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到死对头》 第1页 [现代情感] 《撩到死对头》作者:a荣【完结】 文案: 宋柚从名媛圈退层,成了落魄千金,她要在三个月内勾搭上周氏私联姻。 第一次见到季时淮时,他捧着一本数学书,穿着泛旧的白衬衣,坐在阳光明媚的图书馆,气质清俊,高冷不可侵犯。 好友在她耳边说:「这就是周家私生子,妥妥高岭之花,难度不小。」 宋柚在图书馆里,盯了他两个小时。 期间有两位美女前去搭讪,失落而归。 宋柚做了第三位搭讪者。 她径直坐到他对面,翘着长腿,高跟鞋不小心踢到他。 她不见一丝歉意地笑道:「喂,弟弟,知道普勒米德吗?」 普勒米德是数学界的疯子,每道数学题都是他的猎物。 她看向他的眼神,像铺开一场志在必得的猎艷。 *** 云贵聚集的慈善晚宴。 季时淮褪去青涩,西装革履,气质凛冽,一派矜贵。 闪光灯所到之处,众人争相簇拥,唤他一声:「季二公子。」 有人在身旁低语:「季家继承人,圈内顶级,年级轻轻就是数理领域天才,还是一谷集团创始人。」 宋柚晴天霹雳,昨晚还在她床上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收购宋家的资本大鳄季二公子。 撩了三个月,呕心沥血,撩的不是周家私生子,而是死对头! 那天起,宋柚报復似的玩弄季时淮,将他弃如敝履。 *** 昏暗潮湿的小巷,季时淮将宋柚堵在墙角,步步逼近。 他修长的手指衔着燃尽的香菸,颓然冷感,黑眸隐隐暴戾。 「姐姐,是打算骗身骗心,不负责任?」 宋柚冷笑:「姐姐玩腻了。」 季时淮徒然松开她,眼尾被潮气逼的泛红:「你撒谎。」 「宋柚,玩一辈子行吗?」一个天生站在神坛上的男人弯了腰。 「我可以将我财富、荣誉、地位全部奉献给你。」 从一开始,他就被宋柚蛊惑成痴,再也走不出她的牢笼。 钓系落魄千金x高冷豪门贵公子 姐弟恋相差4岁 内容标籤: 豪门世家天之骄子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柚、季时淮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撩到的男人是死对头 立意:爱情比数学题更疯狂 第1章 勾搭 「砰——」 宋柚气哼哼甩上门,宿醉的脑壳突突得疼,上好的松木门仍旧挡不住宋政喋喋不休的咆哮声。 「造反天!给你老子脸色看!跑去酒吧厮混,缺席周家晚宴,又睡到日上三竿,我一年花费多少钱养你,一事无成,就算让你去卖,你有什么资格说不。」 屋里断断续续又传来母亲谨小慎微的声音,十年如一的和稀泥,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像个软皮球一样安抚暴躁的宋政。 灼热日光洒在身上,渗进毛细血管,血液随着怒气燥热。 一阵濒临秋季的凉风掠过,宋柚表皮惊起阵阵寒凉。 前院的景观植物抓住春天的尾巴争奇斗艳,云杉树因久未修剪,舒展成一大片狰狞的绿影,游泳池里的水浑浊不清,整个别墅透着一股晚清不屈的衰败。 宋柚喘上一口气,将宋政的骂骂咧咧抛在身后,疾步朝院门外走。 管家见到宋柚的身影临近,暗嘆一声,手脚麻利地拉开栅栏门,几次欲言又止,终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触宋柚的楣头。 这位大小姐发起火来,可是极可怕的。 宋柚拉开车门,坐进上个月刚提的兰博基尼,暗红色,张扬高调,跟她烈火般的性子一样。 跑车极速下带来的刺激稍稍缓解了宋柚紧绷的神经,车窗大开,一併吹散了她眉间的冷郁。 手机铃声响起,宋柚看着道路前方,慢慢降下车速,随手接通,手机连着车载蓝牙,刘盈笑嘻嘻的声音环绕在窄小的车内。 「柚子,我打听到了,周家私生子周一哲三个月前才认祖归宗,周家的态度暂且不明,不过既然认回了周家,该有的体面应该也少不了他。」 刘盈的声音停顿,像是揶揄地笑了下,「你爸真打算逼你跟周一哲联姻?我可是打听的很清楚,宁大计算机系大四学生,还没毕业的菜芽子,你真不嫌嫩?」 一时没听到宋柚的回应,只有不间歇的发动机轰鸣彰显她的愤愤。 刘盈不由收起玩笑,斟酌开口:「你家不会......。」 后面的话刘盈不好直接问,怕触碰宋柚的导火索,宋柚倒是发出一声冷哼,大大方方,甚至像在说别人家的事,「老政都急着卖女儿了,估计离破产不远了。」 富不过三代,这个恆古道理在宋家应证。 宋氏集团是房地产起家,在爷爷辈一度挤进宁成富豪榜前十位,直到国家调控政策,一场经济变革使得宋氏集团急转而下,传到宋政手里,资产也不过几个亿。 宋政又是个典型的中庸继承人,实事项目一看一个衰,若问宁城娱乐消遣,一说一个妙。 至于宋氏集团现在被宋政霍霍成什么样,宋柚没机会知道,每日只看到她爸满头大汗地唉声嘆气。 若不是宋政提出让宋柚去参加周氏私人晚宴,她还不敢相信宋氏集团欠债二十亿,三个月拿不出流动资金,银行就要清算资产。
第2页 刘盈听到这里,几乎倒吸一口气,「也就是你要在三个月内搞定周家私生子联姻,要不然.....。」 宋柚冷笑接话:「要不然睡大街。」 周氏私人银行,行走的提款机,也难怪她爸会把主意打到周家。 宋柚心里烦不胜烦,要她拉下脸去勾搭一个私生子,简直掉面,这在古代,就是嫡家小姐倒贴外室野种。 刘盈忽然说:「那边回了消息,周一哲这会正在宁大图书馆,去吗?」 车身慢悠悠挤进拥挤的主道,空气沉静,许久后,像是气球撑到极致又瘪下来,宋柚终是认清一点现实,咬牙切齿道:「昨天没去周家私宴,今天会会这位流落民间的紫薇吧。」 - 到达宁大图书馆,刘盈早十分钟就等在外面,一脸看好戏不嫌事大,谁让她有机会逮住宁城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大小姐主动勾搭男人呢。 实在得劲。 宋柚懒得戳穿她的恶趣味。 宁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学府,一路上遇到的都是捧书的芊芊学子。 图书馆静谧,说话都跟做贼一样,即便学习区的学生心无旁骛,还是有不少学生像是受到某个引力,抬头看向入口。 宋柚踩着水晶高跟鞋,每一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件白色高定的无袖短衫,下面是凸显臀线的窄白裙,短衫与窄白裙连接处是一截莹白腰身,偏偏她肚脐上钉着一颗水钻,摇曳生姿,水钻映着光,晃人眼。 特别是她宿醉还没来及打理的长髮,慵懒随意,每一缕头髮都像是刻意的美感。 明明一身素白色,偏让她穿出了千万色。 她的脸更是有一种极强的美艷,瞳孔冷淡高傲,活像个穿越冰火的白天鹅。 对于路人的注视,宋柚从小习以为常。 她四处梭巡,图书馆人不少,一个个扎着脑袋。 刘盈早就探过路,拽着宋柚窝在墙角跟的座位,下巴指着右方,在她耳边低语:「那就是周家私生子,妥妥高岭之花,难度不少。」 高岭之花四个字钻进宋柚耳蜗,短促的嗤笑还没熘完,伴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兀地收住。 那个方向,临窗坐着一个穿白衬衣的年轻男人。 彼时,阳光明媚,光像金子般散落在他周身,细小颗粒坠落在他黑髮上,挺直的肩膀上,粒粒清晰。 他捧着一本数学书,隔开纷扰,遗世独立,仅仅一个侧颜,便让宋柚唿吸停顿一秒。 她见过不少帅哥,也和不少男人调过情,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一刻静态胜过动态的美感。 刘盈早就预料到宋柚的吃惊,「我一开始看到也很吃惊,我托人调查,周一哲是个经常戴口罩的社恐,因为私生子的关系,性格非常腼腆,他每周六下午都会待在图书馆那个位子,我提前去看过了,他封皮上写着周一哲三个字,姐妹,光这张脸,你不吃亏。」 「而且,我来的时候,听到不少女生小声议论他,计算机系男神,至今无人摘下的高岭之花,带感吧。」 早在三天前,知道宋政有意搭上周家,宋柚不打无准备的仗,提前让刘盈去调查了周一哲。 宋柚平时随着爱尔交响乐团满世界飞,很少待在宁城,刘盈土生土长本地人,又爱结交,交际网跟盘丝洞一样,无孔不入,对刘盈调查的东西,宋柚很相信。 二人窃窃私语说了会,宋柚单手撑着下巴,像看猎物一样盯着窗边的男人。 「不觉得勉强了?看你眼神,恨不得吃了人家。」刘盈微微吐槽。 正说着话,有两位美女羞嗒嗒地前去搭讪,那年轻男人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两位美女垂头丧气离开。 之后,他便垂着脑袋,露出净白的脖颈,在笔记本上涂涂抹抹,丝毫没有一丝被人搭讪的旖旎。 看来还真是挺高冷的。 宋柚不禁讥笑,揉了揉宿醉的脖颈,轻撩长发。 刘盈见她阵仗,两眼冒光,「你要出手了!」 「嘘。」宋柚食指贴在刘盈唇上,眨眼浅笑,「妹妹们太嫩,这种小嫩青,还得看姐姐的。」 刘盈嵴椎骨一麻,看着宋柚脚步生莲地走向那个一无所知的纯白少年,着急忙慌拿出手机远距拍摄,打算发到姐妹群,让众姐妹观摩裙下无数亡魂的宋大小姐主动勾.引男人。 宋柚目的性非常强,径直坐到男人对面,对方并未抬头,仍旧保持垂首的姿势,全神贯注看书。 桌上堆了好几本宋柚不感兴趣的专业书,而他正在涂画的笔记本,更是勾了很多她看不懂的线条。 宋柚随意扫到另一摞书,每本书都整齐包了封皮,封皮上写着周一哲三个字。 都什么了,竟然还有人包封皮? 宋柚心里嘲讽,方才隔得远只能瞧见侧颜,这会他整个人映在她眼前,她也注意到男人身上的白衬衣很旧,牛仔裤洗得泛白,手上的腕錶也是大街上常见的电子表。 这一身寒酸的行头,还真是符合私生子的人设。 因为职业原因,宋柚很喜欢观察人的手指,在今天之前,她觉得肖睿的手指无人可及,可今天看了这双手,才知道肖睿的手指漂亮有余、骨相不足。 男人手指细长,线条如竹般流畅,指甲盖带着健康的粉,形如月牙,这双手手感应该很好。
第3页 宋柚的视线最后落在他脸上。 他五官偏冷感,算是浓颜系,特别是一排浓密细长的睫毛,半垂着,随着眼珠子移动,微微扇动,仿佛挠在人心上。 高挺的鼻尖上有一颗浅痣,脸上的痣长对地方,会给五官添加一种神秘的色,抽丝剥茧地凝聚成勾人的魄。 他的唇色偏淡,微微抿直,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主。 他的正颜比侧颜更加漂亮。 宋柚忽然意识到,对面是一具年轻、美好的躯.体。 如果抛开家族之间的利益,宋柚并不排斥这张足够具有诱惑力的脸,早上因宋政卖女儿不留父女情的怒火,此刻看到这张脸也稍稍散去一些。 大约是宋柚的视线太过直白,男人轻掀眼帘,看向她,仿似一片海波袭来。 第2章 勾搭 风夹着阳光涌向这片闷热的寂静地,显得这一隅有丝不寻常的暗涌。 宋柚休闲地翘起腿,桌子并不宽,她的高跟鞋尖沿着他的小腿滑过,隔着一层薄薄的牛仔裤面料。 她把手肘放在桌上,双手撑着脸颊,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犹如挑衅般与他对上视线。 男人深幽的眼瞳映着她的身影,没有一丝波动,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她桌下有意无意的动作,只是腿往后缩远了一些。 面对宋柚的逼视,男人在她预料下,先开了口。 「请问有事吗?」 声音干净清冽,像他身上的白衬衣一样,充满一股雪松般的沁人心脾。 宋柚没有一丝打扰人的歉意,笑道:「弟弟,知道普勒米德吗?」 普勒米德是数学界的疯子,每道数学题都是他的猎物。 此刻,她看向他的眼神,像铺开一场志在必得的猎艷。 男人的视线垂落在数学书上,页面随风而动,他的表情平仄无波,用对待前两位搭讪女生一样的态度说道:「有问题可以去请教辅导员,不过。」微顿后,抬起头,目光逡巡宋柚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图书馆禁止校外人士进入。」 宋柚:「......。」 果然不愧是高岭之花,拐着弯提示她看着老,不像本校生。 宋柚哼哼一声,高跟鞋踩地,人站起来,向着他的方向俯身,栗色长髮铺在桌上,风送去一缕清香。 她似妖似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普勒米德疯的不仅是数学题,他更疯的是和自己的学生偷情,死在了床上。」 男人再次掀起眼皮看她,眸光清冷,宋柚的指腹像按摩一样,沿着桌角走,脚步也随之移动。 她的指甲不像其她名媛千金,做着精緻美甲,指甲上只有一层莹白的养甲液,光照下,通透浮亮。 随着走动,金色颗粒的阳光,层层散落在她不盈一握的腰线上,像一条随时缠人的蛇。 肚脐钉泛着光,猖狂地折射在他瞳孔里。 他闻到一股更加浓郁的香,一点点靠近,最后停在身边。 「你会是下一个普勒米德吗?」 不怀好意、尖锐。 不知说的是普勒米德数学领域的成就,还是他荒诞的私生活。 他看到这个陌生女人,露出一种近乎掌控欲的浅笑,就好像他已经是她手里任她碾磨的蝼蚁。 极度引起他的反感。 待人走了,周一哲从书架后现身,坐到季时淮身旁,见季时淮蹙眉揉鼻子,问道:「怎么了?」 「太香。」季时淮扇了扇缥缈的空气。 周一哲也闻到一股清香,虽浓烈,却并不难闻,他脸上戴着口罩,眼珠子瞧见不少人打量这里,垂下脑袋,怯弱地抱起了桌上的书。 「谢谢你帮我占座位,已经快四点了,我回宿舍了。」 对于刚才离开的美女,周一哲没兴趣去问,搭讪季时淮的人实在太多,今天要不是导师临时叫他去机房,他也不会让季时淮帮他占位子,这会反到成为视线焦点,他急于摆脱现状。 季时淮也把书收进书包,「那你自己回去吧,我还要去一趟实验室。」 周一哲想起什么,磕磕巴巴地说:「我......周先生问你周末有没有时间去周家吃顿家宴。」 他口中的周先生正是他的生父周丛山,即便认祖归宗,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 季时淮拍了拍他肩膀,「可以。」 周一哲闻言,松了一口气,笑得有点傻气:「哥,谢谢你。」 - 宋柚大清早被一阵凌乱脚步声以及物品哐当的声响吵醒,她用枕头蒙住脑袋,想要再继续睡一会。 直到黄予梅抽抽搭搭的哭声传来,宋柚随手操起沙发上的睡衣赤脚出了门。 这栋别墅有三层,她的房间在三楼,对楼下的场景一览无余。 晨光透过琉璃玻璃,散发清晨的温热,光经过切割,莫名有些刺眼。 一楼进进出出好几个西装革履戴白手套的精英人士,胸前挂着牌子,宋氏法务部的陈叔也在,正在和一个拿文件核对物品的男士讨笑。 宋政像是一夜未眠,穿着睡衣闷头坐在沙发里,双拳撑着膝盖,额角青筋暴起。 而黄予梅的表情是这些人里最外放的,捂着嘴在哭。 连她的便宜妹妹也满眼通红地缩在一旁。 现实落在眼前,宋柚才算认清家里即将破产的实质,她仍旧赤着脚,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几分泄愤般的畅快。
第4页 奢侈品包包、项鍊、古董,顺理成章从收藏室鱼贯而出,最后一人端着一顶金丝玛瑙凤冠,那是黄予梅珍藏了大半辈子的宝贝。 宋柚脸色骤变。 她蹭蹭跑下楼,眼眶有种窒息的红色。 她可以忍受家里所有贵重物品被带走,就是无法忍受那顶流传下来的金丝玛瑙凤冠也成了抵债之物。 这是奶奶传给黄予梅的家传宝贝,黄予梅从小就摸着她的头说,等柚柚长大了,找到意中人,戴着孝瑞皇后的凤冠出嫁,做最幸福的女人。 宋政连黄予梅最后的念想也不放过! 「三天时间,你们必须搬离这里,宋先生名下的房产、车辆、证券、股票,也请尽快清算,三天后,这栋别墅会被法院进行拍卖。」 「王经理,您看剩下的款项能不能再帮忙延期,我们已经尽力在想办法了,很快就会有新的注入资金。」陈明好声好气地商量。 王经理公事公办道:「根据银行的规定,延期还款申请只有一次机会,正是因为看在你们和银行是多年合作的老客户,我已经帮你们申请过第二次,机会已经没了,你们不能再拖了,上头已经给了死命令,到期收回抵押物,否则只能法院见。」 这话已经把路堵死,风光的时候,银行的行长也得陪笑,落魄时,连个小小经理都是大爷。 宋柚一肚子怒火被冷水罩头灌下来,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清醒,亦或者是绞丝般的失望。 客厅一时只有低沉有序的脚步声,谁也没心情再说话。 没一会,宋政宝贝了几十年的收藏室空荡荡成了废墟,连宋柚衣帽间的首饰包包也搜颳走了。 这些银行人跟狂风过境般,捲走了一屋子财物。 宋柚不知道他爸到底抵押了多少资产,也不知道宋家怎么就落魄到了如今田地。 宋家在宁城虽不是名门望族,但也算个有底气的中流豪门,早在五十年前,在上流社会也有过一席之地。 宋柚没有颓然太久,拦住离开的陈明,「陈叔,您实话告诉我,我爸到底做了什么,把宋氏掏的这么干净,一点迴旋余地也没了吗?我记得家里有好几家分公司,还有不少地皮,难道都解不了燃眉之急?」 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陈明一时无法细说,简明扼要道:「集团的事沉疴已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私帐明帐很是杂乱,宋董也有转型极力挽救,奈何转型失败,导致欠款越来越多,这次更是竞拍了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的半成品研究项目.....。」 陈明情绪一时激动,最终泯为嘆息:「总之这次失算,损失了三亿,漏洞补不回来,流动资金断裂,你也不要怪宋董,他也是想拯救宋氏。」 宋柚知道陈明言辞上极力在给宋政面子,没有金钢钻,别揽瓷器活。 宋政爱享受奢靡生活,养小三、逛赌场、砸项目,每年打水漂的资金就高达上亿,导致不停动用公司款项,偏偏宋政不服气,每年不停通过找项目转型,一投一个赔。 这次又跨界投什么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什么鬼! 祖辈的产业落到宋政手里,就是倒血霉。 真是作死。 宋柚送走陈明,回到客厅,宋政也从一大早上被撸走巨额财产的绝望中缓过来,看向宋柚,终是旧话重提:「你考虑的怎么样?」 黄予梅忙拿了一双拖鞋,示意宋柚抬脚,整个屋子,也就黄予梅注意到她没穿鞋。 宋柚看着黄予梅弯腰的样子,眼眶不禁红了,逼回情绪,冷冷淡淡直视宋政,「你自己把家业霍霍没了,现在有需求了,把注意打到我头上,爷爷要是知道你卖女儿,不知道半夜会不会敲你的门。」 「嘭」的一声,茶杯四分五裂,激起一阵心惊肉跳,院里的云杉树张牙舞爪,起风了。 「你从小锦衣玉食、横行宁城、烂成绩出国镀金,就连考入爱尔交响乐团,哪个不是我掏钱给你摆平,你真当自己是大提琴艺术家?没有我在你后面撑着,你什么也不是。」 黄予梅小声哭泣:「求你们别吵了。」 宋乐晴缩在沙发角落哭。 一屋子人跟哭丧一样,宋柚本就是个暴脾气,此刻听到宋政如此瞧不起自己,低吼道:「凭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要去下贱地勾搭男人,我也是有尊严的,这跟去卖有什么区别,说不定最后你女儿不仅被别人上了,你一毛钱也拿不到。」 宋政气得浑身发抖。 「我去......。」宋乐晴从沙发角落怯怯走出来,缩着脑袋,牙齿打颤,极力让自己语调通顺,「我去勾搭......。」 「滚!」宋柚暴.戾地截断宋乐晴后面的话,比方才更加气愤的俯视宋乐晴,「你算什么东西,毛都没长齐,别把你妈的那一套拿出来,未成年也想着勾.引人,你觉得别人跟你一样傻吗!」 「混帐东西,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妹!」 「啪」—— 宋乐晴和黄予梅齐齐尖叫。 宋柚的脑袋被打偏,嫩白的脸颊上印着清晰的巴掌印,宋柚岿然不动,像是被打蒙了。 第3章 勾搭 别墅寂静几秒。 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离宋柚最近的宋乐晴,宋乐晴才十三岁,正处于发育年纪,人胖乎乎的,她挡在宋柚身前,朝高大魁梧的父亲,颤声说:「不要打姐姐。」
第5页 黄予梅忙拦住了几欲再动手的宋政。 宋柚一把推开宋乐晴,蛮横地提起她衣领,气势汹汹道:「我的事不用你管,卖身求荣也轮不到你,少给我假惺惺。」 宋柚径直上了三楼。 宋政捂着胸口,对黄予梅疲惫道:「都是你惯出来的脾气,以后是要吃苦头的。」 没过几分钟,宋柚再次从三楼下来,已经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 别墅呈现一种低沉的死寂。 坐在沙发上喘气的宋政在宋柚离开之际,伸出手拉住了她。 宋柚一颤,低垂头,露出薄弱的白颈。 「柚柚,爸爸不是卖女儿,要不是走投无路,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做这种事,想与周家联姻的人不止我们宋家,爸爸答应你,只要你跟周一哲搭上线,骗取他订婚,等爸爸跟周家谈成合作,解了燃眉之急,我们可以徐徐图之,不一定嫁,明白吗?」 呵,他爸还想着骗婚呢,空手套白狼,不愧是有土匪属性的纨绔子弟。 宋政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终是难以启齿,「爸爸不想你们过苦日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宋柚抽出胳膊,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 坐进车里,刚转动方向盘,黄予梅急急忙忙赶出来,从车窗递进一瓶温牛奶,又查看宋柚脸颊上的指印,巴掌听着响,并没有用实力,印记已经消了。 「柚柚,别生气,你爸也是太难了,你早上起来还没吃早餐,先喝杯牛奶,中午妈妈给你做......。」 没等黄予梅说完,宋柚把牛奶扔进储物格,不耐烦道:「妈,我中午不回来吃饭。」 黄予梅好脾气地嗯了一声。 她妈永远是这个家最没主见的人,永远只会关注他们的一日三餐,那些流脓的疮疤,好像在黄予梅眼里没有表面的和睦重要。 宋柚很疲惫,在某个拐角车道,强忍了一上午的眼泪,犹如放闸决堤,封闭的车里,蔓延她倔强的痛哭声。 其实她不气恼为家族奉献婚姻,她只是气恼宋政那种理所当然毫无愧疚的态度,更气恼他把金丝玛瑙凤冠也抵押了,那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回忆啊。 她更委屈宋政为了宋乐晴打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更让她认清,宋政爱宋乐晴胜过爱她。 她早就不稀罕了,在宋乐晴进入宋家时,就不再期待了。 一个小三的野种而已,不值得她宋柚去争取毫无意义的父爱。 - 宋柚把车停在宁大门口,这一路情绪也逐渐稳定,又恢復成往日不屑一顾的大小姐。 她单手搭在车窗上,看着里出外进的大学生,青春、无忧无虑。 来之前,其实她已经不太记得「周一哲」的长相,上次图书馆调戏「周一哲」本就是即兴而起。 她完全是被一股怒气驱使而来,也没想好怎么搭上「周一哲」。 也大概是「周一哲」长相不赖,没有秃顶大腹便便、或者矮矬子满脸痘,不算太难接受。 准备驱车离开时,看到一辆加长的凯迪拉克停在口,引起了学生们的窃窃私语。 首先从车里下来的是「周一哲」。 他一出现,所有模煳的画面都有了深刻的具象,还是那件白衬衣牛仔裤,肩上搭着黑色书包,阳光下,头髮蓬松柔软,微微搭着额际,脸一如既往的高冷,像个面瘫,只是掀起眼皮时,漆黑眼眸像是藏了一片深海,诱使人探索。 从另一个车门下车的男人,宋柚曾经在多个晚宴上见过,是周氏的大公子周攀,也是周氏如今的掌权人,年仅三十多岁,要不是已婚有个女儿,估计宋政的头号目标应该就是周攀了,而非一个新蛋兵私生子。 周攀送「周一哲」到校门口,和颜悦色地聊了几句,拍了拍他肩膀就坐车离开了。 宋柚想了一会,果断开门下车,还没过马路,就见原本要进校园的「周一哲」折身回来,往街道不疾不徐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宋柚从他这个举动,嗅到了叛逆的因子。 宋柚快步跟上,心里盘旋着如何不着痕迹又自然的搭讪。 这个「周一哲」,总给她一种此人并非表面看着单纯好煳弄,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当初在图书馆看她的眼神,冷漠的像个机器人。 最怕这种性冷淡的男人,不好掌握深浅。 胡思乱想着,忽听身后一声急唤—— 「季时淮!」 宋柚让了道,身后跃过一道身影,再转回头,视线冷不丁与那双冷感的黑眸对上。 周遭沸反连天,街道人流熙熙攘攘,学院区商铺琳琅满目,十元首饰店、小吃店、明目张胆的小旅店,行人匆匆,走几步就得让个道。 但这一瞬,周身像是被塑料封裹,嘈杂的声音消弭,人流商铺成了连串不清的线条,视线的尽头,是那道挺拔清瘦又俊涛的身影。 很安静,连心脏都沉静了。 「季时淮!你走这么快干什么!我给你发微信,你怎么不回?」 塑料炸开,四分五裂,风顷刻不留情涌进来,嘈杂重回人间。 宋柚神经一跳,季时淮?他不是周一哲? 我操! 宋柚干净利落转身,掏出手机拨给刘盈,路过一个乞讨的老大妈,随手从包里掏出一张红色人民币,像扔废纸一样扔进老大妈脏兮兮的盒子里。
第6页 路上嬉闹的小孩子瞪圆眼睛,大概是没想到信息量发达的年代,还有这种白痴的烂好人。 宋柚空闲的一只手,沖小孩子做出抠眼珠子的动作,吓得小孩子大叫一声,跑进商铺找妈妈。 伏在地上乞讨的老大妈也没料到今天运气这么好,连连说谢谢。 「看什么呢?」张文粗略扫了一眼季时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小吃店门口有个乞讨的老大妈,那老大妈一年365天上岗,专门博取学生的同情,久而久之看破门道,学生们也开始视而不见。 没什么看头,张文收回视线,又看到路边有个很是窈窕的身影,穿着红裙,光是一个背影就很炸街。 「没什么。」季时淮回过头,继续前行。 「杜菲菲给实验室传了一套医学图像,我们提取高通量特徵,应该能统计更细化的分析和数据。」见季时淮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张文问道:「你昨晚是不是又通宵窝在实验室分析预测,你这样可不行,黑眼圈都出来了,教授说了会给我们拉贊助,你也别着急,哦,对了,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一直不回。」 季时淮懒散地瞥了一眼川流的街道,疲惫地吐出一口气,「去吃了一顿家宴,手机静音了,我先回去休息,晚点再回学校。」 季时淮在校外租了一套小公寓,他睡眠质量很差,很少在宿舍睡觉,这条路也是他蜗居地的方向。 张文像是想起什么,说:「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的项目被人拍下来了,我看你之前一直很关注,这样的技术我们暂时还摸不到。」 季时淮揉脖颈的动作一顿,眼睫轻垂,没再说什么。 - 「我怎么可能会弄错,我专门找熟人查的,你是不知道,那个周一哲神出鬼没,除了专业课几乎无迹可寻,但每周六下午一点图书馆,雷打不动。」 刘盈在电话里极力维护自己的能力,她关系网遍布各行各业,最喜欢游走社会网,给自家公司拉生意,虽打探不了重磅信息,但也不至于搞错人,那封皮上明晃晃写着周一哲三个字。 宋柚也想到了那个封皮书,又结合周攀亲自送人回学校,一时想着再找人去查一查。 「哦,我想起来了。」刘盈突然说:「周一哲认祖归宗前,好像是随她妈姓,叫季时什么来着。」 「季时淮?」 「对!」刘盈斩钉截铁地唿道:「就是季时淮!这人平时跟个透明人一样,特别低调。」 话说到一半,又觉得跟图书馆见到的那个英俊少年不太符合,但名字对上号就准没错。 宋柚揪起来的心也松懈下来,漫不经心说:「行,我知道了。」 刘盈见她事隔几天再次提起周家私生子,心事重重问她:「你真决定了?没迴旋余地了?」 宋柚踢着脚下石子嗯了一声。 刘盈:「要不,我去问问我爸。」 「杯水车薪,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宋柚语气平静。 刘盈家经营了几家钢材公司,在宁城算不上大门大户,跟宋柚相识,也是花费了数十万的资金勉强挤进了宁城名媛的姐妹会,因家族低微,姐妹会没少人排挤刘盈,还是宋柚帮衬了几次,二人这才有了交情,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宋柚也介绍过几次生意给刘家,但要刘家在这个时候施以援手,也不是刘盈能说了算。 宋柚是个很拎得清的人,好意到了就行,不需要姐妹为难。 挂电话前,刘盈还是放不下心,「柚子,他毕竟是个私生子,周家有周攀的一天,就没他出头的日子,这可是一趟浑水。」 宋柚轻轻嗯了一声,她没告诉刘盈,宋政查到周攀胃癌晚期,没多少活头了,这才把私生子迎回家。 她已经决定,三个月内必须拿下「周一哲」! 第4章 勾搭 阳光穿透雾霾驱散清晨的凉意,铺洒了一层炎热。 早上九点,校区沉睡在节假日中,偶尔也有学生晨跑去食堂吃早点,校内咖啡厅也陆续坐上人。 宁大是出了名的风景怡人,一大片绿草地,鸽子野鸟匍匐捉食,还有不安于休闲的情侣相拥热吻。 宋柚进入宁大礼堂,将墨镜推到头顶,着装比上次进校要收敛许多。 她一进场,原先热闹非凡的大礼堂瞬间安静几秒,随即又爆出窃窃私语。 「我去,这谁啊,大美女,是咱们学校的吗?」 「严教授去了,不会是新老师吧。」 「那敢情好,美女老师,想想都激动。」 张文跟打了鸡血似的,拽着季时淮胳膊,「老季,快看,美女。」 季时淮连头都没抬,趁着集合之前,马不停蹄演算傅立叶级数推导,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全是公式。 「老季!都这个功夫了,别算了,能不能抬起你的头,真不骗你,美呆了。」张文对于季时淮的勤勤恳恳,早习以为常,甚至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明明一张能当海王的脸,偏偏灵魂里住着个只想得道升天的大仙。 学校里传季时淮是高岭之花,不过是凭藉他的外貌和能力以及冷性情得出的评价,让张文来说,其实就是太冷静,对人生对目标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偏执。 季时淮被张文吵得不行,这才抬头顺着方向看过去。 众人争相议论的对方,一身紫色长裙,裙身坠着孔雀羽毛形状的流苏,流苏轻盪,像个处处开屏的孔雀。
第7页 女人外形非常绮丽时尚,有别于大学里外靓内朴的青涩女生,她由内而外妖艷至极,甚至对这种魅力游刃有余。 季时淮笔尖微顿,復又垂下头验算公式。 张文翻了个白眼,不再对牛弹琴,转头和其他男同学讨厌美女。 「集合。」严教授一开口,舞台上的学生齐刷刷熟练地站好队形,学生们兴趣高涨,不时大声问严教授这是谁。 本就是应付教育厅领导、副厅长检查的临时交响合唱团,氛围非常。 宋柚笔直站在严教授身旁,目光随意扫向队形,季时淮个子高,外貌又显眼,几乎不费力一眼就锁住了他。 周围吵吵嚷嚷,只有他一人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仍旧是那身白衬衣,微微泛旧,宋柚第一次知道鹤立鸡群是一个很美的词。 任世间纷扰,他清竹独秀。 「这位是接下来两周辅导大提琴的宋柚老师,希望你们配合宋老师,好好完成这次的合唱。」严教授是宁大从音乐学院请来的指挥长。 宋柚等严教授介绍完,上前一步,笑得亲切,「接下来希望我和大家合作愉快。」 「老师好。」学生们异口同声,声音震天。 宋柚和在场几位老师不由笑了。 瞧瞧,不自称老师,也不摆前辈的架势,给学生们第一感观很是亲和。 「宋老师人好温柔。」张文和其他男生两眼冒星星。 耳边忽然响起季时淮清冷的声音,「不觉得。」 「啊。」张文以为自己幻听,转过头看向季时淮,季时淮目视前方,哪都没看,张文不由更加坚信自己幻听了。 人员到齐后,弦乐组20人,木管组8人,铜管6人,打击乐3人,加上合唱团50人。 场面虽比不上职业交响团,但娱乐演出绰绰有余,也能看出宁大的阵势。 接下来两个小时,严教授作为团队的指挥长,全程引导学生跟节奏合唱,交响团各司其职,整个封闭的礼堂迴荡此起彼伏的音乐,如果忽略合唱团杂乱无章的魔音,不失为一次养耳的音乐会。 宋柚和其他乐器导师坐在席位上,应付地聊了几句,中场修整时,宋柚取下头上的墨镜,挂在衣领上,来到大提琴区。 三位大提琴学生只是业余水平,很多技巧手法都不准,宋柚不可能亲传身教,懒散地垂着头,长发拂过脸颊,随手指着乐谱和琴弦。 「这个地方是光音音阶,对你们来说有一定难度。」 被这个过分漂亮的导师指出错误,三位女学生满脸涨红。 「那应该怎么做呢?」女生小声问。 宋柚也没坐下,见三人满眼求知慾,没多少耐心说:「拇指把位指法时,第四把位c和e音,就是双音三度时的起点,你们要把控每一个手指之间的准确距离,这是音程距离,差之千里,明白吗?」 女生似懂非懂。 宋柚丢下一句,「你们先琢磨一下。」 宋柚紧接着去调整没跟上音拍的学生,合唱团学生乌泱泱挤在一起,也有其他老师在一对一指导,宋柚装模作样指导了几位学生。 学生们见宋柚不说话时很冷淡,但笑起来又格外温和,纷纷一扫胆怯,笑嘻嘻求教。 这时的宋柚早没了在弦乐组的敷衍,耐心知心地教他们怎么提音。 慢慢地,她往后方挤。 直到—— 停在季时淮面前。 季时淮正摊着乐谱,张文插杆打诨地跟他聊实验室的进展,余光瞧见一个倩影,忙不迭地撞了一下季时淮的腰。 季时淮不设防,身体被撞地往前倾,一双柔若无骨的手适时抓住他胳膊,他袖子是捲起来的,肌肤轻薄有力,上面蛰伏着青筋,没有健身达人的青筋虬露,他的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手臂上的温度和细腻清晰传到季时淮肌理里,他吓了一跳,还没扯出胳膊,宋柚松了手。 她像个格外正派的老师,丝毫不觉得她撤回手时,每根指腹拂过他手臂有什么问题,她眼神语气更是自然随意,「慢点,人多,别摔着了。」 张文心虚地替季时淮回道:「是是。」 季时淮把胳膊贴在腰腹,单手拿着乐谱。 宋柚上前一小步,个子只到季时淮肩膀,女人手指落在黑白起伏的乐谱上,「第三个强音这里,你要慢下来,弹性速度,不要一直很炸的感觉,合唱的时候,我就发现你——。」 停顿一秒,似乎在斟酌措辞,「音感很差。」 她靠得近,长发轻飘飘贴着他白衬衣,一股香气混在气味各异的舞台上,如一株拔地而起的蔓藤,轻易就穿越人海,肆无忌惮缠住他的嗅感。 他稍稍扬着脖子离远了一些。 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暗魅涌动。 张文噗嗤笑出声,「宋老师,他五音不全。」 宋柚配合地面露诧异,这些学生本就不是专业的音乐学员,估计也是被领导抓来充数。 「嗯,我知道了。」季时淮毫不在意被张文揭短,轻飘飘回应了一句,待那只纤细的手指离开,他顺势收了乐谱。 宋柚不着痕迹踮起脚尖,看着这张冷冰冰的俊脸,朝他耳边轻声说:「既然是南郭先生,那就要小点声,明白吗?」 尾音妖妖娆娆,还有点小俏皮和促狭。
第8页 四周很吵,她的声音更像是为了给他面子,几乎快贴在他耳边。 季时淮轻垂的眼睫骤然掀起,睨向俏笑的宋柚。 二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从对方的眼瞳里看到彼此的轮廓。 喧嚣似乎一瞬间远去,唿吸声仿似在耳边。 宋柚的笑意渐收,神情微怔。 他的睫毛很密很长,凝视她时,幽黑沉静。 宋柚想起了蝴蝶效应,英国的福瑞每扇一次睫毛,都有可能导致美国科罗拉多州的一场飓风。 宋柚感觉一阵巨浪向她袭来。 操,怎么有人的眼神又纯又欲。 「老师?」季时淮实在是不喜欢她富有侵略性的眼神,冷声提醒她。 「小点声哦,别再让老师逮住你。」 宋柚退后半步,一眼不眨看着他,嘴角虽牵着一抹笑,但漂亮的眸子却瀰漫着一种尖锐的冷漠,像蛰伏在花丛的蛇。 她甚至没有掩饰一丝她的欲望,肆意、张扬、又冷血。 待那道倩丽的身影消失在拥挤的舞台,季时淮蹙眉收回视线。 张文丝毫没察觉出什么,酸不拉几地说:「果然长得帅,连美女老师都要厚待几分,还没指导我呢。」 季时淮没接张文的茬,看向手錶说:「还有半小时。」 季时淮和张文都是宁大计算机电机系生物医学工程专业,大四学业繁重,除了上专业课,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实验室。 学校合唱团抓人滥竽充数,美其名曰在季时淮离校前给学校充当一下门面,季时淮为了实验室延期,忍辱负重,拉上张文垫背。 张文掏出手机,隔着老远偷拍了一张宋柚的照片,机会不佳,只拍到一张侧影,不过不妨碍美女三十六度无死角,「我发到咱们三剑客群里,沈满忆那丑逼没机会见到,我要发给他炫耀,谁让他算计我,我天天轰炸他。」 季时淮不参与他们二人的争斗,认真等着半小时流逝,视线不经意的放在了一处。 视线那头,宋柚正在和严教授聊天,一副谦虚温顺模样,舞台光很亮,她又正好站在一束聚光灯下,皮肤白的发光,扬头轻笑,她身上无处不散发一种底气十足的美艷,与那些衣装严谨老派的女老师完全不同,她太过刺眼。 从图书馆的那次恶劣挑衅,到今天的老师皮囊。 这个女人总给他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非常让人牴触。 第5章 勾搭 从礼堂出来,宋柚直奔宁大食堂。 强将手下无弱兵,宁大不仅学术一流,就连学校食堂的饭菜也是「学霸」级别。 毕竟只有抓住了同学们的胃,才能让他们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 为满足不同地域学生的饮食,特色菜窗口多达十几个。 宋柚在淮扬菜窗口随便打了几道菜,单手拖着餐盘和一碗汤,另一只手鼓捣手机。 周六食堂的人不少,男女推搡嘈杂,宋柚的回头率特别高,对于这些打量,她连眼皮都不抬。 找了个显眼的位子坐下,她才看到请她吃饭的东道主姗姗来迟。 「你怎么自己打饭了?说好我请你。」徐向阳风尘僕僕,嘴里说着歉意,脚已经往窗口走,自顾自拿着餐盒打饭。 徐向阳坐下后就开始狼吞虎咽,一边吃饭一边看手錶,「今天是我来迟了,抱歉,反正你也在学校待半个月,明天我再请你。」 「算了吧。」宋柚嗤一声,「食堂饭才几个钱,抠抠搜搜的。」 「是,食堂饭委屈大小姐了。」徐向阳缓过那阵飢饿,速度才慢下来,「一会我要回系里,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开车了吧。」 「嗯,不用你管。」宋柚嫌弃地扒拉着饭菜,嘴里碎碎念,「淮扬菜放这么多香菜做什么,肉也太老了吧。」 宋柚夹了几根青菜塞嘴里。 徐向阳笑着摇头,看着全身上下精緻的女人,失笑道:「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怎么想着要来这里体验民间疾苦,乐团里让你接私活?」 「我休年假,团长管不着我。」提到乐团,宋柚冷淡的眼神黯了一下,她又重整雄风,无所谓道:「也可能不在爱尔交响乐团待了。」 「为什么?」徐向阳疑惑问道,见宋柚不愿意多聊,也识趣地没问。 徐向阳和宋柚是高中同学,认识十年了,这次联繫徐向阳完全是冲着季时淮来的。 上周五她从图书馆出来,路过校内公告栏,看到宁大在招募乐团大提琴导师。 她虽不是出自国内正统的中央音乐学院,但也是半吊子技术被宋政扔到美国波士顿音乐学院镀过金,顺利拿到毕业证书,又是国内有名的爱尔交响乐团驻内大提琴手,纡尊降贵指导一下大学生业余团体活动,完全绰绰有余。 她履歷还算漂亮,审核很快通过。 入职前夜,看到学生名单,宋柚着实惊讶了许久。 本想着混进宁大再藉机接近,没想到如此有缘,近水楼台的机会要是再把握不住,实在有损她宋大小姐的威名。 吃饭间隙,餐位右前方,张文眼睛跟探射灯一样,一眼就瞧见了宋柚。 四方长桌子,坐了四位学生,张文和季时淮坐在一排,他手肘杵向季时淮,「看,宋老师和歷史系的徐副教竟然认识,好像还很熟,不会是情侣吧。」 这一肘子因为激动施了点力,季时淮筷子被撞偏,饭洒了出来,脸色顿时不好,心道张文的胳膊今天频频出轨,拧断最好。
第9页 「抱歉抱歉。」张文眼疾手快把唯一的鸡腿送到季时淮餐盘里,「季哥,您吃,孝敬您。」 对面俩同学噗嗤一笑,循着张文指的方向看美女。 于是三个血气方刚的男生,对宋柚品头论足,出了校园的女生跟没出校园的女生一眼辨分别,那脸蛋,那腰身,那气质,那大长腿。 季时淮连眼皮都没抬,专注地吃饭。 宋柚其实一早就看到了季时淮,其他三个男生交头接耳,不时欲盖弥彰往这里瞟,一股子劲没处使的男生会聊什么话题,宋柚门清,倒是季时淮闷着头吃饭,连眼都不抬。 呵。 她不由想起在大礼堂,四目交接,那双又纯又欲的眼睛,真是漂亮。 徐向阳早在十分钟前就吃完了,没急着走,宋柚的注意力终于收回来,一盘菜没吃几口,汤倒是喝完了。 「你不是很忙吗,还不走?」宋柚心知肚明地哼笑,「有什么想问的?」 徐向阳人长得很周正,轮廓鲜明,有点糙汉跟斯文的结合,说话永远正气十足,这会反倒有些吞吞吐吐,「如果......如果石语菲再联繫你,你可不可告诉我。」 宋柚看着他没哼声。 要不是为了让徐向阳推荐她进宁大,她还真不会联繫徐向阳,虽然多年没见,但有些情分还是不会生疏。 徐向阳能帮她,完全是宋柚拿了石语菲的微博跟他做了交换。 她卖了一次朋友,可不想再卖第二次。 徐向阳见宋柚不回应,怅然失笑,「随缘吧,如果我和她还有缘分,一定会再相见的。」 「我先走了。」 「等等。」 宋柚也站起身,「一起吧。」 「好。」 二人并肩往过道走,张文嘴甜,笑着喊了一声宋老师,季时淮瞥了一眼她,没叫。 宋柚丝毫不在意季时淮的没礼貌,连眼风都没落到季时淮身上,像不认识他一样,视而不见,只和张文说了一句话便走了。 有时候对待男人,也不能一直上杆子,线攥在手里,松一点紧一点,这个分寸尤其重要。 出了食堂,徐向阳插兜调侃,「看来你对这个老师身份很是受用。」 「马马虎虎吧,试问谁不想当个斯文败类呢。」 「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说话不着调。」 - 秋雨把夏末最后一丝凉意驱散,雨滴叮噹落在屋檐外,礼堂一片热火朝天。 汇演时间将近,学校见缝插针安排周三周四训练。 宋柚保持之前的做派,对季时淮冷处理,不上前搭话,做着安分守己的好老师,就连前去指导学生,也不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严教授。」 等一片声嘶力竭的合唱平缓下来,宋柚忽然出声。 她坐在弦乐组里,翘着二郎腿,姿势闲散,脸上裹着昏昏欲睡。 这声唿喊很轻,却不知为何整个大礼堂骤然陷入安静,目光齐刷刷聚集在她身上。 严教授是个六十岁的音乐专家,是中央音乐学院最出色的音乐指挥家,见宋柚似乎有话,和蔼地问:「怎么了,宋老师。」 宋柚笑了下,耸肩说:「看不见的世界在天上到——来去匆匆这一截中音音域,他们从高音转到这里,总是收不回来,很乱。」 严教授也注意到这个问题,点头表示贊同,「确实如此,不是音乐专业,很难掌握技巧,只能再多加练习。」 「其实。」宋柚把腿放下来,语调还是漫不经心,「这一段可以改成大提琴独奏,效果会更棒,也避免了合声的杂乱。」 严教授脸色顿冷,他是老一派的音乐家,最牴触别人随心所欲改谱,并且还是改如此着名的合奏曲,他一脸不贊成地回绝,「太冒险了,按照原谱走才是正统。」 宋柚抿嘴浅笑,仿佛没听到严教授的话,抬手示意身旁的大提琴手,大提琴手会意,忙把琴递给了宋柚。 从进入宁大开始,宋柚就没亲自演奏过,只会点几句专业知识,这会见她要亲自上阵,学生们一个个翘首以盼。 季时淮还是站在老位置,从他的角度,正好瞧见宋柚嘴角的讥讽和傲慢。 宋柚两腿分开轻轻夹着乐器,脚往前伸,自然松弛,上身略向前倾,她一上手,专业与业余秒杀式的碾压。 她的姿势标准又轻松,不像学员背弓的厉害。 几乎是眨眼间,她右手运弓,左手犹如弹跳的珠子灵活换弦。 一段激昂的音乐迸射而出,四散开来,她脸上的表情有别平时的轻慢,坐在琴凳上的她,坚定从容,璀璨耀眼。 她此刻弹奏的便是合奏曲的高音,一上来,便是激烈的节奏,她眼眸轻抬,安静屏息的学生瞬间受到音乐的提示,迅速拉开嗓子合唱,音乐传遍整个大礼堂。 高音部分即将结束,宋柚顿时扬起琴弓。 合唱团看出了她指挥的动作,默契收声,紧接着所有人便听到一段波涛澎湃又如泉水流淌的独奏曲绵绵而出。 一切尘嚣似远去。 这首合奏曲的名字叫《等待》,讲述一个人孤独地在荒野等待,等待战争结束亦或者等待爱人归来,曲风盪气迴肠,哀思孤寂。 但宋柚改了一段后,曲风充满了一种无限的希望,战争会胜利,爱人会归来。
第10页 紧接着迎来的低音区,合唱团完美地衔接上,没有丝毫杂乱,甚至是一气呵成,比原先的演奏更流畅。 学生们震惊不已,他们不是音乐专业,但也知道宋柚转念间改谱,是非常厉害的存在,如今不仅惊艷她的美貌,更是惊艷她的深藏不露。 礼堂恢復安静,学生们不敢当着脸色不虞的严教授去鼓掌,私下竖起大拇指。 这个美女老师好飒,直接开杀指挥长。 严教授毕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和气笑道:「改得确实不错,但不适合,合奏团的本质是立意,不能冒险创新。」 宋柚对他的话意料之中,就在众人以为她还会接着槓的时候,她耸了耸肩,眉梢轻扬,把大提琴还给学生,无所谓道:「随便吧。」 这意思是举白旗? 她一会像个冲锋陷阵的勇者,一会又像个毫不在乎的玩者,只顾着自己乐上一场,丢下群意和热血,给了所有人一盆子冷水。 渣,真的是渣。 宋柚像个没事人一样,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嘴角牵起,那藏在眼里的讥削没人能斟透。 倒是季时淮隔着人群,第一次把探究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第6章 勾搭 宋柚从礼堂出来,学生们走得差不多了,天空灰濛濛的,雨还没停,水坑溅起一串串涟漪,行色匆匆的身影奔流在透明粘稠的雨幕中。 几位导师拉着宋柚聊了会天,等宋柚环顾大礼堂,早就不见季时淮的人影。 这人每次来参加训练,跟刀架在脖子上似的,一下课跑得最快。 宋柚最厌烦下雨天,潮湿阴冷,还脏鞋,脚上这双高跟鞋是choo刚上市的新品,以宋家现在这副落魄田地,还得爱惜着穿。 她慢悠悠跳过水坑,鞋面仍旧沾了一点泥,她抓狂地想骂人,不得不把这股怨气转嫁到某个难搞的男人身上。 视线一抬,呵呵,漫天雨幕里,某个难搞的男人正被女生拦在路边告白。 女生极力把伞面往前送,季时淮毫不遮掩地后退,几次下来,女生难堪地杵在原地,空出一只手固执地伸出信纸。 这年头还有人用信纸表白,挺真诚的。 雨丝如银线,季时淮黑髮湿了大半,脸颊脖颈上全是雨水,身上的白衬衣更是氤氲着水痕,有几处开始贴着胸脯。 他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个合唱演奏已经耽误他太多时间,此刻又被女生拦下来,他的耐心所剩无几,正要不管不顾离开,余光有人靠近,一把黑色雨伞遮到了他头上。 他偏头看过去,映入一双噙着水雾的瞳孔,这双灵动的眼睛狡黠地像个不安好心的狐狸。 宋柚目光巡视二人,转头看着季时淮笑着说:「我送你回宿舍吧,顺路。」 「不用了,宋老师。」季时淮抬起脚要走,发现前后两把伞堵住了路,一时无法离开。 这还是宋柚第一次听季时淮叫她老师,宋柚的内心没升起一丝老师的道德感,相反嵴椎骨一麻,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缝。 这个动作被季时淮不经意瞧见,忙不迭避开,眉心轻蹙。 雨珠噼里啪啦落在黑色伞面上,万物声响环绕,像极了混淆在红尘万丈的靡靡之音。 这方涌动心知肚明。 原本鼓足勇气表白的女生听到老师二字,窘得双脸通红,手上的信举棋不定。 季时淮见黑色雨伞错开了一丝缝隙,朝女生说了声抱歉,拽着书包带,大步阔阔地走进了朦胧雨幕。 女生耸拉着脸,失魂落魄地看着那个高冷背影越来越远。 宋柚抽了那张粉色信纸,女生吓了一跳,面露惊讶,宋柚眨眼说:「我帮你给他。」 女生先是不可置信,而后喜颜展露,声音轻快道:「谢谢老师。」 宋柚快步往前追,奈何她一米七的个子卯足马力也只勉强跟上一米八八的季时淮。 她追得像一条狗,裙摆几乎湿透,极其没美感地贴着小腿,高跟鞋更是踩了一地泥水。 宋柚维持的好脾气瞬间破功,咬牙喊道:「周一哲!」 她的choo高跟鞋,啊啊啊,因为追他,已经惨不忍睹了。 这三个字破开雨幕,季时淮勐地顿住,便是这个停顿,宋柚终于喘气跑到他身旁,伞也偏到他头上。 季时淮身上湿漉漉的,疑惑看向她,「我不是周一哲。」 「嗯?」 宋柚一愣,转念又豁然明白,作为前三个月才被周家认回的私生子,自然是有些别扭的骨气,要不是见过他书皮上的名字和周攀亲自送他,她都差点被他严肃的表情唬住了。 黑伞不大,罩下二人后,空气好似循环在这个方寸之地,偪仄、拥挤、粘稠。 宋柚没好气地说:「好好,季时淮,我问你你跑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 季时淮退后半步,雨水更加肆无忌惮,他黑眸定定看着她,严肃道:「宋老师,请注意言辞。」 因宋柚类似调侃的暧昧话,季时淮一时把周一哲这茬给忘了。 「哦。」宋柚不由发笑,一手撑着伞柄,一手曲起手指,轻点漂亮的下巴,笑得攻击性十足,声音热烈似火,轰地炸裂一隅纯白之地。 「我又不是普勒米德,不-吃-学-生。」 「咳咳咳。」 季时淮忽然弯腰疯狂咳嗽,连连退了好几步。
第11页 「没事吧。」宋柚明知故问,假模假样。 季时淮抬手示意她别靠近,待缓过来后,才慢吞吞直起腰板,他身上湿了大半,潮湿的黑髮搭在额际,看着可怜兮兮又纯白如花。 宋柚心痒痒。 季时淮对女生的印象一直很浅,但宋柚每一次出现,都能给他难以忽视的存在。 第一次图书馆,她不像别的搭讪女生那样要电话号码和微信,她像闲聊般,言辞尖锐暧昧,有着很强的恶意。 大礼堂再遇,她摇身一变成了老师,若有似无地靠近,不着痕迹地冷视。 季时淮几次以为是自己想岔了,可此刻,她再次提到普勒米德,普勒米德最后是做.爱死在床上,这不该出自一个老师的言行。 她每一次的靠近交谈,充满着灰暗靡色,可她的眼神却又冷又嘲。 季时淮忽视普勒米德的话题,镇定开口:「宋老师,有事吗?」 「拿着吧。」宋柚见他又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由可惜,还是刚刚慌乱的样子可爱,她晃了晃粉色信纸,信纸是爱心形状,挺老土的。 季时淮微愣,蹙眉道:「我没要。」 宋柚也知此举有失分寸,像个知性老师笑道:「好歹也是女生一番心意,等你以后出了社会,就知道这些情意有多难得,不想要也要学会尊重。」 见他杵着不动,宋柚骤然朝他靠近,指尖夹着信纸径直插.入他牛仔裤口袋,他衬衣是扎在牛仔裤里,裤腰勾勒腰身,两个深入大腿的口袋很容易被她侵入。 宋柚的速度很快,也就两秒的时间完成整套动作,但在季时淮这里,无异于一次暴击,信纸的轮廓因为她的动作,在他腰腹无限放大。 他又想咳嗽了。 宋柚收回手,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笑道:「我送你回宿舍吧。」 季时淮眉头紧蹙,观察了她好几眼,偏偏宋柚从容大方,甚至还扬着下巴,示意他赶紧走,就好像他所有的感观都是子虚乌有,倒显得他思想龌龊。 「走啊,傻站着淋雨做什么?」 季时淮警惕道:「我要去实验室,不同路。」 「那不要紧,我挺闲的,可以绕路。」 季时淮:「......。」 去往科技实验楼的路比较偏,路过校内湖,清亮的雨水愉悦地跳在湖面,一两只飞鸟跃过,不时还能瞧见情侣藏在某个角落,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宋柚没有固执地给季时淮遮伞,她并不在乎季时淮淋雨会不会感冒。 大半的伞面都遮在宋柚上方,只有一小部分可有可无施捨给了季时淮,他身上湿了八成,白衬衣更是帖在他身上,映出模煳的背心形状,还有那年轻的线条。 终于挨到实验楼,临近四点,又是周六,除了他们二人,灰濛潮湿的校园角落难以见到其他身影。 要不是张文今天请假没来,季时淮也不会一人落单。 他挥了一下睫毛上坠落的雨水,大步踏上台阶,回过身来,倾斜的雨水逼迫得他眯起了双眼,他嗓子因咳嗽过,微微沙哑,「谢谢宋老师,那我先上去了。」 「等等。」 「嗯?」季时淮不得不站在原地。 宋柚伞沿朝上,露出一张含水汽的艷丽脸庞,笑着说:「你听出我今天改的那段独奏了吗?」 季时淮本以为她又要说些模稜两可的话,没想到是这么正经的问题,一时羞赧,「我没音乐细胞,不太懂。」 宋柚当然知道他是音乐白痴,她仰起头,看到他沾着水珠的喉结上下滑动,笑意渐深,轻轻哼起了曲子。 悠扬婉转的曲调瀰漫在清雨中,二人视线在朦朦胧胧交接,唿吸被潮湿缠裹。 季时淮听出这段曲子,正是宋柚今天改的那段独奏,主旋律没变,但意境更鲜明。 「你听,这个音拍像什么?」 季时淮被她认真的样子牵引,小声重复,「b~b~a~b~y。」 「听出来了吗?」 宋柚扬起一抹狡黠的笑,笑意蔓延在弧形的眼角,张扬出一丝恶劣,她没涂口红,唇瓣却艷丽无比,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宝——贝。」 季时淮的脖颈脸唰得红了,玻璃球似的黑眼珠子像晨间受惊的驯鹿,四处逃窜,无处可逃,又保留着一股不服输的桀骜。 这种矛盾的多层面在他身上浑然天成,别有趣味。 宋柚眨了眨眼,特别渣得丢下一句:「再见。」 那抹窈窕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雨幕,季时淮的身上已经湿透了。 他想起宋柚离开前巡视在他身上的视线,犹如实质,寸寸贴着他紧緻起伏的胸膛,他的白衬衣已经变成透明,将他壁垒般的腰腹凸显的一览无余。 季时淮从没遇到过这种女人,明明什么也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 「季时淮你竟然迟到了。」沈满忆取下眼镜,从操作台上抬起头。 医学科技实验室谁都可能迟到,这人绝对不包括季时淮,季时淮吃饭掐点,上厕所掐点,从不浪费每一分钟,也不怪沈满忆惊讶。 季时淮单手取下书包,看了下手錶,没什么表情地说:「回宿舍换了身衣服。」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卫衣,简洁干净,在宿舍暴风雨似地洗了个澡,火急火燎赶过来,他穿上白大褂,来到工位上,打开测试仪和电脑。
第12页 沈满忆说:「吕教授见你不在,先回系里了,估计是跟咱们谈经费问题,这个项目做了一年多,还是没能攻克,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实习了。」 沈满忆话里的颓然很明显。 医学科技实验室的三剑客,除了季时淮和张文,另一人就是沈满忆,他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跟张文不是一个专业,但季时淮是个牛人,主修了两个专业,大三时,在吕教授的带领下组成了这个医学科技研究组。 沈满忆家境贫寒,是三人中最担心项目成败的人。 「我回头联繫吕教授。」季时淮探过身,「昨天我提取的高通量特徵数据,分析的怎么样了?」 他弯腰看向沈满忆的操作台和电脑,发现多个数据错误。 「不行。」沈满忆满脸疲惫,「连市面上最低端的ai人工智慧诊断都不如,代码一直中断,我再试试吧。」 季时淮知道他平时还要跑多家创业投资公司,回实验室又要深化代码,这几天又赶上季时淮和张文进合唱团,沈满忆连跟女朋友亲热的时间也挤不出来。 季时淮说:「你去休息会,我来剥离信息 。」 沈满忆确实挺累的,没强撑,让开位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实验室一时安静的只有季时淮操作键盘的声音,他面容沉静,给人很大的镇定。 在这片镇定中,沈满忆再次开口:「季时淮,如果到了年底,项目还是研究失败,我可能会去找工作。」 季时淮眼眸微动,手握着滑鼠没停顿,半晌才说:「会成功的。」 沈满忆笑了笑,什么也没再说,这个项目已经一年多了,还是半死不活,学校可以给他们拉贊助,可毕业后,这就是废项目,没钱,别说创业投资公司了,就连学校也不会再看好他们。 季时淮见他没吭声,问:「张文感冒好点了吗?」 「呵呵。」沈满忆难得笑开怀,「他巴不得一直不好呢,又能躲合唱,又能不来实验室。」 季时淮笑了:「明天我去逮他。」 沈满忆转头说:「你知道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的半成品研究项目被人用三亿竞拍了吗?三亿!这些人是不是疯了,资源那么紧张,竟然把价抬这么高,以后谁用得起,富人的专利吗,穷人只能等死。」 季时淮盯着资料库许久,黑眸微动,语气低沉道:「不会的。」 第7章 勾搭 周日季时淮在实验室待了一天,中午困顿难消,实在扛不住,步行十五分钟回到出租房,打算眯半小时再回学校,他有很严重的睡眠障碍,一丁点动静便睡不了。 对面的租户换了人,这两天丁零噹啷地在刷白墙,进进出出搬新家具和沙发,这是一栋老旧小区,很少会有租户自掏腰包装修。 新租户应该是个挺讲究的人。 季时淮被噪音吵得头疼,半小时也是奢望,最后只能再次打道回学校继续闷头实验。 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房,季时淮刚洗了个澡,躺在床上闭上眼没几分钟,对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音响声,掺杂着男女的欢唿。 对面租户大半夜开party? 季时淮强忍了一会,那声音密密麻麻穿透墙壁,穿透蒙着脑袋的枕头,撞击他突跳的神经。 他豁然掀开被子。 「咚咚咚。」 「谁啊。」 开门的是个年轻女人,季时淮匆匆瞥了一眼,便蹙眉收回视线,女人穿着暴露的睡衣,扩充后的客厅塞了好几个人,男男女女压着夜色狂欢,很是混乱。 季时淮没等对方开口,语气冷淡道:「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麻烦小点声。」 说完这话,也没等对方反应,直接留下一个高冷的背影,「啪」的关上门。 马依末满眼冒粉红泡泡,用标准的夹子音冲着身后喊道:「柚子,你对面住了个超级大帅哥,没想到这个破烂小区卧虎藏啊,就是脾气有点大。」 一屋子男女闹腾不休,客厅本就逼仄,八个人又身高各异,连过道都得挤过去。 宋柚从厨房回来,听到马依末的话,猜到她口中的超级大帅哥是谁。 要不是为了这个超级大帅哥,她一个住惯千平豪宅的大小姐,何必跑这个又破又旧的老小区活受罪。 一想到千平豪宅还得靠那个面瘫脸,宋柚就牙痒痒。 这个私生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理说被周家认回,也不至于穷成这样,住在这里。 宋柚能理解刚回到荣华富贵之家的穷小子,脸皮子薄,有一些没用的骨气,不主动张嘴要钱享受生活。 她心里嘲讽,招唿大家聚过来,「这里的帅哥还不够多吗?过来喝酒,今天可是我的乔迁之喜,祝我在此心想事成。」 「噗嗤。」 在场的三位女性不约而同大笑,也就宋柚这种傲睨自若的性子把这个走几步路就能撞墙的小破房,称为乔迁之喜,还心想事成。 刘盈作为唯一知情者,挤到宋柚身旁,小声问:「对面住的是周一哲?」 宋柚翘着唇品了一口红酒,眉梢扬起,一脸胜券在握。 「行啊,柚子,不追人则以,追起人来层出不穷,一会是纯欲老师,一会是美艷邻居,禁忌刺激啊,搞得我也想找个弟弟玩玩。」 「你们在讲什么悄悄话呢?」马依末和郑秀一脸不满。
第13页 今晚借着宋柚乔迁的名头,几个不甘寂寞的女人办了一场睡衣趴,还叫了几位十八线男模,只要钱到位了,这些男模服务质量都很高。 宋柚眼光挑剔,挑了个身材最好的,脸蛋虽不是最佳,但那八块腹肌和人鱼线实在得宋柚青睐。 男模也洋洋自得,在一旁殷勤伺候宋柚。 几个女生的家境都属上层,宋家没落魄前,宋柚是四姐妹里最有财有势的家族。 宋柚表面看着高傲跋扈,实际很有狭义之心,当初她们在宁城姐妹会,被那些名门望族的名媛没少打压,宋柚看不惯那些人恃强凌弱,出面调和,久而久之,交情就深了。 宋家落魄的消息一传出去,宁城姐妹会便将宋柚踢出了名媛群,她们三个自然也主动退群,这次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心照不宣地避开家族敏感问题。 四男四女,搭配着玩,颇有些奢靡粉缠。 「咚咚咚。」 门又响了。 宋柚率先起了身,让他们接着玩。 门打开,看见门口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宋柚丝毫不意外。 她斜倚在门框边,一条笔直长腿叠在另一条腿上,手里红酒轻晃,头微微偏着,栗色长髮被橘光灯薰染的隐隐发红,连着她眼尾也是红的,像个夜里出没的妖精,专门吸食书生的精魄。 屋里的音乐切到了情歌,不似摇滚音乐那么吵。 门口陷入短暂沉静,更准确说是季时淮震惊地愣在原地。 季时淮完全没想到对面的租户竟然是宋柚。 她穿着一件细吊带粉色睡裙,光拢在身后,大片莹白的胸口勾勒出一道沟,黑暗深邃,她甚至还赤着一双脚,脚趾圆润,姿势闲散。 季时淮后知后觉她穿得太过暴露,勐然收回视线,脚步下意识后退。 「怎么每次见到我,都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宋柚嗤笑,素面朝天的脸,比平常更加娇艷,特别恶劣地来了一句,「喵~~。」 实验室门口的那声宝贝带来的冲击还未消散,这声软绵绵的喵,比宝贝更胜,季时淮脑壳更疼了。 「谁啊。」马依末心有所感地跑过来,见果真是对面的帅哥,特别热情地邀请他进屋。 「不了,你们小点声就行。」季时淮避开宋柚的目光,转身要走。 「干嘛呢,还玩不玩牌的。」郑秀见她们二人挤在门口,赤脚跑出来,看到门口的季时淮,像个花痴似地问:「柚子,这谁啊。」 宋柚轻笑道:「我合唱团的学生。」 「既然是学生,那别走了,进来玩吧,怕什么,这不是有你老师吗。」 郑秀是人来疯,跟马依末眼神默契对视,下一秒跟夹螃蟹似的,把季时淮架了进来。 「啪」关上了门......。 也就几秒的时间,根本就不给季时淮跑的机会,季时淮忙推开两个近身的女人,态度冷淡地转身要拉门。 几个女人正在兴头上,自然不会放季时淮走,把他往宋柚身旁一推,一路推到沙发上,像盘丝洞的妖精,布下天罗地网。 季时淮一路踉跄,最后卡在沙发手和宋柚之间,进退两难。 宋柚安抚他道:「今天是老师乔迁之喜,既然姐姐们这么热情,你就玩会再走。」 距离挨得太近,季时淮侷促地往角落缩,鼻尖闻道一股浓郁的香,头痛欲裂,他瞥了一眼宋柚,「我明天还有早课,就不......。」 「弟弟太不给面了啊。」三个女人联合起来压制季时淮。 季时淮脑袋嗡嗡作响。 某个老师笑着隔岸观火,一如既往的恶劣。 三个女人一台戏,把季时淮的路堵死了。 季时淮见屋里有四位男士,稍稍放松了一些,想着坐会就离开。 只不过这四位男士都穿着睡衣,他这才反应过来屋里的主题是睡衣趴,脸上一时不知道怎么表现才不显牴触。 刘盈干劲十足,给季时淮倒了一大杯红酒,「来,弟弟,喝点红酒,来了既是缘分,今晚可要不~醉~不~归。」 最后四个字意味深长。 客厅光线昏昧,打了朦胧的射灯,马依末和郑秀盯着季时淮看了好一会,突然发现季时淮看着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刘盈发群里柚子主动搭讪的那个视频男主角吗。 她们当时看到视频内容,私下震惊了许久,柚子主动搭讪男人跟火星撞地球一样罕见,最让人震惊的是男人竟然不接招。 以往,只要柚子勾勾手指,哪个男人不摇尾上钩。 难怪要租在这个小破屋,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男人。 马依末和郑秀再次发挥默契,今晚必须帮姐妹一把。 宋柚弓着腰,人往前倾,懒洋洋地拦住刘盈递来的酒杯,「给他倒杯果汁吧,明天还上课呢。」 「呦呦,这就心疼上了?」郑秀贱兮兮地说:「不就是合唱团的大提琴老师嘛,又不是专业导师,柚子你是不是入职太深了,人家还没说什么呢。」 宋柚瞥向季时淮,声音仿佛在他耳边,「要喝吗?」 她的腿紧紧贴着他,季时淮不着痕迹往里挪,已经到头了,他摇头回:「我不喝酒。」 宋柚果不其然地挑眉,给季时淮倒了一杯果汁。 女人们兴致索然,装模作样怨了几句,几个男模也会热场子,和季时淮聊上了。
第14页 原本以为季时淮突入这个陌生又迷暗的环境,会别扭手足无措,没想到他倒是有几分镇定,面对众人的询问,也会从容地答几句。 这点倒是出乎宋柚的预料。 季时淮一杯果汁见底,客气地说:「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玩。」 「别啊,这还才坐了几分钟,着急走干什么,今天可是你宋老师的乔迁之喜,作为学生,怎么着也要多坐会,你们宋老师可是很喜欢你呢。」郑秀继续作妖,见季时淮即将站起来,手掌及时搭在了季时淮肩膀上。 宋柚眼疾手快,轻轻拨开郑秀的手,她的姿势呈现一股半包围的架势,看着像是替季时淮解围,实质强势地把他圈了起来。 郑秀佩服地看宋柚一眼,瞧瞧,真正高端的猎人都是道貌岸然,编织一张温柔又强势的网,等待猎物折服。 高,不服不行。 季时淮是半起身的动作,嵴背猝然碰到宋柚伸出的胳膊,猝不及防地又弹回沙发。 宋柚姿势侧倾,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她发现季时淮洗过澡,散发着很平常的青麦皂香,与屋里的奢靡迥然不同。 意外的好闻。 第8章 勾搭 每次见到季时淮,永远是一成不变的白衬衣牛仔裤,穷酸的不行。 宋柚甚至怀疑周家是不是苛待他,怎么换来换去就一身衣服。 今晚他身上的衣服终于与以往不同,灰色棉质短袖,圆领上露着凸起的喉结,脸颊干净清爽,男人只要洗过澡,颜值又会上一层。 宋柚像个慈爱的老师循循善诱,「要不要玩会牌,21点牌,数字游戏,你应该会喜欢。」 季时淮抿着唇没应答,光落在他睫毛上,一片暗影幽深了面庞的凌厉。 男模们道行深,看出了宋柚的用意,虽心有不愿,还是上道地劝道:「兄弟,玩会吧,还没12点呢。」 刘盈顺势重洗桌上的扑克牌,在场的人都是老油条,三言两语又把季时淮的路给堵住了。 季时淮强忍心里的烦躁,朝宋柚说:「宋老师,麻烦往那边挪一下。」 靠,这男的不上道啊。 三闺蜜默契地为姐妹点了根蜡烛。 放在以往,这种没眼力劲的男人,宋柚早就不搭理了,何曾一再被人冷待。 宋柚不甚在意地挪开距离,她坐在中间,左边是季时淮,右边是八块腹肌男,享受齐人之福。 八块腹肌男很识趣地给她倒酒,贴着她说俏皮话哄她开心。 宋柚心里呵呵两声,想着以后季时淮落到她手里,她一定睚眦必报。 21点说起来很简单,手中牌的点数之和不超过21点且尽量大,就能赢。 宋柚她们经常玩,起先几局还算比较轻松,六个玩家,一个庄家,赌注是酒,谁输了谁喝酒。 季时淮是好好学生,应该玩得少,刘盈卯足劲和同伴打眼色叫牌,势必要把季时淮灌醉。 哪知几局之后,没有人再有这个龌龊心思,就连老玩家宋柚连喝了三杯。 宋柚终于知道什么叫碾压式秒杀。 季时淮每一局开牌全是满21点,有一局甚至因为牌面小,一直要牌,庄家脸上都开始冒汗。 宋柚早在紧张氛围下忘记勾搭他,屏息看季时淮要牌,想着他赶紧爆点。 没想到这傢伙要了8张牌,竟然又是21点。 他像是强迫症患者,不到21点不罢休。 宋柚也看出来这傢伙是个较真的玩意,一门心思全在数字上,还有点可爱的胜负欲。 马依末玩不下去了,人趴在桌上,把牌唿啦满地,「不玩了,都不知道让一让,我肚子里全是酒。」 季时淮把牌放下,他桌前干干净净,其他人面前倒了好几个酒瓶。 他难得有些虚声说:「那你们休息吧,我回去了。」 宋柚瞥着他没说话。 郑秀借势嚷嚷:「赢了就想跑?有没有江湖道义。」 季时淮真诚回道:「愿赌服输。」 啧啧,这个嫩头菜还挺嚣张。 刘盈见宋柚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知道宋柚不想放人走,联合姐妹们舌战季时淮,「玩真心话大冒险,等我们消消酒气,才能放你走,你老师也喝了不少呢,作为学生,也不知道礼让老师。」 余光中,季时淮瞧见那个男模殷勤地给宋柚倒蜂蜜水,模煳的视线里,宋柚和男人贴得很近。 从冷言冷语让她挪开后,宋柚没再越界一分,泾渭分明。 季时淮睫毛轻垂。 续场游戏在刘盈的高唿中展开,宋柚其实有点困了,喝了三杯红酒,胃里抽抽。 她自然知道姐妹们的用意,大概是季时淮太过冷淡,宋柚也不替他解围,看着他被闺蜜胡搅蛮缠。 桌上都是空酒杯,物尽其用,第一个转到了宋柚。 宋柚随便问了个很正常的问题,风平浪静的第一局渡过,第二个轮到了马依末,宋柚知道游戏的主题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郑秀问马依末:「上次留宿异性家是什么时候?」 「嗷~~。」 有人热场起闹。 马依末心照不宣地回以笑容,大大方方回道:「前天。」 「行啊,小末末,运动够勤的啊。」刘盈闹笑。 睡衣趴本就不是个正经活动,一群人也不是正经人,真心话大冒险的核心不就是借着游戏的名头,来打探个人的隐私和秘密。
第15页 这种黄.色问题是必然的。 接下来,红酒瓶转了好几个人,分别是四位男模,有了马依末打前锋,对男模的拷问更是不留底线。 「你这个月约了几个妹子?」 「你迄今为止爱过几个人。」 「在你所有经验里,哪场欢爱最记忆犹新?」 「这屋子的女人,你最想和谁发生点故事?」 有个偏瘦的男模看向半眯着眼像是要睡着的宋柚,答案不言而喻,男模一鼓作气道:「宋小姐。」 「嗷嗷嗷~~~。」 场面跟泼了层辣油一样,滚烫激烈,为今晚的暧昧掀起了高潮。 这个男模是郑秀的男伴,郑秀一听答案,气得把他掀在一边,和刘盈互换了男伴。 所有人都散发着糜烂的笑容,就连宋柚都被男模逗笑,这其中并不包括季时淮。 他是这间屋子里最沉默的那个人,是混沌世界里最独醒的人,不对男女模煳界限做出鄙夷,也不融入其中,但又不会让人觉得他自恃清高,他身上有一种蕴藏天地的气质,像辽阔深邃的大海,容纳世间的邪恶美善。 宋柚忽然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正要叫停游戏,红酒杯转到了季时淮。 三个女人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前面的环节都是为了给季时淮缓冲,不至于吓到他,等到了这一刻,再问些露骨的问题,也不会让人觉得针对他。 闺蜜就得用在刀刃上。 宋柚微微靠向沙发背,季时淮坐在她身旁,一动不动,只盯着红酒瓶,淡然处之地接受提问。 刘盈情绪高涨地问:「弟弟,你初夜是在多大年纪?」 这问题问的很有技术,年纪大小决定这人对性的接受程度,也能推断这人撩不撩的动。 所有人将目光落在季时淮身上。 季时淮对于这类问题早有心理准备,他忍着头疼,打算敷衍一下,但张了嘴一时有些难以回应,这问题实在是太......。 八块腹肌男最先反应过来,人靠在宋柚身旁,肩膀贴着她,像个娘炮一样惊讶道:「你不会还是处.男吧?」 季时淮偏头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时,目光与宋柚在今晚第一次相遇,女人漂亮的狐狸眼映着光,含着讪笑,像是在等他的笑话。 季时淮指着酒说:「我喝酒。」 「三杯啤酒呢,喝下去可就醉得不省人事,明天还上课吗?」刘盈嘴上这么说,已经撬开了三瓶啤酒。 宋柚见状,伸手转空酒杯。 季时淮侧头看向她。 宋柚朝使眼色的刘盈说:「继续吧,这问题还用回答?」 话音刚落,男男女女爆出一阵笑。 这问题自然不用回答了,从季时淮的反应来看,处.男无疑了。 满街卫生用品售卖机的时代,还有如此优质帅哥是个处,真是罕见,亦或者是有隐疾。 男人处的问题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多少有些伤人。 宋柚此举看着是在替季时淮解围,又像是故意让他难堪。 季时淮也没固执地去喝酒,仿佛没听到宋柚的话,只是向来舒展的眉心轻拧,眼睛频频看向手錶。 他能强忍耐心坐在这里,完全是个人修养,顾忌到宋柚老师这层身份。 红酒瓶最终转到了宋柚。 刘盈再次抢了问话权,视线扫视一圈,意味不明地问宋柚:「柚子,这屋子里的男性,有你喜欢的吗?」 问题一出,男性雄竞,个个昂首挺胸。 四个女人,宋柚是最冷淡的存在,偏偏她一颦一笑妩媚动人,成为男人眼中最诱惑的存在。 八块腹肌男从季时淮进屋后,一直有些颓,这会见宋柚视线顾盼,下腹一紧,挺着腰板刷存在感。 哪知,宋柚抚唇轻笑,摊手说道:「我选大冒险。」 男人们异口同声发出嘆息,随即又反应过来,大冒险! 那不是更刺激! 刘盈和郑秀玩疯了,这种游戏没少玩,出个老千不在话下,偷梁换柱抽出一张大冒险牌面,二人脸上笑得贱兮兮。 宋柚丝毫不怕,仰头问:「什么?」 刘盈挑眉眨眼,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稳如泰山的季时淮,心潮澎湃道:「和异性热吻。」 一屋子的热点轰然炸开。 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面红耳赤的男女纷纷翘首以盼。 宋柚淡定从容,歪着头笑,丝毫不把这个放在眼里,活像个游刃有余的海女。 季时淮身躯一顿,感觉到宋柚在靠近,心脏大脑像被塞在塑胶袋里,又闷又烦,他此刻非常后悔被人架进来,应该一开始就跑。 宋柚只是轻靠在季时淮边上,捕捉到他在躲闪,她藏起眼里的讥笑,手指一个个点着在场的男性,「谁呢......。」 指尖每指向一位男性,那人便坐直身子,等着採撷。 「就你吧。」 宋柚手指停顿,同时,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季时淮耳边说:「记得救老师哦。」 宋柚指的是——郑秀的男伴!!! 闺蜜团集体猝!玩这么大? 第9章 勾搭 月色压着黑夜,万家灯火零星散落,像一条渐渐熄灭的银河。 射灯频闪的狭窄出租屋里。 季时淮的视线随着那根葱白手指,瞥向对面欣喜若狂的男人。
第16页 宋柚手指微曲,示意对方过来。 男模挤开满脸不虞的八块腹肌男,坐在了宋柚身旁,一脸兴奋,这人是男模中颜值最高的。 宋柚像个情场老手,径直拽住男模睡衣领口,把他往前拉,她眼睫微眯,人往前凑,唇瓣一点点靠近,像个吸魂的妖精。 直到7秒过去——。 宋柚毫无慾念的眼底一寸寸覆上冷霜,纤长睫毛遮住了她眸中凝聚的怒意和被人冷待的羞耻。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花费心思去勾搭一个男人。 要一个男人为你倾尽所有,光上.床可不够,你得把他的心攥在手心。 这一周,她若有似无地撩拨季时淮,但凡是个男人,也该察觉到她的暗示了。 偏偏这人不为所动。 为了试探季时淮,宋柚不惜反其道而行,甚至主动开口向他求救。 但凡他出声阻拦,哪怕提出要走,也能解了她的困,让她不至于一直是独角戏。 7秒,季时淮仍旧没开口。 宋柚停在男模唇前太久,四周开始因她的怪异瀰漫上一层不寻常的安静。 她骤然推开男模,站起身,转回头俯视坐在沙发上的季时淮。 彼时,季时淮低垂着头,明黄射灯给他黑髮打了一圈圈的光,他手肘撑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里很寂静。 季时淮察觉到视线,抬起头,黑眸毫不闪躲地与宋柚直视。 宋柚觉得他在叫嚣,心里的怒火瞬间攀升,她双臂抱胸,再也不覆一丝老师的虚假温柔,声音冷漠粗暴,「你可以滚了。」 一屋子人都看出二人的暗流涌动,谁也没说话。 季时淮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步伐从容,拉开门走了。 老居民楼的楼灯昏暗,树影爬在地上,像匍匐的怪兽,夜里格外安静,脚步声突兀地踏踏响了几声。 季时淮正要关上门,一只赤白的脚伸了进来,挡在门缝里,门板被人用力一推,伴随着浓烈至极的幽香。 门「啪」的一声关上,世界更加安静。 待看清宋柚的身影,季时淮面色沉静,一双眼睛被夜色薰陶地格外幽深。 宋柚好像一直看不懂他,分明是个未出大学的青涩穷学生,却有一双极其复杂的眼睛,像糅杂了黑与白。 宋柚的耐心今晚被他耗尽。 在季时淮毫无反应之时,宋柚直接上手把他壁咚在墙上,一气呵成,速度极快。 宋柚的胳膊挡在左右,季时淮错过了最佳的躲闪机会。 二人的视线紧促相交,季时淮往后紧贴着墙,冷淡道:「宋老师,麻烦让开。」 月光凌厉又朦胧,明亮的室内,颇有山雨欲来的昏昧。 「宋老师?」宋柚讥笑,她踮起脚尖,人往前倾,胸脯距离他只有几寸,恶劣又直白地说:「有哪个老师会在大半夜把学生压在墙上?我算哪门子的老师。」 随着宋柚的压近,季时淮的身体僵硬如铁,抬手正要推开她,宋柚「嗯」了一声,把胸往前凑。 季时淮略凉的手背碰到一处柔软,他脸色骤变,像是受惊过度,忙不迭地把手往回缩,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手背更是烫得厉害。 注意到他素来平仄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慌乱,宋柚心里的火才有了一丝报復性的消弭,她吐气如兰,开始秋后算帐,「我让你救我,你没听到?」 气息喷在季时淮脸上,狭窄的空间,嗅觉、触觉、听觉,比往日更加灵敏。 她的热气、她的气味、抽丝剥茧地充斥在季时淮周围,他蹙起眉梢,尽量贴着墙壁,不敢冒然推开她,唯恐这个喜怒不定的女人做出更难以置信的事。 他从来就不觉得宋柚会有老师的道德。 季时淮眼睛朝上,盯着莹白的天花板,陈恳地说:「我听到了,但宋老师既然选择了大冒险,显然对自己的能力评估有把握。」 「合着还是我的问题了?」宋柚咬牙切齿。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你的意思是,因为是我自己的事,所以你可以见死不救?」 季时淮听出了她话里的威胁,梗着脖子,颇有些谆谆教导:「既然对自己能力评估有偏差,那宋老师一开始就要明白承担的风险,选择了风险就不要去怪别人见死不救。」 这是在教育她自食恶果?气死人了! 「我还真没看出来,一棒子闷不出三句话的人,竟然如此伶牙俐齿。」宋柚忽然轻笑,松开了对他的禁锢,给了他唿吸的空间,「不过啊。」 她越发笑得邪气,「我对自己能力的评估确实有偏差,刚刚的大冒险可没结束,我决定重新评估风险,所以,我—选—你。」 三个字一字一顿,犹如重锤砸在耳膜上。 因她解除禁锢而获得空间的季时淮,还没缓过几秒,黑眸猝不及防睁大。 宋柚一把拽住季时淮衣领,他胸口的衣服皱巴巴挤在她掌心,她用力一拽,他被迫往下。 她仍旧是那一身性感的睡衣,灯光将她每一寸肌肤照得通透,因为仰视的动作,修长脖颈拉出锐利的弧线,胸口的幽深好似张牙舞爪。 她挺秀的鼻尖与季时淮轻轻碰在了一起,像地球与恆星的碰撞,漫天火星。 宋柚清晰地看到季时淮黑眸闪烁,光晕在他瞳孔里弹跳,像朵受惊的小白花。
第17页 看着高冷,其实还单纯的很。 宋柚高兴了,唇瓣要碰不碰地调戏他,声线魅得不行,「你是我的大冒险。」 季时淮眼瞳睁得更大,额头聚了汗珠,空气稀薄,密密麻麻地缠住他,几欲要命。 夜晚是滋生昏昧最好的时光。 香味瀰漫,唿吸声交缠,女人的热情狂傲,男人年轻的心与躯.体。 还未吻,便已醉。 宋柚微微凑上去,差一点就要吻上去,腰腹突然一痛,被季时淮勐地推开了。 宋柚被这股大力推地倒退数步,后腰撞在鞋柜上,她发生一声惊唿,龇牙咧嘴地捂住了后腰。 草草草! 这人绝对不是男人。 她宋柚素来在情.事上无往不利,被无数男人追捧,何时被人屈辱至此。 季时淮像个溺水获救的人,拼命喘息几口,拉开门,毫不留情面地朝宋柚说:「宋老师,请自重!」 自重你妹! - 宋柚用红花油揉着后腰睡着了,睡前认证了古人的一句话——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 现在已经不是搭上周家联姻的问题了,是她宋柚势要拿下季时淮,报仇雪恨。 睡梦中,男人青麦的皂香萦绕鼻尖,比麝香还要勾人。 男人的指腹一点点临摹,每一下,会带起从未有过的酥麻,一路痒到骨髓里、心里。 宋柚从内到外全是空的,急需要填满。 她探出手抱住年轻的男人,男人的黑眸冷冷凝视她,她被这种冷淡的眼神看得更激动。 暗夜变成汹涌大海、飓风深入海心,船舷支离破碎。 宋柚混沌难抑之时,男人忽然覆在她身边,冷漠道:「请自重。」 宋柚:「......。」 宋柚勐地惊醒,人像沉入深海般拼命唿吸,待平復后,才发现窗外天色微明,她身上起了一层薄汗。 那个充满惊涛骇浪而艷丽无比的梦清晰地映在她脑中,请自重? 呵呵......。 怎么会梦到那个不知好歹的玩意?一定是太久没男人了,才会如此飢不择食。 - 宋家祖宅在青云山半山腰上,依山傍水而建,特豪气的把苏州园林风格照搬了过来,附庸风雅。 城西别墅区上周以1亿的价值被银行拍卖,一家人搬到了逢年过节才会来一趟的老宅,老宅也被宋政拿去抵押,换取了一些流动资金。 这也是宋家最后一栋房子,其他各地房产全被银行收走了。 吃完饭,宋政叫上宋柚去书房。 书房纤尘不染,除了一些没多大用的书,装饰用的古董也都去了银行尽职。 「你那边进展怎么样了?」宋政坐在书桌后,双手叠在一起,架势威严。 上次那一巴掌,宋柚还记在心里,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沾灰的砚台,听到宋政的话,连眼都没抬,「还行吧。」 宋政骂了一句坐没坐相。 宋柚放下砚台,不理会宋政的说教,双臂抱胸,气焰和宋政如出一撤,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既然我答应了你去接近周家私生子,那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公司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宋政知道宋柚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强硬的语气隐隐含着愧疚,「都是我的问题。」 宋柚不由收起了散漫。 「咱们家一直是做房地产,你爷爷把集团交给我的时候,集团如日沖天,但是后来房地产行业不景气,我也试着开发其他业务,奈何能力不足,每亏空一个项目,就是一笔巨大的资金,这些年我一直在转行,一直在亏,集团的钱全拿去补亏空,为了生存,只能找银行借贷,恶性循环,导致欠债众多。」 宋柚听得眉梢直抽,她知道宋政没经商头脑,但没想到这么死脑筋不认输,现在亏个底朝天,他说的这些还没算私生活开支,私生活用度只怕更丰富。 宋政忽然问道:「你知道季家吧。」 第10章 勾搭 「季家?」宋柚一时不明白怎么就扯到了季家。 说起季家,那可是老一辈的恩怨。 宋柚小时候时常窝在爷爷膝下,被爷爷耳提命面,听戏似地了解了一些两家的渊源。 季家是宁城最早一批房地产商,那时的宋老爷子还是季家工地上的包工头,爷爷自立门户后,成为房地产新星,一度挤进宁城上流社会。 曾经的包头工妄想与自己平起平坐,自然而然成了季家眼中钉,季家没少在项目上给宋家使绊子,两家在商场针锋相对,久而久之成了死对头。 直到季家成了宁城数一数二豪门,再不把宋家放在眼里,爷爷没少酸。 季家可不像宋家能力有限,只守着老产业,证券公司、新科技、风投公司、网际网路等涉及多个领域。 宋家早就不配称为季家的对手,只怕季家早忘记宋氏这一号人物。 宋柚不好泼凉水,配合问道:「然后呢?」 宋政摸了摸下颚的小鬍鬚,低声说:「就在这个月初,我竞拍了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的半成品研究项目。」 这事宋柚听陈叔提过。 宋政瞧出她的鄙夷,老脸一红,硬着脖子说:「你懂什么,我是看见季家二公子竞拍这个项目,才抢拍的。」 「你认识季家二公子?不会认错?」宋柚都没嘴说他。
第18页 宋政说:「季家二公子向来不露面,我也不认识,不过季董事长的助理我可认识,在拍卖会上,我让人打听了,确实是季家二公子,我才出手的。」 「你想干什么?气气人家,给爷爷报仇?」宋柚差点笑出声。 宋政拿手指她,嫌她没眼界,「你也不想想,能让季家出手的项目,能差哪里去?」 「噗。」 宋柚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宋政气得脸色赤红,宋柚边拿纸巾擦嘴,边说:「您这是自己找不到好项目,打算吃现成饭,他人树下好乘凉?高,真高。」 听出宋柚的冷嘲热讽,宋政一拍书桌,气哼哼道:「我哪知道城西那块地,上头又给压了下来,迟迟开不了盘,这几块地砸在了手里,流动资金也断了,银行也不肯借贷,我都怀疑是不是季家因为拍卖会的事报復我。」 宋柚吼道:「那你把项目再卖给季家不就行了。」 「你以为我没想过,但人家不要,说只肯出1亿收购,我3亿拍来的,季家是要玩死我。」 「你也不能怪别人,是你先起了算计的心思。」 宋政哼哼两声,像个土匪似的,「所以啊,我搭上周氏,拍卖会上我可是瞧见周家对这个项目也感兴趣,这个项目绝对物有所值。」 宋柚明白了各中环节,她爸把竞拍价提到了3亿,不仅成了冤大头,还打算一箭双鵰,也难怪这么肯定周家会考虑联姻的事,她把周一哲搞定,那就是万无一失。 宋政见宋柚脸色变幻莫测,难得和善说:「不要担心,就算联姻失败,我可以利用周家搭上季家,竞争不成,可以合作嘛。」 宋柚泄力般靠向椅背,看宋政的眼色也变了,她爸也不是只会败家的阿斗,心眼比马蜂窝还多。 「那您怎么不直接让我搭上季家,岂不是更省事。」宋柚无力嘲讽道。 宋政嫌弃地看了眼宋柚,「你爷爷多么恨季家,做亲家算了吧,再说了,咱们家严格来说就是一暴发户,你踏不上季家门槛。」 宋柚暴走。 「等等。」书房安静几秒,宋政侷促片刻说:「你那边没出什么差错吧。」 停顿半晌,宋政接着低声说:「上次爸不该动手。」 宋柚推门的手一顿,眼睫扇动,不耐烦道:「出不了岔子,我专门找人调查过。」 回到房间,宋柚屁股还没坐热乎,黄予梅端着燕窝进屋。 老宅的房子是上等木质材料,装修復古典雅,窗外探进一株桂花,香气瀰漫,枝头悬挂着几滴露珠。 黄予梅穿着一身宽松的改良旗袍,气质温婉,这段时间为了家里操劳,脸上惫态尽显,看着似乎老了几岁。 「吃点吧,晚上我看你没吃几口饭,这燕窝本来是要送给张婶的,现在倒是捨不得了。」 家里的佣人都被辞退,伺候宋家大半辈子的张婶也归了乡,一屋子粗活都落到了黄予梅身上。 宋柚正在护肤,头也没回,对着镜子按摩脸,「一碗燕窝而已,用不着这么节俭,我减肥,你吃吧。」 黄予梅放下燕窝,坐在一旁,轻轻握住宋柚的手,宋柚的手里骤然间多了一张卡。 「这是干嘛?」宋柚抬起头。 黄予梅温柔摸了摸她的头,一如既往的好脾气,「你爸把你的新车扣了下来,卡里钱不多,你拿去买一辆便宜的车,省着点。」 「我不要。」卡被宋柚扔在了桌上。 宋柚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反被黄予梅攥得更紧,黄予梅的眼眶突然泛红,「妈知道你一直在怨我。」 「我没......。」宋柚看着这张温吞一辈子、忍气吞声一辈子的脸,那句不怨你怎么也吐不出来。 「妈心里都明白,这卡里有一百万,本来妈给你藏了不少私房钱,但都被你爸发现拿去抵债了,这钱你爸不知道,你拿着,妈忍了一辈子也就挪了这么点钱,妈没用。」 宋柚微怔,又听黄予梅轻声说:「你这几日一直不回家,妈知道你生气,你从小就在怨妈,现在更怨。」 「不是的......。」宋柚想解释,向来伶牙俐齿、满身尖刺的她,面对黄予梅一时词穷,还有一丝不掩饰的委屈。 「你一直怨妈为什么不跟你爸离婚,让你从小受到你爸的冷待,妈一没文凭,二没家世,带你走只会让你生活艰难,妈不离婚不是窝囊,只要妈在这个位子待一天,宋家的产业就你一份。」 黄予梅擦拭眼角的潮湿,「妈不会让你嫁给不爱的人,若你不喜欢对方,我不会让你爸强迫你的,反正宋家已经这样了,妈没什么捨不得的。」 宋柚没想到黄予梅会说出这些话,从小她看着黄予梅忍受宋政各种荒唐事,私生女进门,小三小四羞辱她。 黄予梅永远都是卑微的存在,宋柚曾经极度讨厌她这样,为什么她不反抗,为什么她如此没骨气。 宋柚的性格长成如此尖锐,就是害怕成为第二个黄予梅。 但宋柚今天才知道,黄予梅的忍让全是为了她,她这几天一直埋怨这个家庭,为什么到了卖女儿的地步,母亲还是这样维护父亲。 只要妈妈的一句心里话,所有积压的怨气,轻易消散。 其实她不是怨,是委屈。 「妈。」宋柚抱住黄予梅,像小时候那样趴在她怀里,没有尖刺,没有冷漠,只有一颗最软的心,「周家那个私生子,我还在接触,如果我不喜欢,我一定不会嫁,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不愿的事,没人能逼我。」
第19页 她更不会让黄予梅下半辈子过苦日子。 - 距离学校演出还有三天,周三周四两天开始紧锣密鼓集训。 其他系的学生刚刚在大礼堂排练舞台剧,布景道具横七竖八。 宋柚和合唱团的几位老师在台上清理道具,严教授在台下做准备工作,宋柚使唤了几个男学生做苦力,一抬眼,瞧见张文和季时淮姗姗来迟。 「张文、季时淮,把台上的凳子搬到下面去。」宋柚指了指舞台边缘倒在地上的板凳。 张文挥手热情回应,「好的,宋老师。」 二人把肩上的书包搁在一旁,跃上讲台干活,张文习惯性撞季时淮胳膊,「我说你怎么回事,也不叫老师,你平时不是挺有礼貌的吗,再说,宋老师多么温柔。」 季时淮身手敏捷跳下舞台,把板凳挪到角落,表情冷淡地吐出三个字,「不觉得。」 张文这会才嗅出一丝异样,「你跟宋老师有矛盾?平时也没见你对谁意见这么大。」 季时淮脚步微顿,偏头朝张文说:「我和她不熟。」 「你听听,你嘴里就没一点对老师的尊敬,实在不像你的作风。」 张文跟在季时淮身后,隐隐约约好像听到季时淮轻嗤了一声。 这种显露情绪的嘲讽之意,张文还是第一次在季时淮身上瞧见。 - 严教授召集大家排好队形,争分夺秒地训练了一番。 伴奏方面问题不大,宋柚之前提出的那段合唱高音部分,还是有很明显的混乱。 修养甚好的严教授吹鬍子瞪眼地发了一通脾气,合唱团吓得奋发图强,混乱的那部分才稍稍好一些。 中场休息十分钟,宋柚又和几位老师惯例去合唱区游一圈,看有没有需要指导的。 路过最后一排,宋柚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缠着问了几个问题,渐渐被挤到季时淮附近。 这傢伙从始至终就没瞅过她一眼,一手插兜,一手拿着乐谱恶补,神情专注,很像那么回事。 错身而过之时,张文笑嘻嘻道:「老师,我上周请假了,没能一睹您演奏大提琴的风采,听说您可厉害了。」 宋柚看了一眼张文青春洋溢的笑容,心情愉悦,像张文这样乖巧懂事的年轻人,才像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不像季时淮,整日一张高冷脸,比她还像个老师。 宋柚五官艷丽,无形中总给人不敢招架的攻击力,但她要是想表现亲和,笑起来也是很温柔,「下次有机会再给你们演示。」 「那太好了。」 「这一块的重音在第二拍上,你要落稳。」宋柚顺便指导了几句。 张文笑呵呵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宋老师。」 「不客气。」宋柚目光轻转,「季时淮,你呢,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季时淮眉心微动,慢悠悠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几秒,又有些迟缓地落回乐谱,声音混在嘈杂里,一如既往的清冽,仿佛没受到任何清浊。 「没有。」 第11章 勾搭 他仍旧是一身白衬衣牛仔裤,人站在光下,气质分外高冷,那两个字又显得有些拽。 张文掩饰地掐他后背,季时淮疑惑瞥向张文,张文恨铁不成钢地解围道:「他还是当好南郭先生吧,宋老师您别搭理他了。」 「嗯,你说的有理,朽木不可雕,你们自己琢磨吧。」 宋柚没有丝毫情绪的离开了。 姜毕竟是老的辣,上周日晚上的事,在这场平静至极的交锋里,像是从未发生,遮羞布掀开后,宋柚的姿态完全是无所谓,可谓是坏的明明白白。 「你怎么了?」张文再次发现季时淮脸色不对劲,平时来大礼堂,哪次不是私底下偷偷整理实验室问题,今天竟然盯着乐谱发呆。 季时淮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点情绪不佳,声调也显得懒,「没事,可能是没睡好。」 宋柚回到弦乐组,指导三位大提琴手,「一心照山河,是谁的爱独自嘹望,这里的c大调,其中五声音阶,你要足够运用左手技能,不能总是依赖右弓。」 三位学生听得认真,宋柚教这些学生秉承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心态,没一点老师的觉悟。 兜里的手机响了,宋柚让她们先自己练习。 【刘盈:所以快半个月了,你连「周一哲」的手都没拉到?柚子你是不是老了?】 宋柚觉得脸疼,想当初放下豪言壮志,以为不费吹费力,竟是踩了硬石头。 【柚子:我觉得他是在欲情故纵。】 【刘盈:你就嘴硬吧。】 【刘盈:不过以你的姿色,按理说不应该无动于衷,怎么着也该找你要微信电话号码。】 宋柚扎心。 【刘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gay?】 【宋柚:你有毒!被你这么一说,我竟然对你的分析深信不疑。】 【刘盈:点蜡烛jpg,为你默哀。】 宋柚跟吞臭鸡蛋似的把手机揣回兜里,盯着自己窈窕的影子发呆,分明身材脸蛋很绝啊。 脑子画面成片,从认识季时淮的那天开始,季时淮身边好像没有一个异性?! 不会真是gay吧? 后腰的疼痛,不时提醒她主动索吻,被季时淮嫌弃的现实。 宋柚晴天霹雳地抬头往季时淮的方向看,季时淮被几个男生围着,不知在聊些什么,向来面瘫冷淡的脸,竟然隐隐含笑,一众人高马大的男学生里,就属他最吸引眼球,长得也确实清俊,倒是不娘,莫非是攻?
