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哄了》
第1页
[现代情感] 《别哄了》作者：溺子戏【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报告！老师，您的宝贝学生和您的眼中钉在一起啦！
进校第一天，方绪就被班主任安排在了徐让后面，美其名曰：监督。
一个三好学生，一个问题学生，阴差阳错地成了革命对友——
方绪仗着自己是班长，帮徐让逃课、逃作业；帮他打架作掩护，还顺带帮他挡桃花运，
堪称史诗级的防虫网……
当方绪以为自己和别人不同时，徐让泼了她一杯奶茶，警告她，离他远点。
几年后，再遇见，
考驾照的日子苦不堪言，倒车入库、侧方停车、坡道定点起步……
每一项方绪都做得专心致志、目不转睛，为了，忽略某个人的存在。
可他却强势地敲开她的车窗，问：擅自知道了你的名字，礼尚往来一下吗？
方绪以为他又要故技重施，处处避他，但他却不依不饶……
直到后来，同学聚会，
昔日的老同学再聚，他们玩起了信任游戏，搭档匹配才能获胜，
方绪从始至终没敢写他的名字，
却不知，徐让的字条里，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徐让：她被人放弃了太多次，做过很多人的备选，但在我这里，她就是唯一答案。
----------
【小剧场】
方绪加了徐让微信后一直没说话，
直到一个月后，她在朋友圈发了个调查问卷……
徐让紧随其后转发，只留了三个字：填一下。
看起来比方绪那一串「跪求」有骨气多了。
扫了一眼评论，某人睁眼说瞎话：最近画人体解剖图，突然对构图有点兴趣，想写一篇美术方面的论文，大家帮个忙。
方绪君子报恩，十年不晚，
某次在徐让也发了调查问卷后，依旧没骨气地在朋友圈转发跪求大家帮填。
并在下面评论：最近人体模特画得多，突然对生物体构造感兴趣，希望大家帮忙填一下，跪谢各位大佬，撒拉嘿呦~~
评论发出不到一分钟，徐让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画人体模特?
什么时候?
男的女的？
身材好吗？
我的身材不够好？你为什么不画我的?
……(闭嘴谢谢。)
内容标籤：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绪，徐让 ┃ 配角：完结文：《穿成对家白月光》 ┃ 其它：预收文：《脱氧》
一句话简介：错过多年的确定。
立意：坚持就是胜利
第1章 驾考
微雨新晴，六合清朗，大雨捲走了炙夏的躁动不安。
方绪抱着满怀的雏菊站在校门前，百无聊赖地看着路边的流动摊点。
往来熙攘的人群都是穿着校服的一高学生，三两成群扎作一堆，不知是在讨论刚结束的高考，还是在讨论趁爸妈刚走，赶紧买些什么零嘴小吃……
但是不管在侃些什么，只要他们一走过去，那些摊贩老闆脸上便洋溢出笑容，穿着半干不净的围裙忙前忙后。
偶尔几只麻雀飞落脚边，叽叽喳喳叫上两声，嬉闹一下，又扑哧飞走。
方绪垂头看了眼自己在花店里买来的雏菊，反覆深唿吸几下，终于感觉畅快了一些。
虽说各大花店都推荐毕业季分手季，送栀子、向日葵最合适，可方绪在店里挑了很久，还是觉得门口那小撮白雏菊惹眼可爱。于是乎一整个花篮都没能倖免，被她整个抱了回来，花了她小半个学期的奖学金。
要毕业了啊……
方绪踮了踮脚尖，想着，时间过得真快……
但这个感嘆还没来得及画上句号，她盯着雏菊花瓣，又想，挺好的。
走神间，不远处两声清亮的喇叭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班长。」
方绪抬眼看去，一高校门前的柏油马路莫名宽阔，应该是刚被唱着歌的洒水车扫荡过的原因，两旁绿油油的梧桐遮掉了半明不媚的阳光，十七八岁的少年骑着电车，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慢悠悠地晃到她跟前。
那是徐让。
方绪下意识退了半步。
徐让一脚踏在地上，双手扶住车头：「去哪？送送你。」
淡薄的梧桐绿夹着细碎的白日光晕染在他身后，徐让扭头浅浅地笑着，是比夏日还要明亮的意气风发、少年俊朗。
方绪刚想开口说什么，后面跟上来的车打断她的话头。
苏繁停在徐让后面半个车身远的地方，摘了头盔，眼神移了过来，轻悠悠的，又微微抬了下巴，算作问好。做完这些，也不等别人回应，低头玩起手机。
方绪略一拘谨颔首，收回视线，余光撇过去，见徐让没有回头看的意思，就知他俩是一起来的。
从初中入学开始，这俩人就时常在学校的各大排行榜上「联动」，犹如连体婴一样，校花校草对而望之，年级大榜紧随其后，甚至连学习雷锋贡献奖他俩也能齐头并进。基本上只要有徐让的名字，不论成绩好坏，旁边雷打不动地跟着苏繁。
倘若苏繁是男的，只怕两人早就因为那点「共同进退」的缘分义结金兰了，但幸运的是苏繁不是，而且人家还是个长得顶漂亮的女生，在一众朴素稚气的中学生中间，尤显惊艷。
第2页
两人从幼儿园开始就一个班，一条巷子对门住，一起从换尿布岁月到校园青葱，妥妥的。
义结金兰可能不行，但喜结连理说不定可以。
方绪识趣得很，忙说：「不用了，我等人。」
徐让的手指敲了敲仪錶盘，轻轻吹了个口哨：「谁啊这么没品，大早上叫我们班长在这等……」
其实方绪在文理分科后就不做班长了，只不过两人不在一个班，接触又不多，所以徐让就一直没改口。
方绪轻声解释：「同班同学而已。」
徐让嘟嘟囔囔说了声什么，又问：「班长准备上哪所大学？」
「……a大。」
「强啊，不像我，随便有个二本念我爸就很高兴了。」说着他耸耸肩，伸手从车娄里摸出来一颗糖，抛给方绪，「送你个毕业礼物，我们先走了。」
方绪下意识点点头，握了握手心的奶糖。红白蓝色的糖纸上，长耳的大白兔可爱极了，她捏起一角举起来，便能想到它的味道甜得发腻。
就这样看了一会儿，视线就模煳了，穿过糖纸，影影绰绰，那两人果然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学后街的路看起来笔直宽敞，□□点钟而已，人流稀少，高大的梧桐树遮住不少白辉，剩下的都像星光一样璀璨，一道白影一道红影前后相形，清新又明丽。
方绪忽然想，六月风扬起的不只是衣角，还有少年人的心……
忽然，肩背上一重，姚子祎蹦蹦跳跳从后面搭上她的肩：「看什么呢？」
方绪收回视线，换上大大的笑容：「……没什么，花送你的，毕业快乐。」
姚子祎歪着头看她，伸手戳了戳她的酒窝，随口道：「言不由心就别笑。」
然而，满怀的雏菊一下子遮住了她的视线，也打断了她的话，紧接着一颗奶糖被扔了过来。
方绪的声音在其间跳跃，轻快极了：「糖也给你了。」
-
「我们徐行驾校几年的金字招牌可真是让一个人给砸了，科一考了两次都没过，大学是自己考的吗？」驾校办公室里，教练气得火冒三丈，拿着她那原子笔在成绩单上反覆戳戳点点，狠不得要把这几张纸戳烂。
徐行驾校，一家开在e市大学城中间的驾校，仗着周围都是大专及以上学歷生源，驾考通过率高得吓人。别的不夸张，单论科一、科四这种「纯背」的考试，他们驾校的学员还没有参加过补考的。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阴晴圆缺，就在近日，他们显然是碰到了整个办学生涯中最大的挑战——
穿着白衣黑裤正站着挨骂的男生看起来闲散，站姿随意连眼神都很懒，像是没睡醒一般，对教练噼头盖脸的指责充耳不闻，甚至正站着补觉。
不知道说了多久，教练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充当催眠神器的工具人性质，一口老血喷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便只憋了个大招，当着一办公室人的面，朗读这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人的成绩单。
「科一第一次考试72，第二次87，你自己看看你的成绩，我都替你爸妈丢人！」
男生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成绩有点丢人了，开口辩解道：「这不是还进步了吗？一次十五分呢，这么有潜力的学员，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确实找不到，我这儿的学员，进步都挤不出十五分！」
「最近忙着准备实验，没时间。」男生耸了耸肩，觉得自己的理由充分恰当。
教练咔哒咔哒地按着原子笔，崩溃道：「没复习就别考啊，浪费钱不说，还拉低我们驾校通过率，糟了心了，交钱交钱，赶紧的，补考费拿来，50。」
男生漫不经心地保证：「下次过，下次一定过。」
教练阴森森地看着他掏钱：「回去花点时间复习，别不把科一当回事，科一不过，你后面的都白学，你这么不尊重车管所的考试，它怎么可能让你过？你考大学的时候尊重高考了吗？」
男生推开了门，边走边回：「团员不迷信。」
验钞机的声音哗啦一响，夹着教练的声音：「心诚则灵。」
中午十二点的天气，日头正勐，照得方绪双眼发晕，她拖着步子出了办公室，真不知道方爸为什么偏让她这个时间来学车，这下好了，好好端端的暑假全都磨在这了。
方绪刚准备从包里翻出素描本来遮阳，一个易拉罐咕噜噜地滚到她面前，撞上了她的脚尖。
紧接着，一个男生的声音响起：「喂，你刚刚看我那一眼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方绪转身，偏头看了他半晌，有些懵，下意识答：「没有。」
「怎么没有？就你，刚刚在办公室抬头看了我一眼。」男生插着口袋，一副不愿随意了了的样子。
方绪皱着眉回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今早她刚考完科目一去办公室交表，办公室人挺多的，不知道是来报名，还是在选教练，但也可以理解，毕竟是暑假，考驾照的人也多。
方绪排着长队去选教练，好不容易弄好了，隐约听见隔间像是有教练员在训人，声音嘹亮间夹杂着气急败坏，她心下疑惑，便抬头看了一眼……
方绪清清嗓，斟酌了一下用词，无奈开口：「你误会了，我就是抬个头，没看你。」
男生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于是乎极其欠揍：「道歉。」
第3页
「……」
方绪在心里默念了十遍：诸事不顺，慢慢开口：「抱歉。「话音刚落，男生忙摆手：「害，多大点事儿，没关系。「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不是惹事，只是纯属找她不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2章 驾考
第一次正式练车，方绪的心态还是很积极的，早早来了练习场。
练车的地方不远，刚好在方绪她们家小区背后，站在阳台往后就能看到训练场，这也是为什么方绪会选这个驾校的原因之一。
方绪提早了小十分钟，这会儿科二教练还没来，她随便找了个长椅坐着，边等边开始盘算自己什么时候能把证给考下来，好给她爹一个交代。
没错，给她爹一个交代。
二十一世纪的青年方绪同志对于考驾照并没有什么鸿鹄大志，不是出于什么出行需要，也不是跟风潮流，就是方爸看她整天在家闲得慌，给她没事找的事干。
方绪不仅对车没爱好，对开车更没兴趣，而且作为一个认路之后就乘坐公交设施，骑自行车上路都得提前紧张半天的人，她对于自己那点本事和胆量还是很有数的。
于是乎为了早日完成任务，方绪同志跟赶趟似地急沖冲要把证给考了。
这不？昨天刚过了科一，转眼就选好了科二教练，今儿就马不停蹄地开始练起来。
怎么说呢？
方绪总觉得唯心主义还是有一定客观依据的，比如当你开始决定做一件事时，你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到周围的事情开始围着这件事转，催着你不得不往前。
热搜上的词条和浏览器推送，总是时不时冒出来：某姓明星科二挂了；某男子科二考试结束竟发生了这种事；以及各种技巧分享和考试时的惊天操作……
总之，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下来，搞得方绪心态崩了。
本着获取知识和经验的良好学习态度，她甚至关注了驾考超话，开始和大家一起转发锦鲤和好运喷雾……
方绪囫囵算了一会儿，一边给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又一边语怪力乱神，预感计划赶不上变化，脑子里两个小人打架，最后不了了之，还是太太的文香啊，有这时间考什么驾照……
二十一世纪的三好青年方绪，腰好，腿好，身体好，a大美院大二的一名美术生，当然开学就大三了，平时没什么爱好，除了画画，吃冰激淋，就是看网文，仗着自己学美术，在网上画些同人图，生活没什么中心，人也没什么志气，整天围着：看网文，吃冰激淋，画画；吃冰激淋，画画，看网文，这三件人生大事忙得不亦乐乎。
就在方绪想入非非，看得入迷时，一个声音凑过来，差点吓掉了她的手机。
「你也学车？」
方绪抬眼，是昨天那个男生。
昨天那段并不让人愉快的记忆闯进来，她不由得蹙眉，谨慎开口：「……是。」
那人笑了下：「我也是。」
方绪：「……」
男生在她旁边站了一会儿，又说：「穿这么多，不热？」
「……我容易晒黑，我妈让我多穿点，挡太阳。」
男生带着取笑的语气开口：「这么大了，还听妈妈的话？」
方绪拢了拢自己身上的长袖外套，压低了鸭舌帽，面无表情：「我怕晒黑，她不说，我也会穿。」
男生像是察觉出她不友好的态度，讪讪，好在教练来了。
一辆银色的教练车停在他们前面，车窗打下来，教练戴着一副大大的遮阳眼镜，稀稀拉拉的白衬衫，袖子被挽到手肘的位置，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从驾驶座上探过头来，眼镜顺势滑到鼻樑，斜眼看着他俩，一脸疑惑，问：「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您昨天通知我是九点。」方绪示意了自己的微信。
男生也看了眼信息：「我也是。」
教练一脸错愕，低头看自己时间表。
男生趁教练低头，又凑过来没话找话：「我们约的居然是同一个教练，挺有缘。」
我心若古木，波澜不惊……
方绪在心里默念了句谚语，觉得还是一劳永逸为好，语速飞快：「一个教练一天至少带四个学员，通常半个月至一个月一批，照这样概率算起来，你的有缘人还挺多，如果你不嫌累，我建议你每个都打个招唿认识一下。」
「……」
男生被噎了一下，刚决定不开口，这边教练又补充（补刀）：「徐让，你是补考的，就自己练吧，科目二都学完了，跟我说科目一没过，人才。」
徐让一时尴尬起来，下意识转头看方绪，撞上她正好轻飘飘移过来的目光，脱口而出：「这回是鄙视我了吧，被我抓个正着，还说没有！」
方绪愣了一下，移开了视线，半晌：「看来你的有缘人，比我想的还要多一点。」
「……」
这回是真被看不起了。
-
方绪一早是被微信消息提示音吵醒的，她本来就是浅眠的人，稍微一点声音，就容易醒。
农教练：【小方，九点过来练车。】
她迷迷煳煳看了眼信息，静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直到确认自己现在的脑子跟这片天花板一样空茫时，才从床上爬起来，没吃早餐就出门了。
农教练，据说是方爸在驾校的熟人，方爸爸自从打定了主意让方绪考驾照后，天天在客厅里叉着腰联繫熟人，一番高谈阔论后，就把她交代了这个教练手里，也不知是福是祸。
第4页
是祸躲不过啊。
「今天练踩半离合。」方绪刚坐上车，农教练没有一点预告地进入正题。
昨天摸了两把方向盘，跑了两圈，过了把大型跑跑卡丁车的瘾，方绪在一系列关于科二的流言蜚语中树立了极强的信心，起步、踩离合、挂挡、拉手剎，很棒，是赛车手的水平！
刚走没几米，教练一个脚丫踩在制动踏板上，冷冷开口：「车速太快了。」
方绪惯性前倾，莫名感觉天要变。
「踩住离合器，车一动，压住，不然你怎么倒车入库？」
「起步。」
「车速太快了！」
「压住。」
「太快了。」
接下来一个小时，方绪的左腿一直跟离合较劲，一路上走走停停，踩松了被教练叫压住，压紧了车就停了，三十八度的高温天气被窗隔离在外，方向盘边的四个小空调唿唿啦啦地对着方绪吹，吹出她一手冷汗……
「你也不用拐弯了，就这条直线，来回走十遍。」
方绪停在路边，暗戳戳地捶了捶小腿，她刚开了不到半小时，踩离合器的左腿就开始隐隐发抖，昨天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和「破除科二难」谣言的念头，弹指烟灭，是她年轻了，网友诚不我欺……
就这样又被反覆折磨了一个小时，她的左腿终于脱力颤抖，踩不住离合器了。
「今天先到这吧，离合都踩不住。」教练刷着短视频软体，头都没抬，语气里明晃晃的嫌弃。
方绪抿抿嘴从车上下来，脚步不稳，小小的踉跄了一下。
「怎么了？」徐让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想扶一下她的胳膊，方绪悄悄地避开了。
徐让悻悻摸了摸鼻子，就听到她讲：「没事，踩离合器，不太习惯。」
「正常，没事的。」
方绪犹豫了一下，开口问：「学车都会这样？」
「不是啊，就你这样。」徐让摊手道。
方绪瞪了他一眼，错开他走了。
「……」
徐让在后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早上，又是一天早上，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方绪还是早上九点练车。
原本教练已经想教倒车入库了，可奈何方准司机依旧压不稳离合，今天又踩了一个小时，唯一进步的是除了直线，教练没踩她剎车了。
腿还是一如既往地抖，但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适应了些，而且应该是有进步了。
怎么看出来的呢？
教练在旁边一直沉迷黑色软体没开口，也没动脚，方绪感觉自己功力差不多了。
七月，一年中折中的月份，正处在温度拐弯的节点上，热得不像话。地上有块不知哪个没公德心的人乱吐的奶糖，被太阳晒得融成了糖浆，在角落里散发出怪异的味道。
方绪打起伞想绕到车棚一边，有辆黄牌车开过来，慢吞吞地挡在她前面，要走不走。
就在她以为是哪个和她一样车技不过关的新手司机，刚准备体谅地绕开时，车窗就降下来了。
徐让的脸大大的露出来：「方绪同学今天感觉怎样？」
「……还行，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方绪稍稍开伞。
「我昨天问教练的。」
方绪觉得不对：「你跟我一个教练，怎么每天还跟我一个时间练车。」
「呃，这个嘛……」
方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这是在替教练节省时间，让他可以多指导一些想要拿证的莘莘学子。」
「你这份兼济天下的爱心，不如拿回去刷刷科一的题。」
「我约考了，不过得后天，我担心科二手感生疏，每天过来巩固一下。」
「……那祝你考试顺利。」方绪语气不善。
徐让看着她走开的背影，小声道：「方绪同学，我的名字是徐让，未经允许，又知道了你的名字，可以，礼尚往来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3章 驾考
「把车开到昨天的位置，今天我们学倒车入库。」
方绪心想半离合器那关算是过了。
「倒车入库的考试项目有两个，分为左倒车入库和右倒车入库，我们今天先练右边。」
教练从副驾驶座下去，拐到她那边，拿笔敲了敲后视镜，面无表情地开始说：「倒车入库首先要调镜子，左右调整的方法一样，当在后视镜中刚好能看到后车门把手前端的一点，以及看不到前车窗边黑线时，就算是调好了，左右都一样，到时候考试的时候也是，上车之后先调整座椅靠背，系好安全带，就可以调镜子。」
许是这太阳着实大了些，农教练讲了几句就受不了了，跑去车棚拿水，让方绪一个人在车里嗒嗒地做准备。
「你干嘛呢？」
徐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旁边，敲了敲车窗玻璃，方绪吓了一跳，还没想到说什么，就听到教练那豪气干云的声音传过来。
「徐让，你怎么又迟到了！」
「我早上实验出结果，就迟了一会儿。」
「整天天说实验，你什么专业啊？」农教练走过来顺手给他扔了一瓶水。
「临医的。」
「放假还做实验？」
「老师在这边出差，刚好过去帮忙。」
第5页
「这个边看到吗？」教练的手忽然敲了敲车前窗。
方绪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应该看不到。」
「看到就是看到，看不到就是看不到，什么叫应该看不到。」教练的长袖挽起一边，搭在车上，一脚站定，另一只点在地上。
「那看不到，这里光线比较黑，我可能有一点近视……」方绪轻声答。
「近视都不带眼镜，那你来学什么车！」教练忽然大声起来。
方绪蹙了蹙眉，没说话，在心里默默记下明天戴眼镜。
原本只是站在一边喝水地徐让忽然开口：「老农，对人家女孩子这么凶干嘛？」
方绪的手指屈了一下。
教练凉凉地看他一眼：「……你不凶，你脾气好，你有证？你有女朋友？！」
徐让举手投降：「我去练车。」
教练暗骂了句：小兔崽子，随即把钥匙抛给他，「9566。」
看着徐让走到之后，才转回目光，嘴里边碎碎地跟方绪叨叨：「屁大点小孩，说我凶，我相亲找媳妇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呵，对女孩凶……」
方绪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好了点，眼角不由自主地弯弯，然后，然后就被教练发现了。
农教练是个大男子主义者，被个毛头小子说教了一句，又被女生笑了，颇觉得拉不下脸，顿时虎起一张脸，要多凶有多凶。
黑云压城城欲摧啊，方绪刚刚就不应该放徐让给农教练难堪。
「看着车后镜，底下的边框和地上的黄线相差大概二十公分时向右打死方向盘。」
方绪认命听话死盯着右线。
「打死之后看右后视镜，一直到看到入库的角，如果距离小于一个篮球说明打早了，回半圈，等到看不见这个角，再还回来半圈。」
方绪觉得有点凌乱，一顿瞎处理。
「车速慢一点，压离合！」教练又忽然大声起来。
方绪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这个入库就倒得刚好合适了，回正方向盘，快一点，看你车门把手位置。」
「车歪了！你在看哪里！」
「回是回半圈，半圈就是二分之一圈，你这个半半圈是怎么回事！我是这样教你的吗！！这样转考试的时候就撞上了，护栏坏了你赔？」
「车头没进去！！」
「……」
今天的上午，也是被骂的上午……
方绪筋疲力尽地回家，爸爸和弟弟舒服地倚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无言地换鞋，摘了帽子口罩，去洗袜子。
客厅里。
「姐姐生气了。」爸爸忽然小声地和弟弟说话。
方绪从客厅漂过去，到阳台晒衣服，就听到方禛脆生生地开口：「姐姐，你生气了？」
方禛，国家开放二孩政策之后，方爸方妈商量要的二胎，没跟方绪商量，于是就这样，方绪多了个小八岁的弟弟。
方绪说不上开心还是不开心，弟弟毕竟是亲生的，没长坏甚至有点可爱，虽然偶尔调皮一点，但跟邻居家的小孩们比起来，懂事极了。
方绪莫名抬眼，隔着玻璃扬声：「没有啊。」
「那你怎么不说话。」
「有点累了。」
方禛看了爸爸一眼：「爸爸说你生气了。」
「……」
爸爸：我没有！你胡说！不是我说的！
-
又是一如既往的练车日，方绪心不甘情不愿地挪着步子，顶着太阳来练车，心情算不上好，一方面是因为练车不顺利，一方面也是觉得教练不是个好沟通的人，但又有什么办法，熟人啊。
方绪调好座椅车窗安全带，斟酌了一下，小声开口：「今天是练倒车入库吗？」
「我都帮你把车停好了，你说练什么？」教练眼都没抬语气不善地开口，手机屏幕里传来咿咿呀呀的音乐声，是她熟悉的小视频配乐。
方绪在心里嘆了口气，觉得人其实可以好好说话。
突然一辆大车从他们前面开过，快得方绪只能看到尾号9566。
下一秒，教练失口大喊：「徐让！！你做什么！你在开飞机吗！」边说着边推开车门，小跑着跟了上去。
方绪愣愣地看着，不知怎地开始发呆走神，一直到教练上车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启动发动机。
因为心情不佳的原因，教练的一系列不怎么心情好的批评她都没听进去，恍恍惚惚地结束了又一天的练习，在教练的嫌弃声里回了家，一把躺在床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摸出了手机，翻翻列表，点开微信。
方绪：【大哭.jpg】
方绪：【大哭.jpg】
方绪：【大哭.jpg】
……
方绪连着发了四五条，发完之后也没看，扔在一边，又躺了一会，没意外地听到了回音。
娜可：【？】
林娜可，她相差一岁的表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方绪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自己在家无聊想去找娜可玩，便趁家里大人不注意偷跑了出去，只不过这类似于离家出走的活动，才进展到小区门口，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方绪他们家小区是个分配的工厂职工家属区，整个小区的人基本都是一个单位的，住在一起十几年了，熟悉得很。她那时才四五岁，这么点小孩自己走到小区大门本就扎眼得很，顺势就被眼熟叔叔阿姨兴高采烈地捡回了家。
第6页
方妈妈还没陷入孩子找不到的悲伤，就发现离家出走的主角已经回来了，她按按额角，没发火，只说：「你可真是行，成天就知道找娜可玩，你怎么不搬到她家去？干脆也别叫方绪了，你直接叫方绪可，绪可、娜可，不知道的人一定当你们是亲姐妹。」
就因为这场乌似的离家出走，从此方绪多了个绪可的小名，每次当方绪说要和娜可出门时，妈妈就会阴阳怪气地在后面说：哟，绪可又出去玩啊。
方绪趴在床上给她回语音：【呜呜呜，练车好累。】
娜可：【摸摸头，不练了，委屈死。】
方绪：【就是，一个多月干啥不好，非要去学车。】
娜可：【出来跟我吃吃喝喝。】
方绪：【qaq不行，我还有稿要赶/（ㄒoㄒ）/～～】娜可：【万恶的大学生。】
方绪：【教练太兇了，练得也不好，没心情画画，而且……】说着方绪忽然脑袋懵了一下，可信息已经发出去了。
娜可：【而且啥？说不来，我避个雷，我爸知道你去练车了，现在天天催我。】方绪发了一会儿呆，把自己那句语音翻成了文字，看了好几遍，在「而且」两个字里久久出神，最后被娜可一个疑惑表情惊醒，随口回了句敷衍。
方绪：【而且不能跟你出去吃吃喝喝。】
还是先不告诉娜可了，免得她担心。
娜可：【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我等着你开车出来接我去吃吃喝喝。】方绪躺在床上，看着娜可发过来的几个小孩骑滑板的表情，随手回了个同款：【一帆风顺.jpg】-
「侧方停车停车技巧，当车子从上一个考试项目开过来时，方向盘中间对准路中间这个箭头，然后看右后视镜，看到地上的黄色直角停车。」教练拿着雷射笔坐在她旁边讲知识点。
方绪看了看两边的后视镜，无端地开起小差来：教练，你这车停得不够标准啊……
「挂r档，看右后视镜，直到直角在后视镜里消失，向右打死方向盘。」
方绪谨慎地照做。
「打死方向盘之后迅速看左后视镜，压住车速，不要急，开太快了，一下子开到花圃上你自己去推车。」
方绪转头过去看，余光里瞥见围起侧停车位的满天星花圃……
「看了没！」
「看了……」
「头都不转也叫看？」
「……」
今天的教练，也是心情不好的教练，好吧，她的教练心情就没有好过。
「头伸出去看左后视镜，约莫快看到花圃对角时回正方向盘。」
方绪悄声估计着，手里打着方向盘。
「看地上的黄线，黄线到车前把手的中间，向左打死方向盘。」
方绪跟着做，车神奇地倒进去了，她眼里闪过一抹惊喜的亮光。
「看着车子平行之后，踩剎车，这就算满分停进去了。」
「出去的时候方向盘保持不动，打左转向灯，挂前进挡。」
方绪慢慢松开剎车，缓抬离合器，看着车子往前走，外实线到车头的一半回正方向盘，看不到线了下意识地向左大了一圈，车子稳稳地开了出去。
教练毫无语气地开口给了八天以来的第一句表扬：「悟性不错。」
九点半，教练对她比了个手势，她心领神会地停车挂空挡拉手剎。
刚松开安全带，徐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脸正经的站在旁边，也不说话。
方绪犹豫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开门下车，犹豫着降下了车窗，然后难得听到他正经的语气：「你练车换时间了？」
方绪「嗯」了一声，一时间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半晌方绪开口问：「有事吗？」
「没，你下来吧。」
方绪奇怪地睨了他一眼，推门下车，从后面离开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男生，带着一双笑眼，看到她时和善地点头问好。
方绪不自觉地回了个点头。
男生走过去，搭上徐让的肩膀。
「看什么呢？」
男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刚走的女孩打着一把彩色的伞，灰白色的格子宽衬简约搭着一条黑色长裤，白色的帽檐压得很低，刚好过肩的长髮轻轻地搭在肩上，低头时，可以看清她侧脸的弧度，侧脸给人很精緻的感觉。
「对她有意思？看着挺正啊。」
徐让拍了他一掌，警告道：「别乱说话。」
男生摊手：「别看了，练车练车，我妈说了，这个假期一定要把驾照考下来。」
徐让点头，熟练地上了副驾驶座，拿出手机陪他练车，忽然：「区一，你知道……」
「什么？」区一看着停车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
晚上，区一从实验室出来，拿着手机看了一眼，看到百年不发朋友圈的徐让发了一条动态。
【有没有人知道高冷的小姐姐该怎么撩？在线等，急！】区一眉梢上挑，轻笑出声，倚在走廊里。
【你比她更高冷一点，然后等她来撩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4章 驾考
「娜可给你买了东西，让我捎给你。」方妈妈看到她进门，指了指桌上的购物袋。
方绪这两天练侧方停车练得好，结束得比平时要早，难得方妈妈还没去上班。闻言，她放下包和伞走过去看，一脸惊喜，拎着袋子回了房间，给娜可发消息。
第7页
方绪：【妹妹！你居然给我买螺蛳粉！！】
娜可：【你不是没时间出来吃吃喝喝吗？超市里随便买的，你试试，好吃我下次再去买。】方绪给她发了好些「亲亲」，「爱你」的表情包，回道：【等我爸出门了我吃吃看，我爸鼻子可灵，闻不了这个味道。】娜可：【坐等反馈，今天练车怎么样？】
方绪：【今天还行，就是分享你一点经验，别找熟人，不然谁都难受。】娜可：【我去学校报驾校，学校没人盯我，还便宜。不说了，中午记得上号，今天游戏更新。】方绪：【行。】
方绪和娜可聊完，从房间探出脑袋来，检阅她爸有没有出门，就这样磨磨蹭蹭了好久，才偷偷摸摸地跑到厨房煮螺蛳粉。
方禛一上午不见人，不知这时怎么突然冒了出来：「姐姐，你鬼鬼祟祟做什么？」
「呃……一会儿分你吃。」
方禛见她不说，好奇地踮起他不满十岁的脚，看到了包装袋上的一片通红：「姐姐，会不会很辣，很辣就不用分给我了……」
方绪想都没想：「不辣的，我不放辣椒，你去写作业，等我一下就好。」
方禛吃不了辣，一点点都吃不了，方绪一直怀疑是她在方禛小时候为了能让他吃饭快点，偷偷给他餵辣辣鱼的原因……
半小时，方绪端着一大碗螺蛳粉出来，拿了只小碗试探性地摊出来一些给弟弟。
「你确定吃？」
方禛点点头。
方绪迟疑地看他吃了一口，就听到他说：「好吃。」
她自己跟着低头吃了起来，拿着手机给娜可反馈。
方绪：【不好吃啊，有点硬……】
娜可：【应该是你煮得不够久（⊙o⊙）？】
方绪：【我照着说明煮的。】
娜可：【fine，下次换另一种。】
方绪一边和娜可聊天，一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凑脑袋过去：「弟弟，好不好吃？」
方禛点头。
「那你别告诉爸爸。」方绪说完，顿了顿，「不然下次就没得吃了。」
方禛上道地跟方绪拉勾勾。
晚上，方爸爸回来了，姐弟俩乖乖地坐在客厅看电视。
方爸爸皱了皱眉，走进厨房：「方绪，你在厨房搞什么，怎么味道这么怪？！」
方绪没吭声，和弟弟对视，相视一笑。
-
都说人生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有时候时间就是这样，你来不及看看它，或者你还没想起来看看，它就已经骑着大狗跑走了。
因为大多数人的日子都是平静的，而平静很多时候就是重复，再重复，直到新的日子出现，经歷、再经歷，然后重复、重复，周而復始，循环往復。
方绪这些日子过得如常，上手了倒车入库和侧方停车后，她经常可以一个人单独练习，也少挨了不少骂。每天在网上挖坑填坑的同时，又接了不少商稿，每天忙得很有意思，日子过得还算舒心，要说真有一点让她觉得不同，就是徐让。
与其说不同，倒不如说是奇怪。
这几天安静极了，没凑到她跟前嬉笑耍皮，偶尔碰面，也是礼貌地问候两声，刚好介于几面之缘的程度里，亦近亦远，但不可否认，对于这种程度的社交，让方绪觉得很舒服。
但每次她刚开始觉得徐让是个挺不错的正经人时，这人又在某个角落冒出来辣眼睛。
怎么说呢？有时候高傲得像孔雀，有时候臭屁得像公鸡，还都是开屏和打鸣的那种，她不由怀疑他是不是脑子有点大病。
不过，她没那么多时间关心他的健康问题，最近她追更的太太产粮多，她的脑洞一个接着一个来，图和稿每天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应接不暇，痛和快乐紧紧相拥在一起交织在她的生活里。
每当方绪看着电脑右下角角落里那个小小的时间表从23：59跳到0：00时，她都狠不得长在电脑桌前，多出六只手，一併把脑袋里的xxoo赶紧付诸实践。
恍惚间，坡道定点起步和曲线行驶就过去了，连八月都快来了。
七月总是比别的月份让人感觉更长些，除了有31天外，可能还是因为离了夏至日不远的原因，白日的时间还没让人从越走越长里缓冲过来。
不知道是星期几的早晨，太阳光透过白色的飘窗狠狠亮醒了连续熬了好几个大夜的方绪。
方绪坐在椅子上伸了个大大的拦腰，没头没脑地开始收拾满桌子的乱七八糟，总算是把前段时间积压的稿子全给画出来，挨个问候了金主爸爸，交了作业。
八点一刻，一只大熊猫去了驾校。
科目二学完有一段时间了，按照她半个多月前在这张椅子上计算的时间，她早应该把科二给考了，但现在生生熬到了七月底，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因为方绪不敢考。而且昨天还因为练曲线拐弯频频失误差点自闭，更不敢考了。
「豆浆喝不喝？」消失了不知道多久的徐让忽然出现在方绪面前。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一点点恍惚，又一点点无所适从，还有一点点，并不是很想见到他。
他这个人行为飘忽不定，总给人行踪诡异的感觉，就沖他科一考了两次才过，平时练车也跟玩似的，做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的模样，方绪就觉得他处事没有目标，人生缺乏动力，而且极有可能是三心二意，喜欢半途而废的人。
第8页
方绪一向交友谨慎，对于这种典型人物，她选择的态度是保持距离，且对自己的选择很坚定。
徐让见她愣着，怕她以为自己是把喝过的豆浆分给她，补充道：「没喝过，新的。」
方绪忙摆手，说不用，但徐让好像执意要给她一样：「买多了，你不要我扔了。」
「不要就给我，我还没吃早餐呢。」区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拿走了徐让手里的豆浆。
徐让抬脚就踢他：「就你烦。」
区一早有准备，一把钩住他的脖子，给他拉走了。
方绪得了清净，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车棚另一边。
「那姑娘烦你，你看不出来？」
「我烦你，你看不出来？」徐让不客气地回道。
区一摊手：「你到底是不是想追人家？」
徐让顶了顶后槽牙，想到自己发在朋友圈的那条动态，他原本是设置了【仅自己可见】，想着发一发牢骚就算，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发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公开】，等他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该条动态下面被区一明晃晃地秒回復了。
徐让手速快得很，迅速删掉了，但区一这种看起来就没头没脑的建议不知怎么就进了他的脑，于是乎，小徐同志第二天付诸了事件，仅获得了方绪同学一个怪异的眼神，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你那是什么破方法。」
区一一乐，笑道：「你还真装高冷了？」
徐让二话不说，又是一脚。
「你跟那小姑娘以前认识？」
徐让没答。
「你不像是会一见钟情的人，那小姑娘长得不算好看啊。」区一锲而不捨。
徐让懒得理他，警告道：「别叫她小姑娘。」
农教练不知何时来的，开着他那和脾气一样骚包的红色大众，用他自以为精准的车技干净利落的秀了个漂移，停在了方绪他们面前，好吧，其实就是拐了个弯而已。
「上车。」
方绪想起来了，昨晚教练有说今天要去适应考试场地了。
她斟酌了一下他们三个人头，两个男生，一个女生，方绪怎么说都应该自觉地坐在前排，给两个个头看起来超过一米八的两个男生腾地，而且他们好像认识。
然而就在她准备走去副驾驶的时候，区一忽然扔了一句「我晕车」，然后风驰电掣地在副驾驶落了座。
方绪：「……」
徐让：「……」
车很快上路了，科二考场并不远，设在了城郊边线上，路程大概半个小时。
方绪上车后，一言不发地带上了耳机准备补觉，轻音乐的声音充斥了她整个耳朵，窗景随着车速的不断增加消失得越来越快，轮廓清晰的景物渐渐模煳起来，逐渐只剩下一些残影，一抹一抹的，像是那些抽象的水彩画，颜色层层叠叠，染在一起。
音乐声渐进到后半部分，音乐微扬，像是到了感情最强烈的时候，方绪倏尔睁开了眼睛。
因为农教练半路去接了个新学员，是个同样一米八的大男生，身材雄壮，于是后排忽然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徐让移到了中间，一下子离了她很近。
方绪从半寐不寐中惊醒，原本就没睡够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两个浅色的黑圆圈让她看起来很不好说话，她伸指隔了隔她和徐让之间，无声地示意他离自己至少一指的距离，不然她不保证自己会不会炸毛。
徐让难得识趣，往旁边靠了靠。
方绪在一声消息提示音后，靠回了窗边上。
声音来自徐让口袋里的手机，他摸出来看了一眼，是嘲笑的表情包，徐让抬头看到了始作俑者抖动不停的后脑勺，刚准备回击，又在后视镜里对上了方绪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5章 驾考
方绪这会儿站在路边，打着遮阳伞，伞檐压得很低，就像她的心情一样。
倒车入库扣一百，坡道定点起步扣十分，最终成绩负一百一十分。
方绪在最后一个考试项目开回起点时，听到那个语音播报都被气笑了，她长这么大，还没得过这么高的分，真是让人愉快的成绩，让原本就没信心考过科二的方绪同学雪上加霜……
考不考试？
还没报名呢……
刚刚农教练在车上随口问了句「报名没」，方绪没吭声。
太阳炙烤在大地上，穿过云雾也没能让它变得温柔些，小蚂蚁在龟裂的水泥裂纹里来回穿行，密密麻麻地不知去路与归期。
不知何时，徐让也从考试车上下来了，方绪老远望见他。
还是考吧，拖拖拉拉到现在，居然让徐让这个差了她一个考试科目的人都给赶上了，再不考就真丢人了。
方绪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别想太多，去小卖部买了瓶水，过了街，往早餐店去，在一条街巷花花绿绿的羊肉粉、牛肉汤、炒河粉铺子里，挑了家最清淡的粥铺，要了碗皮蛋瘦肉粥。
方绪刚点完餐就听到有人叫她，扭过头去，看到是和徐让一起的那个男生。
「一起坐吗？」区一笑得很真诚。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但这位同学笑得确实诚恳了些，还没想好措辞，其他驾校来适应场地的学员三三两两地进到店里，在她犹豫的这几秒里，不慌不忙地占了剩下的桌子。
第9页
果然，犹豫就会败北，无法，方绪只能在徐让他们旁边坐下。
「听徐让说方绪同学也在a市念大学？」
方绪略一点头：「叫方绪就行。」
区一笑了笑：「真巧啊，我们也是，你是哪所大学的？」
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方绪扭头看了徐让一眼。
大概是她太明显了，徐让刚准备吃饭的手顿了一下，也没问她看什么，随手从自己旁边装着一次性筷子的盒子里抽了一双递给她，然后低头唿哧唿哧地吃起来，看起来很饿的样子。
方绪犹豫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低头回答：「a大的，你们是……」
「哇！好厉害！」区一先是感嘆了一声，又从旁边的瓶瓶罐罐里弄了些五颜六色的酱兑进了粥里，众彩纷呈，「我们是医科大，在你们学校对面，隔了一条斑马线而已。」
「你们大几？」方绪闷头吃了一口，咸淡适中。
「大一，开学就大二了，趁着假期来学车的，我们好多同学高考完就领证了，我们算是晚的了。」
小了她一届啊……
方绪抿了抿唇：「不晚吧，我看还有很多人都是上班之后才来考的，估计是以前念书时觉得没必要，工作之后才发现是隐形刚需吧。」
「也有很多阿姨什么的也来考，不过咱们驾校少，估计是现在家里有钱了，儿子女儿要钱有钱，要房有车，成天喝下午茶喝累了，也出来考驾照。」区一侧着头说话，忽然对上方绪的眼睛，笑着问她，「怎么了？」
方绪摇摇头：「没什么，觉得你看问题的角度新奇。」
区一应该是个很健谈的人，方绪就见过他一两次，两个人算不上熟，刚刚坐下的那几句话是第一次聊天，没想到唿啦啦地就聊了一顿饭。
虽然聊了很多，什么话题都有说，但你能感觉到他很有分寸，不会聊得很干涩的话题，也不会让人有逾矩和被冒犯的感觉。
当然，有人侃侃而谈，自然就显得有人沉默寡言，比如说此刻坐在边上徐让，一直闷声不吭，唯一能证明存在感的就是他细微的吃饭声，和刚刚递给她的那一双筷子。
方绪微垂眼眸，目光在桌面上四散开去，不知道云游到了何方，然后孤愣愣地忽然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徐让……」
徐让拿勺的手顿了顿，咽了嘴里的东西，开口：「……怎么？」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对上了他的眼睛，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很多话想问，但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帮我拿一下醋吧，谢谢。」
「哦。」
「……」
方绪吃完先走了，两个男生又去了趟便利店买水。
区一撞了下他的肩膀：「人家都吃完走了，你想什么呢？」
徐让拿着手机扫码结帐，随意道：「你话太多了。」
没有指向性的一句话，不知是在说他吃东西的时候话多，还是说他太八卦。
「我赌一箱水，你们俩肯定认识，刚刚她叫你一声，你都激灵了。」区一信誓旦旦。
徐让一瓶水敲到他肩上：「认识。」
区一来了兴致：「什么时候的事啊，说说？」
「初中吧，我们班班长。」
「那她不理你？」
徐让一口喝了半瓶，剩下的「哐当」一声丢进了垃圾桶里，抬脚走了。
三人集合后又各去跑了两圈，方绪每次都考不到合格的成绩，表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开始焦虑了，就在这时，坐在副驾驶的农教练扭过头：「小方，回去问问你爸要不要报名考试。」
顿时，方绪感觉车上四个人都在看她。
她明白农教练是什么意思，她爸有什么好考试的，其实是她考试，农教练的意思是让她问问她爸，让不让她去考科二。
因为是熟人的原因，方绪练车的时间比别人长了不少，现如今农教练这番话一说，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仗着这层关系赖着只学车不考试一样。
她越练越没信心，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教练沟通，一直拖了好几天，谁都不舒服。
这还不算，每次方绪和她爸商量说什么时候考试，她爸就会问她：「能过吗？不能就再练练，补考要多花钱。」
方绪不介意自己出钱，毕竟不是第一回了，但被方爸爸几次三番说多了，方绪下意识就觉得自己必定考不过，一来二去压力就更大了，两个人再聊起来，方绪就只能煳弄着说自己过不了。
然后，方爸爸又致电农教练了。
农教练整天没个好脸色，尤是在她面前，有一回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问了问自己的情况，教练也说得模煳，没讲两句就绕开话题了，于是乎科二的事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方绪搞不懂为什么考个驾照还要弄这么多事，原本她这种水平的选手，光顾着把考试过了就已经够她费心了。
她本就没什么信心，被他们这样一弄，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绪尴尬地开口：「我感觉我过不了……」
「你要是觉得自己能过，你就能过，你要是觉得自己过不了，那就永远过不了。」农教练闷声不响扔了个鸡汤，转头准备启程送他们回家。
从刚刚一直闷声不响的徐让忽然开口：「觉得哪过不了？」
方绪按了按手指：「呃，倒车入库那里……」
第10页
徐让前倾了半个身子：「老农，我倒车入库也很差，刚刚在那里被扣了两百分。」
农教练「啧」了一声，骂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看看自己平时练车那态度。」
「现在去练呗。」
农教练敲了敲车上的显示屏：「天很晚了。」
「我们就练个倒车入库，在那里太容易挂了。」徐让话音一落，旁边的区一也开始附和，说自己想去练练。
然后三个大男生就开始在那里讨论这个倒车入库有多难停，跟驾校训练场那里的不一样，说自己刚刚差点一屁股就要撞上护栏了云云，颇有几分热火朝天的架势。
方绪虽然在旁边插不上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不行。
农教练被他们几个小鬼头越说越离谱的失误给说煳了，骂骂咧咧着说：「行行行，练练练，平时闷声不说话，这会儿有意见了，不就个倒车入库吗？搞得像是我教不好一样，稀罕你们那点提成。」说完又继续骂骂咧咧地下了车。
方绪第一个坐上了驾驶位，熟练地繫着安全带，抬头时，冷不伶仃地对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副驾驶位的徐让。
「你觉不觉得我们教练有点凶？」
徐让的眼睛不是很黑，是淡淡的琥珀色，在阳光下，常给她一种透明的感觉，很多时候总让她觉得看不透彻，但现在，这样的距离，他侧着脸，看着前方，额前细碎的发和澄明几净的眼睛里，倒映着黄昏的余晖，忽然让她觉得里面是含着几分笑意的。
方绪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纠结的心情放下去了一半。
挂挡手剎离合，她深唿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练习了十天，似乎已经养成了肌肉记忆了，各种观察动作做得得心应手。
心情平静下来后，她反而能思考清楚很多，比如她倒车入库总是靠右，是因为方向盘打得太早了；比如她总是想靠第二次打方向盘来修正位置，而忽略了第一次打进来的时机；再比如，沟通问题，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责任……
方绪得了一次「指点」后，心里有了点把握，也不那么心慌了，回去之后，和方爸爸说她准备要考科二，她报名了。
「能过吗？」
「能吧，今天练得还行。」这是方绪这么多天第一次给出了比较确定的答案。
「……那就考吧。」方爸爸磕着瓜子，「你妈还在里面。」
「妈，我过几天要考科二了。」方绪嚷了一声。
方妈妈梳着头髮从里面出来，方绪看得出妈妈又在房间里磨磨蹭蹭拔自己白头髮了。
「这么快就考了？学得会了没有？多练几天不行？考不过要多交钱的啊。」
「反正水平就这样，早考晚考都一样。」
方妈妈皱了皱眉：「补考一次很多钱的……」
方绪从房间里露出半个头来：「知道了，知道了，我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6章 驾考
七月三十日，方绪起了早，掀开窗帘一看，天气正好，不晴不昧，是个适合考科二的天气：日头不强，不至于照得人睁不开眼，没有下雨，不潮湿，不会煳了地上的车轮印……
方绪对镜扎了个丸子头，小小的一个包显得她个子高挑，用捲髮棒处理了一下碎发，在衣柜里挑挑拣拣，选了件红色的雪纺抽绳小衫，穿戴整齐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很满意，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抬手会露出腰线来，但吉利。
七点半到训练场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人了，都是今天要参加考试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围作一团，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方绪扫了一眼，刚准备因为没有熟人而松一口气，徐让的侧脸就在杂乱人群中悄悄地出现了。
黑色的头髮已经有些长了，随意地遮在额前，露出一双形状好看的眼睛，从侧面看过去，他的眉眼斜飞，俊逸如星。
方绪愣了一下，收回目光，又忍不住瞟一眼。在这个光线不明的休息区里，她依旧觉得他很亮眼，是让人一眼就能看见，过分出众的好看。
时间近了，该来的人渐渐到齐，三三两两地从她身前身后经过，聚作一团，人堆中，方绪这样孤零零的身影一下子突出了起来。
她不以为意地侧了侧身子，想往旁边的训练车后面藏，步子一点一点的，手里拿着手机，视线从热搜第一往下寻找今天的新鲜事。
好不容易看中一个词条准备点进去，就听到不远处有人扬声叫她：「方绪！」
声音一出来，她就知道主人是谁，尴尬得不想回头。
但她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她把手机放进包里，拉着背带犹豫了一会儿，心里悄悄嘆气，胆子小的人不该学车，社恐也不该。
最后，到底是扛不住重压，方绪顶着十几个人的注视，走了过去。
「早上好。」区一很热情地打招唿。
「……早上好。」方绪摸了摸眉毛。
「看着人挺多的，一会儿我们应该要坐大巴车去。」区一仗着人高，扫视了一圈。
站在一边的徐让忽然开口：「吃早餐了吗？」
「还没有，今天起的有点晚。」方绪不可能说是因为今天起床梳头换衣服太墨迹了没来得及吃饭，但说完又觉得不对，听起来她像是个喜欢赖床的女生，而且还是当着两个学弟，就算年纪不一定比她小……
第11页
徐让没揪着问，也没想太多，只是继续问：「今天应该不紧张了吧？」
方绪想到那天的事，抿了抿嘴，感谢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最后只说了：「不紧张了……」
「有什么可紧张的，就按平时练习的开就行，别想太多，考虑太多反倒开不好。」区一开导说。
「好。」方绪笑了笑，觉得这个人说话很有亲和力。
三个人闲聊了两句，区一忽然看向远方，来了句：「车来了。」
忽然，所有人往他们那边靠了过来，但方绪却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徐让已经悄悄移到了她的身后。
方绪脑子懵了一下，然后忽然想起她今天穿的衣服有点短，于是不自在地把手伸到了后面，拉了拉，侧过另一边站好。
「赶紧上去吧，人挺多的，一会儿没有位置了。」区一建议道。
方绪巴不得快走，可徐让忽然说：「等一下吧，现在人多，人挤人，这车限载48个，我们这里最多35，他们上去的都是想挤着往后坐的，一会儿我们可以直接坐在前面。」
区一觉得有道理，应了声。
于是乎，方绪也不好说自己硬要挤上去，只能跟着一起等，但没过一会儿，方绪又感觉徐让往她身后去了。
她借着四处张望，渐渐都转了个圈，还伸指压住了衣边，嘴里若无其事地和区一闲聊。
就这样，两人跟玩老鹰抓小鸡似的，绕了个圈，方绪有点无奈，忍不住开口：「你干嘛？」
徐让顿了顿，视线不知道放在哪里，随风飘摇着，胡言乱语：「感觉你这身红衣服，挺吉利的，今天应该能有个好兆头。」
f
「团员不迷信。」方绪又拉了拉后腰的衣摆，把包移到后面，能遮多少是多少，然后侧着对他站好。
「心诚则灵。」徐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伸手把站在方绪后面的区一拉走了。
科目二考试中心，依山傍水，风光好不秀丽。
夏天的太阳起得早，这会儿正明亮地挂在东山上，木叶在天光下渐渐清晰了起来，山朗明润，鸟鸣清脆，风拂耳边。
早晨八点，方绪一行人抵达了目的地。
原以为他们来得算早了，没想到车管所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约莫有三四十人的样子，站在队尾，有一望无际的遥远感，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轮到他们。
「吃早餐。」徐让跟在方绪后面下车，站到了她的身边。应该是靠得很近，因为她顺着帽檐抬头，只能看到他的脖子，修长白皙，一路没进衣领。
方绪抬头往区一那看了看：「他不去？」
「他已经吃过了，我们去就行，毕竟得有人排队。」
方绪跟着徐让走了几步，问道：「用不用帮他带什么？」
徐让想都没想：「不用，他不喜欢吃东西。」
虽然徐让是这样说的，但方绪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还是帮区一带了瓶饮料，拿饮料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扭过头来问：「徐让，你想喝什么吗？」
徐让站在门口等她，闻言愣了愣：「我喝水，农夫山泉。」
方绪疑惑：「喝水还有偏好的牌子吗？」
她的视线在货架上扫了一圈，发现农夫山泉在最上面，刚准备抬手拿下来，徐让就过来了。
「不一定要农夫山泉，康师傅、百岁山、怡宝、冰泉也行，什么都行。」他边说边从冰柜里拿了水，一下子，拿了一怀。
方绪有点惊讶地看着他：「都要吗？」
徐让咳了两声，把他们一一放了回去，从方绪怀里拿了那瓶农夫山泉，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方绪跟着他去结了帐，原来是想给徐让买个水的，但看他早早付了钱，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声音小小地开口：「前两天，谢谢你……」
徐让低垂着眼睛看她，拧开了瓶盖喝了两口：「小事情，别往心里去，等会儿会过的。」
「好，但还是谢谢。」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区一已经领到号码牌，并在候考厅给他们占了座。
「谢谢。」方绪边递水边说。
区一意外地接过去，得意地看了一眼徐让：「人家比你懂事。」
徐让目光幽幽地盯着那瓶水：「喝你的水。」
三人坐在候考厅里，前面是工作檯，三个穿着制服的考试员正在做考试准备。
许是见过太多考生，他们听着对讲机里传来的安全员播报，眼皮都没掀一下，神色如常，与底下黑压压一片揣揣不安的学员形成强烈反差。
做好准备工作后，女考试院敲了敲话筒，然后一脸漠然地开始宣读考生准则，点名叫号。
「为保证考场设施设备安全，驾校及驾考人员考试的高效展开，如下规则望知悉：一、严禁为不符合驾驶证准考人员、未考试或考试不合格者办理合格手续……」
……
「以上规定，如有违反者，取消考试资格及既得成绩，依法追究其责任，依据违反程度予以惩罚，规则宣读完毕。」[1]
候考大厅的中央放着4*6共24块考场监视屏，实时监控着考试情况以及考生所在车况。
方绪跟着大家盯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开始低头玩手机。一是觉得无聊，二是想分散注意力，随手拍了一张考场外的阳光，分享新鲜事，耳边不时传来两个男生的聊天声。
第12页
「听说后面那个隔间是专门给教练准备的，全市所有的教练都在里面看自己学员考试。」区一不知道从哪打探来的小道消息。
「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他们的屏跟我们的不一样？」
「一样，不过可以聚在一起吹大牛，说什么，我这个学员平时练得跟开飞机一样，方向偏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然后，嘿，结果出来，过了，可把他牛逼坏了。」区一翘起腿，聊得起劲，「要是没过，他也能找面子，一脸痛心疾首，这个失误我都给他讲过好多遍了，就是记不住，他是我教的最差的学员了，我昨天看他练车就知道他过不了。」
「说什么都行，反正也没人知道。」
徐让蹙眉：「觉得不过，还让人来考试，他们不是死守那点提成吗？教练一个月也领不了多少工资吧。」
「习惯了，那点工资还比不上在里面吹一次牛来得痛快，都这样，吹着吹着，感情就出来了，男人的友谊。」
「没有女教练？」
「也有，但少，我们这种小城市更少，不过听说学校那边的驾校女教练很多，怎么，后悔了？」区一不怀好意地笑着。
徐让睨了他一眼：「谁后悔谁知道。」
区一往后一躺：「是有点后悔，但有什么办法，我妈催我赶紧扯证。」
方绪低头玩手机，听到这句笑了，总觉得他这句话有歧义。
进去的人一批又一批，出来时有高兴的，也有懊恼的，方绪看他们都还算心态平和，和朋友抱怨了下，就痛快地去签字了。好像考驾照也就那么回事，过了就过了，没过就努努力下一次再来，没什么可纠结的。
方绪回想起昨天晚上没睡着的觉，人类的本质啊。
一只手伸过来，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指节修长漂亮：「愣什么呢？到我们了。」
方绪回神，喃喃：「这么快？」
徐让把考试牌挂在脖子上：「早考早结束，走了，征服赛道。」
「还赛道？这路你开都不能上三十迈。」嘴欠这件事，区一从不缺席。
但不知为什么这次，方绪存了东西，转过身来忽然开口：「速度二十迈也值得尊重，心诚则灵。」
徐让不知道从哪里接过了方绪的考试牌，忽地一下挂上了她的脖子：「走了，心诚则灵。」
只是一瞬间的事，徐让的手臂蹭过她的耳尖，让她有片刻地怔愣，再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在穿考试服了。
方绪不自在地搓了搓耳朵，跟了上去。
她站在黄色的考试车旁边，看着自己的序号5，觉得心情空前，她深唿吸一口气，听到前面6号车起步时鸣了一下笛。
她的视线投了过去，穿过前窗，看到了徐让的身影，并不清晰，但方绪下意识觉得他笑了。
方绪歪了歪头，开了门，侧身进去了。
天气是阳光正好的明媚，不热也不燥，太阳升得还不算太高，从东边一直照亮西侧，在群楼间相隔间落。方绪在半坡时，忽然望向窗外，悄声数了一二三，手剎放下去，缓抬离合器，车动了，她在向前走。
「过了吗？」
方绪进来的时候，徐让已经在广播台那里签字了。
「过了，一把过，不过只得了90分。」方绪笑容很明显。
「厉害啊，我才80，坡上扣了二十。」
「我也是坡上，扣了十分，停早了，车轮没压到。」
徐让思索了片刻：「我应该比你多个车边线大于三十。」
前台的工作人员看他们越聊越起劲儿，直接打断他们：「请两位学员尽快签字，移步到考场之外闲聊，不要影响其他学员考试。」
徐让讪讪摸了摸鼻子，却没走，在一边等她：「快签字吧。」
「哦。」方绪从桌上拿了笔，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有点抖，兴许刚刚是开车的时候太紧张了，自己都没感觉到。
两个人拿着身份证，又到外面的仪器上试了一下，看到了自己成绩，这时候，区一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你不是我们前面进去的吗？怎么这么久。」
「害，我第一次倒车入库压线了，考了第二次，幸好过了。」
「多少分？」
「我也忘了，刚刚太激动了，我还以为今天会挂在这。」
方绪觉得他这句话有歧义，建议：「你把身份证放这里，可以看到成绩。」
区一查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徐让的后背：「95，真丢人，考了两次，这成绩不会印在我驾照上吧？」
徐让忍不住乐了，笑骂了句：「傻冒。」
「说啊，到底会不会？」区一收了身份证，难得认真。
「会，印在第一页。」说完方绪也愣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地跟人开玩笑了。
区一一脸不相信地开口：「真的假的？」
徐让看了方绪一眼，又回过头来看他，很认真地说：「真的，科三好好考。」
区一一脸震惊：「不是吧，那你过了没，你俩考多少啊？我第一次考驾照。」
谁不是？
「我俩一百。」徐让还真是谎话张嘴就来。
「靠，不行，我得重新考，这玩意还能报名吗？」
徐让边说边往外走：「能，你科三五次不过就行。」
区一反应过来：「行啊！你俩一起诓我是吧，算了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走走走，去吃大餐。」
第13页
所谓的大餐，其实就是三人第一次来时去的那家粥店。
城郊边线上没什么大型建筑，只有一些工场、田地，人流最多的就是这个考试中心，所以周边的店面都不大，尽是些应付早中晚餐的小摊。他们刚考完试，十点左右，开张的店铺不多，绕来绕去，最后还是挑了这家店。
方绪其实刚吃了早餐没多久，但看着他们兴致挺高，也就没有拒绝，简单地要了碗豆腐花，坐在一边看他们庆祝。
「科三你打算什么时候考？」区一一口一个蒸饺。
「寒假吧，我要提前去学校，万老师要回去了，他那个实验放假找不到人手，刚好就剩我了。」徐让也刚吃过没多久，要了碗小米粥。
「可以啊，万老师眼光很挑剔的，轻易不找别人，他那些实验能跟着做的都是研究生。」
徐让轻轻「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走？」区一从旁边的瓶瓶罐罐里挖了一勺黄皮酱，又加了点花生粉。
「下周五吧，还要留点时间准备一下。」
区一点点头：「行，方绪什么时候考科三，我看看咱俩能不能一起。」
徐让忽然没了声音。
方绪缓缓抬头：「我想回去休息几天，到时候看心情再去练吧，我感觉我得休息挺久的。」
这就是婉拒了，区一自然是听出来了，瞥了徐让一眼，拿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也认识蛮久了，你要是到时候想考科三没伴的话，可以call call我，我也是一个人考，我们还可以照应一下。」
方绪不得不觉得这人情商高，别人的话听得明白，自己的话也留有余地，她礼貌地点开微信，两个人低头互加了好友。
「也加上我。」徐让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机伸了过来，明晃晃的放着二维码，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方绪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开微信扫了。
三个人吃了不到半小时，徐让去结帐的时候，教练来了电话说准备要回去，区一接了电话先过去了，说是给他们占座。
方绪不好跟着走，只能在门口等徐让，见他出来说道：「那个，教练说要回去了。」
「走吧。」徐让点头，给她递了瓶水，应该是从店里的冰柜拿的。
方绪接过，刚准备说谢谢，突然，徐让停在她身边低声问了句，语调平和，轻得她快听不清了，但又觉得沉重得不可忽视。
「方绪，你打算什么时候记得我？」
作者有话要说：
[1]：此规定基本照搬考试中心考场规则。
谢谢支持！
第7章 初三
「上课时间到了，请同学们迅速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e城一高，初三（六）班教室里，方绪正坐在第二组第四排。
就像刚毕业几年的学生依旧会对起床铃有条件反射一样，对于在校学生，上课铃无疑是刻进他们dna里的叫醒神器。
方绪在一串认不出是出自什么钢琴曲的旋律中抬头，一眼扫过，全班五十号人整整齐齐地扑倒了一大片，只有几人倖存，在一叠又一叠摞起的课本练习中，此起彼伏。
彼时，班主任已经踩着高跟鞋悄无声息地到了教室后门，掏出手机准备拍下眼前这一幕，打算用作期中家长会的反面材料。
方绪姿态随意地支着下巴，右手从抽屉里摸出一支原子笔来，往前伸了伸，在那人的后背用力戳了一下。
视线勐地被挡住，原子笔都被按了出来，她一脸习以为常地开始用弄好的笔在课本上圈圈画画。
前面打瞌睡的人陡然被惊醒，一下没醒透，怔愣了片刻，椅子往后一磕，倚到方绪桌前，侧头低声控诉：「很痛啊，你就不能换个方法？」
方绪依旧侧着脑袋，微微偏了头，一字一句：「别的方法叫不醒，这招最管用。」
话音刚落，班主任已经走到讲台上了，眼神一下子斜过来，也不知道在看谁。
前面那人倒是反应贼快，立马回正了身子，只一只手默默伸到后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方绪不像他这么大胆，顿时正经危坐起来。
「看看你们整天的精神状态，晚上不睡，早上钓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那些小动作，谁偷偷带手机来我一眼就知道，已经初三了，再半年就升高中了，还不知道紧迫，是，你们是直升班，不用参加中考，但是初中正是打基础的时候，你见过哪个人初中成绩一塌煳涂，高中还能力挽狂澜的，别不把英语当回事，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万丈高楼平地起，少壮不努力，高三徒伤悲……」
日常的碎碎念，从他们班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戴月龄开始。
说起来，戴月龄是跟他们同一批到一高的新教师，没什么资歷，但从初一就开始带他们了。刚来那会儿脾气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板书错了，还一脸温声细语地道歉。
但婉言温和的状态维持了不到一个学期，就暴露了本性。
比如说上课时一边鼓励学生发言，口口声声劝他们要珍惜这种英语表达和口语交流的机会，宽慰他们说错都不要紧，能起来发言就是进步了，但真当有人起来回答错时，又批评他们说话不过脑。
再就是一边口口声声说学好数理化很重要，宁愿学生在她的课上写数理化的作业，也不希望有同学数学不及格，但每次一到自己下班的晚自习就喜欢布置各种随堂测验。
第14页
尽管她是个容易火冒三丈的脾气，但班里大多数人都是表面怕她，心里根本不拿她当回事，那些乖巧懂事像是装出来哄她玩似的。
平时上课也不用心，反正不用参加中考，天天秉持着初中就是来挥霍青春的人生信条在得过且过……
但方绪不一样，方绪是班长。
在老师眼里她是出了名的好学生、乖乖女，考试从来不让老师操心，不偏科，不迟到，不违纪，乐于助人，这人还尤指老师，做的最出格的事就是老师推荐她去学生会，她推辞说学业太忙。
看看，多好的学习标兵，学习榜样。
但方绪知道，她不是。
她也是那些表面上看着乖，实际上也是跟着大家一样，哄着玩的人。
只不过她玩得不如别人明显，或者说和大家比起来不值一提。
方绪一边低头转笔，一边百无聊赖做笔记，戴月龄在黑板上讲着完成时态的语法，一边讲一边夸自己已经讲得够清楚了，他们要是还听不懂就应该回炉再造。
指针滴滴答答地走着，一节课就过去了小半，方绪看着前面蓝白校服地衣领，比着徐让的后脑勺，在笔记本上画了个不太精緻的背影，这会儿正聚精会神地打着阴影。
不知何时，戴月龄走了下来，她掀了眼帘，瞟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翻过一页，装作无事发生，右脚下意识地轻轻磕到前面那人的椅子板上。
然而，不知道是踢得太轻，还是那人忙得太专注，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愣神的功夫都没有，就错过了最佳时机，戴月龄已经走到他桌边。
戴月龄屈指敲了敲徐让的课桌，发出清冽刺耳的声音，厉声提问道：「徐让，你觉得怎样做一个课代表才算合格？」
徐让从一摞高高的书堆中好不容易抽出一本英语练习随手盖在桌上，散发着欲盖弥彰的意味，朗声道：「一个合格的课代表，首先应该成为学生和老师沟通桥樑，帮助同学完成和解决学习中所遇到的问题。」
「其次要及时地向同学们传达课时任务和作业，定时收发，当然，如果能在这个科目拿到优秀成绩就最好了。」
戴月龄习惯了他头头是道的狡辩：「所以，作为数学课代表，你应该做的难道不是积极主动完成数学作业吗？」她顿了顿，敲着桌子，一字一句的强调，「这节是英语课。」
「老师，同理，正因为我是数学课代表，我才积极主动学数学的，而且我还争分夺秒呢，我英语课都在写数学作业。」
方绪咬了咬唇角，想笑又不敢，心里觉得徐让要凉。
「你看看你这个英语成绩，但凡你稍微上心一点，也不至于每次吊车尾，天天写数学作业，也没见你数学有多好，别说数学，你这成绩简直没一科能看，要不是你入学那年踩了狗屎运碰上学校改革的直升班政策，就你这个成绩别想进一高。」
徐让伸手插进了校服的外套口袋，把外套撑得笔直，让人一下子能看清他笔直利落的后背：「戴老师，教育政策都改革了，言语上辱骂和暗讽学生，致使学生遭受心灵创伤是要被处分的，你确定我心智坚强？」
戴月龄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一时间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然而徐让还在说：「还有我这么多科成绩，也就数学看得过去，我再不学，以后高考怎么办？老师，人各有志，万一我能走竞赛生这条路呢？」
有人不要命啊……
不过徐让还真敢说，就他这个常年徘徊在及格边线上的数学成绩，哪里可能当得了竞赛生，让他当数学课代表，也只不过是数学老师鼓励他的手段罢了。
戴月龄气急败坏，随手就把英语课本一下子砸在徐让那一叠摞得极高的书堆上，闷闷一响，并不吓人：「你给我站到后面去！」
徐让耸了耸肩，没再和她作对，拿走刚刚抽出来的英语练习册，慢悠悠地走到最后一排去了。
戴月龄也不是第一次被他气到了，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只是那之后的一整节课一直站在徐让的桌边不肯走，置气一般，谁先动谁就输了。明明抵着他课桌的三根手指都气白了，却还是犟着，声音咋咋唿唿地萦绕在方绪头顶，弄得她一整节课都正襟危坐。
终于是挨到了下课，方绪帮着不敢看戴月龄余怒未消脸色的英语课代表抱着笔记去了办公室，顺势在办公室听戴月龄发了一会儿牢骚，再回来的时候，就见徐让已经坐好了。
方绪一坐下，徐让就迫不及待地靠过来：「班长，一会儿你去交数学作业的时候别写我名字啊。」
