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夏》 第1页 [现代情感] 《灼夏》作者:鹿安茶【完结】 文案: 赵西延身上有很多光环,富家少爷,校篮球队前锋,青春帅气,开朗阳光,还是文科大才子,深受学校女生的追捧和喜欢。 方夏出生在一个严重重男轻女的家庭,生活拮据,安静寡言,没有格调,像个浑身长刺的刺猬,毫无保留地扎向每一个人。 她最初起过卑劣的心态接近他。 那天下课,路过篮球场,上午灼热的阳光照在少年跃起的矫健身姿上,引起场外阵阵欢唿。 方夏问小跟班:「你觉得我追他怎么样?」 小跟班觉得老大追不上,在学校没人追的上赵西延。 却没想到,赵西延自己一头扎了过来。 赵西延初识方夏,不过是早上上学太着急,没看清地上的水洼,骑车溅脏了她的裤腿。 后来,明知道她浑身带刺,还是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迎了上去。 那晚除夕夜,赵西延抛下成年生日宴来找她,勾着手中表链,扬高手臂,得意洋洋向她展示帮她修好的手錶,意气风发,「怎么样?小爷我修好了。」 高三暑假,他跨越一整个城的距离早早赶到她家楼下,迎着稀薄的晨光骑车载她去上班。 早晨燥热又清爽的风吹在身上,方夏搂着他的腰,跳动的心脏掩藏在街上的人潮鼎沸之中。 那时候,方夏觉得,她对赵西延的喜欢也不会少。 -口是心非·臭脸综合徵·刺猬少女x阳光活泼·恬不知耻·大狗狗 -未成年前不谈恋爱 内容标籤: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夏、赵西延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冷感少女x阳光少年 立意:打碎旧观念,为新时代新思想而奋斗! 第1章 方夏拉开卧室门,正好看见方宇着急忙慌地把什么东西塞进油嘴里,鼓着腮帮子勐嚼,两只小肥手紧紧捂住嘴巴,抬头瞪圆了黑眼珠,警惕和她对视,生怕她动手抢他嘴里的东西。 方夏立在门框下不动,冷眼看他嚼完咽进去,噎得死死的,油叽叽的手交叠掐着喉咙去厨房,「妈……妈我要死了。」 「哎呦!我的儿!怎么噎住了,不是让你慢点吃,快喝点水。」方妈妈赶紧去客厅倒水,边弯腰餵儿子喝水,边回头瞥方夏一眼,站直身体,大声说,「怎么当姐姐的,看见弟弟噎住了,一点反应都有。」 「偷吃独食的人不是活该被噎死?」方夏平静丢下一句,不管方妈妈的骂骂咧咧,去卫生间洗漱,对着镜子摸摸头,不是很清爽,拧开水龙头试试热水,弯腰洗头。 洗完,没在堆满杂物的角落里看见吹风机,拉开杂物下的柜子,从最里面找到吹风机,插到插盘上。 「呜呜——」的风声没响半分钟,卫生间门从外面被推开,方宇龙双手提着短裤腰子,童音嘹亮:「姐,我要尿尿!」 卫生间狭窄,不到四平方,还做了干湿分离,外侧马桶和洗手台紧挨着,方夏回头扫一眼,在方宇龙擅自进来之前,勾起一只脚关门。 「出去!」 方宇龙扒拉着门框,整个肥嘟嘟的身体都卡在门缝里,「不行,姐,我要憋死了!」 方妈妈跟那苍蝇闻臭似的,闻着味就过来了,一把推开卫生间门,拔掉吹风机插头,「天这么热,吹什么吹风机啊,净知道费电,一会儿上学路上吹吹风就干了。」 她伸手脱儿子裤子,架起儿子胳膊放到马桶跟前,「快尿,尿完吃饭。」 方夏转头看方宇龙放水的小水龙头一眼,思考给他堵住了,坏掉的可能性。 方妈妈已经收了吹风机,拿到卧室藏起来,边走边大声吆喝:「真是浪费,大夏天还吹头髮,头髮那么长,得费多少电!」 方夏一会儿还得找她要钱,现在懒得搭理她,重新抽了条新毛巾对着镜子擦头髮,问方宇龙:「早上偷吃的什么?」 方宇龙尿完自己提上裤子,站到水池边,踮脚拧开水龙头洗手。 方夏眉头一蹙,「沖水。」 方宇龙不情不愿地按键沖水,小肥手伸到水龙头下沖洗,「滷鸡腿,妈妈说那不叫偷吃,谁让你醒的这么晚——大懒虫!」 他骂完最后一句话,好像终于得逞干了一件天大的坏事,偷笑着快速跑出去。 方夏脚上的夹板拖往后一伸,倒勾住他小腿,方宇龙「哎呦」一声趴洗手间磨砂玻璃门上。 方夏转头瞥一眼,慢悠悠收回脚,拉开门擦着头髮出去。 方宇龙「哇呜」大哭,捂着手去客厅告状。 方夏听着方妈妈的骂骂咧咧声回卧室。 她的卧室是小卧室,整个房子就是当年方爸爸单位分的七十平住房,次卧也就十平米,杂乱又有序地摆满了东西。 中间一张一米五乘两米的床,白色碎花床单,扔着早上没叠的夏凉被,挨着放一个床头柜,放着水杯和杂物,对窗一张书桌堆满了书和本子笔,还有一个风扇,桌面被彩笔画的乱七八糟,床另一侧放了一组柜子,就这么点东西,已经把屋子堆得快没有下脚的地儿。 方夏拿毛巾缠住头髮,拉开衣柜,里面衣服挂得整整齐齐,摘下红白相间的校服短袖和裤子换上。 就这间小屋子,还是去年她重新回到这个家,把方宇龙和他的东西全扔出去才抢到的,不然连个自己的屋子都没有,只能每天睡客厅。
第2页 方夏十岁那年方妈妈生了方宇龙,但因为年纪大了,身体没奶餵不了食,只能给孩子买奶粉,俩孩子实在养活不起,正好有回她高烧躺屋里没人管,大伯母心疼过来照顾她,方家爸妈就把她送给一直没有孩子的大伯母养,去年大伯母去世,她才被送回来。 夏天天热,她的头髮不多,还细,这一会儿已经有点干了,梳完随便扒拉个髮型,提着书包出去吃饭。 桌上就坐了方妈妈和方宇龙两个人,已经吃上了,方爸爸上班早,不在家里吃饭。 桌上摆着方妈妈自己蒸的包子,熬的小米粥,盘子里还剩一个茶叶蛋,方宇龙身子短够不着,站起来去够那个茶叶蛋。 方夏坐下的同时伸出手,在方宇龙摸到茶叶蛋之前拿到手里,在桌上磕两下,捏碎外壳,揭皮儿一样一圈圈撕掉外壳。 方宇龙拍着桌子哇哇叫:「我的茶叶蛋!」 方夏不给,「都吃过鸡腿了还吃什么茶叶蛋,也不怕蛋白质吃太多了中毒。」 方妈妈:「就一个茶叶蛋,让给你弟弟又怎么了,你这孩子怎么还诅咒你弟弟,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恶毒。」 「我多恶毒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方夏在方宇龙眼巴巴的视线里两口吃掉茶叶蛋,喝一口小米粥说,「我们班要交班费,一人二十。」 方妈妈登时炸了,「什么班费要交这么多钱?!你们都快放假了,交这么多干什么用?」 「我哪知道,反正要交。」 「不交!」 「你别跟我说不交,你去找班主任去,她要是同意我不交,那我就不交。」 「你又给我撒谎,拿着去偷买东西吃呢吧?」方妈妈拿着包子站起来,「我去问问何梅。」 何梅是方家楼上的邻居,和方夏一样大,从幼儿园两个人就一班,小学到高中,不管分了多少次班,两个人就跟黏了层无形强力胶似的,从没分开过,方妈妈对方夏不放心,班里有点什么事都要去问问她。 一说去问她,方夏就知道结果。 三分钟后,方妈妈一脸冷怒地回来,从兜里拍出十块钱,「我问了,就十块!天天就知道坑我的钱,我的钱不是血汗钱,不是辛辛苦苦挣回来的?!」 方宇龙怯怯地抬头瞅妈妈和姐姐。 方夏吃完包子,喝完最后一口粥,抽张纸擦干净手,拿上钱站起来,低头问方宇龙:「你吃完没有?」 「吃完啦。」方宇龙拿手擦擦小嘴紧跟着站起来,方妈妈重新给他擦干净手,背上小书包,对方夏说,「你在小区门口把小龙送上校车再去上学,别再把他一个人丢下,听见没有?」 「知道了。」 方宇龙跟在方夏后面出门下楼。 早上七点半,小区内到处是买菜回来的阿姨大妈,晨起遛弯逗鸟的大爷,方夏寡着脸在前面走,方宇龙活蹦乱跳地在后面和人打招唿。 到小区门口,方夏伸手问方宇龙,「你今天的零花钱呢?」 方宇龙从书包里摸出一张五块的,护宝似的攥在手心,「妈妈就给了我一张。」 方夏从兜里抽出一张一块的,掰开他的手,换走他手里的五块,「一张换一张,你不吃亏,你够胖了,在学校别买零食吃了。」 方妈妈不在,方宇龙不敢和她叫板,老老实实地「哦」一声。 「何梅姐。」方宇龙看见从小区里出来的何梅,欢快挥手和她打招唿。 何梅身高有一米七,长马尾,圆脸盘,笑眯眯的时候嘴角两个小梨涡,弯腰和方宇龙打招唿,「小龙要去上学了吗?」 「对!」方宇龙点头。 方夏踢踢方宇龙小腿,「校车来了,快上去。」 方宇龙和何梅打招唿,「何梅姐再见。」往前跑两步,回头对方夏做个鬼脸,迈着小胖腿快速跑了。 何梅扑哧一笑,转头对上方夏的冷脸,敛了敛嘴角的笑,扬手说:「我先走了。」 方夏个子一米六二,比她矮了半个头,需要抬眼看她,抬眼的时候眼下露出一点眼白,她知道这样看人会有点凶,「你给方宇龙他妈说班费十块?」 「对啊,怎么了?」 「不是二十么?」 「二十?不好意思,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何梅嘴上道歉,脸上一点没有道歉的意思,转身快步走了。 方夏知道何梅走这么快是要干什么。 她书包里装了个三明治。 那个三明治里放了煎蛋,火腿,培根,生菜,番茄,浇了沙拉酱和番茄酱,除了培根,剩下的都是方夏喜欢吃的。 何梅要赶到校门口送给赵西延。 这学期基本上方夏每天到校门口都能看见她给赵西延送三明治和牛奶,不过赵西延一次都没有收过。 何梅喜欢赵西延,但是赵西延不喜欢她,方夏知道赵西延有个喜欢的女生——他一块长大的青梅。 每天早上,方夏都能看见赵西延和他的青梅一块骑着自行车到校门口。 不过赵西延的青梅不喜欢他,青梅喜欢那个理科第一名,全校都知道。但是第一名不喜欢她。 方夏头疼地想着,这好像是个没有闭口的关系链。 这次到校门口,方夏毫无例外地看见赵西延和他的青梅一前一后骑着自行车过来,赵西延骑的红黑色山地车,黑色书包挂在车把上,他骑车很勐,以前好几次擦着她的腿过去,青梅骑着小架车吭哧吭哧费力蹬脚跟在后面。
第3页 方夏走在人行道边上,赵西延又擦着她的身体过去,车后轱辘碾过洒水地段,污水弄脏她红色竖白条的校服裤子。 赵西延单脚擦地剎车,灌满晨风的短袖吸回后背,贴上去的瞬间能看见他后背紧实的轮廓线条,嗓音清朗地对方夏说不好意思。 他说的时候双手合十,白皙面颊上漆黑刀眉紧皱,单眼皮下的黑眼珠写满真诚,是真的不好意思。 何梅找准机会,赶紧从包里拿出鲜切三明治送给赵西延。 这回赵西延接走了,何梅还没高兴三秒,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块的,塞到何梅书包侧兜里,「谢谢同学的三明治,就当我买的了。」 赵西延转手将三明治送给方夏,「实在不好意思,这个就送给你,当赔礼道歉的礼物了。」 方夏低头看一眼他手上保鲜膜包裹的三明治,她的头髮已经干了,散落在胸前,低头的时候有几根飘到赵西延伸过来的手上,有些痒痒的。 早晨的天也很热,赵西延双手握把骑了一路,手心早就出了热汗。 第2章 方夏吃过这个三明治,知道它比超市和甜品店里做的还好吃。 她可以用它当午餐,这样中午就可以换换口味。 但她没忘何梅和方妈妈故意说的「十块钱」。 方夏转头看一眼不敢相信的何梅,掠过她书包口袋里的十块钱,毫不犹豫拿走赵西延手里的三明治,塞回何梅手里,然后抽走她书包口袋里的十块钱。 她对赵西延说:「这样你就可以和以前一样,不要她的三明治。」 正是上学尖峰时间段,校门口都是人,谁路过的时候都往这里瞅一眼,还有驻足看戏的,赵西延的青梅也骑车到了,一边旁边看戏,一边掏出摺叠化妆镜里的小梳子,对镜梳吹歪的空气刘海。 何梅又羞又气,脸色涨得绯红。 赵西延像是意外到了,看着她不说话。 方夏问他:「可以么?」 「可以,当然可以。」赵西延俯下腰,双手重新握到车把上,「给你赔礼道歉的,你想怎么样都行。」 方夏将十块钱揣进裤子口袋。 赵西延一直踩在踏板上的那只脚后根勾着踏板转个半圈,勐踩下去,骑车进校门,青梅着急将化妆镜塞回车篮书包里,骑车跟上他。 何梅质问方夏:「你故意的?!」 「嗯,对。」方夏将十块钱掏出来展平,举高晾在眼前,屈指弹一下,「我是故意的,你不是吗?」 「你——」 「你什么你,以后跟方宇龙他妈说话实诚一点知不知道?今天是我心情好,不想跟你计较。」 方夏轻蔑瞥她一眼,她的眼虽然是圆熘熘的杏眼,但双眼皮很薄很窄,眯起的时候双眼皮压成单眼皮,眼缝窄长,她知道有多嘲讽威慑人,钱装回兜里,双手也顺势抄兜,往校门口走。 走到一栋外墙天蓝色,高二的独栋教学楼前上楼。 方夏学的理科,二十三班,在三楼,进班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赵西延的青梅和赵西延说再见,赵西延转身离开的时候也看见她,和她挥了挥。 方夏没理,跟在青梅后面进班。 她和赵西延青梅一个班,不过她没记过青梅的名字,一律用赵西延青梅代称。 青梅问她:「赵西延给你打招唿,你怎么不搭理他呀?」 「两清了。」 「不是交朋友了吗?」 「不是。」 班里按成绩排位,方夏坐最后一排,青梅坐中间,看见她跟着自己走,方夏先是意外了下,然后才想起来,昨天月考成绩出来,班里又排位了,她这回没捡着前排的空漏,现在就坐自己前面。 青梅放下书包,面朝后坐,手臂横在方夏桌上,「赵西延弄脏你好几次裤子了,你是不是在生他的气呀?他这个人就这样,你狠心敲诈他就好了,不然他不知道改的。」 「没有,就是两清了。」 方夏早上不喜欢说话,何况今天这么热,更不想和她说话。 但是青梅好像看不懂她耷拉的脸色,从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打开盒子,拿最里面的四个出来,「这是我爸爸在国外出差给我买的巧克力,我送给杨崎的,反正他也不会打开看,都是扔垃圾桶,送给你几个,真的超级好吃!」 杨崎就是青梅一直在追的第一名,方夏现在听一遍他的名字记住了,但很快就会再把这个名忘掉。 没搭理她,方夏直接趴在桌上,脸埋进手臂,闭眼睡觉。 「哎——」 方夏听见青梅苦恼说:「你真的生气啦?要不我让赵西延给你洗裤子?可是他又不听我的话,我也不会洗衣服,那把巧克力都给你吧,还是你不喜欢吃巧克力?」 方夏烦得紧了紧眼皮,「你现在闭嘴,我就不生气。」 青梅立刻抿紧嘴巴。 几秒后又欢快说:「不生气那就是朋友啦!」 方夏一觉睡到第二节 下课,班里吵吵嚷嚷的,学习委员在收班费,手臂旁放了一盒巧克力,旁边没人。她吃独食,自己一个桌,也没人敢来和她坐一块。 青梅回头看她醒了,眼睛发亮,「你终于睡醒了?你好能睡啊,睡了两节课,你的班费我帮你交了。」她把自己的语文必修四和数学笔记本给她,「这是我记的笔记。」
第4页 方夏将兜里的钱凑二十块放她笔记本上,不要她的笔记,「我不用。」 「那你想看的时候怎么办?」 「我不学。」 「你为什么不学习?」 方夏睨她,「你学了不是也这个成绩?还没我考的多。」 上次月考,方夏是班里倒数第五,青梅倒数第四。 青梅心上中了狠狠一刀,默默把语文书和笔记本都收回去,「你想看的时候可以找我要。」 方夏也将巧克力丢青梅桌上,起身从后门出去。 后门挨着二十四班,那里有她的小跟班,罗蓓,头尖下巴尖,中间是个小脸圆,像个萝蔔,方夏都喊她小萝蔔头。 小萝蔔头在前门门口罚站。 见她过来,可怜巴巴地喊一声:「老大……」 方夏皱眉,「怎么还在这站着?」 「迟到了……」 「谁下课还罚站?上厕所去了。」 「哦,好。」小萝蔔头有了主心骨,眉开眼笑地和她一块去厕所。 小萝蔔头分享战果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张二十的,「老大快看,今天找爷爷奶奶要的,放学了去后街,能买不少东西。」 小萝蔔头爹死了后,妈也跑了,她跟着爷爷奶奶,靠爷爷奶奶的养老金生活,比方夏好一点,但也穷得叮噹响。 而且因为她偷过钱,爷爷奶奶防她很厉害,零花钱给的更少,一周总共五十,今天能多给二十很罕见。 方夏热得不能行,在班里睡觉的时候就出了一身汗,出来上个厕所,被外面的热浪攻击,短袖更是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上厕所的时候内裤都难脱,心烦意燥。 「去小卖部买瓶冰水喝。」 「哎,好。」 去小卖部要经过篮球场。 球网内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学生,大多数都是女生,方夏被太阳晒得眯眼,抬抬下巴,「那里干嘛呢?」 「我听班里女生说操场上有篮球比赛,还有赵西延,大家可能都是来看他的。」 方夏已经看见赵西延了,赤膊穿个蓝色的球服,黑色大裤衩,伸臂抬腿跳,正在做热身运动。自然在他后面看见何梅。 两个人买完冰水从小卖部回来,篮球场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灼热的阳光照在少年跃起的矫健身姿上,晃眼的厉害,赵西延一个单手扣篮,稳稳落地,场外的尖叫声快疯掉似的。 吵的方夏眉头紧皱。 裁判吹哨,上半场比赛结束,球员甩着头上成水流的汗,去休息区擦汗喝水,何梅一米七的个头在女生中很亮眼,方夏看见她和其他几个女生殷勤地给赵西延送水。 赵西延对她们摆摆手,接走队友送来的水,走到另一边,手上都是汗水,食指拧上腰前的球衣垫着,旋开瓶盖。 与此同时,方夏拧开手里的瓶子,悠闲喝一口,好奇问小萝蔔头:「她们为什么喜欢赵西延?」 她一直都很奇怪。 人家都不喜欢她们,为什么还要硬往上凑。 小萝蔔头也不理解,但她还是要努力为老大解惑:「因为帅!」她肯定说。 「学习好!」 「有才华!」 赵西延高一的时候就拿过全国作文比赛的特等奖,学校广播的时候将整篇作文都念了出来,也复印出来,语文老师发给全校的学生观赏学习,听说还作为比赛优秀文章出版了,后来还拿过什么奖,出版过什么,小萝蔔头就不清楚了。 他那篇作文方夏没看过,小萝蔔头就看过一眼,然后折飞机扔了。a4纸真的很适合折飞机玩! 方夏盯着何梅那张被拒绝后落寞的脸,爽得都不用喝冰水解暑,她指着自己的脸问小萝蔔头:「……你说我追他怎么样?」 小萝蔔头震惊脸:「老大要追谁?」 「赵西延。」 小萝蔔头倒吸一口热气,嘴唇颤颤。 她家老大虽然长得很漂亮,用今天罚站时听语文老师上课讲的一个词儿,明眸皓齿,皮肤很白很嫩,眼睛水灵灵的,散着头髮的模样温婉可爱,她看着就喜欢,心情舒畅,秀色可餐! 但这仅限于老大心情不错的时候,她大多数时候心情都是不好的,面无表情地耷拉个死人脸,明明白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看一眼吓得唿吸都轻了,例如现在盯着何梅这个从小到大的死对头的时候。 篮球场都开始下半场了,方夏还没听见小萝蔔头回应,转头看她,「嗯?你觉得怎么样?」 小萝蔔头望着篮球场内为赵西延吶喊的女生,各有各的漂亮,还都很外向,这样的赵西延都不喜欢,怎么会喜欢老大这样的。 「我我……老大你牺牲太大了,我觉得他不值得。」 方夏再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了,「你觉得我追不上?」 「没有没有。」小萝蔔头勐摇头。 方夏被太阳晒得头皮直冒汗,心想今早洗的头又费了,转身慢悠悠地往班门口走,没说到底要不要追。 小萝蔔头扭头看一眼在篮球场内奔跑跳跃的瘦高少年,又看一眼老大高深莫测的背影,很想知道她会不会追,既然问了,是不是有自己的法子,但她知道,就算问了,老大也不会说。 老大有时候是个很深沉的人,小萝蔔头这么认为。 不过就算追了没追上,小萝蔔头也认为没什么,不丢人,毕竟这么多人都追不上。
第5页 两人路过花坛的时候,意外看见赵西延青梅被两个女生堵在坛边,小萝蔔头喊道:「老大,那个女生不是你前桌?」 方夏视线扫过去,赵西延青梅被两个高个女生一左一右围得严实,背部紧绷,一看就不是什么熟悉聊天的朋友。 「是她。」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用。」方夏想回班吹风扇,脚下没停,「学校都是人,能出什么事。」 小萝蔔头觉得老大说的对。 在学校是出不了什么事,傍晚放学,两人准备抄近路穿桥洞去后街夜市的时候,又看见青梅被人堵在里面。 这回是三个女生,两个男生,其中一个打了耳钉,还有个染了蓝发。一个女生拿着手机拍照。 小萝蔔头对这种染头髮的人向来有偏见,她觉得都是小混混才会染这种头髮,想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自己的牛逼,通过怪异头髮来强调的行为非常让她不齿,她和老大不染头髮也可以很厉害,很牛逼,而且她认为,她们不是小混混,她们是不喜欢学习的好学生。 小萝蔔头犹豫,拉住老大裤子,「老大……」 方夏已经看见了,拽走裤子,本来穿了两年裤腰就有点松,再给她拽掉了。 「帮不帮?」小萝蔔头问。 方夏:「你之前不是说想去吃海底捞?」 小萝蔔头这次立刻明白老大意思,勐吸一口车尾气,「老大你是想救了她之后让她请咱俩吃饭?这算不算敲诈勒索?犯法不?」 方夏无语抿唇,转头睇她。 小萝蔔头赶紧摘下书包,掏出一本红皮字典样式的《刑法》,「老大别急,我先翻翻。」 第3章 方夏双手抱胸等了半分钟,「找到了吗?」 「还没有……」 「再等人就挨打了。」 方夏没再管小萝蔔头,双手插兜大步走过去。 小跟班赶紧合上《刑法》,装回包里跟上去。不管了,就算犯法也有她陪着老大呢! 她们大摇大摆地从一侧进来,正对面拍视频的女生提醒说有人来了。 那个让小萝蔔头不齿的蓝头髮走到最前面和他们对上,「你们来这干什么?」 「路过。」方夏拽走小萝蔔头手里的书包抬给他看,证明自己只是个学生。 蓝头髮看向她后面的小萝蔔头。 小萝蔔头点头如捣蒜,「对对,我们路过。」 蓝头髮口气很差劲,「路过不会换条路?没看办事儿呢!」 方夏唇角缓缓扯个微笑,「看不见啊。我眼瞎你看不出来啊。」 话落,她一书包挥蓝头髮脸上,她手劲非常大,蓝头髮只觉得脸上勐一疼,趁他看不见,方夏一脚踹上他裤-裆,蓝头髮只觉得要断了,赶紧去捂裆。 他身后的几个人见同伴挨打,争先恐后地上前,小萝蔔头接走书包,左右挥舞着书包带子,用里面的《刑法》砖头无差别攻击砸人。 方夏动了手才发现这几个人连花架子都不算,一个傍身的功夫都没有,她解决完两个,剩下的直接躲着她跑,敢欺负人完全是仗着人多势众。 她懵的都笑了。 小萝蔔头还在闭眼一通乱挥,方夏朝墙根鼻涕泪水煳满脸,目瞪口呆的青梅走,对小萝蔔头说:「行了,别挥了。」 小萝蔔头睁开眼,看见一群吓得不行的,神气叉腰。 方夏对青梅伸手,青梅已经不害怕了,比小萝蔔头还要神气,腰杆特别直地握上她的手,被她拉起来。 「没拍照吧?」 「还没有。」 方夏转头看拿手机的女生,冷声:「拿过来!」 女生不愿意给,还想往兜里藏,小萝蔔头拽走她手机,「拿过来吧你!」 双手递给老大:「老大!」 方夏接过来,手机是智慧型手机,她还没怎么碰过,摸索着找到相册,确实还没拍青梅的,但存了不少其他人的。 她听见青梅趴在她耳边复读机一样小声怂恿:「都删掉!都删掉!统统都删掉……」 方夏回头瞥她一眼。 青梅怯生生地和她对视一眼,闭嘴了。 方夏不多管闲事,但青梅都要求了,她问女生:「我都删了,你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 * 从桥洞出来,青梅深唿吸一口气,一种重见天日又活过来的感觉。 小萝蔔头好奇问她:「你怎么他们了?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啊?」 青梅不开心:「钱慧慧喜欢杨崎,不想让我追杨崎,找人来警告我。」 「不过——」青梅双手握紧拳头,目光坚定承诺,「我是不会放弃的。」 方夏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轻嘶了口气,酸得倒牙。 青梅说:「今天谢谢你们俩救我,要是真被拍了照片,我虽然不会放弃,但对我的影响肯定不好。」 方夏低头扣扣指甲,幽幽说:「我们可不是白救的。」 小萝蔔头点头,大声重复:「对,我们可不是白救的。」 青梅显然很上道,「我请你们吃饭也可以的。」 小萝蔔头惊喜,「老大说她想吃海底捞。」 方夏转头瞪小萝蔔头。该吃了,就不觉得犯法了?! 小萝蔔头揉揉肚子,嘿嘿笑,「我也想吃,我和老大都想了很久了,听说很好吃,但我们没钱,还都没去吃过。」
第6页 「我有钱,包我身上了。」 青梅说:「不过我们要先回学校找赵西延,他放学后还有一场比赛,加个他一块去吃饭,你们可以吗?」 小萝蔔头摇头,她无所谓。 方夏也无所谓,只要能让她去吃。 仨人掉头回学校。 晚风燥热,热浪滚滚,夕阳余晖洒在篮球场上,空气都成了火红色。 球场外没有上午人多,但人也不少,吶喊尖叫声浪潮一般此起彼伏,十几个男生穿着篮球服在球场内奔跑跳动,方夏在外圈瞅着,感觉跟一群活鱼在沸水里烫得乱跳一样。 她们等了近半个小时,方夏胃已经饿得难受,小萝蔔头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问青梅:「……他们还要多久结束啊?」 「快了吧。」青梅皱眉缩眼,「我也不太清楚,我看不懂。」 反应过来,忙说:「我不叫哎,我有名字,我叫陶可非。」 「逃课费???」小萝蔔头挠头,她很在意这个问题,「那你逃课是不是真的要钱?」 方夏转头,她也在意这个问题。 陶可非:??? 她反应了足足半分钟,才听懂她说的谐音,也挠头,「我不知道,我没有逃过课,我是好学生。」 「哦,哪个taokefei啊?。」 「耳朵旁的陶,非常可乐的可非,我们家以前做过非常可乐的代加工厂,我爸说当时这个单子救了我们家的厂,就给我起的可非。」 「哇,你们家现在还加工非常可乐吗?」小萝蔔头也非常在意这个问题。 「不加工了,那个厂子最后还是倒闭了,现在换成制衣厂了。」 小萝蔔头很羡慕,「那现在也很有钱啊。」 她小声和方夏说:「老大,你这个前桌很有钱哎,而且脑子好像和我一样不太好使,我觉得我们可以把她骗到我们的阵营。」 陶可非也眼睛亮亮地凑过去,小声说:「我脑子是不太好使,但我耳朵没有问题,我全都听见啦!」 「蛤?!」小萝蔔头吓得勐然后跳。 「……」方夏。 三个人离这么近,什么悄悄话听不见。 他们聊天的时间,球赛终于结束,场上人散了,陶可非举高手向赵西延打招唿,却见他完全没注意到几个人,捋着汗湿的头髮出了球网大门,目的明确地往车棚走。 陶可非赶紧追过去喊他:「赵西延——」 「我在这——」 赵西延听见声音回头,隔着四散的人群眺见陶可非和方夏在一块,愣了愣。 陶可非跑到他面前,「我说!你能不能看见我一回啊!」 「你个子这么低,我上哪看见去。」 赵西延朝方夏和她的小跟班挑挑下巴,「你什么时候和方夏这么熟了?」 「今天啊,她们俩今天救了我,特别是方夏,老帅了!我要请她俩吃饭,这不是想到你了,一块去吃呀!」 赵西延了解她喊自己的心思,「要我去叫杨崎吗?」 「好呀好呀。」陶可非嘿嘿乐,小鸡啄米点头。 很上道,这回终于不用她提醒了。 「那你们先去车棚等,我去找杨崎。」 赵西延浑身还在冒热气儿,摸一把脸上和脖子上又冒出来的汗,转身大步朝教学楼跑。 杨崎放学后都会在班里再学一个多小时,做两套卷子,他现在过去,应该还没走。 赵西延快步上二楼,和背着书包下来的杨崎撞个正着。 和他的运动系不一样,杨崎不喜欢运动,只喜欢坐在凳子上刷题学习,脸色不见天日的白,身体瘦到清癯,男生的大码校服穿到他身上,跟挂在衣架上似的,空荡荡的。 除了身体好像风一吹就倒,脸色也臭臭冷冷,不喜欢搭理人,和方夏一样。 不对,方夏要比他有趣一点。 所以赵西延一直不理解陶可非喜欢他什么,喜欢他的臭脸还是不搭理人,她天天跟个傻子似的,也不像是智性恋的人。 但两人做朋友还成,赵西延初中和高一都和杨崎在一个重点班,高二分科才分开。他选文,杨崎选理。 杨崎看见他,放慢下楼的步子,「你今天不是有篮球比赛,比完了?」 「比完了。」赵西延长腿一迈,一步跨两级台阶,搂上他肩膀,「吃饭,去不去?」 「谁请客?陶可非?」 赵西延搂紧他肩膀,「不止有她,还有方夏和她朋友,方夏是陶可非前桌,她就是请她俩吃饭,我们过去蹭一顿。」 赵西延使的手劲大,杨崎完全挣不开,「我去,你先松开我。」 赵西延手上力道松了松,但还会没完全放开,他不是不信任杨崎,他是对杨崎能愿意和陶可非一块吃饭不信任。 「我都说过多少次我不喜欢陶可非,你怎么还是把我们俩往一块凑。」 「我也没办法啊,我要是不带着你,她能念叨我一星期你信不信?」赵西延嘆气,「你可怜可怜兄弟。」 「我可怜你多少次了,也没见你可怜我一回。」 「和她一块吃顿饭,又掉不了一块肉。」赵西延拍拍他肩膀,带着他一块去车棚。 陶可非带着方夏和小萝蔔头到车棚,推出自己的粉色小架自行车,拍拍后座,「萝蔔头,上来我载你呀。」 小萝蔔头饿的捂着肚子蹲地上,「我快饿死了,什么时候能去吃海底捞啊?」
第7页 陶可非也被他带的忧郁起来,双手托下巴抵在车把中间,「赵西延能把杨崎带过来吗?我都一天没见他了。」 方夏也很饿,低头在地上踢不知道谁的车子掉的螺丝。 早知道要等这么长时间,就说明天再吃了,她要是和小萝蔔头去后街,现在一条街都逛完,馄饨也吃得差不多了。 想起来后街满街的小吃,她馋得舔了舔唇。 「来了来了!」陶可非两脚蹬车,骑到赵西延和杨崎面前,挥手和杨崎打招唿,「嗨,杨崎,好久不见。」 杨崎不搭理她。 赵西延提醒:「昨天才见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陶可非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杨崎。 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人呢,一棱一角都长在她的心尖上。 从这到最近的海底捞有点远,需要骑车过去,赵西延的山地车载不了人,只有陶可非和杨崎的车有后座可以载人。 陶可非立刻跳下车,自告奋勇说:「我和杨崎一辆车,我最轻,最不费力。」 杨崎吓得立刻踩脚蹬子想走人,陶可非一把拽住后座,身形灵活地蹦上去。 太丢人了,赵西延都忍不住想捂脸。 小萝蔔头扶起来被扔在地上的自行车,「老大……」 她只会自己骑,不会载人。 方夏也不会,她跟着大伯母那几年,大伯母家有自行车,她练过,会骑,但没载过人,大多时候都是被人载。 赵西延已经换上正常校服短袖和长裤,脚背带着脚蹬划拉半圈踩上去,准备骑车走人,见她俩扶着车不动,「怎么了?」 陶可非正嘿嘿笑着问杨崎能不能抓他的衣服,杨崎大声拒绝,说不行,陶可非还是抓上去,「不然我扶不稳啊。」 她听见赵西延的话,转头看方夏和小萝蔔头,「你们俩怎么不上车?」 小萝蔔头挠挠头,「我和老大都不会载人。」 「啊?」 陶可非不愿意放弃和杨崎一辆车的机会,对赵西延说:「赵西延,你去骑我的,载一个。」 「行。」赵西延长腿后抬,在空中划个半圈,利落踩地,走过去扶陶可非的车,方夏准备去骑他的,小萝蔔头却突然抢在方夏前头跑过去抓赵西延的车。 她贴在方夏耳边小声说:「老大,怪不得你要救陶可非,技术真高!」边说边竖起大拇指。 她这回吸取被陶可非听见的教训,对准老大耳朵眼说的,声音更小一点,保证除了她们俩没人能听见。 方夏:??? 她耳朵有点痒。 小萝蔔头:「你不是要追赵西延吗?这样就可以让他载你,你们俩骑一辆车了啊,吃饭追人两不误,一箭两雕,老大你简直太牛逼了!」 赵西延提起自行车转个圈对准大门口方向,坐上去,从山地车换到小架车,腿都伸不直,他骑上去很憋屈,「你们俩谁过来?」 「老大,老大去!」小萝蔔头立刻指着方夏说。 赵西延像是被这个称唿逗乐了,扯唇轻笑,一脚斜伸蹬地,侧过身体,薄薄大掌拍上后座,学着她大声喊:「那行,老大过来!」 第4章 方夏对他的打趣很无语。 她对于坐车还是自己骑车都无所谓,但如果非要选一个,她愿意选坐车,不用自己蹬,省力。 走到赵西延车后,岔开腿坐上去。 赵西延只觉得车后座勐一沉,感觉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前面压着,这一坐能把车子掀翻。 他保证他没有恶意,没有过分的想法,他就是单纯好奇怀疑,低头朝后胎上瞅一眼,还行,陶可非经常给车胎打气,非常饱满。 方夏身为一个女孩子,受不得这侮辱,冷声说:「要不你坐这试试?」 「我?我坐肯定就翻了,我多沉啊。」见杨崎已经骑车走了,他也赶紧蹬车。 但小架子车不好使劲,他腿蹬第一圈,竟然没蹬动。 赵西延都愣住了,又蹬一脚,还是没瞪动,他腿太长,卡住了。 方夏没想到老天这么快就送嘲讽给她,「天天见你打篮球,怎么到用的时候,一点劲都没有。」 「我腿太长,卡住了。」 方夏:「哦。」 赵西延回头看她一脸「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先勉强这样解释吧」的不相信,重复一遍强调:「我真的卡住了。」 「那你缩腿蹬。」 赵西延缩紧腿,再蹬一遍给她看。 这回蹬的时候突然轻松,车轱辘顺利地往前滚一圈,他气得回头,方夏果然下车了,双手环胸,一脸嘲讽地注视他。 这是对他极大的蔑视! 赵西延气得胸口聚了一团火气,「我真有劲!你坐回来,我肯定能载动你!」 方夏坐回去,也和他强调:「我刚刚九十斤。」 「……」赵西延胸口的火气又添了一把柴,他眼不瞎,能看出来她瘦。 他还就不信了,他还载不动一个方夏。 准备蹬的时候,不放心回头看一眼她的脚,方夏两腿外伸翘起,脚尖朝他摇晃,明明白白告诉他她没踩地。 赵西延:「你脚搭车上。」 方夏曲折腿,搭车后轱辘的横架上。 赵西延咬紧牙后根,使出吃奶的力气蹬,总算蹬动一圈,他加足马力继续蹬,撵上前面那三个人。
第8页 只要蹬动一圈,后面就轻松不少。 骑起来了,还能感觉到一点风,虽然在大夏天,傍晚的风也是燥热的。 风里,他的声音藏不住的喜意,「怎么样,是不是能载动你?」 「你能骑到地方再说吧。」 「在哪啊?」 「周武路。」 「我操这么远?!」 赵西延骑自己的山地车,骑得飞起来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到。 方夏在他身后偷偷抿起唇角微笑,「保存体力吧,有劲的。」 赵西延闭紧嘴巴,只用鼻子平衡唿吸,他一定能骑过去! 前面陶可非一手抓紧杨崎腰上的衣服,心情极好,兴奋地扬手挥舞,「wu——wu—wu——」 赵西延缀在最后,就算再努力保存体力,骑到半路还是免不得吭哧吭哧,不能张嘴大口唿吸,脸都憋红了。 方夏坐在车后坐,闲的没事,盯着他发红的后脑勺,数从他头髮里流出来的汗,看着一路他能流多少滴汗下来。 原本他打一场篮球赛就出的浑身是汗,腾腾热气散出身体,现在更是汗叠汗,热气儿熏到方夏脸前,说不上多难闻,不过是男生青春期浓郁丰沛的荷尔蒙。 倒是让她感受到了男性那种极具侵略的霸道气息。 方夏怀疑他的身体现在都半熟了。 「没多远了,要不我下来走走?」方夏假好心。 赵西延一张口,喘的跟运动会跑四千米似的,双腿也沉,大腿小腿的肌肉都酸沉,「不用!我可以!」 「你要是真骑过去了,我会佩服你的。」方夏是真的有点佩服他了。 赵西延说话大喘气儿:「你要是……要是真的佩服我,就……先放过我,别盯着我后脑勺看。」 「嗯?」 赵西延扭扭肩膀,「……我不太自在。」 方夏嘁一声,「天天不都有人盯着你,跟个明星似的,还会不自在。」 「那也没人这么近地一直盯着我啊。」 行吧,方夏别开脸,意外的,正好在一家饰品店门口看见何梅和朋友一块出来。 何梅显然也看见她和赵西延了,隔着十多米远,方夏都看见她瞪凸出来的眼球,她旁边的朋友也特别惊讶。 方夏面上冷淡地扫她一眼,转向另一边,心里小小地暗爽一次。 赵西延没看见,他还在哼哧哼哧地咬牙骑车,一直到周武路的海底捞门口前停下,夹了一路的腿突然伸直戳到地上,那股酸爽直冲脑门。 方夏下车,到车前看赵西延快涨成猪肝色的大红脸,擦着汗勐喘粗气。 陶可非诧异地跑过来,惊奇地围着他转一圈,「赵西延,你怎么骑成这个样子?」 赵西延下车,在路边支好车子,上锁,「明天让你爸妈给你换辆高架车,这小破车你骑着不憋屈吗?」 「憋屈死了,一点都不爽,我早都想换了,我爸妈不给换啊,他们说还能骑。」 「再骑就该骑死了。」 「那下回我给我爸妈提的时候,你在旁边帮我说说好话。」 得到赵西延肯定的点头,陶可非立刻回到杨崎身边,继续叮嘱他别再给钱慧慧好脸色看了,钱慧慧很坏的! 杨崎和钱慧慧一个班,都是理科尖子生,平时经常互相讲题,交流学习心得,杨崎听得不耐烦,「我们每天都见面,我对她的了解不比你对她的多?我知道她是什么人,不用你提醒我。」 她再吃醋,也不能这样随意造谣一个人。 他又对她发火了,陶可非明亮的大眼立刻聚起一团雾气,泫然欲泣地瘪紧嘴,把后面钱慧慧找人打她还拍视频的话咽了回去。 不说就不说,她陶可非也可以很有志气的! 赵西延摸着唿吸一路,干得难受的喉咙过去,对他们俩的事很头疼,咽咽唾沫,「又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 陶可非举起手背抹眼泪,愤愤说:「钱慧慧就是不好!」 「行,她不好,你以后见了她绕着走。」 陶可非瞪他:「你是我朋友,你也不能和她说话!」 「行,我也不和她说话。」 赵西延没有带纸的习惯,瞅一圈,方夏双手插兜,翻出干净得只有四块钱的裤兜给他看,她连书包都不背。 小萝蔔头从书包里掏出一节皱皱巴巴的纸,递给陶可非。 「我不用。」陶可非手背抹泪,拿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瞪杨崎。 直到杨崎从兜里掏出一包纸,递给她。 陶可非有志气地要求:「说对不起!」 「对不起。」 陶可非立刻破涕为笑,喜盈盈地接走他的纸。 方夏懒散散缀在最后头,浅浅咂摸了一下嘴,转眼去看赵西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知道他喜欢青梅,但青梅满心满眼都是杨崎,方夏现在看着赵西延垂头塌肩,掐着喉咙咽唾沫润喉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落寞。 再好声好气哄着青梅,也没有人家心上人递包纸、不情不愿地说声对不起来的管用。 啧,真可怜。 正是饭点,来吃海底捞的人不少,他们进店之后先被服务员带到休息区,给个牌子让他们先暂时等待,问过大家的口味,端过来饮水和水果。 赵西延要了两杯白水,全喝完才觉得喉咙舒服不少,去找扑克牌。
第9页 小萝蔔头第一次来这么窗明几净的地方,转着脑袋东瞅西瞅,比刘姥姥进大观园还夸张,她问陶可非:「这水果真的是免费的吗?」 「免费的呀。」 盘子里有西瓜和哈密瓜,小萝蔔头分给老大一块哈密瓜,她知道老大更喜欢吃哈密瓜,方夏也渴,喝完杯子里酸酸甜甜的酸梅汤,接过来哈密瓜。 小萝蔔头崇拜地望着老大,在她耳边小声说:「老大你好厉害,你以前来过吗?」 赵西延问他们玩牌吗,方夏伸手接他递过来的扑克牌,回答小萝蔔头:「没有,第一次。」 「那老大你怎么这么淡定?」 「都是吃饭的地儿,有什么不一样,都一样的吵。」 路边摊吵,这里也都是说话的,只不过是声音小一些,蚊子嗡嗡一样,这样的声音在这封闭的里更难受人。 小萝蔔头只顾着欣赏干净亮堂的环境和送的免费饮料水果,老大一提醒,突然发现这里确实一样吵,每个桌都是说话的,还有小孩子在哭闹。 瞬间,她就觉得这里的格调和她去的苍蝇小馆没区别了。 不是,区别还是有的。 「这里没有蝇子!」 这个方夏同意,她点头,「嗯。」 方夏洗牌,问陶可非:「你会玩牌么?」 「会啊会啊。」 陶可非欢快地坐到她们俩对面,三个女生玩牌。 杨崎从包里掏出来数学卷子做题,赵西延逛到书架,抽一本杂志看。 玩了三局牌,还不到他们,方夏肚子又开始叫唤,已经快饿晕了,不想再费脑子玩牌,直接倒椅子上闭眼养神。 赵西延在书架旁边看见,过来问陶可非,下巴点点方夏,「她怎么了?」 「太饿了。我们仨都很饿。」陶可非可怜巴巴说。 赵西延也早饿了,「我去问问服务员。」 到他们还有两桌,赵西延就在这和休息的服务员拉家常,聊东喷西,谁闲和谁说话,直到有了位置,去喊那一窝饿扁的小崽子进来吃饭。 腾出来的是张四人桌,他们五个人,就只能三个女生坐一侧,两个男生坐一侧,但陶可非想和杨崎挨着坐,不太高兴。 赵西延劝她:「能坐对面就行了。」 「哼。」 陶可非抱着平板,她们仨点餐,不让他们选。 方夏先把她早就想吃的给点了,剩下的随便他们。 杨崎说:「别点鸭血,我不吃锅里有鸭血的饭。」 小萝蔔头点鸭血的手一顿。 陶可非很抱歉:「那下次,下次我带你去吃鸭血火锅,那里的鸭血更好吃!」 还有第二顿?! 小萝蔔头的眼睛亮了,她可以! 方夏坐在最里面,视线流转在那三个人身上,猜测杨崎知道赵西延也喜欢青梅么,不然怎么这么有心机,要把自己吃东西的喜好明明白白告诉陶可非。 而赵西延就默默无闻,任劳任怨地给几个人端水果。 小萝蔔头给自己调完酱汁儿回来,激动和方夏说:「老大,这里的调料好多好全!」 方夏跟着她过去,确实比她们在小店里吃的调料多,她把自己喜欢的,调了满满一大碗,今天一定得吃撑了再回去。 她高中毕业之前可能都没机会再来了。 她们回去的时候,菜已经上完了,陶可非明显很清楚杨崎喜欢吃的东西,先把他喜欢的下了,食草动物,基本全是素的,捞出来都装到他的盘子里。 一顿饭吃的接近尾声,方夏发现陶可非点的基本全是杨崎吃的,而赵西延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还要吃她给自己点的毛肚,总共就那几片,方夏捂住不让他吃。 赵西延说:「一块吃啊,不够了再点,这回我掏钱请你。」 「不用。」方夏没救过他,两个人之间没有他请客的必要。 「我吃了你的,该点。」赵西延叫过来服务员,重新在平板上点餐,除了吃的她的毛肚,还有虾滑。 方夏觉得这个确实是应该的,她是给自己点的,不是给他点的,他吃了就该赔过来。 这回方夏和他对半分,她吃一半给他留一半。 赵西延跟那脑子有病似的,这回专吃她给自己下锅煮的,她是给自己煮的,不是给他煮的,「你要吃,自己煮你那一半。」 「毛肚时间一长就老了。」 赵西延拿个漏勺都捞出来,她一片自己一片,然后下他的那一半,再分给她。 陶可非不明白,「你们俩吃东西怎么还分这么清?」 赵西延:「我也不知道啊,你问方夏。」 「为什么不分清楚?」方夏理直气壮,「不然你多吃了我的怎么办。」 陶可非随意说:「想吃再点就好了。」 方夏语调平稳:「那是你们。」 不是她。 赵西延和陶可非骤然静了一霎。 赵西延一句话没再说,把毛肚和虾滑一比一分清楚,拨给方夏。 从海底捞出来,方夏和小萝蔔头跟赵西延他们仨分开,转到另一条街回家。 从周武路到小区就大半个小时的路程,方夏没有坐公交车,中间和小萝蔔头分开,自己回家。 她和小萝蔔头住的有点远,她在的老城区曾经是新区,但小萝蔔头住的是最老的老城区,那里还是以前的大院,院子里住了很多人家,有钱的翻新盖了二三层小洋楼,没钱的还是最开始的平房瓦房。
第10页 小萝蔔头一直盼着拆迁,这样她就成了拆三代,但一直盼不来。 方夏走进小区,路过公园,看见方宇龙和何梅一块在沙堆里堆城堡。 方宇龙和何梅一块看见的她,方宇龙捧了一捧沙子,直直跑过来往她脸上洒,方夏快步躲开,脸色剎那冷下来,拎起他脏兮兮的领子,拽着往沙堆里扔。 方宇龙张牙舞爪地哇哇大叫,「何梅姐姐!何梅姐姐!救救我!快救救我哇!」 何梅赶紧弯腰捞起方宇龙被拖在地上的一条腿,「方夏你干什么?」 「我管教我弟弟,和你无关。」 「小龙他才七岁,他知道什么,有什么你说说他就好了,别动手啊。」何梅好声好气。 方夏直接蹬起一只脚踢何梅多管闲事的手,她的脚还没碰上呢,何梅就慌着松开了。 方夏冷笑一声,拽着方宇龙,直接丢沙堆上,「不是喜欢玩沙子吗?玩个够,在里面打滚啊。」 何梅一脸的不贊同,「方夏,你这样的性格,是不会有男生喜欢的。」 方夏肆无忌惮地打量她,从头到脚,从脚到头,非常直白挑衅的眼神,何梅不舒服地往后退一步,好像她现在在方夏眼中是没穿衣服,什么都看得特别清楚的透明状态。 方夏冷嗤一声:「你脾气好,你性格招男生喜欢,也没见赵西延收你一回三明治和牛奶,追了半年了吧?他的自行车后座你坐上过没有?」 何梅被她嘲讽的脸一红:「你——」 「你坐过一回,你了不起啊!」 「我原本没觉得多了不起,但现在看你这样,我突然觉得,好像确实挺了不起的。」方夏舒适自得地轻笑。 真没想到,何梅竟然在这等着她回来教育她。 方夏现在觉得,她追赵西延不现实,她也没这个情趣和赵西延拉扯,但和赵西延凑近乎似乎不错。 单单坐个自行车后座就让何梅气急败坏,值得她在这等自己到天黑,那下次看见她和赵西延勾肩搭背,是不是气得想打她? 想想,方夏就觉得兴奋。 她想揍何梅很久了。酣畅淋漓的那种。 第5章 何梅走后,方夏把真在沙堆里欢快打滚的方宇龙捞起来,方宇龙不捨得,死劲趴沙堆上不愿起。 方夏松开手,蹲在他头前问他:「为什么要泼我沙子?何梅让你这么干的?」 「不是。」方宇龙摇头,但是下意识拿满是沙子的小肥手捂嘴。 方夏现在头髮丝儿都能猜出来是何梅怂恿的,拽着他领子就将他拽起来,再丢摔回去。 方宇龙夸张「哎呦」一声。 方夏两手互搓手上沾染的黄沙,「以后你再听她的话,就不是把你丢沙堆里面了,后果你自己想。你愿意待待着,我回去了,别跟你妈告状是我让玩的一身沙。」 这招很管用,方宇龙满心不甘地爬起来,他不敢自己一个人在这玩。 天要黑了,妈妈说天黑不回家会有偷小孩的。 他现在还没长个,只到姐姐腰上,屁颠屁颠跑几步跟上她。 「姐姐,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呀?」 「我回来晚你妈给我留饭了吗?」 方宇龙摇头,「没有,吃完啦,吃的特别干净,我舔的盘子底。」 「做的好吃?」 「好吃,鸡腿炖粉条,爸爸吃了两碗米饭。」 虽然早知道会这样,方夏心里面还是不爽利。 哪回都是趁她不在家做好吃的。 「你都这么胖了,还吃,早晚胖成猪。」 「我才不是猪。」 「没说你现在是,我说你再吃下去,肯定成猪了,到时候班里的小女生一个都不喜欢你。」 方宇龙很担心,他开始回忆班里他喜欢的武子涵,她一直都不愿意搭理他,就喜欢和班长说话,班长就是瘦瘦的。 「可是,可是我喜欢吃肉怎么办?」 「你给我,我帮你吃掉。」方夏说。 「那好吧。」 两个人上楼,方夏没有家里的钥匙,方妈妈懒得再去配一把给她,方宇龙出来玩也不会带钥匙,敲门,等方妈妈来开。 「天天玩的不着家,天都黑了才知道回来。」 「我不回来也没见你出去找我,给我留饭。」方夏木着脸说。 「不是让你弟弟出去找了?」方妈妈注意到后面进来的方宇龙,立刻大叫一声,「我的儿啊,怎么弄的啊,全身都是沙子。」 方宇龙嘿嘿傻笑,「我在沙坑里玩的,妈妈,躺沙子好舒服啊,你给我买个沙床吧。」 「买什么沙床,咱家哪有那钱,快去洗洗澡,一会儿吃进胃里了可不好,耳朵没进沙子吧?」方妈妈赶紧带着儿子去卫生间洗澡。 方夏去厨房倒杯水喝,方爸爸在客厅里看新闻联播,瞅见她喝水,说:「给我也倒一杯。」 「又不是没手,要喝自己倒。」 「我看以后我老了也指望不上你。」方爸爸起身,自己去厨房倒水。 方夏就站在厨房门口,「你不是也没指望过我养你,不是指望你儿子呢。」 「去去去去……回房去,别在这碍我的眼。」方爸爸不耐烦朝她挥手,「白生你,瞎养活你这么多年。」 方夏扁嘴砸吧,「也没让你生我啊,早掐死我不得了。」
第11页 她喝完水,再进去倒一杯,端着回房间。 方爸爸喝完撂水杯,「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可别,我可没这么大本事,我可没你大哥本事大,能弄死他老婆呢。」方夏轻飘飘说。 方爸爸脸色勐然一变,大力拍桌子,「你给我闭嘴!」 方夏耸耸肩,「敢做不敢当,我凭什么不能说,你问问他敢回来吗?」 她端着水杯离开厨房,偏头低声恶劣丢下一句:「怂货!」 「方夏——!」 方夏走了,随他把厨房砸了也不关她的事。 * 第二天早上,方夏打开门出来,方宇龙就坐在她门口玩小火车。 方夏问他:「你今天的鸡腿呢?」 「我说留给姐姐,妈妈让爸爸吃了。」 方夏原本就不抱希望,心想果然。 昨天晚上停电,风扇用不了,方夏又热又困,睡睡醒醒出了一身热汗,拿着衣服去卫生间沖澡,顺带再洗个头,不然汗煳头皮上,能难受一整天。 早饭都是老三样,方夏吃完领着方宇龙去小区门口坐校车。 和昨天一样,在小区门口碰上何梅,其实方夏有点怀疑何梅是在家里看见她和方宇龙出来后,才背着书包出来,每次都凑的这么巧。 等方宇龙上车走了,何梅和方夏说话:「对,我昨天都忘说了,方夏,你这次考的成绩还是不太好啊,马上就该高三了,你这个成绩怎么上大学?」 何梅成绩很好,没出过班里的前三名,这也是方妈妈喜欢她,想让方宇龙和她一块玩的原因,但这个成绩和重点班的差距依旧不小,高一到高二一直进不了重点班,两人一块在普通班扑腾。 方夏倒愿意她成绩再好点进重点班,不用在班里碍自己的眼,高二分科特意选理都绕不开她,明明文科成绩更好,非要选理科。 聊起成绩,何梅总能扬起自己高贵的头颅,小区里的人都夸她脖子长,好看,好像白天鹅,她得意的时候也非常喜欢扬起自己的下巴,拉长脖子,但方夏总觉得像斗鹅,时刻准备用她那张尖扁的嘴巴拧咬撕扯人,而且脖子太长了,很吓人。 「真能操心,先想想自己高三能不能进重点班吧,那样你才能考上清华北大,你妈才能在小区里敲锣打鼓炫耀你。」 何梅自鸣得意:「你也给方阿姨一个炫耀你的机会啊。」 方夏懒得再和她斗嘴,「你再不走,就该错过赵西延进学校的时间了。」 何梅看一眼时间,打个激灵,赶紧走了。 方夏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是她不想学习吗?从小到大买学习资料的钱都没给她掏过,学什么习。 她能考上高中还是因为跟着大伯母,大伯母愿意给她掏钱买资料,监督紧张她的学习。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校门口,何梅没看见赵西延,真以为自己错过了,后悔不迭,早知道不和方夏斗那两句嘴了,她一学期了都没断过,可别临到放假断了一天,赵西延会不会觉得她特别没有毅力,半个学期都坚持不了。 正愁着,路口窜进来一道身影,赵西延骑着他的山地车,跟飞一样快。 方夏特意站到人行道最边上,给赵西延让路,可他那俩黑眼珠子像摆设,没看见旁边被洒水车留下的小水洼,车轱辘碾过去,溅方夏裤腿上几块污水点。 方夏冷冷盯着他从面前窜过去的背影,一周能弄脏她三条裤子,他也真是厉害。 赵西延在前方一个帅气的漂移,转过半圈紧急剎车,回头瞅她。 方夏:「你这双眼既然是摆设,不如捐了。」 赵西延蹬一圈车轱辘,脚底踩地滑到她面前,眉开眼笑说:「又巧合了不是。陶可非让我问问你们,她昨天承诺给你们的鸭血火锅,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吃?」 方夏眉头微动,「陶可非让你——问的?」 「你」字加重读音,明显的不相信。 她和陶可非前后桌,和他的班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会让他问。 「哦。」赵西延补充说,「她让我问罗蓓的,这不是凑巧看见你了。」 「那你去问小萝蔔头,请她就行了,我不去。」方夏转身往校门口走。 赵西延拿脚撑地划拉着跟上她,「你怎么不去?」 「我不吃鸭血。」 「你也不吃放过鸭血的饭?」赵西延嘀咕,怎么臭脸的都不吃鸭血。 「不是,就不吃鸭血。」 「你可以吃其他的啊。」 方夏觉得他说话有点不依不饶,「昨天点鸭血那件事和我没有关系,陶可非没有请我的必要。」 「你和罗……小萝蔔头不是好朋友吗?请她连带着你一块了。」 「和我无关。」方夏看见站在路边,手里拿着三明治和牛奶等着过来的何梅,忽然停脚,对赵西延微笑说,「那有你的追求者,别让人家久等了。」 「哎……」 她突然发笑,赵西延有点愣,顺着她说的方向找过去,看见一个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给他送早餐的女生。 他每天都能看见她和方夏前后脚来学校,两人貌似认识,但女生好像致力于做田螺姑娘,到现在都没跟他说过她叫什么。 何梅见赵西延主动看自己,既兴奋又气愤,兴奋赵西延第一次主动看自己,气愤他主动看自己是因为方夏指给他的。
第12页 也不知道两个人刚才在嘀咕什么。 不过何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她快步跑到赵西延面前,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三明治和牛奶递给他,脸颊有点小羞红,嗓音温柔:「赵西延,我给你带的早餐。」 「不用,我已经吃过早饭了,吃的很撑。」赵西延对她摆摆手,再转过来头看方夏,刚才的位置已经空了,往校门口找,她正酷酷地双手抄兜过校门。 何梅贴心说:「你可以留着做点心吃,你上午打完球是不是会很饿,男生运动消耗量很大的。」 她怀疑赵西延骑山地车就是因为山地车没有车篮也没有后座,她想放下就走都没有放的地方。 「我不饿,真不用。」赵西延赶紧踩脚蹬子进校门,速度快的,跟身后有鬼撵似的。 坐在大门口的门卫大哥赶紧站起来,追着他的背影喊:「慢点骑!别撞到人了!」 后面陶可非骑着粉红小架车吭哧吭哧到门口,已经没赵西延的影子了,她嘀咕:「怎么没人了,说好的在校门口等我。」 赵西延在车棚等陶可非。 「我碰见方夏了,帮你问了吃鸭血火锅的事,她说她不吃,让你去问小萝蔔头。」 陶可非奇怪,「你干嘛要帮我问呀,我又不是没嘴,我自己会问的。」 「我帮你问不是省你的事了?」 「好吧,那我问问萝蔔头。」 赵西延:「你们俩不一个班吧?你把她带给我,我给她说。」 「干嘛要你说?」 「明显她做什么都是跟着方夏,方夏不去她会去吗?」 陶可非苦起一张愁脸,她不知道,但她觉得赵西延说的对。 赵西延贴心解意,「所以我让你带她来见我,我替你说,让她喊方夏一块去,方夏愿意去了,她也就去了。」 「……而且……」见陶可非眼珠子左转右转,一直不同意,赵西延稍微侧开脸,以异样怀疑的眼光看她,「你昨天都答应好小萝蔔头了,不会又不想请了吧?」 「我才没有!」陶可非生气说,她才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 「就是,就是……」她扣扣手指,吭吭唧唧,「马上月底了,我剩下的零花钱不多了……」 「没事,我可以借你。」 「那好吧,我带她去找你。」 「你们第一节 下课过来,第二节下课我要去打球。」车棚现在已经停了不少车,赵西延贴心帮她找个缝隙插-进去。 第6章 陶可非进班的时候,数学委员正在收数学老师昨天留的卷子,刚好收到她位上,陶可非从书包里翻出只做了选择题前三道、填空题第一道、简答题第一问的数学卷子交上去。 这不是考试,她不会的题不会随便选个答案瞎矇,给数学老师造成负担。 桌上放着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子,就选择题第一题打个对钩,第二题第三题和填空题第一题都打了「x」,没写的地方给她打了个大大的、覆盖一整面卷子的「x」…… 数学老师就喜欢这样,没做的题也画「x」,陶可非沮丧地觉得数学老师对不上她的贴心。 她身后的方夏已经趴在桌上睡觉了,数学委员直接绕过她,去收另一侧的卷子。 陶可非觉得方夏很厉害,她好像每天都有睡不完的觉,可以睡一上午,一下午,而且她问过了,她晚上也都睡觉,不熬夜。 但陶可非自己就不行,她经常失眠,特别是想杨崎的时候,经常兴奋的没有一点睡意。 她想问问方夏,是不是真的不想去吃火锅了。 但她不敢,方夏被吵醒的话,不会发大脾气,事实上两个人同班一年,她也没见方夏发过什么脾气,她会臭着一张脸冷眼睨人,然后等人出意外的时候,嘲讽十足的轻哼一声,很讨人厌。 但和杨崎比起来,就觉得方夏可爱多了。第一节课上完,班里干倒一片,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了一样,方夏还没有醒,陶可非不能问她,只好出去找萝蔔头。 萝蔔头在班门口贴墙站。 陶可非奇怪,「你站在这干什么?」 小萝蔔头沮丧:「我又迟到了,在罚站。」 「没事的,明天早点起床就好了。」陶可非安慰说,「赵西延让我带你去找他。」 「赵西延找我做什么?」 陶可非挽着她的手下楼,「他早上问方夏要不要去吃火锅,方夏说她不吃,赵西延说方夏不去,你也不会去,所以他要劝劝你。」 小萝蔔头更沮丧了,「老大不愿意去啊?」 「也对。」她点头,「老大不会无缘无故吃人东西。」 「那方夏不去,你去吗?」 「我当然不去了!」小萝蔔头立刻否认,就算老大不在这,她也要表忠心,「我绝对不会背着老大去吃独食!」 「你们关系好好哦。」陶可非羡慕说。 小萝蔔头恭维回去,「你和赵西延的关系也很好。」 「哪有,只有他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对我好一点。」陶可非很不开心,大家都认为她和赵西延关系很好,但事实上一直都是赵西延坑骗她,她脑子不太好使,要等事情发生之后,才有可能意识到赵西延坑了她。 她小时候聪明过,但一场高烧过去,她的脑子就不聪明了,当时还差点烧瘫痪,抢救回来,到现在这种程度,她爸妈已经很庆幸了。
第13页 两个人说着话到文科重点班门口,赵西延就靠在走廊上等着她们,稀薄的晨光晒到身上,外露的胳膊在光影下金绒绒的,手里拿了两瓶奶,一人给一瓶。 文科重点班和理科重点班挨着,把小萝蔔头交给赵西延,陶可非就去理科重点班找杨崎了。 她不会进去打扰杨崎学习,就站在窗户外看一看。 赵西延侧身靠在走廊外墙上,一只胳膊肘支在上面,一条腿微曲,一条腿前伸,姿势帅气,对小萝蔔头说:「我早上在校门口和方夏碰见了,她说她不想去吃火锅。」 小萝蔔头仔细观察赵西延的长相和身材,运动系少年,竹竿一样的身材特别流畅漂亮,脸也很青春帅气,白白净净,单眼皮可以很酷,也可以很可爱,配她老大绰绰有余,但她还是有些不满意,老大竟然会喜欢他这种。 更重要的是,他还不喜欢老大! 她一直以为老大会和贺啸磊在一起,虽然贺啸磊追了老大两三年,老大对他一个有意思的眼神都没有过。 小萝蔔头更希望有一个贺啸磊那样非常厉害的老二哥,赵西延看起来更像个花架子。 不过既然老大喜欢,她还是会全力支持! 赵西延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有,很干净。」小萝蔔头吓一跳,自己偷偷观察被发现了。 「我说——」赵西延重复一遍,「我早上碰见你老大了,她说她不去吃火锅。」 「哦。」小萝蔔头不开心。老大不去,她也吃不成了。 赵西延:「你老大不去,你是不是也不去了?」 「嗯。」小萝蔔头点头。 「可是昨天陶可非已经答应你了,你要是不吃,是不是就等于让她食言了,而且你看起来还挺想吃的。」赵西延瞅着她耷拉下来的眼角嘴角。 「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可以去劝劝你老大。」 「没有人能劝得动我老大。」小萝蔔头肯定说。 一直以来都是,老大是个特别能拿主意的人,之前还有大伯母劝得动老大,老大也很听大伯母的话,大伯母去世之后,就再也没人能劝得动了。老大现在刀枪不入。 「不会,你老大很重感情,你对她说你想吃,但她是你老大,你非常看重她,她不去你也不会单独自己去,说的可怜一点,你老大就会同意了。」赵西延说。 小萝蔔头皱眉,「我不会撒娇。」 「你学学啊,你跟了你老大这么多年,不会没看出来她吃软不吃硬吧?」 小萝蔔头摇头,没人敢跟老大撒娇,老大也不吃这套。 「那你这回试试,会有用,她要是实在不同意,你再说不能让她的裤子白脏。」 小萝蔔头很震惊,紧接着气愤质问:「你又弄脏老大裤子了?!」 赵西延低头蹭一下鼻子,「……不小心,这不是补偿的时候到了。」 「那我去跟老大说说。」 费尽口舌终于把人说透,赵西延去理科重点班墙边,将扒拉窗户的陶可非拉回来,「行了,你们回去吧。」 陶可非很兴奋:「赵西延,杨崎看我了!」 赵西延透过玻璃窗和里面正巧抬头的杨崎视线相撞,从杨崎紧皱的眉头和眼里,明明白白看见「赶紧弄走」的意思。 他再低头瞅陶可非兴奋的脸颊都微微起红,也不知道为她这个脑子高兴还是嘆气。 看不懂也好,省得伤心了。 * 二十三班第二节 上的生物课,生物老师上课戴扩音器,在桌子间的走廊走来走去,方夏被巨吵的扩音器声音吓醒,身体打个激灵恢復神思,捂着耳朵趴了一会儿,才彻底睁开眼。 生物老师屁股就倚在她桌子边,转过身,稀罕地「哟」一声,「咱班的睡神醒了,是不是老师的扩音器吵到你了?要不要给你搬个床,躺着睡觉多舒服。」 班里起了小幅度的闹笑。 方夏被吓醒本来就烦,不想说话,但生物老师带着全班学生的视线对准她,让她想忽视过去这句嘲讽都不行。 她很讨厌这个生物老师,其他老师都能忽视她在课上睡觉,毕竟又不会打扰他们上课,只有生物老师,她好像成了生物老师的出气筒,挑不挑她的刺儿全看她心情。 今天估计是心情不太爽利。 但她挑方夏的刺儿,方夏的心情也阴沉起来,「知道扩音器吵还故意坐我这?老师,你说这话不是自打脸呢吗?」 生物老师原本就阴冷的脸一剎能拧出来水。 班里气氛也突然安静,落针可闻。 方夏心里憋烦,谁的心情都别想好,她继续说:「而且你都多大了,快三十的人了,是不是不能和学生开玩笑了?既然说了搬床,我在班里等你的床过来,席梦思大床我想老师不会吝啬,全班同学都能作证。」 「方夏,你学习差劲,脑子是不是也被门夹过,听不出来反话是不是?!」 「我学习差是我自己的事儿,轮不到你一个任课老师在这讽刺,在哪受的气在哪发,别没出息挥到我一个学生身上,在学校教好你的课就行了。哎——我是不是忘了,你教课不行啊,两个班的综合平均分是不是全高二最低的?原来您说的是反话啊?我以为老师说话都是真好心呢。」方夏反唇相讥。
第14页 「既然是反话,还在这瞎扯什么呢,放什么——」方夏到底给她留了点面子,没骂粗话。 「啪——」 生物老师气得反手摔书,砸到方夏课桌上,震的桌面晃了晃,又呲熘滑落地面,胸口喘息剧烈,「我说一句你顶十句,方夏,反了你了!」 撂下一句话,她用力踩着高跟鞋出教室。 「哒哒哒」的巨大声音,发泄着她的怒气,方夏觉得楼下都能听见。 耳根终于清净,她后倚墙上,睏倦地无声打个哈欠。 生物老师离开教室的五分钟内,班内一个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好像没有人存在。 五分钟后,有人一直不见老师过来,悄咪咪熘出教室上厕所。 班长和生物委员一块在教室门口商量,商量完追去办公室。 陶可非转过头,崇拜地望着方夏,生物老师经常把在其他地方生的气带到班里批评学生,但全班就只有方夏一个人敢和她硬刚。 ……虽然一会儿班主任就会过来,喊方夏出去。 一分钟后,班主任满脸怒容地出现在教室后门口,沖班里喊:「方夏,出来一下。」 方夏起身的同时后腿推开凳子,面色平静地迈腿出去。 班主任不会怎么着她。 班主任和生物老师一块共事好几年了,对生物老师的脾性再清楚不过,基本上每半个月就要告一次状,他早就处理烦了,只是因为他是班主任,要和任课老师打好关系,表面功夫少不了。 他例行询问方夏:「怎么回事,生物老师又告你的状,说你和她犟嘴,还想辱骂她。」 「我没有。」方夏脖子立的很硬。 他嘆口气,「方夏,她到底是你老师,你下回给她留个面子,全班那么多人呢,你直接和她吵,她没有面子啊。」 「我正睡觉,她故意拿扩音器的大喇叭对着我耳朵,我不给她摔了我都是忍着的,你还让我怎么忍?」 「行,我知道了。」掀过去这件事,他苦口劝道,「我说,方夏,你什么时候能学学习,你高一成绩明明不错啊,又不是真学不会。」 「这是我自己的事。」方夏不想多聊,「你要没其他事,我回去了。」 他挥挥手,「行,回去吧。」 他还要回去给生物老师交差,让她回来上课,真头疼。 方夏坐回位上,浑身软的没骨头似的,懒散散重新趴回桌上。 陶可非八卦地扒上她桌角,小声好奇问:「方夏,班主任找你都会说什么呀?」 「没说什么,我要睡了,别吵我。」 「哦,好的。」陶可非乖乖抿起嘴巴,转过身看她的生物书。 五分钟后生物老师面无表情进门,摔地上的生物书已经有学生捡起来给她放讲台桌上。 这回她在讲台上讲到下课,一步也没踏下讲台。方夏终于安稳睡到下课。 铃声一响,小萝蔔头就冒头扒拉后门框,「老大!」 方夏拿着昨天喝剩下的矿泉水瓶去前门接瓶凉水,从前门出去和小萝蔔头碰面。 小萝蔔头已经对着镜子练了一节课了,垮起一张死娘脸,「老大,赵西延说你不去吃火锅了。」 「我不去。」方夏趴到走廊墙上,瞅着楼下广场上踢毽子打羽毛球的学生,扬下巴喝口凉水。 已经六月底,天越来越热了。 小萝蔔头拿头尖去蹭她肩膀,动作僵硬地撒娇,故意放软的声音也很僵硬,「……可是老大,我想去吃……」 「咦——」方夏被她矫情造作的声音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肩膀用力顶走她,「站好了,别给我来这套,你想去就自己去。」 小萝蔔头心里给赵西延竖起一个鄙视的小人,站直身体,粗声粗嗓喊:「不,我不会去!老大不去,我也不去!我绝对不会背着老大吃独食!」 这话说得跟立誓似的,走廊上路过的学生忍不住侧目。 小萝蔔头又不服气说:「但是老大,你不能白让赵西延弄脏你裤子,他都弄脏你裤子多少回了,我觉得你有必要去,然后让他请客。」 方夏喝水,没吭声。 她虽然很讨厌赵西延三天两头弄脏她裤子,但还不至于让他赔上一顿饭,本来她也要每天洗裤子。 小萝蔔头眼珠子一转,想起来什么,凑近方夏耳边小声说:「而且老大你不是要追赵西延吗,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他肯定也去吃。」 方夏转过身,后背贴上走廊半身墙,面对小萝蔔头,「行了,你想去吃你就去吃,我不会说你什么。主要陶可非现在不欠我什么,我不想去。」 「老大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抛下你自己去吃好吃的,我要去的话,肯定要和你一块!」 这话她已经说过两遍了,方夏懒懒抬眼,看小萝蔔头瘦得尖尖的下巴。 心里嘆口气,有些犯愁地揉揉额头,「真想去吃?」 「想!」小萝蔔头狠狠点头,实话实说。 「行吧,那我跟你一块去。」方夏妥协地嘆口气,她到时候少吃点就成了。 不然少了这一顿,小萝蔔头不知道要感嘆多长时间。 「耶!老大万岁!」小萝蔔头兴奋地张开手臂挂上方夏脖子。 热死了! 方夏唇角勾着笑,一手躲远稳住瓶子里的水,一手无情扯掉她。
第15页 第7章 赵西延今天放学后还有一场篮球赛,方夏记得昨天为了等他受的饿,不愿意再等,和陶可非说:「明天吧。」 明天就是周六,有的是时间。 陶可非觉得可以。 她也不想挨饿等赵西延,虽然回家还是得等他比赛结束,但她可以先去校外买个三明治垫一垫。 赵西延球赛结束,喝着水来找陶可非,球场上没看见过方夏和她的小跟班,到跟前了还是没看见,「方夏呢?」 「她们去后街吃小吃去了,不在。」 赵西延喝水的嘴一顿,将嘴里的水咽下去,「不是去吃火锅吗,怎么吃小吃去了?」 陶可非歪掉脑袋嘆气,指指已经接近火红色的夕阳,「赵西延你瞅瞅这个时间,一直等你,你想饿死我们啊?」 「行吧。」赵西延拎起书包,「我去换衣服,你在这等我。」 「嗯。」 赵西延走后,陶可非亲眼看见杨崎和钱慧慧一起说着话从球场外的大路上走过,有说有笑,陶可非恨恨咬一口三明治,难吃死了! 可能是她的眼光过于恶毒,杨崎和钱慧慧一块转头看过来,杨崎扫她一眼,很快转回去,钱慧慧对她温温柔柔地笑一下,然后继续和杨崎聊天。 她才不恶毒,钱慧慧才是恶毒女生! 赵西延换上校服短袖长裤回来,就看见陶可非气成河豚的憋屈模样,「这是怎么了?」 陶可非双眼还盯着杨崎和钱慧慧走过的大路,「我看见杨崎和钱慧慧一块走过去了。」 「心情不好?」 「当然!」 赵西延贴心说:「这样,既然今天不吃饭了,我请你去后街吃小吃怎么样?」 陶可非捂紧自己的钱包,巨峰葡萄般黑亮的眼睛警惕盯他,「你是不是想骗我的钱?我真的不多了!」 赵西延为自己曾经的行为心虚,屈指剐下额头到鬓角新冒的汗珠子,「不骗你,我真请你,你不是心情不太好?我没这么缺德。」 「真的?」 赵西延点头,「真的。」 陶可非兴高采烈地跟着他一块去车棚。 后街离他们学校不远,靠近一所专科学校,大学生是主要受众,东西便宜又好吃。 陶可非很高兴那个三明治是蛋糕店剩的,一点都不好吃,她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能留着胃宰赵西延一顿。 她想专买好吃不管饱的贵东西,但后街都是些便宜物,东挑西挑,也只在街头买了一根烤苕皮和一把鸭肠,吃着往里面走,同时东瞧西看有没有其他好东西。 暮色四合,街边小吃摊都已经亮起昏黄或白亮的灯泡,人也多起来,南来北往,赵西延背着书双手抄兜,慢悠悠地往前走,比陶可非更仔细地在人群中寻索。 陶可非担心自己会和赵西延走分散,拽着他书包往下坠的带子。 她还没找到更好吃的东西,突然在一个小摊前的红色塑料凳上看见让她心梗的一幕—— 杨崎和钱慧慧坐在同一张小餐桌上。 赵西延也看见了,不过他是先看见小摊最边上的方夏和她的小跟班。 两人分坐在一张摺叠小桌对面,吃着碗里的小馄饨。 赵西延回头瞟一眼斗志昂扬的陶可非,问了一句废话:「要过去吗?」 「当然!」陶可非硬气地挺起小胸脯。 * 方夏和小萝蔔头都馋这家小馄饨好几天了,一出校门就往这里赶,那时候也正赶上专科学校放学,等了好久才终于排上队,店里的人也少了。 屁股在凳子上还没坐热,就看见杨崎和一个苗条女生一块在附近的桌上坐下。 小萝蔔头搬着凳子坐到方夏旁边,小声和她八卦:「老大,那个女生是谁?是钱慧慧不是?」 方夏摇头,她不清楚,她没见过钱慧慧,名字还是昨天从陶可非嘴里听见的。 她俩瞅着杨崎和钱慧慧嘀嘀咕咕的时候,杨崎和钱慧慧也看见她们,杨崎脸上没什么表情,矜持地点了点头。 钱慧慧好奇问杨崎:「你们认识?」 「认识。」杨崎说。 钱慧慧柔笑着上前,向方夏和小萝蔔头打招唿,「你们好,我是钱慧慧,和杨崎一个班。」 小萝蔔头吓得一个后仰,心里大叫:妈呀! 这真的就是钱慧慧! 钱慧慧脸上的笑一凝,「怎么了?」 方夏给小萝蔔头轻飘飘一眼,小萝蔔头立刻端正坐姿。 方夏说:「没事,她犯抽。」 「我是方夏,这是罗蓓。」方夏介绍。 「你们好。」钱慧慧脸上又恢復之前的微笑,「我好像没听杨崎说起过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刚认识。」方夏抬眼淡扫站在旁边仿佛置身事外的杨崎,唇角弯起一抹善意的浅笑,反问她,「你们关系特别好吗,杨崎什么都得给你汇报?」 钱慧慧脸上表情又是一僵,杨崎的眉毛也动了动。 几秒时间内,这里的安静好像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方夏对着店门口正在大锅里煮馄饨的老闆挑挑下巴,「你们不是吃馄饨?老闆刚包好一锅,赶紧点吧。」 钱慧慧回到杨崎身边,温声笑说:「这回到我请你了,我去点,你先找个位置坐下吧。」 等两人离开,小萝蔔头摸着脑袋小声好奇问:「老大,我怎么感觉你们说话话里有话啊,她是不是认出我们了?」
第16页 「怕什么,认出能怎么样。」方夏捏着勺子搅动碗里的馄饨,将醋和碗底的调料搅匀,对钱慧慧的背影抬眼,「你没注意她看我们俩的眼神,觉得我们对杨崎有意思。」 小萝蔔头大叫一声:「我操???!」 杨崎和钱慧慧闻声回头。 方夏瞳孔收紧,勐踢她一脚,压低声音警告:「你干嘛呢。」 「我……我——」小萝蔔头双手捂嘴。 她又给老大惹麻烦了。 方夏:「坐回去,一会儿馄饨烂你碗里了。」 小萝蔔头麻熘提起屁股和凳子回到对面她自己的位上。 她坐回去没一会儿,就看见赵西延和陶可非散步一样,懒懒散散地踱到路边,停下。 小萝蔔头紧张的心脏狂跳,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她竟然能碰上这种大场面。 方夏头一次招唿赵西延和陶可非,扬手挥一挥,「你们俩要不要过来坐?」 小萝蔔头跟着说:「这家馄饨超好吃!」 她俩一出声,已经点完馄饨坐到位上的杨崎和钱慧慧一齐扭头,看向路边站着的赵西延和陶可非。 陶可非扬头挺胸,大踏步过去,「好啊!」 赵西延对着杨崎抠抠脑袋,先走到他那一桌,随便搬个凳子坐过去,「你怎么想起来这吃了?」 杨崎看钱慧慧一眼,钱慧慧解释说:「我请他过来的,这家馄饨很好吃。」 「呦,请客啊,那是不是见者有份?」赵西延不要脸地笑问。 钱慧慧歉意说:「改天吧,我今天只带了请杨崎的钱。」 「提前准备好的啊?怎么就请客了?」 「上次考试我和杨崎打赌,谁拿第一谁请客,没想到我赢了,请的心服口服。」 赵西延惊讶拍杨崎肩膀,「你还会打赌呢?」 杨崎不在意,「一顿饭而已。」 他这话一出,周围「喀嚓」一声,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 赵西延和杨崎钱慧慧回头,就见陶可非愤懑地扁着嘴,双手掰断了手里一次性筷子。 桌上,方夏举着勺子,吃馄饨吃的不紧不慢,一副看戏的悠闲,小萝蔔头吃惊地张着嘴巴。 陶可非高高地扬起下巴,「赵西延,你不是要请我吃饭?我要吃馄饨!」 赵西延拍拍杨崎肩膀,「我去买馄饨了。」 小萝蔔头稀罕他们有钱人之间吃饭好像都是请客吃的,「你也和赵西延打赌了?」 「没有。」陶可非说话的声音很大,好像生怕旁边桌上的人听不清楚,「赵西延看我心情不好,要请我吃饭哄我开心。」 「真的啊?!」小萝蔔头惊讶问,同时又很生气,转头看老大。 方夏视线不动声色地来回扫,兴味十足地挑了挑眉。 好精彩的一齣戏。 「当然!」陶可非将手里还没吃的鸭肠分给方夏和小萝蔔头,「喏,他给我买的,你们也吃。」 一人给五串,她扭头故意问杨崎:「杨崎,你吃不吃?」 杨崎不止是不吃鸭血,他更不喜欢吃动物内脏,摇头说:「不吃。」 陶可非「哼」一声回过头,「真难伺候!」 赵西延付完帐回来,「谁难伺候?」 陶可非指指对面的空位,「赵西延,坐这。」 赵西延看看左边的方夏,不客气地捞个凳子坐过去,「我说,谁难伺候?」 「还有谁,杨崎呗,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他挑。」赵西延伸手接她递过来的鸭肠,「味道怎么样?」 陶可非还没吃过,因此转头去看已经吃进嘴里的方夏,想问问她,却见她正张嘴哈气,拼命挥手在嘴边扇风,立刻紧张问:「怎……怎么了?」 「好辣!」方夏的鸭肠已经全给小萝蔔头,「太辣了。」 「辣?」赵西延吃掉一个,对着她的脸津津有味地嚼嚼咽下去,继续撸第二串,「不辣啊,还挺好吃的。」 方夏:「……」 好贱啊,她能一巴掌挥死他吗? 赵西延大笑:「方夏,原来你不能吃辣啊?」 方夏努力绷住想要哈气的欲-望,双眸泛起潮雾,还是要努力冷眼反问他:「不能吃怎么了?」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会少很多乐趣。」赵西延剩下的两串一块撸进嘴里。 方夏:「呵呵。」 赵西延很识时务地不再惹她,向对面还气得眼睛瞪圆的陶可非说:「不是听见了?因为打赌一块吃饭的,怎么还这么气?」 陶可非怨妇脸:「就是知道了,才更生气!」 赵西延:??? 只是打个赌,又不是因为喜欢请吃饭,为什么还生气? 「你不懂!」陶可非少女心事,不愿意给他讲,反正讲了他也不理解。 钱慧慧随便一次打赌就让杨崎和她一块来吃饭了,她还得赵西延出面拉人,才愿意过来!钱慧慧现在在杨崎心里的地位肯定已经超过她了! 赵西延去看方夏,找她要答案。 方夏嘴里吃着馄饨,漠不关心地咽下去,「你看我干什么?」 「你也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她又不是陶可非肚子里的蛔虫。 赵西延抿着唇角翘起一边,「哦。」 你哦什么哦。 方夏给他个白眼,知道也不给他说。
第17页 第8章 赵西延尝一口老闆端上来的馄饨,味道确实不错,「你们经常来后街吃东西吗?」 方夏不想再搭理赵西延,不吭声。 小萝蔔头左看右看,老大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陶可非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前面那张桌上,赵西延老说她傻,她觉得杨崎才是真的傻瓜,钱慧慧看他的眼神都想拉丝了,他还一点都看不出来,继续和她说话! 她要气死了! 没人接话,赵西延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问:「除了馄饨,这里还有什么好吃的啊?」 小萝蔔头觉得一直不搭理不太好,悄悄瞅老大一眼,脚下踢踢她。 方夏不耐烦踢回去。 「啊——」 赵西延忽然低叫一声。 桌上三个人都转向他。 赵西延迅速踢开凳子站起来,抬脚踩凳子上,弯腰观察他的鞋。 白色球鞋上,一个土鞋印异常明显。 陶可非一脸懵,小萝蔔头也很懵,他突然看鞋干什么? 只有方夏脸色微变,她开始回忆,刚才踢的是小萝蔔头的脚吗? 好像确实是一个鞋面比较高的鞋,不是小萝蔔头包脚的帆布鞋。 想到这,她的脸色已经算不上好了。 赵西延用手擦了擦鞋面,不是皮料,网面包布料,完全擦不掉。 赵西延抬头盯向方夏。 方夏脸色有点青,刚才辣红的唇瓣微抿,眼神闪了闪,然后不动声色地慢慢变换表情,努力摆出一张无赖脸。 赵西延说:「我妈给我买的,nba同款球鞋,我今天第一次穿。」 方夏冷脸冷惯了,方宇龙欺负她后常用的无赖脸摆不出来,又重新摆臭脸,「我的裤子还是三中同款呢……」 赵西延愣了愣,突然扑哧大笑。 方夏实在没这个厚脸皮继续说,重新抿紧唇瓣不说话。 赵西延又打两下土,实在打不掉,去摊前找老闆要两张纸,擦干净凳子重新坐回去,「真的,我这鞋真是nba同款,我妈去美国出差的时候给我买的。」 「哦。」方夏将他之前的那个哦还回去。 赵西延嘴唇撮到一边憋笑,「我不用你掏钱赔。」 方夏冷声:「回去洗洗就干净了,你也好意思要赔。」 赵西延点头,「你说的也是。但你看,我弄脏你裤子是不是都赔的有东西?」 「你想干什么?要钱没有。」方夏眸光越来越警惕。 赵西延慢悠悠地舀起一个馄饨,优哉游哉道:「我又没说让你赔钱。」 「你们经常来后街吃东西吗?」他又问一遍。 方夏:「不是,有钱了再来。」 「一周能来几天?」 「周一周二来,周三以后就不来了。」 「为什么?」 「没钱。」 「那今天……?」 小萝蔔头帮忙解释:「昨天我奶奶多给了我二十块钱。」 「这样啊。」赵西延接着问方夏,「这里除了馄饨,还有什么东西好吃?」 「我不知道。」大夏天,燥热的傍晚,方夏的脸冷得像从冰箱里拿出来似的,声音也梗得厉害。 赵西延不知道怎么又踩她雷点了。 小萝蔔头再帮忙解释:「我们来这只吃馄饨。」 「啊?」 陶可非奇怪,「为什么?」 这里明明有这么多好吃的,哪里都是飘香十米,现在她闻着街对面的铁板烤鱿鱼还想来一份,还有邻铺的铁板煎豆腐,好香啊。 方夏:「没钱。」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因为没钱。 陶可非还想问:「这也——哎——」花不了多少钱啊。 她的话没问出来完,脚尖被对面踢了一脚,陶可非转去对面,赵西延拧眉,眼神示意她少问。 陶可非经常收到他这个眼神,知道是提醒她说错话的意思,立刻闭紧嘴巴。 方夏和小萝蔔头看她一眼,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了。 赵西延搅和搅和碗里的馄饨,加上他已经吃下去的仨,总共就十五个,「这么点馄饨,你们俩吃得饱吗?」 「还行。」方夏说。 赵西延下巴隔空点点陶可非,「反正一个人也是请,仨人也是请,要不我请你们仨吃一顿?」 「不用。」方夏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转头见小萝蔔头也已经吃完了,而赵西延和陶可非还有大半碗,「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不行!」 赵西延张嘴还没出声,陶可非忽然大声拒绝。 方夏起身的动作一顿。 陶可非迅速站起来,去旁边买了两份铁板煎豆腐,放方夏和小萝蔔头桌前,「你们还没吃完。」 方夏不太理解:「这是干什么?」 陶可非傲娇地瞥钱慧慧一眼,「他们还没走,你们也不能走。」 小萝蔔头:「你怕她呀?」 「谁会怕她!」陶可非声音很大。但底气明显不足。 方夏听出来,「赵西延不是和你一块。」 陶可非又瞥赵西延一眼,「他不行。」 赵西延:「……我怎么又不行了?」 「不靠谱。」陶可非嫌弃说,「说不定就碰上什么把我丢下了。」 而且赵西延和杨崎一条腿,不会维护她,杨崎和钱慧慧关系好,都没有完全站她这边的。
第18页 还是方夏在,她更安心。 一碗馄饨方夏确实吃不饱,做个临时保镖留下也行,有吃的,还有戏看。 赵西延和陶可非磨磨蹭蹭,差不多和一直聊天的杨崎钱慧慧一块吃完。 杨崎和钱慧慧站起来,和他们这一桌打个招唿,一起离开。 陶可非又气得掰断一双筷子。 赵西延天天看她在杨崎这碰冷钉子看得心累,「杨崎明显不喜欢你,你换个人喜欢行不行?」 方夏耳朵闻风而动,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瞟。 「不行!」陶可非态度很坚决,「我就不信了,我真追不上杨崎。」 「你有什么可追的,等明年高中毕业,杨崎和钱慧慧一块去北京上大学,你还能和他们一个学校?」 「不能一个学校,还不能一个城市了?我也去北京上大学!」 「你先考得上再说吧。」赵西延怀疑一个北京的专科陶可非都考不上。 陶可非气得摔筷子。 方夏挑了挑眉。 她一直以为赵西延是属于那种在青梅跟前悉心照顾,青梅哭了递纸,青梅渴了递水,青梅饿了递食物,不求名分,不争不抢的一类,没想到两人私下这么激烈,赵西延醋吃的这么明显,这么想上位。 方夏很奇怪,赵西延准备去哪读大学,他去的陶可非就考得上? 说话也不给自己留个后路,还大才子呢。 钱慧慧走了,方夏和小萝蔔头就可以走了,陶可非和她们拜拜,「明天记得去吃火锅。」 小萝蔔头兴奋回应:「记得!」 方夏和小萝蔔头在的时候赵西延没问,等他们离开,赵西延问她:「刚才小萝蔔头问你怕谁?」 陶可非很气愤钱慧慧找人警告她的事情,但她不打算和赵西延说,赵西延知道了,肯定会去找杨崎,这样杨崎就知道了,她昨天留的骨气就全没了,杨崎那样凶她,她才不要向他告状。 就让杨崎蒙在鼓里,做个大傻蛋,那样信任钱慧慧,识人不清!眼都瞎死了! 「没有谁。」 陶可非催促赵西延回家,天也快黑了。 天黑回家确实不安全,赵西延和她一块出去找之前停车的地方。 * 方夏和小萝蔔头捨不得坐公交车的钱,现在各种东西都在涨价,公交车也涨价,从一块涨到两块,要是从城郊坐,还有三块的,就他们的零花钱十年如一日的不变。 方夏不想回去看见那看似和她一家,实则比陌生人还不如的几张脸,走路慢悠悠的,遇上熟悉的长辈,骑着电瓶车催促一声:「方夏,天都黑了,还走这么慢,赶紧回家呦!」 方夏懒得解释,都是一句应和话:「知道了。」 小萝蔔头羡慕地看着大人骑的电瓶车,「等我以后挣钱了,我也买一辆电瓶车,想去哪去哪。」 方夏认同,按他们这座城市不大,却轿车遍地的堵车情况,电瓶车确实是一种经济适用的交通工具。 小萝蔔头踢着地上的石头子儿,垂丧着头问方夏:「老大,你以后上大学吗?」 「能上么?」方夏反问她。 小萝蔔头不知道。 「那你说陶可非能追上杨崎吗?」 「谁知道呢。」方夏大力撸她脑袋,「想这么多干嘛,人家的事让人家去愁,操这么多心呢。」 小萝蔔头是男生样式的短头髮,她奶奶说这样洗头省热水还省洗髮水,省皮筋,小萝蔔头也喜欢这样的头髮,主要她喜欢老大撸她头的感觉,给她一种特别宠爱可依靠的感觉,特别心安舒服,老大一撸,什么烦恼都没了,反正都有老大。 她扒拉回去头髮嘿嘿笑,「老大说的对。」 她就是天天听爷爷奶奶念叨她上大学,刚才把赵西延和陶可非吵架的话听进去了,心里突然感慨。 小萝蔔头一瞬间觉得,她应该是长大了,只有大人才会操这么多心,有这么多烦恼。 走过专科学校大门,方夏突然问她:「你想上大学?」 小萝蔔头点头,又摇头,「我考不上。」 她爷爷奶奶对她学习是全力支持,但她学不会,太难了那些东西,看一眼犯困,看两眼就能睡着。 方夏说:「你可以让你奶奶给你请辅导老师。」 「是不是很贵?」 方夏不知道,她只是见何梅妈妈给何梅请过辅导老师。 小萝蔔头灵机一动:「我觉得老大你可以学习,你聪明,你要是学的话,肯定能学好,然后你教我,这样就不用请辅导老师了。」 「想的很美,下辈子吧。」 方夏双手抱头,大步朝前走。 下辈子她选好了再投胎,投个有钱的好人家。 方夏到家的时候,方宇龙正在电视机前和方爸爸争遥控器。 「我要看熊大熊二!」 「球赛!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方爸爸挥手打儿子屁股一巴掌。 「我不管,我就要看熊大熊二!」方宇龙在小沙发上打滚。 方妈妈过来,打丈夫肩膀一巴掌,夺走遥控器给儿子,「小龙在学校一天了,回来看个动画片怎么了,球赛什么时候不能看,你在手机上也能看。」 「手机屏幕太小。」 方爸爸斗争失败,起身回房间,看见正在换鞋的方夏,气沖沖地冷哼一声:「五点都放学了,天天回来这么晚!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