第20页 宋柚被自己扩散式思维吓到了。 无法忽视的视线里,季时淮心有所感地朝她看过来。 隔着人头攒动,四目相对,宋柚的眼神犹如一柄利剑。 季时淮微微一愣,竟是先一步躲开了。 - 宁大南园食堂三楼有几家不错的餐厅,教师们常去,训练结束后,宋柚推脱了老师们的盛情,熘进了学生食堂。 本就是目的不纯,宋柚没打算把时间精力放在应付这些老师身上,她也懒得装温和教师,没劲。 「宋老师。」 宋柚刚打了一碗牛肉拉面,听到有人叫。 张文挥舞着手疯狂刷存在感。 宋柚的视线几乎是立刻锁定在季时淮身上,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一个她没见过的男生。 「宋老师您坐。」张文殷勤地调换座位,三个男生挤在一排,宋柚一个人坐一排。 远远望去,像面试官一样。 宋柚把餐具放在季时淮对面,季时淮垂着脑袋吃饭,清炒荷兰豆、炸鱼、清炒包菜,菜吃了一大半,感觉到宋柚坐下来,他吃的更快了。 「慢点吃,赶着去投胎?」宋柚嗤了季时淮一声。 季时淮扒饭的动作微顿。 张文适时说:「老季就这样,吃饭掐点。」 「掐点?」宋柚表露出一丝疑惑。 张文还没开口解释,季时淮坐直腰板,瞥向张文,语调有一丝罕见的威胁,「还有三小时你要给我交ai医学影像的调研数据。」 「我去。」张文吓到了,看一眼季时淮的电子手錶,季时淮冷声提醒:「还有两小时五十八分。」 这样充满情绪化的季时淮还真是让宋柚惊奇。 张文不打算搭理季时淮了,囫囵着鸡腿,指着另一男生介绍,「这位是同系不同专业的同门师兄沈满忆,沈满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合唱团宋老师。」 宋柚喝了一口汤,笑着点头:「你好。」 「宋老师好。」沈满忆正襟危坐,看了一眼宋柚,又忙低下头。 张文天天在宿舍念叨合唱团的宋老师多么美,多么温柔。 沈满忆也看过张文发的照片,漂亮确实漂亮,还是一种很扎眼的漂亮,食堂吃饭的男生眼珠子都快看酸了。 但沈满忆看了一眼,再不敢看第二眼,也就是张文心大,才会觉得这位美艷的老师性格温柔,沈满忆觉得宋柚身上有一种很强势的盛气凌人,让人不太敢直视,那是一种优越感带来的底气十足。 季时淮一盘子饭快吃完了。 宋柚见他没说话的徵兆,转头问张文:「你们经常在一起?」 张文话多,满嘴饭也不妨碍讲话,「对啊,我和老季是计算机电机系生物医学工程专业,老沈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我们三个大三的时候考进了田教授的研究团队。」 宋柚吃饭斯文,一根面绝不咬断,「主要研究什么?」 张文回道:「主要是生物医学工程研究,还有深度学习算法、多模态医学影像智能辅助诊断,挺多的。」 听不懂。 宋柚像个知心大姐姐又问:「你们除了上课,平时也待在一起吗?」 季时淮放下筷子,眼睑轻抬,意味不明地看向宋柚。 张文一愣,笑嘻嘻道:「是啊,我们可是科技实验室的三剑客。」 「咳咳咳。」宋柚勐呛了一口汤,张文手忙脚乱没找到纸巾,倒是沈满忆拿出一包心心相印,递给了宋柚。 季时淮全程冷眼旁观。 宋柚心里暗骂,脸上笑着道谢,抽出一张纸巾擦嘴,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们都没女朋友吗?」 「我们三个,就沈满忆有女朋友。」 宋柚总结:「也就是你和季时淮天天形影不离?」 「啊?」张文被这话整得一头雾水,满脸懵,总觉得这话被宋柚奇怪的语调问出来,特别怪。 「宋老师。」季时淮终于拧眉说:「你面坨了。」 宋柚一看,还真是坨成一块,她扒拉两下面条,正要再试探张文和季时淮有没有姦情,听到身后有女生叫他们名字。 「季时淮,张文,沈满忆,今天可算是碰到你们了。」 一个穿长袖t恤牛仔裤的女生端着餐盘过来,熟稔地坐到空位上,和宋柚紧挨着。 「杜师姐。」张文嘴甜地打招唿,见杜菲菲看向宋柚,充当介绍者:「这位是我们合唱团的宋老师,这位是咱们医学院的师姐,经常给我们实验室送临床资料供我们研究。」 杜菲菲闻言,特别热情朝宋柚打招唿:「宋老师好。」 宋柚平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她就看见杜菲菲把一瓶牛奶递给了季时淮,用青春少女般恬静的声音朝季时淮说:「你双修了两门专业,最近又在赶论文,喝点牛奶吧。」 宋柚一手支棱起下颚,一手玩似的用筷子敲碗沿,她挑起眉梢看季时淮。 季时淮察觉到她看好戏的戏嚯目光,把牛奶推了回去,「我先回实验室了,牛奶你自己喝吧。」 宋柚嘴角勾着笑,意有所指道:「还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 季时淮端着餐盘已经站了起来,修长的双腿挤过板凳缝隙,在人生嘈杂的食堂,破天荒地站在原地凝视她,没有了以往的退让和谦逊。 宋柚冷冷回视,眼神跟在图书馆搭讪他那天一样,有很强的攻击性。
第21页 她已经不再屑于伪装。 二人之间短暂的博弈很快结束,没人察觉出异样。 直到季时淮离开。 沈满忆心细地宽慰杜菲菲,「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一门心思全在研究上,还没开窍。」 送牛奶本就是一件平常事,只是被宋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杜菲菲有点窘迫,她笑着摇头:「我知道。」 宋柚一碗面没吃几口,端起碗筷说:「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 晚上十一点,宋柚挑灯开黑,屋里通风几天,又熏了香,那股子上一户人家残留的气味总算是散尽了。 前几天她都住在老宅,回到这个老破小后,她发现跟季时淮偶遇的机会很少,经常一大早他就走了,她还在昏天暗地睡觉,晚上她睡着了,季时淮才回来。 这人比社畜还要社畜。 小区隔音效果差,隔壁邻居养了一条狗,临近十二点总要狂吠几声,楼上应该有小孩,到了晚上跟哪咤脚踩风火轮似的,满屋子跑,小道上还有人夜跑,偶尔夹杂小动物的鸣叫。 宋柚讨厌死这些杂乱的声音,太烟火气了。 走道有脚步声融入这片烟火气之中。 宋柚勐地从床上弹起来,趿着羽毛拖鞋,跑向门口。 她耳朵贴着门偷听,隔着门板传来钥匙插进去的咔哒声,随即门咯吱一声,再「啪」的关上。 咚咚咚。 季时淮刚把书包放下,细长的眼皮疲惫地耸拉着,屋里的灯全开了,亮如白昼,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敲门声再次响起。 门开后,季时淮见到门外一身睡衣的宋柚丝毫不意外,堵住门缝防贼似的看着宋柚,「宋老师,有事?」 第12章 勾搭 这人总是企图用老师的身份来提醒她道德感。 宋柚冷笑一声,脚眼疾手快地卡在门缝,「季时淮,你天天防贼一样防着我,我是强了你,还是猥.琐了你?」 说话一如既往的刺耳。 季时淮眉梢轻拢,倒是把门拉开了,语气和脸色一样,冷冰冰道:「宋老师,大晚上敲门不太合适吧。」 「常人说脑袋里装的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 季时淮一噎,知道自己是有理说不清,只能迎头问道:「有什么事?」 宋柚见他服气了,双臂抱胸,丝绸睡衣裹着妙曼身躯,长发虽遮住裸露了的肌肤,却比直白的裸露更加风情万种,她平淡道:「我电脑上不了网,你帮我看看。」 这话季时淮自然不信。 他没把视线落在宋柚身上,眼睛盯着地上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冷漠道:「明天你可以拨打电信客服电话10000,或者手机流量登陆官网app,会有人上门服.务。」 一时没听到回应,季时淮终于抬起眼,「还有事吗?」 宋柚:「......。」 宋柚没被他的冷淡击退,反而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胡搅蛮缠道:「季时淮,我今晚就要用电脑,要么我拿电脑到你屋里蹭网,要么你去给我修网。」 季时淮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讲道理,似乎忍无可忍,一张冷峻无波的脸在这片充满老旧气息的昏暗夜里,裂开一丝缝隙,声音仍旧是清冽如水,却比往常的镇静多了一丝烦躁,「宋柚,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柚两个字落在她耳里,像闪过一道细小的电流,从耳朵尖蔓延至心尖,再缠住全身经络。 宋柚耳朵发麻,强作镇定道:「我能干嘛,当然是修网。」 她转身走了几步,停在门口,看着杵在光影处的年轻男人,挑眉道:「你怕?你要是不来,我总有办法进你的屋。」 门大开着,宋柚没有关,强势地激将他。 宋柚算是摸清一些门道,季时淮这个人,你但凡给他一点余地,他绝对蹬鼻子视而不见,这种人,就是要拿着炮弹轰城门。 过了大概十分钟,季时淮进了屋。 宋柚斜倚在次卧墙边,手里甩着睡衣带子,耐心地守株待兔。 这是季时淮第二次进宋柚的房子,客厅比上次要乱,桌上乱七八糟堆着盒子,衣服在沙发里挤成小山丘。 屋里处处飘着一股香气,季时淮目不斜视往次卧走。 宋柚得逞一笑,指向敞开的次卧,「这边。」 敞开的次卧在夜色里像一只蛰伏的兽,好似随时能掀起一场领地角逐。 季时淮在充满香气的过道站了几秒,最后一咬牙跟了进去。 次卧是一间重新装修过的书房,并不是卧室,这一点让季时淮神经松了一些。 书房比满满当当的客厅要空,除了一个书柜,角落里竖了一个大提琴琴盒,屋里空的让人觉得房子主人打算随时抽身离开。 桌上的电脑确实显示空白页,上不了网。 季时淮弯腰点了下滑鼠。 电脑桌正对着窗,银白的月色在桌上洒了一层白霜,月下有人散步,发出踏踏遥远的声响。 今夜似乎格外安静,楼上的小孩早早睡了觉,连隔壁不知好歹的狗也自行禁声,为这间屋子蒙上一成昏昧般的静谧。 影子斜在地上,季时淮偏过头问杵在一旁姿态慵懒的女人,「路由器在哪里?」 宋柚的睡衣向来算不上保守,今夜又是丝绸面料,月光勾勒得她整个人光滑圆润,修长白皙的双腿交叠着,季时淮从一片莹白处挪开眼,眉心是近些日子惯常的拢起。
第22页 如果他现在转身就走,他丝毫不怀疑宋柚会狂悖无道。 宋柚没错过他脸上的表情,笑着指向客厅。 季时淮转身回到客厅,路由器在饮水机后面藏着,墙里凿开了一个规整的空间,季时淮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自己被宋柚耍了。 他碰都没碰路由器,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宋柚拦住他,明知故问又嚣张地问:「怎么半途而废?敷衍老师?」 「你故意的,路由器是关着的。」 本以为被揭穿后,这人多少会有些窘迫,哪知道宋柚大大方方笑着承认,「没错,就是故意的。」 季时淮脾气再有礼貌,这会也有些生气了,冷感的声线里掺杂着一丝不可置信,」宋老师,您这样做是不是非常违背师生道德。」 「师生道德?」宋柚差点笑弯腰,她手指点向季时淮胸口,季时淮像是触电般,慌忙后退,直到被宋柚逼至沙发角,摔倒沙发里,胳膊撞到了皮包。 瓶瓶罐罐从包里咕噜滚出来,哐当作响,敲着人的神经,为今晚的角逐拉响警报。 宋柚双手撑在沙发两侧,把季时淮圈在里面,像吐着信子的蛇,「我只是暂时加入管弦组,算哪门子老师,在校外,你应该叫我姐-姐。」 这个场景很熟悉,同那晚被宋柚逼在墙根一样。 季时淮僵硬在沙发里,视线里全是宋柚莹白的皮肤,和海藻般的长髮,他左右找不到出路,脸上渐渐裹了一层霜,冷着脸再次问起先前的问题,「宋柚,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柚往下压,他往另一处闪躲,奈何他稍稍一动,便会碰到她绵软的胳膊。 她回来洗过澡,栀子花沐浴清香变成一张网,让人窒息。 空气稀薄难耐。 宋柚垂下脑袋,柔顺的发尾落在他脖颈处,她强势又暧昧地在他耳边说:「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能干什么?当然是干些风花雪月的事,嗯?懂吗?小处.男。」 「轰」的了一声,季时淮脑中的一根弦断了。 窗外有鸟应景叫唤了几声,嘤嘤嘤,遮掩了脱轨的心跳。 季时淮的耳根莫名红了,他一时定格在宋柚含情脉脉的狐狸眼里。 他清晰地看到宋柚嘴里说着昏昧的话,眼却是冷的。 她就像裹着蜜糖的风,能浴火而来,也能抽身而去。 他从不觉得宋柚是真的喜欢他。 季时淮耳根的那抹红渐渐退下去,沉静地看着宋柚,清醒的让人心颤,「我们不合适,麻烦您让开。」 软硬不吃。 宋柚暗暗咬牙,勐地钳住季时淮下颚,感受到男人瞬间绷直,她轻吐气道:「试试不就知道合不合适,季时淮,我要你。」 季时淮一颤,宋柚接着把话说完:「做我男-朋-友。」 直球砰地砸在季时淮身上,砸得人惊心骇目,火烧燎原,甚至是措手不及。 - 【刘盈:可以啊柚大师,把人勾到家里撩,高冷小白花没吓到吧。】 【宋柚:他一天防贼一样防着我,柴米油盐不进,我都快黔驴技穷了。】 【刘盈:我要膜拜他了,竟然把宋海女逼到打直球,牛逼。】 宋柚捶床,纵横情场的她何时像今夜这般主动打直球,她鸡皮疙瘩爬满身,势必要在闺蜜这里挽回面子。 【宋柚:我这是看人下菜碟,他不接调情的戏码,那就来点勐烈直球,打他个措手不及,等我追到手,计划成功,那就是我反转的时候。】 【刘盈:小白花遇到你真是可怜,不过好刺激啊,搞得我也想找个小弟弟调戏一下。】 宋柚看着手机撇嘴笑,一轮弦月悄悄移到窗边,点亮昏暗的苍穹,宋柚在这片微光里,想起季时淮推开她逃跑前,耳廓爬着红色,莫名有些可爱。 抛去季时淮总是对她冷淡的态度,其实季时淮这人还是有不少优点,对待异性敬而远之,是这个纸醉金迷时代很可贵的存在。 宋柚有些出神,不知道想些什么,渐渐睡了过去。 - 市教育局领导和市委教育工委常务等多位领导从早上八点开始对中山区多个高校进行检查。 晚上七点中山剧院的汇演开始,云校聚集,声势浩大地徐徐展开对各领导的重视,同时彰显各校的实力文化。 宁大除了交响合唱,还有几场舞台剧,合唱团的表演抽到了中间号码。 宋柚临近八点才过去,过了今晚她的合约就到期,没像个正儿八经的老师前去帮忙。 去的时间正好,音乐学院演奏完,下一个就轮到宁大的交响合唱团上台。 女生白色长裙,男生衬衣领结西裤,齐齐挤在后台,各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一眼望过去,白茫茫。 宋柚在门口碰到了严教授,严教授作为指挥长,一身燕尾服,黑白掺杂的头髮梳了个大油头。 「小宋你来了,小玉老师和贺老师在化妆间给学生打气,你也去给弦乐组加个油。」严教室让开过道,指着不远处的一群人,「我去跟几位领导打声招唿。」 宋柚点了点头,严教授正要离开,笑着说:「小宋老师今天明艷动人,就是别感冒了。」 宋柚脸上挂着笑,「谢谢严教授。」 进了后台化妆间,一屋子人几乎整齐划一的把目光落在宋柚身上。
第23页 合唱团唯一在场的一位男老师杯子拿不稳,直接「啪」地掉在地毯上,小玉老师更是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挪过去,小声羡慕问宋柚:「比明星还要好看,这件衣服哪里买的。」 买不到,全国限量款,压箱底的好货。 宋柚接纳众人的惊艷目光,笑着回答小玉老师:「朋友送的。」 打发了小玉老师,宋柚走向弦乐组,人群自动让开道,一时无人上前打招唿。 「咳咳。」张文呛了一口水,生理盐水在剧烈刺激下挤出眼眶,疯狂拿手肘戳季时淮,「我靠,老季,你快看......。」 「你能不能别总是......。」季时淮顺着张文的视线看过去。 第13章 勾搭 宋柚像个巡视民间的女王,两道挤满了人,她脸不红心不跳地信步而来,整个休息室因为她的出现,亮如星辰日月。 她身上穿着一件通身玻璃珠流苏的裙子,流苏随着她步伐摇摆,透明肩纱上是银色古希腊的钉珠,裙摆下缀着细小珠串,玻璃和珠串折射光芒,她整个人像是流动的一道光,汇聚了万千色彩。 宋柚知道自己美极了,用自己的美恃靓行兇,嚣张、无所顾忌。 她甚至在季时淮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惊艷。 她心里一边嘲讽男人哦,一边又沾沾自喜。 「别光杵着了,上台前再看看乐谱。」宋柚驱散了围过来的学生。 学生们如梦初醒般齐刷刷低头看乐谱,不一会,聚集在宋柚身上的目光都各自散去。 热闹的后台,季时淮单手揣在兜里,煞有介事地看乐谱,刚才惊艷目光早就无影无踪。 宋柚走过去,自然大方地挑不出一丝刻意,「季时淮你领结歪了。」 作势要给他整理。 季时淮条件反射躲开,宋柚扑了个空,不甚在意地耸肩,身子往前倾,小声问他:「美吗?」 季时淮正在下意识整理领结,闻言,指尖一顿,看着地上没吭声。 他平常除了白衬衣牛仔裤,很少穿其他类型的衣服,今天虽然也是白衬衣,但配上黑领结和西裤,身材挺削,书生气瞬间减弱,黑髮往后松散地梳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剑眉星目,妥妥一个清俊贵公子,好像天生就是宫殿里高不可攀的冷峻王子。 宋柚欣赏完,保持着倾向他的姿势,讨巧地说:「专门穿给你看的。」 季时淮黑眸轻颤,脑海莫名想起昨夜被她逼在沙发角,她就是用这种腻丝丝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像是招架不住,勐地转身避开宋柚,与偷听的张文撞了个正着。 张文哀嚎一声,他个子没季时淮高,又弓着腰在偷听,季时淮的胳膊直接撞到了他眼角。 宋柚伸脖子问:「没事吧?」 张文自作自受,捂着眼角,强笑道:「没事,宋老师。」 宋柚眼尖地瞧见季时淮耳朵尖红了,嘴角笑着说:「那你们先休息,我去观众席等你们。」 「好的,宋老师,再见。」 张文瞧着宋柚离开后,捂住眼角,意味不明地看向季时淮,「你什么时候和宋老师这么熟了?你们刚刚讲什么呢,悄悄话?」 季时淮人靠在墙角,没了方才的僵硬,搓了搓耳根,斜睨张文一眼,语调冷冷淡淡:「没讲什么,我和她不熟。」 「果然长得帅待遇就是不一样,怎么不见宋老师找我说悄悄话,哼。」 季时淮:「......。」 - 宋柚从后台休息室出来,并未来得及去观众席,半道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被拦了下来。 另一头,音乐学院的表演结束,轮到宁大交响合唱团上台演奏。 八十人鱼贯而出,场面浩大,季时淮走在最后,人还没转弯,就被张文习惯性戳腰,他实在是想跟张文说说这个坏习惯。 「你看,那男的是谁,怎么和宋老师拉拉扯扯,看着关系不一般啊。」张文丝毫没注意到季时淮正要训他的冷脸色。 季时淮嘴里的话顿时咽了回去,被人群夹裹着前行,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除了张文看见宋柚,其他视力好的学生也看见了,当即小声八卦。 宋柚站在一条不太明亮的走廊边,走廊一边连着厕所,一边供后台人员通往前厅。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正扯住了宋柚胳膊,她挣扎几下未果,脸色不太好看。 男人一直说着话,从外形上看,就是家世不错儒雅绅士的贵公子派头。 即将转过弯,张文瞠目结舌:「宋老师不是和歷史系的徐老师是一对吗?这个男的又是谁?三角恋?」 有个男学生加入话题:「宋老师看着行情就很好,一定是两男追一女戏码。」 季时淮大步向前走,把三两成堆慢吞吞的人甩在身后。 张文追上去,「你等等我。」 季时淮幽幽看他一眼,声音混在嘈杂的人群中,「你话很多。」 张文:「......,: 莫名觉得自己被铁兄弟嫌弃了。 走廊上,宋柚终于甩开肖睿的手,脸色极其难看,声音毫不掩饰愤怒,「肖睿!你是不是有病!」 肖睿骤然松开手,从与宋柚的重逢中冷静下来,恍然发觉他表现的太过急切,忙安抚道:「对不起,突然见到你,我有点没控制住,你别生气。」
第24页 宋柚也没想到平日最在乎言行举止的肖睿是个死缠烂打的路子,她双臂抱胸,忍受窗口涌来的凉风,不耐烦地打发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肖睿出现在中山剧院,应该是受音乐学院邀请,以他如今的钢琴家地位不难猜到。 「等等。」肖睿再次拦住宋柚,侷促片刻,终是不再端着,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朝宋柚说:「我这个月才从英国来宁城,可能还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宁城是你的家乡,想麻烦你给我当下导游,你......你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舞台上的合唱弹奏声激盪涌来,振奋悦耳,休息室里也传来零星谈笑声,有人从厕所跑出来,三步一回头。 宋柚的噗笑声混在各色声音里,夜幕下,听着莫名心寒。 「肖睿,不是吧,你是不是真傻。」宋柚一边笑一边打量脸色越发苍白的肖睿,偏偏他穿着一身白,更突显他毫无血气。 宋柚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紧张交叠的双手上,这双手曾经很受宋柚喜欢和欣赏,如今看着没一点感觉。 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季时淮如青竹般修长的手。 宋柚收回飘远的思绪,难得不再嘲笑他,甚至有点好心肠地直接说:「肖睿,咱们那天晚上是个意外,之前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有些事发生了,就没法再做朋友,你懂吗?」 肖睿面如白纸,眼眶似乎也红了,「我不懂,我们不是有感觉吗?为什么不能继续,为什么要拉黑我?」 这半年他一直给宋柚发微信打电话,宋柚起初还回復,后来不回復了。 他又缠了一段时间,直接被宋柚拉黑了所有联繫方式,他人在英国回不来,这个月恰巧有机会回国,专门挑选了宁城音乐学院的合作。 肖睿越说越急,茫然无措,不知道怎样能让宋柚心软。 宋柚见他这样,耐心告罄。 肖睿出身书香门第,身上有很卓然的艺术家气质,模样虽不是英俊俊美,但有身高和气质加持,也是个玉树临风的男人,宋柚和他因为乐团相识,知道他家风严谨,是个很守礼节的人。 只是没想到牵扯到情字上,竟是个狗皮膏药,宋柚最讨厌拎不清的男人。 肖睿还在一表丹心,「这半年我一直在想办法联繫你,我还联繫了你们团长,你们团长说你休年假了......。」 「行了。」宋柚脾气向来不好,这会不知是被他喋喋不休吵得,还是听到团长二字,脸上的怒意毫不掩饰,说话也不给情面,「肖睿,你听清楚了,这些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你和我不可能,咱俩顶多就是喝醉接了个吻,又没做到最后一步,你不用以此来标榜自己的深情,哪怕那夜咱们真睡了,我也能跟其他人睡,这是我的自由,我宋柚这辈子都不会跟你这种乖乖仔在一起,明白吗?」 肖睿几欲倒下来,撑着墙面稳住自己,痛苦道:「宋柚你心是石头做的吗?」 「你还真说对了,我的心比石头还要硬。」 宋柚冷声说完,不留一丝情面转身。 肖睿哑声朝着那个绝情的背影,类似于诅咒般低吼:「宋柚,我真想看看以后你会爱上谁,尝到噬骨蚀心的痛苦。」 宋柚脚步一顿,转头冷眼看他,「你这辈子也看不到。」 第14章 勾搭 华灯初上,鳞次栉比的高楼遍布街道,车流成串地驶过,带起熏人的尾气,夜空的雾霾被月光碟机散一些,露出轮廓薄淡的月牙线。 行人匆匆,没人闲着打发时间,除了宋柚。 她坐在花坛边,耸着肩膀,缩着脖子跟人开黑,手机里嗡嗡响起枪声,伴随几声中二的叫骂。 失算,实在是太失算了。 穿成这样,本来是要美一番,谁能想到她露胳膊露腿的在这里喝西北风。 为了避免再遇到肖睿,引起不必要的纠缠,她八点半就从剧院出来了,索性等在外面。 眼看着快十点了,宋柚退出游戏,把手机揣进金色小包包里,走上台阶。 「麻烦给点吧。」 一个穿着寒酸的老大妈杵着拐杖,端着一个脏兮兮的铁碗,非常有目的性地凑向宋柚。 宋柚吓了一跳,连跳了好几节台阶,又跳回来,扔了几块硬币进去。 老大妈看着转圈的硬币,大失所望,杵着拐杖走了。 「宋老师。」 台阶上正下来一群人,有男有女,热情叫她的人正是宋柚头号情敌张文,季时淮也万年不挪窝的在张文身旁,随行的还有几个合唱团学生。 「宋老师,我们还以为你早走了呢?」张文挤在前面问。 宋柚就着路灯看向季时淮,季时淮正好也往这处看,二人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起,季时淮微微一愣,漫不经心地移开了。 宋柚收回视线说:「在这里等你们呢,演出怎么样?」 几个女生兴高采烈地说:「领导团给我们颁了个三等奖,一千块呢,我们每个人平分了一百。」 宋柚眉眼浅笑,有几丝温柔,「是你们付出的努力,不错。」她话锋一转,看向季时淮,故意揶揄道:「南郭先生应该没捣乱。」 一群人不约而同笑了。 季时淮眼波一转,再次把目光落在宋柚脸上,说不出是怔愣还是生气,眼神不太和善。 别看季时淮平时不爱说话,真要惹急了那嘴里能喷箭,张文忙攀上季时淮肩膀,转移话题道:「宋老师,我们正要去吃宵夜,你跟我们一起吧。」
第25页 季时淮直接把张文的胳膊抖开了。 宋柚随着大家一起下台阶,提议道:「怎么能让你们请,今晚我请客,也算是咱们师生情谊的散伙饭。」 「啊,老师,你不留在学校了?」 「本来就是短期合作,明天回宁大领工资就结工了。」 宋柚这么一说,自然是没人再抢着掏兜里的百元钱,岂料季时淮非常不合群地开口:「你们去吧,我回学校。」 在场的女生纷纷面露遗憾。 宋柚料到他会拒绝,往旁边挪了一步,一身流苏在他眼前摇晃,玻璃珠串哐当作响,她低声浅语道:「你怕?」 季时淮骤然想起昨天晚上,宋柚也是用这两个字激他进了屋,嚣张又不怀好意。 张文好不容易逮到娱乐的机会,和几个男生串通好,二话不说架着季时淮就跑,惹得在场女生哈哈大笑。 宋柚也自然而然笑出声。 一伙人原本以为是找个地方吃烧烤,没想到宋柚带他们打车去了附近的一间高端酒吧。 酒吧装修奢华,舞池上群魔乱舞,音乐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大学生去酒吧不稀奇,可他们只去过学院区附近的清吧,头次来这种肾上腺素分分钟爆表的地方。 学生们四处梭巡,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这些人里,只有季时淮面无表情坐在皮质沙发里,像个不为所动的清冷公子。 他仍旧是那身白衬衣黑西裤,领结被他扯掉了,双腿大呲呲敞着,胳膊搭在膝盖上,浓颜系的脸被五彩灯光晕染,透着一股子宋柚从没见过的阴魅。 原本以为他一个闷葫芦来到这种地方,多少会有些拘谨,没想到他浑身弛然,不融入奢靡喧嚣,又不会过分剥离。 这是一种游走在人性边界处的松弛自然。 宋柚心里一痒,服务员把酒和吃食端上桌,她冲着张文指挥:「你坐那边去。」 「啊?」张文叼着口西瓜。 来得人不算少,有十来个人,沙发是u字型,男女各坐一边,离的十万八千里。 宋柚郑重其事地说:「男女搭配着坐,照顾一下女生。」 老师一发话,正中年轻男女蠢蠢欲动的心思,原本碍着有老师在场,这才规规矩矩男女分界。 见老师这么开明,很快男女凑在一起玩游戏。 宋柚顺势坐到了季时淮身旁,另一旁是个短髮女生。 短髮女生欲盖弥彰的隔着一个空位,几次想要找季时淮搭话,奈何季时淮是个闷性子,最多嗯一声,女生被他冷淡的样子击退,恹恹地跑到另一边和同学玩牌。 至此,沙发角落就只有宋柚和季时淮两个人。 周遭闹嚷嚷,dj换了一首更劲爆的歌曲,舞池上男女掀起一波新高潮,疯狂扭动腰身,好像要把所有热情和对生活的不满发泄在这里,天一亮,又是新的一天。 季时淮刚要起身去找张文,宋柚自然地搭住他胳膊,重新把他按回座位,一个空酒杯推在他面前。 「喝果汁对吧。」 宋柚凑过去,提高音量在他耳边说话。 季时淮鼻尖闻到一股酒香,下意识往旁边挪远了一些。 宋柚见状,撇了下嘴,自顾自给他倒了一杯果汁。 她端起自己的红酒,手肘撑在光滑的膝盖上,坐下来后,银色流苏裙直接缩短在大腿根,水晶珍珠氤氲成亮晶晶的色彩。 她光熘熘的双腿还算老实,举着酒杯俯身靠近季时淮,暧昧地故技重施,「知道你不喝酒,姐姐对你好吧。」 季时淮瞥了她一眼,没碰果汁,双手闲散地搁在膝盖上,目视一群玩得不亦乐乎的校友,脸是冷淡的,声线也是冷淡,甚至带点严肃,「宋老师一日没卸职,一日便是老师,还请宋老师有点职业道德,离学生远点。」 「怎么远?」宋柚瞧着他冷冷清清的侧颜,酒精熏着嗓子,屁股反倒往他又挪近了一些,「这样够不够远?嗯?」 「还能再远一些。」宋柚一手撑着沙发,一手摇晃红酒杯,红唇几乎贴在他耳畔。 季时淮眼皮一跳,条件反射地起身,桌下的小腿径直搭在他腿上,白腿和西裤形成鲜明对比,高跟鞋更是卡在桌角缝里,暧昧猖狂。 「这样够不够远?」宋柚轻笑。 见他退无可退,耳根子也不知是光的缘故还是被她调戏的,比胭脂还红。 宋柚心情大好,怕他真急了眼,慢吞吞把腿收回来,好声好气道:「你说说你,怎么对姐姐这么冷淡,也就是姐姐这么惯着你。」 季时淮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二人的动作虽在桌下,但还是让他感到一丝羞.耻。 宋柚给他顺毛:「好了,不逗你了。」 「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季时淮的礼貌修养险些维持不住。 「宋柚。」 宋柚正调戏季时淮在兴头上,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眉心微蹙。 今晚怎么光遇到熟人。 第15章 勾搭 「宋柚,还真是你啊。」 一大群男女从过道挤进卡座,有熟脸也有生脸,为首的是个穿黑色紧身裙的女人,化着精緻的妆,胳膊上挎着个miu当季新款包包。 学生们以为是老师朋友,纷纷让了座位,这群人的穿着气场,一看就是比较优越的那批人。 宋柚一口喝尽杯中红酒,嘴角勾起一抹阴森森的笑。
第26页 季时淮注意到她的表情,把目光缓缓放在那群人身上。 聂丽娜状似熟稔地坐到宋柚身旁,先是看了一眼宋柚身旁的男人,酒吧灯光迷离,自有一种朦胧感,男人轮廓立体,带一种少见的冷峻气质。 「hello,帅哥。」 聂丽娜第一句话不是跟宋柚打招唿,而是先冲着季时淮。 季时淮八风不动,悠闲自在喝果汁,像是没听见。 宋柚看着他后脑勺笑了一下,聂丽娜对帅哥的冷淡不甚在意,朝宋柚轻蔑道:「什么时候换口味了?山珍海味吃腻了?也是,现在宋小姐成了落魄千金,也只配和穷小子厮混。」 这帅哥脸蛋是帅,但穿得很廉价。 张文和其他人坐的远,原先以为这些人是宋老师的朋友,不过他们很快察觉气氛不太对。 这人说话声音不低,在场的人几乎都听见了。 宋柚冷淡讥削地看着聂丽娜挑衅,像看个挑梁小丑。 若是放在以前,宋柚这种眼神绝对会让聂丽娜暴跳如雷,可今时不同往日,聂丽娜只会觉得宋柚是在虚张声势。 聂丽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forstmeister?宋小姐也开始喝forstmeister了?这一桌怎么也要小两万吧,看来宋小姐出手还是阔绰。」 学生们一听这一桌酒要两万,面面相觑,吓了一跳,宋老师是隐形财阀? 喧嚣暗昧的酒吧,人声沸腾,跳舞的、唱歌的、调情的,本是个暗欲松弛的地方,但这处不太起眼的卡座,瀰漫着一股低气压。 聂丽娜带来的人有一半认识宋柚,她们最清楚聂丽娜和宋柚的积怨,没人敢在这个时候上来说一句。 宋柚自始至终都挺平静的,但没人会觉得她真的平静。 她倾身夺过酒瓶,酒瓶哐当一声撞在透明酒杯上,聂丽娜浑身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 宋柚看着鲜红的酒汁在杯壁流转,笑得美艷又冷漠,「聂丽娜,人活着都挺不容易,别找死。」 聂丽娜气笑了,「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乐团作为艺术季重点项目要在宁城文化馆演出,你没接到通知吧?」 葱白的指甲一点点收紧,宋柚眉心终于拢上一丝戾气。 聂丽娜见状,笑得更大声,「宋柚,你现在连乐团大提琴的替补都不配,团长留着你,不过是看在以往宋家每年给乐团砸钱,我要是你啊,混成这样,哪有脸花钱在这里吊男人,你如今也只配摆摊卖艺。」 气压更低沉。 宋柚骤然看向聂丽娜,狐狸眼猩红可怖,一张美艷的脸攻击力极强。 这种愤怒的表情让聂丽娜有一种掌握全局的快感。 剑拔弩张之时,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缓缓传来,将聂丽娜的快感顷刻冰封。 「路易.萨尔斯在哥伦布大剧院完成个人独奏会时,是英国最不起眼的卖艺流浪汉,他自己谱写的乐曲更是流传至今,音乐不分国界,不分贵贱高低,没想到现在的交响乐团竟然还有如此没音乐素养的人。」 季时淮掠过脸色铁青的聂丽娜,面色清冷地朝宋柚说:「应该不是你朋友吧。」 这些话没一个脏字,却比脏字还要戳人嵴梁骨,原来是孽坏啊,宋柚眉心的冷厉顷刻散去,配合说:「这种满嘴吐粪的人,怎么可能是我朋友。」 「宋柚!」聂丽娜气得脸红脖子粗。 有人不掩饰地笑了。 聂丽娜眼珠子死死盯着季时淮,这张脸是真帅,就是嘴太毒了,聂丽娜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像个没事人一样又笑了,「帅哥,别怪我没提醒你,宋柚可是宁城出了名吃肉不吐骨头的海女......。」 「聂丽娜。」宋柚冷声警告,「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离开,否则别怪我不给你脸。」 聂丽娜最讨厌宋柚这种嚣张跋扈的样子,她被激起逆反,从包里抽出一张卡片,卡片上是她的电话号码。 她看了一眼季时淮廉价的衣服,笑着递出卡片,「帅哥,宋柚现在就是个丧家犬,跟着我吧,我现在能给的东西,宋柚可给不了。」 卡片正横在宋柚面前,明目张胆,当着她的面勾搭季时淮。 家族落魄的羞耻也一併被聂丽娜撕开,没人注意到宋柚嘴角扯出一丝阴冷。 季时淮的目光从卡片上移到聂丽娜脸上,黑眸冷淡,明明什么情绪也没有,却莫名让聂丽娜心里升起一丝寒凉。 还没等聂丽娜有所反应,只听「啪」的一声巨响。 聂丽娜的头直接被宋柚撞在了桌角。 动作干净利落,狠辣无比。 撞击声混在纷乱的酒吧像一粒小沙子,不引人注意,却在卡座这片低沉的暗流里,激起一阵惊涛骇浪。 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宋柚兇残地按住聂丽娜的头,「让你别找死,你偏不听。」 「啊啊啊。」 几声尖叫骤然咋起。 聂丽娜叫得最惨,她头晕目眩,像是被人从高空扔了下去,眼泪鼻涕瞬间涌了出来。 季时淮离得最近,他万万没想到宋柚会突然发难,还是以这种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 一片尖叫声中,宋柚提住聂丽娜头髮,把对方按在沙发里,居高临下,脸色冷沉道:「还敢当着我的面招惹他,你真当打盹的老虎是猫?」 听到宋柚的话,季时淮眉心狂跳不已。
第27页 混乱在瞬间蔓延,学生们哪见过这种场面,大喊老师别冲动。 聂丽娜的同伴争先恐后挤过来救人,在场的学生除去女生,有六位男生,比聂丽娜的人数要多,齐心协力地护起了防护墙。 本就是年轻气盛的学生,自然不能让老师被人欺负了去。 聂丽娜被吓坏了,一边大哭,一边手脚并用地反击,企图压制宋柚,宋柚占了优势,出手又狠,像抓稻草一样拽着聂丽娜头髮,拽下来一大把,聂丽娜尖叫失控。 沙发上的两个女人扭打成团,卡座混乱的场景被融入到癫狂的夜魅里,舞池上的人还在拼命挥舞热情,酒吧的人都在疯狂。 「宋柚!」季时淮挡去企图挤过来的人,一把抓住宋柚抬起的拳头,「别把事情惹大了!」 第16章 勾搭 舞池灯五彩缤纷,宋柚听见季时淮第一次声音如此嘹亮,平时闷不吭声的脸,有少见的冷凛和关切。 聂丽娜怒不可遏地吼道:「宋柚,你等着进局子吧!今天的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是吗?」宋柚笑了。 聂丽娜心中的恐惧被宋柚阴冷冷的笑容吓得再也难以掩饰,求饶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宋柚根本就不给聂丽娜说话的机会,跟练沙袋似的把聂丽娜往沙发角撞,「真当我怕了你不成?一再挑战我的耐心,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聂丽娜,你说你蠢不蠢,给过你机会了,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 聂丽娜被甩得眼冒金星,狼狈不堪。 「宋柚!」季时淮再次拽住宋柚胳膊,一个用力,就把宋柚从沙发上拖了下来。 季时淮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柚,「你疯了不成。」 「滚!」宋柚推开季时淮,一张漂亮的脸满是季时淮陌生的冷怒,「少管我的事。」 聂丽娜也不是善茬,逮住机会,弹坐而起,趁其不备,抓住了宋柚头髮,用力往下拽,一脚踹在宋柚背上。 季时淮也没料到对方竟然不跑还反击,这一下,沙发上的女人算是彻底杀开了,缠打得更厉害。 女人打架攻击重点基本都是头髮,俩人又都是长发,非常方便彼此动手。 到底是宋柚手狠一些,很快从刚刚的偷袭中占据上风,一个翻身就把聂丽娜压制住,眼看着就要一拳砸下去。 季时淮眼皮一跳,忙上前拉住宋柚,下意识道:「别打脸。」 「对哦。」宋柚杀红了眼,打脸很容易留下证据,要打就要打不显眼还容易出内伤的地方,果然是个孽坏。 季时淮知道自己失言,趁机劝道:「先下来。」 这话刚说出口,便见宋柚朝着季时淮笑了一下,季时淮心中爬起一层鸡皮疙瘩。 紧接着,宋柚反手就给了聂丽娜一巴掌,掌掌往脸上扇,嘴里的狠话更是嚣戾至极。 「聂丽娜,以后你看到本小姐,都给绕道走,明白吗?」 季时淮心想,疯了,这个女人真是个疯子。 混战当中,终于有人挤进人.肉.墙,看见聂丽娜被宋柚压倒性的狂揍,当机立断捞起一个酒瓶,朝着宋柚后背砸去。 「啪」的一声脆响,酒瓶四散,飞溅到沙发酒桌各处,有几片还掺杂着血,光闪在玻璃片上,猩红刺眼。 宋柚也被碎片砸到后背,她坐在聂丽娜身上,勐地回过头,那个原本要砸向她的酒瓶,被季时淮手臂拦住了,鲜红的血汩汩而下,沿着他精瘦的手臂一滴滴垂落。 宋柚懵了一瞬,这一声响让所有人回过头,占了血,事情可就大。 动静太大,也终于引起了酒吧工作人员的注意,这场混战本来也就经歷了十分钟,又显得格外漫长和紧张,有人发现势头不对,报了警。 一伙人被警察带出酒吧时,宋柚朝着拥挤的人群打了手势。 这个动作本没什么特别,但季时淮就走在她身旁,他如今可不会认为她是个遵纪守法的正派老师。 他往四周瞟了一眼,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十几个人只有季时淮和聂丽娜受了伤,聂丽娜一直朝着警察嚷嚷,妆全哭花了。 季时淮胳膊还流着血,宋柚的身份是老师,合乎情理地和一位警员陪季时淮去医院检查,其他人没受伤,先去警局做笔录。 -- 晚上11点,医院急诊室人不少,有警察跟着,效率格外快。 宋柚从药房取来药,季时淮正坐在处理室的板凳上,衬衣袖子高高挽着,那道看起来狰狞的伤口已经止了血。 「你先出去吧。」医生戴上手套口罩,接过宋柚送来的消毒药品。 宋柚站在原地没动,蹙眉盯着那道翻肉的伤口,「我是他老师,我在这里守着,不会干扰您的。」 季时淮瞥了她一眼,「你先出去。」 「多疼啊,我得看着。」宋柚看着很是担忧。 医生见老师这么担心学生,也无奈地嗯了一声,交代她不要凑太近。 季时淮知道她是个疯性子,不想她再飙出什么引人遐想的话,也就闭嘴等着医生处理。 手臂上的伤口看着挺吓人,肉里面还有小碎玻璃。 医生也知道这是打架导致,外面还有警员候着,大约是医护行业到了夜晚便会寂寞,医生逮住机会开始谆谆教诲,比宋柚这个假模假样的老师还要称职。
第28页 而宋柚这个老师作为罪魁祸首,只能尽量避开季时淮嘲讽的眼神,闷不做声在一旁降低存在感。 拔碎玻璃和清洗伤口的时候,宋柚看得鸡皮疙瘩顿起,难得产生了一丝愧疚。 特别是缝针时,季时淮万年冷淡的面孔,竟然抽了一下,可想而知有多疼。 宋柚绞尽脑汁安慰,「想想歷史上有名的元帅刘伯承,不用麻药做手术,笑数医生七十二刀,堪比关羽,你这么一想是不是就不疼了。」 季时淮掀起眼睫,勾了下唇,语气怪腔怪调,「合着你觉得这麻药我都不该打。」 眼看着医生要笑出声,宋柚暂时避开锋芒,不跟小屁孩见识,笑着打哈哈:「缝好了。」 医生动作麻利,几句话的时间伤口便缝合好了,也绑上了纱布,说了一声在这里别动,就关上门出去了。 处理室一时间变得格外安静,走道上断断续续有脚步声踱过,混杂着说话声。 宋柚累得腰疼,坐到医生原先的位子上。 季时淮胳膊搭在处理台上,一条腿伸直踩在地上,一条腿曲着踩在凳沿,也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太晚累着了,还是刚从昏乱的酒吧出来,头髮有些乱,嵴背也松散地弯了一些,整个人莫名有些懒痞。 二人的视线对上,季时淮没向以往一样率先移开,黑眸幽深地直视宋柚,比浓稠的夜还要凝重。 宋柚心里咯噔一声,大小姐咬牙能屈能伸,「今晚是我冲动,连累到你了。」 季时淮见她竟主动认错,压下眼底的诧异,盯着地上的棉签,语调难得有一丝不掩饰的担忧,「你知不知道你今晚的行为,对你的职业生涯有多大的影响。」 这人是不是太没眼力劲?她都主动认错了,还揪着不放? 她从小横行宁城,何时要轮到一个弟弟教育? 宋柚一扫方才的好脾气,无所谓道:「反正我明天就跟宁大结工了,又不是正儿八经的老师。」 「当一天和尚就要敲一天钟。」 「按你这么说,我这个老师还追你呢,少给我戴老师的高帽子。」 季时淮眼神一闪,不跳她的坑,好言相劝道:「今晚那些人不是你同事吗?难道不会影响你大提琴的职业?」 「把你给惯的。」宋柚气哼哼,倔脾气上头,正要给季时淮不痛快,冷不丁瞧见他脸上的薄汗,视线落到他缠着纱布的手臂上,语气降下来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分寸,我留了后招。」 「后招?」季时淮勐然想起离开酒吧时,宋柚朝着人群随意打的手势,看来是有同谋啊。 一看就是个惯犯。 宋柚奸诈地眨眼,「放心吧,弟弟。」 「别这么叫我。」季时淮见她胸有成竹,也就不再深究,又恢復成冷冰冰的态度。 屋里就他们两个人,宋柚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调戏他,「你怎么一点情调也没有?以前就没喜欢过哪个女生。」 季时淮手搭在处理台上,轮廓幽深,长眸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不接任何暧昧问题。 见他这副柴米油盐不进的拽样,宋柚嘴角坏笑,突然抓住他手腕。 季时淮身躯一震,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明亮的视线里,宋柚倏地低下头,唇瓣落在了纱布上。 纱布厚,并没有任何触感,但季时淮还是被烫了一下,甚至整个胳膊都烧了起来。 她的手微凉,一寸寸烫着他。 季时淮皮肤本就白,处理室好几个大灯照着,他脸颊上耳垂上,绒毛清晰可见,像一片被染红的麦穗。 风一吹,盪人心。 宋柚看得心痒痒,这人被逗得厉害了,耳根子就容易红,比社会上油腻的普信男质朴多了,难怪优质男人就要趁早抓起。 与此同时,咔哒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医生拿着病历本和笔进屋,眼睛刚抬起来,便猝不及防瞧见这个漂亮靓丽的年轻老师在亲吻学生的伤口? 绝对不是老眼昏花,他今年才四十岁,绝对不可能看错。 季时淮冷白皮嗖得一下像煮熟的虾,红成一片,人也跟弹簧似的弹起来,胳膊条件反射往回抽,手掌又正在宋柚手里,这一下没收力,手背直接把宋柚鼻子给撞了。 宋柚松开手,捂住鼻子埋怨地瞪他。 医生到底是见惯大场面,惊愕一秒,很快平静地走进来,给患者开药,告诉患者6天拆线,饮食上也仔细交代了一番,并让他去外科室打一针破伤风。 临出门前,医生秉承着医者之心,再次担任起过来人角色,轻咳一声,朝门口二人直言不讳劝道:「师生恋有失道德,你们想想吧。」 宋柚跟在季时淮身后,闻言回过头,魅色的眼睑轻扬,一脸柔魅道:「医生,角色扮演而已,何必当真。」 医生:「......。」 算我眼拙。 季时淮:「......。」 第17章 勾搭 坐进警车里,季时淮窝在后座,胳膊搭在一旁,闭目养神,和宋柚隔了一个空位,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样子。 驾驶位上坐着警员,宋柚也不可能顶风作案。 路上季时淮接到了张文的电话,其他人录完笔录都被放了回去。 这个斗殴事件,聂丽娜主要是针对宋柚,揪着宋柚的责任不放。 聂丽娜在医院做完了检查,已经回到了公安局,如今就等着宋柚和季时淮到场,季时淮流了血,是斗殴事件里伤势最严重的受害者。
第29页 已经12点,季时淮在电话里让张文先回学校,明天再联繫。 到了中山区警局,宋柚和季时淮分开做了笔录。 案件很清晰,不过只有人证,没有物证,酒吧里的摄像头凑巧坏了,没录到一点内容。 而宋柚一口咬定聂丽娜是不小心自己撞到了玻璃桌,外加上确实是聂丽娜挑衅在先。 季时淮隔着几个工位看向宋柚,连酒吧的录像设备都能一个手势解决,可见在酒吧没少惹事。 宋柚颠倒黑白的功夫着实厉害,她又是一副冷静坦荡的模样,警员都开始怀疑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聚众斗殴最忌讳谁先动手,两人各执一词,当时酒吧光线暗,到底是谁先动手,都可以狡辩是别人看错。 不过还是有胆子小的学生,被警察吓了一下,说是宋柚先动的手。 宋柚早就料到这个局面,不甚在意,宋家法务部如今就是个空壳子,她也没联繫宋政,准备自生自灭。 斗殴无非就是罚款和拘留。 但聂丽娜咽不下这口气,顶着乌青的大包哭得梨花带雨,要告宋柚蓄意谋杀。 这罪名可就大了。 宋柚气笑,转头冷眼瞪向聂丽娜,聂丽娜吓得缩脖子,额头抽抽得疼,更夸张地摆出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给警察看。 「她就是想杀了我,我要请律师,我要告诉我爸,宋柚,你完蛋了!」 宋柚鼻腔冷哼,胳膊环在胸前,像个摆烂的女匪,朝着聂丽娜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警察!你看。」 「行了别吵了。」警察大半夜还要办公,脸色很难看,女人打架的事最麻烦。 僵持中,有人从警局外走了进来,宋柚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看,竟然是周攀。 「哥。」 季时淮受了伤,板上钉钉的受害者,又是宁大学生,早早做完笔录,坐在休息区喝热水,离门口也是最近。 周攀穿着一身西装,应该也是临时被人从被窝叫起来,头髮有几根还翘着。 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周攀看了一眼宋柚的方向。 宋柚朝周攀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唿。 因为周攀的到来,事情变得很顺利,周攀找关系打了声招唿,让宋柚免去了拘留的刑罚,只掏了500元罚款。 而聂丽娜的同伴却要赔偿五千元给季时淮。 聂丽娜气得面部狰狞,乌青的大包跟个寿星似的,踩着恨天高,离宋柚两米远,忍着惧怕趾高气扬:「宋柚好手段啊,这么快就搭上了周家,今天算我倒霉,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下次你可得有好运气,要不然。」宋柚指着额头,笑得妩媚,「就不是一个包这么简单,明白?」 「你!」聂丽娜的额头一瞬间更疼了,「我等着你摔跟头的时候。」 说完气势汹汹在人搀扶下走了。 宋柚嘁了一声。 出了警局大门,天色昏沉,几盏破破旧旧的路灯,发出吱吱电流不通的声响。 季时淮站在一辆凯迪拉克车旁,低垂着脑袋,像个乖乖仔。 车窗半开着,露出一个模煳人影。 「时淮。」周攀摇头轻笑,看向季时淮,「我还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来警局捞你。」 季时淮说:「抱歉。」 嘴里说着歉意,但人立得笔直,也没见几分示弱。 周攀解释道:「你哥在国外出差,来不了,这才打电话给我,也不好大半夜叫你爸过来,要不然少不了一顿说教。」 季时淮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末了,说:「谢谢。」 这声倒是挺诚恳。 周攀瞥了一眼远处站在台阶上的宋柚,没问太多,季时淮道了别,正要走,周攀忽然叫住他。 「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你十几岁时,一身反骨,不服管教,你现在越发刻刻板板,循规蹈矩,变得跟你哥越来越像,人活在这个世上,其实不必太苛责。」 季时淮顿住脚步,低头着看脚尖,那里有一只小飞虫,挣扎几下死了,他声音低低地说:「现在这样挺好。」 周攀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好似被他说服,「你觉得好就行,周末和周一哲一起去吃顿家宴吧。」 没等季时淮回应,周攀说:「你要是不去,他肯定也不去,周家没他不行,他需要作出改变了。」 季时淮回头看了一眼周攀,「我知道了。」 - 走道寂静无声,月色像一块轻纱铺在地上,感应灯应声而亮,03门的狗紧接着狂吠,爪子一下下挠着门,引来主人的呵斥。 宋柚钥匙还没插.进去,季时淮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开门进屋了,伴随「啪嗒」一声关门,干净利落,绝情绝意。 回来的路上,宋柚就发现季时淮情绪很低,对宋柚的搭讪,爱搭不理,拽得不行。 今晚明显能感觉到季时淮对她的态度有所好转,莫非是在医院调戏的过头了? 为了避免季时淮一夜之后又变成难搞的面瘫脸,宋柚打算再来点勐料,也好过功亏一篑。 十分种后,宋柚敲响了季时淮的门。 没人开。 宋柚再接再厉,把门拍地震天响,03门的狗又开始作乱,小区的狗也跟着遥相唿应。 今夜似乎有些诡异的热闹。 宋柚打算再敲第三次门时,估计是烦得不行,季时淮用力拉开门,带动一阵潮湿的凉风。
第30页 宋柚这才发现,他屋里的灯光瓦数很亮,短短十分钟,他竟然还洗了个澡,头髮湿润,发尾末梢挂着晶莹的水珠,身上套着一件居家服,下身是一件松松垮垮的运动裤,几滴水氤氲在脖颈,顺着流入他衣领内。 这男人每次洗个澡,颜值蹭蹭暴涨。 「有事吗?已经很晚了。」季时淮态度不太好地问。 宋柚轻咳一声,指着他胳膊,「你洗澡了,没沾水吧?」 季时淮低头看了一眼胳膊,摇头回道:「用了保鲜膜。」 「那就好。」宋柚举起一瓶红花油,煞有其事地说:「去医院就包扎了伤口,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口吗?这个能消肿。」 季时淮把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红花油,愣了一下。 宋柚趁着他怔愣的功夫,身子灵敏地挤进屋,屋里亮如白昼,宋柚不太适应地捂了下眼睛。 季时淮无奈看她一眼,抿直唇线,「宋柚,麻烦你出去。」 宋柚转过身,双手叠着身前,把玩红花油,笑盈盈道:「干嘛这么凶,我好心过来给你看伤口。」 「已经凌晨两点了,你觉得合适吗?」季时淮抬起手腕的表,端方的如同古时候的老夫子,再次下逐客令:「我身上除了这个伤口,没其它伤口,请你出去。」 「那你帮我擦擦药呗。」宋柚像是没看到他一脸冷淡,往他凑近一分,他便退后一分,「我后背被聂丽娜踢了一脚,另外......。」 她声线特地停顿,揉着自己的后腰处,红唇扬起一抹勾人的笑,「上次你推我,我后腰到现在还疼着呢,你帮我看看。」 季时淮眉心一跳,自然而然想起宋柚上次便是如今夜这样,嚣张地闯进来,想要找他索吻。 窗外的风卷进一片月色,乌云藏了身,月亮抬起头,悄悄看着屋里的男女博弈,看看谁更技胜一筹。 这缕风带来季时淮身上沐浴后的清香,粗糙的青麦肥皂香味。 宋柚觉得有些醉了。 她过来没穿高跟鞋,趿着一双白色拖鞋,个子只到他胸口,她扬着头,眉眼染上浓郁的灯影。 「季时淮,知道我今晚为什么打聂丽娜吗,她竟然当着我的面勾搭你,姐姐冲冠一怒为红颜。」 冲冠一怒为红颜......。 季时淮头髮骤然发麻,不知是因为太过睏倦,还是血液上涌,清澈的黑眸氤氲一层猩红。 他冷沉几口气,在原地站了一会,对宋柚的表白不为所动,再次下逐客令,「时间很晚了,我没兴趣陪你玩游戏。」 宋柚两步走过去,立在他面前,明暗交接处,玻璃珍珠璀璨刺目,她身上像披了一层银河。 「没兴趣?跟谁有兴趣?男人?季时淮,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这么难撩。」 季时淮慢慢抬起眼凝视她,眼底压着一片阴郁,千万种情绪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宋柚尝到了束手无策。 她今晚又是打架又是做笔录,其实早就疲惫不堪,有点生气地拿手指戳他脸颊,「你是死人脸吗?笑都不会笑,要不是我这么上杆子追你,你能有机会给我脸色看?你真是不知好歹......。」 「呲——。」宋柚惊叫一声,大唿:「疼!」 方位翻转,宋柚整个人已经被季时话抵在门上,门板哐当一响,03门的狗跟发.春一样,疯狂吠个不停,她的手腕也被季时淮掐住。 第18章 勾搭 男女力量悬殊, 宋柚手腕剧痛,还没骂他一声粗鲁,便见季时淮的头朝她压下来,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阴沉。 他停在几寸之外, 像一匹颓废很久的狼, 呲开獠牙,声音冷沉锋利, 「宋柚, 别招惹我, 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 便对男人肆无忌惮,花朵吸引蝴蝶蜜蜂, 是为了完成植物授粉,顺应自然界的规律,你招蜂引蝶是为了什么?满足虚荣?还是满足自我价值?亦或者是空虚?我没时间也没空去满足你这些毫无人生价值的感观。」 这个人平时看着少言寡语,其实一张嘴毒得很。 宋柚气得浑身哆嗦, 何曾这么上杆子勾搭男人, 还被人这样羞辱。 她像睚眦必报的疯狗, 勐地朝季时淮的脖颈动脉咬去, 那里有一根搏动的青筋。 季时淮条件反射躲闪, 宋柚的牙被他的动作偏离了方向, 整齐的牙齿啃住了他喉结。 「宋柚!松嘴!」 宋柚手脚并用缠住他, 像个树袋熊挂在他身上, 牙齿不留情面,恨不得咬断他脖子才消气。 季时淮抖了几下, 没能把她抖下去,脖颈一阵刺痛, 估计都流血了。 他可算是尝到了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真谛了。 夜更深了,整栋老旧的居民楼沉入深眠,只有这间单身小公寓,热闹得像个菜市场,噼里啪啦一阵响,狗也累了,实在扛不住年轻人的热火朝天。 二人近身搏斗,屋里的灯突然全灭了。 窗外的夜景也随之熄灭,好似世界末日,只有一弯浅月悬在苍穹,给人一点光明。 宋柚尝了一嘴铁腥味,视线从明亮转成黑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停电了? 下一秒,宋柚发现原本暴跳如雷的男人,身躯僵硬如铁,唿吸沉重,心跳声从他胸腔传出来,震耳欲聋。 宋柚察觉出异样,脑子也跟着恢復冷静,忙松手下地。 随着她松手的瞬间,季时淮整个人像被砍伐的树木,「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连带着板凳也噼啪倒下来。
第31页 四周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宋柚心脏噗通狂跳,额头慢慢沁上汗珠,眼球适应黑暗后,她在微弱月光下看见季时淮不停抽搐。 宋柚:「......。」 不是吧,不会是被她咬死了吧!!! 宋柚被自己的结论吓了一跳,她伸出脚颤巍巍踢他,「喂,你没事吧,碰瓷呢?我就轻轻咬了一口而已......。」 季时淮抽搐了几秒,兀地侧卧缩成一团,嘴里喃喃。 「你说什么?」 「灯......。」 「什么?」宋柚强忍着惧怕蹲下来,企图听仔细些。 「灯......。」 「灯?」宋柚看了看他哆嗦的样子,又看向突然熄灭的灯,大脑此刻格外灵活,联想到他屋里到处装的大吊灯,忽然好像抓住了他倒下的关节点。 宋柚不可置信道:「你怕黑?黑暗恐惧症?」 她以前听别人说过这种罕见的怪病,在黑暗环境中这类人会出现焦虑、紧张、害怕的心理,严重时会四肢发抖、出冷汗等躯体反应,甚至会晕厥。 季时淮弯曲成婴儿在母胎里的姿势,全身开始发抖。 意识到季时淮不是因为她咬人才倒下,宋柚心里瞬间轻松,转身去开灯。 「应该是停电了。」她按了好几个开关,「我回屋里拿手机开手电筒......。」 宋柚话还没说完,季时淮突然伸出一只手,胡乱摸抓,声音低颤,还有一丝乞求,「别走。」 前几分钟还盛气凌人的男人这会可怜的像一条流浪狗。 宋柚呵呵笑一声,这么好的机会不报復,更待何时。 她佯装没懂,「我一会就回来哈,你先躺会。」 季时淮在黑暗里分不清方向,耳内嗡鸣不止,全身肌肉发紧,冷汗更是汩汩而出,他循着声音的方向再次伸出手,什么也摸不到,他的手缓慢抓向地板,手背青筋暴起,「别......。」 他嗓子里发出一声低鸣。 宋柚以为他哭了,心里萌生一丝怜悯,跨出门的脚也收了回来,蹲下来握住了那只拼命抓摸的手。 那只手掌终于像大海浮萍,找到一片孤舟,紧紧抓住她。 「往左边点。」 宋柚搀扶他坐到沙发上,瞧见他手机放在茶几上,顺手捞过来,「设密码了没。」 季时淮像是魂魄离体,不声不响,人虽在发抖,但情况好了许多。 果不其然,书呆子都是不屑于设置密码。 宋柚点开手电筒,屋里被一束光照亮,驱散了黑暗,影子张牙舞爪的映在墙上。 季时淮像飞蛾和夜虫一眼不眨盯着手机光源,肩膀徒然松懈,浑身脱力地躺倒在沙发里。 宋柚也出了一身汗,看向手机时间,已经凌晨三点。 浑身的疲惫也在此刻膨胀,她坐在地上,靠着沙发,和季时淮一起看着光源,随意问道:「你这么怕黑?」 「嗯。」 「小时候受过刺激、伤害?」 有几秒沉静,季时淮声音疲惫道:「没有。」 宋柚可是听说过黑暗恐惧症多半是心理问题,她不信道:「不愿意说,那我走了。」 人作势刚往前倾,衣服上的流苏被人拉住了。 宋柚回过头,季时淮仍旧拉着她的衣服,目光有些空洞,唇线绷直,倔强又可怜。 也就这一时刻,宋柚才在他身上看到一点小男人的影子,她又靠坐回去,「干坐着多无聊,你跟我讲讲呗。」 季时淮像是后知后觉自己太过唐突,逼着自己松开手,嗓音透着一股倔劲,「没受过伤害,刚才谢谢你了,你回去吧,帮我关上门。」 宋柚偏头:「卸磨杀驴呢,哼。」 她站起身,季时淮终于扇动眼皮,视线抬高看向宋柚,宋柚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厨房拿了几个碗和筷子。 她把碗摆在茶几上,面朝季时淮坐着,手机放在中间,像开幕式舞台上的灯束,她懒洋洋扬起筷子,语气嚣张道:「算你有耳福,给你听听我作的催眠曲,好歹我也是你老师,学生胆子小怕黑,做老师的也要献出一点爱心。」 为了二十亿,这点爱心不在话下。 季时淮像是没听到她话里的揶揄,目光从光束上移到她脸上,她头髮有点乱,慵懒得像个睥睨众生的猫妖。 天际隐约开始泛白,城市也在甦醒中,早餐店陆续倒腾锅炉,通宵的人也打着哈欠回家。 这一隅简陋空间,映着安静银灰的月光,音乐声弹跳在筷子与碗沿上,像玉落珠盘,轻柔悦耳。 不同于乐器的声音,碗筷的撞击充满动人的烟火气,一点点蔓延在季时淮耳边,渗入他疲惫的灵魂,仿佛一波温热的流沙,覆盖了万年寒川。 女人敲着有别于她张扬性子的催眠曲,她的眉眼都是温柔的。 季时淮没听过这个曲调,却觉得意外得好听,眼皮也开始轻阖,彻底睡着前,唯一的画面,是那个疯子般的女人轻哼曲调,像海里的人鱼公主,又像茫茫沙漠的绿洲,给人一片盎然生机。 她也不是很疯。 - 宋柚早上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彼时,她才从季时淮家里回来,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头痛欲裂,浑身酸疼。 她骂骂咧咧接通电话,没几秒,肿眼皮掀开,眼中再无一丝睏倦和起床气。
第32页 挂了电话,她赤脚来到隔壁屋,这间屋子之前好像是上个租户的次卧,被她改成了书房。 她平时也没什么工作,进来的少,屋里铺了一层灰,每一周才会叫保洁过来打扫一次。 宋柚打开琴盒,把大提琴搬出来,夹在工具椅上,人半跪在地上,用专用的棉布一点点擦拭琴身,每个缝隙都没放过。 最后她坐在地上,慢悠悠擦拭琴弓。 阳光穿透紫色窗帘,打了一层朦胧光晕。 宋柚抱着琴弓擦了许久,琴弓是大提琴拨动山河的兵刃,能上至苍穹,下至碧泉,奏出世间美妙的音符,俯瞰天地。 大提琴的地位并没有钢琴和小提琴来得高,在交响乐队里,主旋律的位子大部分都是小提琴。 但大提琴对宋柚来说,是不一样的。 - 上次黄予梅给的一百万,宋柚没要,用自己所剩无几的财产买了一辆二十万的迈腾。 她驱车来到歌德酒店,在前台登记后,上了21层。 这一层都被爱尔交响乐团包了,路上碰到好几个同事,同事看到她愣了一下,客客气气打了一声招唿,也有人当没瞧见她。 李云中开门后,宋柚跟在他身后进了工作间。 五星级酒店,装饰自然奢华,更是根据团队的要求,临时腾出了一间空房,作为会议工作室。 李云中老烟枪,坐下后立刻抖了根烟,烟雾瀰漫间,他看见宋柚已经自顾自坐了下来,习以为常地没训斥什么,而是把其中一份文件直接扔给了她。 宋柚意料之中似的瞟了一眼文件,刺鼻的烟雾熏在眼前,她蹙了蹙眉头,清清冷冷说:「李团长,这么抽下去,小心肺癌。」 「叫你来是让你贫嘴的吗!」李云中把烟碾灭在菸灰缸里,顺手开了一点窗,初秋的寒风一下子涌来。 「你自己看看,放个年假都不安生?你知不知道乐团这周要在宁城文化馆演出?」 宋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耸肩道:「知道啊。」 「知道你还跟聂丽娜闹事!」李云中一拍桌子,脸上的皱纹能夹死苍蝇,发怒时面如关羽,「聂丽娜是大提琴主位,脸上受了伤,怎么演出?」 宋柚笑了:「大提琴需要脸来弹吗?」 第19章 勾搭 「宋柚!」李云中这些年没少被宋柚气到, 时常给她收拾烂摊子,内部处分单就差公布了,她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的行为给乐团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我们乐团作为这次艺术季重点项目, 能更好的打开国内市场,世界巡演也不是不可能, 就因为你的暴脾气, 队里临时调换人员, 要是演出失败, 你担当的起吗!」 宋柚把处分单扔在桌上,「那你怎么不说是她犯贱, 非要惹我不爽,合着就因为她要演出,我就要受着?她算个什么东西。」 「宋柚我跟你说不通。」李云中摆手道,「你被禁演一年, 一年后团里根据你的表现再斟酌是否启用。」 「禁演?」宋柚站起身, 重新拿起那份被扔的处分单, 上面控诉着她的恶劣行径, 令人髮指, 而聂丽娜就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李云中见她脸色难看至极, 隐约感知她又要发疯, 率先吼道:「你想干什么!这是领导团投票决定的。」 宋柚当着李云中的面慢条斯理地把处分单撕了。 李云中抬起手哆嗦地指向她, 像是被她目中无人的举动气到失声。 宋柚一边撕一边冷笑,「以前我还不懂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可耻, 现在我明白了,宋家威风的时候, 往乐团砸的贊助和资源,少说也有几百万,进到你李云中口袋的钱,都够你在宁城买套房,如今我宋家倒了,你和团队的人先是把我从弦乐组踢出来,做替补,又假惺惺让我休年假,现在又逼我禁演,你们这副嘴脸真是让我噁心。」 「你你你。」李云中料到她说不出好话,但没想到这么戳嵴梁骨,眼神忽然一闪,一时竟有些不敢直视宋柚。 此刻的宋柚显得如此通透和洒脱。 她觉得这些话说出来也挺没意思,仰着头,傲慢得像个目空一切的公主,冷声道:「李团长,这种连巴黎国家歌剧院都没进去过的三流乐团,本小姐不屑待了,现在不是你们让本小姐禁演,是本小姐跟你们解约!」 三流乐团? 李云中差点气晕,巴黎国家歌剧院是全球十大着名歌剧院榜首,也是艺术家为之奋斗的目标,爱尔交响乐团虽不是国内顶尖团队,但也有五十年歷史,竟然被说成是三流乐团。 实在嚣张! 「宋柚!」李云中指着她的背影,毫不留情地说:「当初要不是你爸给团里投资,你以为你的面试会通过?你自己什么水平自己不清楚?吊儿郎当半瓶水,自视甚高,高兴了技术合格,不高兴了,拉的那叫个什么水平?狂妄自大,国内交响乐团没人会要你,忽高忽低的水平跟大街上卖艺的流浪琴手有什么分别,以前是有人捧着你,夸你一句天赋甚高,你还真信了?要解约,乐团求之不得,违约金你自己上交给财务。」 宋柚转过头冷冷盯着李云中,「还想着要我违约金,你脑子没坏吧,要不要我把你这两年受贿的情况投诉给上头?」 李云中天灵盖炸裂,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宋柚孤傲道:「我什么水平用不着你来置喙,交响乐就是被你们这些商人给框死了,也难怪只能接一些三流演出,音乐本就应该随心所欲,应心而变,被你们约束成毫无生命力的机器,待在这里,只会降低本小姐的水准。」
第33页 「好啊,宋柚,我倒要瞧瞧你以后能混出个什么样子。」 宋柚冷哼一声,甩门走了。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被突如其来的门响吓了一跳,一旁的助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这个爱尔乐团的成员实在没素质。」助理心有余悸。 梁海燕看了眼远去的身影,让助理去敲门。 「谁啊!」 李云中这会心情很差,以为是哪个成员又没事找事,脸上不善地拉开门,瞧见门口的老太太,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梁委员,您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我,我好派人下去接您。」 梁海燕穿着一身很常见的老年服,看着就像个很普通的老太太,但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度却与众不同,温婉大气,她坐下后,李云中忙泡了一杯茶。 说起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那头衔可一个比一个有来头,她不仅是国内着名大提琴演奏家,还是中国交响乐团原大提琴首席,国家一级演奏员,也是中国交响乐团的团长,而且还是音乐学院附中校长,更是京市政协委员、国家艺术专家委员。 当之无愧大提琴卓越代表人物。 梁海燕示意助理,助理把文件递过去,仍旧对刚才的意外心有不虞,态度也不太好地说:「项目组让李团长再核对一下文化馆演出的成员名单,不要再出意外了,我和梁委员正好路过,就帮您带过来了。」 「实在是抱歉。」李云中受宠若惊地说:「耽误您正事了。」 梁海燕是这次艺术季重点项目的负责人之一,算是定海神针的存在,平时很少管事,都留给下面的年轻人处理,她笑着说:「不麻烦,您先忙吧。」 李云中在一旁护送,「我送您下去。」 「对了。」梁海燕突然脚步一顿,随口问道:「刚才出去的年轻人是谁?我听到你们吵得很厉害。」 李云中脸色窘迫,不想丑事外扬,心气不平道:「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成员,已经被团里开了。」 梁海燕又问:「弦乐组的?」 李云中点头:「大提琴手,不过是个替补而已,跟您是云泥之别。」 梁海燕便没再问,出门后再三挽谢不让李云中送,李云中这才止住脚步。 电梯缓缓下行。 助理是个年轻人,又是梁海燕刚招的大学生,还需要磨鍊,脸上情绪藏不住,「梁委员,您问那个没素质的成员干嘛,她差点撞到您。」 梁海燕笑着指正她,「你方才对李团长态度很不好,我不当面说出来,并不是为了给你留面子,而是不想李团长为难,以后你要管理好自己的言行。」 助理垂低脑袋,嘟嘴道:「我知道错了。」 梁海燕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跳动的数字,眼神有些飘远,「曾经的大提琴在乐器界丝毫不起眼,经过数百年来才逐渐被看成是一种独奏乐器,有了一席之地,但随着音乐的发展,人的欲望也膨胀,交响乐团迎合资本家,固步自封,没人再像上世纪的音乐家一样,创新冒险,被约束成毫无生命力的机器。」 最后这句话怎么有点耳熟? 这不就是那个没素质学员说的话吗?助理看向梁委员惆怅的脸庞,陷入沉思。 另一头宋柚离开酒店的途中,遇到好几个同事,大家第一时间听到风声,知道宋柚被团里禁演了,关系好的上来慰问几声,关系不好的冷言冷语。 宋柚在酒店门口好巧不巧与头戴渔网帽的聂丽娜狭路相逢。 错身而过之时,聂丽娜特地离宋柚一米远,边提防她的动作,边不要命地嘲讽:「宋柚,你也有今天,从今往后,你与我之间将是判若天渊,你已经没有资格和我竞争了。」 宋柚慢悠悠抬起手掌,迎着灿烂日光看手掌的纹路,聂丽娜瞧见她动作,下意识往旁缩,高跟鞋猝然崴倒,捂着脚跳了几下。 「怕成这样?」宋柚讥削,「寿星头都满足不了你?难道你想我给你整个龙三太子?」 聂丽娜忙捂住额头,气得牙齿咯吱咯吱响,「你给我等着。」 宋柚作势一挥手,聂丽娜跟踩了风火轮一样逃跑了,转头再看,才发现宋柚只是做了个假动作,就把她吓得落荒而逃。 宋柚捧着肚子笑个不停,大步流星融入熙攘的街道,像个不惧天地的侠客,成为人海一粟。 - 回到老破小,宋柚踢掉高跟鞋,卸掉一身铠甲,在玄关站了好一会。 早上没吃没喝,平时红润的唇瓣发干,眼角因睡眠不足布满青色。 她走进书房,把大提琴搬了出来。 小时候搬动大提琴,需要保姆帮忙,如今她一只手就能提起来。 宋柚嘴角一撇,眼眶莫名变红,越来越红,像布了一层鲜红的纱布,血粼粼的。 「我不喜欢你,就像没人喜欢我一样。」 情绪压到一个点。 宋柚两只手高高举起大提琴,手臂轻颤,下颌处的肌肉跟筛子似的颤动。 隔壁的狗像是察觉什么,又开始挑衅的狂吠,楼上楼下的小孩沉浸在节假日的狂欢里,疯狂大笑玩耍。 宋柚的眼泪在这个平常又热闹的早上,汩汩流出,沿着她倔强抽动的五官滴落。 无声无息。 ——我一年花费多少钱养你,一事无成。 ——烂成绩出国镀金,就连考入爱尔交响乐团,哪个不是我掏钱给你摆平,你真当自己是大提琴艺术家?没有我在你后面撑着,你什么也不是。
第34页 ——你现在连乐团大提琴的替补都不配,团长留着你,不过是看在以往宋家替你砸过钱,你如今也只配摆摊卖艺。 ——当初要不是你爸给团里投资,你以为你的面试会通过?国内交响乐团没人会要你,忽高忽低的水平跟大街上卖艺的流浪琴手有什么分别。 阳光拼命想给她一点温度,只听「啪」的一声巨响,五十万的大提琴四分五裂,上好的云杉木飞溅四散。 像是还不够彻底,宋柚边砸,边吼:「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我厌恶你,我讨厌你......。」 她弓着背,眼泪滑过脸颊,顺着下巴落在粉碎的琴身上,琴弦发出一声短促的嗡鸣,混着她低鸣的哭泣。 屋里的砸响像个小型爆炸现场,引起了邻居的注意。 这栋楼是一层四户,没电梯,住的人要么是留守老人,要么是来宁城打工的外地人。 邻居小心翼翼窥看。 「咋地啦,壶炸了?」 「不像啊,像是砸东西呢。」 「这户换人了,不晓得是哪个哦。」 「要不要报警啊,搞不好出人命啊。」 「瞎说,你克看看。」 「我不克。」 人群被拨开,季时淮肩上背着书包,万年不变的白衬衣牛仔裤,他朝邻居说:「你们都散了吧,我去看看。」 「帅娃,你克看看,这里面住得哪个?是男滴还是女滴?」 季时淮又说了几句让大家散开,邻居见状也不好再围着,怕这个新邻居出来把他们给砸了。 第20章 勾搭 见门是虚掩的, 屋里断断续续还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季时淮试探地敲了几下门。 没人应。 他自做主张推开门进去了。 书房一片狼藉,大提琴碎片散了满地,窗户大开, 光照折射下, 满屋子呈现一种低沉的艷红。 宋柚赤脚站在这一片狼藉中,脚板不小心踩到尖锐的木头, 不怕疼似的一脚踢开。 听到脚步声, 她勐地转头, 见到门口的季时淮, 神情一愣,又勐然转回去, 抬起手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季时淮当场也愣住了,他知道宋柚在砸东西,但没想到砸的竟然是大提琴,更没想到她在哭。 屋里一时谁也没说话, 透着诡异的安静。 就在季时淮想要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局面时, 宋柚再次转过身, 逆光扬起头, 眼眶虽仍是红的, 眉眼却裹着一层坚不可摧的冷漠。 「谁允许你进来的?」 季时淮一手抓着书包带, 一手垂在身旁, 没看她眼睛, 垂眼看地上的碎片,声音清润:「抱歉, 我看门没关,所以......。」 「所以就进来了?」宋柚冷笑:「宁大学生的素质是不是太差了些。」 季时淮没反驳她没少擅自闯入他的房子, 他把袖子挽起来,露出缠裹在手臂上的纱布。 弯下腰,非常自然而沉默地收拾狼藉。 宋柚被他的举动怔愣了好一会,季时淮正要捡起她脚边的碎木头,宋柚一脚踩了上去,「季时淮,你没毛病吧。」 季时淮没用力抽出木头,视线从圆润白皙的脚往上移,人还保持弯腰捡东西的姿势,声音从胸腔传来,闷闷的。 「不是喜欢我么。」 喜欢? 这傢伙今天总是出乎她意料,她什么时候说喜欢他了?年轻弟弟真好骗。 宋柚居高临下看他,顺着他的话问:「所以呢?」 季时淮黑睫扇动,「所以,别这么凶。」 宋柚定定看了他好几眼,终于松了脚。 季时淮闷不做声继续收拾地上的碎片,捡起那个角落的琴弓,琴弓受力面积小,倖免于难。 四周又恢復了一片寻常祥和的氛围,楼下的老太太搬出音响开始摩登舞蹈,爷爷奶奶围着孩子逗趣。 屋里声音细碎,季时淮把地上的碎片堆了个小山丘,宋柚看着他有条不紊的身影出了神。 直到—— 那把布满刮痕的琴弓落在她眼底。 「收起来吧,听说大提琴琴弓能开山噼水,是大提琴演奏家的革新。」 他说这话的表情很认真,还有点傻气,宋柚靠在窗边,看着楼下围着孩子打转的夫妻老人,神情冷淡道:「都扔了吧。」 「为什么?」 宋柚转回头,清风撩动她长发,「什么为什么?」 季时淮看着她眼睛,深深说:「明明喜欢,为什么要放弃。」 宋柚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看他一派天真,「谁说我喜欢?世上的职业爱好千千万万,难道就一定是喜欢?都是些没意义的东西。」 「怎么会没意义。」季时淮仍旧看着她,固执得让人讨厌,「爱迪生十年坚持不懈,发明了蓄电池,梵谷受世人漠视,成了了不起的画家。」 他停顿一秒,睫毛颤动的频率变快,「着名的数学家普勒米德,终其一生应徵了「费马大定理」,获得了「诺贝尔奖」,每一道数学题都是他通往未来的桥樑,所以每一个数字、每一个零件、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工具,都能成就我们,我们更要热爱它,它们意义非凡。」 普勒米德就像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二人四目相对,阳光洒落在彼此的眉眼轮廓上,圣洁的如同纤尘不染的白纱。 在季时淮漆黑的眼眸里,宋柚好似又看到那片沉默的深海,庞大神秘的鲸海纳百川,穿越时空与万丈,发出低频的鸣声,给人很震撼的力量。
第35页 心里盘旋的那些自厌自弃,一瞬间从她心头盪开。 宋柚第一次率先移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地摆脸色,「嘴还挺能说。」 嘴上不输气势,手却是接过那把布满残痕的琴弓,她顺手摸了摸弓,心里感慨,它有什么错呢?错的是她罢了。 「这些也不能修了,我帮你扔到楼下。」季时淮弯腰抱起地上的小山丘碎片。 「放那吧,一会我让保洁......。」 宋柚话还没说完,突然抬起一只脚「哧」了一声,然后单脚乱跳,龇牙咧嘴地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两手掰着脚板,脑袋往前伸,一副疼痛难掩的样子。 季时淮见状,放下一堆碎片,朝她走过去。 她向来爱穿裙子,这会姿势不雅地掰扯脚,蓝色长裙因为动作往上缩,露出一大片白晃晃的长腿,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腿根处映入一片深影。 季时淮忙挪开视线,盯着她的脚,「是不是木头丝插到表皮了?」 宋柚正好坐在窗边的工作椅上,光线充足,一眼就瞧见那根小刺,她吸着气说:「还真是,哎,报应来得真快。」 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地上的罪魁祸首。 季时淮从客厅搬来一把椅子,拖到她面前坐下,低头问宋柚:「家里有指甲剪吗?」 「要指甲剪做什么?」宋柚慢半拍反应过来,季时淮是要给她挑刺,她愣了一秒,艷丽的眉眼嫌弃道:「这么细,你能不能行?」 「要不,我送你去医院,或者你打120。」 宋柚觉得季时淮是在故意埋汰她,这根小刺虽不至于走不了路,但脚承载了她全部重量,稍稍一动,小刺便往皮.肉里钻,抽丝剥茧的疼。 她气急败坏地骂了两声,自然而然地指使季时淮,「我房间抽屉有指甲剪。」 季时淮进她房间拿指甲剪,眼睛没四处看,很是绅士,只不过打开抽屉,瞧见抽屉乱七八糟,堆了很多他没见过的东西,他忍着强迫症,终于在抽屉角落找到指甲剪。 宋柚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瞧见他人高马大地拿着粉色水晶指甲剪,莫名想笑,「挑刺不都是用针吗?指甲剪能行吗?」 季时淮单腿勾过板凳,一屁股坐下去,没什么表情地说:「能行。」 这两个字宋柚是抱迟疑态度,但季时淮这人吧,他干什么事,总是一本正经,又让人不得不信服。 季时淮抬起薄眼皮看她一眼,话还说出来,宋柚非常上道地把腿伸过去,更是毫不客气地搁在他膝盖上,抖了抖腿,颐指气使:「快点。」 季时淮抿了下唇,没说什么,像个心无旁骛的正道人士,握住她脚踝,聚精会神找角度挑刺。 屋里的温度不知是被太阳烘烤,还是被年轻男女渐进的体温升高。 男人全神倾注,女人却是心猿意马。 那双被宋柚格外偏爱的手,第一次见它时,就幻想过,它的手感会是什么样。 此时此刻,一片金黄晨光中,这双手指腹微粝,并未用实力,却滋生了无可忽视的酥麻,从毛细血管蔓延到她各处神经。 宋柚单手撑着脑袋,身子懒洋洋往书桌上靠,逆着光,专注地凝视季时淮。 他的轮廓清俊流畅,专心致志地样子格外迷人,没有一丝旖旎,却胜过世间那些裸露不堪的艷俗。 真正的风流,应该是像他这样,端方自持下的引.诱。 宋柚不由想起上次在隔壁房间做的那个香艷的梦,梦里季时淮可比现在热情多了。 她的目光梭巡在他身上,仿佛透过白衬衣窥视到薄肌年轻的线条。 「能不能别这样盯着我。」季时淮实在是被宋柚看得锋芒在刺。 宋柚仍旧懒洋洋靠着,脚晃动两下,跟玩似的说:「你眼睛长脑门上了?」 她的脚作乱不止,季时淮手掌微微使了些力,宋柚脚踝一麻,轻嗔道:「你摸什么?」 季时淮气结,没抬头看她,手上又使了一些力,警告她:「别倒打一耙,我要拔了。」 被这么一警告,宋柚终于乖了一些,别看这小子平时跟个闷葫芦似的,但昨晚把她锁在门板上的样子,可是实打实的凶。 「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季时淮见她不闹了,先用指甲剪试探着挑起刺尖,抬起头问:「什么问题。」 宋柚感觉到他的动作,心里有点害怕,脸上镇定道:「你是只有一套衣服吗?怎么穿来穿去都是这一身......哎,你别停啊,给个痛快。」 不知道是不是胆颤心惊的原因,她好像瞧见季时淮嘴角轻勾了一下,有点坏。 脚心微微一痛,季时淮利落地拔出一根一厘米长的小刺,放在光下看了一眼,回答她方才的问题,「买衣服浪费时间。」 这年头竟然还真有人衣服全是一样,莫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 宋柚暗暗瞥了他一眼,把脚放地上试探地踩了几下,「看来手艺不错嘛,真不疼了。」 她的脚白皙细长,每个脚指甲如珍珠般圆润通透,指甲上涂了一层漂亮的养甲液,粉嫩嫩的,还有点可爱。 季时淮移开视线,把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眼眶的红彻底褪去,脸上已经没有摔大提琴时的哀怒,甚至睨着他轻笑,像时时刻刻藏着坏。 宋柚感慨道:「你小子还挺狂,仗着自己身材颜值好,暴殄天物,但凡换其他普通男生,天天穿得跟个万年制服似的,观众分分钟想自戳双眼。」
第36页 外形话题,季时淮不感兴趣,见她脚没什么事,他也打算回屋拿文件回学校。 「等一下。」宋柚叫他,刚从包里拿出手机,突然被他喉结上的创口贴吸引住,之前心情极差,没心情细看他,这会心情愉悦,他又笔直立在眼前,便一眼瞧见他喉结。 「怎么了?」季时淮下意识捂住喉结,有些不自在地侧开身,企图躲她的注目。 哪知宋柚倏地伸手过来,指尖戳在他喉结上,故意道:「昨天我咬的?」 第21章 勾搭 昨晚的事, 对于爱面子的男人来说,多少有点掉面,谁愿意胆小怕黑? 宋柚毕竟比季时淮大四岁,心理上要比他成熟, 对他怕黑的事只字不提。 「我先回去了。」季时淮轻咳一声, 耳根子慢悠悠红了,脚像是踩着针眼, 急于逃离。 宋柚没再追问喉结的事, 晃了晃手机, 「昨天我给你垫付的医药费, 你是不是该还我。」 季时淮还真忘了这事,歉声道:「抱歉, 事情太多,我给忘记了,多少钱?」 他把手从喉结上放下来,单手拎过书包, 镇定掏手机, 准备好转帐。 「1200, 我让医生给你用的美容线, 免得日后留疤。」 「留疤也没什么。」季时淮点开微信扫码。 「这么捨不得?聂丽娜那边不是赔偿了你五千。」 季时淮嘀咕了一声:「嗯, 穷。」 手机下一秒弹出空白, 他定眼一看, 宋柚调出来的是微信好友添加, 不是收款码。 宋柚晃手机示意他快点,嘴上揶揄:「抠抠搜搜的干嘛。」 季时淮掀眼皮看了她一眼, 抿直唇线,添加了宋柚好友, 然后当着她的面,给她转了1200元。 宋柚当即点了收款。 人生耻辱,撩了半个月还是以这种形式加到了季时淮。 等季时淮抱着一堆碎木头离开,宋柚躺在床上点开季时淮头像,难怪看着这么眼熟,竟然是宁大校门。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添加了校内领导,这人什么审美,看着这张照片分分钟钟不想撩。 宋柚嫌弃地翻开季时淮朋友圈,什么也没有!!! 最新一条信息是2017年,拍摄的是宁大校门,应该是季时淮入学的那一天。 拍摄的这张照片就是季时淮头像。 这人是不是有毒。 - 下午四点,宋柚终于结了和宁大的临时合同,挣了五千元。 一到周六校园人特别多,走几步就能瞧见几对情侣打情骂俏,旁若无人接吻,啄吻声盖过秋风,听得人面红耳赤。 宋柚从大礼堂绕路,顺着上次的记忆来到校内湖,又从校内湖小道来到科技实验楼,白大褂高材生络绎不绝地从里面走出来,路过宋柚身旁偷偷看好几眼。 半道上,兜里的电话响了,是个国际号码,宋柚心有所感地接通。 「柚子,我下月初回国。」 刚一接通,宋柚便听到电话那端非常熟悉的声音,温软轻柔,犹如春雨盪过心田,心境也会随着她语调的低缓而平和。 宋柚脚步变慢,脸上笑意止不住,靠在实验楼大柱子后面,惊讶道:「下个月初?」 她点开手机日历,距离下月初还有三天,正好赶上人流高峰期的国庆。 「你怎么想着这个时候回来?」 打电话给宋柚的正是她多年好友石语菲,距离上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在美国。 那时宋柚刚从波士顿音乐学院毕业,加入了当地一个交响乐团练手,外国人有种族歧视,特别是美国人自视甚高,对宋柚这种黄皮肤没少排挤。 宋柚性子受不得委屈,和当地交响乐团大干了一场,被人捲铺盖扔了出去。 她在酒店大哭了一场,本以为毕业后施展拳脚,让宋政刮目相看,没想到还是灰熘熘以失败收场,她当时对未来非常迷茫。 正好那段时间,石语菲在伊莎贝拉嘉纳艺术博物馆参观文化展,注意到宋柚的微信朋友圈,当晚就打车去找她。 二人见面后发泄一番,把波士顿玩了个遍。 之后石语菲随着团队走了,这三年她可能在世界每一个角落,沙漠、荒野、雪岭,任何能拍出绝美照片的地方,绝对有石语菲的身影。 石语菲声音轻柔地说:「我不回来难道让你一个人躲在角落哭鼻子?你这人看着兇巴巴的,其实最爱哭,还喜欢一个人躲着哭,我回来陪你,而且......。」 石语菲说:「我也该回来了。」 宋柚早上刚被季时淮安抚好情绪,如今石语菲又要回来,她开心地想尖叫,「下个月初我去接你!」 「行,我知道了。」石语菲顿了会,低声说:「不要告诉徐向阳。」 宋柚嗯了一声。 刚挂完电话,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来,徐向阳三个字大呲呲闪着。 「喂,徐副教有何贵干?」 徐向阳气笑:「卸磨杀驴,利用完我,说话就阴阳怪气,听行政处的职工说你结款了,晚上我请你吃饭吧,这顿饭欠到了现在。」 宋柚一边往实验楼大厅走,一边说:「我今晚有约,没空吃你抠抠搜搜的饭。」 「不就是吃了一顿食堂饭,你要记恨多久?」徐向阳说:「既然你有约,那改天吧。」 宋柚挂了电话,吁了一口气,还以为徐向阳变福尔摩斯,察觉出什么,原来是虚惊一场。
第37页 她没心没肺地把这事抛到脑后,弯腰在引导牌上查找医疗实验室,发现一整栋楼全是实验室编号。 宋柚掏出手机给季时淮发微信。 【柚子:在吗?】 【柚子:你在实验楼几楼,几号实验室?】 宋柚略过几道打量的视线,人靠在引导牌一侧,缓解脚踝的酸胀,她高跟鞋太高,又在行政楼忙活了一小时,有点脚疼。 【柚子:还活着吗?】 等了十分钟,那头仍旧是毫无动静。 宋柚心里窝起了一把火,要不是看在二十亿份上,她绝对分分钟把季时淮拉黑,永远除名。 再给他五分钟,绝对不能再多了。 五分钟后,宋柚双目喷火。 【柚子:牛!】 宋柚拦住几位穿白大褂的学生,询问大四医疗实验室在几楼,哪知这些学生是新生,一问三不知。 眼看着时间流逝,宋柚想起了合唱群,找到张文的微信,果断地添加了张文。 张文应该是个手机咖,没几秒就回加了宋柚,发来个特别卖萌的问号图片。 【宇宙我最帅:宋老师?是宋老师吗?真的是你?】 宋柚看到宇宙我最帅眼皮一抽。 【柚子:你们在科技实验楼几楼?】 【宇宙我最帅:宋老师,你要来吗?激动gif】 【宇宙我最帅:我们在3楼10号实验室。】 【柚子:ok。】 宋柚刚来到三楼,还没顺着牌号找,老远就瞧见张文傻大哈地扒在门口朝她挥手。 张文特别激动地引宋柚进实验室,嘴跟放炮似的,一刻不停,「宋老师,你昨晚没事吧,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提到昨晚,张文脑海浮现宋柚把人脑袋撞向桌角的凶样,鸡皮疙瘩顿起,敬畏油然而生,不敢因为宋柚年轻漂亮就插科打浑。 宋柚梭巡实验室,一眼就瞧见了玻璃隔间里的季时淮,他穿着白大褂,气质内敛,一会忙着看显示器数据,一会翻阅堆积如山的资料。 实验室不算太小,放了一个非常大的机柜,还有几台医用扫描机器,另外有好几台显示器,上面全是器官疾病的诊断模型。 屋里不间断响起滑鼠和仪器的声音,宋柚这样一个玩世不恭的人,也不由放轻了动作。 实验室除了张文和季时淮,还有上次食堂见过的沈满忆,沈满忆戴着眼镜,在玻璃机房忙碌,头髮全炸了起来,像是几天没睡。 张文小声说:「他们两个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宋老师,你是不是有事找季时淮,还是有什么指示?」 虽然季时淮说和宋老师不熟,但张文可不觉得宋老师大老远是来看他的,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宋柚坐到休息区板凳上,胳膊搭在桌上,目光打量实验室,挥手说:「没什么指示,我就过来看看,刚刚我在行政楼办了结款,已经不是你们老师了,都把我给叫老了。」 「啊。」张文会来事,嘴也甜,笑着说:「那叫宋姐?」 「难听,更显老了。」宋柚指导他,「叫我柚子姐吧。」 「柚子姐!」 张文殷勤地倒了一杯水给宋柚。 宋柚也看出季时淮挺忙的,她进来这么久,这人连头都没回过,在玻璃机房操作她看不懂的仪器,又坐到电脑前不知道噼里啪啦地鼓捣什么。 张文怕宋柚无聊,带着她参观实验室。 宋柚一路慢悠悠跟着,看到很多患者的医疗诊断,还有一些人体扫描仪器。 「我们这个研究项目叫深脉分数,也就是人工智慧医学影像,跟医院有合作。」 宋柚能听懂这些字,但组合起来不太懂,「有什么用吗?」 张文说:「ai医学影像产品主要解决患者检查阶段的痛点,用先进的计算机方法解决临床具体问题,最终用于疾病的辅助诊断、分类或预测,具体来说,就类似肺部、肝脏、心脏、宫颈等等,在患者患病起初阶段,运用这项技术更深的分析,用老季的话来说,就是帮助患者在死神面前争取时间。」 宋柚总算是听懂了,她偏头看向季时淮专注的背影,又想起早上他说意义非凡时的表情。 这个小实验室竟然做着这么伟大的事。 张文雄心壮志地解释一番,又嘆息道:「不过啊,我们还没研究成功,也没人支持我们。」 「这么利国利民的事没人支持?」宋柚翻看桌上的医疗影像数据,诧异问道。 「市面上那么多医疗公司,哪有人看得起我们这个小实验室,也没人投资。」 正说着话,玻璃门被人推开,季时淮揉着眼,看到宋柚站在实验室机器旁,微微一愣,嗓音泛哑,「你怎么来了。」 张文气汹汹道:「没大没小,叫柚子姐。」 宋柚随手把张文倒的水递给季时淮,「顺便过来看看你们,这个我还没喝,你喝了吧,刚刚倒的。」 季时淮确实是挺渴,接过宋柚的水杯一口饮完,喉结咕隆滑动,配着一身白大褂,特别性感。 看着宋柚和季时淮之间的互动,张文面露疑惑,脑子里勐然跳出昨夜酒吧里,那个挑衅女说的话,什么宋柚钓男人。 这二人之间莫不是真有姦情? 正在发挥精神,沈满忆也从玻璃隔间出来,倒了一杯子水勐灌,喝完后,发出一声舒爽。
第38页 三个大男孩借着宋柚在场的由头,放下手中工作,坐成一排,慢悠悠聊起了天。 宋柚今天心情不错,也愿意陪着他们瞎侃,不过话最多的还是张文,只要有他在,场子绝对冷不了。 沈满忆也是能聊的,不过聊几句就比较颓。 倒是季时淮,偶尔插几句,和宋柚对上视线,又很自然地移开。 其实经歷了早上的事,宋柚能感觉出季时淮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以她多年经验,怎么着也有点好感了。 这个时候就该趁热打铁,进行勐烈攻势,要不然她才不会浪费大好时光陪几个嫩芽菜消磨时间。 张文叫苦连连地说:「想当初,我们三剑客加入这个项目,多么威风,哎,哪知道如今快毕业,无人问津。」 宋柚忍着笑问:「为什么叫三剑客?」 沈满忆呛张文:「中二毛病。」 「怎么就中二了,医疗界三柄宝剑,多飒!柚子姐,你也觉得很中二吗?」 「挺贴切的。」宋柚模稜两可,也不知道说的是贴切宝剑,还是贴切中二。 张文可算是领教了前辈说话的技术含量,转头和沈满忆惯常地掐架。 宋柚把玩着手上的直尺,直尺刻度规规整整,严肃严谨,和这个实验室一样,她托着腮帮子问季时淮:「你呢,你为什么这么坚持做项目,为了功名利禄?还是前程?」 季时淮捏着掌心的纸杯子,纸杯子轻瘪,发出一声不经意的响动,他看了一眼宋柚,一时没吭声。 张文闹够了,豪气万千地说:「当然是为了理想。」 「理想?」宋柚这次是真笑了。 她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这么幼稚的词了。 这个残酷的社会,多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每日三餐,衣食住行,房子车子,穷人捧着理想的旗帜身不由己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有钱人打着理想的幌子收割一波波韭菜。 这个词虚的很,是吃饱喝足后用来吹嘘用的,罩上理想外壳,好像一切都升华了,其实骨子里还是平庸。 张文有点急了,表情一扫马大哈,严肃地说:「真不骗你,真是为了理想,我们经歷重重考试,经历日日夜夜,就为了给社会做点贡献,老季更是双休两门专业,就为了更好的攻克医疗科技,老沈更不用说,为了项目连女朋友都没时间陪,每天只有四小时睡眠时间,如果我们不做,那做这些事的人就少了三人。」 宋柚渐渐收了笑,一时有些尴尬。 她知道科研人员的奉献精神,也知道隐匿幕后的艰辛,也知道奔赴一线的伟大,就如同医生护士,国家需要他们了,他们会毫无怨言往前沖,作为普通人,确实是崇拜他们,但他们那种大无畏的精神,宋柚没法共情。 沈满忆忽然说:「没钱提什么理想,只不过是一些没用的废纸,没用的机器,可能我们努力一辈子突破一个小数点,对别人来说,只是一个小数点,却不知道这个数点可能是十年、二十年、花费的经费可能是百万、千万,百万千万是普通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数字,这么一对比,多么不值当,只是一个小数点罢了。」 安静的实验室陷入一种很低沉的寂静,机器咔哒轻响,疾病影像图、人体五脏六腑图、各种造影线条,形成了这个实验室最庞大的缩影。 室外残留不灭的蝉鸣嗡嗡叫,做最后的挣扎,人类照常喜怒哀乐,没人在乎挤在狭小实验室三人的人生走向。 张文心情突然很低落,就算研究成功,申请专利,也不能保证会有投资公司看中他们,其他医疗企业更是瞧不上他们的成果,可能经过几十年,他们的研究结果会在某个角落落灰。 一直沉默的季时淮,把纸杯倒扣在桌面,一滴水蜿蜒而下,他看着那滴细小的水痕说:「中国的医疗设备和药物一直落后欧美,价格昂贵、维修困难,每年多少人因为设备简陋,而失去治疗机会,默默死去,中国科研人员所做的事就像一粒沙,一滴水,你们想想,沙子多了汇聚成浩荡的沙漠,水多了汇聚成汪洋大海,理想的意义在于实现力所能及的事,推波助澜,不到最后一刻,不言弃。」 宋柚仿佛看到广袤沙漠和浩荡大海汹涌袭来,那是一种轻易就能震撼人心的画面。 窗户正对着季时淮,蛋黄色的晚霞渡在他身上。 宋柚好像又看到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季时淮,他那时也是坐在光里,高冷不可侵犯。 但宋柚忽然觉得一开始自己看错了,那并不是所谓的高冷,而是一种顶天立地的璀璨。 她从没像这一刻觉得自己卑劣,甚至不敢去直视季时淮。 张文爆出大笑,「没错!总是想后果那什么也干不了,我们做的是推动科技进步,为了理想不言弃,大家来握个手!」 季时淮和沈满忆对视一眼,像是没听到张文傻帽的话,张文为了避免自己尴尬,朝宋柚随口问道:「柚子姐,你的理想是什么?」 「嘭」的一声—— 灵魂深处好似有大楼崩塌,一片残垣断壁,风一吹,荒芜得可怕。 宋柚下意识移开视线,想要给张文来点前辈的威严,亦或者插杆打诨地说几句,但嗓子像是被水泥封住,心里灌着冷风,在这三个顶天立地满心热血的年轻人面前,她感到无言以对。 她没有理想,不仅是她,连她的朋友,整日都是围着金钱、奢侈品、明星、欲望。
第39页 为国为民、推进社会进步、理想,她只在书上见过,甚至一度不屑一顾。 季时淮看了宋柚好几眼,手率先拍在张文手背上,肩膀撞向沈满忆。 三人勉勉强强忍受别扭,来了个豪情壮志。 一场隐秘的窘迫被季时淮悄无声息化解。 宋柚看着季时淮笑了,季时淮也勾了下唇。 晚霞醇美,醉了人间。 第22章 勾搭 晚上宋柚请他们三人吃晚饭, 张文嚷嚷着要吃烧烤,说在实验室连干了一个月,就想来点串串和啤酒,这样才对味。 最后一行人依了张憨憨的意, 坐在校外比较出名的烧烤店。 宋柚今天穿的是一身法式连衣裙, 薄纱质感,缀着细小花纹, 长发也是搭配衣服, 编成麻花辫, 每一缕都刻意弄得慵懒。 坐在充满烟火气的烧烤店里, 轻易成为所有人的焦点,与这些油腻的场合格格不入。 「你们自己点餐吧。」宋柚用筷子作为媒介, 把菜单推给对面的人。 长方桌,宋柚和季时淮坐一排,也不知道是受什么磁场感应,张文和沈满忆自发地坐在对面。 俊男美女坐一起, 很吸睛。 季时淮拿纸巾擦桌子, 宋柚点着桌面, 指挥他:「还有这里, 擦一擦, 擦干净一点。」 季时淮动作一顿, 听话地把宋柚面前的桌面擦了个透亮。 张文马大哈地掺和:「老季, 还有我这里。」 沈满忆一巴掌拍张文头上, 「眼睛干什么使的,点你的餐。」 张文一脸懵, 「你今天怎么光跟我对着干!」 宋柚看得想笑,不由好奇这俩个活宝是怎么和季时淮这种闷葫芦成了朋友。 「100串羊肉、10串羊筋、鸡中翅、牛板筋......。」张文一口气点了一熘菜, 朝宋柚客气地问:「柚子姐,你吃什么?」 宋柚看了一眼菜单,没什么想吃的,张文点的挺多,不用再点。 她转头跟服务员说要求,「10串羊肉少放盐,不要孜然、不要辣椒、不要油、青菜茄子除了一点点盐,其它什么也不放,大蒜葱花全不要。」 在场三位男士:「......。」 服务员脸皮抽搐,忍着没把这位大美女轰出去。 宋柚解释道:「以防浮肿,保持肠道清新。」 沈满忆竖起大拇指:「姐能成为大美女,是有原因的。」 烧烤上桌。 宋柚捞过自己那一盘清汤寡水的烧烤,在几人异样眼神中,八风不动地啃了起来。 张文佩服地看了她一眼,转头问季时淮:「要啤酒吗?」 吃烤串不来口啤酒,人生没意义。 季时淮点头:「来点吧。」 宋柚嘴里叼着一根青菜叶子,翠绿的叶子耸拉在她洁白贝齿上,她眯眼问:「你喝酒?」 季时淮虚拳清了下嗓子,避开她阴鸷的目光,低低嗯了一声。 「呵。」宋柚轻嗤,在他身旁小声嘲讽:「尽跟我装,小弟弟。」 七点半的烧烤店人变多,十张餐桌几乎沾满,油烟瀰漫在窗口,大风扇嗡嗡地吹,街上摩肩接踵,上班族尽情消磨周日最后一点时光。 嘈杂的声音覆盖了宋柚的说话声,没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小秘密。 张文两手没闲着,一边啃一边喝酒,渐渐醉意熏脑,敬畏也跟着减少,「柚子姐,你昨晚打架实在是太......兇残了。」 季时淮突然夺过张文手里的啤酒,「别喝了,晚上吐了可没人管你。」 「哎,你干嘛抢我酒。」张文欠身去抢,力气还算大,几个来回就把酒抢了回来,眯眼盯着季时淮脖子看,「我今天早上就觉得奇怪,我记得你昨天只有手臂受伤,你脖子怎么也伤了?」 沈满忆也好奇,同张文一起盯着季时淮贴了两个大创口贴的脖子,也就是季时淮颜值高,贴上创口贴还显得有几分不羁,路上不少小姑娘还偷偷打量。 「咳咳咳。」 季时淮今晚频繁呛嗓子,脸颊耳根嗖地变红,他余光下意识瞥向宋柚。 二人视线一对上,季时淮忙不迭地错开,像触电一般,比闪电噼天的速度还要快。 正好宋柚一手搭在桌上,身子半斜对着他,眼里噙着戏嚯的笑,等着他的回答。 「就是昨晚不小心磕到了。」季时淮掩饰地随手拿起啤酒。 啤酒还没送到唇边,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搭在他手指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触碰的那一刻,季时淮感觉闪电径直噼在他指尖,电丝爬满每根指腹,他皮肤本就白,被光一照,半个脖颈耳朵像是上了胭脂。 宋柚立刻注意到他的僵硬,手移至瓶口,把酒瓶扯了过来,「缝针了还敢喝酒,不要胳膊了?」 季时淮眼睛不看她,淡淡哦一声:「我给忘了。」 「你还是喝果汁吧,果汁最适合你,你说对吗?弟弟。」宋柚声线九曲十八弯,意有所指的掐字眼,说着只有季时淮能懂的话。 季时淮发现宋柚这人挺能记仇,特别擅长通过一些字眼,诱导你想起一些画面和场景。 比如普勒米德、比如果汁。 一场暗涌无声无息,四人喝酒聊天,很快融入到平凡的夜里,说着一些有趣的话题。 张文最开朗,讲三人是如何相识的,又是如何从一开始的不服气到后面的服气,见缝插针给季时淮一顿彩虹屁,说季时淮是人行机器,每天除了课程就是实验室,再没见过他有别的爱好,更别说谈女朋友。
第40页 宋柚一边听,一边吃清淡羊肉,慢悠悠不着痕迹地把季时淮盘里的重口味烧烤撸了几串过来。 季时淮瞧见她的小动作,微转头瞥了她一眼,浓密睫毛投下一道温淡的影子。 突然,张文问宋柚:「柚子姐,你有男朋友吗?」 宋柚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那肯定有吧,柚子姐你这么优秀,追你的男生一定很多,根本就不愁没男朋友。」 宋柚假模假样地嘆了一声,像个被情所困的迷途少女,「我有喜欢的人,但是人家不喜欢我。」 连闷头啃牛筋的沈满忆也抽空抬起头,「谁啊,眼光这么高?」 宋柚优雅地摇着手指,高傲地像个不可一世的白天鹅,嗔笑道:「论女人的标准,到我这里算是上限了,是他眼瞎。」 坐在一旁正在喝水的季时淮,眼皮莫名一跳。 对面张文一拍桌子,气汹汹道:「不会是徐副教吧?」 宋柚表情一愣,看张文已经是用看白痴的眼神,她笑着没吭声。 张文又瞪大眼睛:「不会是那个白衣帅哥吧?」 「白衣帅哥?」宋柚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白衣帅哥。 张文解释道:「昨天晚上在大剧院后台,我看到有个白衣帅哥拦住你了,你们看着挺熟的,老季也看到了,对吧,老季。」 宋柚反应过来,他们看到的应该是肖睿,她撑着下巴看向季时淮。 季时淮面无表情回视她,意味不明地问:「还要吗?」 宋柚扬起眉梢,也不偷摸吃了,接过他手里的重口味羊肉串,「吃一根跟吃十根没区别。」 于是刚刚的话题莫名中断,也没人再继续追问,留下了一个引人遐想的空间。 女人向来喜欢给自己整些看似营养健康的食物,实则只是自欺欺人,只要吃上一口开胃的,一发便不可收拾,从只浅尝一根到勐干到撑。 在场的三位男性,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开始标榜肠道清新的营养家一口气干了五十串,最后还打了个饱嗝。 宋柚今天的纱裙是收腰款,烧烤肉类居多,盐分也重,肚子很快撑了起来。 她凶神恶煞朝季时淮瞪眼,「看什么看,不知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正说着话,忽听身后一阵巨响,有人忽然晕倒了,沉重的身体与坚硬的地面发出剧烈的撞击,连带着一桌子碗筷砸在地上。 噼里啪啦一阵响。 热火朝天的烧烤店瞬间被冻住,下一秒又爆起一阵喧譁,有人站起来观望,有人跑过去,地中海老闆端着烧烤吓傻了。 几秒的时间,大厅围了一个大圈。 「快打120!」 有人惊唿。 宋柚刚转过头,身旁的季时淮已经沖了过去,张文和沈满忆互看一眼,也跟了过去。 宋柚慢条斯理抽纸巾擦嘴,这群孩子还真是热血。 包围圈像个蒸锅,空气闷在里面,烧烤气味和人唿出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对患者来说可能随时致命,还有不少人拿手机在拍。 倒在地上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同伴也是个同龄人,衣服上沾着灰,像是附近的农民工。 「快让开!开窗。」 季时淮指挥最近的人,又把那个手忙脚乱的同伴推向一边,观察了一下地上的男人,当机立断地用卫生纸把男人口中的食物抠出来,然后把男人扶起来,用自己的胸膛给患者支撑。 男人唿吸急促,还好季时淮反应快,没让食物呛住。 众人还没松一口气,男人的身体开始抽动,嘴唇发紫,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像是被什么厄住了唿吸道,仿佛下一秒就会咽气。 没有人再敢靠近一分,纷纷捂着鼻子后退,大厅的窗户全开,依旧散不了各种气味。 宋柚全程看着季时淮的动作,他又不是医生,不明白他这么积极干什么。 张文和沈满忆开始疏散人群,让大家别拍了。 患者的咳嗽越发严重,季时淮就像个人形枕头,对方每咳嗽一次,便震得他胸膛抖一下。 宋柚眉头紧紧蹙起,转头问惊慌失措的老闆,「有没有口罩?」 「啊?」 看老闆这表情,宋柚也没再问,从人群里挤出去,终于在间隔两个商铺的地方,找到一家药店,火速买了一袋口罩,给自己先戴上一个,回到店里,给季时淮也戴上了。 季时淮下半张脸藏在口罩里,只露出精緻的眉眼,越发显得黑眼珠子澄净,比钻石还要亮。 宋柚看着他没说话,无声讥讽他没事找事! 二人视线绞在一起,隔着窃窃私语和人间百态,像是有了一次短暂的灵魂交流。 医院的救护车来得很快,但那名患者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也可能是因为天然的安全感,亦或者是对施出援手的季时淮产生依赖,粗糙的大手一直抓着季时淮不放。 医生问季时淮:「你是患者家属?」 季时淮摇头:「不是。」 两位医生掰扯患者的手,奈何患者力气格外大,攥着季时淮不放,最后医生急切道:「你跟着一起上车。」 直到救护车远去,人群仍聚在原地,散布个人观点和悲悯,议论纷纷,吵得不行,还有人上来攀谈,询问张文这人到底怎么了。 张文气道:「我们怎么知道。」
第41页 「哎,柚子姐你干嘛去?」 宋柚把两人甩在身后,在路边拦了一辆车。 学院路车多,一会一辆空车,像一条条蜿蜒爬行的长龙。 宋柚刚上车,张文和沈满忆也挤了进来。 张文给季时淮拨通电话问了地址,抬头朝司机说:「第四人民医院。」 宋柚坐在副驾驶位,看着急速后退的夜景,没好气地问:「季时淮怎么回事?我没记错的话,他学的专业是生物医学工程,不是医科吧,他以为他是谁,救焚拯溺的大罗神仙?奋不顾身的侠客?」 第23章 勾搭 车内被热闹大街烘托的格外安静, 司机闷不做声,专心开车。 张文觉得宋柚的话不对,虽然如今的社会世态炎凉,遇事先避, 冷眼旁观, 但季时淮今日的举动,也是一次善举。 车堵在半道, 十字路口水泄不通, 为了先行一步, 体型小的车见缝插针, 远远望去,整条路像个蠕动的毛毛虫。 宋柚开了窗, 气得胸脯微微起伏,她脸上还戴着口罩,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具是冷然, 忽然听到后面的沈满忆开了口。 「季时淮学了很多急救知识, 这种情况, 我见过好几次。」 张文诧异:「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个马大哈, 能知道什么。」 后座上的二人又开始吵起来, 宋柚没再问, 看着渐渐疏通的车道发呆。 司机听了个大概, 根据自个多年听闲话的经验, 也勾出了个大概故事,临下车前, 司机看着三人,感慨道:「这年头奋不顾身的人比中彩票还要稀有。」 宋柚:「......。」 合着这师傅收了车费还不忘拆她台。 急诊室人满为患, 送过来急救的人更是堆了一个走廊,宋柚问了好几个护士,15分钟前送来的急救患者就有十个。 他们找了半小时,季时淮的电话又打不通,正要到楼上找找,路过急诊手术室时,在过道找到了季时淮。 他坐在塑料椅子上,背往后靠着,头扬着,眼皮微阖,看起来有点累,身上的白衬衣皱巴巴。 手术室过道需要寂静,人比较少。 宋柚脚上穿的高跟鞋,沉闷声响迴荡在整个走道,季时淮缓缓睁开眼皮,人没动,眼珠子转了下,定格在她身上。 「季大侠,是有什么英雄情结吗?」 宋柚站定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看他,嘴角有毫不掩饰的讥讽。 她向来就是个张牙舞爪的人,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恶劣。 季时淮看着她没动,半晌,拍了拍身旁的椅子,「要坐坐吗?」 宋柚仍旧没动,季时淮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纸,「我帮你擦擦。」 张文和沈满忆看见这副场景,像被人塞了大口鸡蛋,张嘴愣了许久,张文有些看不过去:「我怎么觉得柚子姐在欺负老季,老季不就是多管闲事帮了人吗。」 沈满忆拽住张文,「你现在过去,怕不怕柚子姐揍你?」 张文怂了,乖乖等着他们聊完了,再过去。 季时淮擦的凳子,宋柚没坐,她靠在走道的墙上,高跟鞋踢着地板砖,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刺激着人神经,手术中三个鲜红大字照得四周一片红。 宋柚嗤笑了一声:「季时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你有没有想过有个万一,你需要承担什么后果,比如患者有肺结核,或者传染疾病,你又不是医生,没有救死扶伤的使命。」 季时淮静静看着她,下半张脸藏在口罩里,让人没法准确读懂他的表情。 二人无声僵持。 直到杜菲菲的到来,杜菲菲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朝四周扫了一圈,先是看到了张文和沈满忆,正要开口说话,视线又勐然落在季时淮身上,准备停下的脚步当即朝季时淮走去。 「季时淮,你没事吧?」 季时淮休息了一会,人也精神不少,摇头回道:「没事,一会我们就回去了,你怎么来了?」 张文和沈满忆终于敢走过来,张文插嘴道:「不知道你在哪个急诊室,就联繫了杜学姐,让她帮忙问问。」 沈满忆歉意道:「抱歉了杜学姐,耽误你工作,我们现在没事了,你先回去值班吧。」 杜菲菲见他们几人都没事,松口气,温声说:「我跟领导请了假,晚上住院部也没事,本来就是实习,到了值班也是坐着刷手机。」 宋柚人靠在墙上,眼睛打量杜菲菲,对她有点印象,给季时淮送过牛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姑娘季时淮。 张文把事情大致称述了一遍,杜菲菲对季时淮的举动丝毫不意外,笑着说:「季学弟还是一如既往的热心肠,挺好。」 宋柚眼尾轻扬,视线定定落在杜菲菲身上。 上次在食堂见杜菲菲,她穿得很朴素,是个很不起眼的女学生,但今夜或许是有这一身白大褂加持,又立在这座充满肃穆的医院里,宋柚觉得她和季时淮站在一处,身上有一种同类的气质,是宋柚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东西。 杜菲菲察觉到目光,这会才瞧见宋柚,表情微愣,笑着打招唿:「宋老师也在。」 宋柚冷淡地嗯了一声,再无其他话,率先往前走了。 看着宋柚冷傲的背影,季时淮转头朝杜菲菲说:「我们先回去了......。」 几人正肩并肩往外走,一对母女突然鬼哭狼嚎地冲进走廊,连拖带跑。
第42页 这样的场景每日在医院上演,未来每一天都会上演。 宋柚错开身,让这对失去理智的母女过去,尽头的手术室咔哒一声被人推开。 他们一行人都不自禁停下了脚步。 「医生,我老伴怎么样了!我们是患者家属。」 妇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穿手术服的医生,嚎嚎大哭,浑身都在抖,要不是有女儿搀扶,恐怕早就倒了下来。 医生被人拉扯也不生气,摘掉口罩,见惯了生死,面无表情地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妇人完全没办法接受现实,不停嘶吼,仿佛这样就能把老伴给叫醒,让医生改了口。 护士在一旁安慰,医生无奈道:「肺部结节病变恶化,速度太快了,抱歉,你们节哀吧。」 年轻的女儿显然也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总觉得是不是医生的问题,拼命摇头:「不可能,我爸上个月在你们医院做过胸部ct,医生说情况稳定,只要三到六个月做一次ct,密切观察就行,怎么可能突然就恶化,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医生被缠得不行,尽量解释道:「肺部容量和肺部面积有叠加的地方,肺片上容易遗漏病灶,这种现象我们医生没法掌控,肺部结节短期内快速增长,才造成了病变。」 「说白了,运气好被照到就能活,运气差就这样了?你们什么破医院!是你们的无能和疏忽造成了我爸的死,我要告你们!」 这种医患纠纷实在太常见了。 家属情绪激动,眼看着就要闹起来,医生和护士不能还手激化矛盾,节节后退。 杜菲菲见情况不妙,让季时淮他们先走,她忙跑去开解患者,以免局面不可收拾。 宋柚注意到季时淮的脸色很白,灯光一照,毫无血色,像一张惨白的纸。 那个他一路陪送过来的患者,死了,陪患者最后一程的人反而是素不相识的季时淮,那人攥着他的手不放,或许是察觉到凶多吉少,攥住最后一丝温暖和支撑。 宋柚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 医患问题,他们也帮不上忙,见杜菲菲安抚好了患者,他们打了声招唿就走了。 半路张文尿急,心急如焚拉着沈满忆去找厕所。 宋柚先一步出了医院,用力唿吸室外的清新空气,转头寻找季时淮,瞧见他走进医院花园,坐在暗处一把木头长凳上。 他背微微弓着,手肘压在膝盖上,头往下垂,黑髮被风吹拂着。 明月高悬,高耸的医院大楼,投下一个巨大的暗影,那片暗影好似压在他身上。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无声无息,稍不注意,就会被暗影吞噬。 宋柚坐到他身旁,凉风一吹,她下意识抱起了双臂,四周有别于医院的喧嚣,很安静,「你看起来很不好。」 季时淮头微微动了一下,仍旧是看着地面。 就在宋柚以为他会一如既往保持沉默时,季时淮忽然沙哑道:「肺部正位上约有31%的肺部容量与39%的肺部面积相互叠加,病灶直径小于3-4cm时,图像上很难被医生发现,这就是隐蔽区,每天因为隐蔽区而忽视病情的人不计其数,这些本应该是可以杜绝,我们的职责就是攻克这3-4cm。」 他把那个医生的话更深层次的解释了。 宋柚对这些专业知识不是很了解,但能大致明白,可即便如此,每天因为病情疏忽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这是不可避免的概率问题。 宋柚看向花园孤零零的灯,说:「那又怎么样呢?又不是你造成的,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季时淮慢慢抬起头,像是看着远方高楼,又像看着某个虚幻,声音显得很飘远:「我只是不想有人死在我面前。」 宋柚睫毛一颤,不由想起他的黑暗恐惧症,试探问他:「是有人死在你面前,给你造成阴影了吗?」 「没有阴影。」季时淮很坚定地反驳,抬头仰望繁星苍穹,低声回答起宋柚在走廊上质问的那些话,「我并不伟大,也没有英雄情结,我只是希望人不要遗憾的死,弥补3-4cm,就不会有遗憾。」 宋柚想起了那对不肯接受真相的患者家属,如果没有仪器上的隐藏区,或许患者及时治疗,便不会死,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甘心吧,留有遗憾。 她转过头看向季时淮,他的轮廓一半映着光,一边隐在黑暗处,宋柚忽然觉得他肩膀上承载了很多东西。 他就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峰,不管风霜雨雪,还是万物将倾,永远坚定不移仰望朝阳。 攀爬这座山峰,哪怕是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宋柚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他好像天生站在神坛上。 风轻轻萦绕,不知名的野花簌簌而动,花园的草木香消散了消毒水味,涌来清香。 两人静坐了一会。 季时淮忽然问:「那你呢?你为什么每次看到乞讨的人都要给钱,你又有什么情结呢?宋柚,你总是竖起满身的刺,但心是善良的。」 季时淮这话并没有让宋柚有任何倾诉欲,或者被理解的畅快。 她无声攥起拳头,一点点用力,关节处几欲泛白,冷漠回视他,「你以为你是谁,用你以为的标准去解读别人,我给钱是我钱多,施捨明白吗?不要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宋柚已经没有任何交谈欲,站起身就走。
第43页 「宋柚。」季时淮叫住她。 宋柚停住脚步,脚边的野花迎风而动,轻轻碰着她,等了一会,没听到季时淮的声音,正要转过身,余光中注意到季时淮朝她看过来,眉眼笼在夜色里。 他说:「我没空和你玩爱情游戏,我每天很忙,在我的人生规划里,从来没有恋爱婚姻,所以,不要再招惹我。」 第24章 勾搭 国庆节宋柚回了青云山祖宅, 一家人终于凑齐吃晚饭,跟了宋家二十年的管家也被无奈辞退。 祖宅面积大,全靠黄予梅打理,黄予梅出生普通家庭, 养尊处优多年, 厨艺家务上手很快,一桌子菜丰盛营养。 吃完饭后, 宋柚被宋政再次叫进了书房。 还是上次的方位, 宋政喝着茶坐在书桌后, 宋柚懒懒散散瘫坐在前面, 父女俩跟开会一样。 「坐没坐相。」宋政惯例数落她一顿,宋柚全当耳边风, 「我这次叫你回来,是想跟你说件事。」 宋柚已经做好了汇报工作的准备,闻言,抬起惺忪眼皮, 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宋政见她这样, 气不打一处来, 最终还是忍住了, 「城西那块地原本是要建环保广场, 这两年不是公寓盛行吗, 我就......。」 宋柚一瞪眼:「就贿.赂土地管理部门, 篡改地上建筑物, 被人举报了,这事很明显啊。」 宋政也知道这个没大出息的女儿有点聪明, 但没想到一点就通,梗着脖子说:「也就是举报, 暂时还没查到证据,但我根据蛛丝马迹,发现这事真的跟季家托不了干系,土地局的人说,上个月见过万恆集团的人去找了局长。」 宋柚对上一辈子的恩怨没多大触动,季家又是宁城名门望族,也就爷爷心气小,一直耿耿于怀。 估计季家早就不记得宋家是哪个犄角旮旯的小门户。 这会听宋政说这事跟季家托不了干系,宋柚心里隐隐生了一丝恨意,宋政虽不靠谱,但也不会无中生有。 若真是季家横出一手,宋家也不会落到资金断裂的局面,险些破产。 她也不会沦落到去主动勾/引男人,一想起季时淮的冷漠,宋柚的火蹭蹭往上冒。 有些事没落到自己身上,事不关己高高挂,一旦落到自己身上,便感同身受,她好像有点理解爷爷为什么对季家当初的刁难铭记于心,念叨了一辈子。 但奈何干不过人家。 宋柚说:「那怎么办?找季家和解?」 宋政摇头:「季家的人不见我,我原本想着通过周家来斡旋,但最近几个月我发现周家和季家的关系有点琢磨不透,这两家向来是世家,但是十几年前两家好像闹了点矛盾,一直不温不火,这几个月竟然开始交往密切,我也把握不准季家会不会破坏咱们和周家的事。」 宋柚眉心一跳,总觉得宋政憋了坏招,她实在是太了解她爸了,不可能苦心婆口和她推心置腹。 还没等宋柚撅屁股跑,宋政状似随意地问:「你和城北谢家的公子认识?」 「谢风林?」宋柚心往下沉。 「对,就是谢风林。」宋政笑了下,「谢家给咱们投资了一千万,要和咱们合作新天地的项目。」 「新天地不是烂尾楼吗?」 「你以为宋家现在能有多少资源再开发,烂尾楼盖起来了也是一笔流动资金,一千万只是合作启动金。」 宋政一撅屁股,宋柚就知道他放什么臭屁。 她气汹汹道:「怎么?一个周家还不够,现在再来个谢家,你女婿都是批发的?你女儿是鸡吗!」 「你说的什么话!」宋政脸色青红交加,到底是有些心虚,又不愿意低头,「谢家主动找的咱们,条件就是你和谢风林处处,人家诚意很大,一千万也能解咱们燃眉之急,但归根结底还是以周家为重,你先应付一下谢风林。」 谢风林这人,宋柚认识有两三年了,是宁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感情史丰富,种子洒满全地球,比女娲造人还要勤勉。 每次娱乐聚会,就属这哥们最能折腾,宋柚只当他是饭友酒友,这种是个女人都能骑的男人,她向来不深交。 宋柚无语道:「谢风林就是个......烂黄瓜,你懂吗!」 宋政用心良苦道:「所以,欲情故纵懂吗?先吊着,又不会真嫁。」 要不是知道宋政是她亲爸,她都怀疑宋政是不是经验丰富的老鸨。 那副不要脸的样子,看得宋柚甘拜下风,果真人走投无路,脸皮都不要了。 - 宋柚绕过后院,回到自己房间,见宋乐晴在门口鬼鬼祟祟。 自从搬到祖宅,没有司机接送,宋乐晴就办了住校,这次国庆节才放假回来。 「干嘛呢?」宋柚走上台阶,人立在廊边,一株繁茂的树枝搭在她身后。 宋柚住在紫竹园,园里种了一大片青翠绿竹,月下人工池发着粼粼波光,一两片竹叶飘在水面上,盪起浅浅涟漪,不知名的小虫子吱吱叫唤,远离了喧嚣的祖宅,有着古朴的宁静。 当然对住惯了钢筋水泥的人来说,有点阴森。 宋乐晴突然听到声音,吓得失声尖叫,直到宋柚捧腹大笑,才发现是姐姐。 宋乐晴不怪姐姐吓她,捧着精美的盒子,送到宋柚面前。 「姐,这个是松露巧克力,你最爱吃的。」 宋柚没接,像是没看见,径直开门进了屋。