「你不和她顶嘴，刚刚那节课就能写完。」方绪从小组长那里收作业，一边收，一边低头数，记下没交作业的人的名字。
「顶了三年了，都成膝跳反射了，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你自己是数学课代表，你说呢？」
「啊？真不行啊，谢老头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布置作业，我这个成绩他都钦点我做课代表，我要是不写，算不算不给他面子？」徐让抬头看天。
谢老头就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年纪也就五十多六十不到，但谢了顶，整个脑袋就剩一抹毛，班里的人戏称他作谢了头，后来叫顺嘴了，谢了头就变成了谢老头。
「你知道还不提前做，偏偏等到英语课才补，戴老师最见不得人英语课写别科作业。」
第15页
「忘了，我平时都有写的，哎，你别写我啊。」徐让凑过来看没交作业名单，「班长，放我一马，不成？」
方绪在名单上一笔一划地写完了他的名字，余光瞥见他的眼睛，从那时起，方绪就觉得徐让的瞳孔颜色和别人不一样，是那种比棕色还要浅一点的颜色，眼眸里的那一圈白看得很清楚：「那你拿作业去办公室交。」
徐让顿时利落起身，从方绪桌前抱走了一大叠作业，像是怕她会反悔一样，转眼就出了教室门口，边走边说：「没问题，小事，这交给我，您休息。」
「还有第六组没交呢，你等一下。」方绪扬声道。
徐让走出去几步，又返回来，从窗口探头进来：「苏繁，你们组怎么回事，总不及时交作业，很影响我们课代表工作，你懂吗？」
说着，一大叠作业压了上去，遮住了徐让的下巴。
「交齐了，要帮你拿吗？」
徐让抬着下巴压住：「不用，就这么点书。」
方绪坐在位置上，看着两个人在窗边讲话，回过神来时，徐让的背影图上，深深浅浅地布了好几道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8章 初三
一天八节课，要是掐着秒过，不出半小时准难受，但一旦走起神来，时间又骑着大狗，如狼狂奔。
e城一高的教学楼建得坐南朝北，横跨东西，左右两面对开的教室被中间的楼梯泾渭分明地隔出初中部和高中部来。
除此之外教室设计也是大美至简，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设计，就是在教室里侧开了一整面墙的窗，没人时，拿着个相机对着拍，就是一幅创世纪的画卷。
日暮时分，落日在窗里沾染余晖，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与我俱东[1]，黑色的窗格之间，漫天橙金色的残云随风浮动，走得慢，也走得绮丽。
一高实行的是住校制，基本不允许学生走读，周一至周五非特殊情况都得待在学校，这是初中，高中是周一到周六，高三更特别些，只休周日下午半天。
学校这巴掌不大的地，圈画起了他们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若偏要从教室，食堂，宿舍这三个地方挑一个待着，选宿舍的人肯定多些，所以不到晚自习时间，教室基本没什么人，这是非考试周的常态。
偶尔稀松的几个，待在教室不是闲聊就是看闲书。
这会儿热闹了点，班里资深看小说的同学又进货了新小说，旁边的人都围了上去，正闹哄哄地要排队报名。
方绪从脚边的书箱中翻出素描本，刚准备弄点颜料出来，画个晚霞，忽然听见有人在窗边叫她。
「方绪！」
清脆响亮的声音，一下子惹得班里仅有的那么几个人扭头去看。
她跟着大家一起扭过头，就见池遥悄咪咪从宽敞的校服袖子伸出一个什么东西，对着她比了一下。
方绪还没来及有什么表情或者问她是在做什么，池遥已经熘进来了。
「你干嘛？」方绪看着她偷偷摸摸的样子。
池遥半个身子趴过来，悄悄从校服袖子里拿出手机，像献宝一样递到她眼前：「今天的晚霞好好看，我拍了好多，你看，是不是？」
「好看是好看，不过你喊我干嘛，很丢人啊……」方绪还没说完，低垂着眼，就看到池遥慢慢悠悠地滑照片，直到滑到最后一张。
那张照片里，灿烂的斜阳之下，囊括了整间教室的图景，因为整幅的余霞过分绚烂，反衬得教室昏暗，强烈的光与暗对比，几个剪影一般的人形坐落其间，一窗之隔，好像分开又交错了两个不同的时空，窗外是浩渺无边，窗内是平凡世界。
在这张构图精巧的画面里，唯有两个影子在影影绰绰中略显清晰，黄昏流了进来，勾勒在他们的侧脸上，在其间闪烁着并不明亮的萤光。
方绪扫了一眼，忍住惊嘆的话，先开口问：「你偷拍我干嘛？」
不知道是因为偷偷摸摸的原因，方绪的脸还没来得及转过来，只留有一个侧影，以及坐在方绪前面，不知在做什么，低头听歌，同样露出一张侧脸的徐让。
池遥兴致勃勃：「我喊你了，不算偷拍，怎么样，好看吗？我发现你俩侧脸有点像啊。」
方绪侧着头看，刚想说不像，紧接着池遥的手指就在屏幕上敲了敲，画面一下子放大了好几倍，徐让在画面里的侧影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十四五岁的年纪，徐让的侧脸已经可以看出明晰的线条了，从额前的碎发蜿蜒到下颌的轮廓，眉宇俊朗，鼻樑□□，嘴唇轻抿着，侧眸低垂向下很专注的样子，睫毛在眼畔弯起一个精緻的弧度，是用手电打个黑白光影都能让人惊嘆的好看。
走神之间，池遥已经把图片放到了最大，方绪再看过去，入目的是徐让的耳朵和耳下的一段修长的颈，她抬起头和池遥对视了一眼，没明白她想表达什么，然后就看到她指了指徐让的耳机线，又指了指徐让。
方绪反应过来，从池遥那里把手机接了过去，指尖轻轻戳了戳徐让的后背：「你偷偷玩手机，我们已经掌握证据了。」说着，她的手从桌子低下绕过去，在底下偷偷露出照片的一角来。
徐让先是回头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眼神往下看，这才撂了耳机，语气懒散：「你们偷拍我还想讹我，没天理吧。」
第16页
「不管，反正照片上看出来你玩手机了，发给老戴你就是违纪，看着办吧，给多少看你诚意。」方绪侧了侧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说吧，什么事？」
方绪看了池遥一眼，小姑娘极其上道，立马双手合十：「周末有个课本剧比赛，你来帮我们弄下音响呗。」
因为一高住宿的原因，基本上到了周五住宿生们就会按奈不住回家的诱惑蠢蠢欲动，而这份坐立不安会一直持续到周六早上，那真是天没亮就跟打仗一样热闹，校门还没开，就挤满了一群又一群归心似箭的人。
铃声一响，简直放虎归山，过江之鲤，鱼跃龙门……
「久在樊笼里，復得返自然[2]」的快乐可不止靖节先生深有感悟，所以，周末，没到上学时间，想叫人来学校，基本不可能。
这勒索金刚说出口，徐让果然犹豫了：「几点？」
「周日下午三点开始。」又是个让人为难的时间。
周日下午，住宿生最后争分夺秒敌不动我不动的宝贵时间，毕竟再过仨小时，又要投入到新一轮的樊笼生活了。
「……行吧，真会挑时间。」
方绪不见外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
徐让的手朝下点了点。
「？」方绪疑惑。
「嫖资啊，照片发我，原图删了。」徐让一脸看白痴的样子。
方绪看了池遥一眼，小姑娘又极上道地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处理完这些，池遥拉着方绪去洗手间，这是女生间特有的维繫感情的方式。
「还是你说话比较管用，要我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池遥挽着方绪的手。
「他挺乐于助人的。」方绪摸了摸鼻子。
「那是对熟人，你看徐让对哪个女生有过好脸色？换座位的时候让他帮忙搬书的人还少吗？也没见他搭理过几个，不过他看着就不好相处，也没几个人敢叫他。」池遥顿了顿，补上一句，「咱班跟他说得上话的就你跟苏繁吧。」
方绪觉得她这话有点前后矛盾，但自己下意识地解释道：「上课互相打掩护的革命友谊而已，他就是想让我少在那不交作业名单上写他。」
池遥扯了扯她的手，嗔道：「得了便宜卖乖，快走了，准备打上课铃了。」
方绪不由加快了脚步，然后听到池遥补充：「周末比赛的时候你记得来，不然我怕到时候就我一个，他弄一下就走了。」
「你们音响找谁弄不行，偏找他？」
「我不是想找人弄音响，而是想给比赛拉人气，不然大周末的，你说谁会来看节目，冲着徐让，全校能有一半的女生来。」池遥抱怨道，「都怪学生会把我们社团的活动批在周日，好歹放个周六给我们吧，那个时间还有高中部的人可能会来看，放个周日，周日连高三都休息了……」
池遥开始絮絮叨叨：「原本戏剧社的活动也不至于没人的，要不是上学期徐让把社团解散过一回，自己又退出社团，也不会让学生会把我们的活动排到周日。」
「你不懂，以前徐让在的时候，学生会长都是跟在徐让后面问他想什么时候办活动的。」池遥嘆了一声，继续道，「今非昔比啊，要不是当初解散时，徐让问了一句这社团谁要，我坚持了一下，这社团当初就散了，整个一高，仅剩的六个学生社团又完蛋一个。」
「他为什么要解散戏剧社？」方绪一听这事，顿时来了精神。
池遥也不太清楚，捡着自己知道的说：「不懂，好像跟上任社长有什么关系，据说两人还打了一架，后来见面就吵，硬撑了半学期，期末的时候还是散了，我进社晚，也不是核心成员，具体什么原因我不太懂。」
方绪也不好继续刨根问底，扯开话题：「我们学校有六个社团？」
「舞蹈音乐，学校两大门面你应该懂，每年惯例的开场和压轴，然后就是轮滑社、戏剧社、文学社，文学社有老师罩，倒不了，校报还得靠他们，这么多社团里面就我们社人丁稀落，步履维艰，没了徐让，招新都招不到人。」池遥洗了手，拿出纸巾擦干。
方绪掰着手指数了一下：「才五个啊。」
池遥嘆了一声：「还有个魔方社，今年新弄的，好像材料还没审批，现在只是试运行，但社员很多，不过我觉得长不了，就天天有人上课拧魔方那劲儿，咱班都抓到几个了，我觉得教导处的赵主任正攒着火呢，指不定哪天就把这个非法社团取缔了。」
方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眼上课铃就响了，两个人对视一眼，撒开腿跑了起来，最后在门口跟老师问了个贴面礼的安，两个人急匆匆地赶回座位上。
方绪走过去的时候，徐让抬了头，两个人没什么表情地对视了一会儿。
她投去疑惑的目光，徐让却移开了视眼。
作者有话要说：
[1]：《襄邑道中》陈与义
[2]：《归园田居》陶渊明（靖节先生）
谢谢支持！
第9章 初三
方绪已经走到校门口了，耳边还是池遥絮絮叨叨地远程遥控：「小祖宗，你赶紧来，徐让已经到了，你快，我紧张得脚不知道往哪放……」
「我已经在加快脚步了。」方绪无奈道，一手提着盒饭，略显艰难地跟门卫打招唿，门卫瞟了她一眼，挥手让她进。
第17页
还没挪开几步，不远不近地听到保安室里吹着电扇的大叔们在唠嗑：「不知道中的什么邪，今天的学生都来这么早。」
「体育馆有表演呗。」这个声音含含煳煳，八成嘴里含着什么东西在说话。
「什么表演啊？咱也去看会儿不？」
「害，走不了，一会儿学生就多了。」
方绪伸手戳了戳下巴，觉得自己知道为什么人多，于是顺道上小卖部去捎了两瓶水。
体育馆不远，建在一高状元湖边上，红白相间大圆顶，也不知道出自哪位校领导的独特审美品位，不过平时也不开放，放在那里干丑着，有比赛的时候才让学生进去放放风，所以还没到影响校容校貌的地步，也就跟兄弟学校交流学习的时候，拿出来败坏一下学校名声罢了。
方绪是从后门饶进去的，那时候人已经很多了，乌泱泱地站成一片，她扫了一眼，然后就看见徐让蹲在舞台边上帮人接线。
半蹲下来的样子，三四月的天气也没穿外套，一件宽松的黑色中袖卫衣，露出半截手臂给人干净利落的感觉，头髮半耷拉下来，发梢还沾着些水珠，应该是刚洗了澡来的。干起活来很认真，侧脸上专注得什么表情也没有，连眼神都是懒懒的，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体育馆盖得丑不要紧，有现成的门面担当就行。
方绪感嘆了一下，看到池遥已经悄咪摸摸地在后台边上跟她招手了，她看了看体育馆里密密麻麻的人影，艰难地挤了过去。
「人也太多了吧，不是还没开始吗？」方绪给池遥递了她喜欢的柠檬茶。
「没开始人才多，一会儿开场了人就少了。」池遥努努嘴，拆了吸管，「全是来看徐让的，平时哪有这种机会啊。」
初三的男生已经开始长个了，从前第一次见到徐让的时候还是初一，那时方绪只觉得他是个长得过分干净清爽的男生，个子没有很高，压着一米七的界。
到了初三，班里的男生都开始拔尖地长，订校服的时候算数，一米七以下的都没几个了，单单拎徐让来看，好像是整个年级前三的个头，不过，方绪觉得他还能再长长。
长个是一方面，青春期到了，脸也跟着长开了，原来脸上的线条还能说润朗，到了这会儿已经看得出稜角了，最明显的就是下颌线，精緻漂亮得似一抹弯钩，多一分赘余，少一分遗憾，精巧地收在鬓尾，利落得赏心悦目，难怪才初三就被这么多女生惦记。
方绪换了只手拎饭盒，因为她提前到校，方妈妈给她弄了晚餐：「待会儿结束了一起吃饭吧，你吃过了吗？」
「结束得到晚自习，你自己吃吧，我在家吃过了。」 池遥没太在意地摆摆手，「你说我们就这样把徐让叫来，他会不会生气啊？我看他不太乐意的样子。」
「哔」的一声，前台的音响说了话，方绪在那声闷响里扭头往徐让那看了一眼，看到某人手里边干着活，神情懒懒散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确定道：「应该，不会吧……」
两个女生喝着饮料略显紧张地对视了一眼，眼神碰了个杯。
事实证明，徐让应该没有不乐意，而且或许是因为通宵打游戏，早上又去应付家里安排的补习的原因，觉没补齐，人没醒透，这会儿接了方绪的水，坐在后台的楼梯边上喝水。
过了十来分钟，大抵是喝清醒了，指了指方绪的饭盒：「还没吃？」
方绪原是站在后台边上侧着头在看舞台上表演的，这会儿转过来看他，没听清，堵了耳朵蹲下来，问：「你说什么？」
徐让斜下眼睑看她，对上她一双猫眼，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方绪蹙了蹙眉，趁着舞台上片刻的无声，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我要是说什么你堵着耳朵能听到？」徐让勾了勾唇。
「快说呀，要不然一会儿又听不清了。」
果然，话音刚落，舞台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热闹，方绪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地，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徐让兀自说了片刻，看她那双眼睛就知道她没听见，索性站了起来，从椅子上抽走了外套，又走到她面前，撑着膝盖弯下腰来：「我说，一起去吃饭。」
方绪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被他的骤然靠近，惹得心跳快了一拍，愣愣地看着他，直到看到他眼底里的自己，才回过神来，偏头看了看池遥，沖她打了个手势说「要先走」。
其实她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可做，就是来充当隐形工具人，镇一镇看起来不好说话的徐让。
这会儿徐让忙完了，班长大人算是完成了她的任务，准备功成身退。方绪从地上拎起饭盒，站在角落里张张望望，仔细挑选个好闯出去的路。
徐让不知道刚才去哪儿了，又返回来，白色的校服外套已经穿上，整个人的气质介于那种坏与不坏之间，说他坏吧，他又整整齐齐穿着校服了，说他是好学生吧，看起来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
「我帮你拎着吧，外面人太多了。」
方绪踮了踮脚，侧过他的肩膀往外面看了一眼，确实不好走，没多想把东西递给他。
徐让大个子好开路，而且以他出名的架势，刚一走过去，旁边的人下意识地就让开了一条道。
方绪从小到大没经歷过这种场面，有点尴尬地跟在后面，早知道就戴个帽子口罩什么的来了，也不知道旁边拍照的学姐学妹能不能把她p掉。
第18页
方绪丢了一路的人，终于是出了体育馆。
这个时间，学校基本没什么人，吃饭的都回家了，逛街的不是在学后街就是在商场，来得早的都去体育馆看表演了，毕竟难得有演出，还是这种学习不是很紧张的时间，就算徐让走了，上座率还是能再维持那么两三个节目的。
「去食堂？」
「二楼吧，这会儿人少。」方绪思索了一下建议。
这不是他俩第一次一起吃饭了，并没有那种小女生所说的和男同学一起吃饭的侷促，该怎么吃就怎么吃，谁也不会说谁吃得多，说谁吃得难看。
因为方绪和徐让是班里少有的不赶饭点的人，毕竟学校食堂那几个糟心菜，他们已经吃了三年了，而且很明显他们还要再吃三年，对它早就没什么欲望了，只当是不让自己的饿死的一种进食行为，这也是为什么方绪同学会千里迢迢地从家里带饭的原因。
他俩的座位前后脚挨着，去食堂吃饭也没约过，但也基本是前后脚走，都是一个班的同学，碰了面不一起吃饭，邀请对方坐下还真奇怪，就这样一来二去的，也就习惯了。
习惯成自然啊，方绪发出建议后感慨。
上了二楼，两个人挑了个座，徐让从外套口袋找了饭卡要去打饭，还真是跟她一起来吃饭。
「我带了两份，请你吃吧。」方绪在他走之前，从袋子里拿了一盒递给他，补充道，「我妈做的，就一点家常菜，我妈别的不行，做饭还不错，原本是带给池遥的，但她应该没时间。」
徐让也不客气，接了之后掀了盖就吃。
方绪偷偷打量他的神情，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解散社团那件事，可能有什么内情吧，要是真有什么不愉快应该就不会去帮忙了，所以啊，到底什么事呢？
方绪盯着饭碗发呆。
「阿姨做饭还挺好吃的。」徐让忽然夸了一句。
「啊嗯，是啊，我爸妈经常相互嫌弃做菜不好吃，但其实都挺好吃的，我爸做菜花样多，我妈做的菜合胃口。」方绪回过神来。
「我家以前就我妈一个人会做饭，我爸说男人不下厨房，做饭是女人的本分，刚嫁给我爸那会儿，我妈天天做饭，后来就不乐意做了，我上幼儿园那会儿还做过一段时间，之后家里的常态就是点外卖。」
「吃外卖也长挺高。」方绪一时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怎么样，一边吃饭，一边觉得这盒饭有点烫手，便随手比了一下，开了句玩笑。
徐让把饭拌了一拌：「还行吧，你也挺高的，初一那会儿，我排队还被你排在男生的最前面呢，班长，我前面就是你。」
一高周一升国旗，排队惯常是女生在前，男生在后，徐让初一的时候站在他们班所有男生的最前面，前面就是方绪。方绪那会儿是班里最高的女生，不过初二之后就没长过个了，稳稳地定在了一米六八里。
但其实徐让不是全班最矮的男生，只是班里个子最矮的那几个男生老是迟到，方绪干脆就让他们站在最后面了。
这队形从初一排好之后就没换过，现在再回过头来看他们班那支队伍，基本上就看不到她们女生了，原来个子最矮的男生，也已经长高了。
徐让笑了笑：「我这个个子应该是遗传，跟吃什么没关系，我爸妈都挺高，我妈有一米七六，我爸现在还比我高。」
「现在还」三个字带着几分孩子气，方绪不由地笑了笑，听说男生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原来还是无差别攻击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0章 初三
吃完饭，方绪还想去池遥那儿看一眼，刚准备和徐让道别，不知道打哪边来了个身高也挺高的男生，校服黑白色的，挽起一边的袖子，露出一截护腕。
那是一高高中部的校服款式，方绪看他穿着双萤光绿的球鞋，就猜他是踢足球的，她见球场上踢球的人也这么穿。
「徐让，我们班女生想问你晚自习下课有没有空，她们舞蹈社的，舞蹈室的音响坏了，想让你帮个忙，下周就迎新晚会……」
「报修吧，我不是校工，也不是什么都会。」徐让伸了伸两根手指撩了撩额前的发，眼神忽闪忽闪的。
男生「啧」了一声，看了后面的几个女生一眼，觉得自己可以再争取一下：「你不都上戏剧社帮忙接音响了吗？」
「那是接线，有师傅的，不用动脑，你们要是真着急，现在去体育馆还来得及，那师傅应该没走。」徐让真诚地给出建议。
那人双手合十，把指节摁了个响：「那行吧，不过没想到啊，你跟戏剧社都那样了，还能去帮忙。」
萤光绿阴阳怪气的语气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方绪有点紧张，毕竟人家是高中部的，从哪方面看他们都比较吃亏。
更何况每个月的通报，高中部因为打架斗殴被处分的还不少，她下意识地往徐让那儿看了一眼。
徐让还是懒懒散散的样子：「那样是什么样？有话就说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样了。」
「为个女生而已，不至于生气吧。」萤光绿轻飘飘一句看似在给台阶下，听起来却让人窝火。
徐让微微扬了下巴，并没有明晃晃指过去，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什么，笑了一声，回道：「你不也是为了两个女生？」
第19页
方绪没见过徐让这个样子，不由地偷偷打量了几眼，可过长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萤光绿嗤笑了一声，整个手在胸前做了个拉伸后径直翻到后面去，堪堪风过徐让的发梢，他挑衅地吹了个口哨：「行吧，那先走了。」
两个男生站在食堂前面对峙着，徐让站在楼梯上，那人站在楼梯下，一个看不清表情，一个看起来风轻云淡，但谁都能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的紧张。
就在方绪心里捏起一把汗的时候，徐让轻声吐了两个字：「走吧。」
萤光绿摸了摸头髮，也没再说什么，过去和那两个女生说了几句话后，就走了。
方绪没了去体育馆的心思，跟在徐让旁边，也不敢催他，静静地看着那几个人离开，余光里瞥见他的表情，她判断那为不太愉快。
「你……」
纵使是南方三四月的时间，天气依旧没有热起来的痕迹，旁晚的气温已经有些凉了，青草在黄昏过处，弯着腰，与之共舞。
徐让把校服拉链拉到了领，揣了口袋：「走吧，上教室了。」
方绪跟在他旁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们，不会打起来吧，刚刚那不会是什么放学后别走之类的暗示吧。」
「电影看多了吧。」徐让扯嘴笑了一下，「没有，就一朋友，经常一起打球，没什么事，我们男生都这样说话。」
「啊？」方绪完全不信。
但徐让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不好继续问，她其实也知道徐让挺浑的，但都仅限在初三（六）班的教室里，在外面怎么样，她就不得而知了。
但她是班长嘛，很多事情又都知道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关于徐让的，比如他和高中部的人混得很熟，特别是那些成绩不好的，在社会上混得很开的，他表哥也在高中部，是那些在社会上混得开的人之一，而且冲着这点，徐让能在学校里横着走，所以但凡有跟他沾着边的冲突打架，他劝架拉架，人也给他面子。
再比如说，初二那年，新来的学妹里几个好事的，特喜欢拉她们寝室的电闸，苏繁说不愿意就这样算了，硬要欺负回去，那天晚上，徐让就和班里的全部男生在楼下等着。
但都只是听说，第一件事她没参与，第二件事发生时，方绪在办公室帮老师数试卷……
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这一整天经歷了两个不可思议的场面，这有意思程度都够写好几篇作文纪念一下了，但不知道现在考试还有没有机会写记叙文，听说高中之后就基本告别记叙文了，得写议论文，所以，今天这种别开生面的场面，应该很难与别人分享了。
方绪慢悠悠地跟在徐让后面，与其说跟，倒不如说是现在不好意思走到他旁边，或者前面。
她不断地催促自己，让自己思维发散一些，倒不是因为害怕。
她小学之前，家住巷子里，那里的人也鱼龙混杂，不过约架都约在卫生院前面，出了事直接往里抬。卫生院前面有块草坪，方绪没事就在那里玩，他们看她年纪小，也没理她，后来搬家了，见得少了，但就算发生了，也不会害怕。
她现在想的，是徐让跟那个男生的对话。
「为了个女生。」
社会电影里的高频台词。
徐让看着不像是会早恋的人，但他要是不会早恋，他们班就没人看起来会早恋了，他那张脸，跟那个气质，明晃晃的一副我不良的样子。
所以池遥说的不清楚戏剧社解散的原因，是因为一个女生了？
班长大人在惊觉班里有同学疑似早恋时，忽然开始联繫上下文，要是那个萤光绿说的是徐让去体育馆给音响接线呢？
给音响接线——音响接线——响接线——接线——线——
如果是后面那个……
方绪倏尔停住了脚步。
徐让走在她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下来了，隔了好几步的距离：「想什么呢？叫你好几遍了。」
方绪心里打了个鼓，醒了神。
「我们班是不是迎新晚会也有节目？」徐让应该是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她下意识答：「有，初中部学习任务比较轻松，都得出节目，我们班晚上会到体育馆门口前面那片空地去排练。」方绪顿了顿，「不过今天班主任说这几天舍管会过来巡逻，不让学生这么晚不回寝室，影响作息。」
方绪撇了撇嘴，皱眉：「可是这样练习时间就不够了呀，白天还得上课，我们的舞才排到了一半……」
「没事。」
方绪侧头看他。
徐让左边右边来回侧身，方绪听到一声小小的开肩声，然后听见他说：「你们练你们的，我们跟那些舍管熟。」
「什么意思？」
「帮你们支走他们。」徐让撑了撑衣服口袋，像今天英语课那样，原来正面看起来是很乖的样子。
「你，看起来不是这么热心的人啊。」方绪讲得含蓄，但跟刚才发生的事联繫起来的话，明显意有所指。
徐让笑了一下，一字一顿：「为、班、集、体、做、贡、献。」
方绪又说：「那我下次和同学们说，让他们有事自己来找你。」省得有什么事都得通过她来帮忙，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她也觉得不大好意思。
第20页
「班长，你还真是好班长啊。」徐让眯了眯眼，「不行，那样我会忙死的。」
「怎么会……」方绪反驳，「你没你想的那么好说话。」
徐让挑了个眉：「班长，我参加的集体劳动不少吧。」
方绪学着他撩了撩刘海：「因为某人看起来不好惹的原因，已经无形中失去了很多商演机会了。」
「是啊，所以运动会我就不参加了。」徐让抬了步子上了楼梯。
方绪愣了一下，快步跟上：「不行！徐让，你这样我告诉老师！」
她差点忘了，下个月就是校运会了，徐让可是他们班参加校运会的夺冠热门人选，他要是不上场，那六班的运动会基本上就不用看了。
徐让慢悠悠地晃着步子：「老戴管不了我。」
方绪嘆了一声，忍辱负重：「徐让，你两百米弯道过人的时候超帅。」
「嗯。」
「真的，全年级就你可以背跃式跳高，贼帅。」
「嗯嗯，我知道。」漫不经心。
「徐让你铅球可以抛得老高了。」
「我没参加过铅球，而且铅球是比谁抛得远。」徐让步子都不带停的。
方绪跟着他一气儿跑了四层楼梯，喘得不行，无法：「徐让，你穿啦啦队服也巨好看。」
徐让的步子停在了楼梯上，方绪撑着墙壁喘气，抬头，看到徐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满脸写着「你再说一遍」。
她歇了两秒才摆摆手，竖起个大拇指说：「不是，我想说，徐让你超帅。」
苏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楼梯拐角上，双手趴在栏杆上，一双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似笑非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1章 假期
方绪到底是没去练科三，且为了躲避方爸的碎碎念，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活，整日早出晚归。
又是一个万风清朗的早晨，方绪顶着方爸爸欲言又止的目光，伸手在方禛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出了门。
这会儿又顶着初升的太阳坐在小区路口那家露天早餐店里吃早点。一张圆桌子，三四个小碟子，装的是豆浆油条小笼包。
豆浆已经续到第二碗了。
倒不是方绪有多爱喝豆浆，而是，自从坐下之后，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右手捧着碗在喝，喝着喝着就空了，自己都没察觉。
上午过半，早餐时间也过了，整个店里就她一个人。
开铺子的老闆娘实在看不下去了，热心地给她续了第二碗，如果不是等的人来了，方绪想，那老闆娘肯定会在给她续第三碗的时候顺便关心她的精神状况。
「你是，方绪吗？」
一个带着白色贝雷帽，穿着浅色卫衣的男生走过来，两只不大的眼睛很亮，打量了整个早餐店一圈后，目光落在了方绪身上。
方绪的眼睛从她最喜欢的动漫博主【柳暗花明】的微博上移开，视线落到了这个男孩身上。
墨绿色的工装裤下还露出半截长腿来，白色的高帮帆布鞋，挎包的肩带从右肩横至左腰，衣品干净利落，就是看着年纪不大，八成是个高中生，站姿还有点拘谨。
方绪忙站起来，试探着开口：「柳重月？」
男生摸了摸后脑勺，腼腆地笑了一下，眼睛圆圆的，扯了扯包，浅浅地说：「是。」
像是被他的侷促传染，方绪也有点紧张：「……啊，吃过早餐了吗？坐下吃点？」
柳重月忙摆手：「吃过了，你可以继续吃，吃好了我们再去，那个学校不远的，走几步就到。」
方绪不好意思多坐，抽了两张纸，到老闆娘那里结帐，跟和柳重月走了。
这就是她找的活。
她家附近有个中心小学，最近正在做校园文化建设，各种装修弄得沸沸扬扬，近期快要完工了，这不，昨天他们学校公众号上发布招聘启示，说急需人手墙绘。
所谓墙绘就是那种类似于文化长廊的东西，在学校外墙上绘些节约粮食、爱护环境之类的文化宣传报，美其名曰：美德教育，丰富校园文化，传播优秀传统……
其实机器喷绘更快些，但这个小学的校园墙绘面积较小，相比之下，手绘的性价比更高些。
也有别的原因，比如说负责墙绘的总务老师坚持手绘比喷绘好，作品立体感更强，更具文化、艺术氛围，各种有利于校园文化传播云云。
方绪有过街头涂鸦的经验，虽然不多，但还是挺喜欢的这项艺术的，又难得跟责任老师谈得来，便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
商量完工作事宜后，对方推给她几个人的微信，说是墙报工作量大，请了好几个人一起。
方绪这种社恐人士对着一熘微信，心慌慌地竖起一手寒毛，来回扫视后，选了个名字温和头像温柔的发了申请，并约在早餐店会和。原以为是个女生，现在不仅不是，看着年纪还挺小的。
不是女生意味着两个人可能没话题，年纪比较小意味着可能有代沟……
方绪的心里跑过千军万马。
中心小学不远，过两个十字路口就到了，方绪拎起画板，想着一会儿要是还有时间可以出去写生什么的，她的暑假扫街作业还没做呢。
两个人过了十字路口，一路无话，终于，柳重月看她一直背着东西，主动开口说要帮她拎。
第21页
鑑于这是两个人的第一句交流，方绪不好意思拒绝，就这样，话题渐渐打开了。
柳重月一边翻手机信息一边说：「呃，昨晚学校那边把图发给我了，工程量不大，一周之内肯定可以画完。」
方绪点头：「我也看了，技巧上不是很难，就是内容比较碎，卡通人物很多，背景也比较麻烦，主要还是时间问题。」方绪也翻了翻相册，问，「字也是我们自己写？」
「我昨晚问了一下，但没得到回覆。」柳重月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我问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方绪发出了一个单音节，随后，两人又陷入了怪异的安静气氛中，两个人都觉得有些许尴尬地四处张望，视线不小心碰到一起的时候，偏头笑出了声。
好在这段路不长，没多久他们就到学校门口了。
柳重月示意自己去和门卫打招唿，方绪便原地等着，没到一分钟，他就在校门那招唿她过去。
暑假的时间，学校里基本没什么人，进去时，一眼就能看见操场中央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四处静悄悄的，校道上偶尔走过一两个人，应该是做工程的师傅，再就是拿着扫把的保洁的阿姨。
方绪估摸着要到学校示意图上找总务处的方位，然而还没找到告示牌，就看见柳重月轻车熟路地直接带着她往校门边的小白楼去。
柳重月解释道：「我妈是这个学校的老师，我来过几次。」
方绪看了看四周的景色，文化建设做得差不多了，很多贴画都是最新潮的款式，草地和花圃都是干净且颜色鲜丽的样子。
「你不是这里的学生？」一般家长是老师的，都会让自家孩子在自己就职的学校念书，方便照顾，也方便盯梢，至少他们这个小地方是。
柳重月摇了摇头：「我在c市上学。」
方绪微微惊讶：「我也有朋友在那里念书，你是从小学就在那边吗？」
柳重月点了下头：「跟爷爷奶奶一起，寒暑假有空才回来，c市是省首府，我妈说那边教育比这里好些。」
方绪贊同地点头：「我高中集训的时候就是去的c市。」
他们到办公室的时候，总务老师已经在等他们了，应该是个新潮的老师，气质上很有艺术感，头髮低调又不羁地在发尾扎了个小辫，但看得出收敛了。
老师先是给了他们定金，然后领着人往学校外墙去。
那里已经是学校外面了，大概30米长的围墙一直绵延到学校后门，成排的榕树在一旁连成荫蔽，红黄相间的花坛散发着清幽香气，偶尔飞来几只菜粉蝶，停留一下，又飞走了。
「还有几个人明天才来，你们可以先开始画，墙已经提前让工人刷白了，工具在地上，不够的话可以去刚刚的办公室领，有什么问题再联繫我。」总务老师边说话边看表，一副很忙的样子。
方绪垂眸扫了眼材料，感觉装备d挺充足的，就跟老师道了别。
等她做好了一系列准备工作后，看了看旁边同样沉默寡言的柳重月，开口商量：「那个……」
刚出声，柳重月就转过来了。
方绪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想到自己经常在网上看到的小猫的眼睛，圆润而水灵，精巧得有点可爱：「我看你朋友圈有晒很多自己的画，素描特别好，线条很厉害，你打稿可以吗？」
柳重月眼睛小小的，只是弯了一下就快没了，回道：「我也有看学姐的朋友圈，素描好，配色也歷害，然后还被你最近发的全系列试色安利了，准备种草一套。」
方绪松了一口气，果然，夸奖是建立友谊的最好方式。
不过她转眸想了想那条关于彩笔试色的动态，可那都是去年的事了，居然被说成最近，真是汗颜，看来她的朋友圈发得确实懒了些，但：「学姐？」
柳重月的手指顺着背带划了一下：「也是看朋友圈，学姐是美院的。」
看来这位仁兄是把她的朋友圈翻了个底朝天啊，她上一次发美院的照片还是她大一入学的时候，就站在校门前，方绪猜道：「你也是a大的？」
「刚刚高中毕业，开学就大一了，也是美院的。」柳重月点了点头。
世界真小啊，准大一新生都让她碰到了。
方绪有点不好意思：「我昨天看你头像还以为你是女生……」
「嗯？」
方绪察觉失言，扯开话题：「那个，我看你头像，在网上见过，是一个很厉害的太太的图。」
柳重月侧头看她，从包里掏出一套笔来，不以为意：「很多人都这么说。」
性格挺好的，应该只是话少了点。
方绪看着柳重月拿出来的一套工具，同是艺术生，她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价格不菲，回想起自己那段吃土岁月，不由得肉痛：「……这样会不会有点废笔？」
「我担心没有笔就带来了。」柳重月笑了笑。
方绪弯下腰，从一堆准备好的工具中找到几只铅笔：「这里有笔。」
他们各自分配了工作，柳重月拿着铅笔到一边去削，很熟练，方绪侧头观摩了一会儿，开始放心地忙自己的部分。
这面墙的文化宣传主题是古诗词园地，他们从一堆例图中挑挑拣拣，第一个选中了贺知章的《咏柳》，因为这个意境最好把握。
其实小学的古诗，意境上都不难把握，但也正因如此，他们在绘制时，无形中带了一点限制——既要符合学校的文化氛围，也要言简意赅，让小学生能接受。
第22页
他们看了看例图：二月苏春，诗人站在柳树下，举目眺望的远山青舟是画面广阔又温润的背景，一道青翠柔软的柳树垂立一旁，万条垂下绿丝绦。
方绪让柳重月先给几个具象打草稿，自己则开始煳墙。
绘画是一项安静的活动，整条长道上几乎没有人走过，就两个拿着画笔的青年，神态专注，气质谦和，风过发梢，是笔尖在前的绚烂，精彩之处，它们竞相层叠交错，最终交汇盛开成一幅色彩绚丽的画面。
方绪干的是体力活，已经先完工了，她蹲在地上洗笔的时候发现，柳重月的画风跟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
人是乖巧含蓄，下笔却很凌厉，原本整个构图的重心应该是柳树，意象朦胧的是诗人，但在他笔下，那诗人虽意象朦胧，但再看一眼却给人风骨的感觉，无端平风起，长歌吟松风。
她远远地打量一眼，没有觉得主次颠倒，倒是让整个画面更有灵气了些。她撇撇嘴，无端觉得就算是这样，应该也是有所收敛了。
不出半个小时，柳重月就打完了稿，蹲在地上削笔，仰头问：「这样可以吗？」
方绪后退了几步，又往前来：「可以，比例大小都合适。」说着她抬手擦了擦，「你的收笔很有特点。」
「习惯了。」柳重月解释。
「感觉在哪里见过……」方绪喃喃。
「学姐才厉害。」柳重月突然嘆了一声。
目光所及，是方绪直接用颜料勾画的一整面杨柳。
不似列印的图纸里那种随意的卡通画风，而是处理成了柔和的线条，整个用色看上去绒绒的，给人一种春日盛放的生气，不知是不是为了配合他的画风，但可以想像，全部上色后的那种清新脱俗。
方绪暗暗乍舌，扫了扫后面的白墙：「我们这样弄，后面的人怎么办，到时候画风不统一……」
柳重月很认真地思考：「……让他们打稿吧。」过了一会儿又问，「学姐这个水平，怎么会出来画墙报？」
方绪也不知道这个故事该从何说起，只好反问回去：「你这个画风，也一点都不适合墙报。」
柳重月抿抿嘴笑了，蹲在地上挤颜料：「在家待着没事，我妈让我来的，说是出来挣点外快。」
「其实高中毕业，可以来场毕业旅行嘛，毕竟上了大学会很忙，整天跑上跑下，但出来攒点经验也可以……」方绪用颜料在旁边的纸上试色。
柳重月抬头：「大学不是很轻松吗？」
「骗小孩的了。」方绪笑了笑。
柳重月也笑了：「因为很少回e城这边，不算闷着，每天到楼下逛逛都觉得挺新鲜的。」
方绪抬了抬画笔，在空气上画了几个圈，像是在凭空画城市地理位置图：「虽然e城不大，但有些地方还挺好玩的，山石景区、商业街，还有西大街新建的游乐场和海洋公园，不过这些景点全国都大同小异，倒是西大街那条巷子全是好吃的，像什么大盘鸡、肠粉、炒酸奶、马蹄糕……你有空可以试试。」
柳重月若有所思：「家里管得严，我在家点外卖都得看我爸妈在不在家。」
「我也是偷偷跑出来吃，跟我妹一起。」方绪见怪不怪，因为她爸妈也不让。
方绪的手圈到最后一个圆时，骤然顿了下，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身子就抱着颜料盘转了个弯，留了半个绿色的圆和柳重月在身后，头抵在膝盖上，埋得低低的，像个鹌鹑一样。
柳重月扭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学校的舞蹈班下课了，好多家长来接了。」
舞蹈班？
方绪应了一下，耳边是学校里面传来的下课铃声，伴随着声音消失，方绪嘆了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画个圆圈，都能碰到徐让。
他有个妹妹啊，她都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2章 假期
自从那天和徐让加了微信，到现在还一句话都没说。
反倒是区一，两人的聊天记录翻了一页又一页，从天圆地方聊到南粥北面，话多得方绪都有点为难，不过每天有人在你旁边整天巴拉巴拉地分享也蛮有趣的，所以，方绪也没打扰区一同学随时随地分享新鲜事的快乐，毕竟只要偶尔回应他一下，他就会备受鼓舞地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每次点开微信，无意瞥到徐让的名字时，总会让她想起那天的事……
「你打算什么时候想起我？」
方绪没有回答。
回忆的丝线沿着空气蔓延而来，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气息，她还记得那天他靠得很近，而她却因为尽在咫尺的距离想要落荒而逃……
天色沉暗，方绪静静地躺在床上，窗帘留了一道缝。
对楼的光还没熄，这会儿正明晃晃地映在天花板上，一道银色的光线将黑暗分割成两半，一半是明天的日程，一半是徐让。
她翻了个身，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
徐让是个发动态很勤快的人，照片特别多，但关于他本人的比较少，最近的照片还是上个月发的那条。
他拿着一大把气球站在一个装饰得粉嫩的流动摊点前面，因为照片是对人聚焦的，背景被模煳了，但依悉可以看见摊位牌匾上「交际舞」三个大字，应该是学校的社团活动。
第23页
照片上，男生弯起笑容明媚的眼睛，虽然表情上带着几分不情不愿，但方绪想，如果他这样对她笑一下，或许，她会买走他手上全部的气球。
方绪最后看了一眼，退出来，点开朋友权限，选择了【不看他】。
反过来再一刷新时，果然就看不到他的动态了。
方绪把手机放回枕边，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到角落里，侧脸轻轻靠在旁边柔软的枕头上，整张小脸陷进去了一半，透露的昏白光线侵染着她的侧脸，无端让人品出几分心疼来。
方绪原以为这一整夜都要睡不着了，但没想到一合眼就进入了梦乡，一夜无梦，甚至好眠，好眠到夜里忽然颳起了大风，颱风入境，她都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微博热搜才知道的。
半醒未醒之间，方绪点开了微博，看到柳暗花明留给她的私信。
柳暗花明：【今天会发新图，记得看哦！】
柳暗花明：【e城昨晚起颱风了，注意安全，小心外出。】她认真地给了回復，看了眼时间，惊觉快来不及了，连忙洗漱出门。
走出去几步，又连忙退了回来加外套，帽子也不戴了，着急忙慌地往学校去。
因为昨天见过的原因，两人已经不像昨天那样尴尬，方绪在出门时还不忘往早餐店去一趟，顺道给柳重月也带了一份豆浆油条。
这会儿两人坐在校门进来的长椅上，晃着腿，神情很悠闲。
剩下两个一起画墙报的伙伴也来了，一个男生一个女生，看起来和柳重月年纪相仿，不过性格大相迳庭，是很外向的类型。
两人刚来没多久，就聊起来了。
虽然方绪和柳重月在一边没说话，但他们会时不时沖他们投来俏皮的表情，气氛挺好。
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往学校围墙边去，他们主动问起来进度，方绪也一一答了。
直到走到那里才发现，原来放在角落的工具和材料被大风颳得散落，甚至有些画笔已经找不到了。
这还不算，围墙的尽头，有一片已经被风挂倒了一半，被示警线围起来了，总务老师正带着人在处理。
总务老师看见他们来了，上前嘱咐道：「这面墙是旧墙了，当初建的时候光顾着把学校和外面隔起来，没打地基，如今重整，是要拆的，谁知道颱风突然就刮起来了，省了一些功夫是真，不过砖不能用了。」
「今天风不大，应该还能继续画，要是过会儿风大了你们就回去吧，微信上跟我说一声就行，那边就别靠过去了，当心受伤，一会儿工程队就来了。」总务老师往坍塌的位置指了指。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总务老师看他们工作一会，就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夸一下墙绘弄得好。
方绪目送老师离开之后，又低头检查了一下剩下的材料，小声说：「我都忘了我们的材料还放在外面。」
「我也忘了。」柳重月到处找他昨天用上手了的画笔，小声附和。
旁边穿着蓝色t恤的男生似乎是听见了，不以为意：「害，谁能知道今天颳大风啊。」
新来的小伙伴边煳墙，边凑过来琢磨方绪他们的风格，都是美术专业出身，不觉得难度大，没一会儿就开始类比着动手，埋头干起活来。
人一多，工作任务就轻了，方绪他们早来一天，打稿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更是轻松。
上色，描边，写字按部就班地来。
「昨晚风大，我家阳台的花瓶都被吹倒了。」柳重月上手到墙上抹了一把，「学校买的颜料质量挺好的，比我们高中好，以前给礼堂画墙报，那个丙烯颜料还没撑到毕业就褪色了。」
「礼堂避光，买的颜料便宜点也正常，围墙整天风吹日晒的，颜料不买贵一点，质量就不行，毕竟是学校门面，人来人往的，掉色了不好看。」方绪不知道低头找什么，忽然从角落里摸出来一瓶东西，「你看，这里有清漆，我猜那个总务老师懂美术，一般人想不到买这种东西。」
柳重月伸着脑袋看过去，又看了一眼墙面：「我没用过这个，不过，只有一小瓶可能不够……」
方绪建议：「到时候和老师说一下？」
柳重月点了点头，跟着方绪在地上开始调色，整个手背被颜料染得五颜六色。
对于两人相同的习惯，双方都挺惊喜的。
不过方绪这样做是因为觉得纸比手贵，而柳重月则是单纯觉得这样比较方便。
整个工作时间不时发出几声嬉笑，各种玩笑中，方绪偶尔也能接上一两句，他们席地而坐或蹲在角落，一个小时碰不上一回头，但很充实，让她有回到高中集训的感觉。
方绪坐在一边擦手，听见学校里面又传来了打铃声，她估摸快到午餐时间了，准备问大家要不要休息一下去吃午餐。
「小心！」
声音不大，但是听得出着急。
方绪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就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重心不稳，差点跌到那人身上，下意识扶了一把，抬头一看居然是徐让！
紧接着，一声巨响，原本压在墙头的一大段榕树掉了下来，震得地上的东西乱飞。
枝桠散乱一地，零零碎碎的东西从折断的树枝上散落出来，黑不熘湫，密密麻麻地铺了一地，让人看着蹙眉。
方绪一脸震惊，忙跟徐让说了句「谢谢」，然后看到柳重月略显慌乱地从里面跑出来。
第24页
身上有不少树枝留下的痕迹，因为穿着短裤的原因，白皙的皮肤上能看到一些粉色的划痕。
她走上去才发现他是从靠近她的位置跑出来的，因为柳重月原来待的位置在墙角那边，往后一退就不会被伤到。
方绪上上下下打量他，看他身上有没有刮伤的痕迹：「没事吧？」
柳重月一脸惊惧未消地站在一边，抬手揉了揉眼睛，摆摆手，半晌才回过神来：「没事……」
他揉着眼角的手放了下来，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方绪在他侧脸的一边，看得到一道血痕。
方绪蹙眉：「划到了。」
「啊……」柳重月抬手摸了一下，看了看指尖，「不疼，应该只是刮破了，没事，不严重。」
方绪还是蹙眉，看着他脚踝边一道又一道划破的痕迹，有点愧疚。
「还是去看一下吧。」徐让站在方绪后面开口。
柳重月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自己看了一圈，见他们坚持，便说：「去洗一下就行，应该不会感染。」
方绪准备跟旁边的两个小伙伴说一声。
还没开口，他们就忙摆手，应该也是被吓到了，让他们赶紧去医务室看看，早点回家休息，还保证今天的任务他们会完成，也会跟总务老师沟通。
方绪感激地笑了一下，三个人往学校的卫生室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徐让主动留在外面，方绪陪着柳重月进去了。
卫生室的阿姨简单给他看了一下，说是没什么事，方绪才放心一些。
她看着柳重月在旁边清洗，见他神情奇怪，以为他是有那里伤到了，不方便开口，便小声说：「有什么不对吗？」
柳重月有点侷促，用手背遮了遮嘴角，纸巾盖住了半边脸：「我没事，就是破了点皮……」
「破口容易感染，还是谨慎些好。」
柳重月轻咳了一声，埋头：「那个，学姐，你可以到外面等我吗？」
原来是不好意思，方绪从包里把纸巾拿出来递给他，示意自己先出去了。
对方马上点了点头，侧脸乖乖的，像猫咪一样。
方绪从医务室出去，从玻璃里看到徐让的侧影，身材颀长，侧颜俊朗，她的眼神来回在他身上转了好几圈，然后看到他侧衣角上留下来的一点颜料……
应该是刚才徐让拉她的时候蹭上去的。
方绪一想到刚刚的事，狠了狠心，出去了。
她挠了挠鬓角，轻声说：「刚刚，谢谢。」
徐让目光绕着她看了看：「有没有受伤？」
「没有，不过跟我一起的那个朋友有划到一些。」
「不会留疤的，你别担心。」徐让宽慰道。
「嗯。」
「我昨天来接我妹妹下课，在校门口就看到你了，不过隔得太远不敢确定，今天刚好从那边过来，然后就碰上了。」徐让主动开口解释。
方绪点了点头：「我没去考科三了，找了点事做。」
徐让轻轻「嗯」了一声：「要注意安全，这两天刮颱风，最好就别出门了，我看那个围墙都塌了，那边这么多树，也不知道哪根树枝断了压在上面……」
这时，柳重月从卫生室里面出来，在门边探头看他们：「我好了。」
脸上的伤口没贴创可贴，让校医做了消毒，上了药，这会儿染了抹黄色在眼底，显得皮肤很白。
徐让看了看时间：「你们忙，我去等我妹下课。」
方绪点了点头，和柳重月先走了，还没走出来几步，又退了回去，伸指捏了徐让的衣角，飞快说了句：「用酒精洗一下。」
徐让低头看了眼，是一团颜色乱七八糟的颜料，他都没注意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再抬头的时候，人已经走出几步远了，只是莫名地嵴背有点不自然。
他嘆了口气，觉得路阻且长。
「哥，你看什么呢？」徐滢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背着粉色的书包，她好奇地伸长脖子，往徐让张望的方向眯起眼看了一会儿，脆生生开口：「那个姐姐我以前见过。」
徐让捏了捏她的脸，低头看手机，是刚刚进来的一条微信。
方绪：【谢谢，有机会请你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3章 假期
因为昨天的事故，总务通知说这两天都不用去了，说是等颱风天过，他们把隐患排除了再去。同时，学校方面还把他们的报酬提高了三成，作为辛苦费。
方绪看着接二连三进来的消息，觉得学校那边挺有诚意的，也没说什么，毕竟她也没受伤，大晚上的，她翻了个身，觉得现在挣钱真不容易。
第二天，方绪看了时间，给柳重月发了消息关心他的脸，听他说伤口已经开始癒合了，也没有其他不适。她又嘱咐他这几天别吃辛辣油腻和刺激性强的食物，让他多补充点蛋白质，这才放下心来。
今天家里没人，方绪吃了早餐后，把电脑搬到了客厅里，把自己东西一字排开，在沙发前坐了下来。开了电视开空调，又给自己泡了一壶茶，电视剧里的帅哥美女爱得死去活来，她握着画笔磕cp。
这是她少有的惬意时光，平时家里有人的时候，她不敢这样，因为会被家长说浪费电。
方绪画画的时候不习惯太安静，有点声音最好，所以她总是开着电视剧放在一边，也不去看画面，听到有人说话就很舒服，然后沉浸在手里的画板里，渐渐跟周围融为一体。
第25页
就像很多人喜欢去咖啡馆办公写作业，而不是图书馆，因为有时候太安静，反而显得人心不静。
她以前常有这种感觉，明明很闲很静很无聊，但就是什么都做不下去，方绪一点都不喜欢那种感觉，这会让她感觉到时间在白花花地过。
在房间里写作业的方禛看到姐姐搬了大工程出来，自己也拉了张桌子和凳子待在方绪旁边。
方绪看了看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忙着手里的事，以前方禛不是安静乖巧的性格，现在这样，大抵是被她传染了。
她还在念高中的时候，这小孩天天在楼下跑，跟着小女孩躲猫猫、跟着男孩子踢足球，那时方爸方妈经常上夜班，家里就他们两个。因为在念高中的原因，时间紧学业重，除了学习还要忙着艺考，方绪分不出那么多心思照看他。
有一天晚上，她好不容易写完作业从房间里出来，就发现方禛不在家，那时已经九点了，她打手电筒去楼下找人。
他们小区是单位分配的房子，也没什么物业，只有个居民自治的委员会，热心肠的大姨大婶有时间会关心住户的家庭情况，但小区基建这块基本顾不上，也没办法，所以小区一直没路灯，晚上天色暗下来之后不打灯根本看不到人。
方绪打着手电把整个小区都转遍了，但就是找不到人，心里着急得不行，担心弟弟被人拐卖了，又挨家挨户去了几个平时玩得要好的小朋友家里，无果。
她一边心慌一边急得没办法，准备回家打电话告诉方爸方妈的时候，一进门就发现弟弟已经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了。
那是方绪第一次开口骂他，虽然以前也难过弟弟分走爸妈的爱，但从来没在他面前表达过什么，也没说过重话，经常带他出去玩，想要什么零食玩具都让给他，给他买。
那是第一次，她看着他，说得自己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停不下来。
方禛直接被她骂懵了，接下来的两三天都不敢主动跟她说话，只敢在吃饭的时候来敲敲她的门，然后听到里面的动静就跑走。
方绪也知道自己可能说得太过分了，在那之后，凡是方爸方妈上夜班，她就会搬自己的书和作业到客厅里来，一坐就是一晚上，有时候方禛还是忍不住想出去玩，但总还惦记着姐姐在家里等他，回去就会早。
又因为经常在方绪旁边看她背书画画，不自觉地被感染，也开始喜欢读书，虽然画画得不好，但开始很少再乱跑到楼下去玩。
以至于到现在，看到方绪再搬着东西出来的时候，就会跟在旁边，占一个角落学习。
方绪用电脑登上了微博，浏览了一下新鲜资讯后，轻车熟路地翻进柳暗花明的主页，然后开始扒他的新图。
柳暗花明和她方绪一样，都是网上的动漫博主，不同的是，方绪喜欢更喜欢画同人图，而柳暗花明喜欢黑白漫画。
当初方绪注意到他，是在一个动漫超话里。
那个超话是当时很风靡的一部国产动漫爱好者的聚居地。两人刚好磕上了同一对cp，然后就结识了。方绪还记得第一次点进这个大大首页的心情，「好喜欢」三个字足以形容。
是很特别的画风，线条感很流畅，但多是黑白漫画，跟喜欢色彩的她刚好相反，但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更喜欢。
柳暗花明画的东西很杂，有原创，但更多的是游戏、动漫，方绪闲时，最喜欢琢磨他的线条，她很喜欢那种从凌乱里，一点点看到清晰的欣喜，就像他的网名给人的感觉一样。
方绪把新图保存了下来，点开私信：
另闢蹊径：【我留了一套明信片想寄给你，还是原来那个地址吗？】柳暗花明就是方绪在c城的朋友，说起来方绪的网名叫另闢蹊径，倒是和柳暗花明有异曲同工之妙，好像冥冥中他们就会成为朋友一样。
他们正式认识是在一次微博活动里，那次搭上线后，两人惊喜发现，自己觊觎对方的画很久了……
柳暗花明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看他的微博就知道。
他很喜欢猫咪，自己养了一只叫山西，是和他的网名一样，明晃晃地出自《游山西村》，他很喜欢去公园，所以他经常画花，家里也养了很多，他的猫则是很喜欢追蝴蝶。
方绪原以为对方是个女生，才会画风细腻，喜好温柔，后来问了才知道，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子。
手机震动了一下，对面回了消息：
柳暗花明：【最近在e城，方便的话可以面基吗？地点你选。】方绪反覆确认了一遍，不知怎地抬头往方禛那边看了一眼，随即悄咪咪把电脑的屏幕压低。
她没干过网友面基这种事，但看过不少新闻报导，传得很玄，总结成一句话就是：网友是天下第一见光死生物。
方绪对此深以为然。
但又看到那句「地点你选」，不知怎的又放下心来。
这应该是个很懂分寸的男生。
这句话说得随意，看似因为方绪是e城本地人落落大方地让她定地点，但其实也考虑到对方是女生，不管他们在网上多么相互欣赏，但说到底就是跟一个陌生异性见面。
方绪思前想后，觉得对方姿态这么磊落，自己也不好扭捏，毕竟在网上聊了一年多了，自己也蛮想和对方见一面的。
另闢蹊径：【好啊，约后天吧，e城这两天刮颱风，外面不太安全。】另闢蹊径：【地点，我想好了再发给你。】
第26页
柳暗花明：【好啊。】
方绪把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沙发背上，脑子里密密麻麻地过着e城有什么比较适合网友见面的店，从咖啡馆，到海洋公园，再到游乐场，但她总感觉这些地方不适合男生去。
最后她不得不打开某度开始查「网友见面攻略」。
就在她眼睛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微信忽然「叮叮咚咚」地有消息进来，方禛在旁边伸长了脖子。
徐让：【这个衣服怎么洗？】
方绪看到名字，忙把手机翻了过去，指了指方禛，冷声道：「赶紧写作业，一会儿我检查。」
方禛轻轻「哦」了声，很快低下头去，她这才把手机翻过来，一条消息和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徐让昨天穿的白色卫衣，原本一小团的黑色颜料不知道怎么被他洗成了一大片。
方绪无语地回了一个省略号，不知道这是什么迷惑操作。
对方应该是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礼貌地问她有什么建议。
方绪撑着脸，点开这件看起来像是用石油洗的衣服，很真诚地给出建议：方绪：【这边建议你买一件新的。】
徐让：【这样啊，那后天一起吃个饭，有时间吗？】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方绪陷入了困惑，她咬了咬手指，又是后天啊……
手指向上划了划，但其实就三条消息，两条是昨天的。
方绪：【谢谢，有机会请你吃饭。】
徐让：【好。】
一天拆成两半用倒是很节省时间，方绪趴在桌子上，给徐让回信息，毕竟是她自己开口说要请徐让吃饭的。
但她也就是因为徐让昨天拉了她一把，跟他客气一下而已。
方绪鼓了鼓腮帮子，就是客气一下而已，她眼神迷离地回復。
方绪：【好的，有时间。】
发完之后也不看，把手机推到桌子角落里，脸在茶几上滚了一圈，惹来了方禛不解的眼神，她用眼神警告他赶紧写作业。
然后生无可恋的发了一条朋友圈：【和男生约会怎么破？】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4章 假期
方绪的微信里没什么人，几个家里的长辈，已经屏蔽了，放了个表妹出来，几个以前艺考集训时处得比较来的同学，还有她们寝室三个美妞，除此之外基本上没什么人了，没有gg推销，没有老师，没有人打小报告……
毫无负担发完朋友圈，方绪绕到阳台上看天气。
大风已经北上了，剩下的余韵给大夏天留下了难得的清凉，她撑着手，在阳台上探出半个身子，清风吹过方绪的脸颊，拂过脖颈，又从锁骨上滑下手臂，少女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碎花吊带裙，随风扬起的发梢散开在半空里，侧脸的弧线书写着一时片刻的惬意。
方绪吹完风，自觉神清气爽，紫气东来，心满意足地决定下午去街上拍些照片回来赶假期作业，她从衣柜里挑了件白色披肩，背上平时出门写生的装备，脑袋空空就往外去。
「我上公交车里，一会儿就到。」方绪在公交车站牌前挂了电话，耳边隐隐约约听到娜可在衣柜前试衣服的声音，压低自己的帽檐，戴了口罩，上车。
方绪没选择去市中心那边又空又旷的地方拍照，她不太喜欢那种大而简的严肃色彩，尽管市中心那片建筑豪华，与之相比，她更喜欢e城的西大街。
那里全是流动摊，天色稍晚的时候，小摊贩们就会开着三轮车到巷子里做生意，红底白字的招牌一亮，烟火气就飘出来了。
各种烤面筋、凉粉还有烧烤摊，又能工作又管饱，素材多得给了她可以在课上胡编乱造的机会……
娜可就住在这片城区，为此方绪还羡慕了好久，从家门口出去，从街头吃到巷尾就能吃一整个星期，谁能拒绝的诱惑？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带她转了小半个城市，最后停在了西大街的小广场前。
她甫一下车，就看到不远的前面奶茶店里一身黑色长裙，头髮高高扎成一个丸子露出整个精緻脸蛋，并且正在翘着脚丫打游戏的小表妹。
她打量了一眼，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往相反位置的小道走，一直走到一家颇有旧上海风格的髮廊门口才停了下来。
她抬眼看了看那间髮廊的名字，上面写着两个字「常青」，不知是店名，还是什么别的美好寓意。髮廊旁边开着一间小杂货铺，是露天的，只有一个塑料顶，你得往里瞧好多，才能看到一个戴着老花镜的奶奶躺在那看报纸。
方绪蹲在角落里来回拍了好几张照片，才反回去找娜可。
娜可见怪不怪，眼睛都没从游戏上移开：「你怎么每次来都得先去那儿拍几张照？那个地方你画过没有上千也有一百了吧，还送了我好几张呢。」许是死了，娜可腾出手了，从服务员那里接过给方绪点的草莓圣代递给她。
「同学家，人出国了，所以路过的话，会替她去看一眼。」方绪接过来，抿了一小口。
一局终于结束，娜可伸了个懒腰，没继续问：「今天打算扫哪条街？」
「整个西大街就像是个十字路口，能有几条街？」方绪没想法，想着哪有灵感拍哪，「就四条，来回扫。」
「行吧。」娜可从椅子上跳下来，「科三真不练了？我听说蛮容易过的，比科二容易，你科二都过了，不看看科三，你不是那种拖拖拉拉的人啊？」
第27页
方绪沖她伸了个食指摇了摇。
娜可摊了摊手：「ok，不包括画画，你考个驾照真的拖了蛮久。」
方绪支支吾吾地应着，半晌才憋出一句：「碰上老熟人了。」
「一高那些？」娜可瞬间蹙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你同学聚会都不去，这还能碰上，孽缘不浅啊。」说完，顿了一下，不放心地问，「没出什么事吧？」
娜可特别不乐意方绪碰上高中那群人，因为她很难过当初方绪出事时，她们明明在一个学校，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方绪三两口把吃完的圣代扔进垃圾箱，开始各种东看看西看看，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没，不是那几个，就刚好也是一高的，见面有点尴尬。」
「所以你就想跟他们错开时间？」娜可反问了一句，又自问自答，「避着也好，谁想起来以前的事，也不顺快，毕竟都毕业两年了。」
方绪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目光固定在手机画面里，脑子里在构思怎么画图，随口说：「别想以前了。」
她转了个身，把手机对准娜可，画面上立刻出现了少女清新漂亮的脸蛋，黑裙子小姑娘极上道地侧了侧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双桃花眼明亮可人，好看得赏心悦目。
「这次终于要画我了吗？」娜可凑过来看照片。
「不，你这裙子和背景不配，下次有机会再画你。」方绪数了数已经拍的照片，头也没抬。
娜可勾住她的胳膊，伸着手指沖她比了个数：「这种说过多少次，你自己数数，我出门的时候问过你了，是你自己说随便穿的，你知不知道现在影楼找我做模特都得出这个数，画我很贵的好不好，我要反过来收钱！」
「知道了，知道了，你今年生日给你画，你生日是不是一月份，已经过了，明年给你画。」方绪无可奈何地笑着答道。
娜可笑骂了一声：「敷衍。」拉着她往边上的摊子去，「有杯仔糕，买点吧，顺便带回去给方禛吃。」
两个漂亮小姑娘一边吃，一边拍照，从东街吃到西街，又从西街到回北街来，一直蹦蹦跳跳，玩到「日薄西山」。
方绪吃累了，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清点自己的素材，不太够，看了时间，天快黑了，索性直接等到晚上拍几张夜景再走。
路灯接二连三的亮起来，整一条街的光景都被点亮了，细碎的霓虹像坠落人间的星火。
方绪让娜可先回家，自己又跟家里打了电话，背起包往深巷子里去。
那是条曲曲绕绕的小巷，开在整条西大街的对面，提名对西巷。白墙青瓦载着从顶楼蔓延而下的爬山虎，清风过阵，木制的窗沿上露出许多精灵可爱的彩色多肉，有的窗台上的绿萝长长了，茂盛地睡到地上，贪婪地接触月光。
方绪挑了间可以看见这段景色的咖啡馆坐下，点了杯咖啡，翻出自己的素描本，目光落在墙角边挺拔而干净红润的石榴树上。
那里是家陶艺手工坊，招牌是木质的，一圈圈发光二极体跳跃其上，把它点缀得浪漫，在整片暮色的绿意之上，微醺着红脸的石榴花让人心动。
夜渐渐沉了，夜晚的生活却刚刚开始。
一边是人群熙攘而过的街道，一边是咖啡店里温暖的灯光，偶尔戏笑两声，都没有引起方绪的注意，直到月色泼上了她的膝盖，她才低低眸，伸出去，让月色泼满。
不知几时，方绪终于抬头，活动了略显僵硬的脖子，左右手交叠准备做一个拉伸，一个转身，差点碰到别人。
扎着两个发揪的小姑娘像是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她抬头，礼貌地笑了一下：「小姐姐，可以帮忙我们填一下调差问卷吗？」
方绪尴尬地收回手。
小姑娘往前一步，说道：「小姐姐，我们今天在外面晒了一天太阳了，一份都没发出去，眼看着天快黑了，要是填不完，今晚会被老闆骂的，我们老闆可凶了，拜託拜託……」
方绪想今天没出太阳啊，但她没戳破，接了表，见她也没带笔，便问：「用炭笔可以吗？」
「当然，小姐姐用什么都行，随便填。」
方绪无奈地摇摇头，用本子垫在桌子上，给她填表。
女孩认真看了她一会儿，就跑到两步之外去接电话。
「嗯，没打扰人家，在填了……就剩一份了……咖啡馆这边……马上就好……」
不是说一份都没发出去吗？
方绪笑了笑，算了，万一以后她也要发调查问卷呢？就当攒人品了。
问题不多，很快她就填好了，就是在最后那个关于大学生开展交际舞运动的建议上思索了一下。
方绪冲着对面越打电话走得越远的女生招了招手，那边看到了，握着电话小跑过来。
「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小姑娘看都没看点头，「小姐姐，可以扫一下这个二维码领奖品哦。」
方绪摆摆手，说：「不了。」
女孩很热情的那种，一副自家礼物不要钱一样：「别客气嘛，我们给每个填表的人都发了礼物，我们发礼物的小哥哥超帅的，你看，就站在那边。」说着，她刚用手往不远处指了指，还没等方绪看到什么，就听见她嘀嘀咕咕地说，「怎么挂电话了……」
「小姐姐可以跟我一起去领，不远的，两分钟就到了。」
第28页
方绪略带抱歉地拒绝，视线不受控制地往女生指的地方看过去，就看到个个子高挑的背影，但莫名让她觉得熟悉。
方绪定睛看了一会儿，低头扫了几眼画，发现自己还没画完，拿着手机冲着石榴屋檐一通乱拍，收走了散成一桌的东西，匆忙地看着面前的女生：「不用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也先忙。」
没等人家回答，方绪一熘烟就跑了。
晚班车的时间快到了，方绪一步三回头的，不知道是想走，还是捨不得走。
好不容易到了公交站牌那，整个人藏进角落里。
方绪顶着个画板敲了敲头，有点垂头丧气的意思，刚准备伸脑袋看看车来了没，手肘一动就撞到了人。
那人扶住她的画板，把她往后推了推，手里拿了个钥匙扣递到她眼前，含笑道：「跑什么？」
方绪唿吸一滞，感觉自己被踩到了小尾巴。
徐让笑了笑：「不是说后天还要一起吃饭吗？」
方绪险些自闭，差点脱口而出「不吃了」，对方像是发现了她的小心思一样，打断她：「别说不吃了啊。」
她隔着画板看他，想说话，但又不敢说。
徐让看着她像压抑着炸毛的猫一般，觉得好笑：「看见你坐在那儿很久了，见你画画，没打扰你，这是填表的礼物。」
方绪傻愣愣地接过去，然后感受到了一股向后的推力，是徐让在推她的板子。
她被推得转了身，然后听见他在她后面悄声说：「车来了，回去吧，注意安全。」
最后到底是怎么回到家的，方绪自己也不知道了，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吃了宵夜都没有缓解，方绪麻木地把小石榴画完，洗了澡钻进被子里，习惯性地开始检查自己的各种社交平台有没有什么需要回復的信息。
入夜一点半，方绪临睡前恍恍惚惚，突然想起自己早上还发了条微信，进去之后看到右下角的小红点，在一长串：「有情况啊（奸笑.jpg.）」、「带出来看看（好色.jpg）」、「999」等回覆中，两条回復清新脱俗。
徐让：【猫咖。】
柳重月：【如果e城有猫咪咖啡馆的话，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5章 假期
一整晚方绪都没睡，迷迷煳煳地开始放回忆倒带：她是前两天刚加的柳重月的微信，差点就忘了，不过看到了就看到了，但徐让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已经屏蔽他了！
方绪崩溃地点进好友权限，才孤零零地发现，自己设置的是——【不看他】于是乎方绪同志，江边卖水，脑袋空空，冷不伶仃地把【不让他看我】勾上，一气儿闭眼躺在床上装死。
不到三分钟，又迴光返照，悄咪摸摸地登上百度百科开始调查设置权限后，好友还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动态，又不到三分钟，方绪察觉了自己的丈母娘跺脚行径，自觉无力回天，认命地决定走一步看一步，那有什么办法，都已经看到了……
方绪大夏天的也不嫌热，拉了张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侧脸一下一下地蹭着被子上柔软的绒毛，这小小舒适抚慰了她现在乌漆麻焦的心。
猫咖吗？
男生怎么会喜欢去那种地方？
她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小奶猫趴在徐让腿上睡觉的照片，明明睡觉打滚的是猫咪，但不知道为什么，徐让的姿态看起来比猫更懒些。
方绪能想像到他修长的指节，漫不经心地划过猫咪的耳朵，再绕过它的下巴，趁它不注意时揉上一把，等它反应过来要去抓他的手时，又坏心眼地躲开，来来回回，把猫逗得生气了，又安慰地唿噜一把，以此方便他继续实施那并不纯良的坏心思。
她把自己的脸整个埋进被子里，在自己浮想翩翩的时候骂了一句不争气。但越是克制，越是忍不住想他。
他漫不经心地靠近，理所应当地帮忙，让人想入非非的闲撩，方绪不是看不明白，不是没有察觉，但她不敢想。
她心里的刺，在她每觉得自己可以进一步，走出来时，隐隐作痛，她看得到那片伤可能会带来的伤害，她已经体验过一次了，那是一切浮想打回原形，被人踩碎一地的痴心妄想。
方绪坐了起来，静静地靠在墙上，略显凌乱的长髮遮住了半张脸，她侧眼看光，抬手把头髮撩到后面，深深喘息，从颈到下巴，是一条锋利得让人发痛的曲线。
窗外的光亮已渐次落第，天然的月光笼罩着白色窗纱，蒙上她的眼睛，她愿意看不见。
夜深人静，方绪点开了微博，给柳暗花明发了信息。
另闢蹊径：【约猫咖可以吗？我猜你会很喜欢。】
发完之后，她垂眸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已经三点了。
谁这么晚不睡还到处找人聊天啊。
方绪搓了搓手，暖唿唿地盖在眼睛上，没一会儿，手机隔着被子，震动传来。
柳暗花明：【可以，不过已经很晚了，又在熬夜吗？】
方绪从旁边拎了一个抱枕抱住，回道：
另闢蹊径：【不是啦，突然醒过来而已，然后刚好想起要去哪玩，你把山西带来了吗？可以带猫一起去。】柳暗花明：【不知道今天让它减肥还来不来得及，为它第一次见网友感到捉急。】方绪笑了，心口被猫爪子踩了一脚。
第29页
果然，只有撸猫可以治癒心灵。
另闢蹊径：【我要给山西买进口猫粮！】
对面忽然回了个纠结的表情。
柳暗花明：【突然担心它见了网友之后回不来。】