第19页 方夏经过他去厨房,「我捡垃圾桶的饭吃,不然饿肚子啊。」 「家里没你的饭是怎么着?!」 「有吗?」方夏拐去饭桌,打开菜罩,确实看见半个带牙印的馒头和只剩个碗底的咸菜,扬声问:「方宇龙,桌上的馒头是你啃剩下的吗?」 方宇龙转过小身体扒着沙发背,点头,「对啊。」 方夏讥讽地瞧着父亲。 方爸爸双手揉腰来回摇,「咱家什么条件,有吃的就行了,天天回来这么晚,哪天被警察抓走了我们都不知道。」 「放心,警察肯定会通知你们。」方夏说,「我要真犯事儿了,你当你们能一点事儿没有?」 「行了!天天顶嘴!」方爸爸扶着自己的腰回房间,「快来给我按按腰,今天在办公室疼了一下午了。」 「让你的好儿子按去。」方夏去厨房喝水。 方妈妈追到厨房说她:「天天供你吃供你喝,花钱让你上学,让你帮个忙你都不帮,养你能干什么用!快去给你爸按按。」 「你给我找个合法的活,只要能养活住我自己,现在我就走。」 方妈妈气得伸食指指她,「真是白养个白眼狼,一点都不如你弟弟!」 「你们也不想养我啊。」方夏端着水杯到厨房门口,门窄,只方妈妈苗条的身体就堵的差不多,方夏肩膀撞开她。 「哎呦——」 方妈妈被她撞在门框上,气得使劲在她后背扇一巴掌。 方夏疼得肩膀瑟缩,快走两步躲开她再打过来的手,冷眼回头,「要是大伯母还活着,我也不在你们家待。」 方妈妈气得在她身后破口大骂:「白眼狼!瞎养活你这么大,早知道当年就不该生你,才在外面过了几年,连谁拼了半条命生你,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的都忘干净了!」 「行了!天天吵吵吵!」方爸爸打开卧室门出来,「一回来家里就不安宁!方宇龙,过来给爸爸踩腰。」 方宇龙童音稚嫩:「我要看熊大熊二,爸爸你过来。」 方夏关门进屋。 刚进来就像是进了一个大火炉,身上瞬间闷出一身汗。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 方夏去桌边,倾身打开窗户通风透气,不然晚上又会热得熬到凌晨睡不着。 外面也热,但还是有点风,吹进来凉快不少。 收腰回身的时候,看见桌上摆的东西。 屋里之前住的方宇龙,桌上被他拿油画笔画得乱七八糟,她懒得清理,可也不想在这桌上写东西。 上面放的,还是她去年从大伯母家带过来的高一课本资料,回来当天扔在这里就没再动过。 方夏只看一眼,就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拿上睡衣去卫生间洗澡。 第9章 就算开窗通风,方夏也热得半夜睡不着,她身体本就湿气重,不敢让风扇对着吹一夜,风扇一摇头,效果大打折扣。 一大早,她起床沖个澡,洗掉一身黏腻,吃过早饭,就拿上外套,去市区的公共图书馆,找个没人注意的角落趴着睡觉。 这里为了保护图书,一直是偏低的恆温状态,方夏夏天最喜欢在这里睡觉,特别安静,比班里还舒服。 吃饭约定在中午,小萝蔔头到商场的时候,只有赵西延和陶可非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陶可非抱着手机不知道在玩什么,赵西延抱了本厚书。 她走过去的时候赵西延就把书收进书包,她没看清他在看什么书,倒是看见陶可非在继续玩消消乐。 赵西延没在她身后看见方夏,「你老大呢?」 「老大没来吗?」小萝蔔头转着去其他区域的沙发上找。 赵西延在她身后说:「没有,我们半个小时前就来了,没看见你老大。」 他之前让图书馆帮他留意的书到了,今天去图书馆拿书,路上很顺利,来的就早了。 「那老大就是没来,她可能在图书馆睡过去了,没注意时间。」小萝蔔头往商场门口走,「我现在去图书馆找她。」 「她在图书馆?」赵西延稀罕,方夏在学校都不学习,周末了竟然去图书馆。 「她都喜欢坐哪?我和陶可非就是从图书馆过来的,没在里面看见她。」 「我不知道在哪,去找找就知道了。」小萝蔔头受不了图书馆太安静的气氛,除非找人,否则不会进去给自己找罪受。 赵西延跟着小萝蔔头往外走,陶可非「哎」一声叫停他们,大中午外面太热了,她不想出去,晒得黑黑的。 赵西延回头,「走啊。」 他们俩都走了,她也不能自己留下来,陶可非不太情愿地缀在最后。 已经到中午饭点,图书馆人不太多,三人先从一楼自习区找,穿过空旷区域,很容易发现窝在墙角睡觉的方夏。 赵西延好笑地摸了摸下巴,她真会找地方,自习区为了保证光线充足,都是玻璃,就她那个地方因为有墙角遮挡,全是阴影,一点都晒不着。 小萝蔔头和陶可非一块上前,方夏还半张脸埋在臂弯里,闭着眼睡得特别安逸,细软的头髮散在肩上,额上碎发垂下来,奇异的有了空气刘海,赵西延瞧着还挺可爱。 方夏睡得这么熟,小萝蔔头不敢喊醒,她捣捣陶可非,气声说:「你叫。」 陶可非知道方夏被吵醒了是什么样,立刻摇头,「我不叫。」
第20页 她将这份重任转交给赵西延,「你叫。」 「我?」赵西延指向自己。 小萝蔔头和陶可非一齐点头。 「行吧,我喊就我喊。」 赵西延想了好几个招,例如突然大喊一声「方夏」,将她吓醒,或者双手拍桌,大「嘿」一声。 可惜图书馆禁止大声喧譁,他的双手高高抬起,落到桌面就成了轻飘飘的鸡毛,方夏睡的还是很熟,唿吸频率都没变化。 赵西延回头问两人,「你们饿不饿?」 两人齐点头,又齐摇头。 「那我们一块等她醒吧。」赵西延从包里翻出在图书馆借的那本书。 陶可非虽然有点饿了,但她可以忍,何况还是在气温舒适的图书馆。 夏天这么热,凉快才是最重要的。 小萝蔔头很饿地趴上桌面盯着老大黑乎乎的发顶,因为早就知道中午吃火锅,她早上都没捨得吃太多,就空着肚子准备中午吃顿好的,现在特别饿,在心里念叨:老大快醒,快醒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念叨起了作用,仨人安静半小时后,方夏搭在桌上的手终于动了动。 她是胳膊手和腿都睡麻了,想换个姿势接着睡,一抬头,突然看见六只盯着她的眼。 方夏吓得立刻坐起来,睡得太沉,有些蒙圈,没意识到这是图书馆,正常音量问:「你们干什么?」 一出声,前边看书的寥寥几人抬头看她一眼。 小萝蔔头小声说:「老大,你小声一点。」 方夏很快清醒,知道是在图书馆了,也想起来他们为什么要在这盯着她看,跟盯着盘中餐肉一样。 但她腿太麻,站不起来,「我腿麻,等一会儿。」 「哦好。」 方夏从兜里摸出皮筋扎头髮,不然一会儿出去,脖子出了汗,头髮黏皮肤上死难受。 出了图书馆,中午热浪扑面而来,陶可非撑起一把粉色遮阳伞,赵西延戴上和这身浅蓝色短袖短裤匹配的浅蓝色棒球帽,方夏迎着太阳毫无遮挡,朝他投去意外一眼。 赵西延不自在地正了正帽沿,但没脱下来,晒黑还是其次,主要阳光太晒,刺眼,「我没在你桌上看见书啊,你专门来这睡觉来了?」 「嗯。」 「为什么来这睡觉?」 「家里太热,睡不着。」 「你都来这睡觉?」 「嗯。」方夏脸色臭臭,她刚睡醒不想说话,除了走路也不想有其他多余动作,而且他问题太多了,脚下放慢落后他一步。 陶可非到她旁边,遮阳伞挪到她头上,和她一块打伞。 方夏歪头躲开,将一直走在身侧的小萝蔔头拉进去,将手里的外套搭头上,「我罩这个。」 「好吧。」陶可非帮小萝蔔头撑伞。 图书馆离商场不远,拐三条街,十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顶着中午最毒辣的太阳走一遭,方夏觉得身上跟针扎一样的刺挠灼烫,一到商场门口,就快步进去吹空调。 鸭血火锅在五楼,大夏天吃火锅的没有太多,就算是饭点也留有几个位置,店里整体装修的和鸭血一个红色儿,空调再凉快,方夏也感觉自己进了另一个大火炉。 她找个空位过去坐下,小萝蔔头和她坐一边,赵西延坐对面,挨着坐陶可非。 服务员跟在后面过来,放一张彩色菜单让勾选。 赵西延接到手里,先递给陶可非,陶可非选完递给小萝蔔头,小萝蔔头勾画完自己想吃的东西,递给方夏。 经过陶可非和小萝蔔头,上面的菜画了一大半,方夏没碰,直接转给赵西延。 「怎么不点?」赵西延怪异地接到手里,「你不是自己要吃单份?」 方夏说:「刚睡醒,不饿,你们点吧。」 「现在不饿,一会儿菜上来就该饿了。」赵西延给她勾上,递给服务员。 方夏没注意他的动作,她转头往后看了一眼,那里正有一双眼紧紧盯着,从进门她就看见何梅了。 她觉得这几天出来吃饭挺倒霉的,前天是去吃饭的路上碰见她,这回可好,直接在店里面碰见了,本来心情就不太好,现在直接没心情了。 方夏和何梅隔空对视一眼,正想转回来,何梅突然起身,朝她走过来。 方夏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心道不妙,还是拍手鼓掌欢迎她过来。 毕竟她的眼是黏在赵西延身上的。 而赵西延旁边还坐着他的青梅。 相比昨天,这又是另一场大戏。 何梅那么高一个人直立走过来,他们坐着,非常具有压迫感,赵西延和陶可非都抬头看向她。 何梅却是面对方夏,嗓音温柔亲昵:「方夏,好巧啊,你也在这吃饭。」 方夏万没想到她会找自己说话,态度冷淡地「嗯」一声。 何梅热情说:「你们这里坐的好满,要不然我就来和你一块吃了,好久没和你一块吃过饭了。」 方夏:「不必。」 何梅像是看不见她的臭脸,继续说:「方夏,昨天的那个综艺你看了吗?」 方夏还没说话,陶可非好奇问:「什么综艺呀?」她最喜欢看综艺了。 何梅顺势换了对象,走到赵西延旁边,说:「就是那个王牌对王牌,你看了吗?」 「看了看了!我看了!」陶可非非常兴奋,推搡赵西延的肩膀让他起开,请何梅坐下来。
第21页 赵西延目瞪口呆地被推起来,何梅站在他旁边,特别善解人意地对他说:「你坐吧,我还是不坐了,我那桌已经吃完了,我朋友可能都走了。」 大家跟着她回头看,刚才她坐的那桌确实已经没人了。 「都走了。」她重复一遍。 陶可非着急说:「都走了呀?那你赶紧去追他们吧。」 「没事,不急。」何梅安之若素,「我们只是约一桌吃顿饭,吃完就各回各家了。」 「那你快坐!」陶可非继续拍黑皮沙发,「我们俩坐一块,再吃一顿也不多余。」 赵西延给陶可非使眼色,她正在兴头上,跟眼瞎一样,他眼都使抽筋了,也完全不给他一眼。 方夏心里骂晦气,想直接起身走人的晦气,但小萝蔔头想吃,为了这顿饭她也不能走。 方夏让小萝蔔头往里面坐坐,自己也进去一点,态度冷淡地对赵西延说:「你坐这。」 赵西延看看她空出来的位置,差不多正好够他一个屁股坐的,脸上一喜,屁股非常迅速地坐到她旁边紧挨着,动作顺滑的活像是鱼儿入水。 方夏深吸一口气,「太挤了,你能往外一点吗?」 赵西延往外挪一点,但裤子还是挨着她,「这样好点没?」 方夏脸色勉强,本来位置就不大,就这样吧。 对面陶可非和何梅聊得如火如荼,赵西延偏头问方夏:「你也看这个综艺?」 方夏扭头看他,不扭不当紧,一扭头俩人鼻尖差点碰上,瞳孔套瞳孔,距离近得方夏当即脸色发青。 猝不及防的对视,赵西延微微愣了一下,心脏也好像停住了,又好像在使劲狂跳,完全不受自己主观意识控制。 过了足足两秒,他才突然抖了下身体回过神,刚想说「你头髮扎我脖子了」,一个声都没发出来,方夏脸就迅速扭回去,声音有些变调,被踩了尾巴似的急躁:「说话就说话,你扭什么头?!」 赵西延很无辜,「谁说话不扭头看人,那多不尊重人,是吧?」 俩人紧挨着,赵西延非常容易感觉到她身上的僵硬和不自在,双手抱头,轻松自得地倚到沙发上,觑觑她僵直的薄背,她穿的白色宽松短袖,正常情况下没什么事,但离这么近,他能清晰看见里面的内衣轮廓。 好像是纱网布料,天蓝色的,和他今天穿的衣服一个色儿。 赵西延眨眨眼,抬眼觑她同样挺直僵硬的后颈和后脑勺,仿佛冻住不会动的头髮丝,以及半遮在头髮前的耳朵。 她耳朵还没怎么回事,赵西延先感觉自己的耳朵烫起来了。 后知后觉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烫的。 第10章 赵西延捏捏发痒的喉咙,倾身端走摆在何梅面前他的茶杯,喝一口润润嗓子,清清喉咙,「那个……」 「你别说话!」方夏继续不耐烦打断他。 小萝蔔头瞅瞅他们两个,不清楚老大突然怎么了。 赵西延安静半分钟,见方夏依旧一点动作都没有,还是问:「你不去调小料吗?」 方夏脖颈绷直不动,口气很沖:「那你起开啊。」 赵西延摸摸鼻子,放下水杯站起来出去,腾出地方,方夏喊小萝蔔头一块出去。 何梅也起身给陶可非腾空间,「你要不要也去调小料。」 「哦,对,我忘了,那我先去调小料啦。」陶可非跟上方夏和小萝蔔头。 赵西延也想走,身后何梅喊住他:「赵西延。」 赵西延停脚回头。 何梅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软声颇有深意说:「你们是不是得留下一个人,看着服务员上菜?」 可惜赵西延不解风情,摆摆手,「不用,服务员来上就行了。」 他也没招唿她一块过去调小料,直接转身走人。 何梅盯着他的背影,恨恨跺了跺脚,咬了咬牙根。 她都看见了,赵西延和方夏差一点亲上,赵西延还在后面盯着方夏的头。 一个学习混子,天天在班里睡觉,到底有什么好的!何况还做过那么可怕的事! 在班里,何梅都是坐第二排,不会吃老师粉末还和老师特别近的位置,只要无事,也不屑于去后排,她没想过通过和陶可非搞好关系接近赵西延。 但显然,这招现在方夏用的非常好,只她看见的,都已经和赵西延一块吃两顿饭了,在班里陶可非还经常主动转到后面和她说话。 她一定要让赵西延和陶可非发现方夏的真面目! 方夏不打算吃多少,随便调个碗底,有个味就成,她想多拿一点圣女果,这里的免费水果就只有圣女果。 但赵西延过来了。 方夏暂时还不想和他在一块待着,能少待一秒是一秒,随便抓一把放碗里就立刻回去。 她刚离开两步,小萝蔔头忽然叫住她:「老大,你等等我!」 方夏回头看她,小萝蔔头还在纠结要不要放腐乳。 赵西延头一前伸瞅见她碗里的料,只铺了一个碗底,「你这回怎么弄这么少?」 方夏不想搭理他,「不饿。」 「你这太少了,几个菜进去就干净了,来我给你加。」赵西延说着放下自己的碗去拿她的,方夏立刻收到腰前,爪子抓紧碗沿,他手指捏住另一边,关节绷紧,用力一扯,突然就拽过去了。
第22页 方夏惊了两个人之间的力量差距。 不对,是她没用大力,她没想到她不同意后赵西延真能硬拽,他怎么这么没礼貌。 方夏碗里的小料还没搅合匀,赵西延看出来她放的都是什么料后,给她各加了一遍,芝麻酱加了两勺,递给她,「这样才够吃。」 方夏扯扯唇角,「我谢谢你。」 赵西延不在意地耸起肩膀,「都是同学,应该的。」 方夏想把这一碗酱料扣他脑袋上。 小萝蔔头终于调好,端着和她一块回去。 陶可非已经快速给自己调好回到位上,继续和何梅聊得热火朝天。 见她俩回来一直不搭腔,问道:「你们俩怎么不说话呀,没有看吗?」 菜已经上了,锅也开火煮汤,小萝蔔头将肉和丸子下锅煮,摇头说:「我和老大不看电视。」 「为什么呀?」 「我们家没电视,不过我爷爷奶奶都有收音机,一个听新闻和天气预报,一个听戏。」 「为什么没电视?」 「我奶奶说太贵了,还费电费网费,不给我买。」 有小萝蔔头接话,方夏就更懒得搭腔,见赵西延回来,往里坐坐,给他留出位置。 赵西延非常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 经过这几天,陶可非以为自己对她们的家庭情况有了基本了解,但没想到她们家竟然穷的连电视机都买不起,顿时觉得她太可怜了,正好锅里煮的丸子熟了飘起来,她捞出来给小萝蔔头,「其实不看也没什么,都是一群明星玩游戏,一点也不好看。」 何梅好奇问方夏:「你们不看电视,也不学习,那你们每天都玩什么,有什么娱乐活动啊?」 方夏抬眼打量她,「所以你一天也就只有学习和看电视两件事能做了?」 何梅像是包容她的不懂事,微笑说:「我这不是在问你,睡觉吗?」 方夏:「也就你生活这么枯燥。」 何梅:「……」 到底谁枯燥??? 赵西延站起来,拿走陶可非前面的漏勺,进锅里捞菜,「赶紧吃饭,一会都烂锅里了。」 他先将方夏喜欢的毛肚捞给她,然后是藕盒和虾滑,再将陶可非和小萝蔔头下的菜都给她们捞出来,最后是自己的。 在何梅期待的眼神中,将勺子递给陶可非,「给你朋友捞点菜。」 陶可非接到手里,问何梅:「你想吃什么呀?」 何梅摸摸自己的肚子,「我已经吃饱了,不吃了,你们吃吧。」 「那好吧。」陶可非不勉强她,本来点的时候就没带她的饭。 方夏吃的慢腾腾的,直到最后,碗里还剩了两个藕盒一片牛肉一条宽粉,就算赵西延想再给她夹,她碗里也没那个空间了。 方夏最后将碗里的东西吃完,站起来和他们一块出去,观光电梯人太多,几个人坐扶手电梯下去。 方夏缀在最后,赵西延往上走一级阶梯,侧身靠在扶手上,差了一级台阶,两个人差不多可以平视,赵西延问她:「你们一会儿去哪,还去图书馆?」 「不去了。」 方夏下巴朝前指一下,「你要栽倒了。」 赵西延立刻回头,还有两级台阶到头,他赶紧大步跨到地板上。 方夏嘲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走出电梯。 拐到下一层电梯,赵西延不敢再耍帅,老老实实和她站在同一级台阶上。 「那你们去哪?」 「你管这么多呢。」 方夏一句话怼死,赵西延低头摸了下鼻子,没再多问。 商场门口分开,何梅跟着方夏和小萝蔔头朝另一边走。 她叫一声方夏,「我以前都没发现呢,你什么时候喜欢赵西延的?」 方夏茫然地眨眨眼,「我喜欢他吗?什么时候?」 何梅冷冷扯弯唇角,「你跟我装煳涂呢。」 「你要是自己愿意胡思乱想,那就你以为的是吧。」方夏不想和她多聊,对小萝蔔头说,「我们走。」 「哦哦,好。」 小萝蔔头一般不会接何梅的话,她跟不上何梅的脑子,经常被何梅套话,有过几次后,老大就不让她跟何梅说话了。 「站住!」何梅非常气愤地转到她面前拦住她,「方夏,你明明知道我喜欢赵西延,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和我抢他?」 她太盛气凌人了,小萝蔔头气得握紧拳头! 方夏慢悠悠掀起眼皮瞧她,「你脑子里也就这些东西了。」 说完,绕开她径直往前走。 何梅又跑到她前面拦住她:「方夏!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拦下来,方夏耐心告罄,皱眉不耐说:「你自己眼瞎还是耳聋?不会自己看,自己听,谁喜欢赵西延管什么用,还不是看他喜欢谁?」真的是够了。 何梅气得脸色铁青。 因为两个人是上下楼的邻居,又一样大,妈妈经常拿她和方夏比,何梅从小就把方夏当成竞争对手,她也特别骄傲地一直赢过她,无论是从家庭宠爱、零花钱金额、交友数量、交友质量,还是学习成绩上,她从始至终都高出方夏一大截,因此绝对不会在谈恋爱男朋友这一环节输给她。 何况她是真的喜欢赵西延,已经追了他半个学期,虽然都知道赵西延不喜欢她,但被方夏这么明明白白地指出来,她还是觉得丢人极了。
第23页 「你敢发誓,说你不喜欢赵西延?」 方夏气得发笑,「我为什么要发誓?」 「你不发誓就是心里有鬼!」 「你有病吧!」 方夏想撞开她肩膀就走,但一侧肩膀都抬起来了,突然想到之前的打算,顿时不急着走了,双手抱胸,后退一步上下打量打量何梅,摇着头撇撇嘴,「不行……」 何梅被她看得瘆得慌,也后退一步,「什么不行?」 「我是说,你这样不行。」方夏摇头说,「真的,我说,赵西延不喜欢你这样的,他喜欢小个子,就我和陶可非这么高的。」 何梅脸色微愣,继而非常难看,「你什么意思?」 方夏捋下脑后皮筋,散开头髮,额头稍歪,手指缠上胸口一缕髮丝,茶茶地说:「我的意思是,赵西延喜欢陶可非和我这样的,他不喜欢你这样的,你再努力也没什么用。」 「你承认你喜欢赵西延了?」 方夏又摇头,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故意说:「你没看出来吗,不是我喜欢赵西延,是赵西延喜欢我,你看吃饭的时候,他就愿意和我坐一块,不愿意和你坐一块。」 何梅一张圆熘熘的脸气得像是要分裂成两半。 方夏心里乐开花,爽得通体舒畅。 虽然她不喜欢和何梅比较来比较去,也懒得和她比较,但被她作为假想敌针对了这么多年,无论什么原因,看到她吃瘪就是舒服。 赵西延被她利用一遭,下次见面他就算再烦她,她也会给他个好脸的。 第11章 赵西延和陶可非住一个小区,两家的小别墅挨着,都是一路回去。 赵西延戴着棒球帽,在前面慢悠悠地骑着,陶可非打不了伞,晒得满头是汗,口干舌燥,哼哧哼哧努力骑着小架车跟上他。 进了小区,柏油马路两边的梧桐大树荫天蔽日,赵西延控制着车把拐个弯,单脚撑地剎车,回头看已经骑得唿哧唿哧,彻底摆烂不撵的陶可非。 「你怎么还没让你爸妈给你换一辆。」 「我也想啊。」陶可非停车大喘气,「我爸妈说大车我骑不了,摔倒了特别疼,能磕破皮。」 她从练车开始骑的就是小架车,大架子她控制不住。 所以她虽然非常馋赵西延的山地车,但一次也没敢骑过。 赵西延瞅瞅她的小短腿,确实,车子歪了他能脚撑地剎车,她就是连人带车一块趴地上了。 「我说,吃饭的时候你是不是没看见我给你使的眼色?」 陶可非从包里掏出来纸巾,擦擦脸上出的汗,懵懵问他:「什么眼色?」 啊!阴凉地儿真凉快。 「你把我推起来,让何梅坐下的时候。」赵西延皱眉说。 「怎么了?你给我使眼色干嘛?」 「你以后少和她接触。」 陶可非瞬间炸毛,「为什么?」 「她看着不太好相处。」 「赵西延,你凭什么管我的交友情况。」 赵西延心很累,「陶可非,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她给我送了那么多次东西,她喜欢我,她找你玩的目的不纯。」 陶可非非常得意,「我知道啊。」她看出来了啊,她又不是真的傻! 赵西延被她气得吐血。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对她那么亲?还留她一块吃饭。」 「我想和她交朋友啊。」陶可非挺起胸脯,愤愤说,「她学习好,我要是有不会的,以后可以去找她问。」 说起这点陶可非很生气,按理说她和赵西延一块长大,两家是邻居,应该亲得跟孪生兄妹一样,她也是这么对赵西延的。 可是赵西延呢,她脑子不聪明,学习成绩不好,期末找赵西延给她补习的时候,他就嫌她笨,学不会,最多给她讲两遍,第三遍就让她背答案,平时还经常坑她,一点做哥哥的自觉都没有! 陶可非越想越恼火,「我喜欢杨崎,还经常让你帮忙,杨崎也没让你不跟我玩啊,你凭什么不让我和何梅玩,她有目的就有目的呗,她有目的,给我讲题的时候还能更有耐心,不像某!些!人!」 赵西延气得瞠目,张口结舌。 你当杨崎没说过不让我牵线吗?那不是我为了你死皮赖脸拉过来的?! 赵西延气得叉腰,「你玩你的,你和她玩的时候别找我一块。」 陶可非故意说:「我就找你!」 赵西延骑上车就走。 陶可非也骑上车撵他,撵不上就在他身后大喊:「我就找你!我带何梅一块去找你——!」 * 方夏迫切希望这天能下一场大雨,就算雨落到地上就烧成开水,她也希望有一场雨来降降温,去去空气里积攒漂浮的烟尘。 这样她就不用熬半夜睡不着,到凌晨空气凉快了才能入睡,然后捡在大早起,废两条腿来图书馆睡觉。 这里虽然温度很舒适,图书管理员也不会赶她走,但趴着睡一个多小时,她的半边手臂和腿脚就麻得不行,要醒过来换另一边。 然后在今天换边的时候,碰见了让她特别惊悚的一幕。 赵西延就坐在她对面,手边摆了一本超级厚的书,抬头盯着她,黑黢黢的眼,跟梦里面的阴曹地府似的。 方夏吓得闷叫一声,捂住嘴,困意瞬间被赶的干干净净。
第24页 赵西延皱皱眉头,他有这么可怕? 方夏小声问:「你怎么在这?」 赵西延扬扬手里的《后汉书》,从书包里找个本子掏出来,写在纸上递给她。 ——我经常来图书馆借书看,看到你在这,就坐过来了。 方夏瞅瞅他手里的书,她平时一个眼神都不会给的歷史书,那么厚一个大厚本子,他都看一大半了。 本子还给他,他看他的,她睡她的,方夏无声打个哈欠,趴下继续睡了。 刚进入浅眠,脑袋忽然被什么东西捣了下,方夏气得想挥开,手都抓住他的笔了,忽然想起来昨天下午私自拿他气何梅的事,最后她走的时候,何梅气得第一次骂她:「普信女!赵西延哪会喜欢你!」 赵西延是不会喜欢她,但她普信不普信无所谓,能把她气个半死就成。 遗憾的是何梅还是没主动先对她动手,她酣畅淋漓把人打一顿的计划,破产了。 昨天利用赵西延的时候她就想好了,再见面时他就算再气她,她也要非常大度地原谅他。 方夏忍着不耐和睏倦抬头,脸色臭臭的,好脸色她现在摆不出来。 赵西延又把本子递给她。 ——中午了,你还要睡觉? 很洒脱有型的字体,起笔收尾都凌厉中包有圆润,力透纸背。 方夏没手机看时间,当年大伯母给她看时间的手錶也早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被方宇龙扔水里报废了。 那时候她回到方家还没两个月,将方宇龙狠揍了一顿,结果等方宇龙爸妈回来,被他们夫妻俩联合打了一顿。 她以为过了几年她已经长大了,有能力反抗了,被单方面暴打的时候才发现她自己的力量还是太薄弱,完全不是一对中年夫妻的对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后来就只是动动嘴皮子,尽量不和他们发生激烈冲突。 方宇龙爸妈也担心她会积怨太深,趁他们不在对方宇龙下狠手,不敢再怎么动她,双方暂时达到一种动态平衡。 方夏回头,眯眼看窗外炽热的日头,确实已经中午了。 但她还是很困,她一睡觉,就会睡得全身疲累,睡不醒,就算醒了也不想动,懒懒的。 赵西延又在上面写一句话: ——去吃饭? 方夏摇头,和他摆下手,她懒得动身回家吃饭了。反正这个时间点回去,家里也不会给她留饭。 本子还给他,方夏接着头埋臂弯里,闭眼睡觉。 头顶又被捣了下,方夏盖上另一条胳膊捂住,不让他捣。 赵西延两指捏着一支笔,也不捣她了,挑起她头顶的一缕头髮缠绕,她头髮有点长,拉到旁边的阳光下,像酒红又像棕黑,亮闪闪的光泽。 方夏只觉得被他挑起头髮的那块头皮发酸,跟散了太长时间头髮,突然扎高,拉疼,再散开后的酸一样,很不舒服。 方夏的耐心在迅速流失,然后告罄。 她突然抓住挑她头髮的那只笔,用力拽手里,抬头瞪他。 赵西延面上扬起微笑,口型说:「去——吃——饭。」 方夏拿过来他的本子。 ——你去吃你的。 她的字不太好,说楷不楷,说行不行,没有笔法,而且因为好些天没写过字,控笔很生疏,就这还是她跟着大伯母生活后,大伯母天天监督她练字写出来的。 赵西延:一块去吃。 方夏觉得他一个大男生真是的,吃个饭还要人陪。 她拿下披在肩上的外套,跟着他站起来。 赵西延将《后汉书》装进书包,拎在手里,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脚下雀跃地和她一块出去。 出了图书馆,赵西延从书包里翻出一顶棒球帽,他今天穿的一身白,帽子也是白色的,方夏打量一眼,嫌弃地别过脸,一个男生,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 外面太热了,高温直达四十度,方夏在里面攒的凉意没一会儿就被热意霸占,她拿外套顶头上,问赵西延:「你想去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方夏皱眉,「你要出来吃饭,你不知道吃什么?」 「我饿了,当然要吃饭。」赵西延在对面的临街饭馆扫一遍,「你经常来这,哪一家好吃一点?」 「你不是也经常过来?」 「我又不在这吃饭。」 「我也不在这吃饭。」 「行吧。」赵西延脚上白色运动鞋朝一边转,「既然这样的话,我去其他地方,你愿意去?」 方夏深吸一口气,「去呗。」 赵西延真往另一边走,走两步,他回头,方夏真跟上来了,就算脸色臭得不行,但脚下跟的一点犹豫都没有。 不正常啊。 赵西延心里冒出一个大大狐疑。 她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赵西延为了验证她的不正常,说要去坐公交车,方夏迟疑了。 「我没钱。」她坦然说。 赵西延去电子屏上看公交车还有几站,随口说:「没事啊,我带钱了,我给你付。」 说完,他悄悄回头寻她反应,方夏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别开脸去看路上经过的车流。 赵西延心中的狐疑更大了。 一会儿公交车过来,他掏出手机扫码给两人付款,前面还有很多空位,他故意指最后头的空位,「去那坐。」
第25页 方夏竟然率先超过他去后排,找个位置坐下。 赵西延都想目瞪口呆了,怎么回事? 她被人夺舍魂穿了? 公交车已经启动,赵西延扬臂握着扶手一路过去,坐到她前面,回头问她:「方夏,我有没有问过你,你的小跟班叫什么名字?」 方夏好多年没喊过小萝蔔头的大名了,想了一会儿,才说:「她叫罗蓓,你叫她什么都行。」 她迟疑了,她皱眉了! 赵西延怀疑她真的被人魂穿了。 「我好奇,你家里一共有几口人?」 方夏皱紧眉头,「你查户口呢?」 熟悉的方夏回来了,赵西延刚想放松,就听见她说:「四口,我爸妈,还有个倒霉弟弟。」 赵西延绷紧嘴,深唿吸睁大眼。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方宇龙,是个猪一样的废物。」 赵西延心里暗叫:完了完了!真被人魂穿了!还是继承记忆的魂穿! 方夏交代完,无聊歪头问他:「还有问题吗?」 赵西延:「没了。」 他转过去,全程都在思考,到底是被人魂穿了,还是磕坏脑子了,亦或者起床萌? 也不对啊,昨天她睡醒,那脸耷拉的能掉到地上,今天怎么就这么乖,这么好说话。 赵西延又狐疑地回头看她,方夏被他一会儿一回头盯得浑身不自在,侧了侧身子躲开他视线,「你老看我干什么?」 赵西延忽然问:「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他想了这么多,也只有这一条比较符合了,毕竟她锱铢必较,别人欠了她的,她肯定得还,她欠了其他人,也肯定要还回去。 她又没钱,请吃饭不可能,只能言语行为上对别人好一点,就像前天晚上,踩了他的球鞋,非常乖巧,有问必答。 第12章 方夏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何梅刚才在手机上给他告状了? 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他是否定反问,不是确切地质问她。 方夏努力摆出一张无辜脸,「你在说什么啊?」 赵西延眯起眼睛,他眯眼时单眼皮尾部下压,略成帅气的三角眼,特别具有危险信号,「真的没有?」 方夏面上再镇定,心里还是敲起小鼓,剧烈得像准备上阵杀敌,反问他:「你说呢?」 赵西延近距离盯着她的脸,可能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现在的眼睛躲闪的有多厉害,白嫩的脸颊都微微起红,耳朵尖也有了红印,鼻翼阖动得厉害,但在屏息。 赵西延没感觉到她鼻子唿出的热气。 她在撒谎。 赵西延没想到他真的猜对了。 心里哼哼两声,想肯定问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车内响起广播声,他们要去的地方到了。 赵西延起身去后门等着,方夏跟着起身,她到门口时正好车停,后门打开,两人前后脚下车。 赵西延指着那家水煮鱼,问她:「吃鱼不吃?」 方夏点头。 进店里,赵西延数着墙上贴的招牌菜,「吃麻辣水煮鱼怎么样?」 方夏:「你随意。」 「你也吃?」 方夏思考一秒,点头。 赵西延扬手喊:「老闆,大份麻辣水煮鱼,一盘拍黄瓜,两份米饭。」 「好嘞!」 赵西延认真看着方夏一直强作镇定的脸,「方夏,现在是你最后的坦白时间,一会儿老闆做上了,就算想换成其他的也换不了了。」 方夏看起来依旧很淡然,「我能做什么?」 赵西延心想她的嘴真是一如既往的硬。 「那我去让老闆多加点辣,我特别喜欢吃辣的。」赵西延起身往里走,撩开厨房门帘进去。 方夏暂时放松,安稳半分钟,纠结要不要真的跟赵西延说,那他会不会也觉得她特别普信女? 她是故意气何梅的,但她不想和赵西延讲太多,不想和他讲她和何梅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恩怨纠葛,可如果不说的话,赵西延是不是又会觉得她在骗她——她其实特别喜欢他,也幻想他是喜欢她的。 ……这样好像把赵西延揣度成一个普信男了。 方夏放松不下来了,眉头越皱越紧,果然不能贪图一时爽快。 重要的是,还没达到目的让何梅先对她动手。 越想,方夏越觉得昨晚那句话说的不值,越想回到昨晚,捂住自己的嘴不要说。 这家饭馆虽然小,但很干净整洁,没有苍蝇,如果有的话,赵西延觉得方夏现在的眉头是能夹死的。 他游荡似的回到位上,「想清楚了吗?」 方夏抬眼,「赵西延,学校有很多女生喜欢你,你知道吧?」 赵西延点头,「我知道啊。」 「何梅喜欢你你也知道吧?」 赵西延想了想这个名字,「昨天中午一块吃饭的那个女生?」 「对。」 赵西延点头,但这和她要交代的事有什么关系? 方夏努力让自己说的理所当然一点,无赖一点,「她喜欢你,我讨厌她,所以昨天为了气她,我小小地利用了你一下,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方夏给自己烹煮一壶绿茶。 赵西延被她茶笑了,但他更想知道她是怎么利用自己的。 「所以,你对她说了什么?」
第26页 方夏眨眼,「你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你利用我,我还没有知道的权利了?」 「就……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大度的人。」方夏尽力夸他,给他戴高帽子。 她这么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赵西延就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不会是什么从陶可非那听来的,似是而非的诋毁他形象的话吧? 赵西延忽然意识到,他可能需要给陶可非提点一下,她和方夏小萝蔔头交朋友可以,但不要把他的什么事情都抖搂出去。 赵西延不上她的当,「你先说,我再决定我是不是个大度的人。」 「我先打个前提,我是故意说的。」方夏快速交代,一口气说完,「她非说我喜欢你,我说不是我喜欢你,是你喜欢我。」 话音落地,方夏有种大石落地的轻松感。 她以为这句话出来,赵西延会立刻变脸,生气拍桌,没想到他竟然是惊吓似的身体突然后弹了一下,条件反射的样子,然后愣在那了。 方夏怪异蹙起眉。 「你怎么了?」 「我说了,我是故意气何梅的,我们俩从小就不对付,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反正方夏是不会给他讲她和何梅的恩怨纠葛的。 赵西延缓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狂乱的心绪平静下来,「……我知道你是故意说的,不用再强调了,你说完呢,何梅什么反应?」 方夏耸耸肩,「她骂我普信女。」 赵西延愣了一秒,噗嗤大笑。 方夏嫌弃后撤身体,感觉他口水都要笑喷出来了,想翻白眼,但现在到底是她对不起他,极力克制住了。 赵西延捂着肚子笑到脸蛋红润,对她摆手,「不行,这件事我不大度。」 「你也说了,学校那么多人喜欢我,毁我名声的事,我怎么能大度。」 方夏:「公平起见,你也可以跟别人说,我喜欢你。」 赵西延摇头,「我干不来这么缺德的事。」 方夏:「……」 赵西延思考两秒,说:「先欠着,等我想好了,再说你怎么补偿我。」 方夏奇怪抬眉,「就只是补偿,你不生气?」 她怎么不信呢,不会是憋着什么坏呢吧? 赵西延突然紧张起来,搭在桌上的手指快速敲动几下,和心脏的频率一样快,歪头搓搓脑门,「还……还行吧。你不是和何梅不对付,朋友的敌人就是敌人。」 老闆出来上菜和米饭,这件事先暂时告一段落,赵西延暗自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来。 上的不是麻辣水煮鱼,是金汤水煮鱼。 方夏觑赵西延一眼,口是心非的傢伙,还挺有良心。 吃完饭出去,赵西延问方夏:「你是和昨天一样回家么?」 「不回去。」 今天周日,父母单休,方夏不想回去让他们碍自己的眼,她脚下打转朝来路走去,还是想去图书馆清静清静,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回去。 刚才的水煮鱼赵西延要的大份,非常多,他自己吃完一碗米饭就不吃了,她收底吃了大半,很饱,不用吃晚饭了。 虽然被他强拉过来陪吃饭很烦,但现在饱餐一顿,方夏对他已经有了改观,脸上也和颜悦色不少。 方夏顶着外套遮辣人的太阳,赵西延戴着棒球帽,双手抱头倒着走,下巴微抬,薄薄眼皮微垂,眼珠向下找她的脸,帽檐遮阳,在挺起的鼻樑处落下一道分明的阴影线。 方夏瞧着特别。 赵西延抬眉,被她的笑带的也浅弯唇,「你笑什么?」 方夏抿紧唇瓣止住笑,别开脸不想和他说话,去找旁边经过的行人,她默默走路的时候,就喜欢观察行人,有时候是吐槽,有时候是羡慕,从他们现在的样子猜测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故事。 她觉得这样很有趣,那么长的路,走再长时间都不会觉得无聊。 赵西延说:「我没在图书馆看见你的书,下周就期末考了,你不复习吗?」 「我不考试。」 赵西延觉得她每天过的都特别轻松,走动他们还背个书包,她连个书包都不背,「你保送了?」 理科比文科保送的机会多,像杨崎和钱慧慧都试过参加竞赛,虽然最后没过,但还可以高考加分,文科没有可以保送的竞赛,对高考有益的就是一些语文作文或者英语比赛,他高一拿过一项作文特奖,高三的时候可以参加自主招生。 「不是。」方夏声音淡淡的,一种不欲多谈的意思。 赵西延黑眉高挑,活像是看不懂脸色,还想继续问。 方夏真心觉得他问题多,天天问这问那,直接给他抖老底儿,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陶可非没跟你说过么?我成绩在班里一直倒数,上回考试,我们俩名次紧挨着。」 赵西延愣住了,脚下忘了动。方夏越过他往前走。 对面骑过来的电瓶车都已经按喇叭了,见男生还杵路中间不动,沖他的后背喊:「喂!小伙子!不要堵路啊!」 赵西延扭过身看见,立刻跳开到路边,蹽腿快跑两步,重新到方夏前面,面朝她倒着走,「我不知道陶可非成绩,她更没跟我说过你们的成绩。」 「哦,我以为你会关心她的成绩。」方夏淡淡说。 「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要关心陶可非的成绩?
第27页 方夏瞅他两眼,装傻装的挺像,「没什么意思。」 既然陶可非没跟他说过,方夏也不会多这一嘴再提。 赵西延现在不觉得帽子捂着头皮太热了,他现在一头雾水。 「你不晕么?」方夏问他,快倒着走一条街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赵西延不觉得倒着走路晕头,她一说话就抬眼看他,他倒是被她看得晕乎乎的。 方夏有一双特别清澈透亮的眼珠,漫不经心看他的时候,就好像一颗小石头掉进波光粼粼的清水里,盪开一圈圈粼粼余韵,晃得他晕乎乎的。 正好也到公交站了,赵西延转过身体,带她过去。 两人回到图书馆,方夏之前坐的阴影角落已经被人坐了,她再找一个背对窗户的桌子,衣服盖脸上,趴下接着睡。 赵西延特别稀罕,她都睡一上午了,怎么还能睡觉,而且还睡得着,方夏说早上是补眠,现在是午觉。 她盖着外套,和早上一样睡得特别安然,赵西延从她旁边转到她对面,不知道她一会儿醒的时候突然看见他,会不会再吓一跳,赵西延边掏卷子边想。 事实证明方夏没有那么容易受惊吓,赵西延做完一套歷史卷子和地理卷子抬头时,方夏已经醒了,安静趴在桌上,衣服拉到薄肩上披着,细绒绒的头髮乱缠在头上,眼睛半阖,盯着他手里的卷子,睏倦又百无聊赖的样子。 莫名其妙的,赵西延从她这个眼神里读出了羡慕。 ……也不对,更像是渴望。 第13章 夏天天黑得晚,六点出图书馆,晚霞染红了西方半边天。 中午戴了会儿棒球帽,赵西延短髮被压下去了,他揪了一下午,才重新蓬松回来,现在还举个手照着图书馆外墙单面反光的玻璃揪,问方夏,「晚上想吃什么?」 「我不吃了。」 赵西延转头看她,「怎么不吃了,不让你掏钱请回来,我还请你,当你陪我吃饭了。」 不等方夏拒绝,赵西延忽然有个点子,「要不你做我的饭搭子吧,我出钱,怎么样?」 「不怎么样。」方夏很冷淡。 「为什么?」 「我不需要别人接济。」方夏脸色很难看。 赵西延傻脸愣了愣,炸毛一样跳脚,「我不是接济,我就是找个饭搭子。」 方夏别过脸不听。 赵西延气得伸手指天上的晚霞,「就现在这个时间,我回家天都黑透了,我爸妈晚饭早都吃过了,我要是再吃饭还得重新做,很麻烦,所以我都是在外面吃完了再回去!」 他边说边转到方夏面前,方夏脸扭过去,赵西延再转回去,她来回扭,他就紧跟着来迴转,他就不信了! 「我以前都是一个人吃,早就想找个人一块了,这不是碰巧你也在图书馆,我请你,让你和我一块吃饭怎么了,怎么就成接济了。」 「这就是。」方夏眼睛很沉,和他对视。 「是不是要看我的出发点,我的目的,我如果是出于可怜你,故意找的藉口,叫接济,可我的出发点是我自己不想一个人吃饭,我的目的是想让你陪我一块吃饭,怎么能说是接济?」 方夏蹙眉头,她觉得他这番说辞有点道理,但又怪怪的,冠冕堂皇的味道。 赵西延好像说得非常心累,「方夏,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还是说我在你眼里是个烂好人?」 「我缺个饭搭子,你正好有时间陪我,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这属于你成全我,你付出了时间,我理应为你付出的时间买单,请你和我一块吃饭。」 「而且只是周末两天,又不是在学校还要你做我的饭搭子。」 方夏心里想,要是在学校她都不会在这听他胡诌,她才不会在学校和他一块吃饭,给自己拉仇恨呢。 方夏虽然觉得怪,但不知道哪里怪,也找不到缺口反驳他,但她立场坚定,「我不做你的饭搭子。」 赵西延换个说法,「好,不做饭搭子,你现在有时间吧?我能借你的时间和我一块吃饭么?出于报答,我请你和我一块吃。」 「你换十个八个理由,还不都是让我和你一块吃饭。」方夏知道他的最终目的。 「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吃饭,你就当好心成全我,不行吗?」赵西延都快哀求了。 「我也不是烂好人。」 「行,你不是烂好人。」赵西延直接拽她手上的外套牵走她,「我是个烂坏人行了吧?」 方夏手上的外套是她考上高中后,大伯母给她买的,不可能松手丢给赵西延,也不敢和他硬拽,怕拽坏,只能被动地跟他走。 赵西延偷偷回头瞅她一眼。 好乖。 他好像又找到一种对付她的方法。 方夏就像是一块香气馥郁的面包,经过小火烘烤之后,看似外壳依旧坚硬,但里面已经非常蓬松柔软,强硬的一刀切下去,不但有柔软的面包,还会流出香甜美味的奶油,给他很大一个惊喜。 强迫方夏吃的第一顿饭,赵西延没敢去吃多贵的,又坐公交车,去了之前的后街,样子多、便宜,她好接受。 赵西延说:「我以前放学都是直接回家,还没怎么来过这。」 街还没走到一半,他就买了好几样东西,竹筒粽子,东北烤冷面,煎饺,还要买鸡叉骨。
第28页 方夏嫌油腻,在他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后退一步,看看两人手里的东西,再看看老闆装了满满一袋的鸡叉骨,「这么多东西,你吃得完么?」 「这不是有你呢。」 方夏就知道他会说这句话,「你自己吃吧,我不吃这东西。」 「为什么?」 赵西延找个卖汤的小摊坐下来,套上一次性手套抓一个,咬一口炸得外焦内酥的肉,「甘梅味的,很好吃。」 方夏是真的嫌弃,特别是看到他唇上沾的亮油。 天已经黑了,小摊老闆在车尾挂了盏便宜又明亮的灯泡,他唇上的油也亮闪闪的。 其实赵西延的嘴巴很好看,非常健康的樱红色,线条明晰却不过分生硬,没有非常薄,有点肉感,属于笑起来非常好看有感染力的那种,可能这也是他在学校受欢迎的原因之一?方夏不知道,她想过很多次,都没想清楚为什么那么多女生都喜欢他。 她将手上的烤冷面和煎饺都放桌上,只拆沾了白糖的竹筒粽子,小吃的话,她最喜欢吃甜食。 吃完这个,她就没再动。 「你真不吃啊?」 方夏摇头,「不吃。」 「你就吃个粽子就吃饱了?」 「中午吃的很多,我不饿。」 方夏真的不吃,赵西延也看出来她的嫌弃,再给她要了一碗粥。 吃过饭,赵西延让方夏把剩了大半袋的鸡叉骨拿回家给她弟弟,方夏不要。 赵西延:「你弟弟也不吃油炸的?」 「他不配。」 好了,赵西延看出来她和弟弟关系不怎么样了。 方夏拿走她的衣服,「你自己回去吃吧,我回家了。」 天已经很晚了,赵西延拎走书包跟上她,「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从这回家很近。」 赵西延耸耸肩,「我拉着你陪我的,也该把你安全送回去。」 方夏和他僵持几秒,随他去了。 赵西延送她到老城区的街道,地上油腻结垢,空气中有股挥散不去的酸腐臭味。 他食指抵着鼻端深吸口气,方夏偏头觑他,「下水道的味儿。」 赵西延有些尴尬地放下手,两只手空落落的,在她直白的眼神里摆哪都不自在,最后抄进兜里。 方夏小臂搭着外套,另一只手握着以防掉了,指指前面没有大门的旧小区,「那就是,我安全到了,你回去吧。」 这时候都是下班买完菜回家的路人,街上很热闹,赵西延不再往前走,「那你回去,我看着你进去。」 方夏回去了。 看着她进去,赵西延到路边伸手招车。 他今天出来没骑车,从这到他住的新区几乎斜跨半个城市,就算骑共享单车也要两个小时,还是打车方便。 赵西延很少吃这种街边小吃,突然吃一回,真心觉得味道美极了,酸酸甜甜,也不腻味,都是些他喜欢吃的骨头肉,不柴不塞牙,进小区后,边走边吃,骨头都吐手心里,每碰到一个垃圾桶扔一次。 他慢腾腾踱到家里大门口,邻居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吼:「赵西延——!」 赵西延转头去找,陶可非站在一个灯光明亮的窗户口,半个身子头探出来怒喊:「赵西延!你给我站住!」 说完窗户口就没了人,半分钟后,人从大门口窜出来。 赵西延就站在自家门口,边吃边等,人到跟前,鸡叉骨递出去,「吃不吃?」 陶可非都快气死了,还吃不吃,她想给他挥地上! 「你今天去哪去了?!大早上就没人,我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不回也不接!」 「没去哪啊,你找我什么事儿?」赵西延按下密码进大门,往里走。 「我给你发的消息你都看见了?!」陶可非听了他漫不经心的话,简直怒火攻心,愤愤趿踩着小熊拖鞋跟他进门。 「我问你什么事儿,你又没有跟我说。」 陶可非跳起来骂他:「赵西延!你个不守信用的臭傢伙!烂傢伙!」 家里前院栽种的有两棵梧桐大树,枝繁叶茂铺展了大半个院子,赵西延在下面放了张竹床,顶上撑了蚊帐,他晚上就喜欢在这睡觉,凉快,还能赏星赏月,特别浪漫有情调。 赵西延撩起蚊帐坐上去,让陶可非也坐。 陶可非才不坐他的床,他坐下,她就站他面前臭骂他,终于可以比他高一回,俯视他了。 她双手叉腰,「我问你,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全忘了?」 赵西延脚尖勾出床下垃圾桶,说话也不耽误吃东西,「什么话?」 「你就是忘了!赵西延!你太可恨!太可气了!太让人心痛了!我陶可非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赵西延想回忆回忆,但他脑子现在全被方夏占了,很吝啬的分不出半点空间给陶可非,他非常遗憾回想不起来。 赵西延一脸悲伤。 陶可非如果不是清楚自己打不过他,她现在一定会上去给他脸上一拳! 「下周就是杨崎的生日了,你答应我今天陪我去买东西,给我出谋划策的!」 赵西延想起来了。 杨崎下周五生日,陶可非早就和他说了这周末去买礼物,昨天因为要吃饭,计划今天去买。 他忘了。 赵西延说他很愧疚。
第29页 但他的愧疚只停留在嘴上,陶可非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真正的愧疚,她现在胸中一团熊熊烈火,想用她锋利的指甲挠花他这张气人的脸! 「你说,你干什么去了?!我八点来找你就没人了,到现在才回来!」她指着他手里的东西,「和谁逛街去了?!」 赵西延吃完最后一个,袋子扔垃圾桶里,抽张纸擦擦手和嘴巴,空出干净的手拍拍书包,「我去图书馆学习去了。」 「胡说!就你这样的,怎么可能在图书馆待到现在回来!」 陶可非才不信,赵西延专心不了学习,都是学着玩着,最多学半天。 「怎么不可能。」赵西延从包里翻出那本《后汉书》,新版带全新註脚的一本,「我上午看书。」 又掏出写得满满当当的几张卷子给她看,「下午做题。」 陶可非突然哑火,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学了??? 「你真去学习去了?不会是拿以前的煳弄我的吧?」陶可非拽走,拿去屋里灯光下检查卷子,墨水确实都是新的。 赵西延优哉游哉地跟她进来,去厨房洗干净手,打开客厅冰箱拿牛奶,「我在那碰见方夏了,东西是和她一块吃饭的时候买的。」 「你看见方夏了???」 「嗯。」赵西延一屁股坐沙发上,「卷子看完,麻烦帮我装回去,谢谢,明天上学还要交。」 陶可非歪着脑袋打量他冒出沙发的后脑勺,好半晌后,脱掉拖鞋,脚步无声地走到他身后,趴在沙发上小声怀疑:「我怎么感觉,你对方夏不太一样呢……」 跟幽灵似的飘忽一声,赵西延吓得脸色大变,一下栽趴在沙发上。 「陶可非!你干什么!」 陶可非本来就有气,大吼他:「我说!我感觉——唔唔唔唔……」 赵西延迅速抄个抱枕奋起盖她脸上,听着楼上响起的拖鞋声,都快吓死了,压低声音警告她:「我妈应该睡了,你说话小声点。」 陶可非睁着大眼怕怕点头。 赵西延先松了一点,陶可非喘口气,小声气语:「我说,我感觉你对方夏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你说话可要负责任。」 陶可非越想,越回忆,越兴奋,转到沙发前坐他旁边,想起来刚才的窒息感,又自觉离他半米远,「很多啊。」 陶可非掰着手指头刚想细数,楼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以为是赵阿姨醒了,立刻心虚正襟危坐。 赵西延转头去看楼梯口,下来的是保姆林姨,「西延回来了,吃过饭了吗?」 「我在外面吃过了,林姨你去休息吧。」 「诶,好。」林姨嘱咐,「太太已经睡了,你们两个说话的时候不要太大声。」 「好的好的。」陶可非非常心虚地点头。 林姨回房休息,陶可非提议说:「要不去你房间?」 赵西延不愿意,他都多大了,她怎么还能去他自己的房间,「我妈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你说吧。」他倒要听听。 陶可非就是怕再吵醒赵姨,提议一下,她才不愿意去他房间,一点都不好看。 以前的时间太长,陶可非已经回想不起来,她只能回忆这几天的,重新掰上手指头细数,「就说前天晚上,方夏踩了你的球鞋,你竟然就那样过去了,要是其他人你不剥掉一层肉也地剥掉一层皮吧?」 「再说昨天,你竟然管方夏吃多少东西。」 「还有今天,你都是去图书馆借书回来看,今天竟然在那待了一整天。」 陶可非刚开始还只是怀疑,现在越想越肯定,她皱起漂亮的眉头。 赵西延捞两个抱枕垫脑后,歪躺在沙发上,「所以呢,这能说明什么?难不成你还让我威胁她赔球鞋,她又赔不起。」 「我怎么就不能在图书馆待一天了?那氛围好,我在那看书专注,做题速度也快。」五十分钟就能做完一张地理或者歷史卷子,政治写的东西多,也七十分钟就能写完。 「单说确实没问题,但放在你身上,就怪怪的。」陶可非说。 赵西延从小就非常受欢迎,但是太受欢迎了,对他也是一件烦心事,这么多年拒绝的次数太多,他对女生越来越没耐心,心情好了是不理会,要是赶上他心情不好,可能会直接冷脸,怎么会这么体贴一个女生。 陶可非探头探脑,认真问他:「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方夏有意思?」 赵西延紧皱眉头,「陶可非,你怎么满脑子情情爱爱,能不能想点好的。」 陶可非立马炸了,「我怎么了?!我喜欢杨崎,想和杨崎谈恋爱,人之常情!」 「行,你人之常情。」赵西延回想,「我听方夏说你们俩成绩挨着,她成绩不行,看来你跟着杨崎选理,成绩也没长进多少。」 当初分科,陶可非哪科成绩都不行,都说文科适合女生,她爸妈就想让她选文试试,要是有不会的,到时候还能问问他,可她一意孤行跟着杨崎选理,说理科更适合她,只学理科她成绩肯定能上去,还打了保证。 现在看来,这个保证是打成流水了。 陶可非又炸毛,「赵西延你真烦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走了,不和你说话了。」 她兴沖沖地来,又兴沖沖地走。 赵西延听着大门开阖的声响,悠然摸到遥控器,打开电视体育频道,正在直播一场足球联赛,都是刚有点名气的俱乐部,踢的太慢悠,跟散步似的,他看得止不住跑神,想起来方夏。
第30页 不过不是陶可非提的那些事,他想的是中午小饭馆,方夏突然说的「我喜欢你」「你喜欢我」那句话。 她可真有意思,一点预兆都没有,当时吓得他魂儿都快升天了,现在回想心脏跳的还是很剧烈。 又想起来刚才陶可非说的话,其他时候那么迟钝,碰上这种事儿,灵的跟狗鼻子似的。 电视里突然进个球,解说员的激动声将他吵回神。 赵西延看一眼,是一个叫贺啸磊的中国籍球员进球,进球回放,他在严密的防守中灵活带球闪躲,进球精妙有力,怪不得解说员这么激动。 好像还挺有看头,赵西延加点音量,集中注意力。 第14章 期末考完学校又留了两天,评完试卷,成绩出来才正式放暑假。 方夏拉开书包收拾东西,她本身就没什么东西,座位上更是干净,就几本没碰过的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塞桌兜里的废纸,和一根快用完的黑笔芯。 陶可非趴在她桌前痛苦哀嚎:「为什么要出成绩啊!我还想好好过个暑假,这是不想让我活了——」 「为什么?」 陶可非立刻止了嚎叫,惊奇地看着方夏,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对什么事情好奇,整天活的跟个睡僧似的。 「我爸妈肯定会给我报各种补习班,这样我的暑假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盼头?!」 方夏:「哦。」 陶可非:「……」好短暂的好奇心哦。 她扒拉方夏桌子,「你为什么这么淡定,你爸妈不会给你报补习班吗?要是报的话,我们俩去一个呀,这样就有伴了。」 「不会。」方夏态度很冷淡,桌兜收拾干净,提包站起来走人。 陶可非托腮望着方夏利落离开的纤细背影,羡慕说:「好潇洒哦。」 怪不得赵西延会喜欢。 她也很喜欢,特别是那天方夏在桥洞里救她,在她面前毫不拖泥带水揍人的时候,干脆,狠辣,简直是她梦想中成为的样子。 她才不信赵西延说的不喜欢的话,她有眼睛,她又不是个瞎子,她自己能看出来。 方夏出班门和小萝蔔头汇合,今天周一,小萝蔔头刚收到零花钱,想和老大去潇洒一回。 方夏要先去一趟银行。 七月酷暑,傍晚空气里蒸腾的全是热气,在校园里走一遭就闷出一身汗,方夏很讨厌夏天,像闷在锅炉里,热得无处可逃,身上就没有干燥清爽的时候。 到atm机门口,方夏推门进去,小萝蔔头在外面警惕的给她把风。 非常狭窄的空间,有冷气,很凉爽,方夏手上的汗几秒就消失了,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插-进去,输密码,查询余额,加载出来的页面,比上个月又多一个零。 贺啸磊每个月初都会给她打钱,不固定,有时多有时少,她也每个月都过来查,但从来没用过。 这次打过来十万,就知道他又涨身价了。 方夏想起来一个冬天,她手习惯性生冻疮,身上厚的裹成个球,贺啸磊就穿一身紧身衣,还是在草地上跑出一身汗。 那回比赛,是他竞赛生涯进的第一个球。 赛后,贺啸磊给她吹牛逼,说他以后肯定能进一千个球,身价上亿,到时候她就跟着他吃香喝辣,冬天住大暖房,再也不用担心会生冻疮,晚上躺在被窝里痒得睡不着觉。 方夏当时给他一个白眼。 没想到现在身价真的越来越高。 方夏推门出去,又是煳她一脸热气。 小萝蔔头跑过来,「老大怎么样?贺二哥给你打钱了吗?」 「嗯。」 小萝蔔头很高兴,贺二哥打钱就证明他还喜欢老大,她还是有机会让贺二哥成为她的老二哥的。 方夏踢走脚底黏上的石头子,正巧打到前面骑车经过人的脚上。 赵西延剎脚停车,低头看脚上的海蓝色运动鞋被打出的一个海漩涡,再抬头看方夏惊呆又有些窘怕的脸。 真稀罕,他竟然能在她脸上看见害怕的神情。 方夏确实有点害怕,上次只是踩了一脚,鞋子沾了土,他就能炸成那样,这次直接踢出个坑,以他臭美的程度,肯定不穿了,废了他一双鞋。 赵西延说:「你是和我的新鞋有仇吗?」 方夏:「你骑的也挺巧的。」 正好在她踢石子的时候经过。 赵西延好笑,上次还是装无辜耍无赖,这回直接说他碰瓷儿了。 他骑到她跟前,「我刚才去找陶可非,看见你们班的成绩了。」 「哦。」方夏反应很平淡。 赵西延说:「你其他科还有点成绩,语文怎么零分?」 「选择题没蒙对。」 方夏对试卷最大的尊重,就是随便填填选择题,多少分看天命。 赵西延愣了愣,突然发笑。 方夏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 看一眼他的鞋,直白冷酷地耍无赖,「没钱,不赔,再担心你的鞋,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方夏和小萝蔔头走在前面,赵西延慢悠悠地蹬着山地车跟在她另一侧,瞅一眼她挂在单肩上空落落的红色书包,「原来你有书包啊?」 方夏看着前路,不说话。 赵西延:「陶可非暑假肯定得补课,你补不补课?」 「不补。」
第31页 赵西延问小萝蔔头,「你呢?」 小萝蔔头有点意外他会突然问自己,勐摇头,又勐点头,赵西延一脸懵,她解释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奶奶会不会让我补课。」 「哦。」 赵西延骑车走了。 小萝蔔头懵头懵脑地挠头髮,「老大,他问我们这个什么意思啊?」 「谁知道,话太多,嘴痒吧。」方夏不太在意。 方夏心情不太爽利,没和小萝蔔头去后街吃馄饨,回家准备给方宇龙爸妈杀个出其不意,看看他们今晚吃的什么。 进单元门的时候,晦气的碰见何梅。 她已经换下校服,穿上漂亮的杏色碎花连衣裙,她个子高,身材比例也可以,穿裙子很好看。 何梅踩着脚上的水晶凉鞋,走在水泥地上「吧嗒吧嗒」响,和方夏一块上楼梯。 「方夏,我这条裙子好看吗,还有鞋,我妈给我买的,她之前承诺过我,只要我考第一,她就会给我买。」 「我还是那句话,方夏,你不要自甘堕落,你的起点很低,你要是好好学,方阿姨肯定也会给你买新衣服的,这样你就不用一件衣服穿好几年了。」 她像个过来人,长辈,给方夏传授获得父母喜爱和奖赏的方法。 「只有穿了好看的衣服,把自己打扮漂亮了,赵西延才有可能真的喜欢你,不要做白日梦。」 方夏到家门口,在敲门之前,低头看一眼她脚上的鞋,「你出脚汗多,穿这种凉鞋容易脚滑,希望你上楼梯的时候不会崴脚。」 方夏敲门,听见身后的跺脚声,补充说:「别跺脚,这种鞋跺脚会震得脚疼,特别疼。」 在她话说完之前,何梅已经停脚了,不止震得脚疼,整条腿都震得有点疼。 方宇龙来开门,胖乎乎的小脸上眼睛眯弯成月牙,甜甜地喊:「姐姐,何梅姐姐。」 方夏进去,留出空间给那对不是亲姐弟,胜似亲姐弟的两人亲热。 饭桌上方爸爸在旁若无人地吃饭,方妈妈朝门口看她一眼,「没做你的饭,要吃什么自己去做。」 方夏把书包放回卧室,先看一眼他们吃的,醋熘土豆,醋熘白菜,点缀几块碎肉星子,不值得她争抢,去厨房洗手,打开冰箱看还有什么菜。 家里已经做过晚饭,冰箱里剩的菜寥寥无几,但还是有白面馒头、鸡蛋、番茄和小葱。 方夏准备给自己做个番茄炒蛋烩馒头块,她很会做饭,撒上小葱,卖相不错。 她自己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客厅的座机忽然响起来,方宇龙争前恐后地扒拉桌子踮脚去够,「喂,你是谁呀?」 「我叫方宇龙,方夏是我姐姐。」 方宇龙扯个稚嫩嗓子对饭桌上稳定如山的背影喊:「姐姐——找你的!」 「谁?」 「啸磊哥哥。」 * 赵西延准备去找杨崎。 出门的时候被陶可非撞上,或者说被她守株待兔更准确。 赵西延多了个小尾巴,跟到了杨崎家。 杨崎家有条纯白色萨摩耶,陶可非自觉不打扰他们俩,去和萨摩耶玩去了,她跟着赵西延来的次数不算少,萨摩耶和她很熟,一上来就扑,陶可非傻乎乎地握着它抬起的爪子,「你好呀,又见面了。」 杨崎扫她一眼,和赵西延一块进他房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什么事儿?」 「能有什么事?」赵西延拍他肩膀,「在学校缩班里不出来,放假了还不兴我来找找你?」 杨崎不和他打嘴上功夫,「那我做题去了,你自己待着,想干什么干什么。」 「去吧。」 杨崎屋里很干净,赵西延转着瞧一瞧,翻翻他整齐码在桌上的课本,抽几本出来。 杨崎看他一眼,「你可真稀奇,竟然看生物书去了?」 「你书里有秘密?我还不能看看了?」 赵西延抖搂抖搂,「我看看,里面难不成还有情书?」 杨崎:「……」 「随便看。」 赵西延不止看他的书,还去扒拉他的卷子,「你这卷子还要不要?」 「你要我的卷子干什么?不会是想转理了吧?」 赵西延还是当初分科时那句话,一字一顿:「这、辈、子、都、不、学。」 杨崎指指他手里拿的卷子,「那你这是干什么?」 赵西延抖抖卷子,肩膀一耸,「时间太快,已经是下辈子了。」 「……」 赵西延尽情抽扒他的卷子,反正都是已经做过的,基本全对,对他也没什么用处,「我都拿走了啊。」 杨崎是真纳罕,「你要我卷子干什么?」 「太闲了,解解闷。」 赵西延想拿了卷子就走,去客厅找陶可非,她不愿意,还想下楼遛遛小萨,她妈妈不喜欢毛茸茸的动物,都不允许她养猫狗。 赵西延回头示意杨崎,问他意思。 杨崎什么表示都没有,进屋学习去了。 都知道,他不说话就是默许的意思,陶可非兴奋地给小萨套上牵引绳和嘴套,牵着下楼遛去了。 赵西延重新进杨崎卧室,歪他床上,翻开物理书看。 他当初选文,就是非常讨厌理科这些生硬套公式的内容,就像是把人装在成型的模具里,一点灵活施展的空间都没有。
第32页 没想到,还是有打开的一天。 杨崎手上剩下的半套卷子做完,回身问他:「怎么样,还看得懂吗?」 「小瞧谁呢。」他只是不喜欢,又不是学不会,就算过了一年知识忘的差不多了,重新温习一遍不就又会了。 书上解题步骤那么详细,就算是新知识,他看看也懂了。 杨崎爸妈上班,中午饭赵西延提议点外卖,陶可非举手表示,她吃外卖容易拉肚子,所以……嘿嘿。 赵西延没脸看地撇过头。 三个人,就杨崎会做饭,只能他进厨房,伺候两位大少爷大小姐。 赵西延和陶可非吃饱喝足,又待到下午,才从杨崎家出来。 赵西延没背书包,东西都塞在陶可非车篮里,骑车经过广场时,看见有人在喷泉前玩足球。 女生很熟悉,就是方夏,她今天难得换了一身新衣服,白色粉槓的运动短袖和超短裤,她的腿成天被校服长裤捂着,赵西延都不知道有这么白。 脚上颠球的白色运动鞋也是新的,名牌款。 赵西延偏眼去看她旁边的男生,第一眼不认识,没在她旁边看见过,第二眼才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陶可非跟在他后面撵过来,在他旁边剎车,目光朝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投去,「那不是方夏?」 她就知道,能让赵西延停下来的,除了方夏,还能有谁。 「她旁边那男的是谁?好帅哦。」陶可非有点犯花痴了。 赵西延瞟她一眼,脚尖勾着脚蹬划回半圈,直踩到底,「走,过去打个招唿。」 第15章 放假那天傍晚, 方夏从方宇龙手里接走座机,放到耳朵边,听见一声熟悉的「夏夏」。 贺啸磊的声音听着比半年前更沉稳了点, 可能是在外面待的了。 方夏回到椅子上,吃着自己做的饭,淡淡「嗯」一声。 然后就有了今天的见面。 贺啸磊给她带了新衣服,和他最近的新宠足球,让她换上衣服玩一玩。 方夏穿的是条牛仔长裤, 没有一点松紧性, 玩不了,只好换上他提前带过来的运动短袖短裤。 和贺啸磊一样, 她也喜欢足球, 初中贺啸磊进校足球队之后,她也进了学校足球队,还差点被俱乐部签下。 方夏现在也很遗憾,当年她要是被签下了, 现在就算不能达到贺啸磊的高度, 也肯定能挣不少钱,完全不用在家里受方家那三口子的气。 贺啸磊手里拎个纸袋, 原本装的是方夏身上的运动衣和运动鞋, 现在装的是方夏换下来的衣服和鞋子。 贺啸磊很得意,「这个足球怎么样?」 「还可以。」方夏语气淡淡, 两只脚来回颠,除了刚上脚的时候有些生疏掉下过三四次,现在已经可以五分钟保持在脚上。 她想时间保持更长久一点, 但不行,裤腰太大, 她需要停下提裤子。 贺啸磊说:「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过,我不知道你现在的尺码,以为你会再高一点 ,胖一点,码子就买大了一号。」 贺啸磊抬手比比方夏头顶,好像和年后他走的时候没差别,一点个子也没长,身上别说再胖了,好像还更瘦一点。 方夏对衣服鞋子的要求不高,能穿就行,「回去紧紧就行了。你别给我打电话了,我平时不在家,那个电话我接不住。」 「那我给你买个手机怎么样?」 「不怎么样。」方夏说,「这身衣服我就收了,你别再给我买东西了,也不用给我打钱,我不用,等我成年了,我自己会挣。」 「你为什么不用?」贺啸磊回来就是给她说这个事儿,「你要是不用,我拼个命挣那么多钱干什么用?」 方夏不和他吵,「你自己留着,反正我不会花。」 「你真是能气死我!」贺啸磊瞬间怒意上脸,气得脸红脖子粗,双手叉腰说,「不是都说长兄如父,大姨没了,我就是你爹,我挣钱给你花应该的!」 方夏皱皱眉头,干脆不和他说话了,专注颠脚上的球,很久没再玩过了。 赵西延和陶可非到跟前的时候,两个人就是站得挺近,但互不干涉的状态。 方夏注意到前面停的大车轱辘,三天两头弄脏她裤子,是谁的车再熟悉不过。 她没抬头,旁边贺啸磊正一肚子气,从球队气回来,又接着被她气,当即皱眉质问:「你们干什么的?」 陶可非花痴望着贺啸磊英俊潇洒的脸庞,身材看着也特别结实,好man哦,嗓音娇柔婉转道:「你好,我们是方夏的同学,你是方夏哥哥吗?」 方夏怪异抬头,赵西延双臂搭在车把上,同样怪异扭头,都没见过她这么忸怩的姿态,在杨崎面前还是正常的呢。 「我是她爹!」贺啸磊叉腰喘气说。 赵西延脸色转绿泛青。 陶可非吃惊张嘴,好年轻的爸爸。 方夏:「……」 翻个白眼,「这是我表哥。」 「亲的吗?」赵西延看着他俩长的一点也不像,而且这男生说话太口出狂言了,完全没有尊重方夏和方夏爸妈的意思。 「当然不是!」 贺啸磊对方夏跟外人介绍他身份的感受非常矛盾,他很讨厌当方夏说他们是表兄妹时,外人立刻纯洁起来的目光。 就像现在,方夏说出来后,这个看着脑子有点问题的女同学目光立刻转变,原本眼神还在怀疑他们是不是男女朋友。
第33页 但他又因为这个身份,得以和方夏接近,拥有外人不可能拥有的亲近。 眼见赵西延和陶可非没有走的打算,方夏颠高球接到手里,和他们介绍:「他是我大伯母娘家那边的侄子,算亲的,叫贺啸磊。」 又对贺啸磊介绍:「这是我同学,赵西延,陶可非。」 陶可非双手捧脸,「贺大哥是我们学校的吗?我怎么没在学校见过你呀?」 贺啸磊脸色臭臭,「我早不上学了。」 「啊?」 方夏举举手里的足球,「他现在专业踢足球。」 「哇——」陶可非又是崇拜地望着贺啸磊,「那你好厉害哦,会踢足球。」 贺啸磊皱眉扫一眼方夏,哪来的花痴同学,她怎么就不对他花痴一下,好歹回来之前他还被队友拉去做个spa美容,现在皮肤状态很不错。 赵西延也微不可察地皱皱眉,会踢足球怎么了,他还会打篮球呢,方夏怎么介绍的时候语气这么骄傲自豪。 赵西延和贺啸磊说:「我看过你的比赛,上周末那场,央视转播了。」 贺啸磊巨惊讶,「你看了?」 「对。」赵西延夸的不情不愿,「踢的很有水平,特别是最后进的那个球。」 那个球贺啸磊吹好几天了,他更想跟方夏吹,就是担心吹过头重燃她的足球梦,一直憋的很辛苦,立刻就想和赵西延吹,劲都起来了,意识到跟前的方夏,生生将一股劲咽下去。 赵西延注意到方夏轻微皱起的秀眉,几秒后,她只是淡淡的一声:「打比赛了啊,赢了么?」 「赢了。」贺啸磊努力放平语气。 「哦,那还不错。」方夏平静夸一句,注意力放到赵西延和陶可非身上,看见陶可非车篮里的卷子,「你们去学习去了?」 「哦,不是。」陶可非和赵西延一样趴在车把上,小架车她可以很轻易地趴上,「我们去杨崎家玩去了,卷子是赵西延拿的杨崎的。」 车篮是横竖线条编制而成,缝隙宽大,方夏轻易就能看清里面是什么卷子,化学符号和物理图形很容易辨别,刚奇怪赵西延一个文科生要杨崎的卷子干什么,突然想到放假时陶可非向她抱怨的补课。 应该是给陶可非补课用的。 方夏这样想着,扫一眼赵西延从过来就有些凝重的面色,她很少在赵西延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看来陶可非的成绩让他很忧心。 也是,那晚他自己都说过,以陶可非目前的成绩,想考一个北京的专科都困难。 他总不能为了陶可非让自己的大学降级,只能努力拉动陶可非的成绩往上爬。 方夏忽然间明白为什么陶可非喜欢杨崎,赵西延不但不努力阻止,给外人的感觉还是一种随意不在乎的姿态了。 杨崎对于陶可非来说就是一块吊在嘴边却吃不到的肥肉,赵西延需要用这块肥肉来吊着陶可非,激励陶可非努力奋进,让陶可非追逐杨崎去北京,这样他才能有机会和陶可非在一个城市上大学。 反正杨崎对陶可非没意思,陶可非也追不上,他根本不用担心。 吃过杨崎的苦了,陶可非才能明白他的好,他的甜。 方夏心里啧啧有声,赵西延可真够狗的。 也挺能忍辱负重。 毕竟不是哪个男生都能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生每天当着自己的面去追求另一个男生。 最起码贺啸磊就不行,方夏初中和贺啸磊一个学校,一块在足球队踢足球的时候,桃花被他掐得死死的。谁对她有一点意思,她自己还没感觉到,他先去威胁警告去了。 赵西延一直在暗中观察方夏的表情,就她看卷子的这半分钟,可以说是风云变幻。 她不是不喜欢学习?怎么对卷子这么钟情。 上次是看他的卷子看出渴望的意思,这回对着杨崎的卷子,内心可能在搅动漩涡? 她到底什么意思? 赵西延一开始觉得方夏这个人还是比较好懂的,现在怎么越来越难以捉摸。 赵西延故意问她:「这两天怎么没在图书馆看见你?」 「我没去。」方夏说。 那天贺啸磊打电话要和她见面,她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见,没敢去图书馆睡觉,怕被守在外面的贺啸磊抓个正着,躺在家里做个会出汗的尸体,逃避几天现实。 今天实在躲不过去了才出来。而且贺啸磊飘洋过海回来找她,她不能真的一面也不见。 贺啸磊听着两人熟稔的交流,仿佛二人自成一个圈,他想插都插不进去,心情不爽地皱眉头,「你去图书馆干什么?」 贺啸磊了解方夏,大姨走后她不直接辍学就够好的了,何况是主动去图书馆学习。 「你管这么多呢。」 方夏对赵西延和陶可非说:「你们还有事没有?先走吧。」 陶可非越看贺啸磊越觉得他超级man,她不想走,她想多和帅哥待一会儿。 赵西延踢踢她车轱辘,一点眼色劲都没有,没看人都开始催了吗?嫌我们俩电灯泡。 「走了。」赵西延声腔冷硬。 陶可非满心不情愿地说:「那我们回去了,拜拜。」 「拜拜。」 等人走了,贺啸磊对方夏说:「走,我带你去吃饭。」 方夏不去,她不想再花贺啸磊一分钱,身上的衣服鞋子没办法,他提前把吊牌剪掉了,退不了,他又穿不了,只能她收下。
第34页 「你自己回家吧,我也回家了。」方夏把足球还给他。 贺啸磊浓眉高皱,严肃说:「方夏,合着我刚才说的你都没听进去是吧?」 方夏不想吵架,别过脸淡声:「我听了,但不合适。」 广场上都是人,贺啸磊拽上她胳膊到一个角落里,压抑着怒气说:「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也不看看你回去之后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你说你能过得很好,我还真以为能多好,能吃胖长高呢,衣服都买大一码,你瞧瞧你现在,瘦不拉几跟个猴子似的,比跟着大姨的时候瘦了多少?你就不能对你自己好一点,这样大姨在天上看着也心安啊!」 他说一千道一万,方夏还是那句话:「我不要。」 不是她自己的东西,她不会要。 「明年我成年了,我会自己打工挣钱。」 贺啸磊拳头紧握,牙腮绷硬,「方夏!你要气死我是吧?!」 方夏抿抿干燥的唇瓣,「我没有。你安心在俱乐部踢球,注意劳逸结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要是真能踢出来名堂,你爸妈和大伯母在天上看着也能欣慰。」 「你真是能气死人!」 方夏推掉他的手,「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俱乐部训练。」 贺啸磊气的直喘粗气,「明天早上八点,我去找你,在学校旁边给你买一套房,别跟着你爸妈住了。」 方夏情绪终于有了起伏,回头凌厉怒视:「我不搬,他们生了我,活该养我!我就在那住着,谁膈应谁还不一定呢。」 「你干嘛非给自己找不自在啊!」贺啸磊就不明白了,方夏父母重男轻女,有了儿子恨不能没有她这个女儿,省的再多掏一分钱,她也讨厌她父母,两看生厌的日子,干什么非得凑到一块,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我就不走,都是亲生的,凭什么就得我搬出去,方宇龙在里面住着?他们必须养我到成年!」 方夏对他说最后一句话:「别再给我打钱了,你打了我也不会花,留着钱以后自己娶媳妇吧。」 贺啸磊爸妈都没了,唯一对他好的亲人大姨也没了,给自己攒点娶媳妇的钱吧。 贺啸磊哼一声,跟在她身后走,「现在不就攒着呢,每个月我都打,打到你愿意的那天,看看到时候彩礼钱有多少。」 路上都是人,听见贺啸磊这么肆无忌惮的话,纷纷侧目,方夏无语骂他:「你真不要脸。」 「娶老婆要什么脸?」贺啸磊说得像个地痞无赖。 方夏不再搭理他,快步往前走,从身后的脚步声和地上的影子辨出贺啸磊离她有多远,不再让他多接近一米。 此后几天,贺啸磊再打电话叫人,方夏也不会出去,就算贺啸磊在楼下拿东西砸窗户,她也不会探头多给他一眼。 方夏对贺啸磊没有男女之情,何况他还是大伯母的侄子,她一直都是拿他当哥哥。 绝不会多生出其他情感。 * 赵西延每天都去图书馆学习。 陶可非去找他多少次都没在他家找到人,一问林姨,都是早出去了,还背着书包,看样子是学习去了。 陶可非很稀奇,赵西延什么时候刻苦到这种程度了? 她跟林姨打听好赵西延早上出去的时间,偷偷跟在他后面,看到他径直进了市图书馆,在一楼自习区找个桌子坐。 竟然是真来学习的。 陶可非还是不相信。 离补习班开学还有几天,陶可非天天偷摸跟去图书馆,非常震惊赵西延竟然真的一直在学习,不是看书就是做卷子。 她都快相信赵西延转性,真的热爱学习了。 直到她在补习班开学前一天,看见顶着个没睡醒的睏倦脸进来的方夏。 一切谜团都迎刃而解了。 陶可非立起生物书挡脸,只露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监视前方——方夏去她之前睡觉的墙角,搭上外套,侧脸埋进臂弯睡觉,赵西延等人睡着之后,终于挪动坐了几天的桌子,坐到方夏对面。 陶可非勐拍大腿! 她就说她猜的没错! 赵西延太可恶了! 她喜欢杨崎从没对他藏着过,他不但藏着,还拿她的成绩威胁她! 陶可非想去抓个现行,又有点害怕赵西延会生气,最后只掏出手机偷拍个照片,等回头有机会威胁赵西延! 她也拥有他的秘密了!陶可非兴奋又满足地捧着手机离开。 方夏一直等到昨天贺啸磊出国回俱乐部,今天才敢来图书馆睡觉。 将近一周没睡过好觉,她只想一觉睡到天黑再回去。 脑袋被什么东西抵了下,肩膀也被戳了下,方夏紧皱眉毛不耐抬头。 赵西延扬起准备戳她的黑笔,「我说,中午都要过去了,你一直睡不饿吗?」 大中午自习区几乎没人,赵西延小声和她说话。 方夏声音很虚,怒火裹在黏煳的软音里,「不吃。」 说完就重新趴下,立刻睡着。 赵西延震撼于她的入睡速度,过了会儿确定她是真睡着了,自己去路边面馆随便吃了碗牛肉面,回来方夏还在睡,一直到日落西沉,才悠悠转醒。 脸上压的都是红印子,但脸色看着确实比早上过来时好一些了,不苍白冷臭,很红润。 方夏醒会儿神,腿脚缓过麻意有了知觉,拿下肩上外套,直接起身离开。
第35页 还没走几步,手上的外套被拽住。 她回头看一眼外套上抓着的那只手,掌心宽大薄骨,指骨干净匀称,也很熟悉。 顺着小臂往上,果然是赵西延,正坐在椅子上。 「你还没走啊?」 方夏眼角下垂看他,瞧起来好像还没醒好神,给赵西延一种迷煳的感觉,怪可爱的,声音也很平和。 赵西延突然觉得方夏睡觉多也挺好的,睡饱了睡醒了,这会儿多可爱。 「时间还早。」赵西延问她,「你现在就走?」 「啊……差不多吧。」 方夏想起来他前段时间让自己做他饭搭子的事,「你要是去吃饭么?我先上个厕所。」 她一天没上厕所,现在膀胱都要憋炸了。 「行。」赵西延松开她外套,收拾东西,「等我一下,我也去上厕所。」 方夏这一觉睡了太久,头蒙头疼,腿脚也没什么力气,走得很慢,赵西延又拉她手上的外套,牵着她往卫生间去,像牵个孩子,特别是方夏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情况下。 方夏看着被两人拉扯的白色外套,心想要是有一天被赵西延拉坏了,她要不要让他赔。 他没让她赔过鞋子,虽然是在明知道她赔不起的情况下。她是不是也不好张口让他赔? 但这件衣服对她的意义不太同。 两人在卫生间门口分开,方夏晚出来十几秒,去洗手台洗手,赵西延已经洗完了,多抽一张纸递给她。 方夏接到手里,瞅瞅他湿漉漉的两只手,沾了水珠的手明显更好看一些,更润白晶莹,特别是在头顶明亮的打光下。 赵西延被她盯的擦手都不自在了,「……我的手有什么问题?」 「没有。」方夏摇头,又张嘴犹疑说,「……你两只手都洗完了啊?」 赵西延:??? 「不然呢?」 好奇怪的问题。 「哦。」方夏点点头。 没头没脑的一个问题,赵西延拿下背上的书包拎在手里,「你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方夏眼珠子转了转,有点张不开口,但下下决心还是能说出来,「我一直以为男生洗手……都是只洗手指。」 她嘴上说着,食指和拇指还摩挲了一下比划。 赵西延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 「……」 方夏不尴尬,他倒是尴尬起来了。 「……可能有这样的,我也见过,但不是全部。」 「哦。」 方夏被他从头到脚都散发出来的尴尬波及到,浅浅唿吸放松。 两人出了图书馆大门,赵西延忽然问她:「你为什么以为男生都是这么洗手的?」 「我见过的基本都是这么洗手的。」 「你那个表哥也是?」 「嗯。」方夏那回是冬天凑巧和贺啸磊一块上厕所,他嫌水冰,出来后就手指头碰了下水龙头的水,还故意用上过厕所没洗完的手摸她的脸,她非常生气地挥开了! 赵西延立刻说:「你表哥有点不讲卫生哎。」 「他那个人就那样,确实不太讲卫生。」 赵西延心下不悦,不过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兄妹,她语气怎么这么熟稔。 方夏不清楚青春期男生的躁动和奇怪的愤懑醋意,她也不懂,淡声问赵西延:「你准备去吃什么?」 「你饿了一天了,有没有想吃的,可以给我推荐推荐。」 「没有。」方夏不觉得赵西延这种大少爷能吃得下去她点的苍蝇小馆,「我刚睡醒,感觉还不饿。」 赵西延低头在手机软体上看点评,说:「西街有家王婆大虾,口碑还不错,你能吃吗?」 「我就是个陪吃饭的,你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就成。」方夏胳膊和手腕都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懒得拿着外套,搭到单侧肩膀上,双手插兜,自认倒霉漫不经心说。 赵西延觉得她这个姿势特别搞笑,像路边的街熘子,拿走她肩上的外套搭自己肩上,对着图书馆外墙玻璃照一照,身子后倾,抬手敬个小礼。 可能是长得更帅的原因,赵西延觉得他这个样子就是放荡不羁,灵魂洒脱,自由高贵。 方夏站在原地,无语看他在镜子前摆pose自我欣赏,「自恋够了没?」 「够了够了。」赵西延回到她身边,外套还搭在自己肩上,「问你一个非常容易回答的问题。」 「嗯,你说。」 赵西延将自己优越的侧脸……正脸,算了,他自认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随便拿正脸看她,「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方夏秀眉立刻蹙了起来。 赵西延傻眼,「你这什么意思?」 「好看啊。」这个问题方夏确实很容易回答,毕竟学校里认识他的人都夸他长得帅,还有说他是校草的,方夏只是下意识对这种问题皱眉,她不喜欢回答这种评价人外貌的问题。 「那你觉得是我帅,还是你那个亲表哥帅?」赵西延刻意在「亲」上重音,强调他们俩之间的亲人关系。就算没有血缘,也算得上是亲人,只能做兄妹。 方夏眉毛又开始打架。 赵西延心里一沉,不会吧??? 方夏说:「你真幼稚。」 赵西延挠挠脸转过头,他也觉得他现在挺幼稚的。 方夏看一眼他肩上搭着外套,单手抄兜装酷的样,故意说:「你这个样子很流氓。」