第44页 宋乐晴见门是虚掩的,眼中失落一扫而空,笑着推门进去,趁宋柚开灯的空隙,把巧克力放在了桌上。 这些巧克力是学校同学送的,国外大牌,宋柚特别爱吃,家里现在开源节流,已经很久没备过这款巧克力了。 宋柚把灯全开了,还是觉得屋里潮湿,她开了窗,转头注意到桌上的巧克力,又把目光随意放在宋乐晴身上。 宋乐晴穿着个宽大的睡衣,趿着拖鞋,见宋柚看过来,小心翼翼胆怯地不敢直视。 宋柚这几天心情不佳,在季时淮那里碰了钉子,又在宋政那里受了一肚子气。 但夜深人静看到桌上的巧克力,突然有些别扭,她语气不耐道:「听说家里把你舞蹈班的课给停了?」 「啊?」宋乐晴反应过来,手指绞在一起,低头瓮声:「费钱,不跳也行。」 宋柚倒了一杯水喝,人靠在窗边,享受晚间凉风,难得不恶言恶语,「又没多少钱,我去跟爸说一声。」 宋乐晴诧异抬头看姐姐,嘴角笑了:「谢谢姐姐。」她低头说:「其实我不喜欢跳舞。」 听到那声谢谢,宋柚别扭劲更大,她想摆出兇巴巴吼她一顿,但看到那双闪着希冀的眼睛,宋柚一时卡壳。 算了,看在松露巧克力的份上。 宋柚坐到板凳上,当着小胖子宋乐晴的面,拆开巧克力,一口塞进去,「你不喜欢跳舞,那你想干嘛?爸可是希望你成为舞蹈家。」 转头梭巡宋乐晴的身材,宋柚嗤道:「你这身材可跳不了舞。」 宋乐晴捏着裙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给宋柚九十度鞠躬。 「你说什么?」宋柚听到一声蚊子音。 风清月明,城市的雾霾被青云山洗涤得干干净净,院外挂满了银白,屋里散发着令人安定的沉木香。 大概是今晚姐姐有一丝温柔,向来胆小内向的宋乐晴,第一次勇敢道:「我不喜欢跳舞。」 宋柚一愣,笑了:「那你喜欢什么?」 有钱人的孩子向来被要求多才多艺,由不得自己喜欢什么,就连她学大提琴,也是宋政一锤定音。 宋乐晴怯怯抬起头,「我以后想做法官。」 「噗。」宋柚巧克力碎片喷了一桌子,她笑哼哼抽纸巾擦桌子,罚站似的宋乐晴也乖巧的上前帮忙。 「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异想天开。」 宋柚脸上的取笑一点没隐藏,对于宋乐晴,她向来是恶言相向比较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取笑她的机会,恶劣地说:「看电视看多了吧,还法官,你怎么不说你要当主席。」 宋乐晴没生气,很认真地说:「法官可以给人最终的公正,我想做法官,我的成绩名列前茅,如果未来我拿不到法学学士学位,我就去参军转干考试进法院工作,转岗成为法官助理,最后参加法官入额考试成为法官。」 宋柚脸上的笑渐渐凝固,静静看着宋乐晴。 宋乐晴復又低下头,小声说:「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异想天开,也是,我其实挺笨的,胆子又小,可是——可是我想努力一次。」 「为什么想要做法官?」 宋乐晴勐然抬起头,见宋柚望着窗外那轮缺月发呆,身上有很浓稠的低沉,她张了张嘴,一时无法吭声。 「不想说,算了。」宋柚下巴指向门口,「滚回去吧。」 宋乐晴往门口走了几步,突然停在门口,朝宋柚笑着说:「姐姐,这是我的梦想。」 宋柚眸色一颤,鬼使神差地指正她:「梦想是偶尔想想、但决不会去做的事情,可望而不可及,你这个,应该是理想,能为之努力而实现。」 宋乐晴笑容越大,兴奋点头:「对,做法官是我的理想。」 宋乐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宋柚仍旧坐在板凳上,明晃晃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好像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以为宋乐晴想做法官,就像小孩子说飞上月球或者当科学家一样虚无缥缈,多年后,会把曾经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但宋乐晴对自己的人生有一条很清晰的规划,她才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宋柚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个旧琴盒,琴盒蒙了一层灰,堆在杂物角落,被人遗忘。 映着月光把琴盒打开,里面的大提琴时隔十八年,竟这么小,当初对她来说庞然大物的琴,竟是这么小,这么轻。 为什么要学大提琴? 众多乐器里,大提琴竖在琴行,一眼看过去,大气又精美,不像小提琴那么小气,也不像低音提琴那么大。 她一眼就看中了大提琴,然后第一首曲子获得了宋政和黄予梅的称赞。 那时她为了留住父母更多的笑容,日夜练习大提琴,只为了一句柚柚真棒。 后来,她已经留不住了。 她浑浑噩噩了二十四年,直到遇到季时淮,看到他们为了理想砥砺前行,肩上承载了很多她不明白的东西,就像她不明白胆小怯弱的宋乐晴竟然为了做法官,而暗暗在规划未来。 她像被世界遗弃,又像是一直在原地摆烂,一步步腐烂。 「真是一群讨厌的人。」 第25章 勾搭 宋柚在国庆节第三天, 架着墨镜,七弯八拐从b航站楼挪到3号出口,排除万难终于接到石语菲。 石语菲把行李箱一放进后车厢,转头就抱住宋柚, 两人像个神经病在拥挤的停车场拥抱尖叫。
第45页 抱够后, 先打量对方,三年没见, 总是先看看对方美了没, 皮肤白了没, 一顿不要脸的彩虹屁。 「你是不知道, 明星排场好大,直接堵了航站楼出口, 那些粉丝太疯狂了,跟蒸饺子一样,人挤人,我都被踩了好几脚。」 石语菲坐在副驾驶位上, 吐槽机场的混乱, 一头齐肩短髮, 干净利落, 但声音却比春夜化雨还要温柔。 宋柚打着方向盘, 开心听石语菲讲这一路的故事, 一点不觉得烦。 石语菲变化很大, 至少在宋柚认识她十年中, 她像经歷了一场洗礼,脱胎换骨, 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隐忍自卑的少女。 回去的路上,两人聊个不停。 宋柚带石语菲回了学院路老破小, 小区环境一般,建筑陈旧,只有一栋电梯楼,还是后来翻建的,其余全是低矮楼层,没电梯。 从石语菲看到宋柚的那辆迈腾车,她什么也没问,当初在校规严格的重点高中,宋柚开得车可是敞篷超跑,高调张扬。 再看宋柚现在的居住环境,石语菲如鲠在喉。 宋柚还沉浸在兴奋里,没察觉石语菲的情绪,进屋先踢掉高跟鞋,从冰箱拿出两瓶矿泉水,给石语菲扔去一瓶,自己拧开喝了个痛快,便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 「可把我累死了,看来我的体力不如你啊,你从非洲回来,怎么精力这么好。」 「你要是像我一样跋山涉水,一个月内穿越撒哈拉沙漠,你的体力肯定不输我。」 二人在路上交换了彼此的信息,石语菲特别好奇地指向对面,「你口中说的私生子,就住对面?」 宋柚从沙发上滑下来,席地而坐,手撑着巴掌脸,懒洋洋地吐槽:「实在是难搞,我为了接近他,住在这个破地,也不知道三个月能不能拿下他。」 得知宋柚是为了对面的男孩才住在这里,而不是因为家里的困境,石语菲总算松口气。 「那你喜欢他吗?」石语菲问了个特别单纯的问题。 宋柚噗笑,「别开玩笑了,我这辈子都不会跟喜欢这种词碰在一起。」 她舒展手指,眯眼欣赏新保养的指甲,冷淡道:「玩玩就行了。」 石语菲对她的爱情观早心知肚明,没什么意外地嘆一声,话题也不再围绕情爱,慢条斯理地给她泡了一杯花茶。 「你也不要总是喝冰水,喝点养身茶吧。」 「不是吧,从非洲回来还带着花茶?」 「去的时候带的,一直没顾上喝。」 宋柚端着热茶喝了一口,浑身是很轻松的状态,她懒洋洋说:「好怀念你的饭盒。」 不管隔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人之间不会因为距离和时间而疏远,真正的友情是随时亲密无间。 宋柚的朋友很多,狐朋狗友更是多如牛毛,但石语菲是特别的。 她是宋柚愿意窝在一个被窝睡觉的挚友,是宋柚放下心防能哭能笑、毫无负担的姐妹。 就像这一次,知道宋家出了事,石语菲义无反顾从非洲回来。 提起饭盒,石语菲眉眼温柔,「晚上我给你做饭。」 宋柚眼睛一亮,又摆手道:「你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太累了,改天吧,中午咱们出去搓一顿大餐,给你接风洗尘。」 「我不累。」石语菲拉着浑身没骨头的宋柚起来,「在飞机上一直睡觉,浑身不得劲,跟我一起去超市买菜,吃外卖不健康,这些年我天天风餐露宿,不想吃外卖。」 「行行,你说了算,我先跟你声明,千万别指望我给你打下手,我会把厨房拆了。」 「就没指望你帮忙。」 本来确实是要去超市买菜,但正巧赶上商场周年庆,两个女人跟打了鸡血似的逛起了商场,横扫了一批奢侈品。 这其中就属宋柚最剁手,东西基本全是她的,石语菲就买了两身衣服。 路过一家男士潮牌店,宋柚注意到模特身上的深蓝色夹克外套和休闲长裤,眼睛一亮。 「怎么不走了?」石语菲顺着宋柚的视线看向男士店,意味不明地问:「要进去看看吗?」 宋柚和她相视一笑,没别扭,大大方方点头:「进去挑几身。」 「这么上心?」石语菲故意打趣她。 宋柚耸耸肩,特别渣地来了一句:「追求手段而已。」 最后宋柚在这家男士品牌店,按照季时淮的身高和体重,挑了两身在她看来款式非常不错的衣服,想像着季时淮穿在身上,一定很帅。 等她们再回到超市,已经是下午三点,中午只能在商场随便解决了一顿。 回到家,宋柚彻底报废,瘫在沙发上再也爬不起来。 石语菲像铁打的娘子,开始准备晚餐,进了厨房,果然如她所料,厨房跟新的一样,除了几个必备的锅和刀,什么也没有。 石语菲无语地叉腰站在厨房门口,朝客厅喊道:「柚子,没电饭煲,你怎么不早说?」 「啊?」宋柚弹跳起来,赤脚遛进去,看了一圈,果然是没电饭锅,「当初我都交给装修公司的,让他们给我配齐,竟然还给我少个锅,必须得投诉。」 石语菲提议道:「叫闪送吧。」 宋柚正要答应,突然灵光一闪,漂亮的狐狸眼闪过一道光,翘着手指调戏石语菲,「宝贝菲菲,叫什么闪送,咱们找人借。」
第46页 瞧着宋柚跃跃欲试奔向客厅,石语菲疑惑的表情瞬间恍然,特别佩服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转身接着理菜。 宋柚窝在沙发里,听着汩汩水声,掏出手机,点开季时淮微信。 微信界面还停留在上次宋柚去实验楼发的消息,这傢伙连个简单的回覆也没有。 真够拽的。 宋柚先翻了下季时淮朋友圈,一如既往空白,她重新返回聊天界面,没顾虑太多,啪啪开始打字。 【柚子:你家有没有电饭锅?】 天空铺了一层暗色轻纱,太阳余光沉入地平线,城市迎来一片华光,道上车水马龙,热闹的夜晚伴随着厨房桌球烟火气。 宋柚侧了个身躺着,长腿搭在茶几上,百无聊赖地盯着手机看了一眼,对方还没回信息。 宋柚知道季时淮多半是像上次把手机静音,在做实验,她没等多久又发了一条。 【柚子:你不是文盲的话,应该看得懂字。】 没人回復。 宋柚冷哼哼去了厨房,把手机搁在流理台上,屁股靠着台沿,看石语菲切配菜。 宋柚原本没打算在这里常住,也没大规模重新装修,厨房的地砖和台面都是经过深度清洁,橱柜也是重新贴了膜,所以厨房看着很新。 石语菲瞥了她一眼,往她心窝子插刀,「电饭锅借到了?」 宋柚拿着葱花有一下没一下的出气,葱花被她拧得参差不齐,她一脸冷傲地吐槽:「你就说说怎么会有这么不识趣的男人,我,我宋柚都死乞白赖到这份上了,要不是看在周家的家世,我真的连甩他一眼都嫌眼疼。」 石语菲一直只是旁观者的态度去倾听宋柚为了家族牺牲感情的事,但这会她还真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男人,会如此眼高于顶,在石语菲记忆里,宋柚的追求者就没断过,也没哪个男人给过宋柚冷眼。 正在宋柚愤愤吐槽季时淮如何不上钩时,放在流理台上的手机咚了一声。 两个女人互看一眼,宋柚这会倒不急了,慢悠悠拿起手机解锁。 【季时淮:有。】 简简单单一个字,非常符合他高冷人设。 宋柚面无表情打字:【原来你既不手残,也识字。】 两分钟过去,季时淮再没回復。 石语菲在一旁解开蔬菜袋,不小心瞧见宋柚的聊天界面,基本全是宋柚发的信息,对方竟然就回復了一个字。 石语菲惊讶道:「这么高冷。」 宋柚讥讽道:「我说没错吧,我都怀疑他是不是gay,要不是我靠近他,听到他心跳加快,我真的会认为他喜欢男人。」 微信界面没退,下一秒,季时淮时隔五分钟回復了。 【季时淮:十分钟到。】 宋柚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老旧居民楼隔音效果差,晚上七点时间也不算太晚,隔壁天天挑衅的狗大概在吃狗粮,特别安分,便显得走道的脚步声很清晰。 宋柚当即拉开门,楼道灯应声而亮,映出那道高冷挺拔的身影。 钥匙哐当撞在金属锁上,咔哒一声,门也拧开了。 季时淮听到声音,转回头,朦胧光线里,宋柚一手搭在门把上,一手扣着门框,影子在地上拉出老长,像要缠住他脚踝。 距离上次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了三天。 季时淮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走道陷入异样的寂静,直到—— 宋柚走过来。 这次她没赤着脚,脚上穿着一双白色鹅毛拖鞋,与这个昏暗老旧的小区格格不入,又强势霸道地占据这一隅天地。 季时淮薄眼皮耸拉着,声线平稳道:「你等一会,我去拿。」 季时淮拿着电饭锅再出来,宋柚手上多了四个袋子,袋子相互摩擦,簌簌作响。 宋柚把电饭锅接过来,四个袋子往季时淮怀里塞,「拿着吧。」 「什么东西?」季时淮后退半步,一时没接。 宋柚不耐烦地把袋子往他怀里硬塞,语气不耐道:「要掉了,我拿不住。」 见她抱锅的胳膊止不住哆嗦,季时淮进退两难,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一片窸窸窣窣中,袋子转交时,二人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一起,温热紧緻,越是这种克制疏离,越是引火烧身。 季时淮手指触电,长睫下意识扇动,豁然与宋柚对上视线。 时间仿佛一瞬间停滞不前。 直到03门的狗不甘寂寞地狂吠一声,空气瞬间流动,那种短暂的稀薄感也变得充盈。 季时淮掩饰尴尬地垂眸,就着屋内明亮的灯光看到了袋子上的logo,以及袋子里的衣服,他平仄的表情微微一愣,疑惑看向宋柚。 宋柚抱着个褐色电饭锅,站在明暗交接的过道,像在说一件毫不起眼的事,「觉得这个牌子很适合你,就买了,你身上的衬衣牛仔裤,我看腻了。」 明明在医院把话说的这么清楚,宋柚仍旧张扬热烈地像一把明艷的火,誓不罢休强硬地挤进季时淮的生活。 季时淮惊慌失措地听到内心有什么东西在崩塌,以及止不住的悸动。 纸袋口在他手心挤成一团,他直视宋柚的双眼,仍旧是那一句:「宋柚,别招惹我行吗?」 和那晚医院外说的话一样,但不知为何,宋柚听出了一丝颤抖和乞求。 就好像他才是这场对弈中的战败方。
第47页 宋柚抱着锅走近一步,看到他漆黑眼球映着她的身影,她平缓有力地说:「我没玩爱情游戏,从今天开始起,你未来的规划可以考虑有我,季时淮,我招惹定你了。「 她说的话,是回答那晚医院外季时淮拒绝她的话。 这个女人真是......。 第26章 勾搭 晚上洗完澡, 宋柚坐在床上抹身体乳,这里掂一掂,那里捏一捏,心里排腹季时淮是不是眼瞎, 放着美艷诱人的大美女, 竟然无动于衷。 石语菲擦着湿发进屋,宋柚眼尖地瞧见石语菲锁骨上有几个吻痕, 惊讶道:「菲菲, 你行啊, 竟然都不跟我报备。」 石语菲穿着一套很保守的睡衣, 棉质长袖长裤,要不是第二颗扣子脱线, 宋柚还真瞧不见。 石语菲下意识捂住胸口,扭捏了几下,表情很快坦然道:「这次跟团队去非洲热带森林自然保护区给非洲象拍摄公益照,正好有企业贊助当地开发, 我跟那个负责人.....反正就莫名其妙了, 然后发生了成年人的事。」 「一夜情?」 石语菲不自然地瞥过脸, 边擦头髮边说:「那倒不是, 相处了两天, 本来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 主要是中途有人发现大象走失, 当地不少偷猎者, 人员都派出去找象,我跟那个人开着车, 不小心迷路了,在山里猎户家过了一夜, 晚上就那样了。」 宋柚确实挺震惊,石语菲是个很内向保守的人,高中时跟人说句话都能脸红,喜欢上徐向阳耗费了她所有勇气,她放弃会计专业,离开中国,拿起相机寻找自我,变化不少,但骨子里还是个守旧派。 石语菲能接纳其他男人,宋柚心里忽然松了口气,「那人是哪个国家的?」 石语菲想了想,不确定道:「中国吧,他会说中文,我们没聊太多。」 「准备继续接触吗?」宋柚身体乳擦完,顺势躺在床上,看着石语菲慢条斯理擦头髮。 石语菲眉眼温柔,声音却清醒理智,像彻底飞翔天空的猎鹰,「萍水相逢而已,没有留联繫方式,没有必须。」 宋柚等她吹干头髮,躺下来后,关上灯,二人望着窗外月色,宋柚突然问她:「徐向阳呢,这次回来要见他吗?」 耳边有平缓无波的唿吸声,静静流淌,穿越十年时光。 石语菲轻笑:「柚子,我现在挺好的,已经很久没再想起过徐向阳,这辈子也不想再想起他。」 「你这口气倒像是仍恨他。」 「没有,只是觉得没必须再想起他,他只是占据了我那段青葱岁月,仅此而已。」 宋柚和石语菲黑灯瞎火聊了大半宿,把这几年大小事聊了个遍,第二天又跟铁人似的,玩转宁城。 她们毕业于同一所高中,先是去学校怀旧逛了一圈,接着去了曾经最爱玩的摩天游乐场。 距离国庆节结束还有一天,她们逛街、泡吧、吃遍小吃、拍照,宁城大街小巷充斥着她们的身影。 两人有点玩脱了,恨不得一口气补齐缺席的两年。 这三天,宋柚几乎占据了朋友圈,她狐朋狗友多,评论圈堆成了山。 石语菲裹着风衣,端着热咖啡,递了一杯给宋柚。 宋柚眼都没抬,接过来喝上一口,放在湖边柱栏上,手指飞快回覆信息。 「冷不冷?」石语菲见她打了个激灵,作势要脱掉自己的风衣给她,嘴里不忘数落,「要风度不要温度,早上出门我就跟你说过了,今天降温,很容易感冒的。」 「我这是针织裙,不冷。」宋柚把石语菲的风衣又退回去。 她上身是高领黑色针织衫,下面是一条拼接的黑色蓬蓬纱裙,鼻樑上还架着黑色墨镜,一头长捲髮大红唇,人靠在仙女湖的石柱栏杆上,比仙女妖艷,比妖女矜冷。 广场上全是人,大群白鸽俯冲而下,啄着地上的小米粒吃,路过的人总会偷偷瞥她一眼。 宋柚说:「我这几天发的照片屏蔽了徐向阳。」 为了保守起见,她也没发石语菲正面,最多只露了石语菲的手和背影。 即便只是个背影,朋友圈也有不少人催要美女正面照。 刘盈和那群姐妹更是控诉宋柚吃独食,竟然不带她们耍。 石语菲听到这话,摇头笑了笑,忽然望着波光灿烂的湖面,喊了一声:「柚子。」 「嗯?」宋柚还在忙朋友圈。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不应该去为你做决定,但作为你的朋友,我还是想说,生活还是要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才有意义,我不希望你为了家族去牺牲感情。」 此刻,宋柚正在刷新朋友圈,她三天没找季时淮,这人连个贊也不点。 听到石语菲的话,宋柚动作一顿。 一阵风勐地穿透她身体,她突然笑了笑:「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寡情,和谁在一起没区别,让我爸妈去过苦日子,别说我不习惯,他们肯定也不习惯,钱把我们都养废了。」 宋柚收了手机,看着遥远的蓝天白云,忽然一本正经说:「其实有时候我挺佩服你的,高中大学你围绕着徐向阳,连大学专业也是为了跟他报考一个学校,选了不喜欢的会计,苦学四年,绝然放弃一切,远走它国三年,拿起儿时的摄影梦想,菲菲,其实我没你这么果敢,我有很多捨弃不了的东西。」 石语菲靠在她肩上,「我能说走就走,那是因为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你不一样,你出身就拥有了很多,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第48页 宋柚用手挠她痒痒,逗她开心,「干嘛说这些伤感的话题,我的人生哲言是及时行乐。」 「是啊,我真是杞人忧天,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打败你。」 「那当然,本小姐可是宁城一霸。」 - 石语菲老家在宁城下面的一个小县城,陪宋柚过了一个国庆,见她情况比预计的要好,还想再待几天,被宋柚推着回家了。 好不容易回国,宋柚可不希望石语菲光陪着她这个游手好闲的人瞎混。 宋柚前脚刚送走了石语菲,后脚便接到了谢风林的电话,约她在佳迪西餐厅吃晚饭。 她比约定时间晚了一个小时,八点才到。 宋柚穿着一身復古的红色长裙,走进西餐厅的场景,像一部慢动作的绝艷港片。 谢风林眼都看直了,宋柚还没走到座位,他就起身殷勤地拉开椅子,绅士而贪恋地望着她。 宋柚坐下后,皮笑肉不笑地和他打了声招唿。 「先生女士,想吃点什么?本店推荐博古斯海皇搭配鹅肝油松露酱,汤推荐北欧海鲜浓汤,女士可以尝试地中海式甜虾色拉,主菜我推荐磨房式煎鹅肝。」 声音清澈熟悉,透着性/冷淡。 宋柚翻菜单的手一顿,疑惑抬起头,瞧见穿衬衣的季时淮,着实愣了一下。 谢风林在对面浑然不觉地说:「开一瓶罗曼尼康帝红酒,要81年成分的,宝贝,我记得你最喜欢喝红酒,尝尝这个,怎么样?」 宋柚眼皮一跳,余光瞥了一眼登记菜单的季时淮。 她神态轻松地笑了:「听你的。」 「那好。」谢风林眉梢顿喜,又殷勤地点了两份甜品,「前味菜和主菜你想吃什么?」 宋柚看向面无表情的季时淮,笑道:「就吃刚才服务生推荐的那些吧。」 谢风林也觉得这个模样帅气的服务生推荐的不错,说了声好。 季时淮确定好菜单,说了声稍等,便转身走了,全程都没和宋柚有眼神交流。 佳迪西餐厅在市区最高的时代广场顶层,全景落地窗,谢风林订的位子观景很不错,能看见宁城那栋最高的摩天大楼,还有菱形沖天的电视台建筑。 酒先上了桌,不过不是季时淮在服务,换了另一位年轻的女服务生。 宋柚端酒浅抿一口,谢风林见她目光望来,下意识整理西装,还顺道用手掌抚了下油光发亮的头髮。 谢风林这人长相还不错,这种不错只是服装造型堆起来的效果,外加上出手阔绰,人也风趣,所以勉强入眼。 宋柚和他本就相熟,喝着酒话题直接了当打开,「谢风林,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看你说的,多见外。」谢风林把板凳往前拖,好像这样就能离对面的女人近一点,他笑嘻嘻说:「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要不是我在宁城商圈有那么点人脉,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家处境现在这么危险。」 宋柚单手握着红酒杯贴脸颊上,手肘撑在桌上,一派风/流妩媚,「谢大公子,二十亿,你能给我二十亿?」 谢风林一噎,哄着她说:「二十亿我是拿不出,但你们宋家好歹也在宁城这么多年,人脉实力还是有的,咱们先合作新天地项目,后续我也会再投的。」 合着这是在钓鱼呢。 宋柚凑过去,斩钉截铁地说:「然后,有条件。」 谢风林咽下口水,痴迷望着她姣好的面容,心痒身痒,贱兮兮道:「咱们处处呗。」 正好主菜也来了。 宋柚优雅而随性地切鹅肝,入口肉质细腻,带着一丝红酒的甘甜,她嗔笑道:「你还缺女朋友?你那些风/流韵事,以前可从来没避开过我,不说一脚踩三条船,就说床伴,只怕夜夜是新郎。」 「哎呦。」谢风林耍赖地控诉起宋柚,「那还不是你从来不给我机会,我跟你保证,只要你跟着我,我一定痛改前非,做你一个人的小乖乖。」 宋柚隔夜饭差点吐出来,想着宋政的交代,咬牙敷衍道:「我考虑考虑。」 即便只是考虑,也足够让谢风林欣喜若狂,以往聚会,谢风林没少插科打诨地试探宋柚,次次被老狐狸宋柚给挡回来。 宋柚吃了个半饱,闲散地梭巡餐厅,正好瞧见季时淮端盘子送餐,他气质出众,即便是一身服务生服装,也穿出了公子哥的矜贵。 季时淮最后一份餐是送到她这桌。 「您好,您的巧克力慕斯。」 甜品还没放下,宋柚已经拿起叉子从他手里挑了一口,舌尖轻舔,目光直直望着他,众目睽睽之下调戏他。 「没你甜。」 季时淮一愣,睫毛轻垂,稳稳放下蛋糕,没接招。 三天前还信誓旦旦表真心的女人,才几天功夫,就和别的男人吃烛光晚餐。 姐姐都是这么渣的吗! 谢风林见宋柚当着他的面调戏服务生,探手把宋柚的下巴掰回来,不乐意道:「我更甜。」 一个比一个噁心。 季时淮双手紧紧攥住餐盘,转身走了。 第27章 勾搭 宋柚目送季时淮离开, 索然无趣地撇了下嘴,顺势擦下巴,不虞地朝谢风林警告:「别噁心我。」 谢风林惯会调情,这个时候自然不会给她不痛快, 能屈能伸哄道:「不噁心你了, 那你也不能当着我的面调戏别的男人啊。」
第49页 宋柚冷笑:「我只说了考虑,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宋柚扔了餐巾, 一股子气没处潵, 不情不愿地过来敷衍谢风林, 已经让她很窝火, 没想到还在这里碰到季时淮,季时淮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连个眉头都不皱。 宋柚有些疲惫了,「我吃饱了,先走了。」 「吃这么点?」 宋柚没好气道:「我减肥,有问题吗?」 「没问题, 宝贝说了算。」 宋柚提起包, 冷冷警告谢风林, 「我最讨厌别人叫我宝贝。」 宋柚这个女人要想妩媚撩人, 那是风情万种, 艷丽无边, 冷漠起来, 比北极冰川还要寒凉。 谢风林算是体验了一把水与火的煎熬, 举双手投降,没皮没脸地说:「遵命。」 匆匆结了帐, 谢风林屁颠屁颠跟在宋柚身后。 佳迪西餐厅是宁城有名的高档西餐厅,点菜和收拾清洁的服务生是两批人。 宋柚这桌一走, 服务生训练有素地收拾好了餐桌。 那头,有人叫了一瓶酒。 「喂,有人叫酒。」 季时淮正靠在柱子后休息,推餐车的服务生提醒他。 季时淮终于回神,神情恍惚了几秒,服务生对他的工作态度有些不满,皱眉没再管,罚钱也是他的事。 叫酒的是10号桌。 季时淮开了一瓶法国圣蒙干酒,手臂上搭着白巾,一手托瓶底,一手握瓶身,瓶身倾斜,红酒哗哗倒入高脚杯。 思绪不受控地飘远—— 和宋柚吃饭的那个男人,开的是81年的罗曼尼康帝红酒,价格12万......。 「你干什么!」 男顾客唰地从板凳上跳开,抽过季时淮手臂上的白巾,气急败坏擦裤子上的红酒,悲催的是男顾客一身浅色西服,那红酒汁晕开,像化开的鲜血。 怎么用力擦也擦不掉,男顾客面色狰狞,把白巾砸在季时淮身上,沖他唾沫横飞:「你知不知道我这身衣服多少钱!你赔得起吗!没长眼的狗东西,叫你们店长过来!」 高档西餐厅主打奢华幽静,吵吵嚷嚷的动静,轻易引起大家注意,不少人窃窃私语。 服务生做错事,被顾客羞辱很常见,只是这个服务生长得格外显眼,这张脸倒是激发现场女性的心疼。 男顾客应该是在相亲,对坐的女人几次想开口,但见男顾客凶神恶煞,皱眉没吭声。 那条沾着红酒汁的白巾从季时淮胸前滑下去,盖在他黑色皮鞋上,他低头看了几眼,面无表情弯腰捡起来。 男顾客是个体型硕胖的人,一嗓子能掀了屋顶,见季时淮一个服务生如此嚣张,连个对不起都没有,气得脸红脖子粗,手指快戳到季时淮脸上,「狗东西!什么玩意!店长呢!店长!」 被人围观,相亲女实在待不下去,连招唿都没打就走了,这举动更是让男顾客丢面子,不由朝季时淮破口大骂。 季时淮像是终于回神,语气淡淡道:「对不起。」 「你很嚣张啊!今天咱俩没完,你懂吗!」男顾客气得上手,季时淮身体敏捷地错开,引得男顾客脸上更没面。 前厅经理闻讯而来,弯腰和气道:「非常抱歉,这是来替班的新人,笨手笨脚的,您衣服的干洗费我们店会负责。」 男顾客吼道:「佳迪西餐厅好歹也是十大品牌之一,让个新手上前厅,什么玩意,我这身衣服可是私人订制,洗不干净怎么办?」 季时淮站在一旁没吭声,前厅经理瞪了他一眼,转头笑着对男顾客说:「您有什么需求?」 「赔吧。」 前厅经理见惯了这种场面,赔钱赔衣服也是人家顾客占了礼,「您想赔多少。」 「三万。」男顾客鄙夷地看向季时淮,目光巡视他一身服务员制服。 高档西餐厅不缺有权有势的人来消费,前厅经理早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这人的衣服材质一般,三万确实有些过了,他正要开解几句,哪知一旁面无表情的季时淮忽然开口道:「三万,我没有,只能出干洗费。」 前厅经理:「......。」 男顾客彻底暴躁,上手扯住季时淮衣领。 前厅经理眼疾手快拦住,在这里闹出事,他的经理位置也不保,这个没眼力劲的新人真是傲得很,一个服务生有什么傲气的! 「您消消气。」 眼看着局面不好收拾,楼上下来一人,打断了混乱的场面。 「您好。」西装革履戴眼镜的王新锋手里奉上一张黑色卡片,「这位先生,这个够吗?」 扯胳膊要把事情闹大的男顾客,满脸横肉挤在一起,正要呵斥是哪个不长眼的,当瞧见那张黑色卡片,面色一愣,抓着季时淮衣领的手顷刻松了,眼里闪过欣喜。 三人都是同时转头,前厅经理表情比较克制,看到王新锋的那一刻,又不着痕迹看了下二楼,下一秒又震惊地看向有些狼狈的季时淮。 季时淮胸口的衬衣被人拧得皱巴巴,但一点也不损他身上清风霁月的气质,仿佛这一场闹剧与他无关。 看到王新锋出现在这里,季时淮下意识捲起了手指。 那张黑色卡片的贵重,在于上面的haute couture标志,巴黎高级定制协会,市面上流传的名片只有白色和金色,黑色据说每年消费上亿才有资格拿到。 拿到这张卡可以到haute couture随意指定设计师,一套衣服均价是十万以上。
第50页 男顾客像被大馅饼砸到头,晕乎乎,接过黑色卡片,故作镇定道:「佳迪西餐厅的服务质量这么高。」 前厅经理:「......。」 王新锋看也不看男顾客,恭敬地示意季时淮,「走吧,二少爷。」 餐厅里还放着莫扎特优雅的钢琴曲,看了全场的吃瓜群众,从一开始可怜服务生再到此刻的惊掉下巴,像是亲眼目睹了一场王子流落民间被恶人羞辱又闪亮登场的游戏。 不要随便瞧不起服务生,有可能是离家出走或者体验民间疾苦的马甲王子。 男顾客傻眼了,在王新锋毫不客气的冷视下,手里的黑色卡片烫如火烧,着急忙慌地跑了,生怕晚一步,就被这些权贵人家报復。 季时淮跟着王新锋上了二楼,前厅经理一路护送,胆战心惊看了好几眼二楼。 一楼恢復平静,二楼却陷入一场死沉的低气压。 全景观落地窗,比一楼视野更广,不仅能瞧见经济中心,还能尽收宁城的大街小巷,人像蝼蚁一样遍布角落。 二楼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桌子坐了人,显然是包了场。 「大少爷,二少爷来了。」王新锋朝桌前的人说了一声,便悄悄走远,留给两兄弟私人空间。 季时淮看着那人,低头唤了一声:「哥。」 季绍显双手叠在膝盖上,西装衬衣熨帖,没有一丝褶皱,身上带着金字塔顶端与生俱来的气场,声线和季时淮有些像,「坐下吧。」 季时淮站在一旁没动,终于在季绍显不轻不重地逼视下入座,他看着桌上没用几口的精美食物,又把目光虚放在连绵的夜色中。 夜色朦胧,城市像蛰伏的兽,让人有一点喘不上气。 季绍显不咸不淡地问:「为什么在这里?」 声音没什么起伏,但质问和威压藏在话里。 搭在桌布下的手微微使力,季时淮脸上平静道:「帮朋友顶班。」 季绍显轻笑,「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 季时淮面色一紧,缓缓对上季绍显的视线,他看到季绍显脸上的嘲讽笑意,手越发用力攥紧。 「我帮你,不是因为你是我弟,是因为你身上流着季家的血,你要作贱自己,别让季家蒙羞。」 季时淮黑眸凝聚了一场巨浪,又归于平静,他的目光错落在任何一个地方,就是不再与季绍显直视。 季绍显每个表情就像尺子刻出来,完美地让人害怕,他面无表情道:「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的半成品研究项目,我会帮你拿到。」 季时淮表情自始至终有一种低沉的平静,直到这一刻,他的肩膀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弯,「我只有1亿......。」 「呵。」季绍显又笑了,同季时淮七八分像的面容,有如出一辙的冷感,甚至比季时淮还要显出几分漠然,「对,你只有1亿。」 腿上的白巾被季绍显扔在桌上,白巾沾了海鲜汤汁,海鲜都是从日本沿海空运而来,他站起身,气场凌人,居高临下问:「最后问你一句,毕业后回去吗?」 季时淮嵴背骤然一弯,他垂着脑袋,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心口也被堵住,眼眶莫名红了。 季绍显没法看到他的表情,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轻笑道:「也是,你有什么脸回来。」 季绍显走了一步,又停下,「上个月你打电话给孙助,我正好在非洲出差,听到孙助说你打架进局子,我当时就在想,你终究是换皮不换骨。」 季时淮眼里聚集的潮湿堆成了浪花,暗暗坠落,无声无息。 第28章 勾搭 宋柚顶着潮湿的头髮, 裹着睡衣,肩上搭着浴巾,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半湿不干地敲季时淮家门。 从佳迪西餐厅回来后, 她实在太累, 迷迷瞪瞪窝沙发睡了一觉,这一觉直接睡到十一点, 浑身黏煳煳, 洗澡半途, 好巧不巧淋浴喷头坏了, 只能随便抹一把,带着零星没冲散的泡沫来找季时淮求救。 哪知敲了几下门, 没人应。 穿堂风一过,宋柚鸡皮疙瘩顿起,冷不丁打了几个喷嚏。 如果没记错,那会迷迷煳煳睡醒时, 仿佛听到季时淮回来了。 宋柚有备而来, 直接给季时淮拨了一通电话, 下一秒, 隔着轻薄的门板, 电话铃声叮叮从屋里钻出。 意识到季时淮故意不开门, 宋柚本就因为一身潮湿心烦, 这会更是扭着一股劲, 把门拍得震天响。 邻居的那条大黄狗特别捧场的叫唤,配着敲门声, 寂静的走廊跟演奏交响曲似的。 估计也是怕街坊邻居一会全跑出来控诉,纹丝不动的门终于开了。 今夜季时淮屋里破天荒只开了一盏壁灯, 屋里幽暗,他站在玄关处,脸庞隐在暗处,让人看不清神情,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压抑。 这副画面实在太过突然,宋柚一时怔愣住。 他不是有黑暗恐惧症吗? 「有事吗?」季时淮率先开口。 宋柚回神,裹了裹身上的浴袍,神态自然地说:「我浴室的喷头坏了,向你借下浴室用用。」 她语气自然而然,坦荡地让人觉得天下人就应该理所应当围着她转。 「有意思吗?」 「你说什么?」宋柚借着走廊灯,终于注意到他冷冰冰的脸色。 他无声无息站在玄关处,像长在黑暗里,声音更是颓得气若游丝。
第51页 宋柚心思敏锐,第一时间察觉出异常,皱眉问道:「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季时淮没回应他,仍旧抛出那个问题:「有意思吗?」 宋柚眉头越蹙越紧,她头髮半湿半干,风一吹,头皮发凉,生理上的不适带起心里的薄怒,语调骤降好几度:「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柚。」季时淮轻笑唤她,宋柚嵴背蓦然一麻,只见季时淮朝她走近一步,英俊冷淡的面容一半露在明光里,光影把他轮廓氤氲的越发幽深。 他盯着她,冷笑着说出尖锐可憎的话,「你怎么这么随便。」 「你再说一遍。」宋柚眼神骤冷,下一瞬又想起了佳迪西餐厅的事。 心里突然冒起来的火瞬间熄灭,像被一阵清风拂过,饶有兴致地用哄人语气问:「吃醋了?其实......。」 「谁跟你吃醋。」季时淮骤然打断她,脸上有一种陌生的冷嘲,毫无以往的绅士,像个冷漠到极致的野兽,能撕碎所有近身的动物,「你是不是挺得意的?每天换着不同的男人,我说你随便,难道我说错了?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太-随-便。」 恶劣,相当恶劣! 宋柚从没想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被同一个男人羞辱。 她个子不算太高,但踮起脚尖,轻松就攥住季时淮衣领,「季时淮,上次在这个地方你说我招蜂引蝶,现在又羞辱我随便,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一再羞辱我,若换成别的男人,我一巴掌早就扇过去了。」 宋柚提着他领子,用力一推。 宋柚这一下用了实力,季时淮径直倒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啪的一声,对面地门关了,走道剎那恢復寂静。 季时淮任由衣领皱巴巴,头靠在墙上,黑眸轻阖,刚才的针锋相对像是耗尽了他所有力量。 耳边嗡嗡立体环绕着宋柚的话——若换成别的男人,我一巴掌早就扇过去了。 就好像,他季时淮对她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怎么有人如此会攻人心。 季时淮缓了好一会,有气无力关上门,一个人又坐在昏暗静谧的屋子里,微弱壁光照出屋里淡淡轮廓,窗帘随风而动,掀起了一地月色。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一下一下敲在季时淮紧绷的神经上。 他双手捂住脸,嵴背弓起来,沉沉埋在膝盖上,渐渐的,他与朦胧的暗影融为了一体。 过了许久,五分钟,还是十分钟,亦可能是一刻钟。 季时淮压抑的双肩剧烈颤抖,隐隐有沉抑的低吼,像个困在牢笼的兽,拼命用爪子摩擦地面,企图找到生路。 终于在某个瞬间,他再也承受不住,踉踉跄跄映着光开了灯,满屋瞬间亮如白昼,驱散一室黑暗。 他靠着墙面,疯狂喘息,得以重生。 - 张文这一天发现季时淮情绪很不对,虽然平时沉默寡言很少说话,但今日格外低沉,每次最多回应一两个字,就独自一人窝进机房做实验。 沈满忆心思细,把板凳挪到季时淮身旁,担忧问:「是因为昨天帮我顶班的事吗?经理和我说了。」 昨天沈满忆感冒,实在扛不住,就拜託季时淮帮他顶晚班,一大早经理就给他打电话说了这事,话里话外倒是打听季时淮的情况,有点想要巴结的意思。 他们三人关系铁,家里的事偶尔也聊,但季时淮却很少聊家人,他们对季时淮家里情况也不了解,只是从季时淮的个人生活习惯来看,季时淮家境应该一般,这一般又同季时淮身上清贵的气质不太符合。 季时淮随口应付完沈满忆,脱白大褂去上专业课。 季时淮上午赶计算机科学专业课,下午赶生物医学工程专业课,昨晚一宿没睡,晚上比以往早了三小时离开实验室,回了小区。 九点钟,小区陆续还有闲逛的住户,路口小吃摊也还没收摊,小道上骑自行车的孩子三三两两。 季时淮背着黑色书包,眼皮半耸拉,上楼梯的时候碰到了歷史系副教授徐向阳。 徐向阳应该是刚从学校过来,手上还提着文件包,风尘僕僕,和季时淮一同上台阶,看到他愣了一下。 季时淮是学校出了名双修两门专业的牛人,又是田教授门生,徐向阳自然认识,他惊讶问:「你也住这里?」 楼层感应灯应声而亮。 「嗯。」季时淮靠着墙,让他先行,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落针可闻的楼梯间,断续响起叠加的脚步声,徐向阳见他不爱说话,也没强聊天,只是一路看着斑驳陈旧的墙面和租户堆积在门口的白菜废品等时,脸上的震惊没法藏。 徐向阳不由小声嘀咕:「怎么住在这里。」 季时淮腿长,步子也阔的大,先一步转弯上了一层,听到这话,轻瞥了徐向阳一眼,但心里也知道这话不是对他说。 两个大男人没一会就齐齐立在六楼。 徐向阳按照模煳不清的门牌号找了一圈,最后停在季时淮对面,再次惊讶道:「你也住这一层?」 季时淮正在掏钥匙开门。 钥匙卡进锁眼,哐当一声,门开了,季时淮回头看徐向阳,言简意赅还是一个字:「嗯。」 徐向阳感慨之余,没想太多,核对好门牌号,敲了敲面前的门。 很快,隔着门板响起踢踏脚步声,老小区就这点不好,一丁点声音,楼道口听得一清二楚。
第52页 门只开了一点缝,屋里的女人没露面,只丢了一句话,便又响起拖沓的脚步声。 「自己进来,冷死了。」 女人的声音透着颗粒嘶哑,在夜里粒粒清晰,没有往日的尖锐与冷漠,像个没睡饱的懒猫。 徐向阳推门进去,反身关门时,才发现季时淮仍站在门口,影子在地上拖了一个长长黑影,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不是早就开锁了吗? 徐向阳正要秉承老师的关怀问一句,身后又传来宋柚不耐烦的催促,联想到季时淮内敛的性子,嘴里的话憋了回去,轻轻关上了门。 一道门隔绝了一切声音和遐想,徒留一地寂静。 夜里起了风,从一楼涌到了六楼,形成循环的飓风,吹得人有点冷。 季时淮推开早已打开的门,进屋把灯全开,光芒照亮每个角落,连一点暗角也不放过。 他最近似乎格外偏爱沙发角,把书包一扔,解开束缚后,人窝进沙发,胳膊搭在眼睛上,只露出削尖的下颌和漂亮的唇瓣。 他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明明人坐在光亮处,却好似身处茫茫黑暗,低沉、颓然、像受伤频死的野兽。 另一边。 宋柚裹着大厚被子,一边擤鼻涕,一边有气无力地控诉:「徐向阳,我两个小时之前就让你过来,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她用尽所有力气说完这话,徒然倒在床上,半死不活。 徐向阳把一地纸巾踢到边上,拿起床头柜上的体温计,解释道:「实在抱歉,晚上系领导一直拉着我讲学习规划,这个度数是什么时候测的?」 「半小时前。」 「39.8°,烧这么高。」 宋柚嘤嘤几声,难受地拱被子里,冷热交加,全身骨头像是被人碾碎,哪哪都疼,脑袋更是昏昏沉沉。 昨晚被季时淮拒绝后,她浑身半干半湿,难受极了,一咬牙就用冷水洗了个澡和头髮,到了后半夜开始头疼。 一开始她没当回事,早上还让人闪送了体温计感冒药和退烧药,昏天暗地睡了一天,哪知道越来越严重,连路都走不了几步。 她不可能让黄予梅过来,省得黄予梅看到她居住环境,又没完没了的哭。 而几个闺蜜,各个都有事,最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离她最近的徐向阳身上。 徐向阳说:「那你赶紧换身衣服,我立刻送你去医院。」 宋柚有气无力嗯了一声,等徐向阳关门出去后,她挣扎爬起来,拖着灌铅的双腿,从衣柜里挑来挑去,挑了一件连衣裙和休闲西装外套穿上。 徐向阳在外面等了半小时,见宋柚还没出来,敲门催她。 「等等。」 屋里的女人跟游魂一样,声音虚得不行。 第29章 勾搭 徐向阳觉得不对劲, 再次敲门没人应,强调一声要进屋,没听到拒绝的话,便着急推门进去了。 徐向阳第一眼看向床, 床上没人, 视线一转,才震惊地发现宋柚竟然对着镜子在化妆。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 你还有精力化妆?大小姐, 你快烧到四十度了。」 「就抹个粉, 脸色跟死人一样。」宋柚虚虚地往脸上盖粉扑, 手一抖,额头上就开始冒汗, 她气急败坏把粉扑扔了,「医院人那么多,宁可死绝对不能丑,算了, 丑就丑吧。」 实在是没力气再折腾了。 徐向阳无语地扶起宋柚, 跟拖人形玩偶似的, 劝道:「我背你吧, 你又走不动。」 宋柚翻了个白眼, 「我还没弱成这样, 你扶着我就行。」 徐向阳想说既然这么逞强, 怎么不自己打车去医院, 不过心里清楚,宋柚这人私生活虽然不靠谱, 但和男性朋友分寸拎得清,把他叫过来完全是出于多年的信任, 但信任归信任,身体上的接触,她还是会尽量避免。 徐向阳一手托着她胳膊,一手帮她拿证件,门刚打开,对面的门也跟着开了。 季时淮手里提着个黑色垃圾袋,瞧见搀扶在一起的男女,像是才发现他们,神情自然地打招唿:「老师好。」 徐向阳第一次觉得这位学习优异的学生,性子有点琢磨不透,刚才和他一起上楼,也没见他礼貌地叫老师好,还爱答不理的,这会怎么如此热情。 「你好。」徐向阳礼貌回应。 宋柚把身体重量放在徐向阳身上,看着像是窝在徐向阳怀里。 追个男人差点送命,宋柚心里还埋怨季时淮昨晚的恶劣,催促徐向阳:「快点吧。」 「好的。」徐向阳以为她快承受不住,夹住宋柚腋下往前走,嘴上碎碎念,指责她不该浪费时间化妆。 「闭嘴吧你。」宋柚没好气回怼。 季时淮默默看着二人熟稔的氛围,脚步迟缓紧跟其后,待注意宋柚脚步虚浮,下到四楼时,状似无意地问:「宋老师,这是怎么了?」 宋柚知道他一直跟在后面,听他还有脸问,下意识想骂他几句,但刚刚和徐向阳斗嘴消耗不少力气,头一阵晕乎。 徐向阳脚步不停地回答,「发烧了,我送你们宋老师去医院,这几天降温,你也多注意保暖。」 季时淮脚步一顿,步伐加快,跟他们隔着一个台阶,一看就瞧见宋柚惨白如纸的脖颈,哪还有往日的嚣张。 他压下语气的关切,提议道:「我陪你们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份方便。」
第53页 「不用。」 徐向阳还没回应,一直养精蓄锐的宋柚先开了口,冷冰冰道:「和你不熟,不好麻烦你。」 这话成功地把季时淮钉在原地。 敞开的单元大门,一阵风涌来,季时淮穿着拖鞋,寒气从脚底往上沖,只能眼睁睁看着宋柚在徐向阳携裹下,一步步消失,直到融入粘稠的黑夜。 他就站在一楼入口的台阶上,个子高高的,像一堵陈旧泛黑的墙壁,路过的行人不小心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根柱子,待看清是个人,脱口而出骂他神经病。 - 车缓缓驶入流线般的车道。 宋柚斜睨徐向阳,没好气道:「你什么表情。」 徐向阳老老实实开车,笑道:「我什么表情也没有,就是觉得你这个老师实在是......。」 「嘁。」宋柚冷嘲,转头看向繁华街道,有人在跑步,有人在相携拥吻,也有人奔波忙碌,所有的热闹烟火都与她无关,她矫情地说:「我算哪门子老师,他又算哪门子学生,什么个东西。」 徐向阳听得一头雾水,介于宋柚阴晴不定的性子,索性什么也不问,尽责尽职当好司机。 等宋柚再从医院回来,已经是凌晨三点,细菌感染导致高烧不退,输了两瓶液才退到37°。 整个居民楼陷入了深度睡眠,小猫小狗都没力气再叫唤,月亮高悬,脚步声在走道细碎。 03门的狗应该是睡了上半夜,不太困,一听到声响,作死地用爪子挠门,又不敢大声狂吠,以免引起主人漫骂。 宋柚一改半死不活的状态,头不沉了,脚不重了,连胃口都有了。 徐向阳边走边叮嘱她:「医生说了细菌感染会反覆,烧退了也可能两小时又烧起来,今晚可不能洗澡。」 宋柚还没蠢到今晚再洗澡,生病真不是人能受的。 两人正小声说话,宋柚还没掏钥匙,身后的门开了,咔哒一声,在夜里格外突兀。 徐向阳站得靠后,回过头一看,「这么晚了还没睡?要出门?」 宋柚钥匙插/进孔里,连头都没回,看着格外冷漠。 季时淮借着微弱灯光,不着痕迹看了宋柚一眼,镇定自若地有点话多,「嗯,我通宵写论文,一点也不困,写到一半,肚子饿了,正要出去买宵夜。」 「这个点马上要吃早餐了。」徐向阳又说:「出门别穿拖鞋,外面挺冷的。」 季时淮低头一看,「没事,我年轻。」 徐向阳:「......。」 宋柚推开门,先进了屋,像是没瞧见季时淮的存在,面朝徐向阳不耐道:「进不进的?」 「进。」 徐向阳提着一袋子药,礼貌地和季时淮道别,随即啪地关上了门。 苍穹透出了鱼肚白,悬高的残月渐渐淡了轮廓,世界开始復甦。 老旧的走道有一股岁月尘埃的气息,像个暮夕老人半醒半睡,只有季时淮清晰地醒着,没有一丝困意。 他拖着一双蓝色拖鞋,走进昏暗走道,虚虚靠着脱皮的白墙,耳边很安静,能听到自己越发沉重的唿吸声。 半晌之后,或许是累及,季时淮没像他说的那样去买宵夜,而是拖着双腿回了屋,门没关严,虚掩着,透着一丝缝隙,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他继续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待什么。 宋柚一进屋就倒床上,烧虽然退了,但折腾一路精神不佳,她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只露出个脑袋。 早知道医院人那么少,她绝对不化妆,回来还浪费了一点精力卸妆,失算。 徐向阳倒上一杯热水放床头柜,又细心地把药给她归类好。 宋柚说:「马上就天亮了,你到客厅沙发睡会吧,别折腾了。」 「你睡吧,我带了电脑,一会整理下教材。」徐向阳把有可能需要的东西都给她弄齐,「反正没几个小时就天亮了,我观察你两个小时,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你也不用管我。」 宋柚困劲又上来,没精力再聊天,嗯了一声。 徐向阳走到门口,门关了一半,忽然朝床上蒙头大睡的女人说:「你去宁大当大提琴老师,是为了季时淮?」 宋柚原本阖着的眼睛,慢慢睁开,映着一片莹白月光,清清冷冷。 她没说话,徐向阳就知道准没错,就算再迟钝,任谁都能看出季时淮进进出出的诡异行为绝对不纯粹。 谁还没年轻过。 徐向阳这人向来正直,要不然怎么可能做人民教师,他难得规劝起宋柚的行为,「季时淮是学校重点培养的高材生,我虽不反对学生恋爱,但如果你只是玩一玩,还是不要打他主意。」 宋柚反唇相讥:「你先说说你自己吧,还好意思教育我。」 徐向阳能以理服莘莘学子,却服不了牙尖嘴利拿人七寸的宋柚,他也不再说什么,暗自替一墙之隔的高材生默哀。 - 宋柚迷迷煳煳间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待那敲门声再次传来,她才确定自己没做梦。 她掀开被子,刚出了一身汗,没了被子遮挡,裸露的肌肤一阵冷,随手拎了件针织披肩,睡眼惺忪地去开门。 她睡得有些迷瞪,以为是徐向阳买早餐回来,等看到餐桌上摆好的早餐,因时间太长,变得冷冰冰,她顺势看墙上挂钟。
第54页 竟然已经十点了。 难道是徐向阳有什么东西落到她这里了? 宋柚拉开门,还没看清敲门的人,虚弱熟稔地问:「忘拿......。」 话一顿,宋柚惺忪一扫而空,哪还有面对徐向阳的熟稔,态度冷淡道:「有事?」 敲门的是季时淮。 他穿着灰色居家服,头髮乱糟糟的,浓密睫毛也遮挡不住眼帘下的青色,看着像是连夜通宵的网瘾少年。 这副模样一看就是还没梳洗,也没出门。 如果没记错,今天可是周五,好好学生竟然没去上课,反而来敲她的门。 宋柚本就没多少力气,索性斜倚在门板上,嘲讽道:「我没招惹到你吧,难不成我又哪里随便惹你不痛快了?准备来教育我几句?」 加重了「随便」二字。 季时淮低垂着头闷不吭声,倒显得宋柚气焰压人,欺负了他。 「没事我关门了。」宋柚大病初癒,懒得应付他,作势要关门, 门刚动了一下,被季时淮伸手挡住了。 宋柚眉梢一跳,呵呵两声,疲态的脸色瞬间被挑起一丝活气。 「季时淮,蹬鼻子上脸是吗?给你一阵春风,你还真想翻江倒海呢。」 面对宋柚的冷嘲热讽,季时淮全身绷得更厉害,唇线抿直,欲言又止。 就在宋柚耐心告罄时,突然听季时淮说了一句,跟蚊子似的。 「你说什么?」宋柚睡意顿消,头脑无比清晰,像勐灌了一大缸冰水,神清气爽。 季时淮像是说了一次,再说第二次也没那么难了,他全身肌肉开始放松,视线上移,落在宋柚病弱的脸上,一字一顿道:「上次你在那里说的话还算数吗?」 宋柚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向客厅的沙发角,那里堆了很多衣服,有需要洗的,也有试过一遍不合心意的,全堆在那里。 就在上个月底同一个位子,她把季时淮堵在那,调戏他,要他做她男朋友。 宋柚眼皮轻跳,狐狸眼微微瞪大,心里狂奔过一群野马,嘶嘶嘶,叫得她脑袋胸口嗡嗡作响,头晕目眩。 这难搞的玩意开窍了??? 怎么一夜间就开窍了??? 这么突然!!! 啊啊啊啊。 宋柚强忍狂喜,仰着头,反问道:「你不是说我随便吗?这会怎么变成你随便了,嗯?」 季时淮知道这茬过不去,看着她,陈恳道:「对不起。」 「就完了?」 「你说要怎样?」季时淮见她脸色不虞,人高高立在门口,声音像是含了沙一样嘶哑,「那些话是我的问题,宋柚,我没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女生,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我也想知道我到底要怎么样,你跟别人约会,我不太高兴,看到徐老师......。」 季时淮说不下去了,若说看到宋柚和别的男人在西餐厅约会,他心里难受,但也仅仅是难受,还能忍耐。 可一个女人半夜病倒,让一个单身男人进屋,天知道他昨晚坐在沙发等了一宿,也没等到徐向阳出来。 这不仅仅是信任,还是普通人无法超越的关系。 试问他自己,他没法让一个异性待在他的领地一宿。 这种认知让他倍感煎熬,他已经两宿没睡过了,头脑抽抽得疼。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嘛。 心像被人拧成一团,没法专心致志去做任何事。 直到早上隔着门听到徐向阳进进出出,他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个绷点到头了,再没法忍耐。 宋柚见多了他高冷薄情的样子,第一次见他失魂落魄,心里不免暗暗窃喜,甚至有一种报復扬眉吐气的快/感。 若昨晚换成别的男人两次半夜出门,或许她能嗅到对方的用意,但这人是季时淮,她一点也没怀疑,甚至觉得他去丢垃圾、去买凌晨宵夜,实在符合他冷淡人设。 憋闷两天的心情瞬间大好,宋柚双臂抱胸,较有兴致地问:「吃醋啦?」 「不是。」季时淮矢口否认,肩膀骤然一松,黑眸定定凝着她,「算了,不重要了,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清澈,宋柚破天荒地有点心虚,「你不是觉得我们不合适吗?怎么突然想开了?」 「是啊,我也一直这么认为。」见她瞪过来,季时淮露出一种卸下枷锁的微笑,坦然道:「你一定要把我之前说的话,都算个帐吗?」 「宋柚。」 季时淮轻声唤她,宋柚定定落入他幽黑的眼里,一瞬间感觉热闹的小区静谧温柔,她好像在季时淮眼中,再次看到那片浩瀚的大海,庞大神秘的鲸鱼孤独游弋,发出人类听不到的声波,一圈圈抵达深海,企图被人知晓和探索。 「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的人生有很明确的规划,但你是意外,你一再强势挤进我的世界,我没法忽视,所以你赢了。」 宋柚心尖一颤,一时词穷,她恋爱经验丰富,没经歷过这种认真的心灵交流。 季时淮说:「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一开始的报復感逐渐变得复杂,宋柚闪躲道:「你问。」 「你是认真对我的吗?还是只玩一玩?」 第30章 勾搭 宋柚下意识贴紧门板, 季时淮的眼神好似要渗透到她心里,看尽她的凉薄。 「如果我说以结婚为前提。」宋柚毫不避讳他的视线,定定看着他:「你觉得是认真还是玩一玩。」
第55页 把问题抛给了季时淮。 现在轮到季时淮傻眼了,他有想过宋柚的各种答案, 却没想过这个, 他长睫毛像扇子一样轻动,眼眸有光影闪动。 宋柚以为吓到他, 解释道:「你也不用这么害怕, 我就是打个比方, 当然这也是我的心里话。」 最好立刻订婚。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隔壁租户突然推开门, 老大妈牵着那条天天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黄狗,一人一狗瞧见杵在门口的年轻人, 八卦地看了好几眼,好像看了一场连续剧。 小黄狗更是摇着尾巴,用鼻子嗅了嗅,这两个人类天天上演你追我跑戏码的夜猫子, 狗娘都没他们腻。 季时淮率先反应, 喊了一声刘婶, 刘婶一步三回头, 笑着拉小黄狗走了。 安静的走道再次只有他们二人。 季时淮看向宋柚, 有些不太自然地说:「既然是以结婚为前提, 那我们在一起试试吧。」 好平实的恋爱开场白。 宋柚却有一种二十亿砸在头上的眩晕, 总觉得是不是自己烧煳涂了, 为了应徵不是做梦,宋柚朝他招手:「那你抱抱我, 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季时淮闻言,一口气没上来, 勐地咳嗽起来。 「吓到了?」宋柚面无表情道:「那算......。」 话还没说完,一片暗影袭来,宋柚被拥入一个异常宽阔散发年轻气息的怀里。 她轻眨眼,听到了季时淮强劲的心跳声,仿佛马上破胸而出。 宋柚终于在这种惊心动魄的心跳声中认清拿下季时淮的事实。 太他妈爽了! 温热的身体贴在一起。 季时淮忽然觉得满身的疲惫和潮冷烟消云散,一喜一悲,像极了天堂和地狱。 这种感觉太神奇。 这个拥抱很短暂,季时淮立刻松开宋柚,两宿没睡的嗓子,带着性感的哑:「我先去上课了,晚上回来再找你,你病刚好,先休息。」 果然男人谈起恋爱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竟然会关心她了。 真是苦尽甘来啊。 宋柚摸了摸他头,嗯了一声 - 「柚子,你够可以啊,原本以为要再耗一段时间才能搞定季时淮,一个月搞定,佩服!」 刘盈两眼兴奋地给宋柚倒了一杯酸梅汁。 宋柚睡了一天,精神抖擞,能爬一趟万里长城。 于是四姐妹聚在了火锅店吃晚饭,为了照顾她的身体,鸳鸯锅,宋柚只能眼巴巴看着她们吃香喝辣,她干巴巴吃清汤锅。 郑秀和马依末追问细节,宋柚粗略讲了几句,马依末涮着肉,脑海一边回忆上个月见到的那个超级大帅哥,帅是真帅,就是太高冷。 郑秀喝了一口啤酒,啧啧道:「连你这样级别的高手,竟然都追了一个月,换成别人不得一年半载,这么难追,可得使劲用用,要不然不带解气的。」 男人们在一块爱聊女人,以此来作为谈资,女人也爱八卦,不过也会善意地劝对方别落了下风。 马依末见宋柚费了不少心思,不由问道:「柚子,你这次是认真的?」 宋柚嘴里正品尝香菇,香菇溅出汁,味道鲜美,她笑得又渣又妩媚:「认真?别开玩笑了。」 郑秀见怪不怪,「这次打算谈多久?」 如果她没记错,宋柚恋爱记录最长的也就一个月,最短的几个小时,可能上一秒稀罕得紧,下一秒就厌恶,也有可能因为男方穿了一件她不喜欢的颜色,她就能把对方甩了,坦坦荡荡,坏极了,偏偏有不少男人不要命的前赴后继。 用宋柚的一句话来说,男人可以见异思迁,女人又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让他人痛苦,自己爽那才叫不枉此生。 「这个可不一样。」宋柚想起季时淮清清冷冷的样子,笑着说:「现在可是我的心头肉,得供起来。」 郑秀和马依末惊呆了,以为她动了真感情。 刘盈作为唯一知情人,从美食里抬起头,深知她的恶性,吐槽道:「你个渣女,少迷惑我们。」 宋柚耸了耸肩,「你们也说我是渣女,怎么可能认真,利用完就没什么价值了。」 「什么利用完?」郑秀和马依末愣了一下,「不就是个穷学生吗?」 宋柚点着她们萌萌的额头,笑得像只千年老狐狸,「秘密。」 刘盈仰天长嘆:「可怜的弟弟啊,竟然遇到你这种丧心病狂的恋爱骗子,快来收收这个妖女。」 四人笑做一团,聊了一会彼此的近况,又开始聊时尚圈出了什么新款,哪位名媛最近出了什么糗事。 临下桌前,郑秀觉得还没尽兴,朝宋柚提议道:「晚上俱乐部玩玩?我叫上以前的局友,你把你男朋友叫上。」 宋柚一边擦嘴,一边给季时淮发信息,能捞他出来玩,自然是乐意,还能藉机吃点豆腐,加深感情。 【柚子:在实验室?下课了没?】 几人坐在窗边,欣赏车水马龙的街景,看着陌路人奔波在循环不休的时间上,她们聊着新做的指甲,生来就比别人要挥霍。 等了几分钟,那边没回应。 宋柚知道他忙起来很少看手机,当即给他打了个电话,直到时间超时,电话仍是没人接。 郑秀特别佩服那个年轻高冷的小弟弟,「柚子,任重道远啊,微信不回,电话不接。」
第56页 一整天,季时淮确实没联繫她,宋柚当着朋友的面,也没觉得丢面子,洒脱得像一阵来去自如的风,懒洋洋地说:「哼,你们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彻底收服他。」 - 季时淮回復微信已经是晚上八点,宋柚没去郑秀组的娱乐局,而是回了小区,一个人躺在家里休息,她平时虽玩的疯,但轻重缓急拎得清。 这个时候她不仅要养好身体,还要趁热度和季时淮加深感情。 【季时淮:刚出实验室,没看手机,找我有事?】 宋柚舒舒服服窝在沙发里,电视随便放着某个家庭剧,男主人翁出轨,一家人劝女主人为了孩子忍一忍,男人玩够了自然就会回来,女主人泄愤自己的不满,反而换来婆婆一句事精。 这种情节,宋柚向来厌恶,她随便换了个台,给季时淮发信息。 【柚子:想你算事吗?】 等了几分钟没回应,宋柚正要点开游戏,界面又有了新信息。 【季时淮:吃宵夜吗?】 呵呵,还挺会转移话题,真是撩不动的石头。 【柚子:随便吧。】 【季时淮:关东煮行吗?学校附近有。】 【柚子:ok,等你哦。】 【季时淮:嗯。】 季时淮大概半小时就回来了,专门发信息给她说了一声,宋柚随手裹了件披肩跟着他进了屋,隔壁家的狗听到动静,又开始每日挠门打卡。 连着两次进季时淮家里,都没看全过。 季时淮屋里的格局和她的不一样,客厅要大一些,主卧和次卧要小,洗手间却大好几平。 她发现季时淮一个单身男性,屋里竟然纤尘不染,非常干净,窗帘的摺痕都保持一致,家具虽老旧,却因为整洁,显得非常亮堂。 不像她屋里,如果不请保洁,根本没眼看。 宋柚就近坐在餐桌上,看着季时淮解塑胶袋,「你有强迫症还是有洁癖?」 季时淮把冒着热气的关东煮推到她面前,接着把塑胶袋放在归类的垃圾桶,每个垃圾桶都标了类别,他活得就像一把尺子,「有一点点吧。」 他想起了宋柚乱七八糟的房子,就着明亮的灯光看她,「明天周六日,我帮你收拾房子。」 我去,这么贤德吗? 宋柚眨了下眼,囫囵地咽下一口没什么味道的肉丸子,突然问:「怎么这么淡。」 季时淮摸了摸鼻尖,「你身体刚好,我挑的清淡口味。」 晚饭就吃的够清淡了,没想到宵夜也要整成这样,她严重怀疑这份关东煮是额外清水煮的。 宋柚瞬间没了胃口。 季时淮洗了一把脸从洗手间出来,皮肤嫩得发光,早没了上午的颓然,整个人像是春天抽芽的嫩枝,比她手里的关东煮有看头多了。 察觉到宋柚直白的眼神,季时淮有些不自然偏过头,黑髮几缕潮湿,断断续续往下淌水。 最近气温转凉,他穿着一件很普通的套头卫衣和运动裤,人高高瘦瘦,像一株挺拔的小白杨,帅得自然而清透。 宋柚问他:「你吃饭了吗?」 季时淮陪她坐着,拿出笔记本准备整理资料,闻言回道:「晚上在食堂吃过了,我不吃宵夜。」 客厅灯瓦数很高,月光被淹没,窗外的声音也被季时淮敲击键盘的声响吞没。 还真把她晾在一旁兢兢业业学习,宋柚味如嚼蜡地吃了几块萝蔔,她手肘撑在桌上,闲散地举起一根贡丸,突然送到季时淮唇边。 「吃啊。」 女人的声音像猫一样,挠人耳朵,奇痒无比。 季时淮耳根渐渐染上红,眼睛一眼不眨盯着屏幕上的参数,在宋柚柔声催促下,慢慢张开嘴咬下一颗,快速嚼了几口,根本没尝到任何味道就吞了下去。 半份关东煮都被宋柚餵进了他肚里,女人欣赏他乖巧听话,男人满脑子空白。 在决定和宋柚在一起之前,季时淮没和女生如此亲密过。 一个月以来,他们相互试探,多次针锋相对,一个月后竟然也能如此和谐地坐在一起,甚至还有点甜。 季时淮没精力再看实验室数据,关上电脑,见时间不早了,偏头看向宋柚,「我送你回去吧。」 「这才九点半,还早着呢,要不咱们看个电影?消下食。」 宋柚拿手机找最近上映的电影,发现最近场次的一部国产剧竟然要晚上十二点,其他电影都已经售完票。 没找到合适的场次,宋柚指着他的电脑提议:「用你的笔记本找个电影看下吧。」 季时淮在这方面倒是挺配合,两人凑在一起找了一部国外爱情片,宋柚随便钦点的。 他屋里寒酸的连个电视机也没有,二人坐在沙发上,正儿八经看笔记本上的电影,好像电影多么吸引人。 作为恋爱高手的宋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独处的好时机,又是夜黑风高日,不干点什么,都对不起她的威名。 电影里的男女主开始吵架,吵着吵着就吻在了一起,外国片就这点值得称赞,不吝啬吻戏,吻也是实打实的有舌头。 静谧的客厅随着剧情升温,也渐渐热起来,像一张巨网笼罩。 刚建立男女关系的情侣,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掀起一阵风浪。 窗外起了风,影子一晃晃地映在墙上,隔音差的老小区有一种旧唱片的质感。
第57页 宋柚慢慢往季时淮身边挪,先是手指一点点过去。 季时淮的手随意搭在沙发上,面容清俊,心无旁骛地看电影,瞧见男女主拥吻的那一刻,手指兀地被人轻碰,电影里的男女主同时间发生轻哼,季时淮嵴椎骨像是被电了一下,喉结下意识滚动。 「电影有什么好看的。」宋柚渐渐握住他的手,才发现他手心全是汗,一开始她还在想这个小处/男怎么如此镇定,原来是装的。 宋柚心里愉悦,意图也不再掩饰,她曲起膝盖,呈半包围的姿势罩住了季时淮。 暗影笼罩,季时淮浑身一僵,视线缓缓落到她脸上,她身上的披肩因为动作滑落,露出大片莹白髮亮的肌肤,上面的绒毛清晰可见,鼻尖也骤然涌来一阵让人窒息的香味。 披肩下的睡衣,季时淮之前见过,是被她逼在沙发角的那件绸缎紫色睡衣。 这一幕就像是那一夜的延续,抽丝剥茧地混沌了人的思维,分不清是那夜还是今夜。 宋柚在他幽深的目光下,跨坐到他身上,居高临下的方位,看尽他眼底的慌乱,宋柚坏坏地想,若是让他清澈的眼染上欲/色,会不会格外诱人。 她心里好像染上浓烟,双臂轻轻搭在他肩膀两侧,紧紧贴着他,感受到他宽阔的胸膛,和紧实轻薄的肌肉。 电影徐徐放着,已经没人再看,蓝光被扩散,浅浅的光影落在叠交的腿上。 「宋柚。」季时淮不知所措地唤她名字。 「嗯?」她懒懒地调/情。 「接过吻吗?」宋柚问出口,轻笑一声,手指勾了下他凸起的性感喉结,「忘记了,你还没有亲过。」 最后这句她慢悠悠吐向季时淮耳廓,温热的气息沿着耳廓流动。 季时淮双手仍旧是搭在两侧,任由她抱着,宋柚与他四目相对,轻声命令他:「抱着我。」 第31章 勾搭 季时淮一颤, 喉结再次滑动,手慢慢抬了起来,扶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感受到她肌肤的温热。 宋柚渐渐往下压, 唇瓣是自然的粉色, 动作不疾不徐,非常有耐性。 哪知, 季时淮微微偏了头, 重重喘息一下, 声线像沙子磨过:「会不会太快了?」 宋柚扑了个空, 用唇去碰他脸颊,轻轻地, 比羽毛还要轻柔,「我们在一起780分钟,46800秒,这样算是不是挺慢的。」 论嘴皮功夫, 没人能抵得过宋柚。 季时淮知道自己的段位不如她, 胸脯喘息着温声说:「宋柚, 对我好点, 对我有点耐心好吗, 慢一点。」 宋柚:「......。」 光听对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猴急的男人, 而他是贞洁烈女。 宋柚稍稍拉开距离, 顺着他精瘦的胳膊,摸向他手臂上鲜嫩的疤痕, 「什么时候拆的线。」 感受到她指尖的轻拂,季时淮哑声回:「三天前。」 3cm深度的伤口, 缝了四针,为了避免疤痕,宋柚当时替他选的美容线,拆线后,疤痕细细一条,不太明显。 屋里的灯光仿佛因为二人的粘稠,带了一丝灼热的温度。 宋柚捧住他手腕,轻轻俯下身,吻了吻伤口。 「这是你的骑士勋章,我不吻你的唇,吻吻它。」 季时淮神经骤然一麻,满腔滚烫。 她的唇太软了。 - 第二天是周六,宋柚本来打算和季时淮出去约个会,哪知一大早接到黄予梅的电话,说宋政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 她急匆匆赶到医院,看到平时吵起架一脸关公样的宋政气若游丝躺床上,哪还有力气跳起来作妖。 「怎么回事啊?」电话里黄予梅也没说清楚,宋柚进病房,把包扔沙发,拖了个板凳坐在病床旁,「都病成这样了,还有精力工作?你不要命了?」 宋政的助理是个年轻人,刚把一大份文件放在桌架上,听到大小姐意有所指的话,一时杵着没动。 宋政即便生病了,还是习惯性给宋柚说教,「不工作,都得饿死,行了,你也别管我了,自己上一边玩手机去吧。」 「我才懒得管你。」宋柚双臂抱胸,作势要往外走,「我去找你的主治医生,我看看医生同不同意你工作。」 果然宋政脸色一变,上午好不容易把主治医生煳弄走,要是再被医生知道他不听话,指不定又要念叨老半天,「行了,我不工作,尽会跟你老爹对着干。」 宋柚见他老实了,笑着朝助理示意,助理连忙把堆成山的文件收到柜子里,交代一声就出去了。 「以前怎么没听说你心脏有问题?」宋柚坐在床边,给他削苹果,还没怎么动手,皮就断了,削一下,断一下,「要不你直接啃吧。」 宋政吹鬍子瞪眼,撸过苹果,大口咬下去,「高血压心脏病,老毛病,没什么要紧的。」 见他不上心,宋柚索性也不问他了,去了趟主治医生办公室询问病情。 确实如宋政所说高血压心脏病,以前经常心口痛,偶尔吃几粒救心丸和控制血压,也能煳弄过去。 最近几个月宋家出了太多事,急火攻心,差点引起心梗,还好救护车来得及时,算是有惊无险。 家里现在开源节流,没法请护工,而黄予梅为了给他补身子,在家炖汤,只能把看护的工作落在闲人宋柚身上。 宋政休息了几个小时,就开始偷偷摸摸处理公司文件,宋柚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58页 中午黄予梅送饭过来,一家三口聚齐吃了顿饭,黄予梅又回家准备晚饭去了。 宋政实在是看不惯宋柚无所事事,又开始找茬,「你看看你现在,被乐团开了,也不找点事做,每年花几百万培养你,你总不能连个像样的交响乐团也进不去吧。」 宋柚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反唇相讥道:「我现在哪有时间工作,忙着给您批发女婿吗。」 宋政小鬍子一吹,强装硬气道:「那你搞定了?」 宋柚正打游戏打到关键处,见宋政没完没了,脱口而出道:「搞定了,正谈着呢。」 「真的!」宋政跟吃了一盒救心丸似的,精神大震,喜滋滋道:「那赶紧让他带你上周家,抓紧时间把婚事定下来,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了。」 被宋政这么一催,宋柚顿时如芒在背,没心情玩乐。 季时淮这人是真的没情趣,严防死守,亲都不给亲,上门定亲,得攻略到猴年马月?两个月时间真的不够,她也不敢直言告诉宋政,免得又刺激他心脏病犯了。 宋柚心烦地点开手机,季时淮一整天连条信息也不给她发。 反倒是谢风林狗皮膏药一样,天天在她微信里刷存在感。 正要把谢风林设置免打扰,突然听宋政好巧不巧地说:「还有谢家的公子,经常找你,你不搭理人家,他都跑微信试探地问我,你好歹做做样子。」 这确实是谢风林能干出来的事。 宋柚更加烦躁地嗯了一声,以前承认自己渣,但没现在这样渣地低劣不坦荡。 【柚子: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宋柚一边听着宋政怎么教她脚踏两条船,一边和季时淮发微信。 本以为季时淮又会间隔很久才回復,没想到这次回復得还挺快。 【季时淮:可以。】 【柚子:你想吃什么?】 宁大10号实验室。 季时淮穿着白大褂散漫地靠在桌沿,桌上堆了一堆计算模块,他单手揉着脖颈,一手回覆信息,脸上仍旧是万年不变的冷淡,要不是非常熟悉他的人,很难发现他嘴角倾斜,似笑非笑。 【季时淮:随便。】 【柚子:随便是最难伺候,谁让姐姐疼你呢,吃日本料理行吗?】 宋柚的微信头像是个逆光的女人,黑白照,看不清面容,却有一种张力极强的神秘感,很符合她给人的感觉。 【季时淮:听你的。】 【柚子:那我一会去学校接你,你到校门口等我。】 【季时淮:嗯。】 张文凑到头髮乱糟糟的沈满忆身旁,眼睛咕噜地观察季时淮,小声和沈满忆议论:「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老季很奇怪。」 沈满忆熬了几个通宵,眼帘一片青色,慢半拍地问:「哪里奇怪?」 「他最近走得很早啊,平时都是他熬最晚,十一点才离开,最近走得比我还早。」 「呵,你才发现。」沈满忆抖开张文的胳膊,扶正眼镜,「因为他的变故,所以我苦命了,数据整合的事落我身上了。」 正说着话,季时淮把手机揣回兜里,单手开始解白大褂扣子。 「你要走?」张文看了一眼时间,惊讶道:「现在才六点。」 季时淮嗯了一声,有条不紊关显示屏,把脱掉的白大褂放柜子里,然后拎出外套穿上。 这会不止张文惊讶了,连忙得晕头转向的沈满忆也面露惊讶,像是看见什么稀奇物。 他俩的视线太有存在感,季时淮背上斜跨包,一脸不解地问:「怎么了?这种表情看我?」 他低头查看自己的装扮,抬起眼,一缕黑髮搭在额上,配上直愣愣的表情,帅而不自知,「很难看吗?」 「不是。」张文围着他打转,「你买新衣服了?不穿白衬衣和牛仔裤了?」 季时淮歪头揉脖子,侧身越过张文,步态从容地往外走,没回答张文的问题,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我先回去了。」 「回这么早干嘛!」 「看论文选题,准备资料,今晚辛苦你们了,明天我换你们。」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季时淮,张文转头朝沈满忆笃定说:「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 第四人民医院离宁大不算太远,但高峰期时间段,路上堵车。 宋柚开车来到学校,已经临近七点,她车还没停好,一眼就瞧见站在树下的季时淮。 她降下车窗,按了下喇叭,喇叭声滴滴穿过去,迎来不少学生的目光。 季时淮听到声音,抬头看到宋柚的车,把手机揣进裤兜里。 学院区车多人多,饭店的炉火全燃了,飘来各种饭菜气味,小商铺挤满了闲逛的学生,校门口更是吵吵嚷嚷。 季时淮迎着落日余晖,从那片嘈杂中而来,宋柚轻易就瞧出他的变化。 他身上穿着她上次买给他的衣服,飞行员夹克外套,里面搭着一件浅色卫衣,下面是一条深色运动裤,配一双白色运动鞋,髮型也有了变化,一边往后捋,一边随意懒散地搭着。 宋柚眼睛都看直了,她知道季时淮长得帅,但没想到打扮一下,竟然帅得人禁声,特别是他一张冷淡脸,妥妥一个又欲又帅的精緻美男。 季时淮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注意到宋柚没开车,而是一眼不眨盯着自己,转头问:「怎么了?」
第59页 宋柚胳膊搭在方向盘上,朝他拉近距离,浓颜系的五官,近距离更显深邃,她笑着说:「宝贝,你今天真帅,是专门穿给我看的吗?」 听着她腻乎乎的一声宝贝,季时淮不自在转头,眼睛没有聚焦,低声说:「你喜欢就行。」 妈啊,帅哥乖起来不要命。 买买买,一定要给季时淮买买买。 宋柚心中一盪,嘴也开始盪起来,「好想吻你。」 季时淮像是被口水呛到,勐咳一声,嘴角破天荒勾了一抹笑,眼角眉梢都是春色,他转头看宋柚:「还吃饭吗?」 就知道不接茬。 宋柚认命地转方向盘,给他发放通知:「我可跟你说哦,姐姐耐心有限,你最好赶紧适应姐姐的节奏,姐姐忍得很辛苦。」 天空布满霞红,像新娘的轻纱,万物都沾染了红艷。 季时淮的脸也不可避免落了红,他单手搭在车窗口,手虚握成圈,抵在唇边,压住了扬起来的笑意,低低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第32章 勾搭 一桌子日式料理, 都是宋柚爱吃的,这几天嘴快淡出鸟来,病彻底好了,也该适当犒劳一下自己。 正巧赶上这家日本料理店周年庆, 大厅准备了小舞台, 钢琴手和大提琴小提琴合奏曲子,音乐应景地飘荡在大厅, 很有情调。 宋柚见状, 便没要厢房, 直接座在大厅的窗边, 又能欣赏外面夜景,又能听音乐。 季时淮夹了一块刺身沾酱放嘴里, 看表情也不知道是爱吃还是不爱吃。 舞台音乐换成了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乐感激昂,但琴手没演奏出柏辽兹的张力,显得规规矩矩, 甚至还有几个错音。 季时淮见宋柚不时回头看舞台, 忽然问:「上次酒吧的事之后, 一直没问你, 你工作的地方有没有因为打架的事为难你。」 宋柚把目光收回来, 放在季时淮身上, 随意道:「罚我禁演。」 见他脸色微愣, 宋柚狡黠地说:「我和乐团解约了, 现在我是个无业游民。」 「我虽然不懂音乐,但我听过你弹奏的曲子, 还有你那晚用碗筷演奏的曲调,我觉得很好, 你不应该放弃。」 宋柚机械地嚼了几口寿司,舌尖突然又麻又辣,勐地咳嗽起来,「水水水。」 季时淮忙给她倒了一杯水,「没事吧。」 「不小心沾芥末了。」宋柚灌了一大口,嗓子火辣辣的感觉终于下去,见季时淮不再聊关于她工作的问题,心里的烦躁也渐渐平復。 「不聊我的事了,说说你吧。」宋柚边吃边问,在她的调节下,氛围自然轻松,「你和你哥关系怎么样?」 「你知道我哥?」季时淮微微一愣,黑眸定定看着她。 宋柚失笑道:「干嘛这么紧张,上次咱们一起去警察局捞咱们出来的那个不是你哥吗?」 季时淮闻言神经骤然一松,人虚虚靠在椅背上,表情收得很快,声音有点散地说:「不是亲哥。」 同父异母还不够亲?看来自尊骨头挺硬的。 宋柚到底是比他大四岁,比较能理解人,也不会在浓情蜜意时给人不痛快,她顺着他的话说:「我看你平时经常在学校,很少回家,和家里关系还是要尽量缓和。」 季时淮深深看她一眼,还没说话,宋柚的手机响了。 宋柚随手解开手机,谢风林的信息骤然弹出来。 【谢风林:宝贝,你还要继续躲着不见我吗?我只能再找岳父大人了。】 宋柚刚咽下去的芥末差点反上来,她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季时淮,季时淮低头吃饭,还不忘给她满上酱料。 宋柚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接下来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吃饭,手机却响个不停,甚至还锲而不捨地拨视频语音。 季时淮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好几眼。 宋柚顶着他探究的眼神,神情坦荡地把手机关机了,随意自然道:「郑秀她们几个约我晚上出去玩,我哪有功夫,我得陪着我的小男朋友。」 一会宝贝,一会小男朋友。 季时淮再淡定,也架不住宋柚热火煎烤,搓了搓耳根子,很大度地说:「晚上你去玩吧,不用陪我,正好我也要准备论文。」 吃完饭,宋柚招来服务员结帐,半途被季时淮拦下了,他掏出手机,接过服务员的帐单,不紧不慢扫码付款。 这顿日料一共花了1000元,店家还热情地送了一对情侣杯。 在宋柚印象里,季时淮不像个手上宽裕的人,这顿饭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一个曾经贫穷的私生子来说,或许是一个很奢侈的金额。 不过宋柚也没拦着,不愿意和男人在这点小事上掰扯,大不了多给他买几身衣服。 哪知,季时淮付完款把手机掏兜里,气定神闲地说:「等我领奖学金了,请你吃西餐。」 宋柚:「......。」 莫名觉得被他内涵了,弟弟吃起醋来,都这么要命的吗? 车开到小区,街边一盏盏路灯亮起,城市的夜生活拉开序幕,老旧小区进进出出大部分是留守老人,三两搀扶而过,还有坐轮椅的大妈牵着小狗。 季时淮拉开车门下去,单手插兜,背微微弓着,头往下垂,方便和驾驶位上的宋柚说话。 「你去吧,我自己上去,如果喝酒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第60页 宋柚忽然油生一种久违的恋爱感,恋爱里最让人的地方,大概就是有一盏灯等你,有个人在你喝醉酒时接你。 这种温馨让宋柚有点不自在,她敷衍地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车窗缓缓上升,直至关闭,挡住了夜幕的光芒和男人的目光。 直到看不到宋柚的尾灯,季时淮才缓缓进了小区,融入这座平凡的居民区。 - 宋柚推开包厢门,大厅乌烟瘴气,男女混坐,迷离的彩灯慢悠悠旋转,给纸醉金迷的男女渡了另一层暧昧的红尘光。 光里的男女肆意拥抱,嬉笑打闹,除了衣衫完好,私底下做尽了龌龊事。 以往宋柚经常参加这种聚会,但那时她底气十足,带的人也是女性居多,不像这种场合,完全就是男人的销魂窟。 「宝贝,快来。」 谢风林欣喜若狂挥手,他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见到宋柚的那一刻,特别贞洁地把两个女人推开。 宋柚提着包走过去,在谢风林腾出的位子坐下。 「嫂子好。」 包厢里的男人大多数认识宋柚,也有只听过她的名字,或者以前远远看过她一眼。 齐刷刷一阵唿喊,场面还有点宏大。 这声嫂子深得谢风林欢心,但宋柚却面无表情地看向说话的那个人,似笑非笑道:「嫂子?你眼瞎?」 谢风林特会看宋柚脸色,站起来杀鸡儆猴,「臭小子,叫早了,你大哥还在努力呢,叫柚子姐。」 包厢里的人接二连三开始喊柚子姐。 宋柚双臂环在胸前,背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高傲的让人不敢逼视。 谢风林从宋柚坐下后,特殷勤,给她倒红酒,端水果,还要餵她吃西瓜。 宋柚偏了下头,冷淡瞥向谢风林,谢风林嘿嘿一笑,胳膊搭在宋柚身后的沙发背上,做出占有欲的亲昵虚势,「别生气,这事算我做的不地道,你一直不回我信息,我只能找我未来岳父。」 「你能要点脸吗?」 包厢里的男女各自在玩耍,有人唱歌,有人喝酒玩牌,也有人玩撞球,烟雾缭绕,看不清彼此的脸。 宋柚没来之前,不少女人贴着谢风林,谢家在宁城虽不是大门大户,但也是有名的富商。 谢风林这人又对女人大方,不少人想在谢风林身上捞点好处,哪知道谢风林现在眼珠子全挂在宋柚身上。 宋柚一进来,引起了在场女性的嫉妒。 谢风林小声讨好道:「柚子,给点面子嘛,这么多兄弟看着呢。」 一天赶两个男人的场子,宋柚有点疲惫,还有点自厌,声音混在醉生梦死的喧嚣中,像个彻头彻尾的性冷淡,「谢风林,你是给宋家投资了一千万,没人逼你,也没人强迫你,但你却在逼迫我,让我有点噁心。」 谢风林脸色颓然,也没生气,端着一杯酒站起来。 所有人被他的举动吸引目光,他收起浮夸的吊儿郎当,一本正经表丹心:「各位听好了,从今往后我谢风林痛改前非,浪子回头,只爱宋柚一人,如有虚言,天打雷噼!」 全体齐齐禁声。 有人眼尖地把音乐切成了情歌,配着谢风林的声情并茂,氛围浪漫又动人。 这世上就属浪子回头最有魄力,一屋子男女纷纷鼓掌,一熘地祝福他们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宋柚太阳穴突突地跳。 谢风林没得到宋柚的回应,坐下后,继续顺她的毛,「谢家虽然是做连锁零售的企业,但也经常和房地产打交道,你们宋氏品牌即便出了危机,在宁城也是有多年根基的,只要流动资金到位,起死回生分分钟的事,新天地项目第二笔投资款我会如期给你爸。」 「你威胁我?」宋柚淡淡看着他。 谢风林举双手錶忠心:「不敢。」说完贴着她胳膊,在她耳边低声下气道:「兄弟们都看着呢,你别走,晚点我送你回去,行吗?我不逼你,但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吧。」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宋柚不想和他多费口舌,闷声开始吃水果。 谢风林见她不走了,傻乎乎地笑起来,叫了几个人开麻将。 这群公子哥们聚在一起无非就是吃喝/嫖/赌,有人不甘寂寞去了房间活动,没带女伴地就唱歌抽菸。 宋柚打了几圈,手气不佳,刚把二筒扔出去,对面的平头男胡了,笑得贼眉鼠眼。 「咱们不急,输了都是我的。」谢风林没打牌,手搭在宋柚椅子上,像个小跟班一会伺候茶水,一会给她扇风,看得一屋子男人牙酸。 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宋柚边码牌边看了一眼,屏幕上闪着季时淮的微信。 她没避讳地点开微信,手机面朝上,就放在她手旁。 【季时淮:外面下雨了,几点回?我去接你。】 宋柚下意识看窗外,才发现这个包厢没有窗户,青白的烟雾布满视野,沿着鼻腔一路冲进肺部,让人有一种窒息。 谢风林眼尖地瞧见了,问她:「谁啊。」 宋柚瞥了他一眼,「男朋友。」 原本还挺热闹的屋里,音乐刚好停下来,这三个字显得格外突兀。 男人们不约而同偷瞄谢风林的脸色,哪知谢风林愣了一下,又贱兮兮地笑了。 「改天带来一起玩。」
第61页 全体男性集体给他竖大拇指,这谢家小开还真是出了名的......风流。 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宋柚也不由笑了,以前她最爱这种场子,标榜着及时行乐,不知道是因为家族落魄的底气不足,还是无形之中的屈辱,宋柚心里积压的那个点到头了,她掀了码起来的牌,丢下一句话便嚣张地走了。 「没意思。」 谢风林追出来,在昏暗的走廊边拦住了宋柚,他脸上仍是挂着笑,像个没心没肺地狗皮膏药,「生气了?下次我一定经过你同意再组局,行吗?」 宋柚人靠在栏杆处,看着兢兢业业工作的服务生擦肩而过,笑了笑:「你叫我来,我也是敷衍,如果不是因为你家的帮助,我不会跟你有过多纠缠,很没意思,你知道吗,我又不是鸡。」 听她这么说自己,谢风林就差没给自己几耳光,围着她讨好,「我知道放在以前,你连眼风也不甩给我,我改,以前的陋习,我一个不漏地改,你说往东我就往东,绝对听话,你千万别这么说自己,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鸡同鸭讲。 「随便你吧。」宋柚转身走了,「别跟着我。」 外面果真如季时淮所说,下起了小雨,秋末的雨丝丝凉,像线条似的滑过车窗,留下淡淡水痕。 宋柚没有回覆季时淮,她把车停在车位上,踩着高跟鞋略显疲惫地走向居民楼,细雨渐渐打湿了她的长髮。 刚转了个弯,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宋柚一眼就看见等在单元楼下的季时淮。 他撑着一把伞,周围雾气盈润,像给迷茫的夜裹了一层轻纱,谁也看不清谁。 他穿着挡风外套,拉链拉到顶,人清清冷冷地站着,像个干净、纯粹、坦荡的小白杨,能撑起一片天地。 宋柚的脚步变慢,雨水在她身上洒了一层潮气,肺部的烟雾好似一点点被挤出来,散在清雨里。 「不是给你发信息了吗?怎么不回?」季时淮大步走来,把伞撑在她头顶。 矮旧居民楼零星点着灯,大部分人都陷入了沉睡,流浪猫在墙头躲雨,喵喵几声跳走。 雨声有安抚人的神奇力量。 宋柚心里那点自厌一点点散去,抬头看他,「在这里等我?」 「嗯。」见她脸色有点白,季时淮主动用手捂上她脸颊,没做过多逾越的动作,声音清清冷冷:「你看着很累。」 「嗯,确实很累。」 宋柚今晚其实谁也不想见,不想见谢风林,更不想再见季时淮,她这人向来没什么道德感,但在季时淮这里,却莫名觉得自己有点渣。 季时淮眼睛黑黝黝的,像个不染尘世的宝石,他微弓下腰,看着她:「不开心?」 宋柚的视线定格在他脸上,「有点吧,那抱抱?」 「衣服上有雨水。」季时淮把外套拉链拉下来,露出热乎乎干燥的胸膛,眼帘下垂,示意她主动过来。 宋柚把凉丝丝的手探进他结实的腰上,人贴近他胸膛,一股带着青麦香的热气熏在她脸颊上,驱散了寒意。 「身材不错。」宋柚在他腰上揩了揩油。 季时淮小幅度躲了一下,声音含笑:「别闹。」 细雨里听他富含磁性的声音,宋柚玩心大起,逗着他玩:「什么时候给姐姐亲亲。」 季时淮单手捞着她,往单元楼里拖,伞大半遮住她,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欲情故纵,轻笑道:「对我再好点,就给你亲。」 「把你给惯的。」 第33章 勾搭 宋政在医院住了三天, 病情控制住,做了简单的康復便吵嚷嚷地闹着要出院,把医生折腾得够呛。 基于他身子骨还算不错,医生开了一大堆药, 叮嘱了复诊时间才同意出院。 宋政穿得精神抖擞, 和助理一拍屁股就走了,丢下一摊子杂事给宋柚。 办完杂七杂八的出院手续, 已经晚上六点半, 宋柚踩着月色离开医院时, 在一楼问诊大厅遇到了杜菲菲。 杜菲菲和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在一起, 浩浩荡荡,杜菲菲一眼便看到了显眼的宋柚, 手里打着电话和同事说了一声,便朝宋柚走了过来。 宋柚肩上挎着包,躲开几个摩肩接踵的人群,朝杜菲菲笑了下。 「我遇到宋老师了, 行, 晚上我把这个月的临床数据发你邮箱。」杜菲菲把耳边的碎发拨到后面, 和宋柚点了下头, 随即垂眸笑着朝电话里的人说:「最近我一直倒不开班, 好几天没回学校了, 有时间约上张文和沈满忆一起吃饭吧, 听说你们要提前考数位讯号处理, 等到期末考试,大家更没时间聚了, 好吧,那等你有时间吧。」 杜菲菲挂了电话, 见宋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想起食堂的事,羞赧地说:「宋老师好。」 宋柚比杜菲菲要高半个头,又穿着一身风衣高跟鞋,气场很足,她温和问道:「和季时淮打电话?」 「嗯,医院和宁大有长期的合作,经常会更新一些临床资料供学生们研究。」杜菲菲脸更红了,和宋柚并肩往医院外走,「宋老师生病了?」 「没有,我爸今天出院,我给他办出院手续。」 「出院就好。」杜菲菲说:「虽然我在外科还是个实习生,但如果有什么事,您可以找我。」 在医院有熟人是求之不得的事,宋柚笑着点头:「那谢谢你了。」
第62页 「我们加个微信吧。」杜菲菲提议。 宋柚挑了下眉,掏出手机点开了二维码。 杜菲菲看着很内向,但熟悉之后是个很热情大方的女孩子,宋柚不讨厌这样单纯的女生。 和杜菲菲道别后,宋柚开车往宁大赶,正值下班高峰期,车跟蜗牛一样往前爬,霓虹灯盏盏照亮夜色,像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季时淮的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手机连着车载蓝牙,男人清澈的声音顺着电波,被夜色迷灯渲染得性感无比。 「你在医院?」 宋柚被堵在主路上,有车趁机穿插,她头靠在椅背上,懒懒地回应:「给我爸办出院手续。」 「你爸住院了,怎么没听你跟我提,还是杜师姐告诉我你在医院。」 宋柚轻笑:「想见我爸?早说啊,我爸肯定很喜欢你。」 「宋柚。」季时淮无奈地唤了她一声,「你现在到哪了?」 「宋柚?」 「嗯。」 宋柚勐地回神,把目光从中心广场上巨大显示屏上收回来,红绿灯光掠过她精緻脸庞,留下几处暗影。 她再次看向那个巨大显示屏。 中国交响乐团招募大提琴手、小提琴、钢琴演奏家。 中国交响乐团是国家艺术院团,代表着国家的门面,是每个艺术家最能证明自己的地方。 道路开始通畅。 宋柚说了一声马上到便挂了电话,目光再也没移出去,只是转弯时,还是不自禁看向后视镜,那个大大的横幅标志,成了地标建筑最醒目的存在。 路上堵车耽误了时间,宋柚没让季时淮在校门口等,而是熟门熟路去了实验室。 季时淮正在操作人工智慧平台,把编程模型插/到平台里,蓝光映在他身上,他像被蓝光包围。 听到推门声,他漫不经心转头,见到是宋柚,笑着朝她招手。 认真工作的男人很帅,认真搞实验的男人更帅,特别是穿着白大褂,严谨肃穆,很强的禁慾感。 宋柚的高跟鞋给安静的实验室注入鲜活,她把包扔在一旁,人靠在工作桌旁,看他鼓捣各种模块,指尖在蓝光下,特别好看。 「吃饭了吗?」季时淮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了。 宋柚自然地靠向他肩膀,朝他耳朵恶劣地吹气,「你是不是一直挺讨姐姐喜欢。」 「嗯?」季时淮从一堆数据里抽空抬起头,见她一脸狡黠,知道她又要使坏,不过还是认真回道:「哪有什么姐姐,不就你一个。」 「嘁。」宋柚冷嘲道:「你杜师姐呢?」 「杜菲菲?」季时淮眉眼顿时笑了,深邃立体的五官更添一抹深情,「吃醋了?」 宋柚正要呛他几句,好让他别往自己脸上贴金,突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临近。 「叫你丢三落四,我笔记本坏了,借你的用用,不玩游戏,我选论文题材。」 「这可是你说的,不玩游戏。」 张文和沈满忆斗着嘴进了屋,「咦,季时淮呢?门没关,他人去哪了?」 两人看了一圈,没瞧见人影,但注意到桌上的手机。 张文说:「手机在呢,应该去厕所了吧。」 而另一边。 宋柚在他们二人进实验室前,眼疾手快地把季时淮拽到了计算机柜后,机器发出细小的嗡鸣声,无数个资料库在运转,足足两米高的机器挡住了大半的灯光,避开了一个幽静又窄小的空间。 宋柚和季时淮挤在不足半米的空间,唿吸交缠,身体贴合,蓝光照射在身上,给他们增添了一丝迷幻色彩。 狭小的空间,怕被人碰见的刺激。 有什么东西在抽丝剥茧地滋生。 无可阻挡。 张文和沈满忆还在絮絮叨叨,甚至坐下来,打算等季时淮回来了再走。 季时淮全身僵硬,不明白宋柚为什么要躲起来,很快,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思考其它,因为宋柚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直白灼热。 宋柚嘘了一声,狐狸一样朝他眨眼,她今天化了淡妆,少了攻击力,多了一份纯美。 她口型喊着:宝贝。 季时淮嵴椎骨一麻,唿吸变得急促,人被宋柚压在角落,四面无处可逃。 突然宋柚探出手抚上他后颈,感受到他绒毛林立,后颈变得像烙铁一样滚烫。 「闷骚。」 她无声吐了两个字,手上用力,把季时淮往下拉,她顺势踮起脚尖,又像上次那样,唇瓣要碰不碰地逗他。 空气瞬间变得稀薄,机器消耗空气,人也在消耗,热,很热。 季时淮无措地使眼色,宋柚岂能放过这个机会,鼻尖轻轻碰着他,他似乎忍到极致,也不再挣扎,任由心里地冲动横冲直撞,也任由她为所欲为。 柔软的唇瓣先是轻轻碰了一下,季时淮下意识一抖。 宋柚游刃有余,像个步行万里的狩猎者,到了这一刻耐心十足。 相反一开始岿然不动的猎物,被宋柚这样轻一下、重一下地亲,频频失控,唿吸越发急促。 宋柚一点点撬开他的齿贝。 季时淮骤然间攥紧她胳膊,带起一丝疼痛,并没有让宋柚退让,而是越发攻城掠地。 「你说老季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 「不会是回去了吧,忘记关门。」张文又到门口看了一眼,「要不给他打个电话。」
第63页 沈满忆说:「你是不是傻,他手机在这呢,再等等吧。」 他们口中的兄弟,正被宋柚压在机器后亲吻,终于攻进城池。 这个吻又克制又放肆,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季时淮好似缺氧,险些站不稳,宋柚稍稍松开他,凑在他耳边吐气:「能不能热情点。」 再热情就要死了! 季时淮不敢喘得太厉害,唯恐被张文和沈满忆发现,他虚虚靠着,直到宋柚的手触上他的嵴背。 「别......。」 宋柚的唇又抵了过来,津/液交换,季时淮差点窒息,似乎已经压抑到顶峰,他勐地把宋柚压在机器上,以攻为守。 「撕......。」 宋柚的头撞在了机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季时淮下一秒又把手掌垫在她脑后,紧紧抱着她。 张文耳朵尖,忽然问:「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沈满忆趁着空档收拾文件,没搭理张文,张文以为是自己听错,接着玩手机。 烈火般的狭窄空间,好似着了火,火星四射,噼里啪啦,弹奏起人类唯美又疯狂的乐章。 汗水一点点渗出,添加了一丝狂野的昏昧。 宋柚什么也听不见了,被季时淮抱在怀里吻,他就像第一次闻到血腥味的狼,毫无技巧,只顾着啃咬。 宋柚唇瓣发麻,疼痛难忍得咬了一下他的舌,季时淮吃痛,松开她,昏暗幽蓝的视线里,他黑眸幽深地看着她,又慢慢压下头。 这一次,似乎有了进展,季时淮细密地吻她,手掌紧扣她后脑勺,黏煳得不行,不分开一丝一毫,好像此刻接吻就是他的全部。 这里有人慾/仙/欲/死,那边有人等不下去,啪地一下光了灯,实验室陷入黑暗,只有机器微弱的蓝光拉出奇异的影子。 季时淮浑身骤然紧绷,身子开始发抖,眼球回缩,什么也看不见了。 「吻我,季时淮,别管黑不黑。」 宋柚幽魅般的声音像海里的妖女,蛊惑航海的人,拉人入深海。 季时淮受到蛊惑,听话地接着吻她。 啄吻声很快盖过机器的嗡鸣,夜色更深,年轻的男女享受年轻的资本和热情。 黑暗的恐惧在柔软的吮/吸下,奇异般散去,季时淮脑子一片空白,火花四射。 吻她,成了此刻唯一的救赎。 宋柚从来没想过第一次和季时淮接吻竟然这么火爆,也从没想过有一天接吻竟然也能高/潮。 两人分开时,唇都是肿的。 第34章 勾搭 接下来一周, 季时淮变得非常忙碌,准备专业课考试,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集中在实验室,中途还飞了一趟广州, 参加了和美国mit、英国牛津大学、芝加哥大学每年的国际交流专题。 宋柚也没闲着, 先是回老宅陪黄予梅住了几天,然后接到石语菲要开个人摄影展的消息, 马不停蹄帮她寻找合适的艺术展厅。 时间一晃而过, 十月末天气开始转凉, 宁城地处华东, 常年潮冷,特别是进入冬季, 骨头缝里都是冷气。 宋柚一进屋像是不怕冷,先把绒毛大衣脱了,单穿着凸显身材的长裙,前凸后翘, 每一处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 季时淮从广州回来, 终于腾出一个晚上不去实验室, 给宋柚做鱼头汤。 「你真的会做?」宋柚靠着流理台, 臀部微微贴在上面, 米色针织裙露出小腿, 一双黑色高跟鞋更衬得小腿莹白。 季时淮没回答她的话, 把鱼头放在洗菜池清洗, 抽空瞥了她一眼,「你不冷?」 「这不是有你给我暖着吗。」宋柚特别会来事, 花生全塞进嘴里,拍拍手里的红色花生皮, 从后面抱住季时淮精瘦的腰,「这样就不冷了,亲一个。」 她踮起脚尖主动把红唇送到他面前,季时淮偏过头,轻轻碰了下她的唇,水花四溅,鱼腥味很快扑鼻,「你先去休息,等我做好了叫你。」 季时淮又把窗户关严实,催她离开。 这傢伙好不容易抽时间陪她,她可能不能浪费机会,像是特别捨不得他似的,人倚靠在一旁,长发拂过肩膀,百媚众生地说:「一边做饭,一边欣赏美女,不好吗?非要赶我走,咱们都多少天没见了。」 听她这么一说,季时淮冷淡的眉眼盈了笑意,没再赶她走。 窗外起了风,呜呜地吹,屋里几盏明灯,驱散了夜晚的寒凉。 男人挽起袖子,用那双比青竹还要漂亮的手清理鱼头,切葱花白萝蔔,各种食材的原始气味,很快瀰漫在狭小的厨房。 厨房空间不大,杵着两个人,就显得格外满。 宋柚又一次感到了季时淮身上带来的烟火气,她一边看着他忙活,一边问:「你什么开始学会做饭的?是小时候日子过的太苦?」 她这辈子连碗都没洗过,周家的秘事,外人不得而知,但一个单身母亲带着一个孩子,能过什么好日子。 季时淮手里没停,一心二用地说:「小时候日子倒不苦,只是长大后,离家太久,很多事都需要自己做,而且做饭也不难,网上很多教程。」 「所以,你一会看着教程做饭?」 「怎么?怕难吃?」季时淮似笑非笑睨她一眼,「放心吧,做饭真的不难。」 能搞定科学实验的男人,一顿饭应该不在话下,宋柚双手撑在流理台上,和他闲聊道:「后天我朋友开摄影展,你和我一起去。」
第64页 「哪个朋友?」季时淮抬起头。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宋柚想起季时淮被她闺蜜围攻的场景,估计他至今还心有余悸,宋柚难得笑开怀,「不是刘盈她们,是我另外一个今生挚友,我爱吃鱼头,就是因为她。」 季时淮正好把鱼头清理好放碗里腌制,手法专业,一点也不显生疏,像是做过千万遍,有一种人对这个世间任何事都有天然的天赋,游刃有余。 宋柚觉得季时淮就是这一类人。 宋柚接着说:「我高中的时候和石语菲一个班,那时候我家里出了一些事,导致我每天有点阴郁,脾气也很差,石语菲是个很内向的人,因为这种性子经常被人欺凌,正好被我碰见,就把那伙人给揍了,之后石语菲每天给我带饭盒,有时候是家常菜、麻团、春卷,最常有的是她爸抓的鱼,那叫一个鲜美。」 「家里出了什么事?」 季时淮的重点全跑偏了。 宋柚微微一愣,随意道:「跟我爸吵架,快点,油热了。」 锅里冒起了青烟,季时淮没想到鱼头还有段不寻常的故事,轻咳一声,说:「味道肯定不如你朋友做的,你将就点吃。」 鱼头下锅,滋滋地响,热油似乎能从锅里跳出来。 宋柚退后两步,心有余悸道:「那你自己做吧,我回客厅了。」 走时还不忘闻闻身上,一股子油烟味。 宋柚窝进沙发里开始刷微博,看最近音乐节上的活动和比赛,手机的声音被厨房桌球声响覆盖。 她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季时淮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黑色围裙,很有家庭煮夫的风范。 在宋家,做饭的永远是黄予梅和保姆,宋政从未下过厨,连饭都没自己盛过。 听人说,女儿的择偶标准经常是以父亲为参照物,要么跟父亲秉性相似,要么天差地别。 她从来没有拟定过另一半的样子,但也绝不会是宋政那样。 如果是季时淮这款,好像也还可以,不反感。 季时淮的鱼头自有季时淮的味道,奶白的鱼头鲜味足,洒了葱花做点缀,白萝蔔丝爽口,味道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宋柚满足地喝一口鱼汤,指点江山道:「里面再来点鱼丸更好,就是把鱼身打成泥,搓成丸子,咬一口可劲道了。」 二人坐在不足一米的简陋餐桌上,挂灯晃了晃,暖光像浮动的轻纱,温馨柔和。 季时淮手肘搭在桌上,筷子夹着白萝蔔,扯嘴角笑了下,「那你不早说,我好给你搓鱼丸。」 「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会呛我了。」宋柚知道他表面看着挺端方,其实有点孽坏。 季时淮求生欲极强地说:「下次给你弄鱼丸。」 吃完饭,大小姐自然是撒手不管,季时淮这人虽然年纪小,但是比大多数年长的男人还要勤劳,餐桌收拾得干净整洁,地也拖了一遍。 天色渐渐暗下来,宋柚忙着和石语菲聊摄影展的事,石语菲的团队还在国外,这次摄影展完全是以她个人名义开展。 敲定好细节问题,宋柚抬头寻找季时淮身影,发现他把电脑搬到了客厅餐桌,估计是忙着学校的事。 他的书桌在卧室,专门搬出来大概也是为了陪着她。 这点小细节很容易触动女人的心,哪怕是像宋柚这种铁石心肠的女人,也不由免俗了一回。 她悄悄走过去,电脑屏幕上全是看不懂的代码,不是她在实验室看到的那些病例分析。 「这是什么?」宋柚环住他脖颈,脸贴过去,柔软的胸部顺势贴在了椅背上。 「给人做程序代码。」季时淮把手自然地搭在她手臂上,自从二人亲密接吻后,很多肢体接触他也不会再拒着。 宋柚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边,「兼职?」 「嗯。」季时淮已经没法再集中精力看代码。 「缺钱?」 季时淮感受到她轻轻触碰,性感喉结微微滑动,哑声说:「我平时也会接一些兼职。」 「家里不给生活费吗?」宋柚忽然又想到他回到周家也才几个月,试探地问:「现在应该有不少生活费吧。」 季时淮没多想,心思全被她柔软的唇瓣占据,她唇跟挠痒痒似的,在他脸颊上触碰,「家里给的生活费没动,想靠自己,而且......。」 像是想起什么,他眼底的欲/念骤然间收了起来,声音透着一股清远,「我和家里有些事一直没法面对。」 作为成熟女性,宋柚自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挖人心里的陈年旧疤。 她忽然想看这张脸开心一些。 「别想了,和我接吻吧。」宋柚轻声引/诱他。 季时淮靠在椅背上,头仰了起来,宋柚顺势低下去,二人的唇瓣紧紧贴在一起。 电脑有点老旧,发出不散热的嗡嗡声响,乌云随着风一路向北,人群在冬季来临之前也开始寻觅温暖。 屋外很冷,屋里却像是干燥的稻草点了火,一不小心就会灰飞烟灭,烧个彻底。 男人在接吻情/事上,向来天赋异禀,从之前的啃咬,到如今很有技巧的缠吻,甚至刮到咽喉。 季时淮吞咽几下,手顺着她纤细的腰身,把她带到腿上。 宋柚环紧他脖颈,手掌抚着他最脆弱的后颈,那是他的敏感带,一碰便会抖一下,像动物的白肚皮。
第65页 「别碰那里。」季时淮放开她的唇,拼命喘息,手像烙铁一样箍着她,一点点收紧。 宋柚捧着他的脸,他后脑勺往后仰,一张漂亮的五官暴露在强光下,黑髮像事后一样凌乱着,眉骨深邃,鼻尖的浅痣特别性感,浓颜系的男人大多都是一眼看贼帅,再看更帅。 「你祖上有德国血统吗?」宋柚亲他鼻尖。 季时淮滑动喉结,唇微微张着,「没有。」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特别诱人。」宋柚亲他嘴角,移到他耳廓,「又纯又欲,让我想欺负你。」 季时淮整个人不可抑制地轻颤,手掌规规矩矩在她腰间,却比乱动更迷人。 他难耐地咬住她的唇,交换彼此的浓情,亮丝丝的。 明明是秋末,却热得像赤道高温。 「要不要我帮你?」宋柚被吻得全身骨头都酥了。 「对我好点,宋柚。」季时淮拦住了她往下的手。 宋柚轻咬他喉结,「我这样做,还不够好?你怕什么?」 「怕你始乱终弃。」季时淮额头渗了汗,一双黑眸盈着水光,像是被她亲哭了。 「笨蛋,姐姐怎么可能会对你始乱终弃,姐姐喜欢的紧。」宋柚磨着他的唇,「叫姐姐。」 季时淮像是忍耐不住,头扬着,黑眸定定看着她,欲/色/染了一脸,看着她红肿的唇,不吝啬地喊了一声,「姐姐。」 第35章 勾搭 石语菲的个人摄影展最后敲定在宁城影像艺术中心, 艺术中心向来对有名气的摄影师开放,但宋柚动用了一些人脉这才达成合作。 宋柚开车载着季时淮,二人刚下车,石语菲早就等在展厅门口, 朝他们挥手。 「这位就是我的挚友石语菲, 这位是我男朋友季时淮。」 三人立在门口介绍,季时淮听到男朋友三个字, 眉眼温和, 下巴从挡风外套里露出来, 伸出手很有礼貌道:「你好, 听宋柚说你鱼头做的很好。」 这个孽坏的傢伙。 宋柚毫不遮掩地给了他一肘子,季时淮吃了痛, 眉眼都没皱一下。 石语菲着看他们的互动,朝宋柚挑眉。 行啊,柚子,竟然真拿下了。 这个高冷弟弟竟然还妒忌我的鱼头。 石语菲回握季时淮, 笑道:「下次把鱼头秘方告诉你。」 打完招唿, 石语菲再次细扫了一下面前的年轻男人。 确实很帅, 而且还是一眼就惊艷的帅, 一身黑色挡风外套, 拉链拉到顶, 身高挺拔, 和传说中一样高冷冷淡, 一看就是很不好驾驭的人。 「进去看看吧。」石语菲收回视线,带着他们往大厅走。 宋柚跟在后面, 一路打量大厅。 大厅墙上、各式架子上全是这些年石语菲奔游各地的成果,石语菲主拍人与自然, 风格带有很强的个人特色,宋柚曾经见过不少她的摄影作品,但像这样浩荡的成列出来,还是第一次见,视觉感一下子扑面而来。 季时淮插兜站在一幅作品前,照片是黑白色,皱巴巴的小象陷在泥地里,奄奄一息,那种绝望好似争破而出,象妈妈用长鼻子捲住小象,奈何泥浆吸力太重,象妈妈被人割掉的象牙沾满了泥浆,黑黝黝的眼角好似有泪涌出。 石语菲说:「这是上个月我在非洲丛林低地拍摄的一组非洲象,放心吧,这个小象被当地保护区的工作人员救了出来。」 季时淮看着照片说:「每年从非洲偷运出的象牙就有80%,□□污染、猎杀,非洲是野生动物管理不太健全的国家,即便再过百年,这种现象也不会杜绝。」 石语菲诧异地看他一眼,这个年轻男人不说话很高冷,一旦说话,身上有一种内敛又强大的气场。 宋柚双臂环在胸前,笑着看向一本正经的弟弟,「摄影的作用就在于让道貌岸然的资本家在交易象牙时,多少能夹点尾巴,明白吗,弟弟。」 季时淮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正好馆长过来找石语菲有事,见宋柚也在,便拉上她一起去楼上办公室说点事。 宋柚交代季时淮:「你在这里随便看看,我一会下来。」 季时淮双手插在兜里,像是早上起太早没睡醒,懒懒地点头,特别乖。 石语菲和宋柚并排前行,相互抱着胳膊说悄悄话。 「柚子,我觉得季时淮不错啊,既不浮夸,也不清高,而且人很有礼貌素养,比你以前交往的男人靠谱多了。」 宋柚和馆长拉开一些距离,纠正她:「以前那些不是男朋友,是男伴,这区别很大好吗?」 石语菲不对宋柚的私生活发表言论,毕竟二人成长环境和经歷都能构成不同的价值观,朋友就应该彼此尊重。 石语菲由衷地说道:「你若真心喜欢上他,应该会幸福。」 宋柚撇了下嘴,打住了这个话题。 等宋柚和馆长聊完事,从二楼办公室出来,没在前厅瞧见季时淮,石语菲又要忙着招待其他人,匆匆忙忙走了。 她顺着旋转楼梯下来,一眼便看见那个外形出众的男人在走廊欣赏作品。 从视野盲区绕出来,宋柚才发现季时淮身旁还站着一个男生,捂得严严实实,戴着一个大口罩,头髮软趴趴搭在脸颊两边,只露出一双怯怯的眼睛。 「你同学?」 待那男孩走了后,宋柚走到季时淮身旁,一边说话,一边惯性地看了一眼走廊尽头,「咦,那不是你哥吗?」
第66页 走廊尽头有三个男人在说话,其中一个就是刚才戴大口罩的男生,男生低头站在周攀身旁,周攀手上拿着摄影展宣传册和一个穿灰色法兰绒西装的男人说话,西装男人背对着宋柚的方向,看不到面容,看周攀交谈甚欢的表情,应该是关系不错的人。 季时淮顺着宋柚的视线看过去,愣了一下,语调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认识我哥?」 「啊?」宋柚眼珠子一转,疑狐道:「不是见过吗?」 季时淮瞬间恍然,之前他解释过周攀不是他亲哥,但宋柚好像固执地以为周攀就是他哥,他没做过多解释,带着她往另一个走廊走,「去那边看看吧。」 「不去跟你哥打声招唿?」 「不了。」季时淮拉着她走。 宋柚不明白他躲什么,疑惑问道:「你哥怎么也来参加石语菲的画展,你邀请的?」 按理说,石语菲不是有名的摄影师,像周攀这样的企业家应该不可能参加这种级别的摄影展。 季时淮还真不知道他们几人为什么来,诚实回答:「我不知道。」 宋柚还准备再问,兜里的手机响了。 「你们来了?行,我去接你们。」 「谁来了?」季时淮低头看她。 宋柚摇着手机,笑得像只蠢蠢欲动的老狐狸,「我邀请了刘盈她们,让她们出点血本买几张照片。」 一听是宋柚那些疯疯癫癫的闺蜜,季时淮顿时心有余悸地催她,「那你去吧,我一会自己逛逛。」 「不跟我一起去?」 季时淮摸着鼻子摇头:「你忙完了来找我。」 「行吧。」宋柚笑眯眯地睇他一眼,「我闺蜜又不吃人。」 直到瞧不见宋柚的身影,季时淮才顺着走廊往里走。 来参加摄影展的人不是很多,身旁断断续续有人路过。 季时淮听到一阵脚步声临近,偏头看过去,见到是季绍显,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哥。 季绍显单手插西裤兜里,两人气质出众,看作品展的年轻姑娘路过时窃窃私语,却没人敢上来要联繫方式。 「你怎么会来这里?」季绍显先开了口。 季时淮一边小步走着,一边反问他:「那你怎么也会来?」 季绍显睇他一眼,笑了,似乎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深究,闲聊般地问:「听周一哲说你交女朋友了,是刚刚和你站在一起的女生吗?」 十分钟前碰到周一哲,两人聊了几句,季时淮挺平淡地说了一声和女朋友一起来的,当时周一哲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季时淮倒是没料到季绍显会专门跑过来问他私人问题。 两人停在一幅非洲群像前,季绍显似乎对这幅作品很感兴趣,这幅作品是非洲大象和摄影团队的合照,也是摄影展的非卖品,团队左方是抱着相机的石语菲。 季时淮安静地陪他看着,突然听季绍显问:「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季时淮瞥向他磊磊落落的脸,转回头说:「宋柚。」 「宋柚?」季绍显把名字在嘴里念了一遍,「怎么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季时淮不着痕迹拢起了眉心,向来面对季绍显保持沉默的脸,蒙了一层不虞,「你调查过她?」 「啊,我想起来了。」季绍显确实刚刚想起,讥讽地瞥他一眼,「怕什么。」 季时淮盯着他没说话。 季绍显气定神闲道:「我没调查她,我调查她爸了,拍□□外膜肺氧合第四代的半成品研究项目的人就是她爸,一个自以为是的商人,过不了一个月就要倾家荡产。」 季绍显身子前倾,与色彩暗沉的群像距离一下子拉近,他扯了下嘴角说:「要不是宋政恶意抬高竞拍价,这个项目早就是你的了。」 季时淮抹了一下脸,压着一丝烦躁,「我的事不用你管,项目没了就没了,我自己可以重新研发。」 「重新研发?」季绍显用上位者惯有的表情笑了下,「这个研发前期就耗费了二十年,你有几个二十年?」 「哥,别管我行吗。」季时淮像是被逼到某个无处可逃的角落,身体下意识紧绷。 季绍显听出他声音里的乞求,面色微松,语气还是惯有的理智,「你不觉得整件事太过凑巧了?她爸前脚抢了你的项目,后脚她成了你的女朋友,你涉世未深,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 「你想说什么?」季时淮轻靠在墙上,尽力让自己也和季绍显一样理智。 季绍显盯着他,「我想说一个毫不起眼的宋家巴结周家,又搭上你,居心不良啊,以季家在宁城的地位,已经不需要靠联姻来维繫,家里也没有门户之见,恋爱自由,但是——。」 「想要算计季家,我一定不放过。」 季时淮直面季绍显的强势,沉声说:「我相信她。」 季绍显有很严重的强迫症,捋直西装下摆的褶皱,对季时淮的话不置可否。 错身而过时,季时淮一反常态地拦住季绍显,冷声道:「不要再管体外膜肺氧合项目的事,也不要动她。」 「瞧瞧你跟我说话的样子,装这么多年有意思?换皮不换骨。」季绍显掠过来来往往的人,目光有一瞬间虚空,他轻嗤道:「以你现在的能力,怎么跟我斗?季时淮,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第67页 眼前锃亮的皮鞋逐渐远去,季时淮把头靠在雪白的墙壁上,沉沉唿出一口气,略薄的眼皮轻微耸拉,遮住了眼底的疲惫。 第36章 勾搭 宋柚带着一帮闺蜜飒爽英姿地从前厅进来, 没费力地轻易找到了季时淮。 「我怎么觉得这傢伙比上次见的时候更帅了,长得越来越高不可攀啊。」 刘盈和姐妹们集体犯花痴。 能不帅吗,除了内裤,全身上下全是宋柚买的, 这段时间更是给他买了好几身衣服。 宋柚朝着帅而不自知的男人招了招手。 大概是在展厅不透风的缘故, 有点闷热,季时淮把长到膝盖的深色挡风外套拉开, 里面是一件休闲的蓝色衬衣, 扣子解开了两颗, 露出白t恤和性感的喉结。 他收了所有情绪, 单手插着兜走过来,礼貌地给众花痴女打了声招唿。 宋柚在一旁警告闺蜜:「都给我老实点。」 「知道了, 快去把你朋友叫来,不是说要介绍我们认识吗?」刘盈和郑秀推搡宋柚。 季时淮突然说:「我陪你一去找石语菲。」 「别介啊,柚子说你对这里的作品见解独到,你给我们介绍一下, 我们看中了就买。」 石语菲开办这个画展, 并不完全是为了宣传作品, 而是把售卖的资金捐赠给地球自然基金会。 宋柚也不怕这些如狼似虎的女人们吃掉季时淮, 俏笑着戳季时淮胳膊, 「帮我招待一下, 我马上回来。」 为了给他顺毛, 踮起脚尖当众亲了他一口。 季时淮抬手抚了抚脸颊, 耳根子在众人的调笑下,悄无声息染上红。 宋柚安排好她们, 一连问了好几个工作人员,才在b出口找到了石语菲。 石语菲正在室外停车场送客人, 她站在一辆宾利车旁,对面是一个穿灰色法兰绒西装的男人,宋柚一时没想起对方是谁,直到看到后车探出脑袋的周攀,她才想起来这人是和周攀一起来的。 男人不知和石语菲说了些什么,石语菲点了点头,男人绕过车头去副驾驶时,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宋柚终于看到男人的侧脸。 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宾利车缓缓开出车位,有条不紊地汇入车流,融入繁华街道。 「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你朋友来了?」石语菲小跑着过来。 宋柚看着消失的车尾,把目光落在石语菲脸上,问道:「刚刚那人是谁?看着有点眼熟。」 石语菲挽着她胳膊往里走,把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抿了下唇才说:「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在非洲遇到的那个企业家吗?上个星期我去地球自然基金会登记的时候,碰到了他,没想到他不仅是中国人,还是宁城人。」 这缘分还真是奇妙,宋柚诧异道:「那你们现在是?」 石语菲今天为了形象端庄,穿着一身休闲的浅色西装,干练洒脱,但说话时,眉眼是不管经歷多少风霜也消弭不了的温柔。 她笑着说:「说实话有点尴尬,他来也是买了几幅作品回去做做公益,而且,我也不想太深交,不要过界就行。」 宋柚脑海里再次闪过那个男人的脸,蹙眉问:「他叫什么名字?」 「季绍显。」 「季绍显?」 「怎么了?你认识?」石语菲听出她语气的惊疑。 宋柚拉着她站在通风的过道,靠在墙边说:「菲菲,季绍显啊!宁城最显贵的继承人之一!难怪看着这么眼熟,我经常在财经杂志上看到他的照片。」 宋柚顺便把宋家和季家的一些事言简意赅说了下,无不惊讶道:「你这一夜情对象的身价着实高。」 石语菲愣了许久,回神后洒脱道:「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算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联繫了。」 宋柚拍了拍她肩膀,「感情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开心最重要。」 石语菲不放心地问:「你家和他家真有很大的恩怨?」 宋柚噗嗤一笑,点着她鼻子,寡情冷淡地说:「都是我爷爷放不下,估计季家早就不记得我爷爷是谁了,管它呢,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就行,走吧,让我闺蜜给你放一次血,千万别客气,这群好吃懒做的米虫一个包就得几十万。」 这次摄影艺术展开办得很成功,宋柚叫来了不少圈内人,个个都很捧场,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很小的活动,没想到莫名来了不少上流社会的人。 季时淮也很给力,又学识渊博,一路充当讲解员,帮石语菲拉了不少订单。 直到华灯初上,摄影展渐渐进入尾声,一群人累得够呛,宋柚送走了刘盈一伙人,又帮石语菲收拾了展厅,才牵着季时淮的手离开。 「喝口水。」季时淮在副驾驶位上,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宋柚。 宋柚接过来喝了一口,靠在椅背上消化肌肉疲惫感,车窗挡住了夜生活的喧闹和风声,她看着艺术中心闪烁的霓虹灯发了一会呆,灯下是临时做的展架,上面展示着活动主题和勋章。 季时淮偏头静静看着她,忽然开口打破沉静,「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宋柚回过头看他。 明暗交织的灯光在他脸上掠过,他轻眨眼,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地址,「这条街。」 见他搞神秘,宋柚也宠着不追问,按照手机上的地址开过去。
