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那一千座山》 第1页 [现代情感] 《翻越那一千座山》作者:被送了两个柿子【完结】 文案 正经美人x不正经少爷 孟纾x谢河野 一见钟情/蓄谋已久//真香文学/久别重逢/双向奔赴/颜狗盛世 1、 人生三大幸事:失而復得、久别重逢、虚惊一场 孟纾庆幸还有这样的机会再见到谢河野。 却不想久别重逢后,男人从身边擦肩而过,甚至都没正眼看她。 孟纾想,可以理解。 毕竟如果换成她,估计能这辈子不想再见到她这个人。 男同事邀请孟纾进地考察,谁知当天晚上孟纾就收到了谢河野的微信。 -路途再远也割不断思念;事情再多也舍不了牵挂;祝福再多也只想说一句:天气渐冷注意保暖,祝财源滚滚、身体健康。 α80mls 孟纾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谢河野竟还留着她的微信?! 虽然最后乱七八糟的乱码看不懂,但他居然还能在那之后给她送来祝福…… 她颤抖着手指回復道:谢谢,你也是。 她想,才不要什么财运滚滚。 她想要的,是山野向她而来。 下一秒,谢河野回復过来。 -是什么是? -帮我点下拼多多。 2、 谢河野这人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活了十八年,毕业那年真心话大冒险他输了,被要求向孟纾说满一千遍「我爱你」。 大家被孟纾天生冷淡的脸色唬得不敢和她闹腾、揭过此事。 只有谢河野一个人当了真。 他学着用摺纸折满了一千个星星,填满了四个放摺纸的玻璃盒子,每个摺纸里都有一句「我爱你」。 谢河野想自己大概是栽了,从前追求者捧在眼前的真心他不屑一顾,如今报应来了,也有人将他一颗真心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嘴上说着早就放下了,可没人看见,在见到孟纾的那一刻,谢河野藏在身后握紧的拳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3、 「谢河野,喜欢是什么?」 「大概是你我之间隔了一千座山,而我愿意越过它们来见你。」 本文又名《帮我点下拼多多》、《重逢后前男友想装不认识我但没忍住》 【食用指南】: ●要永远年轻,永远热情,永远不会听话,要大笑,要做梦,要与众不同,人生是一场伟大的冒险——男主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 ●非现实向的全糖甜饼,私设巨多且私设如山,he,1v1 ●回忆与现实穿插写 ●男帅女更帅 ---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纾(shu)x谢河野 ┃ 配角:林茜茜、何今臣、李诵、杨简、岳砚祁、谈牧、江检 ┃ 其它:预收《明写春诗》下本开:) 一句话简介:惊!前男友竟让我帮他点拼多多 立意: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第1章 第一座山 可以为你翻越那一千座山 ——2023/1/5 「孟教授吗?」 烈日浇头,明明已经五点多了,空气之中依旧是灼热因子裹挟着湿热的风扑向孟纾裸露在外的肌肤,每分每秒都是折磨,让人恨不能直接脱光了站在丛山上流淌的水柱下沖个澡。 孟纾站在一条依山公路边,手边是个十八寸的行李箱,背了一个登山包,从上京到南云,轻装出行。 姓氏加教授这样的的称唿,出现在这样一个贫穷的连学校都是在一个废弃钢铁厂里的傍山小镇里,孟纾直觉认为应该是在叫自己。 她抬头就对上了一位朴实的本地男孩的眼睛,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晒得黢黑的皮肤在阳光下让他看起来憨厚老实。 孟纾伸出手:「您好,是林书记说的小刘吗?」 小刘伸出手在本地民族服装下摆擦了擦,不好意思的说:「我手脏,刚从地里过来,别沾你手了。」 他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孟纾也没强求,就缩回手,小刘帮他推着箱子引路,往停靠在路边的一辆面包车走去。 他说:「实在不好意思,车没收拾才运的土豆,有些脏。」 孟纾微笑道:「没关系。」 他伸手拉开车门,算不上宽敞的后座上搭着件男人的外套,与这方破旧的小格格不入。 小刘说:「孟教授您先稍等会,还有个人,去买药了,一会就回来。」 孟纾坐上车,点了点头,小刘将行李箱放在后备厢里,拉开驾驶座上了车,点了根烟。 孟纾不动声色的往后背靠了靠,将车窗摇下来些。 孟纾不抽菸也讨厌闻到二手菸,但考虑到麻烦人家跑一趟来接自己,实在是不太方便提出什么别的要求,诸如您方便下去抽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往身边空的位置挪了挪屁股,那件男人的外套上隐隐有股香水味,不浓,但足够让孟纾有一息喘息的机会。 她开始看向窗外打量这个地方。 孟纾从上京飞到南云,有从南云省会城市转机到了宝水市,然后坐了两个小时的硬座到了六涯县,从六涯到甘山的客车一天就一趟,孟纾只能包了张车。 二十分钟前送自己上甘山县的车忽然抛锚了,这才联繫了林茜茜去联繫人,麻烦了别人多跑一趟。
第2页 按刚才导航显示的,现在这里位于六涯和甘山之间,而孟纾要去的地方是甘山县的一个小镇。 两天前,孟纾在林茜茜的朋友圈里看见了四尾蕨的踪影,于是决定从京南下,採集标本带回学院里研究。 这是一条依山傍水的公路,中心划线双向车流交锋行驶,山的对面有人家依水建房,几块砖石垫起上面只搭一层薄薄的石棉瓦就这么住人。 孟纾有点咋舌,四下看了圈只看到这么一间房,也不知道这样的路上哪找药店去。 小刘吸了几口烟,从后视镜里看到孟纾的神情解释道,「这房子不住人。」他下巴沖山顶指了指:「大家都住山上呢,这里的房子是马老伯盖起来给过路的车辆加水洗车,赚点钱维持生计的。」 「药店也搁山上呢,谢哥一会就回来。」 孟纾恍然点头。 刚准备看看远山,就听小刘惊喜道:「谢哥,回来啦。」 紧接着孟纾就听到另一侧的车门被拉开,身边的垫子微微陷下去一截,随着冷冽的黑雪松香气灌满整个车厢,孟纾只一侧头,就看到了一个无比冷峻的侧脸。 孟纾:「……」 她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打个招唿,随后还是作罢了。 谢河野看上去好像不记得她了,整个过程没往这边分过来一个眼神。比八年前更成熟了些,现在的他像一柄藏锋的剑鞘,沉敛得教孟纾有些分不清谢河野是真不认识她还是装不认识她。 孟纾记得学院里跟她的研究生不小心分享过一个帖子在他们的学术群里,帖子说在中小城市碰上前男友的概率有多少。 点赞最多的评论是千分之一。 千分之一,微乎其微。 在数学上通常把低于千分之一的概率忽略不计。 孟纾承认她确实期待过这千分之一的人会是她,大部分人对前男友这种生物可谓避之不及,恨不得对方早日归西,但孟纾从来没这么想过。 谢河野这样的男人大概就是大家口中那种世面上流通率极低的绝世好男人,通常这样的男人是没有成为前男友的机会的,但偏偏,谢河野就被甩了。 孟纾甩的他,眼下的情况可谓天崩地裂、地动山摇顷刻间可将她灰飞烟灭,但小刘明显没意识到,调转车头喋喋不休的和谢河野聊天,谢河野本人好似也没什么感觉,偶尔回应小刘两句,倒是相谈甚欢。 