第36页 她话音一落,就拽走外套,单拎在手里,迳自往前走,越过他后,唇角隐秘翘起。还想让她一直夸他,少自恋了。 赵西延傻在原地。 他的放荡不羁,高贵自由的潇洒灵魂,到她这全成了地痞流氓? 第16章 赵西延望着方夏离开的干净背影, 整整自己的短袖领子,提提短裤裤腰,大步跑到她旁边, 端正姿态,走起玉树临风的步子。 方夏偷瞟他一眼,发现赵西延还挺在意自己形象的,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学校一点败坏他形象的小道消息都没有。 最近的那家王婆大虾离这里就两条街, 没再坐公交车, 赵西延和方夏一块走路过去。 方夏全程都在观察经过她的路人。 赵西延好奇问她:「你在看什么?」 方夏眼神给他指对面过来的一个女生,「看她穿的衣服。」 「怎么了?」白色蕾丝裙子, 赵西延好像见陶可非穿过差不多的, 没看出来什么问题。 「能穿白裙子,还穿了一天都这么干净,家庭条件应该不错,也很受宠。」 「就一条白裙子?」 「不是谁都能穿白裙子。」 方夏有时候还挺羡慕何梅的, 何梅上面有个哥哥, 当初何妈妈怀上她后,查出来是个女孩, 宁愿违反生育政策, 被厂里辞退罚钱也要生下她,全家人都很宠她, 她的裙子可以穿两天还很干净,当然,她自己更喜欢穿花裙子, 方夏很少见她穿纯白的。 赵西延很懵逼,白裙子怎么就谁都不能穿了?现在这个社会, 还能像古代一样,对平民百姓的衣服颜色有规定?只能穿黑白灰这种色彩单调灰暗的,不能穿色彩鲜艷的衣服? 她要是羡慕想穿,他现在就可以去商场给她买个十条八条。 方夏没多给他解释,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少爷,是不会懂她这种被嫌弃使唤长大的人的心理的。 到店里,赵西延拿手机扫完下单码递给方夏,让她先点,方夏不接,「你自己点就行,不用管我。」 「那我点咯?」 赵西延选大虾口味,手指都要点上去了,方夏像是知道他准备点什么,说:「我以前来这家吃过,他们家不怎么辣,我能吃微辣,你不用点蒜香的。」 赵西延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有点子尴尬是怎么回事。 她什么时候学会的读心术? 「那我点微辣了?」 「嗯。」 微辣点下去,赵西延嘴里像是已经尝到味,开始分泌唾液,又点了几个两人都喜欢吃的配菜,下完单抬头,发现方夏又去盯着别人看了。 她怎么这么喜欢看别人,明明对面就坐一个超级大帅哥。 赵西延顺着看过去,很和谐的一家三口,妈妈剥干净虾餵到小女孩嘴里,到处都是啊,这有什么可看的? 方夏蹙蹙眉头,「你跟我看什么?」 「我不能跟你看吗?这还有规定了?」赵西延回的理直气壮。 「那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看出来什么?不就是一家三口?」赵西延不以为意。 方夏问他:「你说那是亲的一家三口么?」 「啊?」 赵西延重新去看,这回仔细一观察,忽然发现小女孩衣服上沾了汤汁 ,妈妈太年轻了,像是刚出大学的大学生,照顾孩子的动作非常生疏,小女孩小手紧张地捏衣角。 要说妈妈其实是女孩的姐姐,她又在和爸爸眉来眼去,每一眼都能看出快要溢出来的爱意,像在热恋。 赵西延看出来了,「不是亲的?」 「应该是男人新谈了女朋友,带来给女儿看看,她在讨好男人的闺女。」 赵西延突然起身过去。 「哎!」方夏赶紧叫他一声,想拦没拦住,就见他在背对母女俩的位上坐一会儿,瞪大眼睛回来,佩服的不得了,「你神了啊?」 真和她猜的一模一样。 方夏耸耸肩,是不是亲母女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就是在感嘆,不是亲母女还能对孩子这么好呢。 虽然这句话方夏在不记事的时候就开始想,想了十几年,从抱怨到抱怨腻味,再到现在的感嘆,但她可能会想一辈子。 赵西延去卫生间洗把脸,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髮和衣服,回来端正坐姿,「麻烦神仙,看看能从我身上看出什么。」 方夏抬抬眼,猝然和他正紧紧盯着她的灼灼目光对上,立刻住嘴。 赵西延:「看不出来?」 方夏翻白眼:「有毛病。」 赵西延:「……」 不想看就不想看嘛,干什么突然臭脸。 一会儿服务员上煮得滚熟的一锅大虾和配菜,赵西延下菜,方夏戴上手套剥虾。 说起来,方夏不太喜欢吃虾,或者说是不喜欢一切需要吃饭时再动手处理的东西,会弄得手很脏,很麻烦,她喜欢在做的时候就处理得干干净净。 因此吃了几个就不吃了,见锅里配菜熟了,脱了手套开始捞配菜吃。 知道方夏饭量挺大,赵西延点的大锅,结果全自己吃虾去了,她碰了几个就不再动,「你怎么不吃虾了?」 「你吃你的,你管我干什么。」方夏夹一筷子金针菇。 「你不吃我吃不完啊。」 「你先吃,吃不完再说。」 赵西延也摘了手套,和她抢菜吃。
第37页 方夏巨无语,「你干嘛?」 「我吃腻了,我要吃菜。」赵西延从她筷子底下抢走一片生菜叶子,对着她耀武扬威地吃下去。 方夏在他菜入口前一秒说:「别怪我没提醒,我筷子夹过了。」 赵西延大口吃进去,「那怎么了?」 方夏:「……筷子上有我的口水。」 她这句话结束,赵西延嚼东西的腮帮子立停。 方夏无声哼笑。 但赵西延只顿了一秒,再嚼的动作看着比之前香多了,「没事,我不嫌弃你。」 「……」是她嫌弃他好嘛? 不要脸皮。 虽然这句话是方夏自己说的,赵西延顺杆子上爬,一点没觉得噁心,方夏自己心里面开始怪怪的,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两个人在一块吃过好几顿饭了,她之前懒得换公筷,这回再夹菜的时候,握上旁边被两人闲置的公筷。 赵西延看着她的动作,「你嫌弃我啊?」 「嗯。」方夏淡淡的。 说实话,赵西延心里有点子受伤。 他也换上公筷,然后继续和她抢菜吃。 方夏皱眉,「你不能自己夹吗?」 「你没觉得还是没听说过那句话?抢来的菜就是比自己夹的好吃。」说完,赵西延将抢走的年糕当着她的面放进嘴里。 方夏不觉得,她在家确实抢饭,不过不是因为活泼调皮,也不是赵西延这样享受抢饭的乐趣,是迫不得已,她不抢就没有她吃的,因此在外面就不想再和别人抢饭吃,最好划分清楚什么菜是谁的。 不过既然赵西延喜欢,她这个饭搭子就奉陪到底,她抢饭的速度完全可以将他秒杀。 赵西延确实看得傻眼,速度好快,方夏之前都是让着他的吗? 一顿饭吃到最后,配菜消灭的一干二净,锅里的虾还剩一半。 赵西延酒足饭饱地喝着小茶,看方夏先将虾全部剥壳,放回锅里裹上香辣浓稠的汤汁儿,两口一个吃下去,再吃一小口米饭。 「原来你喜欢这样吃。」 「嗯,我不喜欢边剥边吃,弄得手上桌上都是油,很难受。」 「那你之前怎么不这样直接剥完一块吃?」 方夏白眼瞥他,「我剥了让你抢走吗?」 「……」赵西延竟然无言以对。 他现在在她心目中抢饭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了吗? 吃完饭赵西延还要送方夏回去,方夏真心觉得没必要,小城算不上乱,而且她对自己有自信,她都在这条路上往返多少年了。 不过赵西延愿意去闻下水道的酸臭腐烂味儿,愿意自掏腰包坐计程车回去,她没有多余意见,反正她该劝的都劝到了,花的也不是她的钱。 赵西延将方夏安全送回小区,回到自己家时,他妈还没睡,和陶可非妈妈坐在沙发上聊天,陶可非也在,三个女人一台戏,聊的热热闹闹,欢声笑语。 陶可非说完一句话,大声问路过不准备参与的赵西延:「赵西延,我说的对不对?」 「西延回来了?」赵妈妈回头找儿子,招招手,「西延过来。」 赵西延不想过去。 如果他没猜测,刚才她们应该是在聊他,还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因为三位女性此刻都是看热闹一样的眼神。 他两只脚像是被人硬掰着挪过去,「……妈。」 屁股针扎一样坐到她旁边。 赵妈妈仔细端详儿子的俊脸,笑说:「刚才可可说你在学校特别受女生欢迎,之前篮球比赛的颁奖典礼上,还有女生上台给你表白?」 赵妈妈将陶可非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一遍,除了赵西延,几个人都笑得特别欢乐。 赵西延尴尬的直挠头顶,「那什么……都是闹着玩的,陶可非说的啊?」 陶可非傻乐点头,「对,我说的。」 「你明天是不是就上补习班了?东西都准备好没有?有没有题目不会?要不去我房间,我给你说说。」 一聊到学习,陶妈妈就特别带劲,推着陶可非说:「去,有什么问题问问西延,语数英他都能帮上忙。」 陶可非噘噘嘴,满心不情愿地跟赵西延上楼。 赵西延带着陶可非到他书房门口,微笑推开门请她进去。 陶可非心肝颤颤,一旦赵西延露出这种眼睛没动,只动嘴角的模式化微笑,就证明他现在心情非常不爽,没她好果子吃。 她站着不动,赵西延温柔地推她进去。 陶可非捂住心脏,深吸一口气,她怕什么,她说的不是实话吗? 是实话,赵西延承认,但是—— 「我是不是说过,你少跟我妈和你妈说我在学校的事?」 「她们在问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赵阿姨问我,我什么时候兜住过?再说了,你在学校受女生欢迎,阿姨高兴还来不及呢。」 陶可非努力给自己壮胆,何况她还抓着赵西延的把柄,「你别说我不会藏事儿,该藏的我也能藏,阿姨还问我你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女生,我说没有,我都没有把你追方夏的事儿抖……」 陶可非瞪大黑熘熘双眼,勐吸一口气,后知后觉地迅速捂嘴。 她怎么就说出来了??? 赵西延嘴上微笑多有感染力,这双黑沉的眼现在就有多可怕。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追方夏了?」
第38页 「我我我……我看见了!」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了,陶可非双手叉腰,气势不能输! 「眼睛有时候也会骗人的。」 「眼睛会骗人,手机不会,我还拍了照!」 「什么照片?」赵西延有着浓厚的兴趣,「来,给我看看。」 陶可非怕他不信,掏出手机给他看。 赵西延拿过来,陶可非不会拍照,拍的是自习区全景,放大之后才看见他坐在方夏对面。 赵西延转发给自己,还给陶可非,「这能说明什么?」 陶可非心道赵西延怎么这么嘴硬,「这看起来是不能说明什么,但深究就有很大的问题,首先你以前不去图书馆,你自己都有书房。」陶可非跺跺脚,提醒他现在站的房间。 「其次你还天天去,我都观察好几天了,你太反常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你跟踪我啊?」 陶可非圆熘熘的双眼又勐地睁大。老天鹅啊!她怎么又什么都说出来了! 「一张照片什么都说明不了,我给你说过了,图书馆学习氛围浓郁,我现在喜欢在图书馆学习,你要是不信,你大可以翻我的书包,看我做了多少张卷子,看了几本书,我不想把自己闷在书房。」 「我和方夏就是凑巧在图书馆碰见,我们俩还一块搭档去吃饭呢,要不你去问问她,看她怎么说?」 陶可非皱紧眉头,真是赵西延说的这种? 她怎么就是觉得赵西延和方夏相处起来跟其他人不一样呢。 赵西延拉开门请她出去。 陶可非被撵下楼。 正好妈妈和赵阿姨聊完了,陶可非跟着妈妈回家。 赵西延将书包扔在书房,回自己卧室洗澡,只穿一条海蓝色条纹四角裤出来,拿着毛巾擦头,屋里空调开的很足,很凉快,身子后仰躺在被子上。 手指蹭了蹭嘴巴,咂摸一下,纠结到底要不要去刷今天这个牙。 第17章 方夏走到单元楼门口, 正好碰见丢完垃圾回来的何梅,她今天就穿了一条白裙子,领口缀的还有珍珠。 方夏晦气地想, 怎么这个点还能碰见她。 方夏想进门。 何梅瘦挑的身体堵着门口不让进。 方夏往左迈一步,何梅右跨一步,挡她挡得死死的。 方夏不耐烦凝眉,「有事儿?」 「没事,我就是不想让你进去。」 何梅双手叉腰, 眼含警告地盯着方夏, 「我之前说你喜欢赵西延,你还不要脸地说是他喜欢你, 这都放假了, 你竟然更不要脸地追人家到图书馆,方夏,你能不能别我喜欢什么你就跟着抢什么?」 何梅生气地想,初中她喜欢踢足球, 方夏也要进足球队, 还说她本来就喜欢,她表哥也在校足球队, 她妈妈就没有兄弟姐妹, 她哪来的表哥。 最后让自己为了不和她一队,直接放弃足球这个爱好。 班里按成绩排位, 只要方夏考的比她好,她想坐哪个地方,方夏总是要先她一步坐过去, 抢她喜欢的位置。 她喜欢哪个男生,那个男生也总会被方夏勾过去,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甜美可爱,长得还高,为什么那些男生就能被方夏抢过去,看不见自己的好呢? 方夏讶异抬眼,「你在图书馆看到我和赵西延了?」 「你还有脸承认?!」 何梅气得脸都变形了,「你跟人家到图书馆就行了,还不要脸地和他做一个桌!」 方夏突兀地笑一声,「你骂的到底是我还是你自己?先不说我是不是跟着赵西延过去的,你总是吧?」 方夏有点懊悔今天为什么要睡那么长时间,不然知道她也在,她就故意和赵西延搞点亲近,气气她了。 「我还敢和他坐一个桌呢,光明正大,你敢吗?」 「我当然更敢,我都敢在学校追他,为什么不敢和他在图书馆坐一个桌子。」何梅扬起白天鹅一样美丽的脖子。 「哦,那我拭目以待。」 方夏问她:「所以我现在可以上楼了吗?」 何梅傲气侧开身体。 方夏经过的时候说:「我很期待明天的图书馆见面。」 她说完就上楼了,一直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拐弯的时候朝门口看一眼,何梅正在生气揪裙子。 发现方夏在看她,何梅气的跺脚,恨恨瞪她一眼。 方夏唇角浅勾了勾。 其实方夏也能猜到何梅为什么从小到大都和自己不对付,她被全家人甚至说全小区的人捧到大,就自己一个唱反调不捧她的,不满肚子气才怪。 第二天,方夏起了个大早,她一般能睡到七点日头高升,屋里积聚暑气被热醒,今天六点半就醒了,出卧室门正好和方爸爸撞上,方爸爸让方夏给自己做顿早饭,方夏做的饭比全家谁做的都好吃,他急着去上班。 方夏不搭理他,等他从卫生间出来,拿着衣服去进去洗澡。 「嘿,你这孩子!一点不知道孝顺。」方爸爸拿上包出门,自己去小区门口早餐店买早餐。 方夏洗完澡,擦着头髮出来,方妈妈已经起床在厨房做早饭,她回屋把头髮擦个半干,梳梳头髮,换身衣服,进厨房拿刚蒸好的包子。 方妈妈看她一眼,「起这么早要干什么去啊?天天不着家,找你个人就没找见过。」
第39页 「留家里干什么,留家里和你干架么?」 方夏一手一个包子,各咬一口出去。 都是新蒸的包子,一会儿就能吃完,再倒一杯凉白开喝完,方夏拿着外套出门。 下楼之后,方夏仰头朝何梅家的窗户口看一眼,今天那里没人跟个探照灯一样向下扫视,不知道走了没有。 抱着这样的念头,方夏顶着外套一路走到图书馆,意外在熟悉的位置看见低头看书的赵西延。 他来的可真早。 方夏坐到他对面。 赵西延抬头看她,她眼下比昨天还要青,看来昨晚在家又没睡好。 方夏朝他勾勾手,要他的演草纸和笔,赵西延从包里掏出来给她。 方夏:一会儿可能有你的追求者过来,你要不要换一层? 赵西延:???谁? 方夏:何梅。 赵西延原本以为何梅是个可爱点的田螺姑娘,那天方夏说她们俩有恩怨,他又觉得何梅有点表里不一,倒想看看方夏和何梅是怎么相处的。 赵西延在椅子上稳如泰山,期待何梅的到来。 方夏看见他写的「期待」,想翻白眼。 不过两人註定要让赵西延失望,方夏艰难地等到九点,何梅还没过来,她就撑不住倒下睡着了。 睡之前赵西延拿了本自己的课外书让她打发时间,方夏困到极致,直接一头栽书上睡着了。 一觉睡到中午,方夏在赵西延的书上流了口水。 醒来看见书上口水的那一刻,方夏非常懵逼和羞耻,她睡的时候没注意,枕脸睡,嘴巴自然张开,流出来的口水浸透十几张纸,立刻捂住不让赵西延发现。 赵西延已经看见她嫩乎乎小脸上拉丝儿到耳边髮丝上的口水,想了想,还是递过去一张手帕纸。 方夏懵懵懂懂接过来,赵西延指指自己嘴角示意她,方夏擦一下嘴角,脸色腾地爆红。 赵西延觉得,她现在的脸蛋好像家里放坏了的烂番茄。 他又惊奇地发现,原来女孩子的脸真的可以红到这种程度。 原本因为刚醒,方夏眼睛就有些纯净懵懂,这下羞得晶亮起来,跟快哭了似的。 赵西延写到纸上:没事,我不让你赔书。 方夏低头去看她故意捂着的书,忽然想起来,赵西延就坐她对面,她睡着流口水的样子他肯定看得一清二楚,她现在无异于掩耳盗铃。 方夏羞愤欲滴地用纸将书上口水蘸走,看一眼书后的定价,赔不起,立刻还给他。 赵西延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羞成这个样子,他也不让她赔书,还觉得挺可爱的,心里偷乐。 方夏不想再和他多对视一眼,视线往其他地方飘忽,突然看见前面隔两个桌,愤愤盯着她的何梅。 原来早来了啊,就是不敢坐过来,只敢在背后骂她。 方夏脸上的热度渐渐退下去,对着她挑挑下巴,让赵西延去看。 赵西延扭头。 何梅慌忙低下头。 赵西延单挑左眉,回头示意方夏:需要他配合做什么吗? 毕竟她之前已经放话出去了。 方夏摇头,她不用他帮忙。 两人起身离开座位,出去吃饭。 经过何梅的时候,方夏扭头看她一眼,何梅支肘背过两人,就差趴桌面上捂严实了,一点脸都不敢露出来。 一块去完卫生间,方夏让赵西延先出去,她在这等等何梅。 她笃定何梅会跟出来。 赵西延点点头,他走到门口,转头见方夏站在原地,又快步偷转到另一条路拐回去,在一处有高大绿植遮挡的沙发处坐下。 他真的非常好奇,方夏那张臭烘烘的冷脸和人吵架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小嘴叭叭,语速快如滚珠,她又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不是我喜欢赵西延,是赵西延喜欢我」这样的话的。 方夏等了一分钟都不到,何梅就匆匆忙忙背着书包出来,被她堵在拐角。 「怎么这么着急?」 何梅松口气,「你们还没走啊?」 「走哪去啊?」 「你不是要和赵西延一块去吃饭?」 「那你这是干什么?」方夏眼神点点她匆忙追出来的身体,「跟踪啊?」 「我……我当然不是,我是出来看你们走了没有,同学一场,一块去吃顿饭。」何梅抬起下巴,理直气壮。 「哦。」方夏不和她兜圈子,「你昨天不是明确表示要过来和赵西延坐一个桌?来都来了,怎么没和赵西延坐一块?」 「你在那睡觉呢,我过去拉椅子摆东西不是会把你吵醒吗?」一聊到睡觉和学习,何梅就特别有话说,「要我说,方夏你也真是的,在班里你睡觉不学习,都暑假了,你又来图书馆睡觉,你为什么专挑学习的地方睡觉?这样多败坏图书馆的学习风气。」 「而且再开学就是高三了,我都为你的成绩着急,你自己就一点都不着急吗?还是说你不打算上大学了?」 「我给你说方夏,不上大学的人是没有出息的,虽然现在网上流行一句话:成绩不能代表人品。但成绩可以代表学习能力,考不上好大学,就证明你的学习能力不行,你以后干什么都干不好的……」 方夏没想到她又拿成绩来打压自己,显示自己的优越感,拧眉掏了掏耳朵,「说完了吗?」
第40页 「你还不想听啊?我都是为你着想,为你好啊方夏。」 方夏冷脸冷声:「天天操心我的学习,你怎么小小年纪就喜欢给人当妈呢?」 何梅脸色立刻拧青。 方夏被她一通教育,后悔在这堵她了,就为了那点少得可怜的嘲讽感和胜利心。 她转身朝门口走,经过拐角沙发的时候,撞见耳朵竖得老高老直的赵西延。 方夏站在原地不动。 赵西延双手搓搓脸,露出个纯真善良质朴的心虚笑容。 方夏身后何梅撞上来,乍然看见躲在墙角,对着两人笑容讨好的赵西延,心跳骤然加快,转瞬想起赵西延为什么会在这,脸色又难看起来。 方夏故意给她挖坑呢,激她说一些难听话,败坏她在赵西延心里面的形象。 何梅很生气。 但既然都到跟前了,她肯定要上前和赵西延打招唿,还好因为知道来这会见到赵西延,书包里准备的有送给他的礼物。 何梅拉开拉链,掏出来递过去。 赵西延一脸懵逼,怎么还带送东西的?而且还是在方夏面前。 他心里面忽然一阵心虚,偷偷转眸瞥向方夏。 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直接在他对面的沙发落座了。 何梅温柔说:「西延,你看方夏干什么呀?」 赵西延被她这声「西延」给叫出一身鸡皮疙瘩,双手搓胳膊站起来,「那什么……东西你自己留着吧,我和方夏先吃饭去了。」 说完他就一手捞沙发上的书包,一手拽方夏胳膊,带着她快步朝图书馆门口走。 出了大门,方夏忍笑忍得辛苦,看赵西延不自在的劲儿,又在他身后鹦鹉学舌,放软声音叫:「西延……」 赵西延后背勐地一缩,差点跳起来,炸毛回头:「你干什么方夏!」 方夏抬抬胳膊,无辜说:「我想提醒你,可以松开了。」 赵西延烫手一样立刻松开,后退一步说:「提醒我也不用那样叫啊。」 「哪样?」 赵西延嘴巴动了动,他学不出来,虽然从小到大不少人会叫他「西延」,特别是家里的长辈,但都是非常正常的语气,哪跟她刚才喊的那样,比何梅还故意,让他浑身掉鸡皮疙瘩。 「……就那样。」 「哦。」方夏淡然地扣扣指甲,故意说:「何梅那样叫,我以为你喜欢。」 赵西延一脸不可思议,「我跑的那么快叫喜欢?」 「我看反应挺大嘛。」方夏说的不咸不淡,顶上外套朝公交站走。 赵西延气得在她左右两边来回走,方夏挑挑眉,忽然唇角轻扬,笑说:「你能不能安静会儿?怎么跟条怒气沖沖的狗似的。」 赵西延气得脑门上的汗都要蒸发冒烟了,他要真是条狗,他的狗尾巴一定是昂扬朝天,他全身的毛髮一定是跟刺猬一样硬立。 「你就真看不出我是真生气假生气,真喜欢假喜欢?」 「不是啊。」方夏下巴点他,「现在我就能看出来你在生气。」 「那你就让我这样生气?」 方夏理所当然的语气:「不然呢,我还能哄你不成?」 赵西延都快被她气的没脾气了。 方夏又说:「你刚才偷听我和何梅说话,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赵西延脑中警铃大作。 「你……你今天想去吃什么?我请你。」 方夏拖音拉掉地「嗯」几声,一点不客气说:「你让我想想。」 方夏点了一家黄焖鸡店,不过不是去吃黄焖鸡,是去吃黄焖排骨。 上了一份黄焖排骨,赵西延看着锅里的量有点少,排骨一半都没有,剩下的都是配菜,应该只够方夏一个人吃饱,又点了一份黄焖鸡。 方夏问他:「味道怎么样?」 「好吃。」赵西延点头。 说到吃上,这是方夏比较骄傲的一点,「你要说去哪里玩,我可能不太了解,但要是问哪条街上哪家店的菜最好吃,我应该能说出来。」 「那我找你还是找对人了。」 「不对。」方夏摇头。 「嗯?」赵西延嘴里吃着用料美味,肉质软嫩的鸡肉,从鼻子里发出声音。 方夏说:「我这些都要带个前提,就是街边最便宜的,要是去贵的地方吃饭,我肯定就不知道了。」 赵西延说:「贵的饭店少啊,哪有这样的店多,而且菜品也少,去过几次就不想去了,就是饭店自己定的格调高。」 方夏没去过,觉得他这个富家少爷说的可信。 两人吃着赵西延赔的饭,赵西延腰杆也直了点,直接问方夏:「你们吵架她经常那样说你吗?」 「哪样?」 「说你的学习成绩。」 「差不多吧。」 其实方夏跟着大伯母那几年,特别是上初中后,成绩还可以,中上游水平,五十人的班里能考个十几名,偶尔还能进前十,超过何梅。 两人吵架的话,何梅虽然会在自己成绩比她好的时候指摘她,不过也只是秀一下优越感,等她回到父母家后,成绩持续垫底,一副自我废弃的模样,何梅就是现在一副人上人的嘴脸了。 方夏很讨厌,就想给她吃瘪。 赵西延说:「那为什么她都那样说了,你还不学?和陶可非一样,学不会?」
第41页 方夏夹排骨的手停下了,「不是,我自己不想学。」 「为什么?」 方夏不想和他解释,但可能是因为现在嘴里吃着他请的饭,心底防线比平时容易攻破一些,又看他一副死也要追问到底的模样,平静说:「我高一暑假的时候和我爸妈打过一架,在医院躺了三个多月,当时已经开学了,再去学校的时候就听不懂了。」 赵西延震惊瞠目,筷子上的米饭夹掉了都没发现。 「为……为什么?」 「我一个比较重要的手錶,被我弟弟丢水里进水坏了,我把他打了一顿,我爸妈就把我打了一顿。」方夏原以为这些话说出来会很艰难,但现在对赵西延说出来,好像也没有特别难。 「什么样的手錶?很重要吗?」 「一个链子手錶,那种女士戴的,錶盘小小的,表链是比正常项鍊粗一点的链子。很重要,我大伯母送给我看时间的,那表是她当初的陪嫁嫁妆。」 可能是赵西延给的震惊又关心的反应让方夏觉得舒服,很自在,方夏越说越轻松,甚至有了罕见的倾诉欲,这些事情郁结在她心里一年了。 「我十岁那年我弟弟出生,家里养不起两个孩子,也照顾不过来,我大伯母不能生育,一直没孩子,正好有一回我高烧躺在床上,一整天没人管,大伯母过来发现了,连着来家里照顾我两天,我爸妈就把我送给她养了。」 「大伯母对我很不错,她去年去世了,我就回来了,那表是当初她送给我,让我学习的时候看时间用的,我一直好好保存着,结果我弟弟趁我不在家的时候翻出来扔水里了。」 赵西延非常生气,脸色涨得绯红,他现在头上完全可以冒火,「养不起为什么还要生?!都把你养那么大了,为什么是把你送给别人?一般不都是哪个难养送哪个吗?而且你弟弟为什么要翻你的东西?!」 「我爸妈一直想有个儿子,之前不是一直计划生育不能生,后来能生了,他们立刻就准备生了。」 赵西延明白了。 方夏爸妈重男轻女很严重。 方夏情不自禁笑道:「你知道,就是当初我能顺利出生,是因为医生看错了,不然他们也不会生我,我妈说我前面已经打了三个了。」 赵西延简直怒火攻心,一想到刚才方夏说的,她父母打得她在医院住了三个月,他就拳头紧握,想让她父母也在医院病床上躺三个月。 他非常生气,但生气的同时又奇异隐约滋生出一种庆幸,还好她爸妈没有重男轻女到病态的程度,不然当初生下她发现其实是个女孩,可能会直接丢弃不要,不会把她养到十岁,让她有机会跟着大伯母继续长大。 方夏收到他这种反应,倾诉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筷头在桌上敲一敲,让他回神,「好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和他们相安无事,等明年我成年了,我就去打工,然后搬出去。」 「你什么时候成年?」赵西延已经迫不及待了。 「过年的时候,我生日挺早的,大年初一。」 赵西延惊讶说:「我生日和你很近,我大年三十。」 方夏瞟他一眼,「比我大一整岁?」 赵西延:「……」 他忽然反应过来,「不是,是我比你大一天。」 「哦。」 赵西延说:「你那个手錶扔了吗?」 「没有,我一直收着。」 「你后来找人修好了没有?」 「去店里问过,说是老物件了,修起来比较麻烦,很贵,我就先放着了,等以后挣够了钱再修。」 赵西延着急说:「你拿给我看看,我说不定可以修。」 方夏目露怀疑。 「我有过很多表,经常拆了玩,对表的熟悉程度不比修表店里的师傅差 ,而且我不收钱。」 「那你收什么?」方夏警惕。 赵西延忽然一副慈爱的嘴脸,「可能我有悲天悯人的胸怀,我见不得有人明明有个聪明的脑袋瓜,却整天无所事事不学习,所以你拿你的成绩回报我。」 方夏扯扯嘴角,又皱起眉头。 赵西延:「这不难吧?」 「挺难的。」方夏说,「我当初伤好之后去学校上课,又不是不学,是真的一点都听不懂。」 「我可以教你。」赵西延大言不惭。 方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开什么玩笑。」 学校从高二分班,他俩不会的是同一个阶段,赵西延都没听过,能会什么? 「我都已经研究过了,我不懂的也都问过杨崎了,而且我的讲课能力可能比你班里的老师还要好。」 「……」方夏扯嘴角,真能吹牛逼。 第18章 方夏虽然对赵西延的牛逼深表怀疑, 但对他修手錶的能力持肯定态度,不管他能不能修好,最起码錶里已经完全生锈损坏的零部件, 他能有门路买到。 事不宜迟,吃完饭赵西延就想去方夏家里拿表。 方夏上午已经睡饱了,午觉睡不睡都行,和赵西延一块回家。 这回赵西延进了小区大门,看清里面的全貌。 能看出来物业不错, 环境干净, 绿化葱茏,大树应该是长了几十年, 非常高大茂盛。 赵西延在单元楼门口等着方夏。 家里晒了一天, 蒸笼一样热腾,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在家,方爸爸方妈妈都上班去了,方宇龙也不知道窜哪凉快玩去了, 方夏庆幸方宇龙没锁门, 不然她还不知道怎么进来。
第42页 她先去卫生间用凉水洗把不断出汗的脸,进卧室拿手錶。 她以前是把表放在床下的盒子里, 被方宇龙找到弄坏之后, 就藏到枕头下的床垫里,白天放床垫下面, 晚上拿出来放枕头下面,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摸一摸,哪天丢了都能发现。 她拿着下楼。 赵西延旁边围了个中年女人。 何梅的妈妈。 何梅喜欢赵西延的事, 不但没藏着掖着,还拿照片给家里看过, 家里不论是对赵西延的长相成绩还是家世,都非常满意,觉得他们女儿的眼光就是好,全家都希望她能追上,早点下手占住,等以后结了婚,他们的后半辈子就钱财不愁,衣食无忧了。 何妈妈说:「你是不是何梅的同学?她在家里经常提起你,你来这是不是找她?」 赵西延吓了一跳,立刻解释:「不是阿姨,不是。」 他原本对这个从进入路口看见他就在仔细打量的阿姨感到怪异和不自在,等她说出这句话,脸上想躲闪的表情藏都快藏不住了。 他不知道方夏和何梅住一栋楼啊。好吧,知道他也会过来,只是没想到何梅妈妈竟然会认识他。 危难之际,方夏出现解救他,「赵西延。」 赵西延立刻回头,展露的笑容帅气清甜,朝她走过去,「你下来了。」 「嗯。」 方夏看一眼何梅妈妈,不咸不淡地叫一声:「何阿姨。」 「哎。」何梅妈妈开始打量方夏,「你和西延也是同学?」 赵西延被这声亲暱称唿叫得浑身爬满蚂蚁似的难受,何梅家都这么自来熟吗? 「阿姨,你对何梅的关心还是不够啊,我和何梅一个班呢。」 方夏只要逮到机会,无差别怼任何一个人,何妈妈脸上有点挂不住,「最近家里的事有点多,忘了,忘了。」 「那你们玩,我先上楼了。」何妈妈赶紧进单元门,上楼。 等人走了,赵西延立刻搓脖子搓胳膊搓腿,浑身上下都要搓一遍。 方夏觉得他现在就差躺在地上,四肢朝天了,真跟狗挠痒痒似的。 她抿嘴角偷笑,赵西延不知道,他给自己全身搓完,才蹦蹦脚活动四肢,「何梅妈妈一直这么自来熟吗?」 「差不多。」这种地方的人一般都挺自来熟,方夏强调,「主要是她可能把你当未来女婿了。」 赵西延一脸惊恐。 方夏彻底没憋住,捂着肚子笑起来,「真的,何梅追你的事他们全家都知道,还和我妈炫耀过。」 赵西延:??? 这有什么可炫耀的? 方夏问他:「你不是也挺自来熟的,你怎么那么怕她?」 赵西延忽然露出阴森森的小白牙,「要不我用她的调子喊你一声『夏夏』你听听?」 方夏脸上笑容立刻消失。 赵西延轻呵一声,书包挂单肩上扶着,单手抄兜和她一块往外走,仔细看一眼她手里的手錶,「是这个表?」 「是这个。」方夏将小心握在手心的表递到赵西延跟前,等他张开大手准备好了,才把表稳稳放在他手心,叮嘱说,「你一定得保护好了。」 赵西延郑重点头,方夏已经为它付出了巨大的成本和代价,他一定会保护好,修復好的。 表拿到手里,赵西延才突然想起学习的事,刚才只顾着说何梅妈妈,把这件重要事忘的一干二净。 他立刻停脚喊:「等一下,我们是不是得说你学习的事儿了?你是不是得把今天要学的书和资料卷子拿着?」 方夏茫然地眨眨眼,「我没有。」 「没有什么?」 「我没书,也没参考资料和卷子。」 赵西延不太明白,「为什么没有?」既然方夏交了学费,就该有她的书和卷子。 「反正我也不看,都分给班里丢书或者丢卷子的同学了,资料的话,我妈不给钱,我没有买过。」 赵西延愣了愣。 他现在嫌弃帽子会把他梳好的造型压扁,已经不戴了,只涂一层防晒霜,但貌似没多大用,脸还是晒得微红,现在因为怒意,像大火烧红的似的。 「为什么???!」 赵西延今天说了太多的为什么,「为什么不给你钱买参考书?!」 方夏耸起肩头,「他们没打算让我上大学,就是让我在学校待到高中毕业,成年了出去打工,买参考书浪费钱。」 赵西延气炸了,直想蹦起来,方夏在他旁边笑弯了头。 虽然这些话和谁说都能收到气愤和同情的目光,但赵西延的反应特别让她满足和开心,可能因为他只有气愤,没有同情,完全像是发生在他身上,她这种已经习以为常的人,反倒成了置身事外的那个。 赵西延说:「上!肯定得上!我出钱让你上!就得上个大学让他们看看!」 他中气十足地喊着,像救国剧里喊口号似的。 难得的,方夏点了个头,但她要说:「不用你掏钱。」 赵西延严厉否决了她的提议:「不行!我肯定得掏钱,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斗,这是我们集体和旧思想的斗争,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你,你是我们,我们就是一个集体,是伙伴,是同志!」赵西延拍着她的肩头郑重说。 非常有力量感的大手拍在肩膀上,方夏抬头看赵西延炯炯有神的眼睛,明亮坚毅,仿佛有着无穷的战斗力,她忽然有点感动。
第43页 赵西延握紧拳头,朝前用力挥了下,「我们要一起打碎陈旧腐朽的旧观念,一起建设新时代、新思想!」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想写篇文章去批判它!当然,我肯定是化名,我从来没有想过,在现在这个时代,还有这么严重的陈旧腐朽的思想存在,而且就发生在我身边!」 方夏自己无所谓,「你随便写。」 赵西延带着方夏去书店,直接买了全套的参考书,现在学校的进度是所有的内容都学过一遍,开始第一轮复习了,她要是在暑假把知识点都过一遍,开学跟着老师复习,可以直接跟上。 厚厚一摞的参考资料和卷子,直接把赵西延的书包塞得满满当当,他怀里又抱了几本,方夏手里就拿了一本,化学必修三的参考资料,她翻着看看,说:「这些钱先欠着,等我回头挣了钱再还给你。」 虽然赵西延说得壮志豪情,慷慨激昂,方夏也很感动,但她心里那条线还是分的特别清,她不可能安心受用赵西延的钱,两人在进书店前拉扯了半个小时,赵西延气得真的围着她跳脚,跳了三圈,方夏始终不为所动,他只好妥协,同意方夏说的先记帐欠着。 赵西延心里盘算着,就算方夏还给他了,他也可以用为她庆祝的藉口给她买东西还回去。 两个人重新回到图书馆。 这回没去安静的自习区,去了可以聊天说话的休息区,找个围着圆桌的沙发坐下,将书包里的参考书都掏出来。 赵西延先让方夏自己看一遍书上讲解,他掏出笔记本,再复习复习杨崎给他讲的,要是方夏问了,他可以非常流畅地给她讲出来。 但他好像对方夏的水平有所高估,她先看的是手里一直拿着的那本化学必修三参考资料,从开始看第一章第一小节的时候,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赵西延问她:「不会?」 方夏摇头,「看不懂,也记不住。」 「没关系。」赵西延将短袖捋到肩头,露出精壮有力的肱二头肌,「我教你。」 方夏拿笔指着一道课后题,问他为什么。 赵西延看一遍她指的问题,呆住了。 他每一个字都认识,也知道「化合物的分子」和「平面」的意思,但谁能告诉他,化合物的分子处于同一平面是什么意思? 杨崎没把这个知识点给他点出来啊。 方夏说:「可能杨崎觉得这个太简单了吧。」 赵西延和方夏大眼瞪小眼。 方夏好笑说:「你不是教的非常好吗?」比学校老师教的还要好。 赵西延:「……」 他搓搓快要尴尬僵化的脸,开始收拾东西,「我觉得我们可以去找杨崎。」 「去找他好吗?」 「没事,他平时不出门,在家也是浪费时间,都是做一些早就会的题,要数量不要质量。」 两人一块敲响杨崎家的门。 这个时间,杨崎刚刚午睡醒,开门看见两人,有点点懵。 「你们怎么来了?」 赵西延直接推开门进去,「来找你帮点忙。」 杨崎有点怪地看方夏一眼,请她进来,找一双女士拖鞋让她换上,跟着赵西延往里走,「帮什么忙?」 赵西延真的已经一年没学过化学了,知识点都忘的差不多了,在路上上网搜了一遍,还什么都没搜出来,「问你一个问题,化合物的分子在同一平面上,是什么意思?」 杨崎:??? 他一脸「这是什么问题?」「这么简单的问题你竟然还会问我?」的诧异。 赵西延:「……」 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收到过这样侮辱人智商的眼神了。 花了一秒时间让自己镇定下来,回头平静问还站在玄关口的方夏:「现在让你选文,你还愿意吗?」 方夏迟缓摇头。 第19章 杨崎怪异问赵西延:「你一个文科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方夏咳一声,「不是赵西延,是我不会。」 杨崎转头看她。 赵西延说:「反正是我们俩都不会, 你给我们俩都讲讲。」 杨崎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来迴转转,有点明白过来赵西延之前为什么来他这拿卷子,还问他一些不搭边的问题了,他原先以为帮陶可非问的,现在看来并不是。 「你们在客厅等一会儿, 我去洗个脸。」 一个下午, 杨崎都好像在照顾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宝宝,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让他瞳孔地震, 脑子里布满问号。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们都要问???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意思都记不住??? 终于, 被折磨的快神经衰弱的时候,杨崎问一句:「方夏,你是不是没听过课?」 方夏点头。 「人的脑子就像一个机器,如果一直不用, 会像机器一样老化, 长期不听课,不性地思考问题, 理解能力就像是机器上的链条, 链条会生锈,人脑会退化, 需要打磨一段时间,才可能恢復如初。」 这个方夏认同,她现在的理解能力确实不如当初。 杨崎看一眼赵西延浓眉紧锁, 聚精会神的样,嘆口气说:「这样, 方夏,你先把四到六章过一遍,哪里不会了圈出来,我一会儿系统性地给你讲一遍。」 他先歇一歇,再讲下去他今晚就可以失眠了。
第44页 又对赵西延说:「不用你了,浪费时间。」 赵西延:「……」他现在成多余的了。 杨崎看一眼窗外日落黄的天色,非常自觉地去给赵西延和方夏做饭。 方夏双膝併拢,特别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放在膝头的书,右手拿个赵西延的黑色水笔在书上涂涂画画 。 赵西延看着方夏认真学习的乖巧模样,特别是现在客厅还有夕阳晒着,感觉特别岁月静好,忍不住地想,这么好的闺女,她爸妈怎么就捨得不喜欢? 一会儿杨崎做完饭,方夏的三章才过了两章,先吃饭,吃完等方夏过完,他看一遍她的问题,太基础了,要系统性地给她讲解一遍。 赵西延没了用处,被挤到一边,看他俩费力地弯着腰,两只头凑在茶几上方,杨崎张嘴讲话,手里的笔在演草纸上来回画,方夏频频点头。 赵西延看得又高兴又别扭。 没过半个小时,杨崎的腰就抻得难受,酸疼得不能行,但他不能带着方夏去卧室书桌,赵西延就在旁边虎视眈眈,他还得注意保持距离。 刚讲完一章,方夏见杨崎频频按揉后腰,看看窗外已经擦黑的天色,提议说:「要不今天就先到这吧,你爸妈是不是快回来了?」 「我爸妈都出差去了,一周都不会回来。」 「那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休息?」方夏偏头,视线点点他的腰。 杨崎放下笔,双手扶腰歪到沙发上,「是有点不舒服。」 赵西延挂起嫌弃的一张脸,「你怎么小小年纪腰就这么不好?」 杨崎白他一眼,「你腰多好。」 「我腰是不错。」赵西延顺竿上爬,还偷看方夏一眼。 方夏很怪异,看她干什么,她又没插话,而且她腰怎么样,现在不是明摆着呢吗。杨崎腰疼,她腰没一点事儿。 赵西延搓动双手,问杨崎:「要不要我帮你按一按?」 「不用。」杨崎立刻警惕坐起来,对方夏说,「那要不今天先到这,剩下的明天再说。」 方夏建议说:「你先休息两天,剩下的等你好一些了再说吧。」 两个人出了杨崎家那栋楼,路边有不知名树种,长高五米,最低的叶子也有两米多高,赵西延跟神经病一样,忽然两步上前,跳起来揪了片绿叶子。 方夏脑中自动模拟成小狗跳高衔主人手里的食物。 赵西延心满意足地两指夹着叶子转身,没在方夏眼里看见臆想中惊嘆、羡慕、崇拜的目光,反倒是他平时看陶可非做不可理喻的傻事的白痴眼神。 「……」 「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方夏忍住笑,抱着书往前走。 赵西延和她面对面地倒走,「我觉得杨崎讲的挺好的啊,你明天为什么不想来了?」 「他也有自己要学的,一直麻烦他不太好。」 「这有什么?」赵西延说,「现在是陶可非被她爸妈带去补习班了,要是寒假不去,她肯定想天天来找杨崎给她补课。」 「杨崎给她补么?」 「补啊。」 虽然杨崎看起来不喜欢陶可非,但他对朋友还是不错的,陶可非问的问题再弱智,他也能让自己耐下性子教她。 方夏有些奇怪,赵西延未免太大气了,一点醋意都感觉不出来。 不过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赵西延说:「你要是担心麻烦杨崎,可以去和陶可非一块上补习班,正好她那个班今天开课,学生没招满,半价招生呢。」 「不用了,我自己学吧。」方夏说。 「你别逞强啊,你不是学不会?」 「内容都是环环相扣的,我前面的不理解,后面的很难理解,现在前面的杨崎都给我讲过了,后面的我先自己悟一悟。」 赵西延不太贊同,「你不用不好意思麻烦他,杨崎麻烦我的事也多了去了,他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任赵西延磨破了嘴皮子,方夏也不会点一个头。 到小区门口,赵西延害怕再撞上何梅那一大家子,不敢再进去,把书本都交给方夏。 他还担心这么多书方夏自己抱不抱的动,他是不是还得冒着风险进去一趟,结果她比自己抱的还轻松,腰一点没弯,赵西延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那一遭跳起秀腰力的动作蛮傻逼的。 方夏进家时,客厅里跟鸡进来扑腾过一样,家物什东倒西歪,扔的哪都有,乱糟糟一团。 方宇龙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哭得满脸通红,涕泗横流,方妈妈抱着儿子坐地上抹眼泪,方爸爸站在他们面前,手里拎了根擀面杖,气得脸红脖子粗。 一看就知道是方宇龙在外面惹了祸,方爸爸要教训,方妈妈护犊子。 方夏抱着书回屋,途径客厅,从他们身边若无其事地走过。 家里房子不隔音,就算方夏在卫生间里洗澡,淙淙水声也挡不住外面争吵的闹音。 「男孩这个年纪就是调皮,还能怎么办?」方妈妈泣不成声。 「那就别让他在小区里玩,给他找个补习班,兴趣班去上啊!」方爸爸怒吼。 「有钱吗?我就问你有钱吗?!水电费越来越贵,物业费也往上涨,你不当家不知道材米油盐,现在物价上涨的多快你知道吗?!」 「那也没有他坏一次事儿赔的钱多吧?!」
第45页 「你吼我干什么?!你有能耐,你有能耐让你闺女带他啊,她暑假又没什么事儿,天天在外面跑,谁知道什么时候也给你惹出来个祸事来,还不如让她在家带小龙,省钱还省事儿!」 「你去给她说啊!」 「老方——!我平时干的事儿少还是操的心少?!我还得打工挣钱,还得伺候你们这一家老小,她还天天给我甩脸子,给我气受,你让我去说?你是不想跟我过了,还是想让我去死啊!」 「哇——」方宇龙突然搂上妈妈脖子爆哭,「妈妈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妈妈——」 吵吵嚷嚷的,方夏洗个澡也洗不舒坦,擦干净身体换上睡衣睡裤,擦着头髮出去,「不用说了,我不带他。」 「你看看!你看看!」方妈妈手指用力指着方夏背影,「就她这个死样子,你还让我去找她说!」 「那就上兴趣班吧。」方爸爸已经吵累了 。 「钱呢?!钱上哪弄去?!」 「挣啊,总比给他赔钱,小半年的工资都搭进去强吧?!」 …… 方夏擦着头髮站在窗户口,听着窗外的风声车声蝉鸣声,努力忽略客厅里商量凑钱的声音。 反正不是给她凑的。 但是听着还是很心烦。 * 赵西延回到房间,捧着手錶在檯灯低下细看,非常小巧简约的女士手錶,很符合八九十的设计,链子是十字链,比项鍊的粗一点点,表头和他的大拇指指甲盖差不多大,按钮缝隙里有点发黑,材质应该是纯银的。 看来方夏大伯母娘家当初条件还可以。 赵西延找来装拆表工具的盒子,用专用螺丝刀拧开后盖看机芯。 大吃一惊。 内里锈迹斑斑,还有干涸的水痕,基本呈报废状态。 这得进了多少水。 赵西延躺在院子树下的蚊帐里吹凉风,听见隔壁大铁门开合的声音,立刻跳下床,拉开门跑出去。 「陶可非。」 陶可非背着厚重的书包,塌肩驼背,无精打采地回过头,脸色蜡黄,有气无力问他:「什么事儿?」 赵西延惊讶,「你怎么这个样子?」 「要死了……」陶可非伸出食指比个1,「你知道,这一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赵西延不知道,但他很想知道。 赵西延和陶可非一块进她家客厅,打开冰箱给她拿瓶饮料,陶可非一口气喝完,精神头饱满的跟重生了似的,小嘴一张,开始绘声绘色,滔滔不绝地控诉。 不能带手机,不能开小差,班里十五个学生,配两个助教来回巡逻,她想在桌上画个杨崎,被逮住放到投影仪下,盘问是不是她的喜欢对象。 关键班里大多数都是一个高中的,谁看一眼都知道是杨崎,她顺利收到全班人的嘲笑。 脸都丢光了。 陶可非第一次感觉喜欢人是一件特别丢人和尴尬的事情。 她也终于知道爸妈为什么给她安排这个补习班了。 赵西延问她:「教的怎么样?」 「教的……还行吧,听懂一点点。」 赵西延点点头,陶可非爸妈给她找的就是补基础的,也是教学质量方面口碑最好的。 「老师呢?老师凶不凶?」 陶可非咬牙切齿,「全是笑面虎!」 赵西延听她这么描述,就知道老师脾气还行,就是她自己脑子不够用被老师诓话。 「你们那还招学生吗?」 「干嘛?」陶可非眯眯眼,「你想去?」 「不是我想去,是方夏想去。」 陶可非突然兴奋:「方夏想去?」 「对。」赵西延点头,「所以你们那还招不招学生?」 「招啊!」陶可非激动比划,「现在进还是半价呢,就三万块钱!」 「行,你让阿姨把辅导班负责人的微信推给我。」 「好啊好啊。」陶可非立刻上楼去找妈妈,方夏去的话,她就再也不会无聊了! 虽然方夏不喜欢说话,还总耷拉个臭脸,但方夏在她就有伴了,而且赵西延肯定也会过去找她们玩! 十分钟后,赵西延微信收到陶阿姨推来的辅导班负责人名片,他点击添加,问清楚地址,说第二天要去考察一下。 第二天上午,赵西延在图书馆找到正趴着睡觉的方夏,两本书垫在胳膊下,三本书放在旁边,他拿最上面的化学必修三到手里,翻开看一看,发现已经过到倒数第二章了。 她昨晚回去熬大夜了? 赵西延在她对面坐下,一页页翻开她画过的地方。 嗯,他现在也看不懂了。 高一学的知识,仅过一年,就全都还给老师了,看这些新知识跟看天书似的。 翻了两章把自己翻困了,赵西延放回原位,掏出笔记本,开始盯着方夏头顶松软的髮丝思考,写什么,怎么写,准备投到哪里。 是写短篇小说,还是写成记叙文。 是投报纸,还是杂志,或者作文创新大赛。 盯方夏头顶盯的时间长了,赵西延忽然发现她头顶偏后的地方秃了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一块。 他脸色微变,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拨开那一块头髮,离的近了,能闻见她头上洗髮水的清新香气,头髮触在手上,确实和他想像中一样柔软,那一块头皮确实秃了,还有比头皮更亮堂的疤痕样式。
第46页 疤痕是个不规则圆圈,看样子可能是拿东西砸的。 赵西延想起来昨天她说在医院住了三个月,他以为是哪里骨折了,要养伤,竟然是打到头了。 想到这个原因,他心里迅速凝集一股滔天怒意。 方夏悠悠醒来,一抬头撞上赵西延近在咫尺的怒脸,吓得立刻坐直,惊唿声被他捂在嘴里。 第20章 方夏很懵, 赵西延大手慌忙捂上来,直接口鼻都煳住了,她唿吸不得, 「唔唔」扒拉他的手,让他松开。 「你想干什么?!」 赵西延甩甩沾了她口气,微有些潮湿的手心,脸上怒意和不自在交织,做出来的表情有些怪异。 「……我怕你大叫。」声音很虚。 方夏低头擦擦有些发烫的嘴唇, 怕她叫也不能直接用手捂上来啊, 不想和他说话。 赵西延看着她对着自己的头顶,晃晃肩膀, 提提裤腰, 颠颠脚后跟,松缓松缓那股尴尬劲儿,主动和她说话:「那个……」 方夏抱上书站起来,「出去说。」 赵西延立刻提书包跟上她。 出了自习区, 赵西延着急解释:「我是看见你头顶好像有个疤, 想起来你昨天说的,不是要对你做什么。」 方夏低头走路不说话。 赵西延靠近她一步, 看着她后脑勺那一小块疤, 「……所以是他们打的吗?」 「不是,是方宇龙砸的。」方夏摸摸自己脑后秃掉的那块疤, 低着头抱着书摇头,「我在医院养的是腿上的伤,当时被打断了。」 赵西延的第一波怒意还没升到顶端, 就被另一股火顶着窜上去,立刻低头看她的腿, 「他为什么要打你的头?!」 「真打腿了?!怎么能打腿?!」 赵西延想起来那天方夏和她所谓的表哥在广场颠足球,所以她是因为腿伤了才没能去做职业球员? 「哪一条?!」 方夏伸出左腿给他看,「这一条……打起来了,谁还能控制打的地方。」 「现在怎么样?」赵西延没感觉方夏走路跛脚,应该是好全了。 「现在没事,已经好了,只是不能再用力快速奔跑。」 两人到昨天的沙发上坐下,方夏打开最上面的化学必修三,翻到倒数第二章,赵西延说:「你昨天熬夜看书了啊?」 「反正睡不着,就看了一部分。」 方夏一直低着头不看他,赵西延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昨天打开那个表看了。」 方夏抬头。 赵西延心里窃喜,掏出手机给她看拍的照片,「里面的零件是都不能用了,需要全换,你是想都换了,还是留着现在的?」 方夏看着他手里的照片不动,她又想起来那天,同样是暑假,和现在差不多热的天气,她从外面回来,想去卫生间洗脸降温,然后在放满水的水池里看见这支手錶,当时第一眼就知道该废了,大伯母叮嘱过她不能碰水。 她还是没保护好。 「真的不能将零件清理一遍,修一修吗?」 赵西延看着她微垂在手机上方,轻阖颤动的睫毛,心里面忽然就憋的慌,冲上来一股劲儿,想再试一试。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软话,这么全心全意地依靠他。 赵西延心潮澎湃,「那我再试试。」 他说:「陶可非现在上的那个补习班我昨天问了,也找了补习班负责人,说好今天去看看,一会儿吃完午饭,咱俩一块去看看。」 方夏立刻抬头,冷声:「我不去。」 「我问过价格了,现在是半价,不贵,而且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嘛,我们现在是伙伴,是同志,我帮助你是应该的,就像以后我有困难了,找你帮助我一样。」 方夏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也不和他辩驳,张嘴正想接着拒绝,赵西延目光灼灼望着她,先她一步说:「你别老想着直接拒绝我,你想想,这是对你有益处的东西,你去上补习班,成绩提上去,就算不能上本科,就是考个好一点的专科,学个技术,以后工作是不是就方便一些?」 「或许你要说就算高中毕业也能自己打工挣钱,毕竟餐厅服务员,奶茶店员工,或者进厂做工,都不需要很高的学歷,再或者自己在后街支个摊卖东西,都能挣钱,但门槛低的工作不说竞争力大,不具有长期性和稳定性,挣的钱也少,学个技术最起码能多一个门路,现在哪行哪业竞争力都非常大,都讲究『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特』,你把一门技术学精学特,那你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到哪里都不愁工作赚钱,都能养活自己。」 方夏想捂上自己的耳朵,不得不说,赵西延的口才非常好,他不去参加辩论赛可惜了。 方夏一直不说话,赵西延默认她认同自己的话,合上她的资料书,「先去吃饭,下午去辅导机构看一看,试试课,你要是觉得可以,我们就在那补习。」 赵西延已经抱着她的书站起来,方夏定在沙发上不动,抬头看他,赵西延歪歪头示意她,不带犹豫地说:「走啊。」 方夏没再说什么,跟着他站起来。 两人照例先去一趟洗手间,再出图书馆。 赵西延说:「我有个主意。」 「什么?」 「一个让你以后和别人介绍那家饭馆的黄焖鸡是全市最好吃的时候,非常有信心的主意。」
第47页 他话说到这,方夏已经明白了,果然听见他说:「今天我带你去吃另一家黄焖鸡,味道也可以,但肯定不如昨天的,想不想去?」 方夏深深看他一眼。 好像能将他看透的一眼。 赵西延忽然莫名心虚。 方夏说:「我有说不的权力吗?」 「当然,言论自由,谁都有权发表意见,更何况和你自己有关。」 「那我说我不想去。」 「哦,那不好意思,意见驳回,你今天肯定得跟我去。」赵西延歉意又欢喜地一笑,拽上她顶头的外套袖子,往另一条路的公交站走。 方夏心道她就知道,从当初第一次被他弄脏裤子,她的话他就没真的听过,他总是有一大堆理由等着来反驳她,说服她。 方夏外套被他拽歪,叮嘱他说:「你别把我衣服弄烂了。」 「再赔你一件。」 「我大伯母给我买的。」 赵西延手立刻松开,慢速回头。 方夏心里一乐,这次同意的挺快。 赵西延将她全身上下都看一遍,「还有什么是你的大伯母的吗?」 「嗯……」方夏低头,视线在自己身上过一遍,平静说,「基本都是。」 赵西延帅脸像被雷噼。 方夏唇角轻扬了扬。 赵西延看见她这个笑,觉得真实性有待考证,「真的?」 「嗯。」方夏揪着身上的粉t和白色休闲裤,「我爸妈不会给我钱买衣服,正好我的个子从初三就没怎么长过,以前大伯母给我买的都能穿。」 初三买的,再开学就是高三了,赵西延觉得他有必要带方夏去买衣服。 正好现在才十一点,中午饭可以先缓一缓,有时间去买衣服。 方夏皱皱眉,她不愿意。 「哎呀走吧。」赵西延带方夏拐进路边商场,「不需要太感谢我,如果真的特别感动的话,我就不让你喊出来了,你可以在心里叫我一声『亲爱的爸爸』。」 「……」 方夏盯着他的屁股,想给他一脚。 赵西延似有所感地回头,吓得立刻双手捂住,「不可以对爸爸的屁股动粗。」 「……」方夏翻白眼。 「你习惯穿什么样的衣服?」赵西延赶紧转移话题,他看看她这一身衣服,再回想她以前穿的,没有裙子,都是短t和裤子,裤子有休闲裤,有牛仔裤。 不得不说,方夏和她大伯母挑衣服的眼光非常好,都两三年了,一点过时的感觉都没有。 「短袖裤子就行。」 方夏到底没有拒绝赵西延的好意,她的衣服已经洗过上百遍,早就洗薄洗透,有的都有点露内衣内裤颜色,不能再穿了,现在就只剩下两套可以正常穿出门的。 不过这些钱都是可量化的,她会全记下来,等以后挣钱了,按银行最高的利息连本带利地还给他。 赵西延自认眼光可以,带着方夏进去,让她自己挑的同时,他也挨个码过去,挑挑有没有适合她的。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在一条杏白色长裙上停留下来。 那是一条双层v领收腰连衣裙,里面是丝绸料子,外面是一层刺绣蕾丝,v领下的对襟处1字排下缀了四颗珍珠做扣子装饰,松紧收腰下边呈a字铺展开,外层蕾丝多一节,裙摆荷叶收尾,赵西延看一眼方夏的身高,穿上应该到小腿肚下边。 他抬眼看方夏眼神,她注视一秒就别开了眼,好像再多看一秒,就会陷进去,无论如何也走不掉了。 最后两人在这个店里什么也没买,进入下一家。 刚才那个店是赵西延让进的,都是些昂贵货,下一家方夏自己挑了个外形装修不太高大上,人稍微多一些的,进去果然比较平价一些,她自己挑了两套,赵西延找了三套,方夏pass掉一套,买了四套出门。 方夏觉得可以了。 赵西延说:「今年夏天还有这么长呢,这几套哪够,当然是买七套,一周不重样了。」 「女孩子就要漂漂亮亮的嘛。」 赵西延拽她胳膊,方夏不想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拉拉扯扯,而且已经欠了他这么多,不在乎更多一些。 方夏没有再挑,赵西延给她找了三套,让她进里面试穿。 之前试穿的时候赵西延已经知道方夏尺码,让柜员拿的都很合适,方夏穿上之后在镜子前自我观赏。 太久没穿过新衣服了,就算已经试了五套,现在穿上也有浓浓的新鲜感。 赵西延摸着下巴点头,自我认同他的眼光真不错,付钱走人。 夏天的衣服轻薄,正好赵西延的书包够大,全装进去也没有鼓鼓囊囊的感觉。 赵西延带方夏去一家稍微高档一点的饭店,去吃这里的黄焖鸡。 方夏深刻理解餐饮业的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装修得富丽堂皇,高端大气,摆盘也特别精緻,但味道和在小饭馆吃的不说天差地别,也是能吃和美味的差距。 旁边站的有服务员,赵西延小声和方夏说:「以后和别人介绍,是不是可以说那家是最好吃的了?」 方夏点头。 赵西延吃完,支着下巴看方夏扫底,他觉得和方夏一块吃饭有个非常大的好处,就是他再也不用担心饭会剩下。 她的胃好像是个无底洞,不论最后剩下多少,都能吃完。
第48页 「你平时在家吃饭,能吃饱吗?」 「差不多吧。」方夏说。 「差不多是差多少?」 「就是,七分饱和十一分饱的区别。」方夏扫完最后一块玉米,擦擦嘴巴。 方夏现在确实吃的很撑,其实她更想把最后剩下的黄焖鸡带给小萝蔔头吃,虽然不太好吃,但到底是高档饭店做出来的,小萝蔔头能尝尝味道也是好的。 但又担心小萝蔔头那张大嘴巴,会把她和赵西延一块去高档饭店吃饭的事情说出去,毕竟只有两个人一块吃饭,很容易让人想歪,这样的话,开学后她就没有安宁的日子了。 可以等以后高中毕业了,如果那时候她和赵西延还是朋友,还可以来高档饭店吃饭的话,再给小萝蔔头打包。 至于她为什么敢让何梅知道,因为何梅不会告诉别人,这样会显得她自己特别没本事,追了半年也没能和赵西延一块吃顿饭。 两人上公交车,出发去辅导班。 辅导班开在新区的一栋写字楼里,这里刚刚开发建成,租房水电什么的政府都有优惠,辅导班做生意,总想以最低的成本获取最大的利润。 新区离市里有点远,路上多是空房子,显得有些荒凉,赵西延说这里正准备打造城市副中心,这些门面房和高楼都已经出租或售卖出去了,很快就会有商家装修,繁华起来。 方夏惊讶,他们这个小城市,都要有城市副中心了。 赵西延笑她别小瞧,以前是以前,以后作为多个城市交汇运转的的核心枢纽,他们这个城市会越来越繁华壮大,郊外已经在建设新机场,高铁也在修建,多开通了好几条线路。 方夏都不知道。 她每天生活几点一线,不会跑去离家太远的地方,不然要花钱乘公交车。 两人在写字楼附近的公交站下车,徒步去写字楼。 赵西延和辅导班负责人联繫,他在大楼门口接应。 到门口见到人,赵西延惊讶住了。 办辅导班的竟然是他英语老师。 英语老师也意外,「赵西延?」 赵西延点点头,「朱老师。」和他介绍,「这是方夏。」 方夏看看赵西延,看看辅导班负责人。 赵西延附在她耳边说:「这是我英语老师。」 方夏也惊住了。 世界好小啊。 「方夏是吧,西延和我说过了,来,快进来快进来,我带你去看看,试试课。」 已经要上高三了,像他们这样补全科的学生不多,文理分别就开了一个班,现在班里正在上语文课,文理混合,也才二十几个人。 朱老师先带着他们观察一遍环境,外面都很干净,赵西延进卫生间看了一眼,蹲便和马桶齐全,也都干净整洁。 教室外转完,走到正在上的语文课班里,朱老师推开,让他们两个都进去。 里面上课的语文老师显然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依旧讲自己的课,头都没扭一下。 就坐在第一排的陶可非,激动的差点站起来,小手放在桌上悄悄挥动。 方夏难得和她露个笑容。 这里安排的是单人单桌,赵西延和方夏在最后两排的座位上坐下,语文主要学的就是文言文,赵西延把《文言文解读》从包里掏出来,抻起身子,和笔一起递给前面的方夏。 多媒体上放的ppt只有文言文的一段,没有文章名字,方夏不知道是哪一篇,在书上挨个挨地翻页。 赵西延在后面看得直愣,万没想到她连必修二的都忘了,踢踢她的凳子,方夏回头,赵西延把书要过来,将她翻过去的《兰亭集序》,重新翻回来。 方夏眨眨眼,心虚,面无表情地接到手里转回去,抬头看多媒体听课。 赵西延从包里翻出笔记本,一手托下巴,一手搭在桌边转笔,望着方夏后脑勺那块小疤,接着思考上午未完的文章。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想法了,就是写微型小说,用第一人称,以方夏弟弟的口吻,来讲述自己出生以后姐姐的经歷。 构思的比较忘我,等他回过神来,他原本盯方夏后脑勺的视线,不知何时已经和方夏的眼神相对。 赵西延突然勐打一个哆嗦,慌忙低头抠脑门,抠脑袋,抠笔记本,抠笔,抠大腿裤子……抠一切可以缓解他心脏紧缩的东西。 第21章 方夏茫然地眨眨眼, 不知道赵西延突然在干什么,发神经一样,抓头髮好像在懊悔, 又好像近视眼过度什么都看不清,脸趴笔记本上仔细瞅,又好像突然暴怒,使大力气抠笔。 而她只是下课回头,想问问他是不是要出去找辅导班负责人, 刚看他一秒, 还没出声呢,他就精神不正常了。 陶可非颠颠儿地跳过来, 救命恩人一样抱紧方夏脖子, 「太好了方夏,你过来了,我就再也不孤单了。」 随即抬头看见抽风的赵西延,同款眨眼问方夏:「赵西延怎么了?」 方夏摇头, 「不清楚。」 「不清楚?」 陶可非叫一声:「哎, 赵西延,你干什么呢?」 赵西延已经意识到他的动作有多傻逼了, 趴桌上装死一会儿, 闷咳两声抬头看她俩,强装若无其事说:「没什么。」 方夏和陶可非都非常惊异地发现, 赵西延从脸到整个耳朵,红的透透的。
第49页 赵西延知道自己的脸现在有多烫,镇定地问方夏:「你觉得上的怎么样?」 方夏觉得可以, 很细緻,对他们这种可以说没有根基的学生来说, 这种讲课方式非常受用。 赵西延点头,起身说:「那出去,我们和朱老师说说。」 「嗯。」方夏跟着他站起来。 陶可非也要去,离下节课还有十分钟,因为理科班人多,合班上的时候是在理科班,她都不用花时间把东西拿走,文科班的需要带着自己的东西回自己主班。 朱老师就在门口等着,见他们出来,带着去旁边办公室聊。 赵西延掏卡刷钱。 方夏站在旁边,看着pos机上又一次扣掉的钱,她知道陶可非上的课不便宜,但亲眼看见三万块钱刷掉,心里还是不止一次在滴血。 她又一次开始算,以后打工,刚开始的话一个月工资最多三四千,除去租房和生活开销,不算上生病和意外,抠抠减减也最多落一千,那就需要三年。 三年啊。 赵西延问朱老师:「我能不能在这再待一下午看看。」 「当然可以。」朱老师说,「我现在还差一个助教,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留这给我帮帮忙。」 赵西延求之不得,「好啊。」 朱老师让方夏和陶可非出去,单独和赵西延聊助教的事。 陶可非在门外兴奋地猴子挠墙,压着嗓子啊啊叫,方夏跟看傻子似的,「有这么高兴?」 「当然了!」陶可非双瞳晶亮,「以后我上下课再也不用自己一个人了!」 「好吧。」 一会儿赵西延神清气爽地从办公室出来,和方夏陶可非一块去上课。 下一节是物理课。 方夏听得云里雾里,掐自己大腿默念三万三万,努力克服那股子困意,但她今天没午睡,眼睛黏得完全控制不住,小鸡啄米一栽一栽,肩膀被戳了好几下也提不起一点精神。 凳子突然被勐踹一脚,身体被勐甩趴桌上。 巨大一声「哎呦」和闹出的动静,班里学生和讲台上的老师集体看过来。 方夏趴在桌上装死。 赵西延已经迅速收回脚,低头挑眼看自己的刘海,思考是不是要剪头了。 但托尼的技术不稳定,每次剪头都跟上战场一样不可预测。 老师咳嗽一声,问:「老师的声音是不是有点小?把同学都给催眠了,老师加大声音啊,别嫌吵。」 赵西延又踢踢方夏凳子,知道没人看自己了,方夏慢腾腾坐起来,惊心动魄的几秒,让方夏这一下午精神百倍,学习效率奇高。 结束后,三人一块去楼下吃饭,赵西延稀罕说:「那以后天天踹你一脚的话,会不会天天都效率这么高?」 方夏白他一眼。 陶可非看他俩打情骂俏,忧桑地跟在后头,问赵西延:「杨崎在家都干什么啊?你们俩不是好兄弟吗?还三中文理双杰呢,你来做助教,他不陪着你吗?」 赵西延回头看她一眼,「那我问问他?」 「问啊,而且你别在手机上问,你去他家找他,方便聊天,正好看看他在家都干些什么。」 「知道了。」 方夏看看不高兴使性子的陶可非,再看看好似她什么话都听的赵西延,心里忽然就有点不是滋味,怪怪的。 赵西延再跟她说话也不想搭理了,白眼都不想翻。 但他现在是自己的债主,方夏不敢和他撂脸子,听他的一块去吃饭。 吃完方夏和陶可非回去上自习写作业,赵西延去找杨崎。 杨崎在家完成今天的任务,正在沙发上玩游戏,开门让赵西延进来,没在他身后看见方夏,奇怪一下,「方夏呢?」 「她去上补习班了。」 赵西延换拖鞋,看见客厅电视里的游戏,坐下和他一块玩,「我在补习班找个助教的活,你想不想去?」 杨崎一听这话,扬眉,「陶可非也在那?」 「嗯。」赵西延实话实说,「就是陶可非让我来问你的。」 「不去。」杨崎从冰箱里拿一瓶矿泉水丢给他。 赵西延就知道,没再问,和他打一盘游戏,顺上手边的矿泉水走了。 回辅导班之前,赵西延去一趟商场,把之前那件杏白色蕾丝裙子买了装盒里,填上地址让送家里去。 晚自习放学后,方夏和陶可非一块乘电梯下楼,中途电梯停下开门,进来个熟人。 何梅。 方夏不敢置信地定在原地,何梅怎么在这? 陶可非也很好奇,但她更高兴,一天连见三个熟人,和何梅打招唿:「嗨,何梅,你也在这上补习班吗?」 「对啊,我的数学一直不太好,我妈就想给我补补习,看有机会上一百四没有。」 陶可非哇塞惊嘆:「好厉害啊,你已经够厉害了。」 「还不够,我之前的期末成绩应该能进重点班,他们都很厉害,我怕自己会垫底。」 「不会的。」陶可非安慰她,「你一直都是我们班的第一名,你要是进去了,说不定能考的比钱慧慧还好。」 何梅含蓄微笑,「谢谢你可非。」 「不客气。」 何梅看一眼一直沉默站着的方夏,问陶可非:「你和方夏都在这补习吗?」 「对啊。」陶可非回的没心没肺,「我们俩一个班呢。」
第50页 又羞涩笑笑,「就是我们的成绩都不太好,都是补全科。」 「只要努力,肯定能见成效。」 「嗯!」陶可非深深点头。 电梯早就开了,方夏淡声提醒:「不出去么?」 何梅一脚迈出去,「我妈妈还在外面等着接我,我先走了。」 陶可非对她挥手,「再见!」 何梅到大楼门口,看见站在路边的赵西延,愣了一下,回头看陶可非和方夏,两人正朝赵西延走过去。 何梅恨恨跺脚,差点咬碎一口牙。 何妈妈走到她身边,对着三人的方向说:「怎么我看着赵西延和方夏的关系,比你和赵西延的还要好啊?」 何梅咬牙说:「还不是因为方夏和赵西延那个青梅的关系好,赵西延才愿意多和她说几句话。」 「哦。」何妈妈随口说,「梅梅,你可要加快速度,以后咱们家能不能换上大别墅,过上好日子,就全看你了,别被方夏抢了先了。」 「当然不能!」何梅傲气抬头,「妈你放心,我一定能追上赵西延。」 「现在我和赵西延的青梅也熟了,等高三我进了重点班,就和赵西延的朋友一个班了,到时候他们聚会肯定会叫我,还怕没有机会不成?」 「妈的好闺女!」何妈妈喜笑颜开地摸摸闺女脑袋。 赵西延一步两台阶地上去,走到门口,接走方夏手里的书,装进包里,想问问她学的怎么样了,一定睛又是她的臭脸。 下午吃晚饭的时候她臭脸,他以为是自己哪句话得罪她了,怎么几个小时过去了,心情还是不好啊? 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西延问陶可非这一晚上怎么样。 「挺好的啊。」陶可非说。 「没出什么事儿?」 「没有啊。」 赵西延觑觑方夏,沖她使眼色,「真没什么事儿?」 这个眼神陶可非看懂了,她说:「我不知道,下课的时候方夏还跟我笑呢,一见你就不高兴了。」 赵西延:??? 「那个何梅呢,你们和她碰上了吗?」 「碰上了啊。」陶可非激动和他分享,「何梅就在我们下边补习呢,这个楼里开了好多补习班。」 「呛了?」 「当然没有,何梅可好了,她还鼓励我们呢。」 赵西延心想何梅这么能装呢。 他问方夏:「所以你是和何梅碰个面就不高兴?」 方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现在看见何梅都没看见赵西延让她烦,忍都不想忍。 但又不能实打实地和他闹掰。 方夏以前就不喜欢欠人,现在刚欠上,就这样让她难受了。 「没有,和何梅没关系。」 陶可非好奇:「方夏和何梅怎么了?」 赵西延瞥她一眼,「你和方夏一个班,我以为你知道呢。」 陶可非很懵逼,「我知道什么?」 「看来你这个脑子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赵西延!」 方夏头疼地闭闭眼。 赵西延自得说:「方夏和何梅从小关系就不好。」 「啊?」陶可非吃惊,「我没听说过啊。」 方夏说:「我没给你说过。」 陶可非皱紧眉毛低头思考,她很喜欢何梅,也很喜欢方夏,她们也都对她很好,尤其是何梅,她不知道要怎么做选择。 没人让她做选择。 赵西延和方夏一块往公交站走,他正想直接问她到底怎么了,陶可非从后面跑过来,「赵西延!我还没问你呢!杨崎怎么说的?!他愿不愿意啊?!」 「不愿意。」赵西延希望早日打破她对杨崎的迷恋,「他一听你在这,就不愿意过来了。」 陶可非:「……」 怎么说话呢。 她深刻怀疑,赵西延小肚鸡肠,报她之前说方夏一见他就臭脸那句话的仇。 方夏看看他俩,说一句:「我先回去了。」转身跨上已经开门的公交车。 赵西延和陶可非赶紧跟上去。 车门关上,启动。 方夏投完币,回头无语说:「这是我回家的公交车。」 ??? 两脸懵逼。 赵西延立刻找车里贴的站点,还真是方夏回自己家的公交车,和他俩完全不顺路。 他上车的时候只想着还没向方夏问清楚,根本没想过不顺路的事。 扫码付钱,赵西延说:「没事,我和陶可非送送你。」 陶可非也无所谓,她看见何梅了,她正和自己挥手。 陶可非付完钱,高兴过去找她。 方夏和赵西延也往后走,经过何梅的时候,何梅叫一声赵西延,赵西延温和点点头,一句话没说,接着往后走,后面没位了,和方夏一起拉着拉环站住。 方夏嫌拉拉环坠的胳膊疼,抱上后门杆子看窗外滑过的风景。 赵西延想和她说说话,结果她现在丢个黑乎乎的后脑勺给他,完全没有和他说话的想法。 「方夏。」赵西延叫她。 「嗯。」方夏淡淡应一声。 赵西延说:「你的衣服和书还在我包里,要不一会儿你把我的包背回去,明天再给我。」 方夏想起来了,她五脏六腑怪气乱窜,把这件事都忘了。 转头看一眼赵西延背上的黑色书包,思考那十四件衣服和好几本书 ,她如果自己抱回去的话,方便不方便。
第51页 前边,何梅问陶可非:「你不去和他俩站一块吗?」 「不用啊。」陶可非摇摇头,「我和你站一块也挺好的,我们俩说说话嘛。」 「别啊。」何梅自责,歉疚笑说,「不能因为我让你们分开了。」 她站起来,「我和你一块过去吧。」 顺便把位置让给这一站刚上车的老人。 陶可非心里又哇塞一下,何梅好善良。 何妈妈与有荣焉,微笑说:「我们家何梅一直这么尊老爱幼,心地非常善良的。」 陶可非点点头,她确实觉得何梅非常好,跟着她一块往后走。 方夏还没想好要不要背赵西延的书包,何梅和陶可非过来了。 赵西延皱眉,「你们怎么过来了?」 他这话说得陶可非不开心,「我们不能过来吗?」 何梅温声说:「你们别因为我吵,我不站这,我去后边。」 「不用。」陶可非拉上她袖子,仰脖子和赵西延叫板,「你就站这。」 赵西延拧着眉转过头,和方夏一块看窗外风景。 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四个人谁都没说一句话。 陶可非看着赵西延和方夏留给她和何梅的背影,落寞地思考,她是不是做错了。 快到站的时候,站了一路冷地板的何梅鼓足勇气,和一身冷漠的赵西延说:「西延……你和可非不是不住这边吗?」 赵西延不说话,陶可非奇怪,「你知道我们住哪啊?」 何梅羞答答地低头,「学校喜欢西延的女生都打听过。」 「哦。」 陶可非不禁思考,现在喜欢人都这么疯狂了吗? 「那你们还知道什么啊?」 「一些小东西。」 正好公交车到站,几个人陆续下车,赵西延把自己的包摘下来交给方夏,「明天再给我就行。」 方夏抬头看他难得会不高兴的脸,她刚才在公交车的窗玻璃上观察一路了。 赵西延心情不爽利,她心情就莫名的不错。 方夏接到手里。 何梅不高兴了。 方夏都想哼小歌了。 她单肩挂书包,长长的书包坠到她臀下,一看就知道背的是男生的,转身大跨步进小区。 何梅盯着她背上的书包,又气得想咬碎一口牙。 赵西延等方夏进去了,领着陶可非去路边拦回家的计程车。 陶可非看着赵西延沉下的脸色,惴惴不安地小碎步跟上去。 赵西延今晚好可怕哦。 第22章 方夏慢悠悠地走着, 等着身后那声突兀的:「方夏!」 背对何梅,方夏挑挑唇角,愉悦转回身。 何梅怒气沖沖, 大步杵到她面前,「你为什么会背赵西延的书包?」 方夏颠颠书包带子,「哦」一声,单纯疑惑,「我不能背么?」 「他为什么会让你背?!」 方夏此刻觉得, 回答一声「因为赵西延喜欢我啊」肯定非常合适, 指不定她的拳头就挥上来了。 但这种话她不会再说二回,只是说:「能因为什么, 肯定是他愿意呗, 不然他为什么不让你背?」 何梅快要气死了。 赵西延不会真喜欢上方夏了吧。 她双眼突然通红,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方夏惊的心底勐颤一下,不至于吧? 怎么还哭上了? 再生气, 不是应该给她一拳头吗? 何梅觉得在方夏面前哭鼻子实在太没面子, 抹着泪越过她大步往前走,撵上前面的妈妈。 留方夏呆呆站在原地。 她望着何梅在路灯下快速远去的背影, 禁不住思考, 借赵西延让她打自己,这招是不是不太靠谱? 仔细想了一会儿, 方夏觉得这招可以歇一歇了。 * 赵西延从上车到下车,始终没和陶可非说一句话。 陶可非走路跟不上赵西延的步子,小跑着撵上去。 和他作对是一回事, 真把人惹生气了又是一回事。 跑到赵西延旁边,气喘吁吁叫他:「赵西延。」 赵西延越走越快, 冷声说:「不是和何梅关系好?你去叫她,别叫我。」 「我错了我错了。」陶可非着急忙慌道歉,「我错了,我不该跟你顶嘴。」 赵西延是真对陶可非恨铁不成钢,停下说:「我是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何梅喜欢我,我不喜欢她,不想和她在一块待着,而且方夏和何梅不对付,你还让她过来,她为什么过来,你别说你不知道。」 陶可非勐点头,「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想和她交朋友是你的事,你们可以私下交朋友,但是你别带她杵到我面前,你得懂得避嫌。」 「而且你再看看,要是你对何梅没用了,你看她还会不会和你做朋友,真是被人卖了还能高兴帮人数钱。」 陶可非被骂个狗血淋头,老实成鹌鹑,一句话也不敢多吭。 * 方夏回家之后,将衣服吊牌拆了,全塞洗衣机里,一桶出来,挂到阳台上。 方妈妈在客厅看见,呦一声,「新衣服啊?你自己有钱买?」 「没有。」 「谁给你买的?」 「拾人的旧衣服。」 「什么意思?」 方夏说:「一个朋友,把自己不要的衣服给我了。」
第52页 「你这朋友挺大方啊。」 方夏挂完衣服,端着盆子回卫生间,不搭理她。 方妈妈对着她的背影问:「别是个叫赵西延的朋友吧?」 方夏勐地停脚回头。 方妈妈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儿乐了,「怎么这么大反应,被我说着了?」 方夏拧眉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认识赵西延?」 「何梅妈跟我说的啊。」方妈妈语气怪怪,「他还在小区楼下等你呢,对你挺好的啊。」 方夏绷紧脸颊。 方妈妈催促她:「别杵着了,赶紧洗澡去吧,明儿个干干净净地去见人。」 「哎……要是你能把握住啊,以后我和你爸还有小龙,就都享福喽——」方妈妈歪在沙发上感慨,仿佛已经见上了未来的美好日子。 她自己是没敢想过,何梅妈天天给她描绘,没想到她描绘了半年的东西,最后可能要成她的了。 方妈妈做梦都想笑醒的程度。 方夏抿抿唇,什么话都没说,进去洗澡去了。 热水从肩头冲下来,方夏心想,别说她和赵西延不可能,就算真有机会,她也不会让这一家多拿一分钱。 下午没睡午觉,晚上就算屋里再闷热,方夏也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方夏洗漱完进厨房拿包子,方妈妈破天荒地说:「桌上鸡腿,你和小龙一人一个,别多拿啊。」 方夏怪异看她。 方妈妈说得理所当然:「吃点补补,脸上没一点肉也不好看啊,但也别吃多了,吃多了再长胖,现在的男孩子都不喜欢胖的。」 方夏没搭理她,但鸡腿拿走了。 衣服烘干挂阳台一夜就干了,方夏穿上新款的白色冰丝短袖和发白的牛仔短裤去辅导班,双腿裸露在空气里,确实比捂着凉快多了。 写字楼下相遇,赵西延打老远就看见方夏迈着一双白到发光的腿过来,她个子不高,腿自然也不怎么长,但胜在腿型好看美观,漂亮的他直想吹口哨。 忽然想起她上回说自己像个流氓,又生生憋住了。 今天第一节 是英语课,赵西延做助教。 方夏的英语差得一塌煳涂,以前就不行,一年没学过,听英语课比昨天上物理课还催眠,而且这个时间都是她补觉的时候,眼睛根本就睁不开。 赵西延走到她桌边,踢踢她的脚提醒,人没反应,他低头附在她耳边,鼻端不可避免钻进她头髮上的香气,换味了,今天好像是水果味的。 「方夏……」他幽幽叫。 方夏身子勐打个激灵,迅速睁眼抬头。 赵西延唇上含笑,口型说:「别睡,好好听课。」 方夏嘆口气搓搓脸,手指撑开撑大眼皮,努力认真听课。 从头看到尾,同样的日子,方夏从真正上补习班的第一天,一直延续到了最后一天。 到八月中旬,学校开学,补习结束,她都是在赵西延的提醒中度过的。 那一声幽幽的「方夏……」,每次都能将她吓醒,后来直接延续到梦里,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补习结束,赵西延带着方夏和陶可非去杨崎家,找了模拟卷给两人考核。 语数英他改,物理化杨崎改,看看两人一个暑假学出个什么东西。 六张卷子,两人一天就做完了,做一张卷子的速度和杨崎赵西延差不多。 杨崎很惊嘆,「看来学的不错。」 赵西延抽抽嘴角,收了答题卡,大片空白。 杨崎:「……」 原来是这个速度快。 改完卷子,方夏总体比陶可非强一些,考了281,陶可非250。 陶可非很不服,她怎么可能考个二百五,杨崎才是二百五,都看不出钱慧慧的坏,还和钱慧慧做朋友,不喜欢她! 赵西延对方夏这个成绩很满意,按今年的分数线,方夏上专科不成问题,如果高三能再提一提,说不定还能上个本科。 他将两人的卷子裹成圆筒,陶可非的递给她,方夏的他握在手里敲敲桌子,「想吃什么,今晚我请客。」 陶可非头一个举手,「我想吃烧烤!」 方夏点头,杨崎也点头。 赵西延一敲定音,集体出发去最近的烧烤店。 饭桌上,吃东西又出现了分歧。 街上有卖臭豆腐的,陶可非非常想吃,杨崎不喜欢闻味道,不让买,陶可非本来就因为杨崎笑她考250生气,现在更生气,憋红了眼眶,沖他嚎:「我就要吃!」 杨崎不甘示弱,和她对视僵持。 赵西延深深吸口气,从杨崎兜里掏二十块钱,揪着陶可非的衣领去买,在外面吃完再回来。 四捨五入是杨崎给她买的,陶可非吃得津津有味,即便回来后杨崎嫌弃的捂鼻子,她也喜滋滋的。 方夏吃着嘴里撒了辣椒面的牛肉串,觉得这家的辣椒也不过如此。 吃完,方夏翻出自己一直存着的十块钱,打包了三根羊肉串和三串豆腐皮包金针菇,给小萝蔔头带过去。 她已经冷落小萝蔔头一个暑假了。 小萝蔔头天天蹲自己房头上盼啊,日盼夜盼,终于把老大给盼过来了! 她迅速从房头上跳下来,欣喜若狂地将东西接到手里:「烧烤?!」 「嗯。」方夏点头,「我和赵西延他们去吃的,给你带过来一点。」
第53页 「老大最好了!」 小萝蔔头边吃,边和老大汇报消息,「老大,你知道我上个月碰着谁了吗?」 小萝蔔头家院子里是压水井,方夏从铁桶里舀一碗水倒进井里,压几下杆子压出水,接上一碗,喝完才回头问她:「谁?」 小萝蔔头双眼崩出强烈的冷调亮光:「周晶晶!」 「她现在可酷了,穿的黑色小吊带和短皮裤,还打了好几个耳钉。」小萝蔔头比划胸前锁骨,「这里,还文了文身,好像是老虎。」 方夏眸光凝滞了下,拧眉,「她爸妈不是带她去新疆上学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具体不清楚,不过我偷听他们说话了,好像是因为该高三了,不能异地高考。」 「那也可以等高考的时候再回来。」 「我听老师说过,我们这是全国一卷,比较难,新疆是全国二卷,比较简单。」 就算有这些原因,小萝蔔头也想不明白,「老大,她这回来几个意思?她怎么敢回来的啊?」 「不知道。」 方夏走过来出了一身热汗,又压了一盆井凉水洗胳膊洗脸,鬓角碎发湿哒哒地黏在脸颊,双手撑住盆沿,睁大眼望着水面上早已长开的脸说:「你去打听打听,看她现在住哪,准备在哪上学。」 「好嘞!」小萝蔔头激动地跳起来,就等老大这句话了。 「用不用把贺二哥叫回来?」小萝蔔头又担心问。 「不用,我自己能解决。」 方夏目光沉沉地盯着水面上的自己,恍惚好像看见了三年前那张躺在绿茵场上打滚的稚幼脸庞—— 痛到扭曲,恨到目眦欲裂。 第23章 新学期开学, 方夏吃完饭向方妈妈要学费。 方妈妈这次掏钱掏的很痛快,「你现在和那个赵西延怎么样了?一直没再见他送你什么东西啊。」 方宇龙小脑袋瓜左瞧右瞧,眼睛吃惊瞪圆:「姐姐有男朋友了?」 方夏把一千五的学费捏在手里, 什么都没说,拿个包子拎上书包走人。 「哎,你这孩子。」方妈妈对着她的背影拍腿,「妈又不是不乐意,你说说又能怎么着。」 方夏大老远就看见小萝蔔头在校门口左顾右盼, 走过去和她碰面,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小萝蔔头顶着一张精神百倍的脸,「不是要打听周晶晶, 三中是最好的高中了, 她爸妈肯定想让她在这上,我在这等等,看能不能守到她。」 「别等了,我在这上, 她爸妈不会让她过来。」 「不一定啊, 她都敢回来了,还怕在一个学校不成?而且一个学校的, 要是真怎么着了, 更容易闹大。」小萝蔔头推推不存在的眼镜,睿智分析。她真的觉得自己长大了。 两人在这聊着, 身后赵西延骑着他风火轮一样的山地车过来,熟悉的脚剎,前轱辘恰好停在方夏腿边, 「聊什么呢,什么事儿闹大啊?」 小萝蔔头有点懵, 赵西延好自来熟啊,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吗? 方夏转头对他说:「聊一些事情。」 「什么事儿啊,我也不能知道?」 「不能。」 「好吧。」赵西延碰碰鼻子,「你在哪个班,看过了吗?」 「还没呢,还没进去。」 赵西延脚尖勾上车蹬子,「那你在这等等我,我去送车,一会儿一块去找班。」 说完就骑上车,在人群里穿梭进校门。 方夏揉揉小萝蔔头头髮,「那你再看会儿,要是没看到就回去,不着急,只要她回来了,就有找见的那一天。」 「好的老大。」小萝蔔头呲着牙嘿嘿乐。老大又摸她脑袋了。 方夏回头,往来时的大路上望一眼,陶可非吭哧吭哧骑着她的粉红小车过来,到门口下车,朝方夏和小萝蔔头打招唿,方夏和她一块进去。 两人在车棚和赵西延汇合,一道去公示栏墙,那里贴着高三分班名单表。 还没走近,就看见何梅在最里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名单,那眼神恨不能把名单吃了。 陶可非第一次见何梅这样不文雅,怯怯瞅一眼赵西延,她又想到那晚赵西延生气的样子了。 弱弱问:「她怎么了?」 「你没听说吗?」杨崎忽然从后面过来。 「什么?」陶可非仰头看他。 「不分重点班了。」 「不分了?」方夏惊讶转头。 她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她不会又和何梅一个班了吧? 事实告诉方夏,是的。 她又和何梅一个班了。 看见两人名字的一刻,方夏眼前是灰暗的。 陶可非在名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她这回没和方夏何梅一个班,也没在上面找到杨崎的,问他:「杨崎,你在几班?」 「我么?」杨崎挑眉,搂上赵西延肩膀,「我和赵西延都在清北班?」 「什么?」陶可非傻眼,她刚才还做梦能和杨崎一个班呢,「不是不分重点班了吗?」 「清北班又不叫重点班,一个班里就十个人。」 「钱慧慧呢?」 「她也在。」 陶可非咬碎一口银牙。 太可气了! 找完班级,几个人一块去窗口排队交学费,方夏看见何梅趴在何妈妈怀里哭,心里头又烦又爽。