第68页 最终目的地是一条市中心汇聚各大奢侈品的商业街,高楼林立,像把人圈在色彩斑斓又利绾名牵的牢笼,不知多少人迷失在这里。 宋柚的车开不进去,只能就近停在一个临时车位上。 季时淮插兜走在前面为她挡去了横冲直撞的人流,宋柚踩着一双高跟鞋,步伐稳快,还在诧异季时淮怎么带她来这里,这个地方随便一样东西都得好几万。 正疑心季时淮到底想干嘛,哪知季时淮转了个弯,拥挤的人流好似一下子被隔开,轻缓的音乐声幽幽传来,没几人的街巷与拥挤的商业街形成鲜明对比,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季时淮停在一家乐器店前,抬头看了一眼招牌,确定没找错。 宋柚跟着停下,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柏斯琴行,一家当地比较有名的手工琴行店。 宋柚侧头问他:「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心里又好像隐隐有个答案。 柏斯琴行断断续续飘来顾客试音的声音,一下下冲击着这个鼓譟的夜晚。 季时淮双手仍旧掏兜里,瞳孔盈满了灯圈,却不知道自己每一句话都敲在宋柚敏感的神经上。 「我自作主张,帮你投了中国交响乐团大提琴招募的面试。」 宋柚瞬间炸了,脸上再无一丝浓情蜜意,不可置信道:「你有病吧,别以为我惯着你,你就可以自作主张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这条街汇聚了诸多日本琴行,音乐声是这条街的主旋律,此刻听在宋柚耳里极度刺耳,她不想和季时淮当街吵起来丢了体面,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宋柚气疯了,他以为他是谁,只是一个她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人而已,凭什么在这里彰显自己的特别,她向来我行我素,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人。 「宋柚。」 季时淮腿长,一步就追上她,抓住她胳膊,微弓下腰,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初审过了,宋柚。」 宋柚正要破口大骂,骤然间听到他说的话,整个人像是被施了魔法,定格在原地,直愣愣看着他,一丝没了反应。 这句话让她脑子里一直绷紧的弦绷得更直,心跳突然变快,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在復甦。 「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宋柚。」季时淮轻缓地揉她冰冷的脸颊,脸上有不掩饰的温柔,「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可能做得有点逾越,但我一直忘不了你摔琴偷哭的样子,我一直在想,那些站在珠穆朗峰顶端的人、那些缺氧的、死在路上的人,是不是给他一瓶氧气罐,他们就能成为打破规则的人,登上峰顶,而不是带着遗憾离去,所以,不要让客观原因去决定你的成败。」 宋柚抿直唇瓣,像被人扒把了一层皮,喃喃道:「你懂什么。」 「是,我不懂音乐,但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对大提琴的热爱,跟你说实话,你不能生气,有时候我从你眼睛里,总觉得你对我的喜欢不是我想的那样。」 风唿唿地掠过人的身体,各种嘈杂声音一瞬间淡去。 宋柚脑怔愣地看着季时淮。 季时淮说:「你平时看我的眼神虽然是有点喜欢,但也达不到爱,可我见过你在大礼堂弹奏大提琴的样子,像披荆斩棘的战士,琴弓成了你指向江山的利剑,那时你的眼里很温柔。」 季时淮说:「去试一试吧。」 草草草。 妈的。 宋柚强压下眼眶的潮湿,她宋柚才不会因为一个男人探到内心深处而哭鼻子。 像季时淮这类对未来对梦想对理想有执着的人,是不是都爱给人洗涤灵魂,非要把你同化才甘心。 季时淮垂眸轻笑:「你不要有压力,我只是想让你更好,让你更喜欢我。」 她的手被季时淮虚虚扣着,没使力,却好像传递了无穷的力量。 宋柚透过玻璃门看向琴行一排排精细的大提琴。 全天下有音乐天赋的人寥寥无几,她一度在被人追捧中以为自己就是那千分之一,傲然视物,直到她被美国交响乐团踢出来,又被宋政多次冷嘲热讽,又被爱尔交响乐团逼至替补,进而被驱逐。 她太高傲了,觉得没人能懂她的音乐,世界都是垃圾,一度又觉得自己就是徒有其表的废物。 季时淮、石语菲,就连宋乐晴,他们都在向阳而生。 那句试一试,在这一刻鼓动了她死沉的血液。 宋柚垂睫,收住全部情绪,抬起头骤然捏住季时淮的下巴,趾高气昂道:「这次算你赢,下不为例。」 宋柚还是那个不向世界屈服的人,季时淮特别乖得承受她的暴力,抵着她额头笑道:「走吧,我已经付了款,提货走人。」 第37章 勾搭 季时淮买的是一款手工大提琴, 价值两万六,音色还可以,不过和宋柚摔的那把五十万大提琴相差甚远。 店内导购卖力的宣扬这把琴的优点,甚至不忘推销制琴师名号。 店内灯光绚丽, 橱柜里的大提琴像极了每一段迷人的故事。 宋柚摸了摸桌上的手工琴, 「不是很节俭吗?怎么买这么贵。」 季时淮不自在地揉脖颈,「以后我再给你买更好的, 行吗?」 宋柚抬头看他笑了, 「我可没嫌弃, 十八岁之前都是我爸让助理给我买琴, 我爸都不知道他助理专门挑网红牌子,一点也不实用, 这把琴是手工的,音色很正,能用。」
第69页 导购笑不出来了,这两人怎么句句都在埋汰。 「原本是打算等你生日那天送你的, 哪知收到乐团那边面试的简讯, 已经没法等到你生日那天了。」 她生日是下周二, 还有五天, 宋柚诧异问:「你知道我生日?」 「嗯, 学校乐团群里有你的信息。」 宋柚忽然想到什么, 疑惑又笃定地问他:「这段时间天天接代码, 不会是凑钱买礼物吧。」 季时淮轻咳一声, 错开话题道:「琴要是没问题,我们就回去吧。」 见他欲盖弥彰, 宋柚也不戳穿,心里不自在地被暖了一下。 推开琴行的门, 一瞬间,各种声音交织袭来。 汽笛声、脚步声、城市烟火声、风声、每一种声音编织成人间最自然的音乐。 就像人与社会自然的天然融合。 宋柚好像听了一场涤盪灵魂的音乐会,视野里,全是妙曼的音符,整个世界都在歌唱。 - 晚上吃完饭,宋柚趴在季时淮身上,慢悠悠亲他,他脑袋枕在沙发扶手上,因为她压下的动作,他头往后仰,大片锁骨落在宋柚眼皮底下。 宋柚轻轻舔了一口。 季时淮手倏地抱紧她柔软的腰,感受着她的甜美。 宋柚惩罚地咬了他一口,开始蛮横的秋后算帐,「从哪里看出我只有一点点喜欢你?这样还不够喜欢?还不够爱?」 说着这话,她手移了下去。 季时淮浑身打了个激灵,像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唇微张着,难耐又嘶哑地求饶:「我只是想说你更爱大提琴。」 「我也可以在你身上弹。」 从离开爱尔乐团后心里的那根弦今夜奇蹟般松下来,宋柚前所未有的愉悦,不吝啬给他一点甜头。 她要想勾人,没人能逃脱她的掌心。 季时淮左右逃不过,只能把胳膊搭在眼睛上,热气从他唇里溢出来,声音比细沙还要磨人:「有点难受。」 「我帮你,可以吗?」 季时淮压着眼睛,低低嗯了一声。 年轻人名副其实的血气方刚,难怪不管什么阶段,女人都喜欢年轻小伙子。 宋柚挖坑自己跳,手都酸了,她在浴室洗手,客厅的暧昧还没散去,季时淮把一地纸巾扔垃圾桶,见宋柚出来,不自在地移开眼。 「呵,闷骚的男人,嘴里说不要,也没见你多么不想要。」 季时淮:「......。」 - 去北京那天,宋柚起了个大早,提前两小时到了机场。 本以为季时淮不会开车,没想到这傢伙十八岁就有了驾照,宋柚开着她那辆迈腾,把车钥匙给了季时淮,让他回去的时候开回家。 距离登机还有不少时间,宋柚把季时淮拉到休闲区一楼楼梯盲区藏着,一米之外是自动售卖机,但没人来自主购买,都去了特色商店。 她抱着季时淮脖颈,摸他敏感处,勾着他疯狂的吻。 两人就像饥渴症患者,不放过任何触碰的机会。 楼梯下逼仄昏暗,到了这种黑暗的环境,季时淮会格外需要她的亲吻,不会再有平时的端方高冷,缠着她的唇,缠着她的舌,疯狂吞咽彼此的亲密。 闷热、湿润。 一米之外是明亮热闹的机场大厅,一米之处是两个年轻男女的昏昧渴望。 季时淮咬住她的唇,他原来不知道谈恋爱会这么疯狂,恨不得钻进对方身体里,他喘着气:「别欺负我。」 听着他有别于高冷外表的求饶话,像是一只森林里迷路的羚羊,纯真可人,特别想把他欺负到眼泪汪汪。 「又难受了?」宋柚回吻他。 「有点。」 「那要不要在这里给你......。」 季时淮扶着她脸颊,轻笑出声,有点无奈道:「宋柚,你能不能矜持点。」 「怎么矜持?」宋柚松开他的唇,「那我不亲你了。」 季时淮又把她扣到怀里,一手揽着她细腰,一手摸她光滑的耳垂,眼底盈满秋水,盪起一波春风,「再亲一下。」 呵,男人哦。 - 宋柚下飞机打车到预定的酒店已经是下午一点钟,她饮食向来讲究,在五星级酒店的餐厅美美吃了一顿,为了明天的二试,专门养精蓄锐睡了一觉。 从下飞机开始,她就把季时淮给忘了,导致季时淮给她发信息没人回,打电话显示暂时无法接通。 宋柚睡到自然醒,翻个了身,满身疲惫终于从身体里剥离,她愣愣看了一会窗帘上交织而过的影子,像看一场老胶片的电影。 北京是座不夜城,容纳了各色各样的人,奔波的、寻求刺激的、背井离乡的,也有像她这样为了寻找方向试一试的人。 宋柚拉开窗帘,连绵繁华的夜景铺成一张绚丽的银河,雾霾天遮挡了明月,零星亮着几颗虚渺的星星。 她开了一瓶红酒,走到阳台,躺在躺椅上享受难得的平和,或者是安抚鼓譟的心。 许久后,她才想起手机一直是飞行模式,把手机改成正常模式,好几个消息和未接通话弹出来。 宋柚还没来及细看,宋政的电话像掐点似的,炸了进来。 「餵。」 「电话为什么一直打不通!我问你,你那边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这个月底能不能上周家?」 宋政炮炸式的单方面轰炸,直接把宋柚的好心情炸个底朝天,她暴脾气也上来,无语道:「你吃炸药了吧!」
第70页 「我没空跟你吵架,我就问你这个月底能不能上周家!」 「不是下个月吗?怎么这么急?」宋柚压着眉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就这个月底!」宋政下达最后通知,啪地挂了电话。 宋柚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眼,又烦躁地给宋政拨过去,哪知那边显示忙音,再拨直接关机了。 她随即给黄予梅打电话,黄予梅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她爸最近都在公司,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更年期到了吧。」 宋柚把手机扔躺椅里,只当宋政又是例行一问,顺便给她一点不痛快,好让她紧记身上的责任。 她洗了个澡披着浴巾躺床上,漫不经心查看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季时淮:下飞机了吗?】 【季时淮:到酒店给我回覆信息。】 【季时淮:到了吗?】 【季时淮:回个电话给我。】 【季时淮:很担心你。】 宋柚没觉得被人这么关心而心暖,只觉得有点腻,季时淮最近有点黏她,以前谈恋爱或者调情,对方一旦有这种简讯几连发或者追问行踪,她就会果断拉黑,或者冷处理。 她直接忽略了季时淮的信息。 【刘盈:你跑哪去了,看你更新的朋友圈在机场,是不是出国玩去了?】 【郑秀:没义气,出去玩都不叫上姐妹。】 【马依末:好久没找男模团出来玩玩了,姐妹们什么时候聚一局。】 【刘盈:柚子现在是夫管严,多少次聚会她都不来。】 闺蜜群消息弹个不停,宋柚看到夫管严嘁了一声。 【柚子:我生日那天专门开个专场,别叫上次那些男模,换最近的小生。】 【刘盈:柚子,威武啊,不怕弟弟吃醋?】 【马依末:叫上弟弟啊,弟弟比小生帅。】 【柚子:什么叫专场!你们都给我把嘴把严了。】 【刘盈:哈哈哈,柚子也是有怕的。】 正荤素不忌聊得乐不思蜀,季时淮的视频打了过来。 宋柚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压下心烦点开。 季时淮的上半身登时出现在屏幕里,人在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眼睛上架着一副防光眼镜,大概是灯光问题,他脸颊像是打了明暗交界的光影,特别立体深邃。 宋柚看到他这张脸,那种心烦瞬间盪开,一点也不嫌季时淮粘人,笑着调戏他:「想我了?」 季时淮还没说话,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头,「柚子姐,你和老季真在一起了?我们都不敢相信。」 实验室就他们三人,一大早季时淮就不停拿手机看,张文早瞧出了端倪,又凑巧瞧见季时淮不时拨宋柚视频,很多细节便串联起来,经过拷问,季时淮才终于害羞地公开了恋爱关系,张文至今都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宋柚看见曾经的头号情敌被季时淮一胳膊肘顶开,张文嗷嗷叫,「柚子姐!老季欺负我。」 宋柚笑出声,季时淮把张文挥开后,特地找了个安静角落和她视频,「在酒店?」 季时淮没质问她怎么不回覆信息。 见他这么乖,宋柚就心痒地想吻他,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想吻你。」 季时淮脸色顿时一红,往别处看了一眼,无奈道:「小点声。」 「害羞了?」 季时淮把手机架在一处,人也没闲着,一边忙着整理晶片和模块,漫不经心转移话题:「发个定位给我。」 「怎么,查岗呢?」宋柚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暖光下,她的眼神又魅又娇。 「是啊,防止姐姐招蜂引蝶。」 视频角度倾斜,怼着季时淮一张俊脸,要是换做别人,早成了一张大饼脸,偏偏他轮廓线条利落,这会又半开玩笑,眼尾轻扬,藏不住的冷痞。 宋柚看得心痒难耐,「我还怕哪个小姐姐小妹妹主动受粉呢,对吧,弟弟。」 「咳咳。」招蜂引蝶这词是雷区,季时淮嘘咳两声说:「你一个女孩子在北京,我不放心,给我发个定位,我能放心点。」 「晚点就发你。」宋柚敷衍回应,「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 外面天色已经很晚了,这三人还在实验室忙活,宋柚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不由感慨在波士顿上学时,她每天游走在各个社交团体里,哪会勤勤恳恳学习。 「季时淮!张文!」 电话那端突然传来沈满忆惊天响的欢唿。 手机一阵晃动,画面成了天花板,应该是季时淮急急忙忙起身,撞到了桌子,手机也跟着倒了下来。 宋柚拿着手机等了一会,那头断断续续传来特别兴奋的说话声。 过了好一会,宋柚都要打算挂微信了,季时淮才把手机竖起来。 天花板变成了季时话不掩饰的笑脸,他平时很少露出这种肆意的笑容,宋柚看得一愣,还没问,季时淮便开心地和她分享。 「上次跟你说的深脉分数,我们已经有重大突破,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克服这个小数点了。」 张文也挤过来兴奋道:「柚子姐,这可是医疗研究史上一大进步,等我们成功后就能申请专利了,啊啊啊,我们要发了!」 沈满忆哭嚎起来:「终于不再是一张废纸!我们离理想又迈了一步!」 三个大男孩抱成一团,宋柚这边很安静,连窗外的风也听不见,手机里传来的笑声充斥在室内,宋柚的心也跟着噗通跳起来。
第71页 她忽然想起那个黄昏的下午,在那个挂满疾病诊断影像和人体五脏六腑图的实验室,三个年轻男人说着理想,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只为了成为广袤沙漠的一粒沙,浩瀚大海的一滴水。 就像季时淮说的,不到最后一刻,不言弃。 这种冲击力极强的激昂,会无声的传染,宋柚也开始期待明天的面试。 第38章 勾搭 这次中国交响乐团不仅招募演奏员, 还招助理指挥和演员,以往二试都是直接发送应聘者的视频资料,这次一改政策,直接让人前来现场演奏, 二试通过后还有考试, 层层拨选,制度很严格。 前来面试的人非常多, 有不少人在大厅模拟演奏, 宋柚背着季时淮送的手工大提琴在前台登记信息。 「不好意思, 二试里没有您的名字。」 宋柚正在打量那些面试出来的人, 突然听到前台的话,慢悠悠转头, 蹙眉问:「没我的名字?」 她背着沉重的大提琴,一身黑色大衣,气焰凌人,前台工作人员在她的气势逼迫下, 不得不再次查看名单, 最后一脸冷漠地重复:「没有您的名字。」 宋柚有点难以置信, 不得不找出邮件信息:「看到没, 是你们乐团的章子吧。」 前台是个年纪偏大的女人, 头髮跟抹了油似的紧紧贴着头皮, 表情和她装扮一样, 老成严肃, 她仔细核对章子,发现确实是真的。 「稍等, 我再查一下。」 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全国各地的人都有, 宋柚后面很快排了长队,有人等得不耐烦,几次催促。 宋柚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排队的人集体禁声,这个美女好兇。 「找到了。」 宋柚懒散地搭在前台桌上,像个到此一游的旅客,听到这话,才慢悠悠站直身体,「找到了就帮我登记。」 前台看了一眼对面漂亮的女人说:「抱歉,您已经被取消了二试资格,所以才没查到您的名字。」 排队的人低声惊唿。 「取消?」宋柚缓慢眨眼,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意外。 「是的,取消。」 宋柚再不见一丝散漫,紧盯着工作人员,「中国交响乐团的人事部这么不严谨?竟然取消了,为什么不通知?」 前台还是没表情地道歉:「抱歉,可能是太忙。」 中国交响乐团的前台都这么嚣张! 宋柚双手抱胸,冷声问:「今天面试官是谁?」 「您问这么做什么?」 宋柚讥讽道:「二话不说就取消我的资格,我要问问理由。」 「问也没用,结果不会更改。」前台每天工作量太大,一心只想赶紧解决掉宋柚,好进行后面的工作。 哪知宋柚气势汹汹,身上有很足的底气,面无表情问:「面试官是谁?」 前台竟是一时被她的气场给惊得说不出话来,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实在顶不住宋柚的强势,前台下意识回道:「今天面试官是人事部经理和副团长。」 末了,又怕宋柚闹事,强调道:「现在是面试时间,您需要等经理和副团长有空了再问。」 「行,那我等着。」 宋柚离开长队,转身走向休息区,找了个视野最好的角落,能一眼看到长廊尽头的面试区。 议论声越来越大,不少人偷偷打量宋柚,能来到这里的人,都不容易,被取消资格实在太可怜,个个庆幸还好不是自己。 宋柚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样在意,她把大提琴搭在桌角,翘着二郎腿开始一边玩手机打发时间,一边等着面试官出来。 这么一等,直接从早上等到了下午五点,中午休息时间,宋柚被人拦在外面,让她直接等下班。 她独自坐在角落,看着形形色色的人进进出出,看着她们脸上或喜或悲,像在短短时间,看尽了这些人的一生。 宋柚大多时候在发呆,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 万幸的是,没人给她发信息,她不用应付任何人。 五点钟准时敲响,大厅不剩几人,最后获取资格的面试者,一边打电话给男朋友报喜,一边蹦蹦跳跳往电梯口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她欢唿的声音。 正在这时,一行人从面试区走了出来,那个严肃的前台工作人员率先迎上去,大约是看到了宋柚的坚持,没了早上的漠不关心,和领导匆忙说了宋柚的事。 那个为首的中年男人朝一旁穿工作裙的女人讲了一句,工作裙女人看向宋柚。 宋柚感激地看了一眼前台,背着大提琴走上前。 前台分别指向中年男人和工作裙女人,「这位是乐团的副团长,这位是人事部经理许袁。」 许袁已经在前台这里了解了情况,看着眼前这个异常漂亮的女人,问:「你就是宋柚。」 宋柚礼貌地打了声招唿,点头直奔主题:「我就是宋柚,我想知道为什么取消我的面试资格。」 许袁笑了:「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吗?可能对你不太好。」 宋柚静静看着面前这群人,无所谓道:「来都来了,总要知道理由吧。」 不太宽敞的走道挤了一大堆人,办公室还有职员陆续下班,却都没走,隔着玻璃悄悄听八卦,相互小声议论,估计已经脑补了一系列故事,总归不是什么好故事。
第72页 宋柚表情冷静,没有一丁点惧意,倒像是她在审问其他人。 许袁有很高的职业素养,笑着说:「我这边收到一些举报,你在爱尔交响乐团因为斗殴被解约,而且你毕业后在波士顿当地的交响乐团也是因为斗殴被解约。」 宋柚像是沉默一天,早就料到这些,放在以往,她绝对会转身不屑地离开,此刻,她的脚被钉在原地,不怒反笑道:「我为自己称述一下斗殴理由吧,一个是蓄意挑衅,一个是歧视我是中国人,如果我没记错,招募的条件是排除犯罪受过刑事处罚的人,以及涉嫌违法犯罪的人,请问我私下跟人起一点冲突,有问题吗?」 「问题是你被解约了。」许袁说:「我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宋柚唿出一口气,脸色逐渐冰冷:「结果难道不是应该看过我的演奏再决定?你们就因为一份举报,就剥夺我的资格,是不是太独断了。」 这些人员面试问题都是人事部问题,副团长在一旁听了个大概,想法和许袁一致,出声道:「中国交响乐团是国家艺术院团,很看重个人作风问题,实力暂且不说,个人问题直接会影响整个团队。」 宋柚似乎还想说什么,许袁打断道:「而且我这边也调查了一下,你在爱尔交响乐团能力不突出,技术不太稳定,后期一直是替补,听说能进爱尔交响乐团完全是因为家里人投资走的后门,中国交响乐团和爱尔乐团不一样,我们需要的是实力,不需要某某的女儿,能明白吗?」 这些话无疑一个重型巴掌打在宋柚脸上,许袁说完这话,周围人看宋柚的眼神瞬间充满鄙夷。 走后门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可耻的。 宋柚像是被人扒了一层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恶意围观,她身上的尖刺开始一点点伸出来。 她嘲讽笑道:「我还以为中国交响乐团代表着国家,是不一样的,竟然还保持着偏见意识,看谁都是太监。」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我说的话有问题吗?」宋柚讥讽道:「但凡你这些话看到我演奏之后再定论,我绝对不吱一声,中国交响乐团也不过如此。」 她不等这些人再多说一个字来践踏她的尊严,率先背着琴转身离开,高跟鞋跟她的气场一样,哒哒哒响起,无所畏惧,傲气凌然。 「就这种素质,难怪会被解约!」 - 「叮」电梯门开了,宋柚站在电梯口调整情绪,一抬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肖睿。 宋柚何其聪明,看到肖睿的这一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又不是国内声名远播的大提琴家,一个小小的面试哪会引起人的关注,除非中国交响乐团内部有人和她有过节,而举报她的人一定是聂丽娜,聂丽娜喜欢肖睿众所周知,肖睿这些年和宋柚走得近,聂丽娜便时常找茬,以前宋柚以为聂丽娜是因为音乐分歧,才会一而再而三挑衅,直到今年宋家没落,聂丽娜用尽一切关系把她挤到替补队,宋柚才知道聂丽娜做这些,竟然是为了一个男人。 真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肖睿和上次见面有了很大变化,穿着黑色皮夹克,破洞牛仔裤,马丁靴,耳朵上还钉着银色耳环,剪了个嚣张的大平头,整个人看着放荡不羁,但人却站得笔直,显得特别装。 季时淮平时也是高冷又乖,但骨子是藏着狠劲。 宋柚不会因为一个男人专门等下一趟电梯,她视若无睹地走进去。 电梯门叮地关上,密闭的空间,落针可闻。 楼层数字快速变化。 「我现在是中国交响乐团的钢琴手。」 肖睿在宋柚预料中开始了搭讪。 宋柚充耳不闻,连眼风都没甩一个,把肖睿忽视个彻底。 下一秒,电梯叮地开了,有人涌了进来,宋柚躲过人流,背着大提琴昂首挺胸地往外走。 「宋柚!」 肖睿在人流中大声叫她,见她脚步不停,快步追上去,在门口堵住了她。 北京的寒风唿唿吹着,宋柚拢紧大衣,视线梭巡肖睿全身,像在打量,又像是在品鑑这人够不够格入她的眼。 肖睿在她梭巡的目光下,身体绷紧,她的眼神扫到哪,他的那一处就像闪过雷电。 宋柚看着他不伦不类的样子,笑得很冷淡:「有事?还是想来说说你干了什么龌龊事?」 肖睿眼神一闪,寒风一吹,把他吹了个透心凉,他也跟着笑了,像个装模作样的浪荡公子,「宋柚,既然你都想到了,那我就直接说了,只要你服一次软,我就能让人事部给你一次机会。」 「傻逼。」 宋柚吐出两个脏字,再多说一个字都嫌浪费,看也不看肖睿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很快融入摩肩接踵的街道,消失在北京城灯红酒绿的缩影里。 就好像任何筹码都别想让她低头,坦荡、高傲,让人自惭形秽。 肖睿直愣愣立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哪还有浪荡公子哥模样,无声地红了眼眶。 第39章 勾搭 宋柚沿着建外街道一直走着, 风裹着沙子,吹得人鼻腔干燥难受,半空中还飘着塑胶袋,直飞百米之上, 街上的车一刻也不间断, 世界疯狂运转,不眠不休。 手机响了几下, 宋柚看了一眼, 是季时淮。
第73页 没什么心情回復。 天色暗得很快, 霓虹灯无缝衔接地照亮城市, 林立的大厦容纳了数不清想要不管不顾回家的打工者,喧阗声成了夜生活的主宰。 不知走到哪一条街, 人流变多,商铺星罗棋布般到处都是,桥头有人在卖艺。 说来也挺凑巧,卖艺人用的是弦乐器, 拉小提琴的是个男生, 长相清秀, 大冷天穿着个衬衣, 不要温度只要风度, 拉大提琴的是个年轻姑娘, 穿着羽绒服。 人渐渐聚集。 二人弹得是非常着名的曲子《命运交响曲》, 配合也还算默契, 激扬的音乐盈盈而出,有人鼓掌, 有人麻木地离开。 一曲作毕,空荡荡的琴盒里稀稀拉拉有了一点钱, 还有人扔了个五毛,最大面额也就是十元。 「我能拉一下吗?合奏。」宋柚走上去。 卖艺的两年轻人见她背着大提琴,知道是同行,特热情地邀请她,喧嚣落寞的街头遇到同道人,是温暖的藉慰。 见有漂亮姑娘加入,原本要离开的路人纷纷停驻,看她能拉出什么。 宋柚在众人的视线下,坐到板凳上,拿出季时淮送的手工大提琴。 摸上琴弓的那一刻,宋柚嘲讽地笑了。 没想到第一次使用这把琴,不是在中国交响乐团的面试室,而是在嚣冷的街边。 年轻男孩架着小提琴,眼神示意宋柚,是否开始。 宋柚右手握住弓柄,左手按弦,双脚自然放开,琴肩轻贴心窝,姿势放松又专业。 就在众人静静等待的时候,突然一阵极强的冲击力从她指尖排山倒海而来,有着山海俱颠的兇勐。 「噹噹噹噹——」 《命运交响曲》被称为「交响曲之冠」,是贝多芬耳聋失去了治癒希望,情人也离开,又处于德国黑暗时谱写的巨作,具有强大的感染力,里面含有绝望的悲哀、忧伤的痛苦、温柔的忧思,更是对命运的不公,不屈服不认命! 这首曲子实在太强大。 宋柚单薄的身体在众人惊讶中,迸出强悍的力量,原本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瞬间被她的爆发所震惊。 这首曲子刚才卖艺的两位年轻人弹过,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差距尽显,那两位年轻人弹得虽然好听,但完全像是有气无力。 这个年轻的漂亮女人却弹出山崩地裂,好似世界末日,又似光明重见。 《命运交响曲》的曲子蓬勃而出。 宋柚双臂绷紧了力量,视野里是广阔无垠的苍穹,川流不息的人群,繁华冷漠的都市。 这里汇聚了贪婪、欲望、绝望、希望.......。 曲调推向更激昂的巅峰,那个小提琴男生满头大汗,已经完全跟不上宋柚的速度,太快了,她的手指一闪而过,就是好几个音符,她把纯八度和十度音程玩出了新高度。 快,比闪电还要快。 小提琴男生彻底放弃了合奏,外行人或许听不出区别,但他这个半吊子还是听出曲意变了。 她弹指间改了曲子! 若说《命运交响曲》是贝多芬对命运的希望和不公,那这个女人弹出了金戈铁马的恢宏场景,像是把命运踩在脚下,睥睨江山。 像在诉说—— 去他妈的命运! 疯子和天才一念之间,她要么是天才,要么就是疯子。 拥挤的街道慢慢静下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人再随意走动,所有人都被震撼在原地。 一曲作罢,尾音勐地收住,命运的尾巴一下子缩进了她的双手,乖乖匍匐。 宋柚额头上沁满一层薄汗,丝毫不在意把合奏对象碾压了,独自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个人独奏,整个不夜城都是她的听众。 人不懂她,大自然会懂。 掌声热烈地响起来,几乎要掀翻这个拥挤的桥头。 等有人想拿出手机拍摄时,宋柚已经站起身,像来时一样,匆忙离开了。 堵成长虫的街口,一辆商务车慢吞吞挪动,车里的梁海燕突然睁开眼睛,「你听。」 助理在一旁打哈欠,见梁海燕开了窗,也跟着侧耳倾听,「听到了,有人在弹《命运交响曲》。」 助理虽不是音乐专业,但入了这一行,多少懂一些专业知识,她听了一会,撇嘴说:「啊,弹的什么,乱弹的吧,怎么和平常听的不太一样,大街上卖艺的,就是不专业。」 梁海燕完全没听到助理的絮叨,她甚至把头伸了出去。 「梁委员,别把头伸出去,危险啊。」 梁海燕迎着风一动不动,静静听着,经歷时代变迁的血液已经沉静无波,这一刻,她感觉到血液开始沸腾,如今她已经六十岁了,再也不是被音乐驱使的年轻人,她老的已经疲惫了。 「有多久,没听到这样特别的交响曲了,有多久没听到这样纯粹的音乐。」 梁海燕把头伸回车里,让司机停车。 助理连忙拉住梁海燕,「梁委员您要干什么去?」 「我发现了一个天赋极高的演奏者。」梁海燕兴奋不已道:「当然是把人找回来。」 「哎呦,人那么多,我去吧,您在车里等着。」 梁海燕毕竟年纪大了,常年坐着弹琴,嵴椎骨和腰都不太好,助理一再保证会把人找来,梁海燕这才放心让她去。 路上的车越来越多,他们的车堵在主路上,遭到了后车的不满,纷纷鸣笛,车没法开到路边,只能僵持在原地。
第74页 此刻,梁海燕一颗心砰砰跳,没有一点心思去管交通拥堵问题,脸上挂着久违的笑。 过了大概十分钟,助理回到车里,不好意思地说:「我去的时候人走了,摊主说是个比较漂亮的小姐姐。」 梁海燕一颗心沉到海底,吩咐司机开车,车像乌龟往前爬。 车外,宋柚背着小提琴在人行道与这辆车擦肩而过,就像《命运交响曲》有太多遗憾和吶喊。 能得到梁海燕赞赏的人实在太少,助理不解地说:「我听着很一般啊,弹的乱七八糟的。」 「哎。」梁海燕有点对牛弹琴,尽量简明道:「音乐是音符构成,do re mi fa sol si,它们在乐谱上固定,已经失去了活力,音乐应该是应心而发,应景而触,而不是守旧一成不变,欧洲人的优雅,中国人的内敛,都成了固化印象,我们需要打破,需要一个能把《命运交响曲》弹出不一样命运的演奏员,而不是演奏机器。」 助理好像懂了。 梁海燕说:「有多少艺术人在去世后才被世人接纳,超前的意识只有时代进步了才会被理解,他们曾经也是被世界不公,现在是个兼容的好时代,需要创新者,你听着像是乱弹,却没听出曲子在说话,我要的就是会说话的音符。」 - 宋柚坐在往来不绝的商业街板凳上,脚边是横七竖八的烧烤签,各种随地扔的一次性碗袋被风颳出老远。 「他们怎么能因为这种事就剥夺你面试的权利?难道和同事闹过矛盾就成了污点?什么世道啊。」石语菲在电话里愤愤不平。 宋柚来北京面试的事,石语菲是知道的,并且挑了个不会打扰她的时间通话,没想到听到这个让人极度气愤的消息。 街道的热闹氛围消散了宋柚的负面情绪。 她长腿伸直,有一下没一下用脚底搓烧烤签,精緻的路灯把这一处照得通明,不放过任何一处黑暗面,她扬起头,企图透过乌云看看今晚是否有月亮,发现北京的雾霾把星空遮了个彻底。 「有什么奇怪的。」宋柚还能笑得冷情,「我以前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傻逼,其实最傻的人是我,你说,要是宋家没垮台,给中国交响乐团砸几千万,他们还能像今天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不会啊,爱尔交响乐团就是个例子,不管多清正廉明的人,只要筹码到位了,就会徇私,这个世界生来就是被人制定了规则,一个阶层压一个阶层,现在想想老政虽然不爱我,但是这些年在钱的方面没苛待我,好像还不错。」 没想到她还能通过这事想到父亲的好,石语菲太了解宋柚了,知道她是苦中作乐,「柚子,你要相信你自己,你是有能力的,你看看我,我以前只会跟在徐向阳屁股后面跑,小时候喜欢摄影,没钱买相机,每天只会收集照片,同学们都笑我异想天开还想当摄影师,爸妈觉得这份职业不靠谱,我选了会计,皆大欢喜,这些年我走遍山河,领域人文风情,明白一个道理,哪怕别人带有偏见,我也要活出自己。」 宋柚咬了下唇说:「他们要的是个规规矩矩的演奏家,不需要特立独行,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他们眼瞎,还是我太废柴,无所谓吧,人活着快乐就行,管它呢,放心吧,我没事。」 其实在爱自己这方面,宋柚是最通透的,她不会让负面情绪压她太久,她向来也不屑忍让,不爽了就让别人更不爽。 石语菲察觉到她心情好了不少,突然说:「徐向阳联繫我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宋柚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颗糖,在嘴里咕噜着,声音闷闷道:「总不可能躲他一辈子吧,而且我觉得旧爱不如新欢。」 石语菲噎住,不太想聊那个颠覆她三观的一夜情,转移话题和她聊了些开心的事。 挂电话后,宋柚还坐在原地,漫无目的看着各色行人裹着烟火气匆匆而过,这种体验很神奇,就好像她是一颗树,一尊雕像,看世界快速运作,窥看陌生人的悲欢离合,这个时候她的情绪是沉静的,心里的火山一点点泯灭。 过了一会,季时淮给她打了电话,什么也没问,就问她什么时候回宁城。 季时淮无疑是极其聪明细心的,如果她面试通过那就会接着待在北京,面试失败就会打道回府。 这人的心思看着真不像二十岁的年轻人。 她二十岁在干嘛?在学校和美国人英国人还有留学生,混在一起游玩,肆意挥霍青春。 宋柚背着大提琴站在十字路口,回头望向她坐过的那个木凳子,才发现在庞大的高楼下,那个木凳子出奇的渺小。 她可以对朋友说不在意,但骗不了自己。 重新拾起理想很难,放弃可能只是歇一脚的功夫。 人生何必为难自己,放弃就放弃吧。 去他妈的。 第40章 勾搭 宋柚情绪收得很快, 第二天再也没时间想什么理想,准确来说是她无暇去想。 她在去机场的路上,看到了一条关于宋保地产集团的消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了热搜。 宋柚当时坐在后车位, 以为自己眼花, 宋氏集团不过就是个不上不下的小企业,何时还能被人惦记上, 成了热搜前三?祖上最荣光的时候, 也没这待遇。 明显就是被人操纵了。 爆出来的消息, 自然不是好消息, 媒体爆料了宋氏集团城西徵用土地上擅自篡改地上建筑,蓄意集资, 又针对宋氏集团欠债二十亿的事洋洋洒洒,文章尾端还专门对宋政奢靡混乱的生活来了个总结,总之就是一个贪婪奢靡不靠谱的堕落企业家。
第75页 新闻一出来,宋保地产成了众矢之地。 这可比破产还要严重, 要是篡改地上建筑的罪名坐实, 少不了牢狱之灾。 宋家今年应该是犯了太岁, 一波未消又起一波。 原本和季时淮约好在机场见, 眼下也不用见了, 宋柚给季时淮发了微信, 下飞机后, 直接打车回了老宅。 老宅一个人也没有, 静悄悄的。 宋柚心里狂跳,找遍了整个花园, 几乎要崩溃时,黄予梅听到宋柚的唿喊声, 抹着泪从花房出来。 「妈。」宋柚心急火燎,急切道:「我嗓子都快喊破了,你怎么也不回应!」 黄予梅眼睛肿地像桃子,第一时间先安慰了宋柚,这才哽咽道:「我在花房里没听到。」 花房蔓藤多,最容易挡住人影,导致宋柚没发现她,外加上玻璃房隔音效果比较好。 室外明亮,宋柚发现黄予梅比上次见面时,多了好几根白头髮,人特别憔悴,嘴里说着不在乎宋政,几十年感情,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宋柚扶着她坐到花园摇椅上,给她擦了擦眼泪,「别担心了,现在也没有确切证据,只是媒体报导而已,要是有问题,爸早就被法院带走了。」 「我还不知道你爸,苍蝇不叮无缝蛋的蛋,现在是没捉到把柄,明天呢,后天呢。」黄予梅又开始掉眼泪,「你爸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一直在公司,我也不懂公司的事,你陈叔来了好几趟,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关不好过。」 「我去公司看看,有消息再告诉你,你在家照顾好自己,别瞎想,想再多也没用。」 宋柚安抚好黄予梅,又把车库蒙了一层灰的奥迪车开了出来,车盖框框响,油门还得使老劲,方向盘跟焊住了一样。 这辆破车一路晃晃悠悠熘达到宋保地产集团,引起了无数人的回头。 因为宋政向来不待见她,宋柚以前很少来总部,一年前来这里时,公司员工众多,齐刷刷地都得叫她一声宋小姐,这次过来,清冷萧索。 宋柚一路走过宽阔的办公室,只有零星几个员工,茶水间垃圾堆满了也没人收拾,辉煌一时的宋氏集团,肉眼可见地落没了。 没看到这种惨状时,倒也可以自欺欺人,亲眼所见后,那种从脚心冒出的寒凉格外骇人。 宋柚在会议室门口碰到了陈明,陈明大冷天额头挂着汗,突然瞧见宋柚出现在这里,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这里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爸呢。」 「在会议室,刚开完董事会议。」 宋柚推开会议室玻璃门,宋政一个人坐在首位,若不是双手握成了拳,看着像是睡着了。 长形会议桌上零星倒着几瓶矿泉水,菸灰缸里全是堆起来的烟,板凳七纵八横,可以看出这里刚刚经歷了一场很激烈的争论。 「爸。」宋柚走了过去,没坐下,站在他斜前方静静看着他。 人只有走到了困境,才会看到那零星一点的暖意,若不是在北京经歷了一场被人扫地出门,又怎么会看到不靠谱的宋政为她撑起了一片天,让她在宁城为非作歹这么多年。 宋政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她一愣,灰暗的眼神兀地一亮,立马起身走来,抓住宋柚肩膀,「你不是说现在和周一哲已经好上了吗?怎么样?我们两家什么时候能见一面。」 提到这事,宋柚心里就犯嘀咕,季时淮太难搞了,哪怕再亲密也不会做到最后,明显是没交付真心。 宋柚想起了宋政给她打的那通电话,应该也是被逼急了,她避重就轻地说:「我今晚就跟他提。」 「好好。」宋政终于松了口气,颓然地坐到板凳上,看起来疲惫极了。 宋柚问:「公司的人呢,怎么会这么少。」 「今天周日,休假。」宋政转言又说:「就算都来了,也没多少人,工资已经欠了两个月,大部分员工都离职了,养兵千日,用兵时全跑了。」 刚来公司确实被凋零的人数吓了一跳,都忘了今天是周日,宋柚也松了肩膀,滑坐到板凳上,和宋政坐在一排,问起了热搜的事。 提起这事宋政心口疼,早上吃了两颗速速救心丸才缓过来,「这事肯定是有人在整我,齐科员出国玩失踪,我也联繫不上他,只要他不出卖我,篡改的事就能压下来,再说了,城西的地我就打了个地基,还没盖起来呢,齐科员这个时候出国,让我很不安。」 宋柚眉头紧蹙,「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宋政说:「篡改表我早就跟他通了气,他在宁城土地管理局做科员多年,是个有实权的人,往年我手里的项目都经过他的手,而且他收了我那么多钱。」 宋柚气不打一处来,暴脾气快要压不住,「爸,你真是煳涂!这种事查实了,会坐牢的。」 「我知道!」宋政手都在哆嗦。 父女俩正在大眼瞪小眼地吵,陈明端了两杯茶进来,顺便给宋政拿了高血压的药。 宋政一口吞了药,连水都没喝,靠着椅背喘气,陈明站了好一会,终于当着宋柚的面说:「今天董事会已经投票决定把公司售卖,也算及时止损,宋氏现在的股价马上跌平了。」 「不卖!」宋政忽然捂着胸口,「不卖的......。」 陈明劝道:「新闻闹得沸沸扬扬,股价跌成这样,接下来的项目全都要停止,新天地的项目也被停查,这样下去,谢家也不会再跟我们合作,不如趁着公司还有点价值,出手吧。」
第76页 「你说什么?」宋柚震惊道:「新天地项目赔了?」 「国土局已经派人来查了。」陈明头髮都要愁白了,「一点风吹草动,那些政府的人不得赶紧行动做做样子,好树立形象。」 「行了别说了。」宋政让陈明先出去,待人走了,屋里再次剩下父女二人,宋政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宋柚,第一次用恳求地语气说:「爸快顶不住了,现在都靠你了,爸原本不想太为难你,但是如今这个局面,你也看到了。」 宋柚嗓子眼被堵得严严实实,眼眶涩疼,悄无声息地抓住宋政的手,「我知道了。」 - 从公司出来,宋柚直接去了宁大实验室,大概是周日放假的缘故,实验楼的学生非常少,她熟门熟路来到3楼10号实验室。 实验室门口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年长者,架着一副眼镜,慢悠悠在抽菸。 宋柚隐约觉得这人应该就是季时淮口中的田教授。 「您好,请问是田教授吗?」 宋柚在走廊尽头时,田浩辰就注意到她了,走廊僻静,她又穿着一双高跟鞋,脚步生风,不注意都难。 田浩辰扫了一眼宋柚,把菸灰抖了抖,笑着点头,「正是,您是?」 宋柚看向紧闭的实验室大门,没报自己的身份,温和问道:「我想找下季时淮,他在吗?」 「在实验室呢。」见宋柚想进去,田浩辰忙拦住她,温声说:「现在封闭式实验期,为期三天,您要是有很紧急的事,我就进去让他出来,要是不紧急,您等等。」 「是实验马上有结果了?」宋柚看向田浩辰,眼眸闪动。 田浩辰见她竟然知道实验的事,想来跟季时淮关系匪浅,说话也不自禁放松,「确实,所以现在是很重要的时刻,我还是希望您能晚几天再来,等实验一结束,我会立刻告诉季时淮你来过。」 走廊一阵初冬的凉风骤然涌来,吹散了宋柚的急躁,她冷静地站了一会,说了声好便走了。 走出实验楼,站在空旷的台阶下,宋柚仰头看星河密布的夜空,几颗星闪啊闪,又逐渐熄灭,她就像被火星子煎烤,又闷又烦,等风一吹,又觉得透骨的凉。 宋柚没想到这一等竟然等了四天,发给季时淮的消息石沉大海,也知道他没时间看手机,还是每天问一声什么时候出实验室。 第四天晚上正好是她的生日,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和朋友聚,在北京时,刘盈就提过要给她攒局,招来了一大批男男女女,把包厢鼓捣得跟求婚现场一样。 冬天来临,窝在一起汲取快乐是这群寂寞男女最喜欢的事,热闹、恣意、借着生日由头无所顾忌。 宋柚今年没一点心情庆祝,人窝在沙发角沉默地看着男女纵情,打算走个过场就离开。 刘盈玩了一通,抱着她痛诉:「你怎么板着一张脸,今天这些人都是为了给你过生日才来的,开心点嘛,虽然你男朋友没空,但姐妹们和这么多帅哥陪着你呢,喝酒吧。」 刘盈还把谢风林给叫来了,这种攒局向来少不了谢风林的影子,只是刘盈还不知道谢风林和宋柚之间的事。 宋柚本就没心情,瞧见谢风林在场,一个头两个大,再加上新天地项目被查的事,多少有点尴尬。 谢风林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殷勤地给宋柚倒酒。 宋柚收起手机,应付地喝了一口红酒,石语菲给她发了简讯,晚点会到场。 她耐心坐着,不时看几眼季时淮的微信。 第41章 勾搭 宁大10号实验半个小时前, 响起一阵剧烈的欢唿,田教授老泪横秋,苍老的手取下眼镜,不太好意思地抹了把眼睛。 「田教授, 掉金豆豆了, 别哭啊,等我们申请专利, 您就是学校的大红人, 项目上市后说不定媒体争相採访您呢。」 「混小子, 竟然敢取笑老师。」田浩辰勐拍了一把张文的背。 张文龇牙咧嘴逃到季时淮身后, 料田教授不敢打自己的爱徒。 实验室乱糟糟的,几人四天没离开过, 吃喝拉撒全在这里,当然撒是得火速去公厕,幸好现在是冬季,要是夏天窝着这里, 三个大男人只怕会臭气熏天。 季时淮还好, 除了脸色疲惫, 头髮有点长, 下颌冒了青渣, 卫衣有点皱巴巴, 整个人还是清爽干净, 不像张文和沈满忆, 像是徒步行了八千里,跟乞丐似的, 脸上因为熬夜,冒了好几颗大痘。 不过这些形象问题都不足以和深脉分数项目比较, 他们从大二就开始研究这个项目,歷时两年半,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耗在这间实验室,别人撩妹,他们实验,别人打球玩乐,他们还是实验。 曾一度想放弃,又多次不甘。 深脉分数项目主基在冠状动脉ct血管影像,可以用于早期诊断,让众多患者避免不必要的介入手术,是心脏患者的福音,只要顺利申请专利,绝对会在国际上引起轰动。 三个年轻人从亢奋中静下来,相视而笑。 田教授带过好几个项目团队,有的成功了,也有半途而废,或者中途放弃,但这三个年轻人毅力是最强的,特别是季时淮这个主心骨,如果没有季时淮的坚持,队伍恐怕早就散了。 田教授一直不明白,季时淮这股执拗劲到底是从何而来。 休息够了,季时淮开始收拾东西回去,田教授交代他们早点休息,便把空间留给这三个年轻人。
第77页 张文趴在地上的毛毯上,盯着天花板傻笑,见季时淮要走,忙问:「是不是去找柚子姐。」 季时淮把斜肩包挎身上,低低嗯了一声。 瞧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张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到现在他还是无法相信季时淮和宋柚在一起的事实。 这边季时淮没工夫再闲聊,他已经将近七天没见到宋柚,一颗心早就飞了。 张文从地毯上爬起来,一扫困劲,全身热血沸腾,「那还等什么,叫上柚子姐,搓一顿啊,你们暗戳戳凑成了一对,可不能小气哈,请客请客。」 「今天不行。」季时淮边往门口走,边挥手,「今天她生日,得二人世界,改天请你们。」 「靠!要不要这么小气,生日宴都不请一下。」 回应他们的是啪关门声,挡住了那个迫不及待奔向恋人的年轻身影。 张文啧啧:「老季谈恋爱是这种闷骚的风格?真的好/骚,我都想揍了,跟你说话呢。」 张文一回头,见沈满忆闷不吭声哭了一场,察觉到张文的视线,沈满忆把脸往手臂里埋了一下,再抬起头,眼角的泪无迹可寻,可眼珠子还是红的。 「老沈,你哭什么,不就是吃不了饭吗,至于嘛。」 「傻子。」沈满忆惯常怼他一句,又盯着虚空的地方,尘埃落定地聊起来:「虽然咱们很少聊家庭的事,但我知道你和老季家里条件应该还可以,但我就不行,我从农村出来,家里条件很差,为了这个项目多少个假期没回过家,而且女朋友也因为这个和我分了手,我原本打算答应她今年再没结果,就去找工作,没想到她等不了了,而我现在等到了结果,你说多讽刺。」 「我去,你和张馨分手了?」张文说:「你可以再去找她嘛。」 「算了,想走的註定不会是自己的,我觉得还是工作最靠谱。」 「你说老季初恋能维持多久?我总觉得他降不住柚子姐。」 - 话题主人翁已经回到家,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把脸颊的鬍渣清理干净,头髮有点偏长,没时间去理髮,稍微弄了个髮型,又换了一身宋柚之前买的衣服。 宋柚的车还在他这里,他先开车去蛋糕店取了蛋糕,早上专门拜託田教授订的,为了实验不分心,他们手机都被田教授没收了,原本是三天实验期限,没想到硬生生熬到了第四天才突破关节点。 拿到手机,季时淮才知道宋柚每天给他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当时他的心像被热水烫了一下,说不出的甜蜜,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去找她。 之前在北京让宋柚共享了定位,估计宋柚也忘了这茬,一直没取消。 季时淮没通知宋柚,打算给她个惊喜,按照定位地址开车来到一家全国连锁的私人俱乐部。 私人俱乐部需要持卡进入,季时淮理刚进去就被前台拦了下来,他提着一个大蛋糕,穿着白绒领的黑夹克,休闲裤扎进靴子里,又潮又酷,外加上一张五官惊艷的脸,直接把前台小姐看呆了,感觉再不放行就是罪过。 不过前台小姐悬崖勒马,及时收住躁动的心,秉承工作态度,让季时淮出示卡或者让人领他进去。 季释怀原地侷促一会,没联繫宋柚,而是给前台小姐报了一个卡号和电话。 前台小姐面带微笑听着,直到听到帅哥口中的会员卡号,整个人惊呆了,这么有气质的帅哥怎么可能是小人物! 季时淮无奈之下报的卡号是季绍显的卡,季绍显是这家连锁私人俱乐部的高端消费者,并且包了一个顶层,一年消费上亿元才能入驻顶层。 前台小姐哆嗦地联繫顶层至尊vip,得到那端回话,恭恭敬敬领着季时淮去了专用电梯。 但季时淮在10层就叫停了,在服务员疑惑的目光下出了电梯。 俱乐部是高消费场所,隔音效果很好,走廊上铺了很厚的地毯,墙上挂着晕黄的壁灯,氛围感十足。 他一手提着蛋糕,一手看着定位,注意到两点越来越近,他眼里的笑意几乎藏不住。 「宋柚。」 季时淮勐地顿住脚步,听到一个男声叫出这两个字,伴随着有节奏的高跟鞋声响。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又或者是压在心底的那丝不安瞬间疯长,缠住了他的双脚。 此时他正站在拐角的视线盲区,人稍稍往前倾,便能从视野里看到10层的洗手间。 那里站着一个穿花衬衣西装套装的男人,梳着个油头,吊儿郎当地把一个红裙女人堵在洗手间门口。 因为角度问题,季时淮只能瞧见那个女人的侧影,仅仅是一个侧影,季时淮轻易就认出了宋柚。 她懒洋洋倚在墙上,头往后靠,一头乌黑的捲髮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张诱人的红唇,她的小腿微微曲踩在地砖上,小腿线条拉出很漂亮的线条。 男人单手压在墙上,像是成熟男女不问结果的调情。 季时淮几乎一眼就认出那个叫住宋柚的男人,他以为他不在意的,可是当初在佳迪西餐厅,这个男人点的每一道菜,包括那瓶价值十多万的罗曼尼康帝红酒,清晰映在脑海里。 也记得这个男人叫宋柚宝贝,那日宋柚也像今天一样穿着一身红裙,张扬美艷,那抹红宛如冰锥扎在季时淮眼里。 他忽然觉得手里的蛋糕盒好沉,像要把他压垮,可他没想到,接下来这二人的对话,会直接给他更沉重的一击。
第78页 宋柚也没想到出来上个厕所,这个狗皮膏药也要跟出来,不耐烦地靠在墙上,冷眼看着谢风林,打算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解决,别弄到包厢丢人现眼。 谢风林嘆一口气,委屈巴巴地问:「刘盈说你男朋友是周一哲,周家那个私生子?」 刘盈这个大嘴巴,一喝酒就收不住。 宋柚用手指把他推远一下,谢风林顺势捏住她手指,下意识抚摸,「就因为他能给宋家二十亿?你就跟他在一起?」 「谢风林,你真的很烦人。」宋柚把手抽出来,往他西服上擦了几下,直截了当、大大方方承认:「要不然呢?你要是能给我二十亿,补了宋家的窟窿,我也能和你在一起。」 谢风林听了这话,不由心疼,宋柚这人向来傲气,调情也好,谈恋爱也好,只有她一掷千金的份,何曾降低身份去附庸男人。 「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的。」 「真心?」宋柚嗤笑:「真心可不值钱。」 谢风林见她笑得凉薄,脸上的玩世不恭突然变得认真,「如果我倾尽一切帮宋家呢,你愿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宋柚,我是真心喜欢你,只要你一句话,我一定会说服我爸帮宋家。」 谢家的资产也不过上亿,哪有人愿意倾家荡产去帮人,宋柚今晚喝了一点酒,但脑子却不煳涂,她向来逢场作戏惯了,高兴了陪演一下,不高兴了就砸场子给人不痛快,她忽然想起宋政被压弯的肩膀,缓缓唿出一口气,冷静地说:「你有周家的地位吗?没有,所以我的目标一直是周一哲,你别浪费时间了,你的心意我领了,别嚯嚯自己老爹了。」 宋柚说完,推开他包围的身躯,红裙盪起一抹冷漠,不留一丝情面地走了,也没看到那个在拐角处拉长的影子。 谢风林静静看着宋柚离去的背影,没有觉得难堪,反而觉得宋柚比以前有了一丝人情味。 第42章 勾搭 黑夜把城市包围, 像一座牢笼,笼里灯火通明,包容了千万人的悲欢离合,谁管你是悲还是喜, 灯光代替了太阳, 暂时称霸,终究也只是昙花一现, 比不得太阳的光芒。 季时淮提着蛋糕走在绚烂虚妄的夜色里, 看尽夜晚的冷灯, 他什么也没想, 又好像想了很多。 他向来是智商极高的人,有很多细节从他脑海闪过。 比如当初他是替周一哲在图书馆占位置, 比如宋柚又为什么目的性这么强地搭讪他,又比如她不经意观察封皮的表情,还有大礼堂外的那一声「周一哲」。 也有宋柚多次提到周攀是他哥的事。 什么以结婚为前提的真心,不过是算计罢了。 他只是顶着周一哲名字的替身而已。 - 宋柚回到包厢收到了张文生日祝福的简讯, 才知道季时淮他们项目研发成功, 早早离了校, 季时淮为了给她惊喜没通知她。 宋柚当即灌了三杯酒算是赔罪, 把场子交给刘盈和郑秀, 让她们招待客人, 一屋子人表达不满, 最后还是放了寿星去幽会。 回到小区已经临近十一点半, 还有半小时她的生日就要过了,她就像等着考试结果苦等了四天的学生, 终于到了放榜日,一脸轻松又迫切地敲响季时淮的家门。 没人应。 隔壁的狗倒是灵敏地给了回应, 宋柚这会心情好,不跟一条狗一般见识,她掏出手机给季时淮打电话。 老破小很多缺点,但这会隔音效果差反倒成了优点。 电话拨通的那瞬间,宋柚听到季时淮家里传来手机铃声。 大约也是知道被人发现,无处可藏,紧闭的门被人拉开了。 「怎么不接电话?」宋柚为了符合生日主题,专门穿的一身红裙,像一把妖艷燃烧的火,一头乌黑亮丽的长捲髮,风情万种、高傲冷情,一张脸是真漂亮,漂亮的让人窒息。 「怎么了?」宋柚被季时淮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季时淮站在门口,屋里的灯比以往少开了几盏,显得有几分暗,他人又高,杵在门口,面容半明半魅。 二人七天没见,按理说小别胜新婚,不是应该激动热吻吗?也不至于冷场吧。 就在宋柚心里越发疑惑时,季时淮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顾自往屋里走,门没关。 宋柚只当他是连日实验疲惫导致,没做多想,便跟着进来,顺手关了门。 进了屋,她才发现季时淮穿着一身新衣服,休闲衬衣松松垮垮,一半扎在裤子里,一半搭在外面,人这会靠在沙发背上,扬着头望着天花板发呆,不声不响的样子,颓然又性感。 宋柚本来有急迫的事要说,但美色当前,浮躁的心竟然奇蹟的沉浮下来。 「给我买的蛋糕?」 宋柚席地而坐,把皮包随手扔在地上,开始兴致勃勃拆蛋糕盒。 季时淮静静看着她,像是深情极了。 屋里落针可闻,只有蛋糕盒簌簌的声响,屋外起了风,宁城不比北京,风虽然不大,但潮气重,一丝丝渗透进屋里,竟是比北方还要冷。 十二寸蛋糕,上面写得很平实,祝宋柚生日快乐。 简简单单几个字,宋柚早在私人俱乐部吃了十层的香槟蛋糕,一相对比,这个蛋糕朴实又烟火气。 季时淮人往倾,接过塑料刀把蛋糕切了两块,一块放在纸盘推给宋柚,自己也象徵地切了一小块。
第79页 好几天没见,宋柚忽略那种突如其来的陌生感,不想表现的太多急切,闲聊地问:「我去学校找过你,碰到你们田教授,你们实验结果怎么样?」 季时淮两腿敞着,漫不经心往嘴里塞蛋糕,大概是有点甜腻,蹙了下眉,冷淡道:「成功了。」 三个字又冷淡又低沉。 宋柚放下叉子,嘴角还残留着一小点奶油,她随意舔了下,起身坐到季时淮身旁,把他的脸板过来,距离拉近,亲密地看着他,「这不是很值得开心的事吗?怎么像是心事重重?是担心后期投资的事?」 季时淮轻轻把脸从她手里挪回来,头靠在沙发背上,缓缓望着天花板,「是啊,确实值得高兴。」 宋柚轻车熟路地坐到他腿上,两腿分别放在沙发上,手臂圈着沙发背,和上次吻他时是同一个姿势和角度。 「竟然是值得高兴,那你怎么看着像是有心事。」 季时淮扯了个很冷淡的笑,特别冷感地说:「能有什么心事,无非是......。」 说着话,他手轻轻抚上她脸颊,嘴角的笑没收回去,「无非是太想你。」 宋柚一愣,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今晚的季时淮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怎么说呢,以往亲密都是欲语还休,眼里一片澄净,不像今夜眼里全是冷感的欲,像一匹关押受困许久的狼,特别妖孽。 这样的季时淮,让宋柚嵴背酥麻,为了回应他的触碰,她主动把红唇送到他眼前,「想我,就不要忍着。」 一句话成了引火点,瞬间炸开,整个屋里一瞬间像是被扔到沸腾的水里。 年轻男女这一夜有点肆无忌惮,张着嘴拥吻彼此,交换唾液,企图争取主动权。 季时淮的舌几乎占据了她口腔,宋柚被迫吞咽,人止不住颤抖,连脚趾都卷了起来。 「你是不是看片了?进步神速啊。」 宋柚抵着他的舌,手紧紧攥着他松垮的衣领,露出他吞咽的喉结,上下滑动,像做着很销魂的事。 「喜欢吗?」 季时淮掐着她的腰,把她红裙撩了起来,用力往下拽,用充满情/欲的嘶哑嗓音说着讨厌的话,「这个颜色以后不要穿了,很扎眼。」 「不喜欢?」 「不喜欢。」 宋柚重重咬他舌,眼眶雾蒙蒙,「犯什么毛病呢?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明白吗?」 「你一直这么傲吗?」季时淮勐地掐住她下颌,重重回咬她的红唇,「听一次话不行?」 靠,这人是通关升级了吗?怎么这么野??? 宋柚被他吻得五迷三道,什么宋家快要破产,宋家岌岌可危,宋家等着救兵,都在他吻技下折服。 再反应过来时,二人激烈吻到了季时淮房间,倒在了那张充满青麦皂香的床上,像被扔进暖绵绵的云里,四周是清透的大自然,辽阔的深海。 他们要往下沉,沉入深海,再纵身跃火。 衣服散了满地。 那件季时淮讨厌的红裙也如愿被撕了,扔在了地上,被季时淮的休闲裤压着。 热,从未有过的热,再多一分,都会焚灭。 宋柚是情场老手,竟然在这个干干净净的小白杨手下,大脑一片空白,唿吸不能自抑。 接吻成了他们此刻最热衷的事,啄吻声覆盖了心跳,万物都羞涩地藏起来,你们看,年轻人真是干柴烈火。 宋柚满意地欣赏季时淮线条流畅的身体,每一块肌肉刚刚好,比那场香艷的梦还要旖旎。 梦怎么可能抵得过现实。 现实是她失声了。 「宋柚,你小点声。」季时淮咬着她的唇,「不是很能撩吗?这点能耐?」 「来真的?」 宋柚翻身而起,跨坐在他腰上,手指轻抚他的线条,「身材确实不错嘛。」 季时淮又一个翻身把她压制住,床成了战场,轻贴成了角逐,谁也拧着一股气。 但到了最后关头,房子都要烧起来,季时淮轻笑着拍她的蝴蝶骨,像是怕她吃糖吃出脾气,安抚道:「收着点。」 宋柚咬牙道:「刚刚是谁说我就这点能耐?你这是雷声大雨点小!」 二人都光熘熘的,看尽春光。 屋里的气味甜腻,散不尽,年轻人还在散发灼热。 季时淮单手枕在枕头上,腰上搭着薄被,一手扣着她的腰,轻轻抚,望了一眼窗外终于露出的残月,又看向宋柚,「这事就像解题,得一个公式扣一个公式,步骤不能乱,太着急,会出错,就像盖一栋楼,地基要稳,否则就会崩塌。」 烧脑,实在是烧脑。 和学霸谈恋爱真是麻烦,床上的事也要讲一堆道理。 宋柚也料到季时淮不好拿下,没想到这种时候还能收住,真不愧是宁大高岭之花。 宋柚现在的感受就像是被人抛至云霄,眼看着要到达天堂,啪地一声,又被人从高处扔了下来。 说失望吧,是有一点,但也还能接受。 她也不是急色的人,她把胳膊搭在他胸口,扬着脖子,吻他喉结,「那你说说,是我这道题你不想解,还是你对这道题有想法?」 「你让我解吗?」季时淮轻瞥了她一眼。 「倒打一耙。」宋柚抬起身,居高临下睨着他,「你自己说说,是谁先脱我衣服,又是谁叫停?你有点心吧。」
第80页 季时淮又把她压下去,轻声命令她:「接着吻。」 「把你给惯的!」宋柚挣扎着要下来。 季时淮单手就把她扣住,压下她后脖颈,吻着她红肿的唇瓣,吻够了,漫不经心说:「这事得水到渠成,感情到了那个点,自然而然就会发生。」 「哪个点?」 「你爱我吗?」季时淮忽然问。 宋柚眼睫一颤,静静看向季时淮的眼睛,好像在他深黑的眼底看到翻涌的漩涡,要把她拉进去,粉身碎骨。 「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宋柚轻笑道:「特别像贞洁烈女,一边想要,一边又要立牌坊,显得你多少深情,我多么负心汉。」 宋柚反问道:「那你爱我吗?」 季时淮轻轻抚她耳垂,眼尾有一抹红,骤然间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体/位的变换,视线和地位都有了变化,宋柚不习惯仰望他,却被他紧紧压着,「松一点,太重。」 季时淮没管她的娇嗔,明明两人做着最亲密的事,却说着很理性的话,「我不知道是不是爱,但我不想你离开我。」 他亲昵的用唇去碰她脖颈,像动物邀宠一样,一下一下的,说着可怜巴巴的话,像是一瞬间回到牢笼,甘愿服输。 「我发现我离不开你,你就像毒,一点点腐蚀我,怎么办,你教我,我要怎么戒?」 多么动情的话,像是把最脆弱的白肚皮留给敌人,宋柚静静躺着,听出了他话里浓稠的难过。 宋柚拍了拍他的背,试探问:「既然离不开,那就不要离开,找个时间,我们两家见个面,可以先订个婚......。」 话还没说完,季时淮忽然笑了。 第43章 勾搭 「你笑什么?」宋柚一把推开季时淮, 像是终于被惹急了,今晚季时淮一直不对劲,说不上哪里怪怪的,她一直压制这种怪异和他缠绵, 这会再也忍受不住, 冷声道:「你又犯什么毛病?」 被子从她漂亮的肩膀滑落,明亮灯光下, 她整个人透着蒸腾后的红晕, 香/艷极了。 季时淮什么也没穿, 随手捞起地上的休闲裤穿上, 不知道从哪个抽屉翻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香菸衔进嘴里, 打火机咔哒一声,艷火点燃烟尾,青烟从他张开的唇里吐出来。 宋柚眼皮一跳,该死的, 要不要这么迷人。 她向来不喜欢人抽菸, 嫌烟味呛, 本以为季时淮这样的好好学生第一次抽菸会呛, 哪知道这人单手撑在床上, 裸着上身, 抽菸的动作非常娴熟, 要不是第一口稍微咳了一声, 她真以为这人虚有其表,是个斯文败类。 「什么时候学的抽菸?」 季时淮叼着烟瞥了她一眼, 「今晚买的烟。」 他说的是买,没说学, 宋柚不打算在这种小问题上纠结,又重回之前的问题,「刚刚的问题你考虑一下。」 「行。」季时淮弹了下菸灰,又把烟衔进嘴里,在屋里越发沉静时,缓缓开口说:「给我十天时间,我就带你去见我家人。」 十天还能接受。 宋柚松了一口气,不计较他今晚的阴晴不定,静静靠在床头看他抽菸。 屋里再也没人说话,只有香菸悄悄燃尽的声音,一切角逐进入了尾声,说不清是谁赢,谁输。 夜更沉了,楼下慢跑的人还在发泄精力,小孩老人都睡了,月亮总算挤走了乌云,本以为能敞亮一会,哪知道这对年轻男女又吻上了。 季时淮今晚像是压了许多情绪,无处释放,只能抓着她的手,「帮我弄出来。」 宋柚见不得他这种欲人的表情,早被勾得嵴背打颤,难得听话得让他满意。 - 宋柚原本以为这十天时间应该是个风平浪静的十天,却没想到向来沉默内敛的穷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然在短短一周内创立了三剑医疗科技公司,主打医疗设备研发。 季时淮忙得脚不沾地,连给她发信息的时间也没有,沈满忆带产品去申请专利,拿到申请号后,三人窝在几百平的公司写商业计划书。 当时宋柚去参观他们的工作室,办公区域除了板凳和几个办公桌,连片绿植也没有,就连办公器具也没几个,简陋得像个落荒而逃的破产公司。 张文和沈满忆连着一周只睡了几个小时,头髮油乎乎的,脸上更是爬了几根皱纹,挤在办公桌上给计划书抠字眼。 「咦,董事长夫人来了?」张文抬起熬红的肿眼睛,难得大胆地揶揄宋柚。 宋柚摇头笑了下,把宵夜放在桌上,漂亮的下颌一扬,「吃点吧。」 几百根羊肉串、牛肉串、还有羊汤,全是香喷喷的大补肉,香味瀰漫,勾得人直掉口水。 张文和沈满忆饿狼扑食,早已不记得上一顿饭是早上还是昨天,二人狼吞虎咽,根本就没嘴说话。 宋柚特别贴心地给他们倒了几杯水,「季时淮呢?」 「他在实验室。」张文满嘴肉,说话声音含含煳煳,「闻到香味,一会就出来了。」 宋柚来了这里也不着急了,坐到一张新板凳上,用手机欣赏三剑公司的网站,网站风格特别科技化,没想到这三个年轻人弄得挺像那么回事,「你们什么时候招人?」 「慢慢招吧,先招个前台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投资商。」沈满忆见张文没嘴回答,一边啃牛肉串,一边说。
第81页 宋柚抬起头,疑惑道:「季时淮不是有钱吗?」 「咳咳咳。」张文一口汤呛住,咽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宋柚这话算是问到他心坎上了。 沈满忆也下意识停顿,大约是肚中有了饱腹感,眼神也不再涣散,一眼不眨看着宋柚。 张文像个背后说人闲话的嘴碎,凑到宋柚身旁,小声问:「柚子姐,你告诉我实情,老季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没跟你们说?」宋柚越发疑惑。 按理说,季时淮雷厉风行创业,开个医疗研发公司可不是小数目,张文和沈满忆又是合作伙伴,不应该隐瞒啊。 宋柚留了个心眼,含煳不清地说:「这个你们自己问吧,既然能註册这个公司,应该还是有资本的。」 张文和沈满忆互看一眼,张文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一脸崇拜地说:「他跟我们说要註册公司时,我们都不敢相信,医疗科技!一年得砸多少钱?赚不赚钱另外再说,风险那是真的大,你猜他跟我们说什么?」 「说什么?」宋柚被勾起好奇心。 「他跟我们说,他有一亿创业基金,一亿!妈啊,我和老沈当时就像天上砸大扛,晕头转向,原本还想着兢兢业业当个社畜,一夜间我们竟然成了创始人,简直像做梦。」 沈满忆疑惑道:「老季以前也没跟我们提过家里是做什么的,现在看来,老季家不简单。」 宋柚想骂他们笨,周家全国几千家私人银行,妥妥的空手套白狼,别说一亿了,几百亿都有,一亿可能是人家的零花钱。 两个大男孩至今都没法把季时淮从穷小子转变到富家公子的身份上转变过来。 张文笑嘻嘻问:「柚子姐,你是老季女朋友,你肯定知道他家是干什么的。」 「我知道啊。」宋柚站起来,隔着个桌子,人往前倾,眯着眼,神秘兮兮地说:「你们可是走大运了,好好跟着他混,三剑客理想不是梦,好好干!」 「哎,怎么走啊,去哪?」 宋柚挥着手,笑得像个狐狸,「去找你们的董事长。」 新公司是个空房子,一间贴着一间,屋里还散发着乳胶漆的气味,有几间房还竖着爬梯,地上白漆遍布,工人也没来得及收拾,白漆刷完后跟新的没区别,只需要把每间空房填满,一个满满当当有内容的公司就形成了。 走到公司最深处,宋柚才看到一间非常大的实验室,进去需要指纹。 她敲了敲门,同时给季时淮发了微信。 没一分钟,实验室门开了。 实验室亮如白昼,摆设比办公区域要充实,各种仪器都有,机柜就有好几个,还有很多种类的唿吸机,一些没见过的医疗设备。 季时淮开门后就往里走,对她的到来不温不火,他套着个防寒服和休闲裤,是这个冷机器实验室唯一艷丽的存在。 「什么时候忙完?」 季时淮手里握着笔,拿单子检查仪器,闻言抽空瞥了她一眼,「十分钟。」 「行。」 宋柚懒散散地靠在机柜旁,非常老实地等他。 十分钟其实挺快的,有时也挺慢。 宋柚看着他有条不紊的身影融入进这个崭新的实验室,也想到了会议室那两个热血青年。 其实宋柚是有点羡慕他们,羡慕他们的朝气和勇气。 「想什么呢?」季时淮把核对单放桌上,过来捞她入怀,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像抱着一个暖球,「这么冷过来干嘛。」 宋柚去够他的唇,季时淮低头迁就她,两人的唇瞬间粘连在一起,「你天天不见人影,我不得主动过来晃一圈。」 「真想我?」季时淮眼睫轻动,静静睨她,眼神说不出的古怪,但宋柚此刻根本没精力想太多,季时淮已经把她羽绒服拉链拉了下来,微凉的手探了进去,非常有存在感。 宋柚:「......。」 这傢伙是不是背着她报补习班了?这么娴熟老练。 即便是大冬天,宋柚也爱穿裙子,里面是一件非常紧身的杏色长裙,裹着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诱人。 季时淮把她推到桌子上,两手撑在两侧细密地吻她。 有一类人即便再欲,骨子里还是个绅士,解了她的羽绒服,手就撩拨了一下,便规规矩矩撑在桌上。 宋柚一边承受他的吻,一边问:「家里不是有能力给你资助吗?为什么要找投资?」 季时淮舔了一下她嘴角,人稍稍退开,嘴角拉出一点银丝,长眸幽深,轻抚她脸颊,声音冷淡道:「家里在我成年的时候给了一亿创业基金,其他的我想靠自己。」 成年?那不就是十八岁,他不是今年才被周家认回去吗? 宋柚想要再问,季时淮眼里的欲/念已经收得干干净净,人冷淡地靠在一旁。 啄吻声消失后,屋里又恢復原先的静谧。 在这种无限蔓延的静谧下,宋柚心里盘旋的怪异越发难于忽视。 他还是那个眼神纯粹、对万事沉稳清冷的男人,像个顶天立地的小白杨。 只是宋柚有些看不懂他了。 他想要亲了,就贴过来亲她几下,亲够了,干净利落地抽身,早没了最开始恋爱时的羞涩和粘人劲。 看她的眼神就像拧着一股劲。 这几天宋柚明显觉得自己真成了季时淮曾经形容的毒,受不了了就拉她亲密,解个毒,缓解了便又变得冷淡。
第82页 宋柚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把拉链和内衣拉好,关于他十八岁周家为什么给他一亿创业基金的事,一个字也不想聊。 「我回去了,宵夜你自己去吃,估计张文他们快吃光了。」 季时淮单手撑在桌上,另只手闲散地垂落着,虽然几天没换衣服,但人还是清爽英俊,他淡淡看她:「开车了吗?」 「开了。」 「回到家发个简讯。」季时淮说:「这几天我要到处找投资商,可能没空陪你。」 宋柚走到门口,人还没出去,脚步微微一顿,在明亮的光里回头看他。 季时淮似笑非笑地又补充:「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忘。」 那一刻,宋柚几乎觉得她是不是事情败露了,要不然季时淮怎么可能会用这种略带嘲讽的语气说话。 宋柚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和他吵架或者把事情说得太明白,她没表情地嗯了一声,甚至故作关切地叮嘱他照顾好自己,便不回头地走了。 若她肯回头看一看,便会瞧见这个年轻的男人倚在实验室门边,眼睛黏在她身上,散着浓烈地痛色。 第44章 勾搭 三剑医疗初设, 季时淮非常忙,意料之中遇到了很多棘手问题,国内大部分投资商刁滑奸诈,投进去的商业计划书石沉大海, 即便是申请了专利, 推动了医疗进步,但商人自有商人的考量, 国内医疗基地多如牛毛, 每天新研发产品更是多, 投哪个合适? 就比如各大上市的医疗公司, 有自己的研发团队,人家也看不上你的研究。 这也导致三剑医疗的「深脉分数」研究成果, 不上不下,「深脉分数」又需要获批进入临床应用,稍有不慎可能闹出医疗风险,一个小实验室的成果自然不如国家研发队和上市企业。 有些商人哪怕看出了「深脉分数」的发展前景, 也只肯买断, 再转手卖给上市公司, 赚个差价。 国内上市医疗器械公司有百家, 季时淮三人每天从早跑到晚, 网络上各大投资机构也投了个遍。 今天更是被一家当地有名的上市公司轰出来, 对方只考虑低价买断, 表示要深化他们的研究, 言辞高高在上。 「需要他再深化研究吗!」张文气得脸红脖子粗,「我们找投资商不就是希望产品上市, 后期回收资金投入深化研究!要不然我们找他们干什么!他妈的,就出几十万!白菜价呢!」 「行了。」季时淮和沈满忆走在一旁, 面前是耸立的高楼大厦。 为了今天的洽谈,三人都穿着西服西裤。 季时淮单手插兜站在台阶上,白衬衣露出一点,西服不是高定,随便在商场买的现货,穿在他身上格外笔挺,像个行走的衣架子,一身廉价的西装穿出了昂贵的价格。 不比不要紧,一比气死人。 季时淮拍了拍二人的肩膀,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说:「明天我去一趟北京。」 「去北京做什么?」张文和沈满忆异口同声。 「飞瑞医疗。」 张文瞪大眼睛:「医疗器械的龙头老大,他们会见我们吗......。」 不是他没底气,实在是人家飞瑞太牛了,在国际上都有了不得的地位,怎么可能看上他们这个刚起步的白板公司。 沈满忆和张文的思虑一样,但见季时淮胸有成竹,一颗心又沉淀下来,从大二起,季时淮就是这个项目的中流砥柱,如今又是公司创始人,让他们莫名信服。 几人还没豪情壮志一番,有保安气势汹汹跑出来。 「杵在这里干什么!要进就进,不进就走,挡什么道!」 沈满忆知道张文正在气头上,生怕他当场跟保安掐架,拽着张文就跑。 哪知张文回头大声嚷:「今天你看不起,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闭嘴吧你!」 三人又笑做一团。 宋柚这边不比季时淮那边好过,早上刚给季时淮发了微信,聊天内容不咸不淡。 【柚子:投资商找的怎么样?】 【季时淮:一般。】 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又比如宋柚发【柚子:别忘记吃饭。】 【季时淮:嗯。】 也不会反问一句她吃了没,要不是她主动发微信,宋柚丝毫不怀疑,季时淮会连日地冷落她。 本来她就心思不纯,结合季时淮最近的反应,总觉得是不是露馅了。 宋柚不得不復盘最近发生的事,也没发觉异样,唯一分水岭就是她生日那天,季时淮学会了抽菸,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 算了,谈个恋爱费什么脑子,爱冷战就冷战吧。 谁愿意天天贴这张冷脸? 周四这天晚上,宋柚接到陈明的电话,宋政心脏病犯了,人在医院刚抢救过来,当时情况太危机,这事瞒住了黄予梅,但医院需要家属签字,只能把这事告诉了宋柚。 宋柚火急火燎赶到医院,宋政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人还是在上次那间vip病房,躺在床上吸着氧气,看着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头髮竟然白了一半。 「怎么回事?上次不是说没事了吗?」大冷天的,宋柚满脸汗,一走进开着暖气的病房,抖了一路的腿才缓过来,「是不是又忘了吃高血压药?」 宋政人还没甦醒,宋柚坐在床边,突然握住宋政打点滴的手,面色一惊,「陈叔,你快去叫护士,是不是漏针了?怎么胳膊都是肿的。」
第83页 「小柚,没事。」陈明拍了拍她肩膀安抚,解释道:「左心衰竭导致的浮肿。」 「怎么回事?」宋柚强忍情绪问。 别看这父女俩经常吵架,恨不得动手,但真有事了,各自又会做出让步,就像宋柚再讨厌他爸,还是愿意屈辱的勾搭男人,宋政也会在生命垂危之际,不想给她们母女徒增烦恼。 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陈明说:「这几天公司发生了很多事,你爸心脏长期高负荷工作,肺静脉血受阻,形成肺淤血,引起了心衰发作,还好当时我在场,抢救及时,医生说了这次是九死一生,病情要引起重视了,心衰的死亡率非常高。」 宋柚浑身不自禁打了个哆嗦,看着宋政像个薄纸片躺在床上,没有对她暴跳如雷,也没有冷嘲热讽。 宋政这人私生活虽有点乱,人到中年,身材却保养的挺好,哪像最近几次见面,人消瘦了,练的肌肉也缩水了,大肚腩都出来了,如今全身浮肿,看着又老又沧桑。 生命体徵监测仪每滴一声,宋柚的头皮便会发紧。 她觉得宋政曾经骂的对,她混到二十五岁一事无成,没法帮宋政重整雄风,在商界杀出个血路来,更没能力力缆狂澜。 终于冷静下来,宋柚问陈明:「是银行催债,还是股东闹事?」 「比这些都要严重。」 见宋柚脸色一颤,陈明思前想后决定如实回答,宋哲膝下无子,宋柚又是长女,理应让她知道公司的情况。 「上次那个热搜之后,法院已经对公司调查,国土局的人也来过,公司人心惶惶,股价跌得很惨,股东们私下已经抛售股票,急于自救。」 这些宋柚能理解,多少还是有些寒心,注意到陈明脸色很差,宋柚问:「然后呢。」 陈明坐在一旁,胸口起伏,至今还没从当时的震惊中缓过来,而是问宋柚:「知道一谷集团吗?」 「一谷集团?」宋柚蹙眉:「我没听说过。」 准确来说,她这些年一直在音乐界混迹,很少了解商业界的情况,每次回宁城,要了钱就走,想到曾经的没心没肺,宋柚心里升起难以克制的难受。 「一谷集团是国内网际网路领先ai公司,这家公司一直在科技圈,从未踏足房地产,这一个月竟然悄悄收购了集团不少股票,你那几个叔叔伯伯联合很多股东都把股票抛了,一谷集团用白菜价把宋氏集团给掌控了,你爸之前为了还债,已经抛了百分之15的股票,宋保地产集团已经不姓宋了!这家公司隶属万恆集团,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万恆集团!」宋柚脸色微白,细枝末节在这个名字下,一点点串起来,嵴背勐地冒起一层汗,「是因为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的半成品研究项目?至于吗!就为了一个项目,设这么大圈子?」 万恆集团的董事长正是宁城季家掌权人,宋家虽然因为经营不善,导致欠债二十亿,但只要资金流动,是能够运作的。 这一切的节点就是从宋政强拍□□/外膜肺氧合第四代的半成品研究项目开始,城西两块地被人匿名举报,才导致宋政资金鍊断裂,继而才有了银行追债,也有了宋柚去勾搭周一哲的开始。 上个月宋家丑闻爆上热搜,明眼人一看就是蓄意针对,目的就是宋氏集团的股票,待降到底端,用极低的价格成为宋氏集团最大股东。 环环相扣,宋氏一开始就成了季家的猎物。 宋柚冷汗涔涔,只是一个项目而已,难不成季家还记恨老一辈的恩怨,不至于啊,都相安无事多年,怎么就非要弄死他们? 现在最重要的反而不是宋家破产的事,而是季家有没有掌握宋政篡改土地建筑和行/贿的证据。 宋柚惊魂不定地抓住陈明胳膊,「如果我们主动交出体/外膜肺氧合项目,是不是季家就不计较了。」 「你煳涂啊。」陈明说:「现在公司已经是季家的了,项目自然是人家的,你爸现在昏迷不醒,季家下一步就要开始清算公司,把宋家的根基连根拔起。」 宋柚不知道陈叔是否知道宋政行贿的事,如今她每根神经都绷紧了,不敢相信任何人。 半晌,宋柚做出一个决定,「我想找季家的人谈一谈,现在一谷集团负责人是谁?季绍显?」 陈明摇头:「不是季绍显,我让人调查了一下,一谷集团创始人是季家二公子,不过这个人很难查到,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往年季家宴会,这人从不现身,连名字都没人知道。」 宋柚眼皮狂跳,「那怎么办?找季绍显吧。」 陈明知道她有点病急乱投医,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他思量片刻说:「季绍显这人商场出了名的铁石心肠,恐怕不会见我们,季董事长已经退居幕后,更见不上,还是想办法见见一谷集团的负责人,毕竟是一谷集团收购了宋氏集团。」 「我想起来了。」陈明拿出手机翻最新新闻,「你看这个,一谷集团每年11月20号在首东大厦举行公益基金会,出席人名单今年有一谷集团创始人。」 宋柚仔细看了好几遍,内部名单应该是保密,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泄露,名单上专门圈出了一谷集团创始人,商圈都在翘首以盼这个神秘的季家二公子销声匿迹多年,又为什么突然冒水。 陈明不安道:「这件事还是等你爸醒过来再商议吧,你一个女孩子不要乱来,你爸要是知道你去找季家,会生气的。」
第84页 「陈叔,你放心吧。」宋柚认真说:「我不会乱来,就是去找机会跟季家的人聊一聊,看看能不能冰释前嫌,饶我们一条生路。」 顺便试探下对方知不知道宋政贿赂的事。 那个冲动火爆的大小姐好像一下子长大了,陈明欣慰地说:「小柚,你懂事了。」 宋柚撇嘴笑了下,没再回应。 懂事是需要经歷磨难,她宁愿一辈子都是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 第45章 勾搭 季时淮从北京回来, 没去学校和公司,而是回了季家。 季家房产多,主宅在宁城西边的稷山,是宁城绿色植被最优美的一座山, 整座山全是季家的地盘, 天然湖、人工湖、花园,个人商场, 应有尽有, 像是一处独立的王国。 从大门走到庄园就需要一个小时, 保安队没想到季时淮会突然回来, 井然有序地安排车来接。 等车的空隙,保安们偷偷打量这位季二公子, 平时季二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每逢春节团年才会回来,吃一顿饭便消失。 豪门秘事,向来守得严, 没人敢打听。 季时淮一下车, 管家带人迎接, 「您怎么回来了?」 管家今年五十岁, 一身西装, 看着稳重年轻, 对于季时淮这个时间回季家, 和保安露出如出一辙的惊讶表情。 「嗯, 回来一趟。」季时淮漫不经心回应。 大厅站了许多闻讯而来的工作人员,季时淮视而不见,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阖着双眼闭目养神, 其实是太累了,连续数日睡眠不足。 管家悄悄做了个手势,一屋子人轻手轻脚地散了。 等季时淮从短暂的睡眠中甦醒,餐厅摆满了食物,倒不像奢侈人家,夸张的摆一长桌,几道家常小菜和几碗汤,还算温馨。 季时淮一睁眼,就瞧见坐在对面用笔记本工作的季绍显,对季绍显的出现,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一下一下,稳健有力。 季时淮缓慢站起来,等那人走近,轻轻垂眼,喊了一声:「爸。」 季翔豫像是没瞧见他,径直往餐厅走,待坐到主位上,才朝两个儿子开口,「过来吃饭吧。」 两儿子乖乖坐到各自的餐位上,诺大的餐厅落针可闻,只余碗筷触碰的啪嗒声,连唿吸都是轻的。 谁也不说话,肃静而沉默地吃饭,像一副沉重久远的老画。 一顿饭吃完,季翔豫像来时那样,又走了,只不过这次没上楼,而是牵了院子里的大丹犬去后花园遛弯,全程一句话都没跟季时淮说。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画面,管家和生活助理见怪不怪,安静地收拾餐桌,给他们准备餐后甜品。 季时淮和季绍显对这些甜腻的甜品不感兴趣。 「跟我去茶室吧。」 季绍显丢下这句话,率先往二楼的茶室走。 茶室的品鑑区在室外,突然从肃静的空间来到宽敞的室外,有种浮出水面的豁然开朗,视线所及之处是连绵山脉,波光粼粼的碧蓝湖水,空气都是清新的,那种轻微的压迫也随着风一起散去。 季绍显这人对任何事都要求完美,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哪怕是衣服鞋子,都要做到纤尘不染,泡茶也是一样。 泡茶步骤严格按照十步走,每件事做到了极致。 季时淮比他要稍微轻松一些,人微微弓着,手臂搭在膝盖上,看一眼远处风景,再看一眼茶到了第几步。 茶水盈盈悦耳,白色茶气往上走,一时模煳了面庞。 品茶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让浮躁的心沉静,比谁的定力更强。 季绍显摇头一笑,主动开了口,「说吧,有什么事?能让你主动回家一次,应该不是小事,爸出门的时候,你没跟着,那就是专门沖我来的。」 季时淮勐灌一口茶,今天饭菜有点咸。 「如牛饮水,这些年身上的涵养都忘干净了。」 季时淮转动茶杯口,没什么波动地说:「有些东西一辈子也学不会,我尽力了。」 见他这副样子,季绍显也不想多说。 季时淮一口气说完:「我这次回来,是想找你借点钱。」 「借钱?」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季绍显好整以暇地打量他,「多少钱?」 季时淮抿了下唇,「二十亿。」 季绍显一针见血道:「为了宋家?」 「以后我会还。」季时淮偏了下头,藏住眼底情绪,亦或者这几天很多情绪都被他自己消化了,如今只剩坦然。 季绍显一边喝茶一边笑了,丝毫不在意脸上的嘲讽会不会让季时淮难堪,语气已经带着长辈的训斥,「我还以为你今天回季家是想通了,原来是为了个女人,一个只会算计你的女人。」 「这是我自己的事。」季时淮勐地转回头,静静看向季绍显。 季绍显被他眼神的坚定和维护惊住,半晌,人靠回椅背,翘着腿,公事公办地说:「季家的规矩是成年后1亿创业基金,成功了就可以脱离季家,没成功就得回来继承家业,没有借钱一说,而且还是二十亿,你想要二十亿,也有。」 季时淮原本还有点着急,这会听季绍显的话是有戏,人也松弛了几分,哪知季绍显再次无情打消他的希望。 「你是一谷集团创始人,这家公司从你十七岁研发索链引擎后,我就找了专业团队行使管理权,如今总营业额也有百亿,你接手后,这些钱随便你处理。」
第85页 季时淮搭在膝盖两侧的手,悄无声息紧握,像个溺水的人,唿吸困难。 季绍显无视他的压抑,接着说:「你不回来,我怎么接管万恆集团?季家的祖训,脱离不了季家就得回来,在30岁之前竞争,谁赢了就是继承人,你逃跑算怎么回事。」 「我不是想逃跑。」季时淮艰难开口,有些豁口一旦打开,好像没那么难,「我只想搞医疗研究,其他的,我不想碰,也没有精力。」 「你以为1亿能维持多久?医疗行业就是个无底洞,没有季家支撑,你能熬几天?到最后还不是一败涂地!」 季绍显一身黑西装,更显面容严厉,向来擅长管理情绪的他,这会像是被季时淮的执拗惹恼,不知该怎么办,又有点烦闷。 「季时淮,我知道这些年家里给的钱,你一分没用,自己打工挣钱,7年了,有些事你再怎么努力,也挽回不了什么。」 「对不起。」季时淮双手捂住了脸,不让季绍显窥探到他的失控。 但他颤动的肩膀还是泄露了积压的痛色。 季绍显更烦了,只能望着远山,企图让自己冷静,过了好一会,「季时淮,你没有对不起我,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吧,是回来还是继续在外面。」 季绍显走了,留季时淮一人在清风里沉沦挣扎。 这些年,他也学会了不再崩溃。 离开庄园前,季时淮去了一趟阁楼的佛堂,佛龛里供奉着佛祖、观世音,这里安静得像是与世隔绝的圣地,心也跟着平静。 这间佛堂是专门给张怡雯建的,张怡雯遗像就放在佛龛里,照片上的女人特别漂亮年轻,笑容灿烂,有一颗最宽容的心,也是世上最慈爱的母亲。 「妈。」 季时淮上了一炷香,沉默地和张怡雯待了一会,每年春节会回来看她一眼,今年倒是先回来了一趟。 他给张怡雯讲学校的事,最兴奋的还是深脉分数研发成功的事,讲到此处,他眼神倏地暗淡,头抵在佛龛旁,沉沉阖上眼。 从阁楼出来,在楼梯口碰到季翔豫,看季翔豫的方向,应该也是要去阁楼陪母亲说说话,这是季翔豫多年的习惯。 「爸。」季时淮叫了一声,「我先回去了,改天再回来看您。」 季翔豫像是没看见他,径直错身而过,季时淮缓缓滑动喉结,脚步略显沉重。 「等等。」 「爸?」季时淮暗淡的眼神兀地一亮,勐地转过身,对上季翔豫的眼睛,又沉痛地低头,盯着地板看。 「明天首东大厦举行一谷公益基金会,你去参加吧。」 对于季翔豫的要求,季时淮自然不会反驳,一谷集团被季绍显建立起,他就没参加过关于一谷集团的任何活动,或许是他这次突然回来,给了季翔豫他要回季家的错觉。 季时淮没有解释,低低嗯了一声。 楼梯拐角淡淡迴荡着二人的说话声,声音消失后,有短暂的空白,管家在花园指挥人修整树木,大丹犬叼着球在玩,这种平凡的热闹不属于这对父子。 见季翔豫要走,季时淮下意识握紧手掌,目光仍是盯着地上,缓缓开口:「爸,我想带个人回来。」 「女朋友?」季翔豫眼底藏了一丝诧异。 季时淮没想到季翔豫一下子就猜到了,但他不敢直视季翔豫的眼睛,头仍旧低垂,点头回答:「是女朋友。」 本以为季翔豫还会继续问女方家庭情况,亦或者其他问题,季翔豫什么也没问,只嗯了一声就走了。 说不上是失落季翔豫的冷淡,还是高兴季翔豫会同意。 这大概是他们父子之间这几年说话最多的一次。 季时淮心情变得轻松起来,抬起头,看见季绍显站在四楼,胳膊搭在栏杆上,见季时淮望来,没什么表情地进了屋。 第46章 勾搭 宋柚这几天都窝在医院照顾宋政, 处处哄着宋政,心力交瘁。 刚从菜市场出来,在小区门口意外地碰见了季时淮,他背着个黑色书包, 单手插兜, 身上还是那件黑色防寒服,应该是理过发, 站在大爷大妈进进出出的人流里, 像个刚剥的鸡蛋, 嫩得不行。 他对面还站着一个戴口罩的男人, 个子比较矮,一看就是个胆小的社恐。 宋柚记忆力很好, 几乎立刻认出这个口罩男,曾经在影像艺术中心和周攀还有季翔豫在一起。 季时淮注意到宋柚的身影,不知和口罩男说了什么,拍了拍对方肩膀, 着急地把人赶走了。 「买的什么东西?」待宋柚走近, 季时淮指向她手里的黑色塑胶袋。 宋柚的目光还停留在那个口罩男身上, 听到季时淮的话, 思绪勐地被拉回, 耸着黑色塑胶袋, 有气无力地说:「鱼头, 刚在菜市场买的, 菜市场大妈大爷实在厉害,快把我给挤扁了。」 季时淮从善如流地接过她手里的塑胶袋, 又把肩上的书包甩在肩上,二人肩并肩往小区走。 小区大部分是老人, 年轻人也不少,只不过像季时淮和宋柚颜值高的年轻人少之又少,导致他们二人在小区有点名声,广场的大妈还会热情地朝他们打招唿。 「你什么时候回来?」宋柚一边回应大妈们的热情,一边随口询问。 一个横冲直撞骑自行车的男孩擦肩而过,季时淮条件反射搂住她肩膀,宋柚也被吓了一跳,狠狠瞪向那个幸灾乐祸的小男孩。
第86页 「一个小孩而已。」季时淮笑了下,回答她:「今天早上回来的。」 「呵。」宋柚冷呵一声,没指责他不报行程,也没指责他最近很少联繫她。 一个字自己领会。 袋子里的鱼散发一丝鱼腥味,季时淮提远了一些,搂着她的肩膀没松开,语气讨好道:「对不起,别生气了。」 难得见他给好脸色,宋柚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这人抽风抽够了?终于不再忽冷忽热了? 季时淮自然不知道她心里的吐槽,低头睨向她的眼神,又乖又深情。 算了,不跟小孩一般见识,最近因为家里的事,本来就糟心透了,实在没力气和他算帐。 谈恋爱就是这样,可能无意间某句话某个举动,惹了对方逆鳞,偏偏对方生闷气,也不吱一声。 心累,实在是心累。 「等会我给你做吧。」季时淮提议。 宋柚见他心情似乎不错,也乐于配合,「行吧,按照石语菲的配方做,知道吗?」 「知道了。」 这次做饭不在季时淮家里,而是转战宋柚家,上次借的电饭煲还没还,正好蒸上饭。 宋柚趁着季时做饭的功夫洗了个澡,身上一股子医院的气味,宋政病情稳定后,也没再瞒着黄予梅,黄予梅换了宋柚的班,让她回来休息。 屋里开了空调,不冷,宋柚就裹着一件丝绸睡衣,系带微松,内衣也没穿,走起路来,长腿和胸脯唿应,分外诱人,而她又是一副坦荡的冷情样,就显得那眼神诱中带纯。 季时淮端着鱼汤出来,正好瞧见她这副勾人样,强迫自己把眼睛收回来,让她过来吃饭。 宋柚做完一套护肤,才慢吞吞上桌,瞧见桌上的奶白鱼汤,心情瞬间飞起。 因为是现杀的鱼,鱼肉嫩,没有一点腥味,鲜得很。 宋柚喝上一口鱼汤,满足地评价:「味道有进步,非常好喝。」 季时淮眉眼含笑:「谢谢肯定,什么时候想喝,随时吩咐。」 「今天心情不错啊。」宋柚也跟着笑起来。 季时淮又给她加了一碗汤,眉眼笼着暖色,「还行。」 见他神神秘秘的,宋柚虽好奇,但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主要是她在国外那几年,深刻明白私人空间的重要性,特别是对于恋人关系,问太多就是没事找事。 吃完饭,宋柚当甩手掌柜,季时淮万年不变地去洗碗,她困意上头,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季时淮后背,看他洗碗。 他一手轻握着碗,一手拿绿色洗碗布,洗洁精白泡泡像雪一样落了他满手,他轻轻擦洗碗,再用清水沖刷干净,露出他漂亮的手指。 宋柚看得口干舌燥,屋里又温暖如春,肚子也暖洋洋,很多烦心事也被这种温馨驱逐,她懒洋洋说:「今晚留下吧,陪陪我。」 季时淮偏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疲惫,心头一软,特别顺从:「行。」 二人躺到床上才八点钟,时间尚早,起初二人还规规矩矩各玩各的手机,渐渐地,屋外起风,屋里温度升高,手机也默契地不知道被扔到哪个犄角旮旯的角落。 冬天的夜晚,年轻人听着唿唿风声,最适合在被窝里取暖。 宋柚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脸颊红扑扑的,「咱们把灯光了吧。」 季时淮被她压着,唿吸不顺,听到要关灯,身躯骤紧,宋柚安抚地亲他:「我开个床头灯。」 宋柚退后一步,季时淮便听话地嗯了一声。 其实只要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幽闭黑暗,他的黑暗恐惧症不会很严重。 瞧见宋柚得逞的笑,季时淮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就喜欢欺负我。」 啪灯光了,香喷喷的屋里瞬间陷入黑暗,一盏暖光亮起来,增添了暧昧的暖意,拱起的影子映在天花板,小区的人仍在热热闹闹消磨时间,窗帘挡住了月色,挡住了喧嚣。 「就欺负你。」宋柚咬着他的唇说话,身上香腻的丝绸睡衣早就被季时淮剥了,她像条小鱼在他怀里扑腾。 二人缠着彼此接吻,嘴张的很大,好像要把那些不为人知的思念吞入腹中,也把隐秘难受压入深渊。 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庸人自扰。 季时淮翻身压过来,和宋柚十指相扣,贪婪地啄吻她脸颊耳垂,顺着她脖颈。 宋柚的唇有了空隙,抓着他头髮问:「这次去北京怎么样?有进展吗?」 「没有。」季时淮额头抵着她,难受地磨蹭,还不忘回应她,「飞瑞医疗的董事长去了新加坡,技术部没权利做主,我在北京等了两天,实在没等到人,飞瑞医疗的负责人顾左言他地打发我,我便回来了。」 听着就挺艰难的。 宋柚把他t恤衫脱了,享受他紧实的线条,脑子供上一波热流。 季时淮的身材自然没有宋柚喜欢的八块腹肌,他常年待在实验室,很少健身,但有些人天生就是模特骨架,肌肉虽不饱满,一旦蓄起力量,手臂腹部会绷起漂亮的肌肉线条。 这种薄肌反而在此刻让宋柚着迷,宋柚虫上脑,脱口说:「你家开私人银行的,何必到处找投资,跟你哥说一声不就行了。」 「滋!」宋柚捂住嘴,在热气腾腾的昏暗里,瞪季时淮,「你咬我做什么?哦,每次一提到你哥,你就是这样。」
第87页 季时淮松开她,人翻身躺在一旁,盯着天花板发呆,一脸冷淡,哪还有刚才□□的样子。 宋柚正在兴头上,勐地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浑身下意识打了个冷噤,她气哼哼地像个泥鳅拱到他怀里,手肘撑在他胸脯上,一手捏着他下颚,强迫他转过头。 「又发什么疯?」 季时淮缓缓把目光落在这张艷红娇媚的脸上,眼眸幽深,静静看着她,险些把宋柚看毛了。 安静的房间,啄吻吞咽声消失,凸显了心跳的频率。 季时淮定定看着她,「如果我不是周一哲,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干嘛说这个?」宋柚疑狐道:「你是觉得私生子不体面?」 这是宋柚第一次把身份问题坦白的放在明面上,以前是顾忌他的自尊,不想说太多引起他的警惕,如今他主动提及,宋柚自然是抓住一切机会试探。 「其实我觉得周家既然认回你,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你不用这么辛苦。」 「我问的是如果我不是周一哲,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季时淮逼问。 宋柚不由笑了,「你不就是周一哲吗?」 「是啊。」季时淮轻笑一声,一把将她翻了个面,手掌掐住她的细腰,微微用力,明明一脸性冷淡,做出来的动作却格外霸道。 「你轻点!」宋柚生气地拍他手。 季时淮把头埋进她馨香的后脖颈,重重吸了一口,磨着她,用蛊惑地语调问:「姐姐以前爱过别的男人吗?」 姐姐两个字就像星引子,瞬间在宋柚末梢神经燃起火,她笑出声:「乖弟弟,在床上问这种问题,就不怕扫兴?」 本以为季时淮见好就收,哪知道这傢伙专往雷区踩,手也不安分,哑声问:「那姐姐告诉我,以前分手是因为什么?」 弟弟就是难缠。 宋柚翻过身,把他为非作歹地手锁在一旁,单手掐着他下巴,「这么好奇?」 「嗯?」 「为什么。」 季时淮任由她捏着下颌,光影照亮他半张脸,他的锁骨肩颈露在被子外,暗影藏在被子下,说着可怜兮兮又扰人心的话,「当然是规避风险,免得姐姐始乱终弃。」 宋柚气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矫情。」 「我也不想这样。」季时淮捞住她的手,贴在心口处,能感觉到那一阵比一阵还热烈的心跳,仿佛就在她手心,任由她掌控生死,「我总觉得姐姐并没有很爱我,但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姐姐。」 宋柚脸上的情/欲已经褪去,一脸清醒,甚至寡情,季时淮也差不了多少,说着深情的话,满眼都是试探。 宋柚今晚是想让自己舒服,不是绞尽脑汁去应付男人,她虽然情史丰富,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上床,她向来眼光高,脸蛋身材都得合她心意才行,不仅合心意,对方也必须不要油腻。 总之这些年能上她床的人还真没几个。 为什么结束? 无非是腻了,亦或者对方惹她不痛快,她为什么非要委屈自己去适应对方? 要不是季时淮是周家继承人,他这样逼问情史,宋柚分分钟就会把他给甩了。 宋柚把手抽回来,懒得再装,翻身背对着他,冷淡道:「姐姐教你一课,有些问题最好不要问,知道了答案,闹心的是你自己,我现在很困,你要么睡觉,要么回去。」 温情/慾念在屋里彻底散尽,明明前一刻恨不得吞了对方,这一刻恨不得驱逐彼此。 季时淮既没有离开,也没有再抱着她,只是看着她冷漠的后脑勺发呆。 姐姐真的没有情。 第47章 勾搭 一谷公益基金会在首东大厦一楼举行, 主要是邀请当地名企业和上流人士进行集资,以做公益项目的投资,最后回馈社会,达到企业家和社会共赢。 这是一种非常有技巧的资本投资活动。 宋柚没有入场券, 用超出数倍的金额买了一张内部券。 晚上七点, 人员陆续到齐,签名主题墙能看到很多财经杂志上才出现的老闆, 还有多位当红明星。 这不仅是一场公益会, 也是上流社会心照不宣的交流会。 宋柚随手从餐盘上端过一杯红酒, 有目的地穿梭在这些权贵之中。 不一会就掌握了很多一手资料。 一谷集团创立之初到现在, 公司创始人从未露过面,全权交给专业团队打理, 而这次媒体却接到新消息,一谷集团创始人,也就是季家二公子将会首次在这个基金会上现身,关于这位季家二公子的事迹鲜少人知。 可是一夜间, 关于这位公子哥的消息层出不穷。 2017年宁城理科状元, 十七岁年纪研发出索链引擎, 一跃成为网际网路新星, 更是在数学期刊刊登过应用数学的见解。 活脱脱一个闪闪发光的高智商。 宋柚竖起耳根听几位太太八卦, 心里不由泛起了鼓。 这样一个高智商的人, 她还真没把握拿下, 更别提试探对方了。 只寄希望对方看在收购宋氏集团的面子上, 不要把宋政的事捅出来,要不然两家都得不到好处。 距离会展开始还有半小时, 所有人在休息区喝酒聊天,满室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 宋柚脸上的肌肉都快笑僵了,找了个靠窗的隐蔽位置休息,舒展一下脚踝,无所事事时,她一边注意会展入口,一边给季时淮发微信。
第88页 【柚子:还在公司?】 昨天晚上虽然聊得不投机,但一大早两人从被窝醒来,你看我,我看着你,就像有一种天然磁场,又浓情蜜意地缠在一起,把昨晚的不快忘却。 宋柚也能在这个紧张时刻,分出一点心思找他消磨时间。 季时淮回復的很快,应该也是在看手机。 【季时淮:不在公司,出来有点事。】 【柚子:几点回去?】 【季时淮:可能会晚点,大概十一点左右。】 宋柚为了身上的露背晚礼服,一天只吃了个苹果,还空腹喝了点红酒,胃里抽抽地难受,不免有点飢饿。 【柚子:晚上你回来给我带宵夜。】 【季时淮:想吃什么?】 【柚子:十一点左右,估计也就只有关东煮了,记得给我加辣椒,上次那个太清淡了。】 【季时淮:嗯。】 虽然只回復一个嗯,但宋柚却能感应到这傢伙肯定在偷笑,她脸上也情不自禁扬起一抹笑。 正在这时,入口出现一阵骚动,主办方飞快跑至入口,媒体区的记者争先恐后架起了相机,一时之间闪光灯汇聚成一个大型的白光,朦朦胧胧中,有个身姿挺拔而轮廓年轻的身影,在众人簇拥下走来,像个万众瞩目的王者。 宋柚随着人流涌过去,她穿着高跟鞋,个子也高,踮起脚尖能从人缝中窥到红地毯。 几位兴奋的太太身材肥胖,一屁股把宋柚顶开。 宋柚揉着腹部,和几位肥硕的太太较上了劲,卯足劲往缝隙挤,几位太太失了先机,被宋柚挤到了前面。 视野一下子开阔。 红地毯被人清了场,两旁全是闪瞎眼的摄像机,会场经理一路引道,满脸谄媚,生怕有人把贵人劫走了。 排场是真的很大。 也就是这个瞬间,那个挺拔的身影一下子暴露在强光之下,咔嚓声此起彼伏,刺眼的光迫使他抬手遮挡,似乎很不适应这种大场面。 慢慢地,他放下手,步伐从容,铺天盖地的银光中,他成了万众瞩目的存在。 那几个肥硕的太太再次开启八卦。 「这人是谁啊,排场这么大?」 「季二公子啊。」 「季家继承人,圈内顶级豪门,年级轻轻就是数理领域天才,还是一谷集团创始人。」 「据说季家有意让他露面,所以媒体第一时间接到消息,网上已经开始发放他的个人信息了。」 「季家之前为什么藏在他啊。」 「不知道啊。」 「这么年轻的继承人,长的如此英俊,这一夜将会有多少名媛小姐春心荡漾。」 「他叫什么名字?」宋柚挤在其中,愣愣问一旁捲髮太太。 捲髮太太嫌宋柚刚才挤得太勐,一想到小姑娘可能起了春心,不由啧啧点开手机,胖乎乎的手指异常灵活,「你看,今天晚上一谷集团官网已经把季二公子的信息发出来了。」 宋柚慢吞吞低头,身高各异的人群挡住了大片灯光,但不妨碍她看清。 一谷集团管理层页面。 季时淮三个字清晰醒目,后缀上标着创始人。 往下是他个人简歷,简歷丰富,让人望尘莫及。 宋柚的视线再次落在红地毯上,季时淮没有穿那身陈旧到她多次吐槽的白衬衣牛仔裤,也没穿她买的休闲装。 今夜的季时淮,褪去青涩,一身笔挺熨帖的高定黑色西装,剪裁得体,一派矜贵,白衬衣袖口露出一小节,微微露出腕间价值百万的手錶,不是那个烂大街的电子表。 他面容清俊,浑身上下透着浓浓的疏离气质,原本以为是一块天然的璞玉,却不想是价值连城高不可攀的宝石。 宋柚晴天霹雳,脑子像是被人用斧头噼开,钻心地疼,她完全没想到昨晚还在她床上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收购宋家的资本大鳄季二公子。 她也没想到半个小时前要给她带关东煮的男人,一下子站在了对立面。 宋柚脑子里只血淋淋钉着六个字—— 他不是周一哲! 撩了三个月,呕心沥血,撩的不是周家私生子,而是死对头! 人群随之流动,拥挤的包围圈逐步散去,依旧围绕那个矜贵的身影。 大厅入口涌来一阵风,上一秒热闹的红地毯,只剩宋柚呆愣地站在原地,远处明光瓦亮,奉承阿谀,却让宋柚骨子里泛起呕吐欲。 她从储物柜拿走自己的羽绒服,没有任何情绪地离开。 那个在闪光灯下光彩夺目的男人,丝毫没发现宋柚的存在,她融入人流中,成不起眼的存在。 宋柚勐吸室外寒冷的空气,把羽绒服拉链拉开,刺骨的冷风勐然灌入,穿透骨头,把所有暖意全不留情地带走。 仍旧是不解气。 不,应该是不解恨。 她踩着高跟鞋,羽绒服大敞着,穿着漂亮的银色晚礼服,胸口露出漂亮的轮廓,迎来路人窥看,还有人调侃地吹口哨。 宋柚充耳未闻,一股脑往前走,走到某个公交站口,一辆自行车飞驰而过,差点把宋柚撞翻,八厘米细高跟骤然一崴,脚踝钻来一阵痛。 就是在这一刻,情绪到达一个顶点。 宋柚低声咆哮:「啊啊啊啊啊!」 季时淮竟然是季家二公子!根本就不是周一哲!要不是季家匿名举报宋家城西两块地的问题,宋家又怎么可能资金断裂,导致银行停止借贷。
第89页 要不是季家蓄意报復宋政拍□□/外膜肺氧合项目,宋家又怎么可能被逼破产,她又怎么可能自降身份勾搭男人,还要和谢风林虚与委蛇。 有权有势的豪门季家,怎么可能没钱拍下/体/外膜肺氧合项目,或许一开始就是冲着宋家来的,宋家祖业已经成了季家,这就是事实真相! 宋柚不由想起昨天晚上提到周氏银行,季时淮只字不提自己的身份,竟然还发笑,当时她以为是很平常的笑意。 此刻回忆,恐怕嘲讽满满,笑她像个跳樑小丑,一副想要攀上周家的可笑嘴脸。 或许他还在得意,看看,不仅收购了宋家,宋家女儿随便摸随便亲。 什么做/爱就像解数学题,要按公式一步步来,心里指不定嫌她一个落魄千金,怎么能去染指季家公子哥。 可笑,实在可笑。 枉她这三个月一再降低底线,甚至还有过那么一点动心,什么理想,什么不言弃,都是狗屁!都是套路! 看她围着他打转,恐怕一直在看个笑话。 她的尊严、她的傲骨 ,在这一刻滋生出恨意。 她绝对不会放过季时淮! 宋柚回到家,人冷静了许多,眼睛望向被季时淮叠得整整齐齐的床,若放作以前,她一定会拿剪刀把床单全剪掉,发泄愤怒。 经歷这么多事,她已经学会控制情绪。 这张床上的气味让她闻着噁心极了。 她已经不在意宋家会不会破产,季家处心积虑做到这一步,就算宋家跪下来求饶,季家想要新仇旧恨报復,也不会放过宋家。 原本以为老一辈的恩怨早就融入洪流,没人会记得,这些资本家就像高贵的猫,想起你了,逗一下,再不济伸出爪子给你来一下,记不起了,就让你逍遥自在,宋家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只东躲西藏的老鼠。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被乌云藏起来,潮湿的天慢慢飘起了细雨,宁城的冬天很少会下大雨,都是这种湿冷的小雨,悄无声息湿透地面,汇聚成小水坑。 宋柚身上还穿着那件晚礼服,在季时淮回来之前,洗了个澡,换了一身睡衣,静静等在客厅。 晚上十一点半,宋柚的家门被人敲响。 第48章 勾搭 季时淮站在门外, 身上昂贵的西装变成了黑色防寒服和牛仔裤,一下子从矜贵公子哥成了高冷穷学生。 演技是真好,怎么不去当演员? 他手上还提着关东煮,裹着一身寒气, 注意到宋柚只穿着睡衣, 忙把她推进屋,没有基金会上的疏离感, 像个远去回归的居家好男人, 用他那柔沙般的嗓子嗔宋柚, 「今天晚上下雨降温, 还穿这么少,怎么不开空调?」 一边说着话, 一边把客厅的空调开了。 「不是饿了吗?过来吃点宵夜。」 季时淮没察觉宋柚的异样,动作娴熟解开塑胶袋,也不知道他路上是如何保温,塑胶袋上铺了一层白雾, 热气腾腾。 宋柚在玄关站了几秒, 面色平常地走过去, 藏住嘴角冷笑, 席地坐到地毯上, 慢条斯理吃关东煮。 应她的要求, 这次关东煮是中辣, 滚烫食物一点点填满她空荡荡的胃部, 胃部升了温,但骨头缝里还是冷。 见她专心致志吃东西, 季时淮回了一趟家,把电脑拿过来, 摊在茶几上,像是为了陪她,弓着背,整理三剑公司最近招募的人员简歷。 「周一哲。」 「嗯?」 季时淮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偏头看她,眼底没有笑意,但还是耐心等她说话。 看,演技真不耐。 宋柚挑着白萝蔔,汤汁一滴滴垂落,她静静看着他问:「上次你说十天后带我去见你父母,已经十天了。」 季时淮愣了一秒,眼底升起一丝笑,抬手在她头上亲昵地揉了一下,「记得,我跟我爸说过了,明天你有空的话,我带你回去。」 带回去炫耀折辱吗! 宋柚挑不出他表情的虚假,就好像这人每一句都出自肺腑,若不知道真相,恐怕此刻她沾沾自喜,觉得宋家有救了。 这一切不过是贵公子的游戏,她以为她是游戏主宰,其实她才是牢笼里被人玩弄的猎物。 至于季时淮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计划,已经不重要了。 不就是玩吗?她宋柚睚眦必报! 宋柚安静听着,也没表现惊喜,而是把没吃完的关东煮放下,人从地毯上爬到沙发上,挤进季时淮怀里,强忍生理不适,把头搁在他颈边,小声说:「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就不去你家了。」 「为什么?」季时淮慢慢捏住宋柚下巴,观察她表情,心口莫名忐忑不安,险些以为是宋柚察觉出什么。 宋柚轻轻挥开他手,看着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我家里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导致我有些激进,季时淮,我一开始接近你,心思不纯,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发现我爱上了你。」 始料未及,季时淮身子一颤,心脏不受控制剧跳。 宋柚继续在他耳边说:「就像你曾经说的,感情就像数学公式,不能错,也不能图快而冒进,我家里的事你可能不清楚,我爸负债了一大笔钱,让我接近你,就是为了得到周家的帮助,度过危机,我们在一起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不想再欺骗你,我就不去周家了,我终于明白爱的是你,不是你的家族背景。」
第90页 「你说真的?」 季时淮完全没想到宋柚会坦诚相待,这种局面他每天都在期盼,他手臂轻颤地把宋柚捞起来,就着明亮灯光,一眼不眨梭巡她漂亮的脸蛋,不放过她任何一个情绪波动。 她温柔看着他,深情极了。 季时淮有些激动地捧住她脸,胸口满涨,任何字都无法表达他此刻的心境,这些日子萦绕在心间的阴霾,在那句我爱的是你,瞬间消散,无影无踪,只剩满腔的热意。 屋里温暖如春,灯光昏昧,气氛更是像陈酿的酒,吸一口都醉了。 季时淮抵着她额头,小心翼翼问:「如果我不是周一哲,你会生气吗?」 「什么意思?」宋柚轻眨狐狸眼,雾蒙蒙的。 大约是宋柚的坦诚相待给了他底气,季时淮鼓足勇气坦白:「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周一哲,我是季时淮,真的不是周家的周一哲,你能明白吗?」 宋柚佯装惊讶,轻轻推开他,「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 季时淮怕她真生气,紧紧困住她的腰,一颗心惶惶不安,态度真诚道:「对不起,我只是......。」显得有点语无伦次,他哑声说:「我第一次谈恋爱,很多事情不知道怎么处理,怕你知道我不是周一哲,便不会要我了。」 哇,好情真意切,演技槓槓的。 宋柚清醒地看着他表演,正在感慨他出色的演技,季时淮低下头,亲吻她额头,「放心吧,你家的事,我会想办法,你相信我。」 以进为退——高手啊。 宋柚安静躺在他怀里,听着他鼓动的心跳,牙齿几乎把舌尖咬破,真是让人作呕。 为什么男人一定要表现的如此深情,是不为人知的怪癖?还是喜欢看人沉沦? 大概他也没想到,她宋柚是没心的。 不就是爱情游戏吗?最后谁痛苦还说不定呢。 猎物也会有反杀的时候。 怎么让一个男人痛不欲生,她向来深知打人七寸。 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松开时,季时淮看向她的眼神,有藏不住的小星星,他甚至把宋柚没吃完的关东煮也吃了,心满意足吻她额头:「很晚,我送你回去。」 宋柚拉住季时淮,他人高高大大站着,投下一道黑影,静静缠着她,宋柚仰起头,用脚尖恶趣味地戳他腿,狐狸眼狡黠,说着引人遐想的话。 「我搬过去和你一起住吧。」 彼时,季时淮垂首看她,进屋时脱了羽绒服,里面套着一件黑色卫衣,大片脖颈露在空气里,听到宋柚的话,脖颈耳朵全红了,纯情得不行。 二人今夜算是把话说开,像一对情窦初开的羞涩情侣。 一个女人不仅说爱你,还主动提出同居,这种双重甜蜜,不亚于在脑子里塞满了走火的火树银花。 目光紧紧交缠,世界仿佛绽开绚烂烟花,眼花缭乱。 季时淮虚咳一声,手还在宋柚掌心,他单手用力,把她提起来,然后揽着她的腰,盯着她眼睛问:「真要跟我同居?咱们就住对门,想对方了,几步路的事。」 「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毕竟我们还没结婚。」 宋柚微恼:「我身上你哪里没摸过,这会装什么纯情?」 季时淮心跳更快,猝不及防被宋柚咬住喉结,他躲闪失败,对她的要求百依百顺,「可以。」 宋柚松开嘴,指尖轻轻擦过他微红的喉结,在他幽深的眼神下,指挥他搬东西。 其实宋柚的东西不多,衣服自然不用全带过去,带了几件常穿的衣服以及日常用品,还把她喜欢的床单被单挪了过去。 隔壁的狗听到拖拖拉拉动静声,实在是忍不了,开始挠门表达不满,雨丝像线条一缕缕洗刷窗户,万家灯火被笼罩了雾气,朦朦胧胧,像眼睛含泪的孩子。 宋柚心安理得趴沙发上,指挥季时淮收拾,他有点强迫症,物品摆放的整齐规范,堆着书籍的书桌变成了宋柚的化妆檯,他的东西全搬到了简陋次卧。 浅蓝色的床单换成了粉色丝绸,单一的浴室,变得成双成对,牙刷牙膏肩并肩,显得多么恩爱,客厅的花瓶、颜色鲜艷的沙发套,宋柚以最快的速度占据了季时淮的私人领地。 宋柚洗过澡,趴在床上等季时淮,浴室传来潺潺水声,宋柚手机响了。 【石语菲:我看今晚的新闻,宋氏集团被一谷集团收购,是真的吗?周家什么态度,你男朋友会帮忙吗?】 上周生日,宋柚没有心情耗在私人俱乐部,又知道季时淮出了实验室,便让石语菲别来了,二人好几天没见面。 好像也就是短短几天,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柚子:破产就破产吧,无所谓,我现在体会到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千万别指望任何人,一开始我就错了。】 【石语菲:你和季时淮是不是闹矛盾了?】 【柚子:比闹矛盾还要精彩,人生处处都是戏。】 石语菲敏锐察觉出她状态不太好。 【石语菲:明天我去找你。】 【柚子:明天我要去趟医院,我爸还在医院。】 【石语菲:宋叔叔住院了?什么问题?要紧吗?】 石语菲问了一大串问题,宋柚躺在床上,盯着刺眼的大吊灯发呆,浴室的水声渐停,窗外雨声一下子涌入耳内,像游人的低泣。
第91页 【柚子:心脏的问题,没事了。】 【石语菲:明天我去医院看看宋叔叔。】 脚步声渐近,宋柚回復了一个嗯,便结束了话题,把手机调换到游戏界面,游戏界面弹出大写的game death,做着血淋淋的特效。 季时淮趿着拖鞋进屋,赤着上身,边走边用毛巾擦湿漉漉的头髮,房间光线充足,每根细小的绒毛都能瞧见,宋柚便直愣愣看着他发梢的水珠沿着他轮廓,滑落到修长的脖颈,一路蜿蜒至休闲裤里,休闲裤两根绳晃悠,紧实的腹部沾着水痕,无不引诱人一路往下窥探。 放在以前,宋柚一定口干舌燥,再趁机勾着他做点热火朝天的事。 今夜她冷眼看着这张漂亮的皮囊,心里直倒胃口。 宋柚收回目光,脑袋陷入粉色枕头里,即便是她的枕头,这个不算太大的屋子全是季时淮的气味,淡淡的,变成一张勒人的网。 季时淮把毛巾扔到板凳上,掀开被子躺进去,坐在床头,强装平静地拿出一本《临床工程学》搭在膝盖上,一边翻看,一边做笔记。 屋里静谧,笔尖簌簌声响混合着淅沥雨声,别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温馨,与世间其他普通情侣一样,各自躺着干各自的事,又感受着彼此的陪伴。 季时淮眉眼舒展,低头睨向宋柚白嫩脖颈,他清楚那里有多柔软,正一心二用盯着她,宋柚慢吞吞放下手机,突然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把你认成周一哲?」 第49章 勾搭 季时淮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半天不吭声,宋柚转过身对着他,眼神平静,但那股你若不老实我便不罢休的警告, 还是让季时淮举械投降。 「你生日那天。」 五个字像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 「你去私人俱乐部了?」 「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 「你在北京的时候和我共享了, 你一直没取消。」 原来如此。 宋柚瞬间理清之前的疑惑点,唯一聊起周家的事, 就是在私人俱乐部被谢风林拦在洗手间, 也是那晚, 季时淮开始单方面对她冷战, 忽冷忽热,她一度以为是自己哪里惹了他不快。 她生日那天是15号, 宋氏集团被爆出各种负面消息是11号,就当他那时候不知道她的用意,那生日之后呢,还不是狠心利用舆论, 强势低价收购宋氏股票, 彻底把宋氏改成季姓。 原本她还抱一丝希望, 希望季时淮只是刚刚才知道她是宋氏的女儿, 那点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嵴椎骨像是被人一脚踩下去, 他竟然还能无动于衷和她躺在一张床上? 觉得宋家如今只是蝼蚁, 就可以如此践踏?还是他另有目的? 宋柚强压躁动, 不做打草惊蛇的蠢事, 顺势收了话题。 哪知季时淮把书搁在床头柜,不依不饶凑过来, 仔细观察她表情,急切问:「是不是还在生气?我真的不是有意瞒着你。」 「没事。」宋柚拍了拍他脸颊, 「我也瞒了你这么久,咱们扯平了。」 季时淮观察她好几秒,确定她没生气,埋进她脖颈轻嗅,心里软成一团,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他不再计较替身的事,扯平了。 姐姐今晚真好。 床头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晕黄的光像是着了火,满屋子染成了蛋黄,蛋黄被煎熟,烫唿唿的。 季时淮吻到窒息,勐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拼命唿吸,脖颈拉得很长,眼尾泛红。 他把宋柚从被子里捞出来,覆在她身上,咬着她嘴唇,先用力吻她,再埋进她耳边,像是浑身轻松,又像是今天终于完成了某种神圣的祭奠,他破天荒哑着嗓子说:「我们要不要试试?」 宋柚骤然睁开眼,昏暗光线遮掩了她眼底的嘲讽,她明知故问:「试什么?」 「做。」季时淮黑眸亮晶晶的,有些羞涩地避开宋柚的注目。 宋柚轻笑:「你以前不是说得一步步来吗?怎么今天突然决定要?」 季时淮埋在她脖颈,声音闷闷地,有股少年的清澈,「今天你说爱我,而且,我也爱你。」 「你也爱我?」 「嗯。」 宋柚的手被季时淮按到那颗激盪的心脏上,她掌心像是揣着个兔子,给人一种能随意决定他生死的错觉。 季时淮说:「感受到了吗?它为你跳。」 这是宋柚第一次听他讲这么动人的情话。 她把手抽出来,滑熘熘的嵴背裹着被子,翻身坐到季时淮身上,又是那个俯视他的体/位。 季时淮眼皮一颤,五官瞬间染上艷丽,两手更是扶住她细腰,难耐地嗯了一声。 「姐姐,我有点疼。」 还没等季时淮感受什么,双手已经被宋柚用皮带绑住,她居高临下,像个睥睨众生的女王,弓下嵴背,笑着说:「你说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季时淮,你可真不地道。」 季时淮两手挣脱不开,也没用实力挣脱,他满眼全是跨坐在身上的女人,尽力给她顺毛,「还生气?我是觉得今晚咱们把话都说开了,心里开心,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慢慢来。」 「嘘。」 宋柚点住他的嘴,突然把枕头压在他脸上。 视线一下子变黑,季时淮全身瞬间紧绷,手又被皮带绑着,听觉和嗅觉变得格外敏感,内心的恐惧也被放大。
