉横向排开,山的南面尚且温暖和煦。但沿着山麓一绕到了山的背面,便是刺骨的寒意,越往山上行进,目之所及甚至可见风雪煳面。
深山中有一处村落,按理说秋收冬藏,风寸时本该嘉禾兴,可这村落却死寂沉沉,无半点人烟生机。
云压得很低,一会儿就变天了,森森沉沉给人一种无声的压抑感。
「凌姨,你快来看!」
军队犹豫着要不要入村时,墨雅望突然发现那村头的高塔旁边的阴沟沟里,有一坨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
她这么一嗓子喊出去,萧遇安和凌江影都先后来了。
萧遇安随手拾起地上的一根略粗的枯枝,稍稍扒拉了一下那坨沉甸甸的东西。
「这是!」
下一刻,瞧清楚那是何物的三个人面色无不是大骸。
虽然这最外层的布匹上还泛着阴沟里臭水的绿藻。但只消近距离看便看得出,这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一个小士兵重重地拍腿怒骂道:「这些山匪简直没人性,竟连一个奶娃娃都要丢进阴沟沟里头给她溺死!」
第129页
连一个婴儿都如此,那整个村庄岂不是……
埋葬好了这早已凉透了的婴儿尸体之后,每一个人的心都沉重了几分。
良久,萧遇安率先站起身来,语气冷漠听不出什么情绪:「走吧。」
趁着天还没黑,得找地方休息。
墨雅望也随之起身,蹙眉嘆气。这些个没人性的土匪,末日到了!
为防扰民,凌江影命大军先驻扎在村外,三人进村去借宿。
这一折腾,已经是傍晚了,三人走了没多久,墨雅望慢慢停下脚步。
这里还是有人烟的,但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有人见到他们也吓得落荒而逃,好似碰见了洪水勐兽一般。
而他们走过之后,有村民悄悄从窗户缝里偷看。一旦跟他们目光接触,又吓得赶紧缩回去,半晌不敢再有动作。
越走,墨雅望心头的疑惑越重,秀眉拧紧。
终于,三人在一户较大的人家门口停下。
「我去敲门。」墨雅望毛遂自荐,先行过去,轻轻叩门。
「咚咚咚……」
里面传来一道苍老无力的声音:「谁呀?」
第190章 弃婴
同时,大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位老妇人颤巍巍的走过来。
但她很谨慎,门缝仅能容下一只眼睛,浑浊的眼珠打量着墨雅望等人,非常警惕。
「你们是……」
墨雅望亲切一笑,声音不自觉的放柔许多,「老人家,我们是朝廷派来的军队,特来剿灭山贼的。因天色黑了,想来借宿一晚,不知老人家能否行个方便?」
听见朝廷二字,老妇眼神一亮,激动起来,「你们真是朝廷派来的?」
墨雅望重重点头,凌江影也拿出随身携带的将军令牌给她看一眼。
「谢天谢地,你们可算来了。」
老妇赶忙打开大门,双手合十作揖,干涸的面容因激动而颤抖着。
只一个眼神,便诉尽了无数心酸。
三人进去。
这户人家院落挺大,房屋也不少,却只有老妇一人居住。
那其他人岂不是都已经……
「粥来了。」
老妇人笑呵呵的捧着一锅香喷喷的大米粥过来,萧遇安赶紧接了一把。
墨雅望放下筷子,眼里的探究一闪而过,「老人家,山匪是否来洗劫过村庄?」
不曾想,老妇人摇了摇头,三人皆露出诧异之色。
那为何方才他们过来时村民如此惊慌?
老妇沉沉嘆气,「你们有所不知,那群山匪并不进村,却堵住了下山的必经之路。谁要是想下山,得先交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墨雅望惊讶挑眉。
一户普通农家一年的花销也就三五两,这山匪够黑啊!
而这里的村民都是靠山吃山,哪来的银子交保护费?这不就是强人所难么?
老妇沉重的点点头,「只想要钱,动辄打骂不休,村里的男丁试图抗衡过,唉,没用……我们也是被吓怕了,生怕他们找上门来追银子,这才家家关门闭户。」
墨雅望听懂了,但还有一事不明,「那村头阴沟里的婴儿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山匪干的么?」
除了这一条,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残忍对无辜的婴孩下手。
老妇连连摆手,语气平静地道:「姑娘误会了,那是被咱们村里丢弃的女婴罢了。」
这话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个馍馍,睡了个觉一般稀松平常。仿佛丢弃女婴在他们这个与世隔绝的村落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儿。
三人不约而同的都沉默了。
墨雅望去看萧遇安,他也正好朝这边看来,神色复杂。
被丢弃的女婴……
重男轻女这个现象几乎哪里都有,像这种小山村就更严重了。因为男子是唯一的劳动力,女孩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自然会被嫌弃。
可就这么丢弃掉,难道他们不觉得残忍么?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墨雅望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桌上的吃食顿时也没了胃口。
愣神片刻,她又问道:「我们来时,在女婴被丢弃的地方见到一座塔,那是弃婴塔么?」
「害,不过是个普通的塔头而已,许久没人去过了。」
老妇人这话说的含煳其辞,墨雅望还没问完,她便快速岔开了话题,「这年头都不好过,谁乐意费那些个米粮养个赔钱货呢,自己都养活不起。」
第191章 与世隔绝的村落
说着,老妇人轻嘆了一口气,神色却带着一丝异样。
似乎并不愿意多提这件事,她双手僵硬无措地在衣角上搓了搓,转身走到一旁给茶壶加上热水。
「本就只是艰难过活,谁成想,躲过了天灾,却躲不过人祸。」
似是说到伤心处,老妇人眼眶一红,抬袖擦拭着眼角地湿润。
「你家就你一个人吗?」墨雅望轻声问道。
看这屋子的陈设,不像是只有她一个人住的样子。
这话一出,老妇人扑通一声,竟直接跪在地上,朝墨雅望扑去。
「官爷啊!」
墨雅望娥眉微蹙,利落干脆地闪身,轻松躲过对方。
她脚下踩着长板凳,一个巧劲儿,让老妇人扑在长板凳上,不至于摔倒。
「有话直说便是。」她不喜旁人轻易的触碰。
第130页
老妇人身形踉跄,情绪激动道:「官爷!我们总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求求你们赶紧去剿匪吧,我们这可真是被这些土匪闹得苦不堪言啊!」
朝廷派来的救兵到了——这个消息早已经在他们来的时候就在这个小村庄传开了。此时,门外已经陆陆续续围着村里人,纷纷点头附和。
「那群土匪简直不是人!」
「自从那些土匪来了,我们这就没安生过。」
「官爷,你们什么时候去剿匪?救救我们吧!」
有人甚至带头下跪磕头。
「那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报官呢?」墨雅望疑惑问道。
按理来说,这里也并不算偏僻,若是有人真心求救,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们也曾想过要报官,结果还没报官,就被那土匪得到消息,把我们的人抓去毒打了一顿,还当众绞杀了两三个人。」
「是啊,那些官兵来了也奈何不了这些山大王如何,索性就不管了,竟是连税都不愿意上山征我们的了!」
有了先前那杀鸡儆猴之举,他们也不敢再有什么异动。
村长欲言又止,长嘆了一口气,「后来他们要求我们定时送上银两和女人给他们玩乐,也就不找我们麻烦了,只是送上去的姑娘们,都没有再回来。」
只怕这些人是凶多吉少。
砰!一声巨响,吓得村里人身体跟着一颤。
「简直欺人太甚!」凌江影身为将军,本就见不得有人仗势欺人。
听这些土匪实在是嚣张,她闻言竟然勐地一拍桌子,面色冷厉,透着一股杀意,宛如一头髮怒的勐兽狮子。
这些土匪为祸乡里,该杀!
「官爷,我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
砰!砰!砰!
老妇人跪地连连磕头,发出闷响。
「你女儿又是怎么回事?」墨雅望上前将人扶起来。
她目光坚定地看着老妇人,嗓音轻柔中透着一股坚定,「你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不管你们。」
老妇人踉跄起身,痛哭流涕,「前几天我女儿跟女婿出门打猎,素日里天黑前就会回来,谁知一直不见人,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那土匪看上我女儿,直接将人掳走了!」
「可怜我那女婿,为了救我女儿,被那土匪活生生颳了,还被曝尸荒野,我们明明交了保护费,他们这些土匪根本就不讲信用!」
墨雅望闻言,不由冷哼,「和土匪谈信用,不就是与虎谋皮。」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出你女儿的。」凌江影沉声承诺道。
老妇人连连叩首道谢:「谢谢,谢谢……」
她又哭了好一会,这才平復心绪。
墨雅望沉默着,没再说话。
她想到了山匪,也想到了弃婴塔,还想到了同为女性的自己,一时间,感慨万千。
第192章 溪边「艷遇」美男
饭毕,三人回房休息。
眼看夜深了,墨雅望的房门悄悄打开了。
她蹑手蹑脚的,朝着不远处的小河走过去。
十一天!整整十一天!她只是简单的擦擦身子,连一桶像样的水都没见过,身上早就黏的受不了了。
今天可得好好洗一洗,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流水声渐近,墨雅望加快脚步,终于到了。
她三两下脱了外衣正要下河,恍惚看见河里有个人影。
再仔细一瞧——是萧遇安!
他怎么也跑这来沐浴了?
二人相距约五米,借着月色,墨雅望能清楚的看到萧遇安散乱的青丝,荧白的肌肤,沾了水越发性感的胸膛,还有……
不能再往下看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她在那一瞬间心无比的沉静,行动快于大脑,墨雅望赶紧抓起刚脱下的外衣匆匆披上,转身就跑。
而就在这时,萧遇安凌厉的转过身来,目光一凛,直直射向她所在的地方:「谁?!」
墨雅望跑得更快了。「嗖!」
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从萧遇安指尖射出,精准地弹中墨雅望脚下。
「唔!」
她猝不及防,重重摔倒在地,只听见哗啦一声,萧遇安已潦草地披上外裳过来了。
「是你?」
他瞳孔微微一震,甚是惊讶,却又很快转为漫不经心的调侃,「本王还道是山匪呢,没成想竟然是你。想不到你如此急色,竟趁本王沐浴时跑来偷看。羞也不羞?」
「殿下慎言!」
墨雅望又气又恼,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撞见殿下沐浴这事儿只是个意外,殿下想沐浴,我就不可以么?」
呵!低沉笑声传来。
萧遇安薄唇轻勾,未做任何遮挡,大大方方披挂着外衣站在溪边,借着月光,身上结实莹润的肌肉清晰可见。
「你要是想看,可以跟本王直说,本王也不是小气吝啬之人。」
意外?巧合?鬼才信!
墨雅望语噎,气急反笑:「那我是不是还要贊殿下一句慷慨大方?」
「未尝不可。」萧遇安剑眉微挑,倒也不反驳。
这段时间他们一行人为了赶路,路上没有过多停留,后来凌江影也没让他跟墨雅望同乘一马车了,这接连十多日以来,两人似乎鲜少有过独处。
他如今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着对方。
第131页
月光犹如薄纱落在大地上,墨雅望为了速战速决,只身着素衣,长发披散在身后,女子单薄的身姿,却犹如松柏一般,背嵴挺立。
她伫立在月光下,清泠如画。
可萧遇安知道,那华贵的衣裳之下,窈窕的身姿上,遍布着零星却醒目扎眼的疤痕。那些疤痕狰狞丑陋,昭示着她可怖的经歷,可这些东西结痂在她身上,却仿佛有一种颓靡残缺的诡异美感。
遍体鳞伤的不是身体,从来都不是。
对上萧遇安漆黑幽深的眸色,墨雅望神色一阵恍惚。
突然,她手腕处一紧,墨雅望没反应过来,只见萧遇安欺身而上,拽着她直接往溪水中倒去。
第193章 乌合之众,不过尔尔
溪水瞬间便没了两人的身影。
下一刻,墨雅望宛如月下精灵一般,破水而出。
「萧!遇!安!」她此刻顾不得其他,咬牙切齿道。
这天虽不冷,但夜间的溪水依旧寒的刺骨,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下在她面前。
透过湿透的素衣,她隐约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灼热气息。
耳边是近在咫尺的喘息声,浑厚有力的唿吸打在她身上,强壮有力的胸膛几乎抵着她的鼻子。
墨雅望仿佛整个人都被对方的气息包裹。
好近!
她意识到这一点,眼神直视前方,板着脸神色正经,丝毫不为所动。
萧遇安原本只是想作弄一下墨雅望,却没想到,最终惩罚的竟是他自己。
单薄地素衣在溪水的浸透下,薄如蝉翼,更是紧贴在女子的身上,身形毫无遗漏的展现在他眼前,鼻息间全都是她身上的味道。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瞬间溃不成军。
「你干什么?」女子清润的声音传来。
墨雅望抬眸看向萧遇安,蛾眉微蹙,神色中带着一丝无奈,却没有任何警惕,仿佛从未怀疑他会伤害自己,全身心的信任对方。
意识到这一点,萧遇安只觉得脑中轰鸣。
「你猜……」他缓缓垂首,一点点朝她靠近。
墨雅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神色有些纠结,考虑是否要推开对方。
正纠结时,两人的唿吸交融,越来越近……
「咳!咳咳!」
突然,寂静地夜色中传来咳嗽声。
萧遇安警惕回神,手揽上墨雅望的腰间,将人往怀里一带。
他转身背对着来人,眼神锐利看向暗处,冷声喝道:「什么人!」
他决不允许墨雅望此刻的模样被旁人看到。
一个身影负手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正是身着中衣的凌江影,不难看出她应该是刚下榻没多久。
见是她,萧遇安浑身戾气卸下,神色难得有些尴尬。
只怕刚刚两人的举动全都被她尽收眼底了。
「王爷。」凌江影抱拳行礼,义正言辞道,「我家小望如今虽已与陈立晟和离,是独身,但你们毕竟都男未婚女未嫁,礼不可废,还是要保持距离。」
饶是萧遇安,此刻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握拳掩唇轻咳,颔首道:「是本王冒犯了,抱歉。」
难得见萧遇安吃瘪,墨雅望忍不住偏过头,唇角勾起在一旁偷笑。
「小望,夜深了,莫要着凉,早些休息。」
凌江影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眼神略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仿佛在问她为何如此抵御不住男色诱惑与萧遇安共浴,「跟我回去吧。」
「好的凌姨。」墨雅望颔首,乖乖地应下。
翌日一早。
军队按照原定计划,由萧遇安和凌江影分别带领两队前后包抄,直接将匪徒的山寨给包围起来。
外面士兵严阵以待,来势汹汹。
山寨里的土匪此时还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早已大难临头。
两个看守打着哈切走出门。
咻!咻!
两根利箭直接射入他们的胸口,人还没发现是什么情况,就已毙命。
砰!
尸体倒地剎那,惊动了门里的人。
一时间,山寨内锣声大起。
「一群乌合之众。」凌江影身边的副将见状,忍不住讥讽道。
第194章 人质
无将之众,谓之乌合。
与此同时,墨雅望留在村子里镇守后方。
她见老妇人额头上的伤,经过一夜的发酵,愈发恐怖,淤血红肿,主动接过水桶,去溪边打水。
路上,村子每家每户都大门紧闭,鲜有村民出入,神色也是诚惶诚恐。
「啊……」
「救命……救救我……」
墨雅望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哀嚎声和唿救声。
声音极其微弱,如果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寒风鹤唳的声音。
墨雅望放下水桶,屏息凝气,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竟发现,那声音是从塔冢里面传来的!
她蹙眉,仔细观察着塔冢的情况,发现这塔冢宛如一个烟囱,没有窗户,密不透风,只有一个极小的门。
咔嚓!
墨雅望正打算去塔冢里面看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轻微的踩踏声。
有人!
「谁!」她厉声喝道,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佝偻着背的人走出来,面露讨好道:「大小姐,您怎么来这了?」
第132页
是村长。
墨雅望指着塔冢,如实道:「我来帮阿婆打水,好像听到有人在求救,声音似乎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我想进去看看。」
村长闻言,神色一凝,很快面上堆砌笑容:「哪有什么声音?怕不是风声,小姐您听错了吧,这塔里面住着的是村里世代守护神,外人不得入内。」
说话间,他动身站在塔冢前面,挡住了墨雅望的去路,言语间卑微讨好中带着一丝强势,「还请小姐不要让小老儿为难,这地方进不得,否则会给村里带来灾祸的。」
墨雅望知道有些村子极其排外,有自己的习俗。
而且,这么久也没动静。
也许真是她听错了也说不定。
「也许是我听错了。」墨雅望淡淡道,转身拿着水桶往回走。
守护神吗?
相比起墨雅望此刻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山寨上方的天空此刻喊杀声震天。
跟训练有素,从战场上下来的精兵相比,山寨里那些素日只能欺男霸女的土匪根本不值一提。
若不是怕伤到里面的村民,凌江影早就下令火攻,到时整个山寨付之一炬,根本撑不到半刻。
一阵强烈的攻势,山寨里的土匪应对不暇,早已溃不成军。
萧遇安身侧的凌江影一身铠甲,立于阵前,在内力的催动下,低沉有力的嗓音穿透整个山寨。
「吾乃陛下亲令剿匪之将凌江影!奉劝尔等宵小勿要再顽劣抵抗,交出无辜之人,本将军尚能饶尔等不死。」
半晌都等不来山寨的回答,萧遇安没什么耐心了:「凌将军还是速战速决吧,听闻这些山匪还俘虏无辜百姓充当苦力,实在罪无可赦。」
「你胡说!他奶奶的,没瞅见事儿在你眼前发生,就少在那里满口道义指责俺们!」
咯吱——
有人被山匪推着从山寨里走出来,为首的也不知是头头还是个小喽啰,他义愤填膺地怒目而视着对面乌压压的凌家军,「如果不是俺们收留那些流民,叫他们做活儿,他们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早横死街头了!」
「你们不是要人质吗,喏!」
在瞧见那个人质的一剎那,凌江影神色震惊,一脸难以置信。
萧遇安也是面色一变。
——凤禾生?!
那个本该在数年前就战死沙场、英勇就义的凤禾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195章 效仿七擒七纵?
萧遇安和凌江影眼里同时划过一抹惊讶,凌江影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年,她以为凤禾生早就死了,从来没想过他还有活着的可能。但更没想到二人居然还有再见面的时候,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下。
良久,凌江影都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是真的。
她快步上前,想看看此人是否戴了易容面具。
就在这时,那土匪头子将晕厥当中的凤禾生重重扔在了地上。
「怎么样,人质给你们交出来了,够讲诚意吧?王爷,凌大将军,我知道你们应该都是讲理的斯文人,也习惯以德服人。对于你们来说,若能让我们改过自新为朝廷所用,应该比杀了我们要更划算吧?」
毕竟他们整个寨子里可有上下百来号人。
萧遇安眉头微微一拧,他已经猜到土匪头子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土匪头子哈哈一笑,傲慢的抬起下巴,「我先前也读过一些书,识得几个字儿,你二位博闻广识,必然知道诸葛孔明七擒七纵孟获的事儿吧?若王爷有心效仿,让我们心服口服,我们自会改过自新,金盆洗手,从此自愿归于王爷麾下,如何?」
七擒七纵?!
这话一出,士兵们个个脸上燃起怒火,同时握紧手里的兵器。
这也太嚣张了,自古贼见兵如同老鼠见猫,躲还来不及又怎会这么大胆挑衅?可这土匪头子偏偏是个例外,他这话无疑是在挑战萧遇安的威严。在挑衅他凌家军的威严,在挑衅朝廷的权威!
「怎么样啊?二位是否要考虑一下?或者说,硬要强攻?」土匪头子双手扶腰,啤酒肚挺的老高,眼神极为轻蔑。
有人当真,也有人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萧遇安沉默着,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他突然抬手朝后一挥。
「所有人,收兵,向后撤退五里。」
「王爷!」
众人都不贊同,个个惊讶不已。
这个摄政王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土匪头子这明显是故意耍赖,况且这也是朝廷下发的命令,他们还等着回去復命呢,哪能将时间浪费在这。
没有人听令后退,在这场剿匪战事中,凌江影才是他们的将军首领,这个摄政王充其量是一个军师。
「王爷,万万不可啊!」先锋走过来在萧遇安跟前跪下,「这些个土匪诡计多端,必然留有后招,王爷若是答应可就中了他的奸计了。」
土匪头子仰天大笑,「亏你还是个王爷,却连这点胆气都没有,老子输给你实在不服!」
萧遇安的军队不乐意,凌家军也是如此。
一个代表走过来正要开口,凌江影突然回头冷呵:「王爷说的话,你们没听到吗?后撤!」
「将军,不可啊!」好几个领头官纷纷跪下。
凌江影凤眸一瞪,冷气射出,「军令如山,难道你们想抗令吗?」
第133页
「这……」「服从命令!」
凌家军个个都不服气,但他们的宗旨就是绝对服从命令。
狠狠的瞪了一眼土匪头子后,众将士转过身去按照萧遇安说的后退数里。
这叫什么事儿?
贼都已经抓到了却不抓回去还要放了,什么孔明七擒七纵,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
第196章 撤兵后退
凌江影是理解萧遇安的,也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所以并没多说什么。
「王爷好胆识!」土匪头子装模作样的竖起大拇指。「既然这样,王爷,承让了!」
他丢过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大摇大摆的关上了寨子的门,带着人回去了。
凌江影本来没觉得有什么,每个人的作战计划不一样,战术自然也不同,萧遇安竟然敢这样做,必然是有把握的。
但当她看到土匪头子那持高气昂的样子时,心里还是涌出一股无名的怒火。
也罢,等抓到他时,必然要叫他好看!
萧遇安收了军队往村里赶,大军和往常一样慢慢前行着,萧遇安和凌江影驾马行进在最前头。
突然,他听见后面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咱们今天怕是玩脱了,那个土匪头子狡猾的狠,这一次抓到了他,下次可就未必了。」
「是啊,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还有怎么可能原地待捕,下一次咱们就算能抓到他,也必然要废出很大的精力。」
「这个摄政王到底在搞什么?他高居庙堂那么久了,真的懂如何带兵打仗吗?咱们都已经逼进到寨子里头了,他居然让我撤退?!」
即使声音并不大,但萧遇安耳力一向很好,所以听得清清楚楚。
凌江影也听见了,不悦转头。
那几个人接触到她那犀利的眼神,赶紧闭嘴,但脸上仍然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怕什么?他们说的都是大实话。如果真像诸葛孔明那样七擒七纵,他们也必然要跟着来回奔波七次,这得累成什么样啊?
「凌将军,本王有话跟你说。」
萧遇安朝凌江影看了一眼,往前快走几步,她赶紧跟上。
「王爷是想跟我聊聊土匪头子的事吗?」
萧遇安点头,眼中精光乍现。
「我想凌将军应该也看出来了,土匪头子在山寨附近买了不少黑火药。若我们把他逼急了,他必然会选择引爆炸药。如此一来,这附近的山寨可就要全军覆没了。」
萧遇安目光逐渐放远,看着那镶嵌在丛林中的白色点点。
每一个点就代表一户人家,看这密密麻麻的程度,这里少说有上千人。
为了抓一个贼窝要死伤这么多老百姓,这可不是萧遇安的初衷。
凌江影嘆口气,「我自然明白王爷的意思,王爷心疼百姓,也不愿走到两败俱伤的地步,所以才同意了土匪头子的主意。」
她看着远方,目光逐渐沉重起来。
如果换做她是萧遇安的话,应该也会选择同样的做法吧。
毕竟,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
若到头来还要让百姓跟着伤亡,这不就违背初衷了吗?
「王爷,这事急不来,还是慢慢商量吧。」凌江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我瞧那土匪头子是个张狂自傲之人,他必然也会以为我们会休养生息后再举进攻。现在是他们最为放松的时刻,我们可以出其不意的偷袭,将其一举拿下。」
说到最后一句话,凌江影眼神异常凌厉。
第197章 今非昔比
尤其是看到凤禾生成了人质的时候,她的心几乎在滴血。
这么多年,他杳无音讯,也不知遭到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凌将军这话说的很对。」萧遇安表示贊同,「本王也如此想,所谓七擒七纵,本王不过是假意答应罢了,信不信全在土匪头子,但我们的计划不会改变。」
他朝后方看了一眼,刚才他让将士们撤退的时候,包围圈是没改变的。但他故意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为的就是迷惑土匪头子。
若真是七擒七纵,那得浪费多少精力,实在得不偿失。
不多时,俩人回到山寨里。
士兵抬着晕死的凤禾生进屋,才刚把他放好,那老妇人就进来了,一头扑在那凤禾生身上哭天喊地。
「女婿!我的乖女婿!你可算回来了!」
她哭得伤心,萧遇安和凌江影却齐齐转过头去,沉默不语。
老妇人哭了好一会儿,见凤禾生浑身是伤,又止不住的泪流。
勐然想到了什么,她赶忙抓住凌江影的手,「我女婿回来了,那我女儿呢?我女儿在哪?」
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俩人就好像没听见老妇人在说什么似的,一言不发。
正巧这时,墨雅望从村口回来了。
她一眼就瞧见床上晕着的男人,直接愣住。
「不会是看错了吧?」
墨雅望有点难以置信,下意识的看了凌江影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什么都不说。
她又赶忙走到男人跟前,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果然是凤禾生!
这张脸,这眉眼,她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奇怪,不是说去救这老妇人的女儿和女婿吗?怎么把凤禾生给带回来了?
「我的女儿呢?怎么女婿救回来了,我女儿没回来啊?哎哟你们说话呀!」老妇人崩溃的嚎啕大哭,「我女儿她、她是不是已经……」
第134页
剩下的两个字,她说不下去了。
就好像已经默认了似的,老妇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好不悽惨。
墨雅望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嘆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凌江影突然转过身去,离开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墨雅望赶紧去询问萧遇安。
「他不是凌姨的未婚夫,如今竟成了……这老人家口中的女婿,呵!」
最后一句话,墨雅望声音很轻,略带嘲讽。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早几年的时候就说凤禾生已经死了,他们所有人都没怀疑过这是个假消息。
可在这儿又碰见凤禾生了,还换了个身份,怎能不震惊!