方绪弯了弯眉，把手机搁到一边，冲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无端染上一丝困意，再低下头，眼睛在手机的萤光上聚不了焦，半晌，又拿起来，像是做了决定。
另闢蹊径：【你说，如果你很久没见面的同学，忽然开始频繁出现在你的视线里，是为什么？】那边很久都没回，方绪想，可能他也不知道怎么回復吧，又或许是睡了……
夜深露重，睡意渐浓，方绪的眼皮重重地压了下来，不尽的长夜里，她梦到了山西这只大肥猫，梦到它穿着个碎花裙子，走在蝴蝶丛中，可可爱爱。
这一觉直到后半夜才算睡着，方绪感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她照例点开微博醒神，入目的是柳暗花凌晨五点发的新图，是橘猫山西的素描。
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表素描作品，点赞数高得吓人，她不用看评论，就知道他一堆铁粉在下面围着他喊：这是什么神仙太太。
她长按了右下角的点赞，花里胡哨的动态布满了整个画面，再看，就发现了有新消息进来。
时间是凌晨三点半，在她入睡前几分钟里。
柳暗花明：【如果过了唏嘘几句的程度，不如把话说清楚？】言简意赅，是他们平时交流的习惯，可能她昨晚的碎语让对方察觉了什么吧。
她郑重其事地回了一句感谢，点开了徐让的微信。
方绪：【你想去猫咖吗？】
然后开始静静地捧着手机等待审判。
一分一秒地过去，方绪甚至看了好几次时间，她以为不会有人起得比她更晚了，但如果有，她也服气，然后，下一秒她就接到了对方的通话申请。
方绪的心跳都快了几分，按下接听键。
徐让略低的声音传来：「我是明天下午的车，约早上可以吗？」
「听起来时间很赶，会不会不太方便？」方绪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耳尖却已经热了。
「时间来得及。」
「……不跟家人一起吃个饭再走吗？」
那边似乎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配合着把声音放低：「我就是想走之前跟你吃个饭。」
方绪的心口被人轻轻抚了一下，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状态有点像老鼠，胆小又贪心，她期待着徐让说些什么，但又害怕他接近。
一时间，电话里没了声音，嘶嘶的电流声响在耳畔，她听见自己的心在打鼓。
「徐让……」她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尾音带颤。
她以前经常叫他的名字，上课下课，在教室，在操场，只不过那件事情之后，她就没怎么喊过他了，或者说没有机会喊他。
「……你这样，不怕我误会吗？」她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在颤。
那边静了下，才回：「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方绪深吸了一口气，心底的风烧到了喉咙，痛得人沙哑说不出话，她挂断电话。
然而对面却没打算给她反应的机会，叮咚一声，消息就进来了。
徐让：【昨晚那家咖啡馆门口见。】
方绪瞥了一眼信息，莫名带有点强势的感觉，她抠了抠指尖，不知道怎么回。
大概是她太久没回消息，对面缓和了语气，又问了一遍。
方绪狠狠心回了：【可以。】
两个音节轻巧地发过去，却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昨晚睡前强行和自己明确的保持距离的决定在一瞬间灰飞烟灭，这么多年过去了，方绪不得不承认，她还喜欢他。
徐让：【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方绪：【28号，我们1号开学。】
方绪敲字的手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问他们什么时候开学，但又想起徐让说过是提前去学校做实验，而且刚刚他也说了，是明天下午的车。
她其实还有好多想问的，比如他为什么会在a市的医科大念书，她明明记得毕业那天，徐让说自己考了个二本学校。
她还想让他把话说清楚，她怕再有一次，她就会承受不住夜深的辗转反侧……
但她一句都没说出口。
她烦躁地想要结束话题，想明天快来，想得过且过，她想给山西买进口猫粮……
这是她对自己竟然还在喜欢他的放逐，如果可以，她选择让自己流放一段长白山的距离，让那长白山的皑皑雪风，吹冷她跳动不断剧烈的心，再把她的那种没骨气吹跑。
徐让的消息又进来了：【那也快了。】
方绪不去揣摩他这句话背后的心思，她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还有什么事吗？】对面因为她的反覆无常顿了顿，半晌，才说：【可以，把朋友圈的权限打开吗？】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一只得了骨头的大狗，因为得到了一点甜头，得寸进尺地想要更多。
她才不要心软，她要在长白山住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6章 假期
上午十一点的时间，整条西大街才像真正甦醒过来的样子，一家跟着一家掀开橱窗的纱帘，露出里面清新简约的色彩。队列整齐的员工站在店门前跟着店长朗诵服务宗旨和口号，再哗啦鼓掌一通，四下散开，开始他们一整天的劳作。
第30页
方绪翻了翻手腕，看了看手錶上的时间，莫名觉得徐让的安排得别有用心。她就知道起晚那件事不该说，现在好了吧，让人揪着尾巴戳戳点点嵴梁骨。
原本，方绪同志是不会被戳戳点点的，但就在昨晚，敌方阵营的徐让同志询问她能不能对他开放朋友圈权限时，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之后，双方看似井水不犯河水的邦交，就好像一瞬间被抽干水的井底，露出的一池底，水中藻，荇交横的人心不古……
方绪开始过滤昨晚双方的通讯谍：
徐让：【可以，把朋友圈的权限打开吗？】
方绪：【不行。】
这位同志回答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友好互助协议的签订。
徐让：【……真的？】
对方显然没想到遭到拒绝，正在尝试取得进一步的沟通。
方绪：【对，不行。】
明显已经带有犹豫，但这位住在长白山的朋友还是拒绝了。
徐让：【行吧……那明天约十一点？】
对方一副勉为其难计较的样子，且大度地进行了下一个话题。
但就当她刚准备回復时，对面慢悠悠地跟上来一条：
徐让：【你应该可以吧？摊手.jpg】
方绪看着那个微信自带的表情，眯起了眼睛，感受到了对方不怀好意。
用心险恶。
用心险恶！
此时蹲在公交车站旁边的方绪同志神色不郁，甚至薅光了站牌边上唯一一朵盛开的花骨朵，原因无它，被徐让一语中的的起晚了……
踩着点到的时候，她刚拐进路口，就看到徐让已经在门口了，站在她昨天坐着的位置，微微低着头看手机，一件蓝白色条纹的开衬，露出线条流畅而有力的手臂，整个人身材笔挺，又有干净利落的味道。她以前觉得那种安静的感觉不可能出现在徐让身上，但现在一看，似乎也可以。
方绪的眼睛在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处看了一周，攥了攥手机，准备移过去，然后就收到了徐让的消息，说他到了。
无端的像是催促。
她慢慢挪过去，在她猜测自己到底是手脚并用还是走得像螃蟹一样的时候，停在了他半米远的位置。
日渐中午，太阳光晕一圈一圈地绕了出来，知了栖息在大榕树上，发出嘹长的明亮歌声。人渐渐也多了，错落有致的店铺间，传来人们细密的谈话声，好几对牵着手的情侣从他们面前经过，偶尔还跑过两三个相互追逐的小孩。
徐让不说话，方绪也没吭声，不自在地到处看看。
在她不知道第几次将垂在前面的手放到后边，又放到前面的时候，旁边的人传来一声低笑，并不明朗，还带着些气声。
要命，方绪气唿唿地扯了扯嘴角。
「走了。」徐让「哗」地一下撑开伞，遮住了撒在她身上懒洋洋的日光。
方绪捏着包，三两步跟上他：「去哪？」
「逛逛？现在离饭点还早。」
「你不是想去猫咖吗？」方绪问。
徐让放慢了脚步，没回答，问：「你想去？」
「不是你提议的吗？」方绪疑惑。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把权限开给我？」徐让轻挑了眉毛，含笑看着走在右边的女孩，他比她高出许多，这个位置能看到她白色的南瓜帽下清秀的侧脸，睫毛卷翘，轻轻上扬着，说话的时候，扑闪扑闪的，剪碎晨光。
他看出她不自在，但并不打算放过她。
果然，不出半分钟，女孩就松了口，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哎呀，开给你了。」说着，低下头，开始摆弄手机。
「走走吧，今天是周末，这边挺热闹的。」徐让把遮阳伞侧到方绪这边，他没有晴天打伞的习惯，只是记得她说过怕晒黑。
西大街除了是着名的小吃街之外，这几年文化建设也做得不错，在广场有轮滑场，背靠一大面的高墙是邀请了附近美术专业的学生帮忙设计的，后来改造成了攀岩墙。运动场的右边开了一个大型的展馆，里面又有很多主题馆，像旧物博物馆、失恋博物馆，标本馆，星空展等等。
不过这些小景点外地人来逛逛比较多，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早在开业之前，就把它摸透了。
方绪还记得这片商业区刚刚落成，正式营业时，几乎整个市的人都来了，那场面，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就是她第一次见识到e市的人口数量是这样庞大。
徐让把伞递给方绪，自己进了一家装修精良的烘焙屋里，不知道是去买什么，再出来的时候，提着一个白色的小盒子，然后递给方绪一个小纸袋，她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打开一看，是芒果班戟。
两个人就在这片不大的地方七拐八绕的转了好几圈，别的东西没拿，小纸袋倒是抱了一怀，就在她快要那不过来的时候，徐让又不知道从哪里要了个大袋子，给她一下都装走了。终于，在方绪一声又一声：「不用了，谢谢。」「……别买了，很多了。」「真的不用了，已经拿不住了。」「徐让！」的无奈里，他们在一家新店面门口停下了脚步。
方绪看了一眼，应该是家刚开张不久的店，招牌上的红绸都还没拆掉。她透过红绸看到了招牌上的两个字，居然是「供着」，挺奇怪的名字。
姜黄色的底纹，烫上两个毛笔的汉字，旁边零零碎碎的烙了些脚印，深深浅浅都有，跟踩上去的一样。
第31页
「猫咖？」
方绪侧头往里看，门面不大，但装修精緻。对窗的那面墙错落有致地垒起了数十个天蓝色的猫舍，类型各异的猫咪趴在各种架子上，或打滚，或小憩，或唿噜唿噜毛……
店里採光极好，光线都是从里面漫出来的自然光，从橱窗看进去，三两个穿着轻简的女孩拿着逗猫棒围在一群猫咪旁边和它们一起嬉戏，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好像就能让看上一整天。
徐让帮她推开门，门檐上的铃铛叮铃了一下：「区一妈妈开的，很多都是流浪猫。」
进去才知道，店里的人不少，但出奇的安静，几步路的功夫只能听到知道保持安静的猫咪发出的几声轻微的猫叫。
店门光一晴一暗，他们进来的时候，一大群猫咪从忙碌中抬起了头，连靠近门口猫架上睡觉的猫咪都忽然睁开了它蓝色的眼睛。这样壮观的场面，方绪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吧檯上一个扎着粉色头巾烫着捲髮的阿姨正擦着杯子，听见铃铛响抬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欢迎光临啊。」
徐让带着她过去，一边悄声解释：「那是区一的妈妈。」他把刚刚在烘培屋拿出来的盒子搁在前台上，声音舒朗地打招唿，「秦姨。」
背着他们的秦姨侧头看了下，朗声道：「来就来了，每次都带东西。」
方绪下意思四处看了看，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打扰到别人。
秦姨用刚洗好的杯子给他们做了两杯咖啡，递到面前，才看到方绪，于是说：「不仅带了东西，还带了女朋友。」
方绪一惊，忙摆手：「不是，不是……」
「也不是常来，一会儿就要去学校了，走之前过来看看。」徐让解释道。
但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什么，没介绍方绪，也没解释，这让她又有点不自在起来。不仅如此，还因为徐让模煳的态度，让秦姨把眼神落在了她身上。
如果要给这个眼神起一个名字的话，方绪想叫它：哎哟，阿姨都懂，你们这帮年轻人。
方绪无奈，浅浅地开口，叫了声阿姨好，躲在了徐让的后面。
秦姨又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是真的窘迫，这才大发慈悲地收回目光：「你之前送过来的那两只猫挺好的，一会儿去看看他们，整天趴在玻璃上，阿姨感觉就是想看你。」
话音刚落，方绪脚边一沉，垂眸一看，不知道从哪来的大灰猫，这会儿正喵呜喵呜地趴在她腿上，正有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意思。
旁边的人都听见了，徐让含着笑眼看了一下，弯腰把它抱起来：「不是想看我，是已经来了。」
方绪看着他手法娴熟地给大灰撸了脑袋，又听到秦姨说：「看过医生了，不过尾巴的伤太久了，不可能恢復成从前那样了。」
徐让揉了揉它的脑袋轻声道：「没关系，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说完，转过身来，看着方绪问，「怕吗？」
方绪摇了摇头，后来怀里就多了只猫咪。
「秦姨，我们点个单。」
秦姨向后指了指，徐让就熟练地把方绪带了过去，一看这架势就是常客。
方绪跟了上去，又想到什么跟徐让说等她一下，然后往吧檯去了。
「阿姨，这有进口猫粮吗？」她差点把要给山西买猫粮的事忘记了。
「这么客气，跟着徐让叫秦姨就行。」秦姨咯咯地笑起来，方绪总觉得那个表情叫：看儿媳妇，「进口蛮贵的，你也养猫吗？这么捨得？不过现在很多猫奴都这样，自己都吃不上饭了，还惦记着家里的小祖宗，不过这猫还真得供着养。」
「不是，是朋友在养，买给他的。」
秦姨弯下腰，在柜子里找些什么，领了两个袋子出来：「拿走的时候过来拿吧，先去吃饭。」
方绪点点头，道了谢，又抱着猫回去。
进了隔间才知道别有洞天，这里居然除了吃饭用的小桌子，还支着几个画架，不是摆摆样子的那种，装备还很齐全。暖黄色的墙壁上挂着好几幅画，有素描，有油画，还有简笔画，但无一例外，都是猫的。
画架旁边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大大的猫窝，是个灰色的大鞋子，里面安静地窝着一群奶白色猫咪，暖烘烘地围在一起睡觉，看起来很温顺。
方绪把怀里这只放在旁边的一个垫子上，看它蹭着垫子想要踩奶，但好像发觉出什么不对，闻着味儿，又往徐让的脚边去了。
徐让侧着身，在它下巴上揉了几把：「让它这样吧，先点菜，秦姨是广州人，做的都是粤菜，我记得你口味挺清淡的，应该吃得惯。」
方绪接了菜单看了起来，余光看见徐让把猫拎到膝盖上放好，整个人轻轻地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从脑袋一直揉到它的小肚子：「你先点，店里就秦姨一个人，上菜会慢些。」
她点了点头，仔细看了起来，在旁边的便籤条上写下几个菜名，徐让接过去后看了两眼，又补上了几个，然后拿着菜单出了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一进来之后，方绪就不想拿手机，这会儿站起身四周看了看，最后坐到了画架前面，仰头看了看面前的几幅画。来了兴致，从窝里面把那只毛最长地猫咪捞了出来，搁在左上边的圆台上。
那是只奶白色的猫咪，是一群小猫里最胖也最安静的，她把它捞起来的时候，它睁开眼睛看了她一下，像是在确认是否无害后，最后又懒懒地合上眼睛，蹭了蹭方绪的掌心，温顺地待在了圆台上。
第32页
她构思了一会儿，随手拿起画架上的笔开始打稿。
她已经是熟练工了，打起稿来很快，没一会儿，就看到了整个画面的轮廓，方绪后倾着头看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开始画眼睛。
许是店里的笔不太好的原因，碳墨出来得一顿一顿的，她上手扣了一会儿，搓出一小点杂质出来，摸出随身带的小刀，就开始削。
她刚低下头，一只手就伸到她面前，方绪勐抬头看了一眼，就感觉到对方拿走了她的笔和小刀。
「怎么开始画画了？」徐让坐在她旁边略低一点的地方，认真地削起笔来。
「墙上还有空着的位置，而且这里装备也很全。」方绪在旁边的架子上挑挑拣拣看还有没有什么笔可以用，就听到徐让这边说弄好了。
「这样可以吗？」
方绪把视线放过去，认真道：「削得平一些。」
徐让应了一声，復低下头去，看他认真的样子倒是不好意思说这笔不太好用，或者再找别的笔了。周围恢復了安静，只有笔尖和刀的摩擦声。
方绪不自然地就把视线落在他身上，不到片刻就走神了。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侧手腕很白皙，看起来比别的地方皮肤要薄些，光线充足之下，她甚至可以看见他的脉搏，但这样一段看似柔软白皙的腕骨，放在他身上，却让人觉得很有力量。
「怎么了？」许是视线太强烈，让徐让起了警觉，仰头看她，连目光都带着询问。
过近的距离让他的肩膀挨上了她的手臂，触感清晰，方绪直接把手收了回来，不满道：「没什么，削快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新了！我更新了！没能控制字数的作者趴在地上大哭，并表示这一段明天继续。）
谢谢支持！
第17章 假期
「看着。」
方绪截走了徐让削到一半的笔，扯了张纸垫在地上，大拇指抵住刀背，在徐让原来削好的基础上，距离笔尖狠狠地剜去了一层：「因为画画的过程要用到很多角度的笔锋，粗细也不会同等，所以不能用平时小学生写作业的那种削铅笔的方法来削笔。」
被说小学生削笔的徐让同学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笔屑：「有点废笔。」
「还行吧，我刚开始学素描的时候也觉得废，但也是真废，那时候也不怎么会削笔，经常削到一半笔芯就断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以前我们集训的时候有个男生坐在我旁边，削笔一直削不好，」方绪伸出手指比了个弧度，「这么长的笔削到只剩笔盖那么短，他是个身材壮硕的大男生，拿着那么小一截的铅笔，怎么看怎么委屈，于是就生气了。」
方绪把笔芯抵在纸上，开始各角度的磨尖笔芯。
「然后呢？」徐让忽然问。
「什么然后？」
「那个男生生气了，然后呢？」
「受了很大打击吧，第二天也不来了，再过了一天才出现，」方绪拿笔在纸上勾了个猫鬍子，「削成这样就可以了。」
「行，」徐让凑近仔细地观察起来，「我回去练练，下次给你削。」
下什么下次……
方绪假装没听清，却还是有点不自在地往另一边挪了挪，在旁边的人开始安静地看书，且悄无声息地放过她的之后，她连画板也悄悄转过去了。
她侧着脑袋，对着旁边圆桌上的长毛猫，画笔在纸上勾勒得极快，没一会儿，她就又进入到了那种她惯常画画的状态，周围的声音都很模煳，眼里只剩下手中的画，和旁边的景。
沙沙的摩擦上碰撞在笔尖和画纸上，偶尔是书页翻动的声音，方绪的目光落到了大猫的耳朵上，下笔花了一会儿，觉得怎么都不如意，对着它打量了一会儿，才发现是它的毛乱得不成样子。
她稍稍起身，探过身子去揉了一通，来没来得及坐下，清凌凌的气息豁然靠了过来。
方绪吓得一缩，骤到移到了角落里。
徐让像是没看到她的过激反应，和满脸无声的疑问着「你干什么」，无辜地把书放回了书架。
就在方绪觉得自己一惊一乍的时候，徐让并不无辜地，轻轻挑了下眉，把她挤进了一群猫里面……
旁边几个垫子被她那几步路撞到了，上面的猫咪跳了出来，开始在她脚底下乱蹿，速度不快，就是竖起的尾巴轻轻扫到了她的脚踝，让她觉得有些痒。
她紧张地又退了半步，肩膀碰到了猫架上，她一退，徐让又进，但她的能够移动的位置比他小，这几步退的，反而越来越近。
她不自在地侧了侧脸，旁边白色的窗帘扫到她的睫毛上，她忍了一会儿，没办法，不舒服的偏开了，被迫对上了他的眼睛。
还看清了他眼底明晃晃的笑意，但却是让人一眼就看得明白的意图。
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姿态，徐让蹲在他准备好的，毫不遮掩的陷阱旁边，把自己当作饵，引诱人明晃晃地往下跳。
方绪的拳头紧了紧，刚准备说请他让开，圆台上的奶猫像是也察觉到了周围并不安全的气息，往她身上一扑，似乎只记得这个人类刚刚带给她的那几分无害。
方绪惊慌地接住，却一步走进了他的气息里，是指尖动一动，就能够碰到他前衫的距离……
猫咪不安地在她怀里乱动，像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让她迈不开步子。
第33页
她完全不敢看徐让，只能安抚地揉揉猫的脑袋，任由它爬上自己的肩。
「投怀送抱？」
徐让轻轻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他是在说猫，还是在说她。但语气并不显得轻浮，只有气息在她头顶上萦绕，弄得她心烦意乱，只能靠怀里的猫转移注意力。心里期盼着它能不能再有什么动作，好让当前尴尬的场面得到缓解。
然而不知是不是方绪的怀里太温暖，或是它被那几下顺毛的安抚伺候舒坦了，这会儿一动不动地靠在她身上。她不知道徐让在干嘛，也不知道徐让在想什么，真是要命了。
「对不起。」徐让说。
方绪的睫毛颤了一下，抬眼看他，他早就收起了刚刚的懒散不经，神色是她没见过的严肃。
她就扫了一眼，就承受不住地避开，任由细密的睫毛遮挡眼里的情绪，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围又恢復了安静，徐让慢慢地靠近她，她不安地侧过脸，把自己和猫一起埋在她的肩膀里。
徐让抬手撩起那缕粘在窗帘上的长髮，就看到方绪的侧脸，以及她侧颈白皙的一段，泛起的细密粉红，他扫了一眼，就移开目光，看着窗帘上的透明花纹，正人君子地说道：「……不要避开我。」
猫咪喵呜喵呜地发出声音，小巧的爪子一下一下挠在她的下巴上，偶尔是一团，偶尔张开成一团棉花，露出里面的粉嫩，察觉到方绪的不安情绪，轻唿唿地蹭蹭她的脸。
方绪微不可闻地点了头，对方的气息才一下离开，顺便连整只猫咪都带走了，换来了一包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来的棉花糖，还细心地打开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徐让已经抱着猫，坐在了离她很远的角落里。
一切安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像是她大梦一场，心口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也只是她自己一个人……
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徐让的耳朵，像是被晚霞亲吻了一口的嫣红……
「吃饭了。」
方绪在那声唿唤中才抬起头来，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没提刚刚的事，神态自若的吃着午餐，只不过，你要是仔细听，就会收穫两个人的一大串「嗯」，「嗯嗯」，「好……」
她把画取出来的时候，徐让已经在前台了，然后看到他从秦姨那里，拎出来了两个纸袋的猫粮。
「你养猫了？」
方绪刚刚又偷偷吃了两口棉花糖，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奶味有点重，她自己都闻到了：「送人的。」
她藏了一口奶味，跑到前台那里：「秦姨，这画我想带回去加工一下，下次再拿过来。」
秦姨一脸新奇地接过她的画，惊嘆：「画得这么好呀，秦姨都捨不得让它留在我店里跟那些小朋友画的简笔画凑对了。」
方绪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就是学这个的，要是再画得不好，以后就吃不上饭了。」
「害，没工作来找姨，姨这儿包吃包住。」秦姨嗔怪地看着她。
方绪会心一笑，朗声说：「谢谢秦姨！」
两个人大包小包地出门了，快到点了，徐让说已经让他妈妈帮他把行李送去机场了，方绪之后把徐让送到公交车站附近。
「我走了啊。」徐让忽然说。
「嗯嗯。」
徐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副有什么要说的样子，但到底没说，又看了她一会儿，悄无声息地嘆了口气，站上站台准备拦车。
「徐让，徐让，等下。」方绪忽然揪住他的袖子，神情鬼祟，神神秘秘。
「怎么？」被叫到的徐让反倒松了口气，很干脆地转过身来。
方绪把自己藏在告示牌下：「对面那个穿红色衣服的男生，看到没？」
徐让皱了皱眉，把视线移了过去：「看到了。」
「你帮我过去看一下。」方绪小心翼翼地打着商量。
「看什么？」徐让不解。
「那个好像是我网友，」方绪忙在一群小袋子里找出了自己的手机，检查柳暗花明给她说的今天的穿着，对着那个背影开始对照，不一会儿得出结论，喃喃，「早来了半个小时呢……」
徐让的表情不是很愉快：「你今天约了网友见面？」潜台词是小丑竟是我自己？你今天穿着这么漂亮的桔梗小裙子，还化了淡妆，刚刚从猫咖里出来的时候还特意补了口红，敢情是为了见网友，而今天又和我逛街，又和我吃饭其实只是顺带的？！
方绪不知道他心里的颱风唿啸，反正她快把徐让送走了，这会儿已经不怕他了，他已经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于是脱口而出：「是你自己说要约今天的，我和人家早约好了。」
徐让神色不郁地看着她。
方绪忽然提过他手上的袋子，捏住他一小片衣襟：「快去，我怂起来，我趴我会跑的。」
他瞥到她一脸纠结的样子，觉得稀奇，想来她平时应该都是这个样子，连拽他衣服的小动作都像是下意识的。但显然他被这样的小动作取悦到了，忽然觉得她还知道找个男人帮她看一看这网友也不算乱来，在心里悄声应和：「确实会跑。」
然后抬步往那边去了。
方绪站在站牌背面，通过中间透明的空隙，看着徐让走过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两个男生交流了几句，网友忽然就转过来了，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34页
她把自己藏在一堆纸袋里，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看见她。
不一会儿，徐让就回来了，看她在一边继续装死，伸手提走了刚刚买给她的那些零食：「去吧，那人你应该认识。」
「啊？」
徐让指了指眼底：「这里受伤的那个学弟。」
方绪惊讶地在站牌边探出头去，然后就看到对面那个，脸上的伤已经好了的柳重月沖她招了招手。
-
徐让走了之后，方绪拎着猫粮带着柳重月去了那个石榴花巷子的猫咪咖啡馆。
为什么是只拎着猫粮呢？因为方学姐把那些纸纸袋袋全部塞给了徐让，一边说自己拿着不方便，还要逛街，一边一脸担忧学弟路途辛苦，嘱咐他带着路上吃，然后顶着徐让同学一脸错愕加「what！」的表情，目送他离开。
柳重月很喜欢这家咖啡馆，他和方绪说，c城那里那些大猫咖里的猫猫过得都不开心，但这里的猫就过得很开心。
他蹲在那里看一群小猫抢牛奶喝，看了好久，把山西抱出来放在桌子上之后，又到猫舍里抱了几只过来。
两个人点了咖啡和茉莉花茶，坐在一个阳光通透的地方聊了很久，什么都聊，不时地发出一些笑声。
「学姐，心情好像不错。」柳重月看着方绪抱着山西的爪子在那里晃来晃去。
「很明显？」方绪和山西一起看他。
柳重月笑了笑，像二月清风解冰：「是因为刚刚跟男朋友约会的原因吗？」
方绪的表情瞬间一僵：「谁告诉你那是男朋友？」
柳重月愣了一下：「那个男生他自己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歪？么么零吗？有人不要nian～）
谢谢支持！
第18章 假期
方绪推着行李箱，骨噜噜地回了学校。
刚在车站下车时，就看到一个穿着白t，粉色篮球裤的男生在对面向她招手，她疑惑地四处张望了一圈，伸出手指了指自己，不清不楚地看到对方点了点头。
男生笑容灿烂地伸着手示意人行道旁边要穿行的车辆，小跑着过来。
居然是区一。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方绪看着这个大男孩一只手轻巧地推着她的行李箱，很热情地带着她往地铁站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方绪是第一天来a市，是个刚来新城市上学的大一新生。
她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悄悄打量了自己的穿着，蓝色的高腰牛仔裤，雪纺的白色衬衫加上奶黄色针织，她看着自己衣服上的三朵小碎花，确实挺稚气。
「徐让告诉我来接你，他在忙着做实验，来不了。」
又没要他来接……
方绪一言不发地跟着区一往地铁站去，虽然一路上这个男生细心如发，一直不停地对她嘘寒问暖，到处指点着那些方绪不知道去过几回的景点背旅游指南，但对着这个一米八的大个子，方绪始终没忘记自己是比对方高了一级的学姐，虽然不是一个学校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方绪半途找机会趁机走开了，再回来时，提了一大袋小吃，比如：关东煮、烤红薯、水果盘还有奶茶……
区一把方绪送回寝室后，对着小学姐送他的一大堆小吃在美院寝室楼下给徐让拍了张照。
区一：【人送到了，并且小学姐很贴心地给我送了很多小吃。】那边应该是在忙，他是回到寝室之后才收到对方的回覆。
徐让：【谢了，我的份记得留给我。】
区一顿时停下手中的事，两手端着手机开始回。
区一：【你想太多了，人家可是一句都没提你呢。摊手.jpg】此时，坐在实验室外长椅上的徐让，一身白大褂，露出里面灰色的运动服，他抬手按了按眉心，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疲惫，低眸看着方绪发过来的那句「谢谢」，回復了区一。
徐让：【你右手边的袋子里，那里有两杯奶茶，正常人不会给一个人点两杯奶茶。】区一开始不要脸：【这是我跟小学姐说我喜欢一个人喝两杯奶茶的结果。】自从他从徐让那里知道和他们一起练车的女生是学姐之后，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直「小学姐，小学姐」地叫个不停，徐让都纠正不了他，即使对方和他们不是一个学校的。
区一同志逻辑鬼才：「隔壁学校能叫不是一个学校？隔壁学校就是兄弟学校，兄弟学姐就是表学姐，表学姐四捨五入就是亲学姐！」
然而这回，他的「怪奇物语」并没有得及时的纠正，徐让又被老师叫走了。
-
另一边，方绪把她的大行李箱搬上了五楼，她开门进来之后，发现寝室s一个人都没有，她忍住了那句脱口而出的「亲爱的们，我回来了」，坐在银色的行李箱上歇气。
她们寝室上床下桌四人间，方绪累得靠在床架子上，先是给徐让发了消息。
方绪：【谢谢。】
徐让：【举手之劳。】
对方回得很快，这是她没想到的，毕竟区一跟她渲染了一路他有多忙，不然肯定会亲自过来接她之类的，她只能一再表示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她又挨个给亲朋好友报了平安，没发几条，就说完了，再回到和徐让的聊天界面时，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毕竟对方很热心地让人来接她了，她觉得自己应该要有点表示。
第35页
毕竟这是她在车站，第一次有朋友之类的人来接。
以往从火车站出来，只能看到别人的亲友站在护栏外，举着小牌子喊他们的名字，然后惊喜地欢聚一堂，再欢喜地从车站离开。
这是第一次有人来接她，虽然有点尴尬，但还是忍不住有一些惊喜。
方绪：【给你和区一学弟买了点东西。】
被区一叫了一路的学姐，像是被感染了一样。
发完，方绪忽然想到区一说他做实验很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不由觉得自己有一些打扰，她长按了撤回，起身，准备开始收拾东西。
叮咚！
徐让：【看到了，谢谢。】
徐让：【不用撤回，我在看。】
徐让：【进实验室了，下次说。】
一连进来三条信息，那发出去的那条不到十秒就撤回了，这得是一直盯着手机才能看到吧，一点都没有区一说的很忙的样子。
她悄悄地敲了敲键盘，简单结束了话题，把手机扣回到桌面上，开始收拾东西。
防尘布一撤下来，露出一整个侧柜的手办和立牌，都是各种动漫人物，还有一些定制的无料。桌面正前方的墙上满满地贴着形形色色的海报，从迈克杰克逊到临摹的《格尔尼卡》再到《天方奇谭》、《围棋少年》的动漫海报，她想整个美术学院再找不出一个墙面贴得比她更「瞎」的人了。
不能说什么都有，只能说应有尽有。
方绪在书桌左墙贴了一整面各个角度的石膏相片中找到了这个月的日历，从笔筒拿了只萤光笔，在27号那里画了个红色的圈，娟秀地写上了两个字「开学」。
于是，新学期开始了，方绪从大二学姐，变成了大三学姐。
大三的课少了，但专业课变多了，方绪刚开学就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她的作息还没调过来，每天早八时，都是睡一节，听一节。
这会儿十二点，她从刚军训结束的一群小绿人中，杀出一条血路，打了饭，挤出了食堂。
等到好不容易回了寝室，刚打开门，叶子就扑了上来：「绪绪，我喜欢男人！」
「我也是。」方绪忙把饭移开，用半个肩膀撑住她，她拎着两袋子饭，还有今天上色彩课用的水粉颜料，好不容易伸出两个手指艰难地拍拍她的肩膀。
小姑娘仿佛从那两根手指上得到了一点安慰，耷拉着脑袋回了自己的床位。
「我刚刚说错了，」还没等方绪把东西放好，那小姑娘又扑了上来，哭丧着脸，「我喜欢男人喜欢男人。」
方绪哭笑不得：「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仰着头，看着窝在床上的林穗。
穿着粉色白兔睡衣的女孩眯着一双睡眼，把头钻出粉色床帘外，如果不是方绪已经习惯了她和床帘融成一体的样子，只怕要吓到：「她怎么了？」
「追的cp发糖了，甜哭的。」林穗打着哈欠说。
「你昨晚又熬到几点啊？」方绪把给她打好的饭放在楼下的桌子上，「糖醋里嵴。」
「凌晨七点吧，」林穗比了个ok的手势，「终于把暑假作业补完了，老萧终于不能整天上课点我名了。」
方绪换着鞋子：「我走的时候你才睡啊。」
「嗯，我还能再睡会儿。」说完，床帘一撩，粉色兔子消失在粉色的窗帘中。
楼下的方绪轻轻提醒了一声：「记得吃饭。」
楼上翻了个身，以示回应。
她们寝室是四人间，原本有四个姑娘，但暑假的时候，有个姑娘突然在寝室群里说她入伍了，全寝室一片譁然。
方绪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个子高高，人白白，性子软乎乎的女孩会去参军，而且一点预告都没有，这也太勇敢了，方绪惊嘆着，她还记得这个女孩在校成绩很好呢，坚持坚持，应该能保研，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是人家的决定，她们也只能表示尊重和支持。
叶子，本名胡叶，资深追星族，痴迷于各种选秀节目，但不幸的是又是资深腐女，成天对着自己家的崽崽们「腐眼看人基」，舞台上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脑补十万字小作文，而且方绪判断，很可能还是黄色的，至于刚刚那番悲痛欲绝，很可能是cp塌房了……
林穗，本地姑娘，家境殷实，但胸大有志，虽然经常「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虎头虎脑，但在大是大非上，从来就没走错路，以后想留校，做个大学老师，这段时间正忙着准备考研的事，前提是完成暑假作业……
室友不多，但出乎她意料的好相处。
为什么出乎意料？
因为方绪高中的时候经歷过很多不愉快，她又是文科生，班里女生特别多。
那几年她见过和经歷过的事，她印象很深，每次想起来还会发呆好久，她甚至在刚念大学的第一学期，都不敢和寝室的人来往，她们说一起去逛街，但她总是很少去。
她原本的打算是等自己能攒钱的时候，就搬到学校外面去租房子，a市的房价又贵，她战战兢兢地和室友们相处了一年，才渐渐发现大家很好相处。虽然性格各异，但从来没有表现出那种，希望谁能为了自己的习惯而必须改变的想法，有什么事都是很和善的商量，这样的相处，让方绪觉得心安。
而且除了方绪之外，其他三个女生都是北方人，从她们身上，她感受到了书上写的那种北方人的爽朗。
第36页
刚来那年，她自觉过得很尖锐，但两来，她能感觉自己在慢慢走出来，她知道自己的性格里，多了一点叫做柳暗花明的东西。
方绪摆好自己的餐具，发觉今天的午饭过于丰盛，便挑了个滤镜拍了几张照，跟着自己最近的一些摄影照片和练习稿凑了九宫格，发了微博，然后开始边追剧边吃饭。九月份的综艺还挺多，她一点一点看，可以看到十一月。
午睡之前，她习惯性地点开微博，果然又看到一个名叫：北极散步的熊，点赞评论转发了她的微博。
她的微博粉丝不少，而且每次点赞转发的人都很多，评论什么的有空她也都会一一看，但这个网友分外惹人注意。
他已经连续半个月在她微博下面留言小太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9章 假期
区一端着餐盘在徐让对面坐下。
徐让在吃拌面，弄了点辣酱，把一碗面搅得稀乱。这会儿吃得也不专心，右手拌着面，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一直在看。
「也没听说你有网瘾啊，怎么最近拿起手机就放不下？」区一奇怪地看着他。
徐让这几天总是上着上着课，就突然把手机拿掏出来看，一看没听到下课铃都不知道收起来，要么就是听到下课铃，捡了几本书，头也不回地离身离开，当然也带着他的手机。根据区一跟他一年多的同寝友谊，这人有个雷打不动每天晚上十二点必上床睡觉的习惯，现在这个习惯改成了每天晚上十二点必上床玩手机。
区一和徐让是头对着头的临铺，最近他晚上恍惚醒过来，总能看到徐让白澄澄的频幕光打在他的脑门上……
然而对于他的提问，当事人并没有理他，只是原本舒展的眉头皱了皱，像是遇上什么难题。
区一拿手在他前面晃啊晃，终于获得一个冷眼的待遇：「看什么呢？」他一脸认真地提问。
他还没见过徐让在除了学习以外的方面，还会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下意识以为是前段时间的实验出了什么问题。
别人他不知道，但徐让是那些进实验室里唯一的一个一年级，不管什么大事小事，出了问题，他这个资歷最浅的就得担着。
徐让一脸严肃的看着他，让区一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然而这人皱眉思索了一阵，忽然把手机转了过来，面无表情的提问：「无料是什么东西？」
「……」
「什么什么？」区一不明所以，凑上来看了一眼，「无料？就是，就是没有东西的料呗。」
徐让一副我不信的样子。
「我看那些明星的料，都叫什么黑料，爆料，大料。」区一夹了一块西兰花咬了一口，放到了旁边。
徐让一脸你当我是傻子的表情。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区一说得理所当然，「所以你每天都在看这些东西？」
「那如果是爆料什么的，为什么下面配这种图？」徐让又问。
「动漫图啊，欲盖弥彰呗，可能是怕被夹，你看那些发黄色信息的就经常文不对题，你看，你仔细看看，绝对能看出料来。」区一埋头吃饭，使劲儿巴拉了两口，又忽然说，「我不是看了才知道的啊，我都是听别人讲的……」
「……」
徐让觉得他们俩聊的不是同一个话题。
「它上面还有写什么私人定制，私设，商稿什么的，这种还能定制？」徐让又兀自看了一会儿，发觉这人的微博十条里面就有一条是这些内容，有时候连着好几条都是这些，他凝眸思索，感觉区一就算是道听途说也应该知道得比他多。
「当然啊，就像什么独家爆料，独家报导那种，营销号帮写文都得收钱的，你看这人头像下面还有v呢，肯定是营销号了，你看看她粉丝多不多。」区一越说越有道理。
徐让边听他说，手指就点进了那人的主页，确实是有v，而且还有21万的粉丝，看起来影响力挺大的，可他下意识觉得她不应该是做这种生意的人啊，难道是他落后了？
他不禁想到最近自己刚接触的基金，基金最近还上了些热搜，徐让原本以为自己挺跟得上时代了，难道现在都流行这种？
区一把没煮熟的西兰花放在餐盘的另一边，他致力于吃遍医科大所有的炒西兰花，但他目前还没有发现哪个窗口的西兰花是炒熟的，哦，对了，他只吃绿色的那种。
「你不是不玩微博的吗，什么时候偷偷下载的？我记得以前你只看□□看点啊。」
徐让拿着手机的手顿了顿：「……信息挺多的，就看看。」
「你不对劲。」区一一乐，「话说，你实验都结束一个星期了，怎么，没跟对面小学姐再续前缘？」把西兰花挑到一边之后，他开始兴致勃勃地吃起来，今天小食堂有他最喜欢的红烧排骨。
「续什么，人家对我没兴趣。」徐让随口说道。
「没兴趣？」区一看着对面的人口是心非的样子，就笑，「不是，你上回都把人领到我家店去了，那还没进展？」
然而徐让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区一的语气就开始谨慎了起来，碎碎念了几句「不应该啊……」
「我妈都跟我全家说了你有女朋友，天天在家各种拐弯抹角的暗示，就差明说今年春节可以带女朋友带回家过年了，到你这里跟我说人家看不上你？」
第37页
「那你就带回去一个呗，系里的女生追你的不少啊。」徐让看着手机忽然笑了一下。
区一疑惑地想要偷看，但被对方警觉了，且对方很小气地把手机揣进了口袋。
他瞥了瞥嘴：「人家那是来追我的吗？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天天搁我微信里拐弯抹角的要你微信号，那么多人也没见你挑一个。」
徐让没说话，区一看他的神情有些瞭然，徐让这个人吧，平时看起来懒懒散散，但一旦认真起来，就是不到长城非好汉的架势，就沖他当年一个压线上二本的成绩復读一年考上a市的985，他就觉得这人不简单。
「就看上隔壁那个了？」
「……嗯。」
「认真？」
「认真。」
区一顿了顿，脱口而出：「那你追啊。」
「……追了，给她买的零食都退给我了，我至今为止就请过人家在你家店里吃过饭，」徐让回忆了一下，补充，「哦，还拿走了一包棉花糖。」
「那说明她喜欢吃棉花糖啊。」区一找到了突破口。
「不是，那是因为那包棉花糖我帮她开好了。」
对了，还有那两袋猫粮，这位很难追的隔壁同学把钱放在了那些堪称零零碎碎袋子的其中一个，徐让对她随身携带现金的好习惯，无言以对。
区一浑身一震，半晌：「那，挺好的，看来人家不图你的钱。」
徐让无语地看着他。
「不应该啊，小学姐看起来蛮好说话的啊。」区一埋头吃了两口饭，思前想后一番回忆。
徐让垂了垂眼眸，神色不郁，忽然低声说：「对你们都好说话。」
「你不是还和人家是初中同学吗？就你这条件，就你们之前那几年同窗友谊，不应该两个月都没啥进展啊，我看之前练车的时候，小学姐就不大想跟你说话。」区一忽然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人家的事啊？」
徐让握筷子的手顿了顿，额前细碎的发挡住了他的眼神，他好像听到一声巨响，教室的前门撞在了墙上，在人进来之后，无助地由于惯性来回摇晃。
他从来就没有那么生气过，开口第一句就是质问：「你是不是知道她以前的事？」
苏繁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他的神色，睫毛轻颤，手不自在地撩了撩头髮，几次反覆之后，承认了：「……是。」
徐让拧着眉，低声问：「你做的？」
虽是疑问，确实陈述的语气。
苏繁愣了一会儿，轻笑了一声：「你觉得是我做的？」
午休时间，班里没几个人，寥寥几个也被他刚刚那一下给吓到了，通通噤若寒蝉，很识趣地从教室里退了出去。
苏繁抬起头，和徐让对视，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自然垂在膝上的手不由紧了紧：「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你觉得我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是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我觉得你不会，但你是不是看着。」
「怎么了？我凭什么帮她。」苏繁笑着反问，倔强地抬头和他对视，「她已经得到你的喜欢了，我凭什么还要帮她？」
徐让深吸一口气，轻声开口：「……什么时候。」无力得不像是询问。
「高一。」在眼泪顷刻落下的那一刻，苏繁把头转向了窗外，语速飞快，但还是听得出一声哽咽，「别问我为什么，你就当我是坏。」
两个人再没有说话，徐然捏紧了拳，目光落在了教室后排的文化原地上，这里居然是她们初三的教室，他的字还贴在宣传栏一角的画廊里，原本那旁边是方绪临的《诗经》，现在已经不知道贴着谁抄的《千字文》了。
他还记得那是方绪求了他两天，他才懒洋洋地答应帮她抄那些酸得掉牙的情诗。
她没有得到我，她甚至都不想看见我……
「喂，想什么？」
徐让敛了神色，又抬起来，轻声说：「还真有……」
话音一落，连区一都停了筷子。
「我，泼了她一杯奶茶……」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20章 薄荷
「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初三（6）班代表队，他们正迈着矫健的步伐，昂首挺胸地步入会场，从他们笑容洋溢的脸上，我们看到了志在必得的信念与雄鹰展翅高翔的傲气，我相信，在本届运动会的赛场上，他们一定能够赛出风格，赛出水平！他们的口号是……」
……
「走了走了，方绪，别写了，运动会马上就开始了。」池遥站在教室后门催她。
方绪埋着头奋笔疾书，有的字迹凌乱得她差点就认不出来自己在写什么，约莫十秒之后，她终于拿起一小叠厚厚的纸，小跑着追上池遥。
「终于写完了，一会儿看比赛之前，咱得拿到广播台去交，运动会结束了得评个道德风尚奖呢。」方绪的声音带着些轻喘。
池遥帮她拉好耷拉下来的书包肩带：「这是全班的稿吧。」
「嗯嗯，数来数去都不够，一看就是有人没写，不过我已经给补上了，」方绪嘆了个气，「来来回回都是一样的词，都不知道还能写点啥了。」
所谓雄鹰展翅、红日初升、会当临绝顶、离弦的箭什么的，最忙的时候永远都是在校运会赛场上。
「有就行，广播站那些人也是看熟人才给念的。」池遥随手翻了一下。
第38页
方绪点了点头，问：「一会儿是什么比赛」
「先是跑步，男子200米，跑完了到女子。」池遥靠着楼梯的扶手往下走。
「你今年也没参加吗？」
「参加了，800，没人跑，体委拉我去充数的。」池遥上次体测八百跑了3分半，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体委给注意到了。
方绪惊讶：「你不是低血糖吗？上回体测你还差点晕倒了，跑完800直接站不起来。」
「低血糖架不住我跑得快啊，」池遥拍了拍她的小肩膀，「我就是重在参与。」
「那到时候你跑不动了就别勉强，我给你陪跑，去医务室买葡萄糖给你陪跑。」方绪一跳一格地下了楼梯。
池遥一听她的话，笑了：「你们陪跑的可不要跑得比参赛的人还快呀，我看每年陪跑的人都是在操场上唿啸……」
「徐让！」方绪忽然闷头喊了一声，打断了池遥的话。
一个穿着白t，黑色球裤的男生在楼梯口，闻言转过身来，一双腿笔直修长。
「教室里有一箱水，你能帮忙搬去大本营去？」
徐让撇了撇嘴：「我一会儿还要比赛。」听着是拒绝的语气，脚步却往这边来。
方绪看他答应了，一脸欣慰，扬声道：「，谢谢！那我先走了。」
不料这人经过她的身后，伸手就拎了她的衣领子，冷漠地说：「跟我去。」
方绪立马皱起了脸：「我还得去交加油稿呢。」
「快点，还有半小时就比赛了，我还没检录呢。」
「……来了来了。」方绪嘆了口气，冲着池遥摆手，小声道，「你去把稿交一下，我一会儿就来。」
方绪愁眉苦脸地跟着徐让再次上了四楼，中间拍掉了他拎着她领子的手。
「老戴这么抠，会给我们买瓶装水？她昨晚不还让我们把教室的桶装水扛下去，拿一次性杯喝吗，我看到她还买了两包盐。」徐让在教室后门一下子弯腰抱起地上的水。
「……我买的。」方绪犹豫了一下，悄声开口。
徐让惊讶，笑着说：「班长发达了啊。」
方绪耸了耸肩：「没发达，压岁钱。」
两个人再一次从四楼的楼梯下来，搬水的是徐让，但他走得却比方绪还快，边走边说：「对了，之前我们男生打篮球旁边的饮料都是你买的？」
方绪凝神回忆，半晌，摇了摇头：「有一部分是，别的女生也有买了，不单是我一个人。」
徐让「噌噌噌」往下走了几步，两个人隔着一个楼梯拐角，徐让把手撑在上面休息：「以后不用买了，我们几个男生喝什么水都行，你们这得花多少钱啊。」
「你们打得好才给你们买的。」方绪撇了撇嘴，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不远处，广播从路旁的隐形音响传出来：「男子200米跑，请初三（6）班徐让同学尽快到检录处检录。」
方绪隔着衣服拍了拍他的手臂，催促：「快快快。」
在广播重复第三遍的时候，徐让终于赶到警戒线边，向里面举手示意自己到了，核对完信息签了字以后，这会儿正坐在外面的小椅子上晒太阳。
徐让把发的号码牌盖在脸上，遮了遮一点太阳，隔着影影绰绰的光线，看着方绪在那里东张西望。
「干嘛呢？」讲话时唿出的气息轻轻吹动了白色的号码牌。
「找池遥，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一会儿在起点那儿就见到了。」
「你怎么知道？」方绪终于扭头看向他，就看见这人敞着双笔直的长腿，头靠在椅子背上，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他拍了拍旁边的位子，方绪会意坐下。
「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怎么的也起来活动活动吧。」
「又不是第一次跑了，刚刚从四楼搬下来一箱水，已经算是热身了。」
方绪摸了摸鼻子，早知道他这么不乐意她就找别人了。
忽然，旁边工作的学生会学长拍了拍手，朗声道：「初三男子200米准备开始，请给位选手到起点处做好准备，具体情况到了那边听体育老师安排。」
徐让把号码牌揭下来，仗着身高，望了眼起点的盛况，一个带着草帽的老师站在指挥台上，摸索着发令枪。
「帮我扣个号码牌。」徐让递了递。
方绪没接一副不大乐意的样子。
「四个扣呢，两个人快一点。」
她勉为其难地接过去，帮他扣了。号码牌上有四个扣针，方绪捏了右下角的衣服给他扣上，见他自己扣了左上角，收了收手，以为这样也行，但右上角的瞬间就耷拢下来了，方绪瞥了瞥嘴，又给他扣上。
「方绪。」
「嗯？」她抬了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他的眼睛，原来真的是琥珀色的，清亮得不像话。
然后就听到他说：「你怎么这么矮？」
瞬间，方绪眯了眯眼，这是她不高兴的惯用神情：「我已经是我们班最高的了……」
当然是在女生里面。
对于她没什么攻击力的回音，徐让轻笑，像散在四月里的薄荷糖。
每年的运动会都很热闹，不只是因为三天不上课和不用穿校服，有的时候，中学生的快乐其实很简单，比如到操场上躺着，什么都不做，聊得天南地北，五花八门，偶尔看看路过的平时那些不常见到帅哥和美女，这就是他们所能懂得快乐的事了。
第39页
在阳光晨亮的跑道上，到处都是人，三两成群，嘻笑游戏，早恋和的情愫都被运动会的热情瀰漫，然后散发出翻糖蛋糕般的甜腻。
方绪一路走过来，不知道撞上了多少对谈恋爱的小情侣，难怪有人说校运会是学生的情人节。
她是在跑道旁边看到池遥的。
池遥戴着个白色宽边的渔夫帽，及肩的短髮俏皮地扎成了两个辫子，可爱极了。
「阿遥！」
池遥好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过来了，举着拍立得转过去，对着她：「一二三，茄子。」
然后方绪获得了一张略显羞怯的照片。
「快开始了吗？」池遥低着头调曝光。
「男子200米，我们班的男生已经在起点了。」方绪看了一眼自己的照片，觉得不好看，放到了小背包里。
「我们班男生在第几道？」池遥摆开架势，已经准备拍了。
方绪从背包里拿出来赛程表，页数很多，她哗啦啦地翻着：「我记得是第一组的第六道，和第二组的三四道。」
「徐让在第几？」
「一组6道。」
池遥踮了踮脚望过去：「6道是外圈，会不会多远？」
方绪想了一下，摇头：「我听他们说在外圈才好，其实都一样长，但是在1道的话，你刚起跑人家已经不见了，看着别人起点在你那么前面远，心理压力更大。」
池遥贊同地点头，远远的看见对角线的裁判老师已经高举了发令枪，轻声道：「要开始了。」
方绪忙凑上来近，错错落落的人群中，看见一个白色t恤的男生，胸前挂着数字6的号码牌，在助跑器的前面来回蹦跳，然后又向后望了一眼，压着步子和身子上了助跑器，虽然看不清，但她能感觉到他的侧脸一定是专注而坚毅。
比赛开始。
徐让占着6号跑道的优势一下子就闯入大家的视野。
凛凛如风。
一个弯道过去，旁边的参赛选手瞬间赶上。
跑道隔离带上，方绪捏了一把汗，手都攥了起来，抓住了警戒线。
不到一秒之后，徐让从在方绪前面冲刺而过，生生快了人家两步远，然后以小组第一的成绩冲过了终点。
一群人顿时围了上去。
方绪笑了笑，看着不远处：「我觉得稳了。」
池遥在旁边嘆了口气：「快得我都没抓怕到。」
「让他给你摆拍一个？」方绪笑笑建议道，「你明天比赛的时候用我帮你拍吗？」
「别，千万别，」池遥神色严肃，「谁能干出在别人跑步的时候抓拍这种缺德事啊，肯定特别丑。」她拍了拍方绪的肩膀，「赔跑就行，大恩不言谢。」
裁判席上吹了声哨子，对角线的起点，应声挥起了面红色的棋子，应该是下一组准备了。
「你不过去吗？」池遥指了指终点。
「一会儿再去，还有两个男生没跑呢。」太阳出来了，方绪伸了伸手挡住一点。
池遥把自己的帽子戴在她头上：「我去给他们拿水了。」
方绪点点头，挥手跟她作别。
6班的体育一直不错，在运动会上总能占上一两席之地，方绪看着下一组自己班的男生冲过终点，兴奋地双手合十，有点小小的雀跃起来。
终点处，拿到水的几个男生冲着站在边上的方绪喊了声：「班长！」笑容满面地晃了晃手上的水瓶。
方绪在一群人中，看到了仰着头喝水的徐让，他知道一定是他偷偷告诉他们的，但她看了比赛，心潮澎湃得很，不跟他计较，也冲着那些男生招手，一点都不在意旁边的人怎么看他们的沙雕行径「一会儿轮到女生了。」池遥给他们分完水，跑了过来，因为跑来跑去的原因，脸上染上了几分红晕。
「我们班女生跑步一般，但别的项目还行。」方绪翻看了赛程表，在上面看到了平时熟悉的名字，已经身经百战了，虽然没拿过什么名次，但每次都乐此不疲地参加，还特别乐观地说万一哪天就得奖了呢？
方绪笑了笑，这会儿他们站在裁判席的旁边，余光忽然瞥见刚刚结束的男子200米成绩单，拍了拍池遥的肩膀，挤眉弄眼对她一番暗示，用嘴型说：「快拍。」
两个人用及刁钻的角度终于把成绩弄到手了，徐让果然是第一，前三他们班占了两个，全都进前六了，成绩相当不错。
方绪准备拿着单子去找几个同学说一下，忽然感觉自己的校服衣角被人拉住了。
她一脸奇怪地转过头去，居然没看到人。
衣角又被扯了两下，她低下头来，才看到一个软糯糯、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姑娘，头髮还用樱桃发圈扎起了两个啾啾。
两人对视一眼，方绪蹲了下来：「小朋友，你从哪里来的？」
小女孩盯着方绪的小帽子看了一会儿，伸手往后指了指。
不远处，站着榕树的校道站着一位先生和一位女士。
「那是你爸爸妈妈吗？」方绪轻声问。
运动会期间，学生家长是允许进校参观的，方绪想着那应该是学校哪位同学的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进来参观了。
「那好像是徐让的爸妈。」池遥忽然开口，「之前家长会见过。」
方绪把视线投了过去，又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印象，毕竟她每年家长会都忙得要死。她再三向小女孩询问：「那是你的爸爸妈妈？」
第40页
小朋友点了点头，然后校道边的女士沖她们招了招手。
小女孩乖巧地回应，拉着方绪往那边去。
方绪为难地笑了一下，她还得看比赛呢……
但小朋友拉着她的衣角不放，无奈，她只得跟着过去。
等方绪走过去之后，才发现苏繁居然也在，池遥不是说这是徐让的爸妈吗？
苏繁温和地跟方绪打招唿，然后自然地牵过小女孩。
一旁容貌姣好的女士沖她温婉地笑了一下，半蹲下来：「滢滢，这个姐姐送你过来，你应该跟她说什么？」
徐滢拉着苏繁的手，脆生生地开口：「谢谢姐姐。」
方绪笑了笑：「不客气。」
徐让妈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开口：「听小繁说你和徐让是一个班的。」
方绪侷促地点了点头。
苏繁在一边补充：「方绪就坐在徐让后面，是我们班班长，学习成绩可好了。」
「是嘛！」一边刚刚一直没说话的中年男士忽然开口，「徐让平时在班里面表现怎么样啊？」
方绪看着他，感觉他的眉宇跟徐让很像，听了他的话，无缝衔接起徐让平时的各种好吃懒做，插科打诨，这可是一个打击报復的好机会啊。
方绪犹豫了一下，又想人家刚刚拿了冠军，给他点面子吧：「挺好的，平时上课很积极，作业也都按时完成，集体活动和劳动都积极参加了，刚刚跑步还得了第一名。」
旁边三个人神色间闪过片刻的怔愣，又瞬间回过神来，露出刚刚标緻温和的笑容。
徐让爸爸浅浅地笑了一下：「是嘛，那最近表现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方绪总觉得徐爸爸笑得有点假，但比不过徐让妈妈，这位女士在她说完第一句，眉角就轻轻地挑了下，是让人不愉快的神色。
方绪收回目光：「叔叔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了，那边比赛快开始了，我是班长，得在。」
两位家长得体地对她一笑，让徐滢跟她挥手作别。
方绪回了操场边，他们班一个女孩刚好在赛道上飞驰而过，上午的比赛在一阵欢唿声中，应声落幕。
午休时间很快就到了，一群兴奋过头的学生乌泱泱地往食堂去，兴进而归地又回了寝室。
夏天快到了，日头升得越来越快，两点左右，伴随着起床铃，炽热地洒在他们的脸上。
方绪来得早，站在后门那里背单词，还没彻底醒过来，边背着边悄悄打哈欠，余光里瞥见徐让和班里的几个男生往教室这里走过来。
她的头轻轻靠在门框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读。
她刚背完一个单词，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砸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拿本子挡了一下，小腿却传来剧痛。
紧接着，一杯奶茶洒在了她脚边，浅咖啡色的液体漫出来好大一块，把方绪的白鞋染脏了。
再抬头，徐让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跟在他后面的几个男生被方绪看得有点尴尬，但还是强撑着「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方绪低头看着这一摊子凌乱，久久出神。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21章 薄荷
「听说徐让泼你奶茶了。」池遥把半张脸埋在手臂里趴在桌上，小心翼翼地问，一双小小的眼睛里带着大大的打量。
看她这样又好奇又小心谨慎的样子，方绪心里一软，原本想笑笑，但她试着扯了扯嘴角，却没能扯出一个让她满意的弧度。
方绪的目光轻轻放在徐让的座位上，那个位置已经一下午没人了，没在学校，请假出去了。
「你做什么了？」
方绪蓦然白了几分，怔了一下，她也想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徐让在走廊上最后看她一眼的那个眼神，她怎么也忘不了，从那之后，脑海里就一直反覆重复上午的细节，一切都正常的不可思议，她甚至还记得，他在终点的画面。
他站在人群里喝水，因为很累，弓着腰支撑了膝盖一会儿，才站起来。隔着宽松的t恤，还能看见他因为喘气而不断起伏的胸膛。
方绪把上午的事来来回回地想了好久，她连把自己的照片顺手夹到赛程表里，后来因为总是翻出来看，然后就把它弄丢了的事都发现了，但却没想明白，为什么徐让要这样做。
她的手来回的十指交叉，松开又合拢，反反覆覆，才轻轻开口：「我，什么都没做啊。」
池遥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那不对啊，你好好想想，他早上还跟你好好说话呢，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方绪凝眸出神，片刻，一一罗列：「没有啊，我就看了跑步，送他妹妹去他爸妈那儿，然后吃饭睡觉背单词……」
「你跟他爸妈说什么了？」池遥忽然来了一句。
「……我什么都没说。」
「我听说啊，」池遥向四周看了看，「他爸有家暴倾向，从小到大，但凡徐让只要表现不好，被告状、被叫家长、他爸能打他一晚。」
「什么？！」方绪诧异，「那他妈呢？他妈妈不管吗？」
「昨天那个压根不是他亲妈，」池遥压低了声音，尽管班里很多同学都去看比赛了，但班里还剩那么几个人在，「他亲妈早跑了，那是他后妈，我听说啊，他后妈见他被打，还帮着关门，然后躲在里面听。」
第41页
方绪简直不敢相信，眉头紧皱。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徐让怎么还会是这个半吊子的成绩？怎么还敢隔三岔五的逃课，还跟老师顶嘴？
难道是青春期，叛逆少年跟家长作对？
方绪下意识觉得不对，晃了晃脑袋。
池遥：「所以，你跟他爸妈告状了？」
「我没有，」方绪脱口而出，顿了顿，喃喃，「我还夸他来着……」
「那他会这样？！」池遥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我真没有……」方绪很认真，「当时苏繁也在，我有没有说，我说了什么，她知道。」
刚一说完，方绪也愣了：「……为什么就是我告状，苏繁呢？」
池遥意外地看着她，一副「你在想什么呢？」地表情，想都没想，开口：「她和徐让青梅竹马，怎么会怀疑她，人家从小一起长大的，前几天周末徐让帮苏繁出头，跟高中部打架的事你忘记了？」
方绪自然没忘记，那天周末刚好碰上清明节调课，还是她帮着徐让跟老师打掩护说他去了医务室……
「你上午跟他爸妈在一起的时候他肯定看到了，不然不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池遥得出了结论。
方绪头渐渐沉了下来，心里悄然滋生了一种心情，叫做难过，像以前自己意外得知妈妈肚子里已经有了四个月大的弟弟一样……
那是一种被拿起，又被轻易放下的感觉。
她原以为那些对她好的，和她交好的人，是真心实意，是不会离开，是会不喜欢她。
但有了弟弟之后，她开始发现父母的爱是有条件的，知道那些从前她喜欢的东西是需要分给别人的，她甚至还没长大，就开始要承担父母口里面说的责任……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好好学习，她只能听话懂事，她从小就当班长，因为每次家长会老师都会夸她，也只有在那时候，她看到爸妈脸上满意的神情才会觉得安心。
可是现在呢？
不过问一句的责怪和不提前言说的改变，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方绪以前听过同学们讲过一个事，有个女生要带自己的朋友出来玩，所以事先和伙伴们介绍说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可后来他们恍然得知，那个朋友和别人说起最好的朋友时，确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她记得当时她听时，不屑一顾地笑了，可到现在才发觉，女生洋溢着清浅笑容和别人介绍自己最好朋友时的模样有多么让人揪心……
我以为我和她是好朋友……
不欢而散敌不过自作多情……
方绪轻轻嘆了口气，无力地问了句：「为什么不会是她？」
池遥看着方绪愁眉不展的样子：「人家长得那么好看，就算是她又怎么样，徐让会打她？」
话音刚落，苏繁恰好经过窗口。
田子格的窗外，穿着苏格兰风小裙子的女生挽了一个丸子头，很轻熟的烫了发尾，是让人一眼就能在人群中看到的模样，小小的瓜子脸，笑起来有种眸含星子的感觉，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暖风拂过，她的发梢和裙摆微动，却不知道一同吹起多少少年的梦。
她望着她的侧颈出神，她是知道苏繁漂亮的人，记得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忍不住看了很多眼，那时她就觉得她的颈很漂亮，莹润的弧度看得出自在的自信和优雅的身姿。
如果她是徐让，他也不会觉得这样的女孩会是打小报告的人吧，人家那种气质，一看就不适合做这种事，更何况是青梅竹马的女孩。
方绪自嘲的笑笑，目光不自觉地微倾，落到自己的小腿上，中午被砸到的痛感似乎还在，随着自己的目光注视，似乎又在隐隐作痛，脑海中倒映出来的那一摊乱七八糟的奶茶泼洒在地上的样子出卖了她的心情。
夜晚，方绪窝在被子里。
四月的夜晚还是清凉，风吹得很高，能把阳台的门窗吹响。
方绪有点想出去看看月亮，看看它圆不圆，看看它亮不亮，可是她好像不看就是知道，云被大风吹得很散，月亮孤零零的留在天上，星星没有几颗，它孤独的朗照。
被子很软，足够把她包裹在其间，方绪轻轻地蹭了蹭被角，驱散心中揣揣不安的孤独，她半梦半醒地睡去又被半梦半醒惊起。
梦里的徐让比现实更过分，奶茶泼了她一脸，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一些落在她足尖。
惊慌的神情和冷漠的脸，她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难堪，轰然倒塌的世界只剩下他一句淡漠的：「多管闲事。」
方绪把自己埋进更里面的里面，颤抖的几声喘息里，就泪流满面。
如果下午那会儿是难过，现在就剩下委屈了。
那种明明不是她做的事却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泼在了身上，没有权利解释，甚至没有机会和对方说上一句话。
方绪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
走廊的灯光倒映进来一点，不完全的黑暗，让她越来越睡不着……
第二天，徐让依旧没有来。
方绪在黑板上誊写今日赛事表的时候，写到他名字的笔尖顿了顿，心想，可能他不回来了。
上午十点，运动会开始了，方绪兴致缺缺地蹲在看台边，盯着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板发呆，傍边立着的音响忽然发出声音，吓了她一跳。
第42页
「初三男子跳高，请初三（6）班的徐让同学请尽快到检录处检录。」
方绪听她念了一会儿，仿佛还没真真回过神来，听不明白她念的是什么，正等着听复述，没想到再念起来，确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了。
看来是来了。
方绪看都不敢往那个方向看，某一刻，撑着膝盖起身，把手上的小旗递给了旁边的同学，她要去医务室了，下午池遥要跑800米，她得给她买点葡萄糖。
虽说是校运会，但800米的比赛还是很激烈的，方绪在起点给池遥又是捏肩膀又是加油的，生生把不紧张的池遥选手弄紧张了。
上场之前，池遥忽然在起点上转过身来着她，隔着好些人的距离，找到了方绪，做了个口型，「你没事了？」
她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对她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做了个跑步的动作，意思是，「我给你陪跑。」
那天方绪真的跑得很快，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很多人影在她眼前划过，她撞开了风，她超过了飞鸟，她从起点经过终点，来回反覆，最后在终点扶住了池遥。
她看着她苍白的脸，轻轻摩挲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最后让她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支撑着她走了好久。
两个人也没看成绩，扎进食堂小卖部里，买了两瓶肥宅快乐水，就说要一醉方休。
晚自习的时候，方绪把新买的奶茶，放在了徐让的桌上。下面压了张字条，上面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没用以前那些图案调皮的便签，白色的纸条空白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22章 薄荷
「你给他道歉了？」
方绪点了点头。
「不是，你为什么给他道歉啊，又不是你做的。」池遥气不打一处来，「你一道歉，这不就等于承认这件事是你做的了吗？」
方绪心里闪过片刻空白，哑然：「……不道歉能怎么办。」
「不是，我看你平时也没这么怂啊，怎么这一回突然就看不清了呢。」池遥纳罕道，「不能道歉，你不是说你没做什么吗？没做错就不能道歉。」
「那现在怎么办？」方绪在心里嘆了个气，她觉得自己除了道歉，什么都做不了。
「找他理论，怎么说这样欺负一个女生也应该给个说法吧。」池遥拉住她的手，拽着她往里走，「我们先把纸条拿回来。」
徐让的位置，自从那件事后，就一直空着，昨天晚上买的奶茶也静静地放到现在，早已变凉，甚至经过一晚上的蒸发，透明的塑料杯壁上，沾着一层水珠，也不知道变质没有……
池遥拉着她走进来，一把抽走了方绪压在奶茶下面的字条，折好放进她的口袋：「不能道歉，又不是你做的。」
池遥看见她不吭声，语气越发坚定：「知道没？」
「知道……」
「让开。」
方绪头顶骤然传来低沉的声音，脚边碰着放书的纸箱也传来些微的震动，无论从海拔，还是位置，都彰显了身后人的身份。
方绪蓦然抬头，整个嵴背僵直，一动不动地和池遥对视着，同时看见了对方脸上难以言说的表情。
方才被池遥煽动起来的那一点骨气瞬间荡然无存，她「慌不择路」忙从口袋里把那张纸条拿出来压在他椅子上，低声飞快说了句：「对不起。」跑走了。
她是在池遥的座位上待到上课才回来的。
整节课，整个上午，方绪都没有抬起头过，也不敢再像再拿笔戳他，陪他讲悄悄话，或者像以前一样提醒他，老师来了……
跟她一样改变的还有徐让，他现在已经不趴桌、不走神、也不开小差了，原本懒散地把椅子靠在方绪的桌前的小习惯也没有了……
方绪低着头，眸光深深地看着椅子和桌子间的间隙，和别的桌子椅子没什么不同，它不远也不近，是一个舒适的距离，但就是这样舒适的距离，让方绪的心越来越沉，一个手指就能跨越的距离，一个眼神就能到达的位置，忽然好像变得遥不可及。