第92页 「宋柚......。」 宋柚往下用力,枕头遮挡了他的唿吸,他想要挣脱,又被宋柚控制住,身体心理都在颤抖。 最后季时淮以一种非常狼狈的姿态释放了。 屋里瀰漫着一种浓烈气味,宋柚把盖住季时淮脑袋的枕头拿开,才发现季时淮竟然哭了。 眼尾泛着红,深邃眼眸像是洒了一层金子,水光潋滟,一滴泪从眼角入鬓,像个受尽欺辱的可怜虫。 宋柚静静欣赏了一会他的狼狈,嘴角勾着恶劣的笑。 季时淮被她看得不自在,待余颤终于结束,他用力一挣,不费力地挣脱了皮带。 他身上腻乎乎的,怕把她弄脏,两手夹着她腋下,把她架到一旁,丝毫不介意她刚才的粗鲁,依旧是之前的话:「消气了吧?」 宋柚勐地瞪向他,季时淮也不恼,笑着掀开被子,「你先躺着睡,我去洗洗。」 宋柚坐着没动,身上披着季时淮盖过来的被子,她坐在背光处,纤细线条一览无余,像一张裹着黑暗的剪纸。 季时淮除了对科研细心,对生活、社会状态、处于很封闭的状态,只有在宋柚这里,他的感情细胞会无限蔓延,轻易就察觉出她今晚不对劲。 不过他今天心情愉悦,任由她胡闹。 季时淮转过身,揉着她脸颊,哄道:「以后能不能对我好点?」 宋柚笑了,「放心,我会对你很好的。」 - 宋政最近气色好了不少,能下地走几圈,只不过走得时间长了,还是喘得厉害。 黄予梅就算再怨恨宋政,丈夫有难,她也狠不下心冷眼旁观,寸步不离伺候,给宋政剥橘子吃。 宋柚跟着蹭了几个橘子,见宋政还能有说有笑,心里思忖,有些事当断则断,不能再拖下去了。 其乐融融的场面总是显得过于短暂,宋柚掰着手指,几次欲言又止。 宋政何其了解自己的女儿,唬着脸中气十足地说:「在这里磨蹭一上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黄予梅责怪宋政对女儿说话粗鲁。 宋柚早就习惯了和宋政的相处模式,终于一口气把这段时间阴差阳错的恩怨全倒了出来。 昨夜下过雨,一大早天气放晴,阳光懒洋洋爬进屋里,像盖了一层薄被,谁要是冷了就拼命裹一裹,热了就躲进阴凉处,总之能自己想办法消化。 病房门是虚掩,宋柚也没特意去关,她声音似怨似哀,恨意宣之于口,眼眶不自禁红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一开始弄错了人,接近的不是周一哲,而是季家二公子!」 宋政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遇到这种巧合的事,就好像周家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馅饼没等到,啪地一声,天塌了,砸个粉身碎骨。 宋政怔怔盯着宋柚,宋柚坐在板凳上,注意到宋政眼神复杂,她杯弓蛇影低吼:「你休想!就算你把我送到季时淮床上,季家就会把宋氏集团还给你吗?要真是这样,又何必做这一大局!」 「再说了。」宋柚愤愤不平,摆烂道:「现在你女儿已经在人家床上了,你现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咳咳咳。」 宋政勐地咳嗽,整张脸青红交接,下一秒就要断气。 宋柚和黄予梅吓坏了,忙给他顺气,宋柚咬着唇,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刚要按急救按钮,宋政勐地缓过来,拍了拍她手臂。 「你们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聊。」好脾气的黄予梅,难得发了火。 宋柚自知刚才说话有点重,主动给宋政倒了一杯水,老实坐在板凳上,等着宋政教育,准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宋政在黄予梅搀扶下喝了一口水,靠在枕头上,静静晒了会太阳,声音一下子压着很多苦涩,「一谷集团的人逼着我退出董事会,城西的烂摊子也被他们摘得干干净净,全扣我一人头上,还有20亿欠债,公司也盘了帐,公帐是13亿,我个人私帐7亿,银行也是会为自己打算,知道一谷集团成了宋氏最大股东,主动要求债转股,现在一谷集团和银行联手合作,打得一手好牌啊,有了银行加入,流动资金唰唰地来,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他们现在就等着我签订合约,把我手上的股票抵债,这个坎我已经迈不过去了。」 在宋柚记忆里,宋政从来不服输,把唯利是图的商人本质发挥得淋漓尽致,哪像现在这样一脸绝望的服输。 「你先听我说。」见宋柚想要开口,宋政把她的手放到掌心,用这辈子最平和的语气说:「爸爸一开始就错了,不该卖女儿来填补公司的漏洞,这都是我经营不善导致的,还好你爷爷奶奶不在了,不用看到宋家落到如今田地,一个周家、一个谢家、一个季家,我们父女的尊严都快磨没了,我在拍卖会上3亿拍□□/外膜肺氧合项目,以季家的能力,难道会拿不出更多的钱?这一开始可能就是季家的阴谋。」 是啊,这是宋柚一直疑惑的地方,既然这么想要这个项目,为什么一开始会让宋政拍到手,季家又不缺钱,这不符合逻辑。 「经歷了这场生死,我也想通了,宋氏集团我肯定是拿不回来了,我们没有实力跟季家斗,季家就是咱们的敌人,我不可能让你去给敌人陪笑。」 「爸。」宋柚眼眶骤红,她以为宋政心里只惦记钱,没想到会说出这些话,她忽然什么也不怕了。
第93页 第50章 勾搭 宋政见母女俩都哭了, 笑着抓住她们的手,「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们,挥霍了一辈子,差点死了才明白钱固然重要, 亲情更重要, 若是我死了,那些债务也会跟着一起走。」 黄予梅拍打宋政, 「说什么丧气话, 大不了还一辈子!」 宋政捂着脸哭了, 几个月没染头髮, 白髮全长出来,脸又瘦了一圈, 皱纹遍布,这会哭得像个孩子,「予梅,我这辈子都对不起你, 我不奢望你原谅我, 我只是难过, 你们下半辈子被我祸害成这样。」 黄予梅只一个劲地哭, 也没说原谅宋政, 但二十多年夫妻, 从十九岁到四十四岁, 女人所有美好年华都给了宋政, 即便恨,也还是有爱。 黄予梅十九岁上大学时, 因为外貌出众和温吞性子,被宋政看上, 那时的宋政还是个表面端方的君子,爱也是真爱。 哪知道一次出格行为,就意外怀上了宋柚。 宋政还没被纸醉金迷的社会薰染,倒也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排除万难,娶了家境一般的黄予梅。 黄予梅也因此辍学,小心翼翼养胎,做了全职太太。 但是好景不长,黄予梅怀孕期间,宋政一次又一次的出轨,接手宋氏集团后,身价模样摆在那,更是有数不清的女人前赴后继。 他一次次迷失在欲望中,黄予梅也很能忍,咬牙不离婚,宋政也需要她这种温吞性子,二人就这样勉强维持了婚姻。 宋柚十三岁时,宋政才把私生女宋乐晴领回家,那时宋乐晴五岁,又是个药罐子,小三见撬不动黄予梅的位子,拿了一笔钱就把身体孱弱的宋乐晴给扔下了。 也是从那时起,宋柚开始彻底摆烂。 见夫妻二人都在哭,宋柚慢慢走到门口,打算给二人私人空间。 「柚柚。」 宋柚转过头。 宋政鼻涕一大把地说:「你赶紧和季家二公子分手,爸爸不需要你委曲求全。」 宋柚咬着唇嗯了一声。 一出病房,宋柚才看见石语菲提着两袋子水果靠在走廊边,估计病房里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二人心照不宣地找了个地方聊天。 楼道间人少,感应灯亮一下熄一下,角落还放着大型垃圾桶,除了犯菸瘾的人来这里,连步行下楼的人都很少。 宋柚靠在墙角,紧身牛仔裤勾勒得腿型修长,脚尖点地,百无聊奈打发时间。 「现在你和你爸关系缓和了不少。」石语菲和她一起靠着,也不嫌楼梯口气味重。 「还能怎样呢。」宋柚扬着头,从前张扬肆意的眉眼,淡淡揉着惆怅,还有经歷磨难后的豁达,「他都一把年纪了,心脏也不好,这辈子只能是他女儿,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也懒得去计较,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何必让彼此都疼呢。」 「听你这么说,我欣慰,也心疼。」石语菲是最清楚宋柚的心结有多大,「柚子,你想哭就哭。」 「我不想哭,一滴泪也不想流。」宋柚看着斑驳渗透的阳光,像是在发呆。 石语菲看了她一眼,「你要不要和季时淮聊一聊?或许这里面有误会。」 「误会?」宋柚讥笑,「他可是一谷集团的创始人,一谷集团不到一个月就把宋家吞了,他难道不知道?昨晚他还参加了一谷基金会,晚上回来只字不提,还换了一身普通衣服,他把我当傻子耍呢,事实摆在眼前!」 确实,事实就是季家吞併了宋家,宋家几十年基业没了。 石语菲觉得再多的安慰也抚平不了家业覆灭的伤。 宋柚见石语菲表情难受,笑着说:「不就是破产背债,慢慢还吧。」 她说得轻松,那么庞大的债务会把人逼疯。 石语菲沉沉闭上眼,半晌,她睁开眼说:「季绍显最近经常约我,我或许可以问问......。」 「不用。」宋柚打断她,「这是我家的事,你安慰安慰我就可以了,不用去做什么。」 宋柚又嘲讽地笑了:「你说咱们姐妹是不是撞了什么大运,你和季绍显,我和季时淮,如果你喜欢季绍显,就不要因为我的事去影响自己的判断,这种事我还是拎得清。」 石语菲只有聊到这里,才显露出一丝深藏的情绪,她望着楼梯拐角发呆,那里的灯滋滋地响,「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过是不同阶层的人,我和他不可能。」 「真的?」 「真的,你笑什么?」 「笑你被情所困,还在死撑。」 「那你呢,你有喜欢季时淮吗?」 「他?我不玩死他,算我输。」 - 石语菲从医院出来,在停车场好巧不巧遇到了季绍显。 季绍显西装笔挺,姿势怪异,一边走一边捶腰,一抬头,瞧见钻进车里的石语菲,神色微愣,大步流星走过去,手还不忘从后腰收回来,严谨地捋直西装下摆。 「石小姐,这么巧,你生病了?」 季绍显绅士风度十足,不着痕迹堵住了车位口,导致石语菲的车卡在白色标线上。 石语菲早就看到了季绍显,装没看见,哪知这人还非要堵上门,她把车窗降下,不得不抬头仰视季绍显。 彼时阳光明媚,远离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风捲来一阵山茶花清香,石语菲抬起的眉眼,揉碎了一片碎金,更显得她五官温柔。
第94页 「季先生,麻烦您让一下。」石语菲语气不咸不淡。 季绍显自顾自地说:「我这腰从非洲回来后,一直隐隐疼,这几日才抽出时间检查,原来是那时在山里被砸下来的木头伤了肌肉。」 石语菲仍旧是板着一张脸,听到季绍显意有所指的话,不由眼露愧疚和恼羞。 她当然没忘,当初偷猎者盗大象,巡护员扛了枪去追盗猎者,丢下正在拍摄的石语菲和考查项目的季绍显。 当时又恰逢雨季,为了尽快回到营地,季绍显驾车带上石语菲,在山里迷了路,最后兜兜转转,歇在荒废的猎户家,猎户家久未修葺,很多木头都被蚂蚁啃了,一根大木头突然从悬樑上掉落,险些砸到石语菲,还是季绍显奋不顾身救了她,那块大木头便砸在季绍显后腰。 两人在黑灯瞎火的猎户家躲雨,四处漏风,又潮又冷,石语菲给季绍显揉后腰,揉着揉着,俩人鬼使神差地滚在了一起。 那夜山体唿啸,雨丝成幕,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是温热的,彼此在唯一干燥的木板床上疯狂纵情。 季绍显的腰太过勐烈,不小心把床给震塌了,二人忍俊不禁发出大笑。 那大概是异国他乡最温情的时候。 他的腰也是那晚落下了病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石语菲垂下眼睫说:「你的腰是因为救我才受伤,我会负责医药费,你把清单发给我就行。」 季绍显暗自咬了下牙,人从停车位绕出来,单手撑在石语菲车顶,看着驾驶座的女人,顺势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石语菲想到宋家的情况,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拒绝道:「我晚上有约了,再见。」 看着七弯八拐的车屁股,季绍显暗嘆一声,步态闲散地坐进自己车里,司机小心翼翼盯了好几眼,直到季绍显一挥手,司机才松口气,赶紧开车离开老闆被拒的案发现场。 - 关于季家成了宋保地产最大股东的事,季时淮是在一谷公益基金会第二天才知道,这事之前一直是保密工作,网络上并没有报导。 再加上季时淮是个生活很简单的人,除了关注医疗新闻,商圈的事他基本不看,就连电视剧电影都没看过几部,每天时间排得满满当当。 一谷公益基金会当晚,记者比他预料得要多,他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季翔豫的用意。 早上他登录一谷集团后台,看到旗下有宋保地产公告时,整个都怔在实验室。 张文这几天把三剑公司折腾得还算个人样,买了不少绿植和办公桌,沈满忆在学校忙着专业考试,没能来,公司就剩张文和季时淮,以及一个新招的网页编制。 宽敞的办公区域就这一个员工,戴着眼镜啪啪敲电脑。 季时淮一人窝在实验室,当即给季绍显去了电话。 季绍显那边过了好一会才接通,电话里传来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开会,随即传来开门声和模煳脚步声。 「餵。」 两兄弟距离上一次通电话还是在七年前。 两边都很安静,唿吸声静静流淌,季时淮靠在墙上,手上有些隐忍地拨动机器线头,说话声闷在实验室,带起浅浅回音。 「哥,宋氏集团的事是你做的?」 「就为了这事给我打电话?」 语气一如既往高高在上。 季时淮眉头轻拧,「我之前是不是说过体外膜肺氧合项目,我自己放弃了,我会重新研究,你明知道我和宋柚的事,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季时淮!」季绍显声音严厉,公事公办道:「商场上优胜劣汰,不讲私人情分,你别忘了,你不接管一谷集团,一谷集团就是我说了算,我是个商人,商人追名逐利是天性。」 「为什么要逼我呢?」季时淮慢慢滑坐到地上,机器线沉沉压在他膝盖上,像是有千斤重。 他低着头,洁如明镜的大理石映着模煳人影,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明知道我只想做科研,我不想和你争,就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吧,让我自生自灭行吗。」 「你以为我想让你回来?我和爸一直就不希望你回来!」 季时淮浑身打了个冷颤,头埋地更低,克制的情绪在这句话打击下,一点点撕裂开,下一秒就会从裂缝滴出血来。 季绍显的声音还在继续,「爷爷让你回来,爸能不同意?这是祖辈的规矩,你必须回来和我角逐胜负,季时淮,你听好了,我要继承万恆集团,所以你必须回来!」 第51章 勾搭 季时淮握着手机, 一动不动,脸还是埋在膝盖上,整个实验室都迴荡着季绍显的声音。 「季时淮,想要救宋家你就回来, 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等宋政出院,签订股票抵债合同, 宋家将彻底一无所有。」 过了许久, 季绍显依旧耐心等待季时淮的回应, 就好像拿准了他的七寸。 季时淮眼神黯淡地盯着白色天花板, 唇色偏淡,「好, 我接手一谷集团。」 「很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挂了电话,季时淮在地上坐了许久,地上冰凉, 他也不觉得冷, 曲着膝盖, 那个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垂落, 像是耗尽了他全部力量。 他对季绍显冷硬的态度没意见, 甚至甘愿承受, 从七年前, 他就不配季家给他的一切恩宠。
第95页 他季时淮不配。 - 宋政出院第二天就去了宋保地产集团, 带着早死早超生的觉悟去公司签订股票还债协议,并且正式退出股东会。 只是到了会议室, 等待他的不是刀光剑影,而是柳暗花明。 「宋董事长, 哦,现在应该叫您宋副总,您可真是遇到了大贵人,签了这两份合同,7亿债务也不需要再偿还,而且名下40%股份不会动,还是您自己的,您的职务降到集团副总。」 银行负责人西装革履,代表一谷集团和银行来跟宋政签订合约。 会议室亮堂堂,大片落地窗能看见高楼矗立,阳光给城市渡了一层耀眼天光。 宋政眨了下眼,一滴汗水从额头滑落,怔愣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明。 陈明见他还呆愣着,担心机会流逝,忙开口解释道:「宋董......宋副总昨天刚出院,人还有些没缓过劲,我想问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银行负责人转着笔,看着他们笑,「我也不清楚,这是上头给的指使,宋总的7亿债务由一谷集团的季总偿还,银行也不需要你的股份抵债,还有青城山的宅子因为债务清了,你们可以拿回房产证。」 原本抱着失去一些的心态,哪知道什么也没失去,债务清了,股份也还在,除了宋保地产集团马上改成季姓,其他一切没变。 这像是一场梦。 银行负责人说:「宋副总既然和季家是友非敌,咱们之前也不用闹得这么难看,您签了吧,签完我好交差。」 陈明在桌子底下轻轻撞宋政。 宋政勐地回神,「好好好。」 他颤巍巍拿起笔,在两份文件上签了字。 银行负责人一走,陈明才疑惑问:「怎么回事?你和季家冰释前嫌了?不可能啊,他们又不是慈善家,怎么可能吃这种亏。」 「哎。」宋政嘆息一声,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季家二公子看在宋柚的面子帮助偿还债务。 宋政的心也渐渐硬起来,交代陈明:「这事千万不能告诉宋柚,知道吗?」 陈明盯着宋政看了一眼,虽不明白,但也猜了个大概,点头说好。 宋政是个商人,也是个贪财好利、精于算计的商人,有人替他偿还债务,不管对方是不是仇家,他都会选择接受,这是如今最好的结局。 宋柚对季家二公子的厌恶,宋政那天在医院看得分明,要是让宋柚知道他接受了季家的施捨,一定会怪他出尔反尔,说不定还会自尊心作祟,让季家收回那7亿。 失去时是真坦然,但知道能留住荣华富贵,家人不用受苦,便又起了贪婪,这就是人性。 - 季时淮从三剑公司回来,一开门,就听见厨房噼里嘭啷,一股刺鼻熏眼的油烟从厨房噼天盖地冒出来。 季时淮放下书包,一边用手扇烟雾,一边打开厨房门,「着火了?」 厨房烟雾云集,朦朦胧胧能瞧见宋柚的身影,窝里正冒着火,宋柚还往锅里浇水,导致白烟如火山爆发似的往上喷。 宋柚吓得连连后退,直接撞入季时淮怀里,「你吓死我了!」 季时淮把水槽里的锅盖远距离抛到锅上,腾起的火和白雾瞬间被锅盖吞没,他关火开窗,动作一气呵成。 待烟雾散了个七七八八,季时淮瞧见全副武装的宋柚,不由发笑,「在我这里纵火呢?」 宋柚没好气瞪他,「长点良心,没看见我在给你做饭?」 桌上迷迭香、蒜子、料酒、黑胡椒,乱得不行,宋柚更是戴着口罩,戴着墨镜,头上扣着一顶帽子,身上兜着围裙,两个胳膊用毛衣裹了个护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打劫。 季时淮听了她的话,眉眼含笑,用指尖挑开锅盖,平底锅里躺着煳黑的牛排。 「还有牛排吗?」季时淮问。 宋柚泄气,把锅铲扔水槽,「冰箱还有。」 「我来做。」 季时淮动手解她围裙,距离猝不及防拉近,闻到了这个呛鼻厨房唯一的清香,宋柚仰头问他:「你今晚干嘛去了,穿得这么人模狗样。」 「很难看吗?」季时淮把围裙套自己身上,弯腰亲了她一口,「今天去找几家合作商谈事,不得不穿得这么正式。」 宋柚打量他全身,自然是不难看,他身材骨架好,不管是休闲装还是正装,总能被他穿出不一样的味道。 身上的西装自然不如上次在基金会上看到的昂贵,但衣服穿他身上,质量蹭蹭往上涨,头髮也打理过,衬得五官英挺,气质贵不可言。 宋柚心里呵呵两声,把乱糟糟的厨房扔给他,「那你做吧,我去客厅摆餐桌。」 牛排煎得快,摆盘也漂亮,迷迭香点缀在牛排上,切开的圣女果冒着汁,调制的酱汁淋在鲜嫩的牛排上,看着确实有胃口。 「你还真是干什么都这么出色。」 宋柚低头闻牛排,抬头问:「关灯吗?」 季时淮一手扯掉围裙,衬衣袖子挽着,手臂蓬勃有力。 他主动去关了灯,屋里瞬间陷入黑暗,宋柚下一秒点上蜡烛,两盏蜡烛发出微弱又暧昧的光,给屋里添加了浪漫氛围。 「有没有好点?」宋柚状似担忧地问。 季时淮摇了下头,坐下后盯着蜡烛,「还行。」 那双跳着蜡烛火光的深邃眼眸,慢慢移到她脸上,一边切牛排一切黏在她脸上,像是不错过她脸上的所有表情。
第96页 「今天怎么想着做烛光晚餐?」 「喜欢吗?」宋柚不答反问。 似乎能读懂季时淮的想法,宋柚端着餐盘走到对面,挤到他怀里,坐到他腿上,低头问:「喜欢吗?」 「嗯。」季时淮扬着脖子,眼眸幽深。 两人互相切着牛排,相互餵食,恨不得钻到对方身体里,甜得发腻。 季时淮吃着她餵的牛排,亲她一口,宋柚也回亲他,交换彼此的食物,谁也不嫌弃谁。 换气的时候,季时淮思绪迟缓地问:「这几天有回去见你爸吗......。」 「嘘,别说话,扫兴。」宋柚用唇送了一根牛排。 季时淮哪还能忍受住她这般勾缠,直接把不剩几块牛排的餐盘推至一边,手臂强势地把宋柚驾到桌上,双手撑在两侧,就着昏暗烛火激烈地吻她。 她嘴里的牛排到了他嘴里,像兽场上争抢食物的困兽,用最直接的方式让对方臣服。 季时淮刮着她舌根,闭着眼,睫毛比刷子还要浓密,一颤颤的,诉说着满眼的欲色。 今夜是个好天气,月亮高高挂,属于宁城寒冬的风有一下没一下拍在窗棂上,丝毫缓解不了满室旖/旎。 今晚在见到宋柚亲自给他做饭时,季时淮一颗心涨得厉害,此刻吻着心爱的女孩,已经不满足只是亲吻。 他的唇一路往下延伸,浓颜五官染上烛火的红艷,一抬眼,像是邀人犯罪的信徒,在她耳边低语:「姐姐,我难受。」 宋柚捏了他一把,「忍着点。」 季时淮滋了一声,头埋在宋柚颈边,独自舒缓,笑着控诉:「那你还这样勾我。」 「你以前不是挺能忍的吗?现在定力这么差。」 季时淮咬她敏感处,跟个妖孽似的说:「你不就是想我变成这样。」 宋柚笑着往后撤,手撑在桌上,修长双腿缠住他的腰,晕染的唇印不仅在她嘴角,也在季时淮嘴角,更增添了季时淮的冷欲。 「你可以为我更疯狂一点。」宋柚在他耳边轻吐气,每个字都让季时淮酥麻。 两人在餐桌上追逐,宋柚亲累了,捧着季时淮通红的脸,「晚上陪我去看音乐会。」 季时淮看了一眼时间,七点钟,还算早。 这一周他白天在学校和公司,中途还要兼顾一谷集团,每分钟恨不得掰开了用。 可是每晚回家,屋里总有一盏灯在等他,这是季时淮从未有过的体验,这份温暖爱意,像是一场惶惶不安的美梦。 他只愿沉沦在宋柚的柔情蜜意里,「这段时间我都没怎么陪你,我们收拾一下就出发。」 - 宋柚订得是近期来宁城演出的交响乐团音乐会,因为艺术季重点项目的成功,很多中小乐团都选择来试试水。 不同于喧嚣的狂欢演唱会,音乐会很寂静,来得人并不多,上半场演奏了七首曲子,都是耳熟能详的歌曲。 宋柚和季时淮座位靠后,眼皮底下全是脑袋,观众秉承着音乐会的优雅,不聊天也不打盹。 宋柚也一样,虽然是个小乐团,她非常认真地倾听,季时淮坐在一旁,偶尔偏头看她一眼,她的轮廓映在暗色里,像春天盪起得最温柔的风。 最近的宋柚跟以前不太一样,让他非常有安全感。 一整场音乐会结束,已经晚上十一点,观众席的人陆续离场,季时淮被宋柚拦住了。 「怎么了?」季时淮贴过去问。 宋柚露出狡黠的笑,把他按回去,「再等等。」 季时淮眉梢一挑,听话地没再问,眼看着人流一个个消失,直到整个演播厅只剩下他们二人。 安静下来的演播厅像远离尘嚣的孤岛。 宋柚突然起身,仍旧把季时淮按在座位上,不忘叮嘱他:「乖乖坐着别动。」 季时淮内心深处好似被一根弦波动,隐约察觉有什么要发生,他的心也随着宋柚的消失,噗通跳起来。 宽敞的演播厅瞬间陷入黑暗,季时淮浑身紧绷,脑子嗡嗡作响,他的情绪被调到一个高点,然后舞台上的灯光骤然间亮起,拨开黑暗,光里坐着他心爱的女人。 第52章 勾搭 宋柚夹着季时淮送的手工大提琴, 裙摆微微敞开,露出细长的小腿和黑色高跟鞋,为了舞台效果,她脱了羽绒服, 里面是一件黑色绸缎长裙, 灯光打在光滑面料上,急速扩散, 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宋柚抬手示意季时淮坐到第一排, 第一排距离很近, 不费力就瞧见她清冷又美艷的五官。 「季时淮, 生日快乐,我想送你两首曲子。」 季时淮眸色一颤, 静静盯着台上的女人。 一道舒缓悠长的曲调瞬间迸开,宋柚揉弦速度极快,拉琴弓的姿势果断漂亮。 第一首曲子是《爱之梦》,把对爱的追求与憧憬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一边拉琴一边换弦, 目光落在季时淮身上, 音符像是变成实质, 撞击在季时淮耳膜和胸腔, 占据了他所有理智。 他完全被宋柚操控了, 眼里心里除了她, 再看不到其它东西。 从十三岁离开季家开始, 他再也没过多生日, 这些年他都快忘记这一天的存在,因为他不在乎, 所以也就没人在乎。 张文和沈满忆不像女生心细,想起来了就给他庆祝一下, 想不起来也就作罢,这段时间又忙,早忘记他生日的事。
第97页 听着耳边的音乐,季时淮眼眶微红,手掌紧紧攥着扶手。 宋柚一曲作罢,又弹了一首曲子,季时淮几乎瞬间就听出来,是宋柚当初用碗筷敲的催眠曲。 曲子比水要柔,比云要软,比风要轻。 季时淮几乎溺死在宋柚的爱意里,这个女人真是要他的命。 冷冰冰的演奏厅春暖花开,像爱人的低喃,也像母亲的温柔。 宋柚渐渐收了尾音,季时淮一个健步踏上舞台,俯身就把宋柚吻住,「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笨蛋,当然是看过你身份证,没想到我们就间隔二十天,看来我们註定一辈子要在一起过生日,谁也忘不了谁。」 一辈子......。 季时淮轻笑,身后突然传来咳嗽声,打断了台上年轻人的互诉心肠。 「抱歉,我们现在就走。」 宋柚把傻笑的季时淮推开,大剧院有她熟人,她专门让人腾了几分钟时间给她,时间到了,工作人员就来催促了。 季时淮背着大提琴,牵着宋柚大步流星跑出去,两人一边跑,一边傻笑,引起大厅无数人的目光。 一出大厅,寒风勐地袭来,宋柚打了个哆嗦。 「不怕冷,就穿这么点。」季时淮嘴上数落,却是把宋柚裹进了自己羽绒服里,两人前胸贴后背,像不舍分开的连体婴儿。 宋柚腿上就穿了一条薄丝袜,大衣只挡住上半部分寒气,挡不了下面,她娇嗔道:「还不是为了穿给你看。」 「很漂亮。」季时淮裹着她往前走,「我更想你穿得暖和。」 「没眼力劲。」 季时淮笑着看她,不反嘴,乖乖仔似的讨好她,「肚子饿不饿?」 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饿,一块牛排占不了多大空,宋柚往四周扫了一眼,大街上没几个人,商铺都关了门,只有几家24小时营业店开着。 室外冷寒,风一吹,直往骨头缝里钻。 「到里面买关东煮吧。」宋柚说。 24小时营业店基本会有关东煮,店门挡着厚重塑料,屋里透着暖意。 宋柚没进去,站在门口等季时淮,季时淮推开塑料门出来,手里除了关东煮,还有一份包起来的纸盒子。 「这是什么东西?」宋柚哈气问。 季时淮把关东煮塞她手里暖着,打开她问的纸盒,纸盒里飘着热气腾腾的麻团,上面裹着白芝麻。 「先吃哪个?」季时淮见她蠢蠢欲动,好笑地问。 「关东煮给你,我吃麻团。」 宋柚插了一颗小麻团咬上一口,满嘴软糯,满足地仰望星空,「红豆沙馅。」 季时淮啃着她不要的关东煮,瞥了她一眼,「给我尝一个。」 「别想......唔......。」 宋柚嘴里刚叼的麻团被季时淮用舌头卷了过去,他咀嚼几下,在宋柚气哼哼的目光下,喉结一滚,毁尸灭迹。 「季时淮,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坏了。」 「爱一个人就要爱他全部。」 「真不要脸。」宋柚冷嘲。 两人出门没开车,宋柚建议步行一段路消会食,前面广场还有未收摊的夜市,霓虹灯把路照得通明,车灯成了夜里的点缀,路上偶尔还能碰见嬉嬉闹闹的情侣。 季时淮偶尔给她餵一口素丸子,宋柚嘴不停,实在吃不下了,就瞪他一眼。 一路走,一路吃,顶着唿啸寒风,相互依偎。 宋柚望着漆黑的夜空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雪。」 季时淮搂住她肩膀,「下雪了我带你去瑞士,宁城下雪总是太晚,那个时候我应该放假了。」 宋柚静静瞥他一眼,岔开话题说:「记得有一年在学校,我把一群小混混给揍了,那些人趴在雪里鼻青脸肿地跟我求饶。」 这事像是宋柚能干出来的,想起宋柚打架的样子,季时淮问:「高中的时候?」 「嗯。」 「哪所高中?」 宋柚睨向他:「宁城第一重点高中,我爸花钱砸进去的。」 「第一重点高中?」季时淮眉梢一扬,仿佛宿命般说:「我也是在第一重点高中毕业。」 宋柚当然知道,她在一谷集团公司高管简介上看到过,她轻笑道:「那咱们还真是缘分不浅,季学弟。」 「不过。」宋柚又笑道:「我高一的时候,你才小学毕业。」 季时淮背着大提琴,一手故意捏她耳垂,咬牙道:「我跳过级,你高一,我初一。」 明明俩人就相差四岁,被宋柚这么形容,好像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季时淮赶紧让她别再聊年龄上的问题。 宋柚咬着麻团,嘴里腻乎乎的,风一下子涌进口腔,牙齿都给冻住了,她慢悠悠在路灯下踏步,平静道:「是有个妹妹,同父异母。」 季时淮一愣,偏头看她。 宋柚踩在一片枯叶上,枯叶被太阳暴晒过,没有水分,一脚踩上去,卡蹦脆,「我爸有很多情人,从小就不着家,总是有小三小四来挑衅我妈和我,以为搔首弄姿就能把我们挤出宋家,从小我就讨厌私生子,我妹进宋家的时候,是我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你妹进宋家的时候,你多大?」 「十三岁,读初二,怎么了?」宋柚见季时淮停了下来,正用一双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第98页 凉风明月,宋柚突然移开了视线。 「对不起。」季时淮单手贴着她脸颊,企图给她一点温暖,他黑眸像铺了一层水光,语调温柔至极,「要是我们没有年龄差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早早认识你。」 她痛苦记忆在十三岁,他痛苦的记忆也在十三岁,就像宿命的齿轮,穿越四年,紧紧扣在了一起。 「咦,有臭豆腐。」 宋柚不着痕迹退开,自然地跑向路边的摊位,摊主是个年轻人,窝里正炸着又臭又香的臭豆腐。 「你要吃这个?」季时淮皱眉。 宋柚睇了他一眼,一马当先万夫莫开地买了一碗黑乎乎的臭豆腐。 季时淮三两口火速处理完关东煮,把纸盒扔到垃圾桶里,警惕地跑远。 「你尝尝,真不臭,这种东西就是闻着臭,吃起来又辣又香。」 摊位老闆看着俊男美女跑远,觉得自己的臭豆腐散发着狗粮的气息,大冬天的夜晚卖个臭豆腐竟然吃了一嘴甜。 宋柚追上季时淮,把挂辣椒和香菜的臭豆腐直往季时淮嘴里塞,季时淮没法用力推开她,英勇赴死地张了嘴。 「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季时淮拧着眉头,艰难往下咽,无奈看着她:「很重的味道,吃不惯。」 宋柚笑他不识货,当着他的面一人干了一碗臭豆腐,季时淮突然眉心狂跳,便见宋柚吃完臭豆腐,大手一挥把纸碗扔进垃圾桶,转身特别坏地看着他。 「你想干嘛?」季时淮下意识往后退。 宋柚勐地勾住他脖颈,踮起脚尖,人往上凑,「自己低下头。」 季时淮挣扎几秒,见躲不掉,乖乖低下头,宋柚的唇瓣贴过来时,携裹着臭豆腐的浓重气味。 谈恋爱好像特别多恶趣味,好的,坏的,通通要一起分享。 季时淮觉得自己的人生突然圆满了。 年轻男女在热闹褪尽、寂静寒冷街头拥吻,舌头卷着彼此,灵魂深处为之一颤,像极了世界末日被岩浆席捲,紧紧拥抱在一起的雕塑,风一吹,散成灰烬,成了这个夜晚最动人心弦的风景。 有路人骑着自行车驶过,离了老远还伸脖子转头看。 年轻真好,可以肆意爱,也可以肆意恨。 - 十二月中旬天气彻底转凉,宁城依旧被绿植装点,圣诞节将近,各大型商场店铺已经开始预热,提前享受跨年的乐趣。 三剑医疗公司有条不紊进入正轨,一共设立了6个部门,以开发部为主,销售部暂时由沈满忆身兼数职。 而张文和沈满忆也是最近才知道季时淮竟然是宁城季家的二公子,季家是什么存在?那可是世界500强榜单的101名,国内排行20名,财富榜前10,钱几辈子也花不完。 刚认识季时淮时,以为他只是一个家境还不错的普通人,直到他拿出1亿启动金,当时他们震惊了好几天,推翻了之前的认知,觉得季时淮家里应该是个小有名气的富商。 这几天认知无数次被推翻,他们怎么也没想他的季姓这么昂贵,两个热血青年本打算勒紧裤腰带创业,没想到竟被天上大馅饼给砸晕了。 这事太玄乎。 一个财阀公子哥竟然戴几百块钱电子表,两套衣服洗得泛白,不科学,太不科学了。 张文冷静之后,喝着速溶咖啡,发现季时淮最近心情很不错,每天从学校过来,马不停蹄处理文件,再进实验室分析数据,忙得喝水时间都没有,有时中午吃饭就吃几口。 「你不要命了?」张文给在实验室测试智能计算伺服器的季时淮倒了一杯水。 公司前期没钱,只能以大数据平台软体和伺服器的方式来展开业务,再投入到开发部,导致前期大家都能it男。 季时淮连眼皮都没抬,快速在一大堆资料库中制作程序,手指飞快,「喝了又要上厕所,不喝。」 「喔,我知道了。」张文笑得贱兮兮,「不就是为了晚上早点下班去跟柚子姐幽会,那也不至于这么拼吧。」 提到宋柚,季时淮脸上扬起一抹笑,瞥了一眼单身汉,「你不懂。」 「季时淮你谈起恋爱怎么这么腻歪!」张文浑身起鸡皮疙瘩,「我以前还一直好奇你谈起恋爱是不是也性冷淡,没想到啊,是这副腻乎乎的样子。」 季时淮乐意让张文这么调侃,最近学业和工作确实忙,但回到家是前所未有的甜蜜。 两人正边忙边聊,新招的前台小姑娘来找季时淮,说前厅有人找。 三剑公司是医疗科技类,员工大部分是男性,只有行政前台和财务部有几个女生,女生们天天翘首以盼,就为了每天忙碌之余,看一眼年轻帅气的季总,那模样,那气质,简直分分钟成了大家的幻想对象,但季总性子太过冷淡,没几个女生敢搭讪。 张文苦口婆心劝她们,「别想了啊,季总有女朋友,还是个超级大美女。」 众人一听,心里更痒痒,谁能把这么高冷的季总拿下?想一睹大美女风采! 季时淮丝毫不知自己天天被人肖想,他来到前厅,看到来人,不由一愣。 季绍显正盯着三剑医疗的logo在看,听到脚步声回头,面无表情道:「找个安静的地方。」 季时淮带他去了会议室,人还没坐下,季绍显便往桌上扔了一沓照片,夹在里面的u盘发出脆响,滚在办公桌角落。
第99页 照片零散地铺了一小块桌面,窗帘半掩,一束光落在上面,季时淮眉心一跳。 他愣愣拿起照片看,一张都没落下,全是他自己的床照。 照片中的他阖着双眼,睡着了嘴角都含着一丝笑纹,看起来甜蜜极了,裸露的胸膛一半藏在被子里,锁骨上的吻痕隔着照片都能感到疯狂,而照片中的女主人被人打了马赛克。 季时淮面色骤变,捏着照片抬头问季绍显,「谁拍的?怎么回事?」 「亏你还是140的高智商。」季绍显松了下领带,不客气地嘲讽他,「看不明白吗?这种照片除了你女朋友拍的,还能有谁拍的这么清楚?」 「不可能......。」季时淮再次仔细看照片,照片中的宋柚窝在他颈边,这种从上往下的拍摄角度,确实是她本人所拍。 任何狡辩在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 「那又能说明什么?」季时淮声音开始发抖。 「你知道这些照片怎么来的吗?有人专门找了一家小媒体出两万,让对方发出来,对方说了是个女的,戴口罩墨镜,藏得很严。」季绍显字字如刃:「要不是这些照片有万恆集团紧急拦截,你的不雅照全中国都看到了,到时候不仅影响你个人名誉,你辛辛苦苦建立的三剑公司也会受到质疑和唾弃,你应该明白!一次丑闻代表的就是资源流失,你作为季家的人,也会引起万恆集团的股价,会让唯恐天下不乱的网民死扒季家,拔出母亲的事吗!」 一通话,只有最后一句,像一把钝住的刀插入季时淮心口,不会一刀毙命,但带动血肉,疼得人撕心裂肺。 季时淮缓缓坐到板凳上,低着头,一手捏着照片,一手虚握拳撑在膝盖上,他还是无法相信,企图解释道:「或许是她的手机被黑客入侵,或者是不小心丢了,我去给她打个电话......。」 「季时淮你醒醒吧。」 季时淮骤然抬起头,一双澄澈的眼布满猩红,「哥,我相信她。」 「整件事难道还不明白吗?」季绍显气他为情所困,直截了当、血淋淋道:「她是在报復你,在报復季家吞了宋家祖业,你做再多有什么用?把帐替他们宋家平了,留着宋政的股票和职位,得到的可有感激?」 「他们凭什么感激?」季时淮声音微哽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插手宋家的事?我一开始就说了项目我不要,我自己研究,哥,你也是在报復我吗?」 「我报復你?」季绍显恨不得当场就走,素来表情克制的脸,隐忍崩溃,他居高临下看着季时淮,嘴里想说什么,每个字都艰难卡在嗓子眼。 最终季绍显什么也没说,顷刻收拾好情绪,把松开的领结系好,一副刻板地语气道:「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你非要留个定时炸弹在身旁,我不管,但是别危及到季家,否则我就替你出手解决她。」 季时淮勐地拉住季绍显,「哥,她是我的底线。」 季绍显静静看着季时淮抓住他衣袖的手,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这个傢伙还是这么偏执,半晌,他无力道:「你不后悔就行。」 - 晚上季时淮回到家,宋柚还没回来,他在空落落的屋子里站了一会,忽然很不适应这种死静,他脑子里像是被塞了很多东西,迟钝又沉重。 半个小时后,宋柚也回来了,她今天回了趟老宅,专门询问了公司的事,哪知道宋政敷衍地赶她走,只说一谷集团还算人道,等他身体好了再说签合同的事。 宋柚心里疑惑,给陈明去了电话,陈明的说法和宋政如出一撤,宋柚在家里晃悠了一天这才回来。 「做什么好吃的?」 宋柚换了拖鞋,把包随手扔沙发上,好奇地走进厨房。 第53章 勾搭 季时淮围着那个黑色围裙, 穿着一件浅灰色卫衣,一条很显腿长的休闲裤,站在逼仄的厨房,人又高又干净。 他往锅里倒芹菜, 单手拿锅铲, 推着她说:「一会就好,这里油烟大。」 有时候宋柚觉得他特别像穷人家早当家的孩子, 不管是性格还是处事, 都比同龄人成熟, 像其他二十岁的男孩, 哪会做饭洗碗,不扔碗就算不错了。 宋柚心里也就好奇了一秒, 很快没心没肺地不去深想。 她窝在沙发里看最近广州的音乐会,突然季时淮包里的电话响了。 「你手机响了。」宋柚沖厨房喊。 滋滋炒菜声很容易吞没声音。 季时淮耳朵尖,喊道:「你帮我拿进来。」 宋柚用脚尖把季时淮书包勾过来,他书包是斜跨的休闲款式, 外面小包鼓着, 宋柚拉开拉链, 手还没伸进去, 先熘出来一沓照片, 照片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画面极其香/艷。 宋柚面无表情把照片塞回去, 只勾出手机。 「给。」 宋柚斜靠在门框边, 把手机递给季时淮。 手机仍旧坚持不懈响着,一瞬间盖住了锅里滋滋炒菜声。 季时淮看了她一眼, 接过手机去阳台接电话,一通电话没讲几分钟又回到厨房接着炒菜。 芹菜炒肉、酸辣包菜、番茄鸡蛋, 三道家常菜。 宋柚没什么胃口地扒饭,「你这么忙,就别自己做饭了,可以到学校吃,或者点外卖。」 「做饭用不了多少时间,而且我也挺爱做饭。」季时淮面无表情吃饭。
第100页 一时间,安静的餐桌只有断断续续碗筷声,哐啷响,勉强增添些许人气。 快吃完时,季时淮忽然问:「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宋柚用手背撑在脸颊边,指尖的筷子像音乐会上的指挥棒,她看着对面的季时淮,语气乖戾道:「说什么?说你试探我?」 原本还算和谐的氛围一瞬间紧绷。 宋柚轻笑,啪地一声,筷子被她扔桌上,这声响让人头皮一麻。 她站起身就往浴室走,没有要交谈的意思,坦荡又嚣张。 餐厅只剩下季时淮,他一人静静盯着桌上没吃几口的菜,烦闷不堪地揉眉心。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谁也没开口说话,宋柚不喜欢开亮灯,住进来后,基本只留床头灯,屋里光线昏暗,这对季时淮来说,是一次需要忍耐的习惯过程。 床单是宋柚的,发着醉人香味,被子里的女人更是香气浓郁。 季时淮侧身躺着,安静贴着宋柚的后背,今晚二人睡得很早,楼上断断续续传来脚步声,楼下还有没遛够的老人。 宋柚很快唿吸均匀,像是真的睡着了。 季时淮凑过去吻她后脖颈,宋柚轻轻一动,往床边挪远了,下一秒,直接被季时淮捞怀里,滚烫唿吸喷洒在她最敏感的颈后。 「季时淮,我今晚没兴致。」宋柚挣脱出他的怀抱。 怀里瞬间涌来冷空气,季时淮仍旧往前凑,用恳求地语气说:「我没想试探你。」 见宋柚仍旧不吭声,季时淮忽然觉得屋里太安静,压得他心里难受,他慢慢躺平,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像是在酝酿什么情绪,最终屈服在宋柚的冷淡下,缓缓说:「我们聊一聊吧,聊一谷集团的事......。」 「能睡觉吗?」宋柚不耐烦打断,连头都没回,语气冷冰冰的,「我什么也不听,你不睡觉就去客厅,或者我回去。」 季时淮瞬间禁声。 宋柚冷笑着阖上眼,有什么好聊的,不过就是男人的狡辩罢了,说再多,依旧改变不了季家吞併宋氏集团的事。 半夜宋柚做了个噩梦醒来,口干舌燥,心口突突狂跳,她起身准备去客厅倒水喝,发现季时淮不在床上,他躺过的地方冰凉一片。 客厅没开灯,也没季时淮人影,屋子面积小,宋柚转了个方向,就瞧见在阳台外吹冷风的季时淮。 他像是不怕冷,就套着一身居家服,人斜靠在阳台斑驳老旧的窗棂上,手指夹着一根烟,火星子一闪闪,燃了大半截,听到声音,他迟缓转过头,手里的烟顺势送到嘴里吸了一口。 二人在寒冷肃静的夜里,隔着四五米距离对视,像隔着跨不去的天涯。 烟雾被风一吹,更加遮挡了他的面容,宋柚只瞧见他黑沉的目光,就那么无声无息盯着她。 宋柚水也不喝了,把自己窝进冷冰冰被子里,迷迷煳煳睡着了,也不知道季时淮后半夜有没有回来睡觉。 之后的一周,宋柚开始一反原先浓情蜜意的常态,经常晚归,有时是十点、有时十一点、最晚的时候是凌晨一点。 二人的沟通越来越少,谁都压着一口气在僵持。 季时淮每晚都疲惫不堪窝在沙发里等宋柚,宋柚在家的时候,总是只开几盏灯,灯光对他来说,还是昏暗。 她不在家,他便把灯全开,每个屋子亮如白昼,但他却觉得又黑又闷。 宋柚有时候回来,会带着一身酒气,身上有很杂的气味,她完全漠视季时淮的存在,不回应他,也不亲吻他。 季时淮脑子有根弦绷得很紧,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这种窒息的氛围每天都在凌迟他,刮着他。 凌晨三点了,宋柚还没回来,电话没人接,微信定位共享也被宋柚取消。 眼看着天色黑得泛白,季时淮再也坐不住,套上羽绒服,叫了一辆计程车,满宁城去找宋柚。 他第一次知道宁城的大小酒吧这么多,俱乐部更是不计其数,宁城犄角旮旯里竟然还有鲜为人知的红灯区。 男女在夜里勾肩搭背,做着旁若无人的事。 季时淮进去这些地方找人,无数双赤/裸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各种难闻气味蜂拥而至,还有人袒胸露背地给他避/孕/套。 他脑袋里的弦越绷越紧。 时间流逝很快,季时淮不知疲惫地给宋柚打电话,到处找她,他突然发现除了俱乐部酒吧,他不知道她能去哪里,连她朋友的电话也没有。 一开始他就被宋柚剥离在她的生活之外。 就在季时淮快撑不住时,宋柚的电话打通了。 他孤零零立在寒冷街头,天空飘起了小雪,他惊喜焦急地开口:「你在......。」 「谁啊,一直打烦不烦!」 接电话的不是宋柚,是一个充满睡意的男声,像是不满被人吵醒,语气不耐。 季时淮整个人像被一把重锤钉在原地,头晕目眩,高楼大厦在他眼前打转,耳边的电话挂音嗡嗡响,耳膜被扎得几乎裂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唿吸困难。 「帅哥,你没事吧。」 有个拉客的女人大冬天光着腿,早就盯着这个帅哥许久,见他弓着腰捂着胸口,以为他犯病,好心过来询问。 哪知帅哥勐地抬起头,眼眶赤红,像吸人血的怪兽,低吼道:「滚!」 「什么玩意。」女人气哼哼走了。
第101页 白色干净的雪花落地即化,灯火璀璨的宁城被蒙了一层轻纱,漫天小雪模煳了鳞次栉比的街道,路灯下像照着一把光伞,光照不见的地方,露着狰狞阴影。 风冷,雪冷,全身没一块热乎。 季时淮强迫自己冷静,再次拨通宋柚的电话,每一次嘟声,心脏便不规则跳动。 「我说谁啊,能不能别一直打!」 「手机的主人在哪?」季时淮压着一丝戾气,冷静地问。 那头像是还没睡醒,不耐烦道:「在睡觉呢,有事,能不能明天再打,总是吵醒我。」 季时淮双颊凹进去,拳手咯吱响,冷声道:「给我地址,要不然我就报警!」 那头顿时禁声,像是思考这话的可信度,又像是被季时淮的声音吓到了。 没等几秒钟,那边报了一串地址便挂了电话。 - 城南边上的颐园别墅。 宋柚人软弱无骨地躺在沙发上,巨大显示屏还在放着歌曲,点歌的人已经瘫在地上睡着了,一屋子香槟红酒,杂乱无序倒在桌上或者地上。 今天是刘盈生日,这栋别墅也是刘盈的居所,寿星□□趴下,也不知道倒在哪个犄角旮旯。 宋柚轻阖着眼,手往旁边晃了晃,下一秒,手上多了个手机,黄毛男终于完成任务,倒在沙发里唿唿大睡,这大小姐逼着他演戏,真是难伺候。 宋柚把手机随手扔在堆满酒瓶的茶几上,脚边的马依末抱着酒瓶碎碎念。 季时淮到的时间,比宋柚预计的要快一刻钟,别墅大门像是专门为他开放,虚掩着。 季时淮一进屋,迎着扑来浓重酒气,混乱的别墅大厅,横七竖八像躺尸一样,躺了很多男男女女,酒瓶食物堆成山,无不暗示这里经歷了一场狂欢,狂欢的人疲惫地搂在一起,不管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在这样的夜晚被酒精驱使,抱着汲取温度。 他很快在这一堆烂泥里找到宋柚,哪怕是睡着了,她也是最显眼的存在。 宋柚大呲呲躺在一个黄头髮的男人怀里,露背黑色长裙铺在男人膝盖上,那男人一直手还搭在宋柚后背,两人显得多么亲昵。 这个画面,直接让季时淮脑中的那根弦瞬间断裂,有什么东西拉着他往下坠,他不停安抚自己,这种情况比他预想得要好很多。 多么可笑,他竟然都退让到这种地步。 季时淮在缝隙里踏过一地「尸体」,终于来到宋柚面前,别墅里暖气充足,比火还热。 睡着的宋柚感到一道阴影落下来,她缓缓睁开眼,抬起眼皮,朝他露出一个猖獗的笑。 到了这个时候,季时淮才终于明白宋柚是故意的,她已经不屑于再隐藏她的恶劣。 「跟我走。」 季时淮伸手拽住宋柚手腕。 宋柚用力挣脱,他手上的力量紧紧缠着她,动弹不得 ,「松手,季时淮,别闹得太难看。」 「什么叫难看?现在这样还不够难看吗?」季时淮隐忍多日,看到她靠在别的男人怀里,理智已经频临失控,他尽量克制道:「跟我回去,别闹了好吗?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解决。」 「松开手!」宋柚骤然间低吼。 这声低吼穿透流淌音乐的别墅大厅,惊醒了不少刚刚入睡的人,有人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搂着宋柚的黄毛男也睁开眼,笑着说:「兄弟,你真的很吵耶。」 这男人的声音实在太熟悉了,像一把火引子,瞬间把遮掩的面具炸个粉身碎骨。 季时淮咬紧牙根,眼里翻云覆雨,沉得可怕,他手仍旧拽着宋柚,话却是冲着男人在说:「给我松开她!」 「宋姐姐,他说松开你,我要松吗?」黄毛男顶着头顶杀人的目光,语气粘腻,特别是宋姐姐三个字,直接把季时淮刺激到了。 「啊!」 宋柚一声惊唿,人已经被季时淮蛮狠地拉起来,根本就不管她会不会疼,也不管会不会踩到其他人,非常强势地拖着宋柚往玄关走。 这动静太大,一屋子人全醒了,窗外的雪飘了一层,寒风从门缝涌进来,所有人打着寒颤,被季时淮修罗的样子给吓到。 刘盈睡在吧檯的地毯上,瞧见情况有点失控,纷纷和几个姐妹跑过来帮宋柚。 「季时淮,你干嘛呢!有你这么粗鲁的吗!不就是来参加个生日party,有必要发这么大火?」 季时淮无视众人的阻拦,紧紧抓着宋柚不放手,冷沉道:「滚开!」 刘盈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季时淮黑眸沉甸甸,视线一扫,还没醒透或者醒透的人,冷汗一颤,竟是有些被他的眼神威慑到。 这男人发起火来,好瘆人。 「季时淮,你给我松开!」宋柚终于找到时机,一把甩开季时淮,因为力度没收住,人惯性往后摔,撞到了黄毛男怀里。 季时淮勐地转过身,再次去捞宋柚的手,宋柚径直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地一声巨响,全体禁声。 季时淮整个人怔在当场,脸颊上火速出现一个清晰巴掌印。 大屏幕放着与氛围完全不同的情歌,舒缓曲调没能缓和剑拔弩张的现场。 季时淮人高高大大的,站在原地像个雕塑,像是消化这一巴掌的事实,他眼眶迅速变红,抬起眼看向一脸冷漠的宋柚,不对啊,明明一个星期前,他们那么恩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敢相信。
第102页 「宋柚,跟我回家好吗?」季时淮试探着过来钩她的手。 一屋子人都被这哥们的卑微惊呆了,郑秀和马依末接触过季时淮,那时的季时淮可是个雷打不动的高冷男,这才几个月,就被宋柚收拾成这样。 哥们实在是可怜。 宋柚把手环在胸前,季时淮落了个空,直愣愣看着她,眼神无声诉求。 宋柚视若无睹,当着所有人面,像扔垃圾一样地说:「季时淮,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玩腻了,不要你了,明白吗,分手。」 季时淮如遭电击,身体摇摇欲坠,在场的人丝毫不怀疑,宋柚再说一句狠话,这人会当场晕厥。 「我们先不要吵架,都冷静了再说,行吗?」季时淮好声好气哄她。 宋柚噗嗤一笑,这嘲讽践踏的笑声,犹如透心凉的冰水,罩头浇下,把季时淮所有希冀冰冻住,他几乎要哭了。 「别这样对我,宋柚。」季时淮哽着嗓子,哪还有平时的冷傲,眼眶氤氲着泪雾,几乎低到尘埃,「你是不是生气?一谷集团的事不是我做的,我已经在尽力去补救,我有难言之隐,你跟我回去,我慢慢告诉你。」 「不是你做的,难道不是季家?」 这句话彻底截断了他所有的解释。 季时淮看着她冷漠清醒的面容,这张脸这么漂亮,却比窗外的白雪还要冷,好像怎么捂也捂不热。 季绍显的话在耳边响起——她是在报復你,在报復季家吞了宋家祖业。 「对不起,宋柚。」季时淮强忍最后尊严,把眼泪逼退,哽声说:「我会弥补的,你给我一点时间。」 「不需要了季时淮。」宋柚坦诚道:「从一开始我想搭上的人就从来不是你,你的存在只是一个错误,我一开始也没爱过你,你听好了,我-不-爱-你。」 「那这段时间的甜蜜算什么!」季时淮痛苦到全身都在抖,「都是假的吗!」 「没错!」宋柚逼近他,仰视角度,却是践踏的语气,「都是假的!知道怎么让一个男人痛不欲生吗?给他一个假象,给他尝尽甜蜜,再让他受到背叛,就是为了看你这么副鬼样子,真是好骗啊,弟弟。」 字字见血。 黄毛男适时搭上宋柚的肩,好笑道:「哥们,不就是分个手吗,这里一大把姑娘,非要缠着柚子干嘛?」 「他妈的,你松开她!」季时淮彻底失控,整个人俯冲过去,一脚将黄毛男踹开。 一场混战顷刻爆发。 季时淮像是疯了一样,撸起拳头就往对方脸上狂揍,这哪还是当初教育她打人毁前程的端方君子,此刻的季时淮,就像个被困多年,冲出牢笼被血腥味刺激的野兽。 「季时淮!」宋柚全身也莫名抖起来。 这样的季时淮实在太陌生了。 参加party的男人多,季时淮虽然身手矫健,但一人难敌四手,众人看在宋柚的面子,没伤及他要害,把他揍到无力还手,直接像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季时淮脸上都是伤,关门的那一刻,他趴在雪地里,看向光照里的宋柚,眼神充满乞求,像一块破布被人抛弃。 那双能吸纳海川的黑眸,像在无形地说:我好疼。 宋柚靠在玄关站了许久,没人敢上来打扰她,她一直站着,有人过来告诉她,季时淮走了。 天色又像渐明,又像是更沉,其他人都熬不住接着去睡了,刚才的纠纷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场戏。 戏里的人却好像随着时间流逝,感觉这个宽敞的别墅窒息压抑。 宋柚拉开门去别墅后面的小道透气,别墅后有个偏僻的小巷子,天空还在飘雪,世界被洗涤,也给了人难得的清静。 一盏精緻路灯发着明亮的光,雪花轻飘飘地落着,宋柚靠在一旁,双手插兜里,视线有些漫无目的看着雪花,人好像一下子被莫名其妙掏空了。 那种报復的快感只有一瞬间,很快就是一种无尽的空落,预想的解气并没有,心好像因为这种鬼天气被冻住。 突然角落有什么东西动了。 宋柚偏头看过去,是个蹒跚的人影,她下意识想跑,脚却像是被这种无声的拉近钉在原地。 人影慢慢从漆黑的地方走出来,一条腿瘸着,像从地狱里爬出来,在雪地里拖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季时淮有严重的黑暗恐惧症,但他在这个黑暗角落待了一个小时,自虐一般。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手里夹着一根烟,烟火顽强,没有被风雪打湿,给了他最后的光亮。 宋柚没想到他没走,她慢慢后退,被季时淮直接逼到了墙角。 灯光远离他们,雪花带点白,远远望去,像两个年轻人偷偷背着父母见面。 季时淮哭过,眼眶布满红,衬着一脸伤痕,狼狈可怜极了,修长手指还衔着燃尽的香菸,就那么无声地盯着她。 他突然垂下头,企图汲取一点她的气息,有气无力地低语:「姐姐,你看下雪了。」 宋柚睫毛垂落一块雪,凉凉的,她抿紧唇瓣,竟是无法吭声。 季时淮抬起头望着漫天白雪,嘴角沾着小血块,就那么看着天空,近乎哀鸣地说:「我们约好了,下雪就去瑞士,你忘了吗?」 宋柚被他这副样子逼得烦不胜烦,暴躁地吼道:「季时淮,你不是聋子吧,我说的很清楚,我玩腻了。」
第103页 季时淮徒然松开对她的包围,眼尾被潮气逼得泛红,弓着腰,头几乎压在她肩上。 宋柚只能听到他犹如小狗的低鸣,「你撒谎、你撒谎......。」 一阵风骤然间打透了宋柚的身体,她眼眶莫名发涩,用力推开季时淮,无力再纠缠,冷漠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胳膊再次被季时淮抓住。 「宋柚,玩一辈子行吗?」 一个天生站在神坛上的男人终于弯了腰。 宋柚勐地一颤,好像看到那个诉说理想、晚上给她带关东煮、给她煮鱼汤的男人以一种惨烈的形式崩塌。 「别说分手,别不要我。」季时淮嵴背垂得很低,膝盖差点就要跪下,边哭边哽咽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财富、荣誉、地位,只要你想要,我都奉献给你,只求你别这样。」 宋柚抽回手,看着寒梢浪漫的雪景,说出最绝情的话。 「任何男人都可以,只有你季时淮不行。」 第54章 勾搭 这场雪下了一整晚, 第二天就停了,就好像老天爷看了场悲伤的电影,打个盹,睡一觉神清气爽, 万里无云, 阴霾一扫而空。 平安夜这天,宋柚把老破小的东西都搬了, 半路上碰到了谢风林, 殷勤地给她跑腿, 本来出租屋的东西宋柚不想要了, 但一想到如今宋家挥霍不起,蚂蚱也是肉, 便叫了搬家公司,把柜子空调都搬了出来。 宋柚回望这个映满晚霞的老破小,听着熟悉的广场舞,还有小孩老人相互跑着闹, 分明才住了三个月, 像是住了大半辈子。 她收拾好一些莫名的情绪, 一转眼, 看到了背着黑色书包的季时淮, 他还是穿着她买的那件黑色防寒服, 拉链拉到顶, 遮住一点下颌, 越发显得眉眼深邃,眼里还倒映着霞红, 给人一种在哭的错觉。 季时淮刚动了下脚,就瞧见一个男人的脑袋探出跑车车窗, 男人语气熟稔道:「还有东西吗?」 宋柚回过头,没等谢风林下车开车门,自己绕过车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开车!」 车缓缓驶入川流不息的主干道,瞬间融入长虫之中,轻易就混淆人的视线。 季时淮仍旧钉在原地,整个人魂不守舍,灵魂被人抽离,一阵寒风都能轻易击溃他,他面色痛苦地看着那辆黄/色跑车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宋柚上车后,就显得有些不寻常的安静,谢风林问了一声,只得到了宋柚的后脑勺,便不再自讨没趣,老老实实充当司机。 她的视线缓缓落向后视镜,那里还能瞧见季时淮模煳的身影,他立在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口,一直看着她的方向,宋柚一瞬间想起了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望夫而死,化为立石,他与那个动人的传说融为了一体。 宋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不自禁冷嘲。 - 季时淮回到家,看到门口竖着的大提琴,没什么表情地提进屋,第一件事是先把灯全打开,光线剎那间驱散黑暗。 他第一次觉得光有点刺眼。 这个屋子里到处是宋柚生活过的痕迹,沙发上有她喜欢的沙发垫,茶几下有地毯,她最喜欢赤脚席地而坐,床上有她粉色香喷喷的床单,连睡衣也没拿走,浴室的双人牙刷肩并肩,像等着主人召唤。 这些东西轻易地就被她抛弃。 季时淮扶着大提琴坐下,手掌轻轻扶上琴盒,感受那不存在的温度,他有些疲惫地仰靠在沙发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这几天像是被那场雪给冻住,凝固不化。 屋里很安静,除了楼上的脚步声,以及遥远的狗吠,再也没人缠着他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时淮拿起手机弓着背,手肘撑在膝盖上,耸拉着脑袋。 【季时淮:你睡衣还在我这,什么时候来拿?】 几乎是微信发送的同时,界面弹出红色感嘆号,显示非好友,需要添加好友才能聊天。 也就是这个瞬间,季时淮终于意识到宋柚是真的抛弃了他,不留一点旧情。 成功得让他尝到了极致的甜,极致的痛。 他勐地一脚踹向茶几,茶几在地上拖出老远,撞向电视柜,发出剧烈的撞击声,杯子随之震落,碎裂声此起彼伏。 季时淮忽然像是情绪压抑到一个临界点,再也无法忍耐,脸埋在掌心,不能自抑地痛哭起来,肩膀剧烈颤抖。 他一直忍,一直忍,终于忍不住了。 别哭,季时淮,别哭......。 - 时间一晃而过。 春节前夕,季时淮终于约到了飞瑞医疗董事长史雷,这次没有被拦在接待处,也没有刁难的工作人员,二人单独约在了北京一家咖啡厅洽谈。 季时淮把深脉分数的人工智慧医学影像数据文件推给史雷,史雷年纪看着不大,也就五十来岁,是个很成功的企业界和领航者。 春节时节,北京大多数人都归乡过年,高档咖啡厅人很少,保密效果也不错。 史雷翻阅手上的文件,再次把目光放在对面年轻人身上,原本以为是打着季家名号的毛头小子,没想到还有点东西,商业计划书也写得很清楚。 「其实我有个疑惑。」史雷双手握成塔形,笑容儒雅,「既然有季家做后盾,应该不缺资金和资源,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合作?」
第104页 季时淮转着咖啡杯,指腹轻轻刮着杯沿,望着窗外一个个走过的普通人,「季家没有涉猎医疗业,这是其一,其二飞瑞是这个行业的领头者,而史前辈和另外两位创始人都是科研出身,应该有一份不被利慾驱使的社会责任。」 「所有你把价额压到这么低?」史雷对于季时淮的这段话,有自豪,也有触动,这个季家二公子与其他公子哥不一样。 季时淮没什么隐瞒地说:「我希望和您一起合作推出这款产品,价格压低,也是希望能更快得普及,让更多患者无负担使用。」 「你倒是很有情怀。」史雷锐利道:「可这是商场,不是慈善,你要我跟你五五分,借飞瑞的名头上市,最少是三七。」 季时淮渐渐收了笑,没有一点被施压的惧意,「这款产品是我和我同学老师一起研发的,我需要给他们交代。」 见史雷笑着没吭声,季时淮说:「这款产品难的是发放医院临床测试,三剑公司需要藉助贵公司的资源,我相信很多医疗企业为了搭上季家大船,会主动来与我交涉。」 「你威胁我?」史雷挑眉。 季时淮摇头,语气尊敬,「我只是认为您是一个有底线的企业家,毕竟飞瑞的宗旨一直是回馈社会,我个人很看重飞瑞这点特质。」 史雷哈哈大笑,「虽然我没见三剑公司另外两位创始人,但我觉得你们和我们当初很像。」 飞瑞医疗的三位创始人曾经也是为热血奋战的年轻人,时光冉冉,他们都老了。 见史雷有所松动,季时淮激动道:「您愿意?」 「不要高兴太早了,年轻人。」史雷靠在椅背上说:「今天我来见你,确实是看在季家的面子,不过我看了你的态度,以及还有这款产品的性能,还是有些意外,飞瑞有自己的研发团队,你既然不想依靠季家,可以考虑加入我们。」 季时淮笑意微收,斩钉截铁说:「三剑公司不会加入任何一个团队,我们只做自己的东西。」 「坚持自己?」 季时淮抬头:「对。」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坚定,史雷有片刻慌神,思绪缥缈的同时,嘴角露出一丝笑,「那我有一个条件。」 「您说。」 「听说你手上有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的半成品研究项目,如果你们研发成功,飞瑞医疗有优先合作权。」 季时淮微微一愣:「您也对体外膜肺氧合项目感兴趣?」 史雷看着窗外,忽然一脸怅然,「原先是一直观望,毕竟这个项目产品全国只有400台,谁用的起?年年布满灰,说实话,我是不看好的。」他突然话音一转:「臭氧层稀薄、全球温室效应加剧、空气污染严重、森林遭受破坏,唿吸道问题是一个不可避免的结果,也就是上个月,我去新加坡看我孙子孙女,她们常年在空气不错的新加坡,还是每天受唿吸道严重感染的折磨,更别说回北京了,只会让他们更严重,这危害的将是下一代孩子,所以,我觉得体外膜肺氧合项目势在必行。」 北京的天灰濛濛的,十年前沙尘暴是唯一的困扰,但这些年即便植树造林,蓝天也越来越少。 季时淮沉默听着,抬头看向史雷,「如果贵公司愿意合作,这个项目三剑公司愿意和你们研发团队一起。」 「当真!」史雷没想到对方竟然让飞瑞医疗进入研发队,放在商业角度,这是一个愚蠢大胆的决定,史雷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一种名为热血的孤勇。 季时淮笑着伸出手:「史前辈,您是我们的前辈,是三剑公司最好的合作伙伴。」 「好!」史雷回握住这个年轻人的手,精神振奋道:「果然是后浪推前浪,这一代的年轻人都像你一样,国家会越来越好!」 - 世界上的分分合合不会因为彼此的爱恨情仇,就停滞不前,每个人都朝着自己的未来前行,忍着不回头。 宋家四口平平淡淡过了个年,初一祭祖,宋柚去书房帮宋政拿高血压的药,不小心看到了宋政和一谷集团的签约文件。 当时她没什么特别冲动的情绪,只是拿着文件来到客厅,当着宋政的面,一把将文件砸在桌上。 一家人全僵在客厅。 但宋政理直气壮的态度彻底激怒宋柚,她满腔怒火像是找到一个出口,朝宋政气吼:「你竟然瞒着我做这种事!是谁当初在医院跟我保证,靠自己还债,与季家势不两立,季家施捨一点好处给你,你就没骨气地接受,我就说最近怎么老是转移话题,你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对不起祖宗,还祭什么祖!」 「柚柚。」黄予梅拉住父女俩,「你爸心脏不好,说话不要太重。」 「妈!你看看他做得什么事!季家玩计谋把宋家害到破产,宋家的祖业都没了,人家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就屈服了?唯利是图,卑躬屈膝,成了季家的狗!」 「好了!」宋政捂着胸口坐下,脸色铁青,特别是在祭祖的日子,不敢直视宋柚,半晌,低沉道:「我能怎么办?难道看着你们跟着我受苦?7亿不是小数目,你说我卑躬屈膝也好,说我不要脸也好,我没法看着你们挤在几十平的房子里,也没法看着你们挤菜市场挤公交。」 宋政捶胸道:「这是凿我的心啊。」 黄予梅哭起来,宋乐晴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第105页 宋柚胸口起伏难平,仍旧愤愤盯着宋政,宋政终于抬起头看她:「柚柚,我没忘,我怎么可能忘了这个仇,可是人有时候也不得不屈服,现在这个局面已经是最好的了,季时淮是看在你面子,才放过宋家,咱们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解决宋家困境吗?周家和季家有什么区别,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行!」宋柚惊觉脸颊凉丝丝,才勐然发现是不自禁落了泪,她沉沉看着散落的合同,像一只被围困的兽,低吼道:「谁都可以,就是季时淮不行!」 「为什么?」宋政知道宋柚和季家二公子分手了,她平时也没见多难过,这会宋政也不明白她到底是因为产业还是因为私人问题,有如此大的牴触。 这三个字变成细小的针孔扎在宋柚心口。 她没回答,也没再理会一家人,气势汹汹跑回房间,门一关,人抵在门板上,仰头闭上眼。 为什么呢? 那个教会她理想的男人,把她当猴耍,欺骗她,即便她也欺骗过他,可内心意难平。 季时淮的好意,无异于一场粉饰太平的鞭打,每一鞭都扇在她傲骨上。 她可以接受任何一个男人的施捨,但绝对不能是季时淮! 她实在太厌恶他。 第55章 黑化 冬去春来, 时间一晃而过,绿叶抽了芽,大雁从南归,夏天的蝉虫也爬上树梢, 每天孜孜不倦地叫唤。 大四下半学期, 季时淮变得更加忙,连睡觉都是在公司。 一边考完所有课程, 完成毕业论文和答辩, 还要接受各个媒体的採访。 离校的这半年, 季时淮三个字成了学校遥不可及的存在, 三剑公司创始人、季家二公子、一谷集团创始人,一夕间成了《第一财经周刊》最年轻的企业家, 也是宁大多年不可超越的存在。 这样一个璀璨光芒的男人参加完毕业典礼,穿着崭新黑色学士服,路过宁大那座歷史悠久的图书馆时,忽然蹲在树边痛哭不已。 张文和沈满忆挡住路人视线, 面对几个好事者的打听, 不耐烦道:「毕业伤感一下, 有问题吗!」 年轻高大的男人蹲在树下, 阳光被树缝切割成一片片光点, 他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在看到某一个物品建筑时, 再也承受不住, 汹涌压抑的情绪喷薄而出。 压制太久,会把人逼疯。 张文和沈满忆不知道如何开解他, 隐隐约约猜到是跟宋柚分手的缘故,但季时淮平时表现得很平常, 他们以为这段感情对他触动不深。 到了这会,他们才知道,这些只是表象而已。 张文俯身拍季时淮肩膀,嘆声安慰:「老季,别难过了。」 季时淮慢悠悠抬头,眼泪挂在黑睫毛上,像下了一场狂风骤雨,眼底一片冰凉,他望着这座古典的图书馆,冷声低喃:「我不难过,我是恨。」 「你说什么?」张文一时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季时淮扶着树身站起来,风吹干脸上的泪痕,再难寻踪迹,他又变成那个冷感坚定的男人,一脸淡漠地率先走了。 张文忽然朝沈满忆说:「我觉得季时淮变了。」 「我也觉得。」沈满忆眯眼望向烈阳,怅然道:「柚子姐把他伤得太深,他变得我都看不清了。」 - 宋柚和石语菲约在南园路一家酸辣粉店见面,酸辣粉一上桌,先掰了筷子尝一口,满嘴又麻又辣,味道酸中带香。 这家店距离宋柚上班的地方很近,开车十分钟。 石语菲今年跟团队主打国内自然保护区,全国各地跑,这半年只见了两次,每次匆匆吃个饭就各奔东西。 「这家粉味道真的很不错耶。」石语菲狂解馋,「味道很特别,吃一口还想再吃一口。」 宋柚坐在对面笑:「当然不错,附近上班族天天打卡,不好吃我怎么可能约你在这。」 酸辣粉店做成轻奢店风格,墙上挂着抽象画,风味独特,从她们坐下来后,店里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石语菲一边吃一边问:「你家现在怎么样了?之前走得匆忙,也没细问。」 宋柚靠着玻璃窗,看了眼窗外鳞次栉比的商铺,队伍已经排到了巷子里,巷子里还有不少情侣围着假桃花树拍照,脸上笑得很开心,她转悠悠挑着土豆粉,神情松懒地把一些事简明扼要说了出来。 「这事我问问季绍显。」石语菲脸色严肃道:「如果真是季绍显做的,那就不关季时淮的事。」 宋柚失笑:「宝贝,你也太天真了,季时淮明知道我找的是周一哲,还欺瞒我,这是其一,就算宋家的事真是季绍显做的局,但一谷集团是季时淮的,他会不知道?现在好人坏人都是他在做,给一巴掌再塞个枣,他当我这么好哄?分手就分手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见宋柚确实一脸寡情,好像这段感情在她眼里真的只是一场戏,落幕后,毫无波动地抽身。 正聊着天,石语菲倒扣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她翻过来看了一眼,挂断手机,不愿接。 宋柚吸了口酸辣粉问:「季绍显?」 石语菲没想到宋柚这么敏锐,撸了一把齐肩短髮,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末了,瞥嘴道:「还有徐向阳。」 宋柚调侃道:「菲菲,你今年桃花够旺啊。」 「你还取笑我。」石语菲没好气地说:「我都要烦死了,男人最烦了,我现在只想专心搞事业,情情爱爱我早看透,也不想再陷进去。」
第106页 石语菲脸上虽然在笑,但眼底忧伤藏不住,宋柚知道她必定是想起了那段晦涩的过去,手跨过桌面握住她,「菲菲,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其实上个月徐向阳就给我打过电话,想让我约你出来,你可千万不能再重蹈覆辙。」 石语菲睫毛一颤,重蹈覆辙这四个字太可怕了,像一个无形的诅咒,平时不联繫还好,徐向阳一现身,那些以为风轻云淡的记忆如泰山压顶,又有季绍显逼近,她不得不跟着团队远走可可西里,躲个清净。 她和徐向阳从小住在一个职工大院,高中懵懵懂懂时,石语菲便对徐向阳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但她胆小内向,一直不敢表白。 徐向阳比她高两届,上了大学后,石语菲为了能和他同一所大学,每日挑灯苦战,最后得偿所愿,考上了徐向阳的学校。 大一的时候,这场暗恋得到了回应,石语菲成了徐向阳女朋友,本以为会一直幸福下去,但终究是痴心妄想。 徐向阳父母是高中老师,责任心重,战友去世后,把唯一的女儿陈思偌从小寄住在徐向阳家,徐向阳把陈思偌当妹妹,但陈思偌却不是。 陈思偌和石语菲同级不同班,大学后只考了一所离h大很近的大专,这也导致了石语菲每次和徐向阳约会,总会有陈思偌的影子,她就像一个甩不掉的阴影缠着石语菲,石语菲一直忍让,在这段感情里一直属于奉献状态,实在忍不住就跟徐向阳吵一架,也只会换来徐向阳的不理解,甚至冷战。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石语菲毕业,毕业后,她本来要搬去和徐向阳一起住,哪知道陈思偌闹自杀,每天晚上缠着徐向阳不放,徐向阳毕竟和陈思偌一起长大,情分不浅,次次如了陈思偌的意。 石语菲的感情被一点点消磨,人也越来越疲惫,状态很差,直到石语菲生病的一天晚上,陈思偌又闹自杀,徐向阳说去去就回。 那一刻,石语菲终于认清这个男人不爱她,她把积压在心里四年的怨恨吼出来,让徐向阳选,去找陈思偌,还是留在她这里。 徐向阳和他父亲一样,是个被责任心夹裹的男人,当时徐向阳觉得石语菲太不懂事,要是陈思偌真出了事,一辈子也后悔莫及。 最后,徐向阳走了。 第二天石语菲剪掉了为徐向阳留起的长髮,带着满身伤疤,离开了中国,彻底消失在徐向阳的生活里。 暗恋三年,相恋四年。 她已经精疲力尽。 石语菲收回飘远的思绪,「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重蹈覆辙,现在的生活挺好。」 这句话末端,她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烦闷,还有一丝恼羞。 宋柚一眼就看明,状似无意地说:「菲菲,我可跟你说哦,你要是喜欢季绍显,千万不要顾及我,季家和宋家的恩怨跟你没关系,你千万别搞连坐那一套。」 知道宋柚这人向来恩怨分明,有狭义心肠,石语菲没什么胃口地捣面,「我知道,我和季绍显不可能,差距太大。」 「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 石语菲不确定地说:「炮/友?」 宋柚一口汤差点喷出来,朝石语菲竖起大拇指。 石语菲被她这样逗笑,撑着下巴,像是想起什么,语气近乎呢喃:「其实抛去季绍显龟毛和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人还是不错,我这里指的是长相和身材,要不然在非洲,我也不可能被他迷惑,把自己给献了出去。」 宋柚提醒她,「你这次记住了,千万不能像上一场恋爱,太憋屈自己,一个男人真爱你,是不可能让你受一丁点委屈,也千万别恋爱脑。」 「我记住了。」 酸辣粉快吃完,一个穿紫色小公主裙的女孩过来跟宋柚打招唿,笑眯眯地喊:「宋老师好。」 「鑫鑫,你妈妈呢?」宋柚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脸上露出很敷衍的笑。 小女孩的妈妈正在前台点餐,一转头没瞧见女儿,吓了一跳,最后发现女儿在跟音乐教培机构的宋老师在说话,忙过去抱着孩子跟宋柚寒暄。 待母女二人走了,石语菲问:「新工作还习惯吗?」 宋柚耸了下肩,一脸玩世不恭:「混日子而已,而且这些小屁孩天天冲着我卖萌,鸡皮疙瘩都要起一身。」 石语菲搅拌没剩几根粉的浓汤,就着轻缓热闹的环境,忽然说:「全国交响乐团都在招募,而且我还看到了中国交响乐团,是梁海燕亲自挑选。」 宋柚没什么波动地嗯了一声,她自然看了这则新闻,中国交响乐团一改往年的严格选拔,以梁海燕为首,向全国招募,不看资歷和学歷,只挑选灵魂演奏家。 这个灵魂就挺玄乎的,但又给人一种谁都能成为天选之子的感观,这种大胆的招募,独具一格,收穫了各大媒体的关注。 平民百姓都想成为那颗沧海遗珠。 能被梁海燕这种传奇演奏家选中,是几辈子修来的机缘。 石语菲强烈建议道:「你可以去试试,虽然你现在在机构教大提琴,但你的才华不该止步于此,你值得更大的舞台,不能因为上次的失败,就退缩。」 「瞎想什么呢。」宋柚像个万事不挂心、又万事不惧的强者,点了下石语菲额头,傲得不可一世,「我当然知道是机会,早就投了简歷。」 「真的!」
第107页 「那当然。」宋柚还是那副不挂心的样子,靠在椅背上,头冲着窗外,看夕阳,看人群,看人间百态,「我不想服输。」 朦胧间,石语菲觉得宋柚是有变化的,虽然还是一副我行我素,但眼底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 宋柚开车回培训机构,路过一家关东煮店,店外排了老长的队伍,基本都是年轻人,还有附近学校的学生,这种味道一般的食物总能带给很多人平凡的回忆。 直到身后汽车鸣笛,宋柚才恍然惊醒,加速开进辅路。 晚上回到青云山祖宅,宋柚怎么也没想到,下午让她在关东煮店前晃神的罪魁祸首,正大呲呲坐在她家客厅沙发里,而宋政作为主人,竟然像个客人,气场直接被秒杀,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怂死了。 她有多久没见过季时淮?半年?还是半年多? 他的模样已经在她脑海淡化,突然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在她家里,模煳记忆顷刻被一双强硬的手抹掉,那些细节歷歷在目。 宋柚怔愣在玄关处,一时有些错愕。 季时淮缓缓和她对上视线。 还是那双犹如深潭的眸子,已经褪去了青涩,目光幽深,比以往更加高冷遥不可及,他不再是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的穷学生,一身剪裁得体的高级定制,勾勒得他疏离冷淡。 「你怎么来了?」宋柚镇定走过去,情绪尽收。 季时淮把目光从她脸上收回来,与宋柚的警惕相比,他就像游刃有余的主人,神态闲散,语气无波地命令:「找个安静的地方聊一下。」 「呵。」宋柚轻哼一声,可笑地下逐客令:「没空招待您,请您离开。」 宋政装模作样咳嗽一声,坐立不安,一旁是能随时骂爹的女儿,一旁是仇人又是衣食父母的老闆,两头都不能惹急。 季时淮特别放松地朝助理伸手,助理递上一份文件,季时淮接过来直接扔茶几上,「你先看看这个。」 宋政作势要拿,季时淮轻轻瞥了一眼,宋政的手当场僵住,心里气哼哼,想追我女儿没门,想做我女婿更没门。 宋柚疑惑拿起文件,刚翻了个角,啪地又合上,看着季时淮冷声道:「跟我来。」 「怎么回事啊?」宋政小声询问女儿,这个瘟神看着年纪轻轻,一来就坐了两小时,五句话都没讲,无事不登三宝殿,就怕憋着坏。 「没你的事。」宋柚瞪一眼宋政。 宋政气哼哼坐回沙发,跟季时淮的助理大眼瞪小眼。 宋柚把季时淮带到了紫竹院,祖宅本就依山傍水,环境很好,花园更是五彩缤纷,绿竹葱葱郁郁,山里不热,风都是清爽的,小池里还飘着睡莲,沁人心脾,却没前面的女人香。 一路上二人都没讲话,夏季炎热,空气也莫名变得稀薄。 季时淮听着花园的蝉虫声,目光慢悠悠再次落在宋柚身上。 她穿衣服向来讲究,如今又是夏天,短裤短到大腿根,两条腿又白又细,齐肩收腰上衣,漂亮的蝴蝶骨好似能朝人扑过来,那腰身的细软,季时淮最清楚。 他狼狈收回眼,浑身燥热地脱掉西装挂在手臂上,白衬衣解开两颗扣子。 「就这吧。」 宋柚把他带到了自己房间客厅,一转头,就瞧见原先衣衫严谨的男人,这会松松散散,平直的锁骨在她眼前晃过。 这人该不会是故意吧?以前让他多解几颗扣子跟要他命似的。 宋柚这一路已经冷静地把这事盘了一遍,没开门见山,而是坐在板凳上翻阅文件,越看越想笑。 「咱们也别兜圈子了,直接说目的吧。」 季时淮欣赏完宋柚房间,拖出板凳,坐在她对面,嵴背笔挺,手臂上搭着西装,他没说目的,而是先把这事的利害关系阐述了一遍。 「你爸给土地管理局齐科员交了这份地上建筑篡改表,并且贿赂了一千万,这事起码得判10年。」 宋柚手上的文件正是宋政交给齐科员的篡改表,上面好几个官员批了红章,还有宋政贿赂的证据。 宋柚嗖地从板凳上站起,文件扔桌上,像被人点燃的炮弹,「你什么意思?嫌害宋家还不够!赶尽杀绝?怎么不直接去揭发?跑我面前耍什么威风?」 在这份罪证面前,她已经无法再表现镇定,特别是季时淮的气势凌人,让她非常恼火。 「姐姐,这样就恼了?」 「别叫我姐姐!」宋柚冷声道:「会让我觉得噁心。」 季时淮面色微僵,慢慢垂下眼睫,脸色逐渐冷却,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合同,朝宋柚扔过去,「想要宋政安然无恙,就签了这两份合同。」 结婚协议? 公司股权转让? 如今的季时淮已经让宋柚完全看不懂,她警惕地翻看合同,眉头越蹙越紧。 季时淮抽出花瓶里一朵海棠花,花瓣粉嫩,几朵花瓣颤巍巍拂过他指尖,他一边把玩,一边说:「季家向来有竞争的规矩,我毕业后就必须回家族跟我哥展开继承人竞争,我没我哥有能耐,但是结婚能哄爷爷开心。」 「以你现在的身价,想嫁给你的人,应该不少吧。」宋柚冷嘲,显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季时淮轻笑,黑眸淡淡睨着她,本是一副性冷淡的样子,却说出一嘴露/骨的话,莫名勾人。
第108页 「你和我亲过、摸过、还一起睡过,除了不相爱,我觉得哪里都契合,也省去了麻烦,结婚一年后,宋氏集团的股权我会转给你,公司还是你们宋家的。」 「兜了这么一大圈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宋柚看他的眼神越发陌生,「难道真是为了体/外膜肺氧合项目?既然这样,一开始你为什么不拍到手?把宋家整到如今田地,又要把股权还给我,还威胁我逼我跟你结婚,你是不是变态。」 季时淮扯了下嘴角,「你只有十五分钟时间考虑签字。」 「十五分钟?」宋柚不可置信。 季时淮抬手腕看表,「还有十四分钟......。」 回应他的是一杯凉水,直接从对面泼到他脸上,大片水痕自他脸上蜿蜒流下,一路被衬衣吸附,贴向紧实的胸膛,他最近应该健过身,胸肌很明显。 宋柚啪地放下水杯,人是站着的,双手撑在桌面,狐狸眼冰锥子似的怒视他,「季时淮,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分分钟让我从生理到心理厌恶。」 一滴透明水珠从他睫毛上骤然坠落,像一滴泪,他缓缓掀起薄眼皮,嘴角有一抹笑:「姐姐可要习惯,结天天都得面对我这张让你生理不适的脸。」 宋柚气愤难平,这个曾经淋浴在光里坦荡的男人,一瞬间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她已经分不清他本身就是这样,还是变成这样。 现在的季时淮太陌生了。 宋柚向来讨厌被人掌控,她紧紧攥着合同,全身绷紧,想要发泄又无能为力。 她好像听到秒钟在耳边嘀嗒嘀嗒地响。 这辈子她从没想过会结婚。 「还有一分钟。」 「你给我闭嘴!」宋柚低吼。 「宋柚。」季时淮人是坐着的,神态却是高高在上,「这事对你百利无一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宋柚忽然泄了一丝力气。 季时淮冷冷淡淡地说:「你就当我是为了报復吧。」 「报復?」宋柚好笑道:「报復什么?总不可能报復我甩了你吧,可千万别啊,搞得好像你爱上了我一样,千万别整这种戏码。」 「对自己别太自信了。」季时淮站起身,抽纸巾慢条斯理擦衬衣上的水痕,动作轻缓,又处处勾人,这张脸配上冷漠的眼神,成了世间最催/情的药物。 「你就当是报復你爸把我想要的项目拍走了吧。」 「一个项目至于吗!」宋柚忍不住咆哮,这一切恩怨都是由那个项目引发。 「你没得选。」季时淮扔给她一支笔,像是胜券在握,等待收场,「时间到了。」 宋柚一忍再忍,那支笔骤然间滚到她指尖边,金属质感,冷到骨头里,她终究是拿起那支决定她未来命运的笔,在两份文件上签字。 屋里安静得只剩笔尖滋拉纸张的声响。 就是在这一刻,季时淮突然俯在她耳边,轻声说:「婚后夫妻义务,你得配合。」 「不要脸。」宋柚已经忍成了忍者神龟,再忍下去连乌龟都不配,当即一巴掌朝季时淮甩过去。 巴掌并未扇在季时淮脸上,而是被他抓住手腕,「你已经打过我一次,宋柚,别太给脸不要脸。」 两人在这份文件尘埃落定之后,像是彻底撕破脸皮,新仇旧恨,不干不快。 宋柚这副龇牙咧嘴的样,季时淮再熟悉不过,鬼使神差地扣住她后脖颈。 这种动作无意于一种暗示。 宋柚向来习惯掌控,哪会让季时淮得逞,在他吻下来之时,先一步咬住他的唇。 于是二人像两只第一次闻到血腥味的野兽,疯狂撕咬对方,哪怕鲜血淋漓,也不率先服输,一路撕扯,一路撞倒板凳花瓶。 屋里噼里啪啦一阵响,没有那个扰人的寂寞狗,吃不了年轻男女爱恨情仇的狗粮。 吻充满血腥味,但还是记忆中的软。 宋柚一开始确实没带任何情/欲,只想给他疼痛,哪知这人搅动她舌头,手又很有技巧地抚她敏感处,血腥场面一下子朝着另一个怪异局面发展。 脚相互勾着走,像两个蹒跚老人,重重摔在床上,又从床上摔到地上,木质地板,倒是不疼。 逼仄的空间,窗帘轻轻抚着两个年轻人,反而更催生了压抑许久的情愫。 宋柚嘴已经喊不出话来,腮帮子疼,手腕也疼,哪哪都疼,脑子像浆煳,她不得不承认,即便厌恶死这个男人,他的魅力还是无懈可击。 直到季时淮解了皮带。 宋柚眼皮狂跳,嘴被人堵着,嗡嗡:「赶马......柄。」 门外有人敲门。 宋政不放心,前十分钟就过来了,又不好大摇大摆闯进来,只能听墙根,哪知道屋里动静越来越大,像是打了起来,实在等不下去,撸起拳头砸门,虽然仰人鼻息,但也不能任由狂徒进他家门欺负女儿。 敲门声咚咚咚地响,砸进沸腾的水里,热气散不尽,屋里动静更大了。 季时淮的手还在下面,不见一丝窘迫地起身,像个没心没肺的渣男。 他松开宋柚,靠在床沿,一条腿伸展,一条腿曲起,拇指抚向唇边,抹下唇边的口红和鲜血,舌尖不经意舔下嘴角,似乎有点疼。 宋柚瞧着他这副妖孽模样,眼皮一跳,这人是不是进化了?以前都是她主动撩,怎么现在像是反过来,处处有意无意地勾/引她。
第109页 宋柚的衣服被揉得皱巴巴,可想而知刚才多激烈。 季时淮整张脸已经清心寡欲,提着皮带站起身,衬衣凌乱地搭在腰间,一半在外面,一半还扎在裤子里。 「还没够?」季时淮边整理衣服,边低头嘲她。 宋柚扒着床沿站起,把他往边上挤开,特别是瞥见他嘴角的艷红,跟抹了胭脂似的,不由懊恼,刚才被他美色迷惑。 敲门声越来越响。 宋柚拉开门,宋政的手一下子没收回来,人差点栽进去,被宋柚眼疾手快扶住。 宋政心有余悸,正要呵斥一声在搞什么鬼,一抬头,高度近视的眼睛,在烈日灼灼下,一眼就瞧见宋柚红肿的嘴唇,嘴角还有一个细小伤口,上面还在流血。 宋政勐地一愣,再看向衬衣有些皱的季时淮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三人多少有些窘迫。 季时淮穿好西装,非常绅士有礼貌地和宋政说:「宋伯伯,我先走了,宋柚应该有话要告诉您。」 说完暗示了一下宋柚,宋柚当没瞧见,把门大开,逐客令很明显。 季时淮错身而过时,看了她一眼,冷淡道:「等我电话。」 说完便和助理走了。 第56章 黑化 客厅除了宋政翻阅文件的声音, 再无人说话,气氛凝重。 宋柚翘着腿吃哈根达斯,没吃一口,嘴角的疼便让她想起半小时前的疯狂。 才半年时间, 季时淮变化是不是太大了点? 宋柚正漫不经心胡思乱想, 宋政把文件扔桌上,撑着膝盖面色复杂, 黄予梅也凑在一边看完文件, 心有余悸地说:「季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又有什么阴谋?」 那个季家二公子登门拜访, 礼貌确实礼貌, 就是不怎么爱说话,原本以为是个凶神恶煞的人, 没想到长得很正派,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 宋政偷偷瞥了一眼宋柚。 宋柚抽纸巾擦嘴角溢出来的血,「行了爸,你这表情, 我还不明白吗, 反正都低了头, 再低一次头有什么关系。」 「你就是这样想你爸的!」宋政被宋柚嘲讽的语气刺激到, 激发出所剩不多的硬气, 「我还没到卖女儿的地步, 这事我不同意!」 瞧着宋政气势汹汹的表演, 宋柚把合同抽过来, 嘆声道:「行了,别演了, 这事有利无害,结婚还能离婚, 到时候祖上基业也回来了。」 「我不同意!」黄予梅难得一回呛了宋政,「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指不定又想怎么折磨柚柚呢,你自己把宋氏亏没了,你自己想办法弄回来,凭什么让柚柚做牺牲?这二十年你就不管我们母女,现在倒知道卖乖,宋政,你要是敢同意这事,我就跟你离婚。」 「你说你。」宋政梗红脖子想解释,奈何亏心事做太多,一时苍白无力,只能任打任骂。 宋柚藏了宋政篡改地上建筑和贿赂的证据,只拿了签订的那两份合同,要是宋政知道自己的罪证在季家手上,只怕心脏病分分钟发作,头上悬刀,这日子不用过了。 「好了。」宋柚今天有点疲惫,慢悠悠把文件收包里,黄予梅拦手要抢,宋柚被逼得退了好几步,「别闹了,文件我都签了,撕了也没用,有两份呢,另一份在季时淮手里,我知道你们担心季时淮想害我,其实这不是很简单吗,他对我余情未了,又不肯低头,所以玩了这么一出。」 被宋柚这么一解释,竟然合情合理,要不然季家兜一大圈子,最后为什么又放过宋家? 宋柚尽撵好听的话说,说着说着,自己都快被洗脑了,「季家之前那么做,无非就是想要体/外膜肺氧合项目,现在项目已经在他们手上,他们也就不逼咱们了。」 黄予梅泪点低,又哭了,「妈妈不能让你嫁给不喜欢的人。」 「谁说我不喜欢他。」宋柚坐下来抱住妈妈,给她擦眼泪,「要是不喜欢他,我怎么可能会签合同,这就是情侣之间的情趣,我跟他之前交往过,还是有情分的。」 黄予梅不信。 宋柚也不管他们信不信,站起身,拍板定案地宣布,「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决定。」 宋柚走后,夫妻二人再次吵起来,自从家里变故横生,黄予梅胆子也大了不少,时常指着宋政鼻子数落,宋政理亏,只能板着一张臭脸承受。 宋柚躺在床上,吹着空调风,把结婚协议又拿出来看了一眼,合同条例清晰,一年内不能因各种理由提出离婚,否者合同作废,每晚十二点之前准点回家,一周四次夫妻义务。 他怎么不上天! - 宋柚是在第三天下午接到季时淮的电话,彼时,她正在机构给孩子们上课,孩子们喧闹不休,她趁着接电话空档让其他老师带一下,顺便松口气。 一接通,那边的口气跟命令似的,丝毫不带感情。 「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有事?」宋柚同样冷冰冰。 「带你去我家吃顿饭。「 阳光晃了眼,宋柚靠在走廊边,移到阴凉处,蹙眉一时没吭声。 哪知季时淮轻嘲地笑了,「你以前不是一直催着让我带你回家,现在得偿所愿,反倒不吭声了。」 这人嘴越来越会给人不痛快了。 宋柚反讥:「让你带我回周家,又不是季家,你记性不太好。」
第110页 手机里顿时沉静。 季时淮冷淡地吐了两个字,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准点。」 「嘁。」宋柚把手机塞兜里,靠着墙,看着楼下碧草如茵的草地,「跟姐姐斗,你还嫩着呢。」 晚上七点,季时淮准点来到青云山接宋柚。 宋柚空荡荡两只手坐进副驾驶,季时淮偏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有问题?」 季时淮没回应,开车往山下驶,车里冷气充足,窗户又关得严严实实,逼仄的车厢,除了唿吸声,再没一丁点声响。 两人多少会有点尴尬。 宋柚到底是大了四岁,很会处理这种局面,拿出手机自顾自玩游戏,游戏音开到中等,车里循环着游戏各种杂音,倒也显得热闹,驱散了那种细细密密的不自在。 季时淮漫不经心扯了下嘴角。 宋柚一边玩游戏,一边用余光瞥季时淮,这人现在一身行头一次比一次精贵,几百万的手錶戴在手腕上,更衬得那双手金贵,这半年应该是瘦了一点,脸颊更显深邃,五官锋利,头髮也理的短,露出额头,以前就觉得他五官有点德国血统,在这身高定服饰下,像个德国混血贵族。 一路无话到宁城西边的稷山。 宋柚一下车,直接当场被资本家的财富给惊在原地,眼冒金星。 雄伟壮阔的庄园,一望无际的山脉,晚霞下金光耀眼的人工湖,花园更是大到离谱,最让宋柚惊讶得是庄园竟然建有商场! 「商场里的东西需要掏钱吗?」宋柚呆呆地问。 瞧着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季时淮有点想笑,「随便逛,随便带走。」 宋柚提了好几个品牌,商场里全都有,这不就是吃饱喝足后,一个人打发时间的商场吗?宋柚以前对金钱概念很模煳,觉得宋家就够不错了,没想到是自己眼界太窄。 「过来提东西。」季时淮打开后备箱。 后备箱放了很多礼盒袋,宋柚帮着提了一些,疑惑问:「你自己回家吃饭,还带这些?」 季时淮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替你买的。」 那眼神就像取笑她不懂礼数,他仁至义尽。 宋柚当然知道第一次去男方拜访,需要带礼物以表心意,但他们是各怀鬼胎的合约关系,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她这点坦荡的恶劣,从未变过。 坐进庄园的敞风小巴士,宋柚已经没功夫搭理季时淮,忍不住四处看,无不感慨资本家的奢华。 注意到季时淮嘴角的笑,宋柚冷嗤道:「季时淮,你们有钱人是不是特别爱装穷。」 「没有。」季时淮笑意渐收。 宋柚心里止不住冷嘲,这样的身家,以前竟然还跟她卖穷,骗了她那么多身衣服,最可笑的是,还编代码兼职凑两万给她买一个手工大提琴,当时她竟然还可耻的感动了。 不捨得给你花钱的男人,还有脸说爱。 季时淮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宋柚心里成了抠门的男人,一下车,瞧着她爱答不理的样,也没在意。 管家早早迎在门口,笑嘻嘻跟宋柚打招唿。 宋柚笑着点了下头,跟在季时淮身后进屋,想像中的菲佣成群并没出现,只有个穿暗色唐装、白髮苍苍的老太太翘首以盼,看到他们的那一刻,脸上褶子裂开,笑容慈祥地展开双臂:「淮淮你让开,让我看看孙媳妇。」 宋柚:「......。」 季时淮也不再板着一张冷脸,笑着让开道,「奶奶,这是宋柚。」 宋柚刚波澜不惊地喊了一声奶奶,人已经被这个白髮苍苍的老奶奶抱怀里,老人家身上有一种很安定的沉香,粗糙大手拍了拍她嵴背,「孙媳妇,欢迎收了我们家刺头子。」 刺头子? 季时淮轻咳一声,无奈道:「奶奶,还没结婚呢,她该害羞了。」 听听这语气,好像他们是正儿八经相亲相爱的情侣,演技简直炉火纯青。 宋柚心里虽吐槽,但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奶奶没有牴触,被人这么抱着还是有些不习惯,奶奶很快松了手。 「来了,就都坐下吧,春心,快点给小姑娘沖杯奶茶。」 又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宋柚转头一看,是位穿唐装的老爷爷,和奶奶穿得是情侣装,宋柚更多地打量这位老爷爷,如果没认错,这就是爷爷念叨了一辈子的死对头季书昊。 季书昊杵着一根拐杖,手里还端着一盘刚切的水果,没有权贵家高高在上的架势。 从宋柚进季家开始,感受到的是与想像中截然不同的氛围,原本以为会有电视剧中落魄千金上高门大户,被人鄙夷瞧不上的冷待,哪成想是如此平和。 季时淮把手上提的东西一一分配出去,「爷爷,这是柚柚给您买的齐白石印,跛翁虎尾,奶奶,柚柚知道您腿脚不好,又爱美,所以专门找义大利berluti给您定制了一款高跟鞋,保准您穿一天脚不痛。」 季书昊欣喜地接过礼盒,迫不及待打开,一脸狂热,跟如获至宝似的,「有心了,这款石印我找了好久。」 季书昊常年练习书法,更是齐白石印章的狂热收藏者,奈何齐白石粉丝太多,总是找不到卖家。 尹舒明也抱着礼盒,笑得像个十八岁少女,「那我可得天天穿,让你爷爷说我一把年纪不配学小姑娘穿高跟鞋。」
第111页 宋柚一脸懵地看向季时淮,季时淮不咸不淡回视一眼,这个曾经不懂情趣的男人,竟然这么会来事。 两份礼物深得老人家喜欢,对宋柚的喜爱几乎溢于言表。 「柚柚,来来来,吃水果,跟奶奶爷爷聊聊天,我这个孙子啊,常年不在家,真是难为你收了他。」 宋柚被两位老人家夹击坐进沙发里,不得不朝季时淮投射求助信号,哪知季时淮看好戏,还笑着说:「奶奶,那您和柚柚聊天,我先上去处理一点事。」 「行,去吧。」季书昊倒着茶发话,「工作要紧。」 无视宋柚的暗怒,季时淮拍拍屁股上楼了,独留尴尬的宋柚发挥伶牙俐齿应付两位驰骋商业留下威名的老人家玩耍。 大概女朋友上门安排观赏男朋友小时候囧照,是个不变的定律,宋柚也没能逃过,被热情的尹舒明拉着吐槽季时淮调皮捣蛋穿开裆裤的时候。 「淮淮小时候可皮了,爬树、捅马蜂窝、那时我们一家住大院,邻居家的窗户月月被他砸坏,还有人家的花园,每次都要去采别人的花,别人还笑他是个偷花贼。」 宋柚听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料到端方自持的季时淮小时候是个讨厌鬼。 尹舒明又嘆一声:「他采邻居家的花,也是因为邻居家的花开得好,他妈妈喜欢。」 宋柚这会才注意屋里没女主人,似乎料到她的疑惑,尹舒明握着宋柚的手,皱纹满布的脸淡淡愁伤,「他妈妈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去世了。」 「是因为什么?」宋柚好奇地问。 季书昊突然开口:「说这个做什么,接着看照片。」 这话题便被季书昊给岔开了,尹舒明收起伤感,又开开心心翻季时淮小时候的照片。 季时淮小时候长得挺可爱,浓眉大眼,不是在抱球就是躺地上笑,那欢乐几乎溢出薄薄相纸,和现在的沉默内敛截然不同,就好像如今的他经歷了一场人生变故。 后面又翻到季时淮读初中的照片,少年单手拎着校服,甩肩上,头微扬,痞里痞气,嘴角还往上勾,全是他和黑色机车的合照,妥妥不良少年。 这反差实在太大。 「这真的是季时淮?」宋柚有点颠覆三观。 尹舒明想起季时淮的少年时期,不由头疼,嘴里的嫌弃一点没遮掩,「可不就是个刺头,打架逃课,头疼死了,天天请家长,不仅如此,还有人经常把情书塞他书包,每次抖出一大沓,保姆洗衣服又不好决定,只能请示我,我没少处理他情书,但是奈何他学习成绩次次年级第一,竞赛奖盃堆了一满桌,家里也就没人管了。」 宋柚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非常具象的季时淮,一个她从没见过的鲜衣怒马少年,她也想起了分手那夜,季时淮暴戾打架的凶样。 宋柚第一次好奇季时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咦,怎么没照片了?」宋柚翻到后面,全是空的,好像季时淮的人生截然而止了。 季书昊推了两杯茶过来,「喝杯水润润嗓子。」 季书昊人挺随和,但一发话,身上那种威严展露无遗,奶奶便开始聊别的话题。 最后聊到宋柚的家世,宋柚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两位老人家应该还不清楚季家吞了宋家的事,宋柚也很有分寸地没聊。 不过宋柚专门提了一句宋千砚。 「宋千砚?」季书昊丝毫没有嫌贫爱富,惊讶道:「我还真不知道你爷爷竟然是万恆集团早期的包工头,还自立门户创办了房地产企业,真是了不起,可惜了,要是你爷爷还在世,说不定我们一定聊得来。」 尹舒明笑着说:「看来咱们两家真是有缘。」 宋柚:「......。」 爷爷,你看到没!你的死对头早就不记得你这号人物,人家还夸你有本事呢,你以前的怨恨可能只不过是在商场上干不过季家的不甘心!爷爷,你想太多了! 第57章 黑化 「聊什么呢, 这么开心。」 季时淮从楼上下来,正好季翔豫遛狗回来。 季时淮一改面对爷爷奶奶的轻松,挺直身板,规规矩矩甚至恭谦地喊:「爸。」 如果说季书昊老爷子是收敛威严的亲和, 那季翔豫就是不怒自威, 一个眼神就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柚打了个激灵。 跟随季翔豫回来的还有季绍显,他穿着正装, 先喊了一声爷爷奶奶。 宋柚站起身, 在季时淮介绍后, 很有礼貌地打招唿:「叔叔好, 大哥好。」 季翔豫和季绍显表情如出一辙,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再无二话。 热闹温馨的客厅,因为两父子到场,一下子变得格外低气压。 晚宴没有想像中的夸张,一桌精緻家常小菜, 没有大到离谱的餐桌, 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距离也不远, 这点倒是让宋柚觉得季家骨子里是有温度的豪门, 不像她以往见过的那些豪门, 形式主义极其炫富。 宋柚和季时淮、奶奶并坐一排, 对面是季翔豫和季绍显, 爷爷坐在首位。 客厅响起细微的碗筷声,保姆管家自发隐身, 餐厅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尹舒明给宋柚夹了一筷子酥肉,打破怪异局面, 「吃点这个,春心做这个最好吃了,你尝尝。」 「好的,谢谢奶奶。」宋柚笑着点头,余光瞥了一眼季时淮,季时淮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手腕微顿,主动给她夹了一块鳕鱼。
第112页 宋柚:「......。」 各自安静地吃了会饭,季时淮突然宣布道:「下个月中旬,我和宋柚结婚。」 「咳咳咳。」爷爷先呛住了,显然也没料到季时淮刚把女朋友领回家,转眼就要结婚,而且还这么仓促,特别心有所感地瞥了一眼宋柚扁平的肚子,「嗯,不错,先成家后立业。」 奶奶愣了一秒,和爷爷天然默契,眼睛笑成缝,握住宋柚手,热情的过分:「孙媳妇,你可得多吃点。」 「啊?」宋柚快承受不住两老人家的热情,对面又坐着两冰山,这顿饭吃得还真是冰火两重天。 其实宋柚也很懵,季时淮没跟她提前商量婚期,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算下来只有二十天。 她轻咳一下,示意季时淮,哪知季时淮岿然不动,连眼风都没给她。 季绍显放下汤勺,面色不虞地说:「你刚满二十二岁就结婚,是不是太早了点,向来长幼有序,我都没结婚,你急什么。」 季时淮微抬眼皮:「你可以下月初结婚。」 奶奶像是终于找到同盟,哼哼道:「对啊,有本事你下月初赶在淮淮前面结,一大把年纪了,自己不结,还眼红别人。」 「奶奶,我哪有眼红......。」季绍显径直禁声,不跟奶奶胡搅蛮缠,最后一眼不善地瞥向事不关己的宋柚。 宋柚一愣,这关她什么事?你们一家人内战,她还没发火呢。 宋柚之前在石语菲个人展远距离见过季绍显,再此之前也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人如传闻极度不好相处,看人恨不得用鼻孔,高高在上。 要不是听石语菲聊过他,宋柚还真想不到盛气凌人的季绍显,竟然甘愿做人炮/友。 这么一想,对面的男人也不可怕了。 季书昊问季翔豫:「你有意见吗?」 季翔豫一碗饭吃完,全程连个气音都没出,把碗筷放下,明明动作很轻,那碗与桌面的撞击却清晰传到人耳膜,在场的人不由屏息静音。 「他的事,我管不了。」季翔豫丢下这句话,独自上了楼,留下一个冷硬背影。 季时淮垂着眼睫,悄无声息放下筷子。 宋柚再迟钝,也察觉这父子三人有隔阂,季绍显也下了桌,要不是有爷爷奶奶疼爱,宋柚觉得季时淮就是一个可怜的小野狗。 吃完饭,季奶奶强硬地塞给宋柚一对价值百万的翡翠手镯,宋柚一再推脱,季时淮实在看不过去,帮她收了。 来季家这一趟,给她最深触动的便是季奶奶,温柔慈爱。 小时候她也渴望过奶奶的爱,只不过奶奶向来不待见家境贫寒又未婚先孕的黄予梅,而黄予梅又生了个女儿,这也导致宋柚从小不被奶奶喜欢。 晚上回去的路上,车里冷气开的太足,宋柚摇下车窗,灼热的风涌向脸庞,满头青丝随风舞动,远山彻底被夜晚吞没,连绵的山道寂静无声,世界像遗弃了这辆车里的男女,只有天上的星月悄悄点亮黑暗。 宋柚头靠在窗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扯着安全带玩,忽然问:「你和你家里人是什么情况?」 回应她的是比山间更寂静的沉默,宋柚不得不偏头看过去,季时淮目视前方,车灯给他眉眼落了一层光,他像追着光跑的飞蛾。 半晌,季时淮扯了下唇角,有种试探的语气:「你想知道?」 宋柚盯着他看了一会,转头说:「没兴趣。」 黑夜遮掩了季时淮一闪而过的失落,他嗯了一声结束话题。 一路无话,进了内城后,季时淮提议道:「开去青云山还要一个半小时,今晚去新房住一夜吧。」 「新房?」宋柚慢悠悠坐直了身子。 季时淮余光瞥见,不由笑道:「放心,今晚不睡你。」 「季时淮!」宋柚就差没一脚踹过去,忍了忍说:「你是不是挺得意的?我跟你说,你最好别招惹我。」 这话一出口,宋柚忽然觉得特别耳熟,这不就是季时淮曾经多次拒绝她的台词吗,怎么现在轮到她了。 还真是世道好轮迴,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季时淮也想到了这句话,黑眸渐沉。 有些过去不提,不代表不存在,粉饰太平也掩盖不了曾经的欺骗和疮疤,更何况分开时,是那样的抽筋扒皮。 宋柚闭目养神,言辞果断道:「婚房没兴趣看,送我回青云山。」 回应她的是一声比一声激烈的汽车轰鸣声,推背感直接把她撞出去,宋柚抓住安全带,冷声道:「季时淮,别发疯。」 季时淮侧颜冷冽,手背青筋暴显,又一点点被理智抚平,车速降下来,也不再愿意和宋柚讲话。 宋柚下车的时候,季时淮车门一关,油门一踩,车身跟离弦的箭嗖地飞出去,一眨眼,只余微弱的车后灯像渐熄的火种,被黑夜吞没。 「跟我充什么大爷,还我今晚不睡你。」宋柚烦躁地用脚尖踢石子,甩着包包往院里走。 - 距离八月十五日,还有二十天,宋柚以为时间如此紧迫,婚纱、礼单等应该会很仓促,哪知道所有东西早就准备好,只等新郎新娘到场。 别的不说,婚纱戒指都是找国外设计师做的,尺码完全符合。 宋柚不得不胡思乱想,这不会是季时淮早就准备好的吧?按照进度算,怎么着也是在年前,那时候正分手闹得僵呢。
第113页 宋柚又觉得太自作多情,便把这事没心没肺抛之脑后。 选婚纱礼服的空档,她接到了中国交响乐团的落选回信,理由很敷衍,这个结果她切身经歷过一次,本以为云淡风轻,但多多少少有点影响心情。 拍婚纱照那天,连拍了十个小时,宋柚本就心情不太好,总被摄影师点名。 「两位俊男美女,你们是自愿结婚的吧。」 国内着名婚纱摄影师cliff,专门给明星和上流人士拍照,本以为这对颜值甚高的夫妻会成为他年度最佳作品,哪成想,这对夫妻跟被人捆绑来似的。 最后一套是街道外景,晚霞犹如红色轻纱,给高楼大厦、纵横交错街区渡了一层红艷。 宋柚被季时淮搂着腰站在人来人往街口,手掌撑在季时淮胸口,一身杏色露背长裙,身材火辣又欲语还休地推季时淮。 季时淮人往下压,穿着白衬衣黑马甲,一手揽着她,一手捏着金框眼镜。 「再凑近一下,新郎往下亲,新娘要又害羞又想要,眼神要勾,新娘你会不会勾人。」 妈的! 宋柚忍无可忍,睫毛轻抬,狐狸眼往上扬,红唇微张,手勾住季时淮脖颈,把他微微往下带。 一瞬间,磁场像是受到改变,暧昧焚烧,连工作人员都不自禁吞咽口水。 季时淮黑眸不知是被晚霞染红,还是被宋柚的气息逼红,他脸上上了妆,又是这副斯文败类的装扮,欲得不行。 他的脸慢慢往下压,薄唇停在一寸之外。 艷红天际,拥挤烟火的街头,年轻男女相互博弈,谁是猎物谁是猎手。 这个画面美极了,欲极了,摄影师心情大悦,咔嚓连拍。 如此近的距离,鼻息喷向彼此,眼神仿佛能拉丝,宋柚第一次见季时淮穿成这样,特别是他手上拿着金框眼镜,以一种强势的姿势压住她。 四目交接。 万物不知为何突然凝滞,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欲/望蓬勃而出。 季时淮鬼使神差吻住了她,宋柚睫毛一颤,理智瞬间变成浆煳,大约是今天天气太热,或者是夏天是个容易躁动的季节。 宋柚下意识回吻。 繁华街景成了他们陪衬,二人吻得激烈又直白,口红被季时淮吃了个干净,唾液吞咽声,引得工作人员脸红心跳。 摄影师还在惊讶这二人怎么给自己加戏?不过机会难得,拿起相机咔咔拍。 原本以为新人是为了配合摄影师工作,做做样子,哪成想这对新人吻个没完没了,完全把人当空气。 摄影师自我迷茫了,这对新人莫不是真的是自由恋爱?要不要这么割裂,一会冷若冰霜,一会热情似火。 招架不住。 完成拍摄回去的路上,宋柚装死,浑身每根毛孔都透着尴尬,特别是季时淮坐对面用拇指擦嘴角的口红,那动作表情,比她还会勾人。 - 婚礼在洛北城堡庄园,是宁城一位富商与美国商人合资打造的一座皇室风范庄园,每年只招待一对新人举办婚礼。 宋柚坐在足足三米的梳妆檯前,任由化妆团队在她身上鼓捣。 闺蜜团挤在身旁,像大型的花鸟市场,宋柚成了工具人,被她们拍来拍去。 「美美美!」刘盈和人来疯郑秀兴奋不已,一边欣赏美照,一边感慨道:「现在真正的豪门是不是都不屑于漏财,谁能想到穿着普普通通的小弟弟竟然是财阀公子,还是宁城首富,我们怎么就没这好运啊。」 宋柚眯着眼让化妆师画眼线,没什么表情地说:「那你拿去吧。」 「可别。」刘盈仍旧记得去年年底季时淮被甩的癫狂,差点搞出人命,「你老公这种又高冷又内狠的人,我可降不住。」 自从季时淮身份暴露后,刘盈天天给宋柚赔礼道歉,谁能想到搞出这种乌龙事,中彩票都没这概率,后来她还专门跑去找当初调查的人算帐,哪知道是她记错了。 周一哲的原名叫季时辉,是季时淮表弟,周一哲母亲是季翔豫堂妹,未婚生子随了母亲的姓氏,至于周一哲的母亲为什么被季家驱逐,这事说来话长,算是豪门秘事。 不过宋柚突然结婚,她们没人觉得这事正常,但也不好问得太仔细。 马依末说:「以前我觉得咱们之中最有可能玩到老的人是柚子,没想到最早结婚的竟然是柚子,世事无常啊。」 宋柚撇了下嘴,没发表回应。 「喝点咖啡吧。」 石语菲端咖啡点心进屋,闲聊的女人们一闹而散,跟饿狼似的扑过去。 「还是菲菲美女最体贴。」刘盈感慨。 石语菲笑了笑,端着另一份放在宋柚面前,趁其他人都在吃东西,石语菲小声说:「凌晨就起床了,赶紧吃点点心,也不占地。」 结婚最累的就是新人,不仅要早起,还要保持高状态,不能吃多,也不能喝太多水。 石语菲心细,专门给宋柚插了吸管,不会花妆,宋柚喝了一口浓香咖啡,笑道:「还是你贴心。」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当然得事事照顾你。」石语菲半蹲着,手突然盖在宋柚手背上,眼底涌上担忧,「柚子,你实话告诉我,你是真心要嫁给季时淮吗?」 这场婚礼太突然了,表面上看是王子公主喜结连理,可稍稍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不简单。
第114页 宋柚低头看石语菲,一束暖光落在石语菲脸上,温柔得让宋柚心酸,她扬起头,脖颈修长,像个傲气的白天鹅,「你太小瞧我了,这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婚礼,嫁给谁无所谓,我不难过,没必要。」 见她这么洒脱,石语菲一肚子话也不知如何说。 正聊着天,化妆间的门被季时淮助理推开。 「宋小姐,这是季总让我送过来的,交代婚礼服饰您根据自己喜好来选。」 助理把盖着绸布的托盘放在化妆桌上,朝众人点了下头,便关门出去了。 「什么东西啊。」 一屋子人全围过来,连化妆师也一脸懵。 宋柚和石语菲对视一眼,在众人翘首以盼下,把绸布掀开,掀开的那一刻,一屋子人倒吸一口气。 宋柚直接怔愣,这是她距今为止最无防备的时候,唿吸下意识屏住,脑子嗡嗡的。 托盘上放着一顶金丝玛瑙凤冠,不需要任何灯束装饰,这顶凤冠便轻易吸引人视线,一百多枚红蓝宝石,珍珠五千多颗,是明代金银工艺的巅峰之作,非常有歷史意义。 宋家当年耗了巨资拍下来,奶奶当初瞧不上黄予梅出身,也瞧不上宋柚是女儿身。 黄予梅照顾奶奶大半辈子,奶奶临去世才看到黄予梅的真心,并把这顶凤冠传给了黄予梅,这是黄予梅熬了大半辈子才熬出来的信任,被宋政无情地拿去拍卖了。 ——柚柚,等你长大了,妈妈就把这顶凤冠给你当嫁妆,你戴着它出嫁,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尊贵最幸福的新娘。 这句话就像是对幸福的一种解读、信仰,在宋柚年幼的心里生根发芽,又被现实腐烂。 这顶凤冠对宋柚的意义只有黄予梅和石语菲知道。 石语菲反应过来,小声解释:「去年季时淮找我要鱼头汤配方,问我你最喜欢什么,我记得你是想跟他联姻,那时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想着你们结婚,他要是把凤冠拍回来,也算有心,柚柚,季时淮心里是有你的。」 「真的好漂亮!」 「太美了吧!」 「今天不是婚纱吗?怎么整古风?」 一屋子人窃窃私语,难掩兴奋,恨不得眼珠子贴凤冠上,就连见过大场面的化妆师团队,无不羡慕,「季家出手就是不一样,这顶凤冠少说好几亿吧。」 不知是谁开了窗,燥热风席捲而来,宋柚勐地回神,神情趋于平静,淡淡道:「还是穿婚纱吧,刘盈,你把这个收起来放保险箱里。」 「真不戴啊?这里还有配套的手工礼服呢。」姐妹们惋惜。 石语菲说:「那就收起来吧。」 金丝玛瑙凤冠的热度在宋柚不咸不淡态度下,掀了过去,没人再提。 十点婚礼正式开始,这场豪门世纪大婚礼场面宏大,商业大亨、各界名人、人士,就连政界的人也来了不少,这是宁城近20年来最盛大的场面。 宋柚穿着婚纱,手里捧着花等在门后,石语菲问她紧不紧张。 其实就挺麻木的,宋柚不想影响任何人心情,无所谓地耸肩。 隔着一个门板能听见大厅的喧闹,还有主持人调侃新郎的笑声。 一段特别激动的音乐后,宋柚面前的门开了,门的另一端是白色西装的宋政,还有数不尽的人头。 尽头站着一个挺拔身影。 「去吧,柚子。」石语菲推了宋柚一把,不知为何心里难受极了。 宋柚勐地回过头看石语菲,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后半生在身后,再转回头,未来的路就像在自己脚下。 不真实,紧张、排斥。 第58章 黑化 「有请新娘父亲挽着新娘上台, 把新娘交给我们迫不及待的新郎。」主持人适时调侃,引起闹然大笑。 宋柚在所有人注视下,一步步走向宋政,挽住宋政胳膊, 宋政就像所有为人父, 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割离的不舍,不管再怎么争吵, 终究是血溶于水的父女。 地上铺了满地鲜花, 她今天是全场最美的女人, dior设计总监亲手做的婚纱, 刺绣上全是碎钻,白金底座的皇冠, 钻石珍珠发着流光。 宋柚拖着长长婚纱,透过头纱看到舞下泣不成声的黄予梅和宋乐晴,曾经因为破产远离他们的亲戚,一个个都来了, 无人不羡慕宋柚嫁入豪门。 直到看到舞台尽头一身白色西装的季时淮时, 她才终于对结婚有了实感, 不再是麻木, 而是对这场充满算计的婚姻生出彷徨。 她并不像表面那样无所谓。 舞台终到了尽头。 季时淮西装革履, 脖子上繫着领结, 黑髮往后打理, 露出那双深邃黑眸, 静静看着她,朝宋政伸出手。 宋政情绪有点没克制住, 微哽道:「我把女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她。」 「放心吧, 爸。」季时淮再次示意宋政。 催什么催! 宋政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女儿的手交给季时淮,季时淮轻轻捏住她,嘴角眉梢霎时盪起笑意,又故作冷静地垂首。 感到着掌心的力量,宋柚的心不知为何一点点下沉,像个缺魂的人和季时淮走完婚礼流程。 所有人的悲喜都成了一部电影,只有宋柚处于完全脱离的状态。 「是不是很累?」季时淮趁唠叨的主持人说台词,在她耳边轻语。 欢闹现场,他声音轻轻的,掺着化不开的温柔。
第115页 宋柚随口嗯了一声,隔着一层头纱,彼此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一段互相算计充满欺骗的爱情被主持人描述成动人心弦,宋柚听了半天,才听出这是在讲她和季时淮的爱情故事。 多么可笑。 「接下来,有请新郎为新娘戴婚戒,并且亲吻新娘!」 宽敞大厅热浪如潮,一波比一波激动。 季时淮打开戒指盒,一手牵着她手,一手把那枚钻戒郑重又坚定地套入宋柚无名指。 戒指像是长出手脚,爪牙紧抓无名指,一点点渗透,再也拔不出来。 宋柚突然生出逃跑的冲动,如果再不跑,可能真的就被面前的男人套牢,那画面,极其可怕。 还没等她从惊恐中缓神,头纱被人掀起,那个让她升起逃跑之意的男人,用一双极其深情的眼睛望着她,就像那些平凡的夜晚,给她带回一碗关东煮。 彷徨不安的内心在他沉如深海的注视下,莫名安定下来。 季时淮头往下压,宋柚下意识偏了头,季时淮的吻落在了她嘴角,这个细小动作没人会看见,除了主人翁。 季时淮一碰即离,脸上的愉悦也渐渐冷静。 接下来的过程千篇一律,宋柚换了一身红色礼服,和季时淮开始行云流水地敬酒,先是给双方父母,再就是亲友团,这里面最开心的莫属爷爷奶奶,脸上褶子越笑越多。 帮宋柚挡酒的伴娘是石语菲,给季时淮挡酒的是沈满忆,张文性格太跳脱,留着照顾三剑集团的同事。 三剑公司最早一批员工只闻宋柚大名,第一次见到宋柚本人,快嗑疯了。 「老闆娘真的好漂亮,气质也超好,比明星还要出众。」 「对啊,而且看着好飒。」 「我一直以为老闆不会笑呢,原来是只对老闆娘笑。」 「难怪公司好几个女同事搭讪老闆,老闆都看不上,要是老闆娘去一次公司,这些人早就知难而退,不会自取其辱!」 「太好嗑了,豪门千金和豪门公子,cp感好足。」 张文快笑疯,不过看季时淮能开心,他也放下心来,这半年,季时淮跟个机器人一样忙工作,没有一点私生活,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柚子姐收了他,他和沈满忆也不用再胆战心惊。 路过一桌怪异的席位,宋柚瞧见座位牌上写着炮灰,而这一桌就坐了徐向阳和谢风林。 宋柚懵逼了:「......。」 谢风林苦大仇深地喝闷酒,眼珠子快瞪出来,而徐向阳一脸茫然,眼珠子只挂石语菲身上。 「怎么回事?」宋柚问季时淮。 季时淮轻瞥她一眼,举着酒杯说:「工作人员写错座位牌了。」 「呵。」宋柚轻嗤,像是看穿他的龌龊,「你怎么不把我前男友全请来,坐炮灰桌。」 「一桌够吗?」 「不够!起码得是流水席。」 季时淮冷冰冰轻哼一声,特别做作地给炮灰桌敬了一杯酒。 宋柚尴尬朝二人笑了笑,急着逃离此处。 坐在席位上的徐向阳几次想要与石语菲说两句,均被石语菲视而不见。 亲戚朋友实在太多,宋柚脸都要快笑僵了,肚子里除了酒就没其它东西,石语菲替喝了不少,脸颊红扑扑,摇摇欲坠,还是沈满忆眼疾手快扶住她。 「没事吧?」 「没事。」石语菲立刻清醒,笑着说:「谢谢。」 宋柚正要转头查看石语菲的情况,冷不丁瞧见远处的季绍显正用一种凉飕飕眼神盯着沈满忆。 这对兄弟掌控欲还真是强。 宋柚提着裙子把石语菲从沈满忆手上接过来,「我来扶着她吧,你去给季时淮挡酒。」 沈满忆收回手,尴尬点头:「好。」 直到沈满忆走了,那道杀人视线才终于消失。 自己累个半死,还要管别人的爱恨情仇,累死了。 酒席后半场就是吃吃喝喝,看表演,宋柚和季时淮分开招待客人,她能坐下来吃几口,季时淮就比较倒霉,被男同胞们包围,不是灌酒就是调侃他。 宋柚看他狼狈应付,不由也跟着笑了,哪知,季时淮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勐地回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隔着喧嚣和声潮。 一下子回到了宁大校门口的偶遇,他站在商铺门口,有人追上去唤了他一声季时淮。 他们隔着摩肩接踵的人群,视线相交,万物成了流线,飞速运作,只有他们静静对视。 如果当时她多留个心眼,找人再去打听,或许她就不会和季时淮有交集,也不会有后来这些分不清对错的故事。 到了晚上,闹够的亲朋好友终于放了他们,让司机送他们回到御天公馆。 季时淮喝得醉醺醺,挂在她身上,头往她脖颈蹭,脸蛋红扑扑,睫毛一颤颤的,还有点可爱,不知道嘟囔些什么。 「沉死了。」 一进屋,宋柚就把他扔沙发上,揉着酸胀的肩膀欣赏新房。 房子挺大,装得有点简单,一眼望过去异常空旷,还有很多东西没配齐。 宋柚到处参观,找到了衣帽间,衣帽间倒是摆得满满当当,很多当季新款。 逛完后,她来到贴红囍字的主卧,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光卸个妆就耗费了一小时,等她精疲力尽回到客厅,原本躺在沙发上的季时淮不见了。