萧遇安紧皱着的眉头几乎没有放松的时候,将墨雅望拉到另一边。
「这事儿本王也不太清楚,一切只能等凤禾生醒了之后再说。」
「我明白。」墨雅望点点头,不过看样子凤禾生愿不愿意说都还不确定呢。
老妇人依旧在那哭,却无一人上前安慰她。
墨雅望紧赶紧的出去追凌江影了。
她一路离开村子,走到不远处的小溪边坐下来,面色沉重,却又带着一丝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
「凌姨、凌姨!」
身后传来墨雅望的唿声,凌江影回了神,正要走开,她已经过来了。
第198章 只是需要时间静静
这一路可把墨雅望累得不轻,没想到凌江影脚步那么快,跑这么远来了。
气还没喘匀,墨雅望就道:「凌姨,你……也别太难过,我相信这其中一定发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等凤禾生醒来之后,他一定会原原本本的解释一遍的。」
事到如今,墨雅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是知道的,凌江影和凤禾生自幼,两小无猜,感情异常深厚。
按照正常发展,俩人必然会在一起的。
后来的走向也的确是这样,可俩人都已经谈婚论嫁了,也定了终身,却没想到凤禾生上战场后就没再回来了。
时隔几个月,传来的消息是他已战死沙场,英勇就义。
本以为事情到此便落下帷幕,凌江影经过好几年才慢慢走出伤痛,也该展开新的生活了,可现在消失已久的凤禾生居然再一次出现!
这种冲击力,非亲身经歷不能体会。
「凌姨,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尝尝青团吧?这是这个地方的特色吃食呢。」墨雅望小心的看着凌江影的脸色。
她很想多安慰几句,但这一刻好似所有的语言都显得十分苍白无力,有些事情永远做不到感同身受。
就像现在这样,墨雅望虽然心疼凌江影的遭遇,也理解她的感受。但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到底如何,她实在不敢想。
墨雅望说了好半天,凌江影却没给她任何回应。
「凌姨,你别不理我。」墨雅望实在于心不忍,「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如哭出来吧。反正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不会被人瞧见的。」
她知道凌江影一生要强,从不在人前轻易展露出自己的脆弱,现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小望,谢谢你……」凌江影终于开口了,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为了让她安心,还勉强挤出一抹笑,「不必担心,我只是需要点时间好好消化一下罢了,也用不了多久。」
墨雅望张了张嘴,数次欲言又止,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管是谁,碰到这样的事情想必都没法释怀吧。
但墨雅望也没走,深吸一口气,抱住凌江影的胳膊。
「凌姨,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也不想讲话,那……那我就在这陪着你好不好?」
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就好像凌江影压根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似的。
墨雅望也不介意,听着耳边哗哗的流水声,心情慢慢平復。
她冷不丁一转头,一抹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降临。
再定睛一瞧,是萧遇安。
他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萧遇安走到墨雅望跟前,拉着她起来。
「王爷这是做什么?」墨雅望不明所以,挣扎着想挣脱开他。
却听萧遇安道:「先回去吧,让你的凌姨一个人单独待一会儿。」
墨雅望迟疑了:「殿下这话说的……」
最重要的是,她不放心让凌江影一个人待着,面前就是小河,万一……」你不觉得她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更好吗?」萧遇安静静的看着墨雅望,别的都不用多说,这一句就足够了,「情绪只是需要时间消解罢了。」
墨雅望哑然,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
第199章 塔冢之秘
她本还想再叮嘱几句,萧遇安却无声的摇摇头,拉着墨雅望走了。
但他并没有回村,而是带着墨雅望去了清溪畔。
「真是天意弄人。」墨雅望不自禁地感慨道。
俩人慢慢往前走着,清溪畔的风景比刚才那里还要好。
这里本就是桃源村落,依山傍水,小河潺潺,光听着大自然的声音都能让人焦躁的心情平缓下来。
可墨雅望知道,自己的心久久都难平静了。
她早前就在醉仙楼见到了这个凤禾生。可当时萧遇安却说凤禾生不知为何又离开了启明城。
彼时墨雅望想着,只要这个男人永远不出现在她和凌姨的面前,她便也不需要再多管闲事,权当凤禾生真的死了。可未曾想造化弄人,如今他们从土匪手中救下的人质,竟然好巧不巧就是他!
第135页
她心烦意乱,久难平之。
步至清溪畔,萧遇安忽然顿步。
「嘶啊!」陷入沉思的墨雅望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竟然就这么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背!
墨雅望被撞得鼻尖发红,眼角顷刻间便溢出了生理的泪水。
「下次记得看路。」萧遇安递来一方锦帕,见她久久不接,便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挪开,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湿润。
萧遇安见她只是鼻头碰红了,并无大碍,便继续道,「凤禾生如今尚在昏迷当中,要不要本王直接把他做掉?」
趁他病,要他命。
「啊?你、你说什么?」
墨雅望震惊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一撞撞得头昏脑胀,她居然有些迟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后,她再品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萧遇安不是跟凤禾生师出同门吗?怎么他一上来居然直接就说要不要做掉凤禾生!?
敢情这同窗之情是一点儿都没有啊!
萧遇安似乎是一眼洞悉了她的心中所想,挑明了道:「本王不怕得罪凤家,跟凤禾生也没什么交情,点头之交而已。」
墨雅望沉吟须臾,却是摇了摇头:「不必了,凤禾生的小命且先留着吧。」
她不确定凌姨是否还对这个男人留有旧情。
倘若有,她如此草率地杀了凤禾生反而弄巧成拙,倒不如直接把人绑了囚在镇国将军府,供凌姨玩乐泄愤。
倘若没有,这男的打杀与否都无甚所谓了,只要她的凌姨高兴、解气,怎样都好。
「可是凤禾生明显是……」
墨雅望不想跟萧遇安在这件事儿上起争执,忙话锋一转,谈及道:「殿下还记得我们初次来时,在村口旁边见到的那座塔冢吗?」
萧遇安何尝看不出她是在转移话题,却还是顺着她之所说接话道:「记得,怎么了?」
墨雅望谈及了自己这几天镇守后方,在这个偏远村落的所见所闻,「我探听到这个村子里的那个低矮的塔冢,里头关着的是「织女」。」
「织女?牛郎织女的那个织女么?」萧遇安不解地问。
「是也不是。」墨雅望便讲道,「这个村子里有个传统,叫织女命脉。他们这个村每隔十年都会选出一代织女,而后敬奉织女,让被选中者入织女庙长居,保佑他们织女村。」
第200章 探秘
萧遇安眉头一皱,如果这个事情只是单纯的这么简单和谐,墨雅望就不会跟他特意提起了。
他道:「那他们如何确定织女血脉呢?」
「他们没跟我说,似乎很是避讳这件事儿。但我每次路过都会在傍晚听到塔冢里面传来女人的惨叫声。」墨雅望面色沉沉,越说越发凝重。
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那老妇人听她问及如何选中织女时,连连摇头摆手同她道——「这……不可说,不可说。」
可那老妇人越是这么说,墨雅望越觉得不对劲。
一个用来敬奉的塔冢里为何会发出那样悽厉的声音,发出这些声音的人又是谁,那些被送进去的织女吗?
她的心中有一连串的问题,只觉得心里憋闷得很,不由得看向萧遇安,抿了抿唇,道:「殿下难道不觉得其中有猫腻吗?」
萧遇安的眸子微微眯起,黑色的眼珠闪了闪,轻启唇畔:「这个村子本就地处偏僻,与外界鲜少往来,古老陋习定然是存在的,这塔冢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那我们——」
「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别忘了我们来这儿的目的。」他打断的她的话,狭长的眸子锐利了几分。
墨雅望沉默了下来。
她知道那些无知迂腐的村民是做得出这种事情来的,只能将脑子里的念头按捺下去,但是脸色还是有几分难看。
「行了,该回去了。」
萧遇安率先转身往回走,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有些久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压下心里的那点不舒服,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小径,又途径了方才路过的塔冢。
只是与之前的死寂不同,里面又传出了女人隐隐的惨叫声,悽厉的声音钻入耳里,不由得让人身体一阵寒战。
墨雅望停了下来,看向了那座矮小又古旧的塔冢,越看越觉得像一个坟包。
「织女……」她轻声喃喃,衣袖下的手攥紧。
在她垂眸思索的时候,没有发现走在前面的萧遇安已经转过了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里闪过浮光。
「进去看看吧。」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墨雅望的思绪,她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脸上有一抹错愕,「殿下不是说不插手吗?」
「本王有说过吗?不记得了。」
是因为她吗?
墨雅望的心微微一动,刚想说什么,就见他已经朝着塔冢走去。
「诶等等!」她赶忙抓住了他的手臂。
萧遇安回头看向她的手,接着又抬眸看向她,「怎么?」
「正门不能走,那里有村民把守。」墨雅望想到了她之前被拦下的经歷。
如果想不同他们产生争执,他们就得改变一下路线了。
萧遇安也想到了这一点,目光落在塔冢的周围,最后锁定在了一条被杂草掩盖的小径上。
他抬手指过去,「从那绕到塔冢的后面,再翻墙入内一观,你觉得如何?」
第136页
「不妨一试。」
两人没有耽误时间,很快就顺着小道到了塔冢的后方,萧遇安不费吹灰之力就上了墙头,对她伸出了手。
墨雅望也不是个扭捏的人,握住他的手,被拽上了墙头。
随后,萧遇安先跳了下去。
她看着那不算太高的距离,也没有过多的犹豫,跟着往下跳,结果落地的时候,踩上了一个石子,整个人身体失衡,就要往前面栽去。
要是真的摔了,肯定会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就在她有些着急的时候,腰间突然一紧,整个人被带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第201章 不要躲我
看着倏然近了的俊美面容,墨雅望的心停滞了一秒。但很快就想到了凌姨说过的话,想要挣脱腰间的束缚。
「殿下……」「嘘。」
萧遇安手指靠在唇边,另一只手的力道没有松缓分毫,轮廓优美的面部线条紧绷着,显得表情愈发严肃。
她意识到现在是在什么样的场合,便安静了下来。
不同于在外面看到的,进入里边他们才发现塔冢里面的屋子十分窄小。甚至是同这道外墙相隔的距离也不过刚刚可以供两人通过,还有些拥挤的那种。
这个窄小的屋子没有窗户,只有侧方的一道矮小的黑黢黢的门,上面是已经脱漆的两个圆环,看着极为得老旧。
就这样一个地方,成了被选中的「织女」度过余生的场所。
想到这,墨雅望的心里发寒。
而这时,塔冢内的小屋内又传出了声音,不同于刚刚悽厉的惨叫,似乎还混杂了点其他的靡靡之音。
她朝着墙壁靠了过去,附耳去听,却在听到一声男人的粗喘时,整个人身子都僵住了。
下往后退了一步,却正好撞进了萧遇安的怀里。
她下意识地仰头看向萧遇安,发觉他也在看自己,心神瞬间就乱了。
她挣扎着想要退出去,却被他箍住了腰。
「别乱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发现萧遇安的声音比之前带上了一点混杂了气音的沙哑,她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小屋中,男人粗鄙的笑骂声以及女人的哭泣呻吟不断地穿透墙壁,灌进了她的耳朵里。
墨雅望的脸上染上了红晕,一点点蔓延至耳尖,她真是没想到会撞见这样的事情。
最关键的是……还是和萧遇安一同撞见的。
两人相贴的身躯好似在发烫,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是背对着他的。
突然,她觉得耳后感触到了微热的唿吸,身体瞬间紧绷。在看不到的情况下,其他的感官变得无比敏感。
她咬着下唇,上身微微往前倾,终于同那温热隔开了一点距离。
没等她松口气,肩窝突然一重,冰凉的触感碰上了肌肤。
墨雅望的眼睛微微张大,侧头想要去看他,却被一双大手蒙住了眼睛,萧遇安低沉的声音落入耳里,「不要躲我。」
她顺从地保持不动。
也是这个时候,眼前和腰间的手都缓缓移开,接着封住了她的耳朵。
那些淫蜚之声瞬间就小了不少。
她垂下眼睫,掩盖乱了的心绪,整个人也乖顺地不再乱动。
时间缓缓流逝。
突然,一道刺耳的开门声响起,接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男人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在他快要走到大门时,突然回头看着屋子的方向,枯树皮一般的肌肤皱在一起。
——赫然就是他们之前见过的村长。
躲在阴暗处的墨雅望心里一紧,屋内的女人不出意外就是那个「织女」,可是同她苟且的竟然是村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村长只是随意瞥了一眼,而后便出了正门,远远地可以看到他朝着村里的方向走去。
墨雅望立即从萧遇安的怀里退了出来,没敢去看他的表情。
她直接朝着小屋的门走去。
那扇门并没有关死,还留着一条开着的缝隙,透过它,可以看到有个女人匍匐在地上。
第202章 噁心至极
她不由得回头看向走过来的男人,见他眉头也紧紧蹙着,她抿了抿唇,还是觉得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直到走近,她才发现女人的手脚竟然都被铁链锁着,身上的衣裳破旧不整,露出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
听到了声音的女人抬起头来,那是一张漂亮秀美的脸,只是脸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绝望。
但当那双死寂的眸子看到他们时,她眼中露出了一抹错愕,旋即迸发出了亮光,「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她挣扎着想要靠近他们,却被锁链限制了行动。
「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会帮你,但前提你要先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在墨雅望的安抚下,女人渐渐平静了下来,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畜生,他们都是畜生啊……」
在她的讲述下,那被老妇人缄口不言的「织女命脉」终于展露了它残忍的真相。
村民们选出无依无靠的长得漂亮的或豆蔻或及笄的女子,将其关在织女庙中十年,每晚都会有蒙着头罩的男人按例进庙,与织女延续血脉。
男人唾弃厌憎她下贱,又渴望她年轻貌美,女人憎恨她卖弄风姿。等到「织女」二十六岁年华不再,青春不再,她会被整个织女村的女人针对殴打,逐出村落。
第137页
然后,村子里会再选出新的织女,如此代代相继,弥补村中被丢弃的女婴。
听完女子的哭诉,这方窄小昏暗的屋子里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墨雅望的手攥紧成拳。
同为女子,她更能感同身受她的绝望与悲痛,韶华岁月被那些骯脏龌龊的人如此对待,还顶上神明庇佑的名头,真是噁心。
噁心至极。
「姑娘且放心,我们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谢谢恩人,谢谢……」女子满脸的泪水,看得出她很痛苦,唯独求生的欲望在支撑着她。
墨雅望蹲下身子,伸手去看她手腕上的锁链,依旧是陈旧不堪的,上面已经有了很多斑斓的黄色铁锈。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子并不是第一个被关在这里的女人,在先前的岁月中,或许有许许多多的女子都曾被这样对待。
墨雅望咬紧牙关,怒火不断在胸中翻涌。
突然,她被萧遇安拉了起来,带到了旁边,隐没入了黑暗之中。
「怎么了?」她不解地看向他。
萧遇安望着门口的方向,神情冷然,声音低沉,「有人来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正门传来锁链被解开的声音,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我的好妹妹,可算轮到我了。」
伴随着这道猴急的声音出现的,是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
他的眼神落在了地上的女人身上,像饿狼看见了兔子一样,竟直接就开始解裤腰带。
墨雅望的眼睛再度被温热的手掌所覆盖,下一秒却听到了女子的喊叫声。
「恩人,救救我啊!」
几乎是在她喊出来的那一刻,那个中年男人的表情也变了,「是谁,谁在那?」
第203章 拯救
下一秒,一颗从黑暗中掷出的石子狠狠打在他的膝盖骨上,直接让其跪了下去。
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更加惶然,刚想大喊,结果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整个人就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萧遇安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冷冷地落在了女子的身上,后者低下头,瑟缩地往后挪了一些位置。
墨雅望从暗处走出来,到了那个男子面前,狠狠踹了他一脚。
这些男人,都是一样的恶臭。
随后,她捡起角落里的绳子将他捆了起来。
出了一口气之后,她才看向萧遇安,却见后者那双狭长的眼眸覆上一层冷冽的寒霜,眼神阴沉地盯着女子。
她眉头微皱,思索了片刻后明白过来,他是因为刚刚女人的喊声动怒。
当时的情况下,女子相当于直接将他们暴露了出来。如果对方来的人不是一个色迷心窍的傢伙,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解决。
最重要的是,如果太大的喧譁引来了其他的村民,他们想要悄然离开,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女子毕竟是个受害者,她走到他的身边,安抚道:「殿下,她或许只是被吓坏了,一时心急……」
「恩公,对不起。」
女子突然爬到了她的脚边,扯着她的衣摆,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我,我真的太害怕了,我不想再被他们糟蹋了。」
听着她的话,墨雅望心里实在不好受,忍不住拉住了萧遇安的衣袖,抬眸看向他。
男人看了她一眼,神色稍缓,但声音依旧冷,「下不为例。」
随后,他便拔出自己的佩剑,将那本就岌岌可危的锁链都砍了下来。
脱离了束缚的女子看着自己的双手双脚,那双杏眸中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水,「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没有人知道她被关在这儿的日子是有多么的痛苦!
她就像是一头牲畜,任由那些村里的男人践踏凌辱,她看过太多前人留下的痕迹,都是血和泪。
「我带你出去。」墨雅望将她扶了起来,要想真正的得救,那就是从这个塔冢中离开。
女子也回过神来,满含热泪用力地点头。
三人从昏暗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来到了窄小的院子里,方才那个男人并没有锁门,这给了他们离开的机会。
「快走吧。」萧遇安确定了外面没有人之后,对着她们说道。
「嗯。」
墨雅望搀扶着女子跨出了门槛,然后跟着萧遇安往左面的方向走去。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的一处高耸的杂草后面,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藏在那,阴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确切地来说,是盯着墨雅望的背影。
良久,枯树皮样的肌肤上下耸动,那人发出了一声诡异的笑声。
从塔冢离开之后,三人走了一段比较长的距离。
正准备休息片刻时,原本被墨雅望搀扶着的女子突然推开了她,一个人往背离他们的方向走了几步,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们。
「姑娘你?」墨雅望不解地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第204章 色即是空
「谢谢你们救了我,我要回家了。」
「我们可以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女子直截了当地拒绝了,随后直接朝着一条岔道跑去,完全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看着她一下没了影,墨雅望眉心微蹙。
「后悔吗?」萧遇安走到了她的身边,冷峻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垂眸看向她,「你救了她,她却这样对你。」
第138页
「这有什么可气的,她若真对人毫无防备,那才是愚蠢。」
墨雅望摇了摇头,她做事向来只求无愧于心,女子的举动或许会让她有些难受,但也绝没有到怀疑自己的地步。
看着她平静却坚定的眼神,萧遇安眸光闪动,而后恢復平静,「既然如此,回去吧,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
「嗯,好。」墨雅望微微颔首,随后就跟着他的步子折返。
走了几步之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察觉到的萧遇安停下了步子,转身看向她,「为何停下?」
「谢谢你,萧遇安。」墨雅望看着面前俊美的男人,浅色的眼珠漾起柔柔的笑意。
今日的一切如果没有他,她也没有办法做到,更无法了解到织女命脉的真相。
萧遇安一直看着她,那笑意盈盈的模样从眼底滑入心底,他上前一步,抬手附在了她的头上,揉了揉,「言谢就不要只动嘴皮子,拿出点诚意给本王看看。」
「嗯?」墨雅望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追上去,「什么诚意?」
萧遇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却又不说话了
他的手背在身后,髮丝松软的触感依旧残存在掌心,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可偏生钝感力极强的墨某人还在不停地叨叨着:「殿下放心,陈立晟藏养的私兵就算找不着,我也有后手,足够把他扳倒……」
尚不等她话音落下,萧遇安便直接将她揽入怀中。
在她话音戛然而止之际,萧遇安又不轻不重地把手搭在她腰腹处,往下一摁:「明白本王的诚意指什么了吗?」
「……」墨雅望沉默了。
她感受到身后那明显的反应,方才还稍霁的脸色瞬间就黑成了锅底,「殿下还真是随性呢,随时随地都在发情。」
墨雅望的字里行间满是嘲讽。
「你还真是不怕惹恼了本王。」他抱着她不撒手。
「抱歉,我一时嘴快,口不择言。」
「不,你说得很对。」
萧遇安捏住了她的下颌,眸色深黯地紧盯着她微张的唇瓣,「本王就是想要。」
墨雅望逃一般地挥开了他的手:「色即是空,殿下谨记。」
她说罢,抬脚便落荒而逃。她脚下速度之快,仿若身后有什么洪水勐兽正在追赶着她一般。
萧遇安见状,三两步大跨步跟了上去,「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復如是。本王记的清楚得很。」
二人就这样一个埋头快步走,另一个亦步亦趋地在后边追。
当墨雅望他们从小道绕回之前暂住的木屋前时,便看到了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凌江影,她赶忙跑了过去,「凌姨,你回来了。」
之前因为萧遇安不让她跟上去的缘故,她只能看着凌江影一个人离开,心里始终都放心不下。
「嗯。」凌江影对她笑了笑,接着看向了她身后走来的萧遇安,问道,「小望,你方才是跟殿下去了什么地方吗?」
第205章 众矢之的
闻言,墨雅望就想到了之前发生了事情,脸色一沉。
墨雅望刚准备告诉她有关织女命脉的事情,突然瞥见不远处一群人朝着这边赶来,很快就将他们围了起来。
——是村民!
他们手里都拿着棍棒柴木之类的工具,一脸兇狠的模样,看着就来者不善。
「诸位这是做什么?」凌江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表情严肃地看着这些村民,心里浮起困惑,很显然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而这时,从他们中间让出了一条道,佝偻着身子的村长阴沉着脸,走到了前方。
她见着了村长,立即问道:「村长可是对我们三人有何不满?我三人并不会白吃白喝,这些吃住费用,临走时定会补给各位银两的。」
村长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将视线转向了墨雅望和萧遇安,质问道:「说,你们刚刚是不是去了塔冢?」
墨雅望自然也认出了他就是在塔冢里面对那个女子施暴的人,一想到那些污秽的声音,她就觉得噁心。
在村长发言之后,那些村民们更加激愤了,一个个挥着手上的武器,发出了吓人的声音。
塔冢于他们而言是织女供奉神明的地方,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
若是外人贸然进入,只会触怒神明,给村子里带来灾祸,这对他们来说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村长,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去了塔冢的,难不成你也在里面不成?」墨雅望反问道。
她倒要看看这个人面兽心的傢伙怎么回答。
村长看向她,表情不变,依旧保持庄严肃穆,沉声道:「我之前路过的时候,看到了你们从塔冢里面出来,你们此举已经惹怒了我们村的守护神,理当受到惩罚!」
「抓住他们,让他们赎罪!」
他身后的村民们也跟着喊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向他们逼近。
见状,墨雅望心里更气了。
她怒视着正中央的村长,高声道:「村长,你们口口声声说塔冢的存在是为了供奉守护神。但我想问你,织女血脉真的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传说吗,还是说只是某些人用来满足自己一己私慾的谎言?」
她说完之后,那些村民突然安静了下来。
第139页
除了一些男人脸上露出了难看的神情之外,其他的孩童都是有些困惑,像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一样,然后纷纷看向了村长。
而这其中,没有女童。
村长的脸色瞬间变成黑炭一般,阴毒的目光扫向她,「简直是一派胡言!我看分明就是你这个妖女蛊惑了你身边的人,冒犯了织女,方才我已经派人去看过了,织女已经不见了踪影,神明已经发怒,你们必须赎罪!」
「什么?织女不见了?!」
在听到织女不见的消息之后,那些村民瞬间就慌了。
自古以来,他们接收到的传统就是,织女是为了村里的福祉存在的。若是织女不见了,那就代表着大灾将至。
这一刻,所有人都将怒火指向了墨雅望,「妖女,妖女!」
村长脸上浮现一抹得逞之色。
他浑浊的眸子扫过墨雅望全身,眼里浮现了一抹淫邪之意,接着大声道:「现如今织女不见了,只有重新找到织女才能为村子除灾免祸。」
「而这个新的织女,必须是你!」
他粗糙苍老的手指指向了墨雅望,「把她抓住,让她代替上一任织女入塔冢,让她给我们织女村赎罪!」
第206章 司马昭之心
null
第207章 山匪逼村
他眼底浮现厉色。
又硬生生扛了一棍之后,凌江影环顾了一眼周围的村民,看着他们张牙舞爪的模样,内心也开始出现了动摇。
就在此时,一旁的山峰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大批人涌了下来,将这儿顷刻间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突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那些村民也停了下来,一脸惊骇地看着那些扛刀跑下来的人,「土、土匪……是土匪!!」
墨雅望三人趁这机会同那村民们拉开了距离,也是警惕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这些土匪是怎么进村的,村外不是有凌家军把守吗?」墨雅望疑惑道。
凌江影摇了摇头,一手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
她也不是很清楚,光凭这些土匪,是不可能打得过她的凌家军的,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他们应该是抄了山间小路。」萧遇安的视线从他们还在滴水的衣摆以及布满泥泞的鞋面上划过,推测了一句。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墨雅望也瞬间明白过来。
在那些人全部簇拥过来后,为首的土匪头子扛着一把大刀,扯开嗓子喊道:「今儿爷爷我一定要把整个村子都屠干净,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东西,他爷爷的一个都跑不掉!」
听得这发话,那些村民们吓得一个个身体抖得跟筛子一样,女人和孩子的哭声跟着响起。
站在后头的凌江影看不下去了,正要走上前,结果被墨雅望拉住了,「凌姨,你要干什么?」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土匪祸乱百姓。况且此人之前答应过我七擒七纵便会改过自新,如今这般实在是不讲武德。」凌江影凤眸眯起,扯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前面。
见有人走出来做这齣头鸟,那个土匪头子兇狠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待到看清她的脸时,土匪头子眉头拧得跟麻花一样,粗声粗气道:「是你?」
不难听出他说话声音有点抖。
这个凌江影在这儿,就说明凌家军很有可能也会赶过来。
「你之前答应过我改过自新,现如今却要做出屠村之事,简直是言而无信!」凌江影呵斥道。
虽然和土匪讲诚信有些可笑,但是当日两方是达成约定的,她不能不问。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这个了,七擒七纵,你才纵了几次!啊!?」
土匪头子瞬间变了脸色,怒不可遏道,「老子告诉你,老子不干了!今儿我管你几擒几纵,这些狗娘养的东西我杀定了,天王老子来了都护不住!你们这些人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傢伙,口里说着这些他们有多无辜,你可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甚至有几分狰狞,恶狠狠地扫向那些村民,「这一个个的长得人模人样,干出来的事情简直就是连畜生都不如!」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凌江影有些不明白。
「什么意思?」土匪头子冷笑一声,「好,我今天就让你明白,你要护着的这些人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黑心肠。」
他将自己的刀重重往旁边一插,表情像是恶鬼一般,盯着那些村民,咬牙切齿道:「我女儿年前外出採茶,结果却失踪了,我派人到处找她,就这个村子就来了不下十几次,可依旧杳无音讯,我都开始接受她是被山里的野兽叼走了,可是她今日突然跑回来了。」
墨雅望听到这里,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看向了萧遇安。
第208章 怎么个事儿?