他怎么会在这啊? 国庆旅游? 不像啊,从小刘和他的交谈中不难听出两人之间可比她这个外来学者熟络多了。 孟纾:「……」 她沉默的扣了扣大腿,意识到只有自己觉得尴尬之后,那股劲儿就莫名的消失了。 孟纾想,谢河野都不尴尬的话,她也没什么好尴尬。 何况看谢河野的神情好像没认出她来。 也是,都八年了,大家都会有变化,也不是谁都有空将八年前的人时时刻刻记在心上的。 南云的天时常都是碧蓝如洗的,像是专业的画家用画笔一笔一笔精心调过色勾勒出来的,远山青黛,江流奔腾,面包车行驶在这山水画般的天地间,每隔几百米便会从山上冲下一股水流。 孟纾:「……」 还真有人践行了她初到此地的想法,小孩全身赤-裸的站在水流底下沖澡戏水,三五个小孩也不管来来往往疾驰的车辆,光裸在山水间,脸上全是笑意。 车辆飞驰,因来往均在一条道上,且路面并不够宽敞,坐在车上的人还是会有些心惊胆战。 小刘说:「谢哥,你买什么药啊,感冒啦?」 孟纾偷偷瞥他一眼。 谢河野靠在椅背上,看起来有些恹恹的,鸭舌帽往下一压盖住好看的眉眼,只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双手环胸单单从喉咙里逸出一声「嗯」。 感冒? 孟纾见他眼睛被盖住,索性大大方方的看他。但从露出的下半张脸来看是没有问题的,红润白皙有光泽。 南云的天气一向温暖,哪怕如今是十月初也比上京暖和多了。 谢河野高中待天寒地冻的上京,三年都没见他感过冒。 小刘说:「咱们独族有秘方,回去整口泡酒给你喝喝,你就舒服些了。」 他的普通话夹杂着方言,听起来有些别扭,谢河野笑了声:「你小子又想想坑我是吧。」 小刘嘿嘿笑:「咋个可能嘛,坑谁都不坑你。」 「少来这套。」 孟纾是真的好奇为什么谢河野会在这啊,于是拿出手机给林茜茜发了个消息。 【m】:高中同学除了你还有谁来来做扶贫工作啊? 过了几分钟 【茜茜公主】:啊? 【茜茜公主】: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想不开自降基层啊? 【m】:好吧。 【茜茜公主】:小刘接到你了吗? 【m】:在路上了。 【茜茜公主】:开会去了,安顿好了告诉我,请你吃饭。 【m】:好。 孟纾息屏后抬头看向窗外,谢河野不是下基层歷练还能来干嘛啊? 这几年她们之间什么联繫都没有,关于谢河野的认知孟纾仅仅停留在确认志愿之前。 想了想孟纾又拿起手机发了个消息。 【m】:你知道谢河野在干什么吗? 等了两分钟不见回復,孟纾想估计是开会去了,于是再次摁熄屏幕。
第3页 算了,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车窗开了大半扇,裹挟而来的汽车尾气和激起的灰沙扑面而来,太阳一落山就开始觉得有些冷了,孟纾缩了缩脖子,伸手去摇那扇车窗。 可是这次那个把手就像被什么东西卡死了,孟纾往上还是往下都摇不动。 孟纾和它交战了会,败下阵来,缩回后座上,行李箱在后面,下了飞机南云就热浪蒸腾外套早塞行李箱里了。 她嘆了口气,算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她窝在后座上将自己缩小一点,减少风吹到的面积,囤积热量,这下轮到她恹恹的了。 孟纾手刚准备环抱起来,身上忽然盖了件衣服,是刚才后座上那件,还带着黑雪松的香气。 下一瞬,那高大的身影倾身而近,孟纾猝然屏住唿吸,谢河野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伸手将那个把手暴力狠狠一敲,然后那个把手就变得听话起来,转动几圈就将窗户关上,喧嚣的风声戛然而止,那个身影也离开了。 孟纾有些怔忪,小刘注意到了后面,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啊,孟教授,这车的老毛病了下次狠狠拍一下就能摇了。」 「好。」孟纾应了声,但心想应该没什么机会有下次了。 车厢安静下来,孟纾盖着那件外套,抿抿唇还是说了声:「谢谢啊。」 谢河野这次没用帽子盖住脸了,靠在那方狭小的座位里看窗外,也不搭理她。 孟纾也没尴尬,只是想谢河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了,还有点可爱。 倒是小刘细心的解释:「孟教授你别放在心上,谢哥人就这样。」 孟纾说:「我知道的。」心想:他以前可不这样,然后将整个人都蜷在外套里往里面又缩了缩,偷偷凑上去闻了下,哈哈,还是之前的味道。 小刘没在意这句话里的歧义,为谢河野解释完就专心开车了。 「哼。」 谢河野又哼了声。 孟纾:「……」 小刘问了声:「谢哥你感冒咯痰噶?」 孟纾没忍住直接笑出声音来。 谢河野:「……开你的车吧。」 「噢。」小刘摸摸头,认真看路。 孟纾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又在想谢河野这人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的啊,可爱死了。 关心人就好好关心嘛,别扭什么啊。 他刚上车肯定是装的不认识。 天色逐渐昏暗,在天边最后一丝微光落下去时,小刘终于到达甘山县的斜河镇。 甫一到村口就迎上来一大批人,孟纾心想,林茜茜搞这么大阵仗啊,她就来搞学术研究而已,这样热情倒是让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车门拉开,五岁左右的半大小孩跑上来抱住谢河野的腿:「谢哥,走,去我家,吃饭去。」 谢河野笑着摸摸小杨的头:「明天再去。」 另外几个小孩也跑上来说了同样的话,背后跟着的大人也邀请道:「来家里吃饭嘛。」 谢河野笑着回拒了说改天再来。 大家簇拥着他往里走,孟纾:「……」 人果然不能脑补太多。 小刘帮她将行李箱拿下来,孟纾背着包,说:「谢谢。」 小刘关了车门:「就不送你了噶孟教授,我还得回田里搬货。」 孟纾连忙道:「您忙,您忙,麻烦您了。」 小刘摆手:「不要这种说。先走了。」 面包车又开出镇上,重新融进夜色里。 斜河镇并没有路灯,镇上只有进村这条主路是水泥路,再往里拐了弯就变成了了泥巴路,昨夜下了场雨,现在泥和水搅和在一起,孟纾的白色板鞋很快就变得失去了本来的样子。 她身上还穿着谢河野的外套,目光所及的路上早就没了他的影子,心想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大方,好几万的秀场款说不要就不要。 又往前走了几步,按照林茜茜画的五花八门的地图找了一阵,七拐八拐的导航也用不了,孟纾沉沉唿出口气,在路边干站着放空了会。 四尾蕨的跟进项目是孟纾获取博士学位之后的研究方向,孟纾对于学术方面的事一向比较严谨,四尾蕨的成熟期就到十月末,秉持着早到一天多一分希望的学术精神,孟纾自己一个人提前飞往南云。 学术严谨的孟教授看着昏暗的前路,咬牙拿着手机照亮眼前继续前进。 包里放了些必要仪器,孟纾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滑一跤摔碎了它们。 又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林茜茜特意标註出绑了大喇叭的电线桿。 孟纾一喜,就在这附近了,镇上唯一的招待所。 写着「斜河大酒店」的塑料牌子都被风吹日晒的褪了色,挤在房屋之间有道红漆大门,上面挂了一百瓦的白炽灯,风一吹晃晃悠悠的,活脱脱像个鬼屋探险。 孟纾:「……」 孟纾再次确认了牌子上的字是「斜河大酒店」。门内是一条狭长的通道,没有灯,被朱红色的房砖围挡成通道,实在有点诡异。 孟纾很少怕什么,刚跟上王教授课题那年去山上蹲守了一晚月光草开花,一条蛇从眼前爬过,同行的小女孩直接吓哭,孟纾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只有一样东西令她闻之色变。 那就是阿飘。 按理说搞学术的都该是无神论者,但孟纾不然,她对这些东西一向信其有不信其无,幼时美姨一抬手给孟纾吓了三天晚上没敢自己睡。