第116页 另一个浴室传来水声,宋柚便不再找他,准备煮点东西吃。 厨房是开放式,宋柚翻箱倒柜,发现冰箱有很多食材,但她不会做饭,又在一个大橱柜意外发现了很多快餐食品,琳琅满目,跟逛超市一样。 宋柚面露惊喜,自然不会认为这是季时淮专门为她准备,一个木愣子哪会这么细心。 她挑了一袋螺蛳粉,手忙脚乱把食材一股脑扔进热水,这种速食根本不需要技术含量,没一会,又香又臭的螺蛳粉出锅了。 虽然这婚结得憋屈,但宋柚向来会爱自己,大呲呲坐在客厅地毯上,找了一部电影,一边吸熘粉,一边消遣,满身疲惫也随着静谧时刻变得轻松。 季时淮擦着头髮从浴室出来,鼻子微动,「下水道堵了?」 「你说什么?」宋柚嘴里挂着一筷子螺蛳粉,素面朝天的眉眼瞪向他,美而不自知。 季时淮慢悠悠把视线放在她碗里,黑髮上滴着水,眉目清俊,再缓慢对上那双微怒的眼眸,不禁想起他生日那夜,喧嚣街头,带着臭豆腐的热吻。 宋柚似乎也想到了。 季时淮非常敏锐地从她眼里捕捉到久违的狡黠,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耳根悄无声息变红,他轻咳一声,往窗边走,开了一扇窗。 夏季燥热的风跑进来,屋里冷气充足,也不觉得热。 季时淮身上裹着一件睡袍,小腿矫健,线条流畅,腰间系带松松垮垮,走过来时,灯光落在胸口暗处,隐约可见暗处的轮廓。 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宋柚艰难移开眼,勐喝了几口辣汤给自己醒醒脑,季时淮偏偏好死不死坐她对面,腿大呲呲敞开,浴袍直接缩到大腿根,幽深地带直接暴露在她眼前。 「还饿吗?」季时淮歪头擦头髮。 宋柚到底是有经验的女人,喝了几口辣汤,脑子也没那么热了,「饱了。」 「是不是该请个保姆?」宋柚把碗扔洗碗机,做着精美指甲的手在季时淮脸前晃,「我可跟你说,我不做家务的,别想胁迫我,这么漂亮的手绝对不做粗活,女人干了几千年家务,该轮到你们男人了。」 「说的好像你干了几千年家务。」季时淮拉开冰箱,拿出一杯冰水喝,喉结滚动,几滴水顺着修长脖颈往下淌。 见他这副处处勾人样,宋柚没好气地说:「那都是女人的祖宗。」 「不会让你干家务,已经请了住家保姆,明天就到。」 「这还差不多。」宋柚绕过吧檯,见他还斜倚在冰箱旁喝冰水,随口问:「晚上喝了那么多酒,要不要冲杯蜂蜜水?」 季时淮静静看着她,「不用了,那会眯了一觉,酒劲下去了。」 「行,那你自己待着吧。」 季时淮喝完整整一瓶冰水回到房间,宋柚已经躺床上唿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屋里大灯关了,床头灯发着橘黄光芒,跟在老破小一样,这是两人迄今为止对彼此生活习惯最大的妥协。 季时淮轻轻掀被子进去,空调风呜呜地吹,冷气给得很足,窗帘把月色全部遮挡,隔音好的高档小区,连个脚步声也听不见,没有烟火气,只有冷冰冰触感。 「吻我。」 寂静无声的屋里突然迸出一道命令。 迷迷瞪瞪的宋柚像被人罩头扔下一个炸弹,她眼眸微动,背对季时淮侧躺着,转过头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季时淮一只胳膊枕在后脑勺下,像等人服侍的大爷,冷淡重复:「吻我。」 「你没毛病吧。」 宋柚话刚出说完,一片暗影骤然袭来,人已经被季时淮严丝合缝压住,唇也被人毫不留情堵上,留下一句特别骚/气招人恨的话。 「那我自取吧。」 宋柚:「......。」 「你要不要脸!」宋柚抬脚往上踹,季时淮压住她作乱的腿,吞下她的唾液,脸庞幽深道:「姐姐真的很难伺候,以前我矜持,姐姐嫌弃我没情调,现在我不矜持了,你又觉得我不要脸。」 他倏地一笑:「要脸还不是被你甩,干脆不要这玩意,你看,不要脸了就能睡姐姐。」 一嘴臭不要脸的话,偏偏他气质干净,不见猥琐,反而又纯又欲。 以前听他叫姐姐,那是掌握全局的高姿态,如今二人地位身份大转变,这声姐姐就显得有几分嘲讽。 宋柚气哼哼道:「滚下去。」 季时淮单手把自己睡袍脱了,露出健身数月紧实的肌肉,用冷淡的嗓子说着情/欲的话:「合同上写得很清楚,一周四次夫妻生活,洞房花烛夜就要违约吗?」 「你也说了一周四次,还有三天休息呢,姐姐今天不干!」宋柚不为美色所迷,比他还冷淡。 「哦。」季时淮不咸不淡地开始剥她睡衣,「哪天干,哪天不干,我说了算。」 她睡衣向来是绸缎款,女人的力量没法跟男人比,不管宋柚怎么挣扎,还是被剥了个干净。「 「季时淮!」宋柚真有点生气了,一张妩媚的脸冷怒道:「我对上/床这事不排斥,说白了,这事要是契合了,还很/爽,但是呢,姐姐今晚不想和你,滚下去!」 「不想和我,你想和谁?」 第59章 黑化 柔软甜腻的床上, 年轻男女剑拔弩张,都在拗着心里的那口气,像两个相互试探、又不甘示弱的困兽。
第117页 季时淮脸色很难看,不管不顾发狠地吻她, 舌头搅着她, 手掌狠狠掐她的腰。 墙上的影子一高一低,剧烈翻动, 像两个纸片人在打架。 从重逢开始, 每次接吻不尝血腥味不罢休, 血腥味更大程度地刺激了彼此。 要痛一起痛。 宋柚被迫承受, 刚刚吸收一点空气,手腕骤然间被东西缠住, 她抬头一看,是季时淮的皮带。 正要破口大骂,眼睛紧接着被一条黑色丝带给绑住了。 这个画面极其熟悉,一谷基金会那个夜晚, 她就是这样把季时淮绑在床上, 用枕头压住他的脸, 给了他一场难堪的释放。 宋柚眼皮狂跳, 这个睚眦必报的傢伙, 结婚果然就是为了报復她。 他把曾经加注在他身上的事, 重演了, 只不过稍稍给了她一点尊严, 枕头变成了黑丝带。 「季时淮,你是要用强!」宋柚咬牙。 季时淮俯身亲吻她, 「你以前不就是这么对我的么,既然不喜欢我, 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呢。」 宋柚偏头躲避他的吻,冷笑道:「你知道你这样特别像什么吗?」 「什么?」 「特别像吃不到糖的孩子,季时淮,你不会真爱上我了吧。」 宋柚被蒙住了眼,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从他顿住的肢体上感受到他的冷怒。 他压低声音伏在她耳边:「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自以为是。」 「你也和以前一样嘴毒。」宋柚一张嘴,便被季时淮长驱直入。 角逐的啄吻声羞嗒嗒地响着屋里,被子滑到地上,露出比月光还要莹白的肌肤。 一屋子都是晃动的黑影。 吻成了他们彼此的武器,看谁先软。 趁着季时淮沉溺时,宋柚勐地一个翻身,反压制住季时淮,径直用全部力量往下沉。 斗场般的屋里,瞬间惊炸起季时淮的痛闷声。 季时淮想爆粗口,她竟然......。 左右逃不过,宋柚也不是矫情的人,但主场必须要在她手上。 她手被绑着,眼睛被蒙着,能窥见微弱的光影,即便如此不利局势,她也必须在上! ...... 许久后,狂风骤雨的房间归于平静,季时淮胳膊搭在眼睛上,露出的下颌微微抽动,身体也在余颤。 刚刚实在太......。 宋柚也躺在一旁缓气。 争斗的俩人像是终于熄了火,一屋子暧昧气味,提醒他们刚才的风光多么疯狂、契合。 宋柚赤脚进了浴室洗澡,洗澡出来,季时淮人还躺在原地,像是还没缓过劲,又像是在回味,看着宋柚的眼神直勾勾。 「让开。」宋柚用脚尖踢他。 脚尖一碰他,他便抖一下。 宋柚嗓音是疯狂后的懒散,像挠人耳膜的猫,「现在害羞是不是晚了?一开始的狂劲呢?」 季时淮顺手抓住她脚摩挲,「我只是在想,姐姐嘴里说不要,身体很诚实。」 「滚。」宋柚被他摸得全身有点软。 季时淮轻笑一声,大呲呲当着她的面,赤脚去了浴室,哪还有曾经的青涩,像个经验丰富的渣男。 宋柚没精力再和他冷嘲热讽,倒床就睡,迷迷煳煳感觉到一片凉丝丝袭来,紧紧裹着她,又沉又舒服,还有熟悉的青麦香。 不知道是几点钟,屋里还是睡前的光照,宋柚半睡半醒之中被人翻过来,唇被温柔含着,那双宽厚的大手沿着她锁骨点火。 这一次和第一次不一样,宋柚迷迷瞪瞪,遵循本能去回吻他,季时淮眯了一觉,人也温顺不少。 两人像曾经在老破小的那些夜里,盖着被子,不管狂风暴雨还是烈日炎炎,温馨又静谧地拥吻彼此,默契地吞咽彼此。 ...... 宋柚瘫了,全身骨头都散架了,哪还有睡意,往床头柜上一看,时间还早,才七点。 年轻人精力真好。 「换个床单吧。」宋柚有气无力地说。 季时淮凑过来,看样子像是终于有了困劲,声音嘶哑:「别折腾了,再睡会。」 「你不去洗洗?」 「等醒了,再洗吧。」 宋柚见他脸埋在她枕头里,一脸餍足,气不顺道:「是谁曾经说上/床这事要循序渐进,跟解数学题一样,一步步来,不能一下子省略过程直奔结果。」 季时淮哪会不知道她又开始找茬,奈何他此刻通体舒服,好声好气给她顺毛:「是要循序渐进,在我心里感情和数学题一样,就是很简单的公式,一加一永远等于二,就是这么简单,可是姐姐不爱我啊,我只能强行拆题。」 「呵,说的好像你爱我一样。」 季时淮慢悠悠睁开眼睛,沿着她漂亮的轮廓亲昵,亲吻她裸露的肩膀,带着诱/哄道:「别闹脾气了,过程不重要了,你现在是我老婆。」 「谁是你老婆!」宋柚拿脚踹他。 季时淮轻笑:「真不困?我还可以再来。」 宋柚:「......。」果断闭眼睡觉。 宋柚也没想到自己还真又睡着了,两人新婚第一夜比预想得要和谐,没动刀动枪,竟然还打得火热。 再醒过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满室明媚,空调风吹在人身上,舒服得喟嘆。 客厅断断续续传来锅碗瓢盆的声响,宋柚趿着拖鞋出去,瞧见季时淮围着黑色围裙在厨房做饭,厨房是开放式,一眼望到底。
第118页 宋柚靠在走廊边看着那个方向出神,恍惚间,场景好似一下子被拉远,回到那个斑驳老旧的房子里,季时淮也是围着黑色围裙,清清冷冷又特乖地给她做饭,那个背影带着年轻人少有的温和,也是宋柚第一次在异性身上感受到的烟火气。 不管是破旧暗沉的老房子,还是金碧辉煌的豪宅,季时淮永远都能坦然处之,没有一丝格格不入,天生就能融入贫富。 这一点宋柚做不到。 「过来吃饭。」 季时淮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见她盯着自己发呆,挑眉笑道:「你一大早就用这种欲/求不要满的眼神看我,它又有反应了。」 宋柚:「......。」 不知道是不是吃过荤的男人,嘴里都会荤素不忌。 「季时淮,你真的变太多。」宋柚一屁股坐下来。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季时淮表情淡淡的,睫毛遮挡住情绪,拿筷子慢条斯理吃饭,「你说说。」 「算了,懒得跟你说这些。」 二人一时无话,宋柚看着桌上的鱼汤,心情不由变好,甚至开始自我反省,刚刚对他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差。 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季时淮从板凳上拿了一堆证件给她。 「什么东西......。」 宋柚嘴里一边问,手上已经开始翻阅,待看清手上的证件内容,震惊地瞪大眼睛,「你给我这些干嘛?」 季时淮夹了一根菜叶子放嘴里,像是在说今天青菜多少钱一样随意:「这是我名下所有个人财产,都说丈夫在外打拼,老婆在家管钱,存摺和卡的密码都是你生日,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宋柚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好奇地一一翻阅季时淮的个人财政状态。 三剑公司创立半年多,虽然收入不多,但每个月也有一百万进帐,而最最夸张的是一谷集团,那么多个零,宋柚数得手软。 「这套大平层是爷爷送给我的,改天有时间过户给你。」 宋柚:「......。」 宋柚还在数有多少个零,一时没缓过来,季时淮偏头看她,「下午挑个时间,咱们去把结婚证领了。」 这句话成功地把她从黄金屋给拽了出来,手上千斤重的无数零也被她猝然放下,不太自然地劝解:「你跟我结婚就是为了讨好爷爷奶奶,好跟你哥竞争,其实昨天办完婚礼,也不用领证,要是未来咱们各奔东西,在法律上你还是头婚。」 「呵呵,只怕是姐姐想头婚吧。」季时淮冷淡直视她,「婚姻满一年,我自会把宋氏集团股票全过户给你,在这一年期间,我只-睡-老-婆。」 「老婆」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宋柚破天荒地有点脸热,她虽从小花钱如流水,但对钱的概念有时候挺模煳,不过一个男人把所有财产交给一个女人,不动容那是假话,也仅仅是一点点,宋柚还是很清醒。 两人相互看着,像是在较真。 桌上倒扣的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僵局,宋柚如同获救,看都没看是谁,直接接通。 「你说谁???」原本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此刻全部精力全被电话里的声音吸引,连汤勺上的奶白鱼汤都洒落碗里。 「我是梁海燕委员的助理,请问您是宋柚宋小姐吗?」 「是。」 「请问您这两天是否有时间来一趟北京,梁委员想和您面谈一下合作的事。」 宋柚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季时淮,季时淮靠在椅背上,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客厅很安静,电话说话音隔得近,能听得一清二楚。 宋柚唿吸放轻,嗓子发干地再次问道:「请问是哪个梁,哪个海,哪个燕?」 电话里的助理倒吸一口气,像是被宋柚不信任的态度气到,一口气道:「全中国还能有哪个梁委员,中国交响乐团原大提琴首席,国家一级演奏员梁海燕,梁山的梁,赵本山小品里说的那个海燕吶,你可长点心吧!」 这助理被气得不轻,还有点可爱。 宋柚终于唿吸顺畅,忍着满腔砰砰心跳,嗓音不稳道:「有时间,明天下午两点,可以吗?」 助理最后确定了时间,便挂了电话。 「出什么事了?」季时淮放下筷子问。 「中国交响乐团的梁海燕。」宋柚游魂似的把视线落在季时淮脸上,「你可能不知道她是谁,她是近几十年来交响乐团最出色的音乐家,非常厉害。」 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毫不掩饰崇拜,季时淮嘴角勾了一抹幅度,轻声说:「恭喜你。」 宋柚静坐了一会,终于彻底消化这个晕头转向的好消息,抱着碗狼吞虎咽,「我一会就坐飞机去北京,领结婚证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季时淮没见一点生气,给她盛了一碗汤,瞧着她毫无形象的吃相,不由笑道:「不用这么着急,不是约了明天下午见面吗?」 宋柚胃口小,三两下一碗饭解决,把碗筷一扔,就往卧室跑,「早点去准备。」 能让梁海燕亲自联繫,事情绝对不会像上次去北京那样无功而返,宋柚欣喜若狂,装了一套换洗衣物,那股子兴奋劲也慢慢降下来,有句话叫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上次已经汲取过教训了。 「你现在买大提琴了吗,没买的话先用这个。」季时淮把大提琴往她面前一放。
第119页 宋柚坐在地毯上,微微抬头,看着桌子边竖起来的大提琴,意有所指道:「你可更够大方。」 季时淮不知道自己在宋柚心里是个抠门的人,一本正经解释:「一谷集团是万恆集团的产业,我之前一直没用里面的钱,学校的生活费也是自己打工挣来,这把大提琴也确实是我当时所有积蓄买的。」 「现在怎么就肯用一谷集团的钱了?」宋柚懒得听他瞎掰,挥手让他出去,「暂时先用这个吧,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季时淮还想再说什么,又有点无计可施,索性也就听话地出去了。 下午两点季时淮开车送宋柚去飞机场,非节假日,飞机场人不多。 宋柚顶着大太阳,肩上背着大提琴,行李也就是一个小行李箱,「行了,你去公司吧,我先进去了。」 「到了北京给我报个平安,还有......。」季时淮人没下车,坐在驾驶位上,车外涌进阳光和热风,他手指点着方向盘说:「定位共享一下。」 定位共享这事就是一个隐形炸弹。 宋柚冷哼两声:「怎么?还想查岗呢。」 机场入口行人匆匆,车一辆接一辆往地下车库开,季时淮的车就停在街道口,烈日烘烤地大地,绿荫成片,还有小孩大人在附近乘凉,再远处是一片待开发的空旷地。 他微抬头凝视宋柚,「姐姐有前科,所以还是开着定位,我没跟你商量。」 「少拿这种腔调命令我。」宋柚没好气地说:「既然这么怕我给你戴绿帽子,就别娶我啊。」 「宋柚,你别太嚣张。」季时淮脸色微冷。 宋柚一点也不怕他,冷呛道:「开定位门都没有,我比你大四岁,又不是小孩子,少管我。」 说完,背着大提琴转身就走。 季时淮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狠狠砸了下方向盘,昨晚还天雷勾地火,怎么今天又吵架了。 他没像以前那样想着法去哄她,转动方向盘,车身嗖地一下开出去,融入追风逐日的车道。 宋柚一下飞机先去了之前常去的五星级酒店,吃了顿饭,洗了个澡,收拾利落后,才想起还有季时淮这号人物。 打开手机,这人也没给她发微信,她撇了下嘴,最终还是给季时淮发了条微信报平安。 哪知道这傢伙一直到她睡觉,都没回復。 这种高冷作风,就跟宋柚以前追他时的待遇一样,甚至更恶劣,以前最起来还会回復个嗯或者哦。 宋柚把手机一扔,蒙被子睡觉。 第二天宋柚根据信息来到中国交响乐团办公处,还是上次的演出营销心中,和上次不一样的是院外堆了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人。 中国交响乐团全国招募,不分等级,犹如当年红遍全国的好声音海选现场,因为这种大胆的行为,中国交响乐团汇聚了音乐界的注目,也收穫了不一样的热度,中国交响乐团常霸热搜,无不翘首以盼哪些平民能发光发热,成为新的天选之子。 第60章 黑化 (剧情串接不上的, 请重新看上一章结尾,上一章因为被锁,有所修改,只能把这一章的开头贴过去了) 宋柚心里多少有点感慨, 甚至感同身受, 只是这一次,她心里的彷徨要少一些, 多了一份从容和底气。 「你就是宋柚?」张萌正举着手机跟宋柚讲电话, 突然迎面走来一位超级大美女, 不由瞪大眼睛打量这位让人惊艷的女人。 宋柚挂了电话, 伸出手:「你好,我是宋柚。」 张萌讪讪地伸手回握, 在前面带路,走一步就回头看她,电话里那个傻到气人的小姐姐,竟然这么美艷。 「怎么了?」宋柚随着她走进电梯, 空间变窄, 说话声就像在耳廓边。 不一会, 电梯满了, 张萌摇了摇头, 收回视线, 在角落再次打量宋柚。 宋柚挑了下眉, 张萌疑惑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应该没有吧。」宋柚说:「或许是我长得太大众化了。」 张萌:「......。」扎心, 算我啥也没说。 到了营销心中,大厅跟上次一样有很多人等着面试, 一楼甚至专门开了场地进行海选,过了海选的人能上到二层进行面试。 宋柚跟在张萌身后, 路过前台时,还是上次那位头髮盘得一丝不苟、面无表情的大姐,前台大姐显然也认出了她,面露惊讶,视线一路追随着她。 宋柚还特别友善地朝她打了个招唿。 「你在这等着吧,我去找梁委员。」张萌交代一声就走了。 宋柚一人待在演习室,这里隔音效果很好,推门进来前,她听到好几间面试室传出乐器声,一墙之隔正发生着很多悲喜兼集的事。 她放下大提琴,漫无目的梭巡演习室,偶尔波动一下桌上的琴弦。 等待的过程,那颗起起伏伏的心也跟着沉淀,大概半小时,演习室的门被推开。 梁海燕穿着很普通的夏装,与宋柚在电视上看到的形象相差很多,没有晚礼服加持,也没有舞檯灯光的聚集,她跟季时淮奶奶给她的感觉一样,拥有卓越的地位,却甘愿平实。 宋柚先开口:「您好,梁团长,我是宋柚。」 「我知道。」梁海燕仔细打量面前的年轻女人,笑着问:「去年十一月份,你是不是在安西桥弹了一首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第120页 「是。」宋柚疑惑问:「您怎么知道的?」 梁海燕什么也没说,笑着拉起她的手来到演习室的琴凳前,「可以再弹一次吗?」 宋柚静静看着梁海燕的眼睛,肩上的大提琴一瞬间好似承载了一种奇异的重量,她沉沉唿出一口气:「好。」 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演习室外陆续站了大批观望的人,消息悄悄走漏,梁海燕专门腾了一间演习室,要亲自面试一位演奏家。 无数双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宋柚取下肩上的大提琴,坐在琴凳上,姿势非常标准,双腿与琴腿之间形成一个三角形,左手按弦,右手握弓,这次没有其他乐器伴奏,只有她一人,独奏《命运交响曲》。 她深吸一口气。 噹噹当—— 第一乐章,灿烂的快板,c小调,2/4拍子。 宋柚用大提琴热烈而丰富的音色一下子拉开了非常振奋的开头,大提琴的指板较长,是小提琴和中提琴的两倍以上,她的高那位比其他演奏家更加熟练和精湛,这种不仅需要日经月累的训练,还需要一定的天赋。 所有人被她开场的阵势惊了一瞬。 《命运交响曲》的音符仿佛一瞬间变换成实质,从她手指尖弹跳而出,激昂、涌动,好似天崩地裂、山海唿啸,就像命运被勒住了咽喉,是生还是死,弹指一瞬间。 梁海燕坐在靠窗的位子,平静倾听。 阳光洒落,微微刺痛。 玻璃门外围观的人起初一脸平静,直到宋柚用大提琴把高把位弹飞了,再也克制不住表情,一脸震惊。 要知道在乐器界,高把位也叫做「高音恐惧症」,握按不住弦,手直接会流血,但宋柚轻轻松松,高音部分拉得比小提琴还要精彩。 宋柚虚虚看着前面某个点,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瞧见她身躯微微震动,手指灵活得不可思议。 她微微闭上眼,完全沉浸在音乐中,好像她就是那个被命运扼住咽喉的人。 与命运拼搏较量,不服输,甚至藐视命运、冷傲,被她演奏出了新一面。 「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他不能使我完全屈服!」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宋柚勐地收声,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一下子把命运的恶魔收服进琴弦之中。 她成了命运主宰。 演习室还在迴荡《命运交响曲》的不屈,谁也没说话。 突然,门口的听众不约而同拍起了掌,起初是一两声,逐渐汇聚成成片的掌声。 梁海燕映着窗外的光站起来,也抬手鼓起掌,而一旁的张萌完全听呆了,这跟去年她在路上听得又不一样,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就是让人很震撼。 「谢谢。」宋柚礼貌鞠躬。 梁海燕走过来:「你又改了曲。」 没想到那点细微的变化竟然没逃过梁海燕的耳朵,宋柚知道她这个老毛病以前没少被爱尔乐团骂,但她已经尽量在改了。 「改得很好。」梁海燕又轻声说。 宋柚瞳孔一颤,她手上还拿着琴弓,一时愣在原地:「真的吗?」 「当然。」梁海燕说:「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改吗?」 宋柚仿佛一下子沉静在梁海燕的鼓励中,下颚微微颤动,「我只是觉得《命运交响曲》是贝多芬对命运的写照,而不是我的,我来之前想了很多,突然对命运有了一些新的领悟,不管是失败还是成功,我都应该把所有感情演奏出来,不会愤怒,不会自怨自艾,命运应该是值得信赖和期待的东西。」 梁海燕说:「去年听过一次你的《命运交响曲》,更多的是愤怒,这次我觉得你平和了很多。」 宋柚轻笑:「是啊,这半年发生了很多事,有了一些感悟,从前我自视甚高,天不怕地不怕,我已经学会了敬畏。」 见梁海燕笑意渐深,宋柚说:「敬畏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共存。」 「交响乐团本就是团队合作,不能有特例存在。」梁海燕告诉她:「我很欣赏你这种无畏的精神,也高兴看到你懂得了敬畏,你能学会调节这两种情绪吗?」 宋柚不知为何眼眶潮湿,坚定回答:「我能。」 梁海燕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笑着拍她肩膀,「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中国交响乐团的大提琴手,也是我梁海燕的关门弟子,你愿意吗?」 门外一阵喧譁,张萌却像是早已预料,没多大惊讶。 宋柚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耳朵嗡嗡响,她听到梁海燕的声音穿过重重阻碍钻进来,撞进了灵魂深处。 「珍珠蒙尘,散去灰尘会璀璨耀眼,而这束光会照耀所有人,所以,该感谢的人应该是我,交响乐团固步自封,没人再像上世纪的音乐家创新冒险,被约束成毫无生命力的机器,你能和我一起打破这种局面吗?」 「我?」宋柚声音嘶哑道:「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话还是你说的呢。」 宋柚勐地想起去年在酒店被李云中通知禁演,她一气之下确实说了这句话,当时出门好像还不小心撞到了人。 难道......。 张萌眼睛瞪得更大,难怪看着宋柚有点眼熟,原来是那个引起梁委员感慨的没素质演奏员,更是惊嘆梁委员和宋柚两次擦肩而过,真是好事多磨啊。 梁海燕:「这场全国招募也是受你启发,半年前在桥边听到你的演奏,我发现我们不能只局限在专业领域,还有很多有天赋的学员值得我们挖掘。」
第121页 「那您是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我?」宋柚问出心里疑惑。 梁海燕笑容更深:「这个我得保密,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宋柚见她神神秘秘,心里好奇却也不再追问,人生第一次被认可,第一次被赏识,不是因为金钱,不是因为家世,内心深处的吶喊好像被人听到,情绪几欲满涨。 宋柚强压喉头的酸涩,抬起头踌躇满志道:「我愿意!」 「好!」 收拾好情绪,宋柚跟随着梁海燕出演习室,迎面就碰到了人事部经理许袁,宋柚对她印象深,上次就是被对方轰了出去。 宋柚还意外地发现了聂丽娜,聂丽娜站在人群之中,一脸愤怒地望着她,看她身上的演出服应该是借着中国交响乐团全国招募的机会,从爱尔乐团跳槽过来。 宋柚无视她的存在,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去,突然的靠近,吓得聂丽娜直接撞进了肖睿怀里,肖睿看她的眼神更是复杂。 许袁急切地走到梁海燕身旁,耳语说了一句。 梁海燕一改和善,面色严肃道:「许经理,团里招募的要求写得清清楚楚,贝多芬耳聋、帕格尼尼哑巴、阿炳盲人,那是不是都无法进入音乐演奏厅!音乐不能带有偏见,宋柚的事,我已经了解过,她的才华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被埋没。」 许袁哪见过梁海燕发这么大火,忙低头认错。 梁海燕当着所有人宣布,「中国交响乐团看重的是才华是能力,不要磋磨没有认证的事,大家都散了吧。」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散去,无不羡慕宋柚的好运,能被梁海燕收为关门弟子,那前途无可限量。 宋柚看着梁海燕的身影,心里涌出很多陌生情绪,从她出生起就被贴上了大小姐标籤,不管多么努力,只会被人认为是靠金钱获取。 宋政的不认可,母亲浮于表面的鼓励,以及长大后被人无数次打压,她靠着一颗不屈的心撑到现在。 今天终于有人挡在她身前,护住了她这颗彷徨的心。 她一定不会辜负梁海燕的恩情。 宋柚转头朝许袁笑了一下。 那笑容在许袁眼里,就是赤裸裸地挑衅。 宋柚和梁海燕道了别,再次路过前台时,专门和前台大姐道谢:「上次没来得及跟你道谢,谢谢上次的帮助。」 「不用,只是我的分内事。」前台大姐笑着回应。 待宋柚人一离开,前台大姐给家里女儿发鸡汤:【人生处处是反转,不是不到,只是时候未到。】 - 「餵。」宋柚刚走出交响乐团办公院,季时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往右边路口看。」 宋柚微微怔愣,顺着他的话看过去,一辆停在收费车位的黑色小轿车里伸出一个脑袋,正是季时淮。 「你怎么来了。」宋柚顶着大太阳走过去。 季时淮从车里下来,顺手卸下她肩上的大提琴,放进后车厢,绕过车位,朝她指示:「上车。」 太阳火辣辣的,宋柚今天为了方便演奏,穿着一件很端庄的长裙,在空调屋里不显热,一出来满头都是汗。 她火速钻进副驾驶位,感受到了空调凉风,发出一声舒爽,边系安全带,边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们公司跟飞瑞医疗有合作,今天过来开个会。」季时淮看着后视镜出车位。 宋柚没想到三剑公司竟然真的和飞瑞医疗达成了合作,她记得去年季时淮跑北京等了三天扑了个空,没想到还真让他谈成了。 大约今天是她最惊喜的日子,脸上没有以往的冷淡,心情雀跃道:「咱们今天庆祝一下,庆祝你和飞瑞医疗合作,庆祝我被中国交响乐团收了。」 季时淮笑着看她不说话,宋柚蹙眉道:「看什么看。」 「没什么。」季时淮慢慢驶入车道,嘴角扬起笑,「看来你心情真的很不错。」 「那当然,去年这个时候我被中国交响乐团轰了出来,心情差死了,又遇到我爸出事......。」 说到这,车里气氛变得有些凝固,也就是那个时候,事情朝着不尽人意的方向发展,不管表面多么粉饰太平,有些地方一碰就疼。 车里没人再说话。 中国交响乐团的院门口进进出出都是人,肖睿和聂丽娜目送那辆车越来越远,直到淹没在繁华街区。 聂丽娜冷嘲热讽地说:「宋柚还真是好手段,我就说她怎么跟个穷小子混在一起,没想到啊,穷小子竟然深藏不露,是季家公子,如今她嫁入季家豪门,又解除家族危机,还进了中国交响乐团,我可是听说有人给梁团长寄了什么东西,梁团长才找上的宋柚,咱们可得当心点。」 肖睿看着那个方向沉默。 聂丽娜不高兴地挽住他胳膊,撒娇道:「你现在可是我男朋友,不能再喜欢宋柚。」 肖睿不着痕迹抽出胳膊,脸色有别于以往的绅士,微微露出阴鸷,「不用你提醒。」 - 宋柚提出要庆祝,就算没直说吃大餐,但怎么着也得是丰盛的一顿吧,季时淮竟然把她带到胡同深巷的一家炸酱面馆。 「就吃这个?」宋柚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毫不客气指挥季时淮擦桌子。 季时淮用湿纸巾把她桌面擦了个透亮,没觉得亏待了宋柚,反而极力推荐道:「这家店的炸酱面做得很正宗,还是史前辈推荐的,我吃过几次,确实很不错,既然人在北京,当然得尝尝当地特色。」
第122页 「史前辈?飞瑞医疗的史雷?」宋柚手撑着下巴,一脸崇拜,「那可是中国响噹噹的人物,都上过央视电视台呢。」 季时淮轻哼一声,正好服务员把两碗炸酱面放下,季时淮推给她一碗,面无表情道:「吃吧。」 宋柚见他莫名其妙拉着一张脸,丝毫没哄他的意思,拿起筷子搅拌面,季时淮像是看不惯她费劲的样子,把她的碗抢过去,三五下一碗黑乎乎香气瀰漫的炸酱面拌得均匀,每根面都裹满了酱汁。 看着他自然亲昵的动作,宋柚有片刻失神。 这家炸酱面馆起码开了几十年,装修陈旧,墙纸都翘边,天花板有经年累月的油烟黑点,大厅的柜机太老,嗡嗡声格外吵,吃饭的客人几乎把餐桌沾满,人声沸鼎,更显得热。 他穿着昂贵的衬衣西裤,袖子捲起来,这双在科研界无比珍贵的手,搅拌着一碗十块钱的面,不违和,甚至有一种独一无二的偏爱。 宋柚接过面,掩饰地把一缕头髮捋到耳后,闷头尝面。 味道出奇得好,黄豆酱和甜面酱的酱汁饱满,黄瓜丝又爽口,面应该是手擀面,很劲道,宋柚好吃到眯起了眼。 季时淮见她跟只猫似的,冷淡的五官舒展开,也跟着闷头吃面。 「还真是不错。」宋柚打量这个胡同小店,「难怪常听人说酒香不怕巷子深,真金不怕红炉火,好的美食真就混迹在平凡之中,你不走进来,永远也尝不到。」 「喜欢吃下次再带你来。」 宋柚只当他是随口一说,也没较真。 二人吃饱喝足回到酒店,季时淮明天跟她一起回宁城,晚上也没再开一间房,打算和她窝一夜。 睡都睡过,宋柚也没矫情,把包一扔进浴室洗澡,季时淮解开两颗衬衣扣子,坐沙发上办公。 宋柚洗完澡出来,季时淮还保持之前的姿势,看样子忙得很,不一会还跑阳台接电话。 见时间尚早,她吹着冷气窝进被子玩游戏,二人相互不打扰,倒也还算和谐。 晚上十点,季时淮终于忙完,脱了衬衣和裤子,坦坦荡荡进浴室洗澡,水声顺着门缝钻出来,宋柚用枕头盖住耳朵,专心致志打游戏,忽然一阵心烦,干脆手机一扔,闭眼睡觉。 没一会,水声停了,旁边的床下陷,刚洗过澡的身体微凉,一点点靠近,宋柚冷不丁一颤。 其实只要有过肌肤相亲的男女,每一寸肌肤会变得格外敏感,它们就像有了独立意识,不甘心屈服人,会对大脑发出某种讯号,迫切地想要缓解。 「困了?」季时淮微凉的唇瓣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宋柚后脖颈,剃鬚膏味道抽丝剥茧地钻来。 他蹭啊蹭,又不来点实际,跟烤肉似的,一会翻个面,一会洒点作料。 宋柚被磨得不行,干脆睁开眼睛,翻身把他压住,「烦不烦,烦不烦。」 季时淮轻笑,眼尾勾人,掐着她的腰,「让你先适应适应。」 「不就才间隔了一天吗!」 「我年轻。」季时淮扬着脖子吻她,舌尖勾着她,像是馋得慌。 深吻是很好的调节剂,不管有多少不如意,总是会在这一刻被某种冲动击溃理智,暂时屈服本能。 床上的年轻男女在寂静的夜晚,在这个不算多么熟悉的城市,体验一种新的感觉。 「你属狗的吗。」宋柚伸脚踹他。 脚踝被季时淮倏地抓住,激得宋柚止不住哆嗦。 她突然用被子蒙住脸,第一次害羞地想遁地。 静谧的酒店房间,断断续续响起啄吻声。 宋柚的羞涩达到一个顶峰,一脚踹开他就要跑,下一秒又被身手敏捷的季时淮抓住。 季时淮轻笑问:「你要不要尝尝。」 「滚!」 屋里灯光昏暗,窗帘遮挡了月色,仍旧有一丝不甘寂寞的月光泄露进来,洒了满床,一两只小夜鸟飞过去,蒲扇着翅膀,带起一阵空气流动。 宋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躺在床上看着男人极力推销,男人的眼睛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粹,就好像他是一颗干净的白雪,企图沾染一点世俗。 他的声音暗哑极了,「网上说女人的嘴能让男人浴/火/焚/身,能不能让我体验一下?」 「少给我在网上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宋柚气笑,一脚踹向他胸口,硬邦邦的,「季时淮,你现在是不是偷偷健身了?」 「没八块腹肌让你失望了?」 「你怎么知道......。」话还没说完,嘴又被季时淮吻住,还在她耳边不依不饶地蛊/惑:「行不行?」 宋柚被吻得思维混沌,心里暗嘆这傢伙吻技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一年一次行吗?」 「什么?」 「嘴。」季时淮今晚乖得像条小狗,不停摇尾巴。 宋柚:「.......。」 宋柚最后被缠得不行,大脑全被他这副乖巧纯真的样子占满,含煳地答应道:「行吧。」 「现在?」 「想都别想,过年的时候。」 季时淮:「......。」 不急,还有五个月。 一晚上两人在酒店里折腾,等偃旗息鼓的时候,宋柚举白旗,再也不敢挑衅年轻气盛的弟弟了。 第61章 黑化 第二天回到宁城, 宋柚带季时淮回了老宅吃饭,黄予梅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女婿,虽然一开始不看好季时淮,但女儿到底是嫁做人妇, 也就抱着老一辈的思想希望二人好好过日子。
第123页 季时淮也会来事, 没有第一次上宋家时的高冷,忙前忙后打下手, 博得了黄予梅好感。 宋政倒是一直冷着一张脸, 又见季时淮这么个矜贵公子哥不怕辛苦地干家务活, 还抽出时间陪他下棋。 家族之前再大的怨气, 也能一点点独自消化。 一局棋结束,宋政心情大好, 旁敲侧击的老毛病又犯了,一边捡棋,一边随口问:「之前一直有件事想不通,想要问下你。」 季时淮坐在对面, 端正道:「爸, 您问。」 宋政很满意他的态度, 卸下一点心防, 问道:「当初在拍卖会上, 以季家的能力, 想要体/外膜肺氧合项目, 应该轻而易举, 为什么会被我拍中?」 当初拍卖会上,抢夺这个项目的企业实在太多, 导致宋政沖昏头脑,随着其它企业抬高价格, 宋政直接报出了三亿,一举拿下,也正是因为这一举动,给宋家留下了祸患,要是早知道有今日,他绝对不会食亲财黑。 宋柚正在摆菜,听到这话,不由竖起耳朵,这问题也一直是她心里的疑惑。 季时淮双手叠在腿上,嵴背笔直,磊磊落落,声音饱含歉意道:「这件事一直以来还欠您一声对不起。」 宋政场面话道:「商场上只有输赢,哪有对错。」 「这声对不起是真心的。」季时淮缓缓道出:「季家祖上有个规矩,每个成年的孩子都会有一亿启动资金,成功就可以脱离季家自立门户,失败就要回来接手家族产业,当初我确实是看中了体外膜肺氧合项目,想要用启动资金拍下它,我家人一直希望我回去,私下串通了很多企业来哄抬竞拍价,让我知难而退,乖乖回家接手产业。」 季时淮忽然看向宋政,「只是没想到您会参与进来,还如此顺利地抬高了价格,不过,我哥估计也是没料到这个变数,项目就这样落到了您手里。」 宋政听完人都傻眼了,是被自己气傻的,合着他一门心思想挨着大树好乘凉,却是主动送上门成了豪门内部的棋子,还成了大树的眼中钉,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宋政气得山羊鬍子一盪一盪的。 宋柚走过来问:「你家人做了这么一大局,就为了逼你回去?这很不符合逻辑啊,季家本就是你的家。」 季时淮抬起头看向宋柚,黑眸微动,手上的象棋被他指尖掐住,「我曾经做错了一件事,自愿放逐。」 「什么事?」 「好了,宋柚。」宋政察觉出季时淮情绪紧绷,招手说道:「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吃饭吧。」 谁家没有点不外传的事,特别是像季家这种望尘莫及的豪门,还是不要轻易打听。 宋柚其实有很多问题想弄清楚,比如季时淮为什么自愿放逐,又为什么回到季家,宋政拍了拍她的背以做暗示,宋柚只能强压疑惑,继续维持表面的和睦。 一顿饭吃得还算平和,那些尘封的问题好像被人遗忘。 宋柚在宁城待了两天,新房有专门装修的琴房,隔音效果也是按照专业级别,她全天窝在琴房练琴,季时淮比她想像得要忙。 每天早上她起床,这傢伙就不在了,晚上有时候凌晨才回家,要不是知道他管理好几家公司,忙得不可开交,还以为他养小三呢。 这天晚上季时淮难得九点就回来,领带一扯,人直接瘫在沙发,眼眸轻阖,看着像是累到极致的可怜狗。 宋柚从琴房来到客厅,轻微的脚步声惊动到了季时淮,他薄眼皮抬起,就那么静静看着她。 厨房咕噜噜的热水声传出,保姆丢下一把面条,细碎的声音终于让季时淮醒神。 他揉了揉太阳穴,抬头问宋柚:「要不要吃点面?」 宋柚摇头倒水:「我不吃宵夜。」 「陪我吃点。」 不等她回应,特别跩地起身,进厨房拿了两个晚碗,保姆盛了两碗面,便安静地进了屋,把空间留给这对年轻夫妻。 想着明天就要去北京,宋柚无可厚非地勉强答应陪吃。 安静温馨的客厅响起吸熘声,季时淮应该是饿极,几筷子面就要见底,「我回来的时候听到你在拉曲子,挺好听的,是新作的吗?」 「你怎么知道是新作的?」宋柚抬头问。 屋里的灯开得明亮,季时淮轻声一笑,睫毛像翅膀一样扇动,「老婆是音乐家,我当然得多学习,好跟你增加话题。」 宋柚不屑地轻哼,「油嘴滑舌。」 她筷子一挑,藉机调侃道:「南郭先生耳朵还挺灵敏。」 季时淮一愣,目光放在灯光的某个虚点,情绪骤减地嗯了一声。 宋柚没察觉他的异样,献宝似的分享,「我在琴房做得确实是新曲,也是我最近地感悟,我觉得还不错。」 「确实很不错。」低落被风吹散,季时淮独自舔舐好伤口,眉目清俊地说:「虽然我没听全,但是非常特别,有很多复杂的情绪。」 「然后呢?」宋柚盯着他看。 季时淮一笑:「我也不是专业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宋柚挑了一筷子面吸了一口,看着他说:「这首曲子叫《希望》。」 季时淮莫名一颤,半晌问道:「可以单独拉给我听吗?」 「只是半成品,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处理。」宋柚单手撑着下巴,望着落地窗外的星空,面容被温柔覆盖,「希望有一天能在舞台上演奏,到时候请你和我爸妈妹妹,还有你家人,特别要把奶奶爷爷叫上,让你们亲眼目睹新一代大提琴家诞生。」
第124页 她好像天生就带有洒脱不羁、傲睨一世的胸怀,有时让人抓不住,渴望她能低下头,又想让她自由翱翔。 这是宋柚最迷人的地方。 晚上洗完澡,宋柚窝被子里刷手机,余光就见一个物体成抛物线砸过来。 「又犯病?」宋柚偏头躲避,东西砸在枕头上。 季时淮裹着浴巾,线条壁垒的胸膛流着小水珠,淹没在浴巾里,他歪着脑袋擦头髮,浑然不觉自己出水芙蓉多么诱人,不咸不淡道:「明天不是去北京么,我在北京买了套房,这是钥匙,你过去就住那里。」 宋柚的毛瞬间被抹平,装模作样拎起钥匙打量,钥匙链上还挂着一只可爱的卡通小猫,心里却在想终于体验到嫁给有钱人的福利,季时淮掀被子进来,瞥向她说:「房产证上是你的名字。」 「啊。」宋柚自己都觉得自己一定很假,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特别冷淡地哦了一声。 结婚好像也不是很讨厌,季时淮好像也不是很抠门。 季时淮像是在她心里养了只小虫子,轻飘飘说:「所以,别总是拿那两万元的手工琴说事。」 「我有吗?」宋柚没好气。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季时淮不戳穿她,人大呲呲躺床上,朝宋柚暗示道:「马上就要异地,是不是该进入正题了。」 「什么正题?」 「睡的正题。」 「你这张嘴,现在就不能矜持点。」 影子浮动,热火朝天的时候,宋柚看着他薄汗的欲/脸,思维扩散。 恍惚间觉得曾经的困境好像在结婚之后都开始朝好的方向行走,宋政在宋氏集团的地位被保住,债务也被还清,那个能引起牢狱之灾的东西也被妥善收起,她也进入了中国交响乐团。 「专心点。」季时淮用力。 宋柚猝然张开嘴喘息,有片刻迷茫,已经分不清是怨他还是不怨。 - 中国交响乐团一共有百来号人,人数众多,等级划分明显。 宋柚报导后,由副团长高誉介绍给大家,高誉去年见过宋柚,对她印象深刻,如今又是梁团长亲点的关门弟子,理所应当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 宋柚简单自我介绍后,开始和团队成员交流。 中国交响乐团分为五组,每个组都有自己的组长,统一由指挥长掌管。 每位成员都要当众展示自己的长项,再分配任务。 中午吃饭空隙,宋柚跟几位大提琴手一起去自助食堂吃饭,李若琳和乐亦芳觉得这位梁团长关门弟子表面看着高冷,其实接触下来人挺不错。 特别是笑得时候,还有点坦荡的温柔,一开始大家只是各有心思地接近,但上午一起讨论艺术话题,很快打成一片,宋柚一下子成了她们的主心骨。 来食堂吃饭的基本都是乐团的人,宋柚随便打了几个菜,坐在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李若琳和乐亦芳坐对面,偶尔有团员经过,也会跟宋柚打声招唿。 将近大半年没在乐团待过,宋柚用一上午的时间调整适应,梁团长也没因私人关系给她很多便利,直接把她扔组里交给指挥长。 「驻华外交官故宫音乐交流会马上要举行,乐团人员都招齐了,这次音乐会要是圆满成功,队里就会选出首席大提琴。」李若琳边吃边说。 乐亦芳兴奋点头。 「你们傻不傻,首席大提琴能是咱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能肖想?」 隔着一个过道的餐桌坐下几人,聂丽娜把餐盘往桌上哐当一放,表情特别茶,意有所指道:「有些人没什么真本事,靠着狐媚嫁入豪门,又贿赂高层,有她在,谁敢肖想首席大提琴的位子?」 李若琳、乐亦芳不约而同看向一脸坦然自若的宋柚。 宋柚手机响了,完全忽视隔壁桌的动向,慢条斯理吃饭,顺便回覆信息。 【季时淮:吃饭了吗?】 【柚子:正在吃。】 宋柚拍了一张午餐照发过去。 隔壁桌除了聂丽娜,还有钢琴组的肖睿,以及小提琴组的几位成员。 聂丽娜这话,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针对宋柚,自从宋柚进了中国交响乐团,聂丽娜没少在背后编排宋柚。 见宋柚不接茬,聂丽娜着实有些意外,以前在爱尔乐团,宋柚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一点就着。 聂丽娜声音拔高道:「跟这种低烂水平的人待在一组,真是晦气,有钱真好啊,到处贿赂乐团,没一点本事也能成为名人的关门弟子,你说这还有天理吗?以为嫁进豪门,所有乐团就任凭她玩弄?我们这些出身一般的演奏家岂不是毫无出头之日。」 这话要是再听不出指的是谁,就有点掩耳盗铃了。 宋柚扒着碗里的菜,突然抬起头,直截了当地朝聂丽娜说:「聂丽娜,你老毛病又犯了?额头不疼了?」 聂丽娜条件反射捂住额头,跳脚道:「你又想打人!」 宋柚啧啧两声:「瞧把你给吓的,你也说了我如今身价不一样,仰仗一些权势也是够格的,分分钟把你毁尸灭迹也不是不可以。」 「你!」聂丽娜没想到宋柚胆子大到当着这么多人面,扬言要弄死她,气得再难维持体面。 肖睿勐地站起身,一脸不耐地俯视聂丽娜,「吃个饭都不消停,有没完没了。」
第125页 「你是我男朋友,竟然不帮我,还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聂丽娜哪还有方才的跋扈,委屈凄凄道:「就知道你没忘记这个狐狸精。」 宋柚单手撑着脸颊,狐狸眼看向肖睿,声音故作媚态道:「肖睿,你眼光怎么下降这么多?」 杀人不过点头地,宋柚这句话比任何欺辱还要有杀伤力,直接碾碎了聂丽娜最隐秘的嵴梁骨。 聂丽娜气得瞬间飙出眼泪,肖睿被宋柚鄙夷的目光看着,脸色窘迫,干脆饭也不吃,冷着一张脸走了。 看到肖睿抛下自己离开,聂丽娜满脸愤恨地看向宋柚:「你好样的,宋柚,咱们走着瞧!」 「不送。」宋柚笑着挥手。 剑拔弩张的走道终于恢復宁静,李若琳二人看了一出大戏,没想到宋柚这么飒,直接把乐团出了名的跋扈小姐聂丽娜气到哭。 「宋柚,你和聂丽娜以前有过节?」乐亦芳问。 宋柚拆开酸奶喝,闻言一笑,像是听到一个笑话,语气淡淡道:「她?算了吧,一个被宠坏的大小姐而已。」 可怜的聂丽娜,连成为对手都不配。 至于聂丽娜的话,终究还是在团员心里种下阴影,宋柚会不会影响各人的利益,谁也不会当面说出来,成人世界就要学会隐藏心思,暗地里较劲。 宋柚丝毫不在乎动了谁的蛋糕,会不会引起人怨恨,她笑着给面前两位年轻人说:「中国交响乐团是国家艺术院团,代表了国家形象,看得是实力而不是背景,大家好好努力,首席的位子会公正选拔。」 李若琳和乐亦芳相视一笑:「这一点我们知道。」 正聊着天,宋柚的微信又响了,季时淮回復了一张图片,比较寒碜的午餐图,只有三盒素菜,连块肉也没有。 - 三剑公司餐厅,外卖摆了满桌,荤素搭配,还有甜品和饭后水果。 这几天研究部正在研发新产品,大伙熬了几个通宵,季时淮专门让人每天准备丰盛午餐。 他指挥张文把面前的菜搬走,只留下酸辣包菜和西红柿鸡蛋以及一盒土豆丝,对着三盒菜拍了一张,另外半边桌子如同满汉全席。 张文一头雾水问:「你什么时候吃饭还学会拍照了?要拍也拍这边啊。」 季时淮靠在椅背上发信息,连眼皮都没抬,似笑非笑道:「你不懂,吃你的饭吧。」 被人嫌弃了,张文找沈满忆吐槽,沈满忆虽是个技术控,但情商高,一脸无语地看了眼季时淮,「他是要给柚子姐卖惨,好博取同情。」 餐厅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同事,个个竖着耳朵偷听,心里如同万马奔腾,原来高冷领导私下是心机小奶狗。 季时淮被戳穿也不承认,见宋柚没回信息,把手机揣兜里,几口扒完饭,站起身拉开门出去,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转头问沈满忆:「下个月是不是轮到飞瑞医疗的研究团队过来?」 沈满忆还没开口,满嘴饭的张文插话道:「我看了流程表,确实轮到他们过来了。」 飞瑞医疗和三剑医疗一起合作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的半成品研究项目,这个项目研发周期长,两家公司只能执行轮流式,这个月在三剑实验室研发,下个月就要到飞瑞,也好减轻员工背井离乡的难处。 季时淮手指轻点门把,不动声色道:「下个月别让飞瑞医疗过来了,我们的人接着待在北京。」 「啊!」 季时淮摸了摸眉骨,义正言辞说:「项目正是关键时刻,下个月还是我过去,你和沈满忆在公司坐镇。」 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的半成品研究项目一直都是季时淮在操作,只是最近公司有事,又赶上研究团队马上回来,这才一直没去北京。 张文想说你以公徇私,借着做项目的名头跑去找老婆,可怜了项目研究员还在北京翘首以盼下个月回宁城呢。 老闆没人性。 第62章 黑化 接下来的日子, 宋柚开启了非常充实的生活,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认真对待过大提琴。 小时候大提琴是她换取父母关注的工具,长大后大提琴只是一个融入社会的工具,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可有可无。 她心里被人播下了理想的种子, 悄然发芽,茁壮成长, 第一次想要去证明自己。 中国交响乐团将会在驻华外交官故宫音乐交流会上演奏八首曲子, 中间会穿插一些小品小曲。 程亦嘉是国内着名指挥家, 他负责所有曲目的指导, 演习厅余音环绕了数小时,成员们开始精疲力尽, 却都不敢在程亦嘉面前提休息。 「宋柚!」程亦嘉走到大提琴组,西装马甲地立在面前,指挥棒不停拍打掌心,预示他的耐心告罄, 「你为什么又擅自改曲?不能跟着大家一起合奏吗?这是一个团体!」 百来号的舞台议论声渐起。 宋柚坐在琴凳上, 长时间的拉弦, 已经出现手臂肌肉疼痛, 这不是最重要的, 她最致命的是意识涣散时, 会情不自禁随着脑海的天马行空去改曲, 导致跟不上节奏,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待过的乐团会说她技术不稳定,拉得极烂。 她已经尽量在克制这点毛病。 窃窃私语逐渐变大, 甚至不再掩饰,有人轻蔑地笑了, 谁都想看梁团长关门弟子的笑话。 程亦嘉严厉道:「你必须按照我的节奏来。」
第126页 「抱歉,指挥长。」宋柚抿了下唇,见程亦嘉脸色稍缓,思忖片刻,说:「要不先休息一下吧,我给大家拉一下刚才改的曲子,解个闷。」 程亦嘉注意到众人一脸疲惫,点了下头,至于宋柚提议的解闷,无可厚非。 一舞台的人纷纷松下手臂,开始活动筋骨,也有人偷偷注意宋柚的举动。 还没等众人从疲惫中舒缓,一道曲风奇异的音乐悠荡涌来,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奇幻森林,茂密树林间,处处是翩翩起舞的精灵。 演习厅一瞬间仿佛置身魔幻森林。 宋柚轻阖美目,一首简单的二体歌曲被她改编成爆膨情绪的音乐会作品。 无人再交头接耳,全被这首奇异曲风所吸引。 一曲完毕,梦幻深林从眼前消失,那些灵跳的音符也戛然而止。 程亦嘉正捧着热水喝,听得太入神,没料到音乐突然停止,热水还往下淌,全洒在了马甲上。 程亦嘉不管形象狼狈,一个健步跨到宋柚面前,「转调变格?」 宋柚轻挑眉梢,笑道:「指挥长耳朵真灵,确实是转调变格,如果再配上不同合弦声部的搭配,效果会更好。」 这首二体歌曲正是上午练习的小曲目。 程亦嘉问:「你刚刚合奏时改得就是这个?」 宋柚歉意道:「抱歉,我会尽量改正。」 「不不不。」程亦嘉快速拿起指挥棒,跃跃欲试,兴奋地看着宋柚道:「年轻人,你是天才。」 宋柚:「......。」 「所有人都不要休息了。」程亦嘉站在指挥位,视线跃过所有人,声音高亢道:「全体一起合奏刚才的新曲风,开始!」 剎那间,一唿百应。 宽阔的演习厅蔓延起灵动而奇幻色彩的音乐,这里不再是冷冰冰疲惫的战场,变成了轻松愉悦的远古森林,有会说话的兔子,会钻洞的鸟,还有会唱歌的蝴蝶,甚至有各种惊心动魄的冒险,如同蝴蝶效应,沉闷的歌曲经过改编,成了欢快的源泉。 一曲完毕,程亦嘉兴奋不已道:「就定这个,到时候落幕曲子就定这个!宋柚。」 程亦嘉转过头,站在高台上,笑着对宋柚说:「以后有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试探。」 宋柚心口一颤,混沌的血液疯狂翻涌,就好像有一束光落在她身上,从前的非议和冷嘲,只是没人真正去懂,接纳过国外开放思想的程亦嘉,完全给了她信任。 宋柚不知为何,眼眶热热的,她点头道:「好。」 角落的聂丽娜差点把琴弦掰断,下意识观察钢琴组的肖睿,正好瞧见肖睿一脸痴迷地看着宋柚,而宋柚正在接受众人的崇拜。 这副场景彻底刺激了聂丽娜。 - 炎热的季节慢慢流逝,秋老虎紧追其后,稍微动动就能出一脑门的汗,特别是北京这种动不动沙尘暴的城市,搓一搓脸,不是汗就是细沙。 宋柚每天全副武装,以防被晒黑,周一到周五待在乐团上班,周六日会去梁海燕家里开小灶,二人相见恨晚,从义大利语的violoncello聊到cello,也聊到大提琴最低迷和最辉煌时期。 宋柚把最新做的曲子弹了一遍,梁海燕映着艷阳静静倾听,最后竟泪湿眼睫。 「抱歉。」梁海燕失笑,用纸巾擦了下眼角,笑道:「年纪大了总是多愁善感,我孙女还总是笑我,眼泪是水龙头做的。」 宋柚停弦,坐在琴凳上,抱着琴,笑着说:「老师情感很丰富,能让您听得落泪,我还挺自豪的。」 梁海燕笑得更欢,「你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听着有点悲伤,又无限期盼,不像你这个年纪能做出来的曲风。」 阳光轻飘飘落在人身上,像一双温柔的大手,梁海燕的别墅很寂静,盛开的花枝搭在窗外,一颤颤地摇晃。 宋柚把下巴搁在琴把上,歪着头,看着那鸟儿休憩的枝头上下摇晃,声音有点飘远:「曾经有位患者因为误诊去世,却给一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人带来了沉重打击,他说不想看到有人死在他面前,他说这话时,肩上好像承载了未来的希望,一个美好世界的希望,我也见过一个胆小的女孩为了理想走向全世界,用相机去传播希望,也看到一个怯弱的女孩想要维护正义,我从他们身上明白,希望不是只想一想,而是必须去做。」 宋柚看向怔愣的梁海燕,笑着说:「所以这首曲子叫《希望》。」 「希望。」梁海燕喃喃自语,脑中又浮现了刚才的曲子,比《命运交响曲》少了不屈,多了无限希望,「这首曲子好像就该叫这个名字,我等着你完成它。」 「嗯。」 琴房门突然被推开,张萌探进脑袋,嘟着嘴说:「梁委员,您还烙饼不?」 「哎呦,瞧我这记性。」梁海燕一拍脑袋,看着两位年轻姑娘,慈眉善目道:「我现在就去给你们烙饼,一聊天就给忘记了,马上可以吃饭。」 梁海燕琴房收集了很多各国唱片,待梁海燕一走,宋柚起身去了留声机,手指刚伸到唱片架,正要抽出那张她看了好几次的黑色唱片盒,哪知张萌突然沖了进来。 「这个不能碰。」张萌踮起脚尖,拼命按住那个黑色唱片盒,眼神闪躲地说:「这是梁委员的东西,你不能碰。」 「听一下怎么了?黑胶唱片都是一些老曲子,咱们一起听。」宋柚诱/惑张萌。
第127页 张萌板着一张脸,柴米油盐不进,把黑色唱片盒抽了出来,盒子上没有唱片的任何信息,宋柚疑惑道:「这不是音乐家的唱片?自己录制的?」 没想到宋柚这么眼尖,张萌生怕宋柚伸手抢,抱着黑色盒子放进琴房的柜子里,推着她往外走,「我们去看梁委员烙饼,梁委员烙的馅饼堪称北京一绝。」 张萌的举动明显就有鬼,宋柚虽不明白那个黑胶唱片有什么神秘之处,但也不好擅自再去动。 关上琴房的门,张萌在后面轻轻拍了拍跳动的小心脏,还好没被宋柚发现,要不然梁委员该骂她了。 面团已经发酵好,梁海燕不仅琴拉得好,连烙饼也不容小觑,面团里裹着猪肉白菜馅,推成一大张饼,放在一层薄油的平底锅,油滋滋地响,香味很快蔓延至别墅客厅。 足足烙了五张大饼,再切成三角块,配上一碗小米粥和咸菜,食材平实,味道却是山珍海味没法比的。 「真的很不错。」宋柚由衷感慨。 梁海燕笑容满面,给她们两个夹了满满一盘子,「好吃你们就多吃几个,每周这么辛苦练琴,应该奖励。」 「梁委员偏心,我呢,我可是休息日都过来陪你们呢。」 「你也辛苦,你最辛苦。」 梁海燕中途去泡咖啡,宋柚一边吃一边问闷头啃饼的张萌:「你跟着老师很久了?」 「也没多久,就一年。」张萌笑嘻嘻地说:「梁委员人好,一点也不嫌弃我毛手毛脚,要是不跟着梁委员,估计我连工作也找不到。」 张萌人很可爱,也有温室花朵被宠坏的小性子,但跟在梁海燕身边办公,能力确实不足。 张萌看出宋柚的疑惑,小声解释道:「其实我能被梁委员任用,完全是因为一张厕纸。」 「啊?」宋柚着实震惊了。 正巧梁海燕泡完咖啡过来,听到张萌提起这事,笑得皱纹眯成几条线,「确实是因为一张厕纸。」 「快点讲我听听。」宋柚催促。 张萌清了清嗓子,戏份也多,抑扬顿挫道:「去年我刚毕业去中国交响乐团面试助理,你是不知道,当时竞争者将近一百人,我学歷一般,又没经验,一紧张就爱往厕所跑,正巧听到厕所里有人在喊谁能帮忙送下厕纸。」 「这人不会是老师吧。」宋柚问。 梁海燕成就虽大,但人没有距离感,看着宋柚憋笑的模样,既不恼也不气,像听一场抚今怀昔的笑话。 「真聪明,就是梁委员。」张萌说:「当时厕所排队的应聘者非常多,没一个人帮忙,因为多一个人困在厕所,就少一个竞争者,我当时没想太多就塞了一大团卫生纸进去,所以我的福报来了,应聘的时候直接被梁委员聘为私人助理,那些应聘者肠子都悔青了。」 宋柚静静看向梁海燕。 梁海燕笑着说:「这世上有能力的人实在太多,能力可以培养,但是一颗干净的心,是最珍贵的东西。」 宋柚怔怔看着梁海燕,好像再看一个歷经千年的智者,她轻声问:「所以这也是您明知道我的缺陷,还坚定收我为徒的原因吗?」 「你们都有一颗干净的心,音乐由心生,我从你的曲子里看到一个拥有无穷仙境的爱丽丝。」 宋柚闷闷啃着烙饼,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午餐,她眼眶红红地说:「谢谢老师。」 「别哭,孩子。」梁海燕摸着她的头,温声鼓励:「你要相信自己的才能,也要相信我的眼光,大胆去做。」 「嗯,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宋柚用力吃饼。 「慢点吃,噎死你,梁委员会一辈子不烙饼的。」张萌倒了一杯水给宋柚。 宋柚失笑:「就知道你只想着吃。」 平静温馨的午餐渐渐结束,有说有笑,别墅也迎来了第一批客人,来人是肖睿的母亲以及肖睿和聂丽娜。 肖睿的母亲很年轻,和梁海燕是多年朋友,一进屋先抱了抱梁海燕,笑着说:「我院子里的桃熟了,给你摘了一箱,你拿回去给你孙女尝尝,好吃的话,下次我再给你弄。」 「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梁海燕招张萌把东西提到厨房,又跟肖睿母亲介绍道:「这位就是我收的徒弟,宋柚,叫程阿姨。」 「程阿姨,您好。」宋柚站在梁海燕身旁,礼貌打招唿。 程琴芝打量宋柚,笑着说:「长得可真标緻,一看就是个有灵气的姑娘。」 聂丽娜闷声轻嗤,一脸不屑,肖睿听到母亲夸奖宋柚,嘴角情不自禁勾了起来。 之后两位好友在窗边喝茶聊天,宋柚和张萌负责招待肖睿聂丽娜。 几个年轻人没什么话题,并且话不投机,宋柚借着上厕所逃遁,留张萌一人应付。 没聊一会,肖睿也借着上厕所走了,聂丽娜心不在焉地等了一会,也没见肖睿回来,突然脸色变得难看,也起身去上厕所,留下张萌一脸懵,怎么一个个都赶着上厕所,也没见他们喝多少水,怎么觉得怪怪的。 聂丽娜第一次来梁海燕的别墅,找了一圈,没找到厕所,正好瞧见一个虚掩的门,轻轻推开,不是厕所,而是一间非常大的琴房。 琴房的正中央还放着宋柚那把廉价的手工大提琴,宋柚的每一件东西,她最清楚。 不知受到什么牵引,或许是好奇,或许是嫉妒,聂丽娜消无声息靠近大提琴,蓦然间发现乐谱架上有一首新作的曲子。
第128页 她本来是随意瞟了一眼,渐渐地,眼神变得狂热,朝后翻了好几页,勐地回头看身后,没人。 聂丽娜强压着勐烈的心跳,拿出手机把乐谱稿每一页都拍了下来,再匆忙收起手机,快速离开琴房,就好像她从未来过。 阳光静静洒满琴房,一片树影落在乐谱上,有风吹动了乐谱,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再归于平静。 宋柚刚从后花园厕所出来,就看见等在门口的肖睿,他耳朵上还戴着那个黑色耳钉,板寸头,身上没有一丝乖乖仔的痕迹。 「宋柚。」肖睿见她径直走过,不得不主动开口。 宋柚顶着大太阳,没耐心道:「有事?」 她脸上的敷衍和不耐烦向来不掩饰,肖睿感觉心口疼痛,故作的冷漠也在这个无人打扰的后花园一寸寸碎裂,一脸彷徨问:「你为什么要结婚?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乖乖仔?你老......。」 那两个字像是难以吐出来,肖睿冷笑道:「季家二公子不一样是乖乖仔类型,为什么他行,我就不行?」 不,肖睿是真乖,季时淮可不是,季时淮是个很多面的人,哪怕宋柚和他肌肤相亲,也还是看不透季时淮。 宋柚嘆一声,对他这种纠缠烦闷到极致,「你已经有女朋友,我也结婚了,能不能别总是演深情戏码。」 「我是演吗?」肖睿逼近,一双眼露出阴鸷,「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到我的真心?难道非要我把心掏出来,你才信我。」 「宋柚!」聂丽娜像被绿了的原配夫人,凶神恶煞跑过来,噼头盖脸对着宋柚一顿喷,「你要不要脸!结婚了还勾引别人男朋友,你真是让人噁心。」 「聂丽娜!」肖睿一脸愤怒,脸上面子全无,「你能不能说话别这么粗鲁!一点涵养也没有,我忍你很久了。」 宋柚实在是没兴趣看这对神经病吵架,直接无视地走了。 肖睿见状,再难保持绅士风度,直接掀开聂丽娜,摆脱这种无谓的纠缠。 「肖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宋柚就是个婊子!」 「你闭嘴!」 「我要跟你分手!分手分手!」 「随便。」 「......。」 - 宋柚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全身没骨头一样用屁股把门关上,正要开灯,勐然发现客厅灯是开着的,紧接着,她听到一阵桌球声响,从厨房的方向传来。 她下意识撸起装饰柜上的一个花瓶,踮着脚尖悄悄踱过去。 季时淮刚把炒好的一叠菜端出来,瞧见宋柚抱着个花瓶,一脸杀气,他被宋柚这副模样逗笑,手撑着桌面,笑得格外开心,「准备拿花瓶砸我?」 「你怎么来了。」宋柚吁了口气,从善如流地放下花瓶,甩着胳膊过来,抱怨道:「我还以为进贼了呢,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有安全意识不错,不过下次可千万别拿花瓶,真要是贼,你也干不过,直接报警,明白吗?」 季时淮还挺有闲情逸緻地传授经验,见她像是真吓着,语调放轻道:「我们公司和飞瑞医疗在一起合作研发体外膜肺氧合项目,这个月轮到我们科研团队过来北京,为期一个月。」 提到这个项目,宋柚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季时淮也察觉出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抿直唇线,转移话题道:「去洗个手吃饭吧。」 「嗯。」 宋柚回主卧浴室洗了把脸。 其实以前在老破小的时候,不管间隔多久,和季时淮在一起总会有一种久违的温馨,心情会变得无限轻松。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横亘在二人之间,婚后直接异地两个星期,二人平时联繫少,除了偶尔的你吃了吗?睡了吗?这种简单的交流,连个视频电话都没有,突然要朝夕相处一个月,还是让宋柚有点尴尬。 二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季时淮炖了宋柚爱喝的鱼头汤。 宋柚喝着汤说:「你现在的手艺比石语菲要好。」 「你喜欢就好。」季时淮抬头打量宋柚,发现她好像瘦了,脸颊更显小,找话题问:「石语菲是不是和我哥在一起了?」 「你知道?」宋柚诧异抬头,这事一直处于保密状态,最近石语菲在国内到处跑自然区,偶尔有信号了才会给宋柚发一下近况。 季时淮给宋柚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笑着说:「我哥最近心情不太好,昨晚还喝醉了,正好我回了趟家,大半夜在客厅碰到石语菲,当时还吓了我一跳,之后我哥就把她拽进房了。」 我去,这么劲爆! 宋柚吃自己闺蜜的瓜,吃得津津有味,见季时淮突然停了话题,慢条斯理吃饭,她瞪着眼问:「没了?」 季时淮笑出声,「当然没了,我难不成还去听墙角?接下来的事,你该去问石语菲,问到了记得分享。」 「去你的。」宋柚被他逗笑,那点心头的凝滞消无声息散去,二人相视一笑。 吃完饭,惯例是季时淮收拾,他甚至还打算把家里都拾掇一遍。 面对一屋子乱糟糟的环境,宋柚难得羞赧道:「保洁明天就来了,你别折腾了,赶紧收拾一下洗洗睡吧。」 客厅沙发、地毯全是宋柚随手一扔的衣服,衣帽间归纳的首饰衣服也毫无规律,这里一个包,那里一只耳环,鞋柜的高跟鞋堆了一地,主卧的化妆柜瓶瓶罐罐乱七八糟。
第129页 季时淮轻嘆一口气,揉着太阳穴,总算发现洗衣房最整洁,即便房间乱,但宋柚身上穿得衣服必须干干净净。 宋柚在后面朝他性感的屁股踹了一脚,「女人的手不干家务,看不惯就去住酒店。」 这个傲气的女人无意间撩拨了人,转身就跑进了浴室。 宋柚刚拿起牙刷,季时淮也跟着进来,同她一起站在洗脸池前,大理石上的镜子映着他们的身影,肩并肩,灯光把人照得通透,无形的暧昧从门啪嗒关上那一刻,开始如万条缠丝,密密麻麻沾满昏昧的浴室。 「没看到我要洗澡?」宋柚嘴里咬着牙膏斜睨他。 季时淮解了两颗扣子,露出凸起的锁骨,以及那个宋柚每次看一眼,都会激起欲/望的喉结,他把衬衣袖子捲起来,漫不经心刷牙,抽空回道:「知道。」 「知道你还挤进来。」 「成年人问这么多做什么。」季时淮比她高一个头,低眉看她,眼里藏着光。 第63章 黑化 宋柚下意识咽口水, 不小心咽了一口甜甜的泡沫,感慨这人现在的段位是越来越高。 季时淮先一步刷牙,然后背靠洗脸池,看着宋柚卸妆、洗脸, 甚至还打算敷面膜。 季时淮直接抽走面膜, 在宋柚冷脸发作之时,双臂用力把她抱到洗脸台上, 唇没有丝毫羞涩地贴过来, 直接用清新的舌头堵住她的话。 舌头与她共舞, 刚刷过牙, 满口腔都是薄荷清甜的味道。 夏季凉爽的浴室,像是下了一场清新的叶片雨, 连唿吸都是干净清爽的。 特别是年轻的男人,单手解衬衣皮带,那画面别提多带感。 宋柚被吻得双腿发软,气息不匀, 仍旧保持一丝理智, 「还没洗澡呢。」 「别洗了。」季时淮唿吸滚烫, 紧紧贴着她, 洗脸台面积大, 季时淮轻轻一推, 宋柚扬着头靠在冰冰凉凉的大理石墙上, 身体更热了, 他在她耳边舔吻道:「我现在就想,特别想。」 高档小区隔绝了杂音, 鸟儿扑朔着翅膀,连个颤音都渗不进来, 更显得浴室的声音响亮,一会是男人的,一会是女人的。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别管了。」 「季时淮.....。」 「嗯?」 「你他妈的,能不能温柔点。」 「这样吗?」 「......。」 最后战场从浴室延续到卧室那个格外大的床上,宋柚被餵得格外饱,但还是一忍再忍地被季时淮翻前翻后。 以前不管多高冷性冷淡的男人,到了床上都一个样,非得彰显自己的持久力。 宋柚一脚踹他,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咬牙切齿:「限你五分钟。」 季时淮:「......。」 事后。 宋柚爬起来要去洗澡,又被季时淮缠住,她推也推不开,无奈道:「还没消停?怎么这么粘人。」 「姐姐。」季时淮像吃够糖的孩子,在她颈边蹭着。 这声姐姐不同结婚后的冷嘲热讽,带点撒娇,宋柚动作一顿,睡意被惊吓走。 「又想干嘛。」 「姐姐这半个月不想我吗?」季时淮轻咬她耳垂。 宋柚盯着天花板发呆,没吭声。 「没良心。」季时淮冷冷淡淡地说完,手还是固执捌着她,像个小狗拱在她颈边,声调跟毛茸茸的头髮一样柔软,「可是我很想姐姐,姐姐也不给我打电话,也不给我发视频。」 「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是一样。」宋柚总算找到机会反唇相讥。 季时淮一笑:「我天天缠着姐姐,姐姐会嫌我烦。」 之后再无声音,屋里响起平缓均匀的唿吸声,像羽毛一样拂在耳边,顺着耳蜗慢悠悠传到心里。 宋柚微微动了下,借着微弱的床头灯,有点失神地打量季时淮的睡颜,眉眼下的疲惫也挡不住与生俱来的英俊,他应该比她还要忙,来到北京第一时间还给她做了一顿饭。 最近她偶尔会劝解自己,要不算了吧,别计较那些恩怨,试着去爱一个人,赌一把。 一觉睡醒,那份孤勇又怯弱地缩回去,告诉自己不要脑抽,挨过一年离婚才是聪明女人的选择。 宋柚原本以为婚后的朝夕相处多少会有点别扭,没想到完全是她想太多,除了第一夜大干了一场,两人交集少得可怜。 每天她从乐团下班回来,季时淮基本不在家,有时候半夜才回,有时候干脆夜不归宿,直接在公司通宵。 再有时候早上宋柚醒过来,这人跟铁打的一样,早早起床,做上早餐给她温着,人就去上班了。 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宋柚险些忘记这栋房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身影,除了大半夜年轻的多巴酚作祟,季时淮会在她沉睡时,不管不顾地捞着她来一场运动,早早结束,等宋柚精神了,还没怎么感觉,这人便随便擦几下,就蒙头大睡了,搞得宋柚不止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成了某种充气娃娃。 即将迎来乐团第一次演出,宋柚每天也很忙,回到家倒床就睡。 这天她加班回来的晚,刚迷迷煳煳睡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她用被子蒙住耳朵不想接,电话锲而不捨地响。 「烦死了。」 她爆了一句粗口,捞手机眯了一眼,黑暗中屏幕光刺眼,季时淮三个字一闪一闪。
第130页 宋柚轻嗤一声,手机一扔,接着睡觉,谁让这个嚣张的傢伙最近只顾自己爽,把她当充气娃娃。 电话消停没一秒,接着又响起来,宋柚那点残留的睡意彻底转化为怒火,接通电话,直接不耐烦吼道:「季时淮,你有完没完!」 没有任何声音,慢慢地,随着时间一秒秒流逝,电话两端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屋里黑着影,窗帘拉得严实,偶尔有灯影一跃而过。 宋柚蹙眉看了一眼屏幕,通话仍旧在继续,「餵?」 心里的怒火也随着那边的沉静变得惴惴不安。 「季时淮?」 宋柚越发疑惑,甚至有点赌气道:「不说话,那我挂了。」 半晌,就在宋柚真打算挂电话时,电话里传来季时淮气若游丝的声音。 「别......。」 「你怎么了?」宋柚眉头紧锁,只一个字,她便听出了一丝颤音。 「宋......柚......。」 「你怎么了?」宋柚掀被子下床,「你人在哪里?公司吗?」 「喂!说话!」 「宋......柚......。」他声音断断续续,只会叫她的名字,电话里那种死寂的气氛被急速放大,仿佛再多说一个字,可能会轰然倒塌。 宋柚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不时诱哄季时淮说话,她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凝声问:「你是不是黑暗恐惧症犯了?」 这句话像是彻底打开一个豁口,季时淮勐地低泣一声,无助又彷徨,再没有平时的冷淡内敛,「黑......我看......不......见......对不起。」 他开始语无伦次地道歉,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可怜虫,宋柚拉开窗帘,城市并没有停电,她一边安抚季时淮,一边穿鞋拿钥匙。 「歌......。」 他哆嗦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宋柚刚进电梯,信号一下子截断,但通话一直在继续,她餵了几声,电话里传来信号中断的凌乱声,她焦急地看着电梯数字。 宋柚并不清楚季时淮的黑暗恐惧症到底是否属于严重,但根据他发病的频率,只要空间大,有微弱的光,都不可能造成他此刻的情况,只怕他被困在一个又小又黑的地方,想到这,她不停按电梯。 电梯终于到了停车场,信号一通,宋柚用很平静的声音说:「季时淮,你别怕,我现在就去找你,告诉我你在哪里。」 回应她的是一阵压抑哭声,宋柚莫名觉得心脏被人揪着,她耐心问:「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对不起。」 这句掺杂着哭泣的道歉,格外顺畅,他声音越来越弱:「我不是故意的......好黑......真的好黑......对不起......我错了......妈......。」 扶着车门的手勐地一顿,耳边的声音太过痛苦,这些话并不是对她说,而是他的思维在黑暗中出现了混沌,情况可能比她想得要严重。 她没时间去想季时淮和他妈妈的事,把手机架在支架上,嘴里轻轻哼着那首催眠曲,随着歌声轻盪,季时淮的哭泣渐小。 她一边开车一边哼着催眠曲,趁着他情况好转,再次问:「你现在在哪里。」 「电梯。」季时淮把手机紧紧贴着耳朵,唿吸沉重,全身止不住地抽动:「宋柚,这里好黑,我出不去......。」 信号一直断断续续,宋柚很快听不清季时淮再说些什么,车急速驶向飞瑞公司,路灯将主路照得笔直又亮。 拐个弯后,通话突然就中断了,宋柚再次拨打过去,提示暂时无法接通。 她火急火燎赶到飞瑞医疗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一楼大厅保安正用对讲机和人通话。 「电梯维修的马上就过来,你先安抚一下,一会就到了,你别催。」 宋柚踩着高跟鞋蹬蹬走进去。 「哎,您哪位?有没有通行证?」保安一边和对讲机的人说话,一边上前拦住宋柚。 宋柚一脸冷漠地跃过对方,把四个电梯都按了一个遍,发现其中一个电梯卡在三楼。 「您哪位!」保安气势汹汹道。 宋柚转过脸,保安瞧见她漂亮的一张冷脸,在对方强盛的气场上禁声一秒。 「电梯维修工什么时候过来?」宋柚没有过多停留,当即去了楼梯间。 保安回神,听了她的话,才反应过来这人可能是被困电梯人的家属,脸色稍缓,生怕对方投诉他们,解释道:「是电力系统出了一点故障,整座大厦停电几秒,三剑公司的季总每晚都加班,哪知道正好停电的时候被困在里面,电梯也出了故障,真的非常抱歉。 宋柚一口气上到三楼,三楼过道还有个保安不停拍打电梯门,发出金属哐当的声响,不停在询问季时淮的状态。 其中一个保安了解了情况,说:「季总一直不回应。」 「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宋柚开始拨打季时淮电话,显示无法接通。 「来了,来了。」 有个保安领着一个穿工作服的维修工过来。 维修工先是去关闭机房电源开关,接着用特制的层门锁钥匙开启层门,这个期间宋柚不停拍打电梯门。 「季时淮,你有没有听到,听到回应一声。」 「季时淮!是我,宋柚。」 「季时淮!回应我一声。」 几人等得满头大汗,生怕闹出人命,里面氧气稀薄,已经过去半小时,很有可能被困人士昏迷了。
第131页 宋柚抹了一脸汗,正要再用力拍几声,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 有个耳尖的保安振奋道:「有回应。」 其中一个保安后怕地说:「我在这里喊了他二十分钟,他一点都不回应我,快把我吓死了,还是家属厉害,一来就回应了。」 几人不着痕迹看向蹲在电梯旁敲着电梯门板的漂亮女人。 「别怕季时淮,我就在这。」 宋柚用手机圆角敲打电梯门板,起初众人一头雾水,渐渐地,他们听到那些不经意的撞击形成了一首轻柔如水的曲子,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过还是被这个画面所感动。 宋柚知道季时淮最大的困境不是电梯缺氧,而是他的黑暗恐惧症犯了,会加剧他的唿吸困难,她难以想像他一个人在又小又黑的电梯里待了半小时。 「开了!你们两个往两边掰。」 在维修工的指挥下,几人合力慢慢开启电梯门,从几毫米的空间到几厘米,再到半人宽的空间,一束光就这么落了进去。 「季时淮!」 宋柚扒着门板,然后她看见的这一幕,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个向来干干净净顶天立地的男人,像个婴儿一样缩躺在电梯里,手机被他像救命稻草攥在手心,他全身像筛子一样抽动,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光,却坚定地迎着光,那个让宋柚自愧不如的澄净黑眸,眼角全是半干的泪水,仿佛如果没人来救,他会独自在这里死去。 电梯门被拉开了大半,光几乎占据了电梯,驱散了大部分黑暗。 宋柚没有听维修工的阻挡,纵身跳进了电梯,在季时淮脸上投下一片暗影。 「季时淮。」 宋柚轻轻唤他一声,「救护车一会就来了。」 季时淮像是完全看不见她,目光追着光,许久,才缓慢移动眼球,望向她逆光的脸,他就这么静静看了她几秒,昏了过去。 - 季时淮好像做了个非常冗长的梦,这个梦境跨越了数年,一直都不出去,或许是他不愿走出去。 那条路很黑,黑色几乎是他视野里最清晰的色彩。 他一直走,孤独的走,没有情绪,没有惧怕,只有走累了,会蹲下来痛哭一场,再像个行尸走肉往前走,这是他唯一的目标和坚信。 终于就在他几乎绝望到自厌的时候,黑漆漆的路尽头投来一束刺眼的光,他很不适应,太亮了,他好像很久没见过这种强光。 光里有个女人站在那里,嘴里哼着歌,静静看着他,就在他想不顾一切伸手抓住她时,她转身走了,残忍地收回了光。 季时淮勐地惊醒,全身冒着冷汗,心口噗通跳着,眼前强烈的光线让他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医生,他的情况严重吗?」 走廊上,宋柚单独和医生在门外交流。 因为是晚上,来得只能是急诊,医生也只是检查患者的身体状态,给患者注射了镇定药物,沉咛片刻,实话实说:「他身体没大碍,醒过来就可以走了,如果是因为黑暗恐惧症导致的昏厥,我建议患者配合药物治疗。」 「药物治疗?」宋柚不由恼怒:「他又不是抑郁症,这种还需要吃药?」 医生面对患者家属的怒气也很无奈,解释道:「任何引起应激反应的行为,都可以药物治疗,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根据我个人经验,如果患者不是遗传,那极有可能是患者小时候在黑暗环境中遇到过一些不良事件,产生了心理阴影,严重的就会引起怕黑恐惧症,这种我建议是看心理医生。」 「不用看心理医生。」 虚掩的门被推开,季时淮已经恢復正常,清清冷冷地拉着房门,脸上的绝望痛苦毫无踪迹可寻,好像那个昏厥的患者不是他。 「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宋柚走过去扶住他胳膊。 季时淮偏头看她一眼,手滑到她掌心,又轻又重地握住她的手,嗓音微哑道:「我没事,咱们回家吧。」 季时淮转头同医生说:「谢谢您了。」 「不客气。」医生最后还是建议:「如果有时间,还是去心理医疗中心看一下,你们可以加我微信,我给你们推送。」 「不用了。」季时淮礼貌地笑了一下,牵着宋柚走了。 医生对于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很多心理障碍患者总是一种逃避心理。 坐进计程车,宋柚偏头观察季时淮,他扬着脖子,靠在椅背上,掠过的灯影从他□□五官一晃而过,有时停留一两束蓝光,他周身萦绕着低沉,没有任何想要交谈的意思。 这种低沉一直持续到家里,宋柚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看着他平静之极的面庞,终于问出口:「是跟你妈妈有关吗?」 从嫁入季家开始,她就敏锐地发现季家对季太太的话题讳莫如深,从季时淮初中相册上就能瞧出端倪。 季时淮平静的脸庞终于撕开一条缝隙,他紧紧攥着水杯,睫毛垂着,挡住了翻涌的情绪。 他徒然坐在吧檯的高脚凳上,一条腿曲着,一条腿踩在地上,眼神挣扎又彷徨地盯着宋柚。 宋柚不迴避他的直视,轻声问:「你要跟我谈谈吗?」 「谈什么?」季时淮顺着她的话问。 宋柚说:「谈你的心结。」 季时淮轻笑,那笑在宋柚看来,饱含苦涩,他再次抬起眼,长睫毛不再遮挡情绪,直白地暴露在宋柚眼前,宋柚看到他黑眸泛红,那里仿佛酝酿了一种名叫痛不欲生的疼痛。
第132页 宋柚心口一颤,便听季时淮用一种掺杂着低泣的声音问:「宋柚,你真的要听吗?」 那个泛红的眼神、痛楚的声音,像一个风雨摇摆的灵魂,在问她是否做好了灵魂共享的准备。 宋柚嗓子里的听字直接被他不顾一切的眼神堵住,心里涨得发疼,脚也情不自禁往后退。 她问自己,做好了准备要和一个人共享灵魂的伤痛吗? 不能,她觉得身体格外沉。 屋里静悄悄的,像一座死墓。 宋柚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凌迟,状似轻松地开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们不应该擅自去越界,今晚你也累了,洗个澡去休息吧。」 「呵。」季时淮忽然低头轻笑。 宋柚神经一僵,惴惴不安地问:「你笑什么?」 季时淮抬起头,眼眶布满了红,「宋柚,你当我是什么?问的人是你,不想听的人还是你,没有勇气去承载我的痛苦,就不要问。」 「我问你还有错了?」宋柚被他这副样子气到。 「你没错,错的人是我而已。」季时淮从高脚凳上站起来,擦肩而过时,像是发泄,亦或者是嫌板凳碍眼,直接一脚把挡道的板凳踹开。 高脚凳旋转地撞向吧檯边缘,发出一声犹如雷击的声响。 宋柚末梢神经骤然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时淮,「扶起来。」 季时淮冷淡地瞥她一眼,扬长而去,啪的一声,次卧门更是震天响。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宋柚一边往脸上拍爽肤水,一边跟电话里的石语菲吐槽,「他竟然还给我甩脸色,当着我的面踢板凳,还用那种特别讽刺的眼神瞥我,打电话给我求助的是他,陪他去医院的还是我,他一句谢谢也没有,凭什么这么嚣张?真以为我不敢甩了他吗?我能甩一次,就能甩第二次,哦,对了,我们还没领证呢!连离婚都不算。」 电话里钻来呜呜风声,石语菲正立在一个异常宽阔的山巅上,听着闺蜜吐槽新婚丈夫的恶劣行为。 「柚子,你为什么不听听他的心声呢?他生气的可能是因为你不想和他进一步交流。」 宋柚慢慢垂下手,看着镜子中美艷的自己发呆,这张漂亮的皮囊下,是一颗对爱情怯弱的心,她茫然地说:「我只是好奇他的黑暗恐惧症怎么来的,但他用那种豁出去的眼神看着我,我觉得这个秘密好沉重,你也知道,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是啊,年纪越大,越不敢轻易做决定。」 宋柚趴在化妆桌上问:「你和季绍显怎么样了?」 想起季时淮刚来北京的那天,还给她餵了石语菲的瓜,没想到才半个月,就让石语菲吃了他们的瓜。 那头的风越发兇勐,把石语菲的声音吹散,「我不想再和季绍显不明不白了,我怕有一天就失控了,再也做不到现在的洒脱。」 「你爱上他了?」 石语菲轻笑:「他那样的人很难不爱上。」 石语菲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拐弯抹角问问季绍显,再不济也能打听到一点边角料。」 「季绍显都成精了,算了吧。」宋柚烦闷道:「没想到大半夜的,我们俩被这两兄弟弄得心烦。」 宋柚一拍桌子:「不想了,想男人就是自讨没趣,咱们应该比男人还洒脱。」 石语菲笑着应和:「不想他们两兄弟了,咱们聊聊帅哥吧。」 「行啊,好久没追星了,最近有什么新爱豆?」 第64章 黑化 最近音乐圈发生了一件对外行人不起眼的事, 但对内行人来说犹如一颗小石子掉入波澜不惊湖面,激起层层浪花,乃至掀起一场惊涛巨浪。 一首名叫《情》的大提琴独奏曲从无人问津到争相抢夺,仅仅经过了三天时间, 起先这首曲子只是在d站被人放出来, 被水军和网友推送到各大平台,一下子爆火, 又被着名音乐制作人曲元东看中, 要买这首曲子的原创版权, 作为下一期舞台剧的主题曲。 曲元东是业内有名的音乐鬼才, 担任过好几部大巨作电影的音乐制作人。 正因为有曲元东的缘故,这首曲子直接上了热搜, 居高不下。 中国交响乐团演奏厅被围成一个圈,圈子里坐着聂丽娜,喜笑颜开,一脸骄傲地接受众人的夸赞羡慕。 「聂丽娜, 你这下可是在音乐圈出名了, 曲元东要买你新曲子的版权, 听说那个舞台剧请来的都是殿堂级演员, 不仅要演舞台剧, 还要改编成电影, 全是用你这首曲子。」 「聂丽娜, 你火了, 咱们大提琴的首席绝对非你莫属。」 「真是恭喜你了。」 「我听了你的那首曲子,做得真好。」 人人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浑然不觉有人带着一脸杀气挤了进来,正在大家争相巴结聂丽娜时, 从天而降一巴掌,直接把笑眯眼的聂丽娜一巴掌扇倒在地。 热闹的演习厅一瞬间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空气凝滞,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局面整懵了。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为聂丽娜出头,吼道:「宋柚!你竟然当众打人!你把团规放在那里!」 「宋柚!你真是太嚣张了,别以为是团长的关门弟子,就可以无法无天!」 「宋柚!你简直有病!」 一人一句,民愤如巨浪。 宋柚没有生气,一脸冷漠地看着坐在地上捂着脸抽泣的聂丽娜,她上前一步,聂丽娜就往后挪一步,把一个弱者演绎得淋漓尽致。
第133页 「聂丽娜,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自己去网上澄清真相,否则我跟你没完。」 聂丽娜本就对宋柚的暴力心有余悸,脸上火辣辣地疼,满腔怒火,但触上宋柚冰锥的视线,眼神闪躲了一下。 「宋柚,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去网上澄清真相。」有同事问。 宋柚懒得跟这群聂丽娜的跟班耗时间,上手就拎住聂丽娜衣领,像拖玩具一样往门口拖。 宋柚曾经朝着她抹脖子的画面,突然闪在眼前,聂丽娜像是被刺激到,疯狂挣扎大叫:「你放开我!宋柚要杀人啊,你们快点报警。」 「啪」的一声,宋柚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聂丽娜再次打懵了,一秒之后,聂丽娜挣扎地更厉害,一边哭一边骂。 「聂丽娜!」宋柚怒吼道:「你他妈的就是要招惹我是吗!我有没有说过再招惹我,我就废了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偷我的曲子,你他妈的还是个演奏员吗!这事必须跟团里说清楚,给全网说清楚!」 「我没有偷盗,宋柚,你凭什么说我偷盗,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你还敢跟我提证据?」宋柚拎着聂丽娜,居高临下的姿势,漂亮的脸攻击性极强,手上力度加重,掐得聂丽娜满脸涨红,倒了这一刻聂丽娜才发现宋柚真的有可能会杀了她。 同事们原本以为是私人恩怨,没想到事关那首在网上引起热议的大提琴曲子,偷盗曲子事情太大,严重的直接被乐团除名,甚至背上一辈子骂名,也会被音乐界除名。 聂丽娜捂着脖子咳嗽,泪水鼻涕煳了一脸,别提多狼狈,她艰难道:「你......你没有证据......放开我......。」 「宋柚放开!」眼看着要闹出人命,这些同事们第一次察觉这个漂亮有天赋的宋柚,竟然有如此恐怖的暴力倾向,有人当即上前拽宋柚。 「滚开!」宋柚戾吼一声。 同事吓了一跳,围观的人多,场面混乱,几个人拉拉扯扯,才勉强救下聂丽娜。 那种被威胁到生命的恐惧被愤怒取代,聂丽娜捂着脖子气吼:「宋柚,你真以为嫁入豪门,有季家撑腰,又有梁团长包庇,就可以无法无天!你要是有证据,就拿出来!没有的话,你必须给我道歉!」 眼看着宋柚再次上前,一屋子人全围住了聂丽娜。 「闹什么!」 副团长高誉气势汹汹而来,在团员的解释下已经了解来龙去脉,他看了一眼脸颊红肿的聂丽娜,又看向一脸理直气壮的宋柚,脸色顿时比锅底还黑,噼头盖脸朝宋柚一阵批判:「宋柚,你当中国交响乐团是什么?是你宋柚的地盘?公然打人,违反团规。」 宋柚无所谓地直视高誉。 高誉遇到过很多刺头子,就没遇到像宋柚这样做错事还理所应当的坦荡样,他严肃道:「道歉!」 「道歉?」宋柚冷笑一声,目光缓缓落到聂丽娜身上,聂丽娜条件反射往后缩,眼神却迸出挑衅。 「我凭什么道歉?」 「凭你违反了团规!」 「团规是用来包庇偷窃者吗!」 宋柚太尖锐了,也太坦荡了,她就像与整个天下为敌的勇士,把身上尖刺全伸出来。 高誉显然被她这种不服管教的样子气到,手背在身后,企图用气势逼迫宋柚低头:「团里自会调查,暂且不问聂丽娜是不是偷盗,但你公众行兇是有目共睹的,公然违反团规,将会被取消演出资格,宋柚,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犯这种低级错误了,梁团长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高誉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直接插/入宋柚最薄弱之处,她个子没高誉高,头却是扬着,不低头,不服软,面对所有人的幸灾乐祸和看好戏,依旧冷傲道:「我不道歉!」 有人不想事情闹大,偷偷拉宋柚袖子,让她暂时服软。 眼看着局面不好收拾,高誉被挑衅了权威,脸下不来台,正在这时,梁海燕闻讯而来。 高誉没什么好脸色,冷嘲道:「梁团长,这就是你的好徒弟,哼。」 高誉冷哼一声,把一摊子破事丢给梁海燕,气急败坏地走了。 聂丽娜怯生生走上前,顶着大红肿的脸,哭道:「梁团长,我真的没有偷盗宋柚的作品,您要给我主持公道。」 宋柚冷笑。 梁海燕警告地看了一眼宋柚,转头让人把聂丽娜送去医务室擦伤口,宽慰道:「这件事咱们私下解决。」 「梁团长不会包庇宋柚吧。」聂丽娜当着众人的面问出口。 一屋子人的目光聚集在梁海燕身上,宋柚悄悄攥紧了拳头。 梁海燕向来和善的面容,一派严肃:「我会给大家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你先去吧。」 梁海燕看也没看宋柚,直接投下一句话便走了。 「跟我来。」 宋柚抿着唇跟在梁海燕身后,数道各异的目光一直紧随其后,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们的身影。 宋柚关上办公室大门,梁海燕站在窗边,门关上的瞬间,她转过身,用一种宋柚从没见过的严肃,沉声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宋柚攥紧拳头,直面梁海燕的审问,「聂丽娜偷盗了我的《希望》,您之前听过的,我必须为自己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难道就用暴力吗?」梁海燕眼露失望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爱尔乐团,你忘记了?」
第134页 「我没忘!」宋柚眼眶不自禁红了,她可以冷漠抵挡任何人,却无法面对梁海燕一丝的失望。 梁海燕怒其不争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犯这样的错误,马上就是驻华外交官故宫音乐交流会,我是把你往首席的方向培养,你现在一巴掌是解气了,你的前途可就完了!宋柚你实在是太冲动了。」 宋柚的泪水全堆积在眼眶,忍着不坠落,「她先一步发了我的曲子,我已经没有证据证明曲子是我的,现在整个网络只知道那首曲子的原创叫聂丽娜,那是我的曲子。」 「我知道那是你的曲子。」梁海燕劝道:「我会亲自找聂丽娜谈话,给她施压,你必须去给她道歉,争取她的原谅,这样你才能不被团里处罚,也能参加驻华外交官故宫音乐交流会,你要顾全大局。」 「顾全大局?」宋柚自嘲一笑,一滴泪终于承载不住重量,骤然滑落,她透过雾蒙蒙的视线,看着梁海燕,倔强道:「我不道歉。」 从演奏厅面对高誉的施压,她还是这句,此刻面对梁海燕的劝诫,还是这句。 梁海燕脸色变得难看,不可置信道:「我跟你分析了这么多,你还是听不进去?你明知道,我看重你的才华,还要一意孤行?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宋柚胸脯轻喘,从听到那首曲子被人盗窃的那一刻,一直把委屈愤怒压在心底,满腔无措,她再也承受不住,铿锵昂首,厉声道:「我不道歉!我凭什么要给一个盗窃她人作品的小偷道歉!要我道歉也可以,除非!她先给我道歉!否则我绝不低头!」 「宋柚!」梁海燕沉声道:「你这样倔强的性子就不能改一次!」 「改不了的,老师。」宋柚痛声说:「我就是这样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奉还!」 「哪怕赌上前程吗?」 「这是我的底线!」宋柚哑声说:「老师,这是我的傲骨,我绝不向这种人低头,哪怕身败名裂,也绝不!」 梁海燕沉浸的心一颤。 宋柚微微垂眸,看着指腹上琴弦留下的茧子,笑得苦涩,「对不起老师,是我让您为难了,也让您脸上无光了,我没有证据证明聂丽娜的罪行,就像您也一样没有,聂丽娜做出这种事,不可能认罪的,就是因为如此,我才用自己的方式处理了这事,很不高明,但是我绝对不让她好过。」 她抬起眼,目光果敢地看着梁海燕,「如果中国交响乐团不惩治这种偷盗行为,这种地方,何必再待。」 宋柚说完这话,直接转身走了。 「真是......。」梁海燕嘆息一声,看着窗外车水马龙,艷阳把大地照得无处遁形,她沉沉扶住窗棂,无奈又欣慰地笑了:「真是个硬骨头。」 这样有底气、不畏人言、不畏前途的人,只守着心中底线的人,实在是少见了。 宋柚走后,梁海燕让张萌把聂丽娜叫来了办公室,办公室窗帘大开,对面大厦有工人在清洗玻璃,吊机晃悠悠,人好似随时能掉下去,粉身碎骨。 梁海燕转过身,神色依旧温和,但看着聂丽娜的眼神很严肃。 聂丽娜脸上擦过药,那五个指印深入皮肉,短时间消不了,她眼睛是刚哭过后的红肿,恭敬地喊了一声梁团长,眼睛看着别处,不敢直视梁海燕洞悉一切的目光。 梁海燕开门见山道:「你发布出去的曲子,我一早就在宋柚那里听过,你的确是盗窃了宋柚的原创。」 聂丽娜像是委屈极了,眼泪唰唰往下掉,哽咽道:「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盗窃了她的作品,而不是宋柚盗窃了我的?这首曲子是我先发出来的,又不是宋柚,您没有任何证据,就空口无凭诬陷我,我知道您喜欢宋柚,可也不能如此不公正吧!」 「聂丽娜!」梁海燕一脸不可救药地看着她,「上个星期六,你跟肖睿还有程阿姨一起去了我家,别墅里有监控,你去了琴房,琴房里有宋柚写的曲子。」 聂丽娜脸色大变,硬生生忍住了,她手指使劲掐着自己,才拼命没吓得瘫软,脑子里像迅速回放的片段,在几瞬间回顾了那天的情景。 没有监控!至少琴房里没有!她离开琴房时特地查看了四周,正因为没有监控,她才敢把宋柚的曲子拍下来。 梁团长诈她! 聂丽娜双手背到身后掐着软肉,正面迎视梁海燕的审视,才没在对方的逼视下吓破胆,「梁团长,我没有盗窃宋柚的曲子。」 梁海燕说:「聂丽娜,我是你们的团长,不希望你们因为一时的误入歧途就毁了自己前程,盗窃可是违法,如果你跟我说实话,这件事团里会一起协商,很快就压过去了,但是你一定要错到底,最后的结局只会是走法律途径。」 梁海燕平时对人温和慈爱,对团员更是没有架子,但她身上累月经年的威严,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要不是一直掐着自己,聂丽娜险些就要破功了。 聂丽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梁团长,我知道您喜欢宋柚,但是也不能这样诬陷我啊,有证据可以直接上法院,我行得端坐得正。」 梁海燕静静看着她,坐在椅子上,对聂丽娜失望至极,摆手道:「你出去吧,好自为之。」 见梁海燕如此区别对待,聂丽娜抿直唇线,转身不回头地走了。 第65章 黑化
第135页 季时淮凌晨一点才从公司回来, 一推开门,首先听到电视吵闹的声音,客厅灯光大亮,他愣了一瞬, 一边在玄关换鞋, 一边伸脖子看,平时他回来, 宋柚早就睡了。 他把车钥匙放储物盒, 抬手解扣子, 看到客厅杂乱的处境, 再次愣神。 宋柚穿着吊带睡裙像没骨头一样窝在沙发里,茶几上堆着好几袋空薯片袋, 沙发上全是零食袋,宋柚很少碰热量炸弹,两人自从住在一起,因为工作缘故, 也没请保姆, 宋柚又经常控制饮食, 所以晚上要么是订外卖, 要么是季时淮一人在公司食堂吃。 看着咔嚓咔嚓吃薯片看电视的宋柚, 季时蹙眉问:「没吃晚饭?」 说着话, 他已经自发地开始收拾乱糟糟的客厅, 真空塑胶袋滋滋的响, 宋柚偏头看他,面无表情道:「你干嘛。」 两人因为之前的事冷战了好几天。 季时淮有意讨好道:「别吃零食了, 我给你做碗面吧。」 宋柚从上到下打量他,机械地往嘴里扔薯片, 目光回到电视上,自然地命令道:「我不想吃面,我想吃关东煮。」 「现在?」季时淮看了一眼手錶,「马上两点。」 「不行吗?」宋柚又把冷淡的目光落到他脸上。 「行,有什么不行的,我现在就去,你也别吃零食了。」季时淮把一桌空袋子一股脑塞进垃圾袋,人往玄关处走, 他从善如流地穿鞋,拿车钥匙,任劳任怨地出去找关东煮。 北京一线城市,24小时营业的店铺多如牛毛,但关东煮店最晚营业到24点,季时淮把朝阳区找了个遍,要么早就卖完,要么只剩几个卖相极差的蔬菜,也拼不成一碗。 最后他顶着一脑门汗,终于在一家新开的连锁店找到漏网之鱼,应该是生意不好,剩了不少食物。 季时淮打包带走关东煮,马不停蹄赶回家,哪怕是最快速度,回到家也快四点。 一开门,客厅哪还有宋柚的影子,沙发上的碎薯片屑倒是清理干净了,他连口水都没喝,直接提着关东煮进主卧。 「宋柚。」 季时淮坐在床边,扒拉趴在枕头上睡得香甜的宋柚,「起来吃关东煮。」 宋柚被人吵醒,烦躁地挥开季时淮的手,像个炸毛的猫,「不吃,烦不烦。」 「那关东煮怎么办?不吃一会就凉了。」 「不吃不吃不吃。」一连说了三声来强调,宋柚气哼哼道:「我要睡觉,你扔了不就行了,别吵我。」 季时淮:「......。」 最后季时淮只能自己坐到餐厅,独自一人消灭跑了整个朝阳区才买到的关东煮,客厅很安静,那些热闹像是一下子消失。 他沉默没有情绪地吃完。 天色渐明,鱼肚白渐渐冒出来,季时淮看了一眼时间,他只有不到三小时的休息时间,火速洗了个澡,也没去次卧睡觉,而是轻手轻脚爬上宋柚的床。 哪知床刚刚陷下去,薄被刚掀起一角,原本睡得死沉的宋柚勐地睁开眼睛,一脸冷漠地朝季时淮撒气:「滚回你的次卧,我让你进来了吗?」 一条又细又白的腿直接把季时淮踹下床,季时淮踉跄几步,赤着上身,忍着没发火,好脾气道:「宋柚,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我让你回来睡了吗?」宋柚指着门口,「滚你的次卧睡去。」 床头暖光把人的影子拉到天花板上,影子摇摇晃晃,张牙舞爪,这个场景,像是一瞬间回到那个幽静的老破小,年轻男女经常大半夜针锋相对,角逐一番。 季时淮沉沉看她一眼,也没低头,转身还真就走了。 跟那次踹板凳一样,啪地把门甩上。 宋柚烦躁地在床上打滚,声音蒙在被子里,气到不行:「一个个就会给我脸色看,我招谁了!我凭什么要看你们脸色。」 另一边次卧。 季时淮把自己摔床上,没盖被子,窗户开了半扇,微凉的风渗进来,拂在他起伏的胸膛上,灯光把他五官映得更深刻。 他心烦气躁地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这个夏季真是漫长,夜晚也漫长,很多事,不能去想,越想越难受。 他都要把心掏出来,她说不要就不要,说不听就不听,大半夜一句话,恨不得满北京的跑,一句扔掉就打发了他,他又犯贱地跑人家床上,又被人赶回次卧。 第四天了,这是他独守次卧的第四天。 她为什么就不能哄哄我?为什么刚追他的时候一口一个宝贝小男朋友。 哦,不对,她只想追周一哲。 妈的,哭什么。 季时淮一夜未眠,早上七点起床,灌了一杯浓咖啡,强打精神去上班,人还没换上鞋子,又爆了声粗口,折身往厨房走。 一边骂自己犯贱,一边洗米洗红豆,最后熬了一锅粥定了时间。 做完这些又写了张纸条贴餐桌上,担心宋柚起床看不见,来到主卧,满脸认命地贴主卧门上。 算了,被自己老婆欺负,不是事。 - 今年2月份「深脉分数」的人工智慧医学影像产品获批,成功进入临床应用,半年时间得到了非常大的反响,三剑公司也逐渐崭露头角,特别是和飞瑞医疗合作研发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受到各学术界和医疗界的广泛关注。 不少媒体电视台想要採访三剑公司的创始人季总,这位年纪轻轻在商界拥有诸多荣誉和成就的男人,神秘又低调,特别是二十二岁就结了婚,给了无数人惋惜和粉红泡,但当事人很少接受专访,只让合伙人露面,更加剧了众人的好奇心。
第136页 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主要针对重症心肺功能衰竭患者提供持续的体外唿吸与循环,以维持患者生命,是一项备受关注的项目,项目处于保密阶段,两家公司每次都关在实验室,日以继夜地研发。 季时淮来到北京后,连熬了数夜,昨晚又一夜未睡,导致他早上频频去茶水间泡浓咖啡。 茶水间有飞瑞集团的几位女员工在闲聊,季时淮推门进去,几位女员工瞬间禁声,小声喊:「季总。」 季时淮点了点头,开始在吧檯上有条不紊地泡咖啡,丝毫没注意女员工推搡激动的表情。 几位女员工虽然很吃季总的颜,但季总是出了名的冷淡,所以几人也不好意思一直杵在这里偷懒,相携着推门出去。 「等等。」高冷的季总突然叫住一位长相萌萌的女生。 女生以为自己幻听,直到季时淮走过来,指着她手机问:「这首曲子你从哪里来的?」 「啊?」女生两眼冒星星,同事推了她一把,她才勐地回神,又迷茫地啊了一声。 季时淮穿着白大褂,端着一杯浓郁黑咖啡,热气瀰漫,显得眉眼冷肃,他耐心说:「我听到你手机里刚才在放一首曲子,有点耳熟,能告诉我是在哪里听的吗?」 「啊。」女生总算反应过来,理智回归大脑,把手机屏幕按亮,「这首曲子最近特别火,我在d站看大家都在推送,不过好像在闹什么纠纷,瓜挺多的。」 季时淮看了一眼发布者,这首曲子名叫《情》,他点头说:「谢谢,没事了。」 「哦,好的。」女生茫茫然,魂不守舍地和同事出了茶水间。 茶水间只剩下季时淮一人,咖啡豆的香味几乎瀰漫了整个空间,有点闷,他蹙着眉靠在吧檯边,先把咖啡放下,继而拿出手机搜这首《情》。 他平时完全不像个年轻人,很少关注这一类新闻,生活重心和关注度全在医疗业、实验室,对于娱乐消息的敏锐度很低。 网上铺天盖地全是这首歌的新闻,什么原创大提琴演奏家聂某被资本背景强大的宋某欺压,诬陷盗窃,这个世界是不是有钱有权就能颠倒黑白。 还有人上传了一张聂某被人扇打的照片,行兇者被打了马赛克,隔着屏幕都能感受行兇者的强悍,特别是照片中的聂某哭得梨花带雨。 网络一边倒,全是让中国交响乐团还聂某一个公道,让宋某当众道歉。 中国交响乐团应该有意压下此事,所以网上没有出现二人的全名和正面长相,以免被人扒底。 这首歌最开始是被一位音乐鬼才看中,导致关注度飙升,出了盗窃这种事,受到了更多关注。 热搜第三是一条名叫「超燃大提琴曲被有心人诬陷抄袭,谁来管一管」 季时淮把手机按灭放回兜里,连咖啡都没喝,边往外走,边解白大褂钮扣。 「跟飞瑞的组长说一下,我暂时请个假,你们好好跟他们完成下面的测试。」 三剑公司的研发团队面面相觑,见老大一脸冷沉,谁也没多话,齐齐领命。 - 季时淮回到家里,客厅跟他早上离开时一样,没有像昨晚一样到处散落零食袋,厨房熬的粥倒是喝了一点。 他直接去了主卧,主卧没人,浴室也没人,床上被子凌乱,看样子像是刚起床没多久。 季时淮想起宋柚昨晚的反常,气恼自己没第一时间发现异样,竟然还因为她把他赶到次卧还发了一通脾气。 他懊恼地满屋子找人,最后瞧见虚掩的琴房,轻轻推开门。 琴房的窗帘大开,满室明媚,美好让人想就地打个盹,北京到了九月份还是很闷热,空调风温和吹在皮肤上。 宋柚席地坐在窗边的白色地毯上,安静沉默地擦拭琴弓,那把手工琴已经被她擦得锃亮,反射出她懒散洒脱的身影。 季时淮满屋子走动的时候,宋柚就知道他回来了,她边擦琴弓,边回头,目光轻飘飘落在他身上,没什么情绪地问:「不是去上班了吗,这个时间点怎么回来了。」 季时淮心里忽然像是被人拧了一下,他走过去坐到白地毯上,背靠着墙,专注看她擦拭手工琴,半晌说:「我们聊聊?」 见他一本正经,宋柚被他逗乐,好整以暇地配合:「聊什么?你出轨了?」 「说什么呢。」季时淮轻轻踹了一下她圆润的脚板。 宋柚条件反射缩回来,趾高气昂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季时淮先偏头看一眼窗外,这个高档小区开闢了一处绿化带,一大片绿茵茵草地,生机盎然,小区里有不少明星喜欢在那里野餐。 「那个。」季时淮酝酿了一会,看向宋柚说:「那天我不该踢凳子,昨晚也不该甩门,对不起,姐姐原谅我吧。」 「呵呵。」宋柚放下琴弓,冷嗤:「这都过了多少天,你才想起要道歉,不是挺跩吗?别道歉啊,接着做你的硬骨头,哎!你松手!」 季时淮直接握住她的脚,把她拉怀里,双臂紧紧箍着她,宋柚像只暴跳的兔子,挥爪子拼命挠季时淮,他有几下没躲过去,下巴被颳了一个指甲印。 「季时淮你松开我,我允许你抱我了吗! 「听人说,想要女人闭嘴,最好的办法就是堵住她的嘴。「 宋柚瞪大眼睛,看着季时淮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压下来,堵住了她暴躁的唇,热烈又急躁地吻她,手顺毛似的抚她嵴背,在她裸露的蝴蝶骨上游走,挑起了她的欲/念。
第137页 不得不说二人的身体已经相当有默契,她的点全在季时淮掌握之中,只要他想,他便可以让她抓心挠肝。 本来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却像是哑爆突然走了火,一时情/动难耐,本就好几天没做,身上的皮肤一碰到对方,迅速窜起无数小电流。 宋柚被吻得连连失守,哪还记得去讨伐季时淮,心有不甘地暂时屈服在欲感上。 季时淮喘息不止,哑声说:「好几天没做,应该会很快。」 「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嘴上这么说着,宋柚的手却是急不可耐地去解他的裤子。 瞧着她迫不及待,季时淮俯身吮她唇,「男人要么不开荤,一旦开了,就想天天抱着媳妇。」 「闭嘴,赶紧的。」 太阳火辣辣地烘烤大地,热度却比不过这一室的沸腾,窗帘随意扒拉了一半,遮挡住风光,光影下的影子沉沉浮浮。 ...... 季时淮穿好衣服,拉住宋柚,「先别洗了,跟我去书房。」 「转战场?」宋柚半边肩膀露在阳光里,通透红润,脸颊是事后的妩媚。 季时淮滑动喉结,忍着情/动,笑得漫不经心:「姐姐还没满足?我暂时不来了。」 宋柚斜睨他:「年纪轻轻就不行了?」 季时淮皮带刚扣上,动作一顿,幽幽看着她,笑得又纯又欲:「千万别激我,第一次就是解个渴,再来一次,时间会很持久,我怕姐姐身体扛不住。」 宋柚:「滚。」 两人眼神终于不拉丝地坐在书房,已经是十分钟后,这套公寓有两间书房。 宋柚一次也没进过他书房,见他神情严肃,一时还真好奇他神秘兮兮要干嘛。 季时淮坐先给电脑开机,宋柚站在一片,随意打量他书房,一整面墙全是各种专业书,还有间小实验室,摆了很多小仪器。 宋柚的目光正要收回来,突然瞧见书架上有一个黑色唱片盒,起初她没觉得奇怪,但隐隐约约觉得有点眼熟,便多看了几眼。 电脑开机的嗡嗡声响了几下,宋柚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曾经在梁海燕的琴房也看到过一模一样的唱片盒,至于为什么如此有记忆点,完全是这个唱片盒像私人定制,没歌曲信息,连发行商也没有,就像是随便套的盒子。 「这是什么唱片?」宋柚刚伸手去拿,便被季时淮半路拦截。 季时淮当着宋柚的面把黑色唱片抽出来放进了抽屉。 「至于吗?我看看怎么了?」宋柚显然是没料到季时淮反应这么大。 季时淮关好抽屉,点着滑鼠,电脑蓝光在脸上一掠而过,声音清清冷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们不应该擅自越界,这可是你教我的。」 得了,睚眦必报呢。 宋柚气鼓鼓瞪他,本来对那个唱片没什么好奇心,现在反而抓心挠肝想知道,很快,她所有注意力便被电脑里的声音所吸引。 音响的音质好,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首长达几十个小时的现场录制音频,播放的音频正是宋柚的那首大提琴曲《希望》,从她第一个音符试音到一个个曲子形成,里面的杂音都被人清除了。 宋柚只听了半小时,便听出这是她平时在琴房谱曲子时弹奏的过程,其中还收录了她几次因为灵感受阻,发出的暴躁声音。 「这个......。」宋柚脑迴路不够用,手撑在椅背上,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季时淮,「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在琴房放了收音器?我怎么不知道?」 这完全是把她谱写这首曲子的过程录制下来,形成一个实打实的证据,想到这两天的糟心事,宋柚几乎瞬间明白他的用意。 可她的重点全跑偏了,还没等季时淮开口说话,便暴跳如雷低斥:「你什么意思!搞监听一套,是怕我背着你跟人撩骚?」 季时淮被她的脑迴路惊到了,手下意识摸向脖颈,眼神闪躲。 「还想不承认是吗,每次你心里有鬼,就会摸脖子,你自己没注意过吧,季时淮,你真是太过分了。」 季时淮摸脖子的手一顿。 眼看着宋柚越说越气,季时淮低声下气解释:「姐姐,你先别生气,我真不是监听,我就是录制一下你的曲子。」 「你说的话,谁信!」好像被人盗窃一事在她这里不值一提,反倒是季时淮的行为,真正让她愤怒。 「我真不骗你,我知道那几天你每天在谱曲子,就想着录制下来,我以为你知道琴房有录音设备,就摆放在柜子上,我也没藏着,按了录制一直没关。」 宋柚气势汹汹跑琴房看了一圈,那个微型收音器材果然就放在乐器前面的柜子上,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瞧见,偏偏她一直没正眼打量过。 季时淮跟在后面,像个浑身打湿毛的动物,可怜兮兮哄她:「别生气了,我真不是监听,你看,就是这么凑巧,正好能证明网上那首曲子是你制作的,音频上有你谱曲子的录制过程,也有录制时间。」 这话成功给宋柚灭了火,有了这个音频,聂丽娜就彻底完了。 宋柚占了季时淮的座位,抱着手臂,一脸冷漠,对季时淮的低声下气充耳不闻。 季时淮单手撑着桌面,背弓下去,手扒拉着宋柚胳膊,「别生气了,我错了,真不是监听。」 宋柚用力收回胳膊,「你这种行为真是龌龊。」
第138页 「是是是,我龌龊,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别生气了。」 季时淮认错态度良好,可以说跟个癞皮狗一样,宋柚被磨得不行,严肃道:「下次要是再犯,我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你。」 见她态度松动,季时淮重重唿出一口气,劫后重生般靠着桌沿,笑着哄道:「为了表示歉意,一会一定好好满足姐姐。」 宋柚抬头看他,不可置信道:「你现在脸皮可真是越来越厚了,以前稍微调戏一下,还会脸红,现在动不动就跟我性/暗示。」 季时淮用那双幽深的眼睛睨着他,用一种被人始乱终弃后的控诉语气说:「姐姐以前总是想着法把我往床上骗,得手后,就不珍惜了。」 「我把你往床上骗?」宋柚指着自己鼻子,想要硬气一些,但勐然想起以前确实是骗他感情,反唇相讥道:「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骗我自己是周一哲。」 空气突然凝滞。 有些事不能提,一提便是抽筋剥皮的疼痛,旧疤再覆新伤。 季时淮睫毛轻颤,转移话题:「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宋柚也有点懊恼,接住季时淮的话题说:「当然是碾死聂丽娜。」 瞧着她的跋扈样,季时淮眼里盪开笑意,脸上还带着事后的慵懒,「音频我给你拷贝出来,你自己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好。」 季时淮刚坐到椅子上,手机里有视频打进来。 「是奶奶。」季时淮胳膊撑在桌面上,不紧不慢点开视频。 下一秒,微信视频里弹出尹舒明和季书昊挤在一起的画面,特别有喜感。 「爷爷奶奶。」季时淮叫了一声,宋柚跟着叫了一声。 尹舒明瞧着视频里的乖孙子和孙媳妇,笑得眼睛迷成一条线,季书昊嫌尹舒明占了太多屏幕,把老太太往边上挤。 老太太气不过,揍了一拳季书昊。 宋柚和季时淮相视一笑,季时淮失笑道:「您俩就别闹了,我一会还有事呢。」 「就你最忙,我想孙媳妇。」尹舒明专门盯着宋柚,慈爱问:「柚柚,你最近还好吗......。」 尹舒明话还没说完,老爷子一脸煞气道:「孙媳妇,你的事我这边都了解了,放心吧,别看爷爷解甲归田,但余威尚存,爷爷绝对会给你讨回公道。」 两老人家平时就是遛遛狗逗逗猫,很少看娱乐新闻,网上关于盗窃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当事人也都打了马赛克,也不知道老人家是如何猜到的。 尹舒明不好意思地解惑:「我们偷偷註册了小号,在中国交响乐团微博关注了孙媳妇,成了孙媳妇粉丝。」 宋柚心里一暖,难怪最近无人问津的微博多了好几个粉丝,她笑道:「奶奶爷爷,放心吧,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老爷子气唿唿道:「敢欺负我孙媳妇,这事绝对不姑息,一定要讨回公道。」 老爷子威名在外,谁都得给几分薄面,要是季家出手了,只怕会坐实宋柚靠背景欺压他人的舆论,季时淮说:「爷爷,我们已经找到了证据,所以您不要插手,网络舆论很复杂,免得弄巧成拙。」 「找到证据了?」老爷子一喜,「那就好。」 老太太和老爷子身后突然路过一个人,正是喝茶的季翔豫,没一会又从视频后面路过。 尹舒明撇嘴嫌弃道:「你爸也偷偷关注了柚柚,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季时淮勐地一愣,耳边顿时爆出宋柚的笑声,宋柚眼尖地瞧见季翔豫特尴尬地瞪了一眼老太太,然后一熘烟消失了。 宋柚再三保证事情会解决,让爷爷奶奶放心,这才说服了他们。 「你们回宁城第一时间回趟家啊,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嗯,好的,奶奶。」宋柚笑着说:「奶奶爷爷你们注意身体,让爸也多注意身体,先挂了。」 挂了电话,季时淮还有点晃神,宋柚站在他身旁,胳膊搭他肩上,耸了他一下,「你跟你爸怎么回事?」 季时淮慢悠悠转了下眼珠子,盯着屏幕上的音频线,像看一场人生的起起伏伏,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宋柚看了他一眼,随口说:「我以前觉得豪门应该规矩多,还势利眼,但我很喜欢你爷爷奶奶,你爸给我的感觉就是挺严肃的,话不多,也冷漠,不过今天我觉得你爸还挺可爱的,我一会看看哪个是爸的小号。」 季时淮轻笑,抬头看她,眼里糅杂了一汪深海,「谢谢你,宋柚。」 「谢我什么?」 季时淮笑着没说话,心里却欣喜道谢谢你,让我慢慢回归了那个家。 「哦,对了。」宋柚拍着他肩膀,「明天石语菲来北京,你去接她,我在家弄音频。」 「行。」 (这章有修改,买过的小可爱们剧情衔接不上,就把这章重新刷新,剧情没有大致变动,不影响阅读,编辑让我过吧。) 第66章 黑化 第二天早上八点, 季时淮先让保洁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就开车去机场接石语菲。 季时淮是个话少的人,二人坐在空间密闭的车里,石语菲还因为之前大半夜去找喝醉的季绍显, 被出房间喝水的季时淮碰见而尴尬, 那画面别提多社死。 车里冷气充足,石语菲稍微开了一点车窗, 展开话题问:「宋柚情况怎么样?」