这个土匪的描述,莫名的让她想到了今天他们救出去的那个女人,「殿下……」
萧遇安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听下去,她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那边土匪头子的神情已经不能用悲愤来形容了,「我一直苦苦寻找的女儿就被关在这个村子里,做他们所谓的织女,实则是被这些人摧残折磨得不成人样。我好好一个闺女,被这些狗东西绑了去,囚禁在一个破矮冢里糟蹋,她才十七岁,十七岁啊!」
第140页
「这等仇怨你说我能不能放下?换你,换他,换她,谁他妈能放下,站出来,老子一刀砍了他!」
听完他的讲述,凌江影沉默了。
将心比心,如果是她的小望遭受了这样的对待,她恐怕也会做出相同的举动。她耳畔莫名地迴响起,方才村长操着一口大黄牙,颐指气使地说着要将墨雅望关进塔冢做新织女的样儿。
见她不说话了,土匪头子冷哼了一声,扛起刀走到了土匪小弟们的前面,高声大喝道:「小的们,给我听清楚了,今天一个都不要放过,我要用他们的死来为俺闺女报仇!」
「血洗村子!血洗村子!」
那些土匪瞬间就被激起了杀性,一个个扬起了手里的长刀利刃。
这一幕可把那些村民给吓傻了,那可都是真傢伙,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就在这时,村长瞬间跑到了凌江影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军,刚刚是我们错了,是我们猪油蒙住了心,求您大人大量网开一面,救救我们吧。」
在他这般的求饶下,那些原本包围着墨雅望他们的村民也都纷纷散开,跪了下来,开始求饶。
墨雅望同萧遇安走到了凌江影的身边,看着态度同方才截然不同的村民们,他们的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涟漪,只是冷冷地扫过他们所有人。
「将军,快,快去把村口的凌家军调进来吧,要不然我们村子真的完了。」
面对他们的哭求声,凌江影沉默着,没有说话。
作为将军,她理当护住手无寸铁的百姓。但是眼前这些人,并没有这个资格,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墨雅望和萧遇安默默地让开了道路。
凌江影袖下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还是让了路。
倘若她护住这些村民,那便意味着助长另一种恶。
而这一举动,也是让准备好动手的土匪头子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
「哟呵,怎么个事儿?人神共愤哪?」
他看了一眼凌江影几人,又看向那些跪在地上的村民,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们这些狗东西作孽的时候可有想到会有今日,这就是报应了不是?报应啊哈哈哈!」
他身后的那些土匪也跟着大肆嘲笑了起来。
在这些震耳欲聋的笑声中,趴在地上的村长立即站了起来,开始破口大骂,「你、你好歹也是个将军,岂能眼睁睁看着土匪屠杀我们?你们这些人简直就是助纣为虐,还说是来剿匪的,现在土匪都来了,你们还不动手,一群无能鼠辈!」
「你们根本就不配当官,跟这些土匪是一丘之貉,我要去朝廷告你们!」
这么叫嚷的话没有引起他们三人任何一人的反应,反倒是让那些土匪笑得更欢了。
墨雅望冷冷地看着这个真正人面兽心的傢伙。作为村子的领导者,他以身作恶,根本就是恶的根源,现在还有脸骂他们?
不过这些人之中,也不是没有无辜之辈,她看向那些哭着的孩童和女人们,她们不该为这些人的恶果承担。
想到这,她抬步走到了土匪头子的面前。
「怎么,你想为他们出头?」土匪头子扬了扬手里的刀。
第209章 人彘
「非也。」
墨雅望深唿吸一口气,「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动这些妇女和孩子,其他的人你自便。」
几乎是在墨雅望说完的那一瞬间,那个村长就面目狰狞地朝她扑过来,「你个妖女,都是你害的!」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腰部突然一紧,下一秒就被拽进了熟悉的怀抱里,耳边传来了村长的惨叫声。
她仰头看着面色冰寒的萧遇安,沉默了。
一旁的凌江影看着这一切,面上若有所思。若非萧遇安一直在注意着她家小望,又怎么可能如此及时地出手呢?
「小望,你没事吧?」凌江影立即走了过来,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细细打量。
「凌姨,不碍事的。」她安抚了一句,那个村长根本还没来得及碰到她。
墨雅望侧目望去,发现他一只手已经被萧遇安的剑砍了下来,整个人在地上痛得打滚。
「嘿嘿,你这法子不错,够劲!」一旁的土匪头子双眼发亮地盯着地上的村长,眼里的狠意在跳动,「俺闺女说了,这些人里数你最可恶。」
说完,他扛起自己的大刀就朝着村长完好的三肢砍去,直接将其砍成了半个人彘。
「啊啊啊!」
在村长惨烈的叫声里,鲜血溅洒在土匪头子的脸上,他狞笑着,表情极为得快意。
这可怖的一幕直接把其他的村民吓破了胆,有受不了的直接开始跑。
土匪头子抬起头,大刀高高竖起,大喊道:「除了妇女孩子,一个都不放过!」
「是!」
他身后的那些土匪立即一窝而上,对着那些村民们挥刀,悽厉的惨叫声不断地划破天际,让人听着心里生寒。
村里的那些妇女都躲到了一边,捂住自己的孩子的脸,低着头轻声哭泣。
墨雅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这些人在选择对那些「织女」下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今天。
所有的人都是如此,他们都得为自己犯下的恶付出代价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眼里浮现恨意,手心攥紧成拳。
第141页
在她盯着那些土匪手起刀落时,没有发现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几分的讶异与探究。
一段时间过后,茅草屋前已然是血淋淋的一片,地上横七倒八地躺着一堆被刀砍死的村民。
那些土匪们收了刀重新拥簇在土匪头子身后,像是在等着他下一步的命令。
土匪头子随便扯了一个尸体上的衣服擦掉了自己长刀上的血,接着扛着大刀走到了墨雅望他们跟前。
「你要做什么?」凌江影将墨雅望拉到身后,目光凌厉地盯着他。
谁知,原本还一脸兇狠的傢伙突然就跪在了地上,将长刀举过头顶,大声道:「女将军,老子服你,愿意跟随你!」
这转折让凌江影愣了一下,接着皱眉道:「你这话当真,还是说又只是你的一时之言?」
余光瞥及那些村民的尸体,她的唇紧抿着,眉皱得更深了。
「嘿,这个你放心,俺向来说话算话。至于他们,是先欺负了我女儿,活该。」土匪头子抖了抖自己手上的刀,「你和那些假仁假义的官不一样,俺们心服口服。」
听得他的话,凌江影脸色稍愉,旋即像想到什么,看向他道:「既然你要投诚,那便将你打家劫舍还有在官道打劫的赈灾粮都交出来。」
「什么打劫来的赈灾粮?」
土匪头子脸色有片刻的呆滞,他面色难看,站起身粗声粗气道,「我们压根就没有干这事儿。」
第210章 心悦诚服
「看来你们还没有认清形势。」萧遇安走上前,冷冷地看着土匪头子一群人,他根本就不信他们说的任何的话,「抢赈灾粮是死罪,凌将军已经给你们机会自首,若是再冥顽不灵,杀无赦!」
「去你奶奶的杀无赦,我就算你要杀老子,老子也没有抢!」土匪头子叫嚷着,他身后的那群土匪也跟着附和。
「我看你们根本就是不接受我们的投诚,才故意给我们安上这么个罪名!」
聒噪的声音让萧遇安眼底闪过一抹厉色,直接拔剑横在了土匪头子的脖子上,所有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土匪头子,「说,还是不说?」
土匪头子从一开始的慌乱之后,马上就镇定了下来。
他抬手让那些准备冲上来的土匪停下来,然后才看向他,「你武功是不错,杀我也不费力气,但是老子没干过的事情,就算死也不认。」
「况且,我当初本来就是受不了朝廷的苛捐杂税,再加上天灾,实在活不下去了,才上山为匪。」
他粗犷的脸上露出了不满的神情,「我本来就是灾民,做了土匪以后也是劫富济贫,怎么可能去打劫赈灾粮?」
「你们要是这么污衊老子,老子就跟你们拼了!」
看着他那义愤填膺的模样,萧遇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看向了凌江影同墨雅望,见到后者摇了摇头之后,放下了手中的剑,神色更加沉了几分。
如果那些赈灾粮不是这群土匪劫走的,那会是谁?
墨雅望思索了一会儿,灵光一闪,开口道:「有没有可能是县城里的官员贪赃,把这笔赈灾粮私吞了,再把罪名推到山匪身上,好将自己摘出去?」
她的话说完后,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而那些土匪帮众直接怒骂出声:「好个奸人贪官,竟然让我们背黑锅,简直是丧尽天良!」
「赈灾粮都敢昧下,这些草菅人命的贪官就应该天打雷噼!」
听着他们谩骂的话语,凌江影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在她看来,朝廷官员都是要为百姓做事的,而赈灾粮更是无数灾民的生死依託。如果县城中的官员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那真是该死!
「你说你们都是因为家中揭不开锅才选择上山成匪的,那又为何不报官请求救济?」萧遇安看向土匪头子等一众人,「反倒甘愿做这打杀的行当?」
听得出,他还是不信任这群土匪。
土匪头子闻言直接冷哼一声,「普天下的官员一般黑,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去过呢,正是因为讨不了任何的好处,我们中有些人反倒被打了回来,这才在走投无路下成了山匪。」
「像你们这样的达官贵人是不可能懂得我们这种人的苦难的。毕竟那些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的官员,在你们面前就像一条只会摇尾巴的癞皮狗似的,你们又怎么会明白?」
听得这呛声之词,萧遇安的脸色沉郁了几分。但并没有出言反驳,因为这的确是事实。
凌家军进入了村子之后,那些土匪更加没了反抗的心思,将所有的武器都上缴了,同时也释放了其他的人质,是十几个被扣押在山寨中干苦力的流民以及一个孕妇。
远处角落,小喽啰小心翼翼地问道:「头儿,咱们真要降啊?」
第211章 孕妇
「我知道,咱们老大肯定是想假降,然后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让这些个人知晓咱们的厉害!」不知是谁接了一句茬。
「可……这样不太好吧?」小喽啰信以为真,看向了土匪头子,「头儿,那可是凌江影诶,当初把咱们天启幽云十三州从叛军手里收復回来的凌大将军,咱们这么暗算她……不太好吧?」
那可是巾帼英雄,守护整个天启的战神。
凌氏儿女个个都是有骨气不怕死的。皇位更迭,可百姓对凌氏一族的崇敬却从未随着时间削减半分。反而歷久弥深,如凌氏护国之忠的家训一样代代相传。
第142页
土匪头子炸毛了,不耐烦地骂道:「去你奶奶的,这里轮得着你说话吗?还暗算,暗算你个头,你没瞅着她凌江影毫髮无伤吗?啊?!」
先前朝廷军队刚来的时候,他们与凌家军鏖战那么久,对方简直就是压倒性的胜利,现在不降还能咋办。
墨雅望看向了一直躲藏在那些流民后的孕妇身上。
那女子大抵是因为在寨中的磋磨,两颊消瘦。
但是依旧可以看出清秀的容颜,模样生得小家碧玉的,浑身流露着扶风弱柳的气质,此刻眼里还含着泪水,看样子受的惊吓不少。
她是这群人中的唯一一个孕妇,很难不让她想到某些事情。
墨雅望不由得看向了旁边的凌江影,却见后者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个女人,便朝着土匪头子走了过去。
「既然你想改过自新,那么你的山寨也拆了做成村民居住之所,可以收留一些灾民,让他们免受流离之苦。」
凌江影有自己的考量。
他们想投诚,但充入凌家军这点三脚猫功夫是远远不够格的。遑论她若贸然收下这些土匪以扩军,只怕皇上会起疑,萧遇安多少也会猜忌一二。
土匪头子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是将军,你说了算!」
「此外,你之前说你的女儿回来了,身上有很多伤。我军中有随行的军医可以替她诊治,为她开些药,疗养身体。」
这一次,土匪头子眼里浮现明显的喜意,接着直接跪在了凌江影的面前,重重地磕头道:「凌将军,您真是个好官,我替我女儿谢谢你。」
说着,他又磕了好几下。
凌江影赶忙将他扶了起来,她没有取他性命的原因中,有一点也是因为看到了对方的爱女之心。
墨雅望始终看着他们,当听到土匪头子的话时,她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耳边突然传来了萧遇安的声音,她侧目看过去,望进了他那双总是泛着寒意的眸子中。
萧遇安的容貌在启明城也是属于一骑绝尘的那种,俊美非凡,只是那浑身透露出来的冷漠与不近人情让人望而生畏,更别说他还杀伐果断,凶名在外。
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畏惧,敬而远之。
前世的她就是这些人之中的一个,可是她没有想到,重生之后,自己会与这样一个危险与诱惑集于一身的男人有此瓜葛。
「本王脸上有东西吗?」萧遇安眉头微蹙,他平日里并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可是墨雅望不一样。
第212章 刘盼儿
现场被抓包的墨雅望愣了一下,略有尴尬。但还是扬着浅浅的笑意,道:「殿下天人之资,雅望一时忘神,还请见谅。」
说完,她不再看他,朝着凌江影快步走去。
留下萧遇安站在原地,神情微恍,沉着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一撞,很快又恢復宁静。
这时,凌江影已经带着墨雅望走了回来,对他拱手道:「让王爷久等了,我们将那名女子带回老妇人那吧。」
他们都很清楚,那个女子十之八九就是老妇人的女儿,以及凤禾生在此处的……娘子。
「嗯。」
在去往茅草屋的途中,三人的表情始终十分平淡,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女人也不敢说什么,被带着走进一个院子里。
走到堂屋前,他们看到了那个老妇人,一脸呆滞地坐在那,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一直跟在他们后头的女子在见着那个老妇人时,那双始终谨慎的眼睛瞬间就涌上了泪水,朝着她跑了过去,「娘!」
原本傻愣的老妇人听着这声喊声也望了过来。当看到那个女子时,脸上的神情也变了,「盼儿,是盼儿吗?」
女人已经冲过去将她抱住,哭着回道:「娘,是我,是盼儿。」
得到了回应,老妇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间,堂屋里充斥着两母女的绵绵不绝的哭声。
因为凤禾生的缘故,墨雅望对这一幕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只是平静地看着。
此时,一旁的木屋突然传来了开门声。
之前昏迷着的凤禾生走了出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堂屋前的三人,确切地来说——是三人之中的凌江影。
他眼里瞬间闪过慌乱与尴尬,站在原处,没有任何的举动。
凌江影在看到他的反应时,脸上浮现了失望。但她并非是个自怨自艾之人,瞬间就收敛了情绪,变成了那个沉稳而不苟言笑的女将军。
一直抱着老妇人哭的刘盼儿也听到了声音,抬起头看过去,「夫君!」
在看到是凤禾生时,她立即朝着他跑去,然后投进了对方的怀里
刘盼儿用力地抱着他的腰,哭着道:「夫君,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真的好害怕,那些土匪根本不是人,我差点以为我都要见不到你了。」
「好了,盼儿,没事了,我在这儿呢。」
察觉到怀里的女人身体在颤抖,凤禾生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柔和地哄着她。
这一幕落在凌江影的眼中,刺痛无比。
墨雅望被凤禾生此举气到了,刚想上前就被身侧的萧遇安拉住了。
她不愉地看向他,却听到他低声道:「凌将军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泼妇骂街这种事情,不是凌江影能做得出来的,她有她的骄傲和自尊。
第143页
闻言,墨雅望沉默了下来,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凌江影,却见后者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她的凌姨总是这样,将所有的苦楚都留给自己,让人心疼。
被哄着的刘盼儿已经稳定了下来,拉着凤禾生的手就朝他们走了过来,「夫君,这三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们,我就见不到你和娘了,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们。」
凤禾生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眸子,没有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刘盼儿原本还在说着,但是察觉到对方缄默不言后,也是发觉了不对劲,她看了墨雅望三人,却见他们正看着凤禾生。
而凤禾生同往日一点都不一样,连看他们都不看。
「夫君,怎么了?」她一手抓着凤禾生的衣袖,一手捂着自己的孕肚,那双水润的眸子里浮现了些许的不安和侷促。
第213章 注意分寸
「盼儿姑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墨雅望开口道,她可以不去骂凤禾生。但是她一定要替凌姨弄清事情的始末。
刘盼儿看着她,点了下头,「恩人请说。」
「你和你的……这位夫君是如何相识,相爱的?」她看着凤禾生,对这个本来应该成为自己姨父的人心生不耻。
后者闻言看了她一眼,依旧缄默不言。
「这个……」面对墨雅望的询问,刘盼儿脸上的不安褪去了一些,反浮现了羞涩的红晕。
她抬眸瞧了一眼凤禾生后,才慢慢道,「我和夫君是在数年前遇见的,当时我在山脚下的河边浣衣,在河里头发现了浑身是血的夫君,便将他带回了家中,替他疗伤。后来,在每日的相处中,互相倾心,便成了亲。」
说完,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带着甜蜜,「现在,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原来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啊。」墨雅望柳眉轻挑,似笑非笑道。
刘盼儿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来什么,轻点了下头:「我待夫君是有恩情,但成亲是因为我们相互倾慕,他求娶我时,还……还说我是他心目中的贤妻。」
她似乎并不愿意被人用恩情遮掩了她口中的情愫。
墨雅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者有些受不住她的眼神,低下了头,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摆,看着很是紧张。
「那姑娘你可知,他在与你成亲之前是有未婚妻的?」
墨雅望的话让众人的脸色跟着变化,凌江影抬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对她摇了摇头。
而凤禾生则是沉了眸子,不悦地看着她。
刘盼儿也愣住了,脸上的红晕褪去了,脸色苍白了一瞬。
但她很快又恢復了过来,一双眸子盈盈地看着墨雅望,像是在想些什么。
墨雅望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为凌江影不平,凭什么像凤禾生这样的负心人能够得到幸福,她的凌姨却要独自去承受这些,他要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
刘盼儿看了她一会儿,眼里浮现失落之意,但很快就掩饰了去。
「我之前并不知道,但是——」
她拉住了凤禾生的手,接着往前走了一步,目光依旧停留在墨雅望的身上,抬手就要去拉她的手,「既然恩人是夫君的未婚妻,那盼儿愿意为妾,只希望能伴夫君身边,伺候夫君和恩人。」
「啊?」
这话是把她当成是凤禾生的未婚妻了?
墨雅望柳眉一蹙,刚想否认着收回那被刘盼儿扯过去的手,却在下一刻,她直接被一股力量拽进了一个雄伟宽阔的怀里,刘盼儿拉扯她的手也被她自然而然地挣脱了。
清冷的沉香气息将她笼罩,她一时间怔住了。
萧遇安的长剑直指刘盼儿,呵斥道:「注意你的分寸。」
「啊!!」刘盼儿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往后倒去,被凤禾生搂进了怀里。
「盼儿,别怕,有我在。」
「夫君……呜呜呜……」
受到惊吓的刘盼儿靠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凤禾生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看向他们一行人,脸上的神情变了变,而后对着萧遇安道:「殿下,盼儿是无辜的,望你能网开一面。」
「她是无辜的,那你呢,你在有未婚妻的时候同别的女人成婚,有没有想过凌姨的感受?」墨雅望怒道,她恨极了这种道貌岸然的人。
第214章 断臂
凤禾生抿了抿唇,接着将刘盼儿交给了老妇人,而后走到他们面前,对着萧遇安和墨雅望道:「抱歉,都是我的过错。」
说完,他又看向了一旁的凌江影,眼里的情绪复杂了很多,「凌将军,我……」
凌江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任何的反应。
年少时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一口一个小影儿地叫着,如今倒是喊起了凌将军了。
见她这样,凤禾生有一些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对她郑重地鞠躬,以此避开了对方那让他看着有些心惊的凌厉眼神。
「这件事情是我处理不周,希望凌将军能够原谅我。」
凌江影没有说话,屋子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凤禾生忍不住抬头看向了面前的女人,眉头微微蹙起,心里隐隐有些不悦。
不过这件事情是他有错在先,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轻咳一声,放柔声音道:「凌将军,既然盼儿愿意做我的妾室,那我们的婚约可以照旧,我依旧会遵从师父的嘱咐,娶你为——啊!!」
第144页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江影拔剑砍下了右臂。
这个过程发生得太过突然,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地上已然多了一条血淋淋的手臂。
「凤禾生,你的武功是我父亲教的,我也曾经在战场上为你挡刀伤了右臂,现在用你的右臂作为偿还,我们之间,就此两清。」凌江影冷漠地看着抱着残臂、面目狰狞的男人。
他竟然做了这些无耻之事之后,还想着做个无事人一样,妄想齐人之福,简直是可笑至极。
凌江影知晓他是个右撇子,一旦右臂截断,他将空有一身剑法,终生无法握剑。
好狠毒的心!凤禾生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失血和疼痛让他的脸格外苍白,眼睛里的柔意早已褪去,变成了赤裸裸的愤恨。
「夫君,夫君,你的手!」惊颤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刘盼儿看着地上那还流着血的断肢,脸上的血色尽失。
她有孕在身,又接连受了几番惊吓,这下子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一旁的老妇人脸色大变,赶忙抱住她,「盼儿!」
「盼儿,你不要吓娘啊。」她拍了拍刘盼儿的脸,又朝着凤禾生喊,「贤婿,快来看看盼儿啊,盼儿要出事了可怎么办?她肚子里可还有你的种呢!」
早在许久之前,凤禾生便带着刘盼儿南下回了启明城,也就是墨雅望在醉仙楼撞见他们那次。
奈何当时刘盼儿食慾不佳,频频呕吐,凤禾生唤了郎中来才知道,刘盼儿居然有孕了。郎中还说什么水土不服,凤禾生无法,只好又打道回府离开了启明城。
他原本是打算着,在这织女村给刘盼儿养着身子,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回启明城的。到时候带了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回去,凤家人必定不会多责怪他这些年的失踪而不告。
可是现在……
凤禾生捂着伤口,快步走到了她旁边,伸手检查了刘盼儿的脉息之后,道:「娘,盼儿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说完,他冷眼看向凌江影,声音充斥着怒火,「凌江影,现如今你满意了?」
第215章 拿得起放得下
「凤禾生,你怎么跟我凌姨说话的?」墨雅望冷笑,「你以为你还是曾几何时能忝列天启三大勐将的凤小将军吗?如今的你,不过是个废人。」
她说着,直接夺过萧遇安手中的长剑,将那掉落在地的断臂残肢又当着凤禾生的面,给砍成了几截。
像是在无声地提醒凤禾生他如今的能力身份,又像是在告诉他,这断臂,他别想再接回去了。
凤禾生只是瞥了她一眼,而后冷笑一声,继续看向凌江影,眼里闪烁着恨意,「凌江影,你看看你自己,舞刀弄剑,脾气野蛮,手段狠辣,有哪点像一个女人,谁会愿意娶你!」
「当初之所以答应婚约也只不过是报你爹的恩情而已,只有盼儿这样温婉贤淑的女子才值得我求娶,而你就算身份尊高,也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他肆意地谩骂,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恶意,「你现在同我一刀两断,日后也不会有任何人愿意娶你!」
「凤禾生,你给我闭嘴!」墨雅望神情一冷,刚想上前教训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却被凌江影攥住了手腕。
「凌姨……」
「狗吠而已,小望无需在意。」
刀光剑影的生活都过来了,一个男人的几句话而已,她不会放在心上。何况,是凤禾生这种恶臭的男人。
要知道数年前凤禾生尚在她父亲凌护国公门下拜师学武时,是他主动搭讪她,故意让她手把手教他用剑姿势的。她被他缠得烦了,便也教了。
彼时他们距离过近,练剑那一幕又恰好被凌护国公撞见,她父亲误以为她少女怀春,这才做主给他们订下了婚约。
「我们走吧。」
见她如此说了,墨雅望和萧遇安也不会有异议,三人一同朝着院子外走去。
而在他们背身之时,并没有看到苍老妇人盯着他们的眼神充斥着愤恨。
从茅草屋走出来之后,墨雅望一直暗中观察凌江影的神情。
尽管凌江影始终表示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但是她想着,如果凌江影真的不在乎凤禾生的话,她不会寻了他这么多年。
可是现在这个被她苦苦寻找的人却已经娶了其他的女子,甚至还说出了那些诛心之言。
墨雅望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她抿了抿唇,走到了凌江影的身边,轻声道:「凌姨,你不要听凤禾生的那些污言秽语,他根本就是想推卸自己的过错,这种毫无担当的恶臭男根本配不上你。」
凌江影抬眸看向她,小姑娘为她打抱不平的模样落在她的眼底,在心底化成了一阵暖流。
她抬手摸了摸墨雅望的头,声音平缓,「小望,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也要明白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这些都会过去的。」
失望和难过肯定会有,但不是对凤禾生,而是对自己付出的那份真心被辜负。
不过她凌江影拿得起,放得下。
男女之情只不过是她人生中最微不可计的一部分,她真正要做的是拿好手中的剑,维护天下太平,做一个铁骨铮铮的女将军。
墨雅望听得这话,心里的担忧也放下了些。
她抬手挽住了凌江影的手臂,笑了一下,道:「我的凌姨最好了,只有最好的儿郎才能配得上。」
第145页
像凤禾生这种背信弃义的傢伙根本不配。
「我年纪大了,已经没有考虑这种事情的打算了,倒是小望你……」凌江影的话音一停,抬眸看向了萧遇安。
第216章 砒霜
她能感受到萧遇安对墨雅望的不同之处。
说实话,她之前是不太贊同两人走得太近的。
可是想到在村里发生的事情,每次墨雅望受险的时候,都是他第一时间出手……
察觉到她的视线,萧遇安抬眸看向她,冷峻的眉眼没有因为她的打量有任何的变化。
「我什么,凌姨?」墨雅望愣了一下。
萧遇安的目光转向她,在凌江影的注视下,那双眸子像是冰雪消融一般,没了寒意。
她心里一松,看向墨雅望,笑道:「没什么。」
几人走到村外的时候,看到了已经整装待发的凌家军。
「将军。」
「嗯,所有人准备,启程离开。」凌江影对着众人吩咐道。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跟其后的是一道喊声。
「将军,请等等!」
凌江影转身看过去,发现是那位老妇人,她端着一个托盘朝他们走过来。
走近时,她才发现上面是三碗热汤。
不知为何,墨雅望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刚刚在茅草屋里发生的事情可并不愉快。
这个老妇人不去照顾她受惊吓晕的女儿,怎么跑出来追他们?