第4页 如今看着一条一眼就像阿飘常住地的通道,孟纾陷入深深的沉默,犹豫了半天决定还是给林茜茜打电话,让她来陪同好了。 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孟纾人脸识别了三次都没成功,她想阿飘老师果然威力一如既往,令人想之色变,连手机都认不出她了。 孟纾理了理头髮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身边忽然过去了个人,径直往里走去,孟纾一看,我靠,勇士啊。 赶紧将手机塞回去,跟在身后一起进去。 门槛设置的实在不合理,从外面看是没有的,里面却比外面低下去一截,孟纾喜悦的跟着勇士大哥进门,笑容不待放大就瞬间凝固,脚下一空就向前扑去。 前面那人好想早有预料般,转身就接了个满怀,那个身体微微一僵。 「嘭啪——」 箱子应声摔在地上,借着门外那个晃晃悠悠的白炽灯,孟纾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孟纾很喜欢谢河野的眼睛,眉梢略低压得眼窝深邃,双眼皮的褶皱很深,不笑的时候很兇,笑起来的时候张扬肆意少年气蓬勃,高挺的鼻樑在另一半脸上留下阴影,略薄的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他说:「孟纾,自己说过什么都忘了吗,抱我,不觉得噁心了?」 第2章 第二座山 孟纾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在昏暗狭长的小通道里,她能清晰的听见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脏,带着某种穿梭时空的熟悉感轻易勾起孟纾的刻意不去想的岁月,引起共鸣。 黑雪松的香气将自己包裹起来,清冽又嚣张的灌满整个鼻腔。 「忘了。」 孟纾摸了摸鼻子。 「呵。」 嘲讽的意味十足。 谢河野笔挺的站着由孟纾保持着扑到的姿势抱着,南云昼夜温差很大,白天还仿佛置身沙漠晚上就立刻到了北极,尤其是裹了昨夜的雨丝,是那种会钻骨头的冷,他身上只穿了件白t。 孟纾问:「你不冷吗?」 谢河野没说话,表情看起来有点无语。孟纾说完后就意识到了,人家之所以只穿了件白t,是因为外套在她身上。 呃……应该是冷的。 孟纾扶着他站好,准备将外套脱下来给他穿上。毕竟下午在车里,小刘和他的对话中,他现在还感冒了。 谢河野往后退了半步,将她倒地的箱子扶起来,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一言不发的往里走。 孟纾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动作谢河野已经走出去几步了,意识到这里可能潜伏着阿飘老师,她没多想立刻拖上它,疾步跟上。 这条挤在两间屋子中间的狭长通道尽头想右转向,又是一条过道,这次从过道尽头传来昏黄光亮,谢河野身高腿长,保持在她的三步之外,孟纾看见光亮时就安心了许多。 孟纾一直认为:有光的地方是没有阿飘老师的。 在过道内转向,入目是一片宽敞的水泥地板砌起大场院,过道正对着一排的小木房,大约六七间的样子,白墙黑顶,顶上还支棱着一个太阳能热水器。 小木房对面有一栋一层的自建房,客厅的木门敞开着,谢河野甫一进院,场上拴着的小土狗立刻叫了几声,刘婶头上还包着玫红色头巾,从屋里走出来,笑着说:「回来了噶。」 谢河野笑着应声,低头弯腰进了那间门楣低矮的门和里面围坐烤火的老人打了个招唿,又和刘婶说了几句,这才走向对面那排小平房。 全程没给分孟纾一个眼神。 孟纾:「……」 小土狗汪汪又叫了几声,刘婶这才发现了站在暗处的孟纾,孟纾见她看自己,微笑着问:「您好,请问那个……酒店在哪里办理入住呢?」 刘婶招唿着孟纾往家里走,「住多久?先进来烤着火,我去拿本子来你登记。」 刘婶进了屋拉开一个朱红木柜翻出个本子。 孟纾跟着刘婶进屋,客厅中间坐了个八十多岁的老人,面前是个铁盆里面烧着木柴,上面还架着个黢黑的单嘴烧水壶,屋顶也被火烟薰得黑亮。 老爷爷听力不太好了,没听到孟纾进来的动静,就那么盯着火堆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纾说:「大概半个月吧。」顺利的话半个月之后会走,不顺利的话,到时候再继续订就是了。 刘婶问:「久呢嘛,你是来整哪样的啊?拍gg的噶?」 她接过刘婶递来的本子,本子上串了根线,挂了支原子笔,她按上面那栏标註的格式填写着,闻言微笑道:「不是。搞科研的。」 刘婶稀奇道:「喔唷,我们这点山卡卡还可以搞科研的噶?电都供不够呢地方咋个整火箭。」 孟纾解释:「不是造火箭,是研究草的。」 刘婶不是很懂,接过本子看了眼,贊道:「你这个字漂亮得像印上去的一样。」她借着顶上的白炽灯不确定的念:「孟……」 孟纾说:「单字一个『纾』。」 刘婶笑着说:「你们城里人起名字就是有文化。」 孟纾摆手。 这里三十五块钱一晚,孟纾住半个月就从钱包里数了五百二十五给刘婶 刘婶拿了串钥匙带她去房间,老爷爷这才像听到了些动静,有些缓慢的转过来看了他们一样,孟纾沖他微笑,礼貌的点了下头,旋即跟上了刘婶。 「小孟啊,你住这间。我们这里很少有外人来的,其他几间都没收拾呢,就这间,在小谢隔壁,那天特意收拾了下,肯定是比不上你们城里,床单被套都是才换的,干净得很。」
第5页 孟纾接过刘婶递来的钥匙,跟在刘婶身后进了屋,房间不大就一张木头床,床边有个柜子,另一边有个衣柜,和门一边的玻璃窗边有个木桌,窗帘是快裁剪规整的编织布,孟纾笑着说:「麻烦您了。」 刘婶说:「不麻烦不麻烦,有什么事就喊我,我就住对面。」 孟纾说好。 刘婶走后,孟纾将东西整理了下,找出充电器插上电,看见了林茜茜一刻钟前发来的消息。 19:45 【茜茜公主】:谢河野?不知道啊。 【茜茜公主】:你们旧情復燃啦? 19:50 【茜茜公主】:还没安顿好啊? 20:02 【m】:刚刚弄好。 林茜茜秒回 【茜茜公主】:我快到刘婶这了,带了好东西,准备迎接我吧。 【m】:好。 孟纾坐在床上,又回復了学院里同事的消息。看到孟舟歌女士打来的电话,便回拨了过去。 孟舟歌女士问:「现在才到啊?」 孟纾:「到了好一会了,但在找住的地方没看手机。」 孟舟歌:「行,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衣服带够了吗?」 孟纾说:「够了。」 「吃饭了吗?」 「还没,在等茜茜送给我。」 孟舟歌:「茜茜还在那呢?」 孟纾看着鞋上厚厚一层泥,皱起了眉,环顾一圈发现没有浴室和厕所。 