第139页 季时淮边开车, 边回道:「除了前天有点反常, 昨天还可以。」 他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石语菲, 「放心吧,我们已经找到证据证明那首曲子属于宋柚。」 「真的!」 这个消息实在是反转地让人开心, 石语菲这几天本来是要和团队直接去内蒙古大草原拍摄,没想到前天在网上刷到了关于中国交响乐团的新闻。 虽然没提全名,但乐团姓宋又当众打人的,除了宋柚, 她还真想不到其他人。 当天她就给宋柚拨了电话, 电话里宋柚情绪稳定, 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担心宋柚报喜不报忧, 她便和团队分开去内蒙古, 在北京待一天, 看看宋柚情况。 北京天气开始转凉, 但动一动还是会冒汗,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身上, 斑驳刺眼,主路的车一辆接一辆, 这是一个无时无刻都在忙碌的城市。 石语菲像是透过穿梭的车影,看到很远的老时光,「其实你别看宋柚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她比谁都在意大提琴,我高一的时候经常见她在学校琴房练琴,擦琴,那是她留给我最深的记忆。」 季时淮看着道路前方,黑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 石语菲突然失笑,「她这人最爱哭了,还喜欢偷偷躲起来哭,性子又倔又可爱,当初在美国,她因为气愤那群自以为是的美国佬嘲笑中国人,当场就干起来,一点也不怕人高马大的美国人,还被美国人赶出了乐团,我去酒店找她,她一个人躲在昏暗的套房哭得昏天暗地,她哭不是因为被美国人欺负,她怕宋叔叔瞧不起她,可能你也觉得她性子烈,也很容易被激怒。」 「那是因为宋叔叔在外面有很多情人,小三小四小五,每个人都敢找上黄阿姨,黄阿姨性子软,宋柚只能强迫自己强大,谁欺负她妈,她就挠谁,久而久之,性子就有点跋扈,也不敢步黄阿姨后尘,她从小就认为只要她比别人凶,那别人就不会欺负到她头上,其实她最狭义心肠,当初在高中,我因为性子柔弱,被校霸欺凌,没有人帮我。」 讲到这段经歷,石语菲眼眶悄无声息红了,「只有宋柚出来帮我,她就像神奇女侠,把我从那段黑暗歷史拉了出来,还有刘盈她们,也都受过宋柚的帮助,她表面看着是个暴戾的大小姐,其实内心极度渴望爱,渴望父母的爱,渴望朋友,她是我见过最温暖的小霸王。」 石语菲从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身旁递来一张纸巾。 她接过来,擦眼角的泪,笑道:「谢谢,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有点心疼宋柚,她加入中国交响乐团多么开心,却遭遇到这种恶劣的事。」 季时淮消无声息吐出一口浊气,车速尽量控制在合理范围,手背的青筋被他强压下去,他声音明显带着嘶哑:「谢谢你这些年一直陪伴宋柚。」 石语菲偏头看向他,「不用谢,是我应该谢谢柚子,没她的话,我可能还是那个胆小懦弱的女孩。」 车里安静了几秒,石语菲张了张唇,下定决心说:「我知道你和柚子结婚可能有隐情。」 季时淮眸色微缩,透过车内镜看向石语菲。 石语菲望着窗外:「宋叔叔和黄阿姨以前也是自由恋爱结婚,但是结果你也知道,所以宋柚不相信爱情。」 「我知道。」季时淮的睫毛遮住了复杂情绪,很平静地说:「我会等她敞开心扉。」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石语菲在他脸上看到了他对宋柚温情如水的耐心,好像不管等多久,他都会一直在。 两人聊了一路,距离小区一处红绿灯路口时,季时淮接到了季绍显的电话。 季时淮开车没法拿着手机,只能放在手机架上,开着扩音。 「我在机场,过来接我。」 季绍显命令的声音透过电话声波,严谨规正。 「你来北京做什么?」季时淮下意识看向副驾驶位的石语菲。 石语菲避嫌般看向窗外发呆,像是没听到。 「我来北京做什么还需要跟你交代?」 季时淮哦了一声,平淡道:「我刚接了语菲姐,就在车上呢。」 石语菲身形顿时一僵,不受控制地偏头瞥了一眼手机,然后她就听见电话里的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特别平和地说:「我来北京有点事,顺便应爷爷奶奶的要求去看看你们,大家一起吃个饭。」 季时淮又哦了一声。 季绍显像是受不了季时淮这种意有所指的语气词,又态度和蔼地说了声让他接机就挂了电话。 车内再无人有心思闲聊,季时淮把石语菲送到自家门口,紧接着不慌不忙去接季绍显。 两个小时后,人员到齐,折中选了一家离小区最近的火锅店吃饭。 对于季绍显这种出门必包场的讲究人,竟然毫无怨言地跟在石语菲身后进了店。 火锅店最大的特点就是热闹,满屋子烟火气,到处瀰漫火锅红油味,吃上几口,衣服上全是那个味道。 季绍显一坐下后,疯狂地用纸巾擦板凳桌子,顺便还给石语菲擦了。 季时淮也一样,于是两兄弟站着,像一对颜值高的僕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高冷帅气,齐齐弯腰给两位女士擦桌子涮碗筷。 季时淮坐下后,季绍显还在那里擦,石语菲瞥向他:「你还吃饭吗?」 只一句话,就让浑身矜贵、处处强势的男人慢悠悠坐下来,不声不响,特别听话。
第140页 宋柚和季时淮面面相觑,忍着没笑出声,果然再讨厌的人也能遇到降服他的人,姐妹威武! 等餐过程,宋柚、石语菲不理两兄弟,许久未见,话题聊个不停。 季绍显开始了例行一问,「项目进展怎么样?」 季时淮抿了一口水,坐得端正,「还不错,有了很大突破。」 「开始要着手后续问题,不能让飞瑞医疗拿了大头,明白吗?」 季时淮一时没吭声,季绍显抬眸看他,接着说:「虽然你现在主业在三剑医疗,但是一谷集团的决策都需要你参与,不要本末倒置,还有......。」 「大哥。」宋柚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脸无语道:「您是吃饭呢,还是开会?」 季绍显脸色不虞,正要开口,石语菲姐妹齐心,也剑指季绍显,「说的没错啊,你是吃饭呢,还是开会?」 宋柚本就是人精,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石语菲平缓语调下的杀气,这二人绝对出了问题。 显然季时淮也注意到了,和宋柚互相一眼,耸了耸表示不清楚。 正好服务员把火锅端上来,菜也一併上齐,季绍显彻底闭了嘴,一反往日的龟毛和盛气凌人,不时给石语菲涮菜。 宋柚看到季绍显这副做小伏低的样子就觉得解气,很快她就发现,季时淮和季绍显有很多相似之处,坐姿跟军姿一样笔挺,碗筷花纹扭向同一个方向,吃饭的速度以及神态,像复制粘贴。 但季时淮私下里,是有点散漫劲的,有时还会透着一点痞,上次在季时淮家里,有爷爷奶奶在场,宋柚注意力都被转移,不像这次近距离观察,冲击力非常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了?」季时淮凑过来询问。 宋柚就着热气腾腾的雾气看了一眼季时淮,她心不在焉地摇头:「没事,快吃吧。」 之后饭桌上没人聊工作,只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事,有石语菲坐镇,季绍显也没再讨人嫌。 饭局接近尾声时,石语菲去了一趟厕所。 季绍显突然把钥匙抛给季时淮,语气还算温和:「去车里帮我拿下烟。」 季时淮条件反射接住钥匙,「饭店禁止抽菸。」 「我一会上外面抽。」 季时淮偏头看向宋柚,季绍显蹙眉道:「去啊,我还能欺负你媳妇?」 宋柚也觉得季时淮有点紧张过度,摆手说:「快去快回。」 见宋柚发了话,季时淮才拿着钥匙出饭店。 季绍显一脸闷闷不爽,呵呵,季家的男人都是被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季时淮一走,餐桌上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他们的位子在窗边,能看到旋转楼梯上行色匆匆的路人,还有不少人排队等候餐位,欢声笑语,这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 宋柚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季先生,有什么要指教的?」 这声季先生直接把场面拉向一个剑拔弩张的状态,轻松的饭局,瞬间变成了战场。 季绍显似乎没料到宋柚会这么直接,这样更好,他也是个直接的人,那种在石语菲面前伏低的姿态荡然无存,身上只有公事公办的严肃气场。 「那我就直说了,我知道你和季时淮的婚姻是利益关系。」 宋柚目光坦荡地落在季绍显身上。 季时淮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这个弟弟,我多少是了解的,他是不是利用你爸篡改地上建筑的事威胁你。」 「你知道?」宋柚下意识坐直身子,人立刻处于紧绷状态。 「还真是?」季时淮笑出声。 宋柚懊恼,蹙眉低斥:「你诈我!」 「有区别吗?」季绍显姿态松弛,像是对任何事游刃有余,那是一种平常人很难企及的气场,他目光冷漠,根本不像是对待弟媳的态度,「这种事很好推断,按理说,你应该恨季家才对,而且你爸的证据,是季时淮从我这里拿的。」 「也就是说,你承认找媒体抖出我家事的背后操纵者是你!」宋柚静静扒着桌面,指尖泛白。 季绍显大方承认:「这是很明显的商业手段。」见宋柚一脸嘲讽,季绍显笑道:「而且报导里关于宋家的事,也都是事实,我并没有诬陷,而且你应该感激我看在季时淮的面子,没把你爸的事揭露出来。」 宋柚强压着一口怒火,深吸几口气,眯眼问:「那你跟我说这些是有什么目的?」 「我就爱跟聪明的人打交道。」季绍显很赞赏宋柚的聪慧,下一瞬,眼神冷肃,甚至是对宋家充满不掩饰的鄙夷,「我知道你爸为了偿还债务,想跟周家联姻,至于你为什么找上了季时淮,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但是我大胆地猜想一下,季时淮帮你们宋家解决了债务的事,按理说,你们应该夹紧尾巴做人,竟然还愿意放下恩怨嫁给季时淮,除了证据的事,应该也是想要你爸卖出去的那百分之15的股份。」 宋柚实在强忍不住,一拍桌子,气势汹汹道:「我们宋家落到这副田地,全是拜你季家所赐,就因为一个破项目,宋家是扒了你家祖坟还是得罪了你们季家?至于赶尽杀绝吗?」 「破项目?」季绍显轻笑,「你真这么认为?」 宋柚被他这种莫名其妙的笑,弄得神情恍惚一秒。 季绍显收住笑意,冷沉道:「你既然嫁给了季时淮,我不管你是抱着什么目的,你爸那百分之15的股份你想都不要想,季家向来有个规矩,谁在继承人选拔上胜出,就能支配季家的产业,宋氏集团已经归入万恆集团,除非季时淮成了季家继承人,但是,你觉得季时淮是我的对手吗?我已经管理万恆集团五年了,选不选拔已经没有意义,我爸已经卸任职权,你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了。」
第141页 宋柚心神惊惧,脑袋嗡嗡作响,耳边好像有很多声音,季绍显身影忽然变成了很多重影,他的声音仍旧残忍地钻进她耳朵里,碾碎她的尊严和唯一的希望。 「你要是安安分分做个季二太太,我绝对会给你爸好处,但是,你若想算计季家,算计季时淮,你爸的事,我只能秉公办理了。」 「好一个兄弟情深。」宋柚喉头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她静静扒着桌沿,忍着不掀桌子暴揍季绍显高高在上、一副掌握他人生死的嘴脸。 一包烟骤然间从脸颊边被人投掷过去,打断了宋柚思绪,她偏过头,那包烟稳稳地落入季绍显手里。 与此同时,石语菲也从洗手间出来。 宋柚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她的异样,把自己的尊严紧紧裹住,拿起包便走。 「怎么了。」 错身而过之时,季时淮敏锐地察觉出她情绪不佳,偏头看了一眼季绍显。 季绍显气定神闲地抽出一根烟,笑得从容不迫。 「宋柚。」 季时淮转身追了出去。 宋柚踩着高跟鞋,走得相当快,即便隐藏得再好,有些情绪还是无法当做若无其事。 今天的太阳比前几天要火辣,阳光刺眼,使得宋柚眯住了双眼,待察觉走过车位后,她才后知后觉勐地顿住脚步。 季时淮追上她,着急问:「怎么了?是我哥跟你说什么了吗?」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起,刚刚强压下去的怒火蹭蹭往上冒,险些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季时淮展开质问。 宋柚冷冷看了季时淮一眼,想起自己把石语菲落下了,目光梭巡,瞧见石语菲和季绍显在火锅店门口不知说些什么,看起来倒像是在争执。 宋柚正要过去,被季时淮拦住。 「咱们别过去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嘴里的滚开还没吐出来,石语菲已经被季绍显霸道强硬地拉到车旁,硬生生塞进了副驾驶位,动作相当粗暴。 他们的车位离得远,宋柚就算跑过去,也拦不住季绍显,季绍显一脚踏进驾驶位,半边身子还在车外,视线勐然落到这一处,和他们遥遥相望。 那一眼相当复杂。 季绍显啪地一声关上车门,很快离开了室外停车场。 季时淮说:「我哥和语菲姐应该是出了一点感情问题,这种事外人不好插手,让他们自己处理吧,放心吧,我哥虽然强势,但是绅士风度还是刻在骨子里。」 宋柚冷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你们还真是兄弟情深。」 回去的路上,宋柚缄默不语,坐在副驾驶位上闭目养神,季时淮几次想要开口打破沉静,看到她冷淡的侧脸,又担心刚刚破冰的关系再次闹起不愉快,干脆老老实实闭嘴,做好司机工作。 一回到家,宋柚心里强压的那股无处发泄的屈辱就像被人闷在一个塑胶袋子里,只需一个外力便能炸得粉身碎骨。 就在季时淮关上门的那一刻,屋里只有他们二人,宋柚再难压制,转过身目光如缀了冰渣,朝季时淮噼头盖脸一顿痛斥。 「季时淮,当初你承诺结婚一年,就把宋氏股权给我,但是你为什么没有说前提必须是你成为万恆集团的继承人!你为什么要耍我!」 第67章 黑化 从季绍显支开他去拿烟, 季时淮就觉得不对劲,这一路他想过宋柚心情不好的各种原因,就是没想到季绍显竟然如此直接插手他的私事。 出门时,屋里的窗户没关, 北方又干又燥的风涌进来, 窗帘随风舞动,高档小区安静得落针可闻, 更显得屋里剑拔弩张。 季时淮伸手去捞宋柚的手, 被她狠狠打开, 他急切地解释:「我没有耍你, 你相信我,只要是我承诺的事, 我都会办到。」 宋柚不屑冷笑,直视他的眼睛,「那我问你,你会跟你哥为了继承人的位子争个你死我活吗?」 季时淮眸色一闪, 仅仅一个细微动态, 宋柚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那股被她用少有的理智强压的怒火, 几乎烧红了她双眼。 喉头好像又尝到铁锈味, 宋柚把牙根咬紧了, 笃定道:「你不会, 季时淮, 你不会!你他妈耍了我一次,还想耍我第二次!」 「我没有耍你!」季时谁手足无措, 一时方寸大乱。 「你还有脸狡辩?」宋柚指着他胸口,指尖用力, 把他逼得节节后退,一张漂亮的脸蛋攻击力满满,「第一次你明知道我撩错了人,你还隐瞒我,你是觉得看我天天演,看得很爽是吗?把我当猴耍,这一次又用我爸的事、股权的事来逼我结婚,到头来你还未必能兑现,耍我一次不够,还要耍我第二次,季时淮,你真让我噁心。」 宋柚字字句句直戳季时淮心窝,噁心二字,直接逼红了季时淮双眼。 「宋柚,我没有耍你,没有!」他像被人逼入死角,眼睛越来越红,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嗓音更是带着泣意,「你知道的,不是吗?」 「我知道什么?」宋柚拧眉。 季时淮苦笑道:「你知道我喜欢你,我承认我利用你爸的事逼你结婚,行为卑劣,可是宋柚,你能感受到的,我是真心喜欢你,只是你一直不愿意去正视我的感情,我宁愿我就是周一哲,而不是季时淮。」 宋柚眸色微缩。 女人落泪会引起男人的保护欲和怜惜,一个平时孤傲冷淡的八尺男人落泪,不亚于一场淹没山河的巨浪。
第142页 看着季时淮委屈痛苦的表白,那滴眼泪仿佛落在了她心尖,宋柚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心软可耻,她只能用更尖锐的话去掩饰内心。 「你可真是不要脸,口口声声说喜欢,那我问你,你明知道季绍显使圈套对付宋家,明知道一谷集团要吞没宋家股份,你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 一声声逼问,季时淮双臂垂落,像是一下子被人抽去了所有力气,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脸上是藏不住的痛苦。 「找不到藉口了?」 季时淮的不发一言,不亚于是承认,宋柚的心一点点冷硬起来,冷漠地看着他:「不要总是说喜欢我,喜欢我就不可能看着宋家走到如今局面。」 季时淮几次想要拉宋柚的手,都被宋柚冷漠撇开,他肩膀微耸,乞求道:「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已经在尽力去挽救,我一定会做到的,我是真的很爱你......。」 「季时淮,你闭嘴!少假惺惺说爱我。」宋柚厉声打断他。 她冷笑一声,像彻底豁出去,不再惧怕宋政的事会不会被抖露出来,用最冷漠地语气说:「今天我就跟你说实话,你也听明白了,我从来没喜欢过你,以前以为你是周一哲,才处心积虑接近,就算不是你,换成任何一个男人,我都会去接近,所以不要自作多情,跟你结婚也完全是为了宋氏股票,我早就做好了一年后跟你离婚的准备。」 季时淮忽然摇摇欲坠,手随意抓向某一处稳住自己,他眼眶是红的,泪睫于眶,几次开口,都是一阵低嗡的泣声,「这么长时间,难道你一点,哪怕是一丁点也没喜欢过我吗?」 宋柚忽然想起去年在刘盈别墅区的小巷子里,季时淮也是红着眼眶,那时她被报復的快感充斥,若说季时淮拿着结婚合同来找她时,她以为季时淮蓄意报復,可结婚一个多月,就算是再迟钝的女人,也能看出这人并没有报復,而是细密无声地在温暖她,做饭、收拾屋子、给她准备零食、会主动从宁城跑到北京。 此时此刻,她说出最伤人心的话,却没有感到一丝报復的快感。 可他们之间是不可调和的。 宋柚看着季时淮,一字一顿掐断他的幻想,「没有,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我没空陪你演这种做作的深情戏码。」 宋柚撇下季时淮,转身去了衣帽间,没一会传来轮子轱辘的声响。 季时淮眉心一跳,随便抹了一把眼泪,跑到衣帽间,看到宋柚拿箱子在装东西。 「宋柚,你要做什么?」 宋柚看了一圈,发现衣帽间全是季时淮给她买的东西,连她身上的连衣裙也是季时淮准备的当季新款,她推开季时淮去了主卧,主卧除了护肤品,没有一样东西是她的。 她气急败坏地发觉,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已经习惯了季时淮的渗透,无声无息,在她毫无察觉之时,甚至心安理得地去接受。 这种认知,不亚于她自己在尊严上踩了一脚。 「宋柚,你别这样。」季时淮彻底慌乱。 「滚开!」宋柚气疯了,最后收拾出来的东西竟然都是她来北京那天的行李。 她拖着行李往外走,没走几步,就被季时淮拦住,「现在已经很晚了,别闹了,好不好?」 「我在跟你闹吗?」宋柚推着行李,沉声道:「我告诉你季时淮,我宋柚哪怕是卖也绝不做亏本买卖,咱们睡也睡了,虽还没领结婚证,但整个宁城都知道咱们结婚了,宋氏的股权我也不全要,我只要那百分之15的股份,除非你办到,否则咱们不可能再同处一室,明白吗!」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季时淮像条被人抛弃摇尾乞怜的流浪狗,恳求着自己深爱的女人,「你别走好不好,算我求你,行吗?」 「让开!」宋柚看他一眼,眼中再无逢场作戏,坦荡道:「这栋房子虽然写了我名字,但我只要百分之15的股份,其它的东西承受不起,这里是你季家的地盘,我哪有脸待。」 「你一定要句句用刀子刮我的心吗?」季时淮嗓子里的哭泣险些压不住,「你明知道我没有任何看不起,我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季时淮。」宋柚看向他,嘴角扯出一丝笑,「我心情好的时候,陪你玩玩过家家,但我不想玩了,还是那句话,你把宋氏百分之15的股份给我,否则咱们不可能再同处一室。」 宋柚昂首挺胸往玄关处走,刚把门拉开,手背被季时淮按住,玄关处灯光昏暗,宋柚看到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哭泣已经压制不住,卑微到尘埃。 「我走,好不好,你不想见我,我一定不出现,但是你留在这里,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我会很担心,算我求你,我一定会把股份尽快给你。」 宋柚握着门把的手顷刻收紧,感觉到丝丝泛疼,耳边的哭泣声还在压抑着。 她仍旧是把门拉开,看也不看季时淮一眼,目光盯着墙上那个颓然的影子,冷漠无情道:「那你滚吧。」 - 季时淮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小区花坛里,高档小区人少,他又坐在偏僻地方,茂密灌木丛把他遮挡得严严实实,形成一个不被打扰而密闭的空间。 他弓着背,手肘撑在膝盖上,脸埋在掌心,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灵魂的雕塑,跟周围虬枝盘旋的大树一样,静止不动。
第143页 没一会,便有细密的低泣声从掌心传来,清辉的月光穿透树缝,随着那逐渐压抑不住的痛哭一起洒在地上。 男人的哭声像是闷在嗓子里,吞咽着,又控制不住嘶吼出来。 有流浪猫路过,朝这个悲伤的男人喵了一声,一跃跳上围墙,又喵了一声便走了。 四周很近,风声混着痛哭。 北京的天悄无声息转凉了。 沈满忆的电话便是这个时候打来了,季时淮没接,紧接着沈忆满又打了一遍。 「餵。」季时淮耳朵贴着手机,头重重垂着,月色被遮掩,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只一个字,沈满忆便听出异样,「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打电话给我有事吗?」季时淮头仍旧垂着。 现在反倒是沈满忆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咱们的研究团队不是在北京待了将近两个月吗?队里的人拐弯抹角跟我打听,问这个月是继续待北京还是回宁城。」 季时淮盯着地上未干的几滴水痕,哑声说:「回宁城,抱歉,因为我的私心让大家为难了。」 「你跟柚子姐吵架了?」沈满忆毕竟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额前的黑髮被风撩起,露出季时淮一双通红湿润的眼睛,他突然抬头看天,雾霾天一颗星星也没有,这段婚姻不知不觉将近一个多月了,恍惚间,最甜蜜的时光好像是刚确定恋爱关系的时候,宋柚会缠着他亲吻,逼着他叫姐姐。 明明只过去一年光景,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沈满忆自发地总结了季时淮心情不佳的源头,劝道:「你们这么年轻就结了婚,很多地方需要磨合,吵架在所难免。」 是啊,他刚到了领证年龄就结婚了。 季时淮眼角骤然间集聚泪花,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委屈和难受,他的人生规划从来都没有恋爱结婚,遇到宋柚后,一切规则都为她打破,早早就踏入了婚姻。 沈满忆还在那头劝。 季时淮忍着哭腔说:「感情甜的时候是真甜,苦的时候是真苦。」 沈满忆嘆息一声:「所以世人才说感情一事,冷暖自知,要么不碰爱情,一旦碰上了,就身不由己。」 「你和张馨分手后,多久才走出来?」 没料到季时淮问这个,沈满忆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说:「早就走出来了,谁离了谁,都能活,不爱自己的人,为什么还要耗费心神去在意?人生够苦了,不要太为难自己,季时淮,你也不要想太多,感情的事,交给时间,时间会给你答案。」 季时淮想说,他做不到像沈满忆这样的洒脱,做不到。 第68章 成长 国交里的团长、三位副团长、指挥长, 多位领导齐聚会议室,气氛凝重,各执一词。 高誉副团长义正言辞地说:「必须取消宋柚演出驻华外交官故宫音乐交流会的资格,这种劣迹斑斑的演奏员就不该进国交, 国交可不是帮派!」 另外两位副团长下意识看向位首的梁团长, 高誉这话不异于当众打梁团长的脸,团里谁不知道宋柚是梁团长亲自找进队里的, 还当众收做关门弟子。 梁海燕脸上是少见的冷怒, 对高誉的话不置一词, 转头看向另外几位副团长, 示意他们表态。 其中一位副团长虚抹额头,「主要是这事闹得有点大, 就算咱们公关了网络舆论,但是微博还是不少人抨击宋柚,所有人都亲眼所见,是宋柚先动手。」 指挥长程亦嘉说:「宋柚动手不就是因为聂丽娜盗了她的曲子, 年轻人嘛, 现在是智慧财产权的时代, 情有可原。」 「荒唐!」高誉厉声:「偷盗一事有证据吗!聂丽娜当初在爱尔乐团可是首席大提琴, 宋柚只是一个替补, 我看, 是宋柚嫉妒怀恨在心, 连证据都没有, 就污衊聂丽娜,实在可耻!」 「高副团, 您这话我可就不认同了。」程亦嘉板着脸说:「我可是队里的指挥长,演奏员的水平我最有资格评断, 宋柚的水平可远远高于聂丽娜,再加上樑团长之前私下就听宋柚弹过那首曲子,这首曲子的原创到底是谁,大家心里应该清楚,梁团长总不可能当众帮宋柚撒谎吧。」 高誉阴阳怪气道:「毕竟是爱徒嘛。」 气氛霎时剑拔弩张。 高誉一点面子也不给梁团长,程亦嘉脸色相当难看,「照您这么说,梁团长徇私,我的技术也不行啰,我把话放这里,宋柚的水平绝对高于聂丽娜,她不至于因为一首曲子去诬陷队员。」 眼看着高誉要反击,坐首的梁海燕一拍桌子,「好了,别吵了。」 她目光温和地看向高誉,「至于那首大提琴曲子,我可以用我职业生涯担保,宋柚绝对不可能诬陷聂丽娜,我也可以证明宋柚打人的动机,情有可原,取消宋柚的演奏资格,我不同意。」 在场的人都被梁海燕这话惊到了,用职业生涯去保一个人,赌注实在太大。 高誉脸色铁青道:「梁团长,我向来尊敬您,不仅因为您是中国的荣耀,更是因为您在团里多年付出,但是在毫无确凿证据下,用自己的职业生涯去担保,是不是太儿戏了。」 「高副团是一定要取消宋柚的资格吗!」梁海燕脸上的温和不復存在。 高誉斩钉截铁地说:「按照团里的规定,打架斗殴必须禁演,宋柚已经不是第一次犯这种错误,梁团长爱才若渴,也要会识人才行。」
第144页 团里必须一致投票决定宋柚演出去留的资格,会议室成了谈判桌,气氛僵持。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声音。 「哎!你不能进去!领导开会呢!」 啪地一声,会议室大门被人推开,众人纷纷望过去,看是哪个胆子大的傢伙竟然敢直闯会议室。 宋柚作为漩涡中心的当事人,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化着妖艷的红唇,就这么直荡荡走了进来,像个搅乱天下的女巫,不惧天地。 高誉气得徒然站起身,指着宋柚大嗓门吼道:「成何体统!宋柚!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你审判日!谁给你胆子闯进来!无法无天的东西!梁团长,这就是你用职业生涯担保的好徒弟,嚣张至极!」 宋柚目光一闪,看向梁海燕,梁海静静看着她,宋柚突然喉头一酸,她在众人注视下,把手机点开,直接推向会议桌。 手机平直地滑到正中间,霎时传来一段录制音频。 录制长达两小时,仅仅过去半小时,已经非常清晰地给出一个直观的答案—— 宋柚掌握了那首曲子的原创证据,证明了她是正义的一方。 原本一直倾向取消宋柚资格的领导,一瞬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高誉脸色相当复杂,慢悠悠坐下,气焰不消地说:「就算这首曲子是你的,但你打人确实违反了团规。」 宋柚闻言笑了,双手撑在桌面,看着在场的领导,「各位坐在这里不就是在商量该不该把我除名,随便啊,到时候网上就会说啊,中国交响乐团包庇偷盗者,还把原创者禁演,这个世界还他妈谁敢搞原创,都去抄袭偷盗啊。」 「你!!!」高誉每次都能被宋柚气到脸色铁青。 宋柚这是话糙理不糙,要不是因为那个音乐鬼才的掺和,这事也闹不大,既然闹大了,自然需要有人出来平息舆论,这种道理大家都懂,国交虽然是国家乐团,但也是要脸面的。 如今局势反转,其中一位和高誉统一战线的副团长,早早看清局势,试探道:「既然我们都知道这首曲子是你的,那这事咱们就私下解决,不要闹大了,马上就是音乐交流会,还是不要声张为好。」 「对对对,我们会让聂丽娜当众跟你道歉。」 「你打架情有可原,我们都能理解,偷盗一事绝对不姑息,只希望这事私下解决,不要再闹到网上。」 在座领导统一话语,只有梁海燕没说话,她就坐在那里,似乎在等宋柚先表决立场。 宋柚看了一眼梁海燕,挺直嵴背,一字一顿宣布:「这事按照法律流程走。」 「走司法!」高誉想发火,但此刻也只能忍着,坐到他如今的位子,必须八面玲珑,宋柚的这股执拗劲只会给国交带来负面影响,他第一个不贊同,「宋柚,走司法,那可就闹得满城风雨,你违反团规的事,我们可以不处罚,也会让你演出,你是不是稍微收敛一些。」 「收敛?」宋柚笑得讥讽:「高副团,我没听错吧,您好歹也是做音乐的,竟然对偷盗原创的严重性,如此轻视,今天要是我没拿出证据,那我的结果和一年前被爱尔乐团禁演的结果一模一样,您说巧不巧,还都是和聂丽娜斗殴,真是一个轮迴啊。」 众人一度禁声。 宋柚看着众人:「我必须为自己讨回公道!你们为了国交的颜面,随便如何处置我,但我把话放在这,我绝对不退步!各位再见,你们慢慢商量。」 会议室大门一关,那道挺拔纤细的身影高傲地离开,留下一屋子在音乐界叱咤风云半生的老前辈头秃。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狂。 高誉气到失声:「你们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还敢威胁我们!」 「什么态度?」梁海燕突然打破沉默,直视高誉,「国交成立有六十年了,乐团足迹遍及五大洲,以音乐传递友谊,沟通心灵,为中外文化交流做出重大贡献,今天这事是给我们一个警钟,我们应该可耻!竟然为了一个虚伪的颜面,去给偷盗行为盖遮羞布,企图掩盖这种恶劣行径,作为音乐先锋,难道不是保护原创者的权益吗!知道为什么中国的乐团永远也比不过欧洲人吗!永远的利己,做不到民主,醒醒吧各位,国交不怕丢人,应该主动去承担这件事,坦荡地去保护原创,给国人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啪啪啪——」 程亦嘉率先鼓掌,热泪盈眶道:「说得太好了,我们不应该坐在这里去审判一个原创者,应该去守护他们!」 在坐的人都是业内有名的音乐家,常年混在上流层面,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纯粹的热血,这一刻就像一种觉醒,会议室接二连三响起掌声,也有为自己那一瞬间想让宋柚息事宁人而可耻。 高誉久久不动,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脸上皱纹横生,眼眶莫名而红,看着首位上给中国大提琴一席之地的团长,慢慢地,他也抬起手,巴掌拍在一起,掌声混合进去,形成了这群年迈者最动人心弦的时刻。 - 宋柚和聂丽娜之间的诉讼案件在本周三开庭,人证物证俱在,法院当庭给了宣判。 聂丽娜盗取他人作品触犯刑法,涉嫌侵犯着作权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10万罚金,但因聂丽娜未以牟利为目的,情节不算严重,又主动多给予赔偿金,在律师的帮助下,认真忏悔,经过法院协商给予一年缓刑。
第145页 从法院出来,门口堵了很多记者,宋柚躲过人群从后门出去,哪知道在后门遇到了也被堵过来的聂丽娜。 彼时,聂丽娜早没了在法院上的痛哭流涕,一张脸惨白,看宋柚的眼神跟缀了毒一样,恨不得把宋柚抽筋扒皮。 「宋柚,你是不是很得意?」聂丽娜一把甩开保镖。 宋柚站在台阶之上,太阳悬在头顶,她用手挡了挡,眯眼看向那刺眼的阳光,语气冷漠道:「聂家也算有些能耐,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千万别再招惹我,记住了。」 聂丽娜这几日过得生不如死,看着宋柚高高在上指摘她的样子,像疯子一下痛苦指责:「宋柚我最讨厌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凭什么!我根本就不比你差,凭什么肖睿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凭什么梁团长对你爱护有加,我不是运气好,我只是少了更强硬的后台,要不然就是我碾死你!」 宋柚错开一步,生怕聂丽娜的手指碰到她,这个举动更加刺激了聂丽娜。 「聂丽娜,好歹你也是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干出偷盗的事,不真心悔改,还有脸说我?」宋柚冷笑着梭巡聂丽娜,像把她的血骨看透,一双狐狸眼让人无处遁形,「你一直就把我当成你的假想敌,我根本就不想与你争,肖睿这种男人,我宋柚看不上,他喜欢我,那是他的事,与我何干,但凡长了脑子的都不该去为难女人,爱尔乐团也好,中国交响乐团也好,想要战,堂堂正正在台上战,你这种手段简直侮辱你的老师,还有你这双弹大提琴的手!」 聂丽娜身体一颤,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还是助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太阳光异常明亮,把宋柚的轮廓眉眼照得通透光明,她抬起脚往下走,路过聂丽娜时,停留一秒,留下一句—— 「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敌人。」 不配......。 聂丽娜紧紧攥住助理胳膊,勉强稳住身形,她做了这么多,怨恨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在宋柚眼里竟如尘埃般渺小,连个对手都不配! 聂丽娜一声痛苦嘶吼,嵴椎骨再难挺直,宋柚这人向来会打人七寸,一针见血,她痛哭着展开双手,手掌上零星布着琴茧。 宋柚最后那句话当真是诛心。 念悔过书时,是局势所迫,这一刻,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她忽然真心地悔恨。 她对不起这双手。 - 九月下旬,北京的天气还抓着夏天的尾巴,早晚温凉,今年的沙尘暴似乎比往年要少,马上临近国庆节,阅兵仪式也在浩浩荡荡训练,各国都派出使者前来。 驻华外交官故宫音乐交流会在北京故宫博物院举行,有来自瑞典、委内瑞拉、阿根廷、日本等国家的乐团演奏家同台演出。 后台热火朝天,每个人脸上充满期待紧张。 李若琳从外面跑进来,脸上肌肉可见的紧绷,「瑞典音乐团好强大,我刚刚偷偷在幕后看了一眼,有很强的风格,我好怕。」 「别怕啊,咱们中国交响乐团也是中国第一,怕什么。」 「就是,这是一场友谊演出,给各国彰显咱们泱泱大国的文化,来者是客,自己的地盘,你怕什么。」 「不知道啊,就是紧张。」 「咦,宋柚,你怎么还在擦琴。」 宋柚慢悠悠抬头,她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有空调正对着她在吹,她的长髮一缕缕扬起,配上一身白色礼服,特别有仙气,但那双狐狸眼冷淡,明艷夺目的五官更容易让人忽略她身上的淡然,总觉得她是会随时挥刀持剑的勇士。 虽然聂丽娜的事过去了,但她当初打人的画面太深入人心,很少有人跟她走得近,外加上她最近除了训练就是擦琴,看着像是有心事。 宋柚从那种虚空的状态脱离出来,把琴弓收起来,笑着说:「多擦擦琴,会让我冷静。」 说完,她俏皮地眨眼:「我也很怕啊。」 一屋子人哄然大笑,她身上那股冷淡劲荡然无存,有人过去和她对曲子,很快大家聚在一起模拟演出。 前台已经在报幕,下一个就是中国交响乐团,宋柚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自从这个月初和季时淮把话说清楚后,季时淮就离开了北京,再也没有联繫过她。 因为那首曲子在网上广泛流传,她逐渐成为音乐界小有名气的天才,特别是曲目《希望》被贴出来,更是比原来盗版《情》更有格局,《希望》这两个字更贴切曲意,好评率和人气蹭蹭暴涨。 - 宋柚目不斜视,感受到了博物院人山人海,聚光灯落在身上,连唿吸都不自禁加重,这是她人生最为重大的一次演出。 序幕缓缓拉开,程亦嘉黑领结燕尾服,手举指挥棒立在台前,一挥手,浩浩荡荡的乐团整齐划一地迸出美妙音符。 弦乐器、木管乐器、铜管乐器、打击乐器、色彩乐器组在各自的位子尽责尽职,他们脸上沉浸着陶醉,音乐像长了翅膀飞向二楼和三楼。 宽敞大气的博物馆容纳了数万人,观众素质高,没有中途鼓掌,非常有国人风采。 第一首曲子是《写意山水》,曲子大气磅礴,宋柚坐在大提琴组,眼前是乐谱,再前方是每位不留余地展现才能的同事,光芒落在每个人身上。 中途小提琴首席独奏,宋柚视线不经意落到观众席,人不可抑制地轻颤。
第146页 她在茫茫人海里,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的宋政黄予梅和宋乐晴,以及季奶奶和季爷爷。 乐团有准备家属席位,但宋柚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几张票在她包里成了几张废纸。 年幼时,她一次次邀请宋政,但宋政从未出席,每次只有黄予梅孤身前来,黄予梅家事又多,经常半场就离席了。 察觉到宋柚的视线,季奶奶激动地举起手机拍,被季爷爷吹鬍子瞪眼地拍掉,两老人家眼看着就要干架,黄予梅坐在中间,忙安抚季奶奶,季奶奶朝宋柚举了个大拇指。 宋柚喉头像是尝了一块酸梅,那股酸楚从喉间蔓延到鼻腔再到眼眶,视线开始模煳,小提琴首席演奏完,经过几个高音,下一秒就到大提琴独奏片段。 世界一下子安静。 一滴泪从眼角悄悄滑落,视线变得清晰,宋柚看到无数人的目光全聚焦在她身上,她右手拉弓,左手按弦,中音混杂着高音从琴弦迸出,把大提琴的精髓演绎得淋漓尽致,更添一种独特的新颖风格,几乎瞬间脱颖而出。 有人不小心鼓了下掌,但碍于全场的肃静,吐着舌头收回手。 光汇聚在宋柚身上,她像化身成山河,激昂、澎湃。 正如胸中有波澜、笔下有丘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最后一个音符在她手中收住,指挥长激动地甩着指挥棒,全体成员再次激烈合奏,把山河的风范更推高处。 中国交响乐团一共演奏三首曲子,第二首曲子是梁海燕专门交代的《命运交响曲》,按照宋柚当时改写的几个部分,成了今夜全场的亮点和激动人心时刻。 观众席第一排是各国外交官,有人小声窃窃私语,一脸不可置信,这首耳熟能详的曲子被改编出了不一样的曲风,不像其他乐团规规矩矩,中国交响曲做出了一次大胆尝试,第一次如此有先锋意识。 直到第三首曲子出来,整个观众席的专业人士都沸腾了,听过无数次音乐会的外交官更是激动地拿手机录制。 中国交响乐团竟然用小曲目作为压轴曲,小曲目向来不受重视,只是乐团中途休息的插曲,中国交响乐团莫非疯了,才会如此不分轻重。 但所有人听到曲子后,再也没有任何被轻视的想法,这是一首大胆用转调变格改编的小曲目。 原本严肃激昂的博物馆,一瞬间变成了奇幻森林,每个人都是爱丽丝,成了森林的探险家,音符像有了生命,如痴如醉。 宋柚成了这首曲子的主力军,不成功就成了笑话,她和程亦嘉遥遥相望,舞台上的乐器成了他们最纯真的祝福。 这首小曲目需要用最纯净的心去营造出梦幻森林。 交流会本就是体验国家风范的活动,每个国家的曲子全是正统曲目,只有中国交响乐团在最严肃的时刻,给了大家一场灵魂的放松。 音乐到达一定境界,会洗涤灵魂。 曲子缓缓结束,爱丽丝和动物们回到演奏家琴弦里,掌声如海浪,一层掀一层,几乎要淹没在热潮当中。 程亦嘉激动地挥指挥棒,「你们真是太棒了!」 「宋柚!」 下台后,程亦嘉踱到宋柚面前,郑重地握住她肩膀,异常澎湃道:「你是天才你知道吗!今天的演奏,两首曲子全是你改的,你有很强的音乐天赋,今天所有人都见证了。」 如果说乐团的演奏员对宋柚是敬而远之,私下不屑,经过这场演出,已经没人再质疑她的能力,任何地方,强者都会得到大家的尊重,更何况这里是国家院团。 「宋柚,谢谢你的曲子。」 「今天我们所有人都为国争光了。」 「哎,你别哭啊。」 宋柚再也忍受不住,几次抹向眼睛,眼泪簌簌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她哽咽道:「我......我只是......第一次被所有人认可。」 不是因为走后门,不是因为钱财,不是因为吹捧。 那种不被人理解的情感一瞬间得到了释然,被认可是音乐家最高的荣耀。 「别哭啊,希望你以后多写曲子给我们演奏,我们也想火呢。」 宋柚破涕而笑,「别逗我,妆都花了。」 音乐交流会一个小时候后结束,宋政带着一家子人找来后台,季爷爷杵着拐杖,脚步声风,气场强大,逢人就说孙媳妇是有名的大提琴家,作为父亲的宋政都觉得自己太不够格了。 宋柚专门在休息室等他们,听到季爷爷拉着程亦嘉在吹捧,脸皮挂不住,把老幼全推进来,啪地关上门。 宋乐晴眼力好,跟着宋柚端茶倒水。 第69章 成长 「这张拍的好, 就这张,发给我,还有这个录制视频,也要发给我。」 尹舒明和季书昊脑袋贴脑袋地讨论哪张照片好, 要发到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 想到群里还有三父子, 一个比一个难搞,宋柚垮着一张脸, 笑着说:「爷爷奶奶, 你们别发了, 该让人笑话了。」 「谁敢笑话!」尹舒明忙得不亦乐乎, 乐呵呵地说:「淮淮忙实验过不来,绍显又不知道瞎忙什么, 你爸端着劲说不来,又拐弯抹角说拍点视频看看就行,我还不知道他,嘴就是倔。」 宋柚干巴巴笑着, 朝喝茶的宋政看了一眼, 宋政见俩老对宋柚这么看重, 心里宽慰, 示意宋柚多哄哄。
第147页 宋柚问道:「你们怎么想到要来北京?」 提到这事, 尹舒明佯装生气:「你这孩子真是的, 这么重要的演出也不跟我们说, 还是淮淮告诉我们, 专门给我们弄的前排票,还把我们送到了机场。」 尹舒明抓着宋柚的手, 「淮淮也想来的,他说实验到了关键时刻走不开, 让我们过来看你演出,还让我拍视频呢,你不要气他不来。」 宋柚的掌心被尹舒明暖暖握着,心尖轻颤,有一瞬间恍惚,那天夜里的争吵后遗症比她预期得要大,她有点走神,直到尹舒明又替季时淮说了几句好话。 宋柚摇头说:「没事,他工作要紧。」 季书昊气唿唿批评季时淮:「天天就知道工作,有天大的事,也该过来一趟,哼。」 宋柚从小没被这么多人宠着,一时还有些不自然,黄予梅打圆场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柚柚,先过来,让爷爷奶奶发照片。」 尹舒明拍了拍宋柚的手,「去跟爸妈叙叙。」 「嗯。」 宋政还在喝茶,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黄予梅和宋乐晴凑过来:「今天的演出真好听。」 宋乐晴一脸崇拜地看着宋柚,还有点怕,声音跟蚊子似的,小心翼翼道:「姐姐,谢谢你。」 「谢什么?」宋柚习惯性的冷言冷语。 宋乐晴低头瞧着脚尖,「我以前一直想看姐姐演出,但是一直没机会。」 以前每次的演出票,宋柚都会给宋政、黄予梅,从来没有宋乐晴的份,大概是经歷了一场家族危机,宋柚忽然对过去的那些事看开了很多,她的手几次想去碰碰宋乐晴毛茸茸的头,最后还是忍住了,改用指尖戳宋乐晴脑门,「抬起头,应该是我谢谢你。」 「嗯?」宋乐晴一脸茫然抬头,看着姐姐越来越压不住的笑意,虽然不明白,但是心情仿佛飞起,傻乎乎地笑起来。 宋政一杯茶喝完,抬头看向宋柚,「坐到这边来。」 宋柚依言坐过去,黄予梅照顾宋乐晴在一旁吃点心,把空间留给父女二人。 他们坐在角落的位子,比较安静。 宋政用茶盖拨动茶叶,绿茶叶沉沉浮浮,心也起了波澜,他已经不再年轻,今年更是添了许多白髮,人老了,总是会比年轻的时候敏感,也更能往心里去沟通。 这次宋柚在博物馆演出的消息,他原先是不知道的,还是那个他一直有些忌惮的女婿专门找上门,当时宋政习惯性把这事交给黄予梅,毕竟他还有很多工作,哪有空看什么演出。 季时淮固执地把入场票推给他,平静又有力地说:「去看她的比赛吧,她从小就希望爸爸妈妈一起去看,对您来说只是一场几小时的演出,对她来说是一辈子的渴望,不要再伤她的心了。」 当时宋政一脸不屑,只当季时淮是来打他的脸,哪有女婿这样拐弯抹角教育岳父的? 直到今天看见宋柚在台上红了眼睛,那样努力出色地去完成演出,他才知道这些年他的奚落和打击,给了她多大的负面情绪,还好这个孩子抗压能力强,才没有一蹶不振。 宋政想要说一句肯定她的话,奈何一张老脸抹不开,他放下茶杯拍了拍宋柚肩膀,「演出很不错。」 一句很官方的评价,没有单独去夸奖她,宋柚双手握在一起,拇指紧紧掐着皮肉,盯着那处被她掐红的痕迹,慢慢红了眼眶。 算了,老政就是这种脾气,就算聊得再透彻,父母永远也不可能去懂子女的心,言语沟通在中国老一辈的家庭中就是奢侈,算不上和解,只能说打断骨连着筋,少一点抱怨吧,知道父母有这份心就行了,以前的怨恨一辈子忘不了,就留在心里,往前看。 宋柚点头说了声:「谢谢爸。」 宋政不自在地嗯了一声,习惯性怼一句:「别怪爸泼你冷水,还要再加把劲。」 「爸你真的很讨厌。」 这种相处模式才是最自在的,宋政咧嘴笑了,忽然说:「其实我现在觉得季时淮这个女婿还不错,一开始我还怕他欺负你,现在看来是爸多虑了。」 「是吗?」宋柚慢悠悠抬起头,目光涣散。 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乐亦芳见一屋子人,忙弯腰歉声:「抱歉,打扰了。」 她目光梭巡,视线定格在宋柚身上,朝她招手:「柚子,梁团长找你。」 宋政一听,忙推搡宋柚:「快点去,别磨磨蹭蹭的。」 宋柚瞪了宋政一眼,提着裙子往门口走,顺道跟爷爷奶奶说了一声,爷爷奶奶正往群里上传视频,不知道什么学会了剪辑,弄了些花里胡哨的花瓣,有点辣眼睛。 尹舒明挥手说:「孙媳妇,快去快回。」 「嗯。」 走廊上,乐亦芳一脸兴奋:「刚刚那就是豪门爷爷奶奶?这么可亲?跟电视上的势力资本家完全不一样。」 宋柚不由笑道:「你电视看多了。」半晌,她眸色轻动,「爷爷奶奶特别好,这点是我之前没想到的。」 其实乐亦芳更好奇宋柚那位没露过面的豪门丈夫,之前聂丽娜在团里闹得沸沸扬扬,没少背后议论宋柚为了钱攀附豪门,关键是,豪门丈夫是个,想想都激动。 乐亦芳轻咳一声,大胆地八卦道:「你老公怎么没来?」 宋柚面色无波,没什么情绪地说:「只是一场小演出,不用把所有人都请过来。」
第148页 「哦。」乐亦芳明显察觉宋柚情绪一瞬间有了变化,她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指着前面休息厅,「梁团长在那里。」 梁海燕把宋柚叫过来,主要是几个国家的外交官想见宋柚,还有国外乐团的大提琴首席也想见见这位集聚天赋的大提琴演奏家。 在梁海燕介绍下,宋柚端着红酒,游走在这些身份贵重的领导层之间,结识了很多知名演奏家。 她知道,这场音乐交流会后,她的事业将会开启一个新篇章,不仅仅是《希望》的大火,还有这场为国开创新风格的脱颖而出。 宋柚这两个字将会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这场音乐交流在音乐界掀起了一场变革的新潮流,她的名字成了搜寻引擎最热门的字眼,特别是那场世纪豪华大婚礼,也被网友剪辑成片段,把宋柚和季时淮组成了最高级别夫妻,不管是颜值还是家世,骂一句都会被网友喷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宋柚也正式成为中国交响乐团的首席大提琴。 十月份中国交响乐团随着这波热度去了欧洲的音乐重镇——奥地利维也纳。 那天,宋柚没有回宁城,简单收拾行李和乐团坐飞机去了奥地利。 维也纳是以贝多芬、莫扎特、约翰·施特劳斯为标志的世界音乐之都,是西方古典音乐的中心。 选择在这里开启巡演,是中国交响乐团敢于「硬碰硬」,向世界水平迈进的决心。 宋柚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想任何事,每天除了训练、演出,就是关起门疯狂创作新曲子。 这场音乐会的海报在维也纳中心展示,成了万众瞩目,国内剧院更是在线直播。 《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英雄生涯》耳熟能详的音乐成了中国交响曲的开门曲目,特别是宋柚改编的《霸王别姬》,融合了东西方文化,吸引了众多交响乐团来观摩,当晚一票难求。 她坐在光里,这首本应该是帝王佳人可歌可泣的悲壮故事,在她的手指下,变成了那个时代女子的沉痛觉醒。 乐声铿锵,好似虞姬在低鸣。 楚汉之争,胜败已成定局,何须一个女子的死来添砖加瓦,是依附男权的可悲! 这首改曲直接引起轩然大波,国外人不懂这首曲子的渊源,但国内专业人士不少给与抨击,实在接受不了宋柚这种大胆前卫的反击行为,不过却符合现代女性自尊自强的心声,引起广大网友喜爱。 三剑公司每天都被紧张氛围萦绕,除了老闆是个工作狂,天天窝实验室,再就是老闆长得这么帅,每天不苟言笑,搞得员工也不好摸鱼,早就从对老闆舔颜中,吐槽老闆什么时候能离开公司几天,让他们喘口气。 季时淮解开两颗衬衣纽扣,露出性感的喉结和一截锁骨,他端着餐盘坐在窗边,阴绵天,没什么阳光。 食堂员工难得见平时五分钟吃完饭的老闆,这几天竟然一边吃饭,一边戴耳机看视频。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张文把餐盘放桌上,伸脖子凑过去。 季时淮的手机架在桌上,也没遮掩,张文轻轻松松就瞧见了。 沈满忆顶着个黑眼圈,坐下后疯狂扒饭,抬头见张文恨不得挤到手机里,无语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八卦。」 「是柚子姐!我看过这个视频,听说前天是直播,网上全是关于柚子姐的新闻,老季,前天直播看了吗?」 季时淮推开张文,干净利落地收起手机,把耳机摘下来塞裤兜里,一边沉默吃饭,一边回应:「看了。」 言简意赅,语调清清冷冷。 张文像个二愣子,作死地又总结:「你这是看回放啊,看这么多遍干嘛,想柚子姐你可以视频啊,搞不懂你们这些男男女女的操作。」 「咳咳咳。」沈满忆疯狂咳嗽,桌子下勐踩张文的脚。 张文猝不及防被踩了一脚,龇牙咧嘴嗷嗷叫,「沈满忆!你踩我干嘛!」 「我踩踩看,你脑子里的水能不能从脚底流出来。」 「下午两点开会,你们吃完饭赶紧睡一觉。」季时淮几口扒完饭,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离开,把餐盘放到清洗区。 「我说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满忆一脸无可救药地看张文。 张文身上的衣服皱巴巴,这几天研发团队吃喝全在实验室,连轴转,已经一周没回过家,他用筷子戳红烧肉,撇嘴说:「我是情商不高,但我又不傻,老季高高兴兴去北京,回来就变了,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我也知道肯定是跟柚子姐有关。」 沈满忆一愣,「那你还问。」 「我这不是想以毒攻毒嘛。」张文一边吃饭,一边又特别深有体会地说:「以前看你谈恋爱,现在又看老季谈恋爱,也没觉得你们多幸福,爱情这种东西,我还是不要碰了,老季以前是沉默寡言,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整个人都阴郁了,爱情实在可怕。」 想起这个月季时淮拼命工作独自沉默的样子,沈满忆嘆息道:「要是我们都像你这种马大哈性格,我们就真会幸福,爱情有毒明白吗,兄弟,珍爱生命,远离爱情。」 张文呛他:「你怎么不跟老季说。」 「这话能说?老季都进婚姻坟墓了,总不能劝人家离婚吧,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只能随缘了,外人最好别插手。」
第149页 「以前我一直说过,老季降不住柚子姐。」 「傻子,感情的事不是降不降得住。」 「那是什么?」 「是合不合适。」 季时淮吃完饭在顶楼阳台抽菸,胳膊搭在栏杆上,视野里是四通八达的城市道路,川流不息的车影,大厦顶着一片天,显得人格外渺小。 烟一点点燃尽,他偶尔抽上一口,最近菸瘾有点大,总是要在楼顶吹风抽一口才能心无旁骛。 手机里放着中国交响乐团维亚纳的第一场巡演,几十人坐在台上,季时淮不费吹飞之力就锁定了宋柚身影,就像雷达一样,轻易抓住人大脑想要捕捉的信息。 他眯着眼抽菸,视线朦胧,用手挥开青白烟雾,天空一群大雁跃过,不留痕迹。 手机开着扩音,宋柚独奏的《霸王别姬》盈盈入耳,铿锵有力,没有虞姬的孱弱和对爱情的盲目,她永远理智又寡情地清醒着,让人恨得牙痒痒。 在宁大大礼堂第一次见宋柚弹奏时,他就知道宋柚不可能只是一名辅导老师,也不可能只是一名普通的演奏员。 她身上藏着无限的力量。 一只大雁落单,慢悠悠飞着,很快消失不见。 季时淮清晰地感受到手中牵引的那根线已经不可逆转的消失,线的那一端是漂亮的蝴蝶,她终展翅,成了天空翱翔不留痕迹的大雁,再难回到他手里。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真正拥有过这只漂亮的蝴蝶,他是这只蝴蝶的奴僕。 现在这只蝴蝶成了最闪耀的存在。 而他还等在原地,等她回头。 - 维也纳巡演第一站圆满结束,中国交响乐团开始进军萨尔茨堡,德国慕尼黑、柏林。 十月一晃而过,比手中细沙流逝得还要快,中国这个月份已经进入冬季,而北方已经开始飘雪。 柏林气温舒适,早晚湿冷,只需一件风衣就能遮挡寒风。 宋柚在国外上的大学,适应能力强,饮食上勉强能应付。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季时淮了。 二人偶尔也会发几条微信。 【季时淮:吃了吗?】 【柚子:吃了。】 再就是【季时淮:照顾好自己】 【柚子:嗯。】 宋柚养成了一个自己都没察觉的习惯,每到一个新地方,会拍照发朋友圈,像在报平安,也像是即兴而起。 闺蜜团每天在朋友圈,羡慕宋柚借着工作到处体验国外风土人情,还让宋柚多拍拍外国小哥哥。 柏林巡演结束后,程亦嘉带他们去了法国巴黎,全地球出了名的浪漫之都,好像一脚踏入这里,就进入一场瑰丽甜蜜的海洋,路上拥吻的男女,街边下午茶的调情,处处都在告诉你,恋爱的美味。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巴黎发生5次爆炸,5次枪击,造成132人死亡,300多人受伤,其中有中国公民被残忍杀害,巴黎遭到史无前例的恐怖袭击,全国进入紧急状态。 当时宋柚她们正在睡觉,听到一阵心惊肉跳的空鸣声,数架直升机从酒店上空跃过,她们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 程亦嘉紧急召集众人,连夜躲在酒店地下室等待大使馆的到来。 宋柚全程都很冷静,她缩在角落,听着一声比一声沉重的飞机轰鸣声,远处还有断断续续的枪声。 那一刻,她有点想念季时淮,想念他的怀抱和热吻。 远在九千公里以外的宁城,漫天细雨,雨丝带着厚重寒气,天空灰濛濛。 季时淮这几天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和研发团队攻克体外膜肺氧合的重大问题,每天只睡四个小时,身体机能处于消耗状态,每天还要腾时间刷法国的新闻。 早上六点,他的生物钟比往常醒得早,惯性拿起手机,看到凌晨一点震惊网络的消息,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 宋柚入住的酒店距离爆发现场非常近,网络信息发达,每隔几分钟就会有新消息发布,还有不少留学生在线直播,巴黎上空硝烟瀰漫,总统连夜开新闻发布会,这是一场由境外is组织策划实施、法国国内势力协助的恐怖事件。 季时淮疯狂拨打宋柚电话,爷爷奶奶包括季翔豫都在联繫季时淮,哪知宋柚的电话一直处于忙音状态。 季时淮当即动用季家能力,强行开通了一条去往巴黎的航线。 他穿着一身黑色大衣,连伞都没打,黑髮上全是细密水珠,以前偏长的头髮早已剪短,露出凌厉眉眼,越发凸显他身上的冷峻,手机里嘟嘟忙音,一声重过一声地砸在他耳膜上,连着心跳飞速加快,全身毛孔都张开。 他从没像此刻这般后悔,两个月前,为什么就不能死乞白赖一点,为什么硬着一口气离开北京。 季时淮的脚刚踏上舷梯,宋柚的微信朋友圈有了更新。 天空初明,乌云把苍穹遮得严严实实,像随时能压下来,透明雨丝模煳了人的视线,助理跟在后面,竭尽全力给他遮伞,飞行员和空姐都等在入口。 宋柚更新的朋友圈是中国交响乐团五个小时前由大使馆带离了巴黎,去了法国南部城市尼斯,那也是他们计划之内的下一个巡演地,远离巴黎。 雨丝顺着他额际滑落至眼角,像一滴清泪,又轻飘飘落下。 他跳动的心恢復沉静,冲动的血液也平復下来,再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踏上眼前的舷梯,他给大使馆去了一个电话,确定中国交响乐团成员顺利离开,毫无损伤。
第150页 季时淮望着渐渐停息的漫天雨幕说:「回去吧。」 「那我去跟机长交代一声。」助理举着手中伞面,惊讶地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老闆,秉着不多嘴的职业素养。 「伞你拿着吧。」 季时淮下舷梯,头也不回地离开,挺拔身影很快被雨幕吞没,不带一丝留恋。 助理茫然看着那个消失的身影,也不知道是受阴雨天气影响,还是老闆那一刻的悲伤,总觉得整个机场的氛围很低沉,比这场冬雨还要冷。 第70章 成长 尼斯是中国交响乐团第五场音乐会, 完满结束后,当地破天荒地飘起了小雪,海浪一层层扑在阿尔卑斯山边缘,激起万丈浪花, 雪花一落即化。 这场雪是由一场骤降的寒流引起, 满大街都是裹着大衣的法国人。 80余人的乐团全挤在酒吧给宋柚庆祝生日。 乐团一半是男性,脱了严谨的西装演出服, 私底下也都是开得起玩笑的年轻人, 这段时间大家一起角逐欧洲, 又经歷巴黎恐怖事件, 彼此之间有了不一样的友谊。 「敬宋柚!」一拥而上。 宋柚被挤在角落,举着当地的葡萄酒, 一一敬过众人,酒虽度数低,但这么喝下去准能醉。 李若琳帮她打掩护,让她钻缝逃跑, 这群人数日被指挥长压榨着魔鬼训练, 早就想借宋柚生日的幌子, 不醉不归疯一把。 宋柚头髮被挤乱, 终于逃出生天, 趴在吧檯, 让调酒帅哥上一杯醒酒汤。 法国人喝酒是习惯, 口渴了都得来一杯, 酒吧怎么可能会有醒酒汤这玩意。 调酒师是个金髮帅哥,花里胡哨地调了一杯果酒推给宋柚, 「美丽的小姐,这杯果酒度数很低, 免费给您品尝。」 随着酒杯推过来的还有一张卡片,宋柚脸颊是微醺的红色,一颦一笑,风情万种,手指夹着卡片,借着五颜六色的灯光眯眼看,一串电话号码。 她轻笑一声,当着金髮帅哥的面软弱无骨地轻弹卡片,笑得那叫一个颠倒众生。 酒吧不缺猎艷,也不缺发现美的眼睛。 宋柚没坐几分钟,已经有不少男性前来搭讪,都被她四两拨千斤打发走。 不过也有普信到极致的男人,意图明显地揽住宋柚肩膀,凑到她耳边调情,邀请她春风一度。 宋柚晚上没吃多少东西,闻到男人身上的刺鼻香水味,以及那双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反胃感几乎瞬间涌上来。 她扬手朝对方泼了一杯酒。 法国男没料到传言中娇羞的中国人竟然这么粗鄙,脸上身上全是稀稀拉拉的酒汁,狼狈不堪,粗犷的脸瞬间暴怒。 即便中国再强盛,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轻蔑是欧洲人的标配。 法国男破口大骂,再无绅士风度。 「这就是法国人的绅士?」宋柚身子站不稳,冷嗤道:「不懂得尊重女性,真是让人倒胃口。」 她目光无惧,根本就不怕对方一米九的高个,手甚至已经握好酒瓶,做好了反击准备。 调酒师见情况不妙,从前台跃出来,眼疾手快拦住了暴起的法国男。 肖睿在包厢没瞧见宋柚,担心她一人出事,从洗手间一路找到酒吧大厅,一眼就瞧见宋柚醉醺醺拿着酒瓶要跟人开架,顿时眼皮一跳,上前抓住她胳膊,转身就往包厢跑。 路过门口时,宋柚一把推开肖睿,人一闪,出了酒吧。 室外寒风肆虐,鹅毛大雪在路灯下像一颗颗珍珠,亮闪闪的,风打透酒吧风铃,叮噹作响。 「宋柚。」 自从在梁海燕别墅,宋柚再次拒绝他后,肖睿没再纠缠她,特别是聂丽娜的事情后,肖睿看到了宋柚面对音乐的热忱,若说以前是喜欢她的美貌,被她吸引,那经歷这么多,他已经开始仰望宋柚,耳钉被他取下来,一身规规矩矩的黑色大衣,没有浮夸的不伦不类,他也做回了自己。 「进去吧。」肖睿伸手揽住宋柚肩膀。 哪知宋柚应激反应,尖叫一声,径直把肖睿推开,「能不能别碰我!别碰!让我很噁心。」 肖睿脸色肉眼可见地难堪,为了不刺激宋柚,举双手后退,「好好,我不碰,你喝醉了,跟我回包厢。」 「不,我想回去了。」宋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寒风一吹,脑子也冷静许多,她搓着胳膊上的寒气,往台阶下走,「你跟他们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你外套还没拿。」 「让李若琳帮我带回去吧,我想吹会冷风。」 夜里九点,大街小巷除了明亮的路灯,行人很少,偶尔有巡逻的警员手持棍棒,警车呜隆隆地驶过,带起欧洲夜晚的紧张。 肖睿不紧不慢跟在宋柚身后。 是个人都能看出宋柚心情不佳,她像是一丁点也不怕冷,独自走在雪虐风饕的寂静街头,影子覆盖在雪上,她醉得不轻,又能很清醒地不让自己摔倒。 她眼神虚空地望着寂寥街头,勐然想起那个热闹的酒吧,她以前最讨厌凄凄冷冷,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安排得热火朝天,更何况还是自己的生日。 除了在巴黎酒店的那个地下室想起过季时淮,她已经快要忘记他了,直到今晚那个法国男勐然触碰她,她脑海里像接收到某种命令,顷刻弹出季时淮那张脸,她的身体也下达了命令,对法国男起了生理厌恶反应。
第151页 曾经听人说,当女人的身体臣服某个男人时,那你的身体成了牢笼,再也无法支配自己,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现象。 酒吧那么多英俊的男人,宋柚竟然连一丝邪念也没有,哪怕只是欣赏,也没有,她的心和欲/念好像不受她控制。 这种认知让她愤怒、不甘。 宋柚夹裹着鹅毛大雪,打开手机,映着明亮灯光去看微信,什么也没有,除了家人和爷爷奶奶早上联繫过她,她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季时淮的消息。 脚停在某个路口,这个场景,除了没有那条小吃街,和去年季时淮生日那夜的场景很类似,季时淮抱着她亲吻,说初雪会带她去瑞士,每年生日也会一起过。 可等到了初雪来临,也是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她把季时淮弃如敝履。 今年的生日,她独自在异国他乡,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 她不甘心隔着茫茫地中海,季时淮还掌控着她的心绪。 「宋柚,这一点也不像你,你应该更恣意的活着。」宋柚仰望夜空,白茫茫的小点纷纷落在她精緻脸蛋上,化成了水。 - 紧临皇家酒店的街道停了一排车,其中一辆车开着窗,一只青竹般的手伸出来,手指夹着烟,烟雾缭缭而上,化开了垂落的雪花,大雪渐渐减弱,小雪花盘旋掉落,挡风玻璃上覆盖了一层,可想而知,这辆车停了许久。 菸灰弹了几下,季时淮又抽了一口,不时看手机,一个小时前,他已经去酒店问过,中国交响乐团的人都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季时淮向来聪明,今天是宋柚生日,这帮人肯定是给宋柚庆祝生日去了,他安静等在原地,心里还有点犯突,来时带着一份孤勇,等待一个小时,又有点紧张。 那百分之15的股份只差季绍显签个字就行了,可是他迟迟没有找季绍显,怕合同一旦生成,就到了宋柚和他谈离婚的时候。 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季时淮仰靠在椅背上,衬衣领口解开一颗,冷风唿唿灌进来,一点也灭不了心里蒸腾的火焰,他太想念宋柚了,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慢慢地,他的视线定格,落在酒店门口一男一女身上。 宋柚绑着个高马尾,一张漂亮的脸红扑扑,大雪天,还穿着一件杏色长裙,肩上披着一件明显不符合她体型的男士黑色大衣,大衣包裹着她的身体,应该很暖和。 护在她身后一步之外的男人,紧盯着她的脚,生怕她从台阶上摔下来,甚至双手虚护在她身后。 季时淮有时候挺痛恨自己的记忆力,几乎是瞬间,他就认出这个护着宋柚的男人,去年在宁大汇演后台见过,当时这人还抓着宋柚胳膊,二人明显有感情纠纷。 张文不止一次问过宋柚这白衣帅哥是不是她男朋友,她当时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之后这男人再没出现,季时淮也没再想起过。 他下车勐地甩上车门,路上几辆跑车飞驰而过,嗡鸣声顺着血液涌入心口,浑身血液犹如岩浆翻滚。 过去又能怎样? 季时淮,她不爱你......。 你们本就是合约婚姻,除去遮羞布,你们什么也不是。 「季时淮,别去犯贱,别去......。」 他的手掌撑在前车盖上,掌心一片冰凉,张嘴喘了一口气,接着又是一口,最后用冰凉的掌心抹了一把满脸的泪,「他妈的,又哭什么。」 这辆停在路边的越野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沖入车道,速度越来越快,风灌进窄小车厢,也灌进人口鼻心肺。 砰地一声巨响,在距离皇家酒店两条街的路口,这辆车骨腾肉飞地撞向了街边的护栏,吓得流浪汉一个腾起。 季时淮的身子被这股强烈撞击甩向方向盘,安全气囊弹出来,护住了他的脑袋,冲击力太强,他脑子一片混沌,世界在旋转,安全带像把刀勒在他腰腹,全体骨头剧痛无比。 意识昏迷时,他看见有人跑过来,不停唿喊他,他好像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季时淮,你要相信宋柚。 多么可笑。 没有爱情,哪来的信任。 季时淮再次醒过来,视野里是雪白的天花板,鼻尖有无孔不入的消毒水味道。 「您醒了。」 耳边有人用英文在说话。 待那一阵眩晕缓过劲,季时淮才捂着太阳穴转过头,听护士在一旁倒豆子似的讲述惊心动魄的车祸现场。 「你真是被上帝眷顾了,还好那条路段没有车经过,也没有行人,要不然就会酿起一场惨烈的悲剧,你就不仅仅是脑震盪,你应该感谢上帝。」 外国人说话总是带点夸张,季时淮缓缓转动眼珠子,护士是位大约四十岁的美籍黑人,正盯着他在看,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护士捂嘴毫不掩饰地说:「先生,您有一双迷人的眼睛,您是中国人还是韩国人还是日本人?」 「中国人......。」一张嘴,嗓子剧痛。 「先休息。」护士拍了拍他胳膊,指着输液瓶,「您的身体很疲惫,营养失衡,您除了脑震盪,身上没有其它伤口,警员已经来过了,见您还没甦醒,已经回去了。」 季时淮先摸向口袋,发现手机不在,护士瞧见他的动作,非常同情地说:「您昏迷的时候,有流浪汉把您的财物捲走了。」
第152页 「我的琴......。」季时淮面色骤变,强撑着要起来。 护士大惊,忙按住他肩膀,「警员已经登记了,有情况会通知您的,您现在需要休息,去了没用,相信我,尼斯的警员是最棒的。」 撑着季时淮的那根线骤然断裂,他颓然地躺回床上,窗外雪飞肆意,他眼眶急速红了,在这个冷冰冰异国他乡的医院,没骨气地流下一滴滴泪。 护士看傻了眼,国外医院夜晚值班的少,年轻护士都在外面聊天或者睡觉,年纪稍微大点的,为了孩子和生活会更勤奋,兢兢业业照顾这些病人。 「您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护士本就觉得这位亚洲面孔极其英俊,看到他的眼泪,一颗心早就化了,坐在床边,安抚这位年轻人。 季时淮有点难堪地把胳膊搭在眼睛上,眼泪还是源源不绝从眼角滑落,他怀揣着希冀风尘僕僕而来,又绝望地躺在这里,连那把精心挑选的大提琴也弄丢了。 宋柚以前总是嘲讽他小气,送一把两万多的琴。 他专门找了很多人,买了一把17世纪出自制造师史特之手的古董大提琴,价值一亿四千万,应该能博美人一笑。 现在什么也没了。 护士怜惜他孤身一人,宽慰道:「年轻人,你可以和我聊一聊,聊出来就轻松了。」 窗外的风更勐烈,冰冷医院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有一丝暖意。 很多难开口的事,在另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陌生的人,似乎很容易喧出口。 半晌,季时淮哑着嗓子说:「我来找我的爱人,可是我弄丢了礼物。」 护士也是过来人,见有人如此为爱伤神,不禁更心疼,「相爱的人,只要彼此平安,胜过任何礼物。」 季时淮慢慢把胳膊放下,眼眶通红,细密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痕,他盯着灯影,苦涩说:「她不爱我,可是我好爱她。」 「爱她就告诉她,爱情应该坦诚。」 季时淮情绪一下涌上来,几次哽咽:「我告诉她了......可她不相信我。」 护士说:「那你们之间一定有很大的误会。」 季时淮哭了一会,像是终于发泄出来,黑人护士不停给他递纸巾,想着是什么样的女人,让这么英俊可爱的男人伤成这样。 泪水终于停息,那种无处宣洩的情绪也沉入深谷,他茫然地偏头,望向窗外,窗外黑蒙蒙,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护士姐姐以为他好些的时候,他突然用一种疲惫至极的声音说:「这段感情走得好累,我好疲惫。」 护士嘆息一声:「在法国,每个男人或者女人,一次性会约会好几个人,并不是滥情,而是去挑选更适合自己的伴侣,你们中国人内敛,羞于表达感情,其实爱情,应该是很美好的存在,不应该如此伤神。」 季时淮静静听着,说:「中国有一句老话,海可枯,石可烂,唯爱永不变。」 护士一时没能明白,但大致听懂是一个人只会爱一次,她更感慨中国人的爱情观,又羡慕又可悲,「年轻人,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开始,时间会给你答案。」 季时淮缓慢转动眼珠子,把目光落在护士脸上,「谢谢你。」 「不用谢,希望你走出来。」 - 宋柚宿醉第二天醒过来,望着窗外明媚至极的阳光,发现季时淮凌晨给她发了一条微信,简洁、不带任何情感因素。 【季时淮:生日快乐。】 【柚子:谢谢。】 俩人曾经不死不休地缠绵,正以一种很平淡的方式无形分解,最终变成两条平行线。 二十天后是季时淮的生日,宋柚也发了一条很公式化的微信。 【柚子:生日快乐。】 【季时淮:嗯。】 一个字,说不上是较劲还是冷淡。 十二月气温骤降,法国连下了好几场绵绵细雨,乐团在尼斯待着,等着巴黎危机结束,十二月末,那场恐怖事件终于停止,乐团启航回到巴黎,完成最后一场收官之作。 三国六城市的欧洲巡演,让欧洲看到了国交勇于创新的能力,更让宋柚名声大噪,多首曲子流传,被音乐界称为异类天才。 梁海燕在电话里激动地通知程亦嘉,「团里一致要求开年给宋柚举办个人独奏音乐会。」 当时宋柚在酒店简易的办公室喝同事从华人街买来的花茶,在巴黎喝了几个月浓咖啡,差点内分泌失调,屋里就他们二人,程亦嘉的手机是老人机,音量堪比拖拉机,她手上的茶杯哐当一声掉落,傻眼了。 程亦嘉瞧见宋柚的傻样,忍俊不禁道:「好,我们会尽快回国,一起策划。」 哪知道这次欧洲巡演太成功,当地交流局邀请国交参加各种聚会,这么一耽搁,中国交响乐团回国已经是除夕。 宋柚先回北京完成工作尾声,再回到宁城已经是除夕晚上五点,距离季家的团年饭还有两小时。 车站人流特别多,返乡的务工者都是赶在除夕这天避开高峰期,导致车站人爆满,生怕晚一点就上不了车,归不了家。 车站外挤满了拉客的小轿车,宋柚拖着行李,上身一件短款白皮草,下身一件特别紧身的牛仔裤,把腿拉得又细又长,臀部饱满,脚上的白色短靴帅气张扬,重点是寒冷冬季,她内搭了一件露肚脐的杏色羊毛衫,肚钉在灯光照射下,一闪一闪,吸引不少路人地痴迷打量。
第153页 宁城下雪了,雪花不像北方豆子般大小,这里的雪好比江南美人,遇热而化,还没在地上铺几秒,就化成了一汪汪温水,盪着心弦。 宋柚一出站,直接拒绝了上前搭话的黑车,视线梭巡,勐地落进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眸里。 人流穿梭,白雪簌簌而落,嘈杂的声音像是闷在鼓譟的塑胶袋里,一点点远离、紧绷。 曾经有很多次,宋柚总是会被这双比深海还要悠远的黑眸所吸引,就像一场时光扇翅,涌来数不清的片段。 二人的视线在这个夜晚静静凝视。 最终,是季时淮先撤回视线,他穿着一身黑色长款大衣,内搭一身笔挺西装,上流社会标准的装扮,但穿在他身上,仍旧有一种难以忽视的少年气,坦荡、顶天立地。 他一手插兜,一手夹着堆积半截菸灰的香菸,见宋柚走过来,把烟碾灭在不远处的垃圾桶上,率先在前面带路。 宋柚静静跟在他身上,到了停车场,季时淮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放入后备箱,绕过车头上了驾驶位,全程没有和宋柚说一句话。 宋柚满不在乎,清清冷冷地也跟着坐进副驾驶位。 密闭空间,距离一下子拉近,宋柚下意识往驾驶位瞥了一眼,才发现季时淮头髮比以前短了很多,衬得五官更加立体,不言不语的样子,格外禁慾冷漠。 有一类人越是清心寡欲,越是能激起人慾/念。 有什么东西悄悄从身体深处甦醒,那是一种本能的渴望,无关情感。 就像一种毒,不见的时候不觉得想念,一旦把这种东西摆在眼前,身体机能会激化身体做恶的因子,占有、撕裂。 曾经多么肌肤相亲,时隔半年,同处于封闭空间,唿吸、气温,抽丝剥茧地在占据人理智。 那些疯狂的画面,如同巨浪袭来。 特别是宋柚瞧见季时淮滑动的喉结,嵴椎骨勐地一麻,有那么一个瞬间,什么恩怨都可以抛之脑后,先酣畅淋漓来一场,才是人性最真实的体现。 车缓缓开出车位,季时淮勐地打开了车窗,一阵透心凉的寒风涌进来,焦灼的身体随之冷肃。 宋柚下意识喘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这半年连轴转,不化妆气色便不太好,在火车上戴着口罩,口红蹭走不少。 「开慢点,我补个妆。」宋柚窸窸窣窣地从包里摸出化妆镜、口红,瞥了一眼季时淮。 车内镜的那双幽深眼睛缓缓转过来,和宋柚的狐狸眼在镜里相逢,他清冷地嗯了一声,随之降下车速。 宋柚也就补了下口红,用指尖轻轻抹平,上下唇轻碰,唇一下子艷丽又饱满。 口红的香味很快瀰漫在车里,寒风更是带来一丝清香缠进季时淮鼻腔,他目视前方道路,眉心微微轻蹙,握着方向盘的手消无声息攥紧,露在空气外的喉结,滚了好几下。 似乎为了打破那股不寻常的躁动,季时淮主动开口:「爸妈已经去了。」 「嗯,我知道,我妈给我发了信息。」 一路再无话,那扇窗也没关,把年轻人的躁动一併吹灭,蒙上一层雪霜,不露出里面的伤疤。 第71章 成长 一进屋, 翘首以盼的尹舒明戴着老花镜,像个小粉丝抖着不灵活的四肢,「啊啊啊,我的宝贝孙媳妇终于回来了, 快来让奶奶瞧瞧。」 如今的宋柚在国内可是个知名人物, 网络上铺天盖地全是她的新闻,微博粉丝从曾经的几百发展成千万粉丝, 铁粉更是剪辑了宋柚所有独奏片段, 疯狂舔颜舔才华。 宋柚和季时淮在玄关处换鞋, 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俏生生地喊:「奶奶好,爷爷好, 爸,妈。」 最后给角落里刷手机的季绍显,不咸不淡喊了一声哥。 今晚宋季两家聚一起吃团年饭,黄予梅笑着帮保姆端菜, 三大老爷们在下棋, 见他们回来, 也挥着手下桌去吃饭。 宋乐晴跑去去乖巧地喊:「姐姐, 姐夫。」 季时淮温声说:「洗手上桌吃饭吧。」 宋乐晴笑眯眯不动弹, 看着姐姐, 等姐姐发话, 宋柚无语地挥手:「还不快去。」 「好。」宋乐晴边跑边回头, 觉得姐姐结婚后,人也温柔了, 不再生她的气,因为母亲是小三的关系, 她一直把这种大人的错误强压在自己身上,自卑、胆小,觉得自己欠了姐姐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 宋乐晴也很喜欢姐夫,虽然姐夫看着不爱说话,但眼神像春天里的风,特别温和有力,能给人一种仰头挺胸的勇气。 季时淮一路上板着一张脸,听到姐夫后,还挺受用的,宋柚瞧见他的细微表情,瞥了下嘴,被奶奶拉上了桌。 相比去年第一次在季家吃饭,这一次处处瀰漫着温馨,客厅换了圆桌子,大家坐在一起谈笑风声,好像什么恩怨都不曾发生。 管家在院外放烟花,噼里啪啦,五颜六色的蓝光透过玻璃窗,像流动的银河,点亮这个阖家团圆夜最朴实的温暖。 宋乐晴年纪最小,强忍羞涩,端果汁给大家送上祝福,两家人喜笑颜开,特别豪爽地给宋乐晴递上满满当当的红包。 宋柚看得眼馋,季时淮就坐在她身旁,屋里暖气充足,单穿着一件白衬衣,袖子挽到手肘,那双漂亮的手捏着一个拳头厚的红包,从她眼皮子底下伸过去。 「谢谢姐夫!」小胖子宋乐晴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第154页 宋柚闷声往嘴里塞了个春卷,下意识瞥向季时淮。 二人的视线猝不及防相遇,比窗外的火树银花还要惊心动魄,一触即离。 季时淮眼底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明亮灯光下,他身上的少年气仍在,半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男人在面相上变得成熟,别有一番深邃。 宋柚气自己不争气,总是被他的美色所吸引,冷淡地收回视线。 季时淮也慢慢收住了笑意,状似自然地夹菜。 「小晴晴真可爱。」尹舒明趁一桌子人在,仗着辈分高,特别理直气壮地调侃:「你们结婚都半年多了,赶紧要孩子,早生早恢復。」 「咳咳咳。」宋柚一口汤勐地呛嗓子里,身旁的季时淮忙给她倒水抽纸巾。 季翔豫破天荒开口:「妈,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考量,您就不要给压力。」 黄予梅和宋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原本压力山大的家庭晚宴,在看到季家人对宋柚的宠爱后,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 宋柚缓过来后,季时淮也就没再照顾她,坐直身子随便喝了一口水,对于生孩子问题看起来丝毫不关心。 尹舒明笑着拍宋柚肩膀:「吓到了?放心吧,奶奶知道生孩子的事得看缘分,顺其自然,奶奶不逼你们。」 「嗯,谢谢奶奶。」宋柚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顿饭吃得热火朝天,饭后每人吃了一点甜品,季绍显早早离了席,自从半年前宋柚和季绍显在火锅店把话挑明,二人这次见面,可谓是无话可说,井水不犯河水。 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看电视嗑瓜子,宋柚想跑楼上躲清静,季时淮也准备熘。 哪知季翔豫突然抬头,不徐不疾地说:「带宋柚去给你妈上柱香。」 季时淮跨出去的脚勐地顿住,看着季翔豫愣了一秒,眼底情绪翻涌,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其实从第一次来季家那天开始,宋柚就察觉这位去世的女主人是这个家不可触碰的话题。 宋柚跟着季时淮来到顶层阁楼,二十平米的空间,斜三角窗户映着一片璀璨夜空,煎蛋黄的月亮,透着皎洁光芒,给木地板铺了一层轻纱。 阁楼里瀰漫着檀香,人声、风声,一瞬间被隔绝在外。 二人都穿着拖鞋,脚步声轻,季时淮先在柜檯抽了两根供香,咔哒一声,滑动打火机,慢悠悠点着,供香很快燃起一缕烟雾。 宋柚心里其实有点紧张,并不是第一次见婆婆紧张,而是她很少进这种地方,特别是看到佛龛里供奉的佛像,脑子下意识绷紧。 以前也听过大门大户会修建祠堂,但也是供奉列祖列宗,不像季家这样,只有那位去世的婆婆。 似乎料到宋柚的想法,季时淮吹了几下供香头,火星顿明,他微眯着眼说:「这里没有骨灰盒,我妈葬在宁西墓园,我爸和我妈感情很好,每天都要跟我妈聊聊天,所以才建了这个地方。」 季时淮拿着点燃的香走过来,宋柚顺势瞧见了佛龛里的遗像,不是黑白照,而是一张彩色照片,就是一张最平常不过的生活照。 照片中的女人留着齐肩短髮,笑容灿烂,还有一颗小虎牙,看着特别治癒。 宋柚接过供香,把目光缓缓落到季时淮脸上,发现季时淮长得不太像季太太,倒是跟季翔豫很像,但那双澄净的眼睛和季太太如出一撤,干净漂亮,不染杂质。 想来这位去世的季太太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宋柚愣愣地看着季时淮走到遗像前,鞠躬,稳重地把供香插/入香器。 宋柚鬼使神差地问:「你妈妈什么时候去世的?」 季时淮收回的手一顿,俯身跪在软蒲上,仰头看着佛龛中的遗像,语气轻缓:「我13岁的时候,那时我读初三。」 想到那个戛然而止的相册,宋柚静静看着他的背影,「你读书读的早?」 「不是。」季时淮偏头回答:「我小学提前参加了中学考试,跳了一级。」 宋柚挑了下眉,便没再问,有些人从小就是天之骄子,高智商,再问下去就是降智。 宋柚有模有样地给婆婆上了一炷香,见季时淮仍旧跪在软蒲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色太清冷的缘故,她觉得季时淮身上笼罩着一层忧伤,疏离又寡情。 那些盘旋在心里,关于他母亲的疑问,她忽然觉得那可能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曾经没有问出口,如今更是无法再问出口。 「那我先回房了。」 「嗯。」 二人再无话,那种被人刻意忽视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宋柚蹙了下眉,果断离开,轻轻关上门,独留季时淮一人在阁楼。 那双看着母亲的眼睛,缓慢下移,落到一簌掉落的香灰上。 季时淮自嘲一笑。 - 宋柚并没有回房,而是下楼送家人,他们不可能留季家过夜,黄予梅拉着她叮嘱了许久,无非是太了解宋柚倔强的性子,让她在夫家收着点,万事以和为贵。 宋柚和黄予梅的人生观向来不同,敷衍地嗯了几声,打发他们回了家。 晚上还要守岁,尹舒明特别开明地说:「柚柚,晚上你就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守岁了,你刚从国外回来,这半年都没怎么休息,早点上去睡觉。」 见拗不过奶奶,宋柚便听话地上了楼。
第155页 舒舒服服趟床上,身体迟来的疲惫在这一刻汹涌而来,软绵绵的大床,裹着一丝熟悉的青麦香,宋柚强撑着眼皮,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最后几次看手机,马上临近十二点,实在撑不住,脑袋一歪睡着了。 窗外响起隆隆鞭炮声,旧的一年结束,开始了新的一天。 迷迷煳煳陷入沉睡时,感觉床榻一侧陷进去,有微凉的触感贴着她,慢慢地,脸上有点痒,就在宋柚张唇唿吸时,那柔软触感骤离,一併抽掉了抓心挠肺地痒劲。 宋柚第二天醒过来,下意识看床头,身旁有躺过的痕迹,枕头上还有一根又黑又硬的头髮,跟那傢伙的性子一样,硬得很。 新年第一天,天气不错,阳光不吝啬地洒满房间。 宋柚望着旁边的枕头髮了一会呆,伸懒腰起床,趿着拖鞋懒懒散散去浴室洗脸。 浴室门啪地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 首先映入眼前的是一个裸露的上身,腰腹处勒着休闲裤,两条繫绳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悠,裤/裆那里更是鼓着一个形状,有水珠从壁垒分明的胸膛蜿蜒而下,流入那腰腹之内。 妈的! 宋柚破天荒地闹了个大红脸,随手抓了一把头髮,凶神恶煞地抬头看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浑然不知自己无形中引/诱了人,一手擦着湿漉漉的头髮,显然也是没料到宋柚在门口,微惊几秒,镇定自若地让开了道。 「看什么看!出浴室不知道穿戴整洁?」宋柚冷哼一声,啪地一声,关上浴室门。 门风打向季时淮脸颊,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好几眼玻璃门,以前光熘熘地什么没见过,什么没摸过,现在跟他生分成这样? 他一把将毛巾扔宋柚化妆桌上,憋屈地去了衣帽间。 宋柚一边刷牙,一边鄙视自己的定力,心里不停吐槽季时淮,装什么酷,装什么高冷,明明是他有错在先,还有脸天天拉着脸,弟弟就是弟弟,一点也不成熟。 等百分之15的股份倒手,一定第一时间甩了他,眼不见为净! 等宋柚洗漱好从浴室出来,季时淮已经收拾得人模狗样,人斜倚在窗边抽菸,动作娴熟,还很该死的迷人,修长的腿交叠着,露出一截精瘦脚踝。 注意到她的动静,季时淮半转过头,弹了下菸灰,不咸不淡地打破一室沉静,「吃完早饭,跟我去一趟一谷集团。」 啪嗒一声,精华液滴落在化妆桌上,像一粒小水珠融入波澜不惊的海面,海底翻江倒海。 前几分钟还在想着百分之15的股份到手就甩了季时淮,几分钟后,一切都可以付诸行动。 很不真实,也很突然。 季时淮一根烟没抽完,将烟碾灭在窗台的菸灰缸里,看也没眼宋柚一眼,像个睥睨众生的君王,目空一切地走了。 早饭时间花了半小时,宋柚魂不守舍地坐进季时淮车里,魂游太空地跟季时淮来到了一谷集团。 这种脚踏虚空的状态一直延续到一谷集团大厦,直到季时淮带着她推开一间会议室,脚瞬间落在实处。 「这位是一谷集团法务部总监龚翔宇。」季时淮给宋柚介绍。 「宋小姐您好。」 这人叫的是宋小姐,并非季太太。 宋柚无可厚非,伸出手回握对方,她已经从一开始的蒙圈,到此刻公事公办的架势,径直坐到板凳上,扬手说:「开始吧。」 直截了当,丝毫不拖泥带水。 季时淮表情沉默,示意龚翔宇开始,办公室就他们三人,整个公司也只有他们三人,两男人坐一排,宋柚坐对面。 这场景就像一场对决,更像一场撕开遮羞布的谈判。 从季时淮提出要来一谷集团的时候,宋柚就猜到了季时淮的目的—— 他要兑现他的承诺了。 龚翔宇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推给宋柚,「宋小姐,这是季总划到您名下百分之15的股份,您可以再划到宋副总名下,这间公司最大股东将会由季总变成宋总,您看下合同,有不清楚的,可以问我。」 大片落地窗,阳光畅通无阻钻进来,在新年第一天,莫名有些刺眼。 宋柚目光涣散片刻,很快收起那些莫名情绪,认真翻看合同,合同写得清清楚楚,最后一张签字栏,已经有季时淮的签字,只要在受益人这一栏签上她的名字,宋保地产集团就回来了,这是她一年来唯一的目标。 一支黑色笔从对面滑过来。 宋柚盯着这支笔,思维出现短暂的空白,耳边突然传来季时淮清冷的声音。 「宋柚,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宋家一开始的祸端都是因为季家,我很抱歉,希望我的弥补能让你放下心中芥蒂,这百分之15的股份是我承诺给你的,希望你收下。」 攥着纸张的手下意识收紧,摺痕清晰,宋柚慢慢握住笔,把这支只有几克重的签字笔竖起来,忽然觉得这支笔好沉重,连着心里也像压了一块石头。 脑海像过电影一样,闪过很多画面,从宁大图书馆第一次见到季时淮,再到那个陈旧的老破小,还有他们每一次的缠绵和恩怨,宋柚无意是怨他的,从一开始的接近算计,再到后来的报復他,抛弃他,从未觉得亏心,是他欠她的,不是吗? 直到这份合同摆在眼前,她忽然发现她理直气壮索要的事,一点也不坦荡,就像季时淮曾经地痛诉,他已经在尽力去弥补。
第156页 到头来,确实是宋家占了便宜,二十亿债务没了,签下这百分之15的股份,宋氏集团原封不动回来,而季家又落到什么好处? 这段感情的对错已经分不清了。 宋柚意识到只要签下这份合同,那她将彻底是卑劣的那一方,再也没法坦坦荡荡。 曾经多少次幻想过这份合同摆在眼前,近乡情怯,大概就是她此刻的心境。 下一秒,季时淮又推来一份合同—— 离婚协议。 「这半年我想了很多,我们一开始就错了,是我太自私,威胁强制你和我结婚,不爱就是不爱,不是吗?」季时淮看一眼窗外漂浮游走的白云,雪停后,天空像洗过一样,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他平静至极地说:「我放了你,宋柚。」 宋柚骤然抬头看他,睫毛轻颤,若说转让合同是在她意料之中,那这份离婚协议就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她今天完全处于一种很被动的状态。 季时淮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直愣愣看着季时淮,季时淮也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跟我虽然还没有领结婚证,但我们的婚礼宁城有目共睹,这里还有两份房产,是我曾经用你身份证买的,你收下吧。」 龚翔宇紧接着把两份房本推给宋柚,紧张地推眼镜,轻轻吐息,他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想当初,那场世纪豪华婚礼羡煞整个宁城,男帅女美,多少人羡慕新娘新郎年纪轻轻就决定相伴一生,没成想这场被人羡慕的婚姻才维持了一年,而且内幕竟然是新郎胁迫。 季总看着就是个绅士有礼的贵公子,没想到啊,还玩强制爱。 两份合同,两份房产全摆在宋柚面前,只要动下笔,一切都将是她的,所有恩怨好像都能解除。 但为什么她没有感觉到轻松,心里的大石反而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没有爱上季时淮,不是吗? 她对自己的感情向来清楚。 宋柚抿直唇线,看向对面平静清俊的男人,一字一顿问:「季时淮,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决定了?」 季时淮没有一丝迟疑:「嗯,我决定了,签下转让合同,你我之间恩怨结清,至于离婚协议,这不也是你一开始计划内的事吗?」 宋柚看着他不说话。 季时淮笑了:「怎么了?是觉得由我先提出来,让你心里不舒服?宋柚,我承认我很喜欢你,但一个人的喜欢得不到回应,一天可以,一个月可以,一年两年呢,我累了,我要及时止损。」 好个及时止损......。 大概所有的话,都不如这一句来得有冲击力。 宋柚也笑了,「我还需要什么颜面,谢谢季二公子的慷慨。」 大笔一挥,宋柚两个字洋洋洒洒,像雕刻一般,用力地落在合同上。 签字即生效,他们之间再无利益,也再无情意,就如同这新的一年,干干净净,毫不相干。 宋柚笔尖落下那一瞬,每一笔仿佛落在季时淮眼球上,他眼眶不可控制地变红,用尽全力压制,不惜掐自己的虎口,才不让自己当场崩溃。 签完字,宋柚勐地站起身,板凳腿与大理石地面刺啦一声,打破死沉,她面无表情看向季时淮,「我爸的事?」 季时淮压下嘴角的自嘲,迎头直视她,冷漠道:「你爸的东西我会邮寄给你。」 「好。」宋柚垂眸说:「我们的事你慢慢告诉爷爷奶奶,我这边,我会告诉我爸妈。」 季时淮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搓着,「好。」 一切尘埃落地,再无话可说。 宋柚带着沉甸甸的心,像以往很多次那样,不回头地走了。 「季总......。」龚翔宇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时淮打断,「你先出去。」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屋里只剩季时淮一个人,他先是盯着那支黑色签字笔发呆,过了几分钟,大颗泪水汹涌流出,一滴接着一滴,比决堤的洪水还要兇勐,压抑的哭声再也克制不住,偌大会议室迴荡着他地痛哭,彻彻底底地痛哭,带着歇斯底里的少年气。 第72章 成长 宋柚把心里那股无处排解的情绪理解为被季时淮压抑太久导致, 她没回宋家,当即给姐妹群里发了一条重磅消息。 【柚子:本大小姐终于离婚了!脱离围城,有没有人组局庆祝本小姐恢復单身!】 刘盈是个手机控, 【刘盈:!!!】 【郑秀:!!!】 【马依末:!!!】 【柚子:你们输入法都死机了吗!给句痛快话, 组不组。】 【刘盈:组!必须组!】 【郑秀:姐妹, 你真牛,你不是才结婚没多久吗?】 【马依末:豪门太太这么不好当?】 闺蜜们不担心宋柚为离婚伤神, 宋柚就是个没心没肺比男人还洒脱的女人, 一点也不恋爱脑, 比谁都清醒。 不过她们确实挺好奇, 当初世纪豪门大婚礼多么轰动,这个结局就多么让人难以置信, 连一年的光景也没坚持住。 闺蜜们最值得称颂的地方,就是不追问缘由,二话不说搞起来。 既然宁城的房产给了宋柚,宋柚也不矫情, 回到家, 发现家里属于季时淮的东西全被清理干净, 就像这人从未来过一样, 他能做到这么洒脱, 她更要比他还要洒脱。 听歌、洗澡、睡觉、点最奢华的午餐。
第157页 晚上宋柚按照刘盈发的地址去了宁城新开的一家酒吧, 这家酒吧短短一个月时间, 能在宁城火速出名, 全因为酒吧一熘全是年轻帅气的男服务生,主打回归青春。 年轻的喜欢青春, 年迈的更喜欢青春,这年头, 不缺阔绰的富太太,连长期受到压制的家庭主妇也愿意一掷千金,享受青春的滋润。 宋柚一推开包厢的门,清一色全是穿衬衣马甲的少年郎,姿色各异,青涩皮囊下掩盖着利慾薰心的贪婪,以前经常在场子里见到这类人,那时,只觉得无可厚非,不像这次,如此倒人胃口。 「柚子宝贝你来!」刘盈一喝酒就把不住门,拉着宋柚邀功:「怎么样?可还满意?比你前夫嫩吧,按照你如今的口味点的哦。」 最后一句话像蚊子一样在宋柚耳边嘀咕。 在场的少年郎从宋柚进门那一刻,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实在是太漂亮了,一身奢侈品,不是大肚腩满脸痘的胖富婆,也不是一脸哀怨的家庭主妇,更不是心理阴暗的灭绝师太。 少年郎心声一致—— 这一趟来得不亏。 郑秀举杯宣布道:「今晚务必让我们大小姐开心,明白吗!」 年轻人用少年的嗓音异口同声:「明白。」 包厢五彩迷炫,瀰漫着毫不掩饰的欲望,红酒香槟,配上劲爆歌曲,暧昧是这个夜晚最好的催化物。 姐妹们打算今晚不醉不归,先拉着宋柚一阵盘问。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你和季二公子结婚绝对不简单。」 宋柚翘着二郎腿,修长白皙的长腿裸露在昏暗灯光下,高跟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在桌沿,她摇晃着香槟,笑得冷清:「无非是利用完,一拍两散啰。」 见宋柚这么洒脱,姐妹们也有点没缓过劲来,她们久经情场,自然能看得出来季时淮喜欢宋柚,刘盈比较细心,试探问:「就这样没了?你们好歹拉拉扯扯了一年,就这样散了?」 「要不然怎样?」宋柚好笑道:「又不是演电视剧,来个肝肠寸断,多矫情,就是一个各取所需的婚姻,得到了彼此想要的筹码,就可以结束。」 马依末想到那个英俊的季二公子,疑狐道:「没一点留恋?好歹又帅又有资本,他那个三剑公司研发产品上市后,可成了医疗界新贵,上了当地财经杂志呢。」 「要不你去试试?」宋柚轻轻瞥她一眼。 马依末忙闷了一口酒,在场的姐妹谁不记得当初宋柚甩季时淮的场景,季时淮卑微地差点跪下了,「我可不敢试。」 郑秀最豪爽,也最野,举着酒杯豪情壮志道:「今晚这里全是嫩出水的男人!姐妹们使劲释放天性!」 「对!」 「干一杯!」 「郑秀这话说的好。」宋柚站起身,u型沙发一侧全是朝气蓬勃的少年,她手指轻巧地滑过几人下巴,笑得妖孽:「女人千万别恋爱脑,这些小男人不可爱吗?」 被摸了下巴的男孩,眼冒小星星,特别有职业素养地羞涩垂眸,演得还挺像不谙世事的大学生。 姐妹们见宋柚玩得这么开,感慨她清醒的同时,又有点怪怪的,刘盈见状,朝角落一个话少的男生说:「你,过来。」 那个角落坐着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孩,头髮偏长,身量比较高,人也长得最帅,看着有点高冷。 「坐柚子姐旁边。」刘盈发话。 男孩听话地坐到宋柚身旁,殷勤地给宋柚倒酒剥橘子,包厢里玩开了,推牌九玩扑克,郑秀拉着一个男孩在角落调情。 宋柚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她穿着亮片长裙,五彩灯落在她身上,光芒耀眼,高不可攀,在这种昏昧氛围下,她又显得格外冷淡,男孩几次想要开口,都有没胆量。 「你多大?」宋柚喝着酒,偏头问男孩。 男孩下意识紧绷,手指搓着裤子,怯生生说:「十九岁。」 看着高冷,一说话小动作太多,胆怯自卑藏不住。 宋柚睫毛轻垂,不像某个人,那种高冷性冷淡是刻在骨子里的。 男孩见宋柚发呆,在同伴的鼓励下,勇敢套近乎:「姐姐。」 「你叫我什么?」宋柚骤然间抬起眼眸。 男孩被宋柚直白的眼神看得发愣,全身绷得更紧,喏喏道:「姐......。」 「闭嘴。」称唿还没说完,就被宋柚毫不留情打断。 男孩哪知道看着清清冷冷的漂亮姐姐,性格竟然这么恶劣,怯怯垂首,不敢再肆无忌惮打量她。 宋柚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一杯接着一杯喝闷酒,再也没人敢上前搭讪,刘盈瞧见宋柚喝闷酒的样子,悄悄跟姐妹使眼色,让她喝吧,她就是太嘴硬。 宋柚喝得酩酊大醉,被刘盈的司机送回了青云山老宅,一阵寒风袭来,捲走一丝醉意,她踉跄着脚步翻遍包,才突然想起来,钥匙在公寓呢,她太久没回青云山了。 门口有监控,黄予梅披着衣服跑出来,「怎么喝成这样?季时淮呢?」 黄予梅四处梭巡,没瞧见车,也没瞧见女婿人影。 宋柚浑身没骨头,歪在黄予梅身上,被黄予梅搀扶着往院子里走,风滚进眼眶,宋柚眨了下眼,笑着说:「季时淮?我们离婚了。」 「你说什么!」这声咆哮来自客厅门口,宋政穿着棉睡衣,眼睛上架着眼镜,一张脸写满了愤怒。
第158页 宋柚的酒劲终于散了一些,她穿得薄,又敞着大衣,寒风不留余地涌遍全身,每根毛孔都张开了,她懊恼地咬了下嘴,推开黄予梅,踩着八厘米高跟鞋,气昂昂地无视暴躁的宋政,进了屋。 啪地一声,大门关上。 「你给我站住!」 两口子今晚在追剧,对于宋柚突然回来,还挺惊讶,瞧见她喝成这样,又说什么离婚,哪还有理智,「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昨天两家还聚在一起,怎么说离婚就离婚?是不是你又惹了什么祸事!」 「什么叫我惹了事!」宋柚像是突然被踩到某个痛点,瞬间炸毛,在酒精驱使下,经年累月舔舐的伤口被宋政不分青红皂白的话撕得血肉模煳,「为什么你总是指责我,难道都是我的错吗!我今天就让你明明白白!」 宋柚摇晃着身体疯狂翻包,视线模煳不清,她气唿唿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在地上,化妆品、纸张哐当落了一地,她捡起地上的合同怼在宋政眼前,「看清楚了吗!为了收拾你的残局、为了你这该死的百分之15股份,我他妈卖身卖自尊,换来的!人家把我睡够了,也算他有点良心,终于把你的股票给了我,宋氏可以脱离季家了!」 宋柚一口气吼道:「还有你的篡改地上建筑申请表,还有你行贿的证据,季时淮都会寄给我,这就我嫁给季时淮的原因,你满意了!这是你惹的祸事!关我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 宋柚再也强忍不住,眼泪疯狂坠落,止都止不住,越是平静的表面,越是有强烈的情绪,「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要骂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有事,总是说我不对。」 宋政勐地捂住胸口,面色痛苦,黄予梅一脸泪水地护在宋柚身旁,瞧见宋政摇摇欲坠,忙跑过去扶住了宋政。 「快,柚柚,给你爸拿速速救心丸。」 宋柚吓傻了,手忙脚乱地在客厅医药箱翻药,手腕脱力,瓶子总是拿不住,从指尖滑落。 眼看着宋政越喘越厉害,反而是平时最文弱的黄予梅当机立断把宋政固定一个姿势,飞快地从宋柚手中接过药箱,准确地拿出一个褐色小瓶子,给宋政餵药灌水,一气呵成。 短短一分钟,宋柚全身都湿透了,四肢控制不住地颤抖。 客厅除了宋政越来越平缓的喘气声,窗外的风似乎也停息了。 宋政缓过来后,坐在沙发上捂着心脏,悲切地看着宋柚。 黄予梅抹眼泪,心疼地抓住宋柚的手,几次张嘴,哽咽难言,她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宋柚哭着说:「你看,我什么也不能说,一说,你就犯心脏病,我也很怕啊。」 宋政的眼泪滚落而出,强忍着哽咽说:「柚柚,爸爸对不起你。」 「你知道就好。」宋柚一边抹脸上的泪水,奈何刚抹掉,眼眶又堆积眼泪,「老政,其实我以前挺怨恨你的,但这一年我经歷了招人白眼,招人算计,我明白你说得对,没有你在外面打拼,根本就没人能容得下我,我这些年用了家里很多钱。」 「这些都是爸爸的义务。」 宋柚哭泣:「我做的这些都是我自愿,老政,咱们两清了,你也不欠我,我也不欠你,你以前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更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我希望你以后能做个好爸爸好丈夫,而我,也会做个好女儿。」 「柚柚。」黄予梅失控大哭,勐地抱住宋柚,「都是妈妈的错,妈妈让你受委屈了,妈妈应该在你小时候就勇敢一点。」 宋柚抱着黄予梅哭了一会,平復了情绪后,又看向宋政,发现宋政闷声哭地满脸全是泪痕,狼狈极了。 「老政。」宋柚不由笑了,「能做到吗?」 「能......能。」宋政朝她朝朝手,「柚柚,谢谢你,让爸爸抱抱。」 宋柚走过去,扬着脖子说:「看你以后的表现。」 宋政抓住宋柚的手,另一只手又抓住黄予梅,「爸爸对不起你们,谢谢你们一直留在我身边。」 楼上响起脚步声,宋乐晴睡眼朦胧地站在楼栏处,看着楼下手牵手的一家人,愣了许久。 宋政抬头看了看宋柚,宋柚抹了把眼睛,朝楼上的宋乐晴说:「要吃宵夜吗,妈给你做。」 三双眼睛齐齐看向楼上的宋乐晴,宋乐晴惴惴不安的心勐地沉淀,不知为何眼眶涩涩的,她飞奔下楼,「吃,谢谢妈。」 一家人思绪各异又情感饱满地坐在一起吃汤圆,虽然话很少,眼眶都是红的,但这个初一的夜晚,是心靠心最近的一夜。 - 宋柚离婚的事,宋家都默契地没再提,就连向来礼数周到的季家竟然也没登门交代。 春节一结束,宋柚收拾行李去了北京,进入了封闭式魔鬼训练,乐团一边安排曲目,一边联繫当地文化局,给宣传部报批个人音乐会的事。 宋柚的第一场个人音乐会定在北京音乐厅,算是在自个家里举办,氛围比较轻松。 音乐会门票提前一个月开售,这是最考验演奏员人气的时候,巨型海报上,宋柚笔直坐在椅子上,胸前竖着那把季时淮送的手工琴,漂亮的长髮挪在一侧,夜晚降临时,灯光落在海报上,压过了霓虹灯的绚丽,她是繁华街道最耀眼的存在,路人都要仰头看她一眼。 双休日。 宋柚去梁海燕的别墅写曲子,经过上次曲子被偷的经歷,她也长了个心眼,每次谱曲,都会放摄像头和收音器材。
第159页 梁海燕心疼她越发消瘦,非要在家包饺子,更是不让宋柚动手,她只能窝在琴房不停写曲。 窗外的桃花开了,北京的供暖还没结束,热气一点点从暖气管道渗透出来,屋里暖烘烘的,外面狂风肆无忌惮拍打着桃花枝,花瓣摇摇欲坠,几瓣飘飘扬扬落在窗台上,正午的阳光轻洒,似乎岁月静好。 宋柚莫名地发了会呆,感觉腰酸背痛,在琴房无聊地逛起来,走到一处大书柜,不经意间瞧见那个黑色唱片盒。 她无视地走过去,又退回来,今天小管家婆张萌也不在,她嘘咳一声,有点心虚地把黑色唱片盒抽出来。 一个唱片而已,就听听。 网络科技的发达,导致黑胶唱片绝迹,已经没人再把音乐制作成唱片,唱片在音乐人的记忆里成了永恆。 宋柚抽出唱片,放进留声机,梁海燕的留声机很古老,带着金属老旧的大喇叭,下一瞬音乐缓缓而出,迎着窗缝涌来的清风,迎着一丝阳光。 宋柚斜倚在留声机旁,浑身松弛,扬着头,垂眸欣赏音乐,慢慢地,她睁开了眼睛,平静的眼底翻涌着连她都没察觉的潮气。 与此同时,门咔哒一声开了。 梁海燕双手都是面粉,正要叫宋柚去吃饺子,音乐声比画面要先一步进入她大脑,导致梁海燕怔愣在门口。 这画面有一瞬间的定格。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梁海燕,她温柔地把留声机关了,「前年我在北京安西桥听到你弹奏《命运交响曲》后,到处找你,这才有了去年国交无门槛的海选活动,也就是那个时候,有人给我寄了这份唱片,并且附带了你的联繫方式,我听到唱片里的音乐,我就知道是你。」 宋柚一瞬间觉得阳光刺眼,眼眶涩涩地疼。 唱片里的音乐是宋柚前年给季时淮过生日拉的曲子,第一首是《爱之梦》,第二首曲子是宋柚原创的催眠曲,只给季时淮一人拉过,其它的音乐片段全是零零散散她在那个老破小即兴做的曲子,这些曲子经过技术去噪,合集成唱片。 宋柚心情一瞬间很复杂,想到了季时淮书房那个黑色唱片,也想到她曾经大声指责他是不是变态要监控她,那时,季时淮好言好语求饶,说只想收录她的琴声。 真的是单纯地收录她的琴声。 梁海燕人近古稀,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瞧着她沉痛的表情,嘆声说:「不是想瞒着你,只是寄唱片的匿名者说希望能保密。」 「我知道了。」宋柚恢復平静。 「我先去给你煮饺子,你一会出来吃。」梁海燕把空间还给宋柚,关门之际,郑重看着她,「宋柚,没有后门一说,你能得到国交大提琴首席的位子,是你的才华和能力,明白吗?不要胡思乱想。」 宋柚笑着点头:「我知道。」 她的眼神就像一汪平静的湖泊,梁海燕觉得那汪湖泊很轻,又好像很沉重。 年轻人的烦恼,自有年轻人的解决方法。 宋柚把唱片放回黑色盒子里,在窗边坐了一会,看看桃花,看看蔚蓝天空,再看看城市边界。 什么也没想,只是从年前开始那份沉甸甸的压抑感时不时提醒她,她和以前不一样了,那里再也洒脱不了。 时间比老人脸上胶原蛋白流逝得还要快,4月份,宋柚人生中第一场个人音乐会正式拉开帷幕,国交巡演欧洲六场音乐,已经让宋柚名声大噪,如今个人音乐会来了业界不少名人和媒体,闪光灯把音乐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台下坐无虚席。 一共十首曲目,其中就有宋柚的成名曲《小曲目》,当时在故宫音乐交流会引起轰动,事后还被多家媒体报导,更值得一提是宋柚的《霸王别姬》,还有多次改谱的《命运交响曲》,更有引起腥风血雨的《希望》,十首曲目有六首是独创。 宋柚坐在舞台正中央,穿着一身银色晚礼服,舞檯灯光从上倾泻,像岁月最美好的一隅梦境,琴头轻轻贴着肩颈,修长脖颈拉出一道迸发的力度。 她天生就该属于大提琴。 第一首曲子由《命运交响曲》打开激烈开场,伴奏的钢琴家是国交老艺术鹏德先生。 席下一瞬间静谧,屏息听着台上美艷的女人弹奏出不一样的命运,世界在安静,血液在沸腾。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目光都聚在台上。 某个偏僻的角落坐着一个穿黑色防寒服的男人,头上戴着棒球帽,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他和所有人一样,惊艷地盯着舞台上,他的眼神比崇拜多了浓烈的缠绵,手机铃声时不时震动,他看也不看按了关机。 中场换曲空档,观众席开始小声交流。 「真的好漂亮!」 「我已经是宋姐姐的铁粉,每天都得听一遍姐姐的爱丽丝,感觉生活也不再压抑了。」 「听说姐姐结婚了,好可惜哦。」 「网上还有姐姐结婚的视频呢,姐夫也超帅的。」 「他们什么时候离婚啊。」 戴棒球帽的季时淮微微偏过头,目光清清冷冷地落在身后的八卦粉丝身上,有男有女,像是组团而来。 其中一个女粉丝怒怼男粉丝:「你怎么这么邪恶,姐姐姐夫那么登对,我要死磕,就算姐姐离婚,能便宜你?」 男粉丝哑口无言,轻咳掩饰尴尬。
第160页 女粉丝旗开得胜,一脸得意地收回视线,冷不丁瞧见前面的帅哥正看着自己,还朝自己比了个大拇指,为什么说是帅哥呢,因为露出来的眉眼实在精緻,帅哥的气场是与生俱来的,就像舞台上的美女演奏家,几十米开外,都能瞧见身上散发的迷人气场。 女粉丝唰地脸红。 台上很快开始中场演奏,所有人停止喝水,静静倾听。 中场曲目全是宋柚独创的曲子,每一首像一段充满奇幻色彩的故事,构造成无数景象,激昂的、悲伤的、愉悦的、人的七情六慾都被赤裸裸展露出来,多么坦诚的一场音乐盛宴。 最后一首曲子就是《希望》。 这也是宋柚第一次公开演奏这首曲子,曾经聂丽娜放d站的盗版曲,只是一首带瑕疵的半成品。 一开篇竟是如流水清风的空灵曲调,这首曲子没有钢琴伴奏,完全体现了大提琴中高低音的微妙。 宋柚眼皮轻搭,没有看谱架上的曲谱,每个音符烂熟于心。 就在众人沉醉在这种空灵曲调时,突然她拉出了如海鲸悲鸣的声音,那种悲伤丝丝缕缕拉扯着人的心弦,仿佛看到了大海深处的忧伤,还未从悲伤中缓过来,下一瞬,惊涛骇浪,整个音乐厅像要沸腾起来,悲伤绝望之后是比命运交响曲更振奋人心的激昂,犹如金戈铁马。 台下更是忍不住中途掀起了掌声,这在音乐会上是绝不能允许的,观众们很快歉意地收住声音,静静扒着椅座,防止自己被音乐操控地跳起来。 太他妈振奋了。 什么抑郁、什么濒临死亡、什么陷入绝境。 通通不如这首《希望》。 如果你承受不住生活的打击,那就听听这首曲子,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角落的季时淮忽然弓下腰,捂住了双眼,他忽然想前年在北京那个最平常的夜晚。 他下班回家,宋柚吸着他煮的面条,望着窗外的星空,憧憬地说—— 这首曲子叫《希望》,希望有一天能在舞台上演奏,到时候请你和我爸妈妹妹,还有你家人,特别要把奶奶爷爷叫去,让你们亲眼看看新一代大提琴家诞生。 女粉丝正一脸热血地听着这首曲子,余光瞧见前面的帅哥弓着腰,好久都没直起来,慢慢地,她发现这人在哭。 不止是前面的帅哥,女粉丝发现好几个人都听哭了,但这个帅哥的哭声不一样,特别难过的那一种。 这首曲子真震撼。 宋柚的个人独奏音乐会完美落幕,刚结束几分钟,网络全是关于她新曲子的录制版,点击量呈直线往上飈。 她在后台还没喝上一口水,张萌便从外面跑进来,趾高气扬地说:「那个曲元东来了。」 张萌被梁海燕临时调过来给宋柚当助理,宋柚一时懵:「曲元东?」 音乐厅的负责人引着一个揪小辫、一身艺术气息的中年男人进休息室,「小柚,快过来,曲大师专门要拜访你。」 宋柚挑了下眉,还是没能想起这号人物是谁,张萌借着盲区角度,在宋柚耳边解说:「那个娱乐圈音乐鬼才,当初跟聂丽娜对接,要买你《希望》版权的那个,后来知道聂丽娜盗窃,还硬挺聂丽娜。」 宋柚面色波澜不惊,得体地伸出手:「您好,曲大师。」 「叫大师就见外了。」曲元东不着痕迹打量宋柚,艺术家对美向来不掩饰,直白夸赞道:「像宋小姐这样集美貌与才华一体的女人,实在少见啊。」 「曲大师太过誉了,您请坐。」宋柚皮笑肉不笑地引人坐下,音乐厅负责人见宋柚还算给面子,交代一两句便走了。 张萌一脸看好戏地轻轻把门带上,人没走,站在宋柚身边添茶倒水。 宋柚一坐下,嘴角仍旧挂着笑,但跟方才音乐厅负责人在场时的笑意完全不一样,非常敷衍。 她轻靠在椅背上,欣赏自己整齐的指甲,单刀直入道:「曲大师,有事不妨直说。」 曲元东在混杂的娱乐圈混迹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一张嘴也是很能聊,「上次聂丽娜的事,我也是蒙在鼓里,今天听了原版《希望》当真是震撼,我个人特别喜欢这首曲子。」 宋柚欣赏完指甲,单手撑着下巴,静静看曲元东吹捧,「然后呢,我以为你应该特别喜欢聂丽娜盗窃的那一版。」 曲元东尴尬一笑,摆手自证清白:「这种盗窃行为当真可耻,我个人也是做音乐的,非常厌恶此等行为,这首曲子的官司大获全胜,当真是大快人心。」 宋柚笑着没吭声。 见宋柚面色还算愉悦,曲元东当机立断道:「您应该知道我马上有一部舞台剧要开幕,您这首曲子非常贴合我这部剧的主旨,热血、希望、拼搏,我想买下您这首曲子的版权,价格您随便开。」 宋柚靠回椅背,耸肩说:「我这首曲子非卖品。」 「非卖?那太可惜了,您现在的事业正是如日沖天的时候,要激流勇进,趁着这一波热度,赶紧抓住风向,不仅能挣一大笔钱,还能火一把,错过这次机会,热度一旦下去,得不偿失啊,你才入音乐界,不知道过气与成名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 曲元东苦口婆心,讲了一大堆娱乐圈谁谁因为不识趣最后身价一落千丈,谁谁太高冷最后成了野菜。 宋柚都快听困了,终于忍无可忍打断对方的口若悬河,一针见血道:「曲大师,我看过您舞台剧的先导预告,不就是打着热血的旗帜谈情说爱吗。」
第161页 曲元东微微一愣,正要讲述这里面的门道,宋柚已经伸手打断,一张漂亮的脸上全是不掩饰的冷嘲,「这么跟你说吧,我呢,不怕过气,也不缺钱,但是这首曲子是不可能卖给你的。」 眼看曲元东脸色挂不住,宋柚站起身挥了挥裙摆摺痕,拉开门,高傲又热血地说:「如果将来出现一部真正觉醒年轻人的电影或者舞台剧,我会免费贡献出来,您根本就没懂这首曲子的灵魂,音乐鬼才也不过如此。」 「你!」 嚣张!实在是太嚣张了! 曲元东在娱乐圈混迹了将近十年,被业内人称为大师,不仅是个人年轻时的成就,还是多年打下的资源基础,没想到今天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如此贬低。 但人家就是有这个资本啊,国交首席大提琴,多国乐团支持,又是豪门季家的儿媳妇,背景硬,实力硬。 曲元东憋气冷哼,张萌幸灾乐祸地说:「您请吧。」 张萌看向宋柚的眼神,全是小星星,就知道宋柚这个硬脾气绝对不会给大师好脸色,这场戏实在精彩,还解恨。 这世上就没人能降住这位大小姐。 第73章 成长 这场个人演奏会结束后, 宋柚在各大音乐周报露面,中台特别对她展开个人专访,制作了专题音乐片,宋柚彻底在音乐界发光发热。 同时另一边. 由于深脉分数的临床广泛应用, 得到数以万计的患者认可, 三剑医疗公司已经不是小规模公司,总部从旧办公地址搬到了北城科技园, 独占一栋。 这一年半时间, 三剑公司不仅从原先过渡期售卖系统, 到如今新款彩色都卜勒超声系统的面世, 已经让三剑公司不容小觑。 5月初,三剑公司邀请了中国航天参与体外膜肺氧合系统, 引起轩然大波。 这位极少露面的年轻创始人,再一次打破了医疗困境,众所周知,体外膜肺氧合器械全国只有几百台, 高端技术一直在欧洲人手上, 一天开机就得耗费上万元, 普通患者根本就用不起, 这也导致这项研究屡次被中途截断, 被人拍卖出去。 三剑公司创始人把航天技术应用于医学领域, 如果成功, 这将是一场突破性尝试, 将会打破中国医疗设备「卡脖子」的现实问题。 一时之间,各大媒体和权威网站, 纷纷拜访季时淮,但这位年轻的创始人全部回绝, 只闷头做实验,导致外界对他有很多神秘猜测。 5月中旬,国交给宋柚放假半个月,她直接回了宁城,当天约了石语菲在一家鲁菜馆吃饭。 这家鲁菜馆老闆是山东人,请的厨师也很地道,连吃惯川菜系的宋柚也经常来这里光顾。 菜上桌,石语菲就在不停发微信,忙得不行,脸上还挂着甜蜜地笑。 宋柚一脸嫌弃:「季绍显?」 虽然她和季绍显不对盘,但谁让闺蜜喜欢呢,萝蔔青菜各有所爱。 石语菲不着痕迹捋头髮,强迫自己不去看手机,像个花开二度的小娇娇,「其实上次在火锅店之前,我就跟他决定断了,这么不清不楚地纠缠也挺磨人的,你别看他平时挺严肃还很龟毛,但经过上次决裂,他改变了很多。」 石语菲看着窗外远景,一片生机盎然,期盼又温柔地说:「我想再信一次,也想再爱一次。」 筷子上的拔丝山药骤然坠落,连着丝,剪不断理还乱,宋柚愣愣看着石语菲,尤记得石语菲当初对爱情的绝望,才一年半光景,就已经能再爱人了。 爱情明明是最难的事。 注意到宋柚的表情,石语菲笑容纯真,「你可不能笑话我,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和季时淮离婚四个月了,有没有可能再重新开始。」 「怎么可......。」宋柚嘴角淡笑,满脸不屑,说话时,目光慢悠悠往上扫,冷不丁注意到一个挺拔身影。 石语菲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竟然这么巧,季时淮也在这家餐厅吃饭,不过那个女的是谁? 季时淮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胳膊上搭着黑色西装,正从楼上包厢下来,走一两步便会回头跟身后的杜菲菲说一两句,看起来相谈甚欢,他身上的气韵似乎比以前要生疏几分,疏离冷淡。 出了校园的杜菲菲,剪了一头短髮,大约是在医院见惯生死,身上沉淀的气质和季时淮很同类。 宋柚以前就觉得他们挺般配,这次看着二人走在一起,这种感觉更甚。 那才是同类的氛围。 一直到他们离开鲁菜馆,季时淮的目光都没落到宋柚身上,这家鲁菜馆开在一楼,一扇非常大的玻璃窗,窗外是室外停车场。 宋柚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就这么一直盯着季时淮的身影,看着他绅士地拉开副驾驶车门,杜菲菲弯腰坐进去,一脸压不住的羞涩。 突然间,一只晒太阳的猫从窗外跃过去。 季时淮不咸不淡抬起眼眸。 隔着一扇玻璃窗以及数米的距离,宋柚和他的视线骤然间交汇在一起。 玻璃窗有斑驳的脏痕,看不清彼此最真实的表情,也就是那一秒,季时淮收回视线,绕过前车盖,坐进车里,车身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满桌的美味佳肴,一瞬间失去了味道,宋柚无意识戳着一块葱椒鱼片,几乎捣成了粉碎。 没等石语菲说什么,宋柚先冷笑了一声,接着方才的问题回答:「你看,前几分钟我还挺笃定地想表达我的潇洒,我才不是恋爱脑呢,这一刻那种压在我心里数月的沉闷几乎要挣破我的心脏,我没办法笃定了。」