「将军,你们这是要离开了吗?」
老妇人走到他们跟前,看了一眼已经上马的将士们,神情有些紧张,接着又看向他们三人,道,「将军,这次你们帮我救回了我的女儿,实属大恩。我别的不会,只会熬制一点暖身的热汤,还请将军不要介意。」
她说着将手中的托盘往前伸了一点,三碗热汤上面还冒着热气,香味蔓延开来。
看着她感激殷切、以热汤为他们送行的模样,凌江影有些盛情难却,「大娘,说来,这些日子我们在你家也叨扰了多日,应该是我们道谢才对。」
她说完从怀里取出了一些银两,放到了托盘上,「这些就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说完,她端起一碗热汤就要饮下,却突然被身旁的军医伸手打掉。
「将军,不可!这碗热汤有问题!」
话音落下之时,热汤洒在了地上,发出了呲呲的声音,地上的杂草和石头都在瞬间冒起了烟。
这一幕看得众人心惊,下一秒,将士们纷纷举起了长枪,直指那个老妇人。
老妇人见事情败露了,脸色大变,转身就要往后跑。
只是还没来得及跑几步,就被萧遇安伸出的长剑一绊,摔倒在地。
下上。
这时,墨雅望走到了那残余的两碗热汤前,取下髮簪放入其中,原本光洁锃亮的银器瞬间变为了紫黑色。
「这汤里下了毒!」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刚若不是军医提前发觉了不对劲,他们三人恐怕无一倖免。
这个老妇人心肠何其歹毒!
凌江影亦是面沉如水,她没想到自己倾力相助的老妇人竟然要害她,「为什么?」
「哼,为什么?」
老妇人原本和善的面目瞬间变得狰狞无比,嚎叫道,「还不是因为你们不是人,口口声声说是来剿匪的,却看着我丈夫被那些土匪砍死,见死不救。你还砍掉了我女婿的手臂,你们简直比那些土匪还要可恶,我咒你们不得好死!」
她一边骂着一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凌江影,哪还有之前的感激模样。
第217章 你做得很好
一切都是装的。
「是吗?那你先去地府等着吧!」看着她这模样的墨雅望怒气直接涌上了脑门。当即拔出了萧遇安腰间上的佩剑,一刀砍下了老妇人的头颅。
「小望,不可!」
凌江影的喝止声响起,但还是慢了一步。
鲜血从老妇人的脖颈涌出,很快就浸湿了地面。
滚落在地上的头颅还睁着眼,一脸死不瞑目的样子。
墨雅望的唿吸变得急促,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长剑,盯着地上的尸体。
萧遇安走到了她身边,伸手握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眼里浮现了一抹欣赏之意。
她抬眸看向他,声音有些沙哑,「殿下可是也要怪我擅自夺剑杀人?」
「相反,本王是想说,你做得很好。」
萧遇安肯定的话语驱散了她心里那微小的一毫不安,神情再度变得漠然,冷眼看着老妇人的尸体,沉声道:「来人,把她埋了。」
很快,那些将士就上前将尸体拖去了一旁的角落里,挖土掩埋。
墨雅望的视线转向了不远处的塔冢,黑沉沉的矮小建筑藏下了整个村子的骯脏龌龊,同时磋磨了那么多条少女的性命。
她看向土匪头子,发出指令:「用你的黑火药把那里炸了!」
这种罪孽之地,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举目可见天日朗朗,更有浩荡清风。
山道上,凌家军的队伍浩浩荡荡行驶着。
墨雅望坐在马车中。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十指青葱,任谁也不会想到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她用它砍下来一个人的头颅。
可是她并不后悔。
第146页
「小望。」外面传来了凌江影的声音。
她把车帘掀了起来,看向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前行的女子:「凌姨,有什么事吗?」
墨雅望开口询问,她看着凌江影严肃的神情,隐隐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墨雅望及时抢了她的话头,安慰她道:「凌姨,我知道你是难过的。所有人都以为凤禾生战死沙场了,可他却在边境村中与别的女人琴瑟和鸣,你侬我侬。」
凤禾生病重缠榻之时,是刘盼儿寸步不离悉心照料我,凤禾生口口声声说对不起,口口声声说爱的是刘盼儿这样的女子。可他爱的其实不过是对方身上的顺从听话罢了。
刘盼儿是典型的温柔无害农家女,小意温情,凡事以夫君为尊,无主见且家务活利索,和凌江影全然不一样。
「可是,凌姨,不能说人人皆爱菟丝花,我们便要成为菟丝花,拼命的费力的去展现自己无害的、单纯的、小鸟依人的一面。一枝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我们可以成为任何花,只要是我们自己就够了。」
「小望,我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个。不论如何,方才的事情……莫要再有下次。」凌江影的神情有些沉重,连带着声音也有几分闷沉。
就连那双平日里柔和的眸子此刻也变得冷硬了几分,看得出她很不希望看到墨雅望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要知道,我们手中的剑锋是守卫国土和百姓的,而不是指向他们。」
原来是这个……
墨雅望抿了抿唇,她当然清楚凌江影的顾虑与担忧,她也能够接受她爱护子民的想法。
但是在她的价值尺度里,有些人不该在这个范围之内。
墨雅望垂下眸子,纤长的眼睫挡去了眼中的情绪,沉默不语。
见她这样,凌江影眉心微皱,刚想开口继续教导,却被一旁的萧遇安打断了话语。
「凌将军当真觉得,那些人值得你手上这把剑守护吗?」他的余光从马车里的女子身上收回,冰冷的口吻中不带一丝温度。
「殿下此言何意?」凌江影脸色微沉,语气带着一点不悦。
「穷山恶水养出来的人也是一群刁民,他们犯下了恶果,自然该受到应有的惩戒。」
萧遇安淡淡道,「你不应该用你口中迂腐的仁义去教导她,否则只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墨雅望抬眸看向他,她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自己。
第218章 这是愚吗?这是恶
她想起来,自己刚刚动手的时候,他也是站在自己这边,甚至罕见地夸赞了她。
「你做的很好。」
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会在她杀人的时候,这么对她说话了。但是,她很高兴。
经歷了前世那一遭,她已经不想做一个被束缚在宅院中的女人,终其一生只为了得到一个男人的恩宠而活。
「还请王爷慎言!」凌江影的呵斥声跟着响起,「我们实在是不该用地域环境就断言一个人的品性,从而去放任自己的杀欲。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自古以来便有愚民政策,百姓愚昧但并不是他们的错,王爷这样才是真正地将雅望引入歧途。」
凌江影的目光微聚,因为他的这番话。对于将墨雅望託付给萧遇安的念头产生了动摇。
她不想看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也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刽子手。她希望她的小望善良有仁心而又不失防人之心。
「呵!」
萧遇安冷笑一声,「那按照将军此言,那个村里的那些村民,还有那个企图毒害你的老妇人都是品性良善之人吗?他们造织女塔冢,延织女命脉,凌将军可以将其解释为愚昧,那老妇人给我们下毒呢?这是愚吗?这是恶!」
凌江影脸色微变,她自然是无法反驳这一点的。但是也不会去认同萧遇安那以偏概全的定论,「他们只是一时被欲望和仇恨蒙蔽了眼,但这绝不代表他们生性就是恶人。」
「好一个一时之言,可正是这一时之言磋磨了无数「织女」的性命,以及,差点谋害了我等三人的性命。」
萧遇安冷声道,目光里闪过一抹凌厉之色,「凌将军,本王私以为,统率凌家军不需要此等泛滥的仁善。」
「你!」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墨雅望赶忙出声打断。
她看着面色极差的凌江影,再看了一眼神情漠然的萧遇安,轻轻嘆了口气,「凌姨,殿下,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但也请你们相信我有自己的良知底线和判断能力。」
她不想看着他们争吵,何况是为了一群根本不值得投注情感的恶民。
墨雅望的话让两人一同看向她,凌江影神情稍缓,点头道:「小望,我相信你。」
至于萧遇安,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不置一言。
墨雅望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放下了车帘。
从山道中走出来后,凌家军到了小县城的外面,一众人刚刚在城外停了下来。
就见一行人朝这边走来,拥簇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臃肿的身材被湖蓝色的常服裹住,脸上堆着一个谄媚的笑容——是这座县城的知县。
知县快步走到他们跟前,弓腰拱手:「下官拜见王爷,拜见大将军。」
「嗯。」萧遇安下巴轻点,没有太大的表情,身居高位的他早已经习惯这种随处可见的奉承。
第147页
凌江影也点点头,不过在看到后者身后跟着一众人时,不免皱了皱眉。
第219章 盛情相邀
她向来不喜欢这种声势浩大却又流于表面的东西。
「此次剿匪,多亏了王爷和将军鼎力相助,才能让县城的百姓免受劫难之苦,为表谢意,下官为两位准备了谢礼,还希望王爷、将军莫要嫌弃。」
说着,他递了一个眼神给后面的人,片刻后,两个大汉抬着两个箱子上前,放了下来。
箱子落地时发出咚的一声,溅起了许多尘土。
墨雅望站在萧遇安身边,看向那两个绑着红绸带的箱子,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不用了,我们剿匪是奉了皇命,是我们应该尽到的责任,把这些东西收回去吧。」凌江影率先说道。
知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但旋即想到什么,继续道:「将军,下官知道您是为了百姓安危着想,而这些谢礼也是我们县城百姓的心意,还望您不要拒绝。」
他像是铁了心想让他们接受这份谢礼。
凌江影皱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知县大人,百姓们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他们先前因土匪骚扰,生活困苦,就把这些东西送还给百姓吧。」墨雅望提议道,同时盯着县令的脸,默默观察。
「小望说得有理。」凌江影附和了一句。
不出意外地,她看到了后者那变得僵硬的神情。
过了几秒,知县才干笑一声,「既然大人这么说了,那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他招唿了人手将东西搬了下去。
「除此之外,下官已经在府上为王爷和将军准备了宴席款待,还望诸位能够赏脸前去。」知县拱手道,语气有些殷切。
「不用了。」
这次说话的是萧遇安。
他冷漠地扫了一眼知县,沉声道:「回京的行程不能耽误。」
萧遇安的拒绝让城外的氛围变得有些紧张。
知县没想到他们会如此不给面子地拒绝,他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滴,看得出很是紧张。
这时,凌江影却是开口应道:「我觉得可以,王爷,凌家军这一路上舟车劳顿,需要适当地补给。」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了萧遇安,递了个眼神过去。
萧遇安皱眉看着她,刚想开口,就察觉到一抹凉意触及掌心,指腹在上描摹,两个字浮现在了他的心间。
他余光瞥及一旁面色平静的墨雅望,唇角平直,却是改口应了一声,「既是如此,那便去吧。」
「多谢诸位赏脸!」知县瞬间喜出望外,然后就请众人一同去了知县府上。
跟着知县进去之后,墨雅望才发现宴会上的人数众多,看来是将县城上有头有脸的人都请了过来。
在他们进入之时,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一个个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墨雅望眉头微皱,这和他们想像的答谢宴并不一样。但是既然已经到了,他们也没有说立刻就走的意思,何况他们过来也是有他们的目的。
由于男女不同席,她被侍女引着坐到了西侧,同县城中的一些闺中小姐坐在了一起。
而萧遇安和凌江影则是被奉为上宾,坐在了东侧的位置。
落座之后,有不少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萧遇安他们。很显然,他们也都明白萧遇安他们才是今日宴会的重头戏。
「诸位,今日多谢光临鄙府,此次宴会是为了答谢王爷以及凌将军为我们除去了山中的悍匪,庇佑了我等,让我们一起向王爷和将军举杯。」
在知县的号召下,那些被宴请的宾客纷纷举起杯子,口里说着赞扬萧遇安几人的话。
对于他们的热情,萧遇安没有任何的反应,就连酒杯也没有举起,像是一块捂不热的寒冰雕像立在那。
第220章 千金献舞
他身旁的凌江影不希望场面闹得太僵,拿起酒杯对众人举了举,一同共饮。
这也让知县等人的神情舒缓了一些,之后,就是各自吃席的时间,大家纷纷落座。
墨雅望坐在女眷席中,很快周边就簇拥了许多豆蔻年华的小姐们。即便她们有在刻意克制着,但是她也感受到她们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襟和头饰上。
「墨姑娘,你这衣料成色看着好好,是何种布匹所织啊?」
「云锦。」
「那你身上的香是什么香?」
「玲珑栀子。」
「……」应付完那些询问之后,墨雅望松了口气,终于有了空闲的时刻。
她原本就不喜同人交谈过多,要不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也不至于同这些人浪费这么多时间。
她端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食材上面。
不同于平常人家的菜餚,都是上好的鱼肉珍馐,看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
可是根据知县的请命,前不久县城才经歷了土匪的掠夺,再加上赈灾粮也被全数抢去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小小的知县府竟然还能吃得起这般的佳肴,其中没有猫腻是不可能的。
她紧抿着唇,想到了土匪头子说的那些话,那笔赈灾粮说不定就是被知县给私吞了。
就在这时,她余光看到知县朝着这边走过来,然后停在了她左前方的一个女子身边,弯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第148页
她的耳朵微动,将两人的声音收入耳里。
「祈然,待会儿你去台上献一支舞,爹都给你安排好了。」
「为什么啊,爹,这不是乐伎做的事情吗,我不去!」吴祈然一脸不愿意,听得出她对这件事情的牴触。
「胡说些什么!」
县令板起了脸,语气加重了几分,「你也不看看那里坐着的是什么人,是摄政王!你要是入了他的眼,日后就是摄政王妃,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等着你哪!」
而他,也就能一跃成为摄政王的丈人,仕途步步高升。
「可是……」
「小丫头片子的,整天哪里来那么多的可是!」县令一脸不愉地看着她,然后直接拉着她朝东侧的位置走去。
听完全程的墨雅望心里生出一股异样之感,胸口有些发闷,不由得看向了另一边端坐的男人。
萧遇安此刻正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抬眸看了过来,恰好同她的眼神对上。
幽深的眼眸牢牢地锁定住她,莫名让人唿吸一滞。
墨雅望一愣,旋即立即低下了头,心跳动的节奏跟着乱了几拍。
她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发现她的视线,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过了一会儿,她才稳住心绪,重新看过去,见到萧遇安已经收回了目光,再朝着旁边看去,她发现凌江影旁边不知何时也多了几个俊俏公子。
他们似乎对她说着什么话,面目带笑,恭维之意溢于言表。
甚至还有人直接向她讨教武艺,态度之恳切,让凌江影都有些招架不住,虽然她的表情已经变得极为勉强。
第221章 县城酒宴
看到这些,墨雅望立即明白过来,县令这是准备通过这样的方式去笼络他们,心里不免更加不喜。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此刻的吴祈然已经到了台前。
随着乐曲的响起,她开始挥动着水袖,柔软的身姿舞动起来,颇有美感,一时间将许多人的注意力都引了去。
萧遇安也抬眸看过去,看到这一幕的知县,嘴角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一舞过后,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知县也跟着站起来,跟着拍了拍手掌,笑道:「好,裊裊腰疑折,褰褰袖欲飞,跳得极好!不愧是我的女儿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旁边的萧遇安,却见后者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先是一惊。但很快又想到他一直都是如此,自顾自安慰了一句,然后道:「王爷,这是小女祈然,尚待字闺中,如若王爷不嫌弃,下官——」
「吴知县,本王想要向你取一物。」萧遇安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
知县一愣,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不安。
他细细打量了身侧之人的神情,却又看不出分毫,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王爷尽管讲。」
萧遇安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本王想借贵府帐簿一观。」
帐簿?!
话音落下,知县的脸色唰的一下,面白如纸,额头的冷汗直冒。
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明显是超出了知县的意料之中。
他原本是想着能将自己的女儿献给萧遇安,可等来的却是一句这样的话。
那股不安感直接映照入了现实,虽然他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吴知县觉得有什么不妥吗?」萧遇安冷冷地看着他,无形中的施压让知县胆颤。但他很明白,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是不能被面前的人看到的。
否则,别说是成为摄政王老丈人的梦了,就连他的小命恐怕都要不保了。
他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衣襟遮盖下的面庞扭曲了几分,再度放下时,面色恢復如初,知县干笑一声道:「当然不是,只是下官有一个疑惑,王爷为何要看下官府中的帐簿呢?难不成是谁对王爷您说了什么不成?」
知县悄悄地打量着他的神情,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
萧遇安就像是一块冷硬的玄铁,根本撬动不了分毫。
「哦?吴知县觉得谁会跟我说这些?」萧遇安将问题扔回给了他,让他脸上的表情更加难以保持。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传言会说摄政王油盐不进了。
不过好在他也有所准备。
「下官不清楚,如果王爷实在是想要看府上的帐簿,下官自然不能不从。」说罢,吴知县对着一旁候着的僕从招了一下手,「你去将府上的帐簿取来。」
「是,老爷。」
那个僕从立即退了下去,去了库房。
一直悄悄注意着这边的墨雅望见到那人离开之后,心里也是出现了一点疑虑。
因为和萧遇安隔了一段距离,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依照她对萧遇安的理解,他很有可能是提及了跟赈灾粮相关的东西。
那个知县的表情也很是奇怪,其中肯定有猫腻。
第222章 怀柔无用,来硬的
片刻之后,她就看到了那个僕人返回,手里还拿着一本比较厚的册子。
册子……难不成是帐簿?
墨雅望如是猜测,不过她是真没想到萧遇安竟然这么直接。
在她的注视下,那个僕从将帐簿呈递到了萧遇安的手里。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翻动了几下,随后眉头缓缓蹙起,像是并没有看到他想要的东西。
第149页
帐簿没有问题?
萧遇安合上了帐簿,衔着冷意的眸子看向面前的知县,「只有这些?」
「回王爷,只有这些。」
知县立即回答,「敢问王爷是想找什么吗,可否告诉下官,下官帮您一块找。」
他的表情十分真挚,就像是真的为他们着想一样。
可越是这样,萧遇安就越觉得不同寻常,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想让自己看到的一样。
萧遇安同知县的交流并不顺利,这是墨雅望得出的结论。
她看着那被两人随意放置在一边的帐簿,隐隐能猜到上面应该是被动了手脚。
想到这,她又在人群中寻找凌江影,却发现对方正被一群公子哥围着,压根就腾不出空来看外面。
这些人怕不是想攀上高枝,想疯了?真以为她凌姨是什么货色都瞧得上的?
她眉心微蹙,急着趁着宾客不注意,悄悄离开了府,朝着外面走去,找到了驻扎在外面场地上的凌家军。
「所有人听令,将知县府围起来,不要让任何可疑人等出入!」
既然怀柔政策没有用的话,那就来硬的!
她眼神愈发的凌厉,从凌家军中调取了一个小队跟着她从正门走了进去。
一踏过门槛,那些凌家军就自发地散开,将里面的几个口子封锁了起来,剩余的人在她的指挥下去不同的院落里搜查。
这个过程发生得很快,里面的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回神的时候,依然被凌家军给控制了下来。
原本的歌舞昇平立即停了下来,在台上表演的人也害怕地躲到了一角,那些宾客一个个也慌乱不已,想要逃窜。
「所有人坐在原位,不要动,否则一律按从犯处置,杀无赦!」墨雅望喊了一句,宾客们瞬间坐回了原位,脸色惶恐。
当然,其中数知县的脸色最难看,他没有想到墨雅望竟然会来这么一招。
不等他说什么,一旁的萧遇安也站了起来,不再废话,拔出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直接逼问道:「本王懒得再跟你废话,赈灾粮在哪?」
知县的脸色瞬间变了,赶忙求饶道:「王爷明鑑,赈灾粮都被土匪抢走了啊,下官什么都不知道啊。」
对于他的狡辩,萧遇安眉头一皱,刚想给他点颜色瞧瞧,就被从那群公子哥的围拥中脱身的凌江影制止了。
「王爷且慢。」
凌江影走到他的身边,提议道,「此人毕竟是朝廷官员,还是等搜查到了证据再做处置吧。」
闻言,他手上的剑往后退了一寸,依旧冷冷地看着大惊失色的县令。
过了一会儿,在严密的搜寻下,凌家军发现了一间密室,并从其中搜到了米粮,只不过数目不足十袋。
当他们将米粮带到院子里时,知县的神情变了。
「这是什么?」萧遇安问道。
第223章 变故突生
「王爷,这只是普通的屯粮而已,如果下官真的私吞了赈灾粮,又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知县叫喊道,「下官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墨雅望没有理会他的喊声,而是走上前,打开了其中一包米粮。
颗粒饱满、晶莹剔透的大米就那样暴露在她的眼前。
她随手抓了两把,突然发现了其中还有着稻米壳。
天灾的出现导致大量的庄稼被淹死。况且此地盛产的是小麦,可不是稻米,就算想要食用米饭,那也得去临近的城池换,并且换回来的还只是差一级的粳米。
如此上佳的稻米,可不是用钱就能换来的。
她的眼眸微眯,扭头看向还在那里狡辩的知县,冷声道:「吴知县,这当真只是你府上普通的屯粮吗?」
「自然。」
「既然如此,那不如知县告诉我,常年食用小麦的你们又是如何能囤积这么多纯正的稻米的,抑或者,置换这种稻米的银钱来自哪里?」
一个知县的俸禄可供不起他如此豪横的支出。
这话一出,知县瞬间面如土色,显然没有想到她会从这发现问题,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知县这般反应,一切已然有了答案。
萧遇安直接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迫使他跪在了地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说,有无同伙?」
原本惊慌不已的知县听得这话,慌得满头大汗。
情急之下他计上心头,竟然两眼一翻,直接往后倒去,栽在了地上晕死了过去!
「父亲!」
原本站在台上的吴祈然见到知县晕了过去,脸色大变,一双漂亮的凤眸浮现了水光,跑到了他的身边,想要扶着他起来。
只不过她的手刚刚碰触到知县的衣裳,就被萧遇安手中的剑直指,「松开!」
突然直面锋利的剑刃,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两眼怔愣地看着他。
她不明白,好好的宴会,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不是招待启明城的贵客吗?
「来人,将吴知县压入牢狱,予以革职审讯。」萧遇安沉声道。
话音落下,凌家军立即上前将吴知县押着往牢狱拖。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父亲!」吴祈然反应过来,立即喊道,「他是知县,你们不能这么对他!」
「他已经不是知县了,本王会修书回京,新的县令将在半月内上任。」
第150页
萧遇安的话宛若审判,顷刻间便决定了两个人的命运。
将知县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凌江影便让凌家军遣散了那些宾客,方才还热闹非凡的院子里瞬间就变得冷冷清清。
墨雅望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吴祈然,后者的眼眶还含着泪,似乎还没从这样的变故中反应过来。
她心中轻嘆一声,但是有因必有果,吴知县作了恶,自然要为之承担相应的后果。
「好了,我们也走吧。」
这个地方也无需再待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青山藏养的私兵还等着她去搜呢。
就在三人转身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带着痛恨的尖叫跟着响起。
「都是你这个女人,都是你害了我父亲,我要杀了你!」
是吴祈然的声音。
墨雅望扭头看去,却发现她正拿着从髮丝中拔出来的髮簪朝着她刺来。
她想杀她!