第54页 还要继续一个班一年,很烦,何梅想进重点班的梦一辈子也没机会实现了,又很爽。 赵西延摸到方夏旁边,小声问她:「你妈妈给你钱交学费了吗?」 方夏回头看他,点头,「给了。」 因为你,还给的特别爽快。 赵西延眨眨眼,「……我钱包塞你包里了。」 方夏摘下书包,拉开拉链,里面装了一个陌生的黑色钱包,拿出来打开一看,粉红粉红的一沓票子。 「……」 赵西延:「……路上刚去银行取的。」 「……」方夏憋出两个字,「谢了。」把钱包还给他。 赵西延装回自己书包里。 清北班藏在学校专意安排的小楼里,和普通学生不一个楼,赵西延先拉着杨崎去高三楼,认认方夏和陶可非在哪个班,再和杨崎一块去清北班。 中午一块在外面吃饭,陶可非筷子捣着碗里米饭,还在愤愤咬牙。 她觉得,如果说方夏和何梅是死对头,那她和钱慧慧就是仇人! 一桌人都快吃完了,陶可非还恨恨盯着杨崎,米饭捣的哪里都是,赵西延看不过去,「你快点吃吧。」 陶可非视线右划到他脸上,「你不准和钱慧慧说一句话!」 赵西延觉得她这个要求莫名其妙,「我和她能说什么话。」 陶可非满意点头,视线再划回去盯杨崎,「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的?」 杨崎:「没听见。」 「杨崎!」 杨崎被她吵得烦,冷声:「我觉得钱慧慧挺好的,她都没在我面前说过你的缺点,你也别在我面前说她的不是。」 陶可非气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当然说不了我的不是了,我哪点不好?她那么差,当然有说的地方了!」 陶可非又开始红眼睛掉泪珠子,赵西延心累地找纸,纸在方夏手边,他朝方夏招招手,方夏递给他。 赵西延抽两张还给她,方夏没接,低头戳着碗里米饭,一粒儿一粒儿地吃。 小萝蔔头开学那天没在门口守到周晶晶,又去她以前住的小区守人,也没守到,方夏就让她先歇了,只要人回来了,总有再碰上的那天。 进了九月,气温一天天地凉下去,方夏晚上总算能睡个好觉,白天强打精神头的话也能听上课,但英语还是一如既往的听不懂,尤其是这个老师上课不戴扩音器,声音绵绵柔柔,上他的课方夏十节有九节都是控制不住睡着,剩下那一节在赶其他科作业。 九月末学校有个秋季运动会,高三能参加的项目很少,都是拔河跳绳短跑之类,不用花费太多时间训练,也不容易伤害身体。 方夏没报名,她对这类活动一向不热衷,意外的陶可非报名了,报的还是200米自由式。 说的时候,陶可非恨意凿凿,「钱慧慧报名了,我肯定要赢了她。」 赵西延皱了皱眉。 方夏一向对陶可非的感情不参与,她什么都没说,但直觉会出事。 钱慧慧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何况还是陶可非傻乎乎往上凑。 陶可非说:「你们都去看,去看我赢钱慧慧的光辉时刻!」 方夏答应了,但那天小萝蔔头来给她汇报,说在五中附近看见周晶晶了。 她和小萝蔔头过去核实费了点时间,回来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 方夏进场,在观众席看到听陶可非要求给她录视频的赵西延,他身体正对着泳池,双手端手机端得稳稳噹噹。 方夏看向游泳池。 乱象起的很突然。 陶可非和钱慧慧的赛道挨着,两人原本在各自赛道游的很顺畅,返程的时候不知怎么突然撞上了,陶可非的耳塞眼镜被钱慧慧抓掉,她立刻不甘示弱地抓回去,双双眼睛耳朵进水,像溺水一样在水里旱鸭子扑腾。 赵西延一惊,丢了手机就往游泳池里奔。 有人比他更快过去,杨崎一个勐扎进水,将陶可非从水里拉到池边,赵西延帮忙拽上来,拿毛巾盖她头上擦。 陶可非等杨崎一身是水地上岸,哇哇大哭地抱上他瘦腰,「杨崎杨崎你看见了,钱慧慧就是要害我!」 杨崎推开她,转头去找钱慧慧,她已经被救生员及时救上来了。 陶可非张牙舞爪地站起来,立刻就想去和钱慧慧打架,杨崎拦腰捞回来,呵斥她:「你冷静一点!」 陶可非红着眼眶又要哭。 杨崎搓搓拳头,没办法了,陶可非抱上他的时候也没再推开。 方夏走到站在一旁,已经完全没用,跟个傻子似的赵西延身边,有句话她已经忍了太多天了,早就想告诉他:「女孩子呢,只会记住让她哭的,不会记住让她笑的。」 赵西延转头。 方夏眼神点点那边抱一块的两人,「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特别像电视剧里演的深情男二?」 赵西延很懵逼:??? 方夏继续说:「男主就算再伤害女主,男二就算再对女主好,只要男主出手,男二必定靠边站。」 赵西延终于恍然大悟,简直离谱到家了,「你什么意思?你认为我喜欢陶可非?」 方夏怪异挑高眉头,「不是吗?」 不是什么啊不是,赵西延真是服了,哪点能看出来他喜欢陶可非那个傻子。 「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陶可非?」
第55页 方夏指指他眼睛,「你的眼。」 「我的眼?」赵西延都不知道,他的眼还能脱离身体大脑和心脏,去喜欢另外一个人。 方夏眉头逐渐皱紧,觉得赵西延的嘴真硬,都这样了还不承认,「你盯着陶可非看的眼神,谁都能看出来你喜欢她。」 「我盯着陶可非看就是喜欢她?」 「……不是……么?」方夏被他逼问的都有点不确定了。 「原来在你这,盯着看就是喜欢啊。」 赵西延都气笑了,唇角高扬,低头盯着方夏清亮的双瞳,缓缓俯腰逼近,低声轻问:「那我现在盯着你看,你能不能看出来我喜欢你?」 第24章 方夏被他直戳戳盯得心脏紧缩, 怦怦直响,浑身蚂蚁爬似的不自在,下意识仰头往后撤了撤脚。 赵西延步步紧逼。 怀里突然抵个硬物件, 赵西延低头。 方夏快速把手机递到他怀里,「你的手机,屏幕摔坏了。」 赵西延刚接到手里,她手上一松,立刻转身朝游泳馆门口跑。 赵西延头一次在方夏身上想到落荒而逃四个字。 方夏出了游泳馆, 站在阳光普照, 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才想起来跑的太急, 忘骂他一句「有病」了。 真神经病, 电视剧里就是这么演的,男主一旦开始慢镜头盯着女主看,就开始放甜蜜冒泡的bgm,告诉观众男主对女主心动了。 他盯着自己看干什么, 把她弄得心跳怦怦的。 方夏捂住自己的心脏, 在心里把赵西延骂个狗血淋头。 「老大!」 方夏左手边小路上,小萝蔔头挥着胳膊跑到她面前, 气喘吁吁弯腰扶着膝盖叫她:「老……老大!」 方夏看她满头大汗, 短髮都濡湿了,皱眉问:「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小萝蔔头站直身体, 擦擦脸上的汗,大喘两口气儿说:「我听说陶可非和钱慧慧在里面干起来了,你在里面嘛, 我怕你帮陶可非吃亏。」 「不用,杨崎和赵西延都在里面呢, 用不上我。」方夏淡声,从兜里摸出之前上厕所剩下的纸,递给她擦汗。 「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不知道。」 「哎老大你怎么出来了?」 方夏脸颊不自然地动了动,抿抿唇,「里面太闷。」 「他们几个呢?」 「都在里面呢。」 「那我们也进去看看吧。」小萝蔔头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老大。 看着她这双眼,方夏忽然就想起来刚才赵西延黑漆漆的双眼盯着自己,逼问她「能不能看出来我喜欢你」那句话了,脸色冷下来,「你别看我。」 小萝蔔头怪异皱眉,「老大你怎么了?」 「没事。」 方夏转身回去,「不是想去看,走,去看看。」 待两人进去,游泳馆已经围满了人,人群中间的空地上,陶可非张牙舞爪,气势汹汹,钱慧慧柔弱可怜,哭哭啼啼地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腿抽筋了,真的对不起……」 陶可非怒骂:「你抓我眼镜耳塞的时候手怎么没抽筋呢,你抓的可厉害了,差点把我的眼给抓瞎啊!」 她指着自己眼角的血痕给杨崎看,「你看你看!要不是我当时闭眼,眼珠子都给她抓出来了!」 杨崎看见了,但他看看钱慧慧道歉道的嘴都翘皮发白,说:「不是也没什么事,要不就先这样了。」 「没什么事儿?!」陶可非身上一下能炸出火星子,指着杨崎吼他,「真有什么事儿就晚了!我要报警!钱慧慧想谋害我!」 「赵西延!把手机给我!」 钱慧慧吓得脸都快白成透明了,拖着抽筋的腿一瘸一拐地朝陶可非走过去,膝盖一软差点摔倒,杨崎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你慢点。」 钱慧慧求他:「杨崎,你劝劝陶可非,她现在太冲动了,真报警了我们俩都跑不掉的。」 她指自己耳朵给杨崎看,里面已经被抓破流血,「你能不能先送我去医院,我怕伤口进水感染,我现在耳朵好像被蒙了一层玻璃罩,你说话都听不太清,我好怕聋了。」 杨崎看见她耳朵里的血,脸色瞬间冷下来,回头看陶可非还在蹦上蹦下地闹腾,怒吼一声:「够了!陶可非!」 陶可非吓得浑身一抖,转头看见杨崎阴沉的一张脸,嗫嗫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凶自己,再看到他怀里穿着泳衣,前凸后翘,身材爆好的钱慧慧,又炸了! 「你在干什么杨崎?!」 钱慧慧扶着杨崎手臂的手依赖的紧了紧,身体颤颤往他怀里贴,似乎是被陶可非吓到了。 杨崎扶着钱慧慧的后脑勺,把她受伤的耳朵递到陶可非面前,「看看你把钱慧慧弄成什么样了,还有脸在那闹!快过来道歉!」 「我不道歉!我凭什么道歉!是她先抓我的!而且我没有抓她!我都没有指甲!」陶可非愤怒地伸出十指给他看! 但杨崎根本没看她,钱慧慧虚弱地倒在他身上,似乎已经撑到极限,杨崎拦腰公主抱起,大步走出游泳馆大门。 陶可非突然爆哭,拎起手上手机大力砸过去,丢到杨崎背上闷咚一声,他脚步停都没停。 周遭鸦雀无声。 小萝蔔头吓得唏嘘一声,悄悄贴近方夏,「老大,你现在追赵西延追的怎么样了,赵西延要是一直不喜欢你的话,你以后会不会也这样啊?」
第56页 方夏瞥她一眼,没搭理。 赵西延一直站在旁边任陶可非闹,现在观众散场,就她自己坐在地上哭,无力地嘆口气。 他也是服了,追个人能把自己追成这副鬼样子。 陶可非哭够了,顶着青蛙大的红眼仰头问他:「赵西延,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像个泼妇?」 「你自己知道就成。」 「呜……你竟然都不安慰我……」 「别要死要活的了,赶紧换衣服去,一会儿再感冒了。」 陶可非爬起来,去里间换衣服。 赵西延朝方夏走去。 他稀罕,方夏竟然还会回来。 他还没到跟前,方夏突然拉着小萝蔔头离开。 「老大,我们不等陶可非吗?」 「去外边等。」 赵西延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看方夏躲自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兀自颤着胸膛笑开,直到陶可非从后面过来,他深吸一口气,但翘起的唇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陶可非捡起地上摔碎的手机,瘪着个嘴去找赵西延,上个月才换的新款手机,爸妈又该唠叨她了。 「杨崎带着钱慧慧去哪儿了?」 赵西延对她真无语了,叉腰问她:「都这样了,你还关心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还喜欢他,还没死心呢?」 「又不是我想不喜欢,我就不喜欢的,那我要能管得住我自己的心,我不早不喜欢杨崎了?!」陶可非越吼越委屈,涩红的眼眶又聚起一泡泪。 赵西延脑子里突然对方夏之前那句话打个问号,难不成还真是越让她哭的越难忘? 「怎么了怎么了?」小萝蔔头跑进来问,「你们俩怎么吵起来了?」 「没事。」赵西延往外走,「你老大呢?」 「老大在外面呢。」小萝蔔头从兜里撕一节卫生纸递给陶可非,陶可非拿来擦眼泪,纸一沾水烂了,来回擦拭留下一堆碎纸球。 小萝蔔头看着有点心虚,贴心上前给她抹眼泪,顺便把碎纸球给擦掉,「我都看见了,杨崎也太不是人了,还有那个钱慧慧,装的真像。」 「我都没有指甲,我怎么抓钱慧慧嘛,还把她抓流血,而且还是以前杨崎说我留指甲太丑,我才一直剪指甲的,不然涂上指甲油多好看,杨崎就是个二百五,大傻蛋,眼瞎,臭男人!」陶可非边哭边骂 。 「对对对!」小萝蔔头给她擦干净纸球,和她一块出去。 游泳馆外的桂树下,方夏看见赵西延出来,拔腿就想走。 赵西延三两步跑到她面前堵住,心情好地笑着:「你看见我跑什么啊?」 方夏双手握拳稳稳心慌,勐一沉气,抬头看他,「我没跑啊,你哪只眼看见我跑了?」 赵西延指指自己双眼,「都看见了。」 「胡扯。」 「既然我胡扯,我让开你别跑哦。」赵西延后退一步,让开小路。 方夏脚底彳亍几下,不跑就不跑。 她怕赵西延什么啊,有什么可怕的,真的是。 赵西延满意地挑挑唇,转身去和陶可非小萝蔔头汇合。 出了校门口,赵西延进药店买点碘伏和棉签,让陶可非自己处理下眼角的伤口。 小萝蔔头主动接到手里帮陶可非处理。 方夏站在路边,眼尾扫到赵西延靠了过来,心又突然慌起来,脚下不受控地往一边躲。 鞋底突然踩到一个硬物,赵西延在她头上笑说:「这回是躲了吧?」 方夏强作镇定,「你突然靠过来,我当然要躲了。」 「行吧。」赵西延抬抬脚尖,「是不是先挪开,我的鞋又让你踩脏了。」 「你自己故意放过来的。」方夏挪开脚强调。 「是,我自己放到你脚下的。」 方夏抿抿唇,不搭理他了。 陶可非抹好药,摸着咕噜噜叫的肚子问去哪吃饭。 小萝蔔头提议去吃后街的馄饨,「吃一碗馄饨,什么烦恼都没了,统统消除。」 陶可非同意,她也馋那家馄饨了。 但馄饨上来了,她却没什么胃口,搅着碗里的馄饨吃不下去。 赵西延掏出手机看一眼杨崎发来的消息,思考要不要告诉陶可非。 从初中一路看过来,他也烦了陶可非和杨崎的纠缠,一个是死扒着不松手,一个是优柔寡断,正好这回杨崎做的决绝,想让陶可非就此淡了。 但看她这副死样子又不忍心。 陶可非看见他手机里杨崎的头像,立刻来精神头问他:「杨崎说什么?」 「……他把钱慧慧送医务室,班主任去了之后他就走了。」 陶可非脸上染了喜色,「哼,他还算没有太过分!」 「……」 赵西延都想锤爆她的头,看看里面是什么成分的恋爱脑。 周五放学,方夏和小萝蔔头准备一块去五中门口晃哒堵人,刚出校门没走多远,先被后面跟过来的赵西延骑车漂移堵住了。 「放学怎么走这么急,我差点都没撵上,还要去后街吃馄饨?」 「不吃。」小萝蔔头拍拍裤兜,「已经没钱了。」 「那去哪?」 方夏:「和你无关。」 「呦——」赵西延趴车把上盯方夏垂下睫毛不敢回视他的眼睛,「你和我说说,不就和我有关系了。」
第57页 赵西延就觉得方夏和小萝蔔头最近不对劲,一放学就特别急地往外跑,前几次他去车棚骑车,出来就没人影了,今天紧赶慢赶才堵到人。 小萝蔔头晃晃老大外套袖子,她觉得可以和赵西延说,把他拉过来,虽然他看着很弱鸡,但多个人多一份力,贺二哥不在,她怕老大会吃亏,心里没底。 方夏不耐烦皱眉,「你这人怎么什么都想知道?」 「我好奇心重啊。」 方夏往前走,赵西延慢慢骑车跟上,换到对他欲言又止的小萝蔔头那边,「老大想干什么?」 他这个称唿很亲切,小萝蔔头一下就觉得他是和自己一个阵营的,刚想说话—— 方夏:「我们去上厕所,你也去?」 「学校有你们为什么要出来上?」 小萝蔔头犹豫看一眼老大拉着的臭脸,知道她不想说,努力憋紧自己的嘴巴。 方夏不愿意说,赵西延不再强求,跟了一段路聊聊天,在方夏不耐烦的催促下回去了。 下周,赵西延就没再堵人,一路跟在后头,去了五中校门口。 他也没靠近,进了校门口不远处的胡同口,远远瞧着。 她们俩一直盯着出校门的学生,应该是找什么人。 但肯定不是朋友,不然方夏不会一句话都不告诉他,还脸色冷臭冷臭的,赵西延怀疑是不对付的。 五中臭名远扬,收的都是其他学校筛下去的学生,拿钱就能上,赵西延目光在方夏紧绷的脸上梭巡,怀疑她是来干架的。 这架势太像了。 第25章 方夏看见周晶晶了, 但她和小萝蔔头还没追上,人已经窜进胡同里了。 方夏没再往里进。 赵西延就趴在车把上盯着她,含笑挑眉。 方夏后退两步, 镇了镇脚,「你怎么来这了?」 赵西延往周围瞅瞅,「这怎么了?我不能来吗?」 「不是,没见你来过。」 赵西延反笑,「我也没见你来过。」 他回头看一眼已经窜没影的胡同尽头, 「来这干什么, 现在能说了吧?」 方夏不吭声,转身就想走。 「哎等等等等。」赵西延忙拉住她胳膊, 她不说, 他问小萝蔔头,「我都看见了,能说了吧?」 小萝蔔头看一眼老大,等待授意, 老大不扭头, 小萝蔔头解释说:「那个女的,叫周晶晶。」 「哦, 周晶晶。」 「她之前和老大结过仇, 然后跑新疆去了,最近不知道怎么又回来了。」 「你们找她干什么?打架?」 「不是。」小萝蔔头纠正他的用词, 「是报仇!」 小萝蔔头和他解释,初三的时候,他们都在八中上初中, 学校被外面一家俱乐部投资,建了一系列非常完备的足球设施, 主要选拔一些有天赋的足球苗子,喜欢足球的孩子就会被里面完备的基础设施和可见的前途吸引过去上学,期待被俱乐部选上签约。 老大、贺二哥、周晶晶,都是这样。 老大和周晶晶顺利选进学校女足球队,老大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巴结人,周晶晶喜欢拉帮结派搞小团体,老大不配合,她就非常不待见老大,经常在队里嘲笑老大被爸妈抛弃,丢给大伯母照顾,穷得两身内衣内裤轮流换,还当众扯下过她一件内衣,丢到围观的一个男生脸上。 那男生喜欢老大,但为人非常下流浪荡,直接放自己裤-裆上去了。 贺二哥知道后,直接找到周晶晶班里,把周晶晶的内衣撕烂抽出来,拿剪子剪成一块一块的,从楼上撒下去,下面站成堆的男生跟鸭子抢食儿似的,跳着抢走。 那时候已经是初三下学期的夏天,都只穿一件薄薄短袖,贺二哥在旁边站着,没人敢给周晶晶递外套,她自己抱着丰满的胸口,一路从班里走到校门口。 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周晶晶不敢对付贺二哥,只敢找老大的麻烦。 接近期末的时候,有一场选拔比赛,俱乐部老闆亲自视察观赛,比赛的时候老大和周晶晶正好在对立的两队,在老大带球跑的时候,周晶晶一个铲地剪刀脚,直接把老大踢球的腿给废了。 因为是比赛,明面上不能拿周晶晶怎么样,但她怕老大和贺二哥背地里不会放过她,连夜跟着父母去新疆了。 …… 赵西延越听,握着车把的手越紧,脸色越紧绷阴沉,他一直在看方夏不断闪烁的眼瞳和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凝声问:「所以,你的腿是被她废过之后,又被你爸妈打断了?」 「嗯。」方夏很恨,如果是她当年在球队的速度,周晶晶今天绝对逃不掉。 赵西延说:「既然我说过,我们是伙伴,是同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下次这种事尽可以带上我。」 方夏嘁他:「你能干什么。」 小萝蔔头点头,她觉得赵西延就是个文弱书生,肩不可扛,手不能提。 「我能干的事儿多了。」赵西延情绪变化很快,伸手将两人的书包接过来挂车把上,「最起码,我现在能请你们吃饭,饿不饿?」 「为什么要请吃饭?」方夏问他。 「心疼我们的同志不行吗?」赵西延提议,「去吃烤得焦香的大棒骨怎么样,喝味道特别浓郁的骨头汤,给你补补。」 方夏一侧唇角无声弯了弯。
第58页 「你骑车不骑?」 「不骑。」方夏不爱他这山地车,她个子不够,骑着太难受了。 赵西延觑觑她身高,也想到这个问题了。 他眼神一点都不掩饰,方夏想挥他。 这一回让周晶晶跑了,方夏和赵西延小萝蔔头连着半个月去五中,都没再见一回人影。 赵西延建议先歇歇,干什么都讲究一个有谋有略,可以玩一招欲擒故纵,等过段时间,周晶晶放松警惕了,再去捉人。 方夏觉得可行。 而且快期中考了,她要好好复习一下,给她的债主一个好一点的成绩。 赵西延也想看看,方夏学了这两个多月,成绩有没有起色。 有一点点。 成绩出来后,赵西延放学去方夏班里找她,顺便看看她的成绩单。 比暑假结束的时候多了一点点,298,「差一点啊。」 「差一点就三百了呢。」赵西延惋惜说着,去最后一排找方夏。 他来的太突然了,方夏一点准备都没有,桌上堆的都是大红叉答题卡,赶紧一股脑塞桌兜里。 赵西延三两步跨了三两米,奔到她桌前夺走,「怎么还不给看呢。」 方夏不妨他会直接伸手抢,立刻起身伸手去夺,他扬臂后撤,她伸出去的手抓个空,重心不稳踉跄一步往前倾,将将在离他鼻尖一厘米的地方撑住身体。 温热唿吸拂过鼻端,赵西延望着她清丽瞳孔里自己的面容,呆了好一会儿没反应。 方夏单手撑桌面,努力屏息不敢动,和赵西延这样一双忽然沉寂下来的黑瞳对视,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总感觉下一秒,赵西延就能将这一厘米缩短消失,低头亲上来。 方夏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跳,比那天在游泳馆,赵西延反问她那句话时跳的还要厉害。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方夏真想给自己一耳刮子,她真成何梅骂的普信女了。 正想尴尬地退回来,门外忽然响起两道惊唿尖叫声。 方夏浑身一抖,立刻回身站好,抬头朝门口去看。 小萝蔔头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陶可非也非常吃惊,但她还是分出一只手紧紧捂住小萝蔔头的嘴不让她叫,小萝蔔头扒拉她捂自己嘴的手,两个人看起来活像是在演谋杀剧。 赵西延胸膛起伏,短促地唿吸两下,慢慢恢復站姿,答题卡放回方夏桌上。 又回味无穷地掀起眼皮快速扫一眼方夏。 他又一次感觉,她这双眼真漂亮,配她这张小脸也很绝,完全跟沉淀了一晚上,接受清晨第一缕曦光的碧湖似的,清迷醉人。 他每回想起来都能晕乎乎的。 方夏动作僵硬地将答题卡塞进桌兜里,提上书包,到门口扔给小萝蔔头。 小萝蔔头背着自己的,抱着老大的,瞪着眼珠子好奇在老大脸上,和教室里大跨步出门的赵西延脸上来回扫,扫了好几眼,还是不敢相信。 老大真把赵西延追到手了??? 方夏给她脑袋一巴掌。 小萝蔔头委屈巴巴地低头揉自己脑袋。 陶可非抱着她的头给她吹吹,「不疼哦。」顺势趴在她耳边小声说,「嘘——」 小萝蔔头扭头看她。 陶可非拉着她落到赵西延和方夏后面,悄悄和她分享秘密,「我给你说个事,你不要告诉别人。」 「嗯嗯!」小萝蔔头勐点头,她最喜欢听秘密了。 陶可非指指赵西延的背影,连着「嗯嗯」两声点头,对她暗示。 小萝蔔头一头雾水:??? 陶可非着急:「就那个!」 小萝蔔头还是不明白,「哪个???」 「哎呀!」陶可非急得跺一跺脚,手捂在她耳边,「就是赵西延对方夏有意思!」 「什么?!!!」 陶可非一脸暧昧地眨眨眼点头,「嗯!」 「但是赵西延不承认,你别给赵西延说是我说的哦。」 「不说不说。」小萝蔔头拍着胸膛打包票,「绝对不说。」 天爷,小萝蔔头觉得老大太太太厉害了,太太太了不起了,就没有老大干不成的事,她要学习,真的有成绩了,她要追赵西延,真的追上了! 前面,赵西延脚上追着越走越快的方夏,「嗳——」 方夏蹬蹬噔下楼梯。 赵西延一步三台阶,跟在她后一台阶上,对着她的头顶叫:「我问你个事儿。」 方夏不耐烦快速问他:「什么事儿?」 「你为什么坐最后一排?还是中间的位置。」 「坐最后一排怎么了?」方夏气恼回头,她现在一秒都不想看见他、听见他说话,一听见心跳就跟不受控制似的,她现在很烦这种感觉,「你坐前面你厉害!」 「我也没说怎么啊。」赵西延唇角压不住地扬起,「我就是想说,你怎么跟我一样,坐一样的位置,你是不是跟我学的……?」 他断句断的意犹未尽,余韵绵长,就差把「是不是喜欢我,我」这句话挑明讲出来了。 方夏脸上气恼更甚,「才不是!我明天就找老师调位!」 赵西延见逗过头了,赶紧弥补:「别啊,坐那挺好的,真挺好的,左右都宽敞,能靠墙,还不挨着垃圾桶,你愿意坐你坐,坐那的多了去了。」 方夏气得不行,骂他:「你真自恋!」
第59页 赵西延蹭了下鼻子,「嗯,是,我真自恋。」 他应的这么爽快,倒让方夏的一股气弄得不上不下,转眸恨恨白他一眼,蹬蹬噔快速下楼。 赵西延跟的不紧不慢,等人下去了,才满脸带笑地一步一梯跟下去。 第26章 方夏到楼下吹吹凉风, 那股子慌乱才稳下去,也想起来忘问赵西延过来干什么了。 等赵西延磨洋工似的下来,问他:「你过来找我干什么, 有事儿?」 「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瞧瞧你期中考得怎么样。」 「哦。」 赵西延问她:「你不好奇我考了多少分?」 「不好奇。」反正多少都和她没关系。 陶可非和小萝蔔头兔子似的一蹦一跳下来,「走吧,我们去吃饭。」 「吃什么饭?」 陶可非一扬手臂,「今天我生日呀, 去给我过生日。」 方夏和小萝蔔头俱惊, 「生日?」 「对啊。」 方夏干脆到透明,「生日快乐, 礼物就不送了, 没钱。」 小萝蔔头跟着老大说:「生日快乐。」 陶可非一手楼一个,「不用送啦,你们能去陪我就很开心啦!」 陶可非的十七岁生日在ktv包间里过,方夏和小萝蔔头平时都跟路上的没头苍蝇似的, 没钱去哪都被拦着, 头一次来这种地方,虽然都是已经过时的地方。 两人还是非常新鲜。 包间里人很多, 都是陶可非从小到大的朋友, 大家唱唱跳跳,小萝蔔头和老大咬耳朵, 「他们身上的衣服和项鍊耳坠手镯是不是都特别贵?」 天都见凉了,还穿吊带短裙热裤呢。 方夏觉得可能是,但她没精力去看, 环境太吵了,她只想赶紧切蛋糕, 吃完这上万元的蛋糕赶紧离开。 但陶可非玩嗨了,直到方夏觉得一秒钟都再待不下去时,才终于让服务员推上蛋糕开始切。 陶可非许愿许的广为人知,生怕丘比特和月老听不见,大叫:「我陶可非十七岁的生日,是二十二岁嫁给杨崎!」 一片起闹的「啊哦——」声,有人可惜杨崎没过来,有人说我录下来了,我现在就发给杨崎。 旁边人撞撞她,提醒她杨崎对陶可非的态度。 陶可非潇洒地一摆手,「没事啦!梦想嘛,就是用来追求的!我不怕他知道!」 有人鼓掌:「可非通透!」 「有胆量!」 蛋糕切完,赵西延端了两盘递给方夏和小萝蔔头,「尝尝。」 方夏细细品一口这一千元一小块的蛋糕,觉得一晚上的头疼受的值了。 赵西延问她:「品鑑大师,好吃吗?」 「嗯。」方夏点头,「味道很好。」 赵西延蹲在她面前,「那你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更好吃了?」 方夏扭过身去,「你别影响我食慾。」 赵西延忍俊不禁。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吃完就走。」 「行。」 方夏小口小口慢慢品完,小萝蔔头不捨得吃完,留了一半,带回家给爷爷奶奶吃,他们活了一辈子了,都没吃过这么贵的蛋糕。 小萝蔔又觉得,交个有钱的朋友真不错,虽然对自己起不到什么特别大的帮助,但跟着蹭的一点边角料,都可能是她这辈子都摸不着的,最起码这一千元一小块的蛋糕,就算她能一个月挣两万,也捨不得买。 和赵西延陶可非说一声,方夏和小萝蔔头提着书包出去。 到ktv门外,拐弯走的时候,小萝蔔头忽然觉得有个背影特别熟悉。 「老大!」她立刻回头喊。 方夏也看见了。 月光明亮的夜路上,周晶晶的红色背影女鬼一样扎眼。 方夏咬紧牙根磨了磨,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食指放唇中间,示意小萝蔔头安静,「别惊动她。」 脱下校服外套,和手里书包一块丢给小萝蔔头,弯腰揉揉自己左腿,希望今天给点力。 戴上白色卫衣帽子,塌下肩膀,勾低脑袋,双手摆在腿侧快步往前走,双脚落地无声。 很像个性格孤僻的地痞小流氓,路人谁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都不想多留一眼。 小萝蔔头也放轻脚步,和老大保持五米距离,跟在她身后。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她惊吓回头,瞪大双眼。 很轻微的一声:「嘘——」 * 「嘘——」 周晶晶低头提醒朋友先别说话。 初中一块踢了三年球,方夏走路跑步的习惯和声音,她在梦里也不会忘。 朋友小声:「几个人?」 「就她一个。」 「怎么弄?」 她伸出食指一指,「那个胡同,我把她引过去,你从尽头过来,快冬至了,我们给她包个肉饺子尝尝。」 「好。」 方夏跟着周晶晶到一个胡同口,在她一步跨进去之前,快跑两步上前,周晶晶不妨她会在胡同口动手,准备发力跑的时候,卫衣帽子突然被抓住,勐地拽到颈前,喉管割断一样的疼,她一手拉领口,一手往后抓,方夏攥紧她伸过来的手腕后折到脑袋顶,拖着往相反的胡同走。 「方夏!你干什么!」周晶晶大惊失色,松开领口反锤她肚子。
第60页 方夏挨了一肘击,一声不吭,拽帽子的手劲加大,逼迫周晶晶自己去拉领口喘气。 等进了少有人过来的胡同,方夏力道微松,周晶晶刚站住脚跟,肩膀朝后狠狠一掼,方夏有预见地松手躲开,她肩膀掼到墙上,碎骨的疼当下让她失声痛叫,忍不住捂着肩膀弯下腰身。 方夏冷眼看着她像小丑的一招,朝她小腿上狠狠一脚,周晶晶慌忙滚地躲开,方夏脚上踢空,腿根甩空钻疼,唇角勾了抹残忍的笑,扶着墙壁,抬脚从她大腿根滑到膝盖处,浅浅下压,周晶晶吓得大叫:「方夏!」 方夏突然松脚,周晶晶奇怪又惊喜,连声求饶:「方夏,我错了我错了,我当年年纪小不懂事,我回来就是给你道歉的!」 「是吗……?」方夏轻飘飘问。 「对对对!」周晶晶慢慢挪开左腿,随时准备起身跑路。 然左腿刚动,方夏迅勐一脚碾她小腿骨上—— 周晶晶打破夜色的一声惨叫,惊动周围寻找的三个人。 方夏掐着周晶晶脖子将她掂起来,抵到墙上,对准备靠近的两人说:「别过来,我说了,我自己可以。」 她盯着周晶晶痛到颤抖的双眼,轻声问:「你说,我下一脚是用左脚踢,还是右脚?答错了,就是两脚。」 周晶晶心里骂娘,方夏还没踢她怎么知道,不就是故意折磨她。 嘴上疼得颤巍巍喊出来:「左……」 「……嗯?」 「右!右脚!」 「错了,我用左脚。」方夏右膝盖箍着她左腿,左脚用力狠狠一踢。 周晶晶没叫出来。 赵西延大快步上前,大手覆上方夏掐周晶晶脖子的手背,带着她的手捏上周晶晶喉管,迫使她哑声嘶嚎。 方夏侧首仰头,同一时刻,赵西延低头,温声说:「她叫的太难听了,也很容易引来人。」 赵西延拿掉她举着的手,周晶晶比她高,她掐着周晶晶脖子的话,胳膊太难受,让他来。 方夏眼睛望着他不动,赵西延挑眉,「我说了,我们是伙伴。」 方夏垂眼,抿抿唇,蹲下去摸周晶晶这双好腿。 「你知道,你不但用我的腿在外面跑,身上还背了一条人命吗?」 方夏捋起她的裤子,上下摸着她这条左腿。 周晶晶吓得浑身颤抖,左腿更是起鸡皮疙瘩,她朋友怎么还不过来,方夏又来个男帮手。 她唔唔大叫,赵西延从兜里掏张纸巾,盖在她嘴上捂住,松了卡脖子的力道让她说话。 周晶晶惊恐闷叫:「不怪我!不怪我方夏!你大伯母的事怪不了我!是你大伯父自己在外面乱搞,怪不到我身上!」 「可是因为我的腿伤了,我大伯母才去找方家栋要钱的……」方夏幽幽说,双手环住她的腿,咬紧牙根,眸光狠辣,用力一扭,只听一声从身体里发出来的脆响。 赵西延另一只手按上周晶晶肩膀箍住她不动,掌骨陡然用力,掐紧喉管,让她冷汗直冒,大口喘气却出不了声。 方夏起身,拍她肩膀,附在她耳边轻声:「我就在这守着,你们一个一个,只要敢回来,谁也跑不掉。」 周晶晶疼得浑身发抖,脸上扭曲发白,勐点头,咽着喉咙吃力发声:「知……道……了……」 她再也不敢回来了,她就是听说贺啸磊去法国踢球去了,一年半载也回不来一趟,以为方夏一个人耐她不何。 方夏静静盯她脸上几秒,唇角划出个温柔又残忍的满意笑容,就是这样,当年她在绿茵场上,抱着自己被她废掉的左腿左右打滚,脸庞扭曲地趴在草地上,已经湿透的球衣再被冷汗浸透,周晶晶看似关心地单膝跪在她身旁观察她的伤势,得意洋洋骂她:「活该!」 「还想签约,这辈子都踢不了球了吧,这就叫——报!应!」 如今,方夏把这两个字送给她:「周晶晶,这就是报应。」 「如果你杀不死我,就等着收到我回报的那一天。」 方夏后退一步,转头往胡同口看,小萝蔔头把周晶晶朋友拦的死死的。 方夏说:「放她进来。」 赵西延松开掐按周晶晶的双手,周晶晶朋友快步跑进来,扶起贴墙摔倒的周晶晶,「你怎么样?」 「我的腿……我的腿……我的腿……啊——」周晶晶泪流满面地抱着自己的腿哀嚎。 方夏转身往外走,小萝蔔头跑进来和她汇合,「老大。」 「先别走。」赵西延带着她俩去另一个拐角口躲起来,亲眼看见周晶晶朋友扶着周晶晶到马路上,打个计程车离开,才光明正大地走出来,站到马路边。 赵西延问方夏:「她们会报警吗?」 「你怕啊?」方夏抬头扫他。 赵西延的胆量受到挑衅,立刻挺直腰板说:「我不怕啊,我这不是担心你。」 方夏眸光闪了下,望着远去的计程车屁股红灯,淡声:「不会。」 片刻后说:「你再盯盯,看她什么时候走。」 小萝蔔头立刻应声:「好的,老大。」 方夏没具体对着谁说,赵西延笑声应道:「好的,老大。」 方夏回头白他一眼。 第27章 将小萝蔔头送到胡同口, 赵西延又送方夏回去。 走到半途,赵西延想起来方夏的英语成绩,就考了三十七分, 想给她补补英语,提议说周末一块去图书馆。从这学期开学,她就没再去过了。
第61页 方夏脚上踢着马路上的小石子儿,不说话。 赵西延看出来她的意思,「不想补啊?」 「英语就算了。」方夏说。 她英语从小就不好, 没有补课的必要, 而且她也不想让赵西延给她补。 可能刚补半个小时,他就会发现, 她的脑袋其实和陶可非一样不太聪明。 「别啊, 多提一分是一分。」 方夏还是不愿意。 赵西延又说:「那周末你陪我一块去领个快递。」 「什么快递?」 「你那块表,我工具不健全,在外边买的工具,今天已经到了。」 「噢。」那天方夏把表交给赵西延后, 怕给他压力, 就没再问过,这些天脑子被周晶晶的事占据, 都快把表的事给忘了。 赵西延说:「你要是不想我教你, 那你在我旁边学英语。」 「我为什么要在你旁边学?」 「我监督你,我怀疑你都没有学过。」 「怎么可能, 你都没有见过我不学,空口白牙诬赖人。」方夏指责的很用力,但她其实真的没学, 她讨厌英语。 反正她以后也不打算出国,或者参与什么国际工作, 为什么要学英语,会个基础的abc和yes no thank you就行了。 「我也没有见过你学啊,所以你在我面前学学,我亲眼见了,就不会诬赖你了。相应的,我就在你旁边修表,你也不用担心我没有修,给你磨洋工。」 方夏不会告诉他,她真的怀疑过他磨洋工。 「好,我答应你。」 赵西延看见她的眼神,觉得他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一直在思考怎么修,然后在网上找合适的工具等工具过来,今天到的这个,是从日本寄过来的。」 方夏不懂,反正随便他说。 赵西延强调:「我真的在等工具。」 「嗯!」方夏狠狠点头,「我相信你!」 就像相信他真的可以掐住周晶晶的脖子,和她配合的天衣无缝。 第二天两人在邮政快递站碰面,领了快递去图书馆。 赵西延让方夏坐他旁边背单词,方夏觉得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修表,她可以做题。 赵西延同意了,十分钟后一抬头,方夏枕着卷子睡得正熟,微张的小红嘴还流了丝晶莹剔透的口水,卷子都浸湿了。 「……」 赵西延觉得自己心真大,竟然真的信她会做题。 下午,赵西延坚决要方夏在他旁边背单词,「单词都不认识,肯定做不了题,你要是有读音不会可以问我。」 方夏闭紧嘴巴不出声,默背。 赵西延觉得她这个嘴,真是该张的时候不张,不该张的时候叭叭张。 「出声更方便记忆。」 「我不喜欢一个人背书。」 「觉得尴尬?」 「……嗯。」 「我可以陪你。」赵西延把修表的零件和工具都装回小包,再装进书包里,从书包里掏出本政治书,「我和你一起背。」 「……」方夏一点都不想和他一起背书。 方夏以为赵西延这种成绩好的学生,背书都是嘴会无影功,念字速度特别快,她完全听不懂的类型,高一班里成绩好的学生都是这样背的。 赵西延不是,他背书跟念的一样,不快不慢,就是正常念书的速度,她怪异地皱了皱眉。 「我背书怎么了?」赵西延奇怪问她。 「你怎么这么慢?」 「……」慢也要被说。 「你等我背熟了啊,我现在念还念不熟呢,怎么背熟?」 「哦。」 十分钟之后,赵西延已经念的很熟了,也背熟了,一个字都不带磕巴的,还是跟念的速度一样。 方夏又皱了皱眉。 赵西延说:「我喜欢慢一些的,边背边思考加深记忆理解,既加深肌肉记忆,也加深脑力记忆。」 「哦。」 赵西延都被她弄笑了,「你别老注意我啊,你自己背的呢?一单元背完了吗?」 「没有。」方夏就背了一列,现在也全忘了。 她低下头,努力不去注意赵西延。 但是他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她想不注意都难。 方夏拿着英语书起身,「我去墙角背。」 「为什么?」两个人一起背多好,他背累了还能看看她,就跟发电厂似的,他又充满能量了。 「你让人看得心烦。」方夏嫌弃说。 「……」赵西延心上中了一刀,刚才的美好画面跟被雷噼过一样,断裂成黑白两半。 方夏嘴角抿着笑走了。 方夏不得不承认,赵西延每周拉着她来图书馆背英语还是有用的,最起码她能看懂英语阅读前两篇,完形填空也能填对五六个,能将他给她写的作文模板用上,英语成绩蹭蹭蹭往上涨,期末前的那次模考考了六十三分。 小萝蔔头很兴奋,「老大你及格了诶。」 陶可非敲她脑袋,「笨蛋!英语90分才及格啦!」 小萝蔔头摸着脑袋傻乐,那她也开心,反正老大成绩上去了,说不定真能上个本科呢。 离期末还有半个月,赵西延对方夏说:「你总分要是能考四百,新年礼物有惊喜。」 「什么惊喜?」 「都说了是惊喜,说出来还是惊喜吗?」 方夏猜:「手錶修好了?」
第62页 「……那还没有。」赵西延再一次强调,「我没有磨洋工,一个是很麻烦,一个是我的时间不是很多,我也要学习。」 他要看修表书,自己学习修表,然后亲手把这块表给方夏修好。 赵西延真的修起来才发现,他就是个门边都没摸着的外行,这些天他有空都在看修表书学习。时间实在不够用,他的小小说也才写了一半。 「嗯,对的。」方夏点头认可,「我看见了。」 赵西延觉得他有必要在寒假加快速度了,不然方夏真的会以为他在磨洋工。 而且她能把它当成一个惊喜,证明她真的非常期待。 赵西延的礼物神神秘秘,方夏的好奇心真的被吊了起来,努努力,除了背英语单词语法和作文模板,还努力背生物,这是几科里最容易提分的学科了。 赵西延听着她背生物必修二的生理器官名词,耳朵很羞耻。 他也想去墙角躲一躲,不然晚上很容易做梦。 期末考试那天,方夏又有了曾经考试前的紧张感,非常便秘想蹲厕所,但上了厕所之后又蹲不出来,匆匆忙忙进考场,一场考试结束之后,又奇蹟地好了。 最后一场考试铃打响,方夏浑身轻松地起身交卷,笔装兜里出考场,路上飘了雪粒子,她翻开掌心接到手里,一会儿小手就冻得红彤彤的。 脑袋忽然从后面被敲了下。 方夏气恼回头。不用猜也知道是赵西延,就他手这么欠。 赵西延欢乐笑着给她戴上卫衣帽子遮雪,抽绳拉紧,就余五官在脸上,滑稽可爱的,他笑得更开心了。 「感觉考的怎么样?」 方夏撇撇嘴,「不怎么样。」 她斜眼他,「你不是说,期末考只是个形式,老师不会为难学生出难题?」 「对啊。」赵西延做着非常轻松,基本不用动脑子,就是文科需要写的东西多,他需要用三分之二的时间写,杨崎做理科题,一半时间都用不完。 「我做着很难。」 「英语能考七十不能?」 方夏觉得悬,她很多选择题都是蒙的,第四篇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一点没看懂。 赵西延拍拍她的头,「没事儿,考差了有考差的礼物,考好了有考好的礼物,反正只要努力,就有礼物。」 方夏抬头定定看他。 赵西延和她安静对视两秒,忽然弯腰低头,大口气吹走她手里接了浅浅一层的雪粒子。 「……」方夏气得大叫,「赵西延!」 赵西延笑乐了,手里笔头推着她手指头握紧拳头,「赶紧装兜里,一会儿猪爪子再冻掉了。」 「你才是猪爪子!」 方夏想锤他。 但拳头还是听话地揣口袋里。 赵西延想想放假是哪天,「周四放学后先别走,一块去吃火锅。」 「不行,周四有大雪,我得先把东西送回家。」 「那等周五,雪都停了。」 「等雪停了再说吧。」 「那我怎么联繫你?」 「我没手机。」 「你家有座机没有,能打电话不能?」 能是能,但很容易被方宇龙和方爸爸方妈妈接到,方夏想想方妈妈现在对她和赵西延关系的猜想,还是别让他和他们有联繫的可能了。 「雪停了我就会出去了,我还要去图书馆学习呢。」 「好吧。」赵西延想起来她在家里的情况,不勉强她。 放假那天,下了今年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鹅毛大雪,方夏背着书包,没有围巾和手套,只好把帽子捂紧,手揣棉衣兜里,穿着断底的棉鞋踩进厚厚的雪地。 断底的鞋在干燥的地上还好,不会进水,和完好的没多大区别,很暖和,但进雪地没十分钟脚就冻得冰凉,特别是脚底板,好像鞋底成了导温体,冰的完全像是踩在雪面上。 方夏本来还有一双完好的棉鞋,但前段时间上体育课跑步跑掉鞋底了,让方妈妈给她买一双新的,她直接把她自己不要的给她了,说鞋码一样,能穿就行。 方夏没穿。 她这些天都没再带着东西回家,方妈妈以为她没把赵西延搞定,已经恢復到之前的态度了。 回到家,方夏的两只鞋已经湿透,她刷一遍,放暖气片上烤着,脚底冻得发红,挨着暖气片缓一会儿,没那么冰了,弄盆热水泡脚。 大雪第二天就停了,但连着两三天都是灰阴天,雪化不干净,方夏就没法出去,她窝在房间里做题。 高三放假晚,已经到年底了,楼下都是放炮和打雪仗的小孩儿,吵吵闹闹的,窗户不隔音,房门也不隔音,客厅里方妈妈正在教训儿子,不能再在雪地里打滚了,不然衣服再湿透,就没有干衣服可以穿了。 突然,方夏桌前的窗玻璃上打来个雪球,沾了手指肚大的雪沫。 房子不高,方夏以为是楼下的小孩儿扔上来了,心想现在的小孩儿手劲还蛮大的。 她没管,五分钟后又摔上来一个,方夏有点生气了。 她有点怀疑是故意的。 她起身打开窗户,弯腰往楼下看到底是哪个皮小孩儿扔的。 好大的一个孩子,还差三天就216个月大了。 赵西延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尖,咧嘴一笑,身体后仰,握着手里的雪团朝上甩过去。
第63页 方夏吓得立刻后撤一步,关窗! 过了半分钟还没看到丢上来的雪球,意识到被耍了,黑脸重新打开窗户。 赵西延开怀大笑,亮着手里都要盘圆熘的雪球给她看,大喊着:「快下来!」 第28章 方夏穿上鞋下楼, 黑着脸。 赵西延握着新抓的雪球跃跃欲试,「你们这雪好多,我们打雪仗吧?」 方夏皱起眉头, 对他砸窗户的行为很不贊同,「你打到别人家了怎么办?」 「不会的。」赵西延对自己有信心,「你忘了,我可是校篮球队的先锋,我投球很准的。」 方夏补充说:「我楼上就是何梅。」 「……」 赵西延忽然对自己的准头没自信了, 缓缓闭上嘴巴, 大手一松,雪球啪砸进雪地里。 方夏唇角弯了点笑, 说:「我今天不能出去。」 「为什么?」 「今天不太适合, 等地上的雪化的差不多了才可以。」 「你是怕滑倒吗,现在已经不滑了,你看。」赵西延踩踩地上已经化的差不多的湿雪。 「今天的太阳也很好,很暖和。」赵西延抬头指指今天非常晴好的日头。 方夏还是摇头, 态度坚决, 「不行,要等雪都化完了。」 赵西延很发愁。 「再过几天就该过年了, 你过年能出来不能?」 「如果不下雪, 应该可以。」 赵西延真的不明白,「你不是挺喜欢雪的吗?」期末考试结束那天还在路上接雪玩呢, 小手都冻成红烧猪蹄了也不想丢弃。 方夏不会和他说自己棉鞋底断掉的事,要是说了,他肯定会带着她去买新的, 这样她就又多欠他一次。 赵西延走了。 走之前和她约好,除夕夜他会来接她, 一定要出去,他强调:「一定知道没?」 方夏点头。 她记得,他生日在除夕,是他十八岁生日,都要成年了。 她也要成年了。 时间好快,方夏心里轻快又沉重地想着,她终于可以合法挣钱,再没有人能义正严词地阻止她,给她捣乱。 赵西延走了,方夏心里有点空落落地踢着他丢在地上的小雪球,他来之前,她还好好的呢。 拐弯进单元门的时候,方夏忽然感觉前面闪过的那个灰衣男人很熟悉。 脸色倏然一变,她眸光冷凝,站在原地望着低头戴帽子妄图从她面前逃过去的男人。 「站住!」她冷声愠怒。 男人脚步勐顿了下,都不敢回头看她一眼,拔腿就跑。 方夏立刻提身去追。 脚下没注意踩进化了一半的雪水里,鞋底进水,正好是左脚,小腿抽筋,她踉跄扶上手边的铁柱子,柱子上覆了一层冰水,滑的她抓不住,眼见着就要栽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何梅扶起她身体,「方夏,你在雪地里跑什么啊,腿伤再犯了怎么办?」 方夏疼得脸色微白,用力甩开她。 「你看你。」何梅嫌她不知道好歹,「你现在什么样,你去追他,你追得上吗?别回头再伤了腿。」 方夏眼眶通红,瞪眼问她:「你早看见他了?」 「在小区里转悠好几天了,叔叔阿姨都见过,不知道要干什么。」何梅见她反应实在过分,和去年不相上下,友好劝诫说,「你冷静点啊,你已经满十四了你知道吗,你马上就成年了,这么故意杀人是会判死刑的。」 「不用你管。」 方夏等小腿缓过那股抽筋的扭疼,拖着余留的酸疼,一瘸一拐地上楼。 方爸爸和方妈妈正在厨房炸鸡炸鱼,为过年做准备。 方夏站到厨房门口,面色平静问:「你们早就知道方家栋回来了?」 方爸爸吓得瞬间回头,「你看见了?!」 「他现在住哪?」 方爸爸赶紧洗干净手,在围裙上擦干水出来,对她招手,「方夏,来来来,爸爸和你说说。」 方爸爸握上方夏肩膀,被她一巴掌用力挥掉,她站在原地不动,眼睛赤红,抬头怒道:「我就问你,方家栋现在住哪里!」 方爸爸嘆气,「夏夏啊……」 「别这么叫我!」 「你……」 方妈妈将锅里炸好的鲫鱼控油捞出,关了火,拿一块焦酥里嫩的鱼块吃着出来,靠着厨房门框冷哼一声:「干什么,你又要拿刀去砍了他啊?」 方妈妈脸一皱,「别整天喊杀喊死的,这坏种啊,早晚会有老天收他。」她双手一拍,「报应这不就来了嘛!」 方夏没太明白,「什么意思?老天怎么收他,他现在可是活的好好的,我大伯母受那么多罪去世了!」 「别急啊,早晚的事儿。」方妈妈悠闲咬一口白花花冒烟气儿的鱼肉,厌恶地皱起眉头,「在外面跑了一年,你看,这不就回来找你爹借钱来了,给他治那坏根呢,染了坏病的玩意儿,不知道怎么折磨人呢。」 「这老天爷啊,眼睛亮着呢,最知道怎么折磨人了,死了多简单,死了一了百了,半死不活的才遭罪呢。」 方夏还是不明白。 方妈妈啧一声,就她闺女这榆木脑袋,怪不得抢不过来赵西延那富小子,还是留给何家那小妮子。 「就是他搁外面嫖-娼,染上病了,没钱,回来求你爹出钱给他治病呢,这哪治得好,可不就得跟他一辈子,受一辈子,指不定哪天就死外边了。」
第64页 方夏勐地愣住。 时间拉着她的思绪回溯到那个同样寒冷的绝望冬季,耳朵里掀进太多人的嘴,每张嘴都露着牙舌说话,吵得她脑仁不可开交,方夏只能清晰辨别出方妈妈在医院说的那句话。 也是这样嫌弃瞧不上的嘴脸,当时剥着外人给大伯母买的冰糖橙,牙舌都带有橙子黄黄的汁水,「怎么病的,还不是你大伯父那个在面外偷吃的货,坏良心的东西!怎么就不来个人收了他!」 大伯母想拦住她不让说,但方妈妈嘴巴特别快,说起话来机关枪一样嘟嘟嘟,没拦住,她失落地垂下干枯手掌。 方夏一直不敢回忆大伯母生病的日子,眼眶酸涩不适,转身回玄关拿自己又湿透鞋底的棉鞋,去卫生间刷洗。 这是大伯母给她买的最后一双棉鞋了。 方夏忽然特别想她,特别特别想。 她低头刷着棉鞋底,掉下去的眼泪落在棉鞋上。 这几天都是阳光晴好的天气,方夏盼啊盼到除夕那天,方爸爸让她带着方宇龙贴春联。 方夏朝他张开手心,「给钱!」 方爸爸吹鬍子瞪眼,「你不是我方家人?让你贴个春联还要钱。」 「嗯。」方夏点头认同,「还有压岁钱,我和方宇龙要一样的。」 方宇龙听钱飞跑过来,「爸爸,爸爸,我也要钱,我也要钱!」 方爸爸从兜里掏出五十拍方夏手心,「压岁钱,一样的!贴春联没有,熊孩子,贴个春联还要钱,出去问问,哪家给钱?!」 这是方夏一年里能收到的最大面额零花钱,小心翼翼地装兜里,再朝他张手,「再给我二十。」 「干什么?!」 「我一会儿要去墓地看大伯母,给她买束花,过年的花很贵。」 可能是心虚或者理亏,方爸爸脸色缓和很多,又掏出五十给她,沉重说:「再买点好吃的,去陪她说说话,年初三我们再去看她。」 方夏冷呵一声,就是心虚不敢今天多去看一趟呗。 方夏带着方宇龙贴春联,贴完吃饺子,现在不让放鞭炮烟花,年味都淡了许多。 她揣着一百块巨款出门。 赵西延早等在楼下了,他穿的非常正式,白西装红领结,头髮做成蓬松微卷的状态,微分处留下几根刘海,打扮的像明星走红毯,挺拔帅气,青涩又成熟的感觉。方夏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赵西延其实是个富家少爷。 「除夕快乐。」赵西延开心说。 「除夕快乐。」他今天生日,方夏想对他喜气一点,笑一笑,但可能是心情不轻快,笑出来的表情有点怪怪的,很不和谐,她自己也感觉到了。 赵西延怕怕说:「你还是对我臭脸吧,我挺习惯那个的。」 这句话把方夏逗乐了。 「生日快乐。」 赵西延非常正式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手錶,低头看着上面时间,嗯声片刻,郑重说:「再等等,再过四小时三十五分十八秒,我就可以和你说同乐了。」 方夏惊喜捂嘴尖叫。 赵西延勾着手中表链,扬高手臂,喜眉笑脸得意洋洋:「怎么样?小爷我修好了!」 「好厉害!」 今天晚上天阴,可能一会儿还要下雪,但路灯很明亮,方夏看见錶盘上走动的指针分针,连声夸赞:「好厉害!真的很厉害!」 赵西延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后根了,颠颠手指,「新年礼物!」 方夏伸出双手捧在胸前。 赵西延手指慢慢落下,先放表头,细链慢慢垒上去,非常缓慢庄重和正式的交接仪式。 方夏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摸着表壳,錶针真的在走,放到耳边,也能听见錶针走动的咔哒声,她满心欢喜,双瞳异常明亮地望着赵西延。 这一刻,就算她不说,赵西延也能感觉到自己在她心中的伟岸,可能和神明一样圣洁耀眼。 他补充说:「是我亲手修好的。」 「你真的好厉害。」 方夏完全就是星星眼的崇拜。 赵西延非常受用,心里美开了花。 他想骄傲地说其实一点都不难,他都没找修表匠,自己看书就修好了,但又担心她会把这种眼神收回,还是偷偷咽下张狂的话。 他招个计程车,带方夏去酒店。 赵西延十八岁的生日宴是在酒店办的,一个小型宴会。 酒店大门口豪车云集,方夏走路喜欢观察,经常看到路上有豪车走过,她起初不认识,都是贺啸磊指着给她介绍,最后总要来一句:「等以后我有钱了,我也要买一辆这样的,然后娶你的时候,排成车队。」头几次方夏会直接骂他吹牛逼,次数多了,她懒得搭理,随贺啸磊怎么说。 但那些豪车都是单个的,还没有见过这么多汇聚到一起的,方夏都不知道,这个小城有这么多豪车。 又想起来之前赵西延给她解释的,这些年的发展,小城已经不再是小城,都有城市副中心了。 到光线明亮的酒店门口,方夏忽然想起来,停下脚,低头看她的鞋。 她刷过了,很干净,但破旧的样子和今天的场合格格不入,还有她身上早就洗旧的棉衣,单看着就能知道已经跑棉,她进去不会让里面的人以为她是去要饭的吧。 赵西延回头看她,「方夏,我给你准备的有衣服,你想不想换?」
第65页 方夏摇头,温声平静说:「不用换,我觉得我也不用进去了,我给你说一声生日快乐,今天就已经成年,是个大人了。」 赵西延觉得,她现在的声音特别温和平静,他没有听过她这么无波无澜地对他说话,他经常故意惹她,她说话基本都是带气或者鄙视他的,偶尔会特别开心地笑。 赵西延心跳忽然快起来,不是心动,是心慌,特别慌,他对方夏心动的时候都没有跳这么快过。 「衣服在楼上,我先带你上去。」赵西延伸手去抓她袖子。 方夏侧身躲开了,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可能都是来参加赵西延生日宴的,方夏觉得他不适合在门口和她拉拉扯扯。 「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呢,你先进去吧,你刚才去找我,是不是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什么时候开始?别让客人久等了。」 「我爸妈在里面,他们都会招唿,用不着我。」 方夏左右侧身躲,赵西延紧跟着左右抓,外人看起来,像是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 赵西延终于抓上她袖子,隔着棉衣握紧她手腕,很细的一把,也特别凉,「你冷不冷?手腕怎么这么凉。」 方夏摇摇头,「你快进去吧,我进去也没什么用,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呢。」 赵西延不松手,「什么事儿?很急吗?」 「我要去找我大伯母,和我大伯母说说话,今天除夕,她自己一个人很孤单,而且时间太晚的话,赶不上回来的末班车。」 赵西延刚想说她大伯母不是去世了吗,蓦地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他拽着她的胳膊往里走,「那你先进去吃一块我的生日蛋糕,等一会儿结束了,我送你,陪你一块去看大伯母。」 方夏生气叫他:「赵西延!」 赵西延挠挠头,头髮已经被定发喷雾固定住了,挠不到头皮,弄得他心里面也特别不爽,「方夏,我这辈子就这一次十八岁生日,我就想让你陪我过,想让你见证,以后我回想起来,里面都有你的身影,好不好?」 方夏抿抿唇,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和鞋,固执说:「我已经和你说过生日快乐了,我们今天也见面说话了,是有我的。」 「但是仪式上没有你啊。」 赵西延恳求说:「如果你是担心衣服,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不是特别扎眼的,很平常的衣服。」 「而且。」赵西延觉得他有必要摆上王牌了,虽然他十分不想,这样会显得他在方夏心里的分量非常轻,「我邀请了很多同学,他们也在里面,大家都一样的。」 赵西延清晰感觉到,方夏手腕挣扎的力度小了一半。 他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特别堵得慌,「我先带你上去换衣服,不从宴会厅上去,其他人都看不到。」 「……嗯。」方夏轻一点头,犹豫着同意了。 赵西延心情沉重地带着方夏进去。 一门之隔,里面是和外面的冰天雪地不一样的温暖如春,方夏从没有在冬天感受到过这样的温暖,一路从大堂走到电梯,她在外面快要冻僵的脚,已经基本恢復成该有的温度。 赵西延怕方夏会走,始终攥着她的手腕,进电梯也是,有外人进来,他带着方夏向后靠一靠。 外面进来的人看他们的目光有些微的不一样,方夏不自在地挣了挣,小声轻语:「你先松开我。」 赵西延也低声暗语:「别动。」 前面人怪异地往后瞅瞅。 第29章 赵西延给他一眼傲慢, 「看什么看?」 没看过小情侣闹矛盾?他在心里暗暗补充。 前面人无语扁嘴,扭回头去。 赵西延带着方夏去了十八楼1818号房,从房号方夏就能看出来, 是专门给赵西延订的。 衣服就摆在床前的柜子上,装在盒子里,赵西延打开盒子,衣服亮给方夏看。 确实是街上比较常见的深棕色羊羔毛外套,方夏手摸上去, 非常柔软厚实, 裤子是乳白色加绒针织阔腿裤,垂坠感很好, 脚上一双短腰小皮鞋, 但质感都比街上卖的要好太多,赵西延买的应该不便宜。 方夏都是第一次摸到。 赵西延还贴心地准备了浅棕色打底衫。 衣服都摆到床上,赵西延朝门口走,「我先出去, 你换好了就出来。」 方夏很久没有穿过这么柔软厚实的衣服, 房间内没有全身镜,她到落地窗前, 晚上黑乎乎的窗户清晰照映出她现在的模样。 第一眼看见, 方夏脑子里冒出楚雨荨在美特斯邦威的那句话:照镜子的时候,我都不知道里面那个女孩子是谁。 以前她听同学讲玩笑似的玩这句梗, 现在她好像成了那个笑话。 区别确实很大。 方夏没穿过这样比较端庄轻奢的衣服,以前就算是大伯母给她买衣服,也只是在商贸大市场里面买, 那里的衣服样子很多,也特别便宜。 穿上这身精緻贵气的衣服, 好像她的气质都变了,是个富裕家庭中长大的娇小姐,和房里的豪华装饰都和谐起来。 但方夏心里很不舒服,说不出来的别扭,她很想把这身衣服给剥下来,这是不属于她的。 方夏打开门出去。 赵西延原本背对门口,听见开门声转身,眼睛瞬间一亮,漆黑瞳孔星星闪烁一样刺光,方夏觉得是廊顶灯光的缘故。
第66页 赵西延双手卡腰,脸上漾开明媚笑容,「真好看,我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嗯。」方夏很贊同,她穿上之后气质都变了。 赵西延带着方夏下楼,去六楼宴会厅。 里面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宾客在舒缓的音乐声中攀谈闲聊,都在等着今天的主角登场。 赵西延带着方夏甫一出现,便被这场宴会的的负责人捉住,他一脸焦急说:「哎呦我的个少爷,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才来?!」 「我没去哪,我就是去接个人。」赵西延丢开他的手,「着什么急,还没到时间呢嘛不是。」 「那也差不多了啊,就剩十分钟了。」负责人还要去抓赵西延的胳膊,他带着方夏快速离开,「我先送你过去,那都是我以前的同学,应该有你认识的。」 方夏不想去。 虽然在学校都是穿校服,没人能从她的衣服上辨别家境,大家也都不注意鞋子,但方夏自己心虚,她穿着这身不属于她的,像是偷来的衣服过去,就是灰姑娘穿上不属于她的水晶鞋,她很担心会受到大家的嘲讽。 赵西延安慰她:「你穿这身很漂亮,真的,他们还会夸你呢。」 「你的同学我都不认识。」 方夏始终不愿意过去,甚至想逃离,赵西延抬头眺望一圈,没看到陶可非和杨崎,只好带着她去角落无人处,给她拿了点甜点,他知道方夏喜欢吃,还给她端了杯香槟,「很好喝,不醉人,你可以尝尝。」 方夏坐在沙发上吃东西。 甜点模样做的十分精緻,比以前大伯母和贺啸磊给她在路边甜品店里买的好吃太多,很甜,但不是路边店里那种像是加了糖精的劣质甜味,是恰到其份的香甜,丝毫不腻,方夏跟着赵西延吃了这么多顿好的,也明白了,同一种东西,便宜和贵,出来的质量简直天差地别。 有摄像转到这个地方,方夏想放下雪媚娘,摄像大哥打个尔康手告诉她不用停,按自己最自然的方式来就好。 但方夏吃东西的速度还是慢下来,小口咬着,秀气端庄一点。 摄像大哥推进镜头,问她:「你是赵西延的同学吗?」 「嗯。」方夏点头。 「一个班的吗?」 「不是,我们没一个班过,只是一个学校。」 「你想对他说什么?」 「祝福吗?」 「什么话都可以。」 方夏努力想了想,「祝他以后……前程似锦,一生富贵,心想事成,幸福安康。」 「都是好词儿啊,赵西延也会祝福你的。」 摄像走了,方夏吃的有点渴了,端起那杯香槟品尝,入口冰凉的感觉,应该冷藏过一段时间,酸酸甜甜的果酒味道,但有酒味,她还是不太喜欢。 尝过两口,方夏就放下杯子。 她没有酒量,以前贺啸磊哄她喝过啤酒,他喝一打脚都不虚的度数,她半瓶就晕晕乎乎,当时就他们两个人躲在小院里偷喝酒吃烧烤,要不是大伯母突然出现,她可能就被贺啸磊偷亲了。 第二天睡醒了,方夏很生气,一个月没有搭理贺啸磊,也是那一个月,让周晶晶以为她和贺啸磊闹掰了,才敢肆无忌惮地带着一群跟班当众欺负她,扯她内衣。 「……我说了,我没有指甲,我怎么抓伤她?你要是不信,你现在让我抓你耳朵试一下?!」 可能是怒意升级,争吵声变大,方夏忽然听见陶可非愤怒的声音。 脚指头也能想出来,是陶可非在和杨崎争吵。 杨崎也气了,低声严肃说:「不论如何,钱慧慧耳朵受伤是因为你们在水里发生争执,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去看看她。」 陶可非的声音忽然带了哭腔,「杨崎!我是不是给你说过,钱慧慧在我这是个坏人,仇人,我讨厌她,她受伤我高兴还来不及,我怎么可能去看望她!」 「这么说,你承认钱慧慧是你抓伤的了?」 「我没有!我陶可非从不撒谎,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真讨厌,我讨厌死你了!」 陶可非捂着嘴跑出来,刚出阳台,就撞见坐在沙发里吃甜点的方夏,在眼眶里打晃的泪珠子当下就憋不住地掉下来。 与此同时,台上忽然响起主持人的声音,赵西延的十八岁生日宴开始了。 方夏怀里趴着陶可非,耳边全是她的哭声。 她双手僵硬,浑身都僵硬,不知道怎么办。 她不会安慰人。 方夏抬头找杨崎,他别过脸,方夏以为他是不想管,不想搭理,突然见他去拦路过的服务生,找他要餐巾纸,拿到手里,掰开陶可非握紧的拳头,将纸塞她手里。 陶可非气得扔地上,拳头紧握。 杨崎重新使劲掰开,塞进她手心,「最后一次。」 陶可非接住了,自己擦擦眼泪。 方夏看着她裤子留下的一小块湿润水迹,心里嘆气,脏的真快。 不过这是陶可非弄上的,赵西延应该不会找她赔。 那边台上已经讲完话,推出一个十八寸的六层生日蛋糕,寓意赵西延十八岁正式成人,往后顺顺利利,无波无坎。 赵西延和他爸妈一块握着刀切蛋糕。 方夏望着赵西延的父母,都是非常优雅贵气的打扮,很简约精緻,但简约就代表着利落,他爸妈应该是比较爽利的人。
第67页 蛋糕切分完以后,赵西延找个大盘子装四块,端着过来找方夏。 他早看见陶可非趴在她膝上哭了,陶可非真会找地方,他还没趴过呢。 对于她和杨崎的事,赵西延现在已经要懒得管了,反正劝也劝不动,只要别出什么大事儿就成。 方夏坐的是个半圆形沙发,赵西延坐她边上,将写有十八的那块三角蛋糕递给她,「你吃这个。」 陶可非看见,「哦呦」一声,她心情很不好,赵西延在她面前撒狗粮她心里很不忿。 赵西延转头警告她一眼。 方夏懵懂抬头。 陶可非摸摸脑袋,「赵西延真会给东西,把果酱最多的地方给你。」 「你要吃吗?」方夏作势递给她,和她换换。 赵西延赶忙给她推回去,「她不吃,我专门给你留的,你尝尝这个蛋糕怎么样。」 方夏尝一口,赵西延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她点头,「很好吃。」 「你是喜欢之前陶可非那种的,还是我这个这种的?」 「都喜欢。」 赵西延自动认为,她更喜欢他这种的。因为她不但吃完了,还把他的那一份也吃完了。她吃得欢,赵西延喜欢看,藉口自己已经吃过,全餵进她肚子里。 方夏胃里有点点撑,但今天来这吃的很知足。 宴会结束之后,赵西延先陪爸妈一块送走宾客,和他们说自己一会儿还有事儿要出去,让他们不用管,赵家父母朝角落的沙发上看一眼,意味深长地对视,赵爸爸拍着赵西延的肩膀,「去吧。」 弄得赵西延有点不好意思,摸摸不断升温的耳朵,心里麻花藤一样别扭,「那我走了。」 「小心点,在外面注意安全。」 「知道。」 赵西延拎着自己的书包过去找方夏,想直接带她去墓地找大伯母,方夏想上楼换回自己的衣服和鞋子。 赵西延「哎呀」一声,一手抓书包,一手抓她手腕带她出去,「你穿这身就可以了啊,多暖和,是不是,而且外面都下雪了。」 又下雪了? 方夏转头看向窗外,确实在飘雪絮,小小的,丝丝缕缕。 她稍稍走了一点神,再回来的时候,已经被赵西延塞进电梯了。 方夏臭起脸,攥紧拳头用力挣掉他的手,不高兴他这么强硬的姿态。 赵西延温声说:「我保证,衣服和鞋子都不会丢不会坏,我回头亲自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方夏不说话,低头看堆在鞋面的裤脚和黑色小皮鞋,她穿这条裤子,走路都要自觉跨开步子,不然怕将内侧裤脚蹭脏。 电梯到一楼,方夏不出去,赵西延伸手按十八层。 进了房间,赵西延抢先方夏一步,将她叠好放在床尾的衣服鞋子装进盒子里,再套进袋子里,方夏眼角下耷着,一张干净小脸还是又冷又臭。 他嘆气说:「我之前不是说过,你期末考的好了,就有好的礼物,考差了,就有差的礼物。」 他指指方夏身上的衣服和鞋子,「喏,这就是了。」 方夏声音又冷又硬:「我还没跟你说过我分数怎么样。」 「那你现在说,不晚。」 方夏抿紧唇瓣,「你太敷衍了,我现在说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对啊。」赵西延说,「今年学校分数出来这么晚,我也不能准备的很晚对吧,我们凡事按目的来就好了,我提礼物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努力学习,你努力了,虽然成绩没达到预期,但是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对吧,这就是对你努力的礼物。」 「别太较真嘛。」赵西延摸上她头髮安抚,方夏身体一僵,不自在地挪开一步。 赵西延不勉强,拎着东西出去,「走吧,我们去找大伯母。」 方夏盯着赵西延手里的袋子,很无助。 她现在面对赵西延时立场非常不坚定,她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办,她清楚她不应该听赵西延冠冕堂皇的解释,但她又不能弄聋自己的耳朵不听,只要她听了,就会软骨头似的接受。 方夏觉得她心里可能有一个贪心虎,虎头上一个「瘾」字,从她最开始接受赵西延的补偿开始,她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停下来就可能要和赵西延决裂,方夏知道她捨不得这么做。 而只要不决裂,赵西延总有藉口送给她东西,帮助她。 想到这,方夏身体里又有暖流滑过四肢,不得不承认,赵西延帮她的,都是她自己当下迫切需要的。 夜晚的路面覆了浅浅一层白雪,风雪交加打在身上,方夏双手揣在暖融融的兜里,脚也非常暖和。 她转头看赵西延这身白色西服套装,「你冷不冷?」 「不冷。」赵西延解开西装外套给她看里面,「两层保暖衣。」抬腿拍拍自己裤子,「里面是一条非常暖和的保暖裤。」 方夏惊讶,赵西延太瘦了,她完全没看出来。 赵西延补充说:「而且这西装料子防风,穿着非常暖和。」 他伸开骨节匀长的白皙大手,「要不你摸摸我的手,很暖和。」 方夏才不上他的当,雪絮落到他手心立刻融化,已经足够说明了。 第30章 方夏在街上找到一家花店, 她想买49朵康乃馨,但过年期间花都很贵,一朵要三块。 方夏兜里就一百块钱。
第68页 没办法, 她又没骨气地朝赵西延低头,「你能不能借我五十,等我有钱了……」 「不就是花嘛。」赵西延掏出手机扫码付款,一副哥俩好的浪荡口气,「我早都说过了, 你就是我们, 你大伯母就是我大伯母,给咱大伯母买的, 算什么借嘛。」 赵西延回头问她:「49朵够不够, 地下是不是通货膨胀比较严重,要不来490朵?」 「……」如果不是有求于他,方夏真的很想给他翻个白眼。 方夏手里的一百块钱腾出来了,去水果店买了四个冰糖橙, 一斤车厘子, 一篮草莓。 出了水果店,赵西延想问方夏咱家大伯母葬在哪个地方, 旁边书店里出来个女生, 对着他们的方向试探出声:「西延,方夏?」 略有些熟悉的矫情温柔嗓音, 赵西延打个冷战,抱着一大束康乃馨回头,方夏也回身, 是何梅。 何梅似是不敢置信,指着赵西延怀里的康乃馨, 「你、你们……你们两个……」 方夏现在已经放弃用赵西延和她作对了,「给我大伯母买的。」 何梅脸上表情更夸张震惊,圆熘熘的眼睛快要瞪出来,「西延!你竟然和方夏一块去看她大伯母?!你知不知道——」 赵西延问她:「我知道什么?」 何梅有些忌讳地看看方夏,对赵西延招招手,「你过来一点。」 赵西延落了雪的黑色皮鞋不动,声音比这雪夜还凉,「你还有事没有?」 何梅有些呆愣,赵西延脾性舒朗,一向对谁都比较温和,她还没听过他这么不耐烦的语气。 方夏到底给他说什么了,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何梅现在有点确定那天吃完火锅方夏对她说的话了,赵西延确实喜欢她。 愣怔之后就是生气,她只是喜欢他,又没有对他做过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也没有像陶可非追杨崎那样追着不放,他用得着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吗?! 方夏让他这么对她的?! 何梅心里窝着一股烈酒灼烧的火气,既然方夏对自己不仁,也别怪自己对她不义,抬手不可思议地指着方夏对他说:「赵西延,你竟然会喜欢方夏?!」 「你知道方夏是什么人吗?你竟然敢喜欢她!」 赵西延脸色勐然沉下,「何梅!我劝你好好说话!」 方夏神色淡淡,她倒挺好奇,何梅还能指出她身上什么坏处,「我是什么人?」 何梅贪恋地望着赵西延,冷声讽言:「她怎么让你喜欢上她的?是不是给你卖惨,讲她过的多不好,多差劲,在家多受虐待,可你知道,她怎么对她家人的吗,她敢拿刀捅她的亲大伯父啊!」 赵西延脸色发白扭头,方夏若无其事地回望他,「怕了?」 何梅继续道:「她就是个怕担责任的神经病,大伯母生病了,她担心大伯父会怪罪她,竟然直接诬陷大伯父是因为他大伯母才生病的!」 「哦。」方夏知道自己在何梅心里又多了一项缺点——怕担责任的神经病。 赵西延眉眼压低,沉沉怒望何梅,「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赶紧滚!」 何梅胸腔的火越烧越大,匪夷所思地瞪视他,「方夏这样你还喜欢?!还是说你不相信,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小区里问问,或者去医院问问,医院有监控,去年夏天,八月十一号,她大伯母去世那天,她拿着水果刀满医院地追着大伯父捅,还说一定要给大伯母一个交代……」 何梅不愿意走,赵西延一手抱花拎着袋子,一手拽上方夏手腕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 方夏回头,何梅站在原地瘪着嘴掉泪,没追上来。 方夏挣掉赵西延用劲拉她的大手,扭头抬眼看他冷到极致的脸色,眸光阴沉冷冽,整个一火药桶,随时能爆炸。 赵西延说:「她以前在学校,就是这么给别人说你坏话的?当着你的面就敢说?」 方夏回想了下,蹙眉困惑说:「我问你个定义啊,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还算是坏话吗?」 「当然算!只要是毁坏你名誉的,都算是坏话!」 「哦。」方夏明白点头,「差不多吧,我有什么她说什么。」 「那……」赵西延漆黑目光闪了闪,「她说的……」 方夏点头,「对,她说的都是真的,去年八月十一号,我确实在医生宣布大伯母去世之后,拿着大伯母病房的水果刀追着方家栋满医院跑。」 方夏问他:「现在知道害怕我了?」 赵西延抿了抿唇,缓缓摇头,「我不完全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完全相信自己的耳朵,只相信自己的心和真相。 「你能给我说原因吗?」 方夏思忖片刻,说:「你不是要陪我一块去墓地?路上我再给你说,再晚一会儿,除夕夜就要过去了。」 赵西延打车带着方夏去往墓地。 因为没钱买好一点的墓地,地方很远很荒凉,墓碑也非常拥挤,放眼望去,黑压压的跟摆好的多米诺骨牌一样。 赵西延不妨地方这么偏远,下车后,偷偷给司机留了两千块钱,请求他在这等等。 司机也担心两个孩子在这么荒凉的墓地出事,给他们留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赵西延跑到已经到山脚的方夏旁边,和她一块爬上台阶。 方夏问他:「你怕不怕?」
第69页 赵西延一手搂着捧花提着袋子捏紧拳头,一手握拳抄在裤兜里,深深吸气挺直胸膛,「怎么可能。」 方夏低头看他轻微颤抖的双腿,「那你是非常冷吗?」 「……」赵西延低头,操。 他跺跺双脚,宁愿打之前的脸,「是有点冷。」 「那要不你把花给我,你去车里等等?」方夏看见他把司机留下了。 「怎么可能。」赵西延强压心慌,快上两阶到她前面,「我就是刚出车里有点不适应,一会儿冻冻就好了,我们快点去吧,大伯母应该非常想我们,而且你还没给我讲呢。」 车上方夏一直望着窗外,赵西延给她留足时间回忆,没催过一次。 上山的台阶石头砌成,本就不平坦,又落了层薄薄雪粒子,方夏怕滑到,走得慢慢的,和他娓娓说:「其实事情很简单。」 「初三那年我不是被周晶晶废了左腿,我大伯母掏空积蓄给我治腿,但她钱不够,我爸妈又不愿意出钱,她就想找方家栋要,也就是我大伯父……」 讲到这,方夏发现要想让赵西延清楚,还挺麻烦的。 「先说方家栋和我大伯母吧,方家栋年轻时长了一张好脸,还特别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哄骗我大伯母和他结婚,但他特别花心,结整日花天酒地不干活,都是大伯母干活挣钱,她还因为干活太累流掉过一个孩子,后来落下病根不能再生育,她是那种特别传统的女人,虽然很生气,但很能忍,没想过离婚,只是嫌弃方家栋在外面不干净,和他分房睡。」 「大伯母非常漂亮,方家栋一直觊觎她,大伯母一找他要钱,他就提了要求要大伯母和他睡一个屋,没多久,我大伯母就患上宫颈癌了。」 方夏扭头看赵西延,眸光纯净坚定,「我问过医生,也上网查过,除了方家栋,基本不会有其他原因。」 赵西延心口堵了块石头一样不是滋味,「是因为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染上了,传给你大伯母的?」 「嗯!」方夏重重点头。 赵西延觉得,如果他站在方夏的位置上,他可能也恨不得拿刀捅死方家栋。 他不觉得方夏是个推脱责任的神经病,他觉得方夏很勇敢,有胆量,敢爱敢恨,真性情。 他真有眼光,喜欢了个这么让人敬佩的女生。 赵西延低头看方夏埋头爬山的脑袋,天冷,她头髮散在肩上当围巾保暖,上面落的都是雪,轻轻拂掉,揉了揉她头髮。 方夏抬腿的动作顿了下,扭过头去,「你不要乱碰我的头髮。」 「为什么?」 「这样感觉我是你的一个宠物。」 赵西延没有s-m爱好,和她解释说:「揉头髮不是只存在主人和宠物之间,存在于任何散发爱意的人身上,我是在向你表达我此刻对你崇敬的爱意。」 「你嘴上夸我就好了。」 「好吧。」 两个人说着到了大伯母在的那一层,算是在山比较低的部分,赵西延跟着方夏找过去,在一个和其它无异的墓碑前停下。 碑前已经放了一捧康乃馨。有人来过了。 方夏扭头往周围和山下找,「我们上来的时候,你看到有人下去了么?」 「没有。」赵西延指指花上落的拇指肚一样厚的雪,「雪已经这么厚了,应该早就走了。」 他猜测,「会是谁?方家栋?」 「不可能,他没钱买,有钱他也不会捨得买这么多。」和赵西延买的花束差不多大,应该也是49朵。 「应该是贺啸磊回来了。」 赵西延脸僵了僵,他回来干什么,真是的。 方夏拿过来赵西延怀里的花,摆到碑前,打开兜里的水果一併摆上去。 「大伯母,都是你喜欢吃的,尝一尝。」 「这是赵西延,我同学。」 赵西延笑盈盈地对着照片伸手打招唿,「大伯母好,我叫赵西延,是方夏好朋友,我们俩一个学校,我应该早一点来看你的,来的晚了。」 「今天除夕,方夏想来和你说说话,但今天我正好过生日,她就先给我过完生日,但是过完生日天太晚了,我不放心,就想陪她一块过来,这才有个机会……」 赵西延能说会道,自言自语叭叭乱说,方夏想大伯母要是在的话,应该和赵西延很有话聊,大伯母性格温婉,对谁都很和蔼可亲,也非常能聊天。 从小大伯母就说她不爱说话,把她接过去之后,正好贺啸磊父母去世,没人照顾他,她就直接把人接过来,想有个同龄人陪着她说说话,性格开朗一些。 方夏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擦擦墓碑上冰冻落雪的照片,赵西延又开始巴拉:「哇塞!大伯母你好漂亮好温柔啊!这是你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44。」方夏回答他。 是贺啸磊过去之后,大伯母带着他们俩一块去照相,照了合照之后,又给每个人都照一张,做个成长记录。 「竟然是四十四,看着像是才三十岁,特别温柔有风韵有气质,我从小就特别喜欢您这样的阿姨。」 方夏说:「我前几天看见方家栋了,我妈说他也染病了,你那时候总和我说算了,让我放过他,以后只要他不故意杵到我面前,我会放过他了。」 「贺啸磊是不是来过了?他今年被法国的一个俱乐部挖过去了,我觉得他现在还挺厉害的,说不定真能踢出名堂来,等他哪天真拿大奖了,我过来给你报信,让你也高兴高兴。」
第70页 「我最近还好,没再跟我爸妈打架,不过周晶晶回来了,我掰折了她一条腿,没打听过后来情况怎么样,能不能好是她自己的造化,也算是给我们报了仇了。」 「明天我就成年了,高中毕业证这回放假的时候已经发过了,我本来打算的是过完生日就去打工,然后从家里搬出来,但现在我要先上学,看看高考能考出什么,然后再考虑是继续上学还是去打工。」 「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就给我托个梦,我都没有梦过你,我不怕鬼,你也别听贺啸磊说什么梦见你后我会特别想你特别伤心,他就是太坏了,故意这么说的,故意和我作对,梦不见你我才会更想你,才会更伤心难过。」 方夏交代完,想起来什么,对赵西延伸手,「你把装袄的盒子给我。」 赵西延也想起来了,掏出盒子打开,从棉袄兜里掏出修好的手錶。 方夏接到手里,拎着链子在墓碑照片前晃一晃,照片中的人在温柔地笑,好像也对手錶修好这件事感到愉快。 方夏说:「这是赵西延修好的,他真的特别厉害。」 赵西延心里开心到飞起,面上含蓄摆手:「没有大伯母,方夏夸张了,我也是看书学习之后才修好的。」 方夏觉得那也很厉害,手錶的结构非常精巧,她觉得自己打开之后可能就合不上了,别说让她修好了。 「大伯母你吃完没有,雪下的有点大了,我担心回头车出不去山,先和赵西延一块走了,等下回我再来看你,到时候挣了钱,给你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初三就不来了,我不想和他们一块过来。」 方夏将摆到台子上的水果都收拾回袋子里,拎在手里和赵西延一块下山。 赵西延目瞪口呆。 非常小声问她:「东西还能带走吗?」 「为什么不带?」方夏特别真诚地反问他,「可能不合礼数,但是我不拿就会让管理墓地的人拿走吃掉,我花的钱,肯定要大伯母和我吃。」 方夏又说:「你也可以吃,你吃不吃?」 赵西延非常犹豫,他怕鬼,上贡的东西碰都不敢碰,别说让他吃了,但方夏问他了,他要不吃,就表现出他的害怕了,连她都不如。 赵西延强作镇定地点头,「嗯,吃!」 方夏敞开袋子接雪,雪花越飘越大,渐有鹅毛大雪的趋势,脚下厚厚一层,赵西延担心方夏会摔倒,拽住她胳膊,「你小心点。」 「嗯。」方夏没挣扎。 「赵西延。」方夏叫他一声。 赵西延「嗳」一声,「我在呢。」 「其实我以前不叫方夏这个名字。」 「叫什么?」 大雪无声落在山上,墓碑上,人身上,踏在脚下的积雪却是有着令人无法忽略的嘎吱响声,「是我大伯母把我带走以后,说我怨念太重,给我换了方夏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什么都能放下,别小小年纪把自己活的太累。」 「我要是放过方家栋,她应该会满意的吧?」她轻声问。 「当然。」赵西延知道,方夏积了那么深的仇恨,一朝放下,心里极度不安稳,缓慢而坚定地点头,「你刚才不是说,大伯母一直希望你能放过方家栋,让自己活的更轻松一点。」 「嗯。」方夏轻一点头,「大伯母特别善良,跟菩萨一样。可惜我和贺啸磊都没学到,大伯母老说贺啸磊就是个草莽,要是搁以前,就是山上的土匪草寇。」 「说你呢?」 方夏扭头看他一眼,笑了,「江湖杀手。」 山上阴森冷寂的风雪从后颈吹过,赵西延冷飕飕打个颤,俊脸冻住了。 方夏噗嗤笑一声,脚底轻快地下山。 「方夏。」赵西延忽然叫她。 「嗯?」方夏扭头。 赵西延不知道从哪掏出个红包,「喏,压岁钱。」 「你给我什么压岁钱?」 「我成年了啊,已经是个大人了,你还是个孩子,哪有小孩子没有压岁钱的。」赵西延拿着红包在她额上轻拍一下,温笑着装进她兜里。 方夏被他这个笑容晃了下神,她没见赵西延笑得这么温柔过,春风化雨的温柔。 笑容只是一眨眼的事,赵西延很快就重新拽上她胳膊,带着她下山,「快走了,一会儿雪再大了,怕司机走了。」 方夏不想要赵西延的压岁钱,两人无亲无故,他也不是长辈,赵西延后脑勺好像长了窥视眼,她还没说,就听见他说:「该给你的,你就收下,有时候脸皮可以厚一点的,不然活着也太难了吧,不过呢,如果你真的非常不好意思,你可以喊我一声爸……」 感觉到颈侧锋利的冷气划过,赵西延改口道:「哥也行。」 方夏无语,但还是说:「我有压岁钱,我爸给我了。」 「你爸给的是你爸的,我给的是我的,你可以叫我一声西延哥哥。」 「西延哥哥」这个四个字出来的时候,赵西延自己脑补到没憋住,呲着牙偷乐出声,方夏也是头一回听见他这么猥琐的笑声。 「你在想什么,笑得好猥琐。」方夏吐槽。 「……」 方夏两只手都勾着水果袋子,没有手去拿红包,问他:「你装了多少?」 「一岁一张,当然是十八张了。」 方夏吃惊,「这么多?」