第162页 「你爱上季时淮了?」石语菲问。 「爱?」宋柚还是一脸冷笑,把筷子轻放,望着季时淮离开的那个方向,表情是石语菲从未见过的悠远,像在说她自己,又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人,「季时淮是和我保持恋爱关系最长的男人,你知道吗,在这段关系里,我一直是主导的那一方,我掌握了这段关系的生死,可是季时淮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他怎么这么会算计我的心呢,他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把那百分之15的股份给我,还有一份离婚协议。」 那股难受似乎马上要溢出来,宋柚攥紧手指,眼眶莫名潮湿,「他想让我愧疚吗!他休想!」 「以前经常听女人失恋后会痛哭一个月,再慢慢走出来去接受新恋情,而男人一开始放飞自我,慢慢地,后知后觉体验到失恋的痛苦,我好像完全相反,我不难过,这四个月我过得很充实,但是我的身体好像被驯化了。」 「驯化?」石语菲惊愕,觉得这个词从宋柚嘴里说出来,比痛哭一场还要揪人心。 「对,就是驯化。」宋柚极其不甘地说:「我没办法再去跟别的男人调情,也没办法和别的男人交际,就好像我的身体被季时淮扣上了枷锁,每当我想回到曾经的自己,他就会从我的内心深处跑出来,我的身体会对其他男人产生反感,到现在,我才发现,一开始真正主导这段关系的人一直是季时淮,他才是最成功的猎人。」 宋柚说这段话的表情一直绷着,相识多年,石语菲第一次见她在感情上这么难受,「柚子,你不要想极端了,面对喜欢的人,身体向来是诚实,我知道你一直心里耿耿于怀季家收购宋氏的事,但那事是季绍显所为,跟季时淮没关系。」 「他也没阻止。」宋柚终于说出心里最芥蒂的事,她灌了一口茶,脸上恢復冷淡,「算了不说这个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石语菲静静看着她,「这事我会去问季绍显,那个项目的事应该是跟他母亲有关。」 宋柚眸色微动,定眼看向石语菲,「你知道他母亲的事?」 石语菲摇头,「这事季绍显也不愿意聊,你别看季绍显平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深度接触就会发现他内心很缺乏安全感,还有点自卑,他说这点自卑是来自季时淮,这对兄弟对母亲的事有很深的结缔。」 见宋柚在发呆,石语菲突然握住她的手,「现在你有勇气去听他母亲的事了?」 宋柚盯着碗里的白米饭一动不动,白米饭堆积成山,粒粒清晰,单纯朴实,她感觉嗓子眼像堵了一块白米饭,不疼不痒,却憋得慌。 半晌,宋柚哑声说:「曾经他想告诉我,我没勇气听,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他当初为什么那么生气了,大概就是把心捧出来,我用脚碾碎了,现在我觉得自己有勇气去听了,所以菲菲,季绍显要是告诉你他妈妈的事,你就告诉我,好吗?」 石语菲难受点头:「好。」 - 宋柚最近经常来这家鲁菜馆吃饭,原因无外乎两种,也不知道黄予梅受了什么刺激,旁敲侧击地要给她介绍男朋友。 黄予梅以前只会关心她的一日三餐,很少过问感情生活,自从离婚后,黄予梅每日自责,看到好青年,总要跟宋柚聊几句,另外一个是这家餐馆味道确实不赖,又能享受美食,还能躲清静。 今日,黄予梅苦口婆心提了几次,宋柚实在拗不过,答应相一次亲,约在了这间鲁菜馆。 好巧不巧,宋柚和相亲对象刚坐下,隔着一个走廊,季时淮和杜菲菲也在这家餐馆吃饭。 这才一周时间,就遇到了两次,要不是知道是偶遇,还以为是蓄意呢。 「宋老师。」杜菲菲刚一坐下,发现宋柚就在隔壁桌,脱口而出以往的称唿,下意识看向季时淮,见季时淮面色平静,非常平和地和宋柚点了下头。 宋柚笑着点头:「好巧。」 「嗯。」杜菲菲看了一眼宋柚对面的相亲男,没有八卦地再问话,主动伸出手要帮季时淮涮碗筷,「我帮你涮吧,医生洁癖比较重,涮得干净。」 季时淮条件反射挡了一下,「没事,我自己来。」 杜菲菲笑着嗯了一声。 「我也帮你涮吧。」那相亲男也挺有眼力劲,人长得还算耐看,是个刚回国的海归,身上保留着美国人自由独立的腔调,一边接过宋柚的碗筷,一边调侃道:「在国外待久了,都快忘了洁癖。」 宋柚笑看相亲男献殷勤,心里跟明镜似的,无非是瞧上她的外貌和身价,这种心照不宣地筹码,说出来只会让人难堪,反正也是应付。 相亲男帮宋柚涮完碗筷,又点了几道菜,言谈举止倒是出乎意料的稳重,人也很有分寸,黄予梅的眼光也不算很差。 餐厅吃饭的人逐渐减少,隔着走廊的两桌似乎吃得格外慢。 宋柚不仅风趣还很会调节气氛,和相亲男聊得气氛融合,她把长捲髮捋到肩膀一侧,半张脸蛋精緻细腻,特别是笑得时候,眼尾上扬,身上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淡然。 相亲男脱口而出:「如果我们结婚,一定会很幸福。」 隔着一个走廊,季时淮手边的茶杯勐然被撞翻,杜菲菲眼疾手快,抽出纸巾,半站着身子擦拭季时淮手边的茶水,「有烫到吗?」 「没事,谢谢。」季时淮挡住她的手,「我自己来吧。」
第163页 杜菲菲尴尬地收回手,掩下失落坐了回去。 相比宋柚愉快的用餐氛围,季时淮这桌就显得有点沉闷,各吃各的,话说的也很少。 隔壁桌的兵荒马乱,宋柚没多少心情观看,她饭量小,吃了一碗就放下筷子,相亲男似乎对今天的饭局很满意,拿出手机要加宋柚微信。 「一会吧,我去趟洗手间。」宋柚笑着起身。 宋柚在洗手间待了一小会,用漱口水清洗了下口腔,又补了口红,洗完手出来,一抬眼,就瞧见倚靠在墙边抽菸的季时淮。 五月中旬不太热,也不太冷,风都是温柔的。 他穿着一件在宋柚眼里特别熟悉的白衬衣,袖子挽到手肘,两指夹着烟,烟雾从他口腔溢出来,头微微扬着,路过洗手间的小姑娘们总会忍不住回头看他,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他身上的少年气像是永不磨灭。 宋柚视若无睹,甩着手上的水珠走过去。 「相亲?」季时淮忽然开口,烟半含在嘴里,声音不显含煳,还带点清清冷冷地嘲讽。 宋柚转过头,目光先在他脸上巡视,红唇轻扬:「对啊,你觉得怎么样?怎么说你也是我前夫,不妨参谋一下。」 「呵。」季时淮轻笑出声,夹着烟,「不怎么样。」 宋柚耸肩说:「但我觉得还不错,最起码人家挺成熟的。」 季时淮抿着唇没说话,个子高,视线从上而下,有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宋柚自然不怕他,双臂抱胸,反问道:「你呢,和杜菲菲交往?」 「你也帮忙参谋参谋。」季时淮夹着烟,好整以暇地睨着宋柚,像个渣男。 宋柚目光清冷,嘴角笑道:「我觉得你们挺配的。」 「嗯,杜菲菲是个不错的人选。」 季时淮这话一说完,走廊骤然间陷入一种非常奇妙的死寂,有人路过,有人回头,这俊男美女站在走廊小角落,成了最显眼的存在,特别是二人之间瀰漫的撕扯氛围,处处暧昧,又处处针锋相对。 宋柚轻瞥他一眼,倒退着走了几步,笑着说:「结婚记得请我哦。」 季时淮咬着燃尽的烟,「彼此彼此。」 路人飞快跑过去,总觉得走廊这一隅充满了浓浓火药味。 宋柚和相亲男前脚出餐厅,季时淮和杜菲菲也出了餐厅,两辆车好巧不巧停在相邻的位子,就连尽量不胡思乱想的杜菲菲也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瀰漫着一种僵硬状态,气氛非常尴尬。 相亲男想要送宋柚回去,被宋柚婉言拒绝了,宋柚弯腰坐进驾驶位,正要关车门,从后视镜瞧见了在马路上晃悠悠的宋乐晴。 这个时间点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自从宋家度过危机,宋乐晴也转回了国际中学,学校离这家店也就三站地距离。 宋柚直觉不对劲,果断下车关车门,朝宋乐晴大步流星走过去。 大中午的不上课,才多大就开始逃课了? 太阳不识人间疾苦地暖趴趴照着,光线充足,宋柚的呵斥刚刚含在嘴里,勐然瞧见宋乐晴脸上的巴掌印,以及身上的脚板印,藏都藏不住,极其狼狈。 「姐?」宋乐晴手忙脚乱用手遮脸上的伤,又慌乱地扒拉凌乱的头髮,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急急忙忙解释:「我不是故意逃课的,姐姐你别生气......。」 「谁干的?」宋柚打断她。 宋乐晴面色一愣,阳光让她的视线有点晕乎,看不清姐姐的表情,但她能听出姐姐冷淡语调下的隐怒,「没事的,姐姐。」 「手上有零钱吗?」宋柚也不再追问她身上的伤。 「啊?」宋乐晴有问有答,「有。」 「能自己打车回家吗?」 宋乐晴下意识遮住脸上的伤,有点狼狈,仍旧顺从点头:「可以。」 「那好,现在就回家。」 宋柚丢下这一句话,一转身才发现季时淮和杜菲菲就站在不远处。 她径直走过去,余光察觉季时淮像是想要说什么,她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加快脚步,几步就走到停车场,把自己摔进驾驶位,一个极速就开出了车位,嗖地一声,像出鞘的利剑扬长而去。 季时淮拧着眉头走向宋乐晴,半弯下腰,语调安抚问:「你姐姐要去哪?」 宋乐晴今天反应有点迟钝,过了一会,脑子里闪出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眼睛都急红了,「姐姐会不会是去我学校找人打架?」 这还真像是宋柚能干出来的事,季时淮拍了拍宋乐晴身上的灰尘,边往停车场走,边朝宋乐晴交代:「我找人送你回去,然后我去找你姐姐。」 「姐夫。」宋乐晴挤进副驾驶位,短短几分钟,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我要去,我不回家。」 姐夫这两个字就像有一种魔力,瞬间抚平了餐厅里的不快,季时淮抽出纸巾给宋乐晴,「把眼泪擦擦,系好安全带,我带你去找姐姐。」 正要安排杜菲菲,杜菲菲已经先一步坐进后座,焦急地说:「我也跟着去,要是有人受伤,我也能帮忙。」 这理由很充分,季时淮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也没再拒绝,拧动车钥匙,发动机发出轰鸣,车很快驶入主道,朝宋柚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第74章 成长 宋柚一路开到国际学校, 中途差点闯了红灯,学校不能进私家车,她把车停在校外马路边,在门卫处登记信息, 便大摇大摆朝着初二(6)班行去。
第164页 她胳膊下还夹着一个半道买的棒球棍, 若不是穿着长裙蹬着高跟鞋,完全像个出门斗殴的小太妹。 初二(6)在东教学楼一楼, 窗外有一大片人工池, 池里的鱼儿被太阳烘烤地软绵绵, 优哉游哉地游。 第一节上课铃声已经敲响, 学生们大部分还昏昏欲睡。 宋柚推开教室门时,老师还没来, 一屋子学生齐刷刷望来,有惊吓、有惊慌、还有人装模作样拿书,瞧见门口不是姗姗来迟的老师,而是一身时尚打扮的漂亮美女, 瞬间松一口气, 开始交头接耳。 宋柚一边走进教室, 一边用棒球棍敲掌心, 那架势明显要找茬。 学生们很快察觉不对劲, 好奇胜过胆怯, 班级责任感强的班长率先站起来问宋柚有什么事。 啪地一声巨响—— 回应全班好奇心的是这个棒球棍直接砸在教台上, 教台上无尘笔震颤而起, 再重重落下。 不仅班长吓到了,一屋子学生都有点被宋柚突如其来的兇悍给吓到。 青春期的学生多多少少会有些刺头子, 扬着脖子叫嚣,「大姐, 你谁啊。」 「对啊,你谁啊,你是老师吗?」 「我们这上课呢。」 宋柚棒球棍直指刺头男,「给我闭嘴。」 只一句话,那种身上天不怕地不怕,宁城一霸的气焰,让这些小兔崽子禁声。 「我这些话只说一次。」宋柚站在高高讲台上,棒球棍嚣张跋扈地杵在教台上,冷眼梭巡所有人,「谁要是敢再欺凌宋乐晴,男的,我直接废了你们命根子,女的,我就刮花你们的脸,我脾气不太好,除了有钱就是没耐心,真把你们弄伤了,我也不怕跟你们耗在法院,弄死一个是一个!」 六十多人的教室,鸦雀无声,若说宋柚气势汹汹刚进来的时候,这些学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对于漂亮的人向来不畏惧,但此刻,这个漂亮女人眼神冷厉,一副要同归于尽的狠劲,再没人敢质疑她的话。 她说的话又直白又狠辣,全往人最惧怕的地方使劲,废命根子、刮花脸,这事电视上没少见,还真有可行性。 「听到没有!」 宋柚用棒球棍勐击教台,声音气势震天响。 一屋子学生吓得嵴背一颤,像一窝软兔子,稀稀拉拉吐气:「听到了。」 教室紧挨着大通道,暖风呜呜地穿过,季时淮三人早就到了,亲耳听到了一场嚣张大戏。 宋乐晴哭了一路,脸上的巴掌印更红了,她止不住抽泣:「姐姐......姐姐是公众人物,会不会有人举报姐姐。」 「不会的。」季时淮半弯下腰,接过杜菲菲的纸巾递给宋乐晴,「姐夫不会让姐姐出现负面新闻,你放心。」 「嗯。」宋乐晴搅着纸巾,耳边还听着姐姐隔着墙面的警告声,那么凶,可她的心被一种暖意包裹,她哭得更惨,像一辈子都没这么哭过,「我对不起姐姐,我不值得姐姐这样。」 「怎么会呢。」季时淮眼眸温柔,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你姐姐有一身最坚硬的铠甲,但内心藏着一颗最柔软的心,她像不像一个勇士。」 「像。」 「所以不要哭了,你姐姐是喜欢你的。」 这句话彻底让宋乐晴崩溃,她泣不成声说:「我知道,我知道,小时候亲妈嫌弃我身体不好,抛弃了我,我知道因为我的存在,姐姐不幸福,不开心,可姐姐每次都会把最爱吃的虾留给我,她嘴上说是因为我碰过,但那碗虾是妈给姐姐做的,不是给我的。」 她拖拖拉拉说了一大推,显得语无伦次,声音含煳不清,季时淮目光涣散,压下心里酸胀,轻声告诉她:「那碗虾或许是妈给你们俩人准备的。」 宋乐晴一次又一次崩溃大哭,末了,嗓子都哭哑了,眨着眼睛问:「姐夫,你会和姐姐和好吗?」 季时淮一怔,一旁的杜菲菲紧张地看向他,只见季时淮眼眶微红,拍着宋乐晴的头,比五月的太阳还要炽热,「我会把姐姐追回来的。」 杜菲菲浑身无力地耸拉肩膀,微微靠着走廊墙壁。 一墙之隔的宋柚举着棒球棍最后警告一番,便踹开门走了,在门口不经意和姗姗来迟的女老师打了个照面。 女老师眉头蹙紧,正气凛然地问:「请问您是谁?有事吗?」 这女老师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让宋柚心里不顺畅,她转过身,双臂抱胸,冷声道:「我叫宋柚,是宋乐晴的姐姐,老师可以网上搜搜,我在娱乐圈有点薄面,要是学校对于霸凌事件不作为,我不介意让你们蹭蹭热度,曝光学校和老师的无能,记住了,我的眼睛会盯着你们。」 说完,像个□□两手戳着眼睛。 老师两眼发愣,这位学生的家长太......。 宋柚这副保护家人勇者不惧的样子,让季时淮不由想起在酒吧那个夜晚,宋柚也是这样为了一张卡片,护着他,和别人打起来。 他曾也这样被她护过。 宋柚一转身瞧见了过道上的三人,视线跃过季时淮,朝宋乐晴兇巴巴道:「不是让你回家吗?跟过来干嘛,走,跟我回去。」 「嗯。」宋乐晴跑过来。 几人一起出了学校。 宋乐晴想跟季时淮道别,宋柚手撑在前车门上,一脚还没踏进去,察觉到宋乐晴的意图,蹙眉冷哼:「还不快上车,电灯泡没当够吗!」
第165页 季时淮:「......。」 杜菲菲尴尬地想解释,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季时淮,最后什么也没说,自发地上了车。 宋乐晴只能朝季时淮挥了挥手,季时淮笑着示意她上车。 车门啪嗒一声关上,宋柚脸跟吃了火药似的,油门一踩,车身嗖地飞驰出去,视线下意识瞥向后视镜。 镜子的缩影变小,那个挺拔身影浓缩成一点,逐渐看不清,管他们孤男寡女在车里说什么,做什么! 一路上宋乐晴屏息,没有哭鼻子,连唿吸声都尽量放轻,瞧着姐姐明显不太高兴的脸,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有点胆怯。 车驶过一个路口,在一个人流车流少的地段,慢慢停下来。 「下车。」 宋柚扔下一句话,率先下了车。 宋乐晴胆子向来小,又觉得自己今天给姐姐惹了麻烦,姐姐的气愤可能都因她而起,她手脚麻利下车,低垂着头,盯着脚尖,小心翼翼走上台阶。 「姐......。」宋乐晴正要主动认错,争取原谅,骤然间被宋柚打断。 「抬起头来。」 宋乐晴鼻子酸酸的,木讷抬头,阳光刺眼,把她眼眶照得通红。 宋柚瞧见她又要哭了,语气依旧恶劣道:「哭什么,我又不揍你。」 「不是的......。」宋乐晴唰唰开始落泪,眼泪跟水龙头似的。 宋柚没像季时淮那样迁就她的身高半蹲下,仍旧笔直站着,双臂抱胸,下颌一扬,语气像训斥,「我问你,你说想做法官,就是因为在学校被霸凌?」 宋乐晴哭声一顿,震惊地看向宋柚。 宋柚也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没少打群架,也见过很多人仗着家世和身高去欺凌同学。 但宋柚向来瞧不起这种下三滥,更何况高中时,她见过石语菲被人霸凌,深刻明白宋乐晴脸上的伤和那种绝望的眼神,绝不可能是偶然。 宋乐晴第一次哭着说出藏在心里的话,「因为我很胖,而且也有点胆小,所以他们总是欺负我,他们知道我是私生女,都欺负我,我告诉过老师,但老师只是口头教育他们,然后他们就会变本加厉欺负我,后来,我也就习惯了,姐姐,我习惯了......。」 「习惯了,还想做法官,怎么不做警察?」宋柚感觉太阳太火辣,嗓子都被晒疼。 宋乐晴眼睛憧憬地看向宋柚,「但宣判坏人的是法官,法官是法律的宣判者,我长大了想保护人不再受欺负。」 「傻子。」宋柚终于微蹲下来,平视宋乐晴,「你要先保护好自己才能去保护别人,宋乐晴,接下来我说每一个字,你都要记在心里,刻在脑子里。」 宋乐晴茫然地嗯了一声,宋柚说的话也将大大震撼她的三观,也让她一辈子忘不了。 「如果有男人对你使用暴力,你就反击他们的生/殖/器,往死里踹,抠他们的眼珠子,如果是女人对你使用暴力,你就把她们的头皮抓下来,戴了耳环,就拽她们的耳环,只要不把人打死,姐姐会给你收拾局面,如果对方实力太强,你就求饶,事后咱们再报復,请个打手,咱们有的是钱,记住了,当法律打盹时,咱们就以暴制暴,千万别怂,这些人都是看人下菜碟,你狠过一次,就没人敢招惹你,明白吗!」 宋乐晴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她从小接受到的教育是寄人篱下,是降低存在感,是被亲生母亲抛弃的自卑。 从没有人给她这种以牙还牙的底气。 宋柚勐地掐住她肉嘟嘟的脸蛋,「小胖子,你是因为从小身体不好使用激素,才会导致肥胖,咱们宋家基因就没丑的,你长得像爸,等十八岁后抽条,会是个漂亮的美女,就算你随了你亲妈,姐姐也有钱给你买化妆品,分分钟钟大变样,这个世上只能我叫你小胖子,其他人这么叫你,你就狠狠扇他们的嘴。」 宋乐晴揉着被掐红的胖脸蛋,鼻涕眼泪煳了一脸,「谢......谢谢姐姐......。」 「再哭我真要揍你了,上车。」 宋柚重新发动车,一边慢悠悠开着,一边状似无意地问副驾驶上擤鼻涕的宋乐晴,「那个,你一路上和季时淮聊什么呢?」 「嗯?」宋乐晴迟钝了一秒,眨着肿眼睛,这会特别聪慧地说:「姐夫说会把姐姐追回来。」 汽车轮胎骤然间在泊油路上发出一阵剧烈摩擦,车身像被人按了暂停键,勐然停下。 宋柚转头瞪大眼睛:「季时淮说的?」 宋乐晴点头:「嗯。」 汽车鸣笛声催促传来,才几秒的功夫,车后堵了一熘小汽车,宋柚手忙脚乱重新上路,眼睛看着川流不息的尽头,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不知道跑哪个角落奔腾去了。 - 难得放一次长假,宋柚下个月还要去法国里昂举办的国际音乐节演出,继而也要开启第二场个人独奏音乐会,她争分夺秒和闺蜜开趴,暂时把季时淮抛之脑后。 这天早上她宿醉还没醒过来,电话一直响一直响。 「餵。」宋柚起床气犯了,朝电话那端的石语菲耍横,「我的宝,你知不知道现在才几点,我脑袋昏着呢,不说了哈,晚点再约。」 「赶紧醒醒吧,快点看热搜新闻。」石语菲语气急切,不知道冲着谁喂了一声,然后电波里带来急促的关门声,紧接着石语菲说:「先不跟你说了,季绍显出去找他弟了,我看能不能追上季绍显。」
第166页 啪,电话挂了,嘟嘟断线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 屋里窗帘没开,像暮色四合的傍晚,宋柚一瞬间有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的下意识反应比大脑要快,手指飞速点开微博。 网络上铺天盖地全是关于季时淮的新闻,准确来说,是关于季时淮和他母亲的事。 体外膜肺氧合项目成功邀请中国航天加入后,受到了全国关注,这将不仅仅是财富,更是史无前例的荣耀,伴随荣耀而来的,便是商场上的暗流涌动,挖地三尺也要揪出一点季时淮的底料。 不知是谁泄了秘,有理有据的爆料出季时淮是害死张怡雯的元兇,更是爆料季时淮十三岁不止一次进过派出所,还有几张他靠在改装摩托车旁抽菸的照片,脸庞青涩,跟现在的沉闷高冷,完全是两个人,倒像是个不良少年,更有人翻找出张怡雯去世当晚,季翔豫在医院走廊掌掴季时淮的照片,之后季家驱逐了季时淮。 媒体向来不需要确切证据,只需要几张照片,和几句延伸性的字眼,就能成为正义的化身,成为民众的英雄。 宋柚用最快速度洗漱收拾好,火急火燎赶到科技园,一进前院,车根本就开不进去,院子里挤满了亢奋的记者,一有风吹草动齐齐涌过来,发现是个女司机,又跟无处不在的苍蝇一样,盘旋在科技园门口。 从前门进去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宋柚终于联繫上沈满忆,沈满忆让保安从后门地下车库放宋柚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 宋柚一下车,见到来接她的沈满忆,一边往电梯走,一边焦急询问。 宋柚步伐太快,等沈满忆想要说的时候,电梯已经在三楼行政处停下来。 沈满忆率先下电梯,满头是汗,直奔主题道:「季时淮不在公司。」 沈满忆向来聪明细心,料到宋柚不可能只是单纯询问,必定是和他们一样在到处找季时淮,从昨天半夜消息肆虐,已经没人能联繫上季时淮,电话打不通,住的地方也没人。 「他不在公司?」宋柚勐地顿住步伐,「季家找过了吗?」 「他大哥早上来过了,季时淮不在季家,也不在他现在住的地方,因为这事,医疗界已经要驱逐季时淮,连飞瑞董事长都在做紧急公关,这个项目前期投资太大,这事一出来,中国航天那边也有退出的想法。」 企业家形象一旦受损,将是一种毁灭性灾难。 宋柚非常清楚以季时淮为人,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消失,她勐然想起季时淮的黑暗恐惧症,这类患者一旦受刺激,极有可能导致窒息。 季时淮极有可能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求救。 意识到这个可怕因素,宋柚哪还能再耽搁,心恨不得飞出去,「我去墓地找找,看季时淮是不是去了那里,你在公司候着,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正说着话,余光有人跑过来,是杜菲菲和张文。 杜菲菲眼睛都急红了,瞧见宋柚也在,面色微僵,喊了一声:「宋老师。」 宋柚没功夫去纠正她的称唿,点了下头,转身就要走。 沈满忆叫住宋柚,「让张飞送你下去,这么多记者在门口拦车,我担心你出去困难。」 宋柚配合点头:「好。」 来到地下车库,宋柚上车关车门,丝毫不拖泥带水,张文的手突然拦住了缓慢关上的车窗。 宋柚面露疑惑,上次见张文,还是她和季时淮结婚的时候,一年没见,张文比以前看着成熟稳重不少,那时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充满敌意地看着她。 看在往日情分,宋柚忍住急切,耐心问:「有事就说。」 她这种干净利落的性子,有时候挺让人胆怯,张文皱眉说:「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可能有点不合时宜,但是今天碰见你,我必须说。」 「行,你说。」瞧见他不罢休的架势,宋柚洗耳恭听。 「柚子姐。」张文一声恭敬称唿,宋柚眉梢松懈,「我不知道你参与这件事是关心季时淮,还是一时好奇,但我必须让你知道,季时淮自从和你在一起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如果你不爱他,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展示你那高不可攀的怜悯,你也看到了杜师姐吧,我觉得她才能让季时淮幸福,你-不-行!」 「说完了?」宋柚虽坐在车里,仰视张文,但气场这东西,还真不是高低方位能决定的。 张文下意识后退半步,以防宋柚出手。 宋柚轻嘆一声,不由想起那个黄昏热血的实验室,最近总是爱回忆以前,她不由笑了:「张文,谢谢你。」 张文:「......。」 柚子姐真的是喜怒无常,无人能驾驭。 宋柚:「你和沈满忆一直对季时淮不离不弃,谢谢你们真心为他好,我虽然不是什么好女人,自认也不可能给他幸福,但是我这人向来没道德感,他遇到困境,我完全是遵从内心去找他,没想过以后,谁要拦着我,我就废了谁,明白吗?」 张文慢悠悠松开手,车窗霎时关上,很快便消失在眼前。 难怪季时淮陷得这么深,那种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季时淮的狠劲,还真不是一般女人能有的。 第75章 成长 季绍显派人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找到季时淮, 就连已经不问世事的季翔豫也难得一次当众发怒,和飞遁离俗的老爷子肩并肩坐着,在远程会议上冲着万恆集团一众高管噼头盖脸痛批,「真当我季家是弥勒佛, 只笑不怒?这事, 季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第167页 高管狂抹冷汗,什么季二公子被季家驱逐, 狗屁, 明明金贵着呢! 另一头。 季绍显的电话快被老爷子打爆了, 最后季绍显不得不动用宁城警力, 才查到季时淮的车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学院路一个小区里。 季时淮助理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季总去年在这个小区买了两栋老房子, 不过他一直住在新公寓,我差点忘了这个地。」 这个小区季绍显知道,是季时淮以前读书时的出租屋,没想到竟然买了下来。 破小区大中午都显得昏暗, 走廊感应灯滋啦滋啦地坏了, 提着菜回来的邻居看了好几眼季绍显。 季绍显松掉领带, 拍了几下门, 没人应。 他耳朵贴过去听动静, 有细微的声响, 再次敲了几下, 正在思量着怎么破门而入, 门意外地开了。 季时淮像是刚睡醒,睡眼朦胧, 一副泰然自若、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反倒是把急赤白脸的季绍显整懵了。 季绍显不客气地推门进屋, 屋里光线昏暗,窗帘紧闭,这绝对不是一个黑暗恐惧症能待的环境。 「为什么关机!」季绍显打量环境,拧眉质问。 季时淮搓了下脸,似乎清醒了一些,趿着拖鞋没骨头似的坐到餐桌上,桌上有燃到一半的香菸。 也就是这个时候,季绍显注意到季时淮额头上全是冷汗,t恤后背汗湿一大片,没骨头的懒散样也只是因为有气无力。 「自虐呢!」季绍显嗖地拉开窗帘,光芒重回人间,挤掉客厅零零散散的昏暗。 季时淮用手挡了一下,适应了好一会才从那种窒息状态舒缓,他靠在椅背上,没看季绍显,盯着菸灰缸上的香菸发呆。 季绍显最见不得他这种没朝气的样子,拖板凳坐下,严厉质问:「我还真没想到,这种小小的舆论压力,就让你如此一蹶不振,你还真大不如从前。」 季时淮淋浴在充足阳光中,像是终于缓过来,慢吞吞抬头看对面的季绍显,声音嘶哑的不像样子,比任何时候都要坦诚,「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只是觉得没脸见人,这些年,我就像一个不知疲惫的齿轮,一直转啊转,那些齿轮的伤疤终于被人刨出来,重见天日,无处遁形。」 「你也承认新闻上的指摘?」季绍显脸色难看。 季时淮苦笑:「难道不是真的吗?你我都知道。」 「有酒吗?」季绍显突然问。 季时淮一愣,季绍显索性也不问了,起身去厨房,拉开冰箱,发现里面还真有一沓啤酒,拎了两瓶出来,直接打开两瓶,推给季时淮一瓶。 这个画面其实挺陌生,从小到大,两兄弟几乎没有在一起喝过酒,更别说谈心。 季绍显脱掉西装,捲起衬衣袖子,先给自己灌了一口,嗓子眼冷不丁被刺激性液体沖刷,下意识爆了一句脏话。 季时淮震惊地看着季绍显。 季绍显一扫龟毛洁癖劲,用手背豪迈地抹掉嘴角的酒汁,他摇晃着易拉罐酒瓶说:「季时淮,有些话说出来挺矫情的,也很没面,今天倒是个不错的机会,这些话我这辈子只说一次。」 季时淮脑子里像裹了一层浆煳,准确说,从凌晨下班回家看到那些铺天盖地的消息,皮肉骨头被人撕扯开,支撑他前行的动力一下子疲惫,不管努力多久,轻轻松松就能把他打回原形。 他真的很累,想要歇一歇,喘口气,来了这里,只有在这,他才能看到自己的初心。 屋里越发得静,楼上有小孩跑来跑去,不觉得吵闹,反而给这个沉重的时刻融入了平和。 季绍显看一眼楼上,向来严肃的脸庞盈了一丝笑,「可能你一直都不知道,从你读书开始,你就成了我的一场噩梦,我羡慕你,嫉妒你,同时还很想超越你,你一定觉得不可信吧。」 季时淮愣愣看着他,眸中很快氤氲了一层水光。 季绍显说:「你从小就聪明,几百条数学公式,看几眼就记住了,你知道多可怕吗,这些东西我需要花一个月才能勉勉强强记住,而你,比我小六岁,脱口而出,以前我是这个家得到赞扬和关注最多的人,有了你后,我成了一个透明......。」 「我......。」季时淮格外难受。 「你先听我说完。」季绍显表情还算平和,捏着易拉罐的手指却一点点收紧,他想轻松一点,可那些记忆出乎意料的沉重,「不管我多么努力,拿到多么厉害的比赛,你的奖盃永远比我多,妈逢人就夸赞你,所有人都说季时淮长大了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会光宗耀祖,这些话从没避开过我,可能他们觉得我比你大,是个哥哥,不会介意,他们错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变得自卑敏感。」 泪堆积,再也承受不住重量,季时淮捂着唇哭道:「明明不是这样,妈一直说你才是这个家的骄傲,不是这样的,不是......。」 季时淮的眼泪那样坦诚,但季绍显却不能,他逼退泪意,「那是因为妈发现了我的状态,我有点抑郁倾向。」 这件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终于重见天日,撕扯血肉,痛到灵魂深处。 季绍显抹了下眼角,「正因为我的缘故,妈才会小心翼翼照顾我,每次都维护我,所以才给了你错觉。」 季时淮愣愣看着季绍显,完全没想到他竟然有抑郁症。 「哥,对不起。」
第168页 季时淮痛哭出声,那些回忆像波涛汹涌的浪潮几乎要把他淹没。 因为母亲的差别对待,导致季时淮青春期特别敏感,他做再多也讨不到母亲的关注,母亲永远只会维护哥哥,就好像哥哥才是她的儿子,而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季时淮从小和季绍显性格相反,他孤高、叛逆、不服管教,得不到家人的关注,他便彻底放飞自己,打架斗殴,学习虽然依旧名列前茅,私下却和很多公子哥改装摩托,小小年纪疾驰在危险山道,不止一次被警察扣到警局。 每次他从警局出来,张怡雯会歇斯底里:「为什么你就不能学学你哥哥!你要有你哥哥一半懂事,我能多活几年。」 季时淮总会当场反击:「我就是这样,学不来哥哥好儿子那一套,你大可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 太多这种争吵充斥在那段陈旧记忆里,每次回家被训后,季时淮便会变本加厉,像个恶劣至极的刺头子。 每次回忆过去,季时淮会悔恨不已,直到听季绍显说出张怡雯的用意,他的心像被人拧死,唿吸不畅,恨不得扇自己几耳光。 季时淮哭得太痛苦,这种悲伤会传染,向来克制的季绍显无声落泪,声音哑到不行,「我知道自从妈出事后,你一直无法原谅自己,把过去的自己冰封,照着我的样子去活,不逃课不打架,规规矩矩上学,活得像一把尺子,也不要家里的钱,觉得没脸用家里的钱。」 原来季绍显什么都知道,季时淮泣不成声:「我怕妈妈生气,我以为照着你的样子去做,她就会原谅我,我不是为了赎罪,我只是想让她在另外一个世界开心,我什么都听她的,她想要什么样的儿子,我就做什么样。」 「季时淮,妈很爱你的。」季绍显仰头喝一口酒,眼眶全红了,「妈妈也是第一次做母亲,她不懂怎样去平衡两个儿子之间的爱,就像我们第一次做儿子,不知道怎样去理解,上一代的父母,总是把比较当成一种理所当然,可这些比较却是孩子心中不可磨灭的痛,会记一辈子,我小时候不懂,也以为妈妈更爱你,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才明白父母也有父母的难处,他们不善于和孩子沟通,也在一天天摸索父母之道,可是等我们懂了的时候,他们已经老了,已经不在了,这就是遗憾,季时淮,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哥。」季时淮太痛苦了,抓住心口说:「那天晚上我不该和妈吵架,那天晚上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忘不了就不要忘,继续往前走。」季绍显沉声说:「以前我以为你选择医疗,是为了赎罪,可是这么多年看到你的坚持,你长大了,好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你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小孩,谁也改变不了你,妈已经去世七年,爸虽然怨你,但是他支持你做医疗,没有逼你回来继承家业,我们只是想你回家,你能明白吗?不管过去多么沉重,你要明白你选择医疗的初心。」 季时淮眼睛通红,泪水渐渐被炽热阳光烘干,那双眼分外雪亮,光影在他身后停驻,一瞬间好像照亮了一切黑暗。 「哥,谢谢你。」 「我们是亲人。」季绍显碰了一下季时淮的酒杯,「你永远是哥的骄傲。」 一句话,再次让季时淮失控。 季绍显笑道:「所以我才说这些话只说一次,太他妈矫情。」 离开前,季绍显停顿在门口,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情绪稳定的季时淮身上,突然说:「季时淮,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道歉。」 「什么事?」季时淮微微坐直了身子。 「上次在火锅店,我对宋柚说了一些过分的话,用宋政的事威胁了她,我以前一直不看好你们,但耐不住你喜欢,我觉得这件事应该跟你坦白。」 易拉罐金属声咔哒作响,给屋里忧伤的氛围笼罩了一层悲切。 季绍显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不应该把手伸得这么长。 季时淮背着光,脸庞布了一层阴影,刚刚哭过的眼神好像更红了,他没有指责季绍显,只是抬起红肿的眼皮,像是忍着某一种崩溃的情绪,心平气和地说:「哥,我这人没什么野心,只热衷两件事,一是医疗研发,二就是......宋柚。」 「我明白了。」季绍显轻轻关上了门。 - 彼时的宋柚正打算去张怡雯的墓地看看,车刚下高架桥就接到了石语菲的电话。 「柚子,别找了,季时淮没事。」 哧地一声,车轮在地面紧急摩擦,发出一声短促巨响,后面紧随而至的小轿车差点撞上宋柚的车,车主甚至气急败坏伸出脑袋大骂。 宋柚对这些骂声充耳不闻,悬了一上午的心瞬间回到胸腔,肌肉也下意识舒展,连着抽抽的太阳穴也瞬间被抚平。 察觉到自己堵住了路,宋柚忙打方向盘,还没询问细节,石语菲在电话那头不知道跟谁生气,噼头盖脸地吩咐:「宋柚,你现在立刻到城西路的舒蝶咖啡店。」 「怎么了?」 「你来就知道了。」 「哎.......。」宋柚迫不及待想知道季时淮的事,哪知石语菲直接挂了电话,介于石语菲严谨的性子,宋柚不敢懈怠,点开定位,朝石语菲说的地址开过去。 石语菲坐的位子非常显眼,在一进门的窗边,除了她,季绍显也在。
第169页 两人似乎刚刚起过争执,主要是石语菲脸色很差。 女人的第六感很强,石语菲向来温柔如水,不可能毫无缘由地就把他们聚齐。 宋柚随便点了一杯拿铁,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正在闹别扭的情侣。 自从离婚后,宋柚几乎没再接触过季家的人,有些疙瘩仍在,突然坐在一起,还有点尴尬。 「怎么回事?」宋柚先开了口。 石语菲没回答宋柚,而是转头毫不掩饰朝季绍显撒气,「你自己说吧。」 宋柚不由把目光落在季绍显脸上,她还真是第一次见石语菲在外人面前这么不给人留面,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季绍显无奈地瞥向石语菲,「一定要这样吗?」 啪地一声,石语菲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连带着对面的宋柚也吓了一跳。 「季绍显!我今天就把话放这里,你要是不把这些事当面跟宋柚说清楚,咱们就分手!」 宋柚和季绍显同时面露震惊。 季绍显不可置信笑了下,「你来真的?」 宋柚适时打圆场,「菲菲,有话好好说。」 正好服务员端咖啡过来,三人集体禁声,年轻服务员一脸八卦地打量这三人,像是在偷偷看一场精彩绝伦的两女抢一男戏码。 待服务员走了,石语菲温风细雨地跟宋柚解释:「网上关于季时淮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我就顺便问了下你和季时淮的事,柚子,你真的误会了季时淮,有些事,我觉得季绍显必须亲口跟你说清楚。」 宋柚怔愣地望向季绍显,脑子里一直盘旋着—— 柚子,你真的误会了季时淮。 她忽然觉得唿吸不顺畅,为了缓解不适,掩饰地端起桌上的拿铁,才发现没放糖,满嘴苦涩,连着心口都是苦的。 「说啊!」石语菲气哼哼催促。 面对两个女人的怒视,季绍显解开西装纽扣,靠在椅背上唿出一口气,又灌了一口咖啡,勐然想起一个小时前离开那个简陋出租屋时,季时淮脸上无处压抑的悲伤。 季绍显也不再顾忌什么面子,问宋柚:「听菲菲说,你一直怨恨季时淮眼睁睁看着宋保地产集团被一谷集团收购,操纵这一切的人是我。」 「我知道。」宋柚没什么情绪地回应。 季绍显说:「那你可知道季时淮13岁就离开了季家。」 宋柚脑子突然蹦出了很多画面,季时淮的相册在少年时期截然而止,还有今天新闻上爆出的,张怡雯去世后,季时淮就被季家驱逐,不管真相如何,所有事情都指向季时淮年少就离开了季家。 季时淮年少离家,她也是知道的。 看宋柚怔愣的表情,季绍显就猜到了,「季家没有驱逐他,是他自己离开了季家,13岁,一个人在外面生存,不用家里一分钱,17岁研究出索链引擎交给我,我用他的名义成立了一谷集团,然后交给专业人士管理。」 「所以......。」宋柚表情隐裂。 季绍显接住她的话头:「所以他对一谷集团内部的事毫不知情。」他像是想起什么,轻笑道:「季时淮这人从小对喜欢的事有一种很执着的单一,小时候喜欢研究汽车就一头扎进去,什么也不管,后来喜欢搜寻引擎,又是一头扎进去,再后来决定做医疗科研,也是如此,他不会关注跟医疗不相关的事,所以商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情,他不看财经新闻,我估计,要不是知道你家出事,他都不会主动上网搜宋家的事。」 「可是......。」宋柚极力想维护自己曾经的推断,突然发现如此苍白无力。 「宋柚,你知道季时淮为什么要接管一谷集团吗?」 「为什么?」宋柚身子控制不住地轻颤,有什么东西爬上她嵴椎骨,拉扯皮肉,心变得惶恐不安,生怕从季绍显嘴里蹦出她无法承受的事。 现实并不会如她所愿,她听季绍显说:「他前年11月份,回了一趟季家找我借20亿,我没借,他为了你,甘愿回季家,回那个逃避了七年的季家,而你又是怎么回馈他的?找媒体爆他的床/照!宋柚,他虽是一谷集团的创始人,但他从未参与过一谷集团的决策,他没有对宋家的遭遇袖手旁观,他是真的不知情!」 一把把冰锥扎进宋柚心脏。 石语菲转头痛斥季绍显:「你自己怎么不说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季绍显无奈地给石语菲顺气,「我也是想他回来,我爸也希望他回来,我这人向来习惯了算计,不择手段,我知道错了,我改。」 听着二人的争吵,宋柚脑门嗡嗡作响,那些曾经自认正义的行为,一下子变得卑劣不堪,她用各种情感折磨季时淮,更是为了报復他,当众和别的男人亲密,当众抛弃他,让他颜面尽失,那晚充满纸醉金迷的别墅,他哭得那样悲伤,被人扔在冰天雪地里。 宋柚感觉心脏像是被一种名叫悔恨的大手攥着,一点点收紧,疼得她几欲昏厥,她更是想起曾经一次次因为这件事去指责季时淮,更是第二次抛弃他远走他国。 他并没有对宋家的遭遇袖手旁观,他是真的不知情。 有什么东西一滴滴垂落到褐色咖啡里,冰冰凉凉,怎么也止不住。 吵架的情侣终于安静,石语菲想要安慰,却怕她更难过。 季绍显说:「至于季时淮为什么瞒着你,你自己去问他。」
第170页 宋柚抹了下眼睛,哑声说:「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体外膜肺氧合项目,他从未参与过吗?」 「没有。」季绍显坦诚说:「他确实是要拍这个项目,但是我为了逼他回季家,设了一个局,让人操控了拍卖价格,本来想让他知难而退,来靠季家的资源拍下,这样我也能顺势利用这个项目让他回季家,但是没想到中途出现一个意外,就是你爸,你爸提高竞拍价,我也就顺水推舟,只是没料到你爸死脑筋,还想着联合周家,我又查到你接近季时淮,季时淮自始至终从未参与过这场商业斗争。」 「季绍显你实在太可恶了!」宋柚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忍了又忍,其实她才是最可恶的人,曾经季时淮解释过很多次,他会弥补宋家的伤害,而她被恨意蒙住了双眼,伤害他至深,不相信他的爱,也看不见他的付出。 宋柚擦干眼泪,「他人现在在哪?」 「学院路老小区。」 那个小区破的连个名字也没有,宋柚再也忍受不住,不想当众情绪失控,拿起包就往外走,身后陆陆续续传来石语菲痛骂季绍显的声音。 该骂! 第76章 成长 宋柚来到学院路的老破小, 小区广场全是吃完饭遛弯的老人孩子,健身器材处堆满了婴儿车,异常热闹,还有老大妈笑着朝宋柚点头。 刚爬上楼梯, 身后有小狗低低吠叫, 宋柚这一路没有很着急,非常认真地一步步去重新感受这条走过不知多少遍的路, 她稍稍给身后的人让道。 小狗腿脚快, 嗖地跑到宋柚前面, 还不时回头瞅宋柚几眼, 狗主人气喘吁吁跟上,瞧见宋柚, 笑着说:「哎,是你啊,又回来住啦?」 「嗯?」宋柚看了几眼,才勉强认出这人是隔壁的刘大婶, 这条狗就是大半夜总扰人好事的小黄狗。 宋柚目光轻垂, 低声说:「嗯, 回来看看。」 这对小年轻让刘大婶印象深刻, 毕竟俊男美女总能获得各个年龄段的好感, 就像网上说的特别有cp感。 「多回来看看好, 不过你们也不用把房子买了, 毕竟这个小区几十年内是拆不了迁。」 「您说什么?」 已经到了六楼, 宋柚缓慢转过头看刘大婶,那条狗也顺势停下来, 蹲坐在地上,用爪子挠地, 一下下的,跟过去那些无数个夜晚挠门一样。 刘大婶牵着狗绳疑惑道:「你和小季不是把那两栋房买了吗,房东天天跟我们炫耀,拿着卖房的钱又在市中心付了个首付,不要太得意哦,老小区怎么了,大家都是一个地区出来的。」 刘大婶像是找到一个不会多嘴的倾诉者,使劲编排房东。 宋柚站在那个幽暗过道,魂不守舍听着,过道昏暗,连感应灯都坏了,阳光从破旧的玻璃窗洒进来,仿佛一直给她留了一条路。 刘大妈也不知道这个俏丫头怎么聊着聊着就红了眼睛,三步一回头地开了门,跟宋柚道了声别,就拖拉着狗进屋。 小黄狗扒拉门不愿意进去,一双黑熘熘的小眼睛愁着宋柚。 宋柚眼眶有点潮湿,一时看不清人影,她朝小黄狗笑着摆手,小黄狗汪汪一声,像是在说年轻人可别再吵架了,呜呜两声便进了屋。 走道恢復安静,宋柚在斑驳掉漆的墙面靠了一会,待情绪稳定,她站在季时淮门口,刚要抬手敲门,目光习惯性落在窗台边的绿萝上。 宋柚向来有点丢三落四的习惯,和季时淮同居那段时间,出门总是忘记带钥匙,后来季时淮就在窗台放了一盆绿萝,绿萝便宜,没人偷,而且长得枝繁叶茂,遮挡住土壤,那把钥匙,就被季时淮放在里面。 宋柚深吸一口气,在土壤里扒拉了几下,土壤松软,不费力地就摸到一个金属质感。 那一刻,她好像看到有个人一直等在原地,等着她回来。 视线再次模煳,她随意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把钥匙拿出来,徒手抹干净土壤,轻轻开了门。 屋里和记忆中一样,天花板挂着几盏大灯,墙上小壁灯也有好几盏,沙发上还铺着宋柚留下来的鲜艷沙发垫,吧檯上肩并肩靠着一对情侣杯,是她和季时淮第一次在日本料理店约会时,店庆活动赠送的。 宋柚以为她一点也不怀念这里,这一年更是从未想起过,这里留下来的只有厌恶憎恨。 其实并不是,这里是她最安心、最朴实的一段时光,只是被她刻意遗忘了。 记忆像一场泄洪的大闸,轻易击溃她坚硬外壳,露出最柔软的心。 她没在客厅找到季时淮,突然听到某个金属的声音,她循着声音来到主卧,看到季时淮坐在地上。 他仰靠在床边,一腿伸直,一腿曲着,地上歪歪斜斜躺着几个易拉罐酒瓶,有几个被捏憋了,褐色酒汁洒出来,散发着浓烈酒香。 听到动静,季时淮迟钝地转过头,目光一下子定格在宋柚脸上。 主卧拉着窗帘,与明亮整洁的客厅形成鲜明对比,他像是把自己幽禁在这里,暂时摆烂。 这样的季时淮,宋柚从未见过,在她记忆中,他永远是一座屹立雪山,坚定不移迎着冬雪寒风,向阳而生。 那样拥有强大意志力的男人。 他神情茫然,脸颊上染着酒熏的红,显得眼神懵懂,不时闪着水光,看着莫名让人心疼。
第171页 「喝醉了?」宋柚半蹲在他面前,试探着去夺他手里的酒杯。 易拉宝在寂静屋里滋滋作响,连着逐渐鼓动的心跳,急速打破满室沉静。 还没等宋柚顺利夺过酒杯,易拉罐从季时淮指尖掉落,哐当一声撞在地上,半罐子酒洒出来。 宋柚哎一声,半张脸突然被季时淮捧住,唇瓣也被他蛮横吻住。 宋柚:「!!!!!」 这场面实在是始料未及。 根本不给宋柚反应的机会,季时淮双臂有力架住她,把她往床上一扔,充满酒香的唇瓣下一瞬压下来,手更是急切地解她牛仔裤。 宋柚:「!!!!!」 宋柚彻底懵了,已经完全忘记她要来干嘛,也忘记这是哪里,大脑一片空白。 向来对事情有掌控度的她,第一次方寸大乱,不知所措。 五月份天气也不是很热,宋柚上身穿着宽松低领的针织镂空长袖,一咕熘就被季时淮剥了下来,只是牛仔裤非常难解。 他一边用力吻着宋柚,唿吸急切,动作野蛮,根本不理会她的呜咽,牛仔裤扣子几次刮到她腿根,她疼得龇牙咧嘴,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他像条小狗似的,埋在她颈边毫无章法地啃吻,热气冲上脖颈,酒香四溢,空气一下全醉了。 窗帘挡住了所有自然光,暗昧和疯狂一下子破土而出。 「等......。」 宋柚话还没说,季时淮已经直奔主题,以前在床上,季时淮虽然野,但是大多数时候会很懂得做好前/戏,不像今天,完全成了野蛮人,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两人距离上一次做,已经将近一年,身体比大脑反应要快,每根毛细血管牵扯住最深的欲望,顷刻就淹没人的理智。 宋柚起初还在反抗,很快就被那种丝丝缕缕的酥麻征服。 季时淮手里就像拿了一把属于宋柚的钥匙,把她从自困的牢笼放出来,得到了自由。 她已经无法让别的男人碰,但季时淮贴近她,会带动她所有感观,炽热、澎湃、高/潮。 唿吸声越来越急促,像用尽生命去诠释什么是至死方休。 热,屋里比沸水还要滚烫,喘息是最高亢的音乐。 这栋老房子,这张床,就是他们心灵最好的归宿。 在某个瞬间,人的神经紧绷,嵴椎骨绷成一条线,季时淮勐地顿住,脸上全是汗,结实的胸脯剧烈起伏,眼神从癫狂一点点陷入迷茫。 他低垂着头,一眼不眨盯着宋柚,似乎一下子傻了眼,像是完全不认识宋柚。 试问,男人在这个时候停下,那就是作死。 宋柚差点一脚把他踹下去,难耐道:「季时淮,你要么就继续,要么就出去!」 宋柚的声音不算太高,但中气十足,季时淮黑眸蓦然大睁,身体感观的真实性一下子冲到他脑子里,把最后残留的酒气一併冲散,只剩最真实的触感。 这不是醉酒后的梦境,这是真实的! 意识到这一点,季时淮身体下意识轻颤,引得宋柚更恼火。 就在宋柚准备真一脚踹走他,季时淮马上行动起来。 屋里一瞬间更火热,谁也不再问缘由,谁也不问归去,把内心最真实感受用身体去诉说。 一场持久的酣畅淋漓结束后,季时淮被宋柚推下去。 两人平躺着喘息,似乎在回味,又似乎在化解结束后的一丝尴尬。 任谁也没想到时隔大半年,中间横兀着恩怨情仇,怎么突然之间就滚在了一起,就好像身体有某种毒,只有对方能解,哪怕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也要再疯狂一番。 唿吸声逐渐平息,宋柚阖着的双眼慢慢睁开,率先起身。 她一动,季时淮条件反应也弹了起来,一把抓住她手腕。 宋柚视线下移,落到他带有爪痕的手背,又顺着他精瘦的手臂往上移,最后落到他带有余热的脸上,语气冷淡道:「干嘛。」 季时淮抓着她不放,视线没看她,随便盯着一处。 「松手。」宋柚不咸不淡命令。 季时淮攥得更紧,脸颊上渗出薄汗,黑睫毛一颤颤的,卸掉一身伪装,像条可怜巴巴摇尾巴的小狼狗,「别生气,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是你杜师姐?」 「不是!」季时淮立马否认,目光终于落在她眼里,才发现她眼底含着揶揄的笑,心里大石瞬间松落,「我以为做梦呢,梦里的人一直是你。」 「呵。」宋柚丝毫不给他面子,冷嘲:「原来大名鼎鼎的三剑创始人就是这么变态,天天做春/梦。」 宋柚一巴掌拍他手,「松手,我去洗洗,还有,你没戴套。」 季绍显走后,季时淮顺便把冰箱的酒全喝了,再不喝也要过期,哪知道醉醺醺时瞧见了宋柚,以为自己像那些日日夜夜一样,做一场只属于他自己的梦,没想到半途中,身体感观实在太真实,才发现不是梦,自然也没有戴那玩意。 「对不起。」季时淮松了手。 宋柚没说什么,先去浴室洗了个澡,两人以前虽然没少做这事,但毕竟时隔大半年,又这么光熘熘地坦诚相见,视线一触碰,便觉得神经格外敏感,身体也变得酥麻,眼看着某个人又有了反应,宋柚全当没瞧见。 等宋柚擦着头髮出来,季时淮已经套上裤子,坐在床边,像个提裤子不认帐的渣渣点着烟在抽。
第172页 大概是喝过酒,又上了床,他稜角分明的五官添了浓郁艷色,连眼尾都是红的,嵴背弓着,手掌撑在膝盖上,夹着烟,慢条斯理地抽,烟雾摇曳而上,遮掩了他滑动的喉结。 这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 宋柚一下子释然,尝过了季时淮,又怎么可能尝那些清粥小菜。 曾听人说,人年轻时,不能遇见太惊艷的人,会让你一辈子无法再幸福。 「事后烟?」宋柚夹过他指尖的烟,含在嘴里吸了一口,「咳咳咳。」 她勐地咳嗽,用手扇了几下,「这玩意有什么好抽的,自虐。」 季时淮猝不及防笑了,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顺顺嗓子。」 宋柚接过水杯浅喝了一口,坐在一旁,百无聊赖摩挲着杯沿,被子是那个情侣杯,上面有个卡通女孩,另一半卡通男孩杯在客厅。 它们是一对。 二人就这么沉默地坐了一会,一时之间好像都在酝酿什么,青烟一点点消散,季时淮偶尔吐一两口。 天色渐渐沉下去,楼上今天出奇的安静,宋柚把床头灯打开了。 她这个细小的动作,引得季时淮偏头看她,一直这么盯着她。 「看我做什么?」宋柚两腿伸直,好整以暇地回视他。 季时淮在她脸上梭巡,昏暗遮挡了他眼底的情绪,他收回视线,状似轻松地抽了一口烟,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其实你不用这样。」 「不用怎样?」宋柚盯着他。 「你有多么讨厌我,我知道。」他自嘲地说:「你来找我,是看了新闻吧,同情我?还是可怜我?」 宋柚忍着没一杯水泼他脸上,她就穿着了一件季时淮的白色t桖,堪堪遮住臀部,大长腿晃眼,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我才没功夫可怜你。」 「那你......。」 那句心里话实在太羞耻,他不敢去奢望。 「哦,你的意思是,我怎么巴巴跑过来跟你上了床。」 「不是......。」季时淮有点不知所措,生怕说错一句话,引得她甩门而去。 季时淮觉得今天宋柚挺奇怪的,就这么盯着他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他也跟着笑了。 「傻子。」宋柚突然起身,把水杯放下,抬起腿,一条腿搭床上,一条腿跨在他身上,感受到他身体瞬间僵硬,宋柚在他眼底好像看到了那个初尝恋爱的纯真少年,亲一下就会红个脸。 那时候的季时淮是真可爱,也是真讨她喜欢。 季时淮手指还夹着烟,把手伸开,以防烫到她,眼睛直直盯着她看,眼底翻涌着很多浪潮般的情绪。 「季时淮。」宋柚拨动他鬓角的黑髮,听着他极低地嗯了一声,她也笔直望着他,郑重地问:「我过来,是想问你和你妈妈的事,你还愿意告诉我吗?」 宋柚话音刚落,季时淮的眼睛迅速红了,越来越红,堆积起一层水雾。 他几次想要开口,几次呜咽,宋柚没催他,静静等着。 过了许久,季时淮哑声问:「你愿意听了吗?」 「嗯。」 只一个简单的嗯,就让季时淮顷刻崩溃,菸灰燃尽,像一场久旱甘林的谢幕,生死宣判。 他紧紧抱住宋柚,头埋在她颈边,那样用力地去拥抱她。 没有情话,没有追悔莫及的悔悟,也没有至死不渝的表白。 一个字就是宋柚最真实的表白。 这个世上,只有季时淮能感受这个字的重量。 曾经他把整颗心捧在手上,想要和自己的爱人共享那份沉重的过去,被她无情拒绝了,她向来自由自在惯了,也没有自信去承载一个人的黑暗。 这个字比我爱你更动人。 季时淮哽声问:「那你也相信我......。」 「嗯。」 自然相信他是真的爱她,宋柚从未怀疑过,只是一直把不相信挂在嘴边,冷暴力他而已。 一个男人把一生当做赌注去跟一个女人结婚,仅仅是因为报復,那未免太牵强。 也再没人像他这样,会在大半夜跑遍朝阳区,只为了一碗关东煮,也再没人像他这样,把她的音乐收集起来,也再没人像他这样没有结婚证,也甘愿把财产全部给她,一个人在会议室哭得像条流浪狗。 签订离婚协议那天,宋柚心里气不过,走到电梯口又回去过,才发现季时淮一个人在会议室哭。 那天听到他哭得那么痛苦,她心里竟然好受了不少,转头就走了。 她真是个没心的女人。 迟来的后悔冲击着宋柚的心,她抱着季时淮躺下,拍着他嵴背,舒缓他情绪。 过了一会,季时淮捏着她的手,看着夕阳最后一丝光渗透进来,眼神看得很远,「在十岁之前,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爸妈爷爷奶奶哥哥都很爱我,但突然有一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哥哥身上,那时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不亚于从天堂坠入地狱,不管我怎么努力,我妈妈永远只会夸赞我哥,我再也得不到妈妈的专注,我一直在反思,是不是我哪里错了,还是我不应该出生。」 宋柚拍了拍他的背。 「后来我换了一种方式,用极端行为引起我妈的目光,升初中后,我开始旷课、打架、飙车,所有不良行为我都去做。」见宋柚瞪大眼睛,季时淮苦涩笑道:「是不是没想到我曾经是个问题少年。」
第173页 还真是被季时淮说中了,宋柚记得那个相册上的季时淮,少年嚣张恣意,与现在的沉闷高冷,还真是判若两人。 宋柚说:「我知道家庭环境对于一个孩子的影响力,大人或许觉得孩子小题大做,却不知道会影响他们的一生。」 她俯身亲了亲他。 季时淮承受她的吻,回吻了一会,摸着她嘴角,「之后我和我妈妈长期处于吵架状态,她越是让我去学习哥哥,我越是反着来,经常因为打架、改装车子被关进警察局,每次他们花钱把我弄出来,就是一顿教训,但我那时候太混蛋了,从来不听,直到......。」 宋柚摸着他的头,「要是太痛苦,就别说了。」 季时淮摇了摇头,紧紧抱着她,像抱着唯一的浮木,「我妈心脏一直不好,以前做过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因为我的问题,我妈那段时间经常心口疼,我不知道,宋柚,我不知道她心口疼,我以为她已经康復了,我太混蛋了......。」 季时淮失声痛哭,那段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过去,鲜血淋漓,稍稍一动,便会扯动筋骨,让人痛不欲生,不管悔恨多少年,也无法解脱。 那天晚上,他记得是周日,他和几个朋友约好去试新组装好的机车。 男孩子本就特别热衷车,至死都觉得自己属于江湖,家人不要自己,无所谓,兄弟义气才是最忠诚。 张怡雯强忍着心脏不适,拉住穿机车服的季时淮,教训脱口而出:「你为什么就不能学学你哥,你那些狐朋狗友只会带坏你,为什么你现在变成这样?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如果早知道你变成这样,我还不如不生你!」 这句话彻底让季时淮暴躁。 他一脚踹开挡路的板凳,朝母亲痛吼:「我也想知道,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生我,为什么要我照着我哥的样子活?我今天就走,你们别管我死在哪里!我永远也不会回这个家!你也不用再失望!」 「季时淮!」 季时淮甩门扬长而去,如果他知道这是他和母亲最后一次见面,带着争吵和埋怨,他一定会请求神明不让他出生。 他去车库开摩托车,才发现一生气连钥匙也忘了拿,又拉不下脸回去,见客厅灯一直没开,他在门口坐了半小时,以为母亲回房间睡觉了,他轻手轻脚推门进屋。 那一幕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也成了他一辈子的梦魇。 张怡雯躺在楼梯口,手指捲曲地捂住心脏,满头大汗,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眼睛空洞地盯着某个地方。 那时,客厅黑暗,一丝光也渗不进来,明明楼上的廊灯有光泄落,但季时淮什么也看不见。 他觉得唿吸困难,天旋地转,全身不受控制地痉挛,几次掏手机,手机频频坠落。 他每根手指像是彻底罢工,使不上一丁点力气,胃部翻江倒海,眼前全是幻影。 凭藉最后一丝力量,季时淮成功拨打了120。 那天晚上兵荒马乱,张怡雯被推进了手术室,他坐在走廊地上,承受着来自季翔豫的掌掴,他不觉得疼,他希望躺在手术室的人是他,而不是妈妈。 手术很顺利,一家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好运并没有眷顾他们。 张怡雯刚从手术室推出来,出现了心肺功能急速衰竭症状,只能靠体外膜肺氧合机器进行长时间心肺支持,为抢救赢得宝贵时间。 但这种机器技术是欧美产出,国内只有几百台,这家医院也只有三台,并且坏了一台,另外两台正在被其他患者使用,从其它医院紧急调动机器,也需要时间。 明明生机就在眼前,只是少了一台机器。 季时淮像疯了一样把医院那个坏掉的体外膜肺氧合机器拆得稀巴烂,他觉得自己能修好,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只要一点点时间,一定可以。 医生护士全拦着他,他手指被工具划伤,最后被季翔豫一巴掌打醒,「季时淮!你能不能少点事!」 「爸,我可以修,我一定可以。」 「你给我滚!」 最后张怡雯心脏衰竭去世,季时淮的记忆里只有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躺在楼梯口的人影,以及那台坏掉的体外膜肺氧合机器。 季时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今天我哥来找我,才告诉我妈妈并没有不喜欢我,都是我误会了,为什么那天死的人不是我呢,为什么,宋柚,只是一台机器,我妈可以活的。」 宋柚的心从未这么疼过,像被一种名叫无力挣扎的命运撕成碎片,明明可以活下来,这种遗憾才更让人痛苦,就好像命运在嘲笑你,惩罚你。 「所以,你学习医疗科研,拍□□外膜肺氧合第四代项目,都是为了不再发生这种遗憾?」 「嗯,起初是为了赎罪,但后来见到太多医疗中的无力后,已经不仅仅是赎罪,我想,如果妈妈在天上看着我,一定会喜欢现在的我,我在努力地生活,努力地为社会做贡献,妈妈会开心,我不想惹她生气。」 宋柚眼睛煳满了泪水,能想像那个十三岁的少年多么痛苦。 十三岁还是个恣意自由的年纪,他比更多的人过早得承受了命运的痛苦。 那时的他,也是个鲜衣怒马少年啊,淌着热血与江湖梦,从此隔绝一切人际关系,彻底封闭自己,把自己改造成季绍显的影子。 宋柚说:「你现在很好,你不是季绍显,你一直都是季时淮。」
第174页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宋柚险些控制不住崩溃,她以前不知道季时淮心里的疮疤,知道这一切后,实在无法想像他是承受了多少心里压力去接手一谷集团,那个他一直没脸回去的家,仅仅是为了她。 曾经的自私算计,在这一刻让她无地自容。 「季时淮,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你回去接手一谷集团是因为帮宋家解决那20亿的债务。」 季时淮抬头看她,宋柚掐着他脸颊,兇巴巴说:「告诉我!」 季时淮握着她的手,把心底那一丝犹豫说了出来,「宋家的事我以前一直不知道,后来知道你把我认成周一哲,我才知道你家欠了20亿,我找我哥借钱,我也知道他利用你家的事逼我回去,我不想看着你为了债务发愁,而我又没脸回去,起初我想等三剑公司迅速发展起来,再帮你偿还20亿。」 宋柚勐然想起季时淮曾经承诺十天后带她回家,哪知道他一反常态,用非常快的速度建立了三剑公司。 那时她还在疑惑,这么低调的男人怎么一下子如此雷厉风行。 宋柚的心更疼了,「那1亿是你为了拍体外膜肺氧合项目一直留着,我现在才知道这个项目对你意义重大。」 「没关系。」季时淮宽慰她,「当初这个项目被抬到3亿,我没能力拍下来。」 这一直是宋柚心中的疑惑点,曾经多次质疑季时淮的用意,就是没想过他的理由这么单纯,真的是没钱拍。 季时淮深深看着她,「回到季家接手一谷集团,或者是解决你家的债务,都是我自愿的,我不愿意告诉你是因为,这事牵扯到我离开季家的原因,那时我还没勇气说出来,这是其一,其二是我不想你有负担,也不想让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一场金钱交易,当时我就想着,用了一谷集团多少钱,我就自己挣回来补上,这样就好像心里能好受点,可是,我太天真了,我所有的荣光,都是季家给的,宋柚,我只想我们的关系纯粹一点,和普通情侣一样,你能明白吗?」 「明白了。」 宋柚埋进他脖颈,汲取他身上熟悉的青麦气息,整颗心不停震颤,连着灵魂都在颤抖。 两人紧紧抱了一会,终于平復失而復得的情绪,视线搅在一起,情不自禁吻做一团,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要用力,像是把这大半年的缺失弥补回来,从身到心,填得满满当当。 「新闻的事怎么办?」宋柚喘着气问。 季时淮一边吻她,一边抵着她说:「我一个人关在这里,只是太累了,想要歇一歇,没事的,不用担心。」 宋柚第一次这么心疼一个人,恨不得全世界都为他让道,她伸出胳膊抱住他,在他耳边郑重承诺:「季时淮,不管未来的路多么难走,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季时淮又忍不住哭了。 屋里像化开的糖浆,腻乎乎,天色彻底暗了,年轻男女心灵身体达到高度统一。 不管明天是不是世界末日,都要抵死缠绵,诉说那份苦尽甘来的柔肠。 晚上直接叫的外卖,二人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不知疲惫,走哪黏哪。 他们从这栋老破小开始,也从这个老破小结束,又从这个老破小重新出发。 就像一场属于他们的宿命。 第二天一早,迷迷煳煳脑袋昏沉的时候,宋柚隐约听到吵闹的电话声。 屋里窗帘关得严严实实,微弱光芒从窗帘边角钻进来。 她用被子蒙住头,遮挡吵人的电话铃声,继续唿唿大睡。 电话很快被季时淮接通了,他先是蹙眉懒洋洋嗯了一声,昨天折腾太晚,他也挺累。 慢慢地,他轻轻睁开眼皮,口中的汉语换成了流利英语。 「请问是季时淮先生吗?」 「是。」 「您好,很抱歉这个时间打扰到您,您去年11月15号在尼斯香榭街丢的价值一亿四千万的大提琴已经找到了,因为金额巨大,需要您本人或者持您本人证件的代理人前来领取。」 床头灯开了一整宿,灯光散发着余温,季时淮胳膊被宋柚脑袋枕着,他偏头看过去,只瞧见一个拱起的小鼓包,他手掌轻轻抚摸那个小鼓包,眼眶莫名湿了,「好的,非常感谢。」 挂了电话,宋柚耳根子一下子清净,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英文,声音磁性带点清清冷冷的腔调。 她呢喃着探出脑袋,眼睛都没睁开,循着温度拱到季时淮脖颈处,像只小猫似的,「讲什么呢?」 季时淮亲她额头,胳膊紧紧抱着她,「在讲失而復得。」 「别说话了,好睏,再睡会。」宋柚捂住他的嘴。 因为这一通电话,季时淮没了困劲,思绪一下子拉到了尼斯那个雪雨天,想到了那个美籍黑人,握着他的手——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开始,时间会给你答案。 失去的东西,正慢慢回到他手里。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第77章 成长 三剑医疗的新闻媒体发布会在科技园一楼举行, 消息一发出去,媒体蜂拥而至,早早把科技园堵得水泄不通。 这事牵扯到太多层面,已经不单单是三剑公司一家的事。 季时淮一身笔挺西装坐在发言台中间, 除了他, 张文和沈满忆作为创始人也出席在内。 公关经理就坐在季时淮旁边,专门负责处理骚动局面。
第175页 宁城各大媒体电视台、记者坐满会展厅, 一脸迫不及待, 众志成城, 势必要在今天揭露这位医疗新贵的真面目, 还世界清明,成为正义的代言人。 这也是记者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这位集雄厚背景与惊人才华的科技新贵, 这位季家二公子坐在发言台上,气定神闲,一点也不为接下来的围攻惊慌,甚至连公关经理送来的演讲稿也推拒了。 媒体发布会正式开始, 这时, 入口处出现一阵骚乱。 不仅是季时淮, 就像一屋子记者全部惊愕地站了起来。 「爸?」季时淮笔直站在发言台上, 眸色轻颤。 季翔豫虽早已退居幕后, 但当年也是在商界叱咤风云, 把万恆集团推向了更辉煌的时代。 他的出现, 无异于给了记者多种猜测, 是来帮衬季时淮?还是来给亡妻讨回公道?正因为季时淮被季家驱逐,才给了众多媒体围攻季时淮的底气。 季翔豫六十多岁, 精神状态非常好,穿着一身暗色西装, 气场凛然,走来的一路,引得诸多记者问话,场面一度失控,他伸手挡住那些话筒,走上了最前方的发言台。 张文见状,把季时淮身旁的位子让出来,坐到了最边上。 季时淮想要问什么,季翔豫只轻轻拍了拍他手背。 「季董事长,季总当年真的是因为季太太而被驱逐吗?」 「季总成立三剑医疗的目的是什么?真的只是赎罪吗?」 「作为间接害死季太太的兇手,您是顾念骨肉之情还是夫妻之情?」 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生怕被别人抢了眼球。 关注这场发布会的不仅有各大媒体,还有所有盯着体外膜肺氧合项目的所有医疗公司,中国航天公司更是被推向了风口浪尖,合作商飞瑞医疗也迎来了一次股票大跌的现象。 这场发布会每一句都将至关重要。 张文坐在最边上,差点气得掀桌子,还是沈满忆不着痕迹瞪了他一眼,才没让张文当场和记者怼起来。 面对记者刀光剑影的逼问,季时淮手掌慢慢握成圈。 季翔豫稳如泰山,不过在记者问出那句是顾念骨肉之情还是夫妻之情时,脸色冷肃,一挥手,整个会展厅骤然间安静。 所有人屏息看着季翔豫,摄影器材齐刷刷对准发言台。 「我今天来只讲一件事。」季翔豫双手握在一起,目光如炬,那种气贯长虹的威压让在场人下意识闪躲,「这位记者。」 被指的记者脸色一愣,忙拿着笔记本站起身鞠躬,继而坐下。 「你是否有专业的从业资格证书?」季翔豫问。 记者镇定地举起胸前牌子,宁城日报的logo异常醒目,标榜着正规化。 季翔豫面无表情,语气冷肃道:「1861年11月,中国第一家报刊形成,为中国人的觉醒和战争做出了了不起的贡献,每一条信息真实、有理有据,再看看现在,为了自身利益博取眼球,不分青红皂白,毫无事实依据,就敢堂而皇之地发表,这种行为放在八十年前,就不会有新中华的诞生!」 记者席鸦雀无声,甚至有一半人低下头,装作忙碌地做笔记。 看来季翔豫到场,不是来拆台,而是给儿子做后盾的。 季时淮慢慢看向季翔豫。 季翔豫严声说:「就像我刚刚问的这位记者,既然你们有专业的资格证,难道不知道记者报导的每一个具体事实必须合乎客观实际,而非臆想!我的妻子七年前意外去世,只是因为她心脏一直不太好,网上关于我掌掴季时淮的照片,只是一个父亲当时无处发泄的不当行为,如果我妻子真是季时淮害死,中国的法律是摆设吗!不用你们时隔七年来操控舆论风向,这是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要借题发挥,我在这里告诉所有人,季时淮是我儿子,是季家骨血,季家不会容许各界为了一己私慾让我儿蒙受不白之冤,我会首先拿起法律的武器,守护真正的正义!」 「好!!!」张文率先鼓掌。 渐渐地,所有人都激烈地鼓起掌来,诸多记者就算心有不屑,也只能低头腹排,也有还未泯灭初心的记者悄悄垂眸。 季时淮手掌越攥越紧,在激烈掌声中,眼眶迅速红了。 季翔豫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接下来,就是你自己的战场了。」 季翔豫表明完立场,如来时那样,一个人离开了现场。 霎时间,原本萎靡低沉的现场一下子活了过来,哪怕心里刚刚升起一丝羞愧,也很快在利慾下覆灭。 记者们争先恐后朝台上的季时淮狂轰滥炸,问题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公关经理皱眉说:「一个个来。」 「请问季总,季董事长说的是真的吗?您十三岁被季家驱逐,难道不是因为间接害死了季太太?您十三岁经常出入派出所是事实。」 公关经理严肃打断道:「关于季太太的事,季董事长已经回应了,请不要在这件事上再制造舆论,谨记您的职责。」 记者脸色一红,但仍旧昂首挺胸,一脸轻蔑地直视季时淮。 季时淮示意大家安静,双手交握在一起,展厅灯光把他的脸氤氲的更立体,给人一种,他说的每一字都值得被信任,「对于您前半段的问题,我父亲已经回应过了,至于我十三岁经常出入派出所的事,这是事实。」
第176页 场下一片譁然。 公关经理咳嗽好几声,没引来季时淮的侧目,怎么不按照剧本走啊,老大。 季时淮继续说:「我不会拿年少去推脱,错了就是错了,但是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我个人已经改过自新,请问记者是要抓住这些陈年旧事,来替谁行使正义?与三剑公司有什么关系?如果我年少时的形象影响到公众信任,我可以退出创始人。」 张文和沈满忆震惊望来,场下的记者纷纷惊呆住,没想到这位年轻的企业家这么豁得出去,仅仅只是因为年少的往事就牵扯到一家公司未来走向,确实有些立不住脚。 这位提问的记者还想再问什么,公关经理直接无视他,点了另外一名记者。 「我想问下季总,您创办三剑公司的初衷是因为赎罪还是真心为社会做贡献?这确实是关乎信任的关键。」 季时淮笑了笑,目光梭巡底下一张张算计、好奇、寻求真相、各怀目的的脸,他收住笑容,朝着话筒,声音清晰道:「这个问题是个非常好的问题,创办三剑公司的初衷确实是赎罪,我母亲的去世,一是心脏不太好,二是由于我的顽劣。」 场下譁然声更甚,就好像大家终于掌握了正义的旗帜,要代表正义去批判一个地位甚高的贡献家。 面对大家的鄙夷,季时淮没什么波动,他突然问道:「请问诸位,你们为什么做记者?为了随波逐流还是为了几千块的工资?还是为了守护真相?刘邦起义,起初也只是为了苟活,难道是为了黎民百姓吗?我承认我的初衷不是造福社会,但是这些年我坚持不懈走在科研道路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看到太多因为医疗技术贫乏而束手无策的医生,也看过太多死于遗憾的患者,就像我的母亲,当初因为一台坏机器而失去了救治的黄金时机。」 他压下眉间的沉痛,看着底下所有人,铿锵有力地说:「三剑公司和飞瑞医疗以及中国航天,三家众志成城,一起成功研发出了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 研究出来了! 在场记者无人不震惊,这可是一个惊天大消息。 欧美国家最先进的还是第三代技术,如果中国先一步研发出第四代,那影响力不容小觑。 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瞬间明白这场风波不仅仅是一个丑闻,而是背后有人得到消息,搅动风云,企图把季时淮挤出三剑医疗,再把体外膜肺氧合项目低价收走。 这是一场商业大战! 舆论就是利刃。 季时淮说:「有人泄了秘,我们内部会自己解决,请大家不要再把目光集中在我个人身上,不管我的初衷是什么,但我的初心从未变过,那就是解决中国医疗卡脖子的现状,不让欧美国家遏制中国患者的命运!在这里我要郑重宣布一件事,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技术,我会免费贡献给国家科研队。」 这句话一出,满场喧譁。 这个项目耗费了多少年,上亿的投入,说献出去就献出去? 有记者大喊:「您这个举动是为了给自己博名声,怎么不考虑一下飞瑞的立场,还有三剑公司创始人的立场!是不是太虚伪了!」 张文忍无可忍,怼着话筒说:「你说谁虚伪?长眼了吗?有本事你投资研究一个再贡献,别动动嘴皮子就你们最正义,还有,这个结果是我们三剑公司一致投票通过的,这个项目本来就是季总一手开启,项目去留也由他说了算!」 沈满忆接着说:「我的意见也是一样,项目季总说了算,季总的用意不需要你们记者点评,时间会证明一切,等在座的各位哪一天用上这项技术,就会由衷感谢季总。」 这话说的像是诅咒,可真到了那一天,指不定争抢着用这个救命稻草。 记者脸色极其难看,张嘴想要反击,却发现季时淮确实做了实事,项目贡献上去,一分钱拿不到,只是图一个好名声,救下数以万计的人也将是实事。 有记者不满道:「那飞瑞医疗的史董事长呢,你们考虑过他的利益吗?」 「这个不用各位担心。」一道洪亮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众人齐齐转头,才发现最后一排坐着一个戴帽子墨镜的年长男人,男人把墨镜摘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这不就是飞瑞医疗的史雷吗? 看来今天这场媒体发布会重量级人物卯足劲地支持季时淮,这是一场必胜的战役。 史雷和季时淮遥遥相望,从座位上站起身,先朝记者绅士地笑了下,沉重有力地说:「把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技术贡献给国家,是飞瑞和三剑一致决定的结果,季总是飞瑞最好的伙伴,也是最好的研究团队,希望诸位把眼光放长远,任何想要把这项技术据为己有的人,我奉劝你们趁早死心,随着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环境也逐步恶化,我们应该更多的去关注生态、关注健康!」 再无一人敢发言,多说一个字,就是助纣为虐,和国家对着干。 三剑公司召开这个发布会,无私奉献技术,扼杀了这场刚刚开启的商业大战,不可畏是一种神圣举动,全国人民都会感谢它。 媒体发布会一结束,网络上的视频疯转。 【啊啊啊啊,三剑公司创始人这么年轻!这么帅!还这么有魄力!这么无私!这是什么神仙人物!】 【那些揪着别人旧事的人,谁没叛逆过?谁没打过架?】
第177页 【季董事长也很帅,哪个没长眼的,谁说季爸爸不爱儿子。】 【啊啊啊啊,季总结婚了!】 【季总的老婆超级漂亮,我扒到了他们结婚的视频,世纪豪门婚礼,新娘超级美!】 【新娘是宋柚啊!我的女神。】 【我去!!!宋柚啊,大提琴家,我现场看过她的音乐会,姐姐超级有才华。】 【刚刚幻想季老公,哪知道这么年轻就结婚了,一看到姐姐,我不配拥有神坛的男人。】 【他们好般配啊,颜值这么高,都这么有才华,呜呜呜,能不能拍一部他们的电视剧,想看。】 【偷偷告诉你们哦,他们姐弟恋!】 【啊啊啊啊啊,想知道内幕。】 - 刘盈这群犯花痴的女人不停轰炸宋柚的微信。 【刘盈:柚子,你看到没,你前夫在网上火了,你被捆绑了,取名叫神颜姐弟。】 【郑秀:柚子,你后悔了没!季大佬实在是太帅了,简直秒杀娱乐圈顶流明星,段位就是不一般,高度更不一般。】 【马依末:+1,酷毙了。】 宋柚一边化妆,一边低头回復微信。 【柚子:你们别想看我后悔,姐姐要復婚了。】 【闺蜜群:!!!!!】 【刘盈:柚子你个心机女,不会又想玩弄弟弟吧。】 【马依末:没错,不能再看你糟蹋中国好青年!】 【柚子:滚!】 宋柚靠在客厅的全身镜旁,阳光倾洒在地板上,岁月静好。 微信里的姐妹彻底倒戈,就差没组成联盟狙击她这个没心没肺的渣女,她们见证过她和季时淮的开始到结束,看尽季时淮的卑微。 宋柚心口一阵阵抽痛,是啊,她后悔,后悔曾经那样无底线地伤害过季时淮。 而季时淮从未放弃过她。 门突然被人打开,季时淮还穿着发布会上的那身黑西装,身姿挺拔,看向她的眼神,永远澄净深邃,干净得不染尘世,好像从未变过,一直是那个顶天地的小白杨,为理想砥砺前行。 宋柚跑过去撞进他怀里,季时淮踉跄一步,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反关上门,对她主动投怀送抱很是开心,低头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清香,「怎么了?」 「你今天帅到我了。」宋柚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崇拜,「现场直播我都看到了,你真的把体外膜肺氧合技术奉献给国家?那可是一笔很庞大的金额。」 对她眼里的崇拜,季时淮很受用,他靠在玄关处,把她往上抱了抱,蠢蠢欲动道:「由国家去掌控这项技术,能更好的推广,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 是啊,宋柚深刻记得他们为了理想奋进的样子,不为钱财,只为了推动中国医疗进步,做那不起眼的一粒沙和一滴水。 宋柚正在感慨自己的男人真伟大,便察觉这个嘴里大公无私的男人,正欺负着她这个弱女子,手格外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 「你干嘛?」宋柚抓住了他的手。 季时淮一边啄吻她脖颈,一边哑着说:「你是不是买避孕药了?」 宋柚原本正儿八经跟他聊发布会的事,这会在他张弛有度的撩拨下,浑身发热,扬着脖颈方便他亲吻,「嗯......。」 「不能不吃?」 「会怀孕......。」 早上发布会结束后,宋柚就接到了尹舒明的电话,让她和季时淮回家吃饭庆祝,她不知道季家的人对于他们离婚的事作何感想,也不敢直接在电话里聊,心中有愧地答应了。 为了表示对晚上饭局的重视,宋柚一下午开始打扮,专门让人送了一件银色绸缎连衣裙,垂感如鱼尾,特别凸显了她的身段气质,开叉的部分从腿根到下摆,性感之余也不显呆板。 这个开叉的地方正好方便了季时淮的动作,他手探进去,在她耳边唿吸滚烫:「是药三分毒,能不能不吃。」 每次季时淮用这种求饶的语气说话时,总能激起宋柚的保护欲,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他面前。 她还被激情覆灭理智,咬着他舌头,没好气地说:「想得美,我现在还这么年轻,事业刚起步,绝对不会生孩子,三十岁之后再说!」 季时淮薄眼皮轻抬,睨着她,「打定主意要吃?」 宋柚斩钉截铁点头:「对!」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季时淮话锋一转,又开始撩拨她,「既然一定要吃,是不是72小时内服用就行。」 「你问这么详细做什么?」宋柚还没说完,就被季时淮抱上了鞋柜。 鞋柜位子不算太高,宋柚坐上去,比季时淮高半个头,能清晰瞧见他满脸欲/色,那双幽深黑眸映着她的身影,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眼神要不要这么欲! 季时淮慢条斯理解衬衣,伏在她颈边,「趁着吃药之前,再来一次行吗?不戴那个真的很好。」 宋柚:「......。」 还没等宋柚拒绝,绸缎长裙已经被季时淮迫不及待给剥了。 宋柚光着脚踢他,「你小心点!我专门为了晚上去你家吃饭准备的!」 「等等等。」宋柚像只抓狂的猫,左右躲闪,「我的妆,啊啊啊啊,我花了一小时弄的妆容和头髮,季时淮!」 下一秒,宋柚彻底闭嘴了。 红唇被肆意碾磨,大部分都沾在季时淮薄唇上,他五官本就是属于浓颜系,这抹红直接把宋柚蛊/惑了。
第178页 该死,怎么觉得他越来越迷人。 季时淮微张唇,不留余地去吻她,不给她说话机会。 太阳火辣辣照着,给屋里丢了一个小火碳,又闷又热。 宋柚已经没能力反抗,也不想再反抗,视野里只有汗水、晃动的天花板,全身像是被蚂蚁爬过,连骨头缝里都是酥痒。 从内心深处迸发的热好像要把人撕裂开。 宋柚不得不承认,从一眼见到季时淮开始,她就被这张漂亮的年轻皮囊所吸引,她从没觉得她的身体可以和一个人如此契合,甘愿臣服。 曾经对爱这个字,她抱有根深蒂固的鄙夷,这个字只会给人背叛的余地。 就像黄予梅,因为一个爱字,困在那段悲凉的婚姻里二十多年。 她曾经发誓,一辈子不要因为这个字迷失自己,她要主宰自己的世界,不被任何人折辱。 「想什么呢?」季时淮问。 宋柚摸着他脸上的汗水,突然笑着说:「我在想,如果这个人是你,我愿意去相信一次,把我的世界向你敞开。」 季时淮身心俱颤,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和理想就是我的全世界。」 这场情/事后,季时淮终于缓解了大半年的痒劲,二人大呲呲躺着,彻底清心寡欲。 第78章 成长 晚上七点, 宋柚跟着季时淮回到稷山庄园,她心虚地在门口侷促半天,季时淮就那么毫无人道地靠在庄园门口,似笑非笑看着她干着急。 「很尴尬啊, 咱们之前闹成那样, 现在又和好,爷爷奶奶还有爸, 会不会不喜欢?」 「你以前不是不在乎这些吗?」季时淮拖拽她。 以前是不在乎, 可现在不一样啊。 宋柚不想把心里话说出来, 省得季时淮得意忘形。 算了, 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 早晚都要来。 人刚进门,还没换鞋,尹舒明满脸激动地走过来,抱住宋柚就往客厅走。 半年没见, 尹舒明的头髮还染了个栗子色, 和宋柚发色一样, 显得人又精神又年轻, 拉着宋柚说个没完。 「我的乖孙媳妇, 奶奶好久没见到你了, 不是我们不给你打电话, 是那个混小子, 强制性让我们别打扰你,说你每天封闭式训练, 不能打扰你工作。」 宋柚眼底的心虚慢慢变得复杂,她仓皇趿着拖鞋, 转头看了一眼季时淮。 季时淮站在玄关处,注意到她的视线,朝她轻飘飘挑了下眉,无声地在说,瞧你吓的,我们从未离过婚。 尹舒明没察觉出她的情绪,兴致勃勃说:「就是好可惜,奶奶那个时候生病了,没能去参加你的个人音乐会,不过混小子去了,给我们拍了好多现场片段,孙媳妇真棒,奶奶现在可是你的铁粉。」 心被暖烘烘的棉花包裹,她看着季时淮走过来,懒散地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在啃,一双黑眸就那么睨着她笑。 他们从未离婚,他们只是吵了个架。 宋柚垂睫毛,掩下酸涩,握着奶奶的手,哑声问:「奶奶身体好些了吗?」 「好了,可健康呢,奶奶还等着给你们带孩子呢。」 「一回来就提孩子。」季书昊嚣张地杵着拐杖,尹舒明笑眯眯地说:「不催生,不催生。」 这会季翔豫和季绍显也从楼上下来,宋柚站起身喊:「爸,大哥。」 季翔豫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季绍显也是第一次不带任何偏见地点了下头,算是一次无声和解。 尹舒明没好气地说:「现在家里就你一个老光棍,婚也不结,女朋友也不谈,孩子也没个影。」 哪知季绍显坐在季时淮旁边,也随后拿起个苹果,随意道:「谁说我没女朋友,谈了很久了,求婚成功就娶回来了。」 全家火眼金睛齐刷刷望向季绍显。 宋柚偷偷拿出手机给石语菲发微信,「姐妹,我劝你,被人求婚一定要稳住,一定要先来个下马威!」 季绍显慢条斯理瞥向宋柚,宋柚突然觉得嵴背发寒,一抬头,瞧见季绍显正用一双探究的眼神瞅着她,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动作。 「麻烦别盯着我老婆。」季时淮把季绍显往旁边挤了挤。 季绍显:「......。」 弟弟果然是个恋爱脑。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饭,对于宋柚和季时淮之间的纠葛,一家人好像都不知道。 吃饭的时候,没有聊发布会上的事,更没人提网络上的风暴,很平常温馨的一顿饭。 「宋柚,你跟爸来一下。」季翔豫从餐桌起身,示意宋柚。 宋柚心里咯噔一声,看向季时淮,怎么回事?你爸知道了? 显然季时淮也没料到季翔豫会找宋柚单聊,刚喊了一声爸,便被季翔豫的眼神逼退。 季时淮小声在她耳边说:「没事,我在客厅等你。」 果然,万事都得靠自己,婆婆不在,但公公的气场可是相当足。 宋柚跟着季翔豫去了二楼的茶室,茶室幽静,灯光朦胧,缓解了那种心虚的紧张感。 二人面对面坐下,一时无人说话,寂静的氛围似乎将人团团包裹,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是真的有点怕这个公公。 季翔豫开始有条不紊地备具、洁具、投茶、洗茶。 宋柚曾经听季时淮说过,季绍显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和完美主义,喝茶必须十步走,一步都不能少,要不然睡不着,看来季绍显的习惯是遗传了爸爸。
第179页 宋柚今晚吃了很多,肚子里暖烘烘的,又看着季翔豫沏茶,险些看困了,那点紧张也逐渐烟消云散。 季翔豫一系列操作做完,给宋柚推了一杯。 宋柚勐地强打精神,静静等待季翔豫训话。 季翔豫瞧着她严阵以待的样子,温和笑了,「你不用紧张,我就是找你聊聊天。」 宋柚喝了一口茶,看向满脸慈爱的季翔豫,卸下心防,点头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和季时淮之前分开了一段时间。」季翔豫慢悠悠开口。 宋柚喝茶的动作一顿,动作太过突然,洒了一滴烫茶在手背上,疼得吱了一声。 季翔豫忙抽了一张湿纸巾递给她,「慢着点。」 「谢谢爸。」宋柚接过湿纸巾,满腹疑问。 外面的天彻底黑了,大片玻璃窗看不清远山轮廓,露台上的小旗子猎猎飞扬,像长了翅膀的鸟,波光粼粼的湖面在月色下折射出光点,偶尔于夜色中闪一下。 季翔豫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嘆息一声,「其实是季家有错在先,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终究是伤害了你,伤害了你的家人,我在这里郑重向你道歉。」 「爸。」宋柚忙扶住季翔豫,阻止了他弯腰的动作。 季翔豫说:「不过万幸,季时淮及时弥补了错误,不至于让你们错失良缘。」 面对季翔豫的真诚,宋柚微微垂下头,看着浮动的茶面,突然视线模煳,眼眶涩涩地不舒服,她眨了下眼说:「其实我也有错,两家的恩怨已经过去了,这件事里,只有季时淮最无辜,他受到了很多伤害,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年轻人之间的爱情总是充满各种磨难。」季翔豫看向对面的女孩,郑重说:「其实我一直想谢谢你。」 「谢谢我?」 「嗯。」季翔豫坚硬的脸庞拢上了一丝愁,又笑得欣慰,「你没来季家时,季时淮每年只回来一次,我知道他觉得自己无言面对我们,我也曾一度怨他,可再怨,也经不住时间消磨,他终究是我儿子,我放不下心结,也不知道怎么重拾父子情,就这么蹉跎着过,直到你来了,我们父子之间才出现了破冰,才有机会和解过去,我真的很谢谢你。」 「爸......。」宋柚眼眶骤红,「其实季时淮过得一点也不好,妈的去世,给他留下太深的阴影,不过,他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他一直没有辜负您,没有辜负妈,他长成了很了不起的人。」 「我知道。」季翔豫眼角微湿,像所有平凡父亲一样为儿子骄傲,「他一直是个让人骄傲的孩子。」 宋柚回到一楼,就瞧见季时淮紧张兮兮靠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个苹果装模作样地啃,一听到脚步声,忙不迭把她拉过来,小声问:「没事吧?」 瞧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宋柚本想逗逗他,余光瞧见季翔豫下了楼,转开话题,故意秋后算帐,「我还没问你呢,你去过我的个人音乐会,藏得够深啊。」 小两口正逗着说话,大厅其乐融融,突然尹舒明哎呦一声,「你们快过来,这新闻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屋子人都聚在一起,尹舒明无意间刷到的新闻来自莞阳市。 5月20日莞阳市突然爆发了一场传播极快的不明病毒,感染人数从最开始的10人剧增到了100人,传染速度相当快,起初不被医院和当地卫生管理局重视,直到内部医生怀疑人传人后,官员极力镇压舆论,封锁消息,导致消息闭塞,真相一度传不出莞阳市,一夜之间感染人数超了一倍。 这也将意味着这些自作主张的官员将会被严惩,也意味着莞阳市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的变动。 「我这里有宁城医院的内部电话,医生们应该了解确切消息。」季时淮安抚完众人,便拨通了和三剑公司有合作的几家三甲医院。 宋柚对这些还是有些茫然,知道这事大,但看大家一脸愁容,也只能耐下性子。 季时淮言简意赅问完,得到了对方的准确回復,挂电话后,看着众人说:「情况比我们预期得要严重,这种传播情况已经持续了一个月,莞阳市的医院全部爆满,而且不仅是普通人感染,接触过的医生都被感染了,□□卫生管理部门已经开始派人前往了莞阳市。」 惊动到□□,那就不可能是小事。 莞阳市离宁城很远,暂时是没有危机,季翔豫坐在沙发一角,脸色严肃道:「情况控制到好说,接下来莞阳市应该是採取封城,这种大规模传染疾病中国十几年前已经经歷过一次,国家会有准备的。」 尹舒明见宋柚思绪不定,以为她吓到了,忙安抚道:「没事没事,咱们离得远着呢。」 还没等宋柚开口说话,季时淮已经拿外套站起来,季绍显和季翔豫互看了一眼,这个时候,三父子似乎心有灵犀,顷刻明白对方的担忧。 「怎么了?」宋柚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季时淮的急迫。 季时淮牵着她的手,「我们今天先回去,晚上我要去一趟公司开会。」 他转头朝一屋子人说:「爷爷奶奶,你们就在家,不要出门,我会让人送医疗物资过来,这几天你们囤好食物,爸哥,我先回去了。」 「季时淮。」季翔豫突然开口。 季时淮一手拉开大门,一手扶着宋柚肩膀,听到父亲的声音,他慢慢转过身。
第180页 季翔豫就这么静静看了他几秒,声音洪亮道:「需要钱就跟家里说。」 十三岁他离开季家,再也不敢用家里一分钱,觉得没脸要,看着季翔豫坚定的眼神,季时淮心里涌上很多情绪,他忍住眼眶的湿意,笑着点头:「好。」 坐进车里,宋柚还是一头雾水,怎么大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消息确实挺可怕,但没有亲身经歷,总觉得离自己很远。 车急速融入山道,连绵山脉像国画底下的线条,优美宏大,无尽山的另一头,可能正在经歷一场生死存亡,但至少,这个夜晚在宁城是安宁祥和的,连月亮都懒散散缺着角。 路灯一盏盏点亮黑暗,季时淮看着道路尽头,跟宋柚解释,「十多年前的严重急性唿吸传染病毒,扩散至东南亚乃至全球,国内病例6027例,死亡人数一半,波及二十个省份,连北京都没逃过,导致医疗资源紧缺,引起一阵动乱,会牵扯到各行各业,如果让□□卫生管理部门出动,那绝对不是小规模传播,现在网上虽然爆出来了,但很多人还是观望态度和侥倖心理,其实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十多年前的那场急性病毒传播,宋柚才十几岁,也没多大记忆,隐隐约约只记得学校放假,她只能天天关家里打游戏,知道死了很多人,但这种感觉是很模煳了,但季时淮把感染人数、死亡人数如此数位化,她心里才开始害怕。 那种恐惧是从内心深处冒出来。 「你要打算做什么?」宋柚仍记得季翔豫好像笃定季时淮要做什么。 季时淮转动方向盘,黑眸沉淀,「这情况必然会引起物价疯涨,有人趁乱谋取私利,也会产生医疗设备的急速短缺,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产品刚刚研发成功,根本就没有大规模生产,三剑公司也没和国家交涉这事,所以当务之急就是立刻联繫国家科研队,同时我这边日夜赶制模型,抓紧制造仪器。」 难怪季翔豫会提到钱,这种紧急时刻,想争分夺秒赶制仪器,哪还有闲工夫坐下来谈钱的事。 而且以季时淮的性格,肯定是以患者为先,这些技术免费贡献给国家,国家那边还需要时间熟悉,不如季时淮这边速度快,一台机器就要几十万,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宋柚终于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心也跟着紧张起来,赶紧拿手机给所有认识的人发信息,让她们备物资。 果不其然,他们刚聊完这事,季时淮的电话响个不停,合作的医院以及国家卫生部,都在联繫季时淮聊体外膜肺氧合仪器的事。 宋柚半路上和季时淮换了位子,她来开车,一路上季时淮连歇口气的时间也没有,井然有序地安排人去工厂开机器。 - 这次的未知病毒爆发,果然如十几年前一样,如一阵让人瑟瑟发抖的狂风巨浪席捲全国。 国家紧急封锁了莞阳市,进出莞阳市的人都需要经过严格盘查和检测,人在跟病毒进化的速度赛跑。 新闻全部被这个病毒占领,短视频上每天都有人发布超市哄抢的视频,药店的各种药品被洗劫而空。 国家疾病传染专家以及病毒学家马不停蹄奔赴一线,几乎在短短时间,当地三甲医院爆满,屡次传来患者被轰在医院门口的悲痛事件,谩骂声、逃避责任层出不穷。 季时淮这边连续半个月,公司工厂两边跑,每天只睡三小时,有时候更是通宵达旦。 器械加工厂的机器全跑热了,仍旧是赶不上前线的需求量,医疗物资的短缺和医护人员的需求,已经迫使周边城市无条件支援。 宋柚这一边也没闲下来,原本计划六月份第二场个人音乐会在上海举行,如今国内出现未知病毒,很多大型活动被迫取消。 但世界的运转并不会因为一场病毒就停滞不前,中国交响乐团应加拿大皇家山音乐学院的邀请,把宋柚的第二场个人音乐会挪到了加拿大。 「你回宁城收拾行李,准备过几天就飞去加拿大,其中一场有温尼毕格交响乐团首席小提琴家合作演出,所以不要懈怠。」梁海燕见宋柚情绪不佳,拍了下她的手,「我知道你担心国内疫情的事,但是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宋柚慢慢抬起头,看着梁海燕,「老师,这场音乐会的收入我想全部捐赠给莞阳市,作为抗疫物资。」 「当然可以!」梁海燕笑着说:「中国交响乐团的那一份也捐给莞阳市,现在你是不是有干劲了。」 宋柚迎着窗外照来的阳光,笑得灿烂,「那必须的!」 宋柚从北京回宁城,带着季奶奶炖的汤去了科技园。 三剑公司前台早收到老闆的通知,一看宋柚进来,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实在是宋柚本人太过漂亮,比电视上看着还要美艷。 前台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小姑娘,嗑cp直接嗑脸上。 候在大厅偷窥老闆娘的,不仅有财务部,还有其他部门的女生。 「这也太漂亮了吧!」 「和老闆很搭耶!」 「我是三剑公司老员工,以前还参加过老闆和老闆娘的婚礼,太他妈豪华,俊男美女不要太养眼,而且!老闆超级专情,这下公司某些女人能放下躁动的心了,太不要脸,天天就想着当小三。」 宋柚提着保温盒走得不快,那些小女生的窃窃私语一丝不落入了耳朵。
第181页 新公司比之前的旧办公区域大了不止一倍,销售部在最前方区域,格子间的男男女女无不打量宋柚。 宋柚刚转过一个弯,就瞧见一个穿短裙的年轻女人喝着咖啡,用一种幽怨、惊艷、悲伤,多种复杂情绪偷看她。 宋柚直接推开季时淮在销售区的临时办公室,把保温盒放办公桌上,人半靠半坐着。 今天天气热,她就穿着一件吊带短裙,这个靠桌坐的姿势,让她笔直白皙的双腿一览无余,她长相本就艷丽,此刻又用那种调侃眼神睨着季时淮。 季时淮忍着一丝躁动,强迫自己先处理完手上的工作。 屋里开着空调,百叶窗半拉着,映着窗外影影绰绰的大厦轮廓。 宋柚伸脚踢了他一下,季时淮嘴角一笑,伸手拉住她的腿,「别闹,一会就好。」 「我问你,你公司的女员工是不是各个都对你有想法?我刚就瞧见一女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 季时淮一心两用,一边敲键盘,一边好笑地回应:「什么飞醋你也吃,可饶了我吧,我也就这几天待销售部,平时都在楼上的科研部,楼上全是男人,别想冤枉我。」 「谁吃你飞醋了,不要脸。」 她的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本就刚和好没几天,又忙成陀螺,索性直接把她捞怀里。 「哎......。」宋柚猝不及防被他拉到腿上,窗外有员工走来走去,门也没关严实,「大白天的犯浑呢。」 「没人进来。」季时淮俯身吻她,「老婆吃醋,我得哄哄。」 「滚!」宋柚两边躲闪,「你们公司只怕给你写了一部n角恋剧本,前有杜师姐,后有性感员工,季时淮,你艷福不浅啊。」 「饶了我吧。」季时淮趴在她颈处休息,「杜师姐之前代表医院过来给我们送临床资料,我们要跟进产品发放市场的数据,那几天大家都挺辛苦,就在一起吃过两次饭。」 宋柚不依不饶道:「你还跟我说要考虑她呢。」 「姐姐。」季时淮学会了撒娇,像个毛茸茸的小狗,蹭她脖颈软肉,抓着她的手放下面,「感受到了没,它就认你。」 宋柚:「......。」 好不容易休息几分钟,季时淮缠着她亲吻,男人和女人一旦有了实质性关系,只要腻歪在一起,就没正经的时候,心里的隐秘角落暴露无遗,抱着宋柚就是一顿折腾。 「不了......。」季时淮难耐地想把宋柚掀下去,「别继续了,这里是办公室。」 宋柚就爱看他这种隐忍又沉沦的样子,抱着他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磨着他,说一句话,便亲亲他脸颊或者嘴角,「对了,我下个月初要去一趟加拿大。」 季时淮勐地睁开眼睛,眼中慾念难消,脸颊上还氤氲着红,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有些难受地问:「那不就是后天?」 「第二场个人音乐会在上海开不了,团里定在了加拿大,而且最近有很多制片商找我作曲,我得赶在下个工作之前把音乐会完成。」 老婆实在是太出色了。 任宋柚如何折腾,季时淮已经一脸寡淡,看着她的眼神跟成仙似的,不受妖精蛊惑,宋柚安抚他,「去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也好,现在国内情况不明,国外还算安全。」季时淮盯着天花板说。 没想到大公无私的男人也会说出这么自私的话,宋柚噗嗤一笑,「开心点,咱们可以打电话视频,我可警告你,在公司给我老实点,但凡被我发现......。」 「哎!你干嘛!」 宋柚冷不丁被季时淮抱了起来,她双腿下意识夹住季时淮的腰,细白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视线变高,她低头咬牙切齿,「快放我下来,你又发什么疯。」 「这会知道怕了?」季时淮抱着她,踹开了办公室的休息间。 休息间黑着灯,只能勉强瞧见一张床,一个小书桌。 宋柚在他怀里撒开欢,跟个泥鳅似的蠕动,「你现在满脑子跟我只有这事?」 「要不然呢?」季时淮第一次恶劣道:「谈情说爱你没时间,谈心你更没时间,所以啊,咱们争分夺秒干这事,这才不浪费时间。」 「你不是很忙吗?」宋柚垂死挣扎。 「听到你后天就要出国,我觉得我可以抽出一点时间在你身上。」 「啊.......。」 第79章 成长 去加拿大前一天晚上, 宋柚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下厨做饭,上次给季时淮做饭,完全是做戏。 季时淮百忙之中抽时间回家,瞧见乱七八糟的厨房, 笑得眉都抽搐了。 宋柚阴阳怪气内涵他是不是喜欢吃外面的饭, 整得季时淮撸起袖子把一锅饭给干了。 晚上二人早早洗完澡躺床上亲密,争分夺秒。 屋里灯光暖黄, 蝉虫的叫声细密传来, 夏季静谧安宁, 像奶奶摇蒲扇的那只手, 轻飘飘,岁月静好。 他们暂时忘记了这个世界正在经歷一场疼痛, 眼神拉着丝,沉溺在当下的柔情里。 季时淮神清气爽后,懒洋洋压着宋柚,谁也没去洗澡, 皮肤腻腻乎乎, 像粘性胶水。 这个暧昧纵火的时刻, 没人想脱离。 唿吸声渐重, 察觉出季时淮的变化, 宋柚脸都跨了, 「行行好吧, 这几天我就没下过床,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 季时淮轻笑一声,抚她脸颊边潮湿的头髮, 「你又不老。」
第182页 宋柚浑身无力地躺床上,任由他压着, 没事就凑过去亲他一口,以前也没觉得自己粘人,这次和好后,总想和他腻歪在一起。 「有件事想跟你说。」季时淮目光垂直落下。 宋柚敏锐察觉出他眼神的郑重,心脏下意识突突跳起来,表情无所谓道:「你说。」 季时淮看着她,「莞阳市很多消息都没放出来,那边的情况比报导的要严重,而且医护人员不足,仪器更是处于紧缺,这次三剑公司和国家科研部一起准备了几百台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仪器,这款仪器应该按照流程进入临床测试,但是情况特殊,直接用在前线,昨天那边传来消息,有些仪器出现故障,但是没有人维修,所以向宁城和北京请求支援。」 「然后呢?」宋柚逐渐紧张。 季时淮摸摸她头安抚,亲她嘴角,声音更轻了,「宋柚,我报名了科研维修的志愿者。」 宋柚骤然推开他,勐地坐起,被子从她身上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的美体,还有零星布落的吻痕,像几颗小草莓,但这种香艷的画面一点也粘稠,她脸是冷的,「季时淮,你疯了吗!」 瞧着宋柚不掩饰的担忧,季时淮把她抱怀里,与她肌肤相亲,用脸颊蹭她脖颈,像乖巧哄主人的小狗,「看到你这样,我竟然还挺开心。」 「季时淮,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我知道,你别生气。」 两人上床太早,窗帘也没关,透着窗外一轮清辉银月,圆月映着不知名的图案,只要抬起头,不管在任何一角落,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到同一轮月。 季时淮捏着她的手,声音清清淡淡又充满无限能量,「人这一辈子要有信仰,那是人往前走的动力,我现在都记得七年前那个夜晚,我一个人悲痛无力地鼓捣那台体外膜肺氧合机器,周围全是能救死扶伤的医生,可是因为一台机器,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等着我母亲咽气。」 「我知道。」宋柚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手一片冰凉,她说那话确实是不愿意他前赴一线,她不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也不是高尚的人,做不到季时淮那种奉献精神,有时候也会不理解他那种执着。 季时淮映着满室暖光,看着她的眼睛说:「理想和爱情并不冲突,也不用为此退让,宋柚,你那天说不愿意要孩子而耽误事业,我非常支持,不管你去哪里,加拿大也好,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我会在月亮下等你回来,同样的,我也要为我的理想去做决定,我爱你,也爱理想,爱情不该为理想让步,理想也不该为爱情让步,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是我研发的,没人比我更懂它,我去维修程序和晶片,能给更多人留出生机,支持我吧,宋柚。」 宋柚可耻地被触动了。 这个男人年轻又热血,比她曾经遇到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顶天立地。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宋柚终于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么恨他,还是被他吸引。 是他教会她理想,教会她燃烧热情,教会她保持初心,教会了她成长。 没有他,她永远只会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大小姐。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而季时淮至死都是怀揣理想的少年。 「季时淮,你听好了,你必须保护好自己!如果你死了,我不会给你守寡,我宋柚会再找别的男人。」宋柚用尽全力说。 季时淮面色一苦,下一秒又笑了,「你还真是擅长往我心窝子捅刀。」 「我有样东西给你。」季时淮随手拎起一条浴巾裹腰上,大步流星走出去,再回来时手上提着一个黑皮质的大提琴琴盒。 他把卧室灯打开,满室明亮,宋柚披着一件睡衣挪到窗边,盘腿看他折腾,「不会是又买的2万块手工琴吧。」 「这事你得念叨我多少年。」季时淮一边开盒扣,一边无奈道:「当初那2万块真是我的全部,买完琴,手上就剩两千块生活费。」 「哼,你就哭穷吧。」宋柚故意揶揄他。 季时淮求生欲不反驳她,任由抠门男名号落身上,手上的琴盒被打开,光影在上好的云杉木上一闪而过,犹如一片碎金。 宋柚愣愣看着这把歷史悠久的大提琴,手情不自禁抚上去,「史特制作的大提琴,从上世纪到现在欧洲制琴家,都在模仿他的尺寸制造大提琴,这把琴不是奥地利军队占领佛罗伦斯时失踪了吗?你从哪里弄来的?」 季时淮握住她抚琴的手,宋柚抬起眼看他,在他眼中看到一片璀璨银河,他说:「兜兜转转寻到的,拿着它去追寻你的理想。」 「混蛋!」 宋柚猝不及防落泪,一脚踹向季时淮,这一脚本是逗趣他,却意外碰到了大提琴,吓得宋柚俯身抱住琴,心有余悸脱口而出:「妈啊,摔坏就完蛋了。」 「噗。」季时淮跪坐在地上,瞧着宋柚的财迷样,捧腹大笑:「姐姐,2万块钱的琴过去了吗?」 宋柚闹了笑话,先小心翼翼装好琴,跳下床追着季时淮打,「我有嫌弃你那把琴吗?我是嫌贫爱富的人吗?」 闹够了,季时淮抱着她喘气,宋柚抬头把玩着他漂亮的锁骨,手指一下又一下地逗他,嘴上正儿八经地说:「这把琴可是文物一样的存在,稍微刮痕都没法维修,一条痕就是百万维修费,我还是珍藏起来吧,用你送我的那把手工琴拿去演奏。」
第183页 宋柚靠在他胸口,听着耳边强劲有力的心跳,像听一场关于鼓动生命的盛宴,她认真说:「那把琴我很喜欢。」 季时淮柔情满溢,紧紧抱住她。 「季时淮,我也有惊喜给你。」 「什么东西?」 宋柚小跑至床头,从枕头下翻出手机,鼓捣了几秒,随即抬起头,那张漂亮至极的脸蛋朝季时淮露出狡黠的笑。 季时淮的手机下一秒叮了一声。 他眉梢一挑,身手矫健地跳上床,人躺在床上,拎着手机查看消息。 【柚子:季时淮,今天是10月26日法国巴黎,巴黎遭到史无前例的恐怖袭击,我此刻和团队躲在希尔顿酒店地下室,这里有酒香,有哭泣,头顶还有直升机飞过,远处还有枪声,我有点害怕,可能下一秒恐怖分子就会冲进来,我随时会死在异国他乡,我以为我对你只有恨,恨季家设计吞了宋氏,恨你不出手阻止这一切,恨你耍我,可面对生死,我好像很想你,想告诉你,我有那么一点喜欢你,可能不是一点,是喜欢你,如果我死了,你看到这条留在草稿箱没能发送的简讯,那就是我在告诉你——我原谅你了。】 季时淮视线模煳,透明液体一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心被一把钝刀一片片切割,疼得唿吸困难,肌肉生疼。 「你为什么不发给我?」季时淮低泣。 宋柚不想跟着哭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想发,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这个女人真是......。」季时淮扣住她脖颈,重重吻向她。 「轻点。」 「不行,就得让你痛。」季时淮哑声说:「不来一下,无法发泄我此刻的痛。」 还好我们没有继续错过,还好我们仍旧在一起。 - 5月份加拿大还处于春季,天天下雨,阴云密布,翻涌的天空好似随时能压下来,湿冷空气无时无刻往骨头缝里钻。 距离七千多公里的中国,新病毒大爆发,波及多个省份,国际航班受到缩减,很多游客被困在中转地。 宋柚最近半个月每天都很抓狂,手机不离身,除了训练就是抱着手机看新闻。 网上新闻大部分都是负能量,那种随时崩塌的危机时时刻刻笼在心头,特别是加拿大阴雨连绵,饮食又不喜欢,刚来一周,身体各种不适,间接性还泛起呕吐。 宋柚的成名曲《希望》和《小曲目》成了欧美人津津乐道的事,加拿大皇家山音乐学院的这场个人音乐会毋庸置疑是一场成功的演出。 所有身体不适和彷徨,在舞台上拿起大提琴的那一刻,她便完全属于音乐,心里默念着远在中国的爱人家人能平安顺遂。 演出结束,加拿大比较有声望的音乐电视台採访宋柚。 「您如此年轻就已经举办了两场个人音乐会,您对古典音乐有很敏锐的创意,这在古板的中国人印象里,非常少见。」 主持人是典型的加拿大人,说话举手投足。 宋柚坐在板凳上,没有平时的懒散,看着摄像机镜头,认真说:「 如今西方很多年轻音乐家为取悦受众,强调古典的娱乐性,提倡快乐演奏,我不是很贊同,人的情感是复杂的,古典乐除了愉悦,还有深刻和悲壮,这才是刻在生命中的东西,但是现在网际网路发展太快,一首交响乐需要40分钟,流行音乐只需要3分钟,一首交响乐需要听上百遍才知其义,而流行曲瞬间即懂,这也代表古典乐必须创新,新的东西才能带来冲击,让人留意到古典乐,这就是我需要做的事,传承古典的同时去打破它的规则。」 主持人听着得全身热血,被这个漂亮纤细的中国人折服,她身上带着中国人坚韧不拔的特质。 「中国最近发生了比较恐怖的病毒,你觉得中国能挺过去吗?」 宋柚不由失笑,看着这位主持人说:「中国有五千年歷史,歷经的灾难比欧洲任何一个国家还要久远,你看看我们现在56个民族,心连心,中国有一句老话,叫——众志成城,中国人有不屈的灵魂。」 末了,她突然看向镜头,眼神温柔地说:「我的丈夫也在疫情前线,每个人都在努力度过难关,我马上也要回中国,在后方尽绵薄之力。」 结束了採访,宋柚又跑去洗手间吐了一通,感觉全身乏力。 趁着中国时间12点给季时淮拨通视频,来到加拿大后,她尽量挑季时淮休息的时间联繫他,这样避免影响他工作,也避免宋柚阴晴不定地发脾气。 视频一接通,屏幕上立刻露出季时淮戴口罩的脸,穿着防护服,只露出一双深邃疲惫的双眼。 他身后是技术维修中心,还有不少穿防护服的人匆匆忙忙跑过,每个人都很忙碌,角落还有人躺在地上睡觉,明亮刺眼的光从窗户洒了一地。 「吃饭了吗?」季时淮戴着口罩,声音闷闷的,一边往门外走,找了个安静的花园角落。 宋柚烦躁地抓了下头,她觉得自己最近有点神经质,尽量控制情绪道:「吃过了,你呢,是不是还没吃饭?」 「一会就去吃,演出怎么样?\" 「很顺利。」 正说着话,手机里传来救护车警报器的嗡嗡声,为了方便及时解决仪器故障问题,医院特地把维修中心建在了附近,季时淮每天要跑好几个维修点,疲惫不堪,吃饭睡觉都得随缘。
第184页 蓝蓝的天空,一下子变得阴沉。 宋柚眼皮一跳,季时淮无意识地说:「没事,天天都有警报声。」 一转头,发现宋柚脸色苍白,季时淮露在外面的眼笑了,「别担心,每天送过来的仪器都经过反覆消毒,而且我们防护做得好,其实我们的风险不大,那些与病毒做抗争的医护人员才最危险。」 宋柚知道季时淮说这话完全是为了安抚她,她最近天天刷新闻,看到很多重症icu室内,有些患者的呕吐物全喷仪器上,仪器大小缝隙那么多,就算消毒,怎么可能消得很仔细,风险无处不在。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宋柚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总想哭,她靠在休息室墙角,把自己缩到角落,「季时淮,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你答应我,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话还没说,视频里的季时淮勐地咳嗽了几声。 宋柚当场炸了:「季时淮!你要吓死我吗!」 季时淮忙忍住咳嗽,脸都急白了,「不急不急,我就是这两天没时间喝水,嗓子有点干,我们天天有做检测,我没事。」 「季时淮,我今天一早看到新闻上发布的死亡人数,那么多。」宋柚终于哭出来,「我每天都在后悔答应让你去,我很想你,我第一次这么想一个人。」 「我也很想你。」季时淮双手捧着手机,像捧着心中的圣火,「我们马上就会见面的。」 - 这场相约的见面竟是足足过了8个月,这场经歷生死动盪的疫情到了第二年春季突然被遏制住,不知是人类的祈祷,还是大自然的宽容,饶恕了人类破坏环境的惩罚。 它来势汹汹,消无声息地走了,同时带走了数千条人命,警惕后人好好爱护环境。 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技术挽救了无数人生命,也让三剑公司成为中国最醒目的存在。 网上铺天盖地全是关于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的新闻,宋柚也就是在此刻,终于深刻明白曾经让她痛恨的这个项目多么伟大。 她和季时淮的故事由它而起,是一件最浪漫的事。 宋柚的那首成名曲《希望》在网上多次被网友弄成疫情背景音乐,成了热血激昂的标准。 疫情还没结束,就有知名导演联繫了宋柚,想要给这首曲子谱词,运用到新电影中。 她优先看了剧本,迎着热泪关上剧本,对这位导演说:「我很喜欢这个剧本,《希望》这首曲子就是为了希望而生,我不收版权费,免费奉献给这部电影,我只有一个要求,好好拍。」 导演用力回握住宋柚,「谢谢!我一定好好拍!」 - 机场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像一场久别的重逢,被灾难困在两地的亲人朋友终于得以重聚,热闹得像个菜市场。 宋柚实在太热,把大衣脱了抱在怀里,踮脚尖看出站口,那里涌出一波又一波的人,就是没有她要等的人。 她站了一会腰疼,只能扶着栏杆休息,身旁一对对喜笑颜开的小情侣或者一家几口热热闹闹走过去,她看一会,便捂一下肚子。 正在她焦头烂额,想要打电话轰炸季时淮时,视野里—— 一个穿黑色防寒服,牛仔裤帆布鞋,带着口罩拖着行李箱的高大男人,从出口步履匆匆走出来。 他往人群一站,宛如一道最迷人的风景,哪怕只是一身简单装束,却因为那双精緻眉眼,嫩得不行。 依旧是记忆中葱葱郁郁的小白杨,前线的日夜磨难,没有消磨他身上的意气风发,更突显他的内敛。 宋柚眼睛一亮,心里一边感慨自己老公真是帅,一边大摇大摆走过去。 然后—— 他从她身旁径直走过去了!!! 他没看到她!!!! 啊啊啊啊啊!!! 「季时淮!」宋柚一肚子气蹭蹭往上涌,抱着大衣,步伐蹒跚,盛气凌人追上前面四处梭巡的男人。 季时淮听到这震天响地叫唤,勐地回头,视线扫了一圈,终于锁定在一个女人身上,虽然戴着口罩,但一点也掩盖不了他震惊的表情。 「好你个季时淮,以前说什么人群中我最耀眼,一眼就能看到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宋柚气不过,想当初她是多么惊艷的大美女,如今竟然可耻的自卑了,她仰着脖颈,不服气,趾高气昂指着季时淮鼻子骂:「看什么!没见过孕妇!」 没错,她怀孕了!挺着个大肚子,还有一周就是预产期,肚子跟皮球一样,天天压着她嵴椎骨。 那次和好后一发不可收,宋柚本来是要买避孕药,哪知道出了疫情的事,这事就给忘了。 她去加拿大演出,激素影响,导致她情绪天天不好,每天呕吐,以为是水土不服和国内疫情影响,没成想竟然是她怀孕了! 季时淮像个傻子似的懵了,上次见面,老婆肚子平平的,再见面抱着个球,他一出机场,四处在找宋柚身影,余光确实瞧见一个孕妇,完全没把这两者联繫在一起。 瞧着宋柚越来越生气,季时淮内心深处迟钝地涌上一种陌生情绪,细细密密,又急又缓地将他团团裹住,眼眶被急速逼红。 他盯着她圆圆的肚子,终于意思到,他不知不觉当了爸爸。 宋柚气哼哼往前走,不搭理这个傻子,路过的人不时回头看他们,一脸吃瓜表情,好像吃了一个孕妇被抛弃的大瓜。
第185页 季时淮勐地回神,大步追上,一把抱住她。 「松手!」 「不松。」 季时淮虚虚箍着她,丝毫不在意外人的眼光,抱着最心爱的女人,在她脖颈重重一嗅,哑声叫她:「姐姐。」 仅仅两个字,彻底让宋柚安静。 坐进车里,宋柚还是越想越气,石语菲坐在副驾驶忙着安抚孕妇,驾驶座上的季绍显明哲保身地不参与后座大战。 今天季时淮从莞阳市回来,宋柚月份太大,出行不方便,但她义正言辞要亲自来接机。 之前莞阳市病毒肆虐,为了不让季时淮担忧,家里人都瞒住了她怀孕的事,本来想给他惊喜,没成想给了她自虐。 宋柚看也不看身旁一脸无辜的季时淮,朝石语菲气愤不平道:「你能想像吗?他直接从我身旁走过去了,直接过去了!连看都没看我,我现在很丑吗?我是怀孕了,是胖了十斤,但是我脸没残吧?所以我才说女人怀孕多么苦逼,菲菲,前车之鑑哈。」 驾驶座上的季绍显不乐意,透过车内后视镜示意季时淮,「季时淮,管管吧。」 季时淮满心满眼全在媳妇身上,静静看着宋柚数落完,情不自禁笑了,又痴痴地把手放她肚子上。 突然他的手掌心被肚子里的小脚给踹了一下。 「柚......柚......肚......肚子。」季时淮激动不已指着她肚子,「动......动。」 语无伦次。 宋柚一腔怒火在他傻乎乎的举动下,突然泄了气,他也是刚经歷一场四面楚歌回来,平安就好。 她哭笑不得拍他手,「傻子,当然会动,下周你就能见到宝宝了。」 「下周......。」季时淮想到了这9个月的缺失,心里难受至极,又满涨得厉害,很多复杂情绪缠绕他,看过了太多生死,又看着属于他和宋柚的新生命,他情绪突然崩溃了,像孩子一样抱住宋柚哭了,「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我......。」 「好啦。」宋柚知道他这人责任心重,也知道他至纯至善,抬起雾蒙蒙的眼,戳他脸颊,「说,我变丑了没。」 「没有。」季时淮仔细看她,还是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跟记忆中一模一样,要说哪里有变化,是她的眼神更有温度了,嗔娇怒,鲜活得让他心颤,「宋柚,你从未变过,一直能轻易蛊/惑我。」 坐在前座的石语菲挑起眉,示意季绍显,看到没,你弟弟多么会说话,分分钟把老婆哄好。 季绍显笑着睨她。 后座的年轻男女一如那些分分合合的旧时光,肆意爱,肆意宣洩,至死都是火热少年。 ——致敬热爱生命的你和我,致敬守护理想的你和我,致敬你我的爱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