她应道:「在呢。」 孟舟歌说:「茜茜这孩子能吃苦有耐力,是个好样的,主动请缨挑责担任,你应该向她学习。」 这时敲门声响起,孟纾说:「估计是茜茜到了,先不说了啊,妈。」 孟舟歌说好,让孟纾照顾好自己,然后挂断了电话。 孟纾开门:「刘婶?」 刘婶笑:「忘记跟你讲了,厕所在那边,」刘婶指了这一排房子的尽头,「洗澡间也在那边,热水多放一下,就有了。」 孟纾说好,刘婶交代完就和孟纾挥手,这时,林茜茜站在院子口那个小通道里,笑得灿烂:「孟纾!」 孟纾也笑了。 刘婶看着跑过来的林茜茜,惊喜道:「小林啊,你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她拉着林茜茜的手说:「吃饭了没有,我现在去给你炒几个菜,等着等着。」 说罢就要去,林茜茜连忙拉住她:「不用了刘婶,我来找朋友的,你不用管我。」 刘婶说那怎么行,在林茜茜说完待会才走,便说:「不吃饭就带点火腿走,我去切给你,走之前过来拿噶,不然就别叫婶了。」,说罢,也不管林茜茜拒绝直接就走进屋子里开始准备。 林茜茜一脸无奈,孟纾好笑的将她拉进屋,虚掩着门。 孟纾说:「看来你这几年工作做得很好。」 从刘婶的态度来看,林茜茜很受爱戴。 林茜茜将保温盒打开,一股香味就飘出来,孟纾问:「什么啊?」 「没吃过吧?烤蚕蛹,当地特色,还有舂鸡脚。」林茜茜说完才接孟纾的话,「好什么好啊,来这快一年了,路都没给人修好,到处借钱修学校,刚说服大家把孩子送来上学有点起色了,又缺师资了。」 她递了双筷子给孟纾,房间里就一把椅子,两人合力将桌子拖到床边,就这么坐着边吃边聊。 孟纾说:「万事开头难嘛,也不能急在一时。慢慢来,总会好的。」 林茜茜笑着说:「肯定会好啊。有我在必须得好。」 孟纾摇头失笑。 她问:「四尾蕨是在哪拍的啊?」林茜茜没反应过来,孟纾说:「就两天前你朋友圈那组图片里的草。」 林茜茜说:「噢噢,那个啊。那天带移动的团队去考察架电缆的地儿嘛,就顺手一拍想着做汇报用的。那天你问完我,我和小吴又上了趟山,但已经忘了是在哪里拍的了。」 想了想她补充道:「而且,你发给我的图片我看了,我感觉,斜河镇背后这座山上的草全长这样啊。」 「怎么可能。」孟纾笑着应声,她解释道:「四尾蕨,多年生草本植物。根茎细长,从顶端会向四个方位长出形似尾巴一样的长叶得名。更新能力差,繁殖能力弱,成群出现,经常一座山上就能发现那么一处,大概十株左右。」 孟纾说:「之前在山城茂汾那边发现过,但那边森林破坏採挖实在太严重了,团队发现之后还没来得及想办法採集就死了。」 林茜茜吃了个蚕蛹,说:「我一师范生不懂你们那个,但你要确定那是什么四尾草的话,我明天给你个地图,你沿着我圈起来的地方找找看。」 孟纾喜道:「好。但愿能找到它们。」 两人就这么脱了鞋盘着腿在床上边吃边聊,聊工作聊困惑聊最近,即使两年多没见面但依旧不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 林茜茜和孟纾是高中同学,文理分科之后也在同一个班,大学时林茜茜念了上京师范,而孟纾去了上京大学的化学与生物工程学院,二十四岁就取得博士学位,二十六岁就评上了副教授,堪称吾辈楷模。 那盒蚕蛹孟纾实在下不了口,就啃了不少舂鸡脚,腌制的酸爽入味,香辣可口,林茜茜忽然说:「对了,你问谢河野干嘛?」 隔壁房里。 靠在床头剪东西的某人耳朵动了动,不自觉的坐往后些,靠墙更近些。
第6页 孟纾嚼东西的动作一顿,抬头「嘘」了声,这个房子的隔音并不好,外面有个风吹草动全能听见,她压低声音说:「他就住隔壁。」 林茜茜看了眼她手指的方向,没听清:「什么?」 孟纾说:「嘘。」 谢河野眉心蹙了蹙,什么「什么」啊?说了什么这么震惊?他干脆将电脑合上,手撑在床头耳朵伸过去贴着墙。 两人刚刚说话的声音没压制,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林茜茜声音一直那么聒噪,叽叽喳喳的,烦死了。孟纾的话本来少了,没听清说了点什么,就听林茜茜笑个不停。 谢河野:「……」 这个林茜茜能不能别笑! 他整个脸都贴在墙壁上,他倒是要好好听听孟纾会说什么。 谢河野蹙眉。 ……怎么不说话了? 这边,孟纾压低声音:「我今天在小刘车上遇到他了。」 「他……」林茜茜刚发出一个声音就在孟纾眼神示意下住了嘴,然后跟着降低音量说:「他半个月前就来这了,来这拍宣传视频的,一直住刘婶这啊。」 孟纾:「……」 她说:「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他在干嘛吗?」 林茜茜说:「大姐,你问我的是谢河野在干嘛,我怎么知道那个时候他在干嘛,我们又没联繫,莫非人家五点钟的时候去吃饭还得和我汇报啊。」 ……好像也是。 是她用词不够严谨,孟纾自我反省。 林茜茜又说:「还有,他在隔壁为什么我们就得小声说话啊?你在掩饰什么呢?」 她审视的目光让孟纾有点招架不住,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正常音量道:「没掩饰啊,掩饰什么。我不是怕你不小心说他坏话嘛。」 林茜茜:「嗯……?孟纾同志你不对劲儿啊。」 孟纾说:「有吗?我很正常啊。」 林茜茜:「那你问他干嘛?」 孟纾诚实道:「在车上遇到他嘛,随便问问。」 「好吧。」林茜茜放过她了:「之前你没问,我也没想起来告诉你他在这。」 孟纾问:「你说他拍宣传视频?」 「不吃了吗?不吃我盖起来了,带回去明天吃。」林茜茜问,孟纾点头。 林茜茜说:「宣传我们这个地方啦,就是甘山和六涯这一连带的贫困地区,拍点这的美人、美景、,在网上宣传我们,旅游人数上来了才方便我们招商引资搞建设嘛。」 「哦。」 孟纾想,听起来像是在报社工作,谢河野的性子能安安稳稳坐办公室里上班啊?居然没回家继承家产或者继承谢爸爸的衣钵。 林茜茜准备再说点什么,手机就响了,小吴的电话,说镇上老马家的猪跑了,林茜茜说知道了马上就来,提上保温盒穿上鞋就准备走。 孟纾起身送她:「你们业务这么广啊?」 林茜茜说:「村干部村干部,什么都干不能说『不』。老马就等着这头猪拉县里买个好价钱过年呢,走了啊。」 「路上小心点。」 林茜茜直接跑走,刘婶从屋里探头出来,急忙追上去喊道:「火腿没拿!」 林茜茜:「改天再说,谢谢刘婶!」 刘婶在门口气得跺脚,孟纾好笑的站了会,这才转身回房间。 将桌子收拾干净復位之后,孟纾看着整洁的桌面发了会呆,从包里抽出电脑,开始看资料。 看了几分钟,注意力实在集中不起来,往椅背上一靠,仰头看着天花板沉沉嘆出口气。 孟纾那句「忘了」是假的,她都记得。 这句话是敷衍,也是逃避。当年那些将人剥皮剔骨的话,孟纾以为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自己应该都忘干净了才是,却不想还是轻易会被勾起那段深压的记忆。 孟纾活络了下酸痛的脖颈,一偏头就看见谢河野的外套,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头。 孟纾:「……」 柔调褐色的翻领拉链夹克,burberry的当季秀场款,孟纾算了下是她三个月的工资。 视线久久没有移开。 孟纾想,孟女士当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错的。 恍惚间,谢河野将外套丢过来盖住她的画面忽然和另一个场景重叠起来,似乎周身的画面不断倒退,再睁眼,孟纾就看到了十七岁的自己。 二零一六年九月。 那年,孟纾高二,谢河野也高二。 第3章 第三座山 上京市一中门口的梧桐道上。 「放心吧,爸妈你们快回去吧。」 「注意安全啊!」 门口停靠了大排车辆挤得水泄不通,校门大开,迎来送往,处处是面孔稚嫩带着激动神情的高一报导学生和操心叮嘱的家长。 谢河野和李诵几人站门口抽完最后一口烟,碾灭火星,站在原地将菸头扔进几米远处的垃圾桶里,颀长的五指聚拢而又张开,谢河野懒散一笑。 菸头稳稳进洞。 李诵几人见了也纷纷模仿着投进垃圾桶里,到李诵时他磨磨蹭蹭的瞄准了半天,最后还是掉在桶边,几人迅速笑起来。 李诵挠挠头,过去捡起来,顺手丢进桶里,回头说:「快走了,华子最近严查迟到,提前五分钟博雅楼的大厅的门就关了,只能绕旗台那边的门进教学楼。」 华子是他们高三的教导主任。