直到她在垃圾桶里看到那杯过了期的奶茶和纸条，她才真正敢确定，确实是已经黄粱一梦，沟壑深深。
至于徐让额头上的伤，和身上的衣架痕，她是听别人说起的，据说划了一个刀口深，整个后背都是痕迹……
至于是不是真的，方绪不敢想，一个是他不问，一个是她默认，至于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她面对不了浑身是伤的他。
也不知道是谁以前还说不怕看到打群架。
那个看起来虽然懒懒散散，但是善良温柔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时间流水而逝，雨过飞快，有的时候滴滴答答地过得很慢，有时候哗啦啦地匆匆熘走。
方绪想徐让的时间变多了，从以前的无话不谈，到现在看着他的后脑勺就能发呆一节课，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她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她却并不增怨，只是在日復一日地看，不看，想，不想中折磨自己在此之后的很长一段岁月里，方绪才恍惚明白，她所有的纠结，所有的惶惶不安，沉淀成了一种叫做喜欢的东西……
都说向喜欢的人表白被拒绝很伤，那被喜欢的人亲手泼了奶茶呢？
方绪没想过，因为在那以后，她借着段考调换座位的机会，离开了徐让的后桌。
第43页
而也是从那以后，方绪才知道，让她难过的事情还有这么多……
-
e城一高，是e城仅有的一所初高中直升学校，没有中考，不用会考，初三下学期的尾声，就已经进入到了高中课程的学习之中。
课本很多，内容也变难了，英语课本上词彙表的长度，忽然变成了初中的两倍还要多。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的课本夹着厚厚的练习册，在桌上叠起了一个新的高度，新的「书平线」又埋没了一大群人头。
今天要英语听写，但方绪给忘了，原本很平静闲适在食堂吃着早餐的他，匆匆忙忙撂下半碗米线，心急火燎地上教室。
「方绪真他妈绝，抄个答案都能被她说半天，是啊，就她牛逼，以为自己是课代表就无敌，谁他妈稀罕写那两行作业。」
「哐啷」一声，应该是书本撞进书洞的声音，听得方绪头皮一阵发麻，在拐角那里，忽然不敢进来。
这两个声音她很熟悉，是坐在她前面的两个女生。
「想在老师面前表现好呗，你不见那以灭绝师太出名的老戴都天天夸她，压榨我们换功绩呗。」
「爱他娘谁写谁写，反正这作业我是不写了。」
「你看她前两天评那个优秀班干，谁想举手？我偷偷看了周围一圈，那表情，明摆着没人愿意，要不是老戴忽然在后面起头，说她要选方绪，谁搭理她啊，也就是哄她玩。」
其中过一个女孩冷笑一声：「看她那个自以为是的样子，烦死了，真想抽她一耳瓜子。」
……
后面的，方绪没有再听了，或者说听不下去。
她跑进洗手间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蒙的，她没想过这样的话会用在她身上，也没想过这样的话是出自两个平时对着她温柔而笑的两个女生嘴里。
她，居然这么让人不满吗？
方绪怔怔地看着洗手间的墙，干耗了半个小时，直到听到预备铃响，她才出来，拧开水龙头，掬了一抔水洗脸，水从指尖流了下来，哗啦啦地淌在水池上，立马又随波逐流的熘走了。
她望着水流走，不知道里面夹着自己多少眼泪。
两分钟后，她神色如常地回了教室，从后门进去的时候，老师已经在了，她礼貌地点头示意，坐了下来。
她并不担心会被人看出来哭过，因为她是那种哭过之后一点都看不出来的体质，只有她自己能够感觉得到眼睛有点累，仅此而已。
第四节自习课，方绪抱着数学卷子从办公室回来，第一次没找同学帮忙发，自己陌陌地发了半节课。在路过教室侧角堆放的那叠老师叫收上来的数学答案之后，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敲了敲黑板：「那个，刚刚老师说了，以后数学作业写完了，可以跟我说一声，然后把自己的答案拿回去对照……」
全班的人抬头看着她，她浅浅地笑了一下，又看他们低下头，或在那里窃窃私语。
下课铃刚想一会儿，不少同学就拿作业本过来了，她扫过一眼，飞速回忆了成绩单，发现这些同学的数学成绩都是挺好的，她没多说什么，让他们自己去拿了答案。
发完之后，方绪支着头，在那里出神，怎么和老师说呢？她第一次自作主张，很费心思地编藉口，自己斗争接连pass掉了好几个后，觉得要不就不说了吧，老师也不一定检查，到时候再说吧，到时就说每个人学习都有自己的方法……
「诶，你说她会给我们答案吗？」
「她自己说的给啊，而且又不是她说的，是谢老头说的，她就是个课代表，说是写完作业就给，她凭什么不给啊，要是不行咱找老师说理去。」
「那你去试试。」
方绪下课的时候埋着头写卷子，不清不楚地听见旁边的人说话，笔速渐缓。
「班长……」
方绪停笔看她：「你说。」
「你看一下我这个作业，我可以拿答案去订正吗？」对方问起来侷促又小心。
方绪随手翻了一下作业，她自己做过，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作业基本就是乱填的，她深吸了一口气，辨不清情绪地开口：「每个人有自己的学习方法，如果你想的话，我觉得可以。」
对方尴尬地收回手，看着她道：「真的？」
回应她的是方绪的点头。
快期末的时候，班里进行了一次大扫除，方绪打扫时，经过了那个堆放作业的侧角，那里原本有厚厚的一沓数学答案，现在只剩下一点两指的距离了。
方绪看了两眼，收回了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快乐，旅途遂安！
（今天五一，早点更（/w＼））
谢谢支持！
第23章 薄荷
「方绪，你选文选理啊？」池遥拿着志愿表，一屁股坐在她同桌的座位上，方绪让她起来了，换到她的位置坐，自己站在一边。
「文。」
池遥有点吃惊：「嚯呀，你不是理科比较好一点吗？」
「物理有点吃力。」方绪认真答道。
「我可是见你比物理课代表学习还勤了，物理老师坐班的时候，全班就你一个人上去问问题，这才是刚刚高一啊。」池遥不信。
「……就这样才说吃力啊。」方绪失笑，解释道，「你见谁刚上物理就整天上去问问题。」
池遥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第44页
自从开始上高中课程之后，方绪他们班的任课老师除了语数英三科之外都换了，换成了有高中资歷的老教师，还说主科老师在分班之后也会调整。
虽然一切的更换都略显突如其来，没有过渡也没有缓冲，但从第一堂化学课开始，他们就感觉到了根本的不同，像是降维打击一样，所有人被敲打得不敢吭声。
方绪还记得第一堂课的时候的场景：新来的化学老师个子高挑，长髮及腰，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双笑眼很好讲话，但她一开口，就让人觉得很有水平。
「学习是讲求积累的，从一个分子式到完成反应，结果可能是无事发生，也可能是钠与水碰撞的肆意，这其实就是我们学习的过程，你跑过终点，鸣金收兵时，你希望是空无一人还是万人空巷？所以，我想说，如果大家想在高中时光的最后，有个好的收尾的话，学习要从现在开始，做好了量的积累，日后才能实现质的飞跃。」
第一堂课，她讲了很多课外的东西，大部分方绪他们都没有听懂，但她侃侃而谈的语气，不急不缓的语速，掷地有声的情感，让人莫名信服，不明觉厉。
方绪想到那时的心态，就觉得自己有点幼稚。
原本她还觉得老师很厉害，但忽然听到后面的两个男生窃窃私语之后……
「你说她以后老了会不会去买保健品？」
另一个男生高深莫测地开口：「啧啧啧，她去买保健品太可惜了，她应该是去卖的。」
「卖保健品比做老师得钱吗？」
「不晓得，但我爸也卖保健品嘛，他在家里骂我的时候，也这样口若悬河……」
方绪失笑。
而他们新来的物理老师则是个可爱的胖胖大叔，每次上课都能讲得酣畅淋漓，临了下课还会伸手抹一把头上的汗，抹得头顶那一缕毛翘起来，看得人哭笑不得。
但谁也想不到，这居然是方绪喜欢物理的原因，所以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她就开始有事没事地「钻研」物理练习，每个晚自习都会抽时间做物理，于是乎，作业不知不觉就写了很多，所以总有问题要问。
虽然和家里商量好之后决定要选文科了，但好歹努力学过一段时间，也不觉得可惜。
「你学什么？」方绪把志愿表填好。
池遥嘟了嘟嘴：「我也学文，我数学没法看了。」
「学文也要学数学啊。」
「文科数学简单一点。」池遥无奈地趴在桌上。
方绪揉了揉她的脑袋，把表交了。
办公室里。
「真的学文？」戴月莹看着她的志愿表。
方绪认真点了点头。
「学文可不是我当班主任了。」戴月莹开着玩笑说，没过一会儿，又认真起来，「我听说带文科班的是上届毕业班老资歷的歷史老师，各方面都很有经验，去年文科状元就是他们班出来的，有机会我去跟她打个招唿。」
「……谢谢老师，不过不用了。」方绪乖巧地笑笑。
对上她的笑容，戴月莹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安心道：「也是，你这么乖，在哪里都让人放心。」
方绪接过戴老师递给她的一叠《致家长的一封信》，然后被她拍了拍手背：「回去好好过个假期吧。」
她这才恍惚发现，已经高一了，而且高一的第一个假期也开始了……
今年e城的气温降得很快，十一月中就开始转冷了，夜晚总有飘雪，星星点点地落在行人的身上，像是披星戴月的寒霜。
鲁迅先生说：「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方绪深以为然，元旦时，给长辈说的新年快乐，都让人觉得怪怪的。
年前二十七，新年前三天，方爸方妈终于是从厂子里放假了，一早就带着方禛去集市上买年货，而方绪则自己背上书包，骑着家里的老自行车，去了市中心。
为了迎接新岁贺新春，市中心广场上举办了一个中国传统文化作品展，把整个广场全封起来做成了一个会馆，弄成了一个七拐八绕的长街，里面通红一片，喜气洋洋的放着各种贺新年的歌曲。
其实这个作品展已经开放好几天了，但方绪一直在家看弟弟，没时间出来，刚好今天是得了闲，终于能赶在新年之前过来一趟。
时近除夕，广场上的人还是挺多的，三五成群的都是一家人的多，老人和小孩，漫步在成串的花灯下，鲜红的映衬让他们显得满面红光，喜气洋洋。
方绪把车锁好，跟着大部队从一个叫做张灯结彩路口的位置进来。
刚进去，入眼的是集市上常见的中国结、窗花、剪纸作品，走着走着可以看到有些个鹤髮童颜的老前辈操着支大毛笔，在通红的对联上留下新春祝福。
再往里，是茶杯展和功夫茶表演，与之相对的是相声表演，打快板的声音在喜气的鼓点声里，显得格外清脆。
方绪一路走过来，除了热闹之外，就是能感觉到这条街很长，一通走下来，足有五六百米。
所以她是绕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了那个京剧脸谱展位。
微博同城热搜上好多人都在晒这家京剧脸谱展，因为不止可以参观国粹，还可以自己上手绘制脸谱，方绪刷到好几次了，早就跃跃欲试。
她刚放下书包，准备开口。
展位前一个穿着旗袍披着羊毛披肩的阿姨在一堆机械零件前抬头，声音清婉：「今天音响坏了，听不了京剧了。」
第45页
方绪看着阿姨手里那台老式的音响，悄悄惊嘆了一下，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阿姨侧着头，很仔细地拿着小螺丝刀在努力，问：「也是来画脸谱的？」
方绪点了点头。
「今儿是最后一天弄活动了，你若是明天来，许是要错过。」阿姨说话间，带着些淡淡的京腔，像她平时看的相声一样。
「想画什么？」
方绪的眼睛往墙上的脸谱逡巡了一圈，说：「……夏侯渊。」
阿姨有点意外，上下打量她几眼：「小小年纪，还看过《定军山》？」
「奶奶喜欢，我跟着看过一些。」方绪说得言简意赅，像是怕阿姨再问下去，因为她确实是只看过一点点……
「要什么颜料？」
「白底勾黑膛破脸，通天纹勾长「寿」字。」方绪的眼睛转了转。
「看来是做过功课的了，这些天来的，不是要关羽就是要张飞，「蓝脸的道尔顿盗御马」，弄得我这备下的颜料都要不够了，偶尔也有人说想画个后羿，后羿的扮相是好看，但也难画，最后画一半也就算了。」
方绪笑了笑，接过颜料：「要是颜料不够，我画崇侯虎也可以，那个也很帅。」
「就剩两张石膏塑了，你想画就都拿去吧。」许是因为难得遇见个肯做点功课的，阿姨忽然大方了起来，「毛笔还是马克笔？」
「毛笔吧。」方绪想了一下。
阿姨调笑道：「别逞强哦，一会儿手抖停不下来。」
「不会。」方绪自信地把笔接过。
十分钟后，方绪给脸谱打好了草稿，其实中轴线一定，在确定好眉、眼、鼻、口的位置，整个外形就很明朗了。
方绪把丙烯颜料挤到调色盘里，调好颜色，抬笔轻轻地开始勾线。
好半天，阿姨终于是把那个老音响装回去，接上电，拍了拍几下，音响便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歌来。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阿姨满意地打着《锁麟囊》的拍子，转眸之间，余光一下被坐在角落里的方绪吸引。
突如其来的声音似乎并没有打扰到这个聚精会神的小姑娘，她拿着笔的手很稳，神情自然而放松，你似乎只能感觉到她发梢随着手臂的动作晃漾，看到她微微下垂的睫毛专注地扑闪，好像别的一切在她旁边都能慢下来的样子，似乎连「春秋亭」的悲声凄凉在她旁边都忍不住只剩下呜咽……
大概两个小时过去，方绪把晾干的脸谱拿过来，递给阿姨。
「这东西弄完，得上层清漆，不然放久了容易发黄。」阿姨看着她笑得慈祥。
方绪觉得长知识的点头，等在展位前，让阿姨帮她处理。
阿姨的手很漂亮，指节修长，精緻地做了蔻丹的美甲，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款款自信的风姿，约莫四十多岁，却自由雍容气度。
「请问这里脸谱有卖的吗？」
清冷冷的从方绪身后传来，越过她的脑袋，让阿姨停下了手，扭头看他。
方绪一脸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手疾眼快地从展台上拿起了一个脸谱往自己脸上扣。
视线一下子就窄了很多，她听见自己心跳剧烈的声音。
那是徐让。
「摆在前面这里都是卖的，墙上的是展览的，原本也可以自己手绘，不过刚刚这个乖已经把最后一个画完了。」阿姨含笑开口，「你看看要买哪一个吧。」
气氛安静了几秒，方绪甚至感觉他把视线放在了她身上。
然后听到了他开口。
「就这个吧。」他抬手指了指方绪。
方绪一惊，骤然回头，隔着脸谱和他对视起来，只不过看了一眼，就无措地移开了目光。
「这个是钟无艷，脸谱里鲜有的女相，但是个花脸，过于威武霸气了。」
徐让并不介意：「没事，女的就行，我妹妹就想要个女的。」
阿姨的目光在展台上看了一圈：「就剩这一个了。」
方绪心里咯噔一下，半晌，颤着手把脸谱拿下来，递给了阿姨，也没敢看徐让，梗着脖子站在那里等。
她也不知道徐让什么时候出去的，她就只一直把目光放在自己刚刚画好的脸谱上，安静地等着，等到《锁麟囊》唱到「朱楼」一折：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
到今朝哪怕我不忆前尘。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终于，两个脸谱算是弄好了，她恍恍惚惚地从店里出来，不料，刚踏出去一步，就碰到徐让和妹妹在相隔两位展位远的地方买糖人。
方绪额上青筋跳了跳，不知道现在把脚收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然后，她就听到徐让妹妹脆生生地喊了她的「姐姐」。
她拘谨地回了一个颔首，逃似的离开了。
方绪在停车的位置转了十分钟，才找到自己不起眼的自行车，她深吸一口气，把书包扣在了篮子里，刚准备踩踏板，车后座就感觉被拽了一下。
「姐姐，这个给你！」一个小兔子的糖人被递了过来。
她把视线放下去，看到居然是徐滢。
随即，她四处张望，不见徐让的身影。
第46页
「你哥哥呢？」
徐滢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哥哥说要把小乌龟给你，但滢滢觉得小兔子更漂亮。」
方绪看她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不忍心拒绝，接了过来。
「姐姐再见。」
她不放心一个小姑娘自己站在路边，还是问：「你哥哥呢？」
结果，小姑娘悄咪咪地遮着嘴开口：「姐姐一走，哥哥就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蹲个后续……】
没过两分钟，徐滢就看到自家哥哥晃悠悠地走过来，她举着糖人控诉：「我看哥哥才是乌龟吧。」
徐让不跟她计较，把糖人塞进她嘴里。
徐滢咬着糖，不清不楚地开口：「哥哥就是缩头乌龟！」
【本章引用：】京剧《定军山》，《锁麟囊》唱词，以及鲁迅先生的《故乡》。
不足之处，请批评指正≥﹏≤
（放假更得早一点≥﹏≤）
谢谢支持！
第24章 薄荷
深夜的一场电话打破了春节的安乐祥和。
方奶奶突发心脏病，连夜从乡下送到了城里的医院。
方绪是在书桌前被叫走了。
方妈妈破门而入，当时方绪还趴在桌上，开着檯灯画画，和方妈妈骤然打了个照面，两人皆是一愣，方绪反应极快地把那些素描纸塞进了抽屉。
方妈妈无暇顾他：「你奶奶进医院了，你赶紧收拾一下，跟我上医院去。」
方绪心尖一颤，忙换了衣服，跟着妈妈去医院。
夜已经很深了，寒风唿啦啦地吹着，吹散了两三点星天，雪从顶楼的一展白炽灯里片片飘下，孤寂又寒凉，还没落到地上，又不知消散在了哪方。
人民医院四楼的急诊室门前几乎坐满了人，从方绪一家，到大伯和两个姑姑，再就是一些和方绪同辈的青年。
方绪在来的路上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安慰自己会没事，但看到这么多的人都来了，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和奶奶算不上亲，只是逢年过节会回去吃饭。方奶奶虽然重男轻女，但还是有过拍拍她手背说：「阿绪长大了。」的时候。
急诊室门前的长椅上，方爸爸颓然地坐着，他把方禛抱在怀里，头靠在他小小的肩膀上，那一刻，原本在方绪眼里正值壮年的爸爸，骤然老去……
幽亮的灯光从明到灭，四下一夜无声……
方奶奶是在凌晨三点离开的。
随着方奶奶的离开，方爸爸一夜之间变成了没有父母的孩子，有时候在沙发上一坐，就是半个夜。
方绪几次出来，看到方爸爸躺在沙发上看着无声的电视，几次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思索了好久，最后只是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
玻璃杯轻嗑在茶几上的声音，惹来了方爸爸的一个眼神，但他一句话也没说，看了一眼，便移开了。
方爸爸是不擅长表达的人，难过、生气抑或是伤心，选择的方式都是不说话……
奶□□七那天，老家操办了白席，几桌的客人挤在小小的院子里，到堂前说几句话，就又回席落座。
方绪看着一群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再看看大堂里白帐上黑色大「奠」字，觉得这一切都让人难以接受。
觥筹交错的人们，把酒话事，可一句都与今天的主题无关，他们缅怀一个老人的离去，但事实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真正的难过与怅然只有几个家人知道。
驱车回家的路上，方爸爸忽然开口，声音透着几分沙哑：「开学几天了，明天回去上课吧。」
方绪点了点头，又愣了一下，又说：「还是过两天再去吧。」
方爸爸没说话，但方绪知道他是同意的。
-
方绪回校的那天，已经开学一周了。
文科生搬进了新的教学楼，是独立于旧教学楼的一处僻静小楼，同学们喜欢管它叫「雅四间」，因为很安静。直升班里选文的不多，统共分成了两个班，按成绩排名，单数为一班，双数的在二班，方绪的文科成绩排在年级第五，被分到了一班。
班主任是教歷史的，姓王，单名一个卉，是个很有资歷的特级女教师，据说她有两个儿子都考上了a大。
方绪背着书包报了到之后，跟着王卉进了教室。
班里50多张几乎陌生的脸，簌簌抬头，方绪扫了一眼，有些见过，有些没见过，并且一眼看下去只有七个男生。
唯一算得上幸运的是，方绪在角落里找到了池遥的身影，她依旧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只不过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有抬头。
因为已经开学一周的原因，班里早就排好了座位，这会儿只剩下最后一排的位置了，方绪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心领神会地落座。
不巧的是，同桌是个男生……
厚重的锅盖刘海遮住了整个额头，戴着一副无框的眼睛，见方绪过来，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自我介绍道：「韩文志。」
方绪微微颔首，又自我介绍了一遍。
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方绪从抽屉里找到了发下来的书，摆在桌上，准备上课。
一切安置妥当之后，方绪才知道，苏繁居然也选了文，而且坐在了她的前面……
一早上，方绪在冷热不均引起大气运动，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基本特徵之间来回颠倒，偶尔中场休息，还穿插了几句唐诗和俄国十月革命胜利的意义，一堆概念和理论弄得刚刚结束假期的她措手不及，而且，刚刚处理完奶奶的事，她的心情也算不上好，于是乎，整个上午就被她这样昏昏欲睡地划过去。
第47页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王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让她填一堆表格。
「你的文科成绩挺好，但请假了几天，进度比大家晚了很多，自己要想办法赶上来，课后可以和同学交流一下上课进度，然后自己安排好时间。」
方绪弯着腰在桌上填表，闻言，点了点头。
「我听说你以前一直是班长，下周班会课选班干，你有意向的话，可以准备一下。」
王卉看起来年纪不轻，但人却很时髦，头髮染成了棕色，烫成了小卷，这么冷的天也穿着波西米亚风的长裙和小皮鞋，坐姿优雅，气质很好，讲起话也是言简意赅。
方绪道了谢，礼貌地退出去。
回教室后，她原本是想找池遥一起去食堂吃饭的，但看了一圈，发现人已经走了。方绪记着她的座位，看她同桌还在，问道：「请问池遥呢？」
女生趴在桌上写写画画，闻言，斜着眼看她：「走了，跟吴梦洁吃饭去了。」
方绪愣了一下思考吴梦洁是谁，半晌没想起来，跟这位同学道了声谢，准备转身时，忽然弯下腰问：「请问，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女孩懒懒地看她一眼：「凌羽。」
到宿管那里拿了行李，方绪推着箱子上了三楼。
一高的寝室是八人间的上下铺，方绪住的寝室是混寝，一班二班都有，这会儿就剩下一个床位了。
她推着行李往最里面去，就剩下一个下铺，还是在靠近洗漱池的位置，优点是採光好，但缺点也是採光好。
她鼓了鼓腮帮子，为难地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在心里做建设：未来三年就要住在这里了，加油，鹿小绪！
大概收拾了一下，床铺还算整洁，方绪动作熟练地把床位收拾好。
寝室的其他同学应该是都去吃饭了，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她往门口的床位表看了看，一半是一班的，一半是二班的，一眼看下来，认识两个名字，一个是凌羽，一个是苏繁。
方绪的目光在苏繁的名字上停留了一下，轻轻离开，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然后，出乎意料地等到了凌羽。
她跟对方打了个招唿，人家略显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没想到她们会是一个寝室的，侧过她的肩膀就往里面去了。
方绪尴尬地收回手，想，许是个酷女孩。
快到午休的时候，人才来齐。
苏繁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打了照面，但都默契的没打招唿。
午休时间的前几分钟，都是女生固定的闲话时间，方绪刚来，还没跟人熟络起来，也不好轻易开口，便坐在床角听他们讲话。
听了一会儿，聊的都是什么明星、时装杂志、化妆品，方绪觉得自己插不上话，而且她发现了，那个凌羽也并不是什么酷女孩，她聊得最起劲儿。苏繁靠在床头看杂志，偶尔也说上一两句话，虽然少，但基本她一开口，大家都会停下来听她说完。
方绪又继续往下听了听，确实自找无趣，拿了两件衣服去洗。
再回来，大家就已经回到床上各干各的了。
她的上铺是个剪着蘑菇头的小姑娘，戴着副黑色圆框眼镜，但因为瘦，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她从楼梯上去前，跟方绪打了招唿。
方绪对她笑了一下，记得她是二班的，在床位表上的名字是——林颜颜。
早上五节课，下午三节课，晚上三节课，高中生一天能上十一节课。方绪觉得他们很厉害，那些老师上了两节课就说自己累了，方绪坐在位置上，上到第八节，才觉得饿。
放学铃声响了之后，她稍微收拾了书本，去了池遥的座位。
「一起吃饭吗？」方绪站在窗边。
池遥愣了一下：「啊，哦，走走走，去吃饭。」
方绪便站在走廊上等她，过了一会儿，看见她收拾好了东西，开始左摇右盼起来，半晌，对着一窗之隔的方绪说：「等一下啊，还有个同学也一起。」
说完，她冲着后面喊：「梦洁，吃饭了。」
原来那就是吴梦洁，方绪跟着看了过去，是个子小小的一个女生，稀碎的刘海，一小节马尾辫，脸也小小的，一双眼睛很大。
池遥和方绪站在走廊上等她，然后就看到小小的一只扑过来，抱住了池遥的手臂，声音带着一点娃娃音：「走吧。」
方绪的目光落到了两人的手臂上，心里有一丝不愉快，稍纵即逝……
「家里怎么样了？」三个人走在校道上，池遥忽然开口。
「嗯，就还行。」方绪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没关系，别多想，往前看。」池遥侧着头跟她说。
方绪抿了抿唇，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起名字的作者，尽量让人物的名字变成三个字！）
依旧是放假早更一点！
谢谢支持！
第25章 薄荷
周日晚上的班干选举，方绪没有参加。
或者说是没有上台。
她能感觉到当时有好几个人在看她，但她还是没有上去，甚至王老师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还是没动。
两天前，她吃完午餐回到寝室，站在门口还没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就听见了寝室里面的谈话。
「话说整个年级开学第一周就选班干了，就咱班，非要拖到第三周班会课才选，都快开始篮球赛了，班干没选，咱班啥也干不了，别的班都练了好几天了。」是凌羽的声音。
第48页
「……为了方绪呗。」
她们寝室有四个女生是二班的，除了方绪，苏繁，凌羽，就还剩一个辛爽了。
「啊？对哦，难怪，我听说她以前一直是班长，而且他们6班那个班主任这么无语，都对她另眼相看。」
「王卉明摆着是想留这个位置给她，前两天我路过办公室就听见了，王卉跟方绪说让她准备一下竞选班干。」
「这就内定了？！」凌羽发出惊讶的声音，「可韩文志不一直是代理班长吗？这事怎么轮，也该是他吧，他以前在我们班也是班长来的，王卉这么偏心？」她以前跟韩文志是5班的。
「韩文志成绩有方绪好？」辛爽反问。
「……高中老师真无情啊，干什么都看成绩，而且成绩好就算了，当了班之后，好处可多了，以后发奖都是优先发给她们。」
「谁让你成绩差呢？我听说啊，方绪在他们班口碑很差的，仗着自己当班长想干嘛就干嘛，板报什么全都要她拿主意，文艺委员才敢上手。」
方绪握着钥匙的手，紧了紧。
那是因为他们班以前的文艺委员是个选择性恐惧症，自己做不了决定，所以才一直找方绪，而且，方绪画画很好……
「欸欸欸，我有个方绪的八卦你们要不要听？」
「快说！快说！」
「方绪暗恋徐让啊！」
站在门外的方绪一瞬间整个人从头顶凉到脚底。
「我靠，这么劲爆？！就方绪那样，还好意思暗恋徐让呢？」
「真的真的，我听说方绪还追着徐让从一楼跑到四楼，追了人家一路说人家长得帅，这不是倒贴是什么？」
「哇，这是真不要脸了。」
「而且还因为这事儿，方绪被徐让在后门那里泼了一整杯奶茶。」
「我靠，真的假的，徐让也太牛了吧。」凌羽惊讶，「苏繁，你不是和方绪他们一个班的嘛，你快说说……」
……
方绪听到苏繁的名字之后就跑了，后面再说她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
她在寝室楼下，一圈一圈地绕着，听到了打铃声，也不想回去，直到走到那个没人的角落，被风迷了眼睛，她才发现，自己是哭了。
如果只听到前面的话，她或许不会哭，但徐让……
中学生的心思很敏感，喜欢什么的，已经是一个人最大的秘密了。自己小心翼翼珍藏的心意，被他人这样堂而皇之议论，她心里只剩下几分生气，和几分难过。
因为她反驳不了什么，她确实是暗恋他……
而且，比起暗恋被人知道，更难过的是，自己和他仅有的故事被人说得这么难堪，连他不喜欢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天，方绪在宿舍楼后面的花园里，蹲了一个中午，风吹干了她的眼泪。
此时，方绪坐在座位上，看着身边接二连三有同学上台竞选，她机械地鼓掌，对着偶尔看向她的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不上？」韩文志发表完竞选宣言回来，边坐下边开口。
「……这学期有别的安排。」方绪胡诌了个藉口。
「这学期？那下学期呢？」韩文志隔着厚厚的镜片看着她。
这次，方绪很认真地看着他：「我觉得你当班长挺好的。」
听她这么说，韩文志才自讨无趣地闭嘴。
其实她做不做班长，当不当班干都没什么大不了，她已经过了那段需要靠家长会表扬才能获得安全感的时间，她习惯了父母对她与对弟弟的不同态度，她现在想的是，好好学习，同时，若是能稍微在同学心里不那么不堪，就可以了。
班会很快就结束了，快下课时，王老师把她叫到了走廊去。
「怎么没有参加竞选？」声音很温和。
王老师对她很上心，不管是不是戴月莹跟她打了招唿的原因，方绪还是想认真对待：「老师，我这个学期想报名艺术生，我可能没这么多时间当班干……」
「你要走艺术特长生的路？！」相对于她没有竞选班干，当艺术生这个想法着实让王卉吃了一惊。
方绪犹豫了一下，开口：「我很喜欢画画。」
王卉皱着眉看她，压着声音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成绩保持住，以后肯定是能上重本。」
「王老师，我想得很清楚。」
王卉看她这么坚定了的模样，只能问：「你爸妈同意吗？」
方绪背在身后的手纠缠了起来，她原本是想假期和他们商量了，但奶奶的病突如其来，面对全家低迷的气氛，她不敢开口，那也不是个适合开口的时间。
「……他们会同意的。」她只能这样说。
王卉看着她嘆了口气，严肃地道：「你再好好想想。」
周三的时候，新的班干名单出来了，被韩文志拿过来，贴在了黑板上，顿时一群人全都围了上去。
方绪不感兴趣，她没竞选，班干跟她没关系，于是小方同志低着头，收拾书包，准备去食堂吃饭。
韩文志刚从前面下来，看起来脸色并不好，看着方绪在那收拾东西，忽然开口：「你是学委。」
「什么？」方绪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能是因为落选的原因，韩文志的语气不善，随口说：「自己上去看吧，你和辛爽是学委。」
方绪搁下书包，从一堆人中挤了进去，在那张贴在墙角的a4名单上，看到了学习委员的旁边写着自己的名字。
第49页
她皱了皱眉，往上，就看到了班长那一栏写的是年级第一：农嫄。
而韩文志……韩文志在最下面，是体委。
从讲台走下来，方绪一直在反覆确认自己确实是没去竞选，并且在看到名单的时候就明白了王老师的用意，她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不希望她去学艺术。
可她表已经填了，就差家长签字了，而且，她不想放弃。
方绪抓起书包，去追池遥和吴梦洁的脚步，她们已经走到楼下了。
「你们走得好快啊。」方绪有些轻喘。
「再晚就没饭吃了。」吴梦洁笑着开口。
方绪跟在一旁喘气，听到他们也在聊新的班干名单，便说：「看到你们俩都选上组织委员了。」
「是啊，我上去的时候超级紧张，就担心有人跟我撞了。」池遥说。
「我也是！我也担心有人跟我们一起争那个组织委，大家都还不太熟，我成绩又中下，我怕老王看不上我。」
方绪笑了笑：「我觉得你们表现挺好的。」
两个女生挽着手对她笑了笑，然后开始相互分享经歷，方绪听了一会儿，逐渐插不上话，就不说了。
排队时，她们站在前面聊什么方绪也没听，看了眼前面的长队，从书包侧边，拿了单词本出来。一边背着，一边想，该怎么跟爸妈开口说自己要学美术……
班干选出来之后，班里就开始召集同学报名篮球赛了，男篮不必说，，他们班里就7个男生，全都得上，不然人不够。
至于女生，文科班的女生够是肯定够，但篮球这么夸张的运动，大多数人都不会想报，而且，还不说会不会打的问题。
韩文志在讲台上唿吁了半天，最后只有一个女生报名，后来那个女生发现没人跟她一起之后，又来找韩文志说自己不上了。
顿时，韩文志的脸就拉下来了：「矫情什么，一个一个都不上，那还报不报了，有没有一点班集体意识，怎么，要不叫班主任亲自过来选？到时候可就不是自愿不自愿这么简单了。」
那个女生也是个暴脾气，顿时就生气：「就不报什么了？你牛你告班主任去啊，就你还想当班长，你这态度，为同学服务？竞选的时候牛皮吹大了吧。」
韩文志本来就为这事儿不痛快，好好的竞选班长，转头就成了体育委员，现在又被人在全班面前这样说，顿时整个脸就红起来了：「你妈的，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抽你？」
韩文志看着不壮，但瘦瘦高高，生起气来还挺吓人，旁边有些看戏的女生已经不敢出声了，偷偷拉了拉那个女生的衣角，示意她算了。
女生心里也有点憷，但又不想丢面，支支吾吾地说：「幸好昨天没给你投票。」
韩文志抬腿就是一脚，把旁边的课桌给踢倒了，轰地一声，整个班没人敢说话。
方绪抱着作业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韩文志跟凌羽站在后面吵架，然后韩文志一脚把她的桌子踢倒了……
「靠。」方绪在心里骂了声，看着自己的抽屉里的东西洒出来一半，装着她素描纸的袋子，掉了一半在地上，一瞬间，她心情就不好了。
她站在讲台上，扫了一眼，抬手在讲台上敲了几下，声音不大，但很清晰，一下子全班的注意力就聚过来了。
方绪冷着脸开口：「上课了，听不到铃声吗？」
她现在是学习委员，上课时间维持纪律的事，她可以管。
像是突然得到了救赎一样，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散了，几个女生拉着凌羽回了座位。
原本拥挤的后排一下子被清了场，就剩下韩文志一个人直直地站在后面，目光穿过眼镜，凛凛地落在方绪身上。
然而，方绪比他更凛凛，她甚至没有走过来，直接站在讲台上，轻轻抬了抬眼，面无表情地开口：「扶起来。」
声音很轻，但不容置喙的语气让在座的人，都不由而同心里憷了一下。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韩文志应该能把方绪杀个十来遍了，他硬着脖子站了半晌，没动，方绪自然也没动。
再然后，他就黑着脸，把方绪的书桌扶起了来，还顺便把落在地上的东西给她捡到了桌上。
方绪没在看他，把刚刚拿来的试卷从每组的第一桌传下去。
整个教室安静得吓人，只有试卷的摩擦声安静地喧嚣着，大家在方绪落座的那一刻，才稍微松了口气。
许是因为刚刚那一下，众人还心有余悸，整节课安安静静，方绪坐下之后，韩文志也不敢给她找什么麻烦，两个人一直各干各的。
方绪检查了自己的稿子，没发现有脏或者烂的，单方面决定不跟的韩文志计较。
之后的几天，方绪难得过上了几天舒心日子。
原本因为她没竞选班干就当上学委的事，大家心里还闹着不愉快，想说王卉偏心之类的窃窃私语，但这件事后，他们似是也感觉到方绪确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好欺负，便决定将一切闲言碎语转为地下工作。
至于还有什么不愉快的事，那就只能是周五下午，韩文志拿着球赛报名表过来，冷不伶仃地开口：「方绪，我把你名字报上去了，你长这么高，肯定会打篮球。」
「……」
方绪看着他，忽然有种来吵一架的冲动。
第50页
作者有话要说：
绪绪生气（╯▔皿▔）╯
谢谢支持！
第26章 薄荷
周末，方绪拿着艺术特长生的报名表回家了。
距离方奶奶去世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原来沉溺着淡淡悲伤的家，慢慢地从那道灰色的影子里走出来，方爸爸早起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窗帘的习惯也回来了。
方绪进门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家里窗明几净。
晚饭时，一家四口围在小圆桌前吃饭，三菜一汤，很普通的家常菜，旁边还烙着一碟酱油。
方绪吃饭时，频频用余光打量方爸，三番四次，几经周折地想确认他的心情怎么样。但应该挺不错的，因为他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方禛聊学校的事，虽然方禛并没有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不过，每次临了开口，她都没敢出声，最后磨磨蹭蹭，一个晚饭时间过去了。
于是乎，洗完碗后，方绪盘着腿坐在房间里的小书桌前，盯着报名表纠结了十分钟，一拍桌子，咬咬牙，去客厅问了。
方爸态度很坚决：「不行，我不同意，当什么艺术生？你成绩好，以后考个师范出来当老师，后面一辈子都有着落了，学个美术有什么用，能找到工作吗？」
方爸把报名表递给方妈妈，接着开腔：「老爸也知道女孩子都喜欢学什么唱歌画画，但当兴趣爱好就可以了，没事闲着，在房间里写写画画爸爸还是支持你的，但你想当成专业学，不行！学这些有的没的，大学出来毕业就等于失业，我跟你妈没钱养你，你怎么办？」
「爸爸也不希望你做什么大官，就希望你将来找个体面的工作，社会地位稍微好一点……」方爸缓了口气，继续道，「……不要像我和你妈这样就可以了。」
方绪被这句话说得整个人心里一颤，忽然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方妈妈看着女儿的头顶，轻声开口：「对啊，好好学习，以后出来当个老师，多轻松啊，女孩子就适合当老师了，等你毕业那会儿，我们也差不多老了，你一出来就能找到工作，时不时补贴家用什么的，辅导阿禛学习，这样多好？」
「你毕业出来的时候，你弟差不多上初中，等你工作稳定了，弟弟还得靠你呢，你说学画画就学画画，你可以不管我跟你爸，但你弟弟呢？你总得想想吧。」方妈妈徐徐道来。
方绪坐在沙发角落，听他们一言一语的，不敢出声，等他们差不多说够了之后，才勉强开口：「我就是想学美术……我和美术老师交流过了，她说我画得很好，走这条路还是很有前途的……」
「有什么前途？！」方爸打断她，「先不说你这学美术怎么找工作，就说学美术得花不少钱吧，学费得另交，材料什么的也得自己买吧？就算到时候真的考上了美术学校，那些院校的学费也高得吓人。」
方绪忍了忍，没敢说到时候出去培训还要另外花钱……
方爸爸嘆了个气：「家里的钱不是这么花的，我跟你妈都不是领工资的，就是水泥厂的工人，一个月领个三四千出头的工资，要给你交学费，还要供你弟读书，你弟上的小学也贵，校服一年都要个六七套，干什么还得在这里拿钱……」
方妈妈看着自己的女儿一直不出声，头越来越低，把报名表搁在了桌子上：「绪啊，听爸妈的话，咱算了……」
咱算了……
方绪的心口一下子沉甸甸的，目光重重地落在了报名表上。
满满当当的填好了各种信息，从报名原因到自我的认识，她都写得很长，很认真。
她还记得当时填表的心情，比吃到蜜糖还甜，光是写着自己字，她就能想到自己的未来，但好像再多的心愿，都敌不过最后一角的空白，那么短的意见栏，简单的笔画，好像就是遥远的距离。
她把表拿走了，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回了房间之后，方绪把表夹进了书本里，然后躺在床上一夜都没开灯。
凌晨四点，方绪忽然从床上起来，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从书柜到衣柜，所有的抽屉都被她拉开了，她翻出来从初中就开始存上的压岁钱，翻出来存奖学金的银行卡。
她坐在地上数，零零碎碎的钱铺在地上，她翻来覆去地数了好几遍，最后再一一叠好，厚厚地拿在手心了，方绪就这样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天色透过窗帘，朦朦亮堂的时候，她起身去拿了报名表。
八点的时候，方绪起来吃早餐，经过昨天的那件事，家里的氛围有种怪异的感觉，相互顾盼这眼神，整个客厅里，就只有方禛在看电视的声音。
方绪闷头刷牙，上饭桌的时候，发现早餐是她喜欢吃的牛肉粉。
方爸爸端着个大碗过来，坐在了她旁边，两个人打了照面，默契的没说话。
一边是担心昨天的那番话说得太过，不好意思说话。
一边则是自己悄悄拿了大主意，不敢吭声。
于是一家人奇奇怪怪地度过了一个周末。
周日晚上班会结束的时候，方绪把报名表拿给了王卉。
王卉确实很意外，但见她家长都同意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准了她晚自习去画室上课。
周三的时候，是个艷阳高照的好天，篮球场上围了五六道红底黄字的横幅，整齐有素地唱和着高一篮球赛的到来。
第51页
方绪穿着白色的篮球服站在旁边做拉伸，耳边听着也不怎么会打篮球的韩文志在做赛前指导。
「一会呢，让方绪挑球，她个儿高，跳起来一下就能拍到，凌羽打前锋，咱这么多人里面，就她会打球，你们拿了球就往她那里传，然后就是记得盯人，用自己的后背去拦，可别再用手拉了啊！。韩文志说着说着开始强调。
他这半个月跟着这帮女生打球，没少挨打，挨球的打，也挨女生的打。
「咱打球呢，基本上不讲什么规则，拿到球投进了就有得分的可能，拿不到球基本就没戏，你们这些人啊，满场就知道盯着球跑，是不是自己班的人都不看，瞎传。不过没事，重在参与，切记切记，千万别受伤了……」不然一会儿哭起来，他可有的烦的。
韩文志战术指导不到两句就开始放弃治疗。
凌羽作为在场唯一一个会打篮球的女生白了他一眼，跟她们说：「一会儿你们就直接把球传给我，二班她们也不会打，咱就大胆来，该怎么上怎么上，别怕。」
一群人会打球的，不会打球的，半会半不会的都紧张兮兮地聚在一起，战术也瞎说一通。
没过多久，穿着一套黑色运动服的裁判就上来了，拿着球站到了中线，吹响了口哨。
方绪身兼跳球重任，气贯长虹地上了。
单屈着腿，目光凛凛地顶着对方的队员。
不过很不巧，对面并不怕她，因为那是她的上铺，林颜颜同学。
方绪没跳过球，神情很严肃，但心里很紧张，她越紧张越面无表情，小动作很多，于是乎，在她紧盯着林颜颜的时候，林颜颜忽然对她，笑了一下……
傻x了……
方绪错过了第一个球。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带着球往她身后跑了。
「方绪，你长这么高是干什么吃的？！」凌羽擦身而过的时候，吼了一声。
方绪抹了把脸，没说什么几步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女生打球，还真是激烈，或者说，不会打篮球的女生打球，还是很激烈的，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一个小节下来，居然还有捞着球在地上抢的……
给她们当教练的是个高二的学长，看着她们这么胡来，又想笑，但又只能跟上掐着表吹哨。
整场下来，几乎就只凌羽一个人在很认真的打，于是她气急败坏地坐在饮水机边喝水，边喝还骂骂咧咧的。
方绪往自己水杯里倒了些盐，看了看比分。
12：8
还挺激烈的，方绪他们12。
她坐在地上拉了拉护膝，把自己的头髮扎紧，学着以前看比赛时，那些男生把水淋到自己的手臂和腿上。
很冷，但很爽。
方绪打了个寒颤，休息时间结束。
似乎对本校女子篮球水平深有了解，学校的篮球赛都是男生打4个小节，女生打3个小节。
没什么好说的，方绪很满意，因为她又站上跳球的位置了。
这回她有了经验，没盯着她亲爱的上铺看，哨声落地，她看着篮球起跳，仗着身高，一下子抢到了球。
凌羽手疾眼快，迅速带球回沖。
他们班的女生虽然不会打球，但盯人还是很兇的，细长的胳膊手一伸，一下子让凌羽直接过了半场，一个三步上篮，得了两分。
比分14：8
换对方发球。
一班的女生继续保持着人盯人的战略，连人家发球都要抢，激烈程度，让裁判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篮球比赛的裁判，而是打架比赛的裁判。
十分钟之后，第二场结束，一班保持着小额优势，换来的是方绪的手臂被对方剜了一道。
她坐在路边，任韩文志握着她的手往下淋水，痛得整个眼睛都眯了起来。
凌羽蹲在她旁边：「没事的，破皮而已，我听说昨天还有划到脸上的。」
「要换人吗？」辛爽也蹲下来问。
方绪侧头看她的手臂，感觉不严重，但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被扣的时候不痛，现在一冷静下来，反而觉得痛了，她轻轻皱了皱脸，说：「不了，林颜颜个儿也高，你们跳不过她。」
最后一场，二班换了个胖胖的女生做后卫，别问怎么知道是后卫的，就是瞎说的，一班看着对面换人，就把农嫄换成了个子稍微高一点的苏繁，裁判这边，裁判换成了徐让……
方绪看着徐让拿着球站在中线的时候，一脸疑惑。
满场回头去找她们原来那个，那么大一个黑黑的裁判。
徐让吹了一哨，提醒大家准备。
眼光扫过方绪的时候，发现她还在边偷看他边东张西望。
然后，伸手在她受伤的手臂上戳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中这一段应该还要再写一段时间，因为还有些剧情没讲完，开头的小姚姑娘都来没出场咧（╯▔皿▔）╯）
谢谢支持（＾u＾）ノ～yo！
第27章 薄荷
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得很快。
对面新上场的小伙伴并不像她的块头看上去那样厉害，这一小节，打得并不如上一场激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一场方绪被抓伤的原因，大家打得都比较保守。
以至于，二班本来整体实力就不如一班，这一收敛下来，比分就被拉大了。
第52页
这小节打到最后，一班甚至都不抢球了，随便二班的同学截走，跟着她们跑到球筐底下，闲站着看她们投篮。
场外二班的同学原本还面色凝重，见一班这样逗他们的同学，有点过分了，觉得士可杀不可辱。但没过一会儿，他们发现，就算一班开闸放水让他们连投了差不多十个球，他们也一分都没得到，不由地集体掩脸拭泪。
「这也太丢人。」有些絮絮叨叨的小声音漏出来，让站在旁边的方绪听到了。她的余光瞟过去，有些脸大捂不住的，方绪都看到他们在偷笑了……
徐让看她们消极比赛，无奈吹哨提示了一下。
方绪只能收起了闲心，接过凌羽传来的球，带球回防，心想：二班其实打得不错了，只是投球不准罢了。
随着一声长哨和徐让高高握举的拳头，第一天的比赛落下帷幕。
虽然方绪光荣负伤，但一班收穫了一个积分，大家还是很高兴的，热闹闹地要去食堂聚餐。
方绪在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就听见苏繁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大家吃得开心。」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瞥到在不远处站在树下等苏繁的徐让，一秒地功夫又收回了眼神。
哦……原来是来等苏繁的。
韩文志作为体育委员，被那群男生起闹着做了代表，跟着女生大部队一起去了食堂吃饭。
这个时间已经快到晚自习了，食堂窗口已经没剩什么菜了，一群人乌泱泱地进来，选了小卖店门口的位置坐下。打饭的打饭，吃泡面的吃泡面，是真的什么都不讲究，辣条、藕片、酸豆角、火腿肠都可以当作下饭菜。
韩文志作为男生代表，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坐在角落里，呆呆地看着，勉强自己接受了眼前的画面，扭头看方绪，看到她一清二净的碗：「你怎么不跟她们一样……」
跟她们一样把一整包酸豆角下到饭里……
方绪失笑，抬了抬胳膊：「我受伤了，得吃淡口。」
韩文志惊得差点下巴都掉了：「……你们平时都这么吃饭？」
吃得比他们男生还粗犷，你确定这些是我们班里平时那些矫揉造作的小仙女？！
方绪还没答，旁边闻风而来的凌羽仙女把自己剩下的半包酸豆角全部倒进了韩文志的碗里：「怎么？你有意见？！你要是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韩文志的头反覆在凌羽的脸上和自己的碗里来迴转动，最后盯着自己碗里的那一团颜色不明的东西，咽了咽口水，刚想抬头说什么，立马收到旁边七八个女生的死亡射线，只好认命低头吃饭。
方绪跟着大家一起笑了。
这是她来新班级这么长时间，最轻松的一次。
一群人坐在一起吃饭，不用去考虑谁和谁的关系更好，也不用去纠结要不要开口说一两句话，就是很纯粹的吃饭，然后听听旁边的人胡来。
如果，刚刚徐让没来的话，那她应该会比现在还要更开心一点……
方绪没跟大家一起去上晚自习，她现在晚上的时间属于色彩、素描和速写。
画室在「雅四间」对面的三角楼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对称，那栋三角楼有个「艺三间」的名字，里面全是各种器材室，什么钢琴室啊，画室啊，电影室，舞蹈室之类的全在那里。平时除了社团活动之外，很少对外开放，基本上都只让艺术生去上课用。
方绪的画架位置靠近门口，晚风不时吹过来，轻柔的程度，刚好能够抚慰人心。
三角形的围楼中间，栽了一棵高大的桂花树，靠近附近一百米，就能闻到馥郁的芬芳，清香淡雅心旷神怡。
平时方绪路过连廊时，就经常能闻到这个味道，心里总觉得不愧是艺术楼，连设计都很清雅。难怪一楼那间固定自习室每天晚上都有这么多人去抢位置学习，在这里连空气的味道都是安静的。
方绪原本是有点焦虑的，因为刚刚在楼下看见徐让了，还因为徐让今天来看比赛了。
只不过他旁边的人都是苏繁罢了，而且下午也是苏繁上场之后，他才来的，结束之后他还等苏繁一起走了……
在楼下碰见的时候，方绪忙垂了眼眸，掩耳盗铃地当作没看见，步子凌乱的上楼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会摔倒，但是头顶的皇冠和身后的眼神不允许……
方绪捏了捏笔尖，心里闷闷的，想着有皇冠那也是戴在苏繁头上的，人家长得那么好看。都说女生看女生的眼光才高，看情敌眼光只能更高，但方绪看苏繁就是觉得别人好看，从脸型到眉目，连身材气质都是亭亭玉立的类型，唯一能稍微说得上缺点的，就是成绩一般了。
但方绪比得过她的好像就只有成绩了……
方绪气场恹恹，正在此时，脑袋忽然被画板敲了一下，严肃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这部分太满，轮廓线太虚，重画。」
方绪捂住被老师敲的后脑勺，往后移了点，盯着自己的构图看，确实一堆水果画得太大了。
她揉了揉脑袋，开始改，低喃：「现在连成绩好这个优点也没了……」
十月份的开篇，写满了充实和忙碌。
白天上课，下午放学后打篮球，晚上去画室画画，方绪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连作业都来不及写，中午匆匆在食堂巴拉两口饭，就往教室赶，踩着午休的点回寝室休息。
第53页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篮球赛打得有胜有负，结果基本上都对得起自己的水平。
只不过篮球赛结束当天的晚自习，方绪是蹦蹦跳跳进来的。
韩文志看她走不稳的样子，难得起来帮她拉了拉椅子：「今晚不去画画了？」
「你看我这个脚去得了吗？」方绪晃了晃被裹着厚厚一层纱布的脚。
「痛吗？」韩文志侧头下去看。
其实方绪昨天半决赛的时候就崴到了，不过那时只是崴了一下，揉了一会儿还能站起来走两步，不曾想今天决赛刚上第一节，直接就被人带倒了，这会儿，肿得没法看了。
「痛死了。」方绪认真说。
韩文志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诚实，一时间被堵得没话说，悻悻躲开。
原本就是他坚持让方绪上场的，连苏繁都知道说方绪昨天扭伤了，自告奋勇说她去跳球，作为方绪同桌的韩文志不知道从哪来的底气，坚持说方绪好得不得了。
那场景，简直像老父亲对着别人夸赞女儿能干，不怕累一样。
方绪倒是不怪他，只不过，如果他能把一整天都坐在教室里没挪过屁股的情况叫做好得不得了的话……
许是上天心疼方绪同志这一个星期以来的辛苦，大发慈悲地调高了韩文志同学的情商，下课的时候，希望以此能聊表歉意的韩文志同学给方绪同志买了一整排ad钙。
「补补钙。」
「……」
放学的时候，方绪没急着走。
刚放学人会很多，而她脚又伤了，跟着一群人下楼，要么是影响交通秩序，要么是二次伤害自己，方绪索性就待在教室里，把今天的速写作业给补了。
班里的人，三三两两越来越少，她侧耳听着，连楼道也安静了。
方绪看了看教室里的钟，九点四十五，快熄灯了。
她起身收拾好书包，扶着墙壁出门，走之前，下意识往窗口的位置看过去，人果然已经不在了。
方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自嘲地笑笑。
她现在是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池遥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和她一起的呢？
……大概是这个学期开始吧。
原本两个人的路，两个人的食堂，两个人的操场变成了三个，原本是一起，渐渐地变成了方绪跟着她们。
她听着两个人聊着她逐渐听不懂的东西，说着她听不懂的话题，看着她们惊喜发现彼此同样喜欢的菜、同样的明星，再就是分享同样的心路歷程。
她开始插不上话，中午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只能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们聊天，等到她们偶尔想起她来时，适时地给出微笑。
是的，她发现她只能这样了。
原本她以为谁都会交新朋友，池遥当然也不例外，上了高中，分了班，她有新的小伙伴很正常，但直到之后，她才知道，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那是一个残月。
方绪从办公室回寝室。
经过楼梯间的时候，她听到有女生在聊天。那是女生午夜闲聊的集聚地，基本上说同寝室女生坏话的「秘密基地「都在这里，毕竟也不能直接在寝室开骂不是？还得一起住好几年呢。
方绪把自己的斜挎包拽到另一边，垂着头摸寝室钥匙，她的头髮轻轻遮住了低着的脸。
「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
熟悉的声音让方绪一下子站住了。
吴梦洁神情平静，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怎么了？」
「打篮球啊，徐让去看她打篮球了。」池遥跺着脚说。
「你怎么知道徐让是来看她的？」
「方绪不是擦伤吗？徐让去医务室给她买药了，在教室门口等了她两天，你没看到？」
吴梦洁惊讶：「真的假的？他不是喜欢苏繁吗？不是你说徐让还泼了方绪一身奶茶吗？」
「昨晚你去洗手间不在，徐让在门口问我方绪去哪了。」池遥的语气不郁，趴在栏杆上，闷声道，「他不喜欢我就算了，我宁愿他喜欢苏繁也不愿意他喜欢方绪，方绪凭什么，她长得又不好看，穿得又土，我以前最讨厌看见他们在一起……」
……
方绪愣愣地站在楼梯楼良久，手心的钥匙把她膈得生疼，她却没有松手，好像一旦放开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在那以后，吴梦洁有两次放学来找她一起去吃饭，她都回绝了，再之后，她们就没再找她一起了，她也习惯了一个人吃饭。
说起来，好像才是几天前的事，却仿佛过了好久一样。
而人又真的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他们可以很快熟悉一个新的环境，熟悉一个新的状态，就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一样。
方绪以前看到一句话，一个人身边的位置，从来不是非谁不可，一个人走，又有另一个人顶上。
她一个人来到楼梯口，蓦然发现夜晚真的可以很静，方绪一点都不喜欢夜晚，因为夜晚是诗人，总让人思绪万千。
她以前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会如此，受伤都没人陪着走一走。
塑胶袋的声音细细簌簌地响起，喧闹了不到一下又停下。
方绪抬头，一滴眼泪掉了下来，刚好对上了站在楼梯下面的徐让。
两个人都没说话，相互安静地对视着。
一个平静，一个倔强。
第54页
到最后，徐让嘆了个气，拾步而上，在她面前下个台阶刚好的位置背过身。
「上来吧，背你。」声音还是熟悉的声音。
方绪犹豫了一会，手搭上他的肩膀，继而被他轻巧地背起来。
四层楼的高度并不低，徐让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稳。
方绪很有分寸地扶在他肩膀上，目光落在他耳边细碎的发烧上，含下来所有疑问。
到一楼的时候，方绪单脚轻轻跳了下来。
徐让扶了她一把，让方绪顺手拿走了他挂在手上的药。
「……就这样吧。」方绪轻声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一步一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韩文志好像戏有点多（点菸……
修过了，不短了！
——一个人身边的位置，从来不是非谁不可，一个人走，又有另一个人顶上。
原句出自夏七夕老师的《妖孽只在夜里哭》：「每个人身边的位置都不是非谁不可，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补上。」
这是作者小时候听过最难过的话。
谢谢支持！
第28章 薄荷
方爸自从家长会被王卉叫走一趟后，一路回来没说话，直到两人回到家里，把方绪的成绩单丢在了垃圾桶里：「你现在天天去学画画是吧。」
方绪心里咯噔一声，回想起自己小学的时候，也是有一次期末考拿了个二等奖。奖状拿回来之后，方爸看了两眼，就搁在一边的桌上了，等方绪再从房间，就发现已经被扔在垃圾桶了……
其实，自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学画画之后，方绪的成绩就稳不在年级前十了，基本上只能在二十多徘徊，属于成绩好，但不拔尖的那种。
王卉明白是因为她去学美术的原因，但并未多说什么，毕竟以方绪现在这个文化课成绩足够她考全国最好的艺术院校，所以平时方绪往办公室拿作业的时候，王卉都只跟她说保持住，一方面是不想她压力太大，一方面也是想告诉她别懈怠。
方爸是后来才知道方绪成绩退步的。
原本以为是刚分科还不适应的原因，没成想，一次高二家长会回来，就知道自己的女儿，一声不响埋头去学画画一年了……
「方绪你真能啊。」方爸的巴掌振振有力地唿在桌上，怒气沖沖，「说了不让学，你倒好，自己偷偷跑去学，这边商量得好好的，转头就跟老师交了报名表，还冒充家长签字，怎么着，以后上了大学还回家吗？还认你爸妈吗？」
平地一声惊雷，茶几都被方爸拍得直颤。
方绪心尖一颤，害怕得一声不吭。
「这事儿要是让别的亲戚朋友知道了怎么想？怎么想你？怎么想我？」方爸越想越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想什么，你给我搞这一出，就是想证明你很有本事呗，不让学，偏学，爸妈给不给你掏钱都行，我又不靠他们是吧，多能耐啊你，牛大发了！」
方绪一时间像是被戳着嵴梁骨在骂。
「是，我跟你妈是没本事，没读过大学，你弟现在念书也稀松，全家就你能，现在怎么着？跑去学美术了，本事大了，全校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就你妈不知道，就你全家不知道！你还知道谁是你爸妈吗？」方爸说得都已经语无伦次了，气得彷佛头冒青烟。
方绪头都不敢抬，愣愣地挨着骂，静静地等着最后的宣判。
良久之后，方爸稍微冷静了一些，冷冷问：「你有想过以后嘛？学美术，考个美术学校，然后出来呢？去街头画画吗？你的画能卖钱吗？能养活你自己吗？是，老师说你画得好，同学说你有本事，那以后出去工作呢？他们还认你那两张稿子吗？他们能帮你找工作吗？他们压根就看不懂你在画什么，你觉得外面那些老闆能看得懂画吗？人家只看学歷，人家只看名气……」
「爸，我想过以后……」方绪无力地开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方爸说其实学美术前景很好，毕业以后可以做的工作有很多：装饰设计，动画设计，园林设计等等，各大gg网络公司也在招画手。学美术是能找到工作，而且这个行业越来越被人们重视，随着社会发展，大众渐渐知道并接受他们玩的游戏，看的漫画甚至电影，都是来自这个专业，拥有一技之长的人越来越被人们尊重……
但她知道她爸需要知道的不是这个。
他只想知道学美术要花多少钱，想知道念一个美术学校一年的学费有多高，想知道这个专业在毕业之后能不能马上找到工作，以后工作稳不稳定，多少岁可以开始挣钱补贴家里，他还想知道有个学艺术的女儿说出去有没有面子……
方爸摆摆手，不愿意听她那些有的没的星辰大海，低沉着声音问：「你钱从哪来的？」
「……压岁钱和奖学金。」方绪轻声说，「我们学校没有专业老师，都是在外面请来的，一年要多交两千……」
方爸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推开门进了房间。
方绪也不敢留在客厅，怕方爸出来，两个人再打上照面，索性一整天都躲在房间里。中途她靠在床边上，心里很忐忑着听见方妈回来的声音。
关门的声音掩饰掉了剩下的话，残了半句在空气中，让方绪只听见：「看看你女儿干的好事！」
从前方绪最讨厌的就是她家不隔音，外面客厅聊什么都能传到她房间里，早上还没睡醒，迷煳间就能听见爸妈在客厅里议论她又做了什么。
第55页
不帮着洗碗，不帮着晒衣服，叫帮忙看个弟弟都能脸色不好，再不然就是整天呆在房间里不出来……
所以，每次只要一听到他们说话，方绪就睡不着，时间久了，她的睡眠就变得很浅。风吹草动之间，方绪就像惊弓之鸟，任何的动静，都容易的让她坐立难安。
所以，同学的议论让她无措，徐让的举动让她害怕，她始终找不到一个能安静栖息的地方，连孤独都好像失去了，她扑腾着翅膀，想找一个落脚处，但满是荆棘。
这个晚上，方绪一宿未眠，她原本信心满满，但又忽然来了一片阴云，遮蔽了她所有愿望，她翻身，眼泪藏进了被窝里。
第二天上班之前，方妈妈来敲她的门。
方妈妈坐在她的书桌前，很熟练地把她藏在抽屉里的画拿出来翻看：「绪可啊，妈妈觉得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方绪忽然心凉了半截。
「你想学美术，妈妈理解，你责怪爸妈不让你学，可以，但你不能这样一声不吭扭头就自己拿主意啊，学画画不是一件小事，它会影响你一生的，你以后一辈子这么长，有我跟你爸，你弟弟的位置吗？」
昨天，方爸的疾风骤雨让方绪没敢吭声，今天，方妈忽然这样轻声细语的讲话，却让她受不了了地低下头，眼眶忽然含住了泪。
「你打小就懂事，怎么就这件事不懂了呢？」方妈妈将她的画稿合上，放在一边，「你跟你爸说想过以后，你说吧，你怎么想的？」
方绪攥了攥拳头：「妈，学了美术也能养活自己的，大学假期可以去培训的画室当助教也能挣不少钱，平时画图还能挣到外快，毕业以后，可以去美术工作室、gg公司工作，画得好的以后还可以出自己的书，或者做电影，就是方禛老看的那些动画片……」
「再不然，我可以考个教师资格证，出来做个老师，跟你们想的那样，做个美术老师，领工资……」方绪让自己用爸妈的思维想问题，或许这样，他们可以容易接受些。
方妈妈看着女儿低着头的样子，到底是于心不忍，半晌：「咱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拿不出那么多钱让你学画画，你那里还有钱吗？」
方绪点头，虽然没剩多少了，但这个学期还是够用的。
「好，那妈妈跟你商量。」方妈坐到了方绪身边，「你们学校每次考试是有发奖学金的对吧，你自己努力一点，把它都争取到了，妈呢，知道你高二下学期就要出去集训，那笔钱妈给你拿了，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行吗？」
听到方妈妈这么说，方绪顿时松了一口气，忙答应了。
「也别跟你爸置气了，都是一家人，以后想做什么，要记得先跟爸妈商量。」
方绪听话的点头。
方妈嘆了气，揽过女儿的肩膀：「出来吃饭吧，昨天都没吃饭。」
周日晚上回学校的时候，方绪背着画架上教室的步子都格外轻松。
晚上，王卉又找了方绪。
「方绪啊，你没把学美术的事跟家里商量是吗？」王卉委婉地问。
王卉那天找方爸其实是想跟他交流交流方绪的学习状况和以后高考的方向，没想到这一聊，直接就发现方绪是瞒着家里去学的画画。
她看着方爸瞬间拉下来的脸，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劝慰说方绪的专业成绩和文化成绩都很好，只要稳定发挥，肯定也是重本，说些老师同学都很欣赏她的画之类的，还带她去参观了方绪给班里画的墙报，山水田园的景色，前一阵板报评比还得了第一名。
只不过方爸走时，脸色也并未好，她忧心忡忡地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担心回去之后会不会发生争执。如此，这才班会课还没开始，就找了方绪了解情况。
「王老师，这个事，我们回去已经解决了，我爸妈现在很支持我。」
「那就行，」王卉安了心，「你的这个水平我还是很放心的，我也经常跟你们老师交流，她说你是她教过的画得最好的，以后很有希望考省前三的。」
方绪谦虚地背着手踮了踮脚。
王卉显然是真的做了功课：「我听说上一届，就我们学校有一个女同学考上了a大美院啊，那可是我们学校第一个考上a大的学生啊。」
这件事方绪还是知道的，那个学姐还回来看过他们，人长得跟小鹿一样，笔力却很锋利：「是，我们画室的老师天天挂在嘴边炫耀。」
王卉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也好好努力让老师也风光一把，我带过状元，但还没带过美术状元呢。」
方绪弯了弯嘴角，甜甜地应了：「我会努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29章 薄荷
「辛爽，你现在怎么都不往办公室去了？你以前不是三天两头就去嘛，这不是学委吗？」
「……有人家方绪就够了，我干什么多余。」
「啊，她又怎么了？」
「她？没怎么，成绩好，说话又好听，懂得招老师喜欢，」辛爽瘪声瘪气，「不像我，跟在她旁边，在哪儿哪多余，你不见那些老师上课，都什么，诶，方绪，下课来一下办公室，要不就看看你们方绪的作业……」
「那你现在这个学委就是形同虚设，被方绪架空咯？那以后是不是作业什么的事，都她一个人说了算？」
第56页
「反正，我是在老师面前说不上话，你们有什么事别找我，找方绪去，我就是个挂名学委。」
几声哀嚎接连响起：「那完蛋！」
方绪是在洗手间里等她们走后才出来的。
她拧开了水龙头，垂着眼睑洗手，感受到水哗啦啦地流走，一去不復返。半分钟后，从洗手间离开。
几句话而已，这几年她听过的阴阳怪气多了，别这个难听不知道多少百倍。
她已经习惯了。
教室里，班长在讲台上说话。
「大家静一下，保持安静！」
「不要说话了，都停一下！s」
「安静！听我说。」
农嫄身板小小，声音也不大，平时维持个纪律都得花上两三分钟：「道德讲堂的事大家应该都已经听说了，赵主任说了，这个活动由我们班来负责，这几天大家攒足干劲儿，好好准备，争取给市领导、校领导还有嘉宾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那么，下面大家听我把工作布置一下……」
说到正事，大家才渐渐安静下来，坐姿五花八门地开始听讲。
「咱这个活动的主持是方绪，方绪你自己准备一下稿子啊；然后就是手语操表演，负责人苏繁，苏繁你记得在班里选几个同学跟你一起。」
「诗朗诵，吴梦洁，你也自己找人啊；」农嫄把手里的小便签翻过一页，继续说，「韩文志，你记得到时候安排同学发水，池遥，嘉宾和学生的位置问题你处理下……」
方绪刚坐下，一副自己听错了的样子。
主持人的活儿怎么会落到她身上？！
她完全没有主持经验不算，就以前什么课本剧，诗朗诵，合唱比赛，方绪能不上场就不上场，她可是后檯灯光特效位的常客啊……
下课后，方绪坐都坐不住，立马起身去找农嫄了解情况。
「班长，我没那个主持经验，怎么突然安排我上？我记得辛爽她是广播站的……」
「是我跟老师推荐的。」农嫄像是没想到方绪回来找她，毕竟这种事情，谁遇着谁高兴。
方绪蹙眉：「班长，我真不行，要不我自己跟老师说换辛爽吧，我画画也没时间啊。」
「我跟你说了吧，是我自己不想她上。」农嫄拉着方绪往走廊去了，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辛爽她总是不自己写稿子，我就得费事找别人写，都高二了，又不让人主持，好好的，谁花这个时间帮你写稿啊。」
「……」
说的也是，方绪自己也是现在除了作文，一点水花都憋不出来了。以前她都是很热心写加油稿的，自从高二开始一月一大考，一周一小考后，她自认她那点文学积累，都用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了，再也压榨不出一点点了。
农嫄继续道：「而且给了她稿子吧，她还又挑三拣四的，弄得别的同学也很难做，我反正是都懒得说她了，而且我负责做ppt，完全不想跟她一起串流程，太不靠谱了，索性我就直接跟王老师说你的声音好听，然后老师就说让你上。」
如果现实版真的有泪眼汪汪，那就是方绪现在的表情，她攥着农嫄的小臂，哭诉：「班长，我真的不行，我上台就腿软。」
农嫄大臂一挥，搭在她肩上：「你在班里讲话都挺唬人，班会课也上得很好，这有什么不行的，而且咱班就你压得住韩文志，韩文志那个暴躁男你都行，不就个讲堂活动念念稿吗？」
「要不，我帮你找别人吧。」方绪催死挣扎。
农嫄倒是笑得爽朗，手插到口袋里，笑着说：「行啊。」只不过临走前，还不忘指着她警告，「你要是敢找辛爽，你就完了。」