第71页 「多吗?」赵西延就怕她会嫌多不收,已经非常克制了。 陶可非压岁钱后面的零都是按亲近关系递增的,她都想一岁一零了,被她爸妈打回去了。 方夏知道他要给的东西,她是拒绝不了的,但可以在范围之内和他商量,「我爸给我五十,你要是嫌太少,给我一张就够了。」 赵西延笑她,「压岁钱哪还有讨价还价,给人退回去的,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个吉利,多少都要收着。」 红包装在外套兜里,硬角隔着绵软软的羊羔绒皮子,有点硌皮,能感觉到的厚度,说实话,方夏心里很感动,赵西延给她挑的衣服穿在身上,下着大雪也是暖融融的,红包硌疼皮肤,但硌软身体,她心里软塌塌一片。 她小声问:「赵西延,你是不是担心我没有压岁钱啊?」 「……没有啊。」赵西延来回摸着自己后脑勺和脖子,「这就是我自己的一点心意。」 「谢谢。」 「嗐——」赵西延一挥手,「叫声哥哥吧。」 「谢谢。」方夏又郑重说一遍。 赵西延摸着脖子的那只手有点无措地收到身侧,又揣回兜里,不说话了。 回到车上,接了半袋子雪,方夏把酒红的车厘子和白雪揉一揉清洗一下,自己咬一个,她已经两年没有吃过这东西了,依旧那么甜,那么好吃。 递给赵西延一个。 赵西延强迫自己胳膊从袖子里伸出来。 「会不会折寿?」他一直都想活到七老八十。 「你也可以不吃。」 方夏收回来。 赵西延心里一紧,迅速从她指头里抓走,方夏冻僵的冰凉手指不可避免地被他摸到。 赵西延说:「你的手好凉。」 「嗯。」方夏低下头,赵西延的手回温很快,很暖和。 方夏慢腾腾地吃袋子里的车厘子。 等车进了市区,差不多到晚上十一点,方夏问赵西延:「你之前说的去哪?」 「回酒店。」赵西延说,「那个房间订了一晚上,可以在里面睡觉。」 方夏摇头,「我想去大伯母家,贺啸磊回来的话,家里应该就他一个人过年。」 赵西延心里咕嘟嘟冒酸水儿,「你要和他一起过生日?」 「嗯。」方夏说,「你也可以过去,你要过去吗?」 「当然。」 除夕夜,成年夜,孤男寡女,曾经一起住过六年的房子,贺啸磊还喜欢她,时隔半年再度重逢,几个元素摆在一起,赵西延想到了一出又一出青春疼痛文学剧情。他要过去监督! 车子改道去老城区,那里是个带后院的房子,从外面看,二楼有一间屋子亮了灯,方夏知道是贺啸磊住的,方家栋已经不敢回来住了。 她正准备敲门,亮灯的屋子打开一扇窗,贺啸磊探出头往楼下巷子里看,盯着他们不说话,脸色也逐渐冷下来。 方夏抬头望向冒出个头接雪的贺啸磊,也不说话。 旁边赵西延扬臂和贺啸磊打招唿,大声喊:「嗨,大表哥!」 贺啸磊脸色更冷。 第31章 方夏没带钥匙, 贺啸磊下楼给两人打开门。 进门就是客厅,屋子已经被打扫干净,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看来贺啸磊已经回来好几天了。 方夏问他:「你怎么没去找我?」 贺啸磊双手扶两边门框,臭着脸,怨气冲天,「你不是不让我找你?」 「你要是有正事,我肯定见你啊。」方夏往门口走, 问他, 「你去看过大伯母了?」 「看过了。」贺啸磊松开一边让方夏进来,重新扶上门框拦住她后面跟进来的赵西延, 鼻孔朝天问, 「你谁啊?进我们家干什么?」 赵西延给出友好笑容,「我叫赵西延,是方夏同学,半年前我们在广场见过, 你忘了?」 「没忘。」 「还有半个小时就是方夏生日了, 我过来陪她过生日。」 「不止是过生日吧?」贺啸磊低头瞅一眼他皮鞋底子沾上的泥,「一块去墓地看大姨去了?」 「嗯。」方夏回头拨开他拦路的手, 「让他进来。」 赵西延顺滑地熘进屋。 「哎!」贺啸磊不服气, 抓住赵西延外套拉住他,「真是同学?」 赵西延举双手保证, 「真的不能再真了,你要不信,我给你看学生证。」 他真诚解释说:「今天是我生日, 方夏给我过完生日后没有去墓地的公交车了,为了她的安全, 我就陪她一块去了。」 贺啸磊眯眼盯他,他总觉得这小子居心不良。 赵西延笑得干净纯粹,就是高中不谙世事的阳光大男孩,贺啸磊松了手,让他进去。 屋里客厅的大圆桌下摆了个箱子,里面装着各种小烟花物件,方夏打开,拿出摔炮和仙女棒电光花,回头找贺啸磊,「不找我,你怎么还买这些?」 贺啸磊摸着脖子不看她,大爷似的敞开腿坐沙发上,「这不是想着,我不找你,你说不定会回来找我。」 方夏平静问:「方家栋回来了,你看见过没有?」 贺啸磊立刻站起来,「那龟孙子回来了?!」 「嗯。」 「他现在在哪?!」贺啸磊说着就要去厨房找刀。 方夏皱眉,「你回来坐下。」 贺啸磊坐不下,满客厅打转找刀,「他竟然还敢回来!」
第72页 「他染病了,回来找我爸要钱治病呢。」 贺啸磊脚顿了下,惊诧回头看她,片刻后,翘起一边唇哼,「总算摊上他了。」 「用不着你了。」方夏说。 「那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你那便宜爹给他钱没有?」 「估计没有,钱都给方宇龙用了,而且他前几天还在小区里头转悠,如果给了,他应该不会过来。」 贺啸磊回到沙发旁坐下,「回头我带人把他打一顿,不让他回来,自己在外面自生自灭,最好死外头,进了阴曹地府也别和大姨遇见。」 「嗯。」方夏没意见。 她也不想大伯母和方家栋在奈何桥上碰见,搅坏了她的轮迴路。 赵西延去里边后院看一眼,院子很大,略呈长方形,一头种有两棵石榴树,现在树干干枯落雪 ,树中间绑了个户外吊床,被压在雪下的绳子看着已经糟烂了,另一头安了个掉漆半报废的足球门框,上面的网同样已经破烂。 赵西延心里不是滋味地想像着,以前可能就是方夏坐在这头石榴树下的吊床上,看贺啸磊在那头踢足球,踢的好了给他鼓鼓掌,或者两人一块踢,踢完回来方夏坐吊床上,贺啸磊坐一边地上,累了,伸手摘个石榴剥开吃,别提多惬意了。 但从今天开始,这里也要有他的足迹了!他非常乐意当这个入侵者。 地上脚跟子厚的雪反射着亮光,跟刚做好的羊毛毯子似的,一脚没被踩过,特别干净整洁,瞧着赵西延的心灵都剔透起来,回头对方夏说:「我们去院子里放烟花吧?」 反正都已经淋过雪了,也不怕淋的再多一些。 「可以。」方夏拿着几根仙女棒和电光花出去,这几种都可以在自家院子里偷偷放,不会窜到天上去,也不会发出巨大的炮声。 贺啸磊直接将一箱都搬出去,又搬一捆噼好的柴火,一袋子红薯和花生,冰箱里串好的肉串,方夏带回来的冰糖橙,一件啤酒,一个锅状烤火炉,在院子中间围着火炉摆一圈,摆的满满当当。 方夏已经习惯了,赵西延显然有些吃惊,「在院子里野炊?」 「不行吗?」贺啸磊还是怎么看赵西延怎么不顺眼,可能就是磁场不合,抬头看一眼乌黑天空密密实实往下落的雪片子,「这么冷的天,不烤火冻死啊?还不干活?!」 赵西延没用过这东西,看一圈东西思考了下用途,解开綑扎木柴的网绳,用木柴在炉子里搭出一个小帐篷。 方夏进屋里找一些生火用的纸张,出来看见赵西延搭的木头帐篷,有些意外,「你还会弄这个啊?」 赵西延眼尾掠一眼扭过来头目光不善的贺家表哥,谦虚笑笑,「以前书本上学过。」 方夏也看见贺啸磊了,淡声问:「你这眼神是准备干什么?要吃人么?」 「我能干什么,我在你这就是个臭虫。」贺啸磊怨气满满地扭回头干活,掏出打火机,捂着天上落的雪,将方夏放进木头帐篷里的纸点燃。 方夏看他熟练的点火动作,蹙眉眯眼,「你哪来的打火机?」 「买的啊,买烟花不买打火机,怎么放?」贺啸磊白痴一样看她。 方夏问:「你现在吸菸不吸菸?」 贺啸磊气得胸口疼,「我吸什么烟,我又不是不想踢球了?!况且我又不叫吸菸,我吸什么烟!」 他这话说的有深意,什么叫「我又不叫吸菸」,谁还能叫「吸菸」? 方夏呆了呆,正想转头问赵西延贺啸磊说这句话什么意思,谁叫「吸菸」,就见他神色有些别扭,衬衫领口解开两个扣子,露着的喉结滑了滑,咽口唾沫说:「有时候人的名字和性格是反着来的,我一点菸都没碰过,以后也不会碰。」 「……」方夏明白了。 她斥贺啸磊:「我问你呢,你扯赵西延干什么,我就是看你点火动作熟练,问你现在是不是吸菸。」 「不吸。」贺啸磊闷声说。 等炉子里的火着起来,火星子在火光里跳动,周围一圈都暖融融的,贺啸磊把红薯撂里头,花生放炉子边上,烤手的时候顺便抽几根肉串烤着。 赵西延也抽几根串烤在火头上,问方夏:「你们以前经常在这烤火?」 「差不多。」方夏说,「贺啸磊喜欢玩火,经常拉个炉子在这烤。」 赵西延很想问贺啸磊是不是经常尿床,但担心在方夏心里留下个斤斤计较的印象,虽然他现在非常想斤斤计较,他看贺啸磊也非常不顺眼。 方夏抽了根星形仙女棒,在炉子里引火,点着的瞬间银白色火光四射,比晴夜里的星星还要璀璨耀眼,方夏脸上溢了点笑,交给赵西延。 赵西延把两根肉串放到一个手上,腾出手接走。 方夏说:「应该是今天最后一句了,生日快乐。」 贺啸磊不情不愿地跟一句:「生日快乐。」 赵西延想起来什么,立刻说:「等一下,先等等。」 仙女棒几秒就燃干净了,赵西延丢炉子里餵火烧,向方夏要过来手錶看时间,将好到十一点五十八分十六秒,「再等一分钟,你再给我说,我就能和你说同乐了。」 贺啸磊撇嘴,「都不是一天,同乐什么。」 方夏拧眉踢他一脚,「你今天怎么回事,不想说话就闭上嘴。」 贺啸磊将烤好的肉串撒上烧烤料递给她,「尝尝。」
第73页 方夏不想接,「你自己吃,我想吃自己会烤。」她剥个烤好的花生丢嘴里,烫烫的,特别香。 贺啸磊硬塞到她手里,「不想吃回来干什么!」 赵西延看着手錶上的时间,对方夏道:「你现在说。」 「生日快乐。」 几乎在方夏落音的一刻,赵西延抬头对上她跳跃着火光的明亮眼睛,将点燃的两根心形仙女棒分给她一个,接着她的尾音祝福:「生日快乐。」 在秒针咔哒一声转向12的这一瞬间,虽然和赵西延今晚的计划有所出入,例如地点,例如多了个不讨人喜欢的贺啸磊,但总体是对上了,身处漫天雪海,手上放着浪漫漂亮会滋滋冒花的心形仙女棒,他和方夏在跨年那一剎那,四目相对,互道一声「生日快乐」。 她是他十八岁生日的尾声,他是她十八岁生日的开端。 冰凉雪花落在刘海鼻端,赵西延望着方夏稍稍愣怔的瞳孔,心下对这个十八岁生日格外满足。 贺啸磊在对面看傻了,「我操!」 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勾引他未来媳妇???! 方夏回过神来,和赵西延一齐转头看向震惊狂怒的贺啸磊。 她皱紧落了碎雪的秀眉,「你又干什么?」 贺啸磊手中吃了一半肉的木籤左右颤颤指向两人,像是封建社会发现闺女和野男人偷情的古板父亲,「你们……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别给老子谈同学、朋友!都他妈扯淡,你们是不是谈了?!」 方夏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赵西延很心虚,摸摸鼻子,「你多想了,还没有呢。」 「扯淡,你看你们俩刚才在干什么?!」 方夏脸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皱眉,「贺啸磊,你又抽什么疯,我们俩刚才怎么了?你没给赵西延说生日快乐?」 「说就说,你们俩对视干什么?」 「对视又怎么了?!咱俩现在没对视?!」方夏隔着炉子里噼里啪啦响的火光,冷静对上贺啸磊暴怒的眼眸。 盯着看都不是喜欢,对视就是喜欢了? 贺啸磊气得摔了个摔炮,根本不是这样,方夏和他对视和跟赵西延对视根本不一样,完全就是一副陷进去的状态,赵西延看她的眼神都称得上含情脉脉了。 方夏就会和他作对!故意唱反调! 贺啸磊问赵西延:「你是不是对方夏有意思?喜欢她?!」 方夏心里抽搐似的勐惊一下,都快尴尬无语死了,她之前在何梅面前说赵西延喜欢她,给赵西延讲的时候都快尴尬死了,现在贺啸磊又问,她快速起身,抢在赵西延前头对贺啸磊说:「你跟我过来!」 贺啸磊警告瞪赵西延一眼,站起来跟方夏回屋。 站在客厅沙发旁,方夏横眉冷对,忍着怒意说:「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你还当着我的面问他,你这样让我们以后怎么做朋友?」 她还欠着赵西延不少钱呢。 「不能做就不做呗,这不是正好。」贺啸磊穿着加绒皮褂的两肩前塌,无所谓说。 方夏看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就来气,一直以来都是,只要身边有个对她有点意思的,他就像这样如临大敌,暴跳如雷,甚至将人揍一顿警告,像是她已经被人抢走。 那些人也就算了,现在是赵西延,不说人家对她没有那点意思,还对她有恩,贺啸磊再这样就过分了。 当然,方夏不能和他说自己借赵西延钱的事,贺啸磊还在一如既往地每月给她打钱,说了他会更生气。 「你是过几天就走了,我还得继续在家待着,你别就回来这几天,把我朋友弄没了!」 「方夏!」 「人家赵西延不喜欢我,我又不是个香饽饽,不是人见人爱,你能不能别再这样了?!退一万步讲,等哪天我有喜欢的人了,你要怎么做,你要去把人砍了吗?!」 这像是个不能触动的禁语,贺啸磊一瞬间青筋怒涨,额头都崩出细密汗珠,眼眶怒红,咬牙切齿叫她:「方、夏!」警告她不要碰他逆鳞。 屋子根本不隔音,何况两人完全没有压低音调,赵西延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方夏说一句他在心里应和一句:「没事,不做朋友做情侣。」 「就是。」 「不,我喜欢,就是个香饽饽,人见人爱。」 陡然听见贺啸磊暴怒的声音,他惊得立刻站起来往屋里跑。 方夏一点不怕贺啸磊这样,歪头望着他现在情绪不能自控的暴躁模样,疲累地说:「贺啸磊,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吓人吗?真的好像下一秒能拿刀来砍了我。」 「以前大伯母就经常说你暴躁,希望你能温和一点,能控制住自己一点,我还和她说可能是因为你年纪小,等大点就好了,今年你多大了,十九了吧?出去两年多,你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你太可怕了,你这样自己在外边,让谁放心?」 贺啸磊本来都被她这番话说平静了,她一说最后一句,又暴躁起来,「爱谁谁,反正本来也没人在乎我怎么样,我死外边死家里不都一个样?一样没人在意 ,一样没人收尸。」 方夏也气得上头:「我刚刚是不是才说过,你要是真有事找我,我不会不见你?! 「既然你听不见,非要这么想,那你就这么想吧,我也管不着。」
第74页 方夏折回身,意外看见惊诧站在后门口的赵西延,他被她发现后,又有些侷促。 赵西延张了张嘴:「……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吵架啊。」 他们俩因为他吵架,他担当不起,诚惶诚恐。 这点赵西延还是认识的非常清楚,他们毕竟是在一块生活了六年,有着亲人牵连的表兄妹,肯定比他这个外人来的亲密,今天能因为他吵架,明天就能为了和好把他给踹了。 方夏迳自出去烤火去了,赵西延过去拉贺啸磊,他大爷似的扯掉不让碰。 贺啸磊还是要向赵西延问清楚,刚才他问的时候被方夏打断了,他都没看见赵西延是什么反应,准备怎么回答他。 他反抓赵西延胳膊,「我问你,你是不是对方夏有意思?喜欢她?」 赵西延心下微紧,没想到还有一问,他现在还不确定方夏到底喜不喜欢他,喜欢的话又有多少喜欢,担心要是对贺啸磊承认了,他告诉方夏怎么办。 贺啸磊目光炯炯盯视他:「我眼不瞎,老实回答。」 「我——」 方夏突然从门外拐回来,冷眼冷语:「赵西延,过来。」 赵西延回头。 贺啸磊抓着他不让动。 赵西延:「……」 他可能确实不适合掺和进来,兄妹俩都不是好相与的。 方夏眸光越来越冷若冰霜,「赵西延,你就那么点力气,连贺啸磊都挣脱不了?」 第32章 贺啸磊手下力气加大, 攥紧赵西延大臂肌肉,赵西延力量确实不如贺啸磊,贺啸磊在俱乐部天天训练, 他就每天打打球,骑骑车,但挣开他还是很容易的。 在未来媳妇和未来表舅哥中间,赵西延选择未来媳妇。 他另一只手握上贺啸磊手腕,笑一笑说:「不好意思了。」对着贺啸磊腕骨巧劲一扭, 他手上力道霎时卸掉一大半, 赵西延顺利挣脱,跑到方夏身边站立。 方夏隔空和贺啸磊对视, 屋里没有炮仗, 但赵西延觉得这套房子已经成个火药桶,火星子噼里啪啦响。 方夏故意说:「你别这样看着我,好像我上辈子欠你情债似的,我什么都不欠你的, 我以后会有我自己喜欢也喜欢我的人, 然后和这样的人谈恋爱,你要愿意, 你就是我表哥, 你要是不愿意,咱俩就当不认识, 那六年的相处就当不存在,选择权在你,我都无所谓。 「而且贺啸磊, 你自己想想,你到底是真的喜欢我——」 这句话就是个深水鱼雷, 赵西延勐然睁大眼,望向此刻目光黑沉,处于爆炸边缘的贺火药桶。 贺啸磊喜欢方夏???! 方夏的话还在继续:「还是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你那大男子主义的占有欲在作祟!」 「当然是喜欢你!」贺啸磊沉声怒吼。 方夏可笑,「你真喜欢我?你要是真喜欢我,你就不会一点不尊重我的想法,我的意思,还要我现在在这里和你费尽口舌掰扯,你就是占有欲,就是太大男子主义,就是受不了我以后会有一天离开你,去和其他人日夜相处的可能!」 「方夏——!」 方夏拉上赵西延胳膊出去,不再理身后如何狂暴发飙的贺啸磊。 贺啸磊憋在屋里不出来,方夏在火炉边和赵西延讲。 炉子里的红薯已经烤透,方夏拿钳子夹出来两个,外表黑乎乎的和碳一样,拿卫生纸垫着剥开,红瓤热腾冒烟,瞧着就香甜可口,方夏先吃完一个,再和赵西延讲。 「贺啸磊爸没多大能耐,他爷爷奶奶一直都不喜欢他们一家,他爸妈去世之后也不愿意带他,大伯母就把他接过来,正好和我做个伴,他刚过来的时候非常沉默寡言,大伯母就让我多和他玩,两个人互相说说话……」 方夏记得,贺啸磊被大伯母接过来的时候正好是秋季开学,他上学晚,就算比她大一岁,还是要和她一个年级一个班。 贺啸磊不喜欢说话,方夏也不喜欢说话,贺啸磊从小就热爱足球,大伯母就在后院放一个足球框,让方夏和他一起踢足球。 起初方夏不喜欢足球,但她知道大伯母对她有恩,愿意牺牲自己玩耍的时间,去陪贺啸磊踢球。 两人是在踢球的时间里熟悉起来的。 方夏对足球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一点技巧没有,经常踩到球摔倒,或者被贺啸磊踢过来的球砸伤,但她在家被教训的已经没了卖惨的能力,再疼也只是眼眶含泪,一句话不吭气。 贺啸磊心虚,只好主动给她讲技巧,讲规则,手把手教她怎么踢球,方夏腿肿了不能踢,也不能一直站着,贺啸磊就在两棵石榴树中间绑了个吊床,让她坐着看。 方夏觉得那时候两个人相处的还算愉快,但贺啸磊的本质不是沉默寡言安分守己,那只是他刚刚经歷家破人亡,初来乍到陌生地方的保护色,来了有半年,将学校和周边都摸熟悉之后,结识了不知道多少个狐朋狗友,特别是上初中进入青春期后,他比大多数人大一岁,就显得特别成熟与众不同,开始称王称霸,方夏上学回家不愿意再和他走一块,要自己走。 贺啸磊不愿意,方夏敢和他分开上学回家,和谁一路他弄谁,必须和他一块。 方夏也不记得是哪一天,贺啸磊身边的朋友陆陆续续开始交女朋友,他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直言说要她做他女朋友,这样两个人永远都不用分开了。
第75页 方夏简直觉得莫名其妙,她问贺啸磊:「你喜欢我吗?」 「这有什么关系?」 「只有互相喜欢,才能谈恋爱。」 贺啸磊直接说:「这多简单,老子喜欢你。」 方夏不信,贺啸磊为了表现自己对她的喜欢,还差点趁她喝醉偷亲她。当然,这件事实在太丢人,方夏没和赵西延说。 后来贺啸磊和俱乐部签约,必须离开这里去总部训练,他才愿意松开拴着方夏的那根绳。 赵西延听完心里格外不是滋味,比熘熘梅还要酸熘熘,方夏和贺啸磊比他和陶可非要亲密多了。 他们一同上下学,一块吃住,一块玩,几乎除了睡觉时间都待在一起,他和陶可非就是上下学一路罢了,互相做个伴,做个安全监督员,至于能不能监督成,就是另外一说了。 他给方夏分析,同时也是说给屋里的贺啸磊听:「我觉得他不是真的喜欢你,他只是习惯了你的陪伴,依赖你,他那段低谷期是你陪着他过去的,他在心理上对你产生了依赖,就像婴儿依赖滋养他的母亲一样,这种依赖其实和喜欢不太容易区分,特别是对心智不成熟的人来说。当然,能把依赖当成喜欢,本质上也是心智不成熟的一种表现。」 其实方夏也这么想过,她并不觉得贺啸磊真的喜欢她,但他又信誓旦旦地一直说他喜欢她,要她以后嫁给他做老婆,搞得她也要分不清,贺啸磊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赵西延又说:「而既然你们谈恋爱你就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为了挽留住这种你在他身边的心安,自然就愿意妥协说他喜欢你,能坚持这么些年,证明他给自己的暗示够彻底,在他没有真正喜欢的人之前,这种暗示应该很难被打破。」 方夏朝屋里扬声喊:「听见没,除了你自己,谁都是这么认为的。」 贺啸磊走到门口,目光幽沉地盯着赵西延:「你是心理学家?」 赵西延摇头:「不是。」 「你是情感专家?」 赵西延又摇头。 「你交过很多个女朋友?」 赵西延一秒没犹豫,迅速摇头,「没有,一个都没交过。」开玩笑,方夏还在旁边呢。 贺啸磊翘起嘴唇嗤他,理直气壮说:「那你凭什么分析我,你也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凭什么断定我对方夏只是依赖,不是真感情?我就是真喜欢方夏,怎么了?! 「我们俩,一起度过了最纯粹最青春的几年,我为什么不会喜欢她? 「相反是你,趁老子不在觊觎老子媳妇,不知道哪儿钻出来的野耗子,还打扮的人模狗样。」 赵西延摸摸自己今天专门做的帅气髮型,不和未来表舅哥一般见识。 「贺啸磊!」方夏怒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被踩到尾巴一样,恼羞成怒。」 贺啸磊扭头不搭理她,坐回自己位上,扔进去几个冰糖橙,夹出来一个烤成黑炭的红薯。 方夏也不搭理他,就天上的雪静静地飘,炉子里红彤彤的火着的兴旺。 半晌,贺啸磊突兀冒出来一句:「生日快乐。」 方夏立刻说:「不快乐!快乐不了,今天生日刚开始,就先被你气好几顿了。」 贺啸磊就这一会儿就被她气得胸口闷疼,「方夏,你今儿个生日,成年,老子特意请假回来陪你过,你别耍脾气行不行?!」 「我生日我还不能闹脾气,什么时候能闹?你生日的时候吗?」 「你——」贺啸磊气结,抓一罐啤酒,单手食指拉开拉环,仰头勐灌一大口。 赵西延烤着肉串想,原来方夏真的生起气来是这个样的,也挺牙尖嘴利的嘛,真可爱。 他将烤好的肉串撒上烧烤料,递给方夏。 方夏接走,撒上辣椒面,一口咬下去,辣得口水直流,眼瞳水光晃荡,窝在心口的那股火才出来一点。 「你干嘛呢。」赵西延赶紧剥个凉的冰糖橙给她。 方夏说:「贺啸磊,你看看你现在恼羞成怒的样子,不就是被我们一说,你自己也发现了,但就是不愿意承认之前的错,搁这死鸭子嘴硬,你以为这样显得你多有骨气吗?」 方夏哼一声,「其实比跳樑小丑还要小丑。」 贺啸磊怒吼:「方夏!」 方夏不理他脸红脖子粗的丑模样,接着说:「你要是真有本事,真有骨气,你就踢出个人模狗样出来,让你爸妈,让大伯母在天上都看见,让你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也都看看,他们不是一直瞧不起你们家,等你身价真高了,真能挣大钱了,让他们在电视里看见你出名的样,眼馋的不能行,却连你的脚后跟都摸不着。」 贺啸磊低头剥红薯,两只大手都是乌漆嘛黑的灰,声音闷闷的,「那你呢?」 方夏没听清,「你说什么?」 赵西延心情很爽,乐于帮贺啸磊传达,「他说那你呢。」顺便解释一下,「就是说等他哪一天出名了,你会在哪,你会在他身边看见吗?」 贺啸磊瞪赵西延一眼。 「当然。」方夏立刻说,「贺啸磊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我躲你是因为你老干一些不着四六的事,你要是把自己摆到正确的位置上,我为什么要躲你,你那两条腿是你自己的腿吗?没有我的吗?你都忘了吗?」 说到这,方夏和贺啸磊都晃了下神。
第76页 初三那场比赛方夏被周晶晶废了左腿之后,很快有队医过来看伤,发现情况很严重,迅速安排车送到医院,贺啸磊原本在上课,听见消息后火速赶到医院。 他和大姨教练一块在手术室外等方夏出来,亲耳听见医生说伤到筋脉,就算恢復好后能正常走路,也最好不要跑步跳跃,更不能再踢球,否则有了二次伤害,后半辈子只能拄拐杖坐轮椅了。 贺啸磊怒髮冲冠,立刻就要去找周晶晶报仇,但等他从同学那问到周晶晶的家在那,赶过去,哪儿还有人,早已经人去房空。 贺啸磊自责得抬不起头,他觉得如果没有他对周晶晶的一番羞辱,方夏也不会被她恶意报復到这种地步。 那晚他在方夏病床前,对着她受伤的左腿拍自己的左腿起誓:「以后我贺啸磊的这条腿,就是方夏的腿,我一定会用这条腿在国际赛场上踢出个名堂! 「大姨就坐在旁边看着呢,以大姨为证。」 一年后大姨走了,他也跟忘了那个誓言似的。 「我当然没忘!」贺啸磊摔了手里的啤酒,眼眶生红地朝方夏喊。 「没忘就好。」方夏眼睛也有点红,嗓音低低地说一句。 第33章 贺啸磊又开一罐啤酒, 仰头不停滑动喉结灌下去。 方夏也要,但啤酒在贺啸磊和赵西延中间,她找赵西延要。 赵西延正心情不好。 两人都没说贺啸磊忘了什么, 方夏质问完对视几秒,忽然就都红了眼睛,赵西延不清楚具体原因,那是属于他们共同生活六年的秘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了, 他坐在中间, 像是一个完全插不进去的外人。 虽然他本来就是。 但这一刻体现的尤其明显。 他平时接人待物的聪明伶俐,在这一刻反成了更能衬托他是个外人的事实。 方夏对他说:「赵西延, 给我拿过来一罐啤酒。」 赵西延转头看她在火光下盈盈水亮的通红双瞳, 先从兜里掏出一包纸,抽出来递给她一张。 方夏喉咙哽咽,没出声,接过来擦擦马上就包不住的眼泪, 擤个鼻涕。 赵西延抽了罐啤酒, 徒手抠开拉环,递给她。 贺啸磊说:「你少喝点。」 「我知道。」方夏喝一小口, 再吃一口肉, 慢慢来,这样不容易醉。 后半场三个人都没说话, 贺啸磊剥着炉子上烤香的花生,自己喝自己的,赵西延烤肉串给三个人吃, 贺啸磊不要,就他和方夏两个人吃。 递着递着, 赵西延发现方夏接串的手有些不稳当,转到她脸上一看,晕乎乎地微歪着脑袋,两颊有了醉酒的酡红。 赵西延不太置信地看一眼她手上的啤酒罐,抽走掂了掂,晃一晃,还有半罐呢,这就醉了? 这是差劲到什么地步,是不是回头吃个啤酒鸭也能醉? 方夏夺回来,含混的声色格外软和,「我喝过的,你要是喝,自己再拿。」 赵西延看一眼就剩两罐的啤酒,今天贺啸磊和方夏明显心情都不好,他还是给贺啸磊留着吧。 他问贺啸磊:「这有能睡的地方吗?」 贺啸磊还很清醒,「地方是有,二楼有四间房,不过我都没收拾。」 「那你睡哪?」 「沙发。」 贺啸磊就请到一周的假,用不着再收拾屋子,纯属浪费时间,反正屋里有暖气,随便找个厚点的被子在沙发上一裹就能睡。 这屋子几年没怎么住人,屋里的被子肯定是不能盖了,赵西延思忖着带方夏回家,会不会给她爸妈落下回头能攻击她的话柄。 他问方夏:「你回家不回?」 贺啸磊不贊同皱眉,「她这样回去让她那该死的爹妈用口水喷死她?」 方夏摆摆手,「我不回去,我要回我房间睡觉。」她欢喜地指着二楼角上一间房,「那,就是我的房间。」 看来真是醉了。 赵西延打开手机约车,就是现在正跨农历年,还是凌晨,干活的司机没多少,车非常不好约。 「带你去酒店睡觉去不去?」 贺啸磊立刻黑脸,「她今天刚成年,你就带她去酒店干什么?!」 赵西延:「……」 方夏忽然攥紧自己领子,「你不会对我图谋不轨吧?」 赵西延:「……」 她指着贺啸磊,小声对赵西延告状:「就他,之前就趁我喝醉,想要偷亲我。」 赵西延霎时黑脸,转头紧盯向贺啸磊:「偷亲?!」 贺啸磊脸上挂不住,生气大喊:「那不是没亲成吗?!」 赵西延冷声:「难道你还想亲成?」 「……」贺啸磊,「反正不准去酒店开房,我对你不放心。」 「不去酒店留这和你一块睡沙发?盖一个被窝?我对你还不放心呢。」 贺啸磊想捶桌,「老子保证,不会对方夏再起一点歪心思。」 「那我也不放心。」赵西延绝对绝对不会放方夏和贺啸磊一块睡这。 网约车没司机接单,他直接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报了地址让过来接人。 「你这睡不下三个人,你要是不放心,就一块去酒店睡。」 一块去就一块去,等司机到了,贺啸磊起身想去拉方夏,赵西延立刻带方夏起来,拽到自己身边。
第77页 贺啸磊生气:「我背她出去。」 赵西延:「我扶她出去。你有没有点男女之别?她都多大了你还背她。」 「我背她怎么了?!」贺啸磊怒道,「赵西延我告诉你,就算方夏不是我媳妇儿,我也是她哥,是她爹,你算哪门子?」 此情此景,赵西延非常想和贺啸磊一样理直气壮接一句:「她是我未来媳妇。」「我」字一定要重读。 但他现在还没这个胆子。 赵西延问方夏:「你想让想偷亲你的贺啸磊背你吗?」 「我谁都不用。」方夏连赵西延也推开,「我没醉,我自己能走。」 方夏自己歪歪斜斜地往前走,赵西延担心她会摔倒,赶紧跟上去,进客厅之前,回头叮嘱贺啸磊:「你记得把火灭了。」 贺啸磊憋的浑身都是火气,大手劲把烧成黑炭的木柴抽出来丢雪地里埋上,火都灭干净,东西抱回屋里,到大门外一瞧,方夏和赵西延早坐进车里了。 他赶紧跟上去。 贺啸磊自己就是男人,再看不出赵西延存的什么心思就白活了,特别是在方夏醺醉又没有醉死的状态下,他得看紧了。 司机打开副驾车门,请贺啸磊上车。 贺啸磊:??? 「方夏和赵西延呢?他们坐哪了?」 「少爷和方小姐坐在后排。」 「我也坐后面。」贺啸磊啪一声合上车门,就要去拉后排车门。 司机迅速挡住他,重新打开副驾驶车门,「同学还是坐前面吧,今晚跨年,路上都是交警查车,不太方便。」 贺啸磊不管他,伸手拉后排车门,拉一下,没拉开,胳膊抻到筋,有点疼,再拉一下,还是没拉开,窗户忽然降下来,先露出来的就是赵西延的脸,他后面方夏抬头好奇望他,像是奇怪他为什么在闹事,「后面没位了,你坐前面好了。」 贺啸磊对赵西延命令:「你下来。」 赵西延不听,「我家的车,我自己做主,等下回,下回坐你的车,你让我坐车顶后备箱我都没意见。」 贺啸磊心里憋着气坐进副驾驶。 在他的沉默下,车厢一路低压驶到酒店。 方夏自己歪歪扭扭下车,谁也不让扶。 贺啸磊到前台,要给方夏开1818号房间。 前台抱歉欠身,还没说话,赵西延在身后说,「这间房我还没退呢。」 贺啸磊回头看他。 赵西延说:「你挨着开两间房,我们住,那一间给方夏。」 贺啸磊沉气冷哼一声,要开1816和1817,赵西延又说:「不行,谁住1817?」 「废话,当然是我了。」 「不行,我不放心。」赵西延对前台说,「换1817和1819。」 贺啸磊冷哼一声,没再和他争。 两人跟着方夏上楼,方夏回到1818房间,看见熟悉的大床,想让两人出去,她要睡了。 赵西延和贺啸磊担心她现在醉成这样,自己在屋里出再点什么事,一致决定等她收拾好了上床再走。 方夏气哼哼的,但她一个人干不过两个人,只好进卫生间找到一次性牙刷刷了牙洗了脸,回来脱掉鞋爬上床。 赵西延和贺啸磊都看见,她两只袜子大拇指头上都破了个洞。 方夏确实不胜酒力,脑袋晕晕的,但不是喝醉了傻乎乎的,她也看见自己破洞的袜子被发现了,低唿一声,立刻蜷紧脚指头拽被子盖住,大声喊:「不准看!」 她都忘了自己袜子破洞的事了。 赵西延接的特别麻利,「我什么都没看见。」 贺啸磊怒火中烧,「怎么连个好袜子都没有?!」 方夏脸蛋红成樱花粉,现在也不知道是喝的了还是羞的了,「我都说了不准看!」 贺啸磊:「已经看见了!」 方夏轰人,「你们出去,我要睡觉了。」 贺啸磊接着问:「你现在有几双袜子?」 方夏气得想跺床,「你老问这个干什么啊,赶紧出去!」 赵西延觉得贺啸磊简直没有眼色劲,拽着他衣角硬拽出去,「快出去吧!」 哐当一声将门关上。 贺啸磊挥掉赵西延,「你拽我干什么!」 赵西延被他大力推得后退半步,见他扭头就往电梯口走,连忙过去拉他,「大晚上的,你不进屋睡觉准备干什么去?」 「我去方家找他们去!」贺啸磊回头吼他。 当初方夏回去他就不让,他签了俱乐部,一年最少十万,怎么都养得起她,死活非要回去,他还以为过了六年,方家父母观念换了,能好好待她了,而且和父母住确实比自己一个人住安全,他就让她回去了。 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这股火他憋了两年了。 赵西延大步上前拽住他,「你现在去找有什么用!是你和他们打一架能改变他们的想法让他们好好待方夏,还是能怎么样?你去了不但什么都改变不了,还会激化矛盾。」 「那就这样?!」 「等方夏高中毕业上了大学,不回去不就行了?」 「这样的日子还要再过半年?!」 「你不用太过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赵西延应的理所当然,像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贺啸磊:「……」 合着拉住他,是存着自己的私心的。 「你看,你怎么看的?!两只袜子都能破洞!」
第78页 「她袜子穿在鞋子里,我之前不清楚,现在知道了,明天就给方夏买。」 赵西延拽上他胳膊推他进房间,「你赶紧睡觉吧,喝那么多酒,有你睡不好上厕所的。」 硬塞将人塞进屋里头,赵西延累的扶门沉出一口气,贺啸磊劲儿是真大。 第二天早起,赵西延先回家拿个东西,出来时间还早,商场都还没开门,他先去路边开门早的超市买一把棉袜,交给酒店服务员清洗烘干,拿着去敲方夏的门。 方夏已经醒了,穿上袜子正在穿鞋,对门口喊:「等一下。」 穿好鞋子,边穿外套边去门口开门。 门口没人。 方夏怀疑是酒店隔音,没听见她的声音,就是不知道来敲门的是赵西延还是贺啸磊。 很快,她还没关门,旁边赵西延打开门出来,手里拎了两个袋子递给她。 一个看设计就高级的白色纸袋,里面是个同色系纸盒,一个就是平时路边衣服店里给的粉色袋子,这种袋子有些透明,能看出来里面放的袜子。 方夏脸颊又烧起来点热度,她没想到赵西延竟然去给她买袜子,又指着纸袋问:「这个是什么东西?」 赵西延一併交到她手里,「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什么礼物?」 「你打开看看。」 方夏拎着进屋里,掏出盒子打开,v领对襟一排珍珠的双层薄纱衣服,拿出来抖搂开,是条束腰白裙子,遥远又熟悉的记忆奔涌而至——是暑假那天,赵西延带着她去买衣服,两人一块看中的一条。 她记得当时没买啊。 方夏转过头看向赵西延。 赵西延指着裙子点点头,「我看着挺好看的,后来又去买了。」 方夏心里百般滋味,失而復得般小心翼翼摸着裙子里层的丝绸,和她当时想像的一样滑熘,外面丝绸上的刺绣是不知名花瓣,绣的非常漂亮。 她对着赵西延也点点头,轻声细语:「谢谢。」 赵西延听着她这么软绵绵的声音,百爪挠心的痒乎乎,浑身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伸手摸脖子,「我知道你之前说不是谁都能穿白裙子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谁都可以拥有一条白裙子,可能你现在还不能穿,但早晚肯定有可以穿的那一天——」 赵西延脑中神经紧急拧紧住嘴,差一点,就差一点,下一句「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你的每一条白裙子都是我给你买,你身上的白裙子我永远也不会让它被弄脏」就秃噜出来了。 方夏低头摸着白裙子说:「可惜了,现在天太冷了,要不然可以试一试。」 赵西延立刻说:「现在也可以试一试。」 方夏抬头。 赵西延瞅一圈,看到空调机上的遥控器,走过去拿下来,「温度调高屋里就不冷了,就可以试了。」 方夏重新低下头,唇角抿起非常轻非常淡的笑意。 第34章 空调温度调到最高, 风速开到最大,不一会儿热气就充盈整个屋子,比之前暖和很多。 赵西延说:「我先出去, 在门口等着,你穿好了给我开门。」 方夏还没说话,赵西延就迫不及待地几个大步跨出去,生怕她反悔似的。 屋里没镜子,天亮了, 玻璃窗也不能当做镜子了, 方夏脱下身上的冬装换上裙子,夏天买衣服的时候赵西延已经知道她尺寸, 以前跟着大伯母的时候, 冬天吃东西都是捡刚出锅比较热的时候吃,身上会肉一点,但现在不会,衣服穿起来很合身, 收腰的地方有一点空, 但她唿吸撑起小腹的时候,抵的正正好。 方夏低下头想看荷叶裙摆具体到哪, 看见她烂了洞的袜子。 回头看向床上赵西延买的袜子, 想了想,方夏还是打开, 里面有九双,没有包装,还有着洗过的香气, 抽出一双白色带纹路的穿上。 穿上鞋,整了整散在肩上的头髮, 方夏忐忑不安地走到门口打开门。 大伯母生病后她就再也没有穿过裙子,到现在已经有两年了。 赵西延就倚在对面,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闭合的房门,等看见把手转动,立刻站直身体,那道杏白色身影随着木门的转动慢镜头出现,他的眼睛瞬间亮了。 赵西延头一回觉得,女孩子的裙子是个好东西,它能改变的太多了,裙子所带来的温柔是上衣裤子永远不会有的,好像穿上它,那种春暖花开,香气拂面的温柔气息成了与生俱来的东西。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在方夏身上奢想过温柔这个词。 赵西延视线盯着她不动,方夏不自在地颤颤垂眼,落在身侧的两只手手指交缠。 「……怎么样?」 好久没听见赵西延说话,方夏想抬眼看他现在什么表情,突然听见他惊奇赞嘆说:「简直太太太太太好看了!」 让他赞不绝口的漂亮,如果方夏以前给赵西延的感觉是清晨照在河面的第一缕阳光,整体清透但很冰凉,没有热度,那现在就是傍晚日落时分的河面,经过一整天的曝晒,河水已经被阳光晒透柔软,真正的柔软似水,清透而温热。 方夏已经看见他整张脸都在荡漾的惊艷喜欢,一侧唇角还没翘起来,旁边突然一声震天吼:「方夏!」 方夏和赵西延双双身体一震僵住,扭头看向刚刚起床的贺啸磊。 贺啸磊大步上前推着方夏进去,「干什么呢?!天这么冷就穿个裙子,不想活了?!」
第79页 将方夏推进屋里,贺啸磊回头怒瞪赵西延,「你看!你照顾!这就是你照顾的?!零下的天你就让她穿个这么薄的裙子???!」 方夏说:「贺啸磊你干什么,我就是去开个门,正好让你看见了。」 「什么开个门,我在门口都看了好几秒了,还什么……」贺啸磊一张脸都要扭曲了,学的阴阳怪气的调子,「『怎么样』『简直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好看了』!」 他「太」的方夏和跟着进来的赵西延一齐低下头,不好意思了。 贺啸磊一脸怒气地拾起扔在床上的衣服,一股脑塞方夏怀里,「赶紧换上,快点,就给你一分钟时间!」 随即拽着赵西延领口拖出去。 不出赵西延意外,他被怼到墙上。 贺啸磊质问:「这就是你说的照顾?!」 赵西延苦哈哈谄笑,「真的只是开个门,方夏问我怎么样,我说好看,本来说完就是要进去的。」 贺啸磊两指抵到赵西延眼睑下方,「你这双眼,那放光放的,都快黏方夏身上了。」 赵西延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对他笑,笑得贺啸磊都觉得有点傻气了。 「真喜欢方夏?」 赵西延直接叫人,「表哥。」 「……」贺啸磊想给他一拳。 赵西延指指他还攥着自己领口的手,贺啸磊松开,甩甩用力到发酸的手掌。 一会儿方夏穿好衣服,拎着盒子出来,三个人一块去楼下吃早餐,给方夏要一碗长寿面,吃完退房。 赵西延手机里爸妈连环call,喊他回去走亲戚拜年,他走之前和方夏约好,晚上一块吃饭过生日,他给她订了个超级美味的蛋糕。 方夏拎着她换下来的两套新衣服,先回趟家放回去。 家里没人,门锁着。 贺啸磊生气,方夏出去一晚上没回来,没个人担心不说,连个守家等她的人都没有,这是冷漠到什么程度,「人呢?」 「可能去看望爷爷奶奶去了。」 「你没钥匙?」 「没有。」 贺啸磊踢踢墙根,「扔这就行。过的这是什么日子!」 方夏问他:「你有钥匙圈没有?」 贺啸磊掏出兜里的一挂钥匙,在法国的家门钥匙,车钥匙,还有大伯母家的钥匙。 方夏把钥匙都捋掉,钥匙圈掰直,钻进锁孔,找到位置,手腕一转,「咯哒」一声,锁开了。 贺啸磊震惊,「你什么时候会的?」 「电视里学的。」 方夏进屋,把袜子和衣服都放床上,兜里的表也掏出来,这个衣服口袋很浅,她担心会丢了,放到床垫下面,赵西延给的压岁钱没放这里,怕被谁翻到拿走,等有时间存起来。 贺啸磊观察她的屋子,布置很简陋,但能自己住一间房,没被撵到客厅里住着,还行。 出了小区,贺啸磊提议再一块去墓地看一遍大伯母,方夏今天生日,再给大伯母看看。 两个人一块去趟墓地,上山的路墓地工作人员扫出来了,昨晚送的花今早也被收走了,方夏和贺啸磊都没带东西,就是一块和大伯母说说话。 贺啸磊踢足球大伯母是全力支持,他给大伯母讲他在俱乐部和参加一些比赛好玩的事,方夏安安静静听着,她就一点事情可说,昨晚都说完了。 走之前,两人一块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留出五分钟空白时间,让大伯母给他们说说话,听大伯母对方夏的生日祝福。 虽然什么都听不见,但他们可以回想,跟着大伯母的每一年,大伯母都会给他们过生日,说很多很多体己的贴心话。 从墓地回来,贺啸磊带方夏去高级饭店吃饭,两个人走进店里,贺啸磊就像是那泥腿子,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等服务员到跟前,下巴一抬,命令式的豪气:「去最好的包间。」 大过年的,中午饭点餐厅人很多,贺啸磊的大嗓门一出来,不少人都扭头看他。 服务员欠身伸手示意:「好的先生,这边走。」 方夏嫌丢人,很无语地跟在后头。 刚才和大伯母聊天的时候,他还说跟着队友去过很多家餐厅,很多个场合,现在看来草莽脾性一点没变,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改一点。 进了包间,很大,很豪华,贺啸磊很满意,点头说:「去,把你们这最贵的招牌好菜都给我上一遍。」 「好的先生。」 等服务员走了,方夏坐到会客区的沙发上,无语说:「你什么时候能别这么粗鲁。」 「哪粗鲁了?!」 贺啸磊不服气叉腰,「老子就这个脾气!」 方夏说:「给小萝蔔头打电话,叫她来吃饭。」 贺啸磊掏出手机,丢给她。 方夏用自己的生日解开锁屏密码,还是以前他做的喜欢她的证明,方夏说:「你回头把密码换了。」 「你是我什么人啊你管我这个。」 方夏不搭理他,给小萝蔔打电话,她就在家守着呢,知道老大肯定要找她。 知道贺二哥回来了,小萝蔔头兴奋得要跳起来,方夏说了地址和包间号,让她过来。 挂了电话,方夏不会摆弄贺啸磊这智慧型手机,交给他说:「把密码改了,换成六个六,踢球顺利一点。」 贺啸磊就不换,当没听见,直接装进口袋里。
第80页 上菜还要一会儿,贺啸磊开了挂在墙上的电视,问方夏:「你看什么?」 「不看。」 贺啸磊心里憋得慌,天天给他挂个臭脸,跟欠她八百万似的,体育频道这会儿不放球赛,选个娱乐综艺自己看。 有服务员上茶水和前菜,方夏到圆桌跟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暖身体,屋里的暖气吹到身上是暖和,但身体里早就冻得凉凉的了,什么都没有一杯热茶下肚来得温暖。 一会儿服务员领着小萝蔔头开门进来,她穿一身红彤彤的喜庆衣服,配着萝蔔一样的的脸,真像个红萝蔔,方夏笑了。 贺啸磊站在旁边,小萝蔔头对上他有点害怕,她虽然很崇拜贺二哥,也希望他能和老大在一块,但这都是源于贺二哥能让她害怕,能让她害怕的人,安全感绝对妥妥的。 贺啸磊叫她一声:「罗蓓。」 「嗳……贺二哥。」 小萝蔔头脚下慢挪,等看见贺二哥转身看不到她,飞快奔到老大跟前,张开手臂给出一个大大的拥抱,「老大生日快乐!!!」 从身后摸出个红包,「这是我昨天收的压岁钱,给我爷爷奶奶还有二爷爷二奶奶各磕了响头拿到的,全孝敬老大做生日礼物,老大想买什么买什么。」 几乎和没装东西一样薄的红包,方夏摸摸她脑袋,不要她的,「你自己装着,能过来一块吃饭就行。」 「老大不要对我这么客气嘛。」 贺啸磊过来,拽着她后领拎起来,红包塞回她兜里,「先收着吧,你老大不差你这一点钱,真想孝敬,留着以后给你老大买东西吃就行了。」 小萝蔔头唯唯诺诺点头,「好的。」 方夏拍拍身边的位置,「坐这。」 「好的!」 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贺啸磊要的招牌贵菜,几乎是个全肉宴了,肉里面又数海鲜最贵,叫不出名的大龙虾朝中间一摆,都快赶方夏一个头大了,方夏和小萝蔔头一齐发出没有见过世面的垂涎目光。 方夏问:「这吃得完吗?」 「吃不完就吃不完。」贺啸磊说,「今儿个你生日,吃点好的,等我走了你又捨不得吃了。」 有贺啸磊跟个雷神一样坐旁边镇着,小萝蔔头不太敢夹菜,方夏给她夹过去,「别搭理他,你吃你的。」 「好好好,好的老大。」小萝蔔头将老大夹给她的红东东放进嘴里,吃一口,立刻吐了出来,皱紧眉头,犹豫说,「……老大,这个东西是不是生的啊?」 方夏还没吃过,但看着确实像生的,自己夹一筷子,放嘴里品一品,吐出来,皱眉说:「生的,一点味也没有。」 小萝蔔头小声吐槽:「海鲜也不好吃嘛……」 贺啸磊说:「那是三文鱼生鱼片,就是生着吃的,蘸一下那个料子。」 方夏和小萝蔔头又都去蘸酱料,吃进嘴里又是一齐皱眉头,还是没多大味道,不好吃,而且是生的,小萝蔔头害怕会不卫生,吃了生病。 方夏吐到盘子里,对小萝蔔头说:「不想吃就吐了。」 小萝蔔头立刻吐了。 贺啸磊无语:「你们俩就没吃好东西的命。」 方夏白他一眼,「把龙虾开了。」 贺啸磊撬开龙虾壳,方夏和小萝蔔头一人一筷子,蘸着酱料吃得很欢。 方夏和小萝蔔头都没吃过螃蟹,拿着工具不会弄,贺啸磊又给他们取螃蟹肉。 一顿饭下来,他自己没吃多少,全伺候祖宗和祖宗跟班了。 吃完出来,贺啸磊说要带她们俩去游乐场玩玩,以前没钱,游乐场的大门都没摸到过,最多在学校的健身设施上玩玩。 小萝蔔头也没去过,她很兴奋:「老大!我们可以去鬼屋吗?」 经常听班里同学说鬼屋很可怕,她还没见识过。 「你想多了。」方夏说。 小城扩展的很大,是因为还有扩展的空间,就跟考试似的,她从几十分到三百多,听起来是提高了三百分,很厉害,但这是因为她有七百分的上升空间,小城也是一样,再扩展,再发展,还是和大城市有着无可比拟的差距,游乐场也只是老破小的游乐场,别说鬼屋了,摩天轮有没有都不一定。 摩天轮还是有的。 游乐场也没有方夏想的那么破旧,半新不旧的样子,已经开了七八年了,该有的大众设施都有,方夏从电视里喜欢的旋转木马和缆车都可以玩。 一下午,贺啸磊跟带两个孩子似的,陪着她们玩了一个又一个幼稚到家的项目。当然,他是老父亲一样只管付钱和拿东西站旁边看,他是不会去做旋转木马和摩天轮这种幼稚无趣的项目的。 方夏和小萝蔔头玩的很尽兴。 方夏不喜欢太过刺激的东西,她就喜欢平平缓缓,她会坐空间封闭的摩天轮和缆车,会坐速度非常慢的旋转木马,会玩可以自己掌控的碰碰车,绝对不会去坐过山车和大摆锤这种存在极大危险性的项目。 从游乐场出来,天都快黑了,贺啸磊问她们晚上想去哪吃,方夏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对劲,像是忘了什么东西。 抬头看见旁边大楼门头上的「酒店」俩字儿,才勐然惊觉,她把赵西延忘了。 早上分开的时候,说好了晚上一块过生日,她没有手机,联繫不上,约好的下午五点在酒店门口汇合。
第81页 方夏问贺啸磊:「现在几点了?」 「快六点了。」 ! 坏了! 方夏向来非常重视约定,这算是有记忆以来头一回失约,焦急说:「赵西延!」 贺啸磊也想起来了,但他不是很想去找他,他看那小子不顺眼。 小萝蔔头一头懵,赵西延怎么了,关赵西延什么事情。 方夏说:「现在赶紧去找他吧。」 贺啸磊双手抄兜,懒洋洋说:「坐公交车去吧,公交站在哪?」 方夏睃他一眼,「打车。」 贺啸磊闭眼自个儿翻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去路边招车。 三人到地方的时候,没在酒店门口看见人,走进大厅,果然在大厅沙发上看见坐着的赵西延和陶可非,赵西延换了昨天的西装,穿白色夹克外套和深绿色工装裤,频频低头看手机里的时间,似乎已经非常等不及了,又想站起来出去看看。 就在抬头站起来的一瞬间,看见了走进来的方夏和贺啸磊小萝蔔头。 他不安了一个多小时的心脏,终于落了回去。 第35章 赵西延还没说话, 他旁边的陶可非先跳下沙发兴奋叫:「方夏爸爸!」 方夏:? 赵西延:? 贺啸磊:? 小萝蔔头:? 四人怪异的目光落到身上,陶可非终于意识到说错话了,立刻不好意思地捂嘴, 「错啦错啦,是方夏表哥!」 贺啸磊也记起来了,上回广场那个花痴,脑袋看起来也不太好的样子。 贺啸磊拉出方夏同款臭脸,陶可非屁颠屁颠跑过来, 「哇, 方夏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回来过年的吗?」 贺啸磊冷冷道:「不是, 我回来给方夏过生日。」 陶可非羡慕说:「你们感情好好哦。」 陶可非真羡慕,赵西延就不会对她这么好,她今天本来是要拉着赵西延一起偷偷放烟花,赵西延说他没空, 逼问之下才愿意说是方夏过生日, 求爷爷告奶奶才愿意带她过来。 陶可非从书包里掏出粉色礼物盒,递到方夏面前, 「我之前不知道你今天过生日, 来之前才买的,你要是不喜欢, 不要生气哦。」 「不会的。」方夏笑笑,「谢谢。」 陶可非摆手,「不要这么客气啦。」 赵西延说:「我在客来坊订了位置, 蛋糕也送那去了,我们去那吃饭。」 方夏才有时间和他解释, 语带歉意说:「我们下午去游乐场了,忘了时间。」 「玩的高兴吗?」 方夏点头。 赵西延温笑:「高兴就好,现在饿不饿?」 「有点。」 赵西延把眼睛快黏贺啸磊身上的陶可非揪下来,他就说不能带她出来,花痴一个。 陶可非很不满意,「赵西延你干嘛?!你松开我!」 「你现在在干什么?不喜欢杨崎了?」 「喜欢啊!」陶可非不明白,「我喜欢杨崎,和我喜欢and崇拜方夏表哥有什么冲突吗?」 赵西延不明白。 喜欢只能有一个,她这喜欢怎么还分类型,总之就是花心。 一辆计程车坐不完,陶可非主动提议,「我和方夏表哥坐一辆。」 方夏表哥表示不愿意,放赵西延和方夏坐一辆,他不放心。 陶可非疯狂向赵西延眨眼暗示,给她和方夏表哥一个机会!一个追星的机会! 赵西延对她实在无语,指了下小萝蔔头,问贺啸磊:「我们仨,可以了吗?」 贺啸磊还没发话,胳膊已经被人拽住了,陶可非拉他一下,拉不动,心里更崇拜了,好重,好沉,好man,好厉害哦,她都拉不动。 「我们坐一辆呀,你是害怕我吗,放心啦,有司机在,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贺啸磊:「……」 他要是怕了,他就没种,就不是个男人! 一会儿招到计程车,方夏和赵西延坐后排,小萝蔔头坐副驾驶。 方夏回头,惊讶看陶可非热情将贺啸磊从副驾驶上拉下来,一块坐到后排,「……陶可非……她,怎么这么热情?」 赵西延很无语,「不用管她,她花痴。」 花痴? 对贺啸磊花痴? 方夏承认贺啸磊长得不丑,五官可以看,但和帅哥扯不上关系吧? 或许是因为她看的时间长了,所以感觉不出来? 「你觉得贺啸磊长得怎么样?」方夏问赵西延。 赵西延忽然警惕,问这个问题什么意思? 他总不能说很帅,这不是把方夏往贺啸磊那推呢,也不能说丑,毕竟是方夏表哥,两人算是最亲的兄妹了。 「还行。」赵西延回个差不多的词彙。 小萝蔔头回头兴奋道:「老大,贺二哥长得很帅啊!」 方夏又看向赵西延,赵西延不情不愿点头,心里补充:就那样吧,反正没他好看。 「哦。」 赵西延都承认了,方夏觉得可能是真的长得帅气。 几人到饭店,赵西延报了名字,服务员领着他们进去,屋里大桌上,摆着一个十八寸大的蛋糕盒子。 服务员问赵西延什么时候上菜。 「现在就可以。」 蛋糕一直摆在中间,等饭吃到尾声才打开,非常漂亮的蛋糕,双层之上,做了粉色的尖顶城堡和玫瑰花园。
第82页 甫一打开,陶可非就惊喜捂嘴叫一声:「好漂亮!」 赵西延想打爆她的头,方夏还没反应呢,她先吃惊上了。 方夏也很惊喜,因为昨天赵西延问过她,他和陶可非的生日蛋糕哪个更好吃,她以为会是赵西延那种风格比较简素的蛋糕,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少女心的公主风。 但她惊喜的反应很淡,仅仅是眼睛睁大了一些,赵西延捕捉到了,志得意满,非常开心。 他插上十八根蜡烛,划火柴点燃,关了灯让方夏双手交握抵在下巴处许愿。 刚许完,陶可非就兴奋问她许的什么愿。 贺啸磊立刻反驳:「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陶可非和他争辩:「不说出来怎么让生日之神听见呢?」 贺啸磊很无语:「你笨蛋啊,都是神仙了,还没有读心术吗?说出来都和凡间嘈杂的声音汇总到一块了,神仙怎么听见?」 陶可非眼睛勐然一亮,恍然大悟:「对哦!」 趁着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贺啸磊和陶可非身上,赵西延坐到方夏身边,小声问她:「许的什么愿?」 方夏也小声说:「大伯母说过,愿望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神仙听不见。」 「每天那么多人过生日,神仙哪管得过来,你给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实现呢。」 「考试能过四百分。」 她知道,如果赵西延帮她,应该可以实现的。 赵西延在桌下悄悄张开手掌,勾勾手指示意方夏和他无声击掌,「一言为定,包在我身上。」 「干什么呢你们俩?!」 对面一声炸响,方夏和赵西延跟做贼心虚似的,立刻松开击中的掌心,一齐抬头看向警惕的贺啸磊。 方夏冷漠脸,「没干什么,你干什么呢?」 「偷偷摸摸不是干坏事儿是干什么?」 「能干什么坏事儿。」 方夏站起来切蛋糕,「快点吃蛋糕吧,天这么晚了,吃完赶紧回家。」 贺啸磊盯向赵西延,他垂眼摸摸鼻尖,确实什么也没干,怎么就这么心虚呢。 吃完蛋糕,几个人要散场,贺啸磊被陶可非紧紧缠着,找他要微信。 贺啸磊很烦,「老子没带手机。」 「我不信,你兜里这么鼓,装的什么?掏出来我看看。」 「老子想装什么装什么,关你什么事儿?」 「我不管,我就是要加你微信,你不加我就不让你走。」 贺啸磊瞪赵西延一眼,带来的什么任性大小姐! 手上掏出手机给她看,唇角一撇,讥诮道:「眼睛大就是亮,是手机,没微信。」 「我不信,你打开我看看。」 贺啸磊打开给她看,确实没微信,方夏没手机,他和国内几乎没联繫,用不着微信。 陶可非很沮丧,「好吧,那你给我留个电话号码,我可以给你发信息,打电话联繫你,等你有了微信,一定要尽早通过我的电话号码加我哦。」 「知道了。」贺啸磊粗声粗气不耐烦给她报上一串号码,陶可非打过去,法国号码,贺啸磊手机确实响了。 陶可非又是星星眼崇拜说:「怎么是法国号码,你是在法国踢球吗?」 贺啸磊高贵冷淡地「嗯」一声。 方夏没脸看,拽着小萝蔔头往饭店门口走,赵西延紧紧跟上。 贺啸磊将方夏送到单元楼门口,看着方夏进去才离开。 方夏一天一夜没回来,家里没一点变化,方爸爸坐在电视前看新闻联播,方宇龙在客厅玩飞机,方妈妈在厨房刷锅碗瓢盆。 方夏照例进厨房,拿杯子倒热水,先喝一杯。 方妈妈边刷碗边冷哼,「一天一夜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混去了!」 方夏没给她一个眼神,喝完又倒一杯,边喝边回屋。 方妈妈摔抹布,「耳聋了是不是?!我问你,一天一夜不回家,去哪混去了?!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的吗?!」 方夏继续走。 方妈妈走到厨房门口,扒着门框大声喊:「他们说!你昨晚跟着一个穿得人模狗样的男人出去,今早跟着另一个男人回来!一晚上伺候两个男人!」 「楚慧芬!!!」 方夏震惊停脚回头,还没说话,方爸爸一摔遥控器炸了,「你是嫌外面的话不够难听,还是咱俩的老脸没丢尽?!回到家了还要嚎嚎嚎!」 方夏寒声问:「谁给你说的?」 「能谁?」 方妈妈气得叉腰,「除了小区里的,也没谁能说了!」 小区虽然破旧,住的人多,但方夏平时没觉得谁的嘴多碎,多会埋汰人,也就何梅看自己不顺眼。但赵西延她认识,她妈妈也认识,应该不会这么说。 不对。 方夏忽然想到一个,一个特别噁心的人。 「方家栋说的?他没走?他还在小区里?」 方妈妈气得直拍手,对方爸爸说:「你看看,你看看,可不是我说的,是她自己猜出来的!」 方夏胸口那股火瞬间窜起来了,脚底一拔就要去厨房拿刀,「方家栋现在在哪?!」 方爸爸伸手拽她胳膊,方夏要挣挣不掉,手里的水撒了一身,方爸爸夺走水杯,一把将她甩飞到沙发上,「一天天的就知道拿刀对上自己人,那是谁?那是你爸的亲兄弟,那是你的亲伯父!你身体里还有和他一样的血呢!天天为了一个外人,对自己人喊打喊杀,你之前在你伯父家住着,他没掏钱还是没养你?!白眼狼!」
第83页 方夏呆住不动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是被爸爸这样大力扔到沙发上的,霎时气得想撕人,从沙发上爬起来,怒气沉沉和他对视:「方家栋故意的,早上和我一块回来的是贺啸磊,他认识!」 「他就是故意的!」方妈妈气得胸口疼,叫喊着,「就想挤兑钱给自己看病,看个屁!早该死的命!」 方夏反悔了,她绝对不会放过方家栋,一定要在贺啸磊走之前,两人把方家栋给解决了。 第二天她就去找贺啸磊,她去的早,贺啸磊还没起,方夏直接把方妈妈的话给他叙述一遍,贺啸磊一听就要杀人。 方夏坐在沙发上,沙发地方不大,屁股下就是贺啸磊睡觉盖的被子,看着贺啸磊顶个鸡窝头,穿个毛衣毛裤,浑身暴躁进厨房拿刀的模样,突然意识到,她和贺啸磊待在一块的那些年,真的受他的影响非常大。 在前十年,她被方爸爸方妈妈教训得非常内向,就算天生一副硬骨头,也只是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闭紧嘴巴不认输不认错,从来没有想过还手或者还嘴,贺啸磊不是,别人欺负他一成,他要十成十地还回去,方夏被他潜移默化带的也一定要还回去,不能吃一点亏。 想着,就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贺啸磊拎着生锈的菜刀,回来就看见方夏这副傻笑的样。 「笑什么呢,跟个傻子似的。」 方夏说:「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和你很像?」 「像吗?」贺啸磊没觉得,他只是觉得,「反正你现在呛我的本领是挺大的,是不是都和赵西延那兔崽子学的?」 方夏觉得可能会有,但她不会在贺啸磊面前承认,只对着他手里的刀说:「都生锈了管什么用,放回去,你去找个麻袋,套住他打一顿。」 贺啸磊把刀放回去,没在家找着麻袋,套上衣服去菜市场买一个。 这种事方夏一向不会落下小萝蔔头,要是把她落下了,回头很容易和她闹起脾气来,觉得老大又有别的小跟班了,不喜欢她了,自个儿委屈巴巴蹲在角落画圈圈。 去找小萝蔔头的路上,贺啸磊觉得可以再找几个人,想到了自己以前的兄弟,就和方夏兵分两路,最后在小萝蔔头家汇合。 贺啸磊到兄弟家,兄弟为大哥两肋插刀,二话不说就跟着走。 两人从小胡同出来的时候,贺啸磊忽然感觉邻居家门口站的一个男生背影很眼熟,不等他叫人,男生就转过身来热情叫他:「大表哥。」 贺啸磊很讨厌这个称唿,现在从赵西延嘴里出来,简直是深恶痛绝。 赵西延今天来外公家走亲戚,和屋里一群大人没话说,都是问成绩问学习,干脆自己出来透透气,意外看见贺啸磊走路带风地进了隔壁大门,然后就非常「不小心」听见了他们的聊天内容。 他露出标准的八颗齿笑容,「大表哥准备去干什么?带我一份呗。」 第36章 贺啸磊还没拒绝, 他兄弟一听赵西延的称唿,以为是贺啸磊的表弟,那就是自家人啊, 手一挥,「走啊,一块。」 贺啸磊睃他一眼,对抬脚过来的赵西延说:「你歇着,我们有事儿干。」 「什么大事儿啊。」赵西延脚下没停, 悠悠哉哉地走到他们面前, 「不能带我一个?」 「不能。」 贺啸磊不多搭理他,带着兄弟往前走。 兄弟奇怪看他一眼, 又回头看后头跟上来的赵西延一眼。 贺啸磊回头, 赵西延停脚。 贺啸磊沉声问:「你听不懂人话?」 赵西延掏掏耳朵,「好像有点堵,还行,能听见。」 「……」 贺啸磊突然觉得, 赵西延和他那个大小姐朋友怪不得是一路人, 都挺没脸没皮的。 「我们有事儿干,带你不合适, 你别跟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赵西延笑说, 「去淘金还是去埋人,怕我赚你们的钱还是担心我报警?」 他上前两步, 攀上贺啸磊肩膀,拍拍他胸膛说:「一路人,有什么不行的,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贺啸磊:「……」真不要脸。 兄弟突然明白,问赵西延:「你都听见了?」 赵西延弯唇浅笑, 「不是故意的。」 贺啸磊不信。 但如果赵西延都听见了,现在看他这一定要跟的架势,甩是肯定甩不掉了。 三人一块去小萝蔔头家。 方夏和小萝蔔头一人坐门前一个石墩子,手里捧个大红苹果啃得心满意足。 小萝蔔头姑姑来奶奶家走亲戚,带的大苹果,脆甜多汁。 看见人过来,小萝蔔头立刻起身立正,「贺二哥。」 贺啸磊冷淡地点点头。 方夏盯着贺啸磊旁边的赵西延,咽完嘴里的苹果,问他:「你怎么来了?」 赵西延哼哼,「这种事当然得有我的参与了。」 他很有情绪,这种事情方夏竟然只找贺啸磊不找他! 方夏说:「人太多了,不好逮方家栋。」 贺啸磊兄弟说:「这好办,你们先藏起来,他没见过我,我去蹲他出来。」 贺啸磊找他就是为的这个。 赵西延立刻说:「我也可以去蹲他,他也没见过我。」 「他见过。」贺啸磊生气瞪他,「大年三十儿晚上你去找方夏的时候,他不但看见了,他还——」
第84页 「好了。」方夏摆手打断他,「行了,那就是许攸哥去蹲方家栋。」 「好嘞。」许攸摸摸方夏脑袋,「两年多没见,方夏都长成个大姑娘了。」 赵西延和贺啸磊一块瞪他。 许攸讪讪拿下手。 贺啸磊给许攸看过方家栋照片,让他进小区,看到人了给他们发消息。 方夏和赵西延贺啸磊小萝蔔头在小区外边的奶茶店里歇着等消息。 许攸进小区后,找到方家住的单元楼,就搁楼下边走边吸菸。 他问过,方家栋回来就是借钱的,自然没钱住旅馆,也没其他住处,能在大晚上和大早上看见方夏回家的情况,又没有让他们发现,只能是在旁边视野好的地方窝着。 他转一圈,就在楼与楼的夹道里发现缩在破被子里的老头,头髮白了大半,脸上皱纹多的跟七十岁老太爷似的,瘦骨嶙峋,旁边放着吃过的碗,煳涂在碗里硬成锅巴。 脸和贺啸磊给的照片有区别,除了皱纹多,很老,鬍子拉碴,脏的像个流浪汉,脸上一片片红色痘痘,又和痘痘有点不像,像是破皮红肿的水痘,许攸很少在中年以上的大人脸上看到痘痘,何况是这样大片大片的。 贺啸磊提前对他说过方家栋得了性病,许攸猜测得的是梅毒,很常见的一种性病。 他在手机上给贺啸磊发消息,丢给方家栋一支烟,「我该喊你叔伯还是爷爷?」 方家栋抻着身子摸到那支烟,咬到嘴上,对许攸抬抬烟,许攸蹲下身给他点燃。 方家栋吸第一口就呛得咳嗽不停,嗓音嘶哑难听:「不会说话!」 许攸虽然知道梅毒的传播途径,但和这样一个都快全身长满的男人站这么近,就一米的距离,心里还是憷得慌,老头声音又这么伤耳难听,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反正知道地方,也不怕他跑。 许攸笑笑,转身走了。 他在单元楼附近和贺啸磊他们撞上,说了老头得梅毒的事,觉得他们可能需要换一种教训方法了。 赵西延来之前并不知道方家栋得病,得的还是性病,勐一听见,吓得立刻去看方夏。 方夏清楚他眼神的意思,摇头,「我没和他接触过。」 赵西延放下心,「套麻袋打不行,万一把他身上打出血,我们都有危险。」 「那怎么办?」贺啸磊窝火问。 他承认他就是大伯母说的草莽,想不出特别高明的报仇方法,都是用拳头解决。 「开车撞他吓吓他?」 赵西延思忖一会儿说:「给他犯点什么事儿吧,被警察盯了上,别说不敢在这个我们市待着,整个省他都不敢再回来一次。」 「什么事儿?」方夏问他。 赵西延唇角一弯,笑得纯真无害,「什么杀人故意伤人的罪名来上一个,他就不敢回来了。」 赵西延觉得,方家栋之前被方夏拿刀追着砍一次就一年多不敢回来,「他的胆子应该很小?」 方夏和贺啸磊都点头,「很小。」 「那就没什么了。」赵西延说,「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方夏不放心,「你怎么行?」 赵西延对方夏眼里的担心很受用,但他还是要说:「不要把我想的太可怕好吗?我是个守法好公民。」 方夏还是那句话:「你怎么行?」 赵西延对许攸说:「你去拍一张他现在的照片,我回去找找,那么多没抓到的罪犯,肯定有和他长得相似的,而且人一老,面相差别就会极大缩小。」 何况他脸上还长了梅毒,更不容易辨认。 他这么说了,贺啸磊就在家多等几天,他担心方夏,每天都在小区楼下打转。 直到那天,警笛声一路从小区外响到小区内,方家栋终于从自己的脏被窝里探出身来,刚走出夹道,就被下车的警察手戴黑色棉手套迅速捉拿。 方家栋很懵,也非常慌乱,「警察同志,你抓我干什么?」 其中一位警察向他出示证件和照片,「经核查,发现你和一起盗窃案件有关,我们依法对你进行逮捕。」 方家栋长满梅毒的脸一霎白了。 贺啸磊和听见警笛声下来的方夏站在一块,奇怪盯着方家栋发白的脸,方夏说:「我怎么感觉他这么心虚?」 贺啸磊心里有个想法,「他是不是真的犯过法?」 方夏觉得有可能。 在两人的记忆里,方家栋虽然特别爱钱无赖,但胆子很小,不可能做犯罪的事情,不过现在染了梅毒,没钱医治,为了活下去做什么犯法的事也有可能? 他们不能确定了。 警车后骑着山地车姗姗来迟的赵西延兴奋给他们解释。 他原本是拿着方家栋的照片去警察局找他做局长的二叔,让他查查方家栋这张脸,只要有个相似的,就能带他过来审一审,就算审后放出去了,他那么小的胆子也能吓破。 谁知道方家栋是警察局一直在寻找的一起盗窃案参与人,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同时,赵西延对方夏说:「他前年夏天跑了,应该不是因为你在医院拿刀追着他砍,在离开的前一天,他刚干了一票。」 贺啸磊冷眼看着方家栋被警察带上车,扯唇道:「什么胆子小,我看胆子大得很呢。」 方夏望着赵西延吹得乱糟糟的头髮,颳得红扑扑的脸颊,和吹到干燥翘皮的嘴唇,双瞳逐渐闪光晶亮,这一刻,他在她眼中简直闪闪发光,是最帅气的一次。
第85页 赵西延不好意思地低头抓抓头髮,心里美的简直要开出最大的一朵牡丹花,十分自恋地想:他现在在方夏心里有没有到最崇拜的地步? 贺啸磊难得给他个好脸,「干得不错,今天我请客。」 赵西延觉得不行,「我请。」 「你和我争什么争,方家栋解决了,我就该走了,假期已经延迟好几天了,明天就走了。」 「那更应该我请了,给你做践行宴。」 贺啸磊没说过赵西延,让他摆了一桌践行宴。 第二天方夏和赵西延一块送他去车站,倒车去省会城市坐飞机。 贺啸磊走了,他们差不多也到开学的时候了。 寒假都是事情,方夏根本没精力复习,何况本来也没几天假期,开学后的摸底考直接退到231,比去年暑假还不如。 方夏很沮丧,她觉得考神从没降临在她身上过。 何梅考了631,比方夏整整多了四百分,非常神气地站在她桌前,对她的成绩惊奇道:「虽然从这次考试开始就考理综了,但你也不能退步这么多吧方夏,你在家一点都没学吗?」 方夏不想搭理她,干脆脸埋臂弯里睡觉。 何梅又说:「方夏你不要再睡了,再睡下去你高中毕业就没学上了,只能去打工了,那也太惨了吧。」 方夏很想怼她:我上不上大学,惨不惨,关你什么事。 但她知道,她越回应何梅越来劲,说的越多,干脆装睡。 何梅又嘟囔教育她两句,自己落个没趣回去了。 放学后,方夏坐在位上,等待赵西延的批判。 他站在她座位前面,拿着她的卷子,当然,一年半过去了,他现在更是只能看懂语数英三科。 赵西延眉头紧皱。 方夏听老师讲过试卷了,知道这套卷子虽然不容易,但也不难,班里百分之八十都及格了,只是不容易拿高分上一百二三。 但她没一科能超过七十,语文有作文,还能考六十八分,数学三十九,英语四十六。 赵西延沉默地放下卷子和答题卡,方夏忐忑抬眼,和他无波无澜的黑眸对视。 第37章 赵西延沉吟半刻, 直接说:「补课吧。」 方夏没有拒绝的可能,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周末,两人又开启了约会图书馆的日子, 赵西延没了上午看书,下午写题的悠闲时光,盯着方夏背古诗文,背英语单词、英语语法、英语作文,背会了找他默写。 方夏表示:真的好苦啊…… 理化生方夏不想让杨崎教, 赵西延寻思着给她请个专门的家教。 但又觉得不是特别合适。 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 所有的时间分给语数英,把语数英提起来已经不容易了, 再加三科, 时间分散,很容易丢西瓜捡芝麻,得不偿失。 天逐渐热起来了,方夏晚上又在家睡不成觉, 干脆就熬夜做数学题, 第二天上午来图书馆睡觉,中午还想睡午觉, 不然下午很容易精力不足。 躺在沙发上睡一觉醒来, 身上盖着她自己和赵西延两个人的外套,都是白色的, 对面的赵西延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题,方夏不知道他怎么每天都有那么多书要看,看完这本看下一本, 好像他家有图书馆那么大的藏书阁,取用不尽。 「你都不困吗?」 「困啊。」赵西延坐在白色椭圆形桌前, 抬眼看她,「我午睡的时间短,二十分钟就够了。」 好吧,她睡午觉没有两个小时醒不过来。 就算醒来了,也要萎靡不振一下午,然后神经从傍晚兴奋到深夜。不过这也方便了她晚上熬夜做数学题。 赵西延说:「你先去卫生间洗洗脸,喝点水,我提前在饮水机接过的,现在正温。」说着,他拧开水杯盖子。 方夏的水杯就是最普通的那种绿色透明杯子,天这么热,看着凉爽一些。 她睡了两个小时,确实很渴,坐起来一口气喝掉半杯,迈着软绵绵的步子去卫生间洗脸。 回来,赵西延将她昨晚做的数学卷子推到她面前,他已经看完修改过了,「你自己先过一遍,哪里看不懂了圈起来,我再给你讲。」 方夏全身还疲软着,实在不想动,和他讨价还价,「能缓一会儿吗?现在不想动脑子。」 「那先把今天下午要背的英语作文给抄了。」赵西延将自己写好的英语作文纸递给她,「抄一遍加深印象,回头好背。」 「好吧。」 方夏努力坐直身体,拾笔将英语作文抄到笔记本上,专抄英语作文的本子,从去年到现在,已经快抄完了。 等她抄完,赵西延问她:「你上回考试多少分?」 周五放学的时候,他没来得及去班里找她看她的成绩。 方夏忧桑托腮,「三百六十七。」 她现在觉得,她应该本身就不是学习这块料,以前拼死拼活才能到班里中游,现在都是吊车尾,从去年开始,在赵西延的鞭策下,努力了大半年,这几次考试才勉勉强强维持住三百多分,前三年的二本线都是三百九十多,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到。 赵西延觉得,这个分数已经比较好了,同期的陶可非,被爸妈耳提面命,这次联考才三百二十多分。 赵西延说:「还有一个月嘛,还有努力的时间,不着急。」
第86页 「唉。」 时间转起来走的很快,表上时针多转几个圈,时间就好像有了形状,方夏自己在本子上画了个日历,一天勾一个,做一整套卷子。 她做题时间比之前慢了很多,不是因为会写的慢,还是因为不会,但又想努力写出来,坐在桌前抠脑袋。 在图书馆时,赵西延看着觉得好笑,等她最后抠着脑袋放下卷子,眼神点点她头上的手说:「你把手放下来,我看那一块是不是被你自己抠秃了。」 方夏睃他。 赵西延说:「你头髮本来就不是那种特别多的,再抠抠真能抠秃了。」 方夏好想瞪他,「你头髮多。」 赵西延摇摇自己的头髮,短短的髮丝蓬松乱晃,谦虚说:「还行吧。」 「不要脸。」 赵西延笑,他还是更喜欢她这样生机勃勃的模样,拿过来她的答题卡,给她改分数。 「这次多少?」方夏忐忑希冀问。 「嗯……」 赵西延在改最后一道大题,这是一张数学答题卡,她把第一小问做出来了,第一问一般都是套路题,把椭圆的标准方程式求出来就能拿三分。 改完,他看一遍对的题在心里算分数,很意外,「七十八。」 方夏自己要惊唿了。 赵西延说:「下周最后一次联考,你可以试试,我觉得应该能上四百了。」 方夏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考试那天,她从吃过早饭就肚子疼。 文科班女生多,厕所能排队到外面,很多人来理科这一层上厕所,理科班的女生厕所也开始排队了。 方夏站在长长的队伍中间,心里想骂娘,最后骂起了《赤壁赋》,还是多背一会儿是一会儿。 开考前十分钟,她才上成厕所,然后发现便秘,只出来一点点就没时间了,只好赶紧收拾收拾进考场。 考试进行十分钟后,肚子奇蹟般的不疼了。 古诗文真的考的赤壁赋,方夏整张卷子都写的很流畅。 六场考试结束,方夏觉得这回上四百应该不成问题。 晚上放学,几个人一块去后街吃小馄饨,赵西延看方夏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也很期待。 周三那天,全校放假清理考场,为7、8号的高考做准备,赵西延特意去方夏班里看今天才出炉的成绩。 方夏站在班门口迎接他。 赵西延万分荣幸,「你在班里坐着就好了,不用出来迎接我。」 「……」谁迎接你了,这么大脸呢。 方夏提提书包说:「我已经收拾好了,走吧。」 「走什么走,去看看成绩去啊。」赵西延眉开眼笑,「有没有上四百?生日愿望是不是实现了?」 方夏心里要呕死了,她又找到了当初的感觉,越觉得做的顺的卷子,越考的不好。 她坏声坏气:「没有。」 赵西延「啊」住了,他继续往班里走,「没事,我看看成绩嘛。」 方夏伸手横在班门口,「何梅还没走,今天轮到他们组做值日。」 赵西延悄悄转眸看她一眼,迈进去的那只脚,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答题卡和卷子都带了没有?」 「带了。」 方夏这回错出在往常最不容易出错的地方——第一场就非常顺的语文上。 她前两篇阅读理解全错,而在以前,赵西延给她特别讲过这些阅读理解题的做题技巧,一次都没错过。 方夏很沮丧。 「你老师讲了吗?」赵西延问她。 「讲了,但我没听懂。」 赵西延看着卷子上方夏选的答案,她从最开始就想偏了,越偏越远,做的也越顺当。 他耐心给她分析。 第一篇讲的是「爱情」「亲情」「友情」三者的联繫和区别,作者将「爱情」放在最优的地位,其次是「友情」,最次是「亲情」,原因是「爱情」和「友情」都是人自己寻找的,更契合人的情感需要,但「亲情」是先天授予且无法改变的,更容易产生矛盾,最后分崩离析。 方夏不认同,她要把顺序完全倒转过来,她这么和赵西延解释:「按答案来的话,作者这个说法非常片面,就比如我,我在自己父母家过的确实不好,但如果大伯母不是我的亲人,她会愿意养我吗?她会愿意养贺啸磊吗?而且亲情是靠血缘维繫这句话非常绝对,就像我爸妈,我们有血缘,但可以说没有一点亲情,反倒是没有血缘的大伯母和我有亲情。还有,如果是个没有任何关系的朋友,她会愿意养我吗?虽然小萝蔔头的零花钱我们能共享,但要是让我去她家住,让她养我到大,是不可能的。」 赵西延觉得方夏说的对,也不对,因为如果是他,他肯定一百个愿意。 他也知道方夏为什么会错了。 作者和她的思想完全相反,又触到了她心里的逆鳞,她从一开始就按自己的理解来了,完全没深入理解作者的意思。 第二篇阅读理解是篇小说,讲的也是夫妻俩的爱情,拿刚结婚的甜蜜时光和人至中年的互相猜忌做对比,赵西延脑子一转,就知道方夏又是和作者的主题跑反了。 他觉得,这次错不在方夏,他考试时看见选的这两篇文章也非常诧异,给学生考试的卷子,讲的两篇全是带有浓重主观色彩的情情爱爱。
第87页 方夏也非常气愤,气鼓鼓的,「就是!」 小猫一样,太可爱了,赵西延揉揉她头髮,「所以这次你本来可以上四百的,是出题人的责任,大后天的高考你肯定能上四百,高考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问题。」 方夏点头。 她没挪开头,赵西延又揉了揉才松开。 「想吃什么,带你去吃一顿好的,后两天就要清淡饮食了,现在天热,容易吃坏肚子。」 「炸鸡。」 「喔哦,这是先来一顿狠的啊。」 方夏乐笑了,露出来的一点牙齿奶白的。 真白,赵西延看着。 赵西延带着方夏去饭店点了一整只炸鸡,又要了些解腻的配菜。 吃过饭,送方夏回家的路上,晚风燥燥的,赵西延说:「这两天也不能松懈,还是要继续学,查漏补缺。」 方夏乜他,「你觉得,这个词放到我身上合适吗?」 一个全身都是洞的人,让她查漏。 她这么一说,赵西延现在再看她好像成了个苗条的水缸,处处都有水流呲出来,笑了。 「那就——温顾巩固,抓住已经会的,到考场上不要忘了。」 「好的。」 高考前两天,赵西延妈妈不让他往外跑了,担心关键时候出什么意外,他出不去,只能方夏自己复习。 方夏没人管,自己坐在两人常坐的沙发上,对面少了一个人,睡觉时少了一个外套搭盖,好像就睡不着了。 躺在沙发上,方夏望着顶上白色的房梁,心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考试那天,方夏照常从厨房拿两个包子出去,方妈妈以为她又是出去玩,还有点奇怪,「你今天出去的有点晚。」 「嗯。」方夏咬着猪肉粉条的包子出去,猪肉打的非常碎,咬哪一口都能吃到肉,很香。 碰荤腥了,希望不会有赵西延说的吃坏肚子什么的情况。 文理不在一个考场,方夏也没和小萝蔔头分到一个考场,到地方后,从志愿者的棚子里拿一瓶水,没敢喝太多,怕考试时想上厕所,就小抿两口,不然吃两个包子,一口水不喝,包子积在胃里很难受。 还没到进考场时间,她自己在外面站着,观察周围一个个送考的家长,有的家长非常时兴,穿了绿色的旗袍,寓意旗开得胜,一路绿灯。 方夏低头看看自己的粉红短袖和白裤子,她其实有绿短袖,还是去年赵西延给她挑的,但没穿,她不知道高考还有这个迷信。 方夏忽然很想大伯母,要是大伯母在,肯定会来送她,叮嘱她拿好准考证和身份证,也会穿绿色的旗袍,方夏记得大伯母有旗袍,她年轻做姑娘的时候穿的,有回拗不过她和贺啸磊,给她和贺啸磊试穿过,很适合她温婉知性的性子,非常漂亮。她也不会做肉包子,会担心她吃坏肚子考不安心,更不会忘了今天是她高考,对于一个高三学生来说非常重要的日子。 门开了,方夏听着周边父母不放心的叮嘱声,顺着人-流进去。 她亲耳听见了,就等于是大伯母亲口对她说了。 方夏觉得,她也没有那么贪心吧。 考试两天,方夏一个认识的人都没碰见过,从最后一场出来,她脚步不停,甚至去公交站花钱坐了公交车。 刚考完试,车里人非常多,肩顶肩,背贴背。 盛夏的天,空气闷热,就算开着窗,身上也在源源不断出汗,各种汗味夹杂,车里空气很快难闻起来。 方夏看着窗外骑着共享单车的路人,心里很羡慕,等她回头挣钱买了手机,她也可以骑共享单车,不用在公交车上人挤人。 赵西延是第一个奔出考场的,不走运的碰见蹲守的记者,转弯躲着跑掉了,又被爸妈逮住。 赵西延都快崩溃了,从去年初夏终于和方夏熟悉起来,到四天前和方夏吃完那顿炸鸡,送她回家后分开,一年了,他都没有四天见不上方夏一面过。 赵妈妈说:「妈在易和春订了位置,今晚给你庆祝庆祝。」 「真不用妈,我还有事,我想去和朋友庆祝,我去找杨崎行不行?」 「和杨崎什么时候不能庆祝,这么好的日子,先听你妈的,陪陪爸妈。」赵爸爸想伸手去拎儿子,赵西延滑泥鳅似的,一甩头躲开了,大步后撤着挥手,「今晚你们俩好好庆祝,我们回头再庆祝,我今晚先找朋友去了。」 左右穿梭在车流里快速说完,不给爸妈过来抓他的时间,赵西延赶紧蹽腿跑掉了。 他没机会和方夏提前约好地点,只好赶紧去她家找了。 第38章 公交到站, 方夏左挤右搡赶最快的速度下车,弯腰揉揉自己左腿,快速跑过两条街, 在一家最熟悉的门店前停下。 顶上一张绿色大牌子「张哥奶茶店」,透过玻璃门,能看见里面客人围了两三层,一个穿黑色短袖的年轻男人忙得脚打后脑勺。 方夏落在腰前的两只手来回交握摩擦,想进又不敢进, 一种近乡情更怯的犹疑。 上次站在这里, 还是高一寒假。 高一那个冬天,大伯母的癌症已经到了必须住院的程度, 她自己的钱花干净了, 贺啸磊把他在俱乐部两年的卖身钱都掏了出来,她也想出一份力,自己在街上找了份活干。 她劲很大,先找的超市理货员, 每天放学后和周末的时候去做, 刚干没几天,就被逛超市的何梅发现了, 她劝她回家好好学习, 说的话被老闆做律师的儿子听见,知道她才上高一, 还没满十六,让老闆解僱她,不然被举报僱佣童工, 会被罚款。
第88页 被解僱时方夏不知道是这个原因,后来何梅讲给她的。当时老闆只说她不合适, 怕太重的货箱把她压得不长个了,劝她去找个轻松点的活。 方夏不想再碰见何梅,跑远找了张哥奶茶店,还是被何梅发现,说她不成,去找张哥,张哥知道她是想挣生活费和大伯母的医药费,觉得她每天在这做无妨,闲了还能写写作业。 然后何梅就去工商局把张哥举报了,罚了三千五百块钱,方夏也被迫失业。 那天晚上,就站在这个店门口,张哥摸着她的头安慰说:「位置我给你留着,等过完年满十六了,想回来了再回来。」 就算满十六了方夏也没能回去,贺啸磊知道她打工后硬塞给她一张卡,他挣钱了就会打进去,让她缺钱了就花卡里的钱。 方夏也担心再给张哥带来麻烦,等成年了,到今天,才敢重新站在店门口。 有客人从身后走过,推开玻璃门进去。 一瞬间,不知道从哪涌出来的力量,驱使着方夏抬起胳膊,拦住了准备合上的半扇门。 她跟着进去。 张哥抬头对新进来的客人说:「左边扫码下单……」视线触到后面那个有些紧张怯怯的女孩,愣了下。 方夏张张嘴,刚想说话,就见男人惊喜说:「方夏?快进来帮帮忙,我快忙不过来了。」 「嗳。」方夏心下立刻放松,快步走到柜檯一侧,打开半腰门进去。 张哥说:「你先贴标籤,按顺序摆上。」 「好的。」方夏将机器吐出来的标籤贴到杯子上,没标籤吐了,就接走张哥做好的冷饮,放进封口机内自动封口,来回晃晃杯子,装进袋子里,喊单号。 「不错啊,没忘,还这么熟练。」张哥回头看她一眼说。 手嘴不停地忙了半个小时,才将这波客人送走,张哥新做了一杯大红袍奶茶,剥根吸管扎开,递给方夏,「今天过来……是高考结束了?」 「嗯。」方夏点头,「刚结束,我就过来了。」 张哥笑笑,「好孩子,没白等你。考的怎么样?」 方夏摇头,「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有了上次教训,她现在已经不敢估计了,她觉得做得对的题,谁知道到底是对是错。 「你自己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很难?」 「嗯……有的题比较容易,有的题很难,一点都不会。」 「没事,高考就是这样,出的题都有层次,拿住会的题就行,咱只要自己的分数,不高求。」 张哥想起来她那个教育起他们两个来都非常理直气壮义正严词的女同学,「那个小姑娘呢,她现在怎么样?」 「你说何梅?」 「应该是这个名字。」 「她蛮好的,还是学习很棒。」 张哥笑说:「她适合学法,以后去做法官,或者警察。」 方夏觉得也是,她回头也可以语重心长地劝何梅。 想着想着她就自顾自地笑了。 傍晚,有个女人拎着盒饭进来,个子比较高,脑后长发编了辫子,碎花长裙,运动鞋,瞧着很年轻,对店里也很熟悉,直接推开柜檯门进来,往里走,最里面放了张简易四方桌,可以吃饭。 方夏惊喜看向张哥。 张哥不好意思摸摸头,对方夏介绍,「你嫂子。」 方夏立刻对女人点头,「嫂子好!」 「你就是方夏吧,你张哥给我提过,小姑娘长得真水灵,今年是不是都高三了,刚高考完?」 「嗯,今天刚高考完。」 「我来的路上看见了,公交车上挂的横幅太亮眼了。」女人把饭盒里的盘子端出来,「带了你们两个的饭,快来吃吧。」 「谢谢嫂子。」方夏去旁边的水龙头洗洗手,坐过去吃饭。 张哥也洗洗手坐过来,才有功夫和方夏商量,「工资你想怎么算?现在放假了有时间,最少也有两个多月,按月结怎么样?」 方夏点头,「行。」 「一个月四千怎么样,这样做两个半月,一万一,应该够你大学一年的生活费了。」 「不用这么多。」方夏说,「一个月三千就好了。」 张哥缜脸,「哪有嫌工资少的?」 「我……」 张嫂说:「你张哥说多少就是多少,我出去工作光想老闆给我涨工资呢。」 方夏不和他们争,等最后她走的时候,一下子给张哥留三千五也可以的,都一样。 到晚上关门时间,方夏想帮张哥打扫卫生,张哥催她:「你赶紧去坐公交车,别一会儿连末班车都没了。」 现在时间确实比较晚了,方夏没拒绝张哥好意,说:「你把明天要煮的东西列个单子放这,明天我早点过来煮。」 「放心,不会少了你的活的,快走吧。」 这里离家有十公里远,方夏也担心路上不安全,花钱坐了公交车,用了快一个小时,才在小区旁边的公交站停下。 方夏下车,进小区后往家走,在单元楼门口看见一道大步走向她的瘦长黑影。 小区破旧,门口没挂灯,月亮隐匿在云层之后,只有稀疏的星光落在地面,落在他削薄的肩头。 好几天没见了。 方夏站住不动。 赵西延大步走到她跟前,确定她安全无虞,忧沉了一晚上的心情才散去。