第224章 分道扬镳
在这刀光火石之间,泛着亮光的簪子朝她刺来,只是在下停滞在了半空中。
她的身体被萧遇安长臂一捞,带入了她的怀中,方才所在的位置喷溅了无数的鲜血。
吴祈然一脸惊恐地捂着自己不断渗血的脖子,然后咚地一声倒了下去,鲜血从她的脖颈蔓延,不一会儿浸湿了附近的地面。
她死了。
墨雅望从男人的怀里退了出来,说实话,她并不讨厌这个仅仅只见过一面的女人。
相反,她有些感慨——从听到知县诱逼她上去献舞献媚的那一刻开始。
墨雅望走到尸体的旁边,蹲下身子,抬手抚闭了她的眼皮,而后对着候在一旁的手下道:「找个地方将她好生安葬吧。」
从知县府出来之后,几人就接下来的行程起了异端。
「王爷,如今赈灾粮尚未找到,末将以为,我们应当继续留在县城里寻找,然后将其分发给灾民们。」凌江影心心念念都是百姓,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让人意外。
萧遇安皱眉,「本王此次出行只为剿匪,如今匪徒已除去,本王需要立即回京,处理事务。」
「可是赈灾粮——」
「将军为何一定认为你能够找到赈灾粮,如果一直找不到呢,你又欲何为?」
「如果实在找不到,那我就将从知县府中搜刮出来的赃款分发给灾民们,救济民生。」
听完她的话,萧遇安眉微微一挑,也不再挑刺,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在此同将军分别,京中事务繁杂,本王不能耽误行程。」
话说到这个份上,各自立场不同,他们也没有再去干预对方的决定,只是一同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墨雅望。
「墨小姐呢?」
「小望,你同我一起。」
呃……墨雅望看着两人各自的眼神,也是有些无奈。
不过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余光瞥向一旁的男人,见他深邃的眸子正锁定在自己的身上,墨雅望心知自己不可能不答应。
她的小命还捏在他手里,萧遇安摆明了是要趁回程时搜青山,而回程一行决不能带上凌江影。
「凌姨,我这次本就是随殿下一同出来的,此次回程便也跟着殿下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说完之后,萧遇安周身的冷意退散了不少,那双依旧盯着她的眼眸似乎多了几分暧昧。
「小望,你!」凌江影似乎有些话想说,但是看了一眼旁边的萧遇安,又止住了话头,然后拉住墨雅望,走远了一段距离。
她的脸上带上了忧虑,「小望,我知道那萧遇安是有几分姿色,但你万不可为男色所迷惑。你须三思,倘若你与萧遇安一道,途中我不在你身边,他若是想对你做什么,我鞭长莫及护不住你。」
「凌姨,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我确实是想快些回去。」
墨雅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自己跟萧遇安,男女之间的那点子事儿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可是——」
「好了,凌姨。」墨雅望抱住她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你就应了我嘛。」
第225章 无功不受禄
听她这么一说,凌江影虽然还是有些顾虑,但也不得不妥协,「那……行吧,但是你一定要记住……」
「男女授受不亲,知礼数,同殿下保持得体的距离,对不对?」墨雅望一直都记得她对自己的叮嘱。
她也很明白凌江影只是不想自己受到欺负。
「也不全然是这样,总之……保护好自己。」
两人重新走回萧遇安的身后,后者扫了她们一眼,而后看向墨雅望,沉声道:「决定好了?」
「如殿下所愿咯。」墨雅望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难为这厮还装模作样地问候她一句,明知故问,多此一举。
「王爷同小望此次回城,路途也颇为遥远,事态万变,不如末将分派一支凌家军同你们一起,可以护卫你们安全。」凌江影还是有些不放心,提议道。
军医也附和道:「凌将军说得在理。」
「多谢将军好意,不过本王手下也有死士随行。何况,人数过多的话只会更容易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平生事端,还是免了吧。」萧遇安婉拒时,目光略在这军医身上凝滞了片刻,但很快又挪开了。
听他这么说了,凌江影也只能点头。毕竟她也无法强行安插人跟上他们,而且萧遇安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第151页
而后,她又叮嘱了墨雅望几句,才目送着他们一行人离开。
「此去回京,山高水远,也不知小望她能不能受得住。」凌江影喃喃自语。
站在她身后的军医听到她的话后,宽慰道:「凌将军放心,在属下看来,王爷对雅望小姐颇为看重,是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凌江影蹙眉:「但愿如此。」
她不会寄希望于一个男人的良心上的,那样太蠢了。
似有秋风过,县城内依旧人流熙攘,炉火熊熊。
军医沉默了须臾,转头离开,没多久又拎着一个长长的布包折返回来:「凌将军,您看这个。」
「嗯……你这是?」凌江影迟疑地看着凤西樵。
是的,本该在太医院见习当值的凤西樵。
凌家军有自己专门培养的军医,奈何这次剿匪,朝廷指派下来的随行军医便是从太医院拨过来的。
凤西樵虽穿着朴素,但依旧遮不住那满身贵气,一眼瞧过去,他这面如冠玉的便是金贵人家养出来的:「某前些日子有幸得到这回马枪,奈何对武艺一窍不通。这般好的东西落到我手里也与废铁无异,倒不如赠给凌将军您……」
他眸中殷切,却得来凌江影一句果断的:「不了。」
「是……是不喜欢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凤西樵费解,他明明听她多年前在冬狩上说过,「若能得此回马枪,神明亦落她半分下风」的,那时凌江影尚且年少,他也才十岁出头,可就是因为这一句话,他便深深地记住了这个明媚张扬的姑娘。
「无功不受禄。」凌江影只礼貌地道。
或许是因为凤禾生,凌江影最近看凤家的人怎么看都怎么不顺眼。遑论这个凤西樵还是凤禾生的小侄子。
第226章 刺杀
群峰叠翠,雨雾朦胧。花溪碧水,穆如清风。
宽阔大道上,墨雅望同萧遇安坐在马车中,她看着阖着双目的男人,一时也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只是在假寐。
不过不得不说,这张脸生得确实是赏心悦目。
「有事?」萧遇安睁开双眸,看向她。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她心一跳,有种被抓包的感觉,呵呵笑了一下。
「殿下,您没睡啊。」
「……」见他依旧只是盯着自己,墨雅望心里莫名有些乱,避开他的视线,掀开车帘看向外面,一边问道:「殿下,我们接下来是准备从哪条道回京?」
「青山。」
途经青山那条路是最快能够回到京城的途径,他不想再耽误任何时间。
「哦。」
墨雅望想了想,也能明白他的用意。
经过了半日的时间,天色暗了下来,他们到了青山脚下。
墨雅望正在吃干粮的时候,突然眼前被递过来一样东西,「戴上,天色已晚,待会儿我们需要上山借宿。」
「这是什么?」墨雅望接过,薄薄的一层,细腻的触感,将其展开后,发现是一张描摹的人脸,「人皮面具。」
「殿下——」她的话戛然而止,只因为坐在对面的男人已然从那个俊美无双的摄政王变成了放入人群中都不会被注意到了平民男子。
「嗯?」男人轻抬眼皮,容貌虽然有了变化,但是那双透露着寒意威严的眸子却变化不了。
她摇了下头,「没事。」
他自有他的考量,她只需要配合就行。
下一秒,她便将面具贴合在自己的脸上,然后睁开了眼睛。
「你我的身份是出门行商的夫妇,到了山上之后,你跟在我的后面,不用多言。」萧遇安淡淡道。
「哦。」墨雅望乖巧地点了点头,她明白出门在外,万事小心是不会出错的。
马车缓缓朝着山上走,二人化成了普通的容貌,遮挡了身上的戾气,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就放松警惕了。
进入山林之中后,天际微弱的光芒也被葱郁的树木给遮挡了去,周遭静悄悄的,连鸟鸣虫兽的声音都有些听不见了。
不对劲。太安静了。
马车之中靠着灯烛有了些亮光,墨雅望的心跳莫名快了一些,连唿吸都有些滞闷,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殿下,外面——」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萧遇安突然逼近,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马车也勐地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外面突然传来了簌簌的声音。
乍然一听起来像是风颳过草木的声音,可是马车的帘子没有丝毫的拂动,现在无风。
墨雅望的心提了起来,身体被男人所笼罩着,耳边是他清浅的唿吸。
她抬眸看向上,撞进了他厉色涌动的眸子。
外面一定有问题。
在这个念头生出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刀剑相撞的声音刺入耳膜,原本寂静的林间瞬间被打斗声给惊扰。
她的眼眸睁大了一些,嘴唇动了动,没等发出声音,就听到了萧遇安的声音。
「待会儿跟在本王身边。」
「嗯。」墨雅望重重地点头,看着他凝重的神情,她隐隐察觉到这次的刺杀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就在下一秒,萧遇安突然箍住她的腰,往马车外一滚。
在他们落在地面上时,车身已经被无数箭矢扎成了马蜂窝。
第227章 登青山
第152页
她有些后怕地看着这一幕,藉助身边的火把,看清了林间的场景。
萧七等一众死士正在同十数个黑衣人缠斗,人数的差距下让他们的反击有些受制,尤其是在暗处还有人射箭。
「在这待着,不要乱动。」萧遇安叮嘱了一句,锋利的利剑出鞘,很快就解决了几个黑衣人。
不过在暗处又涌出了几个,他们似乎不止这么多人。
墨雅望紧张地看着一切,目光跟随着萧遇安。突然,她后背一凉,敏锐的五感让她立即往旁边一翻。
歘的一声,她原先那个位置上多了一支泛着冷光的箭。
她瞳孔皱缩,抬眸看过去,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痕迹。
这边的动静也引来了萧遇安的注意。
萧遇安刺穿了几个人的胸膛之后,飞身来到她的身边,搂住了她的腰,而后看向那边还在缠斗的死士,沉声喝道:「萧七,断后。」
「是!」
那些死士的招式更加凌厉,一时间将那些黑衣人的气势压了下去。
萧遇安搂着她,朝着茂密的丛林深处掠去,身后再度传来咻咻的箭声,被他精确地躲开了。
漆黑的夜幕是他们前行的妨碍,但同样也是隐蔽他们身形的助力。
在他们窜入密林之中时,后面的声音便越来越小。直到他们穿过一个狭窄的小山道之后,一切又重归寂静。
墨雅望喘着粗气,借着月光去看身边的人,却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唇角紧抿着。
「殿下,您怎么了?」
萧遇安冷厉的眸子转向她,褪去了一些寒意,淡声道:「无碍。」
虽然他这么说,但她依旧觉得有些不对,正准备去查看他的情况,突然听到了木枝被踩断的声音,身体瞬间僵住。
那些黑衣人追上来了?
萧遇安的神情也变得极为冷酷,握紧了手中的剑,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但出乎两人意料的是,一盏油灯从那棵树木后伸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双眼蒙着布条的男人拄着一根木棍走了出来。
墨雅望有些讶异,想要上前,却被萧遇安拦住了。
「你是什么人?」
突然的发问让那个男人愣了一下,而后解释道:「我是住在这儿的猎户,你们是山下县城的人吗?以前也会有一些人上山迷路到这儿的。」
猎户?谁家猎户用布蒙着眼睛的?
墨雅望看向萧遇安,无声动了动唇,我们应该相信他吗?
萧遇安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然后压低声音道:「是的,我和娘子走错了山道才到了这。」
「原来如此。」那名猎户点了点头,接着又道,「两位不如到我家去一坐,等再晚些,山中恐有野狼出没。」
「如此,那便多谢了。」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猎户,他们总归不能在这山野中待上一夜。
萧遇安抿了抿唇,目光在他那双眼睛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才收回视线。
「不用,两位请跟我来。」
在猎户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走到了一处有几户茅草屋的地界。
在他们跟着走进去之后,茅草屋里又走出来了几个男人,一个个身上穿的都是用动物毛皮做的衣服,和那个带他们过来的猎户一样,一双双眸子看向他们,带着审视的意味。
第228章 吃人
「这两位是在山上迷路的商户,今晚会在此借住。」
那个猎户解释了一句,然后带着他们到了一间屋子前,「两位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多谢。」
萧遇安道了一声谢,环视了一眼屋子后,又看向他,「冒犯问一句,你的眼睛?」
「前几年打猎时伤了眼睛。」猎户很坦然道,「不过常年在这地方生活,就算是看不见,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原来如此。」
「嗯。」猎户笑了笑,看着很洒脱,「那两位早些休息吧。」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墨雅望和萧遇安,她找了一个干净的凳子坐下,柳眉微微蹙起。
刚才的时间里,她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在默默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不论是这个猎户,还是那些个出现的村民,都让她觉得有些奇怪,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萧遇安走到了她身边,看着她有些奇怪的神情,问道,「被刚刚的事情吓到了?」
「不是。」墨雅望摇头,「我只是觉得这里的人有些奇怪。」
然后,她便将自己的疑惑都讲了出来,萧遇安在一旁听着。
「殿下,您难道没有发现吗?」
「此处确实有些异常,不过就算要调查什么也得等到翌日天明。」萧遇安沉声道,如果在这个时候贸然和这些人起了争执,最后不利的会是他们。
「嗯。」墨雅望也很明白,这里毕竟是对方的地盘。
「行了,天色不早了,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想必你也疲了,早些休息。」萧遇安说了一句后,便拿了一张凳子坐到了门旁边。
「殿下,您这是?」
「你睡,本王守夜。」萧遇安平静道,阖上了双目,不再说话。
「可是……」
见他这样,墨雅望也不好再说些什么,顺从地在一旁的木床上躺下,但是目光忍不住看向他。
第153页
天际洒下的月光透过简陋的窗拂过男人的脸颊,明明是已经易容过后的普通面容,依旧有几分清冷出尘之感。
望着他,她内心那残存的不安也一点点散去,缓缓闭上了眸子。
在她睡过去后,不远处的男人睁开了眸子,静谧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才重新闭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床上的人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眉头皱起,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过了两秒,她勐地坐了起来,光洁的额头沁着汗珠,神情还有些惶然。
墨雅望捂着自己的额头,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梦了些什么。
她下意识看向房门的位置,却发现萧遇安不见了。
她心下一惊,赶忙下了床。
窗外天蒙蒙的,还未大亮,她的心快速跳动了一会儿后,便强行镇定了起来,然后朝着外面走去。
推开门之后,她隐隐看到了旁边茅草屋的门前透露出了一道黄亮光,里面似乎有人在交谈什么。
她放轻脚步,朝那走去,发现原本关着的门留了点缝隙,光是从里面透出来的,那日看到的几个大汉正围坐在一起,在他们中间有着一口正冒着热气的锅。
他们在煮东西吃?
带着这样的困惑,她不由得走进了些,贴到了缝隙去看里面,这时,她才看清了锅里煮的东西。
婴儿稚嫩的脸在沸腾的汤羹中浮了上来,就那么猝不及防闯进了她的眼眸里。
第229章 易子而食
满锅血水逐渐沸腾,散发出阵阵飘远的肉香。
「啊!」一声短促的惊唿从她口中发出,她立即反应过来捂住嘴巴,可是为时已晚,里面的人已经看了过来。
坐在外面的那个大汉噔噔几步就走了过来,将门拉开,「是你?」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她的后背浸透着冷汗,极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
「这位夫人,你为什么鬼鬼祟祟在外面?」
面对着他们有些狐疑的眼神,墨雅望扯了下嘴角,赶忙道:「我是闻到了香味,才过来瞧瞧的。」
「原来是这样,那夫人要不要一起喝点汤?」大汉恍然大悟,竟然想要邀请她一同食用。
那张婴儿的脸再度闯入脑海,墨雅望只觉得浑身冰凉,胃在翻涌,连回答都顾不上就直接转身往门外跑去。
离开茅草屋后,她直接沖向自己的屋子。
墨雅望刚跨过门槛,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她心里一惊,还没得反应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看见什么了?」是萧遇安。
她紧绷的弦一松,但紧跟着就侧过头,剧烈地干呕。
易子而食,她从前只在书籍中见过的东西,竟然活生生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见着她这模样的萧遇安脸色沉了下来,抬手顺着她的背,紧抿着唇。
等到墨雅望缓过来之后,才听见他带着寒意的声音。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擦了擦嘴角,即便不愿意去回忆。但还是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完她的叙述,萧遇安的神情也变得愈发凝重。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两人抬眸看去,发现是那几个大汉以及盲人猎户走了过来。
萧遇安往前挪了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他们也走到了跟前,猎户的脸上似乎有些内疚,「这位夫人,方才的事情可是吓着你了?」
墨雅望没有说话,小脸依旧苍白。
猎户接着说,「既然夫人还是觉得不适,不如早些下山吧,天色也已经亮了,我们可以送你们到下山的路口上去。」
听着他话语中的敦促之意,萧遇安的眼里闪过一道暗光。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扭头看向墨雅望,「娘子觉得如何?」
萧遇安本意是把问题抛给她,让她伶俐点儿,寻个由头留下来继续勘察。
可谁知,墨雅望强忍着胃中的翻涌噁心,居然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她是真的不想在这待下去了。
萧遇安面色变了又变:「那就劳烦几位了。」
随后在大汉的引领下,他们穿过了丛林,来到了一条向下蜿蜒的小道前。
「顺着这条路就能下山到县城了。」
「多谢。」
萧遇安扶着墨雅望朝山下走去,直到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后方那始终注视着他们的视线才消失,他们的脚步也跟着一顿。
山林之中的小道,四周格外的安静。
萧遇安止步敛眸:「说说看你在想什么?」
墨雅望靠在萧遇安的肩膀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墨雅望从袖中掏出了某样东西,递交到了萧遇安的手中。
萧遇安细细端详着手中虽泛黄却一个字儿也没有的宣纸,眼眸微微不悦地眯起:「怎么,你是想拿这个来煳弄本王?」
第230章 确有私兵
墨雅望挣开他的怀抱,摘下道旁晨露未干的几片叶子,将露水悉数点洒在宣纸上。
只见那宣纸上,竟渐渐显现出用特殊材料所写的字迹来。
「这是我在书房翻找到的陈立晟的通敌密信,遇水则显字。」墨雅望见萧遇安面色稍霁,这才开口解释。
虽然但是,这封密信能找着还得是託了任氏的福,也不枉她几次三番费此口舌暗示婆母任氏,说什么子虚乌有的陈情书。
第154页
陈立晟虽抓到了任氏在书房鬼鬼祟祟偷东西,但是也只道自家老母亲疑神疑鬼,不作他想。
墨雅望算盘打得可精。倘若她前世情报有误,陈立晟真的没有在青山藏养私兵。那么这封密信,就是她最后保命的底牌。
「你如何把它弄到手的?」萧遇安问道。
「我自有我的法子。」墨雅望说着,手伸向了萧遇安,勾了三勾,「解药呢?」
萧遇安扫了一眼那皓腕柔荑,只是淡淡地将密信拢入袖中:「陈立晟倒台之日,本王便会把解药给你。」
「行吧。」墨雅望心中冷笑,这个萧遇安比她还精明些呢。
她余光瞥见了萧遇安的左手,视线久久凝滞在了萧遇安手上的剑茧之上。
她目光久久定格出神,思绪却变得越来越清明。
脑海中有很多细微的东西突然连到了一起,像是一道亮光刺入了一团黑雾之中。
「慢着,我知道了!」
墨雅望抓住萧遇安的衣袖,神情有些急切,「青山的确藏有私兵,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猎户,那些村民就是私兵!」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眸子沉沉地看着她。
她也没有气馁,继续解释道:「猎户擅长用弓箭,这样有助于他们在林中捕捉猎物。但是常年用弓箭的人手里的茧会出现在掌心以及指腹上,那个大汉开门的时候,我看到了,他手上的茧集中的位置是在无名指下部偏右的位置以及拇指的下方,那是常年使用剑的人会出现的位置。」
「这些人擅长用剑,长得又人高马大的,孔武有力,眼神也不时给人一种威严厉色之感,这样的人不可能是普通的猎户。」
墨雅望越说越肯定,「而且那些屋子里都没有野兽的尸体,就连一些弓弩也很少见。」
「此外,那个把我们带过来的猎户眼盲。但是他的步伐沉稳有力,虽说他对此处熟悉,但是却没有半分的踉跄,也实属可疑。而且他们之中没有一个女子。」
将这一切放在一起,墨雅望才得出了他们是私兵的推论。
「殿下觉得我说得可对?」她抬眸看向身侧的男人,抓着他臂膀的手微微用力。
萧遇安的眼眸微眯,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片刻后,才颔首道:「你的猜测或许不假。」
细细回想起来,确实有诸多疑点。
他今早方便时,无意间看到了那名猎户去上茅厕,取下了眼睛上的布条,那是一双蓝色的眼眸,没有任何的伤口。
那个猎户对他们撒谎了,这就已经侧面证明了这些人有问题。
「而且,我怀疑他们今日是故意让我看到他们易子而食的一幕的,目的是把我们吓走。」
没有谁会天未亮就开始烹饪煮食,并且还刻意留下了一条缝隙。
「他们做这些应该是怕我们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通报官府,就匆匆逼我们下山。」墨雅望眸色沉了一沉。
第231章 幕后之人存疑
「先下山。」萧遇安沉声道。
就光靠他们两人根本不足以对付那些私兵。至于如何处置这些人,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嗯,好。」墨雅望也明白现在的局势,而且不管怎么样,他们易子而食是事实,她实在是不想再去回忆这个画面了。
等到两人到了山脚时,看到了等候在那的萧七,他见了他们也是立即上前叩拜,「主子,墨……墨姑娘。」
萧遇安轻点了下头,正准备跟墨雅望说什么,就见她从自己的怀里退了出去,脸色依旧有些难看。
「殿下,我今早还未用膳,我去县城买一些包子。」
他看了一会儿她的神情,然后应允了。
墨雅望当然不是无故去买东西,实在是被那个画面冲击得太厉害了,她现在继续用一些其他的食物将那股噁心感给压下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萧遇安命令道:「派人跟着她,确保她的安全。」
「是,王爷。」
「萧七,你带一堆人去山顶埋伏,把那些猎户打扮的私兵盯紧了,看看他们后面究竟是什么人。」萧遇安的眉心合拢,眼眸里暗色翻涌,「届时,对方若是愿降,将人拿下,若是不愿,不留活口。」
听着他充满寒意的口吻,萧七心里一凛,不敢有任何懈怠,「属下领命。」
萧氏死士去了两三趟都探查不出来什么东西,墨姑娘陪着主子去了一趟,这短短几个时辰就找着了其中猫腻,他不知是该夸墨姑娘心细呢,还是该夸二人好运呢。
「嗯。」萧遇安回头看向山路的尽头,眸光深邃。
若是用得好,这些人可以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
「王爷,昨夜在林中行刺的那些人的身份已经有线索了。」
「说。」
「属下等人昨日生擒了一名黑衣人,发现他并不来自启明城中任何一方势力,他们是江湖人士。但是后续的线索断了,那人服毒自尽了。」萧七脸上露出了一抹愧然。
江湖人士?也就是说,不可能是陈立晟派来刺杀墨雅望的?萧遇安没有说话,思索了片刻后,才开口:「继续调查。」
「是。」
过了片刻后,墨雅望也将东西买了回来,两人简单吃完之后,就上了马车,继续赶往启明城。
「你身体不适,可以靠着本王。」萧遇安看向她,眼里带上了一些担忧。
第155页
墨雅望也没有逞强,点点头,挪到了他的旁边,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清风从外面吹进来,她觉得舒服了很多。
之后的路程十分顺利,从青山离开之后,他们距离京城的距离也大幅地缩短了。
萧遇安看着旁边睡过去的女人,刚抬起手,突然见她安睡的小脸皱了起来,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下一秒,墨雅望睁开了眼睛,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嘶——」
「怎么了?」「疼。」
小腹剧烈的下坠痛感让墨雅望觉得十分难受,眼里瞬间就浸满了泪水,弯腰蜷缩着身子。
萧遇安脸色立即变了,有几分焦急道:「哪里疼?」
刚说完,他又直接掀开帘子,对着外面的萧七喝道:「去找大夫!」
「不,殿下,等等!」墨雅望从剧烈的疼痛中回过神来,突然觉得这感觉有些熟悉,惨白的小脸浮现了一抹红晕,手抓着他的手臂,「不必。」
第232章 科举放榜
「你都这么疼了,无需再逞强。」萧遇安沉下了眸子,有些不贊同道。
他知道她一向不肯在外人面前示弱。如今她疼到脸色苍白,腹部阵痛,这明显不是他种在她身上的药起了作用。
「不是,我没有逞强。」墨雅望摇了摇头,咬了咬唇,然后凑近他的耳畔,声音有些颤,「我,我来葵水了。」
萧遇安原本肃穆的神情瞬间僵住了,平日沉稳的眸子闪动了,罕见的有几分无措。
墨雅望已经退回去了,低着头,耳尖泛红,很显然她也很是羞赧。
但没办法,这马车到底是摄政王府的。万一到时候她站一起来,坐垫上流了一摊血。难道她还要等到那时候再支支吾吾地跟萧遇安解释吗?
萧遇安轻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随后才开道:「前面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客栈,待会儿到那处歇息片刻。」
「嗯……劳烦殿下了。」墨雅望低声应道,只是肚子传来的绞痛让她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突然,她整个人被抱进了男人的怀里,眼睛微微睁大。
下一秒,小腹传来温热感,疼痛缓解了一些。
她低头看去,发现是他正在用内力轻抚自己的小腹,一点点蔓延的暖意将疼痛缓缓驱散。
马车之中,墨雅望窝在萧遇安的怀里,在他内力的温养下,腹部也不再绞痛,连着脸色也红润了不少,整个人像是泡在温水之中一样,很是舒服。
她不太敢去看他的脸,只能轻声道:「谢谢殿下。」
「算是本王酬谢你那封密信。」萧遇安淡淡说了一句,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她的小腹内,思绪却是有些漂浮。
来葵水了,那就代表着未有身孕。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他希望能有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孩子,至少这样,她与他的关系能够更加紧密些,也不用患得患失。
萧遇安垂下眸子,唇紧抿着。
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她是他的。
几日的时间过去,墨雅望的葵水也离开了。
这几日,萧遇安都会用内力帮她疏解疼痛,还给她准备了汤婆子以及熬制缓解疼痛的补药,竟是比她在国公府中受到的照顾还要多些。
之前,她很难以想像他会做这种事情。但是当这一切发生时,她的心很难不为之触动,两人这几日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塞上天寒,启明初雪。
马车晃晃荡盪,过了片刻之后停了下来。
「主子,到了。」
闻声,墨雅望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看到了熟悉的城池,心里还是安心了许多。
他们终于回来了。
不过,两人刚进入城内,就看到了一群百姓簇拥着往一处挤,喧譁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近日城中又是发生了何事?」墨雅望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萧遇安也看了过去,眉心微皱,沉声道:「萧七,你过去一观。」
他话音落下,萧七就立即领命过去探查,不过一会儿,他便回来了,禀道:「回禀主子,是科举放榜了。」
「哦?」萧遇安眼眸微微眯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一旁轻点,「国公府庶子墨重霄可有在榜上?」
第233章 榜眼?墨重霄?