这怎么还有私人恩怨啊，方绪仰天长嘆，復又想到今早的事，觉得，这个梁子结大了啊。
放学前，方绪又趁着农嫄没走，跑过去跟她说：「班长，你跟吴梦洁商量一下，让她记得找辛爽一起朗诵，不管怎么说，辛爽确实经验丰富些，你不让她主持，也该给她其他表现机会吧。」
农嫄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我得先把这个材料拿去教务处，你记得好好准备。」
说完，就走了。
方绪看着她的背影，想着还是先解决自己的问题吧……
韩文志进来的时候，方绪刚好趴在桌子上闷头想稿子，胳膊肘戳到了书堆，把桌上的书戳得渐渐超过了三八线。
他忍了忍，决定踢踢桌子腿：「干嘛呢？」
「……憋稿。」方绪头都没抬。
韩文志以为她在说「别搞」，又想到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好惹的样子，难得乖乖地收了脚。
没过三分钟。
「韩文志，你感兴趣做主持吗？明人不说暗话，我觉得道德讲堂挺适合你的。」方绪实在找不到别人了，几乎班里她觉得可以的，都问了一遍，就是没人愿意上。
「不感兴趣，而且，我最近，咽、喉、炎。」韩文志头都没抬。
方绪又趴回去，认命写稿，没过三分钟，确实憋不出了，又打扰韩文志写作业。
「韩文志，你以前不是班长吗？你们班平时举办那些小活动，你都是怎么写稿的啊，你分享我一点经验……」
「我一般即兴。」韩文志斜了她一眼。
方绪回了一个微笑。
这时第一组前面忽然传来声响。
第57页
「你去找方绪，她也是学委！」
方绪不用抬头看，都知道那声音来自辛爽。
被她吼了一声的同学站在窗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尴尬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韩文志直男一根筋，喃喃：「什么毛病。」
方绪也撇撇嘴，还真是没一天太平日子啊……
她最近确实学习也紧，每天有五六张素描要交，整天手都停不下来，嘴里边还得紧着政治题纲，她实在也不想接手这种烫手山芋。
但她也知道，以辛爽的性格，方绪要是真去找老师说要把这个位置让给她，她也是不会要的，说不定还真会闹上一场。
毕竟辛爽也是家里宠大的公主，这种事做着，像捡别人不要的东西一样，她只会觉得跌份儿，特别还是跟她特别看不上的方绪一起。
到头来，这种事情，冷处理就是最好的办法。
但说实在的，方绪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集训的日子快来吧。
周五的小晴天，方绪刚刚领到这个月的奖学金，她在脑子那边盘算着哪些地方要用钱的时候，这边就听说，有个新同学转过来。
「听说没，听说没！长得超～～级漂酿！」
方绪刚进教室，就听到一帮男生在那里八卦。
「听说是户籍原因，反正现在是回来e城这边准备高考了。」
「成绩相当好啊，就跟，就跟方绪差不多。」
「真的漂亮，比你女神苏繁还好看。」
「我亲眼见过啊，就在老王办公室，当时，我就瞟了一眼，一眼，我qiao，惊为天人！」
韩文志提着扫把，跟在方绪后头进来，忽然说：「清洁区的没扫干净，刚刚班主任让我叫你下去扫。「就在这时，方绪左耳这边，听到一句「放你娘的屁。「
韩文志神情复杂。
方绪无奈，只得拿着扫把垃圾铲，跟着韩文志下楼去。
今天运动量达标√。
渐渐入秋了，落叶枯了不少，这边刚刚扫干净，风一刮，又是一片，总感觉怎么都扫不完。
方绪拿着个小铲子走走停停，把所谓的那些没扫干净，全部装进了垃圾铲里。风起得很大，把方绪的头髮吹得散乱，她伸手捋了一把，露出自己白皙的额头，然后就看到一个穿着小洋裙子，眉眼出挑，气质惊艷的女生，向她走了过来。
声音清丽，又带着几分轻快的跳脱：「请问高三，文一班怎么走？」
方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记得他们学校，不允许女生穿裙子。
作者有话要说：
罩小绪的人来了（o（*￣▽￣*）ブ
谢谢支持！
第30章 薄荷
「这件不错，这件也不错……」
方绪刚换了一套新的，还没出来照镜子检查成果，姚子祎就在门口又递了两件衣服进来，无奈，她只能先抱住。
「其实穿旗袍也挺合适的。」姚子祎在行李箱里又翻出一件，「这种改良的旗袍，穿着有气质的，我以前上台朗诵都穿这种。」
道德讲堂的活动在即，方绪没什么合适的服装。从办公室回来之后，趴在桌上小声嘆息，不曾想这个原本趴在桌上补觉的小姚同学揉了揉眼睛起身：「哪种服装？我有很多。」
然后，方绪就开始了长达半小时的换装时间。
忘了说，自从姚子祎来了文一班后，方绪就有了新同桌，漂亮的，女同学。
至于韩文志，被孤零零一个人「遗弃」在了后面。
一翻折腾下来，方绪选了个款式轻简的衬衫连衣裙。方绪个子高，长白的裙子显得她高挑清新，巴掌小脸，文艺又温和。
「到时候扎个马尾就会很好看。」姚子祎抓吧抓吧她的头髮，上上下下地摆弄造型。
「你确定？」方绪没经验，有些忐忑。
「嗯，到时候画个眉，涂个口红看起来会气色很好。」两个人在镜子里对上了眼，姚子祎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拘谨一样，「我舞台经验多，你相信我。」
漂亮小姑娘的话总是对的，方绪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不敢反驳。
临回寝室前，方绪提着衣服袋子走到门口，犹豫着出门，又退回来：「……姚子祎。」
小姑娘嘴里咬着苹果，一边的脸鼓起一块，闻言眼眸弯弯，像一抹新月，眼底流光。
「……谢谢你啊。」
姚子祎抛过来一个苹果，被方绪惊慌失措地接住。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个明艷俏丽，一个温和舒朗。
-
王卉似是也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学生这么漂亮，明明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可她每次一进教室，总是一眼就看到她。这边赵主任刚跟她沟通空缺一个礼仪的位置，另一边王卉就拎着姚子祎让她上了。
道德讲堂活动的早上。
方绪一一检查过目所有手卡，话筒电池，对ppt，萤光打在她的脸上，与她的一脸严肃交相辉映。
余光里，是姚子祎埋头在偷偷玩mp3里的俄罗斯方块。
方绪无奈地嘆气，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这位同学学习，泰山临崩前依旧面不改色。
「手超凉的～」看小说的姑娘，指节葱白，敲了敲她的手背。
「紧张。」方绪把手在腿上戳了戳。
第58页
姚子祎忽然趴在桌上：「你知道《元气少女缘结神》吗？」
「奈奈生？」
「在手上写个「人」字，吞下去，就不害怕了。」姚子祎煞有介事地说。
「……」
「怎么？你不信吗？」认真的神色。
「……我信。」
「赶紧。」姚子祎催促道。
无法，方绪在姚子祎的眼神威逼下，做了那个中二十足的动作，她发誓，她只是因为身上的衣服是接着她的，才这么听话……好吧，其实没人想知道。
姚子祎作为礼仪，一高的颜值担当，仪态端庄地站在方绪旁边，认真地表演着「八颗牙齿晒太阳」，弄得方绪不自觉地端正自己。但没想到的是，原本对方绪来说艰难的活动，因为有她的威亚，居然不如在她旁边练站姿来得辛苦……
方绪不明觉厉，觉得这个女生背景深得很。
活动结束后，方绪指挥完到场人员离场，才终于是放下心来，深深唿出了一口气。
赵主任等着散场，在会议厅里，把他们文一班夸了又夸，整个人脸上的笑都盖不住，讲了方绪落落大方，说了姚子祎气质端庄，方绪听着如芒在背，因为辛爽就正好坐在她后面。
直到赵主任说道辛爽的那段独诵感情真挚饱满，听得人潸然泪下，方绪带着头给她鼓了个掌这件事才算过去。
「小绪同学很不错啊，只是不够自信而已。」姚子祎蹦蹦跳跳地从台阶下来，追上她。
方绪侧头看她，只见对方眼神中全然的真挚，才有种胸腔回暖的感觉。
她好像，很久没有这种被认可的感觉了，心尖滚烫着，如同一抔温泉滋润着心田，她很快低下头，不愿让别人看到她眼中的花。
时间过得很快，日子如旧，画画，学习，吃饭睡觉三点一线，只不过，重新有了新同桌之后，方绪的新任务就是赔小同桌在梦醒时分，听她讲小说情节。
「方绪方绪，我最近看的这篇小说要改拍成电视剧了，男演员选的是一个奶油小生，年纪不大，女主我不喜欢，脸太尖了，一看就是整过的。」姚子祎坐在方绪左边，拽着她压着练习册的袖子。
整个左手晃晃悠悠的，倒是方绪好像习惯了，不为所动。
「你继续说。」
「那本小说男主是个校草，从小跟女主一起长大，高冷又，经常跟她对着干，高中快毕业的某天晚上，男主看到女生跟另一个男生在逛操场，那时候，男女生逛操场算得上是很暧昧的场景了，男主很难不多想，然后就跑到她家楼下堵她了。」
「然后呢？」方绪开始做数学填空题。
「然后他俩吵了一架，男主质问女生和谁一起逛操场？是不是谈恋爱了，女生就很生气啊，她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样指责过，哭着控诉他凭什么管她。」姚子祎顿了顿，「然后……」
「嗯？」方绪翻了一页。
后面就没有声音了。
方绪转过眸去，看到姚子祎半边脸埋在手臂里，呆呆地看着窗边出神，精緻的半边耳朵露出来一个尖，与晚霞同绯。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520不更新，少了点什么（●\『-\』●）
第31章 薄荷
最近画室换了新的电灯泡，光线澄白澄白的，一连画了几天石膏像后，方绪两眼发晕，看哪都有补色原理。
终于，傍晚的时候，她一个起身不稳，撞倒了座位旁边叠起来的高高一摞咖啡易拉罐。刺耳的声音给大家叫了个起床铃，像是大梦初醒，一个激灵。
大家不约而同地伸了懒腰，哈欠连天，原本老实的心绪一下子就被撞散了，新来的画室老师抬手下了几笔，发现自己被传染后，放过了他们。
姚子祎吃过晚餐，背着书包上教室，刚进拐口，差点撞上人，还没来得及打招唿，就认出了她一直神出鬼没的同桌。
她很稀奇地问：「今晚不练了？」
方绪抱着道具回来的，雕像遮了半边脸，气息不匀，艰难开口：「嗯，老师良心发现了。」
「你们这个新来的老师真狠啊，我这几天看你上课，眼神都是散的。」姚子祎蹦蹦跳跳地上楼梯。
「……但是，人家是a大美院毕业的，教得很好。」方绪从雕塑中勉强露出一双眼睛。
「行吧，你什么时候去集训？」
终于是走到教室了，方绪靠在门边喘气：「六月底七月吧，怎么了？」
「啊……」姚子祎嘆了一声，撇嘴道，「我今早跟韩文志吵了一架，你走了，我就要跟他做同桌了，不开心……」
「那我帮你跟老师说，让你一个人坐，愿意吗？」方绪终于把雕像收好了，这东西不沉也不大，就是高。
「愿意，愿意！」姚子祎拍了拍方绪的凳子，「跟他一块坐，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我等你回来。」
方绪弯弯眉笑了：「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校运动会就来了，趁着太阳还不晒的时候。
这个运动会算方绪过得最特别的一个，因为她一直在拍照。
入场仪式上，彩旗飘扬，意气风发的学生迎着朝阳，在操场上列队，有古风扮相的，有cosy的，还有在主席台前跳爵士舞的，一年比一年五花八门。
不过方绪觉得最惹眼的是高一（六）班，他们租了好些熊本熊和比卡丘的玩偶服，队伍里有一半都是不是「人」，后面零散的一些，要么带着兔子发箍，要么带着老虎髮夹，活像是动物狂欢节。
第59页
一群短腿矮人为了不影响进度，在操场上跑着小碎步，把解说员都给逗笑了，不过最绝的还是他们队伍前头的oppo和vivo的充气人偶，一个蓝色一个绿色举着班旗，因为视线的原因，班旗相互扇到对方的脑袋都不知道，惹得下面笑成一大片。
于是乎，姚子祎和方绪在操场上闲逛时，老远看到这两个相互打架的吉祥物，忙跑过去要合影，姚子祎仗着自己好看，探头到人家的嘴前，问人家可不可以一起拍照。
当然没人会拒绝。
吉祥物软乎乎的手掌拍在方绪脑袋上时，让她有不可思议的感觉。
姚子祎拿捏了方绪的脾气，总是在她快要开口说「歇歇吧」之前，给她点小甜头，以至于为期三天的运动会就这样，充斥着「重来」、「不好看」、「拍矮了」的话声。
运动会结束的当晚，学校组织了烧烤节美食活动，整个学校都忙得很乱，站在教学楼上，可以看到校道上一群一群的人。
方绪收拾好东西从画室下来，一边走还一边检查自己有没有少拿什么东西，明天就要放五一假了，画室不开，她得提前把要用的东西带走。
走到楼梯拐角，那里有个窗口正好对着校门口，她余光瞥了一眼，总觉得枇杷树下的人影有点熟悉。
回过头定睛一看，认出了那个身影是姚子祎。
这傢伙，因为参加八百米，晚饭的时候生生吃了两大盒水饺，外加一大碗面。刚刚还跟她说，班里的男生给她烤的鸡翅太多，她快要吃吐了，要跑来找她避难。
果然，女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看看现在在干什么——居然站在门口吃外卖，真是不知道刚刚那个说快要吃吐了的是谁……
方绪手里拿着炭笔，看那个外卖小哥长得个儿高，下意识拿笔对了一下，发现竟然是标准比例，瘦瘦长长，只不过，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半个小时后，方绪终于等到了人。
姚子祎哼哼唧唧地上楼梯，因为吃得太撑了，她是扶着墙上来的。
方绪忽然从楼梯口冒出来，差点被她吓趴下，姚子祎惊魂不定地靠在墙上，半晌心有余悸地开口：「大晚上的，你躲在这干嘛？」
方绪没说话，先把她拉到了角落里，神情严肃地打量她：「……你刚刚是不是在校门口吃外卖了？」
「是啊。」回答得坦坦荡荡。
这个问题真多余，方绪也不跟她绕圈子，直接问：「那个送外卖的是不是现在最火的那个男团偶像霁商？」
姚子祎瞬间捂住了她的嘴：「你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承认了！
「我画过他啊。」方绪解释道，「我看到你偷偷在校门吃外卖，想着你晚饭都快吃吐了，没理由点外卖啊，再看一眼，那个外卖小哥有点帅，而且怎么看怎么眼熟……」
「你们学美术的是魔鬼吗？」姚子祎一脸惊讶，警告她，「你别说出去！」
方绪对她比了个发誓的手势，到底还是忍不住八卦地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啊？这可是大明星啊……」
「青梅竹马，小时候是一条街的，玩过家家的时候，我当妈妈，他是儿子。」姚子祎见被认出来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干脆交代了个彻底。
「我的天啊……」方绪惊讶得眼睛乱眨，「那他怎么会来学校找你？他不怕被拍到吗？」
「这个嘛……」姚子祎拖着个长长的尾音，「他们最近在e城拍电视剧，所以就来看看我……」
方绪想起了什么：「你之前说的那个改编剧男主，不会就是在说他吧……」
姚子祎没想到这都被她猜出来了，服气道：「是啊，他要跟我最讨厌的女明星搭戏了，还传绯闻，所以他来给我送外卖了。」
方绪觉得有点不对劲，试探着问：「你们在……」
「谈恋爱。」姚子祎替她说了。
爆炸性的消息，吓得方绪差点跌倒，以至于第二天在家里醒过来的时候都不太清醒，洗脸的时候，还被洗面奶眯了眼睛，以至于小兔子一样，在床上难受地躺了半天。
太阳一天比一天大，散发出的光愈发耀眼，打在墨绿的榕树叶上，华丽又刺眼。
六月过得很快，高考似乎才刚刚结束，集训的脚步就近了，又一批人，即将走上高考的战场。
方绪推着行李箱从校门口进来，原以为没人送她了，没想到姚子祎竟然就站在校门旁边，那棵枇杷树下。
姚子祎搭着脚在吃棒棒糖，听到声音，抬头看她：「不参加期末考了？」
「不参加了。」方绪扶了扶自己的渔夫帽，「年级前十的位置，让给你了。」
「稀罕你。」姚子祎把身上挂着的透明小书包挂在她脖子上，「带着路上吃，孙孙。」
「明年一二月就回来了。」方绪看了眼里面的喜之郎果冻，语气酸酸的，「座位的事我跟王老师说过了，你愿意自己坐也行，不愿意的话，也可以跑到韩文志旁边坐两天，不喜欢他也可以逗他两句解闷，他这个人脾气也没有想像的那么坏，勉强勉强也能过……」
方绪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明这些话平时都已经说过了，但这个场面，还是觉得要说点什么，她没有离别的经验，说的话全是笨拙。
「知道了知道了，小唠叨鬼。」姚子祎走过来抱了抱方绪。
第60页
方绪最后一次按了按她的眼镜框腿，惹得它在姚子祎鼻樑上跳，在她动手打人之前，扯着嘴角说：「好好学习。」
「你也一样。」
校车停在了校门口，要送学生们去集训培训班，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上去了。因为不是课时，周围站了好些人在看热闹，方绪跟在姚子祎旁边，脖子上还挂着装满零食小书包很是吸睛。
两个女生一起把行李放了进去，最后拥抱了一下。
在上车门的时候，方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停了下，似有所感地往教学楼连廊那边看了一眼。
一道白色的身影刚好出现，似乎是刚刚打完球赛，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球服，发梢还有些湿，帅气得不行，好像是和身边穿着同样衣服的同学也在看热闹。
方绪怔然，有一瞬间想要打个招唿，但只有一秒就放弃了，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忽然，就在她转头前的一秒，徐让远远地叫了她一声。
「方绪」
一大群人齐齐向她看来。
然后徐让就沖她挥了挥手。
方绪呆了一下，全身僵硬，确定又不敢确定，手紧紧地抓着胸前的小书包，半晌点了点头，回了一个挥手，转身跑上了车。
坐在车窗边，她会想起刚刚的画面，又看了眼怀里的喜之郎。
她真是傻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感谢在2021-05-20 23：57：05～2021-08-07 23：1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omi、（？？？w？？？）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薄荷
一月下旬，e城终于是不情不愿地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气温骤降，到处银装素裹。
方绪和方禛走在回家的路上，手上是集市买来过年吃的糖饼，大红色的塑胶袋倒映在雪地上，羞了雪色。
道路两旁松树上攒着雪，不时坠下一团，偶尔会精准降落到方禛的帽子上，让他脑瓜一沉，方绪边笑，边帮他扫走，自己脑袋上也挨了一团，反覆几次后，为了避免伤害，两人在没人的小区走道上，撒腿快跑。
终于是到家了，方绪扶着门框换鞋，唿出的全是热气。
方禛弯腰下来脱掉靴子，再起身时，忽然拉了拉她的口袋：「姐姐，你的耳机线掉出来了。」
她低头看一眼，果然如此，顺势把手机拿了出来，发现上面有好多信息，羽绒服太厚，她都没感觉到震动，竟然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消息了。
方绪摘了手套，和方禛两个人躺在沙发上，方禛开了动画片，她就开始回消息。
方绪觉得自己最近有些手机瘾，不过情有可原，因为她换了个新手机。
集训前一直用的是方爸爸的旧手机，内存很小，除了聊天和看看微博，什么也玩不了，以至于她原来都不太理解，为什么班里的同学能半夜一点还躲在被子里玩手机，现在她终于理解了……
于是乎，刚刚跟上潮流，迷上玩手机的她，整天拿着新手机，不是刷这，就是刷那，放假后，直接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方妈看不下去了，整日里搞突袭要骂她，这不，今天就被派到市场上买年货了。
方绪点开□□，发现消息尤其多，往下拉了拉，发现清一色全是来问成绩的，有集训班的同学还有一些老师，她没回，因为还没到出成绩的时间，但心情却忽然被勾得紧张了起来，而且越握手机越紧张……
电视机上，方禛在看动画片，《开心超人》竟然出了新的篇章，画风变了许多，宅博士长高了，也不再是只会围着桃子姐姐转的呆瓜，真是时间飞快啊，《天线宝宝》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復返了。
将要整点的时候，电视机右上角会有时间播报，方绪原本还沉浸在剧情里，看到时间才顿时激灵起来，拿着手机坐到了路由器旁边，登录官网准备查成绩。
根据过来人的经验，据说官网查成绩都会卡死，所以方绪紧张的同时又不敢太紧张，料想等自己登陆进去，那股热情劲儿怕是都过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了遍信息，在时间跳整时点击了查询。
页面顿时空白，浏览器上方的进度条出现，蓝色的长线在屏幕上滑过，还没过半秒，骤然在中间慢了下来，方绪屏息以待，想着，果然。
下一秒，进度条忽然不见了，屏幕被空白刷新，又趁人没注意，一张成绩单跳出来取而代之。
色彩，速写，素描，一眼扫上去看到了总分，看得方绪都愣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下意识按了返回键。
页面退了回去，把她叫回了神，方绪深以为自己肯定看错了的再进去了一遍，原以为进不来了，没想到还是畅通无阻，几次确认自己的成绩，再确定网站，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就在她准备第三次查询时，有电话进来了，是画室的朋友的贾璐。
「考了多少分啊？」语气里的高兴明显。
方绪被传染了笑意，开口报了一个数。
对面安静了数秒，再开口就是一句脏话：「你他妈行啊！这肯定省前十了，哇靠，牛啊你！」
方绪也有点受宠若惊，分享自己的心路歷程：「我也很意外，还以为进错了什么盗版网站骗我的，我估分才二百七。」
第61页
贾璐发出几声怪叫：「哟！谦虚了！谦虚了！你可是老莫的首席爱徒。」
方绪眼里夹着笑，心情也很兴奋，捞过方禛的脑袋一个劲地在上面摸：「你的成绩多少？」
「比你少十分。」
「哇，也很厉害了！」方绪感嘆道。
「刚好踩了线，咱画室里有五六个两百七的，最厉害的估计就是你了，赶尽给老莫报喜，他老人家还等着呢，就想今年带出个a大的风光退休，你可给他张脸了！」
「我也没想到……」
「行了，收拾收拾，咱下个月去a市吧，搏一搏校考，万一有机会呢？」贾璐的声音里全是高兴，「咱们这种小地方，能有这个成绩不容易。」
方绪含煳地应了两声，也没敢给确定答案，她还得问问她爸妈同不同意。
挂完电话，方绪挨个回了消息，又收穫了一大群祝贺，末了才让自己冷静些，给爸妈报喜。
方爸也不懂这个成绩代表什么，但光是听这个个位数的排名，就觉得不错，说是今晚回家打个火锅庆祝一下。
方绪把消息吃火锅的消息告诉了方禛，又捏着他的脸把自己的分数说了一遍，方禛脸疼得要逃，方绪才收回了她的魔爪，两个小孩高兴地窝在沙发上继续看《开心超人》。
「唤醒大海，唤醒山脉，唤醒沙漠，处处充满色彩美丽的地方，开心往前飞～」[1]
喜出望外的傍晚，方爸方妈难得同时在家吃饭，又碰上方绪出了好成绩，便做了一大桌子好菜，电磁炉上的火锅冒着热气，在白炽灯下一缕一缕的。
方爸抿了一口自酿酒，心情很好：「啧，不错，省六，可以可以。」
这还是方爸爸第一次夸她，方绪有点意外，甚至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便捧着果汁喝了一口。
方妈妈在旁边关切地问道：「这个成绩能够上一本了吧。」
方绪估摸着算了一下：「按照我之前的期末考试分数，差个一百多都可以上一本。」
「诶哟！家里有大学生了！」方妈妈乐坏了，举起了杯子，提议道，「碰一个，碰一个。」
气氛活跃了起来，火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家里四个人都举了杯，方禛手短短的，举不上，方绪就另外跟他碰了一个。
一下子就喝了半杯，方绪弯着的眼角就没下来过，有出成绩的开心，也有，学美术终于让爸妈觉得也还不错的那种松了一口气。
她把粉丝和鸭血都捞进了碗里，蘸着料，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她爸妈讲话。
「我读书那会儿啊，参加高考上大学出来找工作都是包分配的，铁饭碗，那以前学的生物，念的师范，毕业一出来就把我分配到偏远的地方教书，教了半年，我就说算了，太累了。」
方爸爸抿了一口酒，继续道：「那个村里不通车，每次出来再进去，都得坐那个拖拉机，没有拖拉机就坐牛车，真苦，房子都是破棚，那时候年轻冲动，拍脑袋说不干就不干，后来才知道我前脚一走，后脚我们那批人就提拔到镇上来了，现在想想，要是当初没放弃，现在都能做到副校长了……」
「我读书那会儿，中专比大专好找工作哩……」
方妈笑着跟方绪说：「你爸以前是读师范的，理科好。」
这点方绪也知道，她之前拿着期末成绩单回来的时候，方爸那个没眼看啊，说那个生物，他闭眼考都不止她这点分。
方绪乖乖挨骂，但其实是有原因的，她不学物化生已经一年了，那次期末考又是突击检查，怎么可能考得好，再说她这个生物成绩在文科生里已经算中上了……
方妈妈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满满地盖住了她的碗：「就考省师范了，以后出来做个美术老师，考个编制，我们市里面最近又新开了好多学校，正缺老师呢，初中招得少，小学肯定行。」
方爸点头：「我那个工友的儿子，在私立中学当语文老师，工资一个月七八千，方绪这个美术虽然是副科，但五六千应该也有，大不了以后在大学考个英语语文的教师资格证，出来开个培训班也很挣钱，你跟你那个表妹一起，我觉得行。」
方绪忽然就愣了，怎么忽然说到让她考省师范了？！」方妈妈越想越觉得满意：「省师范就在首府啊，离家也近，来去方便，到时候我们去玩，你还可以带我们去逛逛呢。
「我以前也在c市读书，不过现在发展快，大变样来了……」
方绪觉得越讲越远了，忙开口：「那个……爸，我下个月还想去参加校考。」
「校考？」方爸爸夹菜的手一顿。
「就是去那些美术学校里面参加他们组织的考试。」方绪解释了一下。
方爸爸不理解：「参加那些考试干嘛？省师范也用？」
「省师不用，但是，就是……」方绪并不是觉得师范不好，就是单纯不想当老师，这不在她的人生规划范围之内……
而且她的联考成绩不错，上省师很可惜……
方绪抿了抿嘴：「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你想去什么学校？」
这话一出，气氛都凉了一些，方绪硬着头皮开口：「想去a大。」
「a大……」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校名让方爸方妈面面相觑：「那个学校考得上？」
「确实不太好考……」方绪他们画室里有好多復读生，復读了好几届，就是为了上这个学校，「他们招的人少……」
第62页
方爸晃了一下头：「那还去考什么劲，你又不是第一，去考了，也是选不上。」
方绪心间一紧，声音越来越小：「试一下而已，万一考上了呢……」
方妈妈也劝：「感觉不太可能啊，这种学校都是那些省高考状元才能考上，咱们市里几年也去不了一个，飞来飞去还要机票钱，住宿什么也要花钱，而且都去a市了，少不了到处玩一下，也得花不少钱啊，你之前集训花了大几万呢……」
讲到这个，方绪就噤了声，她这两年来听得太多了，完全不敢听这个话题。
「学师范有什么不好，以后工作也稳定，讲出去也体面，我还不懂你，天天想做什么画家，说出去听着好听，可你看正经人谁做这个呀，钱也挣不到，经常不回家的，在外面什么时候饿死都不知道。」讲到这个方爸就没什么好气。
方绪刚想反驳，方妈妈又开口：「方禛也快要上中学了，你做老师到时候还能帮上点，辅导他做功课什么的，妈妈没什么文化，和你爸又都是在厂里做工，也不知道哪天就要下岗……」
方绪闭了闭眼，觉得唿吸难受。
「咱们这教育落后，七八年出不了一个a大，算了吧，啊……」
……
方绪不知道晚饭自己是怎么吃完的，回了房间锁上门，觉得哪里都很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她躺在床上，耳边是手机一直在震动，但她看着进来的消息，却不知道该怎么回。
贾璐：【怎么样，想好没？a大这边快要报名了。】
贾璐：【我们画室里两百七以上的都去，说是人生地不熟的能相互照应，他们还说过几天要去拜孔庙什么的，走走运，笑拉了。】贾璐：【老莫帮我们在a大那边找了熟人，说是会带我们，看来不用担心迷路咯～】方绪被震得心烦，坐到书桌边，拿着铅笔勾了一只喷火的恐龙，勾到一半，又没了心情，看着自己裱在墙上的画，出神。
方绪：【还有几天报名？】
对面秒回。
贾璐：【一个星期吧，来咯来咯，我看到老莫发消息了，这次联考你第一，我第二，哈哈，要是我们一起考上美院就好了。】方绪：【好，我想想。】
贾璐：【ok，等你哦。】
回完消息，方绪就把手机放进了柜子里，这几句话花了她太多的心力，她放纵自己躺回床上，数着墙上的明信片催眠，耳边传来客厅里，方禛看动画片的声音，方绪却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第二天，方绪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惊醒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地上，只有半个身子趴在床上，这会儿动了一下，已经麻了。
她抽气一声，艰难起身，找了很久才找到手机，按下接听键。
「方绪，你放我鸽子？！」姚子祎的声音一出来，霎时让人醒了神。
她这才想起来，她昨天报喜后，姚子祎就约她出去玩。
方绪屁滚尿流地道歉，几个月不见，第一次约会就放人鸽子，这也太不礼貌了，而且对方还是姚子祎，她慌极了，围巾帽子捆呀捆的，慌不择路地出了门。
等赶到路边奶茶店时，姚子祎已经翘着脚在等了。
方绪自知罪过，双手合十，行了大礼。
姚子祎轻哼了一声：「原谅你了。」
说着，把桌上的奶茶推给她：「焦糖奶盖，热的。」
方绪扯了椅子坐好，手背靠着杯身取暖，解释：「睡过头了。」
姚子祎歪歪头：「美少女战士原谅你，是不是昨天庆祝得太晚了？这个月开学补课，你应该还不回来吧？」
「啊？」方绪假装专心致志地拆吸管的包装纸，心里自动过滤姚子祎的话。
然而姚子祎却没给她机会：「校考啊，你不是成绩很好嘛，我记得参加校考的话估计要二三月才能回学校。」
方绪惊讶抬头：「你怎么知道？」
「霁商也是艺术生啊。」姚子祎一副「你傻了吧」的表情。
方绪插了吸管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了？」姚子祎从刚刚就觉得她神情不对。
方绪垂了垂眼帘：「……我爸妈不想我去。」
姚子祎眉头一下就皱了：「为什么？你成绩这么好，很可能有机会呢。」
方绪一听就能感觉出她不太能理解自己的家庭情况，慢慢道：「他们希望我读个师范，在本地……」
「你这个成绩，就在本地读个师范？」
方绪忽然没了声音。
「那你费这么大劲考这么多分干嘛？」姚子祎想不明白，也很直接，「你少考个40分，也是能上的。」
方绪的心口像是被人捅了一剑，原本已是疮孔的心，流出血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他们想我当个音乐老师，省师范离家近，交通方便，学费还便宜，而且，我弟弟也快要上初中了……」
「那你呢？」姚子祎根本不管她在说什么，一句话，就让方绪说不下去。
方绪有一刻觉得自己唿吸都在痛：「……我想去啊。」
「那就去啊。」就这么简单。
方绪抬眼看着姚子祎，觉得她坐在那里，比冬日的雪都要耀眼，她也想拥有这样的勇气。
可她没有。
她见过一句话：你还被确定的爱着，你可以无所畏惧。
第63页
很多人看到时都觉得治癒，只有她，她很痛，并且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没有呢？
姚子祎看她沉默，于心不忍，自发地换了话题：「走了，找你出来庆祝的愁眉苦脸干嘛！去玩。」
说着，拉着她便往旁边的电玩城去。
那是方绪第一次玩枪战和赛车游戏，全身热血，再出来时，甚至觉得自己可以靠一身正气抵御冬天。
快走时，姚子祎揉了一把她的毛绒兔耳朵：「去考去考去考。」
方绪无奈：「考不上的。」
「怎么可能，你可是方绪，从小就是学习标兵和优秀班干部，学生会和社团老师争着想要你去呢，画画又好，成绩又好，就没你做不到的事，你打枪也厉害。」姚子祎扳着手指头，闭眼奶她。
方绪笑了，最难过的原因，最无所谓地说：「没钱啊，不考了，反正才录取一两个，选不上我的，就不去陪跑了。」
说着，还推走了她攥着她帽子的手：「不去就不会输，可不能让你的不败神话陨落。」
「你是不是傻？」姚子祎把手收回了口袋，看着方绪等的公交车来了，「快回去吧，错过要等一小时。」
方绪拉上帽子，想挡住自己已经红了的眼眶，她刚刚竟然在姚子祎的眼睛看到了心疼，这让她忽然喘不上气来。
她侧过身，对着越来越近的公交车，想招手又不想。
夹着凉意和薄雪的风拍在她的脸上，从她裸露的肌肤，蔓延到四肢，她冷得很快，眼角被吹出一滴泪来，她马上低头，装作无事发生。
公家车停了，她插着口袋不想走，一颗糖从她脖子后面滚出来，卡在了她的侧颈上，方绪愣了一下，把它拿下来，是千纸鹤糖。
很小的一颗，糖纸的五光十色，随着光的折射，会发出不同的光芒。
方绪一直觉得这是很浪漫的糖，它的每一段色彩，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个又是不同，却只说给懂的人听。
方绪捏着它，冲着还没走的姚子祎晃了晃。
姚子祎摊手，无声地说：被你发现了。
方绪扯着嘴笑了，她说：「姚子祎，你借我点钱吧，我给你打欠条。」
作者有话要说：
[1]《开心超人》动画片主题曲歌词。
第33章 薄荷
素阳暖二月，丝绦剪城风。
空气里还夹着年味的余韵，一高的高三学生已经背上了补课的行囊，准备征战六月的战场。
方绪拖着行李箱进校门的时候，刚好打了下课铃，几乎是突然之间，校道上出现了身影，并齐齐地冲着同一个目标——学校食堂去。
中午时间，是校道上人最多的时候，方绪压低了帽檐，十分不自在地在众人的围观里，拖着行李箱往宿舍区去。
谁让她晚来了半个多月呢。
推开寝室的门，依旧是八人间，拥挤的上下铺。
熟悉的楼层，熟悉的寝室号，什么都没变，门板上的床位表因为氧化泛着淡黄色的斑，她摸出钥匙，拖着行李箱进门，再抬头时，忽然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去。
她的床位，那个靠近洗漱台的位置，现在正围着三个女生，悠然地拿着三个小凳子，趴在那里吃外卖……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里面的人全部抬头看了过来，眼里的惊讶明显。
坐在最里面穿着睡衣长裙的林颜颜，抽了张纸擦嘴：「方绪，你怎么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学校绝大多数的艺考生都在二月前回来了，只有个别参加校考的回来得比较晚。
「我，校考结束就回来……」方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确实她也没通知大家，只好先说，「那个我今晚要回来住了……」
「好，行，一会儿我们给你收拾一下。」话音一落，林颜颜几人又转回去继续吃外卖。
方绪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在了门边的空位上，也不想去看自己的床位怎样了，只点了点头，帮她们把门带上。
但正因为她掩上了门，没看到自己转身那刻，里面人的面面相觑。
方绪在走廊里闲站一会儿，无力地嘆了口气，往教务处去。
昨天跟班主任报备回校的时候，王老师告诉她艺术生归校会有其他安排，提醒她明天回来之后，去教务处一趟。
教务处在办公楼二楼的角落里，门口摆着两盆硕大的绿叶，那是赵主任的个人爱好。
方绪刚一敲门，赵主任就在电脑桌前侧头看她，然后挥手叫她进去。
「其实也没什么事。」赵主任看她坐得拘谨，笑了下，「我看了你之前的成绩单，文化课成绩不错，应该基础很好。」
集训几个月里，姚子祎都有把月考期考的卷子拍下来发给她，方绪都会抽空做，所以该记的东西也还没忘。
赵主任道：「虽然集训回来，艺术生有另外的小班补文化课，补的基础，但你情况特殊，可以先回原来的班级上课，若是有什么问题，及时跟你班主任沟通。
方绪忙应了声：「谢谢老师。」
赵主任摆摆手，又跟她聊了文化生和艺术生不同的未来发展方向，这才把她放回去。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午休铃正好响了，但方绪没有床位，就在教室凑合了一中午。
姚子祎不在，这傢伙飞到外地和男朋友谈恋爱了，方绪看着那个空座位，觉得她大胆又勇敢，都快高考了，还敢逃课。
第64页
不过，姚子祎不在，方绪一个人就可以占两张桌子睡觉了。
虽然如此但是，这个午觉还是睡得迷迷煳煳不舒服，因为方绪怕手压麻，只得来回不停地换手，好不容易终于睡着了，耳边响起来上课铃声。
方绪骤然被惊醒，眼睛里还带着血丝，她边揉手边想：希望晚上回去的时候，她们可以把她的床位收拾干净。
陆陆续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进教室看到方绪时，都愣了一下，不过不明显，最明显的是韩文志，也只有他一个人和方绪打了招唿。
星夜就这样降临了，她坐在第一组最后一排的角落，起眼又不起眼。
身后就是门口，同学们来来往往，偶尔倚在门口说话。
方绪花了一晚上，过了一遍几本必修课本的内容，简单地归纳了类型题，活页纸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看过去让人觉得充实。
因为已经是高三了，即使到了晚自习下课时间，班里还是有很多人，方绪估摸了时间，又拿出来政治课本，从政治生活开始，背了半个小时。
直到十一点，方绪背着书包上楼时，才缓过神来这是高三生的生活节奏。
一路从宿舍上去，方绪遇到了查寝室卫生的阿姨。
阿姨竟然还记得她，热情地跟她打招唿，方绪一整天都没说什么话了，便一路跟阿姨闲聊，还替阿姨开了寝室门，让她可以进去检查卫生。
阿姨声音嘹亮：「检查卫生了。」
寝室的人或站在床位边，或已经躺在床上，闻言齐声跟阿姨打了招唿。
方绪跟在阿姨后面，去到了她的床位，蓆子已经铺好了，原本放在她床位上的被子、书本已经腾到地上，好歹是有个睡觉的地方，其他的明天在沟通吧，她今天已经很累了。
方绪刚在床头的位置坐下准备收拾东西，就感觉不对，蓆子并不平整，好似有个小鼓包，她垂眸一看，看到蓆子下露出来的扑克牌。
她犹豫了一下，脱下了书包，把牌挡住，一直等到阿姨离开才站起来。
寝室是不允许打牌的。
她等阿姨走后，把自己的蓆子掀起来，原本是想把牌拿出来还给她们，却不想，直接愣住了。
半晌，她冷着声音道：「凌羽，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的蓆子下面，是一点又一点的油渍，有已经渗进木板的，颜色已经很深了，也有很浅的，红油浸在浅黄色的木板上，粘在蓆子的背面，让人看得噁心。
方绪能想像到她们只是把东西收走之后就把她的蓆子铺上去了，连擦都不擦……
并且还在她没回来的时候，坐在上面打扑克，或者说趁她没回来，把扑克牌塞在她的床位上……
「怎么了？不是都给你铺床了吗，我们又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凌羽嘴里吃着雪糕，说话时还用余光偷偷看了苏繁一眼，见她不做声，越发大胆起来。
方绪自然是看到了，但她不敢说她，只能道：「如果你管这叫收拾，不如你今晚睡在这里？」
凌羽一点好气没有，丝毫不觉得做错了，仗着有人撑腰，声音越来越大：「又没在你床上怎么样，吃个外卖而已，你看不惯自己收拾啊，又不是我床位。」
「知道不是你床位还在这里吃饭？」方绪冷眼看她，目光难得很兇，「你，今天给我擦干净了，不然你今晚睡在这里。」
凌羽原来是躺在床上的，听她这么说，顿时坐了起来：「是我一个人吃吗？你怎么不叫别人，林颜颜也吃啊！还有辛爽！」
她不服气地一直瞪着方绪，在漫长的对峙中，被她看得发憷。
寝室里针落可闻。
下一秒，凌羽像是受不了似的，动静极大地从床铺上下来，骂骂咧咧地拿着纸巾，直接把方绪的蓆子掀开，拿着纸在那里象徵性地擦着：「给你擦行了吧，就你事多……」
方绪觉得再待下去她可能会忍不住骂人，直接带上门，到走廊上去了。
一路走出去，还能听到里面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靠，我怎么了嘛，谁让她提前回来不说啊，凭什么让我给她擦床啊！外卖是我一个人吃的吗！」凌羽把纸巾扔到地上，「林颜颜，辛爽，你们不够意思啊，不帮我说话？」
林颜颜被点了名，就从床上下来了：「啊呀，对不起，她那么凶，我怎么敢说话，我来擦我来擦。」
「小气呗，这也不满，那也不满，还不如搬到外面去住算了，看见她我就反胃。」辛爽也靠了过来：「别的艺术生都上艺体班，就她厉害，有能耐，眼巴巴地回班里上课。」
「也不知道是真的来学习，还是想勾引谁。」辛爽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声，又下意识地看了凌羽一眼，见她神色一暗，忙转移话题，「你看一晚上坐在那里多好学，一动不动。」
话音一落，寝室熄灯了，四周黑洞洞的，把所有的骯脏都藏了起来。
几人顺势收了话声，走回自己的床位。
夜深时分，有二班的同学忽然悄声开口：「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她熄灯都没有回来，她能去哪啊……」
凌羽在床上翻了个身，瘪声瘪气地开口：「她有外宿证，估计回家了，你管她呢，爱回来不回来……」
夜里静了又静，苏繁躲在被子里回徐让的微信。
第65页
徐让：【方绪回来了？】
苏繁：【回来了。】
苏繁：【已经睡了。】
徐让：【你看着她点，我听说你们班女生之间矛盾很多。】苏繁看着这条消息，睫毛轻颤了下，伸手从身侧的毛绒玩具上揪了一撮毛下来，半晌回道：苏繁：【好啊。】
方绪从寝室出来后，直接上了六楼，那是艺体班另外分到的寝室，方绪进去找了他们的班长，和他们商量了一个床位，凑合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中午，方绪就跟王老师申请了换寝室，下课后便回寝室拿行李。
没想到刚进门，就又听到寝室的人阴阳怪气的笑。
「还知道回来啊？」
「一出门就告老师，挺牛啊，大早读就把我们拎到走廊去骂。」凌羽拿着方绪的包扔到她身上，书包的长带子摔到她的脸上，留了道红印，她的眼睛一下就染上的薄雾。
方绪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不说话的苏繁，见她只是倚在床边看着她不说话。她一直不想跟苏繁有冲突，因为徐让喜欢她，所以对上苏繁，她总是没由来地怕。
「我告诉老师什么了？」方绪抱着书包，沉着声音。
今天上午，全体艺术生都被叫去开会了，班里的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
凌羽嗤笑了一声：「自己做的事自己不知道？」
方绪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没有。」
凌羽看着她几乎咬牙切齿：「我，凌羽，昨天没给你擦床是我不对，我道歉，但你也不用告诉老师吧？你知道今天王卉骂我们，骂得有多难听吗？」
方绪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凌羽走过来，跟方绪对峙，昨天是她没底气，可今天方绪打小报告，就是另一回事了，「我们寝室打了这么多天牌都没事，偏偏你一回来，老师就知道了，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就是跟我没关系，你爱信不信。」方绪拎着自己的书包，推开门出去，眼睛都急红了，一路跌跌撞撞地下楼，竟然撞上了姚子祎。
「我回来了！」小姑娘甜腻腻地上来打招唿，却蓦然看见她一双眼睛红红的，笑容也敛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方绪看到是她，想笑的，但眼睛一弯，眼泪就砸了下来，她抿着嘴，眼睛胡乱地转，最后：「为什么他们不信我。」
姚子祎握紧了她的手。
「真的，不是我举报的，我没有告诉老师。」方绪的声音里都是嘤声，「我没做错什么，但她们为什么总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8-09 00：54：29～2021-08-12 12：1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196747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薄荷
方绪的行李是姚子祎去要回来的。
她蹲在楼下，有点累，但已经不哭了。
姚子祎走过去后，坐在了她旁边，强行把她的头按到自己肩上。
暖春来了，有些白色蝴蝶落到花园里的野花上，安静又自在。
方绪的目光远远的，第一次有了倾诉的欲望，她垂了垂眼眸：「我以前觉得自己很好，小学的时候，成绩好又是班干部，每次家长会，我爸都是家长代表，我以为自己很给他们长脸，可是后来搬了新家，看妈妈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才后知后觉，我可能不再是他们唯一的乖小孩。」
「你知道吗？我弟弟出生的消息，还是表妹告诉我的……」
姚子祎听着，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很难过，但我从来不说，因为我能感觉到，我的感受、我的意见在他们心里一点都不重要……弟弟拿走了我的从小盖到大的毯子，可是我没有它晚上就睡不着，我说想要回来，他们觉得我矫情，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一直睡不着，就开始偷偷哭，可我爸突然闯进来，拿毯子抽我，那一刻，我真的很讨厌我弟弟……」
方绪说着，哽咽了一下：「那是我第一次挨打，也是最后一次。」
「我不再给他们长脸，家长会换了人发言，我只能默默地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我觉得作业就应该自己完成，抄答案是不对的。」方绪的指节被按得发白，「但后来我才知道，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多人不喜欢我，从徐让，泼了奶茶后……」方绪的唿吸一促，「那些事情接二连三地出现，刚开始我不太懂，但后知后觉，那就是不喜欢。」
「好了三年的朋友，其实也不喜欢我，明明之前的暗示这么多，可我竟然以为我是她的好朋友……」方绪说着，自嘲地笑了，「我听过不少人抱怨友情如何，但第二天，他们还是胶似漆地黏在一起，我不理解，他们的讨厌好像来得特别快，又走得特别快，除了对我。」
她和方禛之间，爸妈选了方禛；她和吴梦洁之间，池遥选了吴梦洁；还有徐让……
她好像连并列项的资格都没有，一直都是一个备选项，可有可无。
「那段时间我的成绩下降得很快，我爸发现我去画画了，为了能继续学下去，我拼命学习，我学会了降低对周围人的感觉，我想只要我不听，我不在意，这些事情就可以当作没发生，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掩耳盗铃……」方绪说着说着，连哽咽都失去了，她变得很平静，仿佛这些年的经歷是别人的，她只是旁观了一场悲伤。
第66页
姚子祎没说话，只是一直轻轻地拍她的后背，但那对方绪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安慰了。
不评价，不指责，也不怜悯。
花园里的菜粉蝶忽然飞了过来，慢慢地绕着她俩转，直到最后，落在了方绪的脚尖。
方绪的目光落在它的翅膀上，翕合开张间能让人看清上面的形状和纹理，她没有打扰它，就像现在不想被打扰的自己。
姚子祎忽然问：「去不去剪头髮？」
「剪头髮？」方绪把蝴蝶惊走了。
「嗯，翻墙出去。」
姚子祎的语气如常，但方绪一下子就被蛊惑了。
-
直到站在髮廊门口，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
两边漂亮的橱窗倒映出里面老上海风格的背景墙，婀娜多姿的美人烫着一头復古捲髮，对着过往行人眼送秋波。牛皮色的窗柩，两侧旋转而斑斓的转灯，映衬着暗红色的门厅，颇有时代气息，招牌上「常青」二字，意境深长。
就在方绪还在发呆时，姚子祎已经推门进去了：「快进来啊。」
话音还没落，姚子祎身后出来了个人，卷着报纸就敲了她的脑袋。
姚子祎忙捂了头，转过去喊道：「妈。」
那人豆蔻色的指尖戳着她的脑门，兇狠狠道：「又逃课！」
方绪跟着进来，就看到一位穿着紫色连衣裙，烫着大波浪的女士，姚子祎跟她介绍道：「介绍一下，姚虹女士，我的妈妈。」
作为第一次逃课，还被同学家长抓到的方绪，有点无措，拘谨地点头：「阿姨好……」
姚阿姨拎起她的耳朵：「好啊你，竟然还带同学一起逃课，真是长本事了，等我告诉你爸，看他怎么收拾。」
姚子祎忙求饶：「别！别告诉他，他忙生意去了，不回家的。」
听了这话，姚阿姨的眼神闪了闪，放过她：「干嘛来了？」
姚子祎推着方绪往前走：「我同学想剪个头髮。」
「剪什么样的？」
方绪也没注意，她是跟着姚子祎出来的，但好在姚子祎已经在后面开口了：「剪短，到下巴这里。」
方绪不贊同地转过去看她，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姚子祎拍了拍她的肩膀：「信我，你剪短髮超好看。」
方绪咽了咽口水就被推上了椅子。
姚子祎从冰柜里拿了瓶水出来，坐在一边指指点点：「妈，你给她剪得酷一点。」
姚阿姨把围布给方绪夹好，从镜子里看方绪，问她：「不理她，你自己想剪什么髮型？」
「啊……我也不知道。」方绪一直就只有这一个髮型——黑长直，于是说，「就剪她说的那个吧。」
姚子祎得意地笑了：「看吧，我就说她想剪短髮。」
姚阿姨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帮外婆看摊子去，别在这里叽叽喳喳。」
姚子祎顿时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外婆也上来了？」
姚阿姨下手剪了第一刀：「嗯，我和你爸的事情被外婆知道了。」
「我出去看看。」
姚子祎走之后，姚阿姨对着镜子看了方绪一眼，她不说话时，看起来更静一些，好像对什么都没兴趣一样，看着是心情不大好，于是，她笑着说：「真剪咯，这么长的头髮，剪了就没了。」
「剪吧，阿姨，我也想试试短髮。」方绪也笑，很干净也很真心。
半个小时后，方绪看着镜子里短髮的自己有点新奇，不自觉地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轻了好几斤。
姚子祎也刚好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堆零食，看到方绪，也挺惊讶的：「很好看啊，就该剪短髮，显得你高。」
方绪用手摸了摸，觉得很满意。
临走时，方绪结帐，姚阿姨死活不肯要，方绪犟不过，被姚子祎拉走了。
她捏着钱，欲言又止地跟在她后面，半晌才说：「我不知道你家是开发廊的，我看你衣服都很贵，才跟你借钱的……」
姚子祎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啊，我就是很有钱。」
「啊？」
「都是我爸的钱。」姚子祎倒着走，「我爸妈离婚了，我爸在国外做生意，挣了点钱，所以你没有感觉错，我就是很有钱。」
方绪抿了抿嘴：「我会早点把钱还你的……」
「不用还了，我平时也没有花钱的地方，就当是买你的时间陪我玩了。」姚子祎无所谓道，「我跟你一样啊，我也没什么朋友，在以前的学校没有，现在也没有，那些人要么是因为我有钱，为了占便宜跟我玩，要么是因为我长得漂亮，所以不喜欢我。」
姚子祎对上方绪惊讶的眼神：「方绪，你要知道，有时候别人不喜欢，不是因为你不好，恰恰是因为你太好。」
「你轻易得到的东西，别人努力了很久都得不到，而你想要的东西，却从不被别人放在眼里，今天你说你最大的错误是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但你想过吗？其实有些人是没有标准的，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功利，他们的衡量，就是得到与得不到。」
方绪被她说得有些发懵。
「骂回去就好，随他们也好，反正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姚子祎笑了，是让人觉得遥远，又意味深长的笑容，她蛮不在乎道，「又没吃他们家大米。」
方绪不知道她这个年纪怎么会有这样的体验，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在觉得豁然的同时，似乎又感觉到姚子祎的经歷不简单，但她只是点点头，坚持道：「我还是要把钱还你。」
第67页
姚子祎走过来，伸手揉乱了方绪的短髮：「从头做人吧。」
那天以后，方绪的世界好像被打开了一扇窗，她透过那扇窗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她依旧每天在学习，但对人的态度好像变得真的淡，原先的漠不关心越发明显，没人跟她说话时，她能一个人坐在位置上从早到晚。
姚子祎觉得她不对劲，但平时交流起来也没什么问题，而且方绪除了更安静外，她好像变得开心了，像她的考试成绩一样，突飞勐进。
直到四月底，方绪的a大校考成绩出来了，说是入围了。
方绪躲在抽屉底下偷偷查成绩的时候，姚子祎也伸着脖子过来看，两个人看到「入围」二字时，都是一脸空白的对视，然后下一秒，姚子祎抓着她的肩膀乱晃：「卧槽，方绪你太他妈牛了！我的钱没打水漂啊，太给奶奶长脸了！」
说着，姚子祎就想往方绪脸上亲一口。
突然，一个声音从他们头顶上传来，声音熟悉又严肃。
「手机拿出来。」
两个小孩顿时傻了眼。
赵主任幽恻恻的目光在两个脑袋上徘徊。
方绪嵴背一僵，整个人出了冷汗，手下意识地把手机往里面藏，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她脑子一片空白时，姚子祎忽然从她手底下把手机摸走了，举到了赵主任面前！
方绪目眦尽裂，就听到姚子祎高兴地说：「老师，方绪考上a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绪绪：几家欢喜几家愁。
谢谢支持！
第35章 薄荷
赵主任被姚子祎一顿操作惊得出了神，等他反应过来后，直接噼手夺过手机。看着屏幕反覆确认不算，甚至还戴上了他平时挂在衣领装（zhuang）饰（bi）用的金框眼镜，然后，拿着方绪的手机从后门走了。
方绪五念俱灰，她不仅被没收了手机，而且手机还没落锁……
两个小姑娘被「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打击到了，原来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时，真的会没收你一扇窗，二人面面相觑，脸上是相同的神情复杂。
直到快晚自习下课的时候，赵主任又出现在了教室后面，把手机放在了方绪的抽屉里。
似乎很着急，语速飞快地嘱咐了两句：
第一句是：「高三教研组刚刚开了个会，准备给你安排一下补课，你等通知吧。」
第二句是：「赶紧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两人看着手机失而復得，一时间喜从天降，脸上惊讶的表情明显，甚至忍不住「嘿嘿」了几声，让班里还在自习的同学侧目。
晚自习下课后，方绪找了个小角落，给方爸打电话。
按下通话键前，她还是很忐忑，上次去a大考试的不愉快似乎还歷歷在目——
和姚子祎逛完街回去，方绪还是跟爸妈说想去考a大，并趁他们还没开口，补充道：「集训学校统一组织，不用自己花机票和住宿钱。」
过了许久，方爸才开口，虽然神色不好，但终究是松口了：「去就去吧，当去旅游一下。」
出发那天，是方爸送她去的火车站，还给了她五百块钱，说是用作其他花销，碰上什么想买的东西，也可以买一点。
方绪捏着钱，也点了点头。
她原以为这件事就算过了，但回来那天，方爸没来火车站接她。
她自认是自己敏感过头，但心里生根发芽的种子还是告诉自己，她让爸妈不满意了……
回到家时，家里已经在吃饭了，方绪放下行李，去洗手，在厨房盛饭的时候，忽然扬声问：「妈妈不回来吃饭吗？」
外面静了一会儿：「你妈今晚上中班，半夜才回来。」
说话了，方绪松了一口气，再出来时，把钱递到方爸爸手边：「还剩两百块……」
「还剩钱？」方爸爸放了筷子。
方绪吃了口热菜，随意地说着：「嗯，吃住学校都包了，我们也没出去玩，所以没花什么钱。」
方爸爸没拿，就说：「当这个星期伙食费了，回学校好好学习，专业可以，文化课也得上去。」
这一个多月来，方绪每次回家都不敢说自己校考的事，方爸方妈也不问，以至于今时今日，方绪捏着手机，心里还是忐忑不已，但高兴的心情压过了忐忑，她按下了拨通键。
那边隔了好久才接听，一声「餵」后，方绪忙叫了一声：「爸。」
「干嘛？」
「我a大的校考考上了……」
方爸静了一会儿，说道：「考上就考上了，那就去读呗。」
「嗯。」
「好好读书啊，我这边在上班，挂了。」
「好。」
电话挂断后，方绪吐了口气，撩了撩刘海，感觉还行。
-
第二天，高三教研组开了会，方绪被分到了一张凳子，并且被安排单独开小课，六对一的教学安排让方绪光是听着就发憷。但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方绪作为e城这么些年来，有望考上a大的种子选手，甚至受到了市教育厅的关注……
除了学习辛苦点之外，就是不能和子祎同学一起吃饭了。今天刚下课，饭点就已经过半，方绪只好赶紧去食堂。
今天食堂阿姨给的土豆泥特别多，盖了满满的饭，方绪端着餐盘，随便找了个位置。
第68页
吃了一会儿，才发现，没带发圈。
自从剪了短髮后，方绪便养成了发圈不离手的习惯，因为吃饭时，头髮总是会不自觉地散下来，之前短的时候还好，现在长了些，总让她觉得会粘到筷子上。
方绪这顿饭吃得辛苦，只得边吃边撩，边吃边嘆气，还敲脑袋告诉自己要长记性。
「真作啊。」
熟悉的声音让她顿了顿，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刚准备低头继续吃饭，后面又传来了声音。
「一个劲儿地撩，想勾引谁啊。」
是凌羽的声音。
方绪拿筷子的手停了下来。
自从上次在宿舍吵过一架后，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冲突了，方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招惹她了，但她没说什么，她已经学会了不往心里去。
「人家可是考上a大的人，也我们不一样。」
「换了个髮型怎么着，还能换个人不成？」
「作就是作，贱就是贱。」
方绪霍然站了起来，转头去看那几个女生，不想余光间，刚好看到徐让坐在隔着两张桌子远的地方，并且正在往这边看。
凌羽正等着她，一副嚣张的模样，方绪屏蔽了自己的余光，看着凌羽餐盘里的酸菜鱼，只看了她一眼，问：「酸吗？」
「你！」凌羽顿时站要站起来。
方绪却先行一步，进了旁边的小卖部。
在冰柜前拿水时，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刚刚好酷。」
是姚子祎。
方绪憋着的一口气歇了下来，想一想还挺后怕的，就怕凌羽冲上来打她。
姚子祎故作高深地说：「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针对你吗？」
「为什么？」
「凌羽跟韩文志表白了。」
方绪眉心一蹙。
紧接着，姚子祎笑容玩味地开口：「其实你刚回来的时候，班里就有传言说凌羽暗恋韩文志，不想风声刚下去，凌羽就找韩文志表白了，而且被韩文志直接拒绝。」
方绪刚想问，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姚子祎慢悠悠补充道：「韩文志跟她说，他喜欢你。」
方绪唿吸一滞，这都什么事啊。
简直祸从天降。
姚子祎把她挤在冰柜里，身后的凉气染了她一身。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方绪背手拿过一瓶饮料，趁姚子祎兴致盎然看着她，迅速把水伸到了她颈边：「没感想，甚至很不满，如果他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是，小学生喜欢你就要欺负你。」
姚子祎被冻了个激灵，伸手就要打她，被方绪躲过了。
「谁让你刚刚看我被骂，不帮我。」方绪瞬间跑到门口结帐刷卡，躲到了门外。
姚子祎紧随其后，就要过来打她，两人逗了一会儿，旁边路过几个男生，她们忙收敛了起来。
「回寝室了。」姚子祎没好气地看着她。
方绪浅浅笑着：「我去拿餐盒。」
方绪说着，往回走，凌羽她们已经不在了，她端起餐盒，不想竟看到了一枚粉色发圈。
她下意识抬头，徐让也已经走了。
方绪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听到姚子祎叫她才回神，到底是没拿。
-
随着高考的脚步越来越近，大家已经能感受到大考的紧迫了，方绪尤其，她每天被六个老师围着涮，心里压力不是一点点。
但好在结果是好的，成绩出来那天，六百多分的成绩让方绪狠狠松了一口气。
那也是方爸方妈在她去a大考试后，露出的第一个笑脸，因为六百多分，在他们这种小城市，已经够吹好几年了。
方绪不负众望地上了a大，并且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小表妹也考得很好，是稳上重本的成绩。
两人在手机上交流了一通，皆是相互祝贺，并且苟富贵勿相忘。
最后，方绪选择了环境设计，而娜可则是选择了一所985高校的物理。
快要开学那天，林姨一家给娜可办了升学宴，还特别请到了方绪一家。
方绪自然是为自己从小就优秀的表妹高兴。
宴席上，方绪坐在娜可旁边，看不断有人过来给塞红包送祝福，侧了侧头，跟她开玩笑：「作为表姐，我是不是也应该给你一点？」
娜可忙应和：「那你可快点，我最近有一款皮肤超级想买。」
方绪回过头，咯咯地笑了。
身后来了一群人，端着酒杯就过来了，应该是娜可的姑姑婶婶们，方绪一看他们要讲话，忙给他们腾了位置。
「娜可成绩好啊，985呢！」
「长得又漂亮，成绩又好，以后不得了啊，可不要在那边嫁了不回来啊。」
「女生学物理啊了不起！」
方绪看这情况，也不好打扰他们，刚准备离开，忽然一个头髮花白却精神健硕的大伯走了过来，拍拍方绪的肩膀：「哦哟，方绪！a大美院，厉害了，厉害了。」
方绪瞬间就愣住了。
那个大伯笑得开心，又道：「你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经常到我家去玩咧，我家还有你以前画画的图粘在墙上呢！还有几张奖状……」
大伯声音很大，惹得周围几个人转过来看他们。
方绪有印象了，这是妈妈家那边的亲戚，难怪今天也在。
方绪抿了抿嘴唇想说谢谢，但眼睛涩涩的，好像一说话，眼泪就要掉下来。
第69页
大伯自顾自地说得很开心，从上衣的破口袋里拿出来一百块钱，拍在方绪手上，直到走之前，都一直在说：「a大呀，厉害厉害！」
方绪攥着钱，偏过头，一滴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忍住抽泣，觉得好像，没那么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正时间线。
第36章 糖罐
「方绪，你回来了！」
方绪提着袋子进门就听到林穗在叫她：「怎么了？」
「你下午有空吗？」林穗捏着镜子画眉，走过来靠在她肩膀上。
她寝室的室友都喜欢靠在她身上，甚至班里的一些女生也喜欢靠在她身上，方绪把这归因为，她个高。
其实初中之后，方绪就没再长个，原以为要停在168，没想到上了大学又长了五厘米，并凭此一跃成为全寝室最高的女生。
「有吧，作业写完了，合唱团今晚也不训练。」
林穗瞬间抱住她的胳膊：「那你陪我去看我男朋友吧！」
方绪的脸爬上错愕，愣愣地开口：「你跟男朋友谈恋爱，我去不合适吧……」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过当电灯泡和吃狗粮的爱好。
林穗解释：「我男朋友他们在军训，操场上人太多，我自己一个人不太好意思……」
方绪明白过来，不过：「你男朋友竟然是大一的？」
林穗是暑假谈的恋爱，方绪只在朋友圈围观过她的官宣文案，没八卦过其他消息，这竟然还是个姐弟恋……
「不是不是！」林穗打断了她的猜测，「他是大二的，跟我同岁，在对面医科大念书，你懂的，医科大的传统，大二才军训。」
方绪恍然。
林穗拉着方绪的手晃来晃去：「走吧走吧走吧，他们要是没解散，你还能陪我说说话。」
医科大……
听说这周是他们学校的开放周，允许外校人员登记参观。
他们学环境设计的，对奇特建筑很感兴趣，尤其还是医科大那栋去年得过奖的建筑学院楼，碰巧这周速写老师布置了作业，于是乎，大傢伙纷纷起闹要去一睹芳容。
林穗提了一嘴，方绪便起了心思，出门时拎上了相机。
「我只是去给他送点小月饼，过两天中秋节了。」林穗一路走还一路解释给她解释，「送了我们就回来，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叶子呢？」
「参加活动去了，一大早就不见人。」
胡叶是她们寝室里出了名的社团活动爱好者，作息习惯经常是，方绪和林穗还没起床，她就已经出门了。
「行吧。」方绪拿出手机给区一发信息，问他医科大的建筑学院该怎么走。
等收到回復时，方绪他们已经走到医科大门口了。
区一：【不好意思啊，在军训，刚刚看到消息。】
方绪愣了下，这才想起来区一他们是大二的，这样的话，会不会碰上徐让……
还真就碰上了。
林穗的男朋友竟然和徐让同班，几十号人的临床医学专业，几十分之一的概率，他偏偏还站在了徐让旁边……
方绪和徐让视线对上的时候，徐让轻轻挑了个眉。
林穗正在找他的男朋友，拍了拍方绪嘱咐道：「一会你帮我给周浚航拍几张军装照，拍好看些。」
周浚航就是林穗的男朋友。
方绪忙端起相机，挡住自己的脸。
她惯会用掩耳盗铃的招数，是这个项目的九段选手。
这会儿他们正站着军姿，下午三四点的太阳已经不晒了，但耐不住九月的天闷热得歷害，只是站了一会儿，汗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们的教官也是个严肃的，一直板着脸，来来回回在他们中间巡视，几十分钟下来，平日里懒散的学生被他磨砺得神情严肃，目光锋利。
林穗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周浚航的人影，两人视线对上的时候，林穗沖他挥了挥手。
周浚航在如此严肃的氛围中笑了起来，露出一对可爱的虎牙。
「快拍快拍。」林穗看得心动，忙催促。
方绪摆开架势。
林穗又偷偷给周浚航比了心，那对虎牙笑得更甜了。
于是，在他笑得开怀的时候，教官敲了周浚航的帽子——
「笑啥呢，无组织无纪律！」说着，教官转了过来，目光锋利地定位到操场边上的两个女生。
教官眯起眼睛道：「那是你女朋友？叫过来，来前面这里拍。」
教官声音嘹亮，方绪也听到了，戴上口罩准备要跑。
「那边那个蓝色裙子的女生，你过来一下。」
蓝色碎花裙的方绪唿吸一滞，瞪着林穗，快要哭了。
林穗也快要哭了，她哪知道这个教官这么凶，一边哭丧着脸，一边听着催促，万般无奈下，只得卖队友：「你快去……」
上百双眼睛看着呢，方绪欲哭无泪，只得去了。
方绪誓死如归地挪着步子，压低自己的帽檐，试图自我拯救：「教官，我不是这个学校的……」
「你是哪个学校的？」教官说话时还带着点湖南口音。
「……a大。」
教练又问：「摄影专业的？」
「不是……美术专业的。」方绪越说越小声，只想趁教官不注意，赶紧熘号。
第70页
教练忽然高声道：「大家都听清楚了吗？a大，美术系的。」
六七十号人齐声道：「听清楚了。」
「……」
方绪忙用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为什么要拍周浚航，他很帅吗？我们方阵又不止他一个帅哥。」
这教官根本不像看起来的那么严肃！！！
方绪老实道：「是我同学叫我拍的……」
教官回头看了一眼，见原本跟她一起的女生都已经躲到电线桿子后面去了，心一软，打算放过她们：「那你快拍几张，别影响训练。」
方绪忙舒了一口气，端着相机打算随便拍几张就跑路。
周浚航脸都憋红了，方绪看着他，觉得自己为林穗的爱情付出太多。
忽然——
「报告！」
教官顿时蹙了眉：「说。」
方绪也把目光移过去，是穿着迷彩服的徐让。
他身姿修长挺拔而气质清举，在一众男生中分外显眼——被大家穿得歪歪扭扭的军训服到了他身上，平添出几分英姿飒爽，微微仰首间，帽檐下露出的眉眼俊朗如峰，一抹晨光扫过，是下颌线锋利而阔然的弧度。
他朗声道：「报告！我觉得让这位女生拍周浚航同学不太好。」
两旁站着军姿的同学纷纷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徐让，医科大顶出名的风云人物，踩着录取分数线进的学校，却在第一学年里包揽了这个专业所有的第一。
如果说大一的徐让是靠脸蜚声内外，那第二年就是靠成绩。
连大三大四的学长学姐说到他时都带着欣赏——一学年修完两年课程，一进校就申请进实验室并被录取，甚至在大二时就被临医前沿大牛的实验室选中……
教官的目光来来回回在他身上打转。
徐让算是他挺喜欢的学生，散打和格斗技巧看得出有功底，在平时训练中，也是一眼能让人看到的类型，但就是太怪，不喜欢和周围人交流，能和他说上话的，他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难得徐让的主动发言，教官对他很好奇：「怎么说？」
「教官，周浚航同学有女朋友了，您这么做容易破坏人家感情。」一句话说得义正言辞，有理有据。
话音一落，周围便响起了起闹声，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第一次被公开的周浚航耳尖染上了红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教官觉得他说得在理：「这样啊，那同学你……」
「报告！我建议请这位女同学拍我，我没有女朋友。」
一句话刷新了所有人对徐让的认识，周围的起闹声更大了。
教官也是震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闷声不响的男生，竟然是个炮仗，找不到引线还好，一找到，炸的都是大响，骂道：「徐让！你怎么回事，欺负人女同学是吧？」
徐让居然笑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很浅的酒窝。
方绪羞愤欲死，只想自己当场蒸发，从这个人间消失……
旁边方队已经开始侧目了，教官只得拍手叫停了这场闹剧：「行了啊，一个两个的，无组织无记录，边上去，罚做五十个伏地挺身。」
徐让一点异议都没有，收起军姿出列，经过方绪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走了。」
方绪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地提东西跟上，走远后，才小声道：「……我不会感谢你的。」
徐让配合着压低声音：「不用这么客气。」
方绪瞪了他一眼。
徐让的嘴角浅浅勾起一抹弧度，故意放慢了脚步，和她一起走到罚伏地挺身的地方，准备俯下身前忽然问：「真不给我拍一张？」