第89页 他来这等了一个小时,没等到人回来,拿卫生纸包小石头砸她窗户,也没熟悉的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就知道她没回来,去小萝蔔头家找了找,小萝蔔头和奶奶一块坐在葡萄架下听戏,说老大打工去了,问去了哪,她说她没记住。 赵西延只好回来继续蹲守。 「我去找小萝蔔头,她说你打工去了,以后每天都回来这么晚?」 「还好吧。」方夏说,「我觉得不是很晚,还没十点。」 赵西延很确定,「比较晚了,现在路上都没几个人了。」 方夏问他:「你来这找我,有什么事吗?」 赵西延抓了下头,「这不是好几天没见过,来看看你,想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玩的。」 「我不去了。」方夏声音淡淡的,「我以后每天都要去打工。」 「你找的什么活?」赵西延追问,「他们还要人吗?」 方夏摇头,「不要了吧。」 「你在哪打工?几点上班?」 方夏不想和他说,「天晚了,你回去吧。」 「你刚才还跟我说不晚,现在又晚了?赶我走?」赵西延眉头挑高,双手叉腰,对着她俯下身。 方夏后退一步,脸上浮现几丝尴尬,她确实想赶他走了,再待下去,她肯定会被他问出东西来。 「你不是说晚了吗,所以你该回家了。」 「我是男的啊,男的有什么可害怕的。」 「男的也有危险,会把你迷晕挖肾挖心的。」 赵西延笑了,「我从考试完就来找你,等到现在,还没说几句话,你就要赶我回去了?」 「不然呢?」方夏问的很真诚,她确实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不能请他回家坐坐,也没钱请他去吃碗宵夜,只能让他回去。 赵西延跺跺站麻的脚,揉揉肚子,「我一直在等你,从中午到现在没进一口水,要不要陪我去吃点东西?」 方夏摇头,「我明天八点上班,不能睡觉太晚。」 赵西延唇角翘起两丝笑意,连带着脸颊下弯出小小的括弧,天黑,不明显,他偷偷地笑。 确实,也没比陶可非聪明多少嘛。 「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赵西延说,「就小区外面那个馄饨摊,你不是喜欢吃馄饨,你什么时候吃的晚饭,饿不饿?」 方夏晚上六点多就吃晚饭了,张哥开了五年多的奶茶店,熬的小料都差不了多少,到最后只剩半杯烧仙草和半杯芋圆,她都吃了,现在还是有点饿。 赵西延确实来这找自己,才饿到现在…… 赵西延看出来她迟疑的这两秒,直接拽她胳膊,「走吧,我请你,陪我吃一碗吧,好饿啊。」 夏天直接的皮肤接触,他手心的热烫直接穿透她皮肤,烘烤得那一小块都要烫起来,方夏抬头偷偷觑他若无其事的侧脸,心里不自在,浑身更不自在,左右挣了挣,他手劲忽然加大,那块皮肤更热了,方夏好像听见耳朵里敲鼓一样的撞击声,但又没有鼓声那么沉重,很轻快。 挣不掉,她小声说:「我过去,你先松开我。」 深夜的微风清凉凉的,将她低软的声音送到耳边,赵西延揉了揉要软化掉的耳朵,憋笑到咬紧腮帮子。 很顺从地松了手。 到外面的馄饨摊,老闆就是为加班的上班族准备的宵夜,一点没收摊的准备,开的很热闹。 车尾顶棚上挂一盏明亮的灯泡,照出来的黄光也暖融融的,非常有家的感觉。 赵西延要两碗鲜汤馄饨,和方夏在一张小桌上坐下,问了他一直没敢问的问题。 「你觉得……你做的怎么样?」 「什么?高考么?」 「嗯。」 见面时赵西延还没探出来她的心情,没敢问,刚才聊聊天,又走这一路出来,能感觉她的心情算不上差。 「……感觉不出来。」方夏还是和张哥说的那些话,「一部分会一部分不会,会的那些也不知道做的对还是不对。」 赵西延问她:「想不想对答案?」 方夏疯狂摇头,「不想。」 「能考多少是多少,多少我都能接受,反正已经改变不了了,但不想提前看答案。」 如果错的多了,她会一直揪心到成绩出来尘埃落定,要是错的少了,心里期待值很高,等成绩出来,发现很低,落差太大了。 就这样不想了,挺好的。 方夏在一些事情上很有鸵鸟心态。 「你对了吗?」她问赵西延。 「对过了。」赵西延很坦然。 他晚上一直等方夏很无聊,就把自己的答案对了一遍。 方夏仔细看他现在的表情,淡然处之,很轻松,毫不意外的样子。 「和你以前考的差不多?」 赵西延掐着手指,脸上漾起了点笑,「比平时的高一些。」 这点赵西延要感谢方夏,要是就他自己,周末至多完成作业,肯定不会一直看书,额外做那么多卷子。 不过高了肯定有好处,他到时候可以看着方夏报的城市报,选择性大,想去哪里去哪里。 方夏唇角上扬,眼睛下弯出笑,「提前恭喜。」 赵西延不好笑得太张扬,抠头憋笑,踩在地上的脚雀跃地踮起抖了抖,「还好吧。」 老闆来上馄饨,两人吃完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就算深夜天凉,也热出一身的汗。
第90页 赵西延先送方夏进小区上楼,然后自己打车回去。 身上一股子馄饨味儿,方夏进卫生间洗个澡,刚擦干就又出了一身汗,站在窗前任自然风吹干头髮,身上也清爽一些,赶紧上床睡觉。 半夜不出意外被热醒,但白天忙了一天,困得眼睛完全睁不开,就算再热也能重新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方夏去厨房抓包子,方妈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她:「你什么时候高考?」 方夏愣了下,淡声回她:「快了。」 「养你这么多年了,考完赶紧找个活去干,爸妈也该享享你的福气了。」 方夏叼着包子倒杯烧开的水,没搭理。 方妈妈又问:「对了,那个赵西延,他真和何梅搞一块去了?」 方夏又是一愣,「什么时候?」 「昨天啊,就昨晚,我和你爸下班回来都看见了,他搁楼下等何梅呢,咱们小区就你们俩认识他,你和赵西延没信了,可不就剩何梅了嘛。」 方妈妈嘆气羡慕说:「有福气啊,全小区就你们俩长得好,让他随便挑去了。」 方夏慢慢咬一口嘴上的包子,拿下来,端着水杯去客厅,吃完两个包子下楼。 意外的,又在单元楼门口边看见方妈妈口中「等何梅」的赵西延。 他怎么又来了? 在她的愣怔中,赵西延穿着黄-色字母t恤,绿色大裤衩,向日葵一样大步走向她,晨风轻轻吹,他松散有光泽的髮丝朝风的方向飞。 第39章 赵西延脸上的胸有成竹和计算成功的自得, 是他再想隐藏都隐藏不了的。 他这收拾妥当的样子,明显不是来这蹲守很长时间了,头髮除了最上面那一层吹得小乱, 其他都非常整齐,可能十分钟都没有。 方夏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七点。」赵西延只字不提昨晚的套话,只是说,「我想着来早一点等,没想到还没半个小时, 就等到你了。」 他这句话说的很得意, 方夏只好信了。 赵西延跟着方夏走,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你现在是去上班吗?」 方夏觉得「上班」这个词很高大上, 它是属于在写字楼里工作的白领的,她只是个臭打工的。 「嗯。」方夏问他,「你真的要去?」 「我去看看啊,看看有没有适合我做的活。」 实在没办法了, 方夏说的很直接:「可是我不想让你去。」 赵西延懵了:「为什么?」 方夏抿抿唇, 这句话很烫口和羞人:「很丢人。」 「不丢人啊。」赵西延理所当然道,「自食其力有什么丢人的?」 又摆摆手说:「你到时候直接无视我就成。」 实在甩不掉, 方夏又不能正式上班第一天就迟到, 只好带着赵西延过去。 张哥就住在附近,来的很早, 奶茶和小料已经在煮了。 赵西延抬头看一眼牌子,跟着方夏进去。 他说让方夏无视他,方夏就真的没有管他, 和张哥打个招唿,自顾自地进柜檯后面, 穿上黑色红字母的倒衫工作服。 赵西延笑盈盈趴上柜檯,对着张哥的背影问:「哥,现在能做奶茶不能?」 方夏和张哥都回头看他一眼。 方夏接着搅合锅里煮的奶茶,张哥指指玻璃门上贴的营业时间,笑对他说:「现在还不能,奶茶还没做好呢,小料也没煮好,你来早了。」 「什么时候不早?」 「到九点吧。」 赵西延又问:「我看你们这就俩人啊,忙得过来吗?要不要再收一个?」 他笑出六颗牙齿,又帅又甜,「我能帮你招顾客。」 张哥问他:「刚高考完的?」 赵西延点头,「对,刚高考完,这不是想出来找点活干干,给自己挣个学费,不够了多点生活费也成。」 张哥每年寒暑假都会收一些学生工,两年前出了方夏的事情后,只是收高考完的学生和大学生,这时候也是奶茶店的旺季。 「行啊。」张哥说,「需要先试用一天,能不能接受?」 「工资呢哥,工资多少啊?」赵西延下巴努努里面干活的方夏,「这位妹妹看着很小啊,是不是也刚高考完,我们俩工资是不是得一样?」 张哥说:「一样,都是四千。」 四千? 赵西延盘算这个数,到八月末,干完两个半月,也能有一万一。 「按月结?那干半个月的话,是不是对半砍?」 张哥笑他机灵,「不会多扣你们工资的。」 「好嘞,我现在就干。」 「等等。」张哥拦住他兴奋拉开的门,「你先把身份证给我看看。」 「我没带,不过我手机里拍的有。」赵西延点开手机相册给他看,「你要是不信,我支付宝微信绑定的也都有,你可以检查。」 稳妥起见,张哥又看了他支付宝绑定的身份证,去年都已经成年了。 「可以了吗?」赵西延问。 「可以了,先加个微信?」张哥手机还给他。 「好嘞。」赵西延点开微信,扫一下张哥二维码加上。 加完,赵西延手机揣回兜里,双手捋捋不存在的袖子,去柜檯后的水池前洗手,问旁边干活的方夏,「这位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第91页 张哥去另一个锅里搅拌芋圆和奶茶,方夏回头瞪他一眼。 装什么装! 赵西延嬉皮笑脸的,「怎么不说话?我叫赵西延,西行绵延千万里的西延。」 「方夏。」方夏冷声冷气说。 「原来是方妹妹,怎么这么不开心,是不欢迎我吗?」 张哥回头看他俩一眼,温声说:「方夏,对西延态度好一些,他比你大,叫西延哥就好。」 赵西延嘴角的蜜笑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方夏对他又是瞪眼又是白眼,但只敢无声发怒警告,不敢出声也不敢动手脚,怎么都耐他不何。 赵西延催她:「方妹妹,你叫我一声西延哥,咱们就算是认识了。」 方夏嘴里咬牙,「你叫我方夏就行。」 「那不行啊,你喊哥,我喊妹,这是礼貌。」 礼貌个球! 「快叫呀方妹妹。」 「西——延——哥——」声音拉长,像是从方夏牙缝里挤出来的。 赵西延的嘴角彻底拉到耳后去了,「嗳,方夏妹妹。」 方夏锅里的奶茶做好了,喊张哥过来倒,去那头拿新锅,经过赵西延时,踩上他鞋面,重重碾了一脚。 赵西延又是肉疼又是心疼地瞪大眼,咬紧牙关憋叫,方夏心里哼一声,才算出了这口恶气。 张哥过来将煮好的奶茶倒桶里,看见赵西延龇牙咧嘴的样,关心道:「西延,烫到了吗?」 「没有没有。」赵西延忙过去接走倒好的奶茶桶,问一下前场位置,抬回去落好。 张哥说:「你过来,我教你怎么做烧仙草。」 「好的哥。」 等张哥转过身去,赵西延赶紧弯腰抬脚揉一揉,拍一拍,太疼了,不光脚疼,心也疼,他的新款,今天为了见方夏才穿的,踩扁了已经。 虽然奶茶店需要制作的种类多,但都非常简单方便,快速好上手,九点之前各种奶茶和小料都制作完成,赵西延也学个八八-九九,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己开家奶茶店已经不成问题。 外面街上逐渐热闹起来,店里也陆陆续续进客,张哥让方夏接待一遍客人给赵西延示范。 赵西延绅士扬手,「请吧,方妹妹。」 方夏嘴里想咬人,不情不愿地过去,指着桌上立牌说:「这里扫码下单。」 客人是个穿花布衫的老人,握着手机不扫,指着她说:「你这小姑娘,我来买东西,你怎么连个笑脸都没有,耷拉个脸给谁看呢,是给我看的吗?要不是我孙子想喝,我才不来你们这破店,都是糖精和奶茶粉做的东西,喝了指不定要拉肚子!」 旁边的孙子眼馋地盯着桌面上的详情页,扯了扯她的布衫下摆,「奶奶……我想喝。」 老人气得一扯他胳膊,「不喝!喝什么喝!就知道嘴馋!」 方夏被这顿指责惊愣了,老人后面的客人也都意外住了。 张哥原本在后场收拾东西,闻言立刻折脚回来,还没走几步,就见赵西延揽上方夏肩膀让她后撤两步,站到她的位置上,对着老人笑脸歉意道:「阿姨先别生气,是我的错,我的错,刚才我先把她惹生气的,她气还没消,不是针对您,您该扫码扫码,您看您孙子这么可爱,不能再渴着了是不是。」 老人教训起来:「开门做生意的,都是把客人捧起来,哪有把气撒到客人身上的道理,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对对对。」赵西延忙说,「您说的对,没有这样的道理,先扫码先扫码,为这个生气不值得。」 老人对方夏说:「小姑娘气性大了可不好,没一点眼色劲儿。」 方夏抿着唇遮下眼睫,不看她。 赵西延接话:「主要在我,是我的错。」 老人又问一遍孙子:「真想喝?」 孙子仰着脸狠狠点头,「想。」 「要不是我大孙子想喝,我才不买你们这的东西,都是糖精加兑的,没一点营养。」 赵西延笑笑没说话,等她扫完码,张哥过来贴标籤,拿着杯子快速做成,放袋子里递给她旁边的孙子,轻轻弯腰,「您慢走。」 老人哼一声,牵着孙子的手走了。 刚才张哥做的时候赵西延已经见过流程,指引着其他顾客扫码,贴标籤,张哥拿走一只纸杯,赵西延将第二只递到方夏垂在腰前的手上,两只小细手交缠在一块,怪委屈难受的。 她低着头,赵西延在她头顶小声说:「都怨我,我给你道歉,要不你再踩我一脚。」将另一只完好的鞋杵到她脚尖旁。 方夏踢开,不碰他。 赵西延感觉到她不对劲的唿吸,歪下头看一眼,眼眶红红的,含着莹莹水光。 哭了? 他心口勐然一震,随即抽筋似的搐了下。 他小心翼翼伸出一只小臂到她脸前,「咬我一口好不好,解解气?」 「不用。」方夏吸了下鼻子,推开他的手,接走杯子,看一眼要求,去盛小料。 赵西延回望她背影,看见她低着头,抬手左右抹了下眼睛。 他站住不动,望着她的动作,心口拿根麻绳绞紧似的疼。 有客人喊:「小伙子,下过单了。」 赵西延赶紧「诶」一声回身,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贴完标籤放杯子的时候再回头看一眼方夏,她一直在做,做完放到桌上,拿新杯子,全程低头,就是不抬头看他一眼。
第92页 他想插空和她说句话,都不给他机会。 他的心疼,逐渐转成了热锅蚂蚁的焦急。 顾客始终没有爆满,但细水流长,三两结伴络绎不绝,店里没有空下来过,赵西延也始终找不到能带方夏出去说话机会。 十二点半,嫂子过来送饭,张哥给赵西延介绍,赵西延点头喊:「嫂子好!」 张嫂笑道:「我们这个店风水好还是怎么回事,招的孩子都这么好看招人喜欢。」 赵西延立刻说:「还是张哥人好,愿意让我们在这干。」 「这话我认,你们张哥人是不错,想之前我们俩认识,也是因为他帮了我。」张嫂将饭盒放小桌上,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拍手笑了,「你瞧瞧,刚夸过他人好,就忘了提前给我说店里仨人了,我就带了两个人的饭。」 赵西延心里一个激灵,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没事没事,你们吃,我出去随便吃点就成。」赵西延对方夏说,「我第一次来这,不太熟悉,方妹妹能不能出去给我指指哪家店的饭好吃?」 张哥摸到手机给赵西延发五十块钱红包,「出门往左走,两分钟的路程,有个鸡公煲店,我和你们嫂子都觉得好吃,你们俩也过去尝尝。」 张哥摸摸正洗手的方夏脑袋,「今天上午受委屈了,和你西延哥一块,去吃点好吃的。」 赵西延忙说:「谢谢张哥。」点击接收红包,金币碰撞的叮铃响,非常悦耳。 方夏抽张纸擦手,抬头说:「谢谢张哥。」又对桌前坐着的张嫂说,「谢谢嫂子。」 张哥又揉揉她脑袋,「去吧,忙了一上午了。」 方夏解下倒衫挂起来,推开前场小门出去,赵西延和张哥张嫂挥手说谢谢,赶紧跟着出去了。 等人出去了,张嫂对张哥指指门口,「这俩孩子怎么了?」 张哥摇头,「不太清楚,别扭一上午了,都这么大了,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咱们不多问。」 「好吧。」 盛夏午时的天,刚出门就是一大股热浪扑面,不消半分钟就裹得全身冒汗,方夏脚底走的飞快,赵西延迈大步才撵上她,伸手抓她手腕。 她手腕灵活一转躲开,他抓个空,又赶紧重新抓上去握住,攥牢。 方夏回头瞪他,「松开!」 终于抓到人,赵西延调子慢悠悠地说个「ok」,然后松开一根小拇指。 另外四根攥的更紧了。 方夏:「……」 第40章 方夏无语地盯着他, 赵西延唇角渐渐漾起一抹笑,非常真诚地说:「对不起。」 「不需要你道歉。」 赵西延温声理所当然道:「我把你弄哭了,当然要道歉。」 他这么一说, 方夏鼻子又不受控制地一酸,心里别扭地低下头别开脸,不想让他看。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哭过了,当初爸妈将她的左腿打断,她都没有掉一滴泪, 想大伯母的时候也能憋住不哭, 最近跟封印失灵了似的,哭鼻子好几次了。 赵西延看着她低下头后, 耳边顺着飘下的碎发, 炽烈阳光下是酒红色的,亮晶晶的在反光,耳朵和脸颊也显得特别白,特别嫩, 绒毛小小的, 真可爱。 听见她哽咽小声说:「确实因为你。」 不等他道歉,又听见她说:「不过不是因为你让我挨了那个奶奶的凶吵。」 「那是因为什么?」 方夏不说话。 因为当老人凶她吵她、责难她的时候, 他立刻揽上她肩膀将她推后, 主动站到她前面,揽过责任, 应对老奶奶。 因为他对她的维护。 好久了。 在她受人欺负的时候,好久没有人对她一句诘问都没有,义无反顾地站到她前面了。 但方夏不会说的。 她伸手向赵西延要纸, 赵西延翻遍裤子两个兜,「没有。」 撩起自个儿短袖衣角递给她, 「要不你用这个擦?」 方夏低着头,很轻易看见他撩起衣角下的腹肌,很紧实很流畅,皮肤比他的脸还要白一点,他的脸最近已经有点晒黑了,下面是大裤衩的松紧绳,挽成蝴蝶结样式,松紧裤腰贴着的皮肤中间,好像压着几根黑黑的毛毛。 意识到自己盯着哪里看,方夏脑中轰一下,小脸红个透彻。 流氓! 赵西延是个臭流氓! 「没纸算了。」方夏手背点点眼角溢出来的泪水。 赵西延往周围看一圈,忙说:「你等等。」 他进一家零售店,在收银台拿一小包纸,扫码付钱出来,到方夏跟前,抽出一张纸递到她眼前,「用这个擦,再擤一下鼻涕。」 「……」方夏可以自己擤,但被他这么直白地点出来,好难为情啊。 她明显不愿意说原因,赵西延没再问为什么她哭还是因为他,他现在只关心—— 他双手扶膝半蹲下身,歪头去偷看她哭得红红的眼眶,鼻头,和脸颊。 方夏赶紧用纸捂住鼻子,他这样从下往上看她,都能看见她快要流出来的透明鼻涕了! 赵西延认真缓慢问:「你之前和我说的那句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 方夏转身背过他去,小声哼哼擤擦哭出来的鼻涕。 赵西延又掏出一张纸,从她肩后递过去。 等方夏擤完,转回来,赵西延看着她依旧水润红彤的眼睛,慢慢回忆说:「你说,女孩子只会记住让她哭的,不会记住让她笑的。」
第93页 方夏一愣,心里勐然间慌乱起来。 赵西延又说:「你说,只要盯着一个人不动,就是喜欢。」 方夏眼睫快速阖动,最后微垂别开视线。 「还作数吗?」赵西延在她头顶轻轻问。 方夏抿抿干燥的唇瓣,「……我不知道,你、你那时候不是都已经把我说的否定了吗,你说了都不作数,都是假的。」 「那是说我和陶可非,现在是问我和你。」他温声言语,像是午夜谈心,明明现在是一天中最晒最热的时候。 方夏心里太乱了,比最难解开的麻绳还要麻乱,什么都思考不出来,头皮紧绷,手脚麻软,好像还头晕,再顶着大太阳站在路边,她可能要晕过去了。 「我……我晒得有点晕,好像要站不住了……」方夏声音虚弱。 赵西延一惊,这才注意到她额上的汗有多少,双瞳涣散,嘴唇干燥发白,像是马上要中暑了。 「你现在怎么样?能不能走?」 方夏动了动脚,但一步还没迈出去,突然头重脚轻地眩晕,以为她真的要晕过去了。 被人婉转表白逼问到晕过去,她可能还是头一份。 但过了好几秒,只感觉到天上云彩在走动,没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而且,她还在有意识。 方夏看见了赵西延的下巴,头一回,她注意到他下巴上有胡茬根,特别淡的青色。 赵西延左右快速扫一遍,没在这美食购物街上看到药店和诊所医院,先找到了张哥说的那家鸡公煲,推开门进去,将怀里抱着的方夏放椅子上。 「我没看见药店,你先在这等一下,我去找老闆要冰水。」 方夏脸色已经不白了,热腾腾的烧红了一样,尴尬又羞涩,想说她不是真的中暑,不用药店,自个儿缓缓就好了。 赵西延直接进后厨弄了碗淡盐水端出来,递到方夏手边,「你能喝不能?不能我餵你。」 方夏看着碗里清透的水,以为是凉白开,点点头,自己餵进嘴里。 进嘴的第一秒,脸色剎变,绷紧嘴巴对赵西延瞪大眼。 好咸好咸! 方夏突然怀疑,他是不是因为表白被她搅毁,故意折腾她的?! 赵西延很焦急,「这是盐水,解暑的,你快喝啊。」 方夏立刻摇头,没在桌上看见纸杯,放下碗,出店门蹲路边吐去了。 赵西延赶紧跟出去。 「你喝不惯这个?」 方夏心里说不好赵西延是故意的还是好心无意的,也不能和他解释自己没中暑,只好说:「太咸了,我现在已经好了,不用喝这个。」 赵西延松口气,「好了就行。」 两人重新回到店里点单,张哥诚不欺人,店里的鸡肉确实很好吃,肉质软烂,酱香浓郁,还很便宜,37一小份,两块钱一碗米饭,剩下的钱还能点一些配菜。 吃饭时两个人坐对面,都很沉默,方夏担心赵西延再提之前的话,说实话她还没考虑好,还很纠结,脑子里一团浆煳什么都考虑不了,内脏绞紧吃的很紧张,就算饭再美味,也食不知味,只知道埋头吃饭。 赵西延慢慢吃,看着对面方夏的发顶,心里也在盘算,刚才那种方法是不是不太行,毕竟当初她说的时候确实是被他否定了,她可能也没听出来他具体是什么意思,还可能以为他是发神经重新提一遍呢。 赵西延头一天打工,头一回吃报销饭,心里的感觉很不一样,一种占了应得便宜的美妙感。 吃饱喝足,两个人回到店里,一种诡异的陌生与和谐,张嫂已经走了,张哥坐在店里休息,抬头看他俩一眼,方夏和赵西延打招唿。 张哥问:「鸡公煲吃着怎么样,合你们的口味不合?」 「合。」赵西延说,「特别好吃,肉好吃,米饭也特别筋道。」 「要不要再喝点什么?」 「我喝白水就行。」方夏抽个杯子,拧开装白水的饮料桶,给自己来一杯白水。 赵西延也说:「我也喝这个就行,方夏妹妹,给我倒一杯。」 方夏努力让自己对这个词彙免疫,其实不是个多难接受的称唿,但从他嘴里慢悠悠地叫出来,就有种轻佻的味道,调戏她的感觉,浑身不自在。 把给自己接的那杯递过去,方夏又重新给自己接一杯。 下午张嫂再来送饭的时候,就带了三个人的饭,四个人坐在四边形小桌上正正好,张嫂看着看着就笑了。 张哥问她笑什么。 张嫂说:「好像一家四口。」 张哥点点头,「嗯,是该生一个了。」 「当着孩子面,说什么呢。」张嫂害羞打他一下。 方夏和赵西延自觉背过身去。 张哥笑说:「都回来,什么都没有,避什么嫌呢。」 赵西延嬉皮笑脸,「这不是为你们创造空间,万一想干什么呢,是吧?方夏妹妹。」 「嗯。」方夏低着头扒碗里的米饭,抬眼看他一眼,又快速垂眸,配合应声。 张哥笑拍一下他的背。 晚上下了班,赵西延跟着方夏去车站,又过了一晚上,方夏的紧张也没有缓解多少,特别是现在跟赵西延独处的时候,紧张和不自在更是如影随形地缠绕全身,像是电视剧里有妖力的藤蔓,紧紧缠固住她的手脚,走路都快不听使唤,不知道怎么走了。
第94页 赵西延讶异,「方妹妹,你走路怎么同手同脚了?」 方夏低低嘆口气,停脚,转头看他,「你自己回家吧,别跟着我。」 赵西延双手抄大裤衩兜,踮脚抬头看一眼晴朗的夜空,转脸瞅瞅周边稀疏的街道,「太晚了,不安全,我先送你回去。」 「我坐公交车,在小区门口下车。」 「车上也不安全啊,人那么少,多可怕。」 「……」 「你别看我手脚。」 「ok。」赵西延仰头望天,「这样行不行?」 方夏望着他拉紧的下颌线,上下浅滑隐隐颤动的喉结,整个喉管都因为忍笑在震颤了,非常无语。 又怪好笑的。 方夏也双手抄进兜里,嘴角憋笑说:「你要是愿意,你就这么走路呗。」 「方妹妹,我看不见了啊。」赵西延试探性地往前迈一步,「这里没东西吧?是平地吧?」 这回换方夏倒着走,点着头说:「没东西,走吧。」 「真的没有?」 「我哪会骗你。」 赵西延又探出一步。 方夏开始说:「你等等,这里有人丢了麻辣烫,好多啊,一大片。」 赵西延立刻问:「很多吗?」 「很多啊,你需要迈超大的步子。」 「要多大?」 「两米吧。」 赵西延笑了,「你是让我噼叉过去?」 「大步跨过来。」 「那我跨了?」 「跨啊。」 「我跨远不行,要是栽了,你记得接住我。」 「我接不住你。」 「你试试。」 赵西延说完,没再给方夏回应的时间,立刻跨了大步过去,方夏以为他是故意说的,不是真的不会跨,一个天天打篮球的,怎么可能不会跨步。 没料到他是真的不会跨,就跨了一米多远,那两条加一块都到两米的大长腿像是白长的,仰头落地之后没站稳,歪歪斜斜要朝一处倒。 方夏吓得三步并两步快速到他跟前拉他胳膊,刚拉住,忽然眼前一黑,一股大力袭来,被他反拽进怀里抱住了。 晚上的风凉凉的,鼻端一瞬间挤满了他身上沾染的奶茶香甜气息。 赵西延笑的很得意,「哈哈,被骗住了吧。」 第41章 虽然在奶茶店闻了一天的奶茶香气, 已经熟悉了这个气味,但到了赵西延身上,又不知道混杂了他身上其他什么味, 不一样,有些陌生,方夏在他怀里待的不自在又有些害怕。 特别是他说的这句得意话,跟电视剧里坏人作恶前故意吓人质时说的一样。 害怕只是一瞬间,很快方夏就无语起来, 又无语的好笑。 伸手推他。 赵西延扭扭捏捏不松开。 方夏很想严肃地叱责他吓自己, 但话一出腔,憋笑就破功了, 「你干嘛啊?」 「你吓我我吓你啊。」赵西延说的理所当然。 「谁让你不正经的。」 「我哪不正经了?」 「你故意仰头走。」 「不是你说不让我看的吗?」 「你可以走我前面去。」 「那不行。」赵西延严肃拒绝, 「万一你在我后面被坏人偷偷拿麻袋装走了怎么办?」 「这里治安很好,不会有的事。」 「以防万一。」 「好了,你快松开我,你可以看我了。」 「真的?」赵西延笑语轻快, 手上抱她的力道也松了。 「嗯。」 赵西延松开方夏后退一步, 视线往下落到她脸上。 方夏脸上不知道是闷出来还是热出来的红,别过头去, 往前走。 赵西延慢她几步, 双手抱头走在她后面,大步优哉游哉的。 方夏走了十多米远, 回头看他一眼,晚风掼起他的t恤和大裤衩边角,说:「你这样, 要是再穿个凉拖鞋,妥妥的街熘子。」 赵西延已经快免疫了, 在方夏这他是一定得不到什么好一点的,高雅贵气一点的形容词。 「那你喜欢街熘子不喜欢?」 方夏一愣,好像清澈的小湖盪起波澜,「……要是喜欢呢?」 「那我就是了啊。」 「不喜欢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说说,我去试试。」 方夏还没从怔愣中出来,赵西延不知道在前面扫见了什么,忽然唇角翘高,动着他那踩扁一只鞋的双脚到她跟前,微俯下身问她:「方夏,你喜欢什么花?」 「……啊?」 赵西延头往前扬了扬,「那边,那家花店,天这么晚了,到现在还开着,多像是正好为我们开的,不去买一束,就对不起这么正的缘分。」 方夏:? 还能这么解释? 「你喜欢什么样的?」 方夏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没怎么见过花,也不了解花,没有喜欢的。」 「这样啊……」 赵西延带上她手腕,「那一块进去看看,喜欢哪个要哪个。」 方夏低头看他抓过来的地方,从最开始的袖子,到后来的小臂中间,到现在的手腕,他可真是一点点往下移。 「我不去。」方夏挣掉自己的手腕。 赵西延心梗似的回头,她真是油盐不进,怎么都骗不成。
第95页 方夏垂下眼,抿抿唇说:「这么晚了,都不新鲜了,还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我才不要。」 赵西延立刻转笑,爽朗说:「那行,咱不要不新鲜,别人挑剩下的,明儿来买新鲜的。」 方夏嘴角浅弯了弯。 到公交站,两个人前后座坐在靠窗的位置,方夏习惯性转头看向窗外观察,赵西延也跟着她往外瞅,脸都快贴到窗户上了,「你在看什么?」 「看店牌名字,看亮的灯,看路人。」其他人坐车都有手机玩,方夏没有,不过就算有,她应该也不会玩,她还是更喜欢看路景。 「有没有看到有意思的?」 「没有。」 赵西延忽然指着前面说:「嗳你看那,你看那,哈哈,那两只狗在打架!」 方夏扭头看他一眼,「我觉得,你可以加入。」 「我不欺负狗。」 「你加入不叫欺负。」 「叫什么?」 「叫同类相斗,叫那个……黄豆什么……」 他这么帅气高贵,竟然把他比作狗,赵西延很是受伤,眉毛压平转向她,看她这么开心,又不觉得有什么了,他也挺开心的。 「叫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对,是这个。」 方夏觉得这句诗和赵西延跟两条狗相斗,很合适。 赵西延将方夏送到小区楼下,重新打车回家,进大门踏入院子,那两棵梧桐大树的枝叶重新铺满半个院子,他现在瞅着,脑子里颇有开枝散叶的腐朽之气。 树下放着一辆崭新自行车,蓝色的,车带后座,可以载人,市面上常卖的类型。 是昨晚回来碰见爸爸,赵西延托他买的。 大门完全推开,赵西延握上车把,一抬腿上车,踩上脚蹬转一圈出大门,骑上小区大路。 车把和车座的高度都已经调过了,很适合他的身高,骑着也很轻便快利,吹着凉风转了一个大圈回来,赵西延对这个新车很满意,抓抓吹乱的髮型,看来明天需要小小固定一下。 到第二天,方夏下楼,就看见赵西延骑坐在一辆蓝色自行车上,头髮稍稍打理了下,穿个白色字母短袖和浅蓝色大裤衩,脚上还是运动鞋,一只踩脚蹬,一只踩地面,配着这张酷帅的脸,姿势非常帅气。 赵西延拍拍车把,笑问:「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今天又帅了一点?」 「有。」方夏无奈点头,走到车跟前问他,「你怎么骑这个车了?那个山地车呢?」 「山地车在家里,骑车去上班啊。」赵西延扭过身拍一下车后座,「快上来,我载你过去,不堵路,不挤人,专车专行,绝对速度!」 方夏好笑。 「这个车很新,是新换的吗?」 「这不是上班了,怎么也要有个新车不是,快上来,车很利,我载你去试试。」 方夏有些欢喜地坐上去,车子够高,她可以侧坐。 感觉到车子轻微下沉,赵西延回头看她,「坐好了?」 「嗯,坐好了。」 「你这样坐,抓住我衣服。」 「不用。」 「怎么不用,你被甩出去了怎么办。」 方夏忽然想起来,赵西延骑车挺勐的,还是抓住了他的t恤下摆。 赵西延勐踩脚蹬,两只车轱辘往前转,晨风钻进衣服里,「出发喽——」 坐上他的车,方夏发现其实也没有特别勐,即便她不抓衣服,也是可以的。 方夏松了手。 她刚松开,他就像知道似的,「抓紧了。」 方夏心想他怎么知道的,还没想出来,突然一个勐剎,她人直接弯腰往车下栽,被迅速扭头的赵西延一把抓住头髮拉回来,那瞬间的头皮生疼,和当初被断腿的疼一样,她永生都不愿意回想。 人是被他捞住了,头皮也疼的不用要了。 等赵西延丢了自行车,抓住她胳膊让她站稳,立刻双手揉她脑袋,和她解释:「我没东西抓,你头髮往后飘,只能抓头髮。」 方夏只能谢谢他。 不然磕上路沿,她怕是要毁容。 「是不是很疼?」 「你说呢?」 方夏推开他的手,自己抱着头揉一揉,还好头皮没受伤,过了那阵疼就好了,赵西延扶起车,说:「抓衣服还是不保险,你抱着我的腰吧,这样如果有意外急剎车,不会摔下车。」 方夏摇头,「不用,我换个姿势坐就好了。」 她不敢侧坐了,虽然这样对于女孩子的身体构造来说更舒服一些,岔开腿坐,双手抓后座底子,一样比较稳当。 赵西延看一眼,没说话,等前面的人把没栓绳的狗抱走了,蹬车子走人。 早上出门的时候太阳刚越出地平线,曦光轻薄,这会儿照在身上已经开始热了,方夏留出一只手挡住东边照过来的阳光,一会儿又听见赵西延说「抓好」,但根本没给她抓好的时间,就又来一个急剎车。 赵西延握紧手剎,脚底落地剎车,方夏脸剎胸剎,勐一下撞到赵西延硬实的背上,脸疼,特别是胸上的疼,和刚才头皮的疼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好一会儿没缓过来,赵西延也没出声催她或者说什么。 还好他没出声,方夏慢慢收回身子,躲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浅浅唿吸,捂捂发烫的脸颊降温,缓解突如其来的尴尬。
第96页 赵西延在非常庆幸,他剎车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已经紧绷起来,不然肯定会被方夏发现他的紧张。 ……女生的胸和男生的胸,确实有些不一样。 赵西延只敢让脑子想到这,再往下,就该让她发现了。 红灯转绿,赵西延骑着慢慢走,方夏也终于平復好,说他:「你骑车怎么这么冒失?」 赵西延平时对事情的处理都还好,特别是昨天对老人那件事,方夏本来都对他非常改观了。 赵西延压着嗓子,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自己骑车习惯了,要不你还是抱住我的腰,我尽力改改。」 方夏知道,改掉习惯是很难的一件事,不然在大伯母嫁给方家栋后,他就不会再在外面吃喝嫖赌了。明明让大伯母嫁给他的时候,方家栋给她承诺好了,一定会浪子回头。 方夏轻垂眼皮,看向赵西延被晨风鼓起的白色衣摆,大的像个麻袋,昨天他对她撩起的时候,她看见了,很瘦,刚才撞他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很硬。 是个身材很不错的男生。 方夏抬起双手,细条条的手臂挨蹭着白色衣摆环过去,她身上的热度还没下去,胳膊也很热,他的衣服被风吹得凉凉的,蹭着很舒服。 方夏手臂外扩,手指在他腰前互相勾住。 赵西延低头看一眼她的小手和手腕,看着就比他的手要小要软和,不可避免的想歪了一点,牵着的话,应该非常舒服。 仗着她看不见,他唇角迎风肆意扬高,嘴里欢快说着:「不行啊,你这样也不太安全。」 她不动,他又语重心长地劝导:「坐车真的要系安全带,你看……哎哎哎哎哎哎——」 赵西延车把忽然左右歪扭,三秒结束,腰上陡然一紧,那一下勒的,他差点背过气儿去。 两旁车行人过,自行车重新走稳,赵西延骑得慢悠悠的,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特别悠闲的味道,他也悠悠散漫道:「这不就安全了嘛。」 方夏又是咬牙勐一使劲,赵西延小腹像是生挨了一拳,逼迫他张嘴「呃」一声喘气,片刻后,缓过那股疼,笑着松开车把摸了下鼻子,「我错了。」 第42章 从小区到张哥奶茶店, 十公里比较远,但时间充足,赵西延晃晃悠悠, 享受晨光和微风,和方夏一块观察着百态路人到奶茶店。 店里头,张哥感觉到门外有人停车,转头看一眼,随即当做没看见, 转回头来。 方夏先进门, 赵西延扎好车子,随后进来, 进门就是嘹亮的嗓门:「张哥, 我车子扎门外,没什么事儿吧?」 「什么车?」张哥扭头往外看。 「自行车。」赵西延接话。 「自行车没事,就是你记得上锁,看着是新车啊, 别有人趁我们不注意, 给你骑走了。」 「后轱辘带的有锁,我锁上了。」 「你还是买个大锁链子和门口那个柱子锁一块, 就一辆自行车, 有人要偷的话,很轻易就能扛走, 就算门口有监控,就一辆自行车,警察可能也不愿意帮忙找。」 监控??? 赵西延一惊, 立刻去门外,抬头往门头上一看, 黑洞洞的监控正对着他。 ! 真有啊?! 「我现在去买锁链子。」 赵西延在另一条街的五金店买个粗大的铁链子,回来把车子栓柱子上。 张哥今天来的有点晚,东西才煮起来,正好可以从头再教赵西延一遍,方夏被撵到前场套袋子。 张哥看赵西延搅和锅里的珍珠,忽然说:「你脚上这双鞋,不是昨天那双啊?」 赵西延低头看一眼,「哦」一声,「是,换了,那双有点不一样。」 「嗯,是有点不一样。」张哥说,「你这一天一双名牌鞋,让我这小店蓬荜生辉啊。」 「嗐!」赵西延一摆手,不在意说,「没有的事儿,都是假货。」 「……」两个字把张哥梗的说不出话。 哪个男生年少时没有追求过名牌鞋,他现在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还不到老眼昏花的程度。 赵西延说:「张哥,没想到我们店还有监控啊,你想的真周全。」 「嗐!」张哥心里笑他心眼子多,嘴里学他之前不在意的语气,「不过就是个摆设,以防万一,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去看它。」 赵西延安心了,点点头,附和说:「确实,要是没出什么事,确实没看的必要。」 「我下午要去省城进货,你们俩看店,能行不能?」 「可以!」赵西延立刻打包票,「你放心走吧。」 张哥转头问方夏:「方夏,你下午有事没有,我下去要去省城进货,就你和西延看店。」 「可以,我下午没事。」 「那就行。」 中午,张嫂过来送饭,吃完带着张哥一块走,俩人刚离开,大中午的店里又没什么人,赵西延就边煮下午的芋圆,边晃着身子开始慢悠悠地叫:「方妹妹?」 「嗯?」方夏在水池边刷壶,回头,「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叫叫。」 「哦。」 没消停一分钟,屋里又响起赵西延吊儿郎当的声音:「方妹妹?」 知道他是没事找事,方夏没搭理。 赵西延:「方妹妹唷——」 他音一拉长,跟那唱歌的似的,方夏没憋住笑了,「你是不是想唱歌?」
第97页 「唱什么?」 「嗯……以前有个老歌,就和你这个调子差不多。」 「是不是这个?」赵西延顿了一下,沉口气唱起来,「妹妹你坐船头哦,哥哥我岸上走,嘿嘿呦呦縴绳盪悠悠……」 赵西延边唱边握着勺子搅芋圆,搅动的频率和调子保齐。 他唱歌的嗓子很嘹亮,高音都上得去,方夏已经快无声笑到肚子疼了。 就唱几句,赵西延收了音,扭头问方夏:「我唱的怎么样?」 「还可以。」 「你往下接接。」 「我不会唱歌,我五音不全。」 「没事,我就听听。」 「不行。」方夏很坚持。 「好吧。」 赵西延又问她:「方妹妹,你想不想吃东西?这条街上卖东西的好多啊。」 「嗯,这是一条美食街,每天都很繁华。」 「我问你想不想吃东西,烤的,炸的,甜的,酸的,辣的。」 「……不想吃,刚吃完饭,胃里很饱。」 「那好吧。」 傍晚张哥进货回来,赵西延帮忙抬东西进仓库,搬完,张哥问他们:「下午怎么样?有什么事没有?」 「没有,特别稳当,客人不少,赚了老多钱了。」 张哥拍拍两人的背,「辛苦了,晚上让你们早点回去。」 今天下班早,回去路上,路边很多店铺都还没关门,昨天的花店也还开着,赵西延看了一眼。 他昨晚回去想了一下,他觉得方夏不笨,领会能力也不差,他引用表白的话她肯定能听懂,他也能感觉到方夏是喜欢他的,没得到她的回应,应该是她觉得现在不合适。 赵西延虽然很着急,但也没有太急,他可以慢慢来。 路边还有做棉花糖的小车,赵西延停下车,想给方夏买个棉花糖。 「我不要。」 「怎么不要?你不是喜欢吃甜食?」 方夏说:「等挣了钱吧,发了工资,我给你买一个。」她重读「你」字,赵西延在前面咧嘴笑了。 他脚一蹬重新骑车走人,心里比棉花糖还要甜滋滋,直想松了车把张开双臂迎风向前。 「先说好了,等发了工资,我给你买一个,你也要给我买一个。」 细细数来,方夏还没送过他什么东西呢。 她简直比葛朗台还要葛朗台,值钱的东西没有,不值钱的东西也没送过。 「嗯。」方夏抱着他的瘦腰点头,这回不用赵西延说,她自己就先抱紧了,不过只敢隔着一层布料,轻轻贴着他的腰腹,手指不敢乱动一下。 赵西延使着坏,小腹上下唿吸,她又热又软的指腹就碰上了,有点痒,赵西延又开心地想笑,开怀大笑,他用劲蹬着车子,笑声像头顶的月色一样,撒了一路。 回到小区,因为赵西延家离这太远,他直接把车留这了,明天早上再来骑。 这天直到入睡前,赵西延都是非常爽快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幸福的日子这么短暂。 事情出在查分那天。 赵西延的分在凌晨出来的时候就查了,他和爸妈爷爷一块查的,比他自己估算的还高了十分,679,全家都高兴疯了,爸妈已经在吵让他去哪上大学了。 爸爸倾向于上海,那是全国最前沿,最具现代化的大都市,自由,奔放,热烈,更是座商业城市,能让儿子在帮忙打理家里生意的时候以最快速度成长,妈妈倾向于北京,那里端正,严谨,古朴而浑厚庄重,而且她不想让儿子学商,她儿子有这么高的文学天赋,以后应该是个大作家,去北京的大学最合适不过了。 两人吵的时候,赵西延才忽然想起来,他之前那篇小小说投稿,还没查邮箱看过稿没呢,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改稿了。 他点开电脑邮箱的时候,今晚专门过来看他高考成绩的爷爷又说:「都别吵了,我看出国最合适,学文学,当然要出国,国内哪有可学的东西,那帮子老腐朽,他们能懂什么?!」 「嗳——」 爷爷说这话赵西延就不同意了,「爷爷,话不能这么说,哪个国家都有名家,就是一个国家一个风格,国内还是有很多非常好的作家的,我喜欢的就不少。」 「好好好!」赵爷爷现在看见大孙子就高兴! 赵西延点开邮箱,前天有个邮件,他点开一看,过了! 他激动地想拍桌! 等下周刊登,他就又有新东西拿给方夏看了! 赵爸赵妈说要请几天假,带儿子出去旅旅游,平时净忙生意了,都没时间陪儿子出去好好玩玩。 赵西延严词拒绝:「我不需要,我现在过的挺高兴的,保持现状就好。」 赵爸赵妈眯眼盯着儿子,他们早觉得可疑了,天天出去的比他们早,回来的比他们晚,衣服完整,还傻乐呵呵的,不像是出去鬼混的样,不知道每天都干些什么。 赵西延被爸妈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全催出去,「我要睡觉了,你们快出去吧,早点睡,明天是不是还得去公司?」 赵妈妈问儿子:「儿子,你想去哪,你有想去的地方没有,有想学的专业没有?」 「离报考还有那么多天呢,不着急,我再慢慢想想。」 只要不出意外,赵西延自己分数的自由选择度可以说百分百了,早上打车到方夏小区,骑上昨晚留在这里的自行车,听着旁边树上麻雀的叫唤,都觉得是在为他歌唱,顿时心情的调子又高了几个度。
第98页 他双手不老实地点在车把上,闸着车闸,焦急等心上人下来,给她个惊喜。 方夏还在家里吃饭,听方妈妈咋唿。 方妈妈今早出去买菜,碰上何梅妈妈,何梅妈妈就问了她一嘴:「你们家方夏高考考了多少分啊?我们何梅考了617呢,比一本线高了七十多分,985、211的学校随便选。」 方妈妈愣住了,「高考分数?不是还没高考呢么?」 何梅妈妈可笑的直拍手,「什么呀,高考早完了,今天高考分数都出来了,我们这么多年的邻居了,我还能给你说玩笑不能。」 「高考什么时候?」 「就前些天,7号8号那两天。」 方妈妈立刻说:「我不知道呀,我不清楚高考什么时候。」 「你看看,你们家还有高三学生呢,高考时间你都不知道,不过方夏学习不好,知不知道都没什么了。」 「对了,小龙妈妈,你可真是有好福气哦!」何梅妈妈眼里的羡慕嫉妒都快流成河了,「那个赵西延,我们老何家是没这个福气了,你们方家有呀,还是你们方夏好看,把人迷得哦,不要不要的。」 「什么意思?」方妈妈都快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全小区屏蔽了,什么都不知道。 何梅妈妈一脸惊讶,「你还不知道啊,那个赵西延,天天早上骑个车带方夏出去,就七点多吧,晚上九点多再把人送回来,两个人一呆一整天,不知道在外面都干些什么呢啧啧啧……」 方妈妈不知道,她还以为方夏是上学去了。 她气势沖沖地回去。 到小区楼下,又想起来何梅妈妈最后说的那句:「在我们单元门旁边的自行车棚啊,就那辆蓝色的自行车的,挺新的,锁个大锁链子,你要是不信,可以回去看看。」 她果真看见了那辆自行车。 方妈妈顿时更火冒三丈! 她兴沖沖地进了家门。 刚关上门,脸上表情就大变样,美滋滋地哼着歌进厨房洗菜切肉,开始包拿手包子。 城东富商的独子赵西延啊,马上就是她楚慧芬的女婿喽。 拧开自来水水龙头,方妈妈都能想像到以后这样水一样流向她的红艷艷钞票,流向她帐户余额的数字。 有个这样的女婿,她的小龙以后就不用愁喽。 方夏起床洗漱完,进厨房拿包子的时候,就看见方妈妈这副马上就成人上人变富婆的兴奋样子。 她很懵,直到方妈妈指着楼下坐在蓝色自行车上等她的赵西延,把何妈妈的话添添减减告诉她。 方夏胸中迅速聚起一汪大气,直想把包子摔在地上,摔在她噁心人的嘴脸上。 方妈妈搅着锅里打好的面煳涂,没扭头看见她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继续轻快说:「我也不管你和他在外面都干什么,就是你小心不要和你大伯母得了一样的病,咱家没那么多钱给你治,更不想白白养活你这么多年,没一点回报。」 「行了,人在下面等着你呢,赶紧吃完下去吧,别让人等久了再不高兴,好好把握,以后我们家啊,可就等着享你的福了。」 第43章 方夏拳头紧握又松开, 知道和她再计较也没用,倒杯温水喝完,拿着包子就出门。 方妈妈在后头说:「他不带着你去吃好吃的呀, 还非要再拿我个包子……」 方夏关上门,把方妈妈的声音隔绝在内,耳边才终于清静下来,浑身脱力地靠在旁边墙上,又支撑不住地贴墙慢慢滑落。 落到一半, 忽然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 她神经一震,迅速站直身体, 咬上包子, 楼梯拐角处很快下来一个身影,喊她:「方夏!」 方夏慢悠悠抬头,冷淡扫她一眼,「有事?」 「赵西延是在楼下等你的?你们天天一块出去, 一块回来?」 「关你什么事?」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 方夏真讨厌何梅, 特别是她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自己喜不喜欢赵西延又有什么用呢, 反正赵西延又不喜欢她, 追问到底,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也觉得自己挺虚伪的, 可能比何梅还要可恶,毕竟她敢昭示对赵西延的喜欢,自己就不敢承认, 藏着掖着,不想让赵西延知道, 也不敢答应赵西延的表白,还继续和他牵扯。 这么想,还挺不要脸的。 但无论如何,这些都和何梅没有任何关系。 方夏现在烦透了他们家,烦透了何梅和她妈妈。 「和你无关。」 丢下一句,方夏下楼。 「方夏!」 何梅急了,赶紧往下跑,她也要去见赵西延,要是方夏真和赵西延在一块了,她一定一定受不了的! 方夏看着急匆匆越过她下楼的何梅背影,不急不缓地正常速度下楼,最后一口包子吃完,也出了单元门,然后看见何梅站在赵西延车前面。 走近,看到何梅在晨光下晶莹反光的一双泪眼。 坐在车上的赵西延眉头紧皱,目光冷冽,他现在对何梅是真的无话可说,除夕夜他认为自己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她哪里来的资格站在他面前,理直气壮地要求他:「你不能喜欢方夏!不能和方夏在一起!」 她是他什么人呢,还管到他头上来了。 「如果其他话你听不明白,那我再重申一遍——」 「赵西延!」方夏突然出声打断他。
第99页 赵西延意外抬头。 方夏没看他,对着何梅,淡声:「你回去吧。」 何梅一句话没说,也没抬手抹泪,恨恨瞪她一眼,转身快步上楼了,蓝白格子裙最后消失在单元门口。 赵西延两条小臂压在车把上,身体是下俯的状态,这个姿势正好可以和方夏平视,「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何梅说个明白?」 「她明白,她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就是不甘心。」 赵西延突然问:「那你呢,她明白,你明白不明白?」 方夏猝然一愣,缓缓扭开脸,低下头,「我不明白。」 赵西延深吸一口气,下车掉过车头,再上车,拍拍后座,「上来。」 方夏犹豫了,脑海里迴荡方妈妈说的那些话,抬头看向楼上那扇窗户。 没有人。 赵西延催她:「快上来,一会儿上班要迟到了。」 方夏很没有骨气又很别扭,她坐了上去,但没再抱赵西延的腰,双手握着他屁股下的车座。 赵西延脚都准备蹬了,始终没有等到方夏搂上他的腰,又说:「搂上。」 方夏不动。 赵西延不走。 过了快半分钟,旁边有晨跑的人回来,方夏担心小区里的人越来越多,只好伸手环住他的腰,他才愿意蹬车。 方夏明显心情不好,赵西延心里也很憋屈,路上兜风都不美妙了,今天也没多少自然风,空气很快就被太阳晒得热起来,赵西延骑得后背又沁出了汗。 他问:「你热不热?」 「还好。」 「要不我骑快点,更凉快。」 「我老师说过,你这属于无用功。」 「对于你来说是有用功就行。」 赵西延握紧车把,绷紧全身肌肉加大力气骑车,那一瞬间的提速,差点把方夏朝后甩出去,她轻叫一声,下意识搂紧他的腰稳住身体。 赵西延腰腹被她细软软的手臂勒紧,心情又突然阴转晴,明朗轻快起来,风也不燥了,真爽肤,真凉快。 都想站起来骑了。 穿过几条长街到店门口,赵西延的前胸后背已经湿透大半,后颈手臂莹润明亮,都是反射阳光的汗珠。 进店和张哥打招唿的嗓音也很嘹亮,张哥抬头笑说:「今天这么高兴?」 赵西延伸出手臂走了一个波浪,「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他一说这个,张哥想起来,「今天你们是不是就出分了,查过没有?」 赵西延嘴角又翘起来,「查过了。」 「看你这样,考的不少啊。」 赵西延双手搭上柜檯前的挡立玻璃,都想按着跳起来,「还可以吧,没太出我的意料。」 「方夏呢?」张哥去问方夏。 「还没查。」方夏说着,穿上工作罩衫。 赵西延走到她后头,伸手拽下他的工作罩衫。 前场位置本来就小,赵西延前胸距离她很近,都快贴着了,身上出过汗,往外散的热气能将她淹没,独属于他的汗热气,方夏直想从他抬起的手臂下钻走。 屏息等他离开,才张嘴小口喘息。 「不着急。」张哥说,「离你们报考是不是还有十多天,报考学校可以根据分数慢慢找,也可以把报考书带过来,或者请个假,在家好好分析分析。」 赵西延问方夏:「方妹妹,你想去哪啊?」 「我还没查分。」 「我是说城市,有没有心怡的?」 「等分出来了再想吧。」方夏声音很清淡,不太想搭理。 「你现在查不查?」赵西延从兜里摸出来手机,「我帮你查,或者你自己查?」 方夏看一眼他的手机,黑乎乎的一个屏幕,片刻后又移开了目光,低头干活,「等休息了吧。」 他们只有吃过饭,或者店里没人的时候可以休息一会儿,赵西延已经迫不及待了,等中午饭吃完,张嫂离开,他就把手机递给方夏。 方夏又看一眼,他已经解开锁,花花绿绿的很多个软体,背景像是动漫里的截图。 她没怎么用过智慧型手机,大伯母健在的时候用的是最普通最便宜,塑料质感的智能机,很卡,不过手机界面很简洁,没有什么可以玩的,她也只在打电话的时候用过,贺啸磊的手机也是,智能机她只会打电话。 方夏不接,赵西延又递了递,「你自己查。」 「不用了。」 方夏忽然后悔,「我先不查了。」 赵西延摸不着头脑,「你不是说休息了再查?」 「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赵西延忽然想到,「你是不是已经查过了?考的不好?没关系,你先让我知道多少分,咱俩好歹一块学了一年呢,我总有知道你分数的资格吧?」 「没查,就是不想现在查。」 赵西延点开备忘录,悄悄打字给她看:你是不是不想让张哥知道? 「没有。」方夏直接说出来。 把赵西延吓了一大跳,好心虚。 可他真的不明白方夏为什么不查分,就像他不明白早上她为什么不让自己和何梅彻底说清楚,他喜欢的是她,也只喜欢她,让何梅别再来指导他做事。 方夏喝完杯水,对赵西延说一声:「我出去上个厕所。」 赵西延也要跟。 方夏瞪他。
第100页 跟屁虫啊,她上厕所也要跟。 赵西延不管,他真的快要急死了,按他爸妈的效率,他再不主动提去哪个城市,他们就能给他定了。 「张哥,我们俩都去上个厕所。」 「一块去?」张哥意外,「拉肚子?今天中午的饭有问题?」 「没没没,没有,就是单纯的到时间了。」 「行,尽量早点回来。」 「好嘞。」 方夏和张哥打完招唿,慢慢出去,赵西延已经急不可耐地大步去了门外。 一过了奶茶店,再往前走几米,赵西延就着急问:「你想什么时候查?」 「反正不想现在查。」 他眼睑下垂,背光的眼睛看着更漆黑无神,里面写满了无力,方夏也想大大方方地拿过来他的手机查,但她不会用。 要是说出来,肯定会受到他的嘲笑,他不会像何梅那样直白地嘲笑她,但心里会有意外和震惊,方夏自己在心里演练了一下,发现她现在一点都受不了赵西延对她露出这种神情。 她会非常的尴尬和羞耻,会非常的无地自容,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认识赵西延,这一刻,方夏的自卑达到了顶峰,她绝对不会用赵西延的手机查分数。 她低着头,垂在两侧手指越掐越紧,赵西延就知道她在胡思乱想,而且是不好的胡思乱想,但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就是查个分,有这么难吗? 赵西延突然叫她:「方夏!」 很大声,方夏吓了一跳,抬头。 赵西延俯下身,盯着她清亮亮的眼睛说:「你查不查?为什么不想查?你要是不说,我就亲你!」 方夏一脸错愕,惊悚,急忙后退一大步,「你有病啊!」 这句话出来,赵西延就已经不管不顾了,直接说:「我喜欢你,你肯定知道吧?」 太突然了,方夏愣了一霎,随即是意外,但不是意外他喜欢她,而是意外他会这么直白地表达出来。 这么直白的话,她装傻不得,但她只是发愣和稍稍意外,不是对这件事的巨大震惊。 赵西延就知道她肯定知道了。 他继续之间的话:「所以,你要是再不给我个解释,我就亲你,反正我很乐意。」 方夏立刻骂他:「你流氓啊!」 「那你到底说不说?」 方夏转身就走。 赵西延伸手去抓她,方夏直接跑起来了。 赵西延惊在原地,赶紧大步追上去,方夏听着后面快速的脚步声,知道跑不过他,在他和自己一步之遥,伸长手臂抓她的时候,一拐弯进了旁边的胡同,他身体因为惯性朝前沖,就给了方夏一个缓冲时间。 她心里小得意了一下。 她也没再跑,知道赵西延很快会拐回来,其实也就过了一两秒,他就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方夏左腿有点酸疼,倚靠着墙壁,赵西延双腿微敞,叉腰站在她面前,低头俯身的姿态,她的头和半个身子都是从他身上落下的阴影。 方夏抬眼看他脸庞流汗,气喘吁吁的逼迫样,忽然非常紧张,手指倒扣墙皮,脑子里胡想八想,忽然笑出了声。 赵西延还很懵很气,「你笑什么?我现在很可笑吗?」 方夏是想到了以前看的警匪剧里,追人追上了,都会说一句话,「你是不是要说一句话啊?」 「什么话?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方夏心脏一停,很快装作若无其事,把他这句当成玩笑,笑着摇头,「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方夏扫一眼他现在气势汹汹的架势,说:「你还需要再说一句:『小样,还敢跑,是不是追上了?你再跑一个试试?』这种话。」 赵西延也笑了。 「我们不说这个,我们只说——」 赵西延揪起她衣领,夏天的短袖领子本就比较大,俯视的缘故,领口下的春光一览无余,她的身材不像看起来的骨瘦,还是有一层薄薄的肉,胸瞧着,也比他以前在心里描摹的大一些,可能是他这半年餵的比较好,赵西延非常无耻,就这么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他脸上升温发烫,但在大中午最热的时段奔跑,脸上本就跑得发红,没被方夏发现,他不自在地松了领口,改抓她肩膀。 可能是因为心虚,肩膀也觉得不合适,最后还是双手叉腰,双腿微敞,将方夏堵在他和墙之间,一样跑不掉。 方夏始终没问他后面的话,赵西延接着说:「我们只有问和答,现在先解决第一个,你为什么不想查分数?」 他威胁:「你要是不说,我就亲你,这个姿势很适合强吻。」 第44章 方夏脸色立刻臭了, 双手捂脸转过身去,面朝墙壁,还是不说话。 赵西延真是没辙了, 他又不能真亲。 「就查个分数,这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方夏也觉得自己这样很烦人,但赵西延越逼她,她越不会承认。 「你走吧。」 「我走什么啊?」 「你别问了,你越问我越不想说。」 「行, 我走。」赵西延脚后跟落地, 后退几步,本来就是胡同口, 很快就出去了。 方夏听见拐弯的脚步声, 放下手回身,太阳很大,胡同很空,真的没人了。
第101页 不知道从哪滋生起来的, 她忽然委屈起来, 好像谁多对不起她一样,天大的委屈, 一点给她憋回去的时间都没有, 泪珠子顷刻啪啪掉。 双手用力捂嘴憋住哭声。 很突然的,胡同口又出现个影子, 也很奇异的,方夏的哭立刻憋住了,手忙脚乱地背过身去。 赵西延愣在原地几秒, 又转身出去。 听着脚步声走远,方夏双手擦泪, 放开嘴低声呜咽出来,不然一直憋着唿吸不过来,好像要窒息,泪珠子擦不净似的,越流越多。 赵西延竟然真的走了。 等到她都倚靠在墙上哭累了,他才拐回来,她又赶紧背过身,赵西延这回直接握着她的肩膀给掰过来,递给她一张纸。 方夏不接。 赵西延嘆气,自己动手给她擦,「行,我说话算话,我不问了行不行?瞧这委屈的,都哭成花猫了。」 「你才是花猫。」一说话就有眼泪断线往下掉。 「行,我是。」 方夏站着不动,任赵西延给她擦干净脸上的泪,脸上的擦干净,眼睛里的流不完,赵西延笑说:「我第一次发现,你真是水做的啊?」 「你才是。」说话鼻音哝哝的。 赵西延手帕纸放她鼻子上,手指捏住鼻翼说:「擤。」 他给自己擦眼泪还行,帮她擤鼻涕,方夏实在难为情,自己拿过来,重新背过身擤鼻涕。 赵西延在她身后温声问:「现在还委屈不委屈?」 「你怎么知道我是委屈?」 「哭的这么厉害,不是委屈是什么?」 等她擤完,赵西延将她重新掰回来,扶着她的肩膀说:「现在我们进行第二个问题。」 「什么?」方夏泪洗过的清瞳专注看他。 赵西延醉在这一方清池,神都晃了晃,「第二个,就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不喜欢?」 方夏想了想。 赵西延立刻问:「这还用想吗?」 方夏点头。 赵西延心放回去了。 他的手从她肩上落下去,握住她还包有鼻涕纸的手,方夏一惊,迅速开始挣扎。 赵西延紧紧握住,「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谈恋爱怎么样?」 方夏立刻拒绝,「不行。」 赵西延彻底懵了,「这又是为什么?」 方夏说:「我们谈恋爱没结果的。」 「谁说的?何梅说的?」 「不是。」 「你是不是担心以后?我们可以去一个城市上大学,先把分查出来,然后慢慢找。」 「找不到的。」 「怎么找不到?」 「你想去哪?」 「我去哪都可以啊,北京,上海,浙江,南京,武汉,或者成都,广州等等等等,很多地方。」 方夏忽然就开朗地笑了,「你看,你没有想过留在省内。」 「省内?」 全省就一所211,赵西延当然没有想过留在省内,他那么高的分数,完全可以去省外找更好的,当然不会上省内这所排名还不怎么高的211,他爸妈也不会同意。 方夏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擦擦哭红的眼睛,坦诚地对他说:「我没有手机,也不会用智慧型手机……」 说到这,方夏停顿了一下,果然看见赵西延意外的表情,很小的,真的只是一剎那,但方夏看见了。 她心里更坦荡了,还能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漂亮,「你帮我查查。」 赵西延从兜里掏出手机解锁,进入查分网站,听方夏的口述,输入身份证号和考生号,输入密码,点确定,页面跳转,他心跳快的要蹦出胸膛,等着分数出来。 总分还是没过四百,396分。 「差不多啊。」赵西延说,「还过了二本线。」 理科二本线比文科低很多,差了五十多分,也就三百八十多分。 方夏问他:「你说,我这成绩能去哪里?」 「都可以去,都有学校,就看你想去哪个地方了,我跟着你走。」 方夏笑着摇头,「赵西延,你跟不走我的,你从来不考虑省内的学校,但我是一定要留在省内的,就我这个分,说是过了本科线,但考生多少啊,你看,上面写的,和我一个分数的学生有多少,三万八千多啊,你让我去哪找好的大学,去上本科学校吗,那些三本升二本的?好一点的,只有私立的,私立的学费多贵啊,我哪上得起,我要是上大学,我爸妈不会为我出一分钱,我需要贷款,本科贷款最高八千,学费都不够的,我上不起啊——」 「我给你掏!」赵西延忽然急吼打断她的话。 方夏一点都没被他吓到,抬头,就见他眼眶怒到发红,额角髮根湿润,脸上、脖子和锁骨,全是大大小小的晶莹汗珠,肩上和胸前的白色短袖全部湿透,青筋爆了好几处。 赵西延又重复一遍,语速很快,慌不择路的快:「我都给你掏,学费,生活费,所有的一切费用,我都给你掏。」 方夏又摇头,抿唇上弯,刚好的眼睛又有泪水汇聚下淌,干净晒红的脸颊很快湿润,「赵西延,你在把我的自尊踩在脚底下践踏。」 赵西延心脏连着高大的躯体,狠狠一震。 他慌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 方夏另一只手推开他握紧自己的手,赵西延慌忙追去重新握上。
第102页 方夏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查分吗?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现在人人都有智能机,我却连用都不会用,很丢人,真的很丢人,我觉得你知道的话,会很震惊,你刚才是不是震惊了?虽然反应很小,但我看见了。」 赵西延立刻解释:「我没有……」 方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砸到赵西延手背上,又烫又疼,她声音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赵西延自以为傲的巧舌如簧,这一刻成了最没用的东西。 方夏说:「其实在你心里,还是看不上我,觉得我低你一等,你看,你一着急,连刚才那种话都说的出来,那和包养我有什么区别?没有区别的啊,你知道我等着你把那句话说完,心里有多痛吗?」 她按着自己的心脏,有多难受,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下午一点,已经快到一天中最炽热的时候,阳光照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特别是赵西延出过汗的身体,像芒刺扎身一样,灼痛了他的身体,热汗流进眼里,痛的他闭上眼捂住。 方夏还在说:「我已经想好了,我不上本科,我就上个大专,这些分已经足够我选一个比较好的大专了,我听你的,去学个技术,回来可以更好地养活我自己。我都不用贷款的,暑假挣了学费,到学校也可以再兼职挣生活费。」说到后面,她语调很轻快。 「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和自己的债主谈恋爱,你是不是忘了,之前我补课的三万块钱,还有买衣服的一千多,我还欠你三万一。」 「补课真贵啊,不过我可能一时半会儿还不上你,等我攒一攒,回头毕业了吧——」 「别说了,别说了……」赵西延哽咽求她,「别说了,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你哪里的错啊。」方夏抬头看天,被阳光刺的眯起眼睛,眼泪顺着泪沟流进头髮里,阳光真盛大,暑假这半个多月了,一天的雨都没见过,真干燥。 「赵西延,我是不是没给你说过?」 「说什么?」 「你上完大学会回来吗?」 「会吧……」 「不一定是吗?」 赵西延不能确定,他可能要打理家里生意,他爸妈一直在转移重心,这里虽然在发展,但还是太小了,总部在这里,信息不畅,很容易错过好生意。 方夏说:「我上大学不出去,上完大学也不会出去,还是要回来,我要在这里待一辈子,这里虽然很差,但很安稳,大伯母在这,我要在这里陪她一辈子。」 「当初我和贺啸磊给大伯母选墓地的时候就说过,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把大伯母的墓地迁回来,这样我就可以经常去看她,去和她说说话,不让她那么孤独,但贺啸磊现在好像忘了,等我真的挣了钱,我要去迁回来。」 「你是不是还忘了,我的腿,它不适合南方的空气,到那里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好。」 …… 两个人就这么晒着毒辣的太阳,全身灼烧似的扎疼,赵西延喉咙肿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捂着发疼的眼睛,不敢去看方夏一眼,只是耳朵听方夏絮絮叨叨,说了一段又一段,提了一件又一件事。 可能她把十八年没说过的话,都说了一遍。 到最后一句,方夏嗓子已经哑了,泪也要流干了,但可能是知道要说什么,还是有眼泪流出来。 「那我们,就这样吧,身份各异,志向不同,本就不是一条路,就该及时告别。」 方夏定了定,可能到底是不舍,停了十几秒才下定决心转身,刚动,赵西延抓着她的手指忽的收紧,他不松手,嗓音哽咽干哑:「异地恋,行吗?」 方夏身子顿了下,用另一只手用力抹掉他,就见他手指无力地盪出一条弧线,落回腿侧又晃了晃。 方夏走了。 赵西延终于悲哀地明白,为什么以前看的关于青春的影视剧,高考总是一道分水岭,总是会有各奔东西的分别,各种各样的决裂。 原来,它真的是一条难以跨越的障碍,即便他从一年前就开始铺垫,也不能阻挡它浩浩汤汤的奔涌之势。 第45章 两人前后脚回来, 张哥抬头看一眼,来回扫了扫,脸色都不太好, 眼睛鼻子红得心疼人,还都热的浑身是汗。 不会是在大太阳底下站着聊的吧? 他一人给整了一杯冰果茶,「热坏了吧,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出事了?」 「没有。」方夏接到手里, 「谢谢张哥。」 赵西延也说:「谢谢张哥。」 张哥又问一遍赵西延:「真没事?」 「真没事。」赵西延明确陈述一遍, 几口把果茶喝完,去干自己的活。 身后站的就是一手喝果茶, 一只手慢腾腾套袋子的方夏。 两个人都很沉默, 一下午一句话都没说。 下班后,方夏先离开去公交站,走到半道,后边响起「叮铃铃」的车铃声, 她愣的站在原地, 回过神来,刚走两步, 车子从旁经过, 带起沉闷的夜风,停在她前头。 方夏抬头。 赵西延坐在车上, 双手扶把没回头,闷声说:「上来。」 方夏重新抬脚往前走,车子又从后头撵上来, 停在她前头,「上车, 我送你回家。」 「不用。」方夏声音淡淡的。 赵西延没再提,只是脚蹬子转半圈又转半圈,走在她旁边,两个人也不说话,跟对峙似的。
第103页 到公交站,方夏坐在gg牌下,赵西延把自行车推到不远处的共享单车附近,大锁链子锁到路灯上,回来也坐到gg牌下。 站了一天,他的腿脚也很酸疼。 一会儿公交车来,方夏起身,赵西延跟着上去,方夏坐车厢中间一侧,他脚步滞了滞,转到另一侧坐下。 方夏扭头,靠着窗玻璃看街上的阑珊夜色,能感觉到旁边人时不时转过来的视线。 赵西延只是和从前一样,目送方夏进小区,不再跟到单元楼门口。 这天之后,楼下再也没有人等着她下来,方夏可以斩钉截铁地讽刺方妈妈:「思想骯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方妈妈磕着瓜子儿说:「又不是我说的,那老何家说的,你要气啊,你去气老何家,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夏不想再和她说一句话。 十号那天晚上,方夏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工资,她前几天走过手机专卖店的时候,已经在眼馋那些有着黑乎乎全屏的手机了,也非常喜欢顾客手机上花里胡哨的手机壳。 下班后,方夏兜里揣钱走出店门,外面难得下了场大雨,撑伞走在街上,以前开到很晚的手机店已经关门了,走过熟悉的地方,赵西延视线在一个都快压出车辙印的地方停一眼,每晚都在的棉花糖,也不在了。 第二天中午,方夏对张哥说:「我想去买个手机,你能不能陪我一块?」 张哥转头看一眼坐在前场凳子上休息的赵西延,他头低着,没玩手机,事实上张哥很久没见他在店里掏出来手机过了,像是睡着了。 「西延。」 赵西延抬头,「哥。」 「方夏想买手机,我已经几年没买过手机了,你了解最近的市场不了解?」 「知道一点。」 赵西延和方夏待一块的时候没掏出来手机玩过,晚上回家会搜一搜,什么款式的手机性价比比较高。 「什么手机?」 赵西延看向方夏:「你喜欢拍照不喜欢?」 「不喜欢。」方夏闷声说,还是不爱搭理的样。 赵西延说了几个虽然拍照一般,但内存大耗电量小的牌子和型号,张哥看方夏不动,就说:「方夏,那走吧,我带你去看看,西延,你自己看会儿店。」 「好。」 赵西延屁股下的凳子会转圈带滑轮,双脚撑地往后滑了滑,给方夏让地方出去。 赵西延说的最合适的牌子在另一条街,两人走了一段,方夏跟在张哥后头,听见张哥说:「我看你跟西延冷战十多天了,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 「没有。」方夏低声说,「就是不太合得来,但和工作没关系。」 「他骚扰你?」 「不是。」方夏摇头,婉求他,「别问了吧。」 「只要你没受欺负就行。」 张哥心想小小年纪,已经有这么多感情秘密和烦忧了。 进的是家专卖这种手机牌子的店,型号很全,找到赵西延说的那一款,又听售货员推销一遍,选了个粉白色的手机,开机充电试机后,又选个手机卡。 回去路上,方夏一手拎装手机盒的袋子,一手紧紧握着手机,贴了送的钢化膜,罩着送的透明手机壳,她的第一部 手机,用她自己挣的钱买的,方夏心里满足又酸涩,鼻头酸酸的,无论如何,她终于有了。 她可以自己扫码骑自行车,可以随时和小萝蔔头和贺啸磊联繫,不用担心夏天兜里装钱鼓鼓囊囊,会被坏人觊觎,可以自己搜索东西,重要的,不用再在别人让她用手机时,心里扭捏胆怯,害怕被嘲笑。 两人进店时,店里正有五六个人,方夏把装手机盒的袋子小心放在后场的吃饭桌上,手机小心装进兜里,拿走贴了标籤的纸杯干活。 手打柠檬茶,切完柠檬装进专用杯子里,哐哐往下捶的时候,方夏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劲儿,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激情。 赵西延空了回头看一眼,视线落到她的黑裤口袋,夏天的口袋不是很大,手机露出将近六分之一,能看清是樱花粉那款,他也觉得这个颜色的最好看。 今天没下雨,晚上下班,熟悉的地方又有了那个买棉花糖的车,赵西延停下脚,对方夏说:「你还欠我一根棉花糖。」 方夏闷头往前走的脚顿了顿,回头看向棉花糖的小摊,是个六十多岁的爷爷,旁边挂了个牌子——一根十块。 十块钱,好贵啊。 方夏真的发现,物价越来越贵了。 她犹豫了。 赵西延非常坚定地重复一遍:「你之前答应过我,发了工资就给我买一根。」 方夏说:「你也说过,会给我买一根。」 「买啊。」赵西延掏出手机。 方夏心虚说:「你给我买一个,我给你买一个,都相互抵消了……」 赵西延气笑了,半个多月了,头一回笑这么愉快,「你的意思,就是都不用买了?」 方夏小声说:「你也可以给你自己买一根。」 赵西延气的嘴歪,「我要是说我不同意呢。」 「那我给你买个。」方夏从兜里掏出零钱,过去。 赵西延拦住她胳膊,特别自然的动作,刚动一下,两个人都怔住了,方夏轻轻挪动,赵西延也意识到,赶紧放下手。 「我说那个、呃,你要不、要不要用手机支付?我给你说怎么弄,试一试?」赵西延突然紧张的连续磕巴了两下,后面那句都紧张的带了颤音。
第104页 方夏一下午都没时间碰手机,闻言把钱装回去,掏出手机,想了想,手指碰了下屏幕上的指纹,解开锁。 赵西延说:「你点开微信,点右上角那个十字架,选扫一扫就行。」 方夏天真地问赵西延:「没钱,也可以扫吗?」 把赵西延问愣了。 他摇头,「不行。」 「要不我们加个微信?我转给你,你给我零钱。」 方夏点头,然后发现,她还没註册。 方夏心想,原来是要註册的。 赵西延嘴上指挥,教方夏用这个手机号註册微信,「你想起什么暱称?」 「填名字不行吗?」方夏很喜欢自己现在的名字。 「可以是可以,但是一般不会填名字,上网就是想匿名,不过多暴露自己的信息。」 「哦。」 「你什么时候出生的?」 「下午。」 赵西延心里一喜,「那叫西夏怎么样?夕阳的夕的话,寓意不好,你找个同音字代替。」 方夏看着赵西延漆黑如这夜色的眼睛,里面写的算计都快溢出来了。 方夏不找同音字,打了「xx」作为暱称。 其中什么意思,只有她自己知道。 就这样赵西延也非常高兴,「还要放个照片做头像。」他指指天上明亮的半块月亮和寥寥星光,「要不你拍个月亮做头像?」 方夏觉得可以,她举起手机拍,但拍出来的和眼睛看见的不一样。 赵西延举起手机拍,「我这个手机拍照好一些,但是耗电量大,我都不敢多用,差不多就成个摆设了。」 方夏先用自己的照片做头像,註册成功,加上赵西延微信,他把照片发给她,教她换上,很清晰很明亮的月亮,从前李白把它比作白玉盘,现在上面可能还有他们俩站在一块的身影。 赵西延转给方夏一百块钱。 方夏没收,「我兜里没有一百块钱,只有八十。」 赵西延嘴上说着:「转帐撤回不了,你可以不收,24小时过后会自动转给我。」又转个八十。 方夏收了,把兜里的八十块钱都给他。 两人去小摊前买棉花糖,十块钱一根,最简单的样式,但这是方夏最喜欢的,真的很像飘在天上的云。 扫码付钱,方夏头一次亲身感受这样前沿的东西,觉得很虚幻和不真实,她没摸到钱,钱却从她手里流走了。 赵西延把自己那根棉花糖从爷爷手里接走,递给方夏,方夏也把自己的棉花糖亲手递给他。 彼此进行的动作,像是完成了某种极为重要的交接仪式。 可能是棉花糖太甜,也可能是今晚的月色太好,周围起了夜风,不那么闷热,赵西延终于敢问方夏:「你准备报哪个学校?」 方夏咬棉花糖咬的一脸糖絮,黏煳煳的,愣愣抬头看他,摇头:「……没,还没想好,我报考时间很晚了,还有一个月呢。」 赵西延报考就快了,还有一周时间,但方夏没问。 等八月底结束兼职,两个人就再也不会有交集了,没有问的必要,不知道,才会不想念。 两人沉默吃着棉花糖上公交车,赵西延还是坚持送她回家。 棉花糖真的很甜,吃了一次,赵西延想了一个月,八月发了工资,走到小摊跟前,赵西延还想向方夏讨要一个。 是真的讨,但没有撒娇,他只是渴求地盯着棉花糖小摊,顶上挂了灯泡,是那一片最明亮的地方,很吸睛。 问她:「方夏,你能再给我买一根吗?」 方夏不动,他才接着说:「就当我每晚送你回家的工资?」 方夏犹豫再犹豫,还是走过去给他买了一根,赵西延眉眼漾开了一个非常含蓄的笑,也给方夏买了一根。 8月28那天,发了最后一次工资,方夏用张哥第一次给她发工资的信封,装了3500块钱,写上「罚款,张哥收」,在最后一次离开张哥奶茶店之前,压在了张哥的包下边,他下班拿包走的时候就能看见。 出了门,满街都是熟悉的事物,也是最后一次路过棉花糖摊,赵西延让方夏等等,主动给她买了一根,「多甜,这是对你这么勇敢,积极向上的奖励。」 方夏也去买了一根,「这是对你大少爷勇敢体验生活的奖励。」 一根棉花糖吃了一路,最后一口正好在小区门口解决,赵西延终于勇敢说出那句藏了两个月的话:「方夏,世界上没有本就平坦的路,每一条路都是人的双脚走出来,铲子剷出来,压路机压出来的,也多的是三岔路口,没有不能汇合的路,我的微信你留着,我等你还完我钱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我不会再多打扰你。」 一段话,把方夏说的愣愣的,似懂非懂,她只是清楚记得,这是赵西延亲口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很多年,他确实信守承诺,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一次。 第46章 大雪纷飞天, 地上的皑皑白雪足有两寸厚,一脚马丁靴踩下去,压出干净而深凹的鞋印。 一道玻璃门墙之隔的店内, 温暖如春,将柜檯后坐着的女人催的昏昏欲睡,女人扎着简单的低马尾,单手撑在耳后,脑袋一点一点, 根本不清楚店里什么时候进了人。 轻轻一嗅, 满是烘焙的香甜气息,入目也确实是琳琅蛋糕和甜点。
第105页 这是一家甜品屋, 外头白墙黑字写着「一口香甜品屋」, 两个月前刚开张,却已经在这条街打响名气,听说店主在大城市的五星级酒店干过,各路富豪和明星都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 今天可能是天气原因, 店里客人寥寥无几, 外头墙上还贴着一张招工启事,已经被雪浸湿几块字迹。 在门口跺干净鞋上雪沫, 推开玻璃门进去, 脚步沉重地踩在地板上走逛,很快吵醒了睏觉的店主, 自助选好四个海苔肉松小贝,放到秤上给店主看,她托着脑袋直起头, 不期然撞进一双明亮而沉静的眼睛。 说熟悉,又很陌生, 以前经常做造型的碎盖剪成了非常短的寸头,原本细腻的奶白皮成了微糙的麦皮,瘦了很多,脸庞更骨感立体,单眼皮下的眼睛是属于锐利的明亮,夜色般沉静,落到她身上,好像她成了个坏人,做尽了天底下最坏事情的坏人,终于被他发现了。 方夏深吸口气,抽个带有店名和地址的透明塑胶袋,用夹子给他装起来,「一共24。」 「不用装了。」 声音也很沉,很成熟的磁性,再没有少年时期的清澈和青涩,听得方夏一阵恍惚。 「外面雪太大了,我能在这吃完再走吗?如果有热茶的话,感谢。」他礼貌道。 方夏进里间后厨,没有纸杯,只有她们自己喝水的杯子,倒杯水端出去。 粉粉的,很可爱的陶瓷杯,「是你自己的吗?」他问。 方夏顿了下,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是我的,这里没有纸杯。」 他喝了一口热茶,拿起一个肉松小贝咬一口,很松软,很好吃。 「我看你们店在招工?」他指了指门口贴的告示。 「对。」 「你看我行吗,男,24岁,单身,北京大学社会学毕业,学历本科,毕业后在北部战区陆军第79集 团军服役两年,现已退役,会做饭,没做过甜点,但学习能力很强,相信很快就能上手。」 他声音不大,很平静地陈述,但把方夏听得一愣一愣的。 相亲呢,还是面试呢? 她很惊讶,赵西延学的竟然是社会学,毕业后还去当兵了,她以为他早就继承家业,月月出差,住豪华总统套房,晚上睡觉会有想讨好他的生意伙伴,把搜罗来的漂亮且善良纯白的女人洗干净,偷偷送到他房里,和他一度春宵呢。 她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您的履歷很丰厚,但小店不收男员工。」 赵西延退到外面,重新看一眼招工启事,掏出手机拍照留证,回来给她看:「这上面没写不收男士。」 方夏指给他最底下一行不起眼的小字:「最终解释权归本店所有。」 「……」 赵西延只好说:「我没钱,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找了一条街了,再没有一家店这么适合我了。」 方夏很意外,更为他惋惜,「很抱歉,小店不收男士。」 赵西延几口吃完剩下的肉松小贝,喝完最后一口水,悲伤落寞地离去。 方夏盯着他如今宽厚的后背,黑色短款皮衣,挡不住风雪的单薄,觉得哪不对劲,缓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他没付钱! 她赶紧追出去。 「等等!站住!」 已经一脚迈到门外雪地里的赵西延回身,「你同意了?」 「你还没付钱,一共24,水就不收你的钱了。」 「我没钱。」赵西延说,「我刚才已经和你说过了。」 方夏:??? 「你没钱,也得把帐付了。」 「我没钱,付不了帐。」 「你想吃白食,霸王餐?」 「我想打工挣钱。」 赵西延说:「我真的很穷。」 「退伍军人没有补贴吗?」 方夏上个月相亲,就相到一个退伍军人,她在网上了解了一下,知道军人退伍都会有补贴。 赵西延平静说:「我的钱,在火车上全被偷了。」 方夏瞠目结舌。 他一个退伍兵,竟然还能被人偷钱。 赵西延强调:「我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 「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你家店里这样的。」 「我认识个人,是干殡仪馆运送尸体的,很挣钱,就是需要胆子大,你既然当过兵,胆子应该很大,我觉得可能很适合你。」 「我怕鬼。」 「你都敢吃上贡的东西,你怕什么?」 这话一出,两个人撞在一起的目光都怔了下。 赵西延低声说:「我怕鬼,那时候是怕被你嫌弃,故意壮胆子吃的。」 方夏眼睛颤了颤,没接话。 几秒后说:「那边有个商场,在招保洁。」 「要打扫女厕所吗?」 「……」方夏不知道。 「应该不会吧,男的应该是打扫男厕所。」 「哦,我晕屎。」 「……」说话好直白。 方夏说:「你带身份证了么,先把身份证压在这,回家拿钱。」 「我家里也没钱。」赵西延说,「我今天才从部队回来,还没回过家。」 「你家里不是很有钱吗,打电话让你爸妈给你转帐。」 「破产了,什么都没了。」 方夏又愣了愣,竟然破产了?! 赵西延今天是来给她炸雷的吗?