第7页 谢河野睨了他眼,勾住他的肩:「你看看这满学校的高一小孩,正报导呢,谁关你的门?」 李诵说:「诶,也是哈,那也得走了,还有六分钟,第一节 课是灭绝师太的。」 几人想到灭绝师太的脸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迅速往校门口冲过去。 「诶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让一让让一让!」 「等等我啊,你们几个!」 少年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路往博雅楼狂奔,李诵是个小胖子跑得慢,但不愿意落单,拽住谢河野的校服一角,待会要是迟到了还能有人一起挨骂。 跑到大厅两人抄左边的楼梯迅速爬上三楼,穿过大厅再爬楼的那几人还没到,谢河野和李诵还是先到的,谢河野拖着拖油瓶一路穿过长廊冲到门口。 教学楼呈「e」型,高三这栋楼夹在高一和高二中间,他们班在竖着这条走廊拐进中间这栋楼的第一个班。 还没转过去,谢河野就听到班里的读单词声,心下暗叫不好。 他和李诵从后门猫着腰准备偷偷进去。 谢河野还好,瘦且高低着头动作灵活的钻过最后一排的板凳,准备向里进发,班里有从进门往里数有四个组,他的位置在四组。 猫着腰前进时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自己的校服外套,将人整个大力往后扯。 谢河野想稳住身子,拽住身边的椅子借力,回头瞪了眼没蹲稳的李诵一眼,再回头,对上一双略安静又漂亮的眼睛。 谢河野心里「啧」一声。 文理分科刚结束,重新组成的这个新班级里孟纾是班里的英语课代表。 扯了谁的椅子不好,干嘛扯她的,打扰了她学习,说不定就和灭绝师太告发了他们,毕竟每一次李诵没写英语试卷她都铁面无私的举报。 他僵了一瞬,稍一用力就将板凳腿推回原位,然后做了个口型「抱歉」。 孟纾只是平静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们身上的烟味还没完全散干净,她很讨厌这种味道。 身后的谢河野见她没有告发的心思松了口气,观察着灭绝师太的动向—— 英语老师还在讲台上四处走动,眼睛一直在四处瞟。 谢河野回头和李诵对视一眼,示意师太还没坐下去,两人在后面面对着墙壁蹲了一会等待时机,忽然一张纸条砸到墙角又弹回谢河野脚边,谢河野回头看了眼,对上了二组的一位女生欲语还休的目光。 谢河野指了指自己「?」 那女生点了点头,谢河野就把纸条捡起来展开,李诵凑过来看,班里读书声嘈杂,他小声的念出来:「谢河野同学,你等等,我上去问题替你打掩护。」 李诵读完故作娇羞的「哎哟」一声,撞了撞谢河野的肩膀,用力过勐使得谢河野一下就往后撞向孟纾的凳子。 「刺啦——」一声,后面大部分同学都回头看。 课堂就是这样,任何一点小的动静都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谢河野:「……」 谢河野甚至不用回头就能知道那道略清冷安静的目光是谁。 他没好气的瞪了眼李诵,李诵自知用力过勐讨好的笑笑,紧接着视线上移笑容定格在脸上转成尴尬,然后大气也不敢出。 谢河野看他:「?」 李诵疯狂使眼色,全班忽然安静下来,谢河野福至心灵感到后颈一凉,慢慢转头就对上了灭绝师太似笑非笑的眼神。 谢河野站起身:「老师好,我们搁这背单词呢。」 英语老师:「五个人搁墙根背啊?张鹏还背着书包呢?」 谢河野偏头看了眼,有些无语的「啧」了声,玛德……猪队友。 「五个人滚去座位上把小甘拿着站墙根背!待会要讲的试卷也拿上,下午这两节课你们几个都给我站着听!」 无人灰熘熘的拿了书站最后面,谢河野先过来,站在靠门那边,老师已经折返回讲台了,刚扔了纸条的女孩转过头来看他,谢河野想起刚那张字条,沖她点头表示谢了。 那女孩得了回应娇羞的转回去了,李诵拿小甘挡嘴说:「还得是谢哥哈,全班女生谁都想给你打掩护吼~」 谢河野看着单词头也没抬:「别挡了,这么本小东西挡不住你的嘴。」 李诵抬头就对上了灭绝师太的眼神,吓得立马站直了。 灭绝在台上走来走去,四处查看不专心背书的学生。 谢河野视线落到地上,莫名就移到椅子腿上,他站在孟纾身后,那个椅子已经归位了。 想到李诵的话,他心里哼笑了声,也不是所有女生都愿意给他打掩护。 女孩在记单词,稿纸上都是打草稿的英语单词,柔顺的黑髮高高束起,有些扎不上的碎发垂在脑后,白皙的耳垂后有颗红痣。 修长纤细的脖颈,一中的校服短袖有些透,谢河野视线下移就落到了隐隐透出的黑色文胸上,风从敞开的后门吹进来,宽大的短袖紧紧箍在她的后背上,轮廓也出来了。 谢河野默默移开视线,就听到站在后排墙根的男生里有人说了句:「我靠,黑色啊!」 「看着清心寡欲的,这么骚啊,操。」 「你说话小声点,小心她妈知道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本来就是嘛,黑色蕾丝,还不让人说啊。」
第8页 声音愈发嚣张,周遭的同学在嘈杂的背书声里也被这个话题吸引,纷纷侧头。 窸窸窣窣的扭头交头接耳,都在议论孟纾有些透的后背。 谢河野偏头看了聚在一起佯装背书实际在说着荤话的几人,眉心紧蹙,默了两秒不爽的「啧」了声,脱下了外套扔到孟纾身上。 宽大的校服罩在孟纾的背上,显得人愈发娇小。 后排站着的人交头接耳的声音戛然而止,谢河野稍一偏头就对上了那几人的探究的眼睛,冷冷一瞥,脸上尽是不耐烦,那人吓得一抖,慌忙移开视线,说话声彻底消了下去。 谢河野回过头来,发现孟纾正在看他。 他解释道: 「你校服太薄了,有点透。」 孟纾说:「我知道。」她都听见了,但她的外套早上落在妈妈车上了。 她说:「谢谢。」 似乎只是想表达感谢,传达到了意思就回头接着背单词了。 谢河野站在她身后的位置,看到她伸手穿进他外套的袖子里,整个人都裹在他的校服里,他沉默了许久,似乎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橙花香气。 孟纾的声音是很清润的嗓音,听起来让人很舒服。 谢河野慢慢直起身子,视线不自觉就落在她耳后的红痣上。 那颗红痣在冷白的肌肤上显得有点妖冶,和孟纾这个人给人安静出尘的感觉有些违背。 背了二十分钟单词就停了,师太接着讲起了上次月考的试卷。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谢河野总觉得鼻子边都是若有似无的橙花香气。 