方绪拿起相机，就着他趴在地上的姿势，连聚焦都没有，就按下了快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午出了大洋相，方绪说什么都不肯再出门，晚上整理照片的时候把徐让的照片p成了表情包，报復似地发了过去。
医科大，实验室门口。
「叮咚」一声，徐让刚穿好白大褂，就收到了消息提示，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方绪给他发的。
这还是方绪第一次主动给他发微信。
他点进去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表情包，画面虚得歷害，勉强能看出是他本人，他伏在地上，身子变成了乌龟壳，还是双面龟的那种。
徐让：【？】
方绪回了一个微笑表情。
「还挺凶。」徐让笑了下，把手机放进储藏箱，转身进了实验室。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37章 糖罐
方绪对着同学分享给她的建筑照片，总觉得差点意思，推翻了好几版，拎上帽子出门了。
医科大的建筑学院楼在西校区，方绪骑着自行车，绕了好远才找到。
拔地而起的建筑群落，造型独特的建筑造型，果然是亲临现场才能看到的恢弘，方绪骑着自行车绕了一圈，才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一种直观的赞嘆，那是建筑活的灵魂。
她把车骑近了一些，停在了楼群的宣传栏前，上面写着这栋楼的建筑和修缮史。
都是建筑史上如雷贯耳的名字，让人不明觉厉，方绪把它拍下来，又对着学院楼补拍了几个角度。
「方绪！」
方绪正在看相片，听到有人叫她下意识转了过去，还没来得及抬头，险些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第71页
徐让动作很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稳住了车头，也几乎是一瞬之间把她围在了自行车与他的方寸之间。
两人隔着一个相机，方绪心跳怦然的同时，眼眸微睁。
「小心一点。」徐让的声音擦过耳尖。
区一从后面小跑着跟上来：「学姐怎么在我们学校？」
方绪扶着车子退开两步：「过来拍点照片。」
区一往建筑楼扫了一眼：「……这几天确实有好多人来拍这栋楼。」
「应该是我们学校的，建筑老师布置了作业，过来取景。」方绪轻声解释，忽然问，「你们不是军训吗？」
区一笑了起来：「今天中秋节放一天假，明天阅兵后军训就结束了。」
方绪恍然：「居然已经中秋了……」
徐让侧着头问她：「我们打算去外面吃饭，要一起吗？」
方绪悄悄看了徐让一眼，又悄悄移开，昨天的糗事后劲太足，回想起一点都让人尴尬。
区一看她不想去，忙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都是老乡了，中秋节不一起吃个饭不合适吧，走着？」
遍插茱萸还少一人呢……
诗都背上了，方绪也不好拒绝。
三人去了市中心一家很出名的火锅店，点了满满一桌子菜，烟雾缭绕起来的时候，竟有万家灯火的感觉。
「徐让说你昨天来看我们军训了？」 区一拿着自己的调料盘迴来，并且还打听到了一点消息。
方绪拌酱的手一顿：「嗯，我不是问你建筑学院在哪吗？然后迷路了，没想到东校门一进去就是操场……」
区一：「我不在方队训练，分列式阅兵另外加训，我昨天都没看到你。」
徐让从上菜的服务员那里接过一杯黄桃布丁，放在方绪前面。
「徐让没去吗？」方绪伸手接过来，又接了一碟冰糖葫芦。
区一撇了撇嘴：「他自己懒得去。」
徐让道：「不差这点学分。」
区一拿大拇指指着他：「看看，狂人。」
「什么学校组织、社团活动都不参加，但综测绩点就是高得吓人，大一就申请进实验室。」区一感嘆似的，啧了几声，「我们专业的老师出了名的严格竟然也被他混进去了，真是学疯了，学生会会长来寝室楼下找他参加活动多少回了，没理……」
方绪问：「我记得徐让是交际舞……」
徐让挑了眉。
「呃……我在朋友圈看到的。」方绪的眼睛乱闪。
区一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大勺生菜，随口说：「那是他自己赔进去的。」
「不会说话就少说。」
徐让抬头，看见方绪一脸好奇，解释道：「我们社长小时候生过病……小儿麻痹，虽然后来治好了，但因为治疗不及时，留下了后遗症，跳舞是不行了，可他又真喜欢。」
「他有个很喜欢的舞蹈演员，每场演出必看，入场券压在床头厚厚的一叠。」 徐让按了按眉心，「我们俩一个寝室的，听他说过几回后，也不好不帮忙，所以……」
区一接过话头：「所以徐让故意在人家生日会上输给人家，然后就答应帮人家一起办社团了。」
难怪拍照时表情这么不好也没走。
方绪捧起杯子，轻轻碰了碰徐让的杯口：「敬你。」
区一笑了几声：「你不知道，徐让可喜欢跳舞了，他妈妈是芭蕾舞演员，徐让小时候还跳过四小天鹅呢，噔噔噔噔……」
区一还没唱完，就被徐让封了喉。
「我还有他小时候穿天鹅裙的照片呢……」区一在快要窒息的时候，还不忘往自己的坟头上添土，只可惜下一秒，连说话的机会都失去了。
方绪看他们闹了一会儿，捏着筷子忽然说：「好像菜有点不够。」
徐让往桌子上看了一圈，起身去点菜，末了，还指着区一警告道，「少说我坏话。」
区一对她抱了抱拳：「多谢壮士救我一命。」
方绪回礼，看见徐让走远了，才悄悄问：「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高三认识的，也就两年，他看着不好说话，其实人挺好玩的。」
方绪问：「你高三的时候，徐让不是毕业了吗？」
「是啊，但他人很出名，转来我们学校復读的时候我还挺好奇的。」徐让转去区一的高中后，就和区一成了同桌，「问他考上哪个学校了，为什么来復读，他说，他就考上了一个二本，又说我们学校是全省考上a大最多的，所以来復读了。」
区一继续说着，没发现方绪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我当时还笑他，他一个二本的，居然敢标齐a大，简直没有自知之明。」
徐让端着两盘菜回来了，拿着盘子敲他的头：「你才没有自知之明呢，这年头不想考a大的学生，不是好学生。」
区一躲开：「可是后来填志愿，不也还是考不上？」
徐让嗤笑一声：「彼此彼此，你晚上做梦说梦话还说自己考上a大了呢。」
「诶，我当时就想问你，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考a大？考不上怎么不继续復读了？」
徐让避重就轻：「再復读就太老了。」
徐让发现方绪在愣神，给她捞了一勺子肉：「多吃点，看你瘦的。」
结帐的时候，是徐让买的单，他说自己吃得多他请客，方绪aa转给他，他却一直没收。
第72页
三人出了餐厅，方绪去旁边取车。
区一看着徐让拉开小姑娘的书包，往里面放了两盒月饼，笑了：「你干什么呀，偷看人家隐私。」
「直接给她，她不要。」徐让对区一翻了个白眼，又说，「以后不要在她面前说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怎么，做了还不给人说？」区一乐了，「我已经说得很收敛了，你当时明明说的是，一个二本站在a大旁边，差了太远。」
徐让把方绪的书包拉链拉上，远远看着她的背影：「她以前不太开心，我不想她有压力。」
区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感觉明白了什么。
晚上方绪回去收拾书包的时候，发现里面多了两个粉色的盒子。
打开来看，竟然是月饼，上面还裱了两只可爱的兔子。
都是甜馅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8-14 23：15：28～2021-08-15 22：1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omi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糖罐
中秋匆匆过，国庆跟着来了。
每年国庆节，a大都会举办歌唱祖国系列合唱活动，今年也不例外。
但美术学院哪有唱歌积极的道理，国际惯例的人手不够，于是乎，总有被抓去滥竽充数的人。
方绪和一年级新生柳重月刚好这学期选修了同一门课，刚好这位任课老师又是今年合唱队的指挥，于是，凭着出众的身高和极好忽悠的性格，被人抓去凑了数。
这会儿，两个小可怜正抱着演出服，在大学城的一家裁缝铺里等着缝补。
「学院贊助的服装有点粗糙了。」方绪撩起白纱裙边的一角，蕾丝花边散开了线。
据说就这质量还是美院院长花了大价钱从某宝上精心挑选的。
柳重月从西装外套袖子和肩膀的破口处伸出手来，有点哭笑不得：「我就试穿过一回。」
方绪也笑了。
柳重月把衣服装回袋子里，忍不住嘆气：「学院的钱全花在买设计材料上了。」
两人约好今早要去市中心看动画展的，不想，昨晚发了演出服，穿试一回，行程表上就多了个补衣服的项目，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展览十点半开始，现在九点，坐地铁去还来得及。」方绪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柳重月帮她把白纱裙礼服装进袋子，写上标记一起递给了裁缝老闆：「回来的时候，正好可以把衣服领回去。」
两人出了门，往地铁站走。
「国庆节有什么安排吗？」方绪看着大幅的度假村宣传海报，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国庆七天乐，不玩不快乐。
「这个度假村很出名，我一直想去看看，据说空气和风景都不错。」柳重月也看到了海报，「学姐去过吗？」
方绪摇了摇头：「我不是那种敢说走就走的人，特别是只有我一个的时候，同寝室的女生不是本地就是临市的，放假就回家了，所以一直没机会去。」
柳重月走过去，从架子上拿了两份宣传手册：「我们可以一起去。」
方绪觉得可行，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贊同。
两人进了地铁，坐了五六站，终于到了美术馆门口。
来的人不少，还没开馆就已经排起了长队。
据说这是该系列动漫第一次在国内展出，为着「爷青回」和「文艺復兴」，不少人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
方绪和柳重月同为二次元爱好者，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宝贵机会，除此之外，微博上也有很多粉丝在问，所以两人算是来给大家探路。
整个美术馆足有三楼，动画展就占了两层，一层主要是动漫的成片简介以及作者生平，穿过投影隧道能看见熟悉的动漫海报和电影里的名场面。
二层人最多，主要是场景復现。沉浸式的场馆体验给人身临其境的感觉，所以有不少人在打卡拍照。
再往里走可以看到一个塑型木屋，远看如常，走近才知道别有洞天：漫天悬挂的星空杯里，全是画者手稿，它们被小心地封藏在玻璃里，像是带着心愿的另一世界。
方绪刚准备抬手摸，手机突兀地就响了，她忙捂住，和柳重月说自己去楼梯口接个电话。
她刚接起来，发了一个单音节。
对面有气无力地开口：「方绪，还钱。」
方绪愣了一下，看了眼来电显示，不敢置信：「子祎？」
-
方绪和柳重月两人赶到机场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小时了。
机场大厅，坐在行李箱上，戴着墨镜，烫着大波浪，穿着小吊带的债主大人显然很不高兴，她歪着脑袋，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们两个，生气地嚎了一声，嘟着嘴：「你迟到了，债主要加利息。」
方绪不管她，扑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语气里全是惊喜：「你怎么回来了！」
「放假啊，跑过来投奔你。」姚子祎单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越过方绪，对着她身后的小帅哥吹了个口哨，「帅哥～」
柳重月愣了一下，弯了弯眼睛。
姚子祎突来驾到，又坐了一晚上飞机，显然不合适跟着他俩出去玩，于是乎，三人打道回府，柳重月将两个女生送回寝室。
第73页
寝室楼下，方绪一脸歉意：「非常抱歉，我朋友回国突然，动画展也才看了一半……」
柳重月并不在意，摆了摆手：「没关系，你先陪朋友吧，她也是难得回来，而且动画展开放一个月，还有机会的。」
方绪忙说：「下次我来买票，请你去看。」
「不用了……」
姚子祎忽然从楼梯拐角探出头来，喊道：「方绪……我饿了。」
柳重月仰头看了姚子祎一眼，说：「那我先走了。」
方绪点了头：「国庆假的事，微信聊。」
姚子祎也沖柳重月挥手：「小帅哥再见哦～」
柳重月笑了，轻声说：「再见。」
寝室里另外两个女生都不在，方绪把姚子祎的行李推进了角落里，给她倒了杯水，手机也递给她点外卖，问道：「怎么突然回国了？」
「啊，我爸叫我相亲，我就回来避难了。」姚子祎看着整页的外卖，神情却是无精打采。
姚子祎是高考出成绩当天被她爸勒令出国念书的，姚爸爸生意越做越大，有移民的意思，还想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带走。
方绪也是那时才知道姚子祎其实姓顾，但她坚持跟妈妈姓，所以一直对外说自己叫姚子祎，反正当时事情挺乱的，方绪知道的也不全，总之就是两人都来不及见一面，姚子祎就已经到大洋彼岸了，一转眼，两年过去。
「你才多大年纪啊，你爸就让你相亲？」方绪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跟霁商……你爸还不知道？」
霁商这两年拍了两部电视剧，每一部都爆红，可以说炙手可热。
「霁商？」姚子祎歪了歪头，好像才想起有这么个人似的，随意道，「早就分手了。」
「分手？」方绪惊讶。
她还记得高三那会儿都快高考了，姚子祎还不远千里，连夜坐高铁去给人庆生，就当初那个甜蜜劲儿，方绪还以为两人会走很久，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分手了……
「我就没想跟他走很远。」姚子祎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悲伤，「怎么？跟大明星谈恋爱，还想天长地久？」
方绪觉得不对，拉了张椅子在她前面坐下，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姚子祎把方绪的手机按灭，垂下眼：「你以前不是问我，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可以喜欢得这么热烈吗？」
好像不顾一切，飞蛾扑火一样……
「因为我就知道长不了。」姚子祎看着她的眼睛，自己的却慢慢红了，「我从幼儿园就喜欢的人，好像和我知道的不是同一个……」
方绪心口一疼，捧住她的脸，用力抹过她的眼睛：「不想了。」
「我们被拍到了……」姚子祎收回眼泪，「去年他生日，我飞回来看他，在他剧组旁边的酒店里，被拍到了。」
方绪不关心新闻，基本热搜之外的她都不知道，但因为姚子祎的关系，霁商的八卦她多多少少会看一些。
「我刚到机场，新闻就爆出来了，当时那标题是什么？」姚子祎仰着头回忆，「一女子深夜独闯霁商房间，当红小生疑似恋情曝光。」
姚子祎笑着问方绪：「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方绪记起来了，去年三月那段时间，霁商的八卦新闻沸沸扬扬的，很多热门头条都是，前一秒刚爆出他酒店房间有素人女网红，疑似恋情曝光，不到两个小时，工作室就发了澄清帖。
「他说我是私生饭……」
「他的粉丝全网搜我的信息，连我爸妈离异都扒出来了，我一下飞机，私信里全是消息。」姚子祎已经很平静了，「我在国外，被波及的不多，但我妈在国内，店都开不下去了，事情这么大，我爸肯定知道了。」
「他花了大价钱撤热搜，才知道我是和隔壁家的小男生谈了恋爱，我爸妈离婚是离婚，但对我是好的，知道我碰上了不好的人，也没骂我，没收了我的通讯设备，把我赶回学校去。」
难怪后来有一段时间联繫不上，发过去的照片也没回。
方绪趴在椅子背上，听她讲话。
「后来就不了了之了，霁商虽然红，但红不到国外，半年过去，也就没人再提了，直到我爸叫我相亲。」姚子祎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些，「我拿回手机后，才知道霁商一直在联繫我，我爸也是担心我跟他藕断丝连，所以催我谈恋爱。」
「所以你就跑路回国了？」方绪总结。
姚子祎原本就累，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就困了，提到这个更无精打采了：「你不知道我爸给我介绍的都是什么人，不是肌肉男就是斯文败类，我看他们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总觉得他们以后会打我……」
方绪有点哭笑不得。
叮咚一声，她的手机响了，是微信提示音。
徐让：【国庆假有什么安排吗？】
可她的手机在姚子祎手上，姚子祎眯着眼看了信息，开口：「……你俩又凑到一起了？」
「我们练车的时候碰上的……」方绪百口莫辩。
姚子祎仗着自己刚刚卖惨，嚷道：「我要出去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39章 糖罐
方绪到校门的时候，三个男生已经到了，似乎还打成了一片，相谈甚欢的样子。
柳重月第一个看到她，刚准备打招唿，徐让转了过来。
第74页
两人猝不及防打了照面，方绪还没来得及说话，徐让就把一个小袋子递了过来：「刚买了早餐，皮蛋瘦肉粥和灌汤包。」
时间还早，气温很凉，肉粥和汤包的味道一下子蹿了上来，撩动鼻尖，方绪接过来，说：「谢谢。」
「我们不是五个人吗？」区一看了眼手錶。
方绪忙说：「小姚住得比较远，得晚一点才到……」
话音刚落，柳重月的肩膀一沉，侧过头就看到姚子祎来了。
她扎着个小马尾，眼眸明媚：「没来晚吧？」
区一看到是美女，眼睛都亮了：「我们也才刚到。」
「我是方绪的朋友，姚子祎，叫我小姚就好。」她搭着柳重月肩膀的手放了下来，和区一握手。
「这么漂亮的朋友，以前都没见过。」
「我刚回国。」姚子祎不在意地解释。
柳重月这会儿也想起来，他还没做过自我介绍：「柳重月，叫小重就行。」
姚子祎点了头，目光落到了徐让身上，看到他站在方绪旁边，眼神复杂地在他身上转了个圈，眼底的笑意都淡了几分：「老熟人就不自我介绍了。」
徐让轻轻挑了眉，略微颔首。
方绪看她站在那里和柳重月说话，总觉得她有点来势汹汹，不过她还没来得急问，大巴车就来了。
上车后，还没坐下，方绪就收到了姚子祎的消息。
姚子祎：【我和小重同学坐一块儿。】
她拿起手机回復，忽然，身边的位置一沉，徐让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大抵是她目光里的惊讶太明显，徐让问道：「有人？」
余光里，姚子祎和柳重月他们已经在前面坐下了，方绪只好摇头。
徐让的气息一下子拢了过来，是比早晨的青叶还要清新的味道，方绪愣了一下，把窗户开了一个小口，开始吃早餐。
「这一路去度假村，大概一个半小时。」
方绪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然后徐让往她怀里放了一包话梅和一盒晕车贴。
方绪忽然记起来了，初中的时候，他们学校组织过一次春游，是去公益村里和小朋友一起学做手工。
公益村的基础设施比较差，山路抖得歷害，方绪从大巴上下来，整个人就走不动了，反胃又噁心，晕晕乎乎地在休息室睡了大半天。
她记得那时候下山，还是村民开了摩托车送她下去的。
方绪捏着药盒的一角，心绪乱了一拍，小声道：「谢谢。」
「不客气。」徐让心情很好。
车开了，窗外的景色动了起来。
方绪把吃完的早餐收拾好，掏出手机准备开始追番，把耳机插上后，又觉得不太好，徐让刚刚给了她晕车药，她就这样戴上耳机，不太礼貌，于是，她捏着耳机问他：「要，一起看吗？」
「看什么？」
「动漫……就是现在很火的战斗番。」方绪努力地解释。
徐让已经把耳机戴上了，整个人还靠了过来。
方绪忙转了回来，眨了下眼睛，点了播放。
剧情很吸引人，声优和特效都是方绪喜欢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昨晚能追到半夜两点的她，现在忽然有点看不下去。
相连的耳机线让她整个左耳都热了起来，她有点不舒服，但又不敢抬手摸。
方绪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好不容易定了神，忽然，徐让撩了下她的头髮。
方绪如同惊弓之鸟：「怎么了？」
「痒。」
-
度假村在a市的城郊边线上，这里没有工业基地，连手工作坊都很少，空气清新，听司机师傅说，若是来早一点，还可以看到千顷的金黄麦田。
往里走就是一个古镇，因为地理位置不好，没有被过度开发，但也正因如此，保留了最原始的烟火气。
他们在古镇口定了一间民宿，放下行李后，和店家打听附近的旅游景点，据说是有两条古街、夫子庙和湿地景区，湿地景区里还有湖船，可以垂钓餵鱼，果园那边也可以採摘果蔬。
五人分配好了房间，男生住一楼，女生住在二楼，再出门时，大家都换上了轻便的衣物。
最显眼的就是姚子祎了，她似乎还不习惯a市的炎热天气，短裤下露出一截大长腿。自己凉快还不算，还不准方绪穿得多。
方绪很怕晒，每次出门都恨不得全副武装，姚子祎看见她的外套就热，勒令她把长裤也换了。
方绪没办法，换上了膝上的牛仔裤和粉色卫衣，连防晒的外套都被扒了下来，被姚子祎拿着防晒里里外外喷了好几层。
于是乎，等方绪再出来的时候，徐让闻到了她身上清爽的石榴味。
刚从民宿出来，望着十里街道，立马就感受到了青石板路上吐露出的厚重歷史气息，低矮的房檐上，砖块斑驳的痕迹明显，那是岁月的徽章。
两个摄影爱好者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方绪的书包被徐让拎走了，说是徵用。
如此，古城街道上，穿着黑色卫衣，戴着黑色帽子，背着粉色的书包的男生，显眼得很。
方绪举起相机，刚准备偷拍一张，徐让突然转了过来。
抓包现场！
方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姚子祎拎住领子拖走了。
晚些时候，大家在巷子深处的一家陶罐手工铺落了脚，日上高头，天气都燥热了起来，但店铺坐南朝北，凉快得很。
第75页
方绪觉得有意思，选了模板后，趁他们还没准备好，跑到门口研究起石磨来。
「你想要拍照吗？」徐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什么？」
「我看你一直在帮别人拍。」
方绪站了起来：「我没关系，我也不喜欢发朋友圈……」
徐让沖她伸了手。
方绪只好把相机给他，扯了扯衣角站在设计精巧的招牌旁边，看着徐让举起镜头，她弯起一双猫眼，笑得很甜。
徐让透过相机，忽然愣住了，相机里的女生笑得自然恬淡，勾起的嘴角和眼睛，和很久之前的画面重叠了起来……
似乎是过了很久，方绪的脸都笑僵了，问道：「拍好了吗？」
他偏头咳了几声，胡乱按了一下。
几人玩得尽兴，夜幕降临才回到民宿，老闆看他们是外地来读书的大学生，热情好客地要请他们吃当地的美食。
方绪洗好澡出来，在包里找充电器，却在里面摸到了一个黑色钱包。
她的书包今天被男生们徵用了，落了点东西也正常，她拿出来想看一看是谁的，待会儿好还回去，却蓦然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十四五岁的照片，是那年运动会，池遥帮她拍的，丢失的那张。
方绪怔了一会儿，她那时只当是自己翻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反正拍得不好，也没想保留，就没花心思找，没想到居然被徐让捡到了。
她从夹层里把照片抽出来，里面还跟着一张——日落余晖前，两人的侧影，清晰又朦胧，熟悉而陌生。
记忆中的教室，鲜活的人与物一下子把她拉回到了那个前后桌的岁月。
嬉笑打闹仿佛就在眼前，上下课的插科打诨时光，让时间过得很慢，又让时间过得很快。
方绪捏着照片，出神地想着，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或许他们也有可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叩叩叩——
敲门声，把方绪的思绪震回。
姚子祎在门外催促：「下来吃饭了。」
方绪手忙脚乱地把照片放回原处，胡乱吹了头，三两步跑到楼下去。
因为刚吹了头，乱蓬蓬的，她随手拿了个姚子祎的发箍戴在头上，是兔子耳朵的，既惹眼又好笑。
老闆给他们上了一桌子好菜，用料平常，但吃起来别有风味。
方绪吃饭时很少说话，几乎都是听别人在讲，说到她时，才会应上一两句。
几人商量了明天的行程，说是村广场明晚有露天电影，他们可以早上去果园下午划了船后，晚上顺道回来看电影。
吃饱后，大抵是太无聊了些，区一提议大家做游戏。
方绪没意见，跟风走，随大熘，姚子祎捏扁了第二罐啤酒，忽然笑了：「真心话大冒险啊。」
虽然是很俗套的游戏，但方绪从来没玩过，她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好打探的隐私。
五个人移步到客厅的地毯上，拿了一个玻璃瓶。
没想到第一个选中的就是方绪。
姚子祎靠在她身上，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方绪被问得一愣。
「这是真心话大冒险里最低级的问题了。」换而言之，她已经很照顾方绪这个新手了。
方绪觉得也是，诚实道：「……有。」
姚子祎挑了个眉：「轮到你了。」
方绪有样学样，拿着瓶子转了个圈，转到了区一。
区一摊手，一副随意问的样子，方绪也不知道问什么，照猫画虎：「谈过恋爱吗？」
「谈过两次。」
徐让嘘了一声，意思是，还是不是朋友了。
区一转到了柳重月，问：「你和方绪是什么关系？」
小朋友有点惶恐，如实答道：「网友，校友，朋友。」
一圈过来，回到了姚子祎身上，她落落大方地转瓶子：「谈过恋爱，分手了，现在单身。」
话音一落，瓶子停在了徐让的面前。
徐让坐起了身，轻轻挑了个眉：「问。」
姚子祎似乎等很久了，几乎没有思考：「……你喜欢的人是谁？」
明明问的不是她，方绪却唿吸一滞。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就只剩背景里的电视机放着无聊的娱乐节目，烘托气氛地拍手欢唿。
一分钟过去了，姚子祎还在等徐让回答。
结果徐让摊了手：「我选大冒险。」
姚子祎的目光忽然就冷了下来，她起身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几袋奶茶过来。
「喝完，给方绪道歉。」一杯一杯地摆出来，足有六杯。
方绪顿时就急了，想起身，却被姚子祎一下攥住了手腕。
在场的，除了柳重月，都知道奶茶的事，一时间，所有人把目光放在了徐让身上。
原来是等在这了。
区一的目光难得正经了起来，他这一整天都能感觉到方绪这个朋友和徐让不对付，并不明显，暗戳戳的，但是谁都能感觉到的不友好。
多年前的事情被翻到了檯面上，让人不得不面对，暗潮翻涌之下，是浪花还是波涛，都需要一个解释。
就在所有人以为徐让要生气时，他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8-16 23：30：12～2021-08-17 23：5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 1瓶；
第76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糖罐
徐让揭了盖子，随手拿起一杯就开始喝，似乎是不太喜欢这个味道，眉头蹙得很紧。
方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他，心跳和唿吸都是乱的，几乎是一瞬之间，她想起了从前，想起了徐让和奶茶连在一起，所有不好的事。
公开处刑，反覆折磨，时隔多年，那个场景再次重现，方绪坐在地毯上，却感觉自己置身在热炉之中，心有上万只蚂蚁在烧，没过一会儿，她受不了似的，挣开了姚子祎的手，夺门而去。
夜幕深了，古街上的红灯笼次第亮起，把青石板路照得发光。
那件事过去了这么久，又好像近在眼前，午间的走廊，背过的单词，徐让和一群男生朝她走来，一言不发，满地的咖啡色，小腿上的痛和脏污的小白鞋……
她都不知道，她记得这样清楚。
姚子祎太了解她的性格——她就是缩头乌龟，能得过且过就得过且过，伤害过她的人，不用抱歉就能重新在一起。
她在逼她，以为这样她会好受点，但其实方绪早就习惯了被误解，被厌恶，被指责，她习惯了用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温水煮青蛙，熬死那些自己不愿看见的沉疴，也熬死那个不愿意面对伤痕的自己。
方绪站在门口，深深唿了一口气，她的心很沉，压得她喘不过气，逃离是她唯一能做的选择，雾气渐重，她戴上兜帽要跑。
几乎是一瞬之间，一只手有力地把她拽进了角落。
两个混乱的目光蓦然撞在一起。
徐让垂眼看她，也在喘气：「你生气了？」
方绪的眼里藏着慌乱，下意识侧开，拿手肘去顶他：「没有……」
「没有为什么要走？」
「我喝奶茶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我又让你想起那件事了，对吗？」
徐让按住她的手臂，把她整个人按在墙上，压着声音在问：「方绪，说话。」
方绪被他说得眼睛热了起来，颤着声音开口：「……是。」
徐让还在逼问：「生气为什么要跑？」
方绪难得犟了起来，颤声里带着微不可闻的哽咽：「我生气了，然后呢，和你们吵架吗？」
徐让按住她的手改成了握：「为什么不？」
方绪阖了阖眼，声音轻得憔悴：「放开我，我累了……」
右手的腕骨被握得生疼，她用力抽了几回，都没能抽出来，两人只能僵着不说话。
他们站在门边，来来往往进出了好几趟人，但这个避光的角落，好像不出声，就没人能察觉异常。
就像过去的事一样，只要不说，风吹麦浪，掩在地下的疙瘩永远看不出来，它们甚至还能长出果实，不用多久就能重新硕果纍纍。
方绪难受得瞥过头，她觉得黑暗有时候也是一种保护色，她难过地开口：「徐让，我不会吵架……」
「我一激动就容易哭，所以我从来不跟人吵架。」这是她最后的一点坚强。
从初三那天起，从所有的事情变得不好起，她从来没辩解、争论过什么，因为她觉得破口大骂是她最后的软弱，她已经很不开心了，她只希望这些事情能变得体面一点。
方绪深深地喘气，就在她说那句话时，她的眼角就有眼泪掉下来。
她想躲的，徐让却忽然捧住了她的脸：「那你骂我，可以吗？」
方绪眼泪又涌了上来，像是听不懂徐让的话，语凝喃喃：「……什么？」
「你骂我凭什么扔你奶茶，骂我为什么当初没有听你说话，骂我为什么拖了这么一直没说清楚，骂我怎么忽然又出现在你面前……」
方绪看着他，睫毛上沾上了眼泪。
因为你，我没了最好的朋友，因为你，我被大家嘲笑，但最最难过的是因为你，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然而到最后，我在那个人眼里都算不上一个好女孩……
方绪用力地闭了闭眼，强忍着难过，终于道：「都怪你……」
徐让伸指，轻轻擦掉了她眼尾了泪水，轻声道：「对不起。」
徐让拿纸擦她的手时，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方绪垂下眼：「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徐让轻轻擦着她的手，无比珍重又虔诚，他说：「方绪，我从来没有用不好的想法，想过你。」
有着一句话，就够了。
方绪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看见你，不是因为你泼了我奶茶，而是……」
她原以为那些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话，轻易地就说了：「在那之后我过得不太好，我不想让你知道其实我是这么不好的人，我不想让你觉得当初那个离我远点的决定是对的……」
徐让说：「我错了，从来没有错得这么彻底，以至需要很多个后来的当初去改正。」
-
姚子祎从里面洗完脸出来，就看方绪站在门口，抬起手背摸她的脸：「看把孩子气成什么样了，脸烫得跟个蒸汽机一样。」
方绪伸手去揪她发圈的耳朵，又气又恼：「你烦死了。」
「他亲你了？」
方绪把她的脸搓红：「你不要乱说话。」
「那他说什么了，把你说成这样？」姚子祎推开她的手，躲进了床上，还把她拉了进去。
第77页
「说……」方绪躺了起来，被被子卷了个捲心菜，「他跟我道歉了。」
姚子祎支着下巴问她：「开心吗？」
方绪拍了拍自己的脸，静了一会儿，转回来，认真说：「开心啊，很开心。」
姚子祎学她躺了起来：「只是跟你道歉而已，这么开心？」
她很小心地答道：「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很糟，但他告诉我其实不是。」
姚子祎转了过来：「你很在意他？」
疑惑的句式却是确定的语气。
方绪被她说得一愣，看着天花板，半晌才说：「是吧。」
姚子祎看着她，带着探究和打量，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秘密。
「怎么了？」方绪的语气里还带着小小的雀跃。
姚子祎挑了眉，躺回去，伸出手，看五指张开再合上，反覆了好几次，问：「你不生我气吗？」
方绪爬起来：「不生气。」
「我觉得我挺过分的，你们怎么样相处，有什么矛盾说到底关我什么事，我凭什么插手……」
话还没说完，姚子祎忽然就缩了起来，慌乱地笑着：「你别挠我痒痒肉啊……」
「方绪！」
「啊……求你，我错了……」
方绪停下了进攻：「说了没生气，不要擅自做检讨。」
姚子祎眼泪都出来了，缓着劲儿：「……好。」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怎么会生气，但下次还是不要了。」方绪把乱掉的被子抱回来，「因为不知道的人会不喜欢你，觉得你过分，我不希望别人不喜欢你。」
方绪被人不喜欢过，她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再经歷她所经歷的。
姚子祎撸乱了毛她的毛：「你可对我少操点心吧。」
-
第二天，方绪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
她还没醒透，伸手去捞手机，开了免提放在耳边。
「餵。」
电话那边静了一会儿，传来一声轻笑：「还没醒吗？」
「没……」
世界安静了一秒，方绪忙从床上起来，捋了一把自己乱七八糟的头髮，关了免提，把手机放在耳边，清晰道：「醒了。」
徐让在电话那边笑着道：「醒了就下来吃早餐。」
方绪被他笑得按了眉心，深觉得自己喜欢赖床的形象已经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了。
她迅速起床，还去姚子祎的被子里翻了一圈，才发现人已经不在了。方绪匆匆忙忙收拾好之后，背上书包下了楼。
客厅里很安静，只剩徐让一个人坐在餐厅那边在等，见她下来，沖她招了招手。
「借了老闆的锅，蒸的鸡蛋羹。」
啊……方绪不喜欢吃鸡蛋，但是：「你做的？」
「他们这里的早餐是辣汤，我吃不惯。」徐让给方绪倒了牛奶，「区一把小重他们忽悠出去了，说是待会儿让我们找他们集合。」
方绪坐下来，喝了半杯牛奶，犹豫了一会儿，拿起勺子挖了一口蛋羹，出乎她预料的好吃，她又吃了两口，发觉徐让在看她：「怎么了？」
「没。」徐让收起散漫的站姿：「我把锅拿去还。」
再回来时，方绪已经整理好了。
他很自然地拎走方绪的书包，让方绪想起来：「你钱包昨天落在我包里了。」
她掏出来递给徐让，徐让却没接，睨了她一眼：「你看过了？」
方绪点头，忽然说：「照片换一张吧，那张不太好看……」
「我觉得挺好看的。」
方绪无奈：「脸都是虚的，还有点变形了。」
「那你拿一张新的跟我换。」徐让成了交易的甲方，开始谈条件，又怕自己语气不好，补上一句，「行吗？」
方绪感觉自己的耳尖热了起来，咬咬牙，坚定地要换掉那张丑照：「……我晚上给你。」
徐让背上方绪的书包：「走吧，他们在等了。」
到码头的时候，柳重月他们已经在等了，小姚坐在一个木桩上和她招手，新买的草帽很漂亮。
方绪背着相机准备走过去，手里忽然多了两颗糖。
「前台拿的，石榴味的。」
再抬头时，徐让已经在和区一讲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41章 糖罐
满坡的葡萄藤在阳光下勾嵌绿意，葡萄紫点缀其间，散发着夏末初秋的浓隽。
方绪挎了个竹箩筐，头上是姚子祎给她选的带有麋鹿角的草帽，她走在藤架下，日光分碎倒映，她穿着半膝的牛仔裤，青绿色的莲花袖衬衣显得整个人极白。
「方绪方绪，过来帮帮我。」姚子祎在另一边唿救。
她循声过去，放下自己的篮子，踮了踮脚，帮她把那串奇高的葡萄摘下来：「明明够不到，为什么一定要这串。」
「这串大，长得饱满，一看就甜。」姚子祎从摘下来的葡萄串上弄下来一颗，餵到她嘴边，「怎么样，甜吗？」
方绪低头咬了一口，连忙蹙起了眉心，一脸苦闷：「酸掉牙。」
「没道理啊。」姚子祎也摘了一颗，「果园老闆说颜色深的一般都是甜的，而且它长在最上面，吸收那么多太阳光线，应该更甜才对。」
说着，她尝了一口：「甜的呀。」
方绪不信，在她摘过的位置又拔了一颗，还是酸的，不由抱怨：「甜的都被你吃完了。」
第78页
方绪郁闷着换了个地方，区一在她旁边发现了一串变异大葡萄，好多两颗长在了一起，他把其中一个递给方绪：「尝尝。」
方绪尝了一口，里面坏掉了，苦得不行，她用纸吐掉，皱着眉又换了个地方，也不吃了，默默地填篮子。
难怪方爸不喜欢去营业性的果园里摘果，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好的果都被老闆拿去卖掉了，剩下这些又小又酸的留给他们这些游客冤大头摘来玩。
十点多的时候，太阳就越过了山坡，方绪后背出了汗，忙了一会就累了，坐在葡萄架子下边的大石头上歇脚。
徐让摘的是水晶葡萄，他带着白色手套，一身黑衣站在葡萄架下，显得他高得过分，他提着满满一篮走过来的时候，碰了碰方绪的脚尖：「怎么坐在这里。」
方绪抬头看他，眼角落了一块没被她发现的阳光：「累了。」
「要吃点吗？」他把篮子放在方绪旁边。
「不要，我吃到的都是酸的。」控诉里带了一点点抱怨，仰起头时，下颌线被勾起的弧度让人觉得她有点委屈。
徐让笑了下，半蹲了下来：「你试试我的。」
方绪犹豫，她已经试过很多人的了。
「我的品种和你们的不一样。」
方绪想着，算了，还能再酸到哪去，也不差这一口，鑑于两人刚恢復了邦交，不如给他一点面子吧，她捡了一颗，搓了搓，扔进嘴里。
嗯……
「酸吗？」
方绪摇了摇头：「甜的。」
「当然，我尝过了。」说着，徐让弯腰把她的小篮子提走，顺手把他的葡萄放到她手里：「就说这是你摘的，待在这吃吧。」
方绪抱着徐让的篮子，看他走开，觉得自己像是被餵养的鹿。
午间吃了当地的汤面和柿饼，几人踩着自行车去了湿地公园，大片的沼泽和湖泊，一条由船板拼成的蜿蜒小路，两侧是不知名的飞禽和大片大片的荷花，野鸭在湖里成群结队，岸边都是黄绿色的水草。
男生们去湖心亭钓鱼了，方绪和姚子祎两个人在船路上拍照，被两侧飞鸟惊起的水花溅湿了衣裳。
等她们终于拍够了发朋友圈的照片，男生们已经背着鱼篓在跟老闆炫耀了。
姚子祎问：「钓到了吗？」
「没钓到。」柳重月摇了摇头，「不过区一刚刚跟来钓鱼的大伯借了个捞鱼的网，一下子捞了三条景观鱼。」
徐让嗤笑道：「小朋友在商场玩捞鱼游戏，一勺都比你捞了的多。」
方绪忍不住笑了。
「才不是！」区一大声辩驳道，「赶紧走了，等会儿鱼要死了。」
说着，头也不回地拿着鱼就跑，好不容易回到民宿，区一提着个塑胶袋跟老闆说，给他们钓了几条锦鲤，祝他们年年有余。
老闆娘被他哄得开心到不行，一直招唿他去吃饭。
晚上的电影很快就开场了，度假村靠山，夜晚很凉，风吹得人很舒服。
方绪的腿被虫子咬出了一点一点的红包，所以洗完澡之后，她换了一身长到脚踝吊带长裙，收腰的结绳显得她个子高挑，身材纤细，黑色衬得她皮肤白皙，她本就怕晒，这是捂出来的白色，光线不足时，看起来有点泛冷。
所以当她穿着白色凉鞋出门，徐让看到她时，愣了一会儿。
方绪拎着手提袋：「他们呢？不去吗？」
大抵是徐让愣的时间太长，方绪抬头，发现了他奇怪的眼神：「怎么了？」
徐让回过神来：「没什么，姚子祎呢？」
「和她爸爸打电话。」
偷跑了一个星期，到底是被发现了，视频电话挨训呢。
徐让挑了下眉：「区一和小重他们也不去。」
「……」
什么意思。
「偷偷约个会，去吗？」
-
小广场上围了很多村民，各年龄段皆有之，年级稍小的，拎着风车迎着风跑。
投影屏幕已经支好了，座位是前面的几张长板凳和后面的水泥台阶，铺着一个又一个的小草垫。
方绪和徐让挑了个靠后排的位置，视野开阔，不用仰头。
刚选好位置，手机就传来震动，方绪拿起来，看到是小姚的消息。
内容是两张照片，一张是投影着游戏界面的白色屏幕墙，一张是三个人的合照。
方绪把手机按灭，放进包里。
「要买小零食吗？」徐让忽然问。
「小零食？」
「炸鸡可乐爆米花。」徐让用下巴点了点坐在前面的小情侣，女生还穿着校服，明晃晃的早恋。
「他们不怕被家长发现吗？」方绪的声音很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早恋的人。
「这么大胆应该很有经验，不然也不敢穿校服出来，而且天色晚了，也不容易被认出来。」徐让说着话，感觉方绪的眼神里带着欲言又止，偏过头笑着问，「怎么了？」
「听起来很有经验。」方绪点了下头，「你有早恋过吗？」
徐让：「没有。」
方绪委婉道：「……我还记得以前有关你的传说。」
传说两个字用得好，徐让笑了笑：「打架混社会？」
方绪想了一会儿：「初三的时候有个男生来找你，说你为了一个女生，解散社团。」
第79页
「这件事啊……」徐让恍然，「想知道什么？」
方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为什么解散社团？」
夜晚的风真的很凉，轻轻抚在她的手臂上，让她觉得有一点惬意。
徐让静了好久，方绪刚想说算了，就听到他开了口：「戏剧社，是一高唯一一个对外招商的社团，有时候出去参加比赛会需要贊助支持，在我之前的那个社长，家里是做水泥生意的，戏剧社的很多活动经费都是他出，当然学校也会发点，但不够。」
「我是因为……因为苏繁才参加这个社团的，她想学表演，家里不同意，她妈妈叫我看着她点。」
这个久远的名字，让方绪怔了一下，半晌才回忆起来两人是青梅竹马，同住一个巷子里的义结金兰……
「前社长升高三，把社团留给了我，所有人都觉得奇怪，我自认很少去参加社团活动，怎么轮也不应该轮到我。」徐让说这顿了一下，「我当时只以为他想利用我和学生会的关系，谋点福利，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喜欢借排练的名义，和几个男生一起趁机占女生便宜，而且他很喜欢苏繁。」
徐让按了按眉心：「你应该还听说过我和他打架吧，那次是他把苏繁堵在更衣室准备占她便宜，我才打他的。」
方绪想起以前的八卦，不禁问：「你以前都是靠打架解决问题的吗？」
「哪里，是他先动手的好吗。」徐让脸上的表情不易察觉地淡了几分，感觉到方绪蹭到他腿边的裙摆，往下撇了一眼，「不是，我以前在你心里就是整天打架的小混混？」
「啊……也没有，你除了不学无术，其他都挺好。」方绪忽然把腿伸了直，都要伸到下一级台阶去了。
徐让失笑：「我明明遵纪守法，甚至得过助人为乐奖，数学也还不错，说起来，你作业都是我帮写的。」
是有那么几次，方绪的作业来不及完成就叫徐让帮忙写了，但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来气：「你还好意思说，就因为你，我才没及格，整一页的选填都是错的，老师上课的时候说了我好久。」
「我都说过错了别赖我，你非要我写，我能怎么办。」
方绪理亏说不赢，放弃挣扎：「我就是病急乱投医。」
未来准医生侧头看她，有被这句话冒犯的感觉：「倒是让你碰上了个真医生。」
方绪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学医的人：「徐让，你为什么学医？」
「治病救人，救死扶伤，来来回回就这些道理。」徐让随意解释道，在方绪下一次动腿时，扯了扯她的裙角，「一直蹭什么呢？」
方绪眨了下眼，悄悄移开腿：「下午在湿地公园，被虫子咬了，痒……」
「伸出来看看。」
方绪抬头，看他神色认真，犹豫了一会儿，把裙摆撩上来一截，白炽灯光下，原本被遮住的地方，露出一圈红。
徐让坐到下一级台阶去，让她的脚踩在膝盖上：「抓了吗？」
「洗澡的时候，抓了一下……」
徐让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小盒药膏，拧开盖子，抹了一点在手上。
药膏的清凉和手指的温热，让方绪一下子慌了神，连唿吸都瞬间胆小起来，脑子嗡嗡地响。
一整个晚上，电影放了什么，徐让后面跟她说了什么话，方绪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耳垂和脚腕的热度。
回去的时候，雾气大了起来，湿漉漉地铺满了青石板路，月光淋上去，黑得发亮。
徐让让方绪走在屋檐下，自己则走在石阶下，两人难得并肩而行。整条古镇小路弯弯曲曲，像是很长，像是走不完，夜色似乎很深了，只有他们两个人。
快要到民宿的时候，方绪叫住了他。
「你问我要的照片。」方绪从手提包里把许诺过的东西拿出来。
徐让捏着那张小小的照片：「证件照？」
方绪解释：「最美证件照。」
透过昏暗的灯光，看到上面的女生明眸皓齿，清新中透着一点成熟。
「也行，我收下了。」
方绪松了一口气，对他伸出手来：「钱包里的照片还我吧……」
徐让难得用平视的角度看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原本只觉得她那双猫眼很圆很亮，现在这样看，才发现眼尾处藏着的几分俏，笑起来的时候，说三分隐三分，像是能把人看进去……
黑夜真的很蛊惑人心，太静了，把一切躁动勾了出来，徐让忽然握住了方绪的手，没有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42章 糖罐
从度假村回去，国庆假期已经接近尾声了。
徐让刚回学校，就被辅导员一个电话抓去参加比赛，狠狠熬了两个大夜，一回来几乎是沾床就睡。
傍晚的时候，西斜的黄昏穿过窗帘，落在了他的鼻尖上，晕出一抹阴影，「哐当」一声，徐让无预兆地睁开了眼。
「……你醒了。」周浚航抱着脚勐抽气，「我，没吵醒你吧……」
徐让坐起身来往下看，眼神还有些朦胧，看到那张被他带倒的椅子，摇了摇头：「我自己醒的，你要出去吗？」
「啊……」周浚航腼腆地笑了一下，「去看我女朋友，她们学校今晚有合唱比赛。」
徐让拿起手机，检查有没有什么需要知道的消息，按了按太阳穴醒神，闲聊道：「你女朋友是a大的？」
第80页
「嗯，就和上次军训那个女生一起来的那个，她们是室友。」周浚航坐在椅子上繫鞋带，再抬头，就看到徐让下来了，「你不睡了？你中午才回来……」
「不睡了。」
周浚航看他进洗手间，又从衣柜里拿了件外套：「急事？」
「盯人。」
方绪的朋友圈百八十年终于更新了动态，两张照片，一张是姚子祎、方绪、柳重月的三人合照，另一张则是穿着白纱礼裙的方绪和穿着小西装的柳重月的合照。
美院老师的眼光真好，这配套的礼服别个大红花就能到酒店门口结婚了。
这么一带入，再转回去看三人合照，颇像是新婚夫妇和他们的伴娘……
今天一大早，方绪就把小姚送去了机场，确实是和柳重月一起的，所以才有了三人合影。
姚爸爸知道了姚子祎是偷偷休学回国，气到不行，勒令她三天之内回去，如若不然，就要採取非法手段。
方绪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吼声，吓得眼皮直跳，但姚子祎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三两句就把她爸哄好了，方绪在一旁听着，眼底写着两个加粗的佩服。
姚子祎原本就是想来看看方绪的，如今人也见到了，假期也要结束了，她自觉打扰太多，这边刚挨完训，转头就订了机票。
三人在机场惜别，约了毕业再见。
暮色将沉，礼堂舞台的镁光灯散发出耀眼的霓虹，方绪站在侧门边，看两个室友吸奶茶。
「早知道我也报名参加了。」胡叶拎着方绪的裙角，「虽然质量不好，但好歹可以美一下。」
方绪看她眼巴巴的样子，说道：「晚上回去借给你穿。」
胡叶还是不太开心：「啊……不行，你比我瘦，我会穿坏的。」
方绪捏了捏她的圆脸，见林穗一直在东张西望：「看什么呢？」
「看男朋友啊，你不是让我帮忙录像吗？」林穗的目光像雷达一样，四处转啊转，「我寻思着我也不够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录像是个体力活，得找个壮汉来。」
「壮汉」这点，方绪天天在寝室听林穗念叨，耳朵已经起茧了，什么：周浚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六块腹肌……
「你们要唱多久啊？」
「两首歌，七八分钟吧。」方绪话音刚落，合唱队就叫集合了。
她这边刚一走，徐让就进了a大校门，进来时还特意在旁边的花店里买了一大捧花。他身形高挑，样貌出众，又不低调，刚一进门就被门卫大叔行了注目礼。
到礼堂舞台的时候，表演已经开始了，听主持人报了几个学院的成绩后，美院的代表上了舞台，他听见动静，往前走了一点。
方绪竟然是第一排的中间位置，中间高、两边低的队形让她看起来很显眼。
镁光灯打在方绪的脸上，她笑了起来，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很多人觉得方绪不漂亮，其实不是，她只是美得不艷。
方绪属于那种侧颜精緻玲珑、面容端和的类型，她的五官并不出挑，但放在一起却让人觉得很舒服，而且越看越有味道，特别是那双眼睛，藏满了灵气。
读书时，小男生小女生的不懂，追捧的都是惊艷，巴掌脸、樱桃嘴、细柳眉，但越是长大，越是觉得气质是人绕不开的东西。
难怪徐让回想起来，一直觉得方绪跟他说话都是软糯糯的。
钢琴声落下，方绪完全是如释重负的状态，她从小就没有表演天赋，主持班会课还行，见过最大的场面就是高中的道德讲堂，但也只是说话，上台唱歌什么的还是第一次。
幸好是合唱，不然她敢保证，一开口，绝对是没有一个音符在调上。
她提着裙摆往外走，听到前面女生的窃窃私语。
一直在说什么表白墙，什么好帅，什么花。
方绪好奇地拿出手机登上qq，把动态翻了出来，发现空间被清一色的几张照片刷屏了，方绪刚想点进去，页面却停在了一张模煳又熟悉的照片上久久没动——因为她一抬头，照片中的人就站在她面前。
满怀的天竺葵被他单手抱在怀里，他刚把手机收起来，就看到方绪愣在那里看他。
「演出成功。」
方绪慢吞吞地走过去，被递了个满怀：「只是合唱，又不是个人演出……」
徐让看她抱得吃力，难得没帮她，和她走在校道上，明明灭灭的路灯一簇一簇地落在他们头顶，像是被夜色剪断的月光。
「你不是跟老师去参加比赛了吗？」
「结束了，中午回来的。」
「那怎么不休息，我看你忙了两个通宵，不累吗？」
徐让挑了眉，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看了她朋友圈的照片才跑来的，随口胡诌道：「陪周浚航过来的，他路痴，大一点的地方就迷路。」
「这样啊……」方绪把花抱好，「周浚航是来帮我录像的，还麻烦你跟着跑一趟。」
徐让的脚步慢了下来：「你找他怎么不找我？」
「我找的林穗，她找的周浚航，而且你不是挺忙的嘛？」方绪被花挡住了视线，下意识地往徐让这边靠，转头跟他说话时，好像能靠到他肩膀上，「你回去帮我谢谢人家。」
徐让应了一声。
把人送到寝室楼下，方绪叫徐让在楼下等她，自己提着裙，蹬蹬上了三楼，没一会儿又跑了下来，气喘吁吁的：「这是我常喝的助眠安神茶。」
第81页
徐让接过茶盒，上面标籤都没撕掉。
方绪指了指他眼下的青灰：「早点回去休息，谢谢你的花。」
「收下了，你也早点休息。」
回去的路上，徐让捏着茶盒，抿嘴笑了，觉得自己不大清醒，觉都没补，跑过来一趟，就是为了一包茶。
-
胡叶家里是开花店的，看到方绪抱着花冲进来，放下花再跑出去，一下就意识到有情况，拉着林穗去阳台借着5.0的视力，看现场直播。
直到听见门外的动静，她抱着方绪的花走进来，笑得不怀好意，说话像作诗一样：「天竺葵代表着偶遇，红色是你让我流连忘返，粉色是很高兴遇见你……小帅哥说了什么？」
「嗯……」方绪若有所思道，「小帅哥没留花语。」
胡叶绕着她转了几个圈，总觉得她有秘密：「全校都在扒这个帅哥的信息，结果帅哥竟然到了我们寝室楼下，还成了绪绪的座上宾，连本命花茶都能拱手让人……」
林穗拿着玻璃杯走过来，用料十足的满杯柠檬汁，光是靠近就让人觉得很酸：「从实招来，到底什么时候谈恋爱的？！」
「从实招来，这种等级的帅哥，去哪里钓的？！」
方绪被他们堵在门口问了半天，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初中同学。」
「yooooooo～」
方绪无奈：「没谈恋爱，就只是普通朋友。」
林穗挑了眉：「普通朋友去看你唱歌，还送你花？」
「周浚航不认路，我同学来给他带路，顺便来看我。」方绪尝试解释。
「周浚航来找我八百回了，还需要带路？」林穗笑得更开心了，「到底是谁给谁带路啊？小帅哥这藉口找得也太敷衍了吧。」
方绪也说不清，一脸无辜地被她们挤在门边问了好久，直到她们意兴阑珊，才获准回去睡觉。
熄灯后，方绪躺在床上刷动态，发现表白墙上除了有徐让一路捧花的照片，还有他们两人走在校道上的背影合照。
她的手指在上面犹豫了几秒，长按保存。
忽然，一条提示蹦出来。
qq空间动态（共23条未读）
韩文志贊了你的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门卫大叔：我们学校，没有这么靓仔的小伙……
小作者：终于顺了一些┗｀o′┛ 嗷～～
第43章 糖罐
韩文志？
又一个遥远的名字。
高中同学忽然点赞了你的全部说说，这场面真是惊悚又尴尬，方绪皱了皱眉，划掉通知，临睡前把空间设置成了仅三天可见。
早八的课，一起床就是建筑速写，方绪起晚，匆匆跑去餐厅买早餐，赶到时，老师已经在讲课了，她猫着身子，从老师眼皮子底下跑进来。
贾璐终于等到了方绪，还没等她坐稳，急匆匆地开口：「方绪，还接活不？」
贾璐和方绪高中时是一个集训班的，当年两人一起来考a大，出乎意料地开了并蒂花，只不过贾璐的文化成绩比方绪低些，大二才转来她这个专业。
方绪把自己的工具拿出来：「这回又要画什么？」
贾璐眨着星星眼：「圣诞活动！」
方绪偷看了老师一眼，趴下身子跟她聊天：「你追星也有个度吧，圣诞活动的稿，十月就约了？」
「谁让你微博置顶说不接稿了。」
「是不接了。」方绪点头，煞有介事地说，「我最近接了个私活。」
贾璐来了兴趣：「什么私活？」
「漫画。」
「你？画漫画？」贾璐的眼睛瞬间就大了，不可置信，「你上哪画啊？」
「有个很出名的太太约我，说喜欢我的画风。」
贾璐也算半个圈里人，对这些东西多多少少算了解：「哪个太太啊？」
方绪言简意赅道：「就写网文很厉害，这几年转行做漫画脚本的那个。」
贾璐眼睛里藏着惊嘆的脏话，觉得坐在前面讲话费劲，偷偷跑到了后面来，半晌哑然：「你要火了，方绪。」
哪有她说的这么夸张……
「就是能挣点钱而已。」方绪谦虚道。
「她怎么找上你的？」贾璐一个劲儿地刨根问底，「你平时也不画漫画啊。」
「我前几年不是画了个短篇吗？只更了4话，守棺人守老皇帝棺材和锦衣卫破案的故事」方绪提醒道，「最近有灵感，更新了两话，就被她注意到了。」
贾璐愣了下，惊讶：「你竟然更新了？」
这漫画当初更的时候，方绪刚刚高中毕业，贾璐还记得自己在那条微博下面吹的三百字彩虹屁，但画的是真好，这两年有好几个版权来找方绪买，方绪那么穷都没卖。
方绪睨了她一眼，凉凉道：「看来我们只适合金钱往来。」
贾璐讨好地搓搓她的手臂：「不是……你不是说画不下去吗？」
「我最近遇到了一个网友，他说很喜欢我这个作品，就接着我的漫画往后写了同人，还私信发给我了，我看着不错，和他聊了创作思路，不谋而合吧。」方绪说话时，还不忘偷偷往讲台上看几眼，「反正现在就是我和他一起在画。」
「哇！你遇到贵人了！卡了两年的漫画终于更了，还给你带了私活，那人什么来头，收你钱吗？」
是今年忽然遇到的一个网友，微博名字叫【北极散步的熊】，因为连续一个月在微博下留言小太阳被方绪注意到的，两个月前这个北极熊忽然给她发了私信，说很喜欢她这部作品，想跟她合作，一起把故事完成下去。
第82页
方绪反覆点进这个人的主页，微博干净得可以，除了微博助手，只关注了她一个人，这种不是小号，就是骗子，方绪原本准备忽略的，直到对方给她发了第一篇文稿。
「啊……他说他免费给我写。」方绪不知怎么，下意识袒护对方，「他不是混这个圈的，只是喜欢我这个故事。」
「牛啊，那你可得加油啊，等你出本了，我一定第一个买。」贾璐欣喜道。
方绪笑了，拍拍她的肩膀：「给你个兔签。」
「那你现在还有时间接稿吗？两个漫画在画。」贾璐问道。
「我自己的那个缘更，太太的那个半月更。」方绪扳着手指头数，「挤挤时间还是有的吧。」
就是多费点咖啡……
贾璐忽然眼巴巴地看着她：「那你现在这么牛了，不会涨价了吧？」
方绪一下子被噎到。
「涨了多少？」贾璐痛心疾首，已经开始非主流发言了，「别人只关心你冷不冷，只有我心疼你飞得高不高……」
「你已经不是我的白菜绪了，我的青春小鸟一去再也不回来，以前我们班里画得最差的那个人，收费都比你贵……」
方绪：「……」
以前方绪没钱凑学费的时候，画头像，接商稿收费很低，十几二十的都画，是圈里出了名的小白菜「你的话，就先涨了一倍吧……」方绪哭笑不得，说起来，她进这个圈子，还是贾璐带的。
那会儿集训，同画室的同学过节什么的都要出去聚餐，吃吃喝喝买买，学艺术的嘛，家里怎么会差钱，方绪跟着去了一两次，后来就不去了，原以为自己很低调，但不知什么时候被贾璐注意到了……
贾璐是c市本地人，不兴去老地方玩，很多次都跟方绪留在画室里练素描，偶尔拉她出去放风时，从来不去很贵的地方，后来还旁敲侧击地给方绪介绍画头像、衣服鞋子彩绘之类的工作。
在画室的半年多里，贾璐暗戳戳地照顾了她好久。
贾璐掐指算了一个数：「还行，还算便宜，我要四张，就这么定了，今晚回去给你发图。」
方绪猝不及防，笑骂：「原来等在这了，我只说尽量啊！」
一下子三个大稿，把方绪的生活狠狠占了大半，好在大三的功课不算忙，凑活着也能忙得过来。
方绪登上微博看见堆积如山的私信，一一回復了一遍，转进主页后，把置顶中的那条「不接稿」编辑到了第一位。
她刚更新完置顶，那只北极熊太太给她发了消息。
对方国际惯例地给她发了个太阳后，把最新一段故事发给了她。
方绪趁着在餐厅等餐的时间，把内容给看了，脑子里瞬间有了画面，刚准备给对方回个亲亲抱抱，对方又给她发了消息。
这还是这位太太第一次发了与漫画无关的消息。
北极散步的熊：【想约两张图。】
方绪感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熟人接二连三地来，是赶集日吗？
但这可是她的亲亲太太，方绪还是比着心问：
另闢蹊径：【太太想约什么呢？】
北极散步的熊：【我想约一部动漫。】
对方报了一个名字，正好是方绪最近在追的那部番。
另闢蹊径：【想约哪个人物？】
对方隔了好久才回：
北极散步的熊：【你喜欢哪个人物？】
另闢蹊径：【我？我喜欢男二。】
北极散步的熊：【那我就约男二。】
-
医科大寝室楼里。
区一打完球赛过来找徐让，发现这人黑灯瞎火地拉着窗帘在寝室里看片。
他叫了几声，徐让都没应，区一只得过去敲了下他的键盘。
徐让摘下耳机，一脸不高兴，眼神里写着你干嘛？
「你干嘛呢？最近叫你打球你也不去，整天躲在寝室里看动画片。」区一看着屏幕上一串他看不懂的日文，「你好歹有点出息吧，不打球也看看岛国爱情动作大片啊。」
徐让把电脑合了上，起身倒水：「有事说事。」
区一笑了起来：「a大篮协那边约了我们友谊赛，去不去？」
徐让掀了掀眼帘。
区一心领神会，刚准备搭他的肩膀，就被推开了，他无所谓地笑了下：「叫小学姐来给你加油啊。」
徐让看了眼手机，说道：「人家忙得很。」
「有什么可忙的，不就看个比赛嘛，两个小时，都不超过一场电影，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帮你约了啊。」
徐让把区一正在充电的手机递了过去。
「嘿，你这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作者：把前面修了修，终于顺了一点，但改的有点多，追更的朋友可能要往前翻翻了，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8-20 18：32：36～2021-08-23 17：5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omi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糖罐
十月的天凉了许多，秋风萧瑟，绿叶染黄。
但篮球场显然不是会和萧瑟沾边的地方，球鞋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震耳欲聋的欢唿与尖叫，彰显出它此刻火热的气氛。
方绪过来的时候，还穿着薄开衫，等进到里面时，已经热了起来。
第83页
她在观看台上找了个座位，甚至还帮室友占了两个，原因无他，区一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被她俩听到了。
今天篮球馆的场面热闹非凡，几乎是座无虚席，听说是她们学校篮协和对面医科大篮球社一年一度的友谊赛，胜率对半开，精彩得很。
方绪几乎是一眼看到了徐让。
一身白色球服单手戴着护腕，整个人看起来既活力又很清新，在一众打篮球的男生里，也身高出众。方绪看向他时，他正在切后卫，气势很足，跟平时闲散的模样不大一样，一个运球落地就可以把人顶开，背身传球，动作干脆利落。
胡叶从侧面的楼梯上过来，一眼就看出哪个是徐让，看着方绪嚷道：「那就是给你送花的小帅哥吧！」
一句话，把周围人的目光引了过来。
方绪拉拉她的衣角：「你小声点，你们快坐。」
林穗一边低头回周浚航消息，一边不怀好意地冲着方绪笑：「帅哥还是运动起来的更好看，看看那肌肉，看看那腹肌……」
方绪也把她拽下来：「周浚航的肱二头肌满足不了你吗？你怎么老是天天盯着别人看？」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林穗看着她，一脸痛心疾首，「我这不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嘛！」
方绪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可别说了，我们是正经朋友。」
林穗开不了口，眼神却还在说：我懂的……
球场上，徐让一个带球过人，三步上篮一个跃身，球应声入筐，两分拿下。
双方交换攻防时，徐让很快地撩起衣摆擦了擦汗，林穗和胡叶忍不住叫出声。
蓦然之间，徐让抬了头，对上了方绪的视线，愣了一拍，忙把衣服拉下来，步子凌乱地进了球场，背过身迅速进入比赛。
每一个进球都有人欢唿，热闹的场面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的比分是97：95，医科大以两分的优势险胜。
不过好在只是友谊赛，大家来看也只是打发时间，顺便看看帅哥养眼，并不把结果看得很重。
最后一声哨响后，男生们碰了碰肩膀，闲聊着相继离场。
方绪在室友的推推搡搡中，慢吞吞地走下去。
徐让拿了毛巾擦汗，看到方绪时露出浅浅的梨涡笑了下，刚准备走过来，队员却有事找他，似乎很着急，徐让听了两句，在一群人的围观中，沖方绪挥了挥手：「去门口等我。」
方绪的脸上不自觉地热了起来，听话地往门口去。
胡叶和林穗两个一人各抱着她的胳膊：「有点帅啊。」
「本人比照片更有魅力……」
「他最后那句话帅炸了，有点man啊！」
「这要是对我说一下，我能在门口等到明天……」
方绪受不了了，掐了一把她们的腰：「好好说话，有骨气点，特别是你林穗，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林穗和胡叶刚准备反驳，忽然手拉着手挨在了一起，姿态端庄：「绪绪，祝你幸福。」
方绪皱着眉笑：「什么什么……」
下一秒，一顶帽子扣在了方绪的头上，徐让问：「什么幸福？」
方绪抬头，看着故作姿态的室友，又看看徐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似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林穗又开了嗓：「我们说方绪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方绪眼睛都大了，瞪着林穗，想着今晚一定要把她卷进被子里打一顿。
徐让轻挑眉尖，神态自若道：「我也觉得她以后会幸福。」
方绪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们刚刚恢復邦交，聊这么劲爆的话题真的好吗？
她自发转移话题：「区一和你同学他们呢？」
「和你们学校篮球队的同学一起去吃饭了，区一是我们学院出了名的交际花。」徐让随口解释。
「那你怎么不去。」
徐让笑了下：「他人品不太好，自己约的人，自己放鸽子，让我帮忙收个尾。」
方绪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可徐让已经在问她室友的意见了：「要一起吃个饭嘛？」
胡叶刚想答应，林穗拉着她的手就走：「不用了，我们吃过了，你们去吧，走好，不送！」
话还没说完，人就拖着长长的尾音跑了。
方绪无奈，带着徐让去了她们学校的餐厅。
徐让似乎是真饿了，一个人点了三四个菜，对上方绪探究的目光时，解释道：「没考上a大，能吃上a大的饭也还不错。」
原来是这个心思。
方绪：「你早说想吃a大食堂的菜，我就带去你东餐厅了，那边的菜比较好吃，还是这么些年留下来的特色菜。」
徐让端着餐盘找位置：「没事，还有机会。」
方绪把外套脱下来，靠在椅子上：「其实如果球赛结束得早一些的话，还能吃到糖醋里嵴，那是我们学校的招牌菜，特别好吃，每天下课都得跑着来才能打上一份。」
徐让忽然问：「你抢到过吗？」
「抢到过两回，还帮室友打过。」方绪有点自豪。
徐让深感意外地挑眉：「你现在跑步这么快吗？我记得你以前50米从来都没及格过。」
徐让初中时当过几回体育委员，每次体测的时候，方绪都求着人帮她把成绩少写一秒钟，这样她就能及格了，但徐让说什么都不干，甚至威胁她，再吵就多写一秒。
第84页
方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反驳，却又反驳不上来，她现在体测50米，依然没有及格……
「你们大三不也有体测吗？」
「有啊。」方绪顿时垂头丧气，「十一月底十二月之前，要趁着下雪之前测完，所以我这几天就要开始跑八百米了。」
徐让把刚买的酸奶放在她手边：「跑步前，记得先做拉伸。」
「好～」方绪一想到要跑步就有气无力，喝酸奶时咬着吸管不开心，坐在一边等徐让吃完。
徐让忽然指了指方绪的右胳膊：「手这边是什么？」
方绪把手伸了出来，自己看了一眼：「高中那时候打篮球被抓的，留疤了。」
徐让皱了眉：「这么严重？」
「也还好，当时只顾得上疼了，都没在意留疤。」方绪伸手往上面摸了摸，没什么感觉。
「那时怎么忽然想起去打篮球了？」
这句话连着上面那句听，就明白了。
50米跑都难及格的人，怎么会想去打篮球。
「我个子高嘛，体委就让我去凑数了，你不是来当裁判的嘛，我负责跳球呢。」方绪说着，自己忽然愣了下。
徐让来当裁判，又不是来看她的……
「你们女生打球，确实激烈了些……」 徐让似乎也回忆起了一些画面。
方绪点头：「当时打得太激动了，和我们班打比赛的女生有些特别生气，还在球场上摔球，不过事后又回来找我们道歉。」
「一来二去，就交上朋友了，我们打球都这样。」
吃完饭后，徐让轻车熟路地把方绪送回寝室楼，半道上路过便利店，徐让叫她等一下。
方绪原以为他是去买什么东西，就在原地等他，不想徐让去了好一会儿，方绪拿出手机解闷，发现自己的朋友圈多了个小红点。
百八十年不发朋友圈的人看到提示只觉得稀奇，点进去看，是一个没有备註的人给她留的评论。
国庆节合唱晚会的那一条。
【hwz：挺好看。】
方绪蹙了眉，觉得有点怪异。
徐让出来的时候，看到她神色不展地看着手机：「怎么了？」
方绪把手机收起来，摇摇头：「没什么，你去买什么了？」
「咖啡和茶点。」徐让把纸袋提了提，「给室友买了点夜宵，谢谢她们来当啦啦队。」
方绪一路上楼才觉得不对，徐让明明是和她们学校打游戏赛，怎么她们却成了他的拉拉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45章 糖罐
方绪的第一版稿子不太理想，发给脚本大大后，获得了一大堆修改意见，方绪自闭了大半天，跑去餐厅吃吃喝喝了一上午。
休息一阵回来看，确实是自己画的有问题，有的分镜偏离了重心，有点排版也有问题，因为是第一次接这么重量级的稿子，在画的时候也有些束手束脚地放不开。
方绪把自己的作业看了一遍，又扫了一遍大大的意见，顿时有了新思路，熬了大夜通宵改了一版新的。
天光大亮时，收到大大的一句回覆：通过了，安然睡去。
这一觉睡到下午，再起来的时候，桌上多了好几袋外卖，方绪扒拉袋子看了一眼，有印象这是中心街商场里最贵的那家广式餐厅的外卖。
方绪拎起饭盒居然还热，闻到了里面蜜汁叉烧的味道：「这是谁的外卖？」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小零食和饮料，满满一桌像是去了趟超市一样。
林穗正窝在床帘里敷着面膜追剧，听到声音，露出一个脑袋，惊讶：「你醒了。」
方绪拎着袋子对她晃。
林穗忙按住面膜，报告：「徐让给你点的，我今天和浚航去约会，在他们寝室楼下遇到了，他说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我说你可能赶完稿了在睡觉。」
方绪点开手机，果然看到了两个未接来电，微信里倒是静悄悄的，方绪把电话拨了回去，那边接得很快。
「方绪。」徐让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略低，但很好听。
「嗯，是我……我就是想说，谢谢你给我点的外卖。」方绪握着手机。
「吃了吗？」
方绪靠在阳台的护栏上，声音有点懒：「还没，刚起来。」
「我看今天是周末，原来想约你出去看电影，但打你电话没接。」徐让似乎换了个手，有细碎的声音传来，「外卖是我刚好在中心街所以买的，你室友帮忙带送上去了。」
「我知道。」方绪的目光穿过玻璃门，「不过买了这么多东西，得花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不用了。」
方绪刚想反驳，徐让又说：「上回你在学校请我吃饭，我回请而已。」
方绪暗暗咂舌，学校食堂的饭才值几个钱啊，哪里比得上在高级餐厅里的外卖，方绪默默在心里记下，想着下次请回来。
「好吧……那怎么忽然想找我看电影。」
似乎是觉得她声音不大对，徐让那边愣了一下，笑着问：「怎么了？」
方绪垂下眼，从度假村开始，她就觉得徐让的态度不太对，她以为解释之后可以是朋友，但现在好像又不是……
那天在民宿外，他牵了她的手，方绪心跳失控，没敢问，徐让却也没有解释。
这到底是错觉，还是自己隐藏了多年的心思因为吃了一口蜜饯，不可控地想要更多……
第85页
方绪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别多想了，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轻快道：「没事，我最近也看电影，你还要看吗？我明晚没课。」
徐让嗯了一声：「我知道，那明晚见。」
方绪挂了电话，暗暗吐槽：你知道什么。