第106页 「按你的意思,我只能让你吃白食了是吗?」 「我可以给你打工。」 赵西延得寸进尺地拍拍头上和身上落的一层雪花,「外面太冷了,能进去说吗?」 方夏后退,让他进来。 赵西延在十分钟前跺脚的位置重新踩几下,大摇大摆,理直气壮地走进去。 「我现在身无分文,也无家可归,真的很需要一份立刻入职,包吃包住的活。」 「进厂。」 「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我?」赵西延略带探究地望着她,「难道说,你现在还喜欢我,不想我出现在你面前,扰乱你的思绪?」 方夏脑子都不用过的,立刻反驳:「你怎么还这么自恋?」 「人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确实是这样,现在轮到我需要你的帮助了,又说人要知恩图报,所以我下了火车就直接找过来了。」 赵西延双眼真诚地望着她:「你会帮我的吧?」 「我不需要多好的住处,在里面有张床就行,晚上顺便帮你看店。」 「……你现在是在对我道德绑架吗?」方夏抬眼,缓缓问道。 「这里没有其他人,算不上绑架。」 方夏声音低了下去,「我已经还过你钱了。」 「我知道,我花完了,那是应该还的,现在这是人情。」赵西延说的理所当然,到后来,唇角还拉了点笑。 「……」 方夏错了,她刚才还以为他已经脱胎换骨,再不是从前的赵西延,心里在疼痛惋惜,就像猫改不了偷腥,狗改不了吃屎,他也改不掉他的不要脸。 她的良知不多,但仅有的良知,被他这句轻轻松松拿捏了。 「你要留在这里多久?」 「等我考上了。」 方夏:??? 「什么意思?」 「我要边打工边考公务员,十二月的国考是不可能了,准备考明年三月的省考,如果考上了,我有了工作,自然就走了,如果考不上,可能还要再叨扰一年。」 方夏嘴角僵硬地扯了扯。 用词真好听,还「叨扰」。 「我最多留你到明年省考结果下来。」 赵西延思考过后,特别熟练的,立正身板,抬手敬个军礼,「感谢。」 方夏还没在生活中见过,更没被人这么敬过礼,很不自在,很尴尬,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开路。 赵西延非常熟练地往里走,「里面有床吗?我的行李还在外面,没拎进来。」 「有。」 有时候忙到太晚,方夏会直接在店里住下,里面有张单人床,但很小,就0.7x2米,不知道他这个大少爷睡不睡的惯。 赵西延先离开拿行李,方夏进里间,靠后墙处有个隔板,隔板里面是个简易休息室,就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方夏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出来,装进一个包里,晚上离开的时候带走。 一会儿赵西延回来,是个军绿色的旅行包,掏出本红色的退伍证递给她,「我没有带毕业证和学位证,只有退伍证,你看一眼。」 方夏说不上什么原因,对这个东西有点憷,可能是它背后代表的内涵过于纯净、严肃与厚重,应该受人尊敬,不适合她这个社会底层人士去触摸,而且她潜意识里认为,赵西延不会对她撒谎,何况也没有撒谎的必要,没接到手里打开看,只是点头说:「我知道了。」 「不看一遍?」 方夏摇头,「不看了。」 赵西延打开给她看,里面是他穿着绿色军装的红底证件照,可能美白了,看着比现在要白一点。 方夏点头,「我看见了。」 赵西延拎起包跟着方夏拐道进里间,门店很小,又要摆柜子放蛋糕样式和各种面包饼干小蛋糕这种甜点,仅容一人经过的狭窄,赵西延过的时候很小心。 里间大致分成三个区域,从中间竖线划开,靠窗的一侧摆着做东西的各种厨具,非常干净整洁,另一侧一半放材料,面粉鸡蛋牛奶这些东西,一半由木挡板围起来,他猜床就放在那。 他跟着方夏进去,和心里想的差不多,很小的一张床,被子是浅蓝色印花,干净又可爱,意外的还有个衣柜。 方夏指着衣柜说:「你可以把衣服放这里,床就这么大,你睡的时候小心一点。」 「被子是你之前盖的吗?」 「嗯,你要是嫌弃,可以把被套反过来套。」 赵西延唇角意外的弯了笑,他还以为她会说再拿新的给他,还是这么一毛不拔。 「我不介意。」 他转一圈问:「这里都是做饭的,我要是洗衣服了,怎么洗,挂哪?」 方夏心想,他真是贪婪,进门前还只是说有张床,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现在又要洗衣服晾衣服了,还没说洗澡洗脚的事情呢。 「这没有晾衣服的地方,你要是洗衣服……」 赵西延替她说:「去你家洗?」 方夏一哽。 赵西延说的无辜又可怜,「我没有钱去洗衣店。」 方夏点头同意了,但说:「你攒着,一周去一次。」 「不行。」 方夏:??? 赵西延说的理直气壮:「我只有三条内裤,一天一换,每天都要洗,最多两天洗一次。」 方夏没想到这种话他能这么坦荡地说出来,脸上羞耻的升了温度。
第107页 「我借给你钱,你去多买几个。」 「那也不行,常理来说换下来就要立刻洗干净,不然容易滋生细菌,但这里不方便,我拖到两天已经比较邋遢了。」 方夏终于说出口:「你怎么这么多事。」 赵西延也很无奈,「没办法。」 「你之前的家呢?」 「卖出去了。」 方夏嘆气。 年初转给他最后一笔欠款的时候,她以为两个人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当时还哀伤了很久,小萝蔔头带酒来安慰她,没想到一年都没过去,她已经被他赖上了。 第47章 店里一天都没什么人, 下午方夏继续坐在柜檯后睏觉,赵西延在各个玻璃柜前无声打转,记清每一样商品的价格。 转完了, 赵西延趴到柜檯上,好奇瞅着她,带着压迫感的阴影覆下来,方夏只好睁开眼。 赵西延问她:「你现在还这么喜欢睡觉?」 「嗯。」困的缘故,方夏的声音很轻很淡, 「喜欢。」 「你要不去里面睡?我在这看着。」 「你记完了?」 「记完了。」赵西延双眼亮亮的, 「你考考我?」 方夏知道他记东西有多快,随便抽了两个相似的, 他一秒都没犹豫, 回答的非常清晰。 这让方夏想到了之前两人在图书馆,他抽查她的背诵情况,那叫一个审问现场,她比最胆小的犯罪嫌疑人回答问题还要模煳磕巴。 两人说着话, 店里进了今天下午的第一位顾客, 年轻女孩子,转了一圈, 买一袋手撕面包, 到柜檯结帐,赵西延说了价格, 方夏抽个袋子装起来,放柜檯上头等顾客拿走。 顾客扫完码付钱,顺带问赵西延:「没听说这家店主是个男的啊?」 「我是来打工的。」 「哦。」她扬起手机晃了晃, 嘴唇一弯说,「加个微信怎么样?以后店里有什么优惠你告诉我, 我好踩最准的时间过来。」 「呃……?」 赵西延虽然两年没和女的接触过了,但这么直白的恋慕眼神,他再看不出来就是个傻子了,转头看向方夏。 方夏也哽住了,这大雪天的,好不容易进个顾客,竟然是赵西延招过来的。 她真直接。 方夏低头不看。 赵西延奇怪她这是什么意思,生气不想看的意思,还是不打扰的意思? 他叫人:「老闆。」 方夏没反应。 他又提高音量叫:「老闆。」 顾客也帮他叫:「老闆。」 方夏只好抬头。 赵西延问:「咱家店有顾客群没有?」 方夏摇头,「没有。」 赵西延只好抱歉对顾客说:「不好意思啊,我们店还没开通官号,也没开通顾客群,不能加你微信了,不过你从外面经过的时候可以留意一下外面,有什么优惠活动,我们会在外面门口展示。」 「好吧。」 女生走了。 赵西延问方夏:「老闆,你怎么不开一个粉丝群?那都是固定顾客,搞活动的时候很方便带动销量,平时不用打理,逢年过节的时候在里面发个红包就行。」 方夏奇怪问他:「你不是去部队了,怎么对现在的营销这么熟练?」 「我上大学了啊,学校的奶茶店蛋糕店水果店都是这么搞的,而且这东西很早了,上大学之前也有。」 方夏说:「我高中没有手机,不知道。」 赵西延又是一哽,思绪都晃了晃。 他到现在都记得,当初那个小巷,她哭得多心疼人,他当时心都要碎了,泪水淌过她脸颊,却像是在他心上走一遭,烈火烹油的烧灼和疼痛,这么多年,他还会经常梦见那个场景,每回都是心脏闷窒地醒来,她的话一个字都落不下,他现在可以直接背出来。 赵西延努力弯唇笑了笑,「以前的都过去了,现在和以后是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嗯。」 「所以你为什么不整一个?」 「很麻烦。」方夏说,「我不想打理。」 「要是没有固定顾客,你做优惠活动的时候,很容易赔钱。」 「我不做优惠活动。」 「为什么?可以增加销量多卖钱啊。」 「我算不明白。」 赵西延:??? 方夏:「我现在只会加减乘除。」 赵西延:??? 退化这么快吗? 方夏说:「我以前打工的店经常做这种活动,其实不会比平时赚多少钱,但干的活会比平时多两三倍,我觉得还不如不做。」 「好吧。」 一直到晚上,外面的雪不停,店里零零散散进了几个客人,赵西延又趴到柜檯上好奇问:「老闆,我们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我不挑食,老闆吃什么,我吃什么。」 方夏手机转给他二十块钱,「你出去左拐,有一家牛肉面馆,买两碗牛肉面回来。」 「好嘞。」 赵西延领命,推开门冒头进大雪里,不消几秒头上就落了一层薄雪,方夏目送他从店前走过,人没影了才想起来,店里有伞,忘让他拿了。 傻子一样,也不知道问问她。 一会儿赵西延拎着两份牛肉面回来,头上和肩上白了大半,方夏带他进里间,找两个碗放牛肉面,搬个凳子给他坐。
第108页 赵西延盯着专门用来吃饭的两个碗好几秒,咬字很重地问她:「怎么有两个碗?」 「怎么了?」 「你要是自己吃饭的话,不是准备一个碗就够了?」 「小萝蔔头有时候会来,你那个碗是留给她用的。」 「哦。」赵西延唇角咧了点笑,「那就行。」 他没在方夏朋友圈看到关于官宣的消息,还以为她私底下偷偷恋爱了。 两个人安安静静吃完饭,继续看守安安静静的店,方夏发现赵西延真的很闲。 而且他的话一点没比当年少,问这问那的,和当年认识的时候一样讨人厌。 「你不是要考公,怎么不学习?」 「没钱啊,买资料和网课都要不少钱,我现在没钱买,没东西学。」 「你准备什么时候买?」 「等发了工资。」 「那一个月都过去了。」 「没办法啊。」赵西延耸耸肩,无奈说。 方夏只好说:「我可以给你提前预支一部分工资。」 赵西延双眼勐地一亮。 方夏冷淡说:「早点学,考上的可能性更大,早点走人。」 赵西延说:「我不预支,我跟老闆借钱。」 「借钱干什么?」 赵西延斜倚在柜檯前,专注她的眼睛,郑重说:「当然是让你做一回我的债主。」 声音也很温柔,熟悉的温柔。 方夏神色一怔,低下头。 赵西延说:「等我把欠你的债还清了——」 有人推门进来,方夏急急打断他:「有顾客来了。」 赵西延心里嘆气,回头。 顾客买了两袋杂粮面包,留着明天的早餐。 等顾客走了,方夏心里清楚不能再和赵西延这样待下去了。 她知道赵西延要说什么。虽然她也想。 那么多个睡不着的夜晚,她也会想赵西延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交了女朋友,他这么会说话,肯定能把女朋友逗得非常开心,然后女朋友会奖励性的在他脸上,或者唇上亲一下,他这样的人,也肯定会在大学混的风生水起,生活多姿多彩,她还偷偷在网上搜过他的名字,可惜重名太多,搜不到。她没见过他的朋友圈,不知道是把她屏蔽了,还是没从来没发过。 她故意把欠他的钱对半对半再对半,分了数个小份,月月微信转帐,非常恶劣地提醒他她的存在,她想他可能会有后悔的一天,后悔那天晚上为什么不让她删掉微信,给她个卡号,让她存完钱一次性打给他,而让她占据他的私人微信,月月彰显存在感。 但分再多份的钱,也总有转净的那天,转完最后一笔帐那天,像是挣断最后一根丝绳的风筝,伤心,空虚,无助灌满了她的胸腔,以后她再也没有给他发消息的机会了,她的聊天框也再也去不了他的微信主页顶端,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喘口气准备说下一句的时候,她心里涌起的是恐慌和害怕,胆怯,她不知道她在胆怯什么。 可能是在胆怯,过了六年,她在乌烟瘴气的大专学校和社会摸爬滚打,早已经不是他心里、记忆力的方夏,她可能会让他觉得面目可憎,而赵西延,已经成了更为优秀的赵西延。 虎落平阳,依旧是虎,早晚有离开平阳的一天。 「今天没什么人,就这样关门吧,你是不是赶了一天火车,也早点休息。」 「你家在哪?」赵西延突然问她。 方夏警惕看着他,「干什么?」 「外面的雪很厚,刚才我出去买饭,踩下去能到小腿,现在肯定更厚,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住的很近,就在旁边那个小区。」 「路上你再滑到了。」 赵西延坚持,方夏更坚决。 赵西延只好婉转说:「我总要知道你家在哪,回头才方便过去吧,或者你有什么事需要我过去找你,我也摸得着地方,今晚我先跟着你过去摸摸地方。」 他这词儿用的,跟坏人踩点似的。 「我可以明天带你过去。」方夏说。 「白天都要看店,没有时间啊,只能晚上,不是今天晚上就是明天晚上,早晚都要去。」 他说的是这个道理。方夏同意了。 甜点都在玻璃保鲜柜里,几乎不用收拾,今天就没怎么开张,盘货核对帐目也非常快,何况还有赵西延帮忙,结束之后,方夏进里间把自己的包拿出来,撑伞出门,锁完里层玻璃门,再拉下最外层的大捲帘闸锁严实,分给赵西延一把钥匙,让他回来了可以开门。 「你睡觉之前,也把两道门都锁了。」 赵西延非常郑重地接走这两把钥匙,「好的。」 方夏单肩挎着背包,另一只手撑着把透明伞,擦着伞沿看赵西延暴露在雪中,没一会儿就淋得浑身雪白的悽惨模样,呵出的白气上升,濡湿了眼睫毛,很快凝结冰晶落了雪花,就是雪花太大,眼睫毛托不住,眨眼的时候滑过脸颊落下来。 还蛮悽美的,方夏看着。 她犹豫要不要给他撑一半。 给了他,她就要淋雪了。 赵西延将这一会儿就冻红的手指揣进皮外套兜里,皮衣不透冷风,里面是厚实的羊绒,穿着很暖和,直接说:「走吧。」 方夏手下滑,握到伞把上,举高伞柄,撑过他的头。
第109页 风停雪止,赵西延低头对她说:「你自己打吧。」 心思被他看出来,还被他拒绝,方夏忽然特别尴尬,心里绞麻绳一样别扭,「我不是为你打伞,我是让你打伞,太冻手了,有让老闆给员工打伞的吗?」 赵西延忽然一笑,点点头,「确实没有。」 他伸手接走,撑在方夏头顶上,自己也能遮住个头和半个肩膀。 一步一个脚印,赵西延穿的还是在部队的繫绳高帮马丁靴,踩进雪里一点不担心会透,方夏穿的是个白色运动鞋加绒,踩进厚厚的雪地里,脚腕的袜子和裤脚不一会儿就湿个透。 这么大的雪,没多少人出街,连个路都没踩出来。 赵西延还是松了伞让方夏自己打,走在她前头,「你给我指路,踩着我的鞋印过来。」 方夏袜子和裤脚湿着很难受,没说拒绝的花,跟在他屁股后头。 刚才有雪掉进鞋子里,里面的袜子和鞋垫都有点湿,两只脚冰凉砭骨地往前走,非常熟悉的刺凉痛感,方夏想起了那年高三寒假,她穿着断跟的鞋,踩进雪里会渗雪水,所以怎么都不愿意跟赵西延出去玩,直到除夕夜,他过生日,她才勉强愿意,他为她准备了非常暖和的鞋子和外套,不知道是不是提前猜到了。 他的鞋比她的大了好几圈,走的步子很小,她跟着不费力,踩进去一点不用担心会有雪再濡湿裤袜。 他一直都考虑的特别全面。 方夏指挥着路,带赵西延进一家小区。 半新不旧的模样,进小区没有大门,只有起落杆,两边进出两个保安亭,看着建成一二十年的模样。 赵西延仔细注意了下,保安都是四五十叔叔的模样,不算特别老。 里面环境道路还算干净,走过垃圾桶,顶上已经堆满垃圾,落了厚厚的雪层,但可能是天太冷,没有特别酸腐的气味,上楼也有电梯,进门的锁还是密码锁。 赵西延一路的感官都还行,直到方夏打开门—— 里面不是正常的套房,过道狭窄拥挤,两侧都是墙和门,看着是改造后的房子,原本两室两厅一厨几卫的设计,两厅围墙装门,成了四室一厨几卫的布局。 过道左侧的房门打开,女人一头清纯的黑长直,残妆,嘴唇口红晕花,短到大腿根的吊带短裙都是褶子,走动好像能看见底裤,带着一个正扣裤子皮带的矮男人出来。 屋里有暖气,里面被加热过的怪异味道争先从门里涌出来。 赵西延唿吸骤屏,脸色剎青。 女人看见前面的方夏很自然,看见他愣了愣,眼里闪过惊艷。 男人看见方夏也愣了愣,微浑的眼睛在她身上转了转,打开门出去。 方夏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赵西延胸腔积气,腿脚充血,站在原地没动,送男人出门的女人回来,看见他没走,视线在他身上打量打量,问他:「你是远方的旅人吗?我不是都给你说了,今天已经不接了,你明天八点过来。」 嗓音是那种叫的时间太长的沙哑,又说:「不过你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我室友回来了,速度快一点。」 她对前面停脚回头的方夏说:「今天是你回来的比较早,不算我违约。」 方夏已经注意到赵西延的反应,没说话。 赵西延身板绷直,双拳紧握,怒意快要让他目眦欲裂,咬牙沉气:「要我替你打110吗?」 女人惊恐。 赵西延:「或者你跟我去警局一趟。」 「你是警察?」 女人回忆出来,瞪向方夏:「警察是你带过来的?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报警,你说话不算话?!」 方夏抿唇不语。 赵西延没带手套,噁心碰她,掏出手机打110。 第48章 女人两眼一眨, 眼圈顷刻泛红,泪水啪啪掉,突然扑通一声跪下, 要去抓赵西延裤腿,他紧急后退,嫌恶之色到底没藏住。 女人伸出去的手抓个空,僵硬停滞。 她哭诉道:「警察同志,我也是没办法啊, 我女儿得了尿毒症, 两天透析一次,一次就要四百, 我不干这个实在没钱给她治病啊, 她还那么小,才八岁,她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每次看见我这心都要疼死了, 我不想让她这么快离开我, 除了这个,我实在没办法……」 赵西延看向方夏, 她脸上没表情, 熟悉的臭脸,但眸色是动容的。 她是因为这个, 才纵容女人卖-淫的? 「你丈夫呢?」赵西延冷声问。 「我没丈夫,我是和以前的男朋友同居怀孕的,怀她的时候那男人就跑了。」 赵西延简直气愤至极, 「男人都跑了,你怎么不打掉?!」 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前面已经打了四个了,医生说,再打我就没怀孕的机会了。」 赵西延冷眼看着女人哭倒在地,短裙上下都遮不住,迅速别开眼,按下拨号键。 女人流下心如死灰的两行泪。 赵西延视线转向方夏,她回过身后就始终站着,没动分毫,不知道是事不关己,还是在后悔带他回来早了,正巧撞上,气他的不通人情。 方夏阖动了下眼睑,低下了头。 看,她就说,如今的她,赵西延知道后,就是这样噁心的眼神。 噁心,她从来没从赵西延脸上看见过。
第110页 就连当初对方家栋,他都没有对他露出噁心的神色。 方夏看一眼倒在地上衣不蔽体的女人,转过身,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故意带他回来的。」 女人呵笑反问:「带一个警察回来,你说我信不信?」 「他不是警察。」 女人震惊抬头,男人身上的正气太像了,比警察还警察,她以为…… 赵西延也说:「我不是警察。」 方夏开门进屋。 二十平的屋子,陈设简单,入门口砌了一间四平米的卫生间,里面卧室就一张席梦思床,两个柜子,一套桌凳,都是入住就有的,她懒得布置。 走进卫生间,里面马桶,热水器,小型自动洗衣机俱全,方夏对她租的蜗居很满意。 她开始刷牙,洗脸。 洗脸结束,外面正好响起门铃声,警察进来,说一些走形式的话,女人哭声骤大,很快戛然而止,应该是被带走了。 方夏挂上毛巾出去,卧室门被敲响,成熟男人的声音:「是我。」 他确实是成熟了,方夏不得不承认。 她打开门。 赵西延平静问她:「我可以进去吗?」 方夏单手握门把,堵在门口说:「单身男人,进一个单身女人的房间,是不是不太合适?」 「你在怪我报警吗?」 「不敢。」方夏抿抿唇,又说,「没有。」 「你就是在怪我,方夏,我们进去聊聊。」 「没什么可聊的。」方夏说,「你现在已经知道我住哪了,下次要来洗衣服,可以直接过来了。」 赵西延掌心抵上门,用力强硬推开,方夏被迫后退一步,松开手。 赵西延大摇大摆地进来。 可能是因为方夏只是把它当成一个睡觉的卧室,摆件少的可怜,并没有显得特别拥挤,就像是普通人家的一间卧房,窗户也很大,就是没有阳台,衣服挂在窗前抓房顶的铁桿子上,上面还挂着一件毛衣,一件绿色内衣,两件内裤。 赵西延别开眼看她,「你住的是合租房?」 「你已经看见了,我想没有问的必要。」 「你不是都有钱开店了,为什么会住合租房?」还是这样鱼龙混杂的合租房。 他的眼神是奇怪,是好奇,没有在廊道那样外在的厌恶,但方夏好像透过他的眼睛,他这句话,看见了。 他退伍回来找她,是以为她能开店,飞黄腾达了是吗? 真可惜,让他失望了。 方夏剜心又气愤地想,他为什么要回来找她,当年她已经在他面前那样丢人过了,为什么都断了六年了,她都已经开始新生活了,他又回来了,她还要在他面前这样丢人,连层遮羞布都没有。 「钱都用来开店了。」方夏语气冷硬。 赵西延一句话没再说,去窗户前拉上窗帘,到门口摸到开关,「啪」一声揿灭灯。 方夏一愣,立刻后退一步,大声质问:「你干什么?!」 赵西延眯眼适应了会黑暗,打开手机相机,依靠优越的视力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拿走遮挡物,趴到床底下观察。 方夏看出来他要干什么,有点害怕,没再出声。 直到五分钟后,赵西延回来开灯。 「你看见什么了?」方夏紧张问。 「没事。」赵西延看把她吓到了,安抚说,「只是到一个住的地方后的习惯检查,不过手机相机只能发现会发射红外线的摄像头,不发射的发现不了,需要专门的设备。」 「哦。」 赵西延说:「住群租房,不安全。」 「我知道,但没办法。」 她当初为了上大学,已经和父母彻底断了,年中回到这里,不住群租房,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住。 赵西延说:「我下午去店里找你的时候,经过一个巷子,里面有个小院在出租。 「你租这间房,一个月多少钱?」 「一千五。」 「那个小院一个月四千,我和你合租,一人两千,房租是贵了五百,但比这个安全。」 方夏坦诚地盯着他,「和你合租就安全?」 赵西延又想起方才那件事,脸色沉了沉,「最起码,不会有违法活动。」 方夏别开脸。 赵西延心里嘆口气,解释说:「我一会儿给我二叔打个电话,等人拘留出来,如果身体很健康,让他给安排一些合法的活挣钱。」 方夏又低头,还是不看他。 赵西延张了张嘴,正想接着说这件事,方夏倏然抬头,瞪眼,「你二叔在这?你不是能去找他?」 赵西延在把二叔拉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说辞,「哦,他对于我不愿意留部队的事很生气,发誓不会再管我的事,随便我饿死在哪。」 方夏又低头,她就知道他肯定会有理由。 赵西延说:「你觉得怎么样?我经过的时候扫了一眼招租情况,堂屋是三间房,两间卧室一间客厅,外面有厨房和卫生间,我趴墙头看了,里面院子还挺大的,还种了一棵无花果,一棵柿子,你喜欢吃无花果和柿子不喜欢?」 方夏硬声说:「你不是一身正气么?怎么还干趴墙头这种事?」 赵西延忽然弯腰,对着她低下的脸一笑,她以前就觉得,他笑起来嘴角挤出颊下括弧,露出白白的牙齿,单眼皮的眼睛再弯成半月,黑漆漆的眸里是亮闪闪的灯光,很好看,也很有感染力。
第111页 他说:「我要是不趴上去多看一眼,怎么把你哄骗过去?」 方夏自问,他亮到明面上的骗管用吗? 管用的。 对于他提出的要求,她好像从来没有拒绝的能力。 赵西延走了,方夏今晚就先这么睡。 第二天起床出门,雪已经停了,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银装素裹,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尤其是现在全球升温,记忆里下这么大,还是小时候,她看贺啸磊第一场比赛,手生冻疮。 路上的雪已经被铲雪车铲干净,但地面有一层积冰,方夏走的小心,摸着自己的手回忆,虽然很多年没生过冻疮了,但那时候冻疮留下的疤痕,依旧鲜明,并且会伴随她一辈子。 她一路到店里,门已经开了,赵西延正在里面弓下腰扫地,甫一进店,欢迎她的是赵西延正对着她的屁股,方夏不可避免地发现,赵西延的臀小而翘,让人有上去拍一巴掌的欲-望。 不过她就是扫一眼,在心里想想,绝对不会动手。 赵西延问她:「老闆,我们早上吃什么?」 「你去看看面包的保质期,哪个今天过期,吃哪个。」 赵西延领命。 方夏不用再打扫卫生,进里间准备做今天的单品。 昨天大雪封路,今天是个大晴天,店里应该会迎来一个小高峰。 路过挡板的时候,看见里面的床铺的展展样样的,没有一点褶皱,被子也是豆腐块,很干净整洁的样子。 赵西延拎着一包红豆面包和一盒小鸡蛋糕进来,看见方夏观察床的眼神,想起昨晚,心里喜了又喜。 多少年了,他都没有睡过这么香的床,特别是在大学和部队那六年,住男生宿舍,不说都是臭味了,香味向来只能从洗头膏和沐浴露里闻见。何况这还是方夏睡过的床。 他没在方夏身上闻到过香水味,怀疑是她自己身上的体香味,昨晚闻着被子,床单,枕头上的香,他兴奋了半宿没睡着,今早是在部队的生物钟,六点就醒了,到现在也一点都不困。 方夏回头看他。 赵西延递出手里的红豆面包和鸡蛋糕,「这两个今天过期。」 方夏拿走鸡蛋糕,「一袋面包你够吃不够吃?」 「差不多。」 「喝水的话,你先用我的杯子,喝完给我刷刷,等九点旁边的超市会开门,你自己去买一个,我给你报销。」 「好。」 方夏打开手里盒子,对赵西延说:「你去前面吃吧,顺便看店。」 「好。」 赵西延看她一眼,转身出去。 方夏五分钟吃完,从饮水机里接杯热水,兑点凉水变温,喝完,开始干活。 中间揉面做面包的时候,赵西延进来问她:「蝴蝶酥做好没有?」 方夏指指放在桌上的不锈钢托盘,里面是刚烤好的蝴蝶酥,她还没来得及放到前场。 赵西延看见桌上摆的蝴蝶酥,蛋挞,和泡芙,都是卖的比较快的,一手一个托盘举出去,方夏扫一眼,继续揉面,几秒后听见前场的惊唿声,可以想像,赵西延那张招人的脸,招了多少女顾客过来。 他心里应该很得意,上学的时候就经常在篮球场打球,卖弄风骚,然后收穫女同学的尖叫与唿喊。 方夏心里涩涩地想,手指把面团戳成一个个窟窿。 没守住发散的思绪,等回过神来,看见成了筛子的面团,心里嘆气,费力气重新揉的还是她。 她在里面又是做甜点又是包装打码,忙了一上午,才差不多做了一天的量,两只胳膊酸疼的抬不动,腿站的也不是特别舒服。 高三暑假打工的奶茶店,基本上要一直站着做奶茶,大一兼职的快递理货员,鸡排店做鸡排,也都是一直站着的,毕业后去酒店后厨做甜点,只有没单的时候能稍微休息一会儿,她的左腿过度使用了六七年,已经经不起折腾,这么站了一上午,已经酸的不行了。 赵西延一上午来来回回不下二十趟,最后端走包装好贴好保质期标籤的面包,看桌上空了,方夏在水池前洗手,问她:「不做了?」 「前场还有多少?」 「蝴蝶酥和泡芙还剩两盘,蛋挞三盘,肉松和杂粮面包都盛两包,其他的面包和蛋糕剩的比较足一些。」 方夏没想到她相比以前已经多做了一倍的量,竟然剩下这么少。 以前因为就她自己,兼顾不了前场和后厨,只能早上来早一些,自己闷头做到十点半开张,今天有赵西延看顾前场,就多做了上午的量,没想到一上午就卖掉这么多,差不多是她以前从十点半卖到下午六点的量了。 但是她的腿真的很累了,不能再做了。 「先这样吧。」 等她休息休息,看下午缺什么,再补什么。 「好。」 赵西延转过身时,眼角扫到方夏举着湿漉漉的双手走动的左腿,很慢,很迟钝,有点擦地拖着走的笨重,立刻问:「你左腿怎么了?」 方夏抓到毛巾,手放上去沾一沾,「就是站的时间长了,有点酸。」 「你要一直站着吗?怎么不坐下?」 「坐下揉面胳膊使不上劲,而且要来回走,一坐一起的,很麻烦,歇一会儿就好了。」 赵西延又不放心地看几眼,挂念前场的顾客,先赶紧出去了。
第112页 方夏擦干净手,也慢腾腾地挪着腿出去。 寥寥两个顾客,赵西延等她们扫完码,看机器上显示的付款成功,将袋子递出去,赵氏标准微笑:「欢迎下次再来。」 「会的会的。」 「小哥哥再见。」 顾客推开门出去,赵西延落下笑容,回头见方夏来了,让开收银位置,叫她坐椅子上。 方夏看着他现在面无表情的脸,站着不动,「怎么见着我,就不笑了?」 赵西延立刻堆出明媚笑意,呲着牙,眼睛弯眯成一条线说:「老闆,是要我这样给你说话吗?」 「……」 方夏坐到椅子上。 赵西延把电脑打开,「这是今天上午的进帐情况,请老闆查帐。」 满满一屏幕,方夏滑了两下滑鼠,才到底部。 好多啊。 都快赶上她最好的一天的销量了。 她抬头看赵西延,他露出迷人笑容。 她盯着不动,赵西延呲着牙笑问:「老闆,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方夏直白说,「我是在想,你这张脸,真招顾客。」 赵西延谦虚道:「被老闆夸赞相貌,是我的荣幸,主要还是老闆做的手艺好,口碑好。」 「中午想吃什么?」 「老闆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牛肉面。」 「好的。」 赵西延去旁边餐馆买牛肉面,今天一上午,他的名气已经在这条街传开了,老闆问他:「一口香新来的店员?」 他点头,「对。」 老闆开怀笑了,擦桌子的老闆妻子笑了,趴在桌上写作业的老闆女儿也嘿嘿笑了。 赵西延很懵逼。 「怎么了?」 老闆拍拍他肩膀,「小伙子,明天见啊!」 老闆女儿脆生生喊:「帅哥哥明天见。」 赵西延懵逼回去了,他和方夏讲了这个奇怪的事情。 方夏吃着面里薄如蝉翼的牛肉,没什么表情,一碗有三片牛肉,她觉得已经比较实惠了。 「因为我天天都吃他家的牛肉面,以后你也天天去买。」 赵西延表情垮到一半,努力拉回正轨,「这样天天都能吃到肉了,还不错。」 方夏扫他一眼,没说话。 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赵西延说:「老闆,你要不要趁这会儿人少,跟我一块去看看那个小院?」 方夏犹豫了一会儿。 赵西延举双手保证:「不经过你同意,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而且你可以收穫一个免费保镖。」 方夏心里偷偷改成看门狗。 「好吧。」 关门挂上歇业牌子,方夏跟着赵西延往胡同里走。 他说的地方,和方夏回家的距离差不多,当初找房的时候她过来看过,房租比那边群租房贵一半还要多,她逛一下就走了,一点没考虑过。 由于两边人头高的院墙原因,路上的积雪见不到阳光,也没人铲过,基本是未开化状态,赵西延让方夏和昨天一样,踩着他的脚印走。 拐了一道弯,就到了赵西延说的小院。 门上确实挂着出租,白纸黑字写着:内有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有暖气空调,房租每月四千,水电自负,电话1xxxxxxxxxx。 赵西延先问方夏:「你要不要看看院子?」 院门是木门,穿鼻环的铁锁,方夏试着推了下门,只能推开一条小缝隙,里面都是雪,也看不见院子是什么地板。 「怎么看?」她抬头看院墙,比她的身高要高一半了,不说她腿脚完好的时候能不能攀上去还不一定,何况现在左腿不便的状态。 赵西延拍拍自己肩膀,「我驮你上去。」 方夏睃他一眼。 熟悉的味道,赵西延忽然咧嘴笑了。 第49章 「你先上去, 看看院子和房子外样式,要是都看不上,就不打电话让房东过来了, 不然让人白跑一趟。」 他后一句说的比较让她认可,方夏勉为其难同意了。 骑脖子,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赵西延蹲在地上,方夏站在他旁边, 侷促的不知道要怎么上。 赵西延低着头, 拍拍自己两边脖子,「你直接岔开腿坐上来就行, 不用担心, 我小时候经常和朋友互骑,在部队也和战友互相骑过,很熟练,不会摔了你。」 方夏才不担心他会摔了她, 她连一百斤都没有, 他要是把她摔了,真是个柔弱书生, 她是在害羞和尴尬。 赵西延催促:「快上来, 别让我一直蹲着,再蹲腿就要麻了, 这样才容易摔。」 方夏心里绞麻花一样紧张,又奇怪的很期待,慢腾腾伸出一条腿迈过赵西延肩膀, 刚踩地上,他直接握住了。 方夏那一块忽然特别痒, 立刻就要挣扎着抽回来,他握紧不放,方夏另一只挣扎中踩到雪上,「啊啊啊」焦急叫着,眼见就要后仰摔倒,赵西延忽然耐心全失,拔腰起了身,后颈顺着她的腿向上,顶住裤-裆,一只手抱着她的腿,一只手往上抓她的腰稳定她身体,方夏腰又奇痒难耐,更大力地挣扎。 赵西延沉声说:「你别动,现在倒下去了,头可能要磕脑震盪。」 方夏完全被他顶了起来,身体骤然悬空,吓得小脸惨败,心脏怦怦跳,两只手牢牢抓住他脑袋,另一条自由的腿也不敢动了。
第113页 赵西延抓着她腰的手慢慢松开,方夏立刻叫唤,害怕的都要去按他的手了:「啊啊啊你别松,我害怕。」 「别害怕,我松了后,你把另一条腿转过来。」 赵西延放下手,方夏死死扣住他脑袋,小心缓慢地转动腿,赵西延觉得他的头都要被抓烂了,那条腿才终于到他胸前,赶紧抓住,方夏大石落地,直接抱着他脑袋,抱到怀里。 赵西延整个脑袋忽然很僵硬。 之前只是骑他脖子,隔着冬天厚厚的裤子,只是能感受到骑他的骨头形状,现在是拿他的头顶埋胸。 棉袄很厚,但该有的感觉,一点也没少。 赵西延难免心猿意马,努力镇定下来,走到墙根提醒她:「不用怕,你直起来,不直起身,是不是不能看见?」 不直起身,就比他高一个头,应该也看不见。 方夏双手扒上墙头,俯趴的身体才敢拉直,看清院子。 房子是瓦房,两边两个双开门玻璃窗,採光应该很好,院子左侧靠堂屋的是一间小房子,应该是卫生间,挨着种了一棵柿子和一棵无花果,右侧是一间大一点的,应该是厨房,挨着有个饭桌样式的桌子,还有压水井,都盖着厚厚的雪。 方夏说:「这房子看着有年头了啊。」 「看风格是上个世纪的,但应该是翻新过,你看墙上,粉刷的腻子还很新。」 方夏点头。 「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太高了,方夏很没安全感,她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恐高,「你快放我下来。」有求于人,她说话都不敢硬气。 赵西延忽然坏心地耸起肩膀顶了顶,方夏吓得方寸大乱,尖声乱叫,又立刻抱紧他的头,气愤道:「你干什么?!」 赵西延问她:「不好玩吗?」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我都快吓死了!你快放我下来!」她拍他肩膀,被他抓着的腿脚也使劲挣扎。 赵西延心里爽快地笑,看,打他喊他的时候多有活力,和他多熟。 他蹲下身,她立刻后撤,逃离他这个危险分子。 方夏离赵西延远远的,和他站在对面的墙根,「你给房东打电话吧,看人现在能不能过来。」 赵西延掏出手机,按房东留的电话打过去。 房东说他现在在上班,只能等他下班,或者等周末。 今天才周二,赵西延等不到周末,和房东约定下班后六点看房。 两个人原路返回,在店里呆了一下午,赵西延给顾客称重,收款,顾客也是排着队等他称,方夏就坐在椅子上,几乎没她什么事,坐了一会儿,上午留下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便起身去后厨。 赵西延回头看她一眼。 等泡芙和蛋黄酥都卖完了,他让顾客稍等一会儿,拿着空盘子进里间后厨去看,方夏正坐在烤箱前发呆,一点没发现他进来,赵西延看烤箱已经停了,走过去,打开,伸手拉烤盘。 狠狠烫了一下,立刻松手。 方夏这才回过神,但反应淡淡的,看他去水龙头下沖完凉水回来,「有什么事没有?」 「还行。」赵西延的手现在挺糙的,在部队还玩过火中取栗,沖沖凉水就没事了。 「嗯。」方夏下巴点点旁边叠好的湿水布,「用那个拉出来。」 赵西延听她的指挥把六张烤盘都拉出来,方夏起身,套上手套,将桌上已经放凉的泡芙外壳拿到手里,在底部戳个小洞,往里面挤奶油。 赵西延心说泡芙原来是这么做的。 「外面什么没有了?」方夏才想起来问他。 「泡芙和蛋黄酥。」 方夏指另一个烤箱,「蛋黄酥在那,你看灯灭没有,灭了就烤好了。」 「灭了。」赵西延拉开烤箱门,用之前的湿毛巾抽出来,搬到桌子上。 「还有手套吗?」 方夏拉开抽屉,掏出一个新的给他。 赵西延学着方夏以前的样子,用铲刀将蛋黄酥都铲到他拿回来的不锈钢盘子上,又将方夏做好的泡芙盘子拉过来,一手一个端出去。 将外面这波顾客送走,赵西延重新回去,方夏还在挤奶油,赵西延转了一圈,将蝴蝶酥和红豆饼端出去,回来戴上手套,看方夏的动作,试着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动作,问她:「今天还有其他要做的吗?」 「没了,天都黑了,今天就做这么多,再多容易卖不完,剩到明天就不新鲜了。」 「那我在这做,你去前场看着。」 两人说话的时候,方夏一直在低头干活,听见这句话才抬头看他,很疑惑的一眼。 赵西延忽地笑了下,挑眉说:「这不是看我们老闆不高兴了吗?」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难道没有?我以为老闆看顾客都沖我来,吃醋了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本来就是。」方夏用力丢一个泡芙,「我还巴不得你在前场招顾客呢,这样卖的多,我才挣钱多。」 「你挣这么多钱干什么?买房吗?」 「嗯。」 赵西延来了兴趣,「你准备买什么房?买几套?平层,还是别墅?」 「两套,一套平层,一套别墅。」 「哇,你野心好大。」 「平层给我住,大别墅给大伯母住。」 赵西延明白她的意思,「咱大伯母的墓地还没搬吗?」
第114页 「还没有。」方夏有些低落的摇摇头,「我之前挣的钱都用来上学,还债,租下这间门面房和买这些烤箱厨具了。」 「那得给大伯母买个大点的别墅。」 「嗯。」 「我呢?」 「你?」方夏睁大困惑眼睛。 赵西延点点头,特别理所当然,食指指指自己,「我,我住哪?」 「都没你了。」 「怎么就没了呢?」 「你不是干到明年春天,考完公务员就走了。」 「我现在看店里挺忙的,挺需要我的,还是不走了。」 方夏严肃放下手里工具,「你什么意思?」 赵西延露齿一笑,「别啊,我就开个玩笑,别这么严肃,我考,肯定考,肯定得考上。」 「就算我考上了,休息的时候也能来干活啊,你看你这这么忙,还开这么少的工资,一个月总共就三千块钱,我觉得除了我,可能也没其他人愿意接受这份活了。」 方夏低头干活不说话。 她自己又要做又要卖,当然挣不了多少钱,还要供门面的房租水电,自己的衣食住行,当然开不起多高的工资。 赵西延看她又垂下去的眼皮,自觉说错话了,正想找补,她突然冷漠出声:「你要是嫌少,可以不干。」 赵西延立刻说:「哪有,我怎么可能嫌少,你能收留我,我还嫌多呢。」 方夏注视他两秒,赵西延眨眨真诚的眼睛,她又低下头,静静说:「你去前场吧。」 「那我去了?」 「嗯。」 赵西延去前场卖东西。 十分钟后,方夏将剩下的泡芙都挤完奶油,端着出去。 店里没人,赵西延把椅子让出来,问她:「老闆,我们晚上吃什么?」 「牛肉面。」 「要不换个?我觉得路边的煎饼果子,酱香饼也挺好吃的。」 「吃不饱。」方夏说,「牛肉面便宜能吃饱,还有肉有营养,带汤带水,冬天吃着还暖和,反正饭费就十块,你要是想换口味,换自己的。」 赵西延不敢只换自己的,又去买了两份牛肉拉面,老闆和老闆女儿笑嘻嘻地送他走,仿佛已经看见了他第二天过去的模样。 赵西延心里嘆气。 又觉得方夏真厉害,他才连着吃两顿,她已经吃了两个月了。 吃完到和房东约定的六点,锁上门去胡同里看房。 天已经黑了,胡同里没路灯,方夏拿了手电筒,一路照明过去。 到院子门口,房东还没来,两人等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女人姗姗来迟,方夏的灯照到女人脚前,看清她的样子,扎个马尾辫,刘海有点乱,手里还拿着文件,看起来确实是才下班。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下班晚了点,让你们久等了。」 「没等多久。」赵西延说。 「你们是情侣吗?」 赵西延看方夏一眼,她立刻否认,「不是。」 「哦哦哦,不好意思,我看你们俩站一块,以为是情侣,那你们租房是分开租,还是一起租?」 「一起租。」 「你们是朋友吗?」房东小姐对着赵西延问。 赵西延犹豫着点头,「算是吧。」 「朋友一起租也挺好的。」房东小姐掏出钥匙开门,请他们进去。 「这院子是我爸妈留给我的,去年刚翻新过,不过我今年毕业后,工作不在这边,就想租出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赵西延和方夏同步踢开地上的雪,不是土面,是灰色的石板块。 两人对视一眼,同步收回脚。 房东带着往里走,打开堂屋大门,开灯进去,中间是个客厅,原木色的木质地板,顶上吊了天花板,里头靠墙是个吃饭桌,中间是个沙发和茶几,左右手边是两间卧室,陈设都一样,席梦思大床,衣柜梳妆桌之类的,该有的硬体设施都有。 赵西延在手机上问方夏感觉怎么样。 方夏觉得可以了,三间房都很宽敞,每一间都基本是她在群租房的两倍。 「厨房和卫生间呢?」赵西延问。 房东小姐带着他们出堂屋,门边就是院灯开关,有两档,一档是白色灯光,一档是暖黄色的,照的整个院子都亮堂堂,一种家的味道。 厨房里修了一整套橱柜,生火做饭用天然气,水池上方有自来水管,赵西延放心了。 卫生间是干湿分离,热水器和马桶,房东小姐说:「这里只有一个马桶,你们两个如果同时用,出了胡同就有公共卫生间,可以去那里上厕所。」 走到院子里,房东小姐从胳肢窝夹的文件里抽出自己的房产证和租房合同给他们看,「房租一月四千,在这一片已经比较便宜了,半年一结,押金给一个月的,如果你们觉得合适的话,要不我们今天就敲定下来,天这么冷,大家跑一趟跑一趟,也挺不容易的。」 赵西延让房东小姐先进屋里等等,他们俩在院子里商量。 「你觉得怎么样?」赵西延问。 「还行吧,但是今天就租的话,我那里的房子还有一个月才到期,提前退的话,需要找到续租的,不然房东不退钱。」她之前租的是一季一结。 「不用担心,我帮你挂租房网上租出去。」 赵西延声音沉沉,底气很足的样子,方夏心里莫名的信服。
第115页 今晚就这么敲下了,签完合同,房东小姐主动加赵西延微信,「以后有什么事情方便联繫。」 她没加方夏微信的意思,赵西延提醒说:「你要不要加个她的微信,我没钱,钱都要她给。」 「哦哦哦,不好意思。」房东小姐腼腆羞涩地笑了下,手机对着方夏,「那我们加个微信。」 「不用这么麻烦。」方夏双手揣在兜里,对赵西延说,「我把钱转给你,你再转给她就行了。」 「都一样的。」房东小姐含蓄笑笑。 大冷天的晚上,赵西延感觉脚底发冷,如芒在背。 「还是加上吧。」赵西延说,「以后房子有什么事,你找房东小姐也方便,而且以后都是你转钱交房租,再转给我不是多走一道弯。」 「对对对,是这个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房东小姐又点开微信,对方夏说,「我扫你。」 方夏只好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 转帐付清半年房租和押金,房东把钥匙交给他们,又说两句客套话,就在门口互相分开了。 赵西延看看方夏依旧不高兴的脸,暗暗提口气,心里又爽又忧心。 晚上关店时,赵西延还要跟着方夏回去。 方夏低头看一眼他手里拎的小袋子,能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她浑身都不得劲,再想想,要是这个东西洗完挂在她床边窗前,晚上睡觉一睁眼就能看见,更是尴尬的不能行,夜色中的脸颊缓缓烫红起来。 出口的声音也生硬:「明天不是就能搬家了,你明天再洗吧,都一样的。」 「不一样。」赵西延说,「如果我今天不洗了,明天再换上新的,后天就没有可穿的了。」 方夏真觉得赵西延烦死了! 赵西延又说:「而且你觉得,今晚我是不是要去看看你的合同,对房子有一定了解,然后才好挂网上,早点挂早点租出去?」 他真是哪哪都是理由,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心里再烦,还是要让赵西延跟回去。 两个人一块站在逼仄的卫生间,连个转身的空间都没有了,方夏指着地上一摞盆子里,最上面的小盆说:「这个是洗内衣的。」 「你都用这个洗?」 头顶灯光明亮,方夏知道自己脸上的烫意无所遁形,很想直接丢下他出去,轻不可闻地「嗯」一声,就要往外走。 然而,在她出声的同时,外面忽然响起关门声,房子一点不隔音,大大的关门声完全压制了她的声音,赵西延果然又问一声:「你都用这个洗内衣?」 方夏也生气了,她都说了用这个洗,他还问什么问,直接洗不就行了,问一遍问两遍的,生怕她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 「是!我也是用这个洗!」说完她就转身出去。 赵西延又从卫生间冒头,手里拿着两瓶洗衣液,「用哪个?」 「你不识字儿是不是?!」方夏怒问。 赵西延见逗过了,赶紧缩脖子回去。 洗完丢洗衣机里烘干,出去问方夏要衣撑,这回总不能再生气了吧。 方夏闷头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给他。 赵西延抖开撑好,拿着去窗边,方夏需要站床上才能挂上的晾衣杆,他伸长胳膊,踮个脚跟就能够着挂上去。 方夏把之前的租房合同递给他。 赵西延把合同摊在桌上,坐在她平时坐的椅子上看,方夏没有地方坐,只能坐在床上。 这一幕好像回到了当初在图书馆的时候,她每天午睡醒来,都能看见他低着头看书,不过以前是坐对面,看的是他光洁的脸庞和青涩的眉眼鼻樑,现在坐他侧面,看见的是他紧緻利落的侧颌线,微糙的麦色皮肤和偶尔开合的眼睛。 他忽然转头瞅她,方夏低下头避开,感觉他重新看合同后,才重新抬起头。 但不敢再盯着他看了,扭头往窗外瞅。 冬天天冷,玻璃窗关着,外面是漆黑如墨的夜色,屋里是明亮的灯光,陈设被照射到玻璃窗上,方夏看见了她一直努力避开的裤头。 赵西延的,男的,平角的。 她努力遏制心里的好奇,还是跟淋过春雨的麦芽一样,不受控制地钻破地面,抬头快速扫了一眼。 黑色的,还带竖线样式,她知道他屁股小小的,翘翘的,所以有两块稍微膨大一些的布料,另一面看不见,方夏脸蛋又热又红,攥紧拳头摁在床尾。 不能想,更不能挪过去看。 可她睡觉躺在床头,还是能看见。 「你脸怎么了?」 耳边突然一响,方夏吓了一大跳,回头见赵西延探寻似的盯着她的脸,心虚的脸越来越红,先发制人质问他:「你看合同,你看我干什么?」 「你嫌屋里暖气太闷?」 「没有。」 「发烧了?」 「你今晚能不能把房子挂网上?」方夏转移话题。 「当然可以。」赵西延头扭回来,得趣的唇角却努力憋着扭来扭去。 这里没有电脑,赵西延掏出手机上租房的网站。 第二天早上,赵西延先过来小院,给卧室打开窗户通通风,晒晒阳光,窗户够大,金色阳光装了满屋,下午,方夏看店,他再过来清洗打扫一遍,各个角落都清理干净,清洗完再晾晒一下午,晚上就能搬过来了。
第116页 白天没时间,只能等晚上关了店,两人去方夏家里搬东西,好在昨晚等赵西延走了之后,方夏已经收拾的差不多,铺盖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也收拾完了,现在拎东西下去就成。 东西不多,她也才回来两个月,一套铺盖卷,一行李箱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她不在这里做饭,没有锅碗瓢盆。 方夏拉行李箱,赵西延一手提铺盖卷,一手提一袋子洗漱和生活用品,一趟就走下去。 不用找搬家公司,在路边招个计程车,就能全部装下。 中间拐去店门口,赵西延进里间拿之前是方夏睡、现在是他睡、以后也会是他的铺盖卷,以及他自己的提包,一趟回了小院。 方夏今天第一趟来小院,院子里厚厚的雪剷出了两条路,一条从院门口去堂屋,一趟从堂屋去卫生间,没看见剷除的雪堆,然后在一个窗户看见一个小小的雪人,很奇怪的雪人,长了两个角,又有个猪鼻子。 赵西延两趟搬完铺盖卷到客厅,问方夏:「你住哪个屋?」 方夏手指堆了雪人的那屋。 「好嘞!」 赵西延麻熘儿给她抱过去,方夏推着行李箱进去,原本就是铺席梦思床的铺盖卷,铺上去正合适。 方夏让赵西延去忙自己的,她自己可以铺。 「随手的事。」赵西延白天把房间和大床打扫的很干净,现在直接就能铺上去,方夏是床铺和床单被子一块捲起来的,他站在床尾,伸手一推,圆滚滚的铺盖跟长了腿似的,自动朝床头跑。 方夏不能在旁边傻站着,去另一边和赵西延一块将床铺和床单抻平展,枕头放床头。 赵西延帮她铺好了,她也要去帮赵西延铺,他用之前在店里的铺盖,那是给一米二小床铺的,放到二米二的席梦思床上,只能铺一大半。 赵西延叉腰说:「靠一边来吧。」 于是,他的床就一半有铺盖卷,另一半光熘熘的,看着滑稽极了。 方夏端着自己的盆子和洗漱用品去卫生间,都放卫生间里,赵西延跟着过来,扒着门框,露个脑袋说:「老闆,我能用你的盆子吗?」 他突然一句,方夏吓一跳,点点头,「可以。」 「洗衣液,洗髮水,护髮素,沐浴露都能用?」 「搓澡巾和浴巾不行,你要用你自己去买一个。」 「ok,我自己有毛巾。」 晚上折腾这么长时间,方夏要洗个澡放松放松,然后睡觉,见热水器他白天都开了,现在已经烧好,回卧室打开行李箱,将内衣包在睡衣里面,抱着进卫生间,阖门将赵西延关在门外。 「喂!老闆!能不能给我扔个盆子出来?」 「你干什么?」 「我再堆个雪人啊。」 方夏开门,随手丢个大盆子给他。 赵西延看看已经合上的门,低头看看扣在雪地上的盆子,心里怪怪的,怎么感觉跟餵狗似的? 他还是要捡起来,倒立盆子,朝前一推,就装半盆子雪,方便堆成一个球。 方夏洗完澡,穿上睡衣,睡衣不丑,上身蓝色长袍,帽子还带白色兔耳朵,同色系裤子,她上大学的时候买的,那时候很流行,宿舍四个人买的一样的,只不过就她一直用到现在,反正又没破,穿着还一样很暖和。 忘拿吹风机了,干发帽缠在头髮上,她抱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出去。 赵西延正蹲在她的窗前,手下的雪人已经快成了,紫色盆子放手边,里面装了一盆子冒尖的雪,从角落里调过来的。 「你怎么不就地弄雪?」 「雪人脚下是成片的雪才好看,要是弄干净了,跟秃子就留一根头髮没区别了。」 「你怎么又堆这了,不堆你窗户底下?」 赵西延拍拍刚成的雪人脑袋,冻红的大手撑上雪地,身体后仰撤开,让方夏看清楚,「当然要成双成对的才美满,要是一边一个,那不成窗神了?」 方夏又看一眼,这回发现他之前堆的雪人是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现在堆的是个穿裙子的,雪白白的,裙子也是白白的。 方夏面无表情说:「有什么美满的,再晴两天,就化干净了。」 「嗳,话不能这么说。」赵西延起身,双手叉腰反驳她这句话,「没有什么会永远静止不动,万事万物都在运动,人还会生老病死呢,不能强求一对雪人永久保存,最重要的是享受当下,最起码在化掉消亡之前,他们还是成双成对的。」 方夏不和他掰扯,往屋子里走,「热水我用完了,你要用再烧。」 「知道了。」 晚上方夏躺在这张新床上,就算是睡了两个月的床单,盖了两个月的被子,还是觉得很陌生,很不习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冬夜里静极了,隐隐约约的,好像听见了对面赵西延翻身的声音。 方夏穿上睡衣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映着屋里的光,能看见那两个手牵手并立的雪人。 想起来赵西延刚才说的话,觉得他真是胡扯,她现在去给他们挪开,或者中间立个挡板,还没化呢,就分开了,上哪圆满去。 方夏第二天六点半起床,天色昏蒙蒙亮,打开堂屋门出去,正好看见赵西延活动着手臂从外面回来,一张嘴唿吸,吐出腾腾白雾。 「你怎么这么早出去?」方夏扬声问他。
第117页 「醒得早,出去活动活动,现在要走了吗?」 「你刷牙洗脸没有?」 「没呢。」 「我先刷。」 赵西延大步跟着往卫生间走,「我能和你一块刷牙……」 最后一个「吗」被关门声震飞。 方夏:「我还没上厕所。」 赵西延摸摸鼻子,去瞧他堆的雪人,眉清目秀的,多好看,一个像他,一个像方夏。 真想给他们牵着的手繫上红绸子。 第50章 洗漱完, 一块散步去店里,赵西延已经非常熟练地去找今天过期的食品,今天有块巧克力口味的提拉米苏和两大盒饼干。 方夏吃一盒饼干, 让赵西延也吃饼干,提拉米苏可以放到中午做饭后甜点。 赵西延忧心道:「你这样天天吃临期的,会不会对身体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临期又不是真的过期了,现在天这么冷, 保鲜时间都拉长了。」 方夏吃了几块饼干, 喝点水,就开始和面留着醒发, 赵西延跟着看, 自己吃一个,餵方夏一个。 方夏皱眉,「你别影响我干活。」 「哦。」赵西延只好退回原位。 方夏扫他,「你不去前场看着, 在这看我干活干什么?」 「偷师啊。」赵西延说的理所当然, 「我看看能不能偷偷学会。」 「你学这个干什么,去对面开一家一样的, 跟我对着干?」 赵西延打个响指, 「我要是考不上,不失为一种谋生的良策。」 方夏翻他个白眼。 赵西延瞅了一会儿, 说:「不就是揉一揉,也没什么难的嘛,你起开, 让我试试。」 方夏不动,揉自己的面。 「你让我试试。」 方夏眉头皱的能夹死个苍蝇, 「你去前场看店,怎么这么烦人。」 「哪儿烦人了。」赵西延想直接上手给她的嘴巴拉个笑,「现在天都没亮好呢,开门也没顾客,还不如让我干一会儿,你先歇歇,再吃点饼干。」 方夏揉面的动作慢了点,心里有点感动。 赵西延真是个烦人精。 赵西延说:「我手劲儿大,揉的快,一会儿上班的经过,能买点新出炉的面包,能卖一波儿呢。」 方夏挪开位置,让给他。 赵西延兴奋捋袖子,洗干净手,摩拳擦掌开始揉面。 方夏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吃着饼干指挥,揉好这一盆,还有下一盆等着。 他揉了两盆就知道怎么弄了,方夏吃完饼干,去做其他的。 等八点,街上陆陆续续过人,上班的,去学校的学生,赵西延揉完今天的最后一盆面,去前场接待顾客。 中间有人来订蛋糕,赵西延看玻璃墙里摆放的有蛋糕模型,但不知道怎么接待,进里间找方夏,她出来,找个本子记上要求,收了钱。 中午,赵西延好奇地看方夏做蛋糕。 到了做蛋糕,赵西延才知道方夏这双巧手有多巧,竟然用面包奶油和糖豆巧克力,做了一出曲水流觞的山水景。 赵西延忽然想起来,「之前你十八岁生日吃的那个城堡蛋糕,现在能做吗?」 「可以啊,都很简单。」方夏说,「我大学的时候蛋糕课上了半年,什么样式的都会。」 「那我生日的时候,先预定个庄园蛋糕。」 「你怎么想的这么大。」 「野心还是要有的。」 方夏眉心一蹙,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我忽然觉得,你回头要是考上了,会不会是个腐败分子?」 赵西延拍着大腿哈哈笑。 下午方夏看店,赵西延去快递站取他买的资料题,回来之后,方夏就不让他陪她一块看店了,去里间后厨学习做题。 赵西延拒绝不成,留了一句:「要是太忙,你喊我出来。」 「放心,不会让你吃白饭的。」 嘴上是这么说,下午人再多再忙,方夏也没让赵西延出来帮忙,还是让他抓紧时间学习,赶紧考上赶紧走人。 晚上一块回小院,赵西延抱着他厚厚的两摞书,方夏提议帮他搬一摞,赵西延就给她四本,都是大厚本子,就这四本也够她累的了。 赵西延挑灯夜读,方夏睡不着,闲着无聊玩手机,结果刷到的都是考公的内容。 严重怀疑她和赵西延说的话,被手机软体监听了。 既然刷到了,就姑且看看。 三分钟后,发现,好卷啊…… 方夏下床,这里没有饮水机,烧一壶开水,给赵西延端过去。 赵西延简直受宠若惊,从见面以来,她就没给过他一次好脸,现在竟然会主动给他烧水倒水。 赵西延看着她身上的蓝色睡衣说:「你穿这个睡衣很好看。」 方夏放下水杯就走人,「有毛病。」 「嗳,方夏。」赵西延叫住人。 方夏回头。 赵西延看着她说:「你专门烧水给我倒水什么意思?心疼我了?」 最后一句,他眼角眉梢都开始荡漾春水。 「做梦呢?」方夏白他一眼,「我就是渴了自己烧水喝,你要是不想喝,嫌多余,我端走。」 她说完就朝桌上的水杯走,赵西延立刻抱到怀里,「给我倒的就是我的了。」 方夏都走到跟前了,就没再拐回去,指着他摞在桌前的书问:「我能看看吗?」
第118页 「当然可以,随便看。」赵西延捧着热乎乎的水杯,看方夏捻起最上面的一本逻辑题,随即眉头死皱,别说夹死一只苍蝇了,来根麦芒都能给夹断。 五分钟后,可能实在是没看懂那道题,她眉头舒展开,随手翻了几页,若无其事地放回去。 「你自己好好学。」她叮嘱他,像一个过来人,长辈。 赵西延憋着笑。 方夏脚步生风走了。 真的好难,她一道题都看不懂,问的问题都好拗口,好难理解。 方夏躺在被窝里,想着今天盘完的帐,和店里剩下的单品,明天哪一样需要做多少,哪些材料是不是该进货了,明天进还是推到后天?毕竟太多了后厨放不下。 睡着之前感嘆,还是她的活比较轻松,不费脑子,看看,这一会儿就算的明明白白的,就算她现在只会加减,乘除都算不太明白了。 周六早上,小萝蔔头来店里帮忙,她当年没走高考,反正以她的成绩也考不上,提前走的单招,学的乘务,现在在火车站做地勤,还是和爷爷奶奶住在小院,拆迁始终等不到,还越等越没消息。 老远看见店里有顾客进出,还拎着买的东西,她就觉得奇怪,走进去,看见柜檯后收帐的男人,吃了一大惊。 「赵西延?!」 赵西延抬头,热情打招唿,「嘿!罗蓓!」 小萝蔔头更吃惊,「你还记得我啊?」 「记得啊。」赵西延手上忙着给顾客装袋,嘴里说,「你老大在里头。」 「哦,好。」 小萝蔔头进里间厨房,方夏坐在高脚凳上,桌上摆着一筐打好的鸡蛋,从里面挑蛋黄,手法非常熟练,三秒一个蛋黄,她走到跟前,叫一声:「老大。」 方夏回头,手上都是拉丝的蛋清,对她点点头,「赵西延在前面,你要是不想和他一块待着,和我在这坐着。」 小萝蔔头找个矮凳子过来坐着,她是个厨房杀手,做不了这么精细的活,只能在旁边看着,「老大,赵西延怎么过来了啊,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前几天。」 「他来这干什么?」 小萝蔔头惊讶又奇怪,老大不是和他绝交了吗,其实小萝蔔头认为老大是和赵西延谈了的,毕竟两个人高三下学期每个周末都一块在图书馆待着,暑假又一块打工两个多月,她觉得老大一定是追到手了,只是后来分了,如果不是分手,哪有好几年不联繫一次的,她们和陶可非那种普通朋友还一年联繫个两三次呢。 但老大不承认。 她也只能姑且认为是朋友绝交。 「他说他家里破产了,身上没钱,只能先来我这蹭吃蹭喝,毕竟当年帮了我,我需要报恩。」 「啊……?」 小萝蔔头觉得好离谱,「老大,这话你都信啊?」 「哪句应该不信?」 「他家真破产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家是干什么的。」赵西延没跟她主动说过,她也没主动问过,只是当初学校同学说,他家是做生意的,比较有钱。 「他身上怎么可能没钱?」 「他去当兵了,在车站钱都被偷了。」 「现在钱都在手机里,小偷怎么偷?」 「他说钱都花完了,只剩退伍补贴,补贴应该是给现金。」 方夏说:「其实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藉口,就算是藉口,他都要求我报恩了,我还能直接不管?」 小萝蔔头嘆气。 「那他回来就就这么在你店里干?」 「他现在在准备考公,等明年看看吧。」 「能考上吗?」小萝蔔头很怀疑。 「不知道,应该可以吧。」方夏不知道赵西延现在学习怎么样,反正以前上高中学习是挺不错的。 小萝蔔头对赵西延家破产这个事儿很怀疑,从来没有听陶可非说过,但确实像老大说的那样,赵西延要求了报恩,没办法拒绝。 不过他也是真不要脸,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小萝蔔头说:「老大,我下午不在这,我要去相亲。」 「这回是什么人?」 「一个小学老师。」小萝蔔头丧气说,「小学老师基本都是女的,你说他在学校都没找到,得多丑多不行啊,媒人介绍给我了。」 「说不定是自己不会谈。」 「要是他身上有优点,应该会有女老师去追他吧?」 方夏觉得有道理,「要不不去了?」 「我都答应媒人了,去看看吧,不行就算了,反正下午我在这闲着也是闲着。」 「老大,你最近有没有相亲?」小萝蔔头忽然问。 「最近忙,没时间,都推了。」 方夏虽然学歷低,但自己开个店,经济独立,长得还不错,身段也好,周围给她介绍对象的还挺多的。 她每周去两三次的那个水果店的老闆娘,每天见的顾客多,对周围熟悉,是个小媒婆,手里的媒茬很多,三天两头想给她介绍。 周三这天,店里有人预定草莓蛋糕,草莓这种新鲜东西,她店里不存,去水果店买草莓。 她专门来这一家,就差办个会员了,老闆娘都会给她打个九折,比其他地方便宜。 除了草莓,还想买点芒果和蓝莓,她自己在框里挑芒果,老闆娘在旁边说:「小方啊,我这手里新来个男生,一米八,本科生,长得也好,之前深圳工作,最近才回来,还是被挖回来的,现在每个月一万五,还不算奖金分红什么东西,加上得有个两万,而且老闆许诺,先让他熟悉适应公司半年,明半年就升经理了,可是个潜力股。」
第119页 「他多大了?」 「年轻着呢,和你没差几岁,才二十七,你也知道,这做程式设计师的,都是和尚庙,平时和女孩子见都见不着,这种男的老实啊,安家,省心,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出轨的事。」 老闆娘强调:「上周才到我手里,谁都没介绍呢,先给你说了。」 方夏对相亲不排斥,要是合适,她愿意见一见,她每天在店里忙,甜品店顾客多是女性,和男生接触的机会不是很多,慢慢相亲,说不定就能碰上个合适的。 「有照片吗?」 「有啊。」老闆娘一见有戏,连忙掏出手机翻聊天记录里的相册给她看。 照片是夏天的,很标准的理工男形象,蓝色格子衫,带个黑色半框眼镜,头髮看着很茂密,脸上胶原蛋白浓郁,看着像是大学生,「这是他上大学时候的照片?」 「哎呀。」老闆娘兴奋地拍手,「小方眼睛毒啊,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不喜欢拍照,没有最近的照片,说翻完相册,才找着这一张,不过我见过人了,和上大学差别不大,几乎没差别的,现在男孩子也会保养,都保养的很不错的。 「去看看嘛,见见面,又不多余,交个朋友,不行就不行了,阿姨跟你保证!」 「没房没车?」方夏问。 「车有一辆,他说之前没打算在深圳安家,就一直没买房,但以他的工资,买房还不是早晚的事,现在就能买,到时候你们俩还能商量买哪儿呢,离你的店更近一点,不是更划算?」 「有最近的照片吗?」方夏觉得男生条件很不错,但照片给的上大学时候的,都差了五六年了,可能会有诈。 「既然小方你想看,那我现在联繫男方,让他现拍一张发过来。」 方夏在这等了五分钟,男生一直没回消息,她只好称了水果先回去。 她回去洗干净草莓,一部分切块打成汁,做草莓奶油,一部分一切两半,放到上面装饰。 赵西延在旁边看着,他觉得方夏做蛋糕的手特别巧,他看着顾客拿来的网红蛋糕图片,根本想不出来该怎么做,她看几眼,就知道怎么做的了,而且成品几乎没差别,挤奶油做图案的手特别稳。 外面有人喊「小方」,赵西延反应了一秒,才明白是叫方夏的,立刻起身出去。 他认识这个穿黑袄的中年女人,是方夏常去的水果店,而方夏回来还没一个小时呢。 「怎么了老闆娘?」赵西延友好询问。 「是小赵呀。」老闆娘问,「你老闆呢,小方呢?」 「老闆在后厨忙呢,有什么事您跟我说就行了。」 「不行,我一定要找她。」老闆娘对着后厨叫了一声「小方」,走到门口,回头问赵西延,「现在能进去吗?」 与此同时,方夏撩开帘子出来了,「张老闆娘。」 「嗳!」老闆娘脸上笑开了花,「来了来了,照片发过来了,我给你看看。」 她举起手机,点开男方发来的照片。 在公司活动室拍的照片,背后五彩缤纷的颜色,显得人年轻了点,总的来说不显老,头髮是比大学时候少了一些,但属于平均减少,没有秃顶的徵兆,方夏放心了一些。 赵西延听见照片心里就在嘀咕什么照片,等看见老闆娘举起的手机里的照片,顿时警铃大作—— 男的!照片?! 又听见老闆娘问方夏:「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很不错了,三庭五眼,脸庞正着呢,瞧瞧这皮肤,还嫩着呢。」 方夏也说:「还可以。」 老闆娘顿时春风满面,跟自己来了第二春一样,「那就这么说好了,我给你们安排周六怎么样?中午,吃完饭要是觉得合适,还能去看场电影,逛一逛,晚上再吃顿饭,多了解了解。」 「你给他说我了吗?」 「说了说了!」老闆娘拍着方夏的肩膀说,「这个你放心,阿姨给你们介绍啊,都实在,不搞那套虚的,你的也照实说,人家对你满意着呢!让我尽早安排!」 方夏笑笑,「那就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给他说。」 老闆娘笑容灿烂,脚底生风地走了,胖胖的身子扭的好像妲己再世。 赵西延已经听明白,简直不敢置信,「你要去相亲?!」 「嗯。」方夏若无其事地点头,转身要去里屋厨房接着做蛋糕。 抬起撩帘子的纤细手腕忽然被抓住,方夏诧异回头,赵西延眸光幽沉,颌线紧绷,已经是发怒的前兆,又问一遍:「你要去相亲?!」 第51章 方夏没回答他, 挣了挣手腕,没挣掉,反而被他越抓越紧, 清秀眉心也动了薄怒,「你干什么?!你松开我!」 「我问你——」赵西延脸色青黑,沉声问第三遍,「你是不是要去相亲?」 「是!我就是要去相亲!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松开我!」方夏用力一甩胳膊, 不但没甩掉, 反带着他向后走,他一使劲, 她被他攥着胳膊压头顶门框上了, 后背撞上黑色门帘,帘子晃起波澜。 方夏另一只手去推他逼近的身体,又被他折到后腰,使劲摁压, 她的腰被迫挺起向他腰胯贴靠。 方夏彻底怒了, 「赵西延,你干什么, 你松开我!你发什么神经!」 赵西延也怒气沉沉盯着她, 眼里气得要着火,「那男的就长那呆样就让你愿意去相亲?什么条件啊, 家里有矿,是个首富,还是干部省长?嫁过去就能享清福就是高门太太?长那么老, 三十了吧,就这样你就愿意去相亲了?戴个眼镜, 知道多少度吗,八百度以上是会遗传的!以后你孩子生下来就弱视,要戴一辈子眼镜!」
第120页 「他什么都不是,近视多少度我都愿意!」 「行!你行啊!方夏!你真行!」 赵西延握在方夏腰后的那只手忽然整个覆上她手背抓紧,那股愤怒的热度烧到她手背,朝前一顶,方夏小腹彻底贴上他紧实的腰胯,尚软的触感鲜明,却能虎视眈眈地威胁她,方夏吓得心脏怦怦跳,唇瓣褪去血色,害怕他冲动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赵西延盯着她的双眼缓声问:「方夏,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是真不知道我回来找你干什么呢是吧?」 方夏耳朵一下轰鸣,心跳骤然加快,像是要蹦出胸腔,不敢再挣扎,抿抿干燥发白的唇瓣,眼神被他如有形的抓着不敢乱动,张嘴,期期艾艾说:「你、你不是,不是说过了吗,你回来考公的。」 「我考公哪不能考,非得回来这考?你还给我装傻是吧?」 方夏彻底承受不住地挪开目光,「我管你在哪考,在哪考是你的自由,你也别管我相亲。」 「我不管?!」赵西延硬生生被气笑了,「行,你真行,啊,方夏,你他妈真行!我他妈觍着脸回来找你,你跟我说别管?!就我贱,热脸贴你冷屁股,活该我犯贱是吧?!」攥紧她手腕,气得大吼一声,「啊——?!」 方夏被他目眦欲裂的薄红眼眶和这句话吓住了,又被他最后吼的一声吓得身体抖了下,不敢再说话。 「那男的干什么的,什么条件?」 「……程式设计师。」 赵西延忽然扯唇笑了下。 「怪不得头髮那么少呢,再过两年,该秃顶了吧?该嵴柱弯曲了吧?」 方夏知道再说什么都会是收到他的嘲讽,转过头垂下脸不想再回应,不敢动身子,只敢动被按在门框上的手,「你快点松开我,一会儿店里进人了,看见是什么样子。」 「我管他是什么样子,方夏,今天你不给我说个所以然来,你看我松不松。」 说着,他又向自己推了推抓在她腰后的手,方夏胳膊别的酸疼难受,但一点都不敢挣扎。 脸色渐渐惊恐,她感觉到了变化。 他们在吵架呢,赵西延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不说,有什么可说的,你快松开我,我还要去做蛋糕!」 赵西延低头伏在她颈侧,距离这么近,轻轻一嗅,就是她浓郁的甜味馨香,控制不住地心猿意马起来,他轻声低语:「方夏,你说……要是我在这把你办了……」 方夏脑子訇然作响,气得浑身冷战,脑袋充血,完全不敢置信,朝他大吼:「赵西延!你在发什么疯?!」 他浑身一震,忽然从这场火光瀰漫的争吵中清醒,脸色缓了缓,但还是黑着,松开她后退一步。 方夏立刻转身撩开帘子,关上门。 一下午,谁跟谁都没再说一句话,像是回到了当年冷战的状态。 不过方夏在前场店里接待顾客,赵西延在里间厨房学习,谁也不见谁,不像当初在奶茶店,背擦着背,抬头不见低头见。 到五点,方夏直接在手机上转给赵西延二十块钱,他出去买两碗牛肉面,放吃饭的碗里,各自吃自己的。 赵西延说:「周六下午让罗蓓过来看店,我也有事。」 「你什么事?」 「我过去看看啊!」赵西延筷子夹着拉面,来回绞,使劲绞,咬牙切齿说,「我不得去看看,能让你愿意去相亲的男人,具体是什么样?!看是不是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 方夏平静说:「赵西延,你不用生这么大气,我不是因为你回来了,故意去相亲躲你,我一直都有在相亲。」 「这么说,按你的意思,我还得给你道歉,感谢你不是针对我了?你和其他男人坐在温度正好的饭店,咖啡店相亲,为你们以后的生活做准备的时候,我他妈记着你说的不和债主谈恋爱,怕自己控制不住回来找你,跑去部队当兵,天天高强度训练挨吵挨骂挨打挨训,天天晚上算着你还的钱数,算你什么时候能还完,我还得感谢你了?!」 方夏身子一颤,倏然转头,转了一半又不再动,嚼面的腮颊停下了。 赵西延生气:「你还的真他妈慢,我本来想着按你着急还的性格,毕业一年肯定能还上,到时候正好我毕业,回来找你,结果你一个月就还一千块钱,还了三年才还清。」 方夏抓着碗沿的手指捏紧,脚趾也紧紧抠地,心虚低头,当然不敢说,那是她故意的。 周六中午,店交给小萝蔔头,方夏回家换身衣服,赵西延坐在客厅沙发上,看见她脱下原本在店里穿的黑色短款羽绒服和宽松黑裤子,换上粉色面包服,脖子系上奶白色三角巾,下穿同色丝绒阔腿裤,多青春靓丽的装扮,头髮散下来,涂上口红,还不失女人味。 不把那没见过世面的破程序猿给迷晕了。 「我都没见过,你还有这身衣服呢。」赵西延心里直咕嘟冒酸泡,冷嘲热讽。 方夏不搭理他,在门口换上浅粉色高跟鞋,提上粉色毛绒小包出门。 赵西延站起来,抬脚就跟上去。 公交车上,方夏对赵西延说:「可能他的条件在你看来没那么好,或者不怎么样,但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了。」 「不让我给你搞黄了啊?」赵西延嗤声冷笑。 「……」
第121页 方夏真的,从来没有见赵西延这么浑身长刺儿过,跟青春期叛逆孩子一样。 「嗯。」她承认,「别给我搞黄了。」 到了饭店,方夏和赵西延一块进去,男人照片方夏已经看过了,记得模样,扫一圈,看到一个穿黑色呢绒外套,挂着同黑色围巾的眼镜男,找过去。 男人看见她过来,立刻起身,手伸出去,意识到不合适,又赶紧缩回,点点头说:「你好,我是张老闆娘介绍的,高昊翔。」 赵西延心中暗嗤,他就说,没见过世面,被迷得找不着北了都。 「你好,我是方夏。」方夏微笑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男人目光再落到她身旁赵西延身上,顿了顿,「这位是……?」 「哦。」赵西延伸手和他握手,「你好,我是方老闆店里的员工,因为是店里管吃饭,我每天都和老闆吃一样的,今天老闆出来相亲吃好东西,人道主义来说不能留我一个人在店里吃白水面条是吧?我就跟着一块来了,不嫌多吧?」 男人忙说:「不多不多,多个人,才不那么尴尬,是吧?」最后一句,他看向方夏。 方夏还没说话,赵西延又说了:「不多就好,我来之前还担心您介意呢,那我们开始吧?」 「啊……啊?开、开始?」 「对啊,点菜,不先点菜吗?」 「啊对对对。」男人扫桌上二维码,递到对面,在给赵西延还是给方夏之间犹豫了,应该给方夏,但赵西延像是她的发言人。 他犹豫这两秒,赵西延不客气地直接拿走,转手放方夏手边,「老闆先点。」 方夏真后悔让赵西延过来,她以为他是坐在旁边冷嘲热讽,这怎么还做起她的主,掌控全局起来了,刚才那句话说的,她觉得丢人死了,好像是自己过来吃喝不够,还带员工来蹭吃蹭喝似的。 「我无所谓,你点两个就行了。」 「那好吧。」 赵西延下手之前,先问男人一句:「能先问你工资多少吗?我担心点的太多。」 「你放心点,我工资一万五,应该够吃的。」 「哦,那就好。」 赵西延专捡贵的点,一道五六百,一共点了十四道菜,简直成个宴席了。 手机递给高昊翔后,他脸色都有点变了,什么都没点,就提交让服务员上菜。 先上的花生米,赵西延直接用手拿,弹一个仰首接嘴里,慢慢嚼着,活是个地痞流氓样,问男人:「相亲嘛,摆的就是个条件,我也不多绕圈子了,你今年多大,有房车吗,存款多少?家里几个人,兄弟姐妹几个?父母身体情况怎么样?直系三代有犯过事儿的没有?祖上有遗传病没有?像癌症白血病这种绝症也算。谈过几段恋爱,都是什么时候,到什么程度了?」 高昊翔被他这气儿都不喘一下的连环问给问懵了,「……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相亲,都是问这么详细的吗?」 「差不多吧。」 高昊翔看一眼安安静静坐着的方夏,正了正表情说:「我今年二十七,有个车,但还在还贷款,房子没买,我之前在深圳工作,因为一开始就不打算在那边安家,就没在那买,准备回来买,但因为我上一辆车九月出意外报废了,又买了现在这辆,所以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买房,又因为买了辆车,现在存款不是很多,还剩六位数,是很低的六位数,我是独,家里爸妈身体都挺好的,以后要是生了孩子,他们可以帮忙带,直系三代没有犯过事,祖上遗传病的话,我不太清楚,可能要回去问我爷爷,查查族谱。」 到最后一个问题,看一眼方夏,害羞地垂下眼,挠挠下巴说:「我……我还没有谈过恋爱。」 赵西延嗤一声,「房都没买——」 他下一句「相什么亲」还没说出来,屁股突然一疼,方夏收回手,压低声音警告他:「憋住,想说话出去!」 赵西延不服气地低下头。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着生孩子了,生你妈的孩子,方夏只能和他生孩子!她生的孩子只能跟他姓赵,破个屁的高! 方夏温笑说:「我这个员工有些鲁莽,你不要介意。」 「没事没事。」高昊翔腼腆笑着。 「那我现在介绍一下我的条件?」方夏问。 「啊,好的。」 「我没车也没房,现在只经营一家甜品店,因为刚开店,存款几乎没有,又因为其他的一些缘故,我和我父母断绝关系了,所以算是没有父母,但他们也没犯过事,遗传病应该是也没有,恋爱的话,也没有谈过,但我不是第一次相亲,已经相过好几个了。」 方夏说到恋爱经歷为0的时候,看见男人眼睛亮了亮,眼里随即就是心疼,「那你现在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对,自己一个人住。」 赵西延立刻插话:「不能这么说,我和我老闆住一个院。」 方夏放在沙发上的手暗掐赵西延屁股,面上微笑补充:「算是店里的员工宿舍?租了一个小院,分开住的。」 「哦……」 男人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后面的情绪明显不高,潦潦草草问一下工作,吃几口饭,就说自己还有事,要先走了。 赵西延招唿他把没吃过的打包带走。 「不了,你们打包吧,公司叫我,真的很急。」
第122页 「那好吧,你路上慢点。」 男人快速走了。 方夏迅速冷脸,撂下筷子。 赵西延也热情招唿她,给她夹菜,「没想到这家菜还挺好吃的,快吃啊。」 「不吃,气饱了。」 「有什么可生气的?气我给你搅黄了?」赵西延也冷下脸,扯扯唇。 方夏真的快要气疯了,「赵西延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真不应该随赵西延的便,随他过来! 「你不是看出来了,搅黄啊。」赵西延无所谓说。 「你凭什么搅黄我的相亲?」 「凭我喜欢你够不够?!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结婚,想和你生孩子,关这个破程式设计师什么事儿?还生的孩子他爸妈能帮忙带,八字没一撇呢,想到天上去了都!」 「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不想和你结婚!」 赵西延气得陡然站起来,弯下腰盯紧她眼睛,沉声怒吼:「方夏!你他妈再说一遍?!」 方夏看得心惊害怕,他说这句话的眼神好像要吃了她。 他搅黄了她的相亲,哪里来的底气沖她发飙沖她发脾气? 她气得拿包闷头走人。 赵西延赶紧跟上去,两个人隔着一列饭桌并排走,直到门口才抓住人。 方夏真的要气疯了,使劲打他的手,怎么都要走。 店里都是人,眼见着服务员也要过来,赵西延只好先松了手,紧跟着方夏出去,到门外重新捞住,她挣扎拍打的太剧烈,他只好揽肩抱进怀里,又被她狠狠推开,后退几步远离他,「所以呢,所以你喜欢我,就是在我的相亲对象面前败坏我的名声形象?」 方夏简直要气红眼,越想越委屈,眼圈发红,声音也哽咽变了调,「赵西延,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会说你是我带来蹭吃蹭喝的,点菜完全是在宰人,竟然还说我们住一块,所以我被你劝去小院住,掏着我们俩的房租,就是让你这么在相亲对象面前羞辱我的?」 「你幼不幼稚,赵西延,啊?」 赵西延被她指责的愣了愣,看见她红眼掉泪更是全身都紧张起来,心脏阵阵紧缩,冷针扎的一样密密麻麻的疼,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暖暖的,好像又回到了当初那个盛夏午后,汗水淌过皮肤,阳光照到身上,烧红的麦芒一样灼疼,他手足无措道歉:「我,我……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先别哭啊。」他赶紧掏纸递给她。 方夏也不想当街哭,但真的气得浑身发抖,控制不住地抖,接走纸擦脸上的泪,嘴里还是要骂他:「你真的太可恶了,简直不是东西。」 「对,是,我可恶,我不是东西,我口无遮拦,我说错话了,可我不是生气,不是吃醋,不是想和你在一起吗?」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方夏狠心说。 「你现在不喜欢我了?你扪心自问。」 「真的!不管和谁,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方夏盯着他,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说。 「为什么?你已经还完钱了,我不是你的债主了,现在我们平等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赵西延真的不明白,他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六年,终于等方夏还完债,他完成两年服役,可以退伍回来。 一路上,他都在幻想各种和方夏在一起后的日子,美好的他一路都捨不得睡,生怕那是个梦,梦醒了,方夏还没还完钱,他还在部队过着度日如年的艰苦日子。 可现在两个人见面了,没有障碍了,她却告诉他,她和谁在一起,都不会和他在一起,他从始至终,都在她的选择之外。 「就像男人白手起家之后就会抛弃糟糠之妻一样,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男人会有自卑心,只想享受辉煌和夸耀,不想每天面对一个曾经见过他一贫如洗卑微求人的女人,我也不想和一个见过我贫穷丢人的你在一起,还是当初那句话,因为自卑和丢人。」 「真的,赵西延,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在自卑,都在感觉自己很丢人,丢人的要抬不起头,我不想这种感觉伴随我一辈子,你懂不懂这种感觉?」方夏越回想,越觉得委屈,越有大颗大颗的泪往下掉,她真的快要被赵西延的纠缠,被这种感觉弄崩溃了。 赵西延不敢置信地摇头,眨了眨眼,缓声问:「所以,你自卑,你觉得丢人,是因为我的存在?我不在了,你和其他人在一起了,就不觉得自卑,不觉得丢人了?」他食指轻颤抬起,指着自己的胸口。 「对!只有和你在一起,只有面对你,我才会觉得自卑,觉得丢人!」 方夏用一双带着恨意的红眼定定望着赵西延,任泪水顺着脸颊下流,她也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曾经对她有恩的人,她真的很坏,坏到用最卑劣、最受社会厌恶的一种男人比喻她自己。 第52章 时隔六年, 赵西延又感觉到了当年在小胡同里心如刀割的滋味,当年胡同里只有他们两个,可以随意发泄, 今天大庭广众,网络发达,周边已经有路人举起手机拍。 赵西延抹了下眼,咬牙快速出手攥上方夏手腕,她要挣扎, 他直接拦腰抱起, 双脚一旦悬空,她心里就有了惧意, 再抱小孩似的斜抱着, 她就完全不敢再乱动。 赵西延抱着到路边,招了一辆计程车,将人塞进去,紧跟着坐上关门, 报上家里地址。
第123页 计程车司机回头看看两个人, 女人蜷曲着腿被男人横抱在怀里,头髮凌乱, 眼眶通红, 还有头髮泪湿在脸上,男人也红着眼睛, 一脸沉怒。 他不太敢动,握着手机小心问方夏:「姑娘,要帮你报警吗?」 「问什么问, 我看着像坏人吗?!」赵西延发怒问,气得气儿都喘不匀了。 司机心想不仅看着像, 动作也挺像的。 方夏又是挣扎又是哭,又被赵西延这样禁锢着,浑身几乎泄力,唿吸喘喘,她不想抹赵西延的赖,但他这样生气,她想起来了周三在店里那次,她真害怕回家后他做出来那种事。 「我……」 赵西延攥着方夏的手逐渐收紧,「回家,有什么气回家再说,刚才在店里,在街上丢的人不够,你还想丢人到警局?」 方夏忽然想起来,赵西延二叔就是警察,好像还是个官。 「有什么话,都回家再说。」他又重复一遍。 方夏胸口丧气,抿抿哭干的唇,「我们俩就是吵架了。」 「谈恋爱呢?」 方夏不承认,但两人这个姿势,除开这个,赵西延只能被认定为坏人了。 他点头:「我和我女朋友吵架呢,不想在街上吵,想回家再吵。」 「哎呦。」司机坐好开车,可有话说了,「年轻人谈恋爱,太冲动,确实容易吵架,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等以后回过头再想想啊,其实都不是事儿,就是当时在气头上,有什么话,有什么误会,好好说说,说开就好了。」 方夏和赵西延都不说话,听司机讲他和老婆年轻时候恋爱的事儿,几乎天天吵,现在想想,感慨的很吶。 两人在胡同口下车,赵西延让方夏付钱,方夏简直要气死,他强逼着她坐计程车,车费还要她掏! 付完帐,推门下车,她气得使劲踩脚往家走。 进了堂屋,换下鞋子,方夏拎包就进屋,忽然一条铁臂从身后拦住她的腰,往后带一大步,方夏只觉得小腹被压迫疼痛到窒息,脚底悬空脑袋充血眩晕,被强掳到沙发上坐下。 方夏都懵了,「你是土匪吗赵西延?」 赵西延半蹲在她面前,扶着她的双膝压住她不让动,「我担心你进屋锁门,情急之下没有其他办法,你担待一下,我们好好说。」 「行,你说,你要说什么?」方夏眼睛还很红,脸上还有淌过泪后干涸的痕迹,伸手搓搓脸。 「你说我见过你的贫穷,所以你自卑,你觉得丢人,但现在你也见了我的穷困潦倒,身无分文,是个流落街头的流浪汉,吃住行都要你接济,我们不是一样了吗,你现在开着店,每天都有流水进帐,经济独立,我租房还要你帮我垫房租,买资料还要向你借钱,你成了我的债主,现在不应该是你高高在上,我低微如尘吗?」 「你错了,赵西延你错了。」方夏嘴里烧烫,张口嘆气吐热,她现在不能想那种自卑丢人的感觉,一想眼睛就又红起来,水光莹莹兜不住,嗓音哽咽说,「谁对谁自卑不是你这样算的,它是我从小的生活环境养成的,是会伴我一辈子的,不会因为我现在经济独立能挣钱了就消失,也不会因为我们身份对调一下,我就立刻高高在上,能对你颐指气使了。 「谁的自卑能像你这样坦荡,自卑是怯懦的,坦荡不是自卑,就像刚才你让我付车费,多理直气壮,那是我从来不会说出来的话。 「就像你现在欠着我钱,你能非常坦荡地和我谈恋爱,甚至逼迫我和你谈恋爱,但是我不能,我做不来,你知道我现在这样把我自己的伤疤撕开了放在你面前,给你讲,给你分析,是花了多大的力气和勇气吗? 「你不知道,你不懂。」 赵西延悲哀地发现,过了六年,他自以为矛盾解开了,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但是只解决了直接矛盾,并没有解决根本矛盾。 根还是根,根还是在土里埋着,过了六年,也不见丝毫腐朽。 「那你指使我,你对我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你命令我给你扫地,给你倒水,给你买东西,给你洗脚,指示我给你做任何事情。」他手忙脚乱地抓上她的手,掰出来一根食指,指着自己脑门。 方夏觉得好可笑啊,好滑稽啊,然后她就笑起来了,红着眼,脸上还有泪,笑如银铃,花枝乱颤。 赵西延懵了。 方夏笑着说:「赵西延,你真的很幼稚,以前幼稚,现在也幼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话吗?」 赵西延泄气地放下手,停止这种幼稚的举动,但他真的很无力,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方夏才会愿意和他在一起。 「那你找个陌生人相亲,就能消除这种感觉了吗?」 「不是找个陌生人就能消除了,是找个同一水平线的人,这种感受就会降低很多,你太高高在上了,赵西延,你觉得我们之间的身份对调了,但其实并没有,给我的那种感觉并没有,你还是富家子弟赵西延,我还是那个连去小摊吃碗馄饨都要攒钱吃的方夏。」 「可是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对啊,我喜欢你,就是因为喜欢,我才更觉得自卑的啊,因为你太优秀了,我撵不上你,我永远只能跟在你后面,找个陌生人,我不需要多喜欢他,看的顺眼舒服就好了,他性格温和一点,收入稳定一点,我们就可以过上非常安逸的生活。」