「回主子,今年的榜眼便是国公府的墨公子。」
「榜眼?怎么可能!?」墨雅望惊声道。
不怪她如此惊讶,墨重霄原本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荒废学业。
这样的人就算是在前世,靠墨国公通过打通关系也只是成了探花郎。如今科举改制,他又怎么可能成为状元。
这其中肯定有不少的腌臜。
这么想着,她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怎么,不高兴?」萧遇安眉毛轻挑,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何止是不高兴,还有质疑。他根本就没有这般才学。」墨雅望正色道,如果墨重霄真的是光明正大考上了这个状元,她自然不会有异言。
只是眼前这个结果,明显就是使了手段的。
像墨重霄这样的草包成了科举的榜眼,于那些真正有实力的考生来说是何其的不公,更不用说对未来的社稷了,只有害而无一利。
「这件事情,本王会查清楚。」
萧遇安突然的话让墨雅望一愣,她没想到他会愿意帮她,心里有些犹豫。
第156页
但她明白自己能调查的东西有限,还是点了下头,「多谢殿下。」
不管怎么样,她不能让墨重霄安然地待在这个位置上,她要把他扯下去。
「时间也不早了,本王让人送你回镇国将军府。」萧遇安突然说道。
墨雅望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她这些天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他陪在身边,动了动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客气道:「好,谢谢殿下。」
「你今日总是对本王道谢,本王不喜欢。」萧遇安忽然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本王离开,你不开心?」
墨雅望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毕竟这人方才还主动请缨要帮她查查墨重霄的事儿,最后她只是低声道:「殿下觉得是就是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看到了男人的眼里闪过了一抹笑意,很浅很淡,让她来不及抓住,也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
萧遇安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必须得将自己的私心压下去,他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柔软光洁的皮肤带来绝佳的触感,让他的心微动。
不过很快他就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回去吧。」
「是。」
同萧遇安分开之后,她坐上了另一辆马车回到了镇国将军府。
墨雅望刚下马车,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这匆匆跑过来,「小姐!」
是至浅。
她脸上多了点笑容,想到自己这么多天未和这个小丫头见面,心里也是有些想念。
「小姐,你能终于回来了,奴婢好想你啊。」
至浅跑到她跟前,一双大大的杏眼里浮现了水光。但旋即像想到什么,开始围着她转了一圈,眼睛像是要将她每一寸都查看一遍一样,「小姐在外可有受伤?」
墨雅望能明显地感觉到,在离开将军府之后,至浅似乎开朗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压抑着了。
以往在将军府,墨雅望鲜少见至浅脸上有什么憨憨傻傻的笑意,以至于她一直以为至浅早熟。
可如今想来,至浅也只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个年纪哪有生性就不爱笑的呢?
第234章 嫁妆缺斤少两
她这么一笑,墨雅望也跟着笑了。
墨雅望有些失笑地看着至浅,伸手将她拉住,敲了敲她的脑门——「我的好至浅,放心吧,你家小姐我没事,剿匪的事情也成功解决了。」
「真的吗?」至浅的眼睛亮了起来,「小姐真棒。」
「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凌姨和殿下才是主力军。」她解释了一句。
「在至浅眼里,小姐就是最棒的。」
听得这话,墨雅望也是有些高兴,「就你会说话。」
至浅憨憨一笑,不过很快想到了什么,道:「小姐,将军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呀?」
她看了看她身后,没有发现凌江影的身影。
「凌姨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会晚点回京。」
「这样啊,那小姐我们赶快进去吧,你这些天在外肯定是累了。」
说着,至浅就将她往里面引,两人很快就回到了墨雅望的闺房。
只是刚进去,她就被那几大个箱子也吸引了注意力,「这是什么?」
「小姐,这是陈家退回来的嫁妆。」小丫鬟说着就撑住了腰,气鼓鼓道,「但这些东西分明就比我们带过去的少得多,他们肯定是动了手脚,我跟他们理论,他们却矢口否认。」
说完这些,至浅更生气了,咬牙道:「小姐,这些人就是仗着你和将军不在府上,才敢用这些东西来滥竽充数。任氏那老妖婆还理不直气也壮地叫我们滚回去!」
墨雅望没有说话,眼里浮现了寒光,倏地冷笑一声。
她的东西,她一定会原原本本拿回来,陈家想私吞,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先把嫁妆全部拿回来,再好好找找里头的鬼羽骑兵符。
闺房之中,墨雅望的目光从那些嫁妆上掠过,然后看向至浅,开口道:「去把我的嫁妆清单找来,然后让管家安排好一辆马车,我要去将军府亲自讨回来。」
「是,小姐。」至浅立即点头道,瞬间就有了主心骨。
一切安排好之后,墨雅望带着人朝着将军府赶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将军府的正门前。
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她冷冷地看着前世磋磨了自己一辈子的府宅,眼神愈发的冰冷。
「小姐,您怎么了?」至浅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我们进去吧。」墨雅望收回自己的目光,直接朝着大门里面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将军府的管家匆匆走了出来。
她神色淡淡地看着她,声音冷漠,「管家,你想拦住我?」
「夫——不,墨小姐,老奴不敢。」管家干笑一声,接着继续说道,「只是将军今日不在府上,您看?」
「我不找他。」
听她这么说,管家的脸色变了变,不再说什么,将路让了开来。
墨雅望带着人直接朝着里面的大堂走去,途经后院的花园时,她远远的就听见了墨惜颜拈酸的声音:「任惠娣这个小蹄子倒是勤快得很,整日在公婆前头大献殷勤,又是亲自下厨又是端茶倒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咱们将军府做丫鬟的呢!」
第157页
第235章 滚出将军府
「夫人莫气,由得那小蹄子去讨好任氏罢。反正她出身低贱,如今又是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岂配得上将军夫人之位?此等狐媚子,威胁不到夫人您的。」
墨雅望对此如风过耳,刚步至堂前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女子有着一张小家碧玉的清秀脸蛋,嘴角始终带着笑意,看着就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那颗心却是黑透了,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故作出来的表态,她前世对那人说的每句话都将她往火炉中推了一寸,最后万劫不復。
「任惠娣……」墨雅望轻喃着这个名字,眼底涌现一抹暗色。
或许是她看得太专注了,任惠娣也朝她这里看了过来。
当看清是她时,任惠娣神情微变,「墨雅望,你都已经被休弃了,还来将军府做什么?」
她的语气,再无当初小妾对正妻那般小心翼翼的讨好。
墨雅望扯了扯嘴角,朝着她走过去,声音带着嘲讽,「任小姐,不,现在该称唿你为任姨娘,请你明白一件事情,是我休了他陈立晟,而不是他休弃的我。」
「你——」任惠娣的脸色瞬间像吃了土一样难看,但是又反驳不了。
墨雅望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了她手里端着的东西上面,那似乎是一碗补汤。
只不过这汤的颜色未免太过纯白,比之羊奶还更为浓稠。
她眉毛轻轻一挑,眼里闪过一抹异色。
「看什么看?」任惠娣不高兴道,「婆母是不会喜欢看到你过来的,你若是不想被训斥,就立即滚出将军府。」
说完,她扭转身子,朝着大堂里走去,看着有些慌乱。
墨雅望想到了她刚刚抬手挡住补汤的动作,心里的怀疑更甚了,但也没说什么,抬步跟了上去。
今日她的目的还未达到,怎么可能会轻易离开。
大堂里,任氏正跪在佛堂前叩拜,听到身旁的嬷嬷说道任惠娣来了,才起身坐到了正中央的圈椅中。
「婆母,儿媳听说您近几日身子有些不爽利,特地给您熬制了补汤调养身体。」任惠娣笑着走到了她的身边,将汤递到她跟前。
如今墨雅望已不再是将军府的人了,将军夫人的位置空悬,看陈立晟的态度似乎也不打算把墨惜颜扶正,任惠娣自然是要好好把握的。
任氏满意地从她手里接过补汤,笑了笑,「娘知道,你是个好的,娴熟能干,我儿能有你这样的贤内助,是他的福气。」
任惠娣羞涩地低下了头。
而这时,墨雅望抬步走了进来,轻笑一声道:「的确是好福气。」
任氏原本笑着的脸在看到她时瞬间就拉了下去,一脸阴沉地看着她,大声道:「墨雅望,你怎么来了,谁准你进来的?管家,管家呢?还不将这个下堂妇给我赶出去!」
对于她的怒骂声,墨雅望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而这时,管家也跑了进来,去到了任氏的身边,「老夫人,来者便是客,墨小姐既然来了,那不如先听听她来的意图再做决断吧。」
「我为什么要听她的意图,让她给我滚出去,我将军府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任氏态度坚决,眼里充斥着对墨雅望的厌恶。
第236章 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过分了吗
在一旁看够了热闹的墨雅望上前一步,反驳道:「放心吧,这地方我也不是很想来,只要你们将我的嫁妆原原本本换回来,日后我自然不会踏入这间府宅半步,毕竟,晦气得很。」
她的话刚说完,屋里的两个女人脸色都变了,任惠娣眼里闪过一些着急,至于任氏则是更加愤怒。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的嫁妆我们已经全数退了回去,现在我府上可是没有任何属于你的东西。」
任氏骂骂咧咧道,「何况,你在我府上住了这么些日子,吃的用的,哪一样不要耗费银钱,我没向你讨要,已经是体让你三分了。」
听得这颠倒黑白之词,墨雅望冷笑一声。
同前世真是一般无二,一样的噁心嘴脸。前世公公婆婆并没有像今世一样这般早来,却也是在投奔来了之后,让她受了不少磋磨。
她眼神冰冷地看着面前的妇人,看着任氏一旁桌子上的补汤。
有那么一瞬间,墨雅望真想端起这碗汤倒在任氏的脸上,让她好好将这副丑恶的嘴脸洗一洗。
不过当看到那稠白的颜色时,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这里面可是「好」东西,让这个老巫婆喝下去,可比倒在她身上,要有趣得多。
墨雅望站在原地,抱住了双臂,淡淡扬声,「你若是今日不把我的嫁妆全数归还于我,我就一直待在此处,哪里也不去。」
「我们来看一看,究竟是谁耗得起谁。」
她眉头轻扬,余光扫过大堂内的东西,眼里微光闪烁,「至浅,让府上的人进来将这屋里的值钱东西都搬回将军府中,他们既然给不出嫁妆,自然要拿这些相抵。」
「墨雅望,你敢?!」
任氏又惊又怒,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你要是私拿我的东西,我就把你告到府衙去!」
墨雅望轻轻抬眸,瞥了她一眼,「是吗?那你就去啊,到时候我就要瞧瞧,府衙里的人究竟是站在你那边,还是我这边。」
第158页
「他们肯定是站在我这边,是你擅自搬拿我将军府上的东西!」任氏气急败坏道。
「是吗?可我也已经说了,这是用来抵押我的那些嫁妆的。」
墨雅望淡淡道,「你也不用再狡辩,嫁妆的清单在我手上,这些可都是上过册子的,少了哪些,一目了然。」
看着墨雅望手中那张薄薄的纸张,任氏是想发火又发不出来,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只是那些嫁妆一件件都无比珍贵,让她交出去无疑是在割她的肉。
任氏沉默着不说话。
而这时,至浅也领着从镇国将军府带来的下人走了进来。因为他们个个习武,将军府的下人也不敢动手,只能看着他们将大堂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搬。
任惠娣看着这一幕也是着急难耐,搅着手上的帕子,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由得恨恨地看向墨雅望,道:「墨雅望,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过分了吗,娘好歹也是你曾经的婆母——」
「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那只是我一时眼瞎才做的错误决定而已。」墨雅望眼也不抬,淡淡挡了回去。
如果能重生得早一些,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和将军府扯上任何一点瓜葛的。
「你!」
任惠娣说不赢她,只觉得心里更加气闷了。
第237章 东西呢
一旁坐着的任氏看着大堂里的东西一样一样被搬走,那些都是上好的材料制成的家具,都是花了不少银子的,她看在眼里,肉痛无比。
「够了,够了,不要再搬了!」她大声呵斥道,企图让那些人停下来。
只可惜,将军府的人只会听墨雅望的话。
任氏的话没有任何的用处,着急之下,她直接坐在地上,开始放声哭号了起来。
「婆母!」任惠娣也没有想到任氏会这么做,一时间只觉得无比的丢脸。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哪,赶忙走到任氏的身边,想要将她拉起来。
「不要拉我!」
任氏拍掉了她的手,还在不住地哭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儿先前到底是怎么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连如今休妻了都还要遭你吸血!墨雅望你简直就是强盗土匪,我要去告你,啊……」
墨雅望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
她早就习惯了任氏这一副泼皮赖的样子,心绪没有任何的波动。
墨雅望的目光从任氏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一旁一直在擦额头汗的管家,冷声道:「你就准备一直这么看下去吗?」
好歹这个管家也曾是她安排进来的人。
管家身子一颤,咽了口唾沫,「墨小姐,您别生气,我这就去帮您把嫁妆拿来。」
萧遇安人不在府上,如今库房钥匙在他身上,管家也不希望这件事情再往下闹下去,赶忙朝着后院走去。
墨雅望神情微缓,站在那继续等待着。
没过一会儿,管家就让人担着几箱子东西来到了大堂前,立即走到她跟前,「墨小姐,东西都在这了,您看……」
他的目光看向那些还在搬东西的将军府下人。
若是府上真的被搬空了,他的管家日子恐怕也到头了。
「管家,你在干什么?!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怎么能把东西搬出来,快点搬回去!」
任氏见到他让人将嫁妆都拿了出来,哭声立即止住了,挣扎着起身阻止。
「老夫人,就算是为了将军,您也不能再胡闹下去了。」管家有些无奈道,「这事情要真的闹到了官府去,会影响将军的仕途的。」
此话一出,任氏立即停下了脚步,脸色僵住,没有再说什么。
管家见此松了口气,重新看向了墨雅望,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心翼翼道,「墨小姐,您……」
「停下。」墨雅望淡淡道,她这次来也没想要真正把朱家的东西带回去,毕竟她嫌脏。
看着那几大箱东西,她也没有立即让人抬着就走,而是让至浅将箱子都打了开来,「一件件核对。」
她可不会让有心人钻了自己的空子。毕竟这么多东西,动点手脚可是太容易了。
一段时间过后,至浅快步走回了她的身边,「小姐,还差两样东西,一样是珐瑯镶金匣盒,另外一样是青玉雕翠莲纹瓶。」
两样都是无价的珍宝,前面一件还是先帝御赐之物,有价无市。
她看向管家,声音里带上了冷意,「不是说所有的东西都在吗?」
管家更为紧张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墨雅望不再看他,目光转向了任氏,沉声道:「东西呢?」
第238章 只有永远的利益
「什么东西,东西不都已经在那些箱子里了吗?」
任氏大声喊道,仿佛这样就能让她显得无比有底气一样,「墨雅望,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看你就是在讹人!」
「我得寸进尺?」
墨雅望神色愈发的冷,「你怎么不说是你们太过贪心,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你们也要据为己有!」
「什么叫不属于我们的东西,你当初嫁到了我将军府,这些东西就该是我们的,现在秉着一点情谊良心,我们才将东西退还给你,你反倒还问责起我们来了。」
任氏气得大口喘气,「我们陈家摊上你这么个妇人,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第159页
听着这些谩骂之词,墨雅望的神色毫无波动,「那你真该庆幸我已经将你的儿子休弃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被我儿子休弃的,你才是那个下堂妇!」任氏很显然听不得别人侮辱她那看得比任何东西还重的宝贝儿子。
只不过这对于墨雅望来说就是个笑话,她已经没有任何耐心再同任氏废话下去了,「我话放在这,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我们官府见!」
这话一出,管家的脸色立即变了,赶忙走到任氏旁边劝道:「老夫人,这种事情千万不能闹到官府里去啊。到时候丢了颜面是小,若是影响到了将军的仕途,那可真是将军府的大不幸了。」
前堂这鸡飞狗跳的动静可不小。
未曾想这吵架吵到一半,墨惜颜竟然也来了。
云鬓花颜金步摇,墨惜颜着了无双衣坊手工定制的上好云锦衣,绣花鞋踏过了前堂高高的门槛。
人未至,声先闻。
「这嫁妆本来就是我阿姊的,如今和离了,凭什么还要扣押着不放?」
在场众人甚至包括墨雅望,循声望去,目光落在了逆光而来的墨惜颜身上。
墨雅望看她面色虽憔悴,却是衣着奢华了不少。
估计这段时日,墨惜颜没少为任氏俩姑侄的作妖劳心费神,却也不甘被比了下去,以这些金银俗物时时刻刻提醒着任氏俩人的出身硬伤。
任氏面色难看:「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什么叫凑热闹,本夫人是将军的平妻,也算得上是半个主母,这将军府的事儿本夫人还管不得了?」
墨惜颜理直气壮抱胸说道,」我将军府还没有穷到要靠着前妻嫁妆过活的地步吧?还是说,婆母你就是单纯地见钱眼开,没见过好东西,所以想把这些东西昧下?「
墨雅望真没想到,以前同她针尖对麦芒的墨惜颜,竟然会在此时替她出言。
也对,她如今已不是陈立晟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髮妻了,对墨惜颜的利益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没有永远的敌人或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立场。
任氏听完墨惜颜的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整个人就像是有一口气吐不出来一样,难受得厉害。
管家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他更不想事情闹大,只能继续劝道:「老夫人,只是两样嫁妆死物而已,将军如今已是飞黄腾达了,什么东西不能给您买来?何必为了这个而生气!」
在他接二连三的劝说之中,任氏的态度终于有些松动。
任氏虽然还是跨着一张脸,但是至少找回了自己的一点威严,冷声道:「好,不就是两样嫁妆吗,你那点子破玩意儿,真以为我们将军府会稀罕不成?」
第239章 南北榜争
墨雅望没说话,只是眼里布满了嘲讽之意。
不识货的人总是容易将珍珠当成鱼目。不过她自然不会去提醒他们什么,省得惹自己不愉快。
「所以,东西呢?」
任氏没有从她脸上见着自己想看的神情,脸色扭曲了一瞬,而后才道:「等明日日落之前,我自会派人将东西送到将军府。」
墨雅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轻点了一下头,「既然如此,那就恭候大驾。」
说完,她便带着将军府的一众人扬长而去。
翌日。
偌大的金銮殿之上,文武百官井然持笏而立。
殿中鸦雀无声,肃穆至极。
殿中央伏跪着两位白髮苍苍的老臣,一是总监,一是主考,均是此次首次改制后的科考的重点人物。
「混帐,简直目无王法!这才刚改制,就有人敢徇私枉法了!」
九五至尊的龙椅之上,小皇帝怒不可遏,「刘同温,你说说看,为何榜上所有学子全都是南方人,淮河以北的学子一个都找不出来?你给朕道出个二三事来,啊!难道我泱泱天启只有半壁江山吗?!」
尚显稚嫩却不失威严的声音震彻金銮殿。
砰!
御案上的奏摺悉数被小皇帝重重地甩了下去,泄愤一般扔掷到了二位老臣的面前,零星有几个摺子砸到了萧遇安的脚边。
他持笏伫立,身姿颀长。
萧遇安垂眸扫了一眼地上半开的奏摺,无一不是弹劾此次科举考官的。
在文武百官无一不是缩着脖子不敢说话的时候,萧遇安默默地弯腰,捡拾起了地上的奏摺,整理好后轻轻地搁置在了御案上:「皇上息怒。」
他语气清淡,声音清泠,如春风附耳,似乎能在一瞬间扫去人大半的怒火。
「小皇叔让朕如何能息怒,外头都已经闹翻天了!!」小皇帝连拍了好几下御案。
科举改制后举仕不公,致使无数北方学子乃至好事者民众聚众闹事,甚至到京兆尹府门前击鼓鸣冤嚷嚷着讨公道呢!
「臣的意思是,不妨听听刘主考如何解释。」萧遇安说着,虚扶了跪着的刘同温一把,「刘主考年事已高,不必如此。」
「不不,谢王爷体恤,老臣愧不敢受。」
刘同温不肯起,他瘫软在地上,心知倘若不能平北方学子之民愤,别说这官帽了,他的项上人头怕是都要不保,「还请圣上明鑑哪,老臣绝没有徇私枉法!考生的籍贯姓名都会用纸煳上,更有监考官把关,老臣真的是凭卷择优……」
第160页
「荒唐!难不成你要说,所有北方的学子都考不过南方的吗?!」
乌压压的一片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萧遇安若有所思地垂眸。
刘同温年事已高还乡在即,他为官这么多年,能坐到如今主考官的位置,便说明他不可能蠢到在这种时候搞这种动作的。
墨重霄的事儿,萧遇安一查,才知是墨国公一手搞得鬼,故技重施在笔试时换了卷子,盗取了旁人的分数和名次罢了,但与刘同温并无干系。
萧遇安深唿吸,持笏上前,微微颔首道:「皇上,此次科考臣也有参与阅卷,臣以性命担保,阅卷时考官无法看到考生姓名籍贯,臣恳请皇上,严查此事。」
第240章 再临国公府
萧遇安这么一出面,本来想直接一併处罚的小皇帝便没办法再一刀切了。
他看着萧遇安,只觉得全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好!既如此,朝中三品官员全部留下阅卷,阅不完不许退朝!」
整个朝野都为此次的南北榜争所震撼,此时此刻的镇国将军府内却是一片祥和安宁。
刚起身的墨雅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昨儿晚小酌了几杯,不胜酒力便倒头就睡了,现下她竟有几分宿醉的钝感。
捲帘外望,天色既明。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捲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早膳端来时,墨雅望目光微微凝滞。
桌上的菜餚都十分的丰盛,并且都是她喜欢吃的,她愣了一下,有些纳闷地道:「我一个人吃这么多吗?」
她依稀记得前世的凌江影十分的节俭。府上的餐食都十分的朴素,府上的一些开销也主要是集中在救济百姓上面,怎么现在看,情况不一样了。
「回小姐,将军说了,小姐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好好养着。」管家在一旁笑着说道。
听完这话,墨雅望心里一阵感动,「凌姨对我真好,不过,管家,日后的用食还是精简一些,现在凌姨不在府上,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好的,小姐。」
墨雅望笑了笑,正准备用膳的时候,突然听得匆匆的脚步声,抬眸看过去,却见至浅一脸着急地朝着这里跑过来。
她皱起眉头,将筷子放在一旁。
「小姐,不好了!」至浅跑到了她跟前,粗喘着气,脸色都憋红了。
「不要着急,慢点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任氏把那两样嫁妆送到了国公府去了!」至浅一脸愤愤道。
墨雅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起身直接朝着府外走去:「安排马车,我要去国公府。」
她算是看出来了,任氏是诚心不想让她好受。
东西送去了国公府,以陆轻柔那个女人的心思,还会拿出来吗?而她那个好父亲恐怕也觊觎着嫁妆里的东西,只会听从那个女人的话。
一想到这些,墨雅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至浅瞧着她的神情,也不敢说什么,赶忙同管家去安排事宜。
等到他们到了国公府外,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看着昔日无比熟悉的府邸,墨雅望的眼里却没有任何的温度,这里是生她养她的地方。但是却给她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墨雅望抿了抿唇,走上台阶,本以为这次也会被拦下,却发现国公府内的管家正站在大门口,看着她时,眼睛微亮。
「二小姐,您回来了。」
听着这有些过于热情地招唿,墨雅望心里生出一种怪异之感,但并没有给都对方好脸色,「我是来拿我的嫁妆的,东西给我,我就离开。」
这国公府上的老管家,可从来没有对她这般和颜悦色过。
「二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老爷这几日一直在念着您呢。」管家一边笑,一边说道,「他希望您能搬回府上来住。」
墨雅望冷眼看着他鬼话连篇,她的父亲已经被他的娇妾。哦,不,现在应该是夫人了,迷昏了头。他早就不将她当成是女儿了,又怎么会希望她回到国公府?
第241章 懦弱
她脸上的嘲讽意味太过明显,管家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些。
「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把东西交出来。」墨雅望今天不想同国公府的人「寒暄」,她现在只想拿东西走人。
「既然二小姐这么说了,那老奴也只能照办了。」管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然后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嫁妆现在放在大堂里,还请二小姐同我一同前去。」
说完,他就朝着大堂走去。
墨雅望看了一眼周围,也没有说什么,带着至浅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几人到了大堂里,只是在那等着的并不是那两样嫁妆,而是一副灵柩和一面丧幡。
偌大的大堂,这两样东西黑白无色,让人心悸。
墨雅望黑了脸色,转向管家,「怎么,国公府近来是有什么丧事吗?」
没等管家回答,大堂门口又走进来的一个人。
——是墨震云。
在他迈入的时候,那大开的门也从外面被关上了,屋子里的光线瞬间就暗了下来,再配上那灵柩丧幡,周遭的温度都降了许多,让人身体浸着凉意。
墨雅望看向墨国公,也就是她的父亲。
他的脸上带着一点愧疚之意,接着嘆了口气,道:「雅望,是为父对不起你。」
第161页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墨雅望觉得十分的不安,就好像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她身旁的至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至浅看了看禁闭的大门,又看向那堂正中央摆放着的东西,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赶忙挡在了墨雅望的面前,「老爷怎么能这样对小姐呢,您可是她的父亲!您这样,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先夫人吗?」
这话让墨震云沉了脸色,沉声道:「我做事情,何时是你一个丫鬟能够质疑的了,你这以下犯上还有伶牙俐齿,还真是跟你的主子学了个十成十!」
听到他的呵斥声,至浅有些害怕,但依旧挡在了墨雅望的面前,她要保护自家小姐。
「真是冥顽不灵!」墨震云冷哼一声,「来人!」
他的话音落下,屋子里的家丁开始齐齐将她们俩围了起来,「把她们两个捉起来!」
在他说完之后,那些家丁就直接对她们动手,墨雅望将至浅拉到了身后,她对付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就当她要反击的时候,身体突然疲软,整个人无力地跪倒在地。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突然使不上力气了?!