李诵忽然凑上前开始四处借笔,师太正盯着检查试卷上听课的改错痕迹呢,他们几个站过来连笔都没拿,刚和李诵讨论皮肤的男同学一共两支笔,一支红的一支黑的,李诵借来黑笔装模作样,碰了碰谢河野的肩:「你不写啊?」 谢河野目光落到借李诵笔那人身上,那人摊了摊手:「我就两支,真没了。」 李诵笑骂:「哪个高三的像你一样就两支笔,一上课就睡死,你自己看看这笔,墨一半儿都没用完。」 谢河野没所谓的耸肩:「没事,不用写,师太来了咱两交换。」 李诵说:「行。」,把卷子压墙上装模作样的勾勾画画写了几笔。 谢河野靠着墙懒懒散散的站着,站一会又觉得无聊,下意识想转笔,意识到没拿手上空空,指尖摩挲了下就作罢。 倏然孟纾转过头来,四目相对,谢河野懒散站着的姿势维持了几秒,不自觉就停直了。 孟纾递了两支笔过来,说:「给你。」 谢河野看了眼,白嫩的手心里躺了一支红笔一支黑笔。 他无声和她对视两秒,旋即大方接过来。笑得有些混:「谢了,下课了还你。」 高一新生报到的热闹持续到七点晚自习才结束,新生在在教室里听班主任的开学第一课,一打铃,校园又恢復了安静。 时不时高一新生那栋楼发出几阵爆笑,热闹极了,但和他们高三狗无关。 他们的世界里只有高考,时刻都在为高考鏖战。 晚自习下课是十点半,谢河野、何京臣和李诵都是走读生,下楼时,谢河野腿长,三步做两步跳下台阶,挑衅的看了眼他两。 高一高二的十点就放学了,苦逼高三狗延后半个小时,最后一节自习课物理老师忽然出现拖着讲了十分钟,现在的楼梯道空空荡荡没什么人。 李诵说了句:「无聊。」但还是学着跑下楼梯,三人追着就跑得没影了。 楼梯口处。 孟纾看了眼已经跑下楼的谢河野,外套抱在手臂弯,终究没喊出声,走下了楼。 谢河野到校门口,和李诵勾肩搭背的准备去学校对面建起的停车棚里骑车,却看到路边熟悉的阿斯顿马丁,他视力好极确定车牌号是家里的车后,和李诵打了声招唿就走过去了。 车灯闪烁两下,谢河野知道是让自己在路边等着,车开来门口的意思。 李诵已经走了,谢河野站在校门口的香樟树下等着。 少年高高瘦瘦,站在路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路边的石子,落在后面值日的学生三三两两齣了校门,有女生手挽手路过都会频频回头看他,他已经习惯了。 车已经在掉头了,谢河野往路边走了两步,忽然就被一只小手拉住短袖下摆,谢河野顺着看过去,是孟纾。 孟纾说:「你的外套,我洗干净再还你。」 谢河野看了一眼挂在她白皙臂弯的外套,车已经停在面前了,他伸手捞过来,挑了下眉梢;「没事,不用洗,就穿了半天而已。」 喇叭叫了两声,谢河野回头看了眼驾驶座上眉心略有些不耐烦地老妈,跑了两步,又顿住。 「你……」 孟纾看向他,他说:「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他拉开蝴蝶门,坐上车走了,线条流畅的轿跑消失在路的尽头。 孟纾站路边等了一会,母亲孟舟歌的车从学校大门里驶出,车窗降下,脸上是温婉的笑:「孟纾,上车。」 母亲是学校里的歷史老师,她有课的时候孟纾和她一起上课一起回家,有时放学在路上碰上了,两人就一起吃饭。 母亲照旧问了她今天的学习情况,孟纾一一回答。 孟纾是单亲家庭,是母亲含辛茹苦独自抚养她长大的。
第9页 孟纾很爱她的妈妈,母亲虽然有些强势,但也很爱她。 车辆驶离校门口,孟纾看着车窗外发呆,母亲忽然问:「刚才那个男孩是谁?」 孟纾抿唇回道:「班里同学。」 孟舟歌又叮嘱:「孟纾,无论同学还是朋友都要把握好尺度,你现在并不是谈恋爱的年纪知道吗?」 孟纾:「……我知道。」 孟舟歌又温婉的笑起来。 …… 回忆戛然而止。 周身画面不断倒退,似乎是回忆起孟舟歌女士的这句话再度让她想起了什么,孟纾下唇抿得紧紧,再睁眼,孟纾又好端端的坐在那方简陋的小房间里。 床头的外套紧紧躺着。 那是谢河野和她的第一次交集,也是因为一件外套。 不由分说就盖上来,不同的是十七岁的谢河野愿意和她说话,而现在的谢河野却一副我们不熟的模样,对她不冷不热。 孟纾定定的看了那件衣服好一阵,勐地起身,动静大得椅子腿儿在水泥地板上摩擦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孟纾上前拿起外套抱在怀里,她要去找谢河野! 这时,床头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孟纾看了眼消息的来源—— 是妈妈。 【舟中清歌】:早点休息不要熬夜——你的妈妈。 孟纾:「……」 那股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像漏气的皮球般迅速瘪了下去,孟纾有些无力的砸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算了,找了又能怎么样呢,谢河野估计自己都觉得倒了八辈子霉了碰上她,而母亲这边也…… 孟纾长长嘆了口气,咸鱼般的躺了好一会,这才起身拿了洗漱用品去了刘婶指路的洗澡间。 入了夜的斜河是真的冷,孟纾洗澡的时候冷得直抽气,途中还徒手拍死了一只不知名的大飞虫。 洗完澡出来,孟纾抱着毛巾和牙杯,趿着在浴室里架子上放着的一双崭新还没拆包装的粉色凉拖快步走出来,往房间里跑。 隔着一条长廊,孟纾咬着牙埋头走,头髮还是湿的——浴室里有吹风机但插电口接触不良还是怎么的就是用不了。 走到一半看到同样准备洗漱的谢河野,孟纾犹豫着打了个招唿:「晚上好啊哈哈……怎么才准备洗漱哈。」 典型的没话找话。 谢河野的视线先是往下移,看见她穿着那双粉拖鞋后一触即离,冷哼一声:「你在用我怎么洗,和你用一个吗。」 很明显不是问句,但孟纾抱着盆顺口接了句:「也可以。」 谢河野:「……」 呃…… 孟纾只是顺口接的话,也意识到有点不好,说:「我撤回。」 谢河野冷哼一声:「你想得美。」 头也不回的擦肩而过。 孟纾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主要原因是在思考谢河野这句话里的歧义,虽然她知道这句话是接在「也可以」后面的,但当她说完「我撤回」之后,这句话再说出来就有了另一种解释。 既可以是反驳前一句,也可以是反驳后一句,如果是反驳后一句的话,那谢河野便是认可了孟纾那句「也可以」。 孟纾想:说话和搞学术一样,还是应该严谨些为好。以后在学术文章上的遣词造句还得更严谨认真才是,这么想着,孟纾端着盆又接着往回走,后脖颈却被人拉住了。 动作实在算不上轻柔,和以前谢河野对她捧在手上怕摔了的态度简直大相迳庭,孟纾还没回头,怀里就接住了个吹风机。 谢河野说:「拿回去吹,你是想得流感传染所有人是吧?」 孟纾说:「我……」 她是想着万一待会谢河野要用,她拿回去了人家不是就得湿着回去了么。以前对人那样坏现在可不得对人好点,能弥补一点算一点嘛,也教人家当年的阴影小一些。 可她话还没说完人就折返回去了,关门的动静还不小。 孟纾:「……」 关心人能不能好好关心啊。 当年那些事怎么将好好的人刺激成这样了呢,孟纾看了眼怀里的吹风机,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实在罪孽不浅。 又是一阵唿啸扑面的冷风,孟纾赶紧跑回房里关上门,将东西放在桌上,用毛巾胡乱擦了下头髮,将吹风机插上电吹起来。 孟纾在考博士那年就想将头髮剪短,跑进跑出的做实验实在不方便。奈何孟舟歌女士不允许,说小姑娘就该一头柔顺黑亮的头髮才对,孟纾知道母亲拉扯自己的过程中又多少艰辛与不易,就顺着她来了,她一向很少违逆母亲。 一头距离腰上还有一指长的距离的头髮是她最后的倔强,吹了老半天发尾还有些许潮湿,孟纾觉得差不多了,髮根干了就行。 吹风机声音停下时,谢河野的房间门也关上了。 孟纾:「……」 她看着手里的吹风机犹豫着要不要去问问看谢河野要不要用,最后还是作罢了,又看了会资料孟纾先将包里事先准备好的小夜灯插上,这才关了灯。 一个小黄鸭那样手掌大小的小夜灯插在床头,幽幽暗暗散发出昏暗但足以照亮这间房间的灯光,孟纾安心的躺下闭上了眼睛。 唿吸逐渐平稳,陷入深眠。 隔壁房间,谢河野靠在床头,这间房的床摆放位置和孟纾那间房是相反的,此刻隔着一堵墙壁,两个床头对在一起,贴着墙壁,是离孟纾最近的位置。