第124页 赵西延想了一下这样的场景,明明他和方夏互相喜欢,她却要去嫁给另一个男人,他受不了,他只是想一下,现在就气得浑身疼,要发疯,想去宰了那个男人。 他盯着方夏的眼睛,黑如墨,孤注一掷,冷冽的狠劲儿,方夏忽然害怕,立刻就想起身躲他。 他也顺势松手让她起来,但没让她走两步,利落脱了外套,双手一抻打横抱起,带着就要进卧室。 方夏被吓得心脏勐一下拔高,使劲弹蹬腿,伸手推赵西延肩膀,声音都尖锐颤抖起来,「赵西延,你要干什么,你快放我下来!」 「不放下!」赵西延一脚踢开门,将方夏扔到床上。 弹软的大床,将她上下弹了几下,来不及跑,方夏就被身后半跪到床上的赵西延拽住羽绒服后领,拖在床上拉了回去,拉链下滑到胸下,他两手暴力下拉,脱下肩膀,拉链一拉到底,宽松的羽绒服也掉落身体,里面是件白色收身打底衫,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胸是胸,腰是腰,赵西延从来没有见过,眼睛顷刻暴戾地红起来。 一想到以后她要脱下衣服这样面对其他男人,他就想去杀了他! 不可以! 方夏只能是他的! 方夏真的要吓死了,她去蹬他,两只脚踝被他一把攥住,还用劲捏的她生疼,一点还击的可能都不给她,也是宽松的裤子,他手向上一抬,裤子就往下掉,方夏庆幸她怕冷,里面穿了打底秋裤。 「赵西延!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我被你逼疯了!」 他拽住她打底衫下摆上推,细腻白瓷的小腰,可爱的肚脐,她竟然穿了黑色内衣,半罩杯,就裹了一半,曾经赵西延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和她们相见了多次,这回终于见了真容,比他想像的还大了一点,软乎乎的水一样躺着,随着她的挣扎还会荡漾轻晃。 方夏被他这样目光直白地盯着胸口,脸上红白交错,头昏脑涨,崩溃抓狂又无力。 赵西延俯下身压住她双腿和身体,去捉她的唇,方夏双手被他一掌握在头顶,推他不得,只能慌乱摇头不给他亲,着急忙慌说:「赵西延,赵西延,你别这样!我会恨你的,我真的会恨你的!」 「无所谓,就算你恨我,也比让我眼睁睁把你让给其他男人好,再恨,你也得是我的。」 他终于捉到那两瓣日思夜想的唇,也比想像中的软,人比花娇,唇比花嫩,吸吮又松开,松开再吸吮,她咬紧牙齿不让他的舌头进去,就这两瓣唇也够他亲好长时间。 他有着无尽的力气,总能耗到她泄了力,握着下巴使劲一掰,舌头就能钻进去找她的舌,多好找,一进去就是,热热的,滑滑的,软而无骨,香甜滑腻,他真的肖想了很多年。 赵西延自认是个有点浪漫主义的人,他想过很多次他和方夏谈恋爱了,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样的情况下接吻,一定要非常浪漫,一定要让方夏回想起来,脸上是带笑的,第一次接吻,他一定会控制好,给方夏一个非常完美舒服的体验,她喜欢了,以后才能愿意经常和他亲。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种强迫情况下,他也不像想像中的有着完美的自控力,他控制不住地加重力道,要去触碰她的舌头,去吸,去舔,还要去舔她的牙齿,她的上颚,再回来纠缠她不断躲闪的舌头,还想勾出来,拉进自己嘴巴里,让自己的口腔也尝尝她味道。 她身上是甜甜的奶香气,嘴里也都是甜甜的奶油味,赵西延急促唿吸着她身上,嘴巴里的香甜气息,吸尝她甜香的味道,捨不得退出来。 第53章 就算隔着海绵, 赵西延手上没个轻重,方夏又疼又战慄,嘴巴被他亲着动不了, 摇头也摇不动,阻止也阻止不了,又感觉到了那年在绿茵场上的无力,和听天由命。 她仰脸看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泪沟没入鬓髮。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挣扎的太用力, 她的左腿也开始隐隐作疼。 微疼的钝感让她的五感格外清晰。 他的嘴巴终于知足, 顺着下巴往下亲脖子,打底衫还挂在脖子和肩膀上, 跳过往下, 手上也是不知足,摸索到后背解开搭扣,方夏疼得脖颈后仰,唿吸急促, 话都说不完整, 「别……别……」 他又湿又热的唇转一圈又回来吻上她,摸上她裤子系带, 她系的蝴蝶结, 一拉就开,拽住裤子和打底秋裤腰带往下拉, 多宽松的裤子,一拽就掉,双腿勐然接触到空气, 冷到发麻,直想往他手心的热源贴。 勐然间, 方夏脑袋里那根弦崩了,彻底崩溃大哭,使出吃奶的劲蜷缩身体躲开他的手,但他热烫的手掌就跟黏上了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那种只能眼睁睁等着噩梦降临的巨大恐惧笼罩全身,哭得她全身颤抖,「赵西延我求你了赵西延,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了,真的,我求求你,你不要这样,我和你谈,和你谈好不好,我们谈恋爱,你不要这样,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我求你了,真的,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赵西延……」 她一直在崩溃大哭,哭到脑袋缺氧,也不知道赵西延什么时候停下的,他滞缓的抬起头,双眼将蜷躺在床上的方夏从上扫到下。 双手束在头顶被他一只手攥紧,两条细胳膊上的打底衫还在,剩下的都堆在脖子上,头髮凌乱,脸上泪痕交错,几缕髮丝黏散,嘴唇红肿,鼻眼通红,奶白的皮肤紧实地包裹骨肉,纤秾合度,脆弱不堪一折,战慄抖动不止,是一个不需要再做任何修饰的侵-犯现场。
第125页 他又懵又清醒,清醒地明白这都是他干的,又不明白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他怎么会这么对方夏?! 他原本怒到赤红的眼睛缓缓沁出水光,膝盖跪在她身侧,低伏在她仍在淌泪的颊边,一遍重复一遍,低低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方夏,对不起……」 方夏撑着全力起身,咬牙扬臂扇他一巴掌。 她下了大力气,他脸颊一偏,麦色皮肤很快浮起浅红的四根手指。 他沉默跪着,又挥手给自己另一边来了一巴掌。 方夏怒骂:「畜生!」 「对,我是畜生,我不是个东西!」他握上她手腕,方夏挣扎不让碰,还是被他拉着,又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方夏冷脸,一言不发开始穿衣服,拖鞋不在屋里,直接袜子踩地,推出行李箱,放倒,拉开夹层拉链,掀开夹层,打开衣柜摘衣服。 赵西延在自责和混沌中惊醒,立刻下床合上行李箱,「你干什么?」 方夏咬牙怒呵:「当然是搬回去,我哪还敢跟个强、奸、犯住一块!」 赵西延脸色煞白,「那间房已经租出去了,你出去住哪?」 「住桥洞,睡路边,都比跟你住安全。」 「我错了,方夏,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昏了头了,我对不起你,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赵西延,你真是个坏种,坏透了的坏种,亏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光明磊落,清透的人!」 「我知道,我很坏,我是个烂人。」 「你真是毁了我对你最后的一点崇拜,一个品行低端、恶劣到极点的社会败类!」 「对,我是,我都是,你别搬出去。」 方夏松开衣服,眸带怒意点头,「好,我不搬,我不搬你搬。」 赵西延低下头。 他也不能搬出去,按现在这种情况,他要是搬出去了,可能真的要和方夏断了,她真的会嫁给其他男人。 他明白,到现在这个适婚适嫁的年龄,一旦两个人背过身,或者他有一步撵不上,可能就再也没有和她并排的机会了。 只要一想这种可能,他就心如刀绞。 赵西延伸手去抱方夏肩膀,她吓得立刻后撤,左腿酸疼,失重下跪,屁股墩地板上也要往后退,目光惊恐到好像他是个会吃人的怪兽。 他被这样的眼神刺得心脏刀剜一样撕心裂肺的疼,闷得喘不过气,后悔不迭,也膝盖跪地,赶紧爬过去紧紧抱住她。 她要挣扎,要打他,赵西延就环着她的脖子,抱着她的肩膀,让她打,让她骂,让她拉下他肩膀毛衣,一口咬上去。 赵西延紧紧搂着她,咬牙忍疼说:「方夏,我们试试行不行,你看我可能其他地方比你强,但我是个品行低端的社会败类,你可以尽情地俯瞰我,辱骂我,你有一方面比我强了太多,你不用在我面前自卑。」 方夏嘴巴松开他的肩膀,咬出了满嘴满牙的鲜血,牙齿酸疼得好像要掉了,她下嘴一点都不会怜惜,鲜血混着眼泪往下滑,他白皙肩头悽惨得触目惊心,令人胆战。 她流着泪说:「我当然不会再在你面前自卑,赵西延,现在看着你,简直让我噁心!我也不会和这样一个让我噁心的人在一起。」 赵西延脑中闷雷一声訇响,慌乱抱紧她说:「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方夏,要不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你不是大才子吗,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怎么会让我现在看着你就想吐,就这么噁心?」她哭得唿吸喘喘,上气不接下气。 赵西延额头抵上她,他知道自己在红眼流泪,看见她眼眶湿红,泪流满面,红肿的嘴巴鲜血直流,忽然不合时宜地发笑。 真是两个可怜虫。 他喉咙哽咽,温声笑说:「再聪明,再厉害,再无所不能的大才子,碰上我们方夏,也是个笨到只会用最原始方法解决问题的笨蛋。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想到以后你会嫁给别的男人,和别的男人结婚生孩子,和别的男人一起生活,和别的男人过着最平凡最稳实的日子,我就心疼的无以復加,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就突然那样对你,突然就理智被剥夺,原始占了上风,你哭了,你那么悽厉地求我,才把我烫醒。 「我真的知道错了,随便你打骂,要不你在这边再咬一口?」他拉下另一边的毛衣肩头,递到她嘴边,「你再咬一口?」 方夏不客气,又扑上去狠狠咬他发泄,就算牙齿酸疼得没了知觉,也要努力咬合,直到尝到铁锈一样的血腥气,牙齿嗑到骨头。 赵西延看着她满嘴鲜血,好像个吸血鬼的可怖模样,眸光忽然一深,掌着她后脑勺,横下脑袋,启唇吮吸她唇边的血,很腥的铁锈气,又有她脸上的香,一点点帮她舔舐进嘴里,很温柔的动作,她只是一开始吓住了,但被他铁手箍着后脑勺躲不开,只能被迫承受,随后感觉到他温柔细腻的清理,又什么反抗都没有,像是被他滚烫的唇烫软化了。 舔干净唇上血迹,他才正式吻上她唇瓣,碰一下又分开,重新吻上去,舌尖轻轻扫过,她尚肿着的唇瓣酥麻颤慄,像是有了自主意识般打开。
第126页 他舌头立刻钻进去缠吻,搂着她肩膀和后脑的大手越抱越紧,方夏嘴里被他掠夺气息,胸口又被他胸膛压的不能唿吸,忽然发了怒,闭上眼睛学着他的样子,去疯狂夺他的唿吸,越吻越激烈,浓郁的血腥味在嘴里越扩越大,越来越浓郁,直到嘴角有血丝挂流。 赵西延像是感受不到嘴里咬伤的疼,弯下头去吻她下巴,脖颈,所过之处留下点点血红,像是雪地开出耀眼夺目的红梅,她刚穿上的衣服,他又迫不及待地想脱掉,熟练地摸进去找到搭扣,两指一挤,前面松落,很容易钻进去握住。 方夏慌乱按住他的手。 赵西延停了动作,抬头看她。 方夏脸色红润,接吻上头憋出来的水粉色,吸吸鼻子,音腔哝哝:「我不要。」 赵西延很急很难受:「方夏……」 方夏还是摇头,「我不愿意,赵西延,半个小时还没过去,你就让我跟想强-奸我的男人上.床?」 赵西延心脏一击,沉默重新给她扣上,「对不起。」 他重新环抱上她,低低说:「你看,你都回吻我了,你也是喜欢我的,你也是喜欢亲我的,我们在一起好不好,试一试?」 方夏沉默不说话。 赵西延手机忽然响起电话。 他不搭理,就盯着她的眼睛,泪洗过的清亮黑眸,狗狗眼一样期盼又忐忑地等待她的回覆。 方夏说:「你有电话。」 「不用管它。」 「你最好还是先看看。」 赵西延烦躁掏出来看一眼,房东小姐,当下就想挂断。 方夏问:「她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赵西延挂了,没说话。 房东小姐又打过来。 「接吧。」方夏说,「为什么不接?」 赵西延看她一眼,接通。 房东小姐娇娇俏俏的嗓音:「西延?」 五秒没人回应,房东小姐又叫一声:「西延?」 方夏脸色逐渐冷下来。 赵西延又看一眼方夏,才出一声:「嗯。」 「你吓死我了,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都没回復,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还好没有,都快吓死我了。」 「我没事。」 「那你怎么不回消息啊?是太忙了吗?」 赵西延这才有机会打开微信,她今天就发过来两条消息,问他吃过饭没有,一个小时前发过来的,当时他和方夏正在店里吵架,根本没掏出来手机看过。 但方夏看见,上面一长串的白底消息,都是房东小姐发过来的,日期显示着,每天都发,除了日常三餐问候,早晚安,还有抱怨工作的可爱句子。 方夏忽然特别吃味,心里很不舒服。 租房那晚,她就看出来不对劲了。 赵西延竟然还会回復,方夏生气了。 赵西延说:「消息我看见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房东小姐语调轻松欢快:「今天周六,你忙不忙啊,你要是不忙,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最近有个叫座特别好的喜剧电影,非常好看。」 「啊,不用了——」 赵西延一句回绝的话没说完,忽然被踢了一腿,方夏低声说:「想去就去,不用顾虑我。」 赵西延没懂她的意思,他本来就不想去啊。 方夏生气说:「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你也不必因为我在这就勉强自己拒绝,想去就去。」 赵西延吃惊睁大眼,方夏什么意思?! 亲都亲了,还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电话里,房东小姐好奇问:「西延,你旁边是有人吗?是你朋友吗?」 方夏对着赵西延的手机说:「赵西延说他知道了,他会过去。」 赵西延一剎黑脸。 「真的吗?」房东小姐兴奋问。 「那下午三点,花园路的万盛影城不见不散!」说完房东小姐就挂了电话。 赵西延气手机扔床上,「你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自己去相亲也就算了,你还故意把我往别的女人身边推?!」 「满足你的意思,你心里肯定也想和她一块去看电影。」 「我说了吗?!」 方夏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打开箱子,重新叠里面被赵西延弄乱的衣服。 赵西延看着她垂下的侧脸,腮颊好像是鼓着的,赌气一样,他不知道她又是因为什么,他心里面也堵得慌,很担心自己又情绪不稳对她做出什么后悔不迭的行为,他要先出去冷静一下。 他也不穿外套,就穿一件毛衣,转身打开卧室门出去。 方夏静静叠手里的衣服,听着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和堂屋门开合的厚重吱呀声。 房子隔音还可以,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她鼻子忽然又受不住地开始发酸,让走就走了,走的真利落,一点犹豫都没有,也没有多喜欢她嘛,还弄得非她不可了,甚至还想强要了她,手里的毛衣落了泪滴,很快隐没失了踪影,她也抿紧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这样就没人知道她哭了,所有的委屈都能自己吞肚子里,自己咽下去。 走了就走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她又不是多矫情的人。 她就是委屈。 嘴上说着多喜欢她,结果来个新的,几句撒娇的话,让走就走了,说的都是假的。 方夏终于叠完衣服,拉上拉链立起行李箱,推着出去。
第127页 她都说过了,她不会和他在一起,她才不会多在乎。 打开堂屋双扇门,刚抬起头,还没出去一步,愣在原地。 赵西延背站在门口回过身,看见她泪眼朦胧,委屈到瘪起的殷红嘴巴,心里疼的不能行,嘆口气向前一步,伸手将人抱到怀里。 「怎么又哭了?」 「以为我真去找房东了?你想想啊,我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去找她呢,是不是?」 拇指轻轻擦掉她脸颊眼角的泪,都不知道是今天哭的第几回了,他从来不知道,方夏还能流这么多泪,简直是个小哭包。 「我们在一起试试,给我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个尝试,好不好?我们在一起,试一试,不互相折磨了。」 方夏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这么多泪,怎么这么好哭,泪水洇湿他肩上黑色毛衣,渗进肩头被她咬出血的伤口里,蛰疼得厉害,赵西延动也不动,按着她伏在肩头的后脑,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切实感觉到她终于点下的脑袋,鼻音浓重的一声「嗯」。 一瞬间,如释重负,赵西延兴奋抱紧她的身体,恨不能塞进自己身体里,在她额头勐亲一大口,郑重说:「方夏!我爱你!」 第54章 表白完, 赵西延还想抱着方夏在门口来迴转,来回甩,亲个三天三夜, 来宣洩心中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兴奋和激情。 但现在还不行。 他赶紧提上她的行李箱回房间。 方夏跟回去,站在旁边看赵西延放倒行李箱,拉开拉链,将衣服一件件重新挂回柜子里。 方夏冷静说:「我不和你一块住,我住这, 你搬走。」 赵西延可怜巴巴抬头, 「我搬哪去?」 「你回店里。」 「店里只能睡觉,没法洗衣服洗澡, 而且主要我不放心你自己住这, 我保证,以后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要是再有,你拿把刀砍了我。」 「我又打不过你。」方夏低声说。 今天, 包括周三在店里, 两个人较量的时候,赵西延就是铁手铁臂, 她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她怎么砍了他。 而且, 方夏说:「我和你又不一样,我才不会做这种丧心病狂违法乱纪的事情。」 「那你忍心把我撵桥洞底下去吗?」 「我没有让你去桥洞, 我让你去店里。」 「不卫生。」赵西延说,「偶尔实在走不掉了,在店里住一次还行, 天天住后厨的话,市监局查到就不好了。」 方夏鼻子一酸, 眼里又委屈地落泪,「你总是这样,以前是,现在也是,只要是你想做我不想做的事情,你就一定要找各种话说服我,达到你自己的目的,你就没有想过,我到底愿不愿意,我到底是不是在委屈自己接受。」 赵西延一怔,解释说:「你的性格太拧巴了,我要是不找理由说服你,你还要那样放任自己受罪,你同意了,我以为我提的方法你是从心底里愿意,我没想过你会为了我委屈自己,我……」 方夏立刻说:「和你住一块呢,你说你不会再那样对我,可是在你那样对我之前,你是不是也不相信,你会那样做?」 赵西延噎住。 不说在一个小时之前,在他起了那样念头的前一秒,他都不会相信,他竟然会为了留住方夏,会对她行不轨之事,如果不是最后她的痛哭唤醒了他,他都不知道他会做到哪一步。 赵西延垂下眼睑。 方夏又说:「所以,对于这件事,你提的方法是什么?是让我继续和你一块住在这个小院,让我把刚才那件事当做不存在吗?」 赵西延说:「我不踏进你房间半步。」 「不行,没什么用,只要你想,完全可以把我掳你屋里去。」 「按这种来说的话,其实我住哪都一样,都可以随时掳走你,区别只是晚上方便还是白天方便。」 赵西延学她用「掳」这个粗鲁又低俗的字眼,是他对自己之前行为的自我蔑视。 方夏神色无助,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真的不想和赵西延再住一块,虽然她已经答应和他谈恋爱。 她不能说她不喜欢赵西延,她喜欢,很喜欢,但也不能说那个趴在他身上的点头同意没有对赵西延的害怕,害怕他再来一次,没有无可奈何,没有面对现实的妥协。 赵西延嘆气,「不管是我不再踏进你房间一步,还是我搬出去住,对于我来说,都是对我的惩罚,只不过是大小的问题,不过如果我搬出去,能让你安心,那好,我搬出去。」 他站在衣柜前,低头认真望着方夏,「瞧,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会努力找最让你舒服的方式和途径。」 「你要搬哪去?」 「你不是说店里?」 「你不是说要是被市监局的发现了,会很不好办,可能会被说卫生不合格?」方夏又问他。 她自己开店时间不长,他不提醒,她都要把市监局给忘了,前两个月的抽检都没有抽到她,万一被抽到突击检查了,被罚款了怎么办。 「你说搬哪去?」除了店里,他也没地方可去了,总不能真的去住桥洞。 「或者你不能近我身,要离我三米远。」方夏说。 「在店里呢?」 「店里可以近一点,但是也不能和我有任何身体接触。」方夏说,「这都是对你的惩罚。」
第128页 虽然是一些可有可无,挠痒痒似的惩罚。 她也没办法了,她也总不能真让赵西延住桥洞,睡马路边,连这里的厨房都不行,里面没暖气,而他们都只有一床被子,赵西延就是真的铁身体,都扛不住。 赵西延同意。 他弯腰再拿起一件裤子,挂衣撑上,再挂进柜子里。 他再弯腰的时候,方夏忽然张开手臂勐扑下去,挡住箱子,快速说:「好了,协议从现在生效,你要出去了,剩下的我自己会整理。」 赵西延知道剩下的那几件都是她的内衣内裤,拿裤子的时候就看见了,就在裤子下边。 不过他没什么杂念,如果有,他需要再扇自己一巴掌。 面色平静地后退,到三米之外,正好到门口,赵西延手机忽然响起电铃,方夏扭头。 赵西延看见名字,笑了,「是房东,她可能是问我什么时候去?」 方夏扭回头,「你要还是捨不得,也可以去,我没说过不让你去。」 赵西延皱眉,「说什么气话,我什么时候想去了。」 方夏不说话。 「我怎么和她解释?」赵西延问。 「你想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赵西延气笑了,「你帮我答应的,现在让我自己解释?」 「我是替你答应的,帮你说你的心里话,怎么不该你自己解释?」 「怎么就是我的心里话了?」赵西延心里又气又奇怪,他做什么了给她这个错觉。 如果说她之前让他去和房东小姐一块看电影,是因为在气头上,现在又是为什么? 他想走过去,和她说个明白,但现在有个三米之约,他只能在这站着。 电话一通铃声响完断了,很快响起第二通。 赵西延划开接通。 房东小姐焦急的声音:「西延,你刚才在忙吗,怎么不接电话?」 「确实碰上了一些事。」 「啊?很急很忙吗?」房东小姐语调降下去,很失落,「那你还能和我一块看电影吗?」 赵西延又说:「其实也不着急,不是很忙,但是可能去不了了。」 房东小姐问:「能问问是什么事情吗?我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赵西延挑眼看方夏,她身子侧对着她,看似漠不关心,但能看见她绷紧的腮线,可能牙齿都要咬碎了,也不知道她刚才那么狠地咬他肩膀,牙齿现在怎么样了。 唇角勾出一抹很小的弯钩,赵西延声调悠扬说:「没办法,被女朋友发现了,她正闹脾气呢。」 方夏瞪大眼转头,不可思议。 赵西延唇角弯的更厉害了,眉眼都漾开了暖洋洋的笑。 直到听见手机里一通爆炸似的咆哮:「什么?!」 赵西延举远手机,点免提,一整间屋子,都是房东小姐的娇龙咆哮:「你有女朋友?!」 「那你还答应我看什么电影?!」 赵西延说的很无辜:「不是你约我的吗?」 「你有女朋友,你不早说,还答应我看电影?!」 房东小姐总结一遍,撂下最后两个字:「渣男!」迅速挂了电话。 赵西延对着方夏,懵懂单纯地眨眨眼。 方夏重复一遍:「渣男!」转过脸不再看他。 他唇角消失的小弯钩,渐渐在她唇角浮现。 赵西延看方夏对着他的背是轻松的,想着她对这个结果应该还算满意,心下轻松几许,问她:「你为什么说,我自己也想去?」 方夏不说话。 赵西延嘆气:「你总要给我个原因,不然这个锅我背的太冤了吧。」 方夏小声:「我看见你微信上给她回復了。」 赵西延忽然明白,他这回猜的没错,她不是生气,是吃醋了。 说不定之前撵他出去,也有吃醋的成分。 想到这,赵西延憋不住地笑,咧嘴呲牙花地笑,脸颊堆出很深的笑弧。 找出微信,他确实给房东小姐回復过几次,人家一直发,他不能一直不回復一句,而且有些话,确实是不得不回復。 赵西延托着手机说:「你要不要看看,我给她回復的都是什么话?」 「我不看,我看你手机干什么。」 「那我截图发给你。」 方夏兜里手机响一声,她不掏出来看,只是合上行李箱说:「该去店里了,不能让小萝蔔头一直一个人在那待着。」 赵西延无条件贊成。 「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ok。」赵西延转身出去。 方夏锁上门,其实这应该算是她第一次锁门了,她对赵西延一直以来可以说是崇拜的,对他的人品和德行都非常信任,无需多落一道锁,但是今天,他刷新了她的认知,也浇灭了在她心里一直以来,伟大的形象。 窗户也要关上,窗帘拉上。 方夏换回她在店里穿的黑裤子,黑色短款棉服,很方便干活。 到街上,先去小诊所给赵西延两个肩膀处理一下,黑色毛衣上结了一块又一块暗红的血。 大夫见赵西延拉下一半肩膀,还有另一半,惊讶扫方夏一眼,问赵西延:「怎么弄的?」 赵西延笑得特别开心,「咬的。」 「这咬的不是一般深啊,和女朋友闹矛盾了?」大夫又看方夏一眼。
第129页 赵西延喜欢大夫这么形容他和方夏的关系,点点头,「嗯。」 大夫领着他进里间,「来,上这屋处理,先把毛衣脱了。」 方夏自觉不跟,站在门外边,听见里面赵西延说:「我先惹她的,挺严重的事儿,愿意给她咬。」 「那你这活该啊。」 「是我活该。」还是很高兴的声音。 方夏靠着墙,脚后跟嗑在地板上,一下一下的,掏出手机,看那条聊天截图。 房东小姐除了问候和说自己的事情,偶尔会提醒几句家里的事,院子里的水管冬天会冻住,如果用的话,先浇点热水化一化,家里的电闸在什么地方,如果停电了,先看看是不是跳电闸了,赵西延找到电闸,好几户人家的放在一块,拍照问哪个是家里的。 收了手机,方夏低头看自己的手腕。 冬天的印记不容易消,腕上有点发青了,胸也有点疼,赵西延捏的时候一点力道都收不住,特别是后来脱了内衣,手劲更是大,舌头也疼,应该是他把她的舌头往他嘴里勾的时候,挣扎中,嗑在他牙齿上剌的,没破血,平放在嘴巴里没事,要是吸一吸,还是很疼。 她摸着自己手腕,转头看门外匆匆而过的行人,出了会儿神。 眼前有黑影来回闪,方夏眨了下眼抬头,赵西延笑盈盈收了手,「怎么发呆了?」 「没事。」方夏站直,看他比之前厚了一点的肩头,「你肩膀怎么样?」 「就上点药,两天就好了,没什么事儿。」 「真没事儿?」 「真没有,你要是不信,我现在还可以抱你。」 「算了吧。」 方夏率先走出诊所,赵西延紧跟其后,保持三米距离。 两人回到店里。 小萝蔔头正无聊地趴在柜檯上。 店里没了漂亮的老闆和吸引女孩子的帅气柜员,顾客实在寥寥,比平时少了至少一半人。 看见两人回来,她很惊讶:「老大,怎么现在就回来了?相亲不满意?」 「没成。」方夏平静说。 「啊?」小萝蔔头很沮丧,「怎么没成,是你不满意,还是他不满意?」 小萝蔔头问了老大关于相亲男的条件,她觉得这条件够好了,虽然现在没房子,但以他的工资,应该很快可以买一套,而且到时候买的话,老大还可以插个嘴,挑个靠近甜品店的房子,很好了。 「他看不上我。」 方夏说完,经过柜檯去里间后厨的赵西延转头扫她一眼,对小萝蔔头说:「那男的不行,眼光太高,自己条件又不太行。」 都高到方夏身上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 竟然还敢嫌弃。 「啊?」 小萝蔔头没见过人,以为是媒人乱撒谎吹高了,点点头,「哦。」 方夏催赵西延:「耽误一下午了,你赶紧进去学习吧。」 小萝蔔头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方夏:「老大,今天有两个人订蛋糕。」 方夏看一眼时间,有个今晚就要的,材料后厨都有,直接撩帘进去。 后厨没学习条件,只有之前睡觉的小床是空的,赵西延就搬个小凳子,蜷坐在凳子上,趴在床上学。 也没电脑或者平板给他看讲课视频,就一个手机,解决所有问题。 方夏上学的时候,在图书馆见过准备专升本的学生,看视频课都是用的平板和电脑,屏幕大,里面老师讲的字也方便看清楚,不那么伤眼睛。 方夏手上敲开鸡蛋,分离蛋清和蛋黄,思考要不要给赵西延买个电脑,当然,钱要从他的工资里扣,她才不会白给他花这么多钱。 但其实他以前给她花的钱也不少了,送她的那条裙子就有九千多,快一万了。 而且他每个月就三千块钱的工资,除去两千房租,就剩下一千,买个稍微好一点的电脑就要五六千,半年还清,等于他这半年身上一分钱都挣不到,同时还要欠她买资料的债。 可又想到,他现在差不多就干半天班,还拿全天的工资,三千块不少了。 方夏很纠结。 「赵西延。」方夏叫他。 「嗳。」赵西延回头。 方夏问:「你想不想买个电脑?方便看视频学习。」 「不用了,手机就行。」 「不伤眼睛吗?」 「……还好吧。」 赵西延想到了方夏相亲的程序猿,就是个眼镜男,戴眼镜真丑。 他犹豫了。 「那行,那买吧。」 「钱从你工资里扣?」 「ok。」 赵西延这句应的很利落。 他笑说:「嗳,到发工资的时候,你把那一千块钱发给我,我再转给你,让我也尝尝,月月就转一千的滋味儿。」 「……」 一个小时后,蛋糕裱花都要做完了,方夏才出声:「那你选好了,给我说一下价格,我转钱给你。」 「不用。」 赵西延回头看一眼她手上在做的蛋糕,说:「等你做完,你陪我一块去街上店里看看,很快。」 蛋糕做完包装好,拿到前场柜檯后面,让小萝蔔看着,顾客过来拿的时候交给他,方夏和赵西延一块出去。 街道宽阔,方夏要赵西延和她保持三米距离,赵西延无条件顺从。 但今天天气好,又是周末,很多人出来逛街,方夏在前面走,过一会儿回头找赵西延,已经找不到了,他那么高的个子,竟然在人群里隐匿的彻底。
第130页 赵西延没给她说去哪一家,她也不知道往前该怎么走,只好站在原地,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没人接。 在方夏连打了五个电话,过了六分钟后,才看见赵西延举着电话从前面回来。 「……」 怪不得看不见呢。 赵西延抬手来回比划比划,周围路人怪异看他做法似的,比出个三米距离,停脚。 两人中间一直有路人来来回回,后来大家看见隔空对视的一男一女,以为自己无意中做了令人讨厌的银河,纷纷有眼色地绕路避开。 但两个人还是谁都不动一下,任中间空着也不靠近彼此,好像中间被人施了法术,有隐形屏障阻隔,有小朋友一步一试探地走过来,伸手在两人中间摸了摸,看有没有什么肉眼看不见的红紫外线。 方夏忽然觉得,她找的这个方法,蛮丢人,蛮社死的。 她主动朝赵西延靠近。 他眼露惊恐,后退一大步,好像她是什么洪水勐兽。 路人目光更诡异了。 「……」 方夏敢肯定,他是故意的。 她闷头向前走,就算后头赵西延撵过来叫她了,打破了三米距离,她也不回头。 赵西延大步跟在她旁边,双手抄兜,以防着急想拉她,道歉说:「我错了我错了。」 「……」 「嗳,走过了。」 方夏只好停下,回头。 赵西延又喜眉笑脸地凑上来,「我错了。」 「你哪错了?」 「就算你订了三米之约,如果你向我走来,我也不应该严格秉公守则后退保持住,应该为你打破原则。」 油嘴滑舌的,方夏低声说:「你故意的,故意想让我在大家面前丢人。」 「那没有,我怎么可能故意让你丢人,是我丢人,你陪着我丢人,有个人陪着,再丢人也不丢人了。」 「你丢你的人,我才不陪着你丢人。」方夏故意说。 「那下回你看着我丢人,行不行?」 「嗯。」 「不生气了?」 方夏不会承认的,「本来就没有生气。」 「那现在,三米之约是不是得修改一下?除了在店里,就算在外面,也可以不遵守这个约定,我也可以靠近你。」 方夏思考,如果这样,那她的规则不就没有行使的时候了?毕竟他们只有晚上会回到家里,那时候也该睡觉了。 「缩短到一米?」 赵西延摸下巴,「不太可行,这人太多了,你个子又这么低,不牵着你走,一会儿我就瞅不见你了。」 「不低了。」方夏强调,「我现在有一米六一。」 赵西延好笑,「唷,几年不见,长了一厘米呢。」 「……」 方夏狠狠白他一眼。 「前面还有好一段路呢,我牵着你,这样不容易走丢。」赵西延一只手从裤兜里悄咪咪掏出来,去抓她的小手。 方夏才不会就这样就被他煳弄,小手迅速缩棉服袖子里,就给他牵袖子。 行吧,这样赵西延也知足了。 第55章 顺着涌动的人潮, 赵西延牵着方夏的袖子往前走,她的个子实在泯然众人,陷在人潮里很难找寻出来, 何况还穿个黑袄,一转眼就看不见了,分散的时候他完全没想到她会在后头。 接到她的电话,才知道她在后头。 现在就算他转了一次头,再转一次头, 也不会再把她弄丢。 赵西延步子很雀跃。 拐了两道街, 进一家蓝牌子电脑城,方夏在柜檯前看摆在上面的新电脑, 她的专业用不着电脑, 她也没花这个冤枉钱买它,只有开店后,买了个电脑收款机。 赵西延进去找老闆,半个小时后抱着一个看起来不像新电脑的笔记本电脑出来, 对方夏说:「两千二, 转给老闆。」 「两千二?」方夏惊讶,这么便宜? 「二手的。」赵西延解释。 方夏掏出手机付钱, 心想赵西延这个大少爷, 竟然会愿意用二手东西。 「不再看看吗?」她问。 「这个就行了。」 两人走出店门,方夏好奇问他:「你怎么买个二手的?想省钱?」 「得省钱啊, 稍微买个好一点的,我半年都搭进去了,二手的也挺好, 毕竟我只是看看视频,用不着其他, 也不会用太长时间。」 方夏想也是,等他考上了,就能用部门里的公用电脑了。 赵西延提前说:「不过说好啊,我每个月剩下那一千,你得按时给,两千二,那我就分十个月,一个月给你二百二。」 「……」 方夏现在怀疑,赵西延知道她以前是故意的了。 不然他怎么老拿这个说事。 赵西延之前确实不知道,两个人分开之后完全是断联状态,他只是从陶可非嘴里知道一点方夏的动态,陶可非还是从小萝蔔头嘴里知道的,一嘴传一嘴,他只知道方夏上学时一直在打工,干的活很辛苦,毕业后做的工作也不轻松,以为每月一千已经是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他收钱的时候很心疼,已经要把她想像成每天吃馒头就榨菜,衣服捨不得给自己买一件,穿的都是好几年剩下的,洗的发白髮皱的旧衣服的可怜样。 他盼啊盼,盼着方夏还完,他一退役就能回来找她。
第131页 退役了,听说她直接盘下一间门面房,自己开店做生意。 赵西延很震惊。 也终于明白她不是不能赶紧还完,是不想还,不想和他早日见面。 可能一月一千还是她不情不愿给的,如果不是脸皮薄,让她一月一百,还个三十年,她都会愿意。 赵西延想想,心里就很不忿。 这么想着,他牵着方夏袖子的手指,蚯蚓一样一爬一爬,往她袖子里钻。 刚碰上她又凉又软的手指,方夏袖子一甩,打他的手,生气喊:「你干什么?」 「我……」 方夏说:「你就是得寸进尺,记吃不记打。」 赵西延摸摸鼻子,方夏说的很对。 他得寸进尺的后果也很严重,方夏袖子也不让他牵了,只允许他走在旁边,如果不是以防两个人散了,可能还要恢復三米约定。 路过常去的水果店,说媒的老闆娘正在看摊,方夏让赵西延等一等,她过去。 赵西延脸上拉出不情愿,「不能换一家买水果吗?」 方夏真想翻他白眼,「你讹了人家那么贵的一顿饭,我不得让老闆娘给他吗?」 赵西延蹭了下鼻子,转过头,不说话。 方夏进去找老闆娘,把事情说明白,给她转了五千块钱,老闆娘先收下,「那我回头转给他。」 「你现在转吧。」方夏说。 她想亲眼看着。 老闆娘找到程式设计师的微信,直接转给他,「你看你,还不相信我吗,我还能吞了你的钱不成?」 方夏也笑笑,「没有,就是你人忙,我担心回头会忘了,直接转了,你也少记一件事。」 「是嘞,是嘞,你说的对,这个要是不行,我这还有几个,你要不要再看看,都不错呢,前两天有个来找我的,比这个条件还好,在大公司做到经理了呢,你放心,在你张姨这,绝对不会让你一直单着,保证给你找个好的。」 老闆娘这句话刚说完,旁边忽然冒出来个俊帅男人,笑的跟朵桃花一样,「那张姨,你看,我和方老闆怎么样?」 「……你?」老闆娘惊得后退一步,「你不是小方店里的员工吗?」 方夏也被他打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呃……他……」 「我是她男朋友。」赵西延抬臂搭方夏肩上,「追了好久了,今天才被允许上岗。」 「是吗?」老闆娘很惊讶,责怪的目光看向方夏,「你看你都没跟我说过,我也不知道,要是知道,我还能给你介绍那么多不成。没给你们俩闹误会吧?」最后一句问赵西延。 「方夏一直都没给我松过嘴,她单身嘛,该相亲相亲,没什么事儿。」 方夏听着赵西延冠冕堂皇的话,心里直撇嘴,想顶肩膀,不让他搭了。 「哎——是这么个道理。」老闆娘嘴上笑得开怀,眼里没多少笑意,手里少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哪高兴的出来,但还是要说,「那方老闆,祝你们长长久久啊。」 「谢谢,谢谢,我们就先走了,以后有时间再来和你聊天。」赵西延搂着方夏转身,和老闆娘挥手再见。 走过水果店,身后被层层人海遮挡,确定老闆娘看不见,方夏顶掉赵西延的手,说:「我看你挺适合去做媒人,给人说媒拉縴牵红线的。」 「那不行。」赵西延双手抄进兜里,省的老想去摸她的手,「你知道吧,牵的红线太多,容易削减自己的姻缘,我得给我自己的姻缘留着,不然娶不成你了怎么办?」 「胡说八道。」方夏剜他一眼,交代一句保持三米距离,迳自往前走。 晚上关店的时候,方夏找出今天剩下的,和快要过期的饼干面包,让小萝蔔头带回去,给她爷爷奶奶尝尝,或者分给同事。 披星戴月回去的路上,行人寥寥,赵西延走在方夏后头,被迫和她保持三米距离,她还时不时杀个回马枪回头,眼神跟盯贼一样盯着他,就差拿个直尺打着了,一毫米都不能错。 赵西延一手拎电脑和书,一手抄兜走在她身后,步伐悠然,清咳两声憋住笑,沉气扬声对前面恨不能将两条腿迈到跑起来的人喊:「一二一,一二一……」 方夏大惊停下,「你干什么?!」 赵西延也停下,掏掏耳朵,「什么?」 「距离太远了,我听不见。」 方夏气得将手里的袋子甩给他,里面是给他买的浴巾和男士洗髮水洗澡香皂,他就一条毛巾全身用,用她的洗髮水和沐浴露,邋遢死了,不嫌害臊。 她担心他拿书又拿电脑,太沉,好心帮他提着,他自己倒是轻松自如起来了,还打趣她。 袋子撞进怀里,赵西延忙出手抱住,「我又说错了?」 方夏咬牙,「你说呢?」 哪有这样的,她还气着在前头走,他搁后面轻松喊起来了,跟逗她玩似的。 「你根本就没有认错的态度!」方夏生气喊。 「怎么才有?」赵西延说,「回家给你洗脚怎么样?」 方夏想了一下,应他:「好啊!」 看她怎么折腾他。 回家后,方夏先去卫生间洗漱,回客厅时,赵西延已经准备好一盆温水,蹲在地上候着。 方夏在门口脱鞋,赵西延赶忙过来,「我给你脱。」 她扶门边站着,看赵西延蹲在她面前,解开蝴蝶结鞋带,握着她的脚踝脱下鞋子,拿个拖鞋套她脚上,换另一只脱。
第132页 方夏忽然庆幸这是冬天,天很冷,她也没有脚气,不然夏天在运动鞋里捂一天,闷出来的汗臭气不得将他轰趴下。 也庆幸她今天没穿那双烂脚指头的,不然就算不会受到他的嘲笑,她自己也会觉得很丢人。 脱完鞋子,赵西延要搀扶着方夏去沙发,方夏想躲开,他反手一抓,她被迫享受了一把娘娘的待遇。 在沙发上坐下,赵西延大手捧着方娘娘的脚给她脱袜子,发现一个惊人的现象,「我的手和你的脚一样长哎!」 赵西延又拿另一只脚和另一只手比,还是一样的! 方夏也很惊奇,但脚底被他这样贴着手心,很痒,好像碰到了痒痒肉,她受不了地咯咯笑,倒在沙发上。 赵西延又发现一件事,「原来你怕痒啊?」 「谁不怕痒?」方夏笑着反问他。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在她脚底来回点,「那这痒吗……这呢……还有这……」 方夏笑得肚子疼,偏偏两只脚腕都被他握着,躲不开他袭击脚底心的手指,笑倒在沙发上,小脸绯红,伸脚踹他,「不许摸,你怎么这么可恶。」 赵西延笑嘻嘻的,也很高兴,握着她的白皙双脚放盆子里。 只挨一下,方夏双脚就踮出来,「好凉。」 「凉了吗?」赵西延奇怪,伸手摸盆子里的洗脚水,还热热的啊,白烟都冒着呢。 「当然凉了,天这么冷,你还闹了一会儿,已经凉了。」方夏声音很大,斩钉截铁。 赵西延只好端走,去卫生间重新接一盆热水。 方夏沾过水的双脚翘在沙发外,冷空气舔舐而过,冷冷的,已经泛紫。 忽然怀疑,她到底是在折腾赵西延,还是折腾她自己? 他端着新接的一盆水放她脚下,去握她的脚,方夏挪开不让碰,「我自己来,万一再凉再热了,你按着不让我动怎么办?」 赵西延松开手,方夏双脚自己泡进去,立刻叫一声拿出来。 赵西延着急问:「怎么了?又烫了?」 「好烫。」方夏委屈说。 声音软一点,她也可以装的很像。 赵西延说:「那我再换一盆过来?」 「嗯,你添点凉水就好了,不然太浪费。」 赵西延端走盆子,添了点凉水回来。 方夏放进去,又说凉了。 赵西延再端走,添点热水。 方夏脚放进去,又说热了。 …… 方夏都不记得折腾多少回了,直到盆子快满,再添水,脚放进去都要溢出来的时候,她才满意点头,「这个水温刚刚好。」 赵西延暗暗唿吸,他故意一回就放一捧水,多折腾几回,总算让方娘娘满意了。 捋起袖子到肘后,双手伸进去,摸到她的脚,很奇怪,皮肤泡进水里,还没有脱完袜子摸着滑熘,不过更方便搓洗。 方夏脚痒的不行,止不住地笑,赵西延更坏地摸她脚心,她受不住要抽走,他握着不让,她弹蹬起来,一拉一拽,盆子里的水溅的地上、他身上到处都是,还有脸上。 方夏侧倒在沙发上,笑说:「你老实一点。」 赵西延双手按着她的脚,「那你不要乱动。」 「这么痒,我怎么才能不动?」 「你克制一下。」 「你才克制一下。」 「你再这样,我真克制不住了。」赵西延忽然看着她的眼睛说,很奇怪,方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眼神色色的,虽然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看出来了。 「臭流氓!」方夏骂他。 赵西延哈哈笑。 担心再闹下去水就该凉了,赵西延开始认认真真搓洗,方夏双手按住沙发垫子,努力克制想要笑的冲动,转移注意力到赵西延的头顶上。 回来这半个月,他的头髮长了一点,最起码盖住头皮了,寒风吹着头皮不受冷,他的头髮长得很快,再过两个月,应该就能是高中的碎盖长度了。 「赵西延。」 「嗯?」赵西延抬头,笑着,眼睛弯弯的,亮亮的,「还痒?」 方夏皱眉,「你手劲有点大,疼了。」 「那我再轻点。」赵西延手上放轻。 「轻了又有点痒。」 「那再重一点?这个力道怎么样?」 「还可以。」 洗完后,赵西延将准备好的擦脚毛巾垫腿上,捧着她的双脚放膝盖的毛巾上,包住,低头认真擦干,「这个擦脚力道怎么样?」 「赵西延。」 「我——」 方夏叫他的时候,赵西延正好抬头,刚说一个字就被她打断,「什么?」 「你先说。」方夏说。 「还是你先说。」赵西延继续擦脚。 方夏又仔细想了一会儿,温声慢语道:「给你两个月的考察期……」 赵西延眼睛勐然亮起来。 方夏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网上那个形容词,「24k钛合金狗眼」,唇角漾了丝笑。 赵西延迫不及待地问:「然后呢,然后呢?考察期然后呢?」 「——考察期过了,我要是满意,就和你谈恋爱。」 实在是意外之喜,赵西延兴奋激动到大力拍腿,「很认真的那种?」 「嗯。」方夏轻一点头,「很认真的那种。」 第56章
第133页 赵西延咧着他的嘴, 龇着他的牙笑,笑得合不拢嘴,仔细用心地擦着腿上白皙的双脚, 「我正想说,要不我给你按按脚,你白天站那么长时间,对脚不好,对腿也不好, 要是脚舒服了, 你左腿的酸疼应该也能缓解。」 「你会吗?」 「开玩笑,我什么不会?」赵西延特别神气, 挑眉反问。 方夏有些迟疑地点头, 「你试试。」 他来第一下,她就疼得大叫,立刻想缩回脚,还是被他握着脚踝不让动。 「怎么这么疼?」 「疼是对的, 你每天站那么长时间, 脚底气血都不活了,忍着点, 我给你按按。」 真的太疼了, 方夏咬紧牙,攥紧沙发垫子发泄, 要不是赵西延力气大,压着她的腿不让动,方夏都能踹他脸上去。 赵西延说:「你疼你就叫出来。」 方夏咬紧牙齿, 疼得一直叫多丢人,她才不会叫, 齿边漏声是她最后的倔强。 赵西延在她脚底板找准位置,使劲一压,只听一声尖叫。 眼前一个粉红的脚底板踢过来—— 又听一声闷哼。 方夏脚疼到颤抖,从沙发上爬起来,就见赵西延被她那一脚踹的实在不轻,趴在地上,捂着鼻子都没能起来。 她赶紧穿上拖鞋去他身边扶他,但脚刚踩地上,突然酸疼地站不住,膝盖无力下弯,摔倒在地板上。 赵西延又吓得赶紧起身将她捞起来,放沙发上坐好,「你怎么样?」 方夏皱眉说:「脚很疼,你呢,你怎么样?有事没有?」 「我还好。」赵西延鼻子的疼缓过去,感觉痒痒的,有水流下来,一摸,鲜红的血。 方夏又愧疚地发笑,「你竟然流鼻血了。」 赵西延自己抽张纸擦擦鼻血,没有再流出来,擦干净扔垃圾桶里。 「你的脚怎么个疼法?」 「就是很疼。」 「有没有很轻松?」 方夏弯腰摸摸自己的脚,点头,「嗯,有。」 赵西延松口气,笑了,「那就有效果,你好好睡一觉,歇一歇,明天应该会轻松一点。」 方夏问他:「你鼻子有事没有,要不要去看医生?」 赵西延揉一揉,「应该没事,我一会儿去洗一洗,先抱你回去睡觉。」 方夏想自己回去,但脚穿上拖鞋,再踩地上,疼得直抽气,完全没法走,只好让他抱回去。 真的很没出息,下午还说不让他再靠近,晚上就让他抱进来了。 方夏躺在床上,蜷身摸着自己又疼又轻松的脚,很神奇的感觉,她还没有过这样的,都是疼得死去活来的。 她这屋的灯关了,但窗帘没拉,能看见窗外有点昏昏的亮,是从赵西延屋子里偷跑出来的光,熘到了她眼前,让她知道,赵西延在努力学习,努力为考试做准备,很辛苦,让她心疼心疼他。 赵西延坏坏的,他屋里的光也随主子,一样的坏心思。 方夏闭上眼睛,这两个月,她一定不能心软。 第二天方夏起床,打开堂屋门,还是正好看见赵西延从门外回来,刚锻鍊完身体的样子,身上出了点汗,热气腾腾,精神头很好,朝气蓬勃的。 他扬手给她打招唿,「你的脚怎么样?」 「还可以,能走路了。」 方夏问他:「你鼻子怎么样了?」 「好了,没什么事儿。」 方夏点点头,转脚去卫生间。 赵西延就站在外面候着,她一打开门,他就泥鳅一样钻进来,给她涮牙杯牙刷,给她挤牙膏。 方夏说:「不用。」 赵西延:「晨起服务。」 「真不用,你刷你自己的。」方夏拽过来牙刷,过一遍热水,再挤牙膏,「我喜欢泡软牙刷毛。」 赵西延记住了。 他给自己涮牙杯牙刷,方夏嘴里含着泡沫说:「你等等,等我弄完,给你腾地方。」 就一个水龙头,一个水池,非要和她挤和到一块。 「咱俩一起,一起省时间。」 赵西延屁股怼怼她,方夏只好挪开一小步,给他腾出来半个空。 洗脸也要和她一块洗,方夏拒绝,他和她抢水,她等的时间长了,手上的水都流袖子里弄湿了。 赵西延只好候在一旁,挤出洗面奶,提前打好泡沫,等她湿完脸抹上去。 方夏真受不了这种,赶紧洗干净回屋。 一会儿收拾完出来,又看见赵西延候在门口,拿着她的黑袄,等着给她穿。 笑容满面地催促:「快来啊。」 很奇怪,他的落音干脆,方夏却听出了无数个带着尾勾的波浪号。 尽管很嫌弃,方夏还是走过去,伸出手臂让他伺候穿上。 赵西延还提议他背她过去,说这叫娘娘的座驾。 方夏给他个白眼,率先迈出家门。 冬天早上七点的空气是很冷的,零下三四度的气温,冻得脸一会儿就青紫,方夏把脸埋进围巾里。 赵西延提议说跑一跑,暖和暖和,顺便锻鍊锻鍊身体。 方夏想到了他昨晚喊的一二一,果然,她刚点完头,还来不及提醒,赵西延就已经架起胳膊,沉气凝声喊:「一二一,一二一……」 铿锵有力,非常有节奏感的声音。 方夏很想阻止,很尴尬,特别是骑车过路人一瞬间投过来的目光。
第134页 她站立不动。 赵西延从前头倒跑回来,一脸单纯地催她:「一起啊。」 方夏往周围看一眼,等路人过去了,才鼓起勇气迈脚和赵西延一块跑。 他还要挑她毛病,「你步子太散了,来,胳膊夹紧,握拳,看着我的腿,这样跑才有劲。」 方夏看着他给她示范的腿脚,很想说一句,她就是听他建议跑个步,不是来军训的。 看着他的姿势架起胳膊,抬起腿。 赵西延:「手出来,握拳。」 「……我冷,想暖和暖和。」 「揣袖子里万一摔倒了,来不及撑地保护自己。」 「好吧。」方夏伸出来,握拳。 「好,就是这样,来,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可能是高中跑操听习惯了,也可能是这种口号本身的魔力,方夏的步子不自觉地跟着他喊口号的节奏来,要是错了,还要自己调整一下才舒服。 好在两个人的节奏一致后,赵西延再喊两声就不喊了,方夏让他跑外头,用他的身体挡住她,她才不想被路人好奇的目光打量。 两人快到商业街才停下来,跑出一身的薄汗,方夏手背和脸颊冰凉,但一直捂着的手心热热的,用手心捂手背,捂脸,热一热。 赵西延说:「我的手心也很热,要不要我给你暖暖?」 方夏睃他一眼,提醒说:「不许碰,我的约定还是生效的。」 她就是今早醒来忘了,才让他在卫生间和自己一起刷牙。 「可是这样的话,我的贴心服务就发挥不出该有的效果了。」 「那时候另算。」 赵西延立刻同意。 拐进街道,没走几步,就闻到扑鼻的肉香气,赵西延很馋,只有周天周一这两天,小萝蔔头前一晚把临期的面包饼干蛋糕都打包带走,他才可能吃上早餐店做的早饭。 他眼巴巴地看向老闆。 得到老闆首肯,掏出手机给他转帐,他立刻屁颠屁颠去买,烫手软和的白面肉包子举在手里,递到方夏嘴边餵她,就差帮她嚼了。 方夏不用他喂,接到手里,很烫,但大冷天的,她的手放这一会儿也冰了,捂在手里正暖和。 两人边吃边走。 进店之后,赵西延自觉打扫一遍卫生,按方夏的指挥和面揉面,把今天该干的力气活都干完,也到了开始营业的时候。 再把她新做的蛋挞泡芙蝴蝶酥三明治之类一齐搬到前场。 晚上回家,赵西延跃跃欲试,还想给方夏洗脚按摩,方夏不想了,他按的时候真的太疼。 「每天泡完脚按一按,活筋舒络,对你的腿有好处,真的,不信的话,先来一个星期,你再站着就和以前感觉不一样了。」 方夏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她洗完澡出来,热水器里已经没水了,赵西延趁她吹头髮的时间用热水壶烧一壶水,等她吹完,打半盆凉水过来,兑上热水,放她脚下,握着她的双脚泡进去。 已经被热水沖刷过半小时的脚,也抹过沐浴露,赵西延摸在手里,一种熟透的嫩滑,方夏双脚被他触摸,又痒的想笑,赵西延勾指挠一挠,她就控制不住地大笑,蹬脚踹他,然后再逃走,踹过去的时候,赵西延顺势抱进怀里。 「你干嘛啊?」方夏笑声问。 「水还很烫,可以再等等,这是我难得能亲近的时候,给我留点时间。」赵西延表现的很深情。 方夏说:「你怎么跟个变态似的。」 「变态就是我这样的?」赵西延抬眼问她,黑眉抬的高高的,眼睛也显得大了一些,因为低脸抬眼,眼睛上瞟,还有了双眼皮。 方夏很稀罕,让他别动,打开手机相机给他拍了一张,「双眼皮哎。」 赵西延眼睛不动,让她拍,嘴上解释:「那不是,就是皮褶一块去了。」 「差不多了,区别不是很大。」 「我问,变态就是我这样的?」 方夏思考:「应该差不多吧,我没见过。」 「你怎么没见过?」 「嗯?」方夏疑惑。 赵西延忽然低头在她脚上亲一口,特别柔软的触感,方夏惊的大叫,要缩回来,他死抱住不给。 两只脚都亲完,赵西延挑眉,笑得特别神气,「这不就见到变态了。」 「……您口味真重。」 赵西延哈哈大笑,特别嘹亮开怀。 方夏嘆口气,蹬掉他终于松开的手,自己泡进水里。 泡完捞出来擦干,赵西将她要按摩的那只脚放膝盖上,另一只夹小腿中间,以防她疼的太厉害再踹他。 但真的太疼了,方夏再忍也忍不住,使劲蹬他不让按,嘴里也叫着「不要,不要……」,很悽厉的声音,赵西延忽然想起来昨天方夏在床上叫醒他的那几声,心脏突然抽了一下,放轻力道。 效果小就小一点,正好留给他的时间多了。 按摩结束,再抱她回房间,公主抱,她要抱着他的脖子,抬头看见的是他的下巴,赵西延努力收下颚,充分给她展现自己骨骼立体的男性魅力。 他昨天抱自己的时候,方夏很生疏很不好意思,什么都不敢看他,今天就敢看他了,看见他因为唿吸收下颚而滑动的喉结,很尖诶,她好奇地想摸一摸,和她的喉咙是不是一个感觉。
第135页 而且他昨天对她又是亲又是摸,她对他什么都没有做过,其实很不公平。 方夏抱着他脖子的一只手松开,轻轻按上他喉结。 赵西延一惊,立刻停脚,伸脖子后仰,手上抱着她不能阻止,只能嘴上说:「你干什么?」 他反应这么大,方夏松了手,摸上自己的喉咙,「我想摸摸看,是什么感觉,和我的一样不一样。」 赵西延大走两步,将她放在床上,「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压迫喉管,窒息的感觉。」 「好吧。」 「你早点睡。」赵西延拉过来被子给她盖上。 「嗯。」 赵西延低头看着方夏清丽干净的小脸,就安静地躺在被窝里,心痒痒地想亲她一下,但又担心做的太过了,再惹她生气,出去把她的拖鞋拿过来。 半夜,方夏被外面的狗吠声吵醒,正好喉咙渴得冒烟,下床穿上拖鞋,脚还有点疼,但忍一忍能走路,打开门出去,对面门下还有光溢出来,她借着这点弱光找到客厅开关,开灯,按开烧水壶按钮,开始烧水。 她出去上厕所。 回来再等一会儿,水烧开,没看见赵西延的杯子,走到赵西延门前,敲一敲他的门。 没人回应。 她直接推门进去。 赵西延坐在桌前,戴着耳机,看电脑看得认真,中间摆了一个演草本,他潦草做个记内容的笔记本。 方夏走过去,将杯子拿走,他这才有了反应,摘下耳机站起来,「你怎么醒了?」 「外面的狗一直在叫,被吵醒了,你喝水不喝?」 赵西延现在也听见狗叫了,「我出去看看。」 「不用,一会儿可能就好了。」 「不好说,说不定有贼,或者偷狗的,我出去看看。」 方夏给他倒上水,一会儿他人回来,也没有狗叫了,方夏问他:「怎么样?」 赵西延笑说:「几个狗打起来了,我给驱散了。」 方夏把倒好水的杯子递给他,赵西延捧在手心,「没想到这么晚还能有热水喝,好暖和。」 方夏说:「你早点睡。」 「看完这个视频,一会儿就睡了。」 …… 两个人的日子就这么波平浪静地过着,赵西延有眼力见地,见缝扎针展现他的贴心和关怀,每天晚上给方夏泡脚按脚,结束后抱到床上睡觉,垂涎着哪天能留下,在方夏干净诱人的小脸上亲一口。 眼见着方夏对他自然流露的笑越来越多,也对他越来越关心,两月之期要来,年关将至,他心潮澎湃,终于要在过25岁生日的时候,让方夏成为他真正的女朋友。 倒霉催的,陶可非回来了,一棍子给他打翻的彻底—— 年三十下午,两人一块去墓地看过大伯母,回来,方夏在里间厨房给赵西延做庄园蛋糕,赵西延坐在柜檯前边做题边看店,迎来两位不速之客。 回来过年,主要是看望大伯母、给方夏过生日的贺啸磊,和目前已经是贺啸磊跟屁虫的陶可非。 赵西延说她是跟屁虫,一点也不过分,陶可非对杨崎死心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开始缠上贺啸磊了,现在满世界跟着跑,在他俱乐部附近买房子,他训练她就住着,买个望远镜趴窗户上看,他去哪打比赛,她就跟着去哪看比赛,场场不落。 赵西延很不欢迎二位,坐在柜檯后不动。 陶可非笑嘻嘻地趴过去,「你这是对待顾客的态度吗?」 赵西延抬抬眼,「你买东西吗?买就是顾客。」 贺啸磊走过去,他对赵西延出现在这里很是奇怪,「你怎么在这?方夏在哪?」 赵西延坐着,贺啸磊站着,他对贺啸磊造成的压迫很是有意见,站起来说:「方夏在后面忙,你有什么事吗?有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来转告。」 贺啸磊根本不鸟他,直接撩帘子去后厨。 陶可非提给他个礼物盒,「喏,25岁生日快乐。」 赵西延扯个皮笑,「谢谢。」 「不客气啦。」 陶可非跟着贺啸磊进去,赵西延也想跟进去,但店里正好有顾客进来,他只好留在这。 贺啸磊进去,看见里面的环境,小不拉几的,撑死二十平,机器和货就占了一半,方夏就坐在机器旁边的案板前,一点点往蛋糕上点缀。 她弄这个蛋糕快弄两个小时了,城堡花园,溪流假山,都尽量做到极致,已经快成了,到最后的收尾阶段。 做的是一个冬天的庄园,再以椰蓉做雪花洒下就好了。 起身正想去拿椰蓉,一转头,看见站在门口,一脸挑剔的贺啸磊,和一脸惊嘆的陶可非。 贺啸磊皱眉看桌上的蛋糕,「给谁做的?」 话这么问,不满的意思已经言明知道是给赵西延那小子的了。 方夏也说:「赵西延。」 「你过来怎么不说一声?」她问。 「他怎么在这?」贺啸磊也问。 「在这打工。」 方夏打开柜子,找到椰蓉粉。 「谁信啊。」贺啸磊生气叉腰,「刚才我进来,他都把自己当主人了,还要把我的话转告给你。」他重读「你」字,非常不满。 方夏将椰蓉拿过去,边走边说:「他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他了,现在什么情况,你们俩谈了?」
第136页 「嗯。」方夏应的不咸不淡的。 陶可非简直要欢唿,沖贺啸磊神气,「我就说吧,方夏和赵西延肯定能成,你最后肯定要落到我手里。」 她伸出手掌,手指转一圈收进手心,股掌之中的意思。 贺啸磊不想搭理她。 方夏正打开袋子抓椰蓉粉,转头看两人一眼,她很少和其他人联繫,贺啸磊和陶可非也一样,只是小萝蔔头偶尔和她叨叨几句,知道陶可非不喜欢杨崎,改喜欢贺啸磊了,具体原因什么都不清楚。 她不会插手贺啸磊的感情,他愿意和谁,不愿意和谁,就算以后永远单身,都不是她应该插手的。 方夏用筛子筛粉,薄薄一层飘到做好的庄园上,很漂亮,她也很满意。 贺啸磊不高兴啧嘴,「那么多好男人,怎么还是找他。」 方夏疑惑,「你对他很有意见吗?」 其实她不太明白贺啸磊和赵西延的恩怨,如果说当年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喜欢她,所以敌对赵西延,吃赵西延的醋,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都长大了,应该没什么了吧。 陶可非替贺啸磊摆摆手,「没有啦,他没什么意见,他祝福你们还来不及呢。」 贺啸磊沖她皱眉,「你能不能少说一点?」 「不能。」陶可非态度很硬。 而且她还要撮合方夏和赵西延,两个人成了,她和方夏就更亲密了,对贺啸磊也更加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因此傍晚关了店门,拎着做好的蛋糕去饭店吃年夜饭,陶可非主动和方夏坐一块聊天,打听贺啸磊的各种家事。 说贺啸磊父母双亡,也和亲戚几乎断了联繫,又是心疼又是轻松:「这样的话,我就不用担心以后嫁给贺啸磊会过不了他爸妈那一关了。」 她说起这个,方夏才忽然有这个意识,如果结婚的话,是要见父母的。 她还没有见过赵西延的爸妈。 陶可非也忽然有了危机,身处那个阶层,免不了见太多爸妈看不上儿媳妇或者女婿家室,棒打鸳鸯的。 而且,上个月还听说,赵西延爸妈在帮他物色结婚对象,准备他今年过年回家的时候给他相亲。赵西延已经退伍的事,他爸妈都不知道。 今晚这顿饭是方夏请,在大堂吃,人声鼎沸的,她没听清陶可非嘟囔的话,问她一遍:「你说什么?」 陶可非悄咪咪抬头看一眼斜对面的赵西延,他正美滋滋地处理螃蟹,给方夏夹肉。 她悄悄给方夏说:「你不用担心,如果赵西延爸妈要对你们棒打鸳鸯,我肯定站你们这边,全力支持的。」 方夏点头,「谢谢你。」 赵西延给蟹腿蘸酱,放到方夏盘子里,问:「你们在聊什么?」 陶可非认真说:「我们在聊你爸妈。」 赵西延一惊,「聊我爸妈?」 「对啊。」陶可非收拾着自己的螃蟹,特别认真地对赵西延说,「你要是准备和方夏结婚的话,要做好你爸妈棒打鸳鸯的准备。」 赵西延很懵,「他们棒打什么鸳鸯?」 「哎呀,你不知道啦,你不是让我瞒着你退伍的事儿,我一直在保密,一点都没透露哦,不过我听我妈说,你爸妈担心你在部队一直娶不到媳妇,在给你准备相亲,让你今年过年回家的时候去见一见。」 赵西延迅速看向方夏,她的眸光已经冷了,眼皮缓缓垂下,去夹那根蟹腿肉。 陶可非还要说:「找的都是和你家世相当的,所以才要你做好准备。」 方夏漫不经心问:「家世相当?什么家室,都破产过的家室?」 赵西延脑子里警铃大作,使劲给陶可非使眼色,让她别说了! 陶可非脸已经转向方夏,完全没看见他的眼色,很懵地问方夏:「什么破产?」 「赵西延家不是破产了?」方夏淡声问。 「没有呀。」陶可非更懵逼了,「他家什么时候破产了,我怎么不知道?」再转头对赵西延,想问问他家什么时候破产了,不是更厉害了吗,他妈妈找媳妇很挑剔的。 就看见赵西延脸色已经彻底冷下来了,看向她的目光简直想把她冻死,掐死,蒸熟,再烹炸,反正很可怕。 她不管,她去看贺啸磊,要是赵西延想对她不利,贺啸磊会保护她的。 方夏平静低头,去夹面前的春卷。 桌下,赵西延去碰她的脚,方夏收到椅子下面,对桌上三人说:「吃饭吧。」 第57章 一顿饭平静吃完, 方夏始终低着头,没有抬起来过一次,脚也一直抵在椅子下边, 不给赵西延碰。 吃完饭和蛋糕,两人和贺啸磊陶可非分开,贺啸磊住酒店,大伯母的家已经没了,那套房属于方家栋, 他被判刑之后已经被卖掉作为罚金处理了, 陶可非要回自己家。 方夏去公交站坐车,赵西延在后头紧紧跟着。 方夏到公交站, 特别凑巧, 正好这班车过来,她立刻上去,自己扫码付钱,车上人多, 她找个位置, 盯着窗外滑过的街景,完全当身边人不存在。 除夕晚上的街道很漂亮, 商家张灯结彩的, 连路灯上都挂了彩灯和中国结,出行的也都是成对成家, 都很圆满,很热闹。 这两年对烟花爆竹的禁令削减了不少,天上还有炸烟花的, 华光璀璨,美不胜收, 更吸引她的目光了。
第137页 她到站下车,赵西延也跟着下车,她故意拐个错弯,他还是跟过来,她气得停脚,冷声对身后说:「今晚除夕,你不回家过年吗?」 「你在的地方,才是家。」 方夏冷笑一声,回头,他脸上一点心虚不见,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也是,他心虚什么,有什么可心虚的。 「要是今晚陶可非不说,你还打算骗我多久?」 赵西延抿紧唇。 「骗我做什么?想和电视里一样,测测我是真喜欢你,还是看上你们家财产了?」她自嘲一笑,「还是怕我看上你们家财产了,跟条八爪鱼一样,死扒着你不放?」 「你放心。」方夏说摆手说,「我方夏不是这样的人,不会死扒着你不放,你要是不放心呢,现在,随时可以走,正好你妈都给你找好了,门当户对,也不用担心人家觊觎你们家的财产。」 「还我在的地方就是家,真可笑。这句话你自己说着,噁心不噁心?!」 「装穷多累啊,和我住着这么破的房子,用着二手的电脑,大少爷没用过二手的东西吧?还要每天看店,对顾客笑脸相迎,你累不累?」 他不说话,方夏嘶声质问他:「你累不累?!」 赵西延上前一步。 方夏后退一步。 她身体斜在胡同路上,没退几步就抵到了胡同墙上。 他站到她面前,伸手接住她脸颊又滚落的泪,寒冬晚上的气温冷的刺骨,碰到手指肚上直烫手。 方夏吸吸鼻子,别过脸。 真没出息。 越来越没出息,一点小事就又哭了。 多大点事,真是的。 赵西延心疼的厉害,喉咙干涩,低声说:「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方夏勐抬头,死瞪他,「可你是故意的!」 「当初你说,你觉得你低我一等,所以我就让我低你一等,我再欠你的债,我想和你颠倒一下,尝尝你的滋味,让你做做我的人上人,可能这样,你就愿意和我谈恋爱了。」 方夏轻呵,「真可笑。」 「我退伍的事没和几个人说,我爸妈不知道,我一会儿就和他们打电话,不用帮我准备相亲,我就喜欢你一个,以后也要和你结婚。」 「不用。」方夏通红的眼眶抬起直视他,「恋爱随便谈,结婚当然还是找你爸妈喜欢的,门当户对的,不然我贪你们家财产了怎么办?是不是?」 赵西延去碰她的肩膀,方夏扭肩甩开,不给碰,转身出胡同,脚下刚跨出去,肩膀忽被大手捞住,她的身体轻盈转个半圈,就进了他怀里。 她挣扎着要出去,才不要给赵西延碰,不要给他抱,这个满嘴谎言的骗子!强、奸犯! 她撕他的手,踩他的脚,「起开!我要回家!」 「方夏!方夏!你听我说!」赵西延搂紧实她的腰,抱在怀里叫她冷静,他的胳膊和手铁一样焊在腰上,方夏挣扎不掉他,直接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要听,朝他大叫,「我才不要听你说话,骗子!强、奸犯!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赵西延身体一震,眼睛也红了,扒过来她的脸,低头去吻她的唇,堵住她伤人的话。 方夏去推他的脸,使劲扭头不给亲,牙齿磕破他的嘴唇,使劲咬他,眼泪混进嘴里伤口,狠狠蛰他疼他。 「嘶……」赵西延嘴唇都要给她咬掉了,只能松开。 方夏泪流满面,拍打他的肩膀,「赵西延!你松开我!每回你除了会来强的!你还会干什么?!」 「你先听我说话!」赵西延吼她!油盐不进,他能怎么办! 「我不听!」方夏再捂住耳朵,「我听你的花言巧语,再让你骗我吗?!」 「我说了,我是想让你体会公平。」 「那我要感谢你吗,感谢你施捨给我的,指使你,做你的人上人的机会吗?」 赵西延瞳孔震颤,「……你怎么会这么想?」 方夏心脏一疼,趁机会,扒开他的手,转身跑出胡同。 刚出去,忽然被人从身后捞住胳膊,她脚步微停,就被他从身后打横抱起,她大叫着伸手蹬脚,打捞上岸的活鱼一样,在他怀里弹蹬挣扎。 「你干什么赵西延?!你还要再对我强一次吗?!」 赵西延冷着脸不说话,牢牢抱在怀里进胡同,到门口,扛肩上单手抱着,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关上,推开卧室门,再横抱到怀里,将她丢床上。 方夏立刻爬过身就要跑。 好像歷史重现,他的铁手又抓住了她纤瘦的脚踝,拽直她的腿到床外,脱掉她的鞋子,将她的身体掰正,拉开羽绒服拉链,露出里面白色紧身毛衣,方夏心惊又无力,以为还是逃不过被他强的命运。 但这回就算真来了,她也不会再求饶。 仰头在床上,看着头顶熟悉的白色天花板,方夏认命地阖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泪沟,消失在鬓角,只剩下濡湿的黑色鬓髮。 清晰感觉他的大手碰到腰上,裤子拉链被拉开,她甚至配合地抬臀,抬腿,让他把这条难脱的牛仔裤脱掉。 以为该要脱毛衣了,她主动抬起双臂。 两腋忽然被夹住,被一股大力提到床头,身体被拉过来被子裹住。 方夏意外又茫然地睁开眼。 赵西延唇上都是血,坐在床边,平静说:「你放心,同样的错误我不会来两次,你先睡一觉,等你冷静了,我们明天再说。」
第138页 方夏冷笑:「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今晚在耍脾气?我现在在给你耍脾气?」 赵西延掏出手机,「我现在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方夏转过身体,拉高被子盖住耳朵,不要听。 赵西延拨通电话,方妈妈接通,第一句就是:「西延,是不是回来了?到哪了?」 「我在我女朋友这。」 方夏陡然睁开眼,还是回过头看赵西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赵妈妈同样很震惊,「女朋友?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在部队找的?」 「刚交的。」赵西延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摸上方夏被角,绞在指上,「就我高中同学,高三我过十八岁生日,带过去的那个女生。」 赵爸爸赵妈妈还有点印象,实在是赵西延不怎么有亲近的女生,唯一一个从小玩到大的陶可非,现在一年联繫两次都是多的。 「记得记得。」赵爸爸说。 赵妈妈也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的早了,等过两天,我去上海给你们说。」 「你女朋友呢?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们见见?我和你爸今天还在合计,让你今年相亲结婚,过了今天就25了,也老大不小,该结婚了。」 「她现在一个人过年,我先陪着她,等我们俩稳定了,我再带她回去。」 赵爸爸说:「那好,那好。」 「我有女朋友,不用麻烦你们帮我找了,好好休息就行。」 赵爸爸:「你现在有了,那我们就不找了。不是担心你没有,这两年兵结束,都二十五了,再不赶紧结婚,适龄的好姑娘就不好找了,你妈妈着急。」 「嗯,不用麻烦了,那挂了吧?」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看看?」 「过两天,回去之前会给你们说。」 「行。」 挂了电话,赵西延对大睁眼的方夏挑高眉,「你听到了,我不会去相亲。」 方夏闭紧嘴不说话,再阖上眼转头,脸埋进被子里。 侧起的肩上欺过来个沉重身体,热气浮在耳廓颊边,声音幽幽的:「方……夏……」 方夏闭紧眼。 「有……鬼……」 方夏气得肩膀顶他,「你幼不幼稚。」 「幼稚啊,我多幼稚。」赵西延趴在她身上,鼻子蹭她脸颊撒娇,「方夏。」 「你理理我。」 「我知道我不应该瞒你骗你,我知道错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有什么想发泄的,你想我怎么做,你直接说,我一定尽全力做到。」 「不用,我哪敢让你做什么。」方夏连脸带头往被子里缩,不给他蹭。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赵西延扒开她头上蒙的被子,方夏头髮乱了,丝缕凌乱挂到耳朵和侧脸,他看着真想狠狠亲上两口,胳膊递到她嘴边,「要不你再咬我两口?」 方夏头继续往里缩,「你不是让我睡一觉冷静冷静,不要扒我被子。」 「我们方夏已经够冷静了,还冷静什么?」 赵西延脱了鞋上床,到方夏对面,扒开被子探进去脸,方夏以为他摸进来的是个手,睁开眼一看,黑亮黑亮的眼睛,还嘿嘿笑,吓得她立刻后撤,也从被子里出来了。 她简直被他闹得没脾气,又气,又被他这个魔性的笑声带笑,抿着嘴角憋笑憋不住,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极度抓狂:「赵西延!你到底要干什么?」 赵西延眼神很单纯,「我在哄我女朋友啊。」 「有你这么哄的吗?」 「那应该怎么哄?」 「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你问我干什么?」 「怎么不是?」赵西延一脸不愿意,「以前不是说好的,考核两个月,今天过完生日,刚好满两个月,你要认真和我谈恋爱了。」 「今天不合格,两个月作废了,我不是你女朋友。」 「夏夏,不要这么冷漠嘛……」赵西延凑上去,鼻尖继续蹭着她的脸撒娇。 方夏被他曲折蜿蜒的声调弄出一身鸡皮疙瘩,推他的脸,又推不动,气得想笑:「你烦不烦。」 「我是挺让其他人烦的,但让你喜欢就够了。」 「我不喜欢。」 「你只喜欢我就够了。」 「我也不喜欢你。」 「夏夏,我们生气归生气,不要说这么让人伤心的话。」赵西延脱掉皮袄,捉住方夏藏在被窝里的手,又软又暖和,她挣扎,他硬拽着去摸他心口,两眼一垂,可怜巴巴说,「你听,它都伤心地碎了。」 方夏气得简直想变出白骨爪把他的心抓出来,就会不要脸和耍无赖。 她挣掉手,重新躺进被子里,「我要睡觉冷静冷静,你出去。」 「我觉得我也挺冲动的,要不我和你一块冷静冷静。」 赵西延掀开被子,探身就往里面钻。 方夏惊叫一声踹他肚子,「你干嘛?谁要和你睡一张床?」双手赶紧团被子全盖自己身上。 赵西延虫一样一挪一挪地靠近她,「我啊,我想和你睡一张床。」 「我不要和你睡一张床。」 赵西延伸手,隔着被子将人抱进怀里,终于能亲上那满满凌乱美的脸颊,勐亲一口,额头蹭她脑门温声撒娇:「夏夏……」 方夏真被他这无赖耍的没脾气了,「你出去,我才不要和你一块睡。」
第139页 赵西延听出来她软化的声音,嘴唇贴她脸颊亲着蹭着,「那你不气了。」 「你出去,我就不生气了。」 「那我叫你一声,你应了,我就相信你不气了,我就出去。」 方夏点头,带着他的唇在脸上来回蹭着亲了亲,「你叫。」 赵西延酝酿一会儿,有点不好意思了,吃吃笑地叫:「老婆。」 方夏睁大眼,转过头就要打他,她这回非打他不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但刚转过去,赵西延已经叫完,一跃跳下床,鞋都不穿地大步跑出去了。 方夏弯腰捡起他脱在地上的鞋,甩手对他后背扔出去。 她真的要抓狂了:「赵西延!」 他仗着自己在门外,她打不到,大声叫着:「老婆!」 方夏翻个白眼躺回床上,听着外面叫完一声不够,还使劲叫,甚至加了调唱起来那两个字的清沉男声,无奈地拉高被子,遮住憋不住上扬的唇角。 她对赵西延真的无语了。 真的。 方夏发誓。 第58章 正文完 天还没亮, 方夏就被周围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震醒,拉上被子盖住脑袋埋进去,想挡住声音再睡一会儿。 又被敲门声吵醒。 方夏很无奈。 赵西延的声音很兴奋:「方夏, 方夏,你想不想放炮?」 「不想。」 「你快起床,我放炮给你看。」 方夏简直想仰天长嘆,谁家五点就开始放炮啊,「赵西延——我要睡觉。」 「外面都是炮声, 你睡也睡不着, 快起来,我们俩一块放炮, 给你过生日。」 「快点。」他开始拍门。 方夏被迫穿上昨天被赵西延脱掉的裤子和大袄, 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趿上拖鞋出去开门。 赵西延双手张开,身体不动,也不出声, 下一秒, 怀里就多个刚起床,还热乎乎的女朋友。 他美的见牙不见眼。 方夏撞到人了, 才后退一步, 揉揉眼努力睁开,赵西延拽上她手腕往门外带, 「我都挂好了,走,去放炮去。」 方夏踉踉跄跄被他带到门口, 天还黑着,就是铺在地上的月光明亮, 能看见蹲着的模煳影子。 赵西延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火苗点上最底下的炮捻,滋滋火花闪在尚且昏蒙的天色里,他立刻跑回门口,方夏已经吓得捂上耳朵侧过脸,他也捂上,持续不断的鞭炮炸裂声响起,崩出红色纸屑,他笑盈盈地转头看方夏。 站在门口,鞭炮声听在耳里更为响亮,方夏被彻底炸醒,才不要看赵西延,和他对视,她转头去看雷鸣一样响的炮,赵西延硬掰过来她的脸,低头亲她一口。 方夏惊大眼,立刻捂嘴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赵西延笑得更开心了,「生日快乐。」随即从身后提出一根银白色项鍊,圆圆的黄色钻石,太阳一样的透明亮色,「生日礼物。」 「本来我就打算今天送你生日礼物的时候告诉你的。」 「让我生日当天生气吗?」方夏故意问。 赵西延傻笑,「我觉得,带着礼物你应该会高兴一点,我总不能一直骗你。」 昨天都已经气过了,方夏现在只剩下无奈,「好吧,谢谢。」 赵西延解开项鍊,到她身后,「我给你戴上。」 「现在戴太凉了。」 「不凉,我在被窝里捂好几夜了,刚才也一直在兜里暖着,我给你戴上。」 方夏只好拉下来毛衣领子,让他给戴上。 赵西延再转到她跟前,双眼满意地看着她锁骨中间白软皮肤上躺着的项鍊,「真好看。」 方夏低头摸手里感觉感觉,确实不凉,先戴里面,拉上毛衣领子,问赵西延:「你怎么现在放鞭炮?」 「怎么了?大家不都是早上放?」 「是早上吃饺子,饺子煮熟,开始舀碗里的时候放鞭炮。」 「是吗?我不知道。」 方夏以前也不知道,因为跟着爸妈住楼房不方便放鞭炮,但大伯母家住的是院子,可以放,过年大伯母让贺啸磊去放鞭炮的时候她才知道。 赵西延摆摆手,「我们不吃饺子也没事,我们是听个响,炸出来我们今年的喜气。」 「好吧。」 鞭炮响完,赵西延拉着方夏去卫生间一块洗漱,方夏嫌拥挤,赵西延说这样速度快。 但今天店里不开门,又不用多快,而且时间这么早,她真的想再回去睡一觉。 刷完牙,方夏先洗脸,赵西延站在旁边给她搓洗面奶泡泡,问道:「我们今天吃什么?要不要去早餐店里吃?」 方夏接走他搓完的泡沫袋,抹到脸上,「不知道今天有开门的早点铺没有,就算有,这个点也都没做好呢。」 「先出去看看,看看再说。」 两人洗漱完,方夏又被赵西延拉上街,街上路灯还明亮亮的,除了宾馆旅社,没有一家店开门,往常这个点做饭的早餐店也都是关门休息状态。 方夏无可奈何地眨了下眼,赵西延只能跟着她回店里,去吃昨天剩下的几块蝴蝶酥和小饼干。 到店门口,意外看见似乎已经等候多时的贺啸磊,他眉头紧皱地看着两人走过来。 方夏问:「你怎么过来这么早?」 「吵醒了,就睡不着了。」贺啸磊眼角递给赵西延个余光,问她,「怎么你们俩一块过来?别给我说他天不亮就去找你了。」
第140页 「我们俩租了一个小院。」 他立刻问:「住一个屋?」 「没有,不一个屋。」 「没被他占便宜吧?」 方夏顿了顿,心说,怎么没占,生起气来可厉害了呢,差点强了她。 她转头看赵西延一眼。 他特别坦荡地回视她。 方夏掏出钥匙开门,说贺啸磊:「你想什么呢。」 赵西延让方夏松手,他把捲帘门送上去,方夏再开玻璃门,推开进去。 赵西延特别熟练地拿东西,分给贺啸磊,「没早饭,就这些东西,你迁就一下。」 贺啸磊就对他这副主人样特别看不惯,偏偏方夏还不管。 他咬一口杂粮面包,说:「你们先别吃,在这等着,我去酒店给你们带饺子过来。」 「不用麻烦,这些东西不吃也是扔的,花那么多钱干什么,还得多跑一趟。」 方夏进去,插上饮水机插头烧水。 吃过饭,闲着没事,贺啸磊想去他们的小院,看看方夏现在住的地方,两人带他过去。 「还挺干净。」走进院子,贺啸磊夸了一句。 赵西延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扫一遍地,然后出去跑步锻鍊身体,他骄傲地勾起唇角扬起下巴。 方夏也说:「赵西延扫的。」 「啧。」 贺啸磊再没夸一句。 亲眼见过方夏目前住的地方,还行,而且虽然他很讨厌赵西延,他也是个危险,但不可否认,他和方夏一块住,方夏一个姑娘,安全是保证了的。 出了院子,贺啸磊要带方夏去看电影,催赵西延回自己家。 赵西延很懵逼,「大过年的,你们俩去看什么电影?」 贺啸磊淡一挑眉,「就是大过年的,都是亲人团聚,我们俩是表兄妹,亲人,你只是个男朋友。」 「好吧。」 赵西延点头,认了。 然后默默跟在后头,去电影院。 十分钟后,电影院门口匆匆跑来一个年轻女人,陶可非兴奋问:「在哪呢?」 赵西延比出手里的两张票,「进去吧。」 方夏和贺啸磊坐下没一会儿,感觉旁边有人推她肩膀,娇滴滴地撒娇:「麻烦夏夏让一让,让一让好不好?」 方夏转头,陶可非后边就站着赵西延,再回头看贺啸磊,他的脸已经黑了,死盯着赵西延。 赵西延微微扬唇,对方夏招招手,「快过来。」 方夏和陶可非换个位置,她高兴递给她一份爆米花,「喏,赵西延给你买的。」 方夏递到赵西延面前,「你吃不吃?」 赵西延捏一粒,餵到她嘴边,「给你买的,当然是给你吃了。」 他的手就抵在唇边,有点凉,方夏感觉怪怪的。 两人亲也亲过了,咬也咬过了,她也被他摸过了,但没有这样小情侣正常调情的时候。 而且现在还没开场,灯光都亮着呢。旁边的贺啸磊和陶可非看的一清二楚,在熟人面前秀恩爱,她很不自在。 她抬眼觑觑他,赵西延又是宠笑又是温柔的目光,她不吃他也固执的不松手,不知道生的贺啸磊哪门子气,吃的哪门子醋,只得张开嘴,让他餵进去。 赵西延笑弯眼摸摸她的头。 方夏已经感觉到旁边想刀死人的目光了。 好在贺啸磊很快就被陶可非缠上,注意力完全分散不了,注意不了他们这。 方夏推掉他又递爆米花的手,低声警告他:「马上开场了,你不要耽误我看电影。」 她以前是没钱,现在有钱了没时间,人生寥寥几场电影,都是大学的时候室友生日,几个人一块出去过生日看的。 「好吧。」赵西延坐直,但手臂穿过她脑后,要把她的脑袋拢过来,靠着他的肩膀,又被方夏拍掉,「你让我好好看,这样对眼睛不好。」 「好吧。」 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去找她的手握在手里,这回终于没挨打,她任他低头玩她的手,抠摸她掌心的薄茧,他力道很轻,痒痒的,还很舒服。 看了大半,方夏忽然察觉周围已经没声音很长一段时间了,转头一看,陶可非被贺啸磊一只大掌捂住大半张脸,就露一双眼看电影,嘴巴捂得死死的,鼻子上的手指分开个缝,给她唿吸,两只手也被他牢牢抓在腿上,双腿被贺啸磊一只腿反挤在座位中间,捆绑一样动弹不得。 瞧见她看过去,陶可非突然露个笑,方夏是她从弯起的眼睛看出来的。 这么瞧着,陶可非自己还挺满意。 贺啸磊也扭头,方夏指指陶可非。 贺啸磊不搭理她,又扭回去看电影了。 陶可非眼睛笑得更开心了。 方夏不理解,但也不会多管闲事,沉默转回去,继续看自己的电影。 下午,赵西延主动请缨要为方夏做个生日蛋糕,几人又返回店里,赵西延听方夏的指挥,学着她的方法做蛋糕,他们仨在旁边打扑克。 陶可非很少玩这个,而且她脑子本来就转的不快,被血虐,身上带的现金输完了,贺啸磊就说:「这样,输一次,半个月不许找我。」 「我不!」陶可非不玩了,去找赵西延,赵西延嫌她事儿多,话多,问这问那的,让她去找贺啸磊。 陶可非去找方夏,就方夏不会撵她。
第141页 赵西延折腾了三个小时,数次涂抹奶油,紧张的出一身汗,终于将奶油弄的薄厚适中,又平滑的能让蚊子摔跤。不敢摆装饰,怕破坏了奶油的平整。 这算是方夏吃的最潦草的一个蛋糕了,但爱意可能是最丰沛的。 结束后回去路上,赵西延让方夏握一握他的手,方夏心里吐槽,还是握上去,发现抖的厉害,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她立刻停脚,抬头问他:「你手怎么抖这么厉害?」 赵西延扯唇笑:「做蛋糕紧张的了,再做不好就赶不上晚饭了。」 「不用那么精细,你做什么样我不会吃?」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方夏问他。 赵西延立刻说:「你以前说过,只要我让你抱抱我,你就会抱抱我。」 方夏不信,「我肯定没说过这种话。」 赵西延低下头,脑袋轻枕在她肩膀上,对着她耳朵低声说:「你在我梦里说过。」 「你抱抱我,好不好?」 方夏受不了他这么低丧地撒娇,双手环上他的腰,一抱紧,隔着羽绒服也能感觉到他精瘦的身体。 「好了,抱了抱了。」 「你再亲亲我。」 「赵西延!」方夏严肃叫他,「再得寸进尺我要生气了。」 「我明天要回去找我爸妈。」赵西延情绪真的很低落,「要给他们交代我私自退伍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找你。」 「你之前为什么不给他们说?」 「我怕他们不同意,我爸会把我往公司里拉,本来是打算等我考上公务员,已经走了下一步,再给他们说的。」 「你现在也可以骗他们啊,等你考上了,再和他们说。」 赵西延嘆气,「他们已经知道了。」 「啊?」 「今天中午,二叔和我爸一块去外面喝酒,你群租房的那个女人给我小叔打电话,他喝多了,我爸一问,什么都交代了。」 「……」警察也蛮不靠谱的哦。 「那你爸妈会怎么你?」方夏温柔问他。 「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忤逆他们,回去看看。」 「好吧。」方夏后退一步,冰凉双手捧上他的脸。 赵西延垂眼,视线落进她倒着冬夜清冷月光的眸中,缓缓低下头。 方夏没有主动亲过他,虽然这回也是他要求的,还是有点害羞,脸红了红,抿唇,缓缓踮起脚,柔软唇瓣贴上他嘴唇,都很凉,但挨蹭几秒就暖和了。 她没动,他也只是轻轻厮磨,偶尔张阖唇瓣吸一吸,舌尖触一触,轻柔舔舐,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这是方夏和他亲过的,最温和唯美的一个吻。 第二天,方夏在家里忐忑了一天,没敢和赵西延发消息问他情况,怕他正在忙,贺啸磊过来,喊她一块出去。 方夏犹豫,她担心,万一赵西延在家挨一顿打回来了,她不在家里怎么办。 在她的脑海里,已经勾画出赵西延被打的一后背的血,或者一屁股的血,强撑身体,扶着门框踉跄进来,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放心地晕过去。 贺啸磊很无语,「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我都好几年没看过了。」 方夏只有跟着大伯母和上大学的时候跟着室友一块看过电视剧,她自己是不会主动去找电视剧看,但不得不说,她跟着大伯母和大学室友看的电视剧,是真的非常狗血,留给她的记忆非常深刻,对她的影响也很大。 贺啸磊掏出手机,「我问问陶可非不就得了。」 「陶可非家不是在这?」方夏问他。 贺啸磊奇怪她的问题:「赵西延现在不在这?」 「不在,他爸妈几年前就搬上海去了。」 贺啸磊放下手机。 方夏不走,他只好在这陪着她,到天黑,方夏催他回酒店休息。 「我今晚不能住这?」 「你住哪?」 「沙发一裹不就睡了?」 「没有被子。」方夏说,「我和赵西延都是一人一床被子,没有多余的给你盖。」 「……我睡赵西延的也行。」贺啸磊勉勉强强说,这种时候他就不嫌弃他了。 方夏心虚说:「……赵西延可能不太愿意。」毕竟他看贺啸磊也挺不顺眼的。 「……」 「我自己在这没事,你没什么不放心的,要是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行吧。」 贺啸磊走了。 方夏等到十点也没等到赵西延,打着哈欠去洗漱,自己打水泡脚,上床睡觉。 迷迷煳煳的时候,耳边忽然痒乎乎的,像是有人吹气,她吓得立刻醒来。 旁边坐个黑影,欺在她身上。 她立刻就想尖叫推开,但尖叫之前,先下意识大叫了声:「赵西延!」 想叫另一间房的赵西延过来帮他。 身上的黑影忽然笑出声,然后应她:「嗯,我在。」 方夏推他的手没推动,听见这声愣住了,「赵西延?」 「嗯,我在啊。」 方夏双手摸上他的脸,鼻子,眼睛,确定真的是赵西延,气得在他头上拍一巴掌,「你干什么?!大半夜的吓死我了。」 赵西延心里高兴,这一巴掌也挨的心甘情愿,在她脖颈里来回蹭,「你怎么在这睡着了?」
第142页 他喜滋滋地笑着:「是等我等睡着的?」 「你下回可以把被子拿过来盖住,这回还好我赶回来了,下回要是我没回来,这样睡一夜感冒了怎么办?」 方夏懵了,坐起来发现她竟然是在沙发上睡的,「我不是回屋睡床上了吗?」 「我不知道,我一推门就看见沙发上躺个黑影,进来就看见你在这睡着,正准备把你抱回床上。」 「可能你是等我困迷煳了?」反正赵西延很高兴,特别高兴。 方夏问他:「你回去怎么样?你爸妈怎么说的?」 「我都已经退完伍了,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让我保证考公能考上了。」他说的很忧桑很无奈,「不然就要回家继承家产了。」 方夏又气又想笑,多严肃的事情,他还在这玩网上的梗,「没打你吧?」 「怎么会,我爸妈不打人,他们都很温和。」 「那就好。」 赵西延静静说:「我也和他们说了我们俩的事。」 「然后呢?他们看不上我,要你去相亲?」方夏突然紧张,问他。 赵西延笑,揉她脑袋,「哪有,他儿子都要留在这陪你了,他们哪还有不愿意的机会。」 方夏也笑。 赵西延摸黑抱起来她身体,「去床上睡,在这多冷。」 方夏被赵西延放到床上,自己脱了衣服,拉上被子盖住,刚掖好被角,忽然被拽开,挤上来个男人,对她说:「往里去一点。」 方夏警惕:「你干什么?」 「你身上太冷了,我上来给你暖暖,暖热了我就走。」 方夏很怀疑。 但她不动,赵西延给她抱里头去,自己脱掉外套裤子,钻进来盖好,从后背抱紧她的腰,摸上她的手,握在掌心搓揉,脸埋她后颈窝里,「多凉,快让男朋友给你暖暖。」 方夏很无语,他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寒气,比她还冷。 她打他的手,「不要脸。」 赵西延嘿嘿笑,冰凉的脸蹭她暖洋洋的脖颈,又拿着她的手去摸他的脸,「男朋友有脸吗?来,快摸摸。」 「没有,一手的皮下组织。」 「那男朋友真可怜,你要不要多疼疼他?」 「怎么疼?」 「给他抱一抱。」 方夏嘆口气,转过身抱上他的腰,赵西延享受了会儿,还是让她转回去,「从后面抱,抱的紧一些。」 方夏拉着他的手,在她腰上缠的更紧。 已经是凌晨两点,外面静悄悄的,屋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也就两道唿吸声相交缠。 「方夏。」赵西延忽然叫她。 方夏都快睡着了,黏煳迟缓地「嗯」一声。 赵西延鼻子抵在她肩上,开心地唿吸她的薄弱香气,天天浸在甜品厨房,那股甜甜的奶香气怎么都散不掉。 「我爱你。」他笑着说,很满足。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