从阳台回来，方绪把徐让买的小东西分给了室友，自己开始吃午餐。
今天是25号，刚好又是和北极熊太太约好的交稿日。
方绪登上微博，发现北极熊躺了好久的私信，早上八点，真是阳间作息，她回復收到后，一边吃饭一边看，剧情引人入胜，冲突点和节奏都很棒。
当初设定时，方绪的创作初心是恐怖题材——中了蛊的小矮人，守着大棺材，前来寻找传国玉玺的锦衣卫被她引到地下，整个故事的基调恐怖而悬疑，但如今被他一改，如同散木有了主心骨，忽然多了大是大非。
方绪还记得自己上设计的第一课，德高望重的老师背着手，轻倚在讲台上，目光很远，他说：所有的艺术都是为了人民而服务的。
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因为一段文字想认识一个人，方绪忽然很好奇这位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叮咚」一声，对面来了回復。
北极散步的熊：【最近有些忙，说好的一月两更，可以改成一个月一更吗？】方绪眨了下眼，忽然欣喜，她最近也忙得不行！
另闢蹊径：【好啊，没问题。】
北极散步的熊：【之前说的那两张稿也不急，过年之后都可以。】像是怕方绪误会他会跑单一样，对面还细心解释了原因，末了叮嘱她，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方绪咬着勺子，觉得日子美妙。
隔空被徐让投喂，方绪抱着零食靠在椅子上刷了一下午剧，直到暮色降临都没有察觉。
直到林穗出门买饭，方绪才站起来伸了懒腰，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传来震动。
方绪随手捞来一看，竟然是那个微信暱称叫hwz的人。
hwz：【我最近在a市参加比赛，有机会见一面吗？】方绪忍不住蹙眉，不懂这人是谁，点进朋友圈一看，也是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看不出身份。
方绪：【你是哪位？】
hwz：【……我是韩文志。】
韩文志？
方绪沉默了，她不记得自己有加过他的微信。她的微信向来干净，不熟的人从来都只能加到她的qq。
方绪：【你怎么会有我的微信？】
那边沉默了好久。
hwz：【我高中的时候，我拿你手机自己加上的……】方绪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拿别人的手机加自己的微信，这已经触犯到隐私了，方绪还没见过这么无语的人。
hwz：【你不会生气了吧？】
方绪冷漠地笑了下，当然了，不然呢……
她自认高中时没什么朋友，说得上话的同学也没几个，自毕业后从未参加过同学聚会，更不可能私下里见什么高中同学，况且人还偷偷拿她手机加微信……
她黑着脸，拒绝了韩文志的邀约。
方绪：【抱歉，最近有些忙，没有时间。】
方绪：【而且我们不是很熟。】
方绪回完微信，就把这人拉黑了。
原本大好心情，给韩文志翻过自己手机的大无语事件搞得焦躁，方绪闷闷不乐地看了半集电视剧，明明很好看的，却忽然看不下去。
电脑桌面的忽然弹出窗口，「嘀嘀」的声音传遍整个寝室。
【王者荣耀组队邀请。】
是区一发过来的，方绪点了进去，发现两个熟人。
区一：【小学姐，你有王者荣耀吗？我们开黑少一个人。】方绪：【有的，但你们得等一下，我好久没更新了。】
区一：【好的，不着急，有时间。】
方绪用手机去更新游戏，电脑戳了徐让。
方绪：【徐让，你不是经常做实验，很忙吗？】
徐让：【大项目结束了，最近有点空闲。】
徐让：【区一嚷着打游戏，拉了个掉分车队，都是我们寝室的，四缺一。】方绪笑了下，反正电视剧是看不下去，打打游戏也行。
小半个小时后，终于更新好了，方绪登进房间，就听到区一的声音连着麦传来：「小学姐，你竟然星耀三了。」
方绪设置铭文呢，闻言道：「好几个赛季之前的段位了，这是我的巅峰成绩，在这之后我就不打排位了，因为不重算，段位就可以保持不掉。」
十分没骨气的发言被方绪说得理所当然，像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徐让不客气地轻笑声通过耳机传入方绪的耳朵，听得她痒痒的。
她撩了一把自己头髮，有点不好意思：「我好久没打了，你们带我，我打辅助就行……」
一转眼，时间过了四个小时，胡叶参加完活动回来，站在门口就听到方绪比游戏还激烈的厮杀声。
她进门后捂住方绪的嘴，看她的屏幕：「你这是什么联谊车队？」
胡叶看方绪的队友全是什么：勐男、硬汉、钢铁，唯一一个正常点的就是那个arctic。
方绪在一个闪现迁坟后，界面变暗，悲伤地抬头：「这是掉分车队。」
胡叶搓了搓方绪的脸：「你不是很久不打游戏了嘛。」
「是啊，为了画画戒的。」方绪被她揉得吐字不清。
第86页
「那怎么突然又从操旧业了？」
方绪被激烈的战斗沖淡了傍晚的不适，言简意赅地答道：「今晚郁闷。」
「郁闷怎么不找小徐，听说人家今天还给你送了午餐？」胡叶不客气地笑了起来，「他是不是想追你啊？」
「！！！」
方绪忙捂住自己的麦克风，跳起来离开胡叶三米。
小徐就在手机里呢！！！
胡叶拿看傻冒的眼神看她：「怎么了？你做什么坏事了？」
方绪心力憔悴，对她挥了挥手，重新投入战场：「爱妃你跪安吧，朕累了。」
方绪操控的英雄重新跟上徐让，追着他奶，甚至还一连买了很多装备。
徐让忽然道：「把大辅卖了。」
方绪脸上一热，却是松了一口气，想来徐让应该没听见胡叶讲话，也是，毕竟隔了有一段距离，方绪自我安慰后，毫无负担地继续战斗。
结束了最后一把，徐让起身看了一圈寝室的人，只有他一个人带着耳机，刚刚方绪的室友说话了，但很小声，只有他听见了……
他听着手机里的女生和室友相互说再见，忽然起身走到了阳台上。
房间里就剩他和方绪了，她还在说话。
其实方绪的声音不甜，就是很清朗的类型，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通过手机和耳机跟她讲话，总会觉得声音有一点腻，他对这个声音很上瘾。
他站在阳台上，听着方绪的声音在耳机里传来：「大佬晚安了，我也下了。」
「方绪。」
「啊？」
「你室友说的没错……」徐让垂下眼，忽然笑了，「我确实想追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46章 糖罐
因为徐让的一句话，方绪一晚上都没睡着，以至于第二天都打不起精神，又起迟了，赶去上课的时候，不知道变了天，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早课完了还一直迷迷煳煳。
第二节大课的时候，林穗和胡叶看着方绪磨磨蹭蹭地进教室觉得稀奇，今天风大了很多，在寝室里都能听见：「怎么穿这么少呢？」
「快迟到了，着急。」方绪吸了吸鼻子，戴上口罩。
林穗和胡叶异口同声：「感冒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方绪颤巍巍地递出饭卡，让室友帮忙打饭，说自己要先回寝室加衣服，结果刚到楼下，就听到有人叫她，声音并不熟悉。
跟她一拨下楼的都是同班或者同系的同学，听到声音簌簌回头。
方绪也看了过去，发现那人竟然挺眼熟的，再仔细一看，竟是韩文志！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方绪嘀嘀咕咕，周围都是同学，她也不好意思不过去，压了下兜帽，又把口罩戴上。
「方绪！好久不见。」韩文志的语气里带着开心。
三年过去，从前的同桌似乎成熟了不少，黑色上衣加了件夹克，举手投足间隐隐露出社会人士的气质。
方绪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莫名地感觉不舒服，却没由来地想起徐让。
徐让也经常穿黑色，但他穿起来就不让人觉得老成和故作成熟，反而很阳光，头髮塌着的时候，还有点懒的意思。
「……好久不见。」方绪站在台阶下，离他一步远。
方绪只看了韩文志一眼，他却结结实实地把方绪看了个遍。
他从高中时就觉得方绪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如今再见，她虽然穿得很随意，长发也乱糟糟地从帽子露里出来，但他就是觉得方绪连走路都是好看的……
韩文志单手插着裤腰口袋：「我这个星期在a市参加创新创业大赛，想着你刚好在这里读书，所以过来看看。」
方绪声音闷闷的，自己也难受得很，这会站在风口，脑子更晕了，只想快点走：「听起来不错，恭喜你啊，不过我有些忙，可能要先走了……」
韩文志忙上前一步：「别吧方绪，我来一趟不容易，一起吃个饭？」
方绪拉了拉自己的帽绳：「我真的不大有空。」
「这边靠近学校门口，外面挺多小饭馆的，走两步就到。」韩文志扬着眉，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我千里迢迢来a市一趟不容易，作为老同学就不能带带我吗？」
老同学……
方绪敛了神色，但凡关注班群的都知道方绪高中毕业后就没参加过同学聚会了，偶尔会去看看老师，但却没在高中同学面前出现过，这是他们班里心照不宣的不是老同学了。
高中毕业后的第一年同学聚会，班长在群里艾特过她，但还是那些人，阴阳怪气地说着：人家如今飞黄腾达了，名校学生，市艺考状元，怎么会和我们这些普通本科、甚至大专的坐在一起……
这是方绪屏蔽班群前看到的最后一条消息。
她的态度强硬了起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忙，你出门东转，有家范记小厨，味道挺不错的，小龙虾和水煮牛肉是招牌菜，祝你用餐愉快。」
韩文志一急，上来就攥方绪的手：「我们好歹做过几个月同桌，别这么薄情嘛，我们以前还一起参加过篮球赛，清洁区也是我们一起扫的。」
方绪脑子晕晕的，躲不及，被他攥了个正着，当即皱了眉要把手抽出来，但韩文志竟是攥得紧，挣不开就算了，甚至还被拽过去了几步。
第87页
韩文志不喜欢她这个态度，以前他要求什么，方绪都会答应的，比如参加篮球赛，他要求她带伤上场，然后可以藉机扶她上教室；比如被罚打扫卫生，明明是他自己的清洁区域，他却和老师说是方绪负责的，然后就可以跟她一起打扫……
他喜欢方绪惯着他的感觉，那让他以为，对方在暗恋他……
「方绪，我好喜欢你，我从高中就喜欢你了，我来a市，我参加比赛全都是为了你，我们真的可以试试，我看你qq和微信里都说是单身……」
「你放开……放手，不然我叫人了……」方绪越听心越慌，只想挣开他的手，风灌了进来，呛得她咳嗽。
「真的，方绪，这些年好多女生追我，我都没答应，因为我喜欢你，真的，我看到你微信的照片这么漂亮，我就把那些女生的信息全删了，我的微信里只留了你一个人，我知道你微信没什么人，我也一样……」
方绪的手被攥红了，她很害怕，只能说：「韩文志，我不喜欢你，请你放手……」
她的目光看到周围路过的人已经向他们投来探究的目光，方绪被他拖了几步，准备求救。
「你怎么能这么说！」韩文志眉心紧蹙，手上一用力，就要把方绪带进怀里。
方绪险些失声尖叫——
下一秒，一双手把方绪带到了身后，还一下子挡住了风。
徐让护住方绪，语气冷得瘆人：「你干什么！」
韩文志不设防，被徐让推得踉跄，他晃了一下才站稳，咒骂了一声，才道：「……你干嘛！我和她是同学！」
徐让侧头看了眼方绪，方绪却往他身后躲了半步，摇了摇头。
「你再乱来，我们就报警告你骚扰了。」徐让整个人把方绪挡了个严实，他比韩文志还高半个头，距离一近就气势迫人，更何况声音都冷了。
周围路过的同学似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默默靠了过来，脸上提防的神色明显。
韩文志觉得气氛不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骂了声晦气，伸着头嚷道：「方绪，我们有机会再聊。」
说着抬脚要走，徐让却把人拦住：「有什么话现在说清楚。」
韩文志被他身高威压这么低头看着很是不爽，往后退了一步，插着口袋，语气嚣张：「我是她的高中同学，想请她吃顿饭而已，你在这碍手碍脚什么？」
「请人吃饭是这么请的？」徐让冷着眉，语气中的不快明显，「不如我打电话报个警，让警察连拖带拽请你去吃牢饭，你是不是还得给我说声谢谢？」
韩文志顿时就火了，仰头瞪着徐让：「我喜欢她，从高中就喜欢了，请她吃个饭怎么了？」
徐让嗤笑一声：「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说喜欢别人了，也不睁眼看看自己配不配。」
韩文志目眦尽裂，偏头啐了一口：「怎么着，你也喜欢她？」
徐让掀了眼帘，露出来的目光像夹了冰一样：「一边嚷嚷着喜欢，一边又不顾别人意见生拉硬拽，偷窥人家社交软体不算，还发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如果你管这叫喜欢，那我可以管你叫变态吗？」
「你！」韩文志上来想抓徐让的衣领，却被他一下子躲开了，韩文志被带得差点摔倒，气急败坏：「你他妈又是什么东西！想当护花使者？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吧，指不定外面海着多少女生呢？」
韩文志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拍了拍手：「我看你长得不错，玩腻了辣妹，现在想泡高材生了？我跟你讲她们这种女生就是又当又立，以为自己成绩好就了不起，一边吊着你不开口，一边又勾搭……」
韩文志话音没落，骤然被人提了起来！
徐让提着他的衣领，撞上了后面的路灯，韩文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忍不住吃痛地叫了起来，刚想破口大骂，就被徐让骇人的眼神喝住了！
「你他妈再说一句！」
方绪被徐让这个样子吓了一跳，以前那些什么打架混社会的记忆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忙上来拉人：「徐让，别冲动，我们走吧……」
徐让拽着韩文志的衣领往上提了提，逼迫他不得不抬头。
话音如有实质一般，把韩文志按得动弹不敢，再对上徐让的眼神，心里憷了大半。
「别让我看见你。」
徐让说完，像是嫌晦气一样撒开了手，牵起方绪走了，走时还不忘把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戴到方绪的脖子上。
方绪暖了起来，徐让的味道沾在围巾上，一个劲地往她鼻子里窜。
徐让拉着方绪的手往学校里面走，交握着的手心传来的心跳让方绪安定了下来，她盯着徐让的后背，发现他头髮和领子都是乱的。
「徐让……」方绪鼓足勇气，跟上几步，扯了扯他的衣角。
徐让走了两步后，到底是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方绪：「怎么了……」
方绪抬头看他，见他眼尾还藏着红血丝，小声道：「你不要生气。」
徐让垂着眼看她，慢慢缓过劲来。
他刚回学校的时候，忽然看到对面a大校门边的方绪，等了个十字路口，看到方绪在跟一个男生说话，距离不近，应该是同学，他原想等她说完再过去，就看见那个男生拽了方绪的手，还一直拉着她要走。
他顿时觉得不妙，忙跑过去，一靠近就听到这人一直在说什么喜欢你，看了你的微信，只有你一个人，还一直要方绪跟他去吃饭……
第88页
他以为方绪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人了，把人护过来才明白这人是她高中同学……
徐让捏着方绪的围巾，一下用力，把人带进来怀里，微不可闻地嘆气：「你怎么这么会沾花惹草……」
方绪惊了一下，刚想反驳，下一秒就被徐让带进了怀里。
温热而清新的气息一下子拢了过来，是比围巾上的味道还有浓郁的气息，方绪慢慢睁大了眼睛，连唿吸都稀薄起来，动也不敢动。
徐让轻轻蹭了蹭方绪的发心，感觉到怀里的僵硬，却没放开，他埋在她发间，闻她的味道，里头带着冬日初升的甜。
不知过了多久，徐让说：「你怎么这么冷……」
方绪在他怀里动了一下，发现徐让松开了一些，刚觉得得救，下一秒抬头，才发现这个姿势有多糟糕——靠在怀里说话，比拥抱什么的糟糕多了……
「我今天穿的少了……」
徐让垂眼看着方绪，看着她从耳朵红到脖子才松开她，把她的围巾拢紧：「那记得穿多点。」
方绪愣愣地点头。
直到被徐让送回寝室楼下，都没回过神来，刚准备道别上楼，又被徐让拉了一下手，差点跌进他怀里。
方绪精神了，听到徐让说：「你今晚约了我看电影。」
方绪抿了抿唇，半晌点了下头：「知道。」
徐让捏了捏她的手心：「别忘了。」
-
方绪回到寝室的时候，林穗已经把饭给她买回来了，原想着给她报个菜名，却见她灵魂出窍似的坐在椅子上。
林穗顿时觉得不好，这人早上感冒了，她上前摸了摸方绪的额头，问：「发烧了？」
不摸还好，整个脸都是烫的，林穗大惊失色：「放个学而已，你跑去横渡长江了？」
方绪忽然抱住了林穗，把脸埋到她的小肚子上，支支吾吾地发出声响。
林穗揉了揉她的脸，不小心碰到脖子时，发现她整个人都是烫的，心里担心得紧：「天啊宝，你还醒着吗？」
方绪哼哼唧唧了几声：「烧煳涂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47章 糖罐
傍晚七点，方绪捏着鼻子灌了一大杯据胡叶说疗效超好的感冒药，被苦了一脸。
胡叶拿着新买的绘本，目光不离地对着她念经：「良药苦口利于病，行成于思毁于随，恋爱中的自我，尤其重要，一旦迷失，再苦的药，也是无可救药……」
方绪抄起椅子上的抱枕，砸到胡叶的脸上：「什么乱七八糟。」
胡叶蹙起眉，一脸认真地竖起兰花指：「这位施主，贫僧教你的可是本教不传世的十四字箴言，你怎么心不诚呢？」
「出家人不打诳语，忌沉迷酒色。」方绪同样的痛心疾首，「这位道姑朋友，赶紧把你手机加密相册里的3667张小黄图给删了。」
说着，方绪从胡叶衣柜顶摸出那罐藏了很久的啤酒，锁进了自己柜子，然后在胡叶「你这个逆子」的目光中，关上了寝室的门。
徐让站在a大的校门外等了十来分钟，就看见人影小跑着过来，米色打底衫加一件白色外套，同色系的妮子半身裙，白色的长袜还露出一节小腿。
他的格子围巾被方绪系了个紧，口罩遮了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双猫眼，很快站到了他面前。
「怎么穿这么多？」虽说已是深秋冬初，但也不至于穿成这样。
「你不是让我多穿点吗？」方绪气息不稳，绒绒的碎发在头顶摇晃。
徐让失笑：「那也不是这个穿法……」
他伸手去解方绪的围巾，带着微凉的指尖不小心扫在她的颈侧和锁骨，让方绪的睫毛轻颤，她眨了眨眼睛，闷闷地开口：「我有点感冒了。」
下一秒，徐让又把解出来的围巾系了回去，结结实实挡了方绪半边脸：「那还是繫着吧。」
「我吃过药了……」方绪不大乐意地抬了抬自己的头，「现在去哪？」
徐让从口袋里拿出电影票，递到方绪面前：「科幻片，喜欢吗？」
方绪看了一眼名字，是最近特别火的电影，上映第一天票房就破了亿，她一直想看的，于是点了点头。
到电影院之后，徐让说是去买可乐爆米花，可回来的时候，只拿了一杯热牛奶，递过来时，还很自然地蹭了蹭她的手背：「手都是冷的。」
方绪接过来，把杯子捂了个实。
电影是3d的，方绪接过工作人员的眼镜，却看到徐让领了个眼镜夹片，方绪没见过他戴眼镜的样子，特别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徐让发现了，挑眉问道：「看什么？」
方绪一脸镇定地转回去，才问：「今天怎么戴眼镜了？」
无边框的透明眼镜，显得他气质温润儒雅了不少，和平时的模样大相迳庭。
「高三学习太认真，近视了。」
「你高三到底是怎么学习才考上医科大的？」方绪很是好奇，毕竟从二本院校直接飞升985可不容易……
徐让坐下后靠了过来，对她勾了勾手指，等她靠近了，才一本正经地轻声说：「为了你啊……」
方绪吓了一跳，忙缩了回去，心跳蓦然快了几分。
类似于昨晚的怦然心动，重现眼前，方绪慌乱得不知所措，但这种面对面的交流不是挂断电话、退出房间就可以切断的，方绪看着近在咫尺的侧影，几乎方寸大乱。
第89页
电影开场的声音一下子传遍整个影厅，徐让发现她还在走神，把牛奶递到她手边，低声说：「认真看。」
方绪听话地转了回去。
不愧是首映就破亿的电影，特效惊艷，他们的位置选得好，一张一弛的动态视觉吸引着人的感官，方绪的思绪乱了一会儿，就被电影情节带走了。
徐让歪着头看电影，目光落到了的方绪身上。
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她的侧颜，荧荧的白光落到她脸上，把睫毛都照得根根分明，每一寸的弧度都像是画笔描摹，琥珀色的瞳仁，微翘的眼尾入鬓，她唿吸清浅，被莹白笼罩的面容像是溪泉中缀着的玻璃，碎出好看的光影。
他看着她，同样的侧脸和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清晰重叠，同样是光的剪影，却是不一样的鲜活。
徐让看得出神，忽然肩膀一沉——方绪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巨大的投影屏上，炫酷的飞艇和城市辉光，生死时速间每一次碰撞都触目惊心，但这绚丽的喧嚣并没有影响渴睡人眼。
方绪轻轻靠在徐让的肩上，散落的长髮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小半被勾勒出恬静的轮廓，徐让垂下眼，默了片刻，抬手，轻轻轻碰了碰她的睫毛……
两个多小时的影片很快结束了，屏幕渐暗时，能感觉到人流走过，灯光渐次亮，方绪挣开眼，还没缓过神来，入目就是徐让的大手，替她挡住了灯光。
徐让肩膀轻了，便问：「醒了？」
方绪勐然坐了起来，眨了好几下眼睛，脸上有点热，那是臊的：「……我不小心睡着了。」
「嗯，不是电影不好看，应该是因为你吃了感冒药。」
方绪羞愤，说好约人家看电影的，结果才看了不到一会就睡着了，她哭诉无门，只好发消息骂胡叶。
那小姑娘神神叨叨的，又给她发了十四字箴言：良药苦口利于病，行成于思毁于随。
为了表示歉意，方绪出了电影院后，一个劲地邀请徐让去咖啡馆，说是要请他喝咖啡。
两人坐在玻璃窗的前面，外面灯火阑珊，车水马龙。
方绪推着热可可，碰了碰徐让的杯子：「谢谢你请我看电影。」
拿回来之后，又碰了一下：「也谢谢你帮我解围。」
「谢什么……」徐让掀了眼帘看她，「又不是你的问题。」
方绪捂着白瓷杯，忽然想解释：「那个人叫韩文志，是我高中的同桌，我们班男女生刚好是单数……开学前我奶奶过世了，我来得晚，跟他成了同桌。」
「他性格挺怪的，跟谁都不对付，我算是班里勉强能跟他说得上话的。」方绪的指尖摩梭这杯壁，「后来小姚来了，我就有了新同桌，基本上不跟他接触，他，我不知道他喜欢我……快毕业的时候听说一点，但功课太忙也没放在心上，三年过去……」
方绪的话还没说完，徐让忽然凑了过来。
方绪下意识后退，一下子碰到了墙上，气息不稳：「怎……怎么了？」
徐让一脸不满意：「你高中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
那一刻，方绪以为他是知道了些什么，一时哑然：「我……」
方绪愣了一会儿，没头没脑地顺着他的话说：「是啊，碰到的都是什么人啊，就小姚……」
徐让看着她，不大高兴，又说：「还好初中的时候遇到了我。」
方绪侧了侧头，被他逗笑，捧着热可可一下子递到他眼低，雾气一下子拢了上来，染花了镜片：「你自恋的毛病什么时候改？」
徐让挑了眉，忽然攥了她的手，低头抿了一口她的杯子，热可可甜得发腻：「已经晚期了，改不了了，你将就一下？」
方绪不敢笑了。
「他喜欢你，你不放在心上，那我呢？」
方绪的唿吸又陷入了停滞，心跳如鼓响在耳边，这是徐让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跟她说喜欢，之前的感觉，可以装作感受不到、听不懂，但这次呢？
方绪给不了答覆，偏头想要躲，徐让却逼得更近，她只能低着头，抱歉又内疚：「我……我还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
不知道怎么维持一段亲密的关系。
而且她害怕得到了又失去，那太痛苦了，每一段深夜的辗转反侧里，都是不敢癒合的伤口……
徐让忽然捧起她的脸，很认真地说：「是我喜欢你，你不用紧张。」
方绪垂了眼睑，不知是被徐让的手心烫的，还是被咖啡蒸的，竟染上了一抹湿意，她悄声说：「我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48章 青瓷
上次半道鸽了柳重月动画展，为了表示歉意，方绪主动邀请他一起去冬典。
两人作为网友，只在微博上围观过对方的漫展照片，还没有一起参加过，这是第一次。
柳重月：【有点想尝试制服……】
方绪捏着手机，小声地惊讶，似乎已经想像到画面了。
方绪：【我有点想试试汉服，但制服也不错。】
方绪：【去年尝试了洛丽塔，感觉不大合适。（笑哭.jpg）】柳重月：【看照片感觉很不错啊！】
柳重月：【不如我们一起穿制服吧？我看e家最近出了一套jk很好看。】柳重月：【两个人的！（星星眼.jpg）】
第90页
他给方绪发了连结，确实好看，有很多特别的小设计。
方绪：【我觉得不错，还有半个多月，可以准备了。】
柳重月：【嗯嗯。】
手机界面上方跳出班群@全体成员的消息，说是准备要开始体测了，方绪跟柳重月说了一声，跟着大部队去操场集合。
胡叶匆匆赶来：「还没开始吧？」
方绪在操场边做拉伸：「还没有，听说先测坐位体前屈和跳远。」
胡叶松了一口气：「赶上了。」
「林穗呢？」方绪看了看她的身后，没看到人。
「啊……周浚航来陪她体测，不知道他俩跑哪去了。」
话音一落，方绪就听到班长拿着名册叫他们集合了，她捏着手机思考了一会，给徐让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今天在体测。
方绪的学号排在胡叶后面，一个坐位体前屈推到21.8。
胡叶穿着鞋子「哇」了一声，啧啧嘆气：「老年人和老年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方绪笑了起来。
等到跳远的时候，看到方绪和自己跳了一样的一米八五，才说：「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成绩。」
一上午下来，最后一个项目是八百米，方绪第二组上场，看着系里的女生各个面红耳赤地从她面前跑过，心里慌极。
她已经提前一个月做准备了，每天晚课结束都会去操场上跑两圈，无聊的时候，会一直跑，跑到累。
但那都是不计时的，可体测不一样，有成绩限制，跑及格还不行，她的50米成绩不好，仰卧起坐也是将将合格，得靠八百米补点。
方绪忐忑地上场，还没开始就挤占操场内圈跑道上的位置，她前期跑得挺快，跟在队伍的中间靠前，因为她知道自己后面完全跑不动，只能靠前面给点优势。
离终点还有半圈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腿不是腿，而是跑步工具，身边接二连三有超过的身影，但方绪没力气奋起直追，只能告诉自己加油。
她觉得自己随时随刻会倒下，但又咬咬牙告诉自己不行，倒下就没成绩了，比起成绩差，她更担心前面的一圈半白跑。
坚持着，坚持着，凉风吹起了矮丛，重点线的脚步近了。
听到老师报顺序，方绪如释重负，扶着栏杆站了一会，坐了下来，叫十一号的时候，她颤巍巍地举手，报名字。
「三分四十八。」
方绪松了一口气，还行……
八百米完了就剩身高体重了，在操场的另一个角落，今天还有其他年级在测，排队的人很多，大家有说去吃饭再称的，也有说饿着能轻两斤。
胡叶歇了一会儿，起身：「绪绪，测身高体重吗？」
「你先去吧，我还走不了。」方绪捶了捶自己的腿，「知道你一会儿还要开会，不用等我。」
大三是社团和学生会换届的时间，这段时间胡叶都早出晚归地忙着交接工作。
胡叶摆了摆手：「那你好了自己回去啊，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方绪点点头，又歇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坐在了操场边上的垃圾桶旁边。
她觉得有点好笑，就随手拍了张照片。
方绪侧着头一边笑一边发朋友圈，一回头，徐让走过来了，她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徐让的头髮有点长了，轻轻扫在眉下，深灰色的高领打底衬，白色的外套挂在手边：「刚从实验室出来。」
方绪明白过来，站起来解释：「我发消息给你，不是想叫你过来的……」
「我知道。」你只是想告诉我一下。
这就是方绪说的试试，所以他过来了。
「……你这是直接从实验室过来吗？」方绪拨了拨自己的刘海，看到徐让臂弯上挂着的外套，是实验室的白大褂。
他们学校化学专业的同学住在美院寝室对面，中午上课都是穿着白大褂招摇过市。
徐让嗯了一声，看了看表：「体测完了吗？到时间吃午饭了。」
「还没，还有身高体重。」方绪想着这个时间，徐让或许还没吃饭，就说，「可以吃完饭回来再测，这会儿人多。」
徐让把手边的保温杯递给她，跟在她旁边。
方绪看着保温杯上的可爱花纹，拧开闻了一口，是她喜欢的花茶的味道。
「刚刚在实验室泡的。」
方绪愣了一下：「这是你的杯子？」
「刚买的，买给你。」
方绪眨了下眼睛，低头喝了一口，是熟悉的味道，又不是，但很香。
因为刚刚跑完步的原因，方绪步子又小又慢，徐让也不着急，陪着她再操场边上走，看她只穿了一件白色卫衣，问：「你外套呢？」
立冬已过，天气渐渐冷了起来，校道旁的绿色似乎一夜之间全黄了，寒风打过，捲起一地枯叶。
「啊……」她差点忘了，「挂在足球架边上了。」
方绪加快了步子，把衣服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草屑，她现在还热，不是很想穿，但她没有口袋放手机，拿着水不是很方便。
她抿了抿嘴，想让徐让给她拿。
徐让看出来了，沖她伸了手，两人的衣服挂在了一起。
这回，方绪带着徐让去吃了a大最好吃的糖醋里嵴，确实名如其闻，两人吃了饭，徐让盯着人补充了碳水，方绪又领着他去了学校的小卖店。
第91页
她想这样做很久了，之前有一回逛小卖店，看到一个个子高大的胖胖男生带着他外校的同学进小卖店买东西，明明是十平米不到的小店铺，却被这个男生逛出了大商场的感觉，一直在和他同学说随便买、随便挑、多拿点，声音大得很。
方绪想想自己带小弟来逛小卖店的场面，又好玩又羡慕，挤挤的特别有自豪感，像是土豪暴发户突然拥有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卖店一样。
但她没有校外的朋友，姚子祎也在国外。
十来分钟后，徐让提着塑胶袋子出了小卖部，各种干脆面火腿肠还有小果冻，他感觉自己被投餵了，但看方绪很开心，就随她了。
方绪看到了徐让的眼神，摸摸鼻子，自觉合理地解释：「就当谢谢室友们带我打游戏……」
「不谢我？」
方绪想了一下，把给自己买的巧克力放进他的白大褂里，拍了拍：「也谢谢你。」
快四点的时候，方绪才赶到操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按着老师发的体测表排队体测。
量身高的地方已经没人了，她脱了鞋子上称，再抬头，徐让已经拿着三角尺站在了旁边。
她站好好，轻轻靠在体测仪上，感觉到板子碰到她的头顶。
「174？」徐让报了个数。
方绪笑了一下：「长高了。」
徐让看了一眼，又说：「175。」
方绪笑得更开了，跟徐让说：「你还记得以前我们班有个女生吗？就高中突然窜到176的那个，我的愿望就是长得跟她一样高。」
徐让低声说了句没出息，拉住她的手过来：「站好，再量一次。」
方绪乖乖过去，然后听见徐让说：「177。」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坐下来系好鞋带后，走过去看他报的成绩。
「真报177？不好吧。」这虚报了快四厘米了。
「四捨五入都要捨去的，校领导不会计较。」
方绪侧头看了一眼：「那体重怎么帮我多报了这么多？」
徐让睨了她一眼：「你长高了，体重也得跟上，这是根据你身高计算的标准体重。」
方绪被他说得好奇了：「你有多高？」
「187？」说着，徐让有点遗憾，「不是最萌身高差。」
方绪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医学生还研究这个吗？她很认真地问：「最萌身高差是多少？」
话音一落，徐让侧了侧头，靠在她发顶上：「大概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事后体测表签字的时候，方绪把自己的身高体重改回了真实数据，她还挺喜欢自己173的。
小作者：他们像在谈恋爱，又好像没在谈恋爱……
谢谢支持！
第49章 青瓷
区一最近发现徐让隐隐有变成宅男的迹象，整天呆在寝室不说，还网购了一大堆动漫周边，立牌和手办一不留神就把整个书架全占了。
除此之外，徐让好像迷上了古装剧，区一看着他一个月内从《仙剑奇侠传》刷到了《芈月传》，最近好像还在追什么锦衣卫电视剧……
兴趣爱好突变可以理解，谁还没几个墙头啊，直到有一回下课回来，区一看到徐让支着头坐在书桌前，在某女频网站上看小说后，深深不解了……
「你干什么呢？」区一在寝室里做了个投篮的动作，快步走过去。
「没干什么。」徐让一脸淡定地合上电脑，按了按眉心问，「最近有什么作业吗？」
区一失笑：「不是，敢情你最近熬夜到一点，不是为了写作业啊？」
徐让起身，进洗手间洗了个手：「我从来不熬夜写作业。」
「那你干嘛？」区一纳闷了，万教授的实验室结束了，离期末也还有一段时间，正是一个学期中最清闲的时候啊，忙啥能忙成这样。
「说了你也不懂。」徐让掀了掀眼帘看他。
区一也没逮着一个问题薅：「你最近和小学姐怎么样啊？」
徐让敷衍说：「还行。」
区一贱兮兮地靠上来，语气玩味：「都快半年了，还没拿下？」
「知道你为什么单身吗？」徐让错开他，开门接了外卖，趁着他还没开口，「因为人丑，心又急。」
「嘿！」区一垂死病中惊坐起，上来就想给徐让一记降龙十八掌，徐让扬了扬手，作势要泼他一身汤。
区一鸟兽作散。
终于清净之后，徐让打开了手机，微信里全是她和方绪的聊天记录，几乎每天都有，从吃饭到画画和学习，什么都聊，方绪偶尔分享的动漫或者电影，都进了徐让的播放列表。
唯一奇怪的是，方绪喜欢早上给他发消息，有时他进实验没办法回，微信就会安安静静地躺尸，等到晚上回復，基本就是秒回。
徐让有时候怀疑方绪是住在微信里了，但看着她一连几条的回覆，莫名心情很好。
但如果晚上徐让没有回覆的话，第二天就等不来方绪的消息，得戳一戳，拍一拍，发个表情包才能哄好。
小脾气很明显，这让徐让觉得可爱，虽然总有那么点奇怪，但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徐让还没想通，方绪的消息就进来了，一条消息和一张照片。
方绪：【今天去参加漫展了。】
颜色清新的水手服，膝上短裙，米黄色的贝雷帽显得她有几分俏皮可爱，白色长袜和小皮鞋间露出一截白皙的腿，方绪自然是好看的，但徐让点开天气预报，发现今天才12度。
第92页
徐让：【穿这么少？】
方绪：【……我穿得挺多了。】
方绪拢了拢自己的套装外套。
徐让虽然没去过漫展，但他的妹妹去过，所以大致知道会是个什么场景。
刚准备关掉照片，徐让的手忽然顿了一下，他慢慢放大，然后在右上角几步远的地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毕竟一起出去玩过，徐让一眼就看出那人的背影是柳重月。
不过，他竟然和方绪穿的是情侣装？
-
a市会展中心，方绪和柳重月正在排队签售，来的人特别多，排队的人转了好几个闸道。但不知道是因为方绪身高还是气质的原因，她和柳重月的同款制服打扮看起来不像情侣，反而像清冷学姐和她的乖巧弟弟。
因为不同属性的cp嗑点，有很多穿着漂亮裙子的小姐姐在排队的时候和他们交换无料。
差不多排了一小时，终于轮到他们了，虽然站得很累，但因为是很喜欢的漫画，又得到了兔签和合影感觉很值得。
「今天折枝也来了，所以人格外多。」方绪抱着一大堆漫画书、福袋和无料，一些小徽章和钥匙扣在袋子里晃荡。
「折枝太太这种超人气coser已经很久没有参展了，据说是三次元太忙，这一次之后，基本上就告别这类活动了。」柳重月粉了这个太太很久了，消息知道得多。
方绪理解地点了点头，找了张空子，把买来的东西归置了一番：「你不是说有朋友会来吗？」
柳重月翻着手机信息：「其实已经来了，但展子太大，没撞见而已。」
方绪有些纳罕：「网际网路这么大都能成为朋友，现在在一个展子倒是找不着人了。」
a市是大省，办的漫展场面也大，各种漫画签售、cv见面会，五湖四海来了很多人，有不少是他们的网友。
一起追番，同人创作，嗑cp，以前都是通过一笔一画听凭文字传情，从线上走到线下的机会很宝贵，天南地北走到一起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小几年的友谊了，能见一面是缘分，见不了，那也是缘分。
柳重月看了看表：「舞台要开始了。」
方绪忙抱起东西，和柳重月往漫展中心去，宅舞已经开场了。
两人在里面嗨了一会儿，出来和一些路人同好交换了无料，然后在一个卖周边的摊子前面撞见了原本怎么找都找不到的网友。
几人都逛得差不多了，便找了个咖啡馆小坐。
「蹊径最近连载的小漫画剧情好好看啊。」
都是网上会相互帮助的网友，自然是关心对方的动态。
方绪谦虚地解释：「碰到了个隐世太太帮忙写的脚本，剧情超级厉害的。」
「那你帮我引荐引荐，我也想看我的oc有同人。」
方绪点了单：「我回去问问他，不过他最近很忙，给我的稿子都是一月一交，一次也就一两千字。」
网友表示理解：「没关系没关系，太太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就问问，替我给太太笔芯。」
另一个又说：「上次那个反抄袭的微博，谢谢小柳帮忙转发。」
柳重月忙摆手：「小事而已，我以前也遇上过，但她做的盘稀碎，压评之后，她就自己来道歉了，其实蹊径也有转发了的。」
只是转发的时间太阴间，又被限流了……
大家又小小聊了圈子里来了哪些势头很好的新人，聊了聊画风，还有各种小瓜，几句话下来，下午就过了。
后来加qq的时候，方绪才想起自己好久没看过手机了，按亮屏幕，上面躺着三个未接来电和几条消息，方绪给大家扫码通过后，示意要出去打个电话。
对面接得很快，方绪拿起来电话就道歉：「对不起，刚刚在漫展里太吵了，没听到电话。」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徐让的语气随意，「你在哪？」
「我在会展中心旁边的咖啡馆……」方绪四处张望了一下，想说个地标性建筑，但不好找。
「现在还忙吗？」徐让的声音温润清朗，隔着电话音，带了几分磁性。
方绪靠在墙角边：「……不忙，就聊聊天，喝喝咖啡。」
徐让听见电话那头的风声，忽然说：「我在会展中心门口。」
方绪怔了一下，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徐让问：「有时间来找我吗？」
「有！」方绪忙说，又侧头看了一眼玻璃窗里面的人，「但得等一下……」
徐让轻笑了一声：「好，不着急。」
方绪挂断了电话，心里面开始措辞，刚走到门口，柳重月就和他们走出来了。
「蹊径，你打完电话了？我们打算去吃饭呢。」
方绪犹豫了下，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柳重月瞭然地开口：「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有个朋友在附近……我可能要去一下。」
网友打趣道：「男朋友？」
「……不是。」
柳重月觉得自己大概知道了，弯着眼角：「没事，那你先去忙吧，我和大家约饭就行。」
方绪感激地看着他。
网友们也说：「你有急事就先去吧，我们刚刚喝咖啡已经聊得很开心了。」
方绪抿了抿嘴，说：「刚刚的咖啡算我请了，一会儿我给大家发红包。」
「不用这么客气……」
第93页
把人都送上车后，方绪抱了东西又提着咖啡，小跑着回会展中心门口，在侧门边看到了徐让。
「等很久了吗？」方绪气息不匀。
「也才来一会儿。」徐让收起了闲散的姿势，帮她把手里的书和纸袋抱过来，「跑去哪里了？」
「……见几个网友。」
「你怎么这么多网友？」一句话里夹着淡淡的委屈。
方绪的眼睛转啊转：「也没有很多吧，就混圈子久了，就有一些，刚好大家来看漫展，就顺便见了个面。」
徐让给她整理好衣服领子：「柳重月呢？」
「和朋友去吃饭了。」
「你不去？」徐让挑了眉。
「我请大家喝了咖啡，就不去了。」方绪摇摇头，把手上的那杯递给他，「专门给你点的，没有洒。」
徐让接过时，指尖碰到她的手，带着温热，方绪贪心地想蹭一下，就被徐让握住了，「冷不冷？」
方绪有点心跳不稳，小声开口：「里面有暖气，不冷的。」
徐让看着面前的人，脸色明明白得可以，手都没有温度了，还说不冷……
忽然徐让握着她的手往后推了一把，风口的风骤然灌了过来，吹起了方绪的头髮。
一阵凌乱，方绪还没来得及反应，徐让又把她拉回来了，眼底醉着笑：「冷不冷？」
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不该气。
「冷死了。」方绪作势要踩他的脚，却被他躲开了，一下子斜斜地撞进他怀里，原本整齐的妆发都乱了。
方绪一下子就乖了。
徐让把她扶稳：「冷就穿衣服。」
说着，徐让往她怀里放了个大纸袋，方绪探头看进去，是一件长款的风衣外套。
「你给我买的？」方绪惊讶了。
「这里对面有个商场。」
方绪哑然：「不是说没等多久吗？」
徐让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慢吞吞地说：「……是很久了，所以，带你去吃饭。」
方绪穿上了外套，一下子暖了起来，徐让抱走她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把咖啡留给她暖手，只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哄方绪餵他一口。
她跟在徐让身侧，忽然发现，他们的外套是一样的款式一样的颜色。
似乎比情侣装还要过分一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50章 青瓷
风渐渐盛了，早晚有些飘雪。
期末考试定在一月初，十二月顺理成章成了期末月。
天气一冷，关注天气预报就成了方绪的日常，每天挣扎在寝室与自习室之间，各种建筑设计和美术作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就算再忙，忙里偷闲的时间总还是有的，摸鱼接稿画漫画，甚至还学会了一项小技能——转笔。
是，徐让教的。
「啪嗒」一声，笔从手里掉到了桌上。
方绪立马挺直了背，像是草丛里正在觅食的兔子，一点风动，草木皆兵，她屏住唿吸偷偷看了徐让一眼，没醒……
松了一口气。
在实验室里连轴转了两天，今天上午才出来，早上睡了两小时，晚上就过来陪她自习了。
说是陪自习，但人却是抱着书翻了两页就睡着了。
方绪轻轻把笔捡回来，又动了小心思把桌面上徐让买的咖啡和热牛奶换了个个，做完这些，又重新捏着笔继续画画了。
他们专业的课不多，但作业不少，方绪赶完选修课的论文，卡在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莫名其妙地又开始转笔。
一个走神，有了灵感，「啪嗒」一声，笔又掉了……
一群乌鸦飞过头顶，不知道是徐让教的不好，还是方绪自己技术不到位。
徐让趴在桌子上悄悄睁眼，看看她又看看笔，无声地问：做什么呢？
方绪吐了吐舌头：「……有点无聊。」
徐让又看了她一眼，抬手轻轻盖在了她的手指，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方绪被他的小动作弄得心跳加速，手指间传来的温度，比教室里的暖气还夸张，她控制不住地垂下眼眸，想要握住徐让的手。
然而，就在她动手的前一秒，徐让搭在她手指上的手扣了紧，不动了。
方绪怔怔地愣了一会，闭上眼，脑海里尽是徐让的那一眼，很平很静，却在她心中泛起涟漪。
十点的时候，徐让醒来过来，揉了揉自己不大舒服的手，支着脑袋看方绪醒神，炭笔划过纸页的声音不急躁，也不激烈，像和缓的序曲，很好听。
徐让渐渐清醒，拿起纸杯喝了一口，眉心一下子紧了。
方绪听到动静，把耳机拿了下来，发现徐让已经起来了，喝着牛奶，表情很怪，她觉得好笑：「怎么了？」
徐让表情微妙：「我只喜欢酸奶，不喜欢甜的。」
方绪忍不住弯了眉梢，敲了敲自己手边的杯子：「牛奶助眠的，你的咖啡没收了。」
徐让不大乐意地又喝了两口，把杯子放远：「快好了没？」
「已经好了。」方绪点头，把夹板上了a4纸抽出来，「送你一张素描。」
徐让意外地挑眉，接了过来，上面是他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画面，表扬地开口：「画得不错。」
方绪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自习室关门前，徐让把方绪送到了寝室楼下，在台阶下叫住她。
第94页
「怎么了？」
徐让看着她顿了好久，才说：「考完试一起回家？」
「好啊。」方绪觉得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但又觉得自己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刚才在教室里那种微妙的感觉又来了，她抿了抿唇，轻声说，「考试加油。」
寝室里，两个姑娘吹着暖气片穿着大短袖在吃雪糕，看方绪又晚归，啧啧作嘆：「谈恋爱的人夜生活都很丰富啊……」
方绪小声辩驳：「没谈恋爱。」
林穗挑了眉，坐在椅子上挪过来：「他单方面追你？」
方绪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林穗和胡叶对视一眼。
下一秒，胡叶挺起大胸，举着她狗头保命的扇子，扯了扯方绪的衣角：「那我就直接问了，我还有机会吗？」
方绪顿了下：「可能没有。」
「yooooooo～」
林穗在起闹声中下了结论：「宣誓主权了。」
-
e市的冬天比a市要好些，方绪下了飞机，就把羽绒服换成了针织开衬。
「还是家乡空气好啊。」区一推着箱子跟在他俩后面进来，小小的脑袋上挂着大大的墨镜，像是来旅游的一样。
徐让把方绪的背包拎过来，问区一：「你怎么回去？」
区一啧了两声：「虽然我和你们不顺路，但你也不用这么明显吧，刚下飞机就想赶我走？」
方绪在一旁听得有些不好意思。
「知道还不快走？」徐让睨了他一眼。
「诶，我跟着你俩，就不走，玩～」区一一边往外走，还一边皮。
方绪穿过机场的玻璃，看到了外面的熟悉的街景，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一口熟悉的乡音。
「我妈来接我了。」区一忽然道。
他有些欣喜，刚想很徐让炫耀两句，骤然看清了区妈妈怀里那双蓝色眼睛，顿时着急起来：「我得赶紧了，外面天冷，我家布偶要是冻着了，我妈得削我。」
方绪和徐让两人同时好奇地往外瞧，再回神的时候，只剩下区一丢在空气里的那句：「有空到我家店里来玩啊。」
人已经没影了。
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笑，出门打车。
方绪和徐让家在一条路上，但从机场的方向过来，会先经过徐让家，方绪觉得走几步就到了，便跟着徐让一起下了车。
刚沿着巷子走到小区楼下，前楼二楼突然从阳台砸了两个酒瓶下来，清厉的声音乍响，混着冬日的冷寒，散发出骇人的凶气！
紧接着便是窗户玻璃破碎的声音，女人突兀的尖叫声迅速在楼层间蹿高，在安静的早晨刺耳悚人。
周围静得可怕，下意识屏息的不止方绪一人。
哐哐噹噹的杂音频频传来，节奏越发凶烈，底层的住户通过防盗窗往外看了一眼，像是习以为常，手里拿着遥控，却把电视频道调成了静音。
方绪吓了一跳，不知道徐让家附近的环境是这样的，刚想说什么，走在他前面的徐让忽然停了下来，转身把她往后面推了几步，书包挂回她肩膀，低声说：「你要先回去了。」
说完，还没等她吭声，行李也不要了，冷着一张脸转过拐角，下一秒拔腿就往楼上去。
方绪心里一紧，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她探头看了一眼，徐让似乎已经上楼了。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来，徐让的爸爸好像有家暴倾向……
-
徐让家里，徐父捏着衣架抽在楼玉身上，楼玉抬手挡，手背立马就红了。
一个进攻一个躲闪，已经从阳台闹到了门边上，楼玉抓着个椅子隔开自己和徐父，整个人缩到门角边，因为动作的缘故，露出的小臂能看到触目惊心的伤疤。
「你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徐让给你的钱不够吧？」徐父踹翻了放在门边的鞋柜，上面的东西疯狂落下。
徐父捏着鞋子扔过去：「徐滢呢？叫她回来！不然你今天就别想回去了。」
楼玉用一只手挡开鞋子，另一只手艰难地稳住椅子，可到底力量悬殊，没几下就被徐父拖出来了！
「你他妈想都别想！就你这种烂酒鬼，徐滢看到你就噁心，连徐让都不会回来看你一眼！」楼玉咬牙切齿，拳打脚踢地防御着。
徐父被她激怒了，薅着她的头髮把她往门上砸，拽得她眼冒金星。
楼玉失声尖叫起来，脚却没放弃抵抗，趁他不注意时狠狠地往肚子上踹了一脚！
「你他妈，你个贱人！」徐父低吼一声，把她从门边拖来进来，捡起刚刚被她丢在一旁的板凳，就要砸到她脑袋上！
忽然，门开了，徐让噼头盖脸地往徐父脸上泼了一瓶水，趁他不备，从他手上把楼玉拉起来。
「你他娘个臭小子！竟然还敢回来！」徐父狠狠抹了一把脸，气急败坏，随手把板凳扔过去，木板撞在墙上，发出骇人的巨响！
徐让把楼玉往外推了一把，顺势抽过徐父扑过来的手，一收一放是使了劲儿的，徐让用力一顶，把人掀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他飞速回头看了一眼，抓着楼玉头也不回地跑。
一连跑出去三个巷口不敢停，直到身后没了声音，才勉强在一个角落歇下。
徐让喘着粗气，累得不行，靠在墙边，半晌才说：「你回家干嘛？不是告诉你别回去吗？」
第95页
楼玉扶着墙，也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小滢他们学校要发奖学金，她银行卡落在家里了，让我回来拿……」
徐让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平復心情：「……拿到了吗？」
「……拿到了。」楼玉扶着膝盖弯腰，脖颈间露出一片红，「我算着徐雷今天不在才回去的，哪知道他在家里睡了一天一夜没出门，我还以为他是去上班了……」
徐让摆了摆手：「小滢还好吗？」
「还好，期末考试又是年级第一。」楼玉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你放假了就去看看她，她整天念着你呢。」
「别让小滢看出来。」徐让上来拨了拨她的头髮，「……下次别来了。」
楼玉眼底染了红：「嗯……」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准备告辞，楼玉走出几步，转了回来：「你今天没事吧？要不上家里吃顿饭……」
徐让捏着手机打算拒绝，手机里就进了微信。
方绪：【我已经到家了。】
方绪：【行李我帮你带回家了。】
「方绪」撤回了一条消息
方绪：【加油.jpg】
徐让在心里笑，知道什么了，就说加油。
再抬头，楼玉还在等他，他看着手机，似是随便问了一句：「没受伤吧？」
楼玉愣了一下，把手背到身后收拾好袖子，摇摇头：「没……」
徐让侧头看了她一眼，半晌：「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51章 青瓷
在楼玉家吃过饭后，徐让陪徐滢玩了一会儿游戏，再出门时，天已经黑了。
「不住一晚吗？」楼玉送徐让下楼。
徐让压低了自己的帽子：「回去了。」
楼玉抿了抿嘴：「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小滢问起来，就说我过两天再来看她。」
楼玉看着徐让出了楼梯口，忽然又把人叫住：「徐让，下个月不用再打这么多钱，我找到工作了，在一家小gg公司……」
徐让插着口袋，能感觉到楼梯口的风灌了进来：「说了会打钱直到小滢毕业，合同上也写了……这几年你也辛苦。」
楼玉往前一步，有些话想要脱口而出：「当初——」
徐让直接转了身：「走了，过几天再来。」
小区的安保工作做得好，进出都需要登记，地理位置也方便，一个十字路口就到大商场，晚上还能到附近的小公园散步。
徐让招了手，打车回了早上的旧小区。
开锁进门，一阵酒气扑面而来，不是人身上传来的，而是碎在地上的。
徐让视若无睹，鞋子也没换，用钥匙进了自己房间，随手锁上。
他从衣柜里把箱子拖出来，收拾好衣柜里的衣服，又把书架上的东西零零碎碎装好，前后不到十分钟，徐让再出去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回头看。
路过客厅，徐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倚在沙发上，手里点着一支烟，目光无神，声音也无神，黑洞洞地看着他：「要走了？」
徐让的脚步顿了顿：「……跟你说过别打人的。」
徐父躺在沙发上，嘆似的开口：「醉了醉了……」
徐让把在楼下便利店买来的饭放在茶几的另一边：「我走了。」
「你去哪？」直到徐让走到玄关，徐父又问，「你外公留给你的钱全给楼玉了吧，你妹还在她那，她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你买的吧，你要搬过去跟他们一起……」
「这你就不用管了。」
徐让的冷漠，让徐父难受，他抬脚掀翻了地上的水壶，黝黑的客厅里没有灯，四处幽暗：「走走走！你们全都走！爱他妈的谁留……」
水壶哐当砸到地上，一直碰到电视机柜才消停下来。
「都走他妈的别回来……」
「爸。」徐让按下了门把，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的脚尖，「出事了给我打电话。」
最后一抹光线随着徐让的离开，消失在了夜晚的十点，房间里恢復了死寂，唯一靠在沙发上的人，像是并不存在一般，连气息都是微弱的，整个家里只剩下坏掉的挂钟「啪嗒啪嗒」地原地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徐父挪到了地上，伸手去够茶几边上的盒饭，他狼吞虎咽着吃到最后才发现，这是徐妈妈以前最喜欢的菜。
-
方绪在家里等到第二天晚上才接到徐让的电话。
「你在家吗？」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散漫。
「在！」方绪握着电话的手很紧，虽然这两天徐让一直有给她发消息，但那天的事回想起来总让人后怕。
「我在……」徐让忽然没了音，过了片刻才说，「……你家小区大门进来的第七个路灯下面。」
方绪倏然站了起来，在方爸方妈还有方禛奇怪的目光中，飞快地穿上衣服出门。
小区这几年开始陆陆续续做基建了，装路灯就是进步，听居委会说争取在今年过年前通上电。
方绪没抱有什么期待，这路来来回回走了得有十几年了，有没有路灯的，已经无所谓了。
可忽然听徐让说来找她，她就觉得这事得快点提上日程，总不能待会儿黑灯瞎火地找不着人吧。
方绪越想越着急，想在天还亮着的时候，看到他。
她打着手机的手电筒，小跑着到了小区门口，大门进来的右手侧，一个身材瘦瘦高高的男生站在路灯杆子旁边，天光微暗，他却爽朗清举。
第96页
方绪推着徐让的行李，气息有些不稳，像是累了：「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吃过饭了吗？」
徐让接过自己的行李：「吃过了。」
「在家吃的？」方绪看他颜色帽下细细碎碎的发，看到他眼底的青黑。
徐让笑了一下，坐在了旁边的路灯架下：「想知道什么？」
过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可以问的。」
方绪坐在了他的行李箱上，小声开口：「你家里一直这样吗？」
「也不是吧。」徐让仔细地想了一下，「从我妈去世之后才这样的……」
方绪的目光安静地落到了他身上。
「我妈在我小学的时候，意外车祸去世了。」徐让的语气很轻，但话语里没什么悲伤，像是岁月空添，「……我爸大概是很爱我妈吧，自从我妈去世后，他就一直精神不振，酗酒、夜不归宿，经常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
「我外公外婆来劝过之后，好转了一段时间，大抵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吧，除了工作，他把所有的经歷都放在了我和我妹妹身上。」徐让说着，压低了自己的猫帽檐，「我妈妈以前是舞蹈演员，对自己对我都很苛刻，我爸大抵是不想让我妈失望，便对我期待很高。」
徐让说着，忽然对她笑了一下：「但你也知道的，我成绩不好，还总被叫家长。」
方绪仰着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揪住了徐让的衣角。
「一次两次还好，后来次数多了，我爸就觉得我不争气，开始打我。初中那会儿叛逆期，不服他管，就跟他对着打，基本是不受伤不会停手的打法，上学就好了点，住校嘛，碰面的机会少，挨打的次数也少了……」
方绪忽然想碰碰他的手，或者给他一个拥抱，但又觉得这样的安慰太渺小。
徐让似是看出来了，揉了揉方绪的发心：「你听说的那些打架什么的传闻，应该就是从那时候传出来的。」
「一个人野得久了，难免有些狐朋狗友，但所幸的是我没变得太坏，抽菸酗酒赌博嗑药，我一个不沾，前两个太像我爸，后两个知法犯法，唯一一点收穫……身手还不错吧。」徐让自嘲着笑笑。
「昨天你听到的那动静，就是这样了，我大学了，我爸只能自己在家喝酒解闷玩，他一般只在家里凶凶我。」他说得风轻云淡。
方绪觉得才没有这么简单，问道：「昨天那个阿姨呢？」
徐让挑眉。
方绪惊觉自己说漏了，暗自咂舌。
徐让笑了笑：「知道你偷看了。」
昨天发来的消息，时间恰好，徐让看到时就知道她没有听话的好好走掉。
方绪猝不及防被哽了一下，有些许慌张：「我……你……」
徐让抬脚，用鞋尖轻轻碰了碰方绪的：「我妈去世的时候，我才十岁，妹妹更小，两年后，我爸听进了爷爷的劝，给我们找了个后妈。」
方绪悄悄把脚伸出来一点，让他蹭脏自己的小白鞋，早知道，她就不问了……
「我跟她关系算不上好吧，她嫁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十几岁了，算是那种很有自己想法的小孩，他不喜欢我，年纪大的小孩养不熟，而且我确实不愿意承认她是我后妈。」
徐让不碰她的鞋了，拉着她的手，找了个小台阶坐，继续道：「她人挺好的，对徐滢好，对我爸也好，只是不太喜欢我而已。」
难怪之前听人说徐让挨打，他后妈就在旁边看着，还帮着关门。
「后来我上了大学，家里就剩她和我妹妹了，有一回我爸喝多了，打了我妹一巴掌，她护着我妹，就连带着一起被打。」
「家暴嘛，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徐雷不喝酒的时候还算是个人，喝醉了基本上就是把人往死里揍，我大一那年放寒假回来，见到的画面跟昨天的场面差不多，我把人救出来后，才知道她也被我爸打过好几次。」
「我对她没什么感情，但她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嫁到我们这种家里，也是可怜，我劝她跟我爸离婚，她说没钱，这几年嫁过来后就一直是家庭妇女。」徐让捏了捏方绪的手，「我就说我出钱，但她得照顾徐滢。」
方绪看着他，不知道这样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人怎么能经歷这么多事，她看着他神态自若地说话，好像这些事情都只是道听途说的八卦。
心口不断溢出来的悲欢，名字叫做心疼。
「她和徐磊上了法庭，因为家暴，妹妹判给了她。」徐让说着，感觉到方绪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高一的时候爸妈不想给我学画画，我偷偷拿压岁钱去报的名，后来被发现了，我爸妈就开始不待见我。」方绪指了指自己，开始说，「高二开始，学画画的钱都是我自己挣的，给人画头像、做封面、做衣服鞋子彩绘、设计班徽，基本那些你知道的小图画生意我都做过，后来高中毕业，我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挣钱，我开了个微博，接很多画稿。」
「我花了三个月的暑假挣到了大学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兴高采烈地给我爸妈说，还告诉他们以后都不用给我钱了。」
「我爸不信，追问我怎么挣的钱、挣了多少，我那时年纪小，也不懂，全告诉我爸了，上大学这么久，家里也没过问我花销问题，我以为是爸妈相信我成长了，相信我这个专业能挣钱了……但后来放假回家才发现，他们只想暗示我挣钱了补贴家里……」
第97页
方绪说着撇了撇嘴：「那之后我就学乖了，我只给我爸说挣了一点钱或者假装抱怨没什么生意，学习忙不过来，钱只够自己学费和生活费，那之后吧，他就没暗示过我什么，我偶尔给家里买点东西，他就觉得行，但其实我已经攒够小首付了，只是不想告诉他……」
方绪说着，抬起头看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们以后都会很好的。」
徐让看着面前的人明明小小一只，还反过来安慰他，不愿意告诉爸妈的秘密就这么稀里煳涂全告诉他了，他揉了揉方绪的脸：「你怎么这么聪明。」
方绪浅浅地笑了起来。
人有时候得礼尚往来一下，徐让如是觉得，于是他问：「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泼你奶茶吗？」
方绪怔了一下。
徐让轻嘆：「不是你以为因为怕被我爸打，所以牵连到你身上，是我自己……我不想像我爸一样抽菸酗酒，但他对我确实影响很大。」
「人待在一起久了，总是会相互传染，更何况是父子——我爸他冲动、易怒、容易狂躁，在家动不动就发火，你中学时听到的那些我打架混社会的小道消息都是真的，我就是这样，像我爸一样……」
方绪听得心里一紧。
「其实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一直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冲动、暴躁、不计后果，我在学校控制得算好，那几年虽过得凌乱，但我自认没什么过错，唯一做得不好的，就是对你。」徐让的眼睛被碎发遮得迷濛，他这么沉静，却让人觉得心疼。
徐让忽然扣住方绪的手腕，下了定论：「我活该你不理我。」
话音一落，方绪忽然凑了上来，在徐让的唇边亲了一下，很用力的一下，却转瞬即逝。
徐让怔了一下，在方绪要退回去前，按住了她的后颈。
方绪不退反进，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炽热的唿吸纠缠在一起，徐让拨开方绪的发，用力地吻了回去。
小区里夜色昏暗，所有的光亮像是旷野里的萤火，微弱而细小，只有这个角落，气息交缠，唿吸过度。
没人看得见光影灰暗间的涌动，方绪的睫毛颤得不像话，在徐让重新吻下来的时候，时间都停止了。
她揪着徐让的衣领，要放不放，像只胆小的兔子，被暗潮吞噬前，还捨不得手中的食物。
在方绪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徐让放开了她。
方绪的气息乱成一片，眼睛都不敢抬，比亲吻更加暧昧的，是亲吻过后近在咫尺的眼神。
徐让轻轻擦掉她唇上的水光：「要去我家吗？」
方绪整个人傻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一半被抓去炒菜（摊手┑（￣Д ￣）┍）
谢谢支持！
第52章 青瓷
徐让借着月光，看清她脸上的红晕，决定还是不逗她：「很晚了回去吧。」
方绪直愣愣地起来：「那……」
「明天有时间吗？」
「有的。」方绪诚实地点头。
徐让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搬家了，明天带你去看看。」
把徐让送上车后，方绪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从小区门口到方绪家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以往她都是玩着手机走，才不觉得路长，但今天显然看不进去。
她闷头走了一会儿，感觉到冬日风拂在脸上，明明风是凉丝丝的，她却觉得更热了，方绪把围巾解下来，握在手上，在楼下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才敢回家。
方绪进门后，方禛拿着假期作业给她检查，帮他圈了好几道错题后，方禛忽然开口：「姐姐，你脸好红啊，像闷过的大虾。」
方绪捂住他的嘴，让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在家的作息时间很规律，晚上十一点准时上了床。
夜深人静的时候，同样夜深的画面就冒了出来，方绪燥得慌，翻身滚进被子里，一边害羞一边睡着了。
果不其然，如果晚上心思多的话，早上指定起不来，在方绪又一次被徐让的电话叫醒后，她就知道自己懒睡的形象已经改不掉了。
「醒了吗？」
「醒了……」方绪自暴自弃。
徐让在那边轻笑，跟她商量：「还可以再睡两个小时的。」
「不行，我不要，我还要面子。」方绪骂骂咧咧地起床。
洗漱完之后，方爸爸在早餐桌上看到她，一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模样：「今天起这么早？」
方绪咬了一口面包，含含煳煳道：「有个朋友搬新家，叫我过去帮忙。」
「多出去逛逛是好事，被整天窝在家里。」方爸爸点了点头，「你那个科三还考不考了……」
「啊啊啊……过完年再考。」刚放假三天的方绪打着马虎眼，「还有一周就要过年了，先过年，教练也赶春运啊。」
方爸「哼」了一声，没说什么：「科三换教练了？」
「对，换了。」方绪生怕她爸又给她联繫熟人，「农教练只带科二，科三的话，我已经选好教练了，过完年跟教练打了招唿直接去就行。」
「那行吧。」方爸爸喝完了最后一口热粥，「你有个堂哥是驾校教练，你看，要不这两天……」
方绪比了个发誓的手势在耳边：「我这几天还要帮朋友搬家……」
一顿攻击全都无效，方爸偃了旗，息了鼓。
第98页
-
方绪到徐让的小区时候，徐让正站在楼下等她，一身黑色的家居服，出门也只多穿了一件薄外套，和她穿得圆乎乎的模样大相迳庭。
「你买的新房子？」方绪看了一眼周围，环境不错，比起前天的好上太多。
「是我妈的旧房子了。」徐让带着她上楼，「这边棚户区改造过，所以翻新了不少。」
「阿姨……」
「我妈在结婚前买的房，结婚之后，就没怎么来过了，偶尔外公外婆过来会住一会，后来……后来就转到我名下了。」
方绪瞭然地点了点头。
房子是很大，还是复式的，楼下是客厅餐厅厨房还有书房，楼上是卧室，整个装修风格很素雅，倒是像徐让会喜欢的类型。
方绪跟着徐让进来后，发现还多纸箱整齐地码在楼梯旁边，她放下书包问：「从哪里开始。」
徐让笑了一下，从冰箱里拿酸奶给她：「不是真的叫你过来收拾房间的。」
「那怎么？」
徐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把方绪看得心里发毛，还莫名地心跳加速，方绪又想到昨天的文，热气上头，在徐让准备说话之前，主动开口：「我帮你收拾一下书房。」
徐让退开一步：「去吧。」
方绪连忙跑了。
徐让家的书房开了一整面墙的书柜，上面琳琅满目地陈列了好多书，有很多是学术资料，还有一些耳熟能详的名着，最显眼的就是摆在最下层，还没有拆掉包装的漫画书。
方绪弯腰看了一眼，发现那些书她全看过，而且还有好些是她买不到的。
「徐让，你的书，最下面的漫画，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徐让好像是在厨房，声音有些远。
方绪抽出唯一两本拆掉包装的，坐到在电脑桌旁边，刚准备翻开书页，手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电脑的滑鼠，电脑亮起来了。
入目便是办公软体上密密麻麻的字，方绪以为是徐让的论文，直到她看清楚了第一行，才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点开自己的手机微博，找到太太今早给她发来了文档，飞速扫了一眼，发现跟徐让电脑上打开的这个文件一摸一样！
今天早上起床之后，方绪便看过了对方发过来的这份文档，当时她提出了一点疑问，太太便说他再改一改……
方绪的视线在徐让的电脑和自己的手机间来回扫视，心里有了大胆的猜测，她点开了工具栏上正在缓存的浏览器，微博帐号已经登陆了，方绪戳进去，上面赫然是【北极散步的熊】！
「你看什么？」徐让的声音忽然由远及近地响起。
方绪的脑子空了半拍，仓促地退出来，合上漫画书起身，顺手带上了徐让书房的门。
「我在看这个。」方绪捏着书，假装镇定地走到餐桌边，「你怎么收藏这个？这本还挺冷门的。」
徐让把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抬头看了一眼：「你不是说觉得很好看吗，我就买了。」
方绪心里甜了一点。
「你喜欢？喜欢可以拿回去。」徐让想了想，又说，「不行，喜欢可以过来看。」
方绪憋着笑，觉得他有一点坏了，她试探着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徐让擦了擦手，侧着头看了她一会儿：「你昨天亲我了。」
方绪的脸「蹭」地红了，表情却故作嚣张：「怎么了？」
徐让笑了，没见过这样无理取闹的，他挑眉：「不讲道理？」
方绪心跳如雷，怯得不行。
「喜欢我？」
下一秒，方绪被抱到了桌子上，她能感觉到徐让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四处，所有…
她梗着脖子说：「喜欢你，怎么了？」
徐让笑了起来，哄似的：「再亲我一下。」
方绪抿抿嘴，却是一动不动，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她能感觉到徐让的目光越来越危险。
他说：「可以亲你吗？」
方绪心里揪了一下，视线近得不可思议，谁都没在说话，徐让安静地等她回答。
方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烧了起来，在这一场无声的对峙中败下阵来，羞红着耳廓捧起了徐让的脸，在他的唇上亲一口，然后，整个人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太亮了，跟昨晚黑啾啾的完全不同。
徐让低笑了声，揉了揉她的发心，然后听到她微不可闻地在他耳边说：「先这样……」
一句话，让徐让揉着她的指尖发麻，他用力地闭了闭眼：「那谈个恋爱？」
方绪默了半晌，轻轻地「嗯」了一声。
徐让又亲了亲她的发侧，才拍拍她的后背道：「下来了。」
方绪又抱了一会儿才撒手。
徐让看了一眼手机，快到午饭时间了，虽然今天只是想叫方绪过来玩，但房间还是要收拾的。
于是，他把人赶去了客厅，自己把楼梯口的那些大件整理了出来。
「手机在这里，我刚刚叫了外卖，有电话进来记得接。」
「好。」
方绪乖乖应了，抱着抱枕在徐让家的沙发上放起电影，舒服地躺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无聊，便从书包里掏出平板，开始涂涂画画。
不知道过了多久，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方绪回神，以为是外卖来了，刚准备接起来，却发现是简讯。
第99页