墨雅望眉头紧蹙,手撑在地上,试图站起来,但却徒劳无功。
「小姐,小心!」至浅突然扑到她的身上,接着那几个家丁的脚就踹在了她的身上,清晰的声音落入她的耳朵里,让她格外的愤怒。
「你们给我住手!」
墨雅望怒视着那些家丁,却没有任何的作用,她的手抬起又放下,那种无力感让她极为的痛苦。
没过一会儿,她们两人便被家丁擒住,用绳子捆住了手脚。
这时,大堂的门再度被打开。
一身雍容华贵的陆轻柔缓缓走了进来,看向她的眉眼带着倨傲以及嘲讽,扭着腰走到了墨国公的身边,娇声道:「老爷,可算是将她抓住了。」
「是啊,多亏了夫人想的法子。」墨国公握住了她的手,笑着拍了拍。
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墨雅望只觉得格外的噁心。但是她明白自己更需要做的是解决当前的处境,他们把她抓起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墨雅望眸闪冷光:「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她余光一扫,却意外地瞥见了大堂门缝那儿扒着偷看、却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的辛姨娘。
第242章 冥婚
墨雅望并不指望这位交情不深的辛姨娘会为了她以身涉险。
听到墨雅望的质问,两人看向她,墨国公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轻咳了一声:「雅望,这次虽然要委屈你一下,但是于你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墨雅望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这明明是生养了她的父亲,却没有尽到任何父亲该做到的责任。
委屈,好事?
两个词碰到一起都让人贻笑大方。
见她不说话,墨国公的脸色微沉,他旁边的女人给了他个安抚的眼神,而后看向了墨雅望。
「雅望啊,这一次,我和你父亲可真是为你着想,我们为你安排了一门婚事。」陆轻柔神情严肃地说着,好似墨雅望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一般。
「我不需要。」墨雅望冷眼拒绝。
「你不需要?你已经是被人休弃过的人了,如今启明城之中,还有谁愿意娶你为妻?以你的气性,又是断不愿意做妾的。」墨震云沉下了脸道,「你知道如今外面是怎么说你的吗,下堂妇,二嫁女,简直把我国公府的颜面都丢尽了!」
「老爷,您别生气,雅望她肯定也是一时气话。」
陆轻柔顺了顺他的背,接着对墨雅望说道,「雅望,我们为你定下的是柳家大少爷柳存斯,人家是头婚,你一个二婚的女子嫁予她,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柳存斯?
墨雅望费了好长时间才回想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这个略耳熟的名字。
想起来的一剎那,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柳家早前就被仇家找上门,屠尽了满门,这件事情在启明城中也闹得沸沸扬扬,后面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
而这柳存斯也早已经身死。
她不由得看向了那堂中的灵柩和丧幡,原来如此,他们竟然想让她去嫁给一个死人……
冥婚!
怒火瞬间冲上脑门,墨雅望当即想怒骂出声,却在张嘴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就在她挣扎的时候,一旁的至浅喊出来了,「老爷,您不能这么做啊,那位柳公子已经死了啊,你怎么能让小姐嫁给一个死去了的人呢?」
对于她的哭喊声,两人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们。
「老爷,您想想先夫人,先夫人好歹伺候过您那么些年啊!她就小姐这一个女儿,如果她在的话,一定不会同意您这样安排小姐的婚事的!」
这话一出,两人的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陆轻柔眼里闪过一抹恼怒之意,出言讽刺,「呵,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敢乱揣测主子的心思。若是先夫人知道她这女儿被人休弃了,恐怕会上抢答应这门亲事吧。毕竟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谁能受得了。」
启明城中世家闺秀,从来没听过哪一个和离的。
不管是被夫家休弃还是和离,那对女子本人乃至女子娘家整个家族可都是丢脸至极的事儿。
第162页
是以,世家的千金大小姐们哪怕婚后过得再不如意,与其他贵妇小姐们聚会赏花时,也都会尽力展现自己风光的一面。
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个中苦楚,满后院的娇妾美人,更有甚者所嫁非人还嫖赌样样都沾,仗着家族荫护才谋得了个尚算体面的一官半职。
听得这般话,墨雅望的眼里涌现了恨意,她最受不得别人说她母亲,尤其是这个女人。
只是,她此刻什么都做不了,没有力气,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第243章 她自然是答应的
这次真的是她大意了,早在看到反常的管家时就应该警惕起来,也不至于落得此种地步。
说到底,还是她太低估她这位父亲的无情了。
墨雅望发狠的目光看向墨国公,却见他面无表情,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这些话一样,他对着一旁的管家道:「去待客间将凤家主请过来。」
「是,老爷。」
墨雅望一直盯着他,自然也听到了他说的话,凤家主?
京城之中姓凤的家族只有一户,是自延绵了几代的一个世家,家族中多人在朝为官,比之国公府更为尊贵,凤家家主更是在朝中身居要位。
她竟是不知,墨震云什么时候同这位人物搭上了关系。
慢着,这柳存斯的小叔叔似乎入赘进了凤家,柳家和凤家有点子姻亲裙带关系。
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何柳家满门入土,却还有人替柳存斯配冥婚了。
墨雅望抿了抿唇,神情越发的凝重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听到外面传来通报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去。
在管家的引领下,一个女子抬步走了进来,柳眉凤眼,琼鼻红唇,端庄大气的容貌在后者略带严肃的神情中脱去了几分温婉,多了几分威严。
身着金黄色绸缎裙,裙边勾勒着玄色凤鸟花纹,更显几分雍容华贵。
这就是凤家家主——凤晏清,海晏河清之晏清。
在她走进来之时,目光先是落在了正中央的墨雅望两人身上,眼中闪过一抹困惑,旋即才走向了墨国公。
「国公爷,国公夫人。」凤晏清微微颔首,算作礼节性见礼。
墨国公在看到她时,脸上堆起了一个笑容,不可谓不谄媚:「凤家主,你我方才不是商讨好了同柳公子的婚事吗,此次与他婚配的对象就是我家雅望。」
说着,他抬手指向墨雅望,如指一样待售的货物,「不知,您可满意?」
其实这两样嫁妆根本就不是任氏派人送来国公府的,而是墨震云派人去将军府门口蹲点,半路把东西拦截了来的。
凤晏清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说一般,有几分犹豫:「墨国公当真要将嫡予存斯?」
若是她没记错,这墨雅望似乎初春时就滴血认亲,证明了她的嫡出二小姐的身份吧。
柳家同凤家有裙带姻亲的关系,帮柳存斯安排婚事是她当初答应了事情。所以即便是他已经身死,凤晏清也依旧想要办成。
红娘介绍了国公府,两方交流之后,也谈成了这门婚事,只是关于新娘的人选并没有敲定。
她原本以为他们会安排一个分家的小姐或者庶出的不受宠的女儿,结果没想到他们竟然愿意将嫡女推出来,成为冥婚的人选。
「自当如此,柳公子生前一表人才,死后也是光风霁月,雅望能嫁予他,是她的福气。」
好听的话没有人不想听,凤晏清脸上多了一抹笑容,而后看向了墨雅望,却见对方眼神冷冷地看着他们这边。
她思索了片刻后,才说道:「那不知墨小姐的意愿如何?」
想来墨国公是觉得这个嫡女与陈立晟将军和离了,价值便不剩多少了。
「她自然是答应的。」墨震云立即回答,然后看向了墨雅望,假模假样地问了一句,「是吧,雅望?」
第244章 金玉良缘
墨雅望不能说话,只能瞪着他,但是墨国公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
「雅望是害羞了,脸皮薄才没有说话。」墨国公继续对凤晏清说道,「凤家主,您就放心吧,这一门亲事一定是金玉良缘。」
凤晏清也笑了笑,她自然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一切都好说。
「那就这么定了吧,我们存斯对墨小姐想必也会是极为满意的。」
虽说墨雅望前段时间闹出了休夫的事情,但是无论是身份,还是容貌,她在京城之中也都是佼佼者。
这样的人同死去的柳存斯作配也是后者高攀了,这门亲事,凤晏清还是挺满意的。
听她答应了,墨震云和陆轻柔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浓郁了,「那往后我们两家也算是姻亲之家了,来往也可以密切一些。」
「这是自然。」凤晏清笑笑,一眼便瞧得出他们二人攀附的心思,「听说贵公子近日在科举考试中摘得了榜眼的位置,也真是虎父无犬子,恭喜恭喜。」
「不敢当。」
墨震云虽然口里说着谦虚之词,但是眉眼间尽是得意,「犬子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虎犊子,希望日后凤家主在朝中能够多提点他一些。」
「这是自然。」凤晏清点了点头。
墨雅望垂眸,隐去了眸中晦暗和隐约的涩意。
第163页
又是这样……
又是拿她的婚事、色相乃至性命,去博得利益人脉,去为墨重霄铺路。
她还要指望墨震云什么呢?指望他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不,他不把她推向火坑,她或许就该谢谢他良心发现了。
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墨雅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就像是一个被墨震云用来为自己儿子谋求利益的货物,这将她心里仅剩的那一丝血缘亲情碾灭了去。
这时,墨国公看向她。
或许是看到了她眼里的恨意,男人的眉头蹙起,而后有些不高兴道:「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小姐扶到灵柩之中待嫁?」
听到他的命令,家丁们立即走到墨雅望身边,将她扯了起来,往灵柩旁边走。
「小姐!」至浅哭喊道,「老爷,你不能这么对小姐!先夫人泉下有知,怕是死也不能瞑目……啊!」
「聒噪,掌嘴!」
下一秒,家丁就狠狠甩了至浅几个巴掌。
她的脸颊瞬间就肿了起来,连基本的话都说不明白了。
墨雅望听到了身后的声音,想要制止。但是却动弹不得,也不能发出声音。
她只能屈辱地听着,然后被人放进了冰冷狭隘的灵柩之中。
墨雅望看着这窄窄方方的空间,一时间陷入了一种无端的恐慌之中,开始极力去挣扎。
但她也只是堪堪碰上了木板,却弄不出任何的动静。
窒息的,阴霉的,黑暗的。
「盖棺!」墨国公无情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紧接着,她眼前的光亮区越发的缩短,直到彻底被封死在了灵柩之中。
墨雅望的眼睛瞪大,张着嘴巴,依旧只能勉强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的眼里浮现了一抹绝望之意。
难不成,重活一世,她还是要这样不甘地死去吗?
不,她不要!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通传声,「摄政王驾到——」
第245章 传召
萧遇安!
那些灰暗的无望瞬间退了下去,墨雅望眼里迸发出了亮光,眼睛湿润,那撕扯的心慢慢平復下来。
大堂之中,墨震云、陆轻柔几人听到通传声,脸色都变了。
腰间的佩环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轻微作响。
萧遇安跨门而入,眉目间都泛着冷意,让人看着不寒而慄。
几人心惊的同时也没有忘记礼数,赶忙参拜道:「参见摄政王。」
「免礼。」萧遇安冰凉的视线扫过他们。
他的目光在看到凤晏清时顿了一下,而后移开看向了那放在正中央的灵柩,眼神越发的冰寒。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给身旁的王公公递了一个眼色。
总管王公公直接展开了自己手中的圣旨,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公府墨重霄于科举考试中存在舞弊之举,现命墨国公及墨重霄入宫觐见,钦此!」
听到圣旨上的内容,墨国公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萧遇安举起腰间令牌示意:「烦请墨国公与墨公子同本王走一趟。」
「这……」墨震云的眼中浮现慌张之色,额头也渗出密密麻麻的汗。
萧遇安的身后还带了一队御林军,乍一眼瞧这阵仗,还以为他是来抄家的。
这恐怕就不是单纯的传召了,估摸着得是押入宫中配合调查。
「怎么,墨国公是想抗旨吗?」萧遇安冷声道。
「臣不敢。」
墨国公立即回道,上前接过圣旨,然后看向管家,低低喝声道,「还不快点去把大公子请出来。」
「老爷,公、公子他……」管家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一直站在原处,没有动静。
见状,墨国公气地踹了他一脚,怒斥道:「没用的奴才,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管家痛苦地皱着面容,然后凑到他旁边,小声道:「老爷,公子去花楼找莲儿姑娘了。」
前段时间科考压力大,墨重霄有好几日闭门不出,临时抱佛脚地刷卷。如今科考结束,墨重霄榜上有名,他没了管束,自然是要出去逍遥快活已返。
「混帐!」墨国公脸都被气红了,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那个不成器的傢伙竟然还敢往花楼里跑。
萧遇安冷眼看着他们,「怎么,连皇命都要怠慢?」
「不不不,王爷,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墨国公赶忙解释道。
这要是坐实了,那可是诛九族的事情了,他不由得压低声音在管家旁边说,「现在!立即派人去把他找回来,拽也要把人给我拽回来!」
「是。」管家也不敢再有任何犹豫,快步跑了出去。
而后,墨重霄重新看向萧遇安,声音带着讨好的意味,「臣已派人去叫了,臣那败家子待会儿就来,绝对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萧遇安不置可否,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向了那正中央的灵柩。
他讥讽一笑,「最近国公府上是有什么丧事吗,怎的摆起了灵柩?」
这话让墨震云和陆轻柔面色如土,支支吾吾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这时,稍微缓过来一点的至浅赶忙喊道:「王爷,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他们要让小姐配冥婚,还强行把小姐关进了灵柩之中!」
此话一出,整个大堂的温度瞬间骤降。
第164页
第246章 解救
萧遇安的眼里闪过一抹杀意,而后看向了脸色大变的墨国公两人,以及他们身边的凤晏清。
凤晏清不解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是为什么,却是下意识地挪开了几步,不动声色与国公夫妇二人保持了距离。
「所以,墨国公是想用自己的嫡女去和一个死人婚配吗?真不愧是「慈父」。」
他冷声道,「只不过这嫁妆是要跟着你的女儿一同入土呢,还是充入国公府府库呢。」
「当然是纳入府库!」陆轻柔话不经过大脑脱口而出,但很快她就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低下了头。
墨国公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现在早就发火了。
「呵!所以,墨国公撮合这门婚事是为了那些嫁妆,此举同卖女求荣又有何差别?」萧遇安冷笑一声,话语中透出了浓浓的嘲讽意味。
墨国公根本说不出任何的话反驳,只能尴尬地站在那,缄默不言。
而一直站在旁边观望的凤晏清也看出了一点不对劲,悄悄打量了萧遇安一会儿后,也明白了对方的立场。
凤晏清可不想开罪摄政王。
她即刻表态道:「王爷,凤府同国公府的亲事是双方已经商谈好了的。就算是冥婚也应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听到这话,墨国公也马上附和道:「是啊,王爷。」
他原本以为凤晏清是在帮自己说话,只是下一秒,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不过,此次冥婚,无需是国公府的嫡女。」
凤晏清是个聪明人,她能感觉到方才那个婢女喊出话来时,萧遇安明显动怒了。
这说明他对于让墨雅望冥婚的事情很反感。
至于缘由,她暂时不清楚。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做出选择,毕竟国公府和摄政王,两者权势并不在一个层面上。
「墨国公觉得呢?」萧遇安将问题扔回给了墨国公。
后者眼神闪了闪,有些挣扎,但也明白今天的事情已经没有转机了。
最后,墨震云只能妥协道:「一切按照凤家主的意思来。」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萧遇安大步迈向灵柩,在其侧面停下,而后推开了上面的棺盖。
一张狼狈但是依旧难以遮掩美貌的小脸,印入了他的眼底。
尤其是那双如水般的秋眸,正泛着微光,眼里倒映出他的模样。
萧遇安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眉眼微怔:「这婚事,墨小姐可是自愿的?」
逼仄的灵柩中,墨雅望躺在那儿,看着上方的男人,眼眸微微湿润。
没有人知道她在听到萧遇安声音的那一刻有多么的庆幸。直到此刻看到他的脸,她内心的情绪瞬间迸发出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墨雅望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狼狈极了。
听到他的问话时,她张了张嘴,却依旧发不出声音,只是摇了摇头。
见她这样,萧遇安的眼神一凛,察觉出了异常。
他刚想动手,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御林军,冷声道:「还不将人带出来?」
在他的命令下,御林军立即将墨雅望从灵柩之中抬了出来,然后解开了她手脚上的绳索。
之前失去的力气也恢復了许多,墨雅望已经能够勉强站稳,但是依旧发不出声音。
「小姐,怎么样,没事儿吧?」至浅的束缚也已经被解开了,她赶忙走到了墨雅望的身边,搀扶着她。
而此时的墨国公看了一眼墨雅望,接着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至浅身上,眼底浮现愠怒。
刚才若不是这个丫头在这里大喊大叫,萧遇安也不会知道墨雅望在灵柩里,冥婚的事情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他心里十分的恼怒,而后沉声道:「既然冥婚的对象要做更改,那就选这个丫鬟吧。」
第247章 态度强硬
他眼里浮现一抹恶意,哼了一声道,「以你一个丫鬟的身份配世家公子,根本就是抬举了你,还不快点跪下来谢恩?」
听到他的话,至浅的脸色白了几分。
她可不愿意同一个死人成亲!
「小姐……」至浅有些害怕地躲在了墨雅望的身后。
墨雅望自然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挡住了她的身形,准备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心里不由得有些气急。
她的神情落在了萧遇安的眼里,他眉头一蹙,直接拔出长剑,噼在了灵柩之上。
他的剑,削铁如泥。
灵柩被噼成两半倒在了地上,连带着将丧幡也一同压下。
这一幕让墨震云脸上失了血色,眼神惊骇地看着他手中锋利的剑,一时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既然是冥婚,那便无需用活人来配,你们直接从家谱上找一位早逝的女子即可。」
剑刃归鞘,萧遇安态度强硬。
墨雅望听得他的话,神情也是一松,眼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不远处的陆轻柔见状也急了。
他们静心设伏如此之久,甚至花重金在黑市淘到了薰香,吸入顷刻间便能让人五感半失,内力暂失,她只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谁知道半路会杀出萧遇安这么个拦路虎!
她好不容易才想出的办法,如果让墨雅望分毫无伤地逃了去,那她之前苦心孤诣做的准备有什么意义?
第165页
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陆轻柔一点都不想做。
陆轻柔看着面前的两人,语气里含着难掩的怨怼:「王爷为了雅望可真是煞费苦心哪。王爷如此三番地帮她,难不成是中意我们家雅望?」
什么中意不中意的,这句话弦外之音不就是暗指他们俩暗通款曲,有了私情吗?
这番话让墨震云也皱起了眉头,眼中暗含猜忌地看着他们。
至于凤晏清,她只是淡淡地看着这一幕,做一个十足的旁观者。
有些水是不能乱蹚的,但是看个热闹是可以的。
面对陆轻柔的质问,萧遇安冷笑一声,反问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有或没有,能奈他何?
「呜呜!!」这回答可把墨雅望吓着了,她想要说话。但吐不出一个有声的字,心里也是十分的着急。
要是萧遇安真的说了,那还不知道有多少风言风语呢,那些管不住嘴巴的人,不知道又会编纂出什么东西来。
「王爷这样说,是心虚了还是默认了?」陆轻柔咄咄逼人,每句话里都有坑等着萧遇安去跳。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让墨雅望好过,既然不能用婚事将她磋磨,那陆轻柔便要将她的清誉彻底毁个干净!
萧遇安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冰寒地看着她。
陆轻柔的背嵴一凉,但还是不依不饶道:「臣妇只是觉得王爷有些过于关心雅望了,不是吗?如果是两个没有交集的人,王爷又何必对她如此上心,王爷可不是一个爱插手他人家事的人。」
她就是要逼着萧遇安承认他和墨雅望之间存在着不正当的关系。
天启崇贞妇。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将墨雅望钉死在耻辱柱上。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解气。
「插手他人家事?」
萧遇安低声喃喃,而后冷峻的眉眼看向她,道,「国公夫人似乎对将府上的嫡女嫁予一个死人十分热衷,嫡女都是这般的待遇,那不知庶出的小姐又是如何?」
陆轻柔愣了一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皱了皱眉,「臣妇不太明白王爷的意思。」
「听不懂?」萧遇安脸上没有了表情,对着萧七道,「派人去将军府,将国公府的庶出小姐带过来。」
第248章 剿匪凯旋
「是。」萧七颔首。
「本王确实不该干扰国公府内的家事。但是本王私以为,还是你的女儿同这位已故的公子过更加相配。」
这话一出,陆轻柔的脸色立即就变了。
墨惜颜是她的女儿,她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同一个死人冥婚?
更遑论现如今墨雅望已经滚出将军府了,她的颜儿扶正指日可待,岂能半途栽在这里!
「王爷,请王爷高抬贵手,颜儿是无辜的啊!」陆轻柔朝着萧遇安哀求道,神情慌乱不已。
「高抬贵手?国公夫人言重了,你是墨国公的继室,你的女儿也算半个嫡出,嫁作陈将军的妾实在是屈尊了。把这门好婚事指给该给的人,本王想本王还是能做到的。」
萧遇安淡淡道,「你们若觉得如此不够正式的话,本王可以去向皇上请一道赐婚圣旨。」
「不要!」
陆轻柔尖声道,她这次是真的怕了,「王爷,我家颜儿是将军府的平妻,不是妾的。这、这岂有把已婚女子指婚给死人的道理啊!?」
如果请了圣旨,那她的颜儿这一生可就真的完了,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陆轻柔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墨国公,忍不住恳求道:「老爷,您说句话呀!」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墨国公心里也是一肚子火,根本就不想搭理她,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陆轻柔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跪倒了萧遇安跟前,求饶道:「王爷,臣妇知错了,是臣妇胡说八道,请您收回成命吧。」
一直在旁边观望闹剧的凤晏清也回了神。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国公府同摄政王之间可算是结下樑子,至于这冥婚……
在听到萧遇安提到要请圣旨时,凤晏清心里就已经有了主意。
不管是真是假,她都不能再和国公府联姻了,否则只会引起上面的人注意。
万一到时候站队错误,只会给凤家带来灾祸,为了一个姻亲,实在是不值得。
「墨国公,既然贵府暂时还未有婚约的合适人选,那此事就此作罢吧。」
说着,也不等墨国公的回答,凤晏清便继续拱手道,「时候也不早了,凤某就不多叨扰了。王爷,凤某告辞。」
话音落下,她不给墨震云吭声的机会,转身抬步就走。
就在凤晏清走出大堂时,门口突然冲进来了一群盔甲裹身的将士。
这是……凌家军?!
凤晏清惊了一下,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凌江影从中走了进来。
凌江影脸色冷凝,手里握着长枪,直接闯进了大堂内,直指墨震云:「小望在哪,把她交出来!」
看着眼前突至的长枪,墨震云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赶忙喊道:「来人,快来人哪!」
在他的嘶喊下,府上的府兵也立即跑了出来,只是面对凌江影和凌家军都不敢有什么动作。
凌江影没有顾及他的反应,目光扫向了大堂里。
在萧遇安身旁看到了墨雅望的身影,旁侧还有至浅,她心神一松。
第166页
但是很快凌江影就发现了不对,墨雅望整个人都是靠在至浅肩头的,而且看到她也没有说话。
凌江影的眉头重新皱起,收起长枪就准备朝她走去,结果听到了身后的一声有些殷切的喊声。
「凌将军!」
她愣了一下,扭头看过去,才注意到凤晏清的存在,后者快步走到她跟前,「凤某见过凌将军。」
第249章 不想走吗
对于她有些热切的态度,凌江影有些不自在,但还是遵从着礼仪回了一声。
见着了凤家人,凌江影就不可避免地想起某个垃圾。
而后凤晏清又说了一些场面话,她都只是随意应了几句。
前者似乎也看出了她敷衍应对的模样,没有再说什么,告别转身离去。
随后,凌江影径直走向了墨雅望身边,看了一眼至浅,问道:「至浅,发生了何事?」
她只听萧遇安派人知会她说女主被叫进了国公府,或遇危险。
一听到这,刚凯旋迴启明城的凌江影甚至来不及去面圣,直接撇下其余诸事便来了国公府。
「回将军,墨国公方才要让小姐同死去的柳公子冥婚。如果不是王爷及时赶来,小姐现在恐怕就已经被关进灵柩带走了。」至浅哭诉道。
冥婚?
闻言,凌江影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将墨雅望抱进了怀里,轻声道:「小望别怕,姨姨在这儿。」
安抚了一句后,她凌厉的眸子看向了墨国公,冷声道:「墨国公,本将军话撂在这儿,不要再打雅望婚事的主意。否则本将军不介意取下你的项上人头!」
「凌江影,你敢!」
这般嚣张的态度令墨国公怒不可遏,「你别忘了墨雅望是我的女儿,儿女的婚约,就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娘家人,有什么资格插手?!」
「呵,女儿?有哪个父亲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一个死人去配冥婚的?墨震云,别说你算不算个好父亲,你但凡是个人、有点羞耻之心,你都不会在小望和离之初做这种噁心事儿吧?」
凌江影毫不留情地回怼,看向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温度,「早在我姐姐死的那日,你就已经失去了做贤夫良父的资格了。」
不,还要更早。
要追溯到墨震云与她阿姊大婚当日,新娘被送入洞房后,墨震云在宴席上与宾客敬酒,却借着醉意上头对她出言不逊,还动手动脚!
她几番欲发作,可旁人都在解释,说什么墨震云喝醉了,把她当成阿姊了,才对她这般无礼的。
所有人都在为墨震云开脱,可凌江影心里清楚得很,墨震云这个狗杂种嘴里喊得分明就是她的名字!
别说什么喝没喝醉,醉没醉他自己心里清楚!