第10页 他的房间已经关了灯,长腿在床上一屈一直的搭着,他偏头往身侧看了眼,喉结滚动了下。 床头的插座上一个小黄鸭的小夜灯通身散发着光亮。 谢河野唇畔微勾。 就这么看了好半晌才躺上床,他的手臂搭在眼睛上,遮盖住好看的眉眼。 谢河野想起了下午从车身后窗里看到孟纾时,握紧的拳头就没松下来过,冷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钉在原地似的站了良久,迟迟不敢靠近。 他将镇上从台阶上摔下来的小杨爷爷送到甘山县城的医院安顿好后,准备找个地方吃个饭,一出医院就看到了小刘的车。 甘山县冷库大仓在医院旁,他刚从里面出来整个人灰扑扑的,但却笑得灿烂,和他打招唿:「谢哥!这边!」 谢河野问他:「又准备跑去喝酒?」 小刘摆手:「喝不住了,书记叫我去接个人,城里来的教授。」 谢河野隐隐有种预感,想起了那条微博,他没发现自己声线不自觉的颤抖,问:「她叫什么?」 小刘被他的突然严肃起来的表情吓了一跳,摸着后脑勺想了半天:「名字啊……我记不得了,好像和谢哥你是一个地方的,首都来呢。」 谢河野问:「是不是……姓孟?」 小刘一拍手:「对!就是孟!孟教授。」 小刘问:「谢哥你认识啊?」 谢河野笑着说:「报纸上看过。」 岂止是认识。 小刘说:「喔唷,上报纸这种厉害呢噶。」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说:「谢哥先走了噶,等下给人家等久了。」 谢河野拦住他,拉开车门坐上去道:「我和你一起去,我买点药。」 小刘说好。车子发动后又问:「你的车呢?」 谢河野说:「送去洗了。」其实还在医院车库里呢。 急着接人的小刘并没意识到医院就在身后,而甘山县城里也有药店,为什么非得跑去那边。 只有谢河野自己知道,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重逢。 这天晚上。 斜河镇这个只有67户人家的小村上,有这样两个相连的房间,床头相依,位置相同的插座口插着两只一摸一样的小黄鸭灯,于夜色中点亮过往。 谢河野在这个夜里做了一个梦。 或许是个美梦,梦里依稀,依稀有泪光 和热望。 第4章 第四座山 翌日清晨。 鸟鸣阵阵,隐隐有公鸡打鸣的声音。 孟纾悠悠转醒,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身,盯着那面白墙发呆,等待重启。 场院上已经有了阿姨婶婶的交谈声,清晨曦光透过那块民族风的编织布帘透进房间来,孟纾终于将混沌的大脑完全开机。 她用屋里唯一的电器——烧水壶烧开了水,倒出一杯,将那块布帘拉开坐在椅子上边发呆边将水喝完。 房间的窗户是正对着院落和刘婶住的那栋小楼。 每日醒来喝光一杯水的必有程序结束后,孟纾拿了毛巾牙杯准备去洗漱。 甫一拉开门,坐在场院上一边晒太阳一边交流村里情报的阿姨很有默契的「唰——」的一下偏头来看她。 孟纾:「……」 婶婶们头上都包了头巾,红红绿绿的,衬得风吹日晒的面孔愈发和蔼,杨婶子问刘婶道:「噢哟,生的俏生生呢,咋你这点长得不好看的不给住噶。」 刘婶笑着回:「是呢嘛,长成你这种呢就不准来住。」 几个婶婶围在一起笑起来。 孟纾抱着牙杯站在那,觉得没洗脸没刷牙蓬头垢面的见人有点失礼,沖几位婶婶都打了个招唿,小跑着消失在走廊上。 孟纾冲进走廊拐角,洗澡间的门没关上开着大半,想来是没人在用的,就推开门走进去。 却不想盥洗台前,谢河野站在那,赤-裸着上半身正在刷牙。 孟纾:「……」 谢河野:「!!!」 他看起来比孟纾更为惊恐。 谢河野迅速抓起挂在盥洗台上方铁线上的t恤,刚抬起手又想起了什么,另一只手里的牙刷一扔,捂住胸前护住腋下。他崩溃出声:「你怎么不敲门?!」 孟纾:「……」 她指了指半开的门:「你没关上,我以为没人。」 孟纾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光-裸着上半身刷牙。 大早上对镜欣赏自己的身材吗? 呃…… 孟纾视线下移,谢河野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型的身材,小腹结实有力腹肌分明,腹外斜肌清晰地沿着小腹下方没入没系上裤带的卫裤里。 再往下…… 视线触及那鼓起的轮廓,孟纾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移开视线。 谢河野没注意到孟纾的眼神变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没合上的门。 昨天晚上热水杯孟纾用光了,他只能早上爬起来洗,刮鬍子的时候,洗澡间的镜子被水汽蒸得雾蒙蒙的,他就打开门先散气。 南云的昼夜温差大,过了早上九点就又热得不行,谢河野索性裸着上半身刷牙,谁曾想孟纾这个时候过来。 他以为孟纾依旧会像高中那样:六点起,十点睡。 他火速套上衣服,捡起牙刷:「那你也得敲门再进来。」 孟纾自知理亏,摸摸鼻子:「下次注意。」
第11页 孟纾往后退了一步,准备等会再来。谢河野重新挤了牙膏,端着水杯走了出来,然后蹲在台阶上自顾自开始刷牙。 电动牙刷的声音「嗡嗡」响着,孟纾抿抿嘴轻声说:「你不用让我的,我可以等会再来的。」 谢河野头也没回,但看他的后脑勺孟纾都能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他说:「自恋什么?我就喜欢蹲在这看着远山刷牙。」 孟纾:「……」 好吧。 孟纾说:「那我先用了。」 她走进去轻轻掩上门。 盥洗台上还放着谢河野的剃鬚刀和毛巾,孟纾站在镜子前看了会,然后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唿——还好看上去不是特别丑。 她打开水开始洗脸刷牙,镜中照出孟纾整个过程嘴角都带着可疑的弧度微微上翘着,不过,不爱照镜子的孟教授没有发现。 孟纾洗漱完,推开门出去,谢河野还蹲在门口,孟纾说:「我好了。」 谢河野没有回头,也没动。 孟纾发现他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站了一会就走了。 确认那阵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上之后,谢河野火速起身冲进洗澡间,镜子中那张俊脸上嘴边有些牙膏沫沫,他打开水将嘴边的白沫沖干净,满意的直起身来。 开玩笑,怎么可能把邋遢的样子给她看见。 孟纾刚将东西放好,刘婶就拿了两个大白馒头来给她,孟纾站在门口在刘婶的热情中接过来,有些害羞:「谢谢您。」 刘婶说:「屋子里头又湿又冷,出来挨我们一起烤太阳。」 林茜茜的地图还没发来,孟纾想着也没什么要紧事,就跟着刘婶一起加入了农村情报局。 杨婶子是昨天抱住谢河野大腿的小杨的奶奶,镇上唯一的一家饭店就是她家开的。 王姨是镇上最能干的女人,一个人能背起一百公斤的土豆。 刘婶是送孟纾来到斜河镇的小刘的母亲,儿子小刘在县城里的冷库上班。 几个婶婶围着孟纾说个没停。 杨婶子摸摸孟纾的头髮,赞嘆:「你们城里来的小姑娘个个都俏得很呢。」 王姨不会说普通话,就一直在用方言夸孟纾皮肤白长得漂亮像明星。 孟纾已经基本适应了当地人的特色普通话,索然偶尔蹦出一两个蹩脚的词,但不影响孟纾接收到其中传递的意思。 刘婶说:「就是讲了,她昨晚才过来,我还以为是来拍gg呢明星。结果人家不是,是小林呢朋友,搞科研呢。」 杨婶子说:「噢哟,小林的朋友啊。你也首都来呢噶,么你给看过故宫?」 王姨说:「给见过长城?」 孟纾一一回答着,时不时咬一小口馒头。 谢河野肩上甩着条毛巾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四五个妇女坐在木头条的小矮凳上齐齐围着孟纾,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孟纾回答完这个就回答另一个,头都快转冒烟了。 刘婶说:「买买,博士呢啊,太狠了嘛。我听我儿子讲什么教授我还想是个哪样名堂,你讲博士么我就听得懂了嘛。」 孟纾害羞的摆摆手。 杨婶子忽然问:「二十六岁,么给结婚了?」 王姨一拐杨婶子:「小孟长得这个靓,给可能还轮得到你介绍,没结婚也有男朋友呢。」 谢河野耳朵动了动。 孟纾:「……」抱歉啊,让大家失望了,孟教授本人还是单身。 她说:「我没男朋友。」 王姨很吃惊,杨婶子一下就来劲儿了:「我有个侄儿子也在你们上京读大学呢!」 谢河野:「!!!」 他手里的牙杯捏得都快变形了,刘婶眼尖的发现他,招唿他过去烤太阳,谢河野立刻走下台阶,心里狠狠给刘婶点了个贊。将手中的东西往房间一放,走过去拉了个小凳子坐下。 刘婶也递了个大馒头给他,几位婶婶见到谢河野,说了声:「起来了噶,小谢。」就復又接着和孟纾说话。 谢河野正好坐在孟纾对面,随着他在那个小凳子上坐下,孟纾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淡香,头只用微微抬起一点,就能看到他坐在如画的青山前。 他穿了件bottega va的纯白圆领短袖,搭配givenchy的破洞牛仔裤,踩了双灰白色的浪凡,脖子上带了根很简单的银色细链条只简单的坠了个银色的圆环,全身没有任何logo但就是莫名让人觉得矜贵,低调又嚣张。 黑髮只有一个指节长短的一茬,整个人干净利落又清爽。 孟纾感觉周身空气的气压低了下来,心脏「扑通」「扑通」漏了两拍。 杨婶子说:「长得也不丑还是看得过去呢,就是黑没得孟教授你白。」 谢河野想,哼,黑的话那小子估计就没戏了,孟纾只喜欢皮肤白的。 「也是很有读书天赋呢,是我们村子里面唯一一个大学生呢。」 谢河野想,哼,他还不是读过大学,这年头谁还没有个本科学歷啊,又不是京大华清的。 杨婶子忽然想起来:「他就在小孟你的单位读书!京大呢!当时考起京大,政府还给了几万块钱!十里八乡个个都认得呢。」 谢河野:「……」 他狠狠咬了口馒头。 ……京大了不起啊。
第12页 杨婶子说:「也是在读博士了呢,你们这种高学歷分子肯定有共同话题。」 谢河野想,有个屁,天天在家里聊实验聊论文,还不如找个机器人。 孟纾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尴尬的支着笑。刘婶一看好姐妹杨婶子开始推销,立刻也说道:「我也有个侄子……」 王姨也说:「我远方有个……」 谢河野:「!!!」 是个未婚男人都要来抢一嘴是吧! 孟纾有些害羞的摆手,实在是不擅长应付这些,面对着一张张热情似火的面孔,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手足无措的连手里捧着的馒头都捏瘪了。 孟纾张了张嘴:「实在……」 「你不是要去接人吗?」 孟纾一愣,抬头看向谢河野。 他慢条斯理的吃着馒头,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孟纾立刻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现在得去接个人。」她看向团团围坐在自己身边的婶婶们歉意的说:「实在抱歉啊,几位婶婶。我得去换下衣服赶紧走了。」 几位婶婶赶紧移开板凳让孟纾离开,摆手道:「没事没事。」 几人转头齐唰唰地看向坐在凳子上的谢河野。 谢河野:「……」 「小谢啊……」 他的嘴角狠狠抽了抽,孟纾在的时候看不见他,现在又想起他了是吧。 孟纾赶紧往房里跑去,谢河野已经被转移炮轰对象的阿姨包围了,谢河野看着她有些仓惶逃走的背影,明显看见孟纾的肩膀抖得不行。 谢河野:「……」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沦陷是为了谁啊 他礼貌的回应着各位阿姨的盛情,插科打诨的偶尔几句话将阿姨们逗得合不拢嘴。显然,他比孟纾更擅长应对这些。 谢河野一向讨这些阿姨喜欢,长得白白净净又高又帅,说话幽默且不失风度做事呢又靠谱,对于这些儿子女儿都外流打工常年见不到儿女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来说,对这样的小辈简直爱不释手。 孟纾换好衣服,将东西都带好后,背好包出门将门带上了。 几位婶婶交代:「路上小心啊。」 交代完毕,復又继续进行红娘事业。 刘婶说:「你赶紧把你的联繫方式啊给婶婶留一个,我喊我侄姑娘联繫你,赶紧整了见一面。」 孟纾站在场上,谢河野头也没回,从孟纾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知道谢河野是为了解救自己才身陷「囹圄」,她抿抿嘴还是走过去,说:「谢河野。」 男人回身看她,好看的眉眼被太阳晃得眯了下,浅金色的瞳孔镌住她。 几位婶婶也转过来看她。 孟纾被这么多人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地说:「你不是说要送我吗?」 谢河野:「?」 刘婶、王姨、杨婶子都回头看他,脸上均是原来你们两认识啊的表情。 谢河野和孟纾对视了几秒,在孟纾心里越来越没底时站起身,笑着和阿姨们说:「真遗憾,只能等下次了。」 他大步走进孟纾,擦肩而过,撂下一句:「门口等我,两分钟。」 那声音仿佛带电般钻进孟纾耳蜗,扫得她浑身一激灵,耳朵酥酥麻麻的痒。 恍惚间好似看到高中时候,谢河野故意凑近她的耳边捉弄她的样子。 刘婶几人交头接耳. 「噢哟,小孟和小谢还挺配的哦。」 「是嘛是嘛。」 孟纾:「……」 她转身快步钻进了了狭长的通道。 孟纾站在「斜河大酒店」的牌子边,无所事事地踢地上的石子玩。 谢河野很快就出来了,臂弯上抱了件黑色的冲锋衣外套,背了个登山包,戴了顶西部牛仔的抽绳帽,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来送她的,还是来走秀的。 孟纾