【苏繁：今年同学聚会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啦～
谢谢支持！
第53章 青瓷
方绪要拿手机的手停了下来，整个人陷入片刻的怔然。
苏繁……
他们还有联繫啊……
方绪的视线落到手机屏幕上，看着它又亮变暗再变黑，拍了拍自己的脸，联繫就联繫嘛，两人是一起从小长大的朋友，怎么会不联繫……
从初中开始，方绪就总是听到苏繁的故事。
和她不一样，那是个在夸奖中长大的女生——苏繁长得很漂亮，明眸皓齿、眉目如画，成绩也不赖，重点小学出来的。
班里有大半人是她校友，偶尔站在走廊上聊天，会被其他班的人打招唿。
方绪那时候的性格和现在不一样，喜欢交朋友，也很开朗，自然也喜欢和长得好看的人交朋友。
谁不喜欢漂亮小姐姐啊。
有一回排座位，学委有个棘手的位置不知该怎么排，问过她的意见，方绪提建议时，还动了小心思，想和这个漂亮又有气质的同学贴贴。
她俩当过一个月的同桌，方绪那时觉得苏繁人真好，讲起话来很有趣，和别人聊天也很温和，侧头写作业时的角度最好看，每次看到方绪都觉得这人像是有仙气，敛眸微盻的样子，仿佛有点点碎华萦身。
当然，也是和她同桌以后，方绪才渐渐和坐在前面的徐让关系熟络起来。
两人从幼儿园开始同校，关系很亲近，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类型，方绪那时上自习，就喜欢听他们聊天，还替他们放风。
后来期中考试调座位，班主任问过她的意愿，方绪跟老师说她喜欢和苏繁同桌。直到座位表排出来，方绪换了个新同桌，方绪这才知道苏繁跟老师说了想换个同桌……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后来苏繁找方绪解释，说她最近学习成绩进步了，和她同桌感觉自己很上进，但她想看看自己换一个同桌后还能不能继续保持。
方绪听了，更喜欢苏繁了。
说实话，初一那会儿，方绪最崇拜的人就是苏繁，有时候做梦都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她一样美好。
说来遗憾，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六年的时候都没能让方绪和苏繁成为朋友。
「方绪，电话好像响了……」徐让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方绪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瞬间坐直，回了神，听见徐让的脚步声，忙接起手机，怕他知道自己看到信息了。
「是外卖来了，我去拿一下。」方绪连忙出声，匆匆起身去领外卖。
回来时，徐让已经从楼上的卧室下来了，方绪拎着盒饭，一脸写着高兴：「是小面。」
徐让洗了手，从厨房里拿了两双筷子：「放假前你不是说想吃嘛，这家是小区对面新开的，听说老闆是a市人，所以口味正宗。」
方绪把徐让的手机扣着递过去，掀了盖子闻味道：「这个酱汁味道很正。」
「尝尝。」徐让说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神色随意地点了几下屏幕，又把手机扣下。
方绪的余光一直看着他，一点都不明目张胆，心里却冒出很多想法。
他是去，还是不去……
打字这么快，应该是去了……
苏繁都邀请他了，他应该会去的……
徐让和她不一样，人缘好、受欢迎，想来每年同学聚会，都会是那种被班干部架着去参加的类型吧……
徐让不知道这么几秒钟时间里，方绪的心里就多了这么多弯弯绕绕，他把手机随手放在一边，忽然说：「待会儿可能要出去一趟。」
「怎么了？」方绪捏着筷子顿了顿。
「买点菜。」
方绪一愣：「你会做饭？」
徐让点点头，掀了眼帘看她：「也给你买点东西。」
方绪：「？」
-
方绪直到出门时都是懵的，到了超市才知道，徐让说的买点东西是什么。
她垂眼看着购物车里的拖鞋、水杯，一样的碗筷，甚至还有浅粉色的小毛巾，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堆起了一个小山包。
方绪有点高兴，但又有点不好意思，她推着购物车，小小声说话：「我又不是经常过来。」
徐让把一整盒炭笔放进购物车：「以后可以经常过来。」
方绪的耳朵尖红了。
「有喜欢的零食吗？」
「没有特别喜欢的零食，因为什么零食都喜欢吃。」方绪想了想，很认真地答，「喜欢喝饮料，很喜欢喝饮料，但也是什么都喝，画画的时候要一直喝，不喝也要放在手边，一杯水，一杯饮料，我需要两个杯子……」
徐让笑了，退回去又拿了个一样的杯子，不过是容量小一点的：「喝饮料太多不好。」
买完日用品，两人才去买菜。
方绪长这么大，逛市场的经验里只有和方爸方妈，买的菜，也就敢看看西兰花和豆角，因为她只会炒这两个菜。
徐让挑了个绿色的西兰花：「区一应该会很喜欢去你家做客。」
「为什么？」
「他是我见过，最喜欢吃西兰花的人。」
方绪默默记下来，等着下回调侃他，跟着徐让走到生鲜区，目光所及是羊腿肉，不禁问：「你会做硬菜？」
「会一些。」徐让只挑了几只虾，「今晚留下来吃饭？」
第100页
「我……我爸叫我回家呢。」方绪有点遗憾。
「那下次再给你做。」
从超市出来，方绪帮忙抱着菜回了徐让家里。
看着房子里的东西渐渐多起来，很有成就感，特别是还有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走之前，方绪给徐让蒸了个小蛋糕，扬言说下回要展示一下她的厨艺。
徐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把人送到楼下拦了车。
「到家了告诉我一声。」说着，徐让把两个纸袋放进她怀里，「路上吃。」
方绪弯了弯眼眉告别。
车行起来，窗外的风景慢慢滚动，层楼的颜色渐渐模煳，一个十字路口红灯，计程车停了下来，方绪的目光落在了车后视镜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她的视线。
她定睛看了一会儿，从车窗探出头去，竟然真的是苏繁……
迷濛里，她好像看到苏繁和徐让一起进了小区。
方绪捏着纸袋的手忽然紧了起来，整个人有点无措。
她不喜欢苏繁或者说不敢靠近她，是从初三开始。
池遥告诉她的消息，苏繁喜欢徐让，苏繁不喜欢别人借着她的关系跟徐让套近乎……
也是那时候，方绪才知道为什么苏繁不想跟她做同桌。
方绪捏着手机，心里略微有些不安，她点开徐让的微信，却不知道说什么，于是给他发了个表情包。
方绪：【兔兔打人.jpg】
徐让回的很快，回了个同款表情包。
徐让：【兔兔不信.jpg】
方绪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之后几天，方绪起床后就跑去徐让家里好吃懒做，不是窝在书房里看漫画，就是在客厅里看电影，有时候方绪会写作业，徐让就在一旁边看资料，边帮她削笔。
「有进步了。」方绪捏着笔尖看。
上一回在猫咖，还浪费了她好好的一支笔。
「还行吧，练出来的。」徐让带着一副平光眼镜，一脸淡定地看电脑。
两人坐在地毯上，随便说两句话就是一天，偶尔视线相碰，暧昧就会爬上双颊，方绪已经能在天光大亮的时候，红着脸和徐让接吻了。
浑浑噩噩的日子过得很快，时间将到除夕了，方绪不好整天跑到徐让那里蹭吃蹭喝，只得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搞卫生，准备年货。
这天刚从集市上回来，方绪就收到了高中班长农嫄的消息。
农嫄：【方绪，年初三高中同学聚会，要来吗？】
农嫄：【我知道你之前都是不来的，但这回是整个直升班聚会，场子搞得比较大。】方绪敛了神色，坐在沙发上包饺子，一下午都没什么表情。
晚上睡觉，方绪早早上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凌晨三点，方绪忽然爬了起来，像是怕自己后悔一样，飞快地给农嫄回了消息。
方绪：【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54章 青瓷
天蒙蒙亮，方绪就醒了。
冬天的时间总是骗人，灰濛濛的天里藏去半日光景。
原本捞手机是想看时间，却发现上面躺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方绪醒醒神，回拨。
「你怎么突然要参加同学聚会？」姚子祎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问，「你不是从来都不去吗？」
方绪挑了第一个回答：「就是想参加了……」
「你不怕看到那些人了？」
方绪被噎了一下：「我也是一高直升班的啊，这次聚会这么隆重，我就凑个热闹……」
「你是那种喜欢凑热闹的人吗？」姚子祎念出方绪的微信签名，「生存或毁灭，死或者凑热闹。」
「社、恐、达、人。」姚子祎的声音透着恶狠狠的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极浓。
方绪揉了揉自己被子上的绒毛：「去吃个饭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肉……」
「你自己想想他们以前是怎么对你的，毕业那天聚餐，是不是没人叫你，是不是只有我跟你吃剩饭剩菜。」
「……」
「班主任让凌羽跟你道歉，她是不是一边道歉还用可乐泼你的鞋？」
「……」
「你就说吧，毕业合影，有人找你吗？」
「其实也是有一两个的……」方绪小声辩驳。
姚子祎嗤笑一声：「是谁以前盼星星盼月亮早点毕业，再也不想看到他们的？」
「是我……但是这回大家都去嘛，我初中的同学还是不错的……」
姚子祎感觉到了什么，冷着声音问：「你是不是和徐让在一起了？」
「……」
「好啊，不告诉我就算了，现在为了他还要去参加同学聚会？」姚子祎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是怕徐让听见别人说你闲话，还是想去看看徐让的后援会？」
「……没有。」方绪反驳。
「这么大声干嘛，你怎么想的你自己清楚。」
方绪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姚子祎忽然说：「不行，我得回国看看。」
「别……」方绪着急，「你别回来，又远又麻烦，大过年的，和你爸好好团圆不好吗？」
姚子祎不客气道：「你也知道大过年，怎么这么知道找晦气。」
方绪嘆气：「我没有，我就是单纯的去一下，毕业三年……」
「懒得跟你说，过两天我回去，顺便看看我妈，准备接驾吧小方子。」
第101页
方绪有气无力地应了。
点开消息，农嫄已经回復她了，还说在年级群上传了到场名单。
毕业这么多年，方绪还是第一次点开年级群，消息铺天盖地。
【今年的同学聚会场面好大Σ（っ°Д °；）っ】
【那可不，校花校草都来了。】
【徐让和苏繁已经两年没参加了吧？】
【徐让復读一年，他没参加过同学聚会。】
【平时都见不到他俩，消息没有，照片没有，没想到三年过去，这俩还在一起。】【诶，你们别说，艺考状元也来了。】
【仰望学神。】
【方绪是我们那年考得最好的吧？市状元都不如她。】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场面啊，校花校草加学霸。】
方绪的指尖落在了加字上，微微有些出神。
农嫄：【名单已发，大家确认一下，有什么问题今晚之前私聊我，要订桌了，过年不好定呢。】忽然——
凌羽：【@农嫄，我不去了。】
农嫄：【？】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一条消息跳到了群聊顶上。
————凌羽退出了群聊————
一瞬之间，吃瓜校友都冒了头。
所有人都在问发生了什么。
农嫄说有事私聊，凌羽突然来这一下，分明就是冲着某个人。
【什么情况？】
【一齣好戏？】
【有兄弟讲讲吗？我闻到了瓜的味道（★w ★）。】
看着十来号人不解扣问号，有人出来解码了——
【那什么，是不是因为方绪啊……】
【方绪？】
【这瓜我知道（￣y▽￣）╭ ohohoho……大学霸好像不在群里，我就直说啦～～】【放个屁股。】
【蹲。】
【屁股。】
【。】
【占。】
【凌羽追了两年好不容易追上了的男生喜欢学霸，后来人家去了a大一趟，回来跟她分手了。】【雾草！！！】
【真的假的？这瓜我有点怕啊。】
【一班头顶瓜农，那个男生是我们班的，以前跟学霸同桌。】【我去。】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这必须是不腥风血雨啊，打起来！打起来！】
【？？？我怎么有点不信呢，学霸是渣女？】
【暗戳戳哦，那个男生今年不来同学聚会，前两年都来了。】【楼上我已经解码了。】
【求私聊，想知道/（ㄒoㄒ）/～～】
【不对啊，学霸今年来不就是说明他俩没事吗……】
【学霸来是因为徐让吧。】
方绪看到这条消息蹦出来时，唿吸一滞。
【what？】
【这几角恋了？】
【学霸不是文科的吗？】
【方绪暗恋徐让的瓜不会没人知道吧？】
【徐让一来，学霸就现身了，没瓜我不信。】
【可徐让不是和苏繁是一对吗？我前两天看到他们一起散步了，今天在超市还遇到他们。】【哇，还是青梅竹马好嗑，□□腥风血雨，官配不染纤尘。】【是个需要准备份子钱的同学聚会了。】
方绪整个人愣住了，转头去翻名单，赫然看见名单的最下方，徐让的名字后面跟着苏繁。
名单应该是按照报名顺序填的，因为方绪的名字也在后面。
也就是说，徐让同意来了，苏繁才跟着来的……
【不得不说，校花校草还是配，三年过去，站在一起还是一如既往美色如画。】之后群里再讲什么，方绪没看了。
她把手机压在枕头下面，躺在床上出神。
徐让，苏繁……
他们俩才应该在一起吗？
那她算什么？
前脚刚把她送走，就跟别的女生散步，如果那个人是别人，方绪兴许不会在意，可那个人偏偏是苏繁。
不知道自己喜欢徐让的时候，方绪对苏繁没什么情绪，八卦也是听听就算，可明白之后，每一天都在羡慕，羡慕自己想要的终点，是别人的起点。
徐让刚搬家，苏繁就找过来，那只能是徐让告诉她的了。
他们的关系这么好吗？
好到每天汇报行踪和地址……
这样想来，徐让好像一直对苏繁很好，为了她打架，给她在楼下撑场面，她和苏繁同桌的时候，徐让天天给苏繁带早餐。
让一个男生这么细心地天天帮忙带早餐，应该是很喜欢吧……
方绪的眸光暗了暗，她侧着身子，躺着躺着眼角就湿。
徐让现在和她在一起。
可是，
可是，她昨晚给徐让发的消息，他都没有回……
方绪不知道自己这一觉又睡了多久，直到方禛来敲门，她才磨磨蹭蹭地起床。
「爸妈呢？」
「上班去了。」方禛抱着一袋小饼干，坐在沙发上看综艺。
方绪把早餐端过来，也坐在了沙发上。
「姐姐，你今天起床好晚。」
方绪不高兴：「我七点就起来了，但是我又睡着了。」
「嗷。」方禛递给她一块小饼干，「那奖励你一块饼干。」
方绪垂眼看了一下，记得这是徐让买的，她瘪声瘪气地开口：「我不吃。」
「是最后一块了。」方禛补充道。
第102页
方绪垂着眼，接了过来，有气无力地啃了两口。
「好吃吗？」
「就那样，一般饼干的味道。」方绪确实吃不出什么味道。
方禛忽然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到柜子里把自己最喜欢的果冻拿了过来，摆在桌上。
「干什么？」
「我拿最喜欢的果冻换姐姐不怎么喜欢的小饼干，这样姐姐下次出门，是不是就可以再给我买？」
方绪瞬间耷拉了脑袋：「不可以，别想了，以后都没了。」
方绪霸占了方禛的电视，看了一下午狗血偶像剧，废了一张又一张纸巾。
大抵是她的乌云气场太强，方禛感觉到姐姐不开心，他挪到地上来，把方绪的纸巾盒抱在怀里，在她伸手的时候就递上去。
一连几次后：「姐姐你不高兴吗？」
方绪靠在沙发边上，随口应：「是啊。」
「为什么不高兴？」方禛的脸软嘟嘟的。
小孩子知道什么，方绪不想说话，但又自暴自弃地想，反正方禛什么都不懂，于是她说：「卖小饼干的人没了。」
方禛也不开心起来。
方绪看累了，随手收拾一下，回了房间，这才听到有震动的声音。
她找了一圈，想起自己放在枕头下面的手机。
是徐让的电话。
她坐到大椅子上，跟着转了个圈。
「餵。」
徐让的声音里有一些着急：「怎么不接电话？」
方绪带着鼻音：「……刚刚在看电视，没听到。」
「那方便出来一下吗？」
方绪一时没反应过来。
「路灯。」
方禛坐在沙发上，看着刚刚说要睡觉的姐姐又穿戴整齐出来了，口罩遮了大半张那脸，眼睛里透出的情绪写满了不开心。
于是，方禛行注目礼，看着姐姐出门。
徐让站在路灯旁边，藏青色的大衣是方绪没见过的类型，看起来，很好看。
但这么好看，也被别人先看见了……
「怎么过来了？」方绪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声音闷闷的。
「刚好路过。「徐让站站好，耳朵却是红色的，像是在外面待了很久，「怎么忽然想参加同学聚会了？」
方绪没想到他是来问这个的：「……别人邀请我。」
「那怎么今天没给我发消息？」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像是很具有欺骗性。
方绪垂了垂眼眸：「……忘了，今天睡太久。」
她不承认她不安，不承认她需要时时有回应，她不想写满答题过程，却发现查无此项。
她好幼稚，因为她总是被落下，总是那个不被选择的选项。她只能靠着，发消息、回应，回应、发消息这样你来我往的过程，来确定自己还在不在他的答案里。
「我听以前的同学说，你之前都是……」
「以前的同学」字眼在方绪这里是敏感的。
她想也不想地打断：「你以前不也不去吗？」
方绪忍了忍，却依旧开口：「为什么每个人都来问我为什么要去，我就是想去啊，不行吗？我也是一高的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让被她突如其来的生气吓了一跳。
「我虽然没有什么玩得好的同学，但跟大家关系都挺好的，他们邀请我，我很开心，所以我就想去了，这样可以了吗？」
明明是她在撒谎，但她却疼得厉害，死要面子的谎言就像二次伤害，骗人，也骗自己。
徐让想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
「你不想我去吗？」方绪垂下眼，直接问。
她不去，就没人打扰他和苏繁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了……
小道上人流稀少，天光淡薄，半明不媚的角落，在素冷的午后，陷入了无声喧嚣。
安静良久。
徐让近了一步，隐隐地气势迫人。
方绪心乱，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只能补救：「对不起，我今天可能心情不好……」
她退了半步，后背碰到树，避无可避，却一眼都不敢看他：「我们下次再聊，手机说也可以……」
越来越近的距离让方绪很紧张，她伸手要推徐让，却被他揪住了围巾，唇上一痛，徐让低头咬了她一口。
方绪偏头躲开，被徐让捏住了下巴。
疼痛让她清醒，方绪的眼底带着雾气：「你做什么……」
「苏繁给我发信息，你看到了？」
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方绪的气息淡了起来，她连眼睛都是红的，没吭声就是默认。
两人的距离极尽，近到一唿一吸的变化都能轻易察觉，徐让垂下眼看她，声音极低：「我让你这么不安吗？」
里面的颓唐感乍然而陈。
「我……」方绪低低吸气，用力地闭了闭眼，不想说是也不想说不是，但她已经不安很久了。
她逼着自己开口解释：「我去同学聚会……你不要通过别人了解我，也不要和……」
徐让捏着她的下巴，强硬地让她看着他：「我只跟你说一次，我不喜欢苏繁，从小到大都没有喜欢过……」
「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从池遥到凌羽，所有，我没有通过别人了解你，关于你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知道的……」
方绪的眼睛慢慢睁大，里面藏着的惊慌明显。
第103页
徐让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渐渐轻了起来：「你可不可以相信我一点，或者相信你自己一点……」
最后的最后，徐让有点无力地说：「你是喜欢玩看谁最后一个回消息的游戏吗？」
方绪哑然，不想他连这个都察觉了……
「篮球赛是的，买药是的，復读是的，你想问的那些，不敢问的那些，全是……」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方绪却听懂了。
高一那年篮球赛当裁判，是因为她参加了，
画室楼下偶遇，是因为知道她受伤，给她送药，
晚自习等她放学，背她下楼梯，是因为知道她刚失去了一个好朋友，復读一年，考上医科大，是因为觉得一个不学无术，没有上进心的他，配不上她，……
在她不知道时候，她喜欢的男生，悄悄地喜欢了她好久好久，久到她还未察觉心意，他却已经把她当作未来……
可徐让握着她的手，悄悄地松开，他问她：「现在放心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55章 青瓷
自从那天之后，方绪和徐让便开始了冷战。
直到参加同学聚会之前，徐让只回过她三条消息。
第一条是第二天早上，她战战兢兢地跟徐让发了个早安，半个小时后，对方回了她一个「嗯」。
第二条是除夕夜，她给徐让发了「新年快乐」，徐让也回她「新年快乐」。
第三条是大年初一，方绪给徐让发了个拜年的表情包，然后，徐让给她发了个200块的红包。
其他的消息，徐让都没有回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样，方绪时不时地骚扰徐让，就算徐让一整天都没搭理她，方绪依旧雷打不动的早安晚安。
她明明进步了的，可回音寥寥。
不过！
徐让两天一条消息的频率让方绪怀揣着那么一点信心，为了能第一时间回復，方绪整天手机不离身，甚至改掉了自己喜欢静音的毛病。
但因为整天天地盯着手机看，过年没少被方妈妈骂。
不知道有没有人玩手机会玩腻，反正方绪已经腻了。
无事可做，游游荡盪，方绪的无聊程度已经到开始清理不经常聊天的qq群了，于是她惊奇地发现之前沸沸扬扬的年级群禁言闭麦了。
她心下好奇，点了进去。
聊天框最底下的一条消息就是——
【妈呀，校草。】
徐让出来说话了？！
方绪立马坐直，往上扒拉聊天记录，一路上去全是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直到看到徐让的话。
徐让【已经有女朋友了。】
徐让：【不是苏繁。】
方绪整个人怔了一下，像是灵魂游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徐让竟然出来解释，还公开了……
她看了眼时间，刚好是那天她在看电视的时间。
方绪愣愣地眨眼，心想，如果那天她没有胡思乱想，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吵架？
徐让他真的什么都知道啊……
方绪抱着抱枕，趴在沙发上，好想给徐让打电话，但打给他他也不接。
要不打个视频？
说时迟那时快，方绪拨了过去，原以为是一如既往地挂掉，没想到竟是意外地接得很快。
画面一晃，方绪就看到了徐让的腰——劲瘦有力，还有腹肌。
妈呀，徐让竟然没穿衣服！！！
方绪还没来得及讲话，对面直接挂断了视频。
于是乎，大年初二，方绪获得了第一条主动回復。
徐让：【你乖一点。】
方绪顿时安静如鸡，一直到初三晚上的同学聚会。
因为同学聚会的事，徐让已经生气了，方绪原是想不去了的，但不去就不能见到他，这么一想，方绪咬咬牙，去了。
城西的一家装修豪华的酒店，门口架着一块红底黄边的立牌，上面写着：一高2019级毕业生聚会。
酒店五楼的大包厢被包了下来，门口置了张小台子签到，农嫄和几个男士站在门口讲话。
「你们说苏繁还回来吗？」说话的王同学手里攥着一把红瓜子，据说是在楼下的婚宴顺到的。
「徐让在群里说自己有女朋友，还说指名道姓地说不是苏繁，这不是公然打苏繁的脸吗？换我，我就不来。」韦同学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农嫄看他们嗑瓜子起劲，不由打断：「别瞎说了，苏繁没说过她和徐让在一起，你们yy过头了吧。」
小王翘着兰花指：「你不懂，看见苏繁的那两次，就是在徐让的新家附近。」
「这是谁爆出来的？」小韦也算是年级群里的吃瓜前线了，不太能接受还有他不懂的小道消息，「大群不是禁言了吗？」
「池遥又拉了个小群。」
「池遥？」
「以前文一班的，据说她家在徐让家附近，她看见徐让搬家了，然后又看到苏繁去找徐让散步，还在超市偶遇他们两个。」
小韦惊讶了一下：「苏繁倒贴啊……」
「怎么说话呢。」小王啧了一声，「徐让现在怎么样也是名校大学生了吧，长得又帅又有钱，换我，我也跟他套近乎……」
「大家聊什么呢？」
伴随着清甜的声音，谈论的话声戛然而止，三人面面相觑了一秒，转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标准。
第104页
「苏繁来这么早啊，我以为校花都是最后才登场的。」小王转了过来，他是知道苏繁漂亮的，但到底是三年没见，不由地眼前一亮。
苏繁拢了拢身上的茶紫色披肩，长捲髮垂在肩侧，几分美艷又几分慵懒，她含着笑，眉眼含波，在大殿灯光的点缀下，像醉在月色里的夜来香：「有同学刚好路过，送我一程。」
农嫄捏着表开口：「大美女来了就签个字吧，人都到得差不多了。」
苏繁走近，身上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很好闻，两个男生不由地对视一眼。
她低头扫了一眼，找到自己的名字，签名的时候顿了一下，她的名字上方的边框线模煳——徐让已经来了。
农嫄看了名单，叫人把苏繁往里面带。
包厢里来了不少人，多是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说些闲话，聊些学校八卦或是近况，只有徐让一个人坐在餐桌边上看手机。
苏繁特意从他后面走过，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发现徐让在看聊天信息。
大片大片的白色，看得出对面的态度殷勤，但徐让的回覆寥寥无几。
苏繁的目光落到聊天框备註上，心里有了盘算，她装作无心地用手划过每个椅子的靠背，她看得出来，这个角度走过去，衣摆的绒毛会似有似无地擦过徐让的后颈。
然而，就在她准备靠近的那一刻，徐让忽然往前一倾，面无表情地在手机上敲了几下。
苏繁也不气馁，觉得很有意思地浅浅笑了一下。
带她进来的小王同学帮她拉开椅子，看见苏繁的表情忙撇了头——那笑容里有点清冷，也有点高傲。
苏繁落座后，一旁闲聊的人立马凑了过来，原本只有徐让一个人的餐桌瞬间就坐满了。
「苏繁，听说你最近代表学校参加省赛，还得奖了，我在学校官网上看见你得奖的照片。」
「那是学长们愿意带我，我就是跟着大神沾光。」
「你们学校的广电专业好像是国家级学科，以后考研挺难的吧，我想考到你们学校去，但我们学校的考研名额太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考上……」
「努力都会有结果的，而且我们学校也不能难考上，只是一个区重点而已。」苏繁弯弯眉宽慰道。
「我前两天看你微博，你有发写真了，你去那里拍的这么好看的照片啊？」
苏繁侧头，顿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想起来是什么：「那个啊……那个影楼是我学校那边的，我去拍过几次，老闆觉得效果不错，就请我帮忙拍几张宣传照，我有优惠券啊，回头可以给你。」
「啊，苏繁你太好了！」
「你太谦虚了，那几张图怎么能只说是效果不错，简直可以和一些模特照媲美了，主要还是你长得好看。」
……
「诶，苏繁，你怎么突然来参加同学聚会了？你往年都不来。」场子热起来后，大家想问的话题渐渐就偏了。
这一问，直接就问到了点上。
苏繁拢了拢头髮，露出一段好看的颈来，她的茶色披肩下面是一条长款的a字裙，她稍稍挺背，就能露出曼妙的曲线：「难得今年在市里过年，班长又邀请我，所以就来了。」
大家领悟过来：「原来往年是到外地过年了，还以为是不稀罕我们这些老同学呢。」
苏繁大惊，笑道：「怎么会，两年没来，错过了好多有意思的事，看着大家发的照片，只觉得遗憾。」
「是啊，你今年要是不来，就错过了徐让呢，校草大人也是第一次来同学聚会。」
徐让听到自己的名字，略微颔首。
苏繁适时地低头浅笑。
那人又忽然说：「徐让的女朋友今天来吗？是咱们e市本地人吗？」
此话一出，苏繁微微一怔，转过来问徐让：「你有女朋友了？」
然而徐让还没回答，一个小脑袋就在门口探出头来，声音有些小：「这里是一高19级直升班同学聚会吗？」
原本闹哄哄的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负责签到的农嫄已经落座了，闻言她忙举手：「是，就在这里，请问你是？」
「我是方绪。」说着，方绪摘下了她咖啡色的帽子，露出一张精緻的脸来，齐肩的头髮挽成了一个啾啾，前面凌乱的八字刘海散散地遮住额鬓，露出几分轻熟的感觉。
像是觉得有些乱，她伸手撩了一把，侧脸就透露出虔静的气质，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莫名地有种吸引力，让人忍不住看她。
方绪往里面来，一下子看到了坐在中间的徐让，她有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解释道：「刚刚有些迷路，不小心来晚了。」
农嫄也是愣了一下，连忙起身：「没事，我们也刚刚开始，你来我这坐吧。」
方绪坐到了徐让的旁边，一个比徐让还主位的位置。
不知道是有意安排的还是怎样，徐让坐在了两个最有争议的人中间，还都是顶好看的两个人。
但席间大多数人在看方绪。
方绪中学时不算出名，但是那种能被同学记得的类型，大家讲到她，不外乎六班的班长、文一班的学习委员、文一班里学美术的。
一个称谓有时候能说明很多事，比如都是班干的形容，可以看出这个人在大家记忆的印象：业务能力不错、成绩不错、和老师关系不错……
第105页
但今天的方绪给到他们的感觉显然不是如此，她似乎很漂亮，而且很有气质，特别是从侧面一瞥极其精緻，你看着她会觉得她是一汪碧潭，明澈见底，又会觉得她是一条清溪，流快晓畅，她像是月边的薄云，又像是丛里的雏菊，她在近与不近中徘徊，又在静与不静中凌乱。
方绪没有看到大家的目光，她只关注徐让，坐下来时，两人的视线对上了，但徐让的目光很淡，方绪就记起来他们还在吵架，这么一想，她不由正襟危坐。
徐让捏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挡住了周围大半的视线。
方绪探头进来的那一刻，徐让就知道是她了，几天没见，徐让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穿得真多，第二就是，腿真长。
外面七八度以上的气温，方绪穿了件小羊绒的外套，动作时可以看清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然后就是格子的高腰长裤，徐让总算是发现了她真的很瘦，哪里都没有什么肉。
在他旁边坐下之后，徐让不易察觉地挑眉，看见她耳侧的雏菊花耳钉了，顺带着，他还发现方绪化了妆。
「学霸来一趟不容易啊。」小王同学先开了口。
方绪客气地笑了一下：「状元坐在你旁边呢，我不敢称什么学霸。」
他们那届的高考状元忙笑：「那不能，学校没你好。」
方绪倒是认真：「s市的大学很好的，全国第五的综合院校，换我考肯定考不上。」
状元兄和方绪轻轻碰了个杯。
一个不记得名字的男生也站了起来，似乎是想要走一杯：「学霸怎么越来越漂亮了？学习还能养人呢？」
农嫄道：「怎么说话的，方绪一直都这么好看。」
「以前中学时没看出来啊。」男生一根筋地说。
但若是思想不好，说不定会在背后说方绪整容之类的话……
方绪准备开口，徐让忽然说道：「审美不同吧。」
一句话，伤人无形。
这句话看似平淡如水，只是帮了腔，给一个搪塞，但心思活的一下就听出来了，只不过那个程度在「你有眼无珠」和「你审美有问题」间徘徊，但显然，哪一个都不是好的答案。
遗憾的是男生没听出来，倒是旁边有听出来的人在偷笑了。
徐让帮她说话了，方绪心里高兴了一下，还是决定让男生跟得上被讽刺的脚步：「学习确实养人，常言不是道，腹有诗书气自华嘛……」
方绪神色认真，一副随口说说的感觉，但道理浅显易懂，男生瞬间黑了脸，一言不发地坐下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忽然，徐让捏起杯子，平静道：「上菜了。」
一行人恍惚开席。
苏繁坐在徐让身边，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刻意的远离，席间又听他帮方绪说话，神色愈发不好，她捏着纸巾的手渐渐收紧，不由地想到那天在小区楼下，徐让送上车的背影。
徐让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一直比较冷淡，还不好惹，但他主动开口说话，车轱辘话绕了一周，大家渐渐开始跟他搭腔。
「徐让，你怎么忽然復读了？」
第一句话就问得大家竖起了耳朵，復读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好宣扬，这么大赤赖赖地讲出来，总该让人心里不舒服。
「班里復读的也很多，我只是其中之一，高考成绩不理想，报志愿不太顺，总归这些理由。」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你復读也不亏啊，考了个a市的学校，以后找工作什么的，不得月薪上万啊，以后落户口什么的也好。」
「说起来学霸也在a市啊，你有缘去过学霸的学校吗？」
方绪捧着杯子，偷偷喝了一口，然后就听徐让说：「学霸带我去a大的食堂吃过饭。」
一群人马上羡慕了起来：「吃过a大的饭也算半个a大人，感觉自己周围都镀了层金辉。」
一来一往间，话说得有些舔了，稍微注意的人已经收敛了语气，但总有些人容易酒气上头。
「我记得医科大和a大好像是挨着的吧，看来徐让没少蹭初中同学的光啊。」
「你常往a大去，说不定还能找个女朋友，这样就能算半个家属了！」
以徐让的条件，找什么样的女生不行，名牌大学又如何，眼看着场面渐渐奇怪，大家都以为徐让会不高兴，但他竟然浅浅地笑了下：「还行，学霸挺照顾我的。」
方绪坐在徐让旁边，不一会儿，耳朵就热了，别人还好，徐让一直叫她学霸什么的，有点羞耻……
场子话说开之后，一些男生开始拼酒，说着还要过来敬他们，主要是想跟徐让喝，但方绪坐在旁边，少不了要跟几杯。
第一口的时候，方绪就蹙了眉，这比超市卖的鸡尾酒、菠萝啤难喝多了，方绪有了心思，基本是每次都只跟大家喝一口。
到后面，不知怎么的，她的杯子不见了，酒杯的位置只剩下半杯橙汁，她有点恍然，在桌上四处找，不知所踪。
酒过三巡，苏繁忽然提议大家做游戏。
美女的话总是管用，大家很给面子。
「这个游戏呢，是想考验大家的塑料同学情。」苏繁起了身，「我们学校毕业的国际惯例游戏，在纸条上写人名，看看大家毕业时能不能认全班里的同学。」
苏繁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咱们才毕业了三年而已，又聊了这么久，想来大家对彼此都还挺熟，这样，我们加大难度如何？」
第106页
「直说呗，别卖关子了。」有些性子急的在催了。
「大家在纸上写个名字，相互之间不能说话，若是两个人写到一起，就算过关，没过关的罚酒一杯，怎么样？」
小韦开始抱怨：「大家都是一个年级的，有的是初中同学，有的是高中同学，吃亏啊。」
小王却说：「那我写徐让，他名字好写。」
不料话还没说话，别有人嗤笑：「那也得人家写你才行啊。」
明白了这游戏难度，大家嚷嚷道：「校花是想不醉不归啊。」
苏繁淡笑不语，走了一圈，发小纸片：「大家不能交头接耳啊。」
「这怎么还当上班主任了！」
场面的气氛很活跃，可方绪没由来地心里一慌，小姚不在，她该写谁……
她捏着笔，忽然不知道怎么办，在场的几乎没有相识的人，稍微认识的人里，关系又不太好，她悄悄看了徐让一眼，想打个暗号，可徐让已经在写了，写得很快。
对了，他们在吵架……
方绪抿了抿唇，依旧小小地写上徐让的名字。
时间一到，苏繁转了一圈收纸条，好多人对上了名字，自顾自地讨论碰杯庆祝，零零碎碎已经有人起身离场了。
方绪罚了一杯酒，徐让没写她……
第二轮，方绪不敢写徐让了，反正也不可能有人写她，于是，方绪放飞自我，从右往左写了一圈，那种不被选择的感觉又来了，方绪的觉得唿吸难受。
一晚上，方绪连罚了好几杯，几乎是最后才走的，起身时，徐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所以他这么生气吗？生气到不想选她，一晚上也没跟她说话……
方绪背起包，出去的时候，被几个老同学问了联繫方式，她落在了最后面，和聚会开始前，徐让给她发的那条地址一起。
从楼上下来，刚刚走到大堂，方绪就停住了，酒店门口，苏繁和徐让正在说话，苏繁坐在长椅上，徐让姿势随意地站在旁边，路旁的霓虹落在他们身上，好看得光影明媚。
方绪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
-
酒店门口，徐让插着口袋，冷冷地问：「你又想做什么？」
苏繁笑得一脸无害：「我做什么了？」
「刚刚的纸条呢？」徐让直接问了。
苏繁把笔记本打开在他面前，里面夹着一堆字条：「你要这个来干嘛？」
徐让扫了一眼就知道没有他想要的：「方绪的呢？」
「你谈恋爱了。」苏繁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那个人是方绪对不对？」
刚刚在席间，她就感觉出徐让的态度不对，他们俩在一起长大，性格什么的最清楚不过，她还没见过徐让帮哪个女生说话。
徐让直接道：「是。」
苏繁捏了捏自己的指尖：「三年了，你为什么还喜欢她？」
徐让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苏繁如鲠在喉，半晌问：「那我呢？」
「你？」徐让不明所以。
「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一个中学，一路上我都是先来的，可为什么走到现在，你旁边的人不是我？」苏繁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不自觉地夹着水雾。
「我觉得那时候我们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徐让冷着声音打断。
「……」苏繁一愣，无端地回忆起那个午夏。
蝉鸣声的暴躁都抵不过徐让急急而来的窒息感。
他问她为什么散播谣言，为什么有意误导，为什么孤立方绪。
她没有回答，但答案自在不言而喻中，徐让从这场后知后觉的醒悟中明白，当初借苏繁传递的那些关心，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言已至此，苏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从包里把那几张纸片拿出来。
徐让数了一下，就知道不够：「还有一张。」
苏繁捏着衣角的手都紧了，半晌，才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方绪的那张纸条。
方绪的字很好看，娟秀里带着几分潇洒，她写徐让的名字的时候，总喜欢徐字没有钩，让字钩一笔，他看着纸上小小的字，神情很平静，像是意料之中，但目光却很沉，他小心地把字条折好，放进钱包，和方绪的证件照放在一起。
徐让打开钱包时没有遮掩，苏繁自然是看清了他钱包里方绪的照片，她自觉可笑，果断起身，甚至不想给青梅竹马一句道别。
可徐让没打算给她体面：「既然知道我和她在一起了，以后就别再来找我。」
「我不想她不开心。」
苏繁的背影停了一下，只是一瞬间，便加快步子，逃似的上了路边的一辆车。
「快走。」苏繁的话音散了。
车里的男生侧头看了一下外面，神情瞭然地发动车子，等驶出一段距离，才慢悠悠地开口：「上个月刚拿了驾照，我爸就给我提了辆车。」
男生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后，察觉她没什么兴趣，便说：「你怎么还喜欢他？不就是一起长大嘛。」
「你懂什么。」苏繁下意识驳斥，她看着窗外灯火阑珊，支着下巴，小声开口，「小时候和你一起玩过家家的人，要陪别人过家家了……还是真的那种……」
男生看后视镜的时候瞥了她一眼：「人家都有女朋友了……」
苏繁转过去瞪他：「怎么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女朋友了？」
第107页
男生一脸无辜，把手机扔给她：「你没在年级群啊，徐让自己说的。」
苏繁点进去看了之后，就再也没说话，也没找过徐让。
-
另一边，徐让处理完事情后，准备回去找方绪，在一楼等电梯的时候，看到了方绪的消息。
方绪：【我先回去了。】
徐让眼眸微敛，出门拦了车，去方绪家，不想到时，她家的楼层已经黑了。
他无端在楼下站了一会儿，轻轻嘆气，明天再说吧。
顺着路灯往外走，夜色很暗，但原本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像是遗落人间的月华，还没到门口，徐让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是方绪的电话。
「徐让……」
「……我在你家楼下。」
人好像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散场之后，酒店阿姨打扫包厢，忽然在酒桌下收拾出一杯白酒，连酒带瓶，完完整整，像是只被舔过几口，她撩起桌布往里看了一眼，没抓到那只偷东西的小馋猫-v-
小作者：我来晚了（挥小旗～）
快完结了（吭哧吭哧Σ（っ °Д °；）っ）
第56章 青瓷
云色浓稠，花园里的石板小径染上雾气，细草渐渐湿了嫩叶，冬夜被染得更冷。徐让从计程车上下来，步履匆匆，握着电话一直不敢挂断：「方绪，你在哪？」
「在小花园的台阶，旁边有个旧衣回收箱……」方绪的声音很闷，像是埋在膝盖里说话。
徐让大概知道是哪里了，小跑着过来，没多久，就在中心花园的台阶边看到了她的身影，小小的一个坐在地上。
似是听到声音，方绪动了动，但没抬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眼汪汪地看着他。
刚刚在聚会上生龙活虎的人，现在却蹲在这里偷偷哭，徐让的心忽然揪了起来，早知道不该让她去的。
他轻轻嘆气，大抵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心疼过，他走过去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手腕。
方绪眨了下眼，眼泪就砸下来了，刚好落到他的手背上，她很快擦了一下，哽咽着小声哭诉：「……徐让，我觉得你不能这样，我，我知道我们吵架了，你可以凶我，可以骂我，可以冷战，可以不理我，但你不能，你不能跟我好的时候，还找别人……」
这段话方绪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稿，就怕见到徐让的时候说不出来话。
「你……这样很不好，知道吗？」方绪说着话，忍不住哽了一下，又慢吞吞地悄声说，「我会很难过的……」
都哭成这样了，还要跟他讲道理，徐让心疼地把她的脸捧起来，擦掉她的眼泪，搂进怀里：「我错了……」
自我建设了大半个小时的方绪被他一句话说得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流下来。
她已经控制过情绪了，但好像没用，那些眼泪不听她的话，只想着把以前攒下的不高兴全都发泄出来，方绪泣不成声，只是一直在流眼泪，她靠在他肩膀上，哭得轻颤。
「淋雨了？」徐让感觉到她的外套湿了。
「嗯……」
徐让揉了揉她的发心，感觉到她不哭了：「要回去了吗？」
「嗯。」
「上来了，背你回去。」
方绪跟着起身，怀里掉出来一堆纸巾，在夜色里明显得不行。
徐让帮她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轻轻嘆声，把她背起来：「你还真是废笔又废纸。」
「你会因为这样不喜欢我吗？」方绪一慌，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脖子里。
「不会。」徐让扣着她的腿，往上踮了一下，这是他第二次背方绪了，两次的感觉都差不多，太轻了。
方绪闷闷地开口：「我重不重？」
「不重。」徐让的声音平稳。
「我中学的时候重还是现在重？」
「现在，你长高了。」
方绪又趴回去，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路过一个便利店后，搂着他脖子的手忽然收紧：「我不想回去了。」
其实已经快要到楼下了，但徐让还是停了下来：「想去哪？」
方绪在他的声音里听出纵容，她把人抱了紧：「想去散步，你都没有跟我一起散步……」
「……我以前是跑着步送你回寝室的吗？」徐让背着她继续往前走，路过家门口也没有停下，「我没有跟苏繁去散步。」
「都被人看见了……」方绪小声反驳。
「她可能是想散步吧，但我没理她，送你上车后，我就回家了，你给我烤的小蛋糕糖放多了你知不知道？」
「哦。」方绪嘟囔着出声，「那你们还一起逛超市。」
「只是遇到了，没有说话，没有聊天，没有散步。」徐让的步子很稳，问一句答一句，「那天去买羊腿肉了，只不过全进了我妹的肚子。」
方绪蹭了一下徐让的脖子，耍赖似的不高兴：「我的羊腿肉没了……」
徐让觉得有些痒，冷静地说：「是的。」
两个人穿过马路，走在河桥上，路灯亮得很，在河面洒出一片银华，波光粼粼。
方绪问起了以前的很多旧事，那些她以为的徐让对苏繁的喜欢，都得到了解释。
「那你初一的时候，还天天给她买早餐。」
徐让的脚步慢了下来，很严肃地说道：「方绪同学，那些早餐你没少吃吧。」
第108页
「我——」方绪抬了头，又缩回去，「我就吃了一点点。」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有几分羞赧：「我以为你是为了掩人耳目，才多买一份给我，是封口费……」
徐让被问了一路，替她总结了：「以后再有这种想法，反过来想。」
方绪抿了抿唇，心里高兴了一点，但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徐让又颠了她一下，重新走起来，却是静默好久才吭声：「你知不知道你偷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很可爱。」
很可爱的方绪直接躲在他的后背不吭声了。
徐让背着她上台阶，目光瞥到她手上的粉色发圈，方绪不常戴，他只见过两三次，他的目光落到远处的地上，轻声问：「这个是我送你的吗？」
方绪愣了下，才意识到说的是什么，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这是很普通的款式……」
徐让低低地应了声，方绪却忽然埋下头喃喃：「徐让，喜欢你，一点都不快乐。」
这一次，徐让没应。
风吹过草丛和树梢，透过静谧的沙声，像是梦中的低语，缱绻又令人着迷。
长风淌过河面捲起了细小的浪花，徐让背着她，路过了七盏路灯。
「我以前问过苏繁一些事情。」
这件事他想来很久都没想好怎么开口，但他还是决定要说：「我问过她一些关于你的消息，比如你去集训、回校，再比如听说你们班的同学矛盾很大，我就问了班里的同学和你关系怎么样……」
徐让深吸一口气：「她大概是发现我喜欢你了，所以对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话音一落，他能感觉到方绪不动了——所有声息都变得安静，他忽然有点害怕，害怕方绪的反应，害怕她知道自己的遭遇有很大缘故都是因为他。
和一个给自己造成不幸的人在一起，或许才是更大的不幸吧……
徐让等了几秒，没等到回音，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忽然，方绪捏了下他的耳朵，气息打在他的耳边：「你这个红、颜、祸、水、啊。」
徐让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心跳漏了一拍的时候，他垂着眼眸问：「你不生气吗？」
「我超生气的！」方绪大声地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要是早点知道，就不会这么憋屈了，这事要是放在以前，我能和她对刚八百回，我还以为你在给她撑腰，我都不敢跟她说话。」
方绪噼里啪啦地一通控诉，徐让的心情却是难得地轻松起来，他的语气里带着点点无奈：「我都说过不喜欢她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她？」方绪精神了起来。
徐让认真地想：「大概是幼儿园的时候，她在我脸上挖了两道的原因吧。」
什么和什么啊，好敷衍的回答。
「你喝苏繁这坛老陈醋多少年了？」徐让轻轻挑了眉，声音愉快地点破。
方绪被噎了一下，搂紧徐让的脖子，瘪声瘪气地开口：「才没有……」
过了一会，她忽然拉住徐让的耳朵，对他喊：「北极熊太太，你好久没有交稿了。」
徐让又愣了一下，半晌失笑了，都已经没有秘密了……
-
半夜十二点，徐让把方绪背回家，放在客厅里，帮她脱了沾水的外套：「去洗澡。」
方绪哭得眼睛恹恹的，人也已经困了，这会儿听徐让说话没什么反应，听话地往楼上去。
徐让看着她台阶都走不好，跟了上去，从衣柜里找出来一套新睡衣，斟酌着问：「真不回家了？」
「我和我妈说我去小姚家了。」方绪回想起刚刚在楼下接到姚子祎的电话。
那人竟然真的回来了，一落地就给她打电话，听她说人在徐让这里接不了她，便是千叮万嘱一定要做好措施，她还年轻，不要先上车，再补票。
总之一顿说，就是把方绪的今晚给安排了，还顺便安排了方绪请她吃大餐。
徐让和方绪靠得近，自然也听到了姚子祎的电话，他微微颔首，把睡衣递给她：「是新的。」
方绪就进了浴室。
徐让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听到有水声，便调高了房间的温度，去楼下煮姜汤，他靠门边盯着火，有些出神，直到听到上面的声音。
「徐让……」
他扬声应了，却没听到什么，熄了火上楼。
方绪躲在浴室里不出来，听到声音探出一个小脑袋。
「裤子，穿不了，太宽了。」空气中带着点点尴尬。
徐让看她眼睛红红的，转眸轻咳了一声，到架子上拿了自己的浴巾递进去：「能出来吗？」
方绪接过去，却是大方地站出来：「可以出来，就是短了一些。」
徐让顺着她的话往下一扫，忙收回了目光：「去床上，待一会儿。」
帮方绪开了投影仪，徐让去楼下盛姜汤，夜深得太安静了，窗外的雨声沙沙地响，却在徐让的脑海中敲出点点白光——
睡衣的衣摆将将遮过，露出一双白皙的长腿，脚踝很细，一个拳心就能握住，因为刚洗完澡，身上透出浅嫩的粉色，只是站着，就让人流出很多旖旎的想法。
水壶响了一声，徐让回神。
方绪坐在了床边的沙发上，这会儿正轻轻靠在上面看电影。
徐让扫了一眼，看到她把毯子盖在腿上了才走过去：「怎么坐到那边了？」
第109页
「头髮湿了。」
「先喝姜汤。」
徐让到处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吹风机，走过去的时候，方绪伸手去接，却被徐让错开了，他轻轻撩了下她的头髮，把热毛巾递到她手边：「敷眼睛。」
方绪仰了仰头：「我眼睛肿吗？」
没肿，只是眼底染了些红血丝，像是熬夜之后的模样，若不是刚刚亲眼看她哭过，可能都发现不了。
但徐让垂眼看她：「肿了，难看死了。」
方绪抿了抿唇，听话地把热毛巾敷上，眼睛看不见，耳边又是吹风筒的声音，只能感觉到徐让的手轻轻蹭在她的脸。
被哄了一晚上，方绪的胆子好像大起来了。
她几乎没多想地问：「你刚刚在酒店外面和苏繁说什么？」
「跟她拿点东西。」徐让没答完，又反问，「你晚上没写我吗？」
「写了的，我第一个就写你了。」像是忍了很久，方绪的声音大了一点，但只是一下，又小声起来，「可是你没写我……」
徐让反问：「谁说我没有写你的。」
「你写我了？」
「我去找苏繁拿了个纸条，转头你就跑了，你什么时候跑步这么快的？」
「我……」方绪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恹恹地找藉口，「那还不是因为你跟我吵架，又不跟说话，还要跟她在待在一起……」
徐让捏着她的脸：「我那天跟你说的话，都说给风听了，嗯？」
方绪还没说话，就被徐让捏住下颌吻了上来。
吹风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了，方绪的身后就是落地窗，外面的雨沙沙地下着，打上玻璃，却浸凉了她的后背。
可她整个人是热的，耳根下漫出来的红色渐渐下移，整个人乱成了一片。
徐让把她挤到玻璃窗边，便听到她一声低吟。
太凉了。
方绪忍不住往徐让怀里靠，这个动作更方便了徐让的夺取，她身上属于他沐浴露的香味太浓，浓得勾人，但她本人却一无所知……
徐让的手从衣摆下面探进去，细细地摩梭她的后腰，指腹的粗糙在上面留下清晰的质感。
方绪害羞极了，忍不住微微睁眼，却直直撞进他的眼底，两人的睫毛都蹭到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徐让停了下来，把方绪松开。
原以为得救，可下一秒徐让忽然把她抱了起来。
方绪一慌，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本子，压住的纸条全散了下来，每一张的上面都写着她的名字——
扣住手压到床上的时候，方绪的心跳都乱了，她被困在了腿间，又是深吻，方绪受不住，忍不住往上缩，徐让却把她的头髮全撩了起来，碰着她的额头，握着腰把人拉回来，声音低得要命，沉沉地说：「跑什么。」
这一撞，方绪整个人都红了，耳垂仿佛能滴出血来，她感受到徐让的气息，忍不住红了眼眶，刚刚的眼睛都白敷了，方绪挡住他的嘴：「……我不行了。」
徐让亲亲她的手心，把人放开了：「不行你就乖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57章 尾声
徐让把人团了团，卷进被子里，又亲亲她的眉心：「很晚了，睡觉吧。」
方绪还有点晕乎乎的，下意识点了头。
直到徐让起身进浴室洗澡，方绪才缓过劲儿来，她卷进被子里，全是徐让的味道，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刚才的画面，腿侧蹭到徐让的腰什么的，太色情了……
她后知后觉地咬了下自己嘴角，全是痛的，啊啊啊啊，方绪觉得自己冒烟。
捲心菜兀自在床上翻滚，直到听到水声才静下来，徐让在里面洗澡，她和徐让用过一样的沐浴露，两个人都是香香的，方绪安静地听了很久，不知不觉的意识渐淡。
徐让出来的时候，穿着和方绪一套的睡裤，搭了件简单的白t，房间里安静得很，只有空调发出轻微响动，他走到床边，方绪已经睡着了。
他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方绪睡觉是这样的——和被子捲成了个捲心菜，留了一小缕头髮在外面，他伸指把头髮卷了卷，又松开，反覆几次，直到听到唿吸均匀，才意犹未尽地松手。
徐让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掖好被角，拿了毯子去楼下。
第二天一早，徐让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穿上衣服洗了把脸出来开门。
区一那张大大的笑脸跟着身后的好天气一起进来了，怀里还抱着猫：「你怎么这么晚还没起啊？」
徐让还在醒神：「大早上的，你来干什么？」
「来拜年啊，我们年轻人就算过年，生活还是很丰富的。」区一揉了揉猫脑袋，「有空去看看你的猫呗，他们都想你了。」
徐滢过年的时候好像说过想养猫，徐让点点头：「过两天去看看。」
「怎么着，收拾收拾呗，我千里迢迢从城北过来的。」
「我没时间。」徐让直接拒绝。
「你没……」区一张了口，还没说完话，眼睛却慢慢睁大了。
徐让疑惑，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刚好看到方绪从楼上下来，似乎还没睡醒，神游似的去了客厅，显然没发现他俩在这里。
唯一庆幸的是，方绪把裤子穿上了。
「你们……你，昨晚……」区一忽然不会说话了，半晌才坑坑巴巴地憋出一句，「你们这是……你们大早上的穿情侣装？」
第110页
穿情侣装还要分早中晚？
但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徐让靠在门边，懒洋洋地开口：「不是情侣装，这是一套。」
「阿西吧……」区一低声骂了一句，「大过年的，我这是上赶着来吃狗粮啊……你俩的关系已经到同床共枕了？」
徐让掀了眼帘看他：「别乱说话。」
区一贱兮兮地笑：「行啊你，大过年的还能把人套过来，有点手段啊。」
似乎是听到动静，方绪往玄关这边来了，她起早没见到人，还以为徐让出门，原来在这里，只不过：「区一？」
区一捏着猫祖宗的爪子跟她打招唿：「小学姐新年快乐，感兴趣一起去练车吗？」
-
方爸爸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有主动去练车的一天。
这天刚刚七点半，女儿就背着包在门口换鞋了，早餐搁在桌上还冒着热气：「爸，你慢吃啊，我先走了。」
方爸捏着报纸，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
方绪家比较近，在考场转过一圈后，徐让和区一他们才到。
徐让把买的果汁递给她一瓶：「怎么样？」
「用左脚踩剎车。」方绪吐了吐舌头，有点无辜。
天知道她刚刚在干什么，教练都惊呆了，捂着心口控诉：「同学，左脚只踩离合。」
徐让浅浅地笑了一下：「很难吗？」
方绪摇头，她就刚上路的时候慌了一下，其他还挺顺的，她道：「不难，专心一点就能过。」
徐让颔首，往区一的肩膀招唿了一下，把他从东张西望的状态里叫回来：「听到了没，有脑子就能过。」
区一怒，跟徐让斗了起来：「我只是在记路线，不是聋了。」
徐让闪避了一会儿，躲到方绪后面，一场硝烟结束。
科三的训练时间比科二短了很多，一星期左右就能考试，方绪他们预约了报名，三个人跟着教练晃了一周，再一个周一的时候，到时间考试了。
一批大概20辆车，方绪看着屏幕上的监控器大抵能看出来谁挂在了哪里，谁又考了两次。
候考的时间很漫长，因为一次考试大概要20分钟，还不排除有的学员要考两次，透过监控器还有滚动的名单，方绪的心情兀自慌了起来。
脑海里在过三条考试路线，但回忆着回忆着，总感觉自己记不清楚，方绪越想越慌，摸出手机找百度查考场线路。
徐让坐在她旁边，感觉到她的紧张，看她如坐针毡便捏着她的手玩，方绪的手指挺长，掌心却软乎乎，还算有点肉，徐让捏了一会儿，直接扣住了方绪的手，放进了他的口袋。
「做什么呢？」方绪悄声说。
「拉个手而已。」徐让侧了侧头，靠在她的脑袋上。
这个姿势不好看手机了，方绪努力了一会儿，到底是收起来了，十指相扣间，似是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平缓而有力，方绪被这奇异的感觉安抚了。
半个小时后，区一结束考试进来了，笑起来一脸阳光，他给他们比了个通过的手势，方绪放下心来，转头一看，屏幕上出现了她的名字。
她收拾着准备起身，徐让却忽然很快地亲了一下她的眼角，还揉了揉她的发顶：「好运都借给你了。」
方绪抿着嘴，假装严肃认真：「心诚则灵。」
存好东西，换上考试服，方绪是6号考试车，数字吉利得一帆风顺，她在站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徐让一眼，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视线对上。
徐让用口型说：我叫不紧张。
方绪用口型叫他：不紧张。
直线行驶完成，方绪深深松了一口气，变更车道后，是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她踩了两下剎车，左顾和右盼明显，打起右转向灯，缓缓靠边停车。
车停下了，方绪挂了空挡，拉手剎，关闭发动机，愣愣出神了一秒，才解开安全带下车，考试合格。
签字的时候，方绪似乎明白了那种带着光走来的感觉，很轻快，像是天边朝霞映红，那是凯旋的曙光，快要结束了。
与此同时，徐让进了考场，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第58章 番外
科三通过后，方绪和徐让抛弃区一，自个选了个黄道吉日把科四给考了，顺便在朋友圈发了个官宣。
一时间，好不容易解除禁言的年级群又炸了——
【这年头还能这样官宣的？】
【我去，我是断网了？】
【这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爆冷爆冷（*Φ皿Φ*）】
【怪不得同学聚会那天，徐让一直帮学霸说话，还帮挡酒，原来这才是正牌女朋友啊！！我悟了！！！】【啊啊啊啊，我也想和校草领证！！！即使是机动车驾驶证！】【楼上校友醒醒，这边已经有女朋友了。】
【完了完了，现在再去回顾校草在群里说的那句话，简直男友力爆棚（￣y▽￣）╭】【所以说学霸是不是也在群里啊，是不是是不是（p≧w≦q）】【（（（φ（◎ロ◎φ）））大家都没改备註，看不出来吧。】【我有学霸qq，学霸在群里……】
这句话一出，场面静了下来，一瞬之间，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群里开始@方绪和徐让，刷屏的一波99999。
【发现一个盲点，他们两个人的名加起来竟然是校草的名字（￣y▽￣）╭】【谐音梗扣钱啊！】
第111页
【完了，这是天生一对啊。】
【谁说学霸不漂亮的（￣（工）￣）？人在现场，亲眼所见，学霸超级漂亮，气质超级好，随便穿穿就是可以出视频的穿搭博主。】【而且学霸身材比例好好，个子好高，看着好有安全感！】还多没去的人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一直催着人爆照。
【倒也不用这么夸，再怎么好看，能比得过苏繁？】
【还真别酸，学霸还真就比苏繁好看，人家是高级美懂不懂？】【呵呵，高级美……那就是小众审美咯。】
【阴阳怪气什么，怎么了，见不得人长得好看吗？人家不止长得好看，学歷又好，还跟校草在一起了。】【不像有些人，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酸……】
一熘下来，字眼刺目得很，随时都有可能吵起来。
然而，就在针尖对麦芒，剑拔弩张的时候，有人匿名往群里发了张方绪和徐让的证件照，那个照片是那条朋友圈上截下来的，放大后不太高清，但能看出来两个人眉目清秀的颜值。
照片一出，竟有净屏的效果，刚刚还在吵的人瞬间被淹没了，一波999又跑出来祝福，各种好配的消息跃然屏上。
于是乎断断续续地有人把方绪的照片发到群里，一张白纱礼服的侧颜照直接让群里炸开了锅。
【我错了，我跪了，我爱了。】
【我为啥不参加同学聚会/（ㄒoㄒ）/～～说不定还能蹭蹭学霸的光辉考研上岸呢。】【完了，你这么一说，我想蹭四六级。】
【蹭教资。】
【蹭法考。】
……
转发一波锦鲤后，大家纷纷催促发图了同学再多发几张，这年头有才有貌的学霸已经很少见了。
然而这波起闹没闹多久，群里又被禁了言，大家不明所以，往上扒拉了一圈才发现被发言沖走的徐让。
徐让：【祝福收到，但希望大家不要侵犯隐私。】
徐让：【麻烦管理员把照片撤回，谢谢。】
徐让：【不知道有没有存图的同学，麻烦删一下，谢谢。】群里一群嗷嗷待哺的瓜农忽然没了宣洩的窗口，他们转站去小群，却发现小群被池遥解散了。
一场风波并没有影响到方绪。
她约了姚子祎在外面吃饭，斥巨资的一顿日料，徐让还特地补贴了她一点，说是放鸽子他也有份。
小姚同学还能不能好好吃一顿饭了？
「道歉得有诚意，他人呢？」小姚同学高贵冷艷地抱着手。
「徐让老师来了，他被叫去c市，得下午才回来。」方绪认真解释。
姚子祎气鼓鼓地勺了一口鳗鱼饭：「我千里迢迢从大洋彼岸飞过来救场，你就这样报答我，用你的春宵一刻？」
方绪耳尖都红了：「没有，你别乱说……」
「这是啥都没干啊。」姚子祎笑了，「说起来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除了长得好看点，姚子祎想不出徐让的优点，就初中那点交情，值得方绪记那么久？
方绪用吸管喝果汁，颇有心得的悄声说：「你不知道喜欢徐让特别刺激……」
姚子祎：「……？」
方绪一直都挺怕徐让的，他有点凶，是闷着凶的那种，中学时大家都不敢接近他，所以关于他的传言有很多——不小心踩到徐让的鞋会被揍，说他的小话被听到了会被揍，走路挡他的道会被揍，总之徐让很喜欢打人。
这导致她一直以为徐让是那种底线高过平均线的人，雷电一堆，随便踩就会炸，但跟他接触下来好像不是，你可以在他看资料的时候叫他给你削笔，可以踩在他的脚上亲他，可以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可以看他的电脑、邮箱，如果他不在，你可以一直问他的行踪，每件事他都讲得很清楚。
那些方绪原以为不能做的事情，好像都是可以做的，他允许你在底线上来回试探，那是一种想像禁忌，这让人兴奋，他每一次的默许和纵容，都是怂恿人下一次大胆的迷药。
姚子祎猝不及防被秀了一波恋爱，很无语地结束了大餐。
方绪临走时买了些外带，打算当作晚餐或是宵夜，把姚子祎送回家后，她打车去了徐让家。徐让寄养在秦姨那里的流浪猫带回来了一只，说是先养着，妹妹毕业后再送给她，徐让这几天不在，所以只能是方绪一直在餵。
方绪刚进门，就看到徐让赤着上身站在厨房喝水，像是刚睡醒。
「你怎么回来了？」
「会议结束得比较早。」徐让神态自若地走到沙发边，把挂在那里的衣服穿上，「吃完大餐了？」
「嗯。」方绪扬了扬手上的袋子，「你吃过午饭了吗？我这里有一点。」
她慢吞吞地走进来，神色奇怪，刚刚扫了一眼，徐让有六块腹肌……
「都要晚上了……」徐让看了时间，见方绪揭盖子，「吃的日料？」
「嗯，就是你推荐的那一家。」
徐让开始吃饭，方绪就坐在他旁边刷微博，没一会儿又来了主意，她伸脚碰了碰徐让，小声问：「你的手机可不可以借我玩？」
徐让斜了她一眼，方绪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可以。」
方绪松了一口气。
「在电视旁边充电。」
方绪噔噔跑过去几步，把手机拿过来，用徐让的指纹解了锁，不放心似的又问：「什么都能看吗？」
第112页
「可以。」徐让无所谓地点开电视，随便放了一部文艺片。
吃完晚饭后，徐让到楼上洗了澡，再下来的时候，看方绪还倚在沙发上玩他的手机。
他小声地走过去，看到她在打游戏，刚想转移视线，忽然又想到今天在群里看到的那条说方绪身材很好的消息。
他的目光顺着方绪的腕骨渐渐往下，看到了一段弧度，似乎比她想的要丰韵一些，他轻轻挑了眉，从她身后把人拥住。
方绪打着游戏呢，猝不及防被拿走了手机，下意识想要拿回来，却一下钻进了徐让怀里，徐让亲了她一下：「你看了我的手机，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一下？」
方绪脱口而出：「不行。」
徐让的目光一下子就暗了很多，心里不由得想到上次在校门口纠缠她的那个男生。
可方绪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是混同人圈的，她手机里全是xxoo图。
「我偏要看呢？」
「我我我……」方绪感觉到徐让越来越近，眼神危险，忙说，「你想看哪里，我可以点给你看。」
徐让眨了下眼，方绪忙钻了出来，把她手机拿上，伸到徐让眼皮子底下，她挨个点开社交软体，笑得很甜，意思是：我很干净的。
徐让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直接道：「我想看相册。」
方绪瞬间就愣了，艰难地说：「不行……」
「为什么？」徐让垂着眼帘，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你相册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没有！」方绪矢口反驳，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徐让就大方不起来，这些图她明明都在微博发过……
不对啊，徐让都关注她微博了，肯定看过了……
「不喜欢我了？」徐让又问，步步为营。
方绪亲了他一下，没有拆穿他的演技：「喜欢的。」
徐让坐下来，把人搂进怀里，捏住手机的另一边：「能看吗？」
方绪咬咬牙，放了手，上报了自己手机密码：「411105。」
徐让检查她相册之余，抽空问了句：「密码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我名字的笔画数，加上你名字的笔画数。」方绪的余光盯着徐让点开她的相册，直接点进了微博那个文件夹，里面有一大堆她自己画的，还有别的太太画的，颜色内容很丰富的图……
她在等无声的宣判。
徐让很危险地亲了亲她的侧颈：「你每天熬夜不睡觉都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
很没有说服力。
手机放在了一边，徐让把人挤在了沙发角上，目光危险地逡巡，方绪的脸红扑扑的，像是受不了这样的对视，她忍不住仰头，却被徐让咬住了唇。
她隐隐吃痛地松开口，感受到徐让的试探。
他有礼貌地在她的蝴蝶骨上打了个圈，方绪颤着睫毛睁开眼，刚好对上徐让的目光，她读懂了里面的暗示，轻轻合上眼，默许了他的大胆。
方绪陷进了徐让的怀里，渐渐溺成了一汪水，她忍不住搂住对方的脖颈，只敢在耳侧把只有两个人懂的低吟透给他听。
徐让亲吻了她的发侧，问她：「图好看吗？」
方绪整个人乱糟糟的，已经听不懂了：「好看。」
徐让的声音越发危险：「喜欢吗？」
方绪的跖骨都蜷了起来，整个人落在一片红晕里，她说：「喜欢的。」
徐让被她答得挑眉，重新吻了回去。
她进门时把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绑带的针织衫，从楼下到楼上的距离已经散掉了一边，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像是水墨晕染成漪，荡漾出惊心动魄的绮丽。
在她的闷哼愈发碎的时候，徐让放开了她，亲亲吻过唇侧安抚。
方绪被亲得陷进了被子里，眼底全是水雾，眼尾的红晕透着致命的妖冶，她懂也不懂的看着徐让，交缠的嘆息里谁也不比谁更好。
徐让的眼底透着暗芒，克制又隐忍，方绪看了进去，抬手扯散了另一根肩带。
「确定吗？」徐让的声音暗哑。
方绪在濒死的欢愉里散掉了声音。
……
夜色入户，晚风顺着飘窗熘了进来，床上的人忍不住缩了一下，惊醒了。
徐让把人搂了紧，在她发顶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低声问：「要起来吗？」
方绪全身酸痛，在他怀里猫似的伸了个懒腰，又迷迷瞪瞪地睡过去。
这一场回笼觉，没到一个小时又醒了，徐让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按了按她的肚子，那里有一个很浅的弧度，凹下去了。
「饿了吗？」徐让靠在她耳侧讲话。
方绪想伸伸腿，可刚动一下，就尴尬地收回来了，小小控诉：「我的晚餐被你吃光了。」
「赔你一顿好的。」
夜很深了，方绪等了半个小时，在徐让家的餐桌上等到了一碗面。
厨房的光是暖黄色的，浅浅地洒下来，和那个白色的背影交错。
街道上霓虹星星点点，错落成遗落人间的烟火，写就灯火缱绻。
她捧着脸看着，想到很多从前，但却是看到更多永远。
那个她只敢追逐背影的少年，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