「你,混帐!」墨国公气得整张脸都涨红了,「我要禀明皇上,让皇上为我做主!」
「你尽管去。」
凌江影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有任何的动摇,抱着墨雅望就准备朝外面走。
「王爷,您就这样冷眼旁观吗?」墨国公不甘,转向了一旁的萧遇安,喊道,「凌江影擅自带兵闯入我府内,还对我刀枪相指,如此恶劣行径,难道不应当制止吗?」
他死死地盯着萧遇安,好似要萧遇安给他一个公道一样。只不过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方才做了一些什么。
萧遇安只是抬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本王此次来只是提审你同墨重霄,不干预其他的事情。」
「王爷!」墨震云心中有怒气。
但一看到他的眼神,墨震云就不得不压了下去,只能脸色难看地站在那。
在绝对的强权之下,墨震云再不甘心也只能低下头颅。
此时的凌江影看了一眼萧遇安,没有说什么,抬步就准备朝外面走,却突然被怀里的人扯了扯袖子。
她垂眸看过去,发现墨雅望对她摇了摇头。
「怎么了?小望,你是……不想走吗?」凌江影努力地试图理解她的手语。
第250章 撞见
墨雅望张了张嘴,依旧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看向至浅,她相信对方已经能明白她的意思。
凌江影也看了过去,面露犹疑。
成为焦点的至浅愣了一下,旋即立即想起来了她同墨雅望过来的目的,赶忙说道:「将军,小姐有两样嫁妆被陈家送到了国公府,还没有拿回来。」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话,墨雅望点了下头。
要走也得把嫁妆拿了再走!
她是不可能将她娘亲为她准备的嫁妆留在这个冰冷的府里,尤其是留给一些让她厌恶的人。
墨雅望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陆轻柔,美眸微眯。
即便陆轻柔现在已经不敢再煽风点火,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但是陆轻柔刚刚那不断往她身上泼脏水的模样,还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其实都可以猜到,这次的冥婚之事应该也是陆轻柔提议的。
毕竟在国公府,没有人比这个女人更把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
听完这话,凌江影不善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意图躲在墨震云身后的女人,声音里透露着寒意,「聋了吗?把东西交出来!」
陆轻柔察觉到她在看自己,心里也是一跳。
她刚想否认,却见凌江影又将自己的长枪执起,原本推脱的话,她瞬间就不敢说了。
第167页
方才那一幕她可是看在眼中,凌江影连墨震云都该动手,更别说是她了。
「我,我这就让人去取!」
宝贝虽好,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丢了小命。
不一会儿,陆轻柔的贴身丫鬟就取回来了两个盒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至浅,检查一下。」
「是,将军。」
至浅打开后查探了一番,确认了是那两样嫁妆,并且没有发现损坏之后,才点了一下头,「将军,没有问题。」
「拿上,随本将军回府。」
凌江影沉声道,而后抱着墨雅望朝府外走去。
临走时,凌江影还深深地看了萧遇安一眼,颔首道,「多谢王爷,末将告辞。」
萧遇安亦是颔首,目送她们离开。
这一次,她们没有任何停留,留下脸色难看的墨震云和陆轻柔,站在那儿望着她们潇洒离去的背影。
不料,就当她们走到正门时,却与管家拽回来的墨重霄迎面撞了个正着。
后者一身锦衣华服,只是衣襟凌乱沾有暧昧的红印,衣带也松垮着。
墨重霄那张还算俊秀的脸上带着一点醉酒后的红晕,表情很是不耐烦。
上阶梯的时候,他正好同墨雅望的眼神对上,嗤笑一声,「哟!这不是本少爷那被人休弃赶出门的好妹妹吗,今日怎么得空回府上啊,是想回来寻求娘家庇佑吗?」
说完,他还不忘哈哈笑了一阵,脸上尽是对她的嘲讽之意。
不过,墨重霄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声痛叫声所取代,原因是他被凌江影一脚踹在了地上。
「墨大公子,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凌江影居高临下,眼里含怒地盯着他。
她只不过晚回来几日,她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就这样被欺负,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一旁的管家赶忙将墨重霄扶了起来,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少爷,您就少说点话吧,老爷还在里面等着您呢!」
管家看得也是心焦,奈何凌江影他们实在是开罪不起。
对于他恳切的劝诫,墨重霄完全没有听进去。
他被这一脚踹得,人也清醒了一些,也看清楚了是凌江影抱着墨雅望。
看着她对墨雅望的维护,他瞬间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挣扎着站起来。
「凌将军,墨雅望都这样了,您怎么还护着她?」
第251章 我在
他满眼不甘地看着凌江影,像是想到了什么,赶忙说道,「您难道没有听说吗?我在此次科举考试里摘得了榜眼,仅次于新科状元的榜眼!」
他希望能从凌江影那里得到哪怕一句夸赞之词,只是迎来的却只是对方的冷眼。
在嫡庶真相被揭穿之前,墨重霄一直都自恃嫡出长公子,异常仰慕这位位居镇国大将军的巾帼「小姨」,三天两头就往镇国将军府跑。
镇国将军府的管家都跟他混熟了,可没有一次放他进府过。
彼时墨重霄还以为,凌江影是介意父亲的所作所为。毕竟母亲死后不过一月,父亲便又续弦了,这换了谁都不能接受。
可直到那一天,墨重霄才知道,凌江影对他如此疏远到底是为什么。
「重霄!」
就在这时,听到外面动静的墨震云一行人也走了出来。
听到了墨重霄这些话,墨震云只觉得无比的丢人,上前将他拽到了自己跟前,「逆子,你给我过来!」
而后,他便看向了萧遇安,语气带上了一点讨好之意,「王爷,小儿已经回来了,不知此番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才劳得您亲自来国公府上走一趟?」
「科考之中出现了舞弊的现象,查到贵府大公子身上了。故而皇上传召二位入宫,配合调查。」萧遇安面无表情道。
而听到舞弊这两个字的墨重霄,瞬间就变了脸色。
他立即反驳道:「我没有舞弊!」
看着他激动的模样,萧遇安面色不改,平静道:「是或不是,随本王去宫中面见皇上,自然可以查明。」
也没人说舞弊的人就是他墨重霄啊,他激动个什么劲儿?
此地无银三百两。
听得此话,墨重霄的脸色苍白了许多,低着头不再说话,他旁边的墨国公神色也惶惶不安。
对此,萧遇安眼里闪过了一抹冷色。
他看向了凌江影怀里的墨雅望,却见后者垂着眸子,神色怠怠,像是没有听到这边的谈话一般。
可是,他是为了她才查的这个案子,怎的她反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萧遇安眉头微微蹙起,心里盪起一种说不明的意味,唇抿得更紧了。
率先察觉他视线的是凌江影。
凌江影向来敏锐,看着他一直盯着自己怀里的墨雅望,眉头微蹙。但也没有说什么,对他轻点了一下头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回到了将军府之后,她叫来了御医帮助墨雅望诊察,确定了她是因为中了一味迷药才全身无力,无法说话。
御医为她开了一副药方子,至浅立即去熬制了药,给她服下。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墨雅望就感觉自己的力气回来了,也能说话了,只是声音还有些嘶哑,「凌姨……」
「我在。」凌江影摸了摸她的脸颊,有些心疼道:「雅望,抱歉,是我来晚了。」
如果她能早点回来,也不至于让墨雅望受到墨国公他们的欺负,还差点被选成了冥婚的对象。
第168页
她帮墨雅望将垂落在脸颊上的秀髮捋到耳后,语重心长道:「雅望,日后你尽量不要再与国公府的人有任何交集了,好好待在将军府,我会照顾好你。」
看着她眼里的关切,墨雅望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我知道的,凌姨。」
只是她心里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墨国公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而她也不会闷声吃下这么一个大亏,他们今日对她做的,她一定要以牙还牙,尽数找回来。
第252章 不愿再赌
想到这,她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冷色。
「我就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凌江影摸了摸她的头,面部线条也柔和了许多,接着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雅望,你同摄政王之间,如何?」
听到她提及萧遇安,墨雅望神色微怔,声音低了几分,垂下眸子道:「凌姨怎么突然提起殿下了,我同他之间,不就和往常一样。」
「雅望,你明白我问的不是这个。」凌江影的脸色严肃了几分,目光认真地盯着她。
墨雅望:「……」
她当然知道凌江影想问什么,只是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和萧遇安的关系。
见她这样,凌江影嘆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正色道:「雅望,我只是希望你余生能够幸福,这也是你娘亲所想看到的。」
「若是放在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想要看到你和摄政王有更深一步的纠葛,他位高权重,嫁给他的女子能得到荣华富贵。但无关情爱,亦不会安康幸福,我不希望你过那样的日子。」凌江影缓缓道,「但是这次剿匪之行,我看到了他对你的不同,或许你们之间可以修得正果。」
对于她的话,墨雅望不置可否,但是依旧没有说话。在京城之外,她或许能够接受自己的感情发酵。但是回到了这里,那些曾经被忽略的枷锁再度袭来,他们之间,早已经不只是他们。
「雅望,你给我一个准话,他究竟有没有打算上门提亲。」凌江影手上的力气加大了一些,「如果他没有此等意图,或者他只打算纳你为妾,我都是绝不同意的。」
凌江影眼神坚定,她的雅望就算是再嫁,那也只能是正妻。
「倘若他做不到,我可以替你物色其他的清白公子。」
墨雅望看着面前的人,她所有的话都是在为了自己日后的安稳生活着想,不想自己受到任何的委屈,她能感受到,心里也很是感动。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母亲离开之后,凌江影填补了这个角色,并且对她更加维护。
「凌姨……」她倾身抱住了她,闭上了眼睛,等到再度睁开时,眼里是一片清明,「我同摄政王殿下觉悟夫妻缘分,你若是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
凌江影听得此话,神情一滞,将她推离自己的怀里,对上她的眼眸,像是有些不信一般,问道:「当真如此?」
「当真。」
「雅望,有我在,你无需有任何顾虑,只要你想和他在一起,我都会帮你。」凌江影不想她是因为一些原因而放弃了自己本来想做的决定。
墨雅望笑了笑,道:「凌姨,我十分清醒,也没有其他的顾虑,我和他之间本该是如此。」
她的态度十分坦然,在凌江影提出萧遇安可能纳她为妾的可能性时,她突然醍醐灌顶。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虽是名门贵女,但在她同他人有过婚姻之后。不论是不是她提出的和离之事,在世人的眼中,她已然不再清白。
他们俩之间已然被划出了一条沟渠。即便是心意相通又如何,萧遇安真的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她为正妃吗?
她不知道,是也,她不愿意再赌。
第253章 求见
听完墨雅望的话,凌江影的表情有些复杂。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她不愿意逼她太紧。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跑了进来,通报导:「将军,摄政王府的萧七求见。」
凌江影眉头微皱,点头道:「让他进来。」
「是。」
片刻过后,萧七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依稀可以看出是个老嬷嬷。
他进入大堂之后,先是对着凌江影拱手行礼,「凌将军。」
「嗯,你来我府上有何事?」凌江影问道。
方才同墨雅望的对话让他对萧遇安生出了一些不喜,明明之前在剿匪途中,他同墨雅望之间还很密切。但回到京城之中,墨雅望突然改口了。
这很难不让她想是不是萧遇安做了什么。
萧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她身后垂眸不言的墨雅望身上,恭敬道:「墨小姐,王爷让属下将嬷嬷带来了。」
闻声,墨雅望抬头看过去,恰好看到了他移开了位置,露出了身后的女人。
「奶娘!」她瞪大了眼睛,而后快步跑了过去,一把将嬷嬷抱住,「奶娘,我好想你。」
老嬷嬷布满风霜的脸上也露出了动容之色,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小姐,您平安就好。」
凌江影在一旁看着,明白这对主僕肯定有很多话想说,于是看向了萧七,道:「萧侍卫,可否借一步说话?」
「是。」
萧七跟着凌江影来到了屋外,行至无人的长廊,才见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他。
「萧七,本将军有个问题希望你能解答。」
第169页
「将军但说无妨。」
「你家王爷和雅望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凌江影始终觉得他们两个之间并不像墨雅望说的那般,没有情愫。相反,在她看来,萧遇安对墨雅望做的种种都已经超出了正常男女之间该有的距离。
「这……」萧七冷硬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抹无措,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属下不知,将军若是真想知道,还是亲自去问他们二人吧。」
闻言,凌江影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如若将军没有其他问题,那属下就先告退了。」萧七拱手恭敬道。
凌江影扫了他一眼,轻点下巴,「嗯,你去吧。」
目送他离开之后,凌江影重新回到了大堂内,墨雅望和奶娘已经不见了,她询问了下人之后,得知她们回了后院的厢房,她也并没有去打扰,独自去了练武场练剑。
时间一点点过去,申时时分,府内再度接到了拜帖。
在下人通传的时候,墨雅望正在院子中休息,听到是相府嫡子陆清河时,她愣了一下,而后起身朝外面走去。
等她走到正厅时,看到了等在那的男子,身着一身湖蓝色长袍,身姿颀长,清风玉树。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他转身看向她这边,俊朗逸秀的面容上在看见她时,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墨雅望走到了他跟前,唤了一声:「清河。」
陆清河眼里的笑意似乎更浓郁了一些,清亮的眸子注视着她,「雅望,许久未见,你可安好?」
「嗯,对了,恭喜你高中状元,只是,此时不应该是科考前三甲游街庆祝的时候吗,你为何会来此?」墨雅望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陆清河嘴角的弧度浅了一些,解释道:「听说此次科举考试中有人弄虚作假,皇上对此震怒,正让人彻查此事,游街的日子也往后推了几日。」
第254章 出于同情吗
「原来如此。」
墨雅望点了下头,脑海中却是想到了萧遇安去国公府传召墨国公和墨重霄的事情,她记得当时他似乎提到了墨重霄同这次舞弊的事情相关,她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雅望,你在想什么?」
许久没有等到她说话的陆清河忍不住问道。
「啊,没什么。」墨雅望摇了下头,而后想到了什么,轻启唇瓣,「上次你我商谈的事情,我还未将东西给你呢,你稍等片刻,我让至浅去把那本经商实战笔录取来。」
「且慢。」陆清河出言制止,「雅望,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那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何事?」墨雅望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陆清河同她的眼神对上之后,又很快移开,轻咳了一声之后,才缓缓道:「其实,我已经听说了国公府的事情,墨国公实在是过分了,竟然意图让你同人进行冥婚。」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愤慨,似乎很是生气。
听到他提及此事,墨雅望神色倒是十分淡然,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让你见笑了。」
「雅望,虽说凌将军此次护住了你,但她毕竟无法一直待在你的身边。所以,为了避免之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允许我上将军府提亲。」
听到这,墨雅望有些错愕,她没想到温煦如陆清河,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清河却当她是在犹豫,语气不免急切了几分,道:「雅望,你放心,你若是答应了我的求亲,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不会用任何的规矩来束缚你,亦不会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情。我只是希望能够护你安康,不要再受他人的欺辱。」
从一开始的错愕过去之后,墨雅望冷静了下来,听得他这一番话,心里说没有感动是假的。
只是歷经两世,她看得远远比眼前的更长。
就算她相信陆清河的为人,信任他真的能如此待她。但是婚姻并不只是两人之间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人能够决定的。
她看着他迫切想要劝说自己的模样,不得不给他泼一盆凉水,「清河,我很感激你能跟我说这些,但是我想问你,你想娶我的事情,相爷和夫人可知道?」
陆清河瞬间没了声音,神情也是一僵。
对此,墨雅望并不意外,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她笑了笑,继续道:「清河,你要明白我已经嫁过一回了。更何况还将和离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些相爷和夫人应该都听说过,你觉得你能说服他们,让你娶我吗?」
陆清河彻底地沉默了下来,他很清楚,他不能。
大堂之中,墨雅望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而她对面的陆清河的脸色却越来越差,最后变得有些懊恼,但还是不愿意放弃,「雅望,我可以试着去劝服他们。」
听得这话,她的心微微一动,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许久,而后才道:「清河,我还有个问题。」
问题两个字落在陆清河的耳里,莫名让他有些心慌。
因为他明白,每一个问题的出现都代表着他离自己的愿望又远了一分。但是他没有办法拒绝墨雅望,只得点头道:「你问吧。」
「你之所以会提出上门求亲,是因为同情我吗?」墨雅望看着他,她同他有故友之情,也能明白他是为了让自己免受墨国公的再度纠缠,才做出了上门提亲之事,「同我成婚之后,你我也只是做明面上的夫妻吗?」
第170页
她曾经嫁入了朱府,在外人看来,她已经为人妇,贞洁不再,这也是他人中伤她的一个利器。
虽说她自己很清楚并非如此,但她还是想知道陆清河是如何看待此事。
「不,不是因为同情。」陆清河否认道,他自己的心意他很清楚,只是当他看向墨雅望的眸子时,并没有看到任何一丝他想要看到的情绪,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第255章 归宿
「那是因为什么?」墨雅望追问。
陆清河抿了抿唇,而后看向她,认真道:「雅望,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陆某娶妻并不在乎你的身体是否贞洁清白。况且你之前只是遇人不淑,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在我眼中就是最好的姑娘。」
墨雅望眨了眨眼睛,她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看着他那专注的眼神,她缓缓垂下了眸子,躲开了,从而错过了陆清河眼里浮现的失落。
「你觉得这番说辞能让相爷他们同意我入府吗?」
她在心中已经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堂堂丞相府的嫡子,如若要求取一个二嫁的女子,这恐怕将会成为京都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她可以不在乎,陆清河也可以不在乎,但是丞相和夫人不会不在乎。
这将会是他们这门亲事之间最大的阻碍。
陆清河的眼里闪过一抹刺痛之色,但还是坚持道:「我会试图去说服他们的。」
见他依旧没有改变主意,墨雅望不由得抬眸看向他,眼神微微闪烁。
其实,就论成婚而言,陆清河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对象。无论是容貌,抑或是品性,都是上佳。
最重要的是他们互相了解,也不会出现那种识人不清的情况。如果没有其他的因素,她或许真的会忍不住答应。
但是他们之间还是横亘着太多的东西。
「清河,既是如此,那等你说动了丞相和夫人,再来商讨此事吧。」墨雅望神色怠怠道,而后带上了几分赶人的意味,「时间不早了,我身子也有些乏了,就不多留你了。」
说着,她看向候在一旁的管家,道:「送客。」
「雅望——」
「陆公子,还请您离开。」管家挡去了他的路,为他指了大门的方向。
墨雅望垂着眸子,没有去看他,她心里很清楚,这种时候不能给人太大的希望,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最后,陆清河还是被迫离开了,只是临走之前,还是强调了他会劝服他的双亲,一定会再登门提亲。
听到这话时,墨雅望眼里浮现了一抹微光。但很快又暗下去,没有给任何回应。
就算陆清河真的做到了,他们之间恐怕也很难修成正果,毕竟还有一个萧遇安在一旁。
即便她一直克制着自己去思考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压下去了。但她却能感受到萧遇安对她存在一种莫名的占有欲。
若是让他知道陆清河想娶她,恐怕会对陆清河有所不利,她不希望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光风霁月地活着,在朝堂上干出自己的一番作为。
他们俩到底是不相配的。
就在她垂眸沉思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扭头看去,发现是凌江影。
「凌姨,你怎么来了?」
「雅望,我都看到了。」凌江影盯着她,眼眸里染上了几分心疼之意,「那位陆公子其实很不错,你与他之间——」
「既然凌姨看到了,应该也听到了我们之间的对话,他是很不错。但正如我所说的那样,他身后的丞相府不会是我的归宿。」
凌江影缄默不语,她也无法反驳这一点。
贵如丞相,他自然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已经同他人有过婚姻的女子为妻。无论是礼教上,抑或是门楣上,于他们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
「可是雅望,我能看出那位陆公子应该是对你有心的。」
第256章 是又如何
相对于这些陈条旧例,凌江影更想看到的,还是自家的小姑娘能够幸福。
原本朱家那事就已经伤了她一次,萧遇安那里也得不到一个准信,陆清河是第一个提出了这件事情的人,她很难不意动。
「若是你对他也有好感,我可以同你去向相爷——」
「不用了,凌姨。」墨雅望打断了她的话,她当然明白凌江影是想藉助自己的势力去同陆丞相谈判。但是这样一来,这门亲事将会裹挟进太多不该有的东西。
就算她真的嫁入了丞相府,往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安生。
陆清河能在一时护她,但是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护着她。
她大部分时间都将和丞相夫人度过。她虽然不太清楚丞相夫人的脾性,但想必对方也不会太喜欢她。毕竟京城中的那些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
任氏这般的婆母有过一回就已经够了。
她握住了凌江影的手,轻声道:「凌姨,权势逼来的东西,迟早会在某一刻崩碎,而且还会带来更加糟糕的反哺。」
她没有把话说得太明显,但是她相信凌江影能听懂她的话。
经歷过前世一遭,墨雅望已经失去了将所有的筹码都放在一个男人的爱身上,这种孤注一掷的事情,她已经做不来了。
听完她的话,凌江影沉默了许久,而后将她抱进了怀里,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第171页
「小望,你真的长大了。」
夜色时分,墨雅望站在窗前,抬头仰望着天边的圆月,皎洁的月光像是一场银色的雨,散落下来。
看着眼前的美景,她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日在青山山顶茅草屋中的萧遇安,当时也是窗外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为他平添了平日里没有的一缕温柔。
意识到自己在笑的时候,墨雅望愣了一下,而后抿了抿唇,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
「我与他是不可能的。」她垂眸喃喃道,不该有的奢念应该尽早放下。
「你与谁不可能?」
耳畔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墨雅望勐地抬头,看见了不远处踏着月光而来的男人,嘴唇微微张着,一时间失了语。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萧遇安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两人的距离也紧紧只隔着一道窗。
她回过神后,避开了他的视线,有些慌张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与谁不可能?」萧遇安盯着她,执意要问出一个答案。
墨雅望的心一点点被攥紧,嘴唇上下开合,却没有说出一个词了。
「怎么,这么难以启齿吗?」萧遇安的声音带了些冷意。
她抬眸看向他,在触及他那冰冷的眼眸时,心里的慌乱却意外地都褪去了,心也渐渐安宁了几分。
反正,她註定和萧遇安无缘,有些事情早点说出来也好。
「既然殿下想知道,那我也不必隐瞒,我与——」
「今日陆清河向你提亲了?」
冷不丁的一句话打断了墨雅望的话,她的眉头微蹙。对于面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有些暗恼,回答的语气也带上了愠怒,「是又如何?」
「你答应他了吗?」
第257章 终章
「这是我的私事,与殿下无关。」墨雅望也冷了脸色,她是倾心于他。但既然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她也无需同他维繫什么。
「私事?」萧遇安忽得冷笑一声,「那陆清河知道你我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吗?」
「萧遇安!」
墨雅望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毛一样,愤怒地瞪着面前的人,「你当真要如此羞辱唔——」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男人捏着下巴吻了上来,炽热的唿吸扑打在她的肌肤上,她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就被他侵入掠夺。
等到他将她放开时,她的脸色酡红,连着眼眸也泛起了盈盈水光,微微喘息。
但缓过来之后,一股无穷的羞愤袭上脑门,她没有任何犹豫,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萧遇安,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一个任你玩弄的娼妓吗?」
疼痛并没有让萧遇安有任何反应,他依旧紧紧看着她。可在听到她的话时,心却像被什么蛰了一下,疼痛蔓延开来。
「不是。」
他看着她,掷地有声,「你从来不是什么娼妓,你是唯一一个能牵动本王心绪的女人。」
墨雅望眼睛瞪大了些,乌亮的眼眸看着他,一时间不明白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有一个念头划过她的脑海,但是她又觉得不可能。
「今日萧七带回来了凌将军的问题,她想知道你与本王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其实,本王也想知道。」
萧遇安抬手触摸她的脸颊,指腹轻柔的摩挲了一下,抿唇道:「本王看不得你别人欺负你,看不得你涉险,更看不得你哭。所以,雅望,你说我与你是什么样的关系?」
「殿下……」
「相对于这个,我更想听你唤我的名字。」
墨雅望心微微颤动着,萧遇安的话将两人的关系放在了一个平等的位置,她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唤他的名字?遇安。她真的能这么做吗?
她的沉默让萧遇安眼眸微敛,继续说道:「我本欲给你多一些时间,但是在听到陆清河提亲的那一刻,我就觉得十分烦躁,即便我知道你已经拒绝了他。」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因为没有陆清河,还会有赵清河,吴清河……凌江影已经帮你去物色其他的男子了,不是吗?」
听到这话,墨雅望有几分不自在,因为这是实话。
「所以,你来这究竟为了什么?」她咬了咬唇,还是问了出来。
萧遇安朝她靠近,就在她忍不住想要躲避时,却发现,他只是与她额头相抵,低沉的声音跟着响起,「我想向你提亲。」
他的眼眸里涌动着情愫,轻易地就让墨雅望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沸腾了起来,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是二嫁,京城里对我的风言风语——」
「我知道,我不在乎。」
听到这,墨雅望突然就不想说什么了,她发现她之前所有的克制和掩饰都在这一刻现了形。
她还是抗拒不了萧遇安,尤其是一个对她诉说着爱意的萧遇安。
就在她忍不住答应时,一道沉稳冷静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萧王爷说的可当真?」
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凌江影,墨雅望耳根子蓦然火烧火燎的,慌乱往后一撤,躲进了房间里。
萧遇安对于她的到来蹙了蹙眉,但还是秉持着基本的礼仪,喊了声,「凌将军。」
第172页
凌江影点了下头,依旧执着于刚刚那个问题,「萧王爷,你方才的话可当真?」
「自然。」
「那我也有句话放在前面,雅望是绝对不可能为妾的。」
「她只会是我的妻,唯一的妻。」
听着外面果决的话,墨雅望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心跳得很厉害,她心动了。
凌江影看向她,问道:「小望,你的意思呢,你想要接受摄政王的提亲吗?」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萧遇安的目光再度落在了她身上,不似平日里的冷静自持,此刻的他看着竟然有几分紧张。
可就是这样更加触动了墨雅望的心,她决定给萧遇安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红着脸点了下头。
看着这一幕,萧遇安的眼中浮现了笑意。
几日后,京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国公府的嫡小姐要二嫁了,对象竟然还是摄政王。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谣言,直到摄政王请来了圣旨,昭告了天下,他将迎娶墨雅望为正妃。
结亲的那一日,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十里红妆。
红烛帐暖,琴瑟和鸣。
自此,墨雅望成为了萧遇安唯一的王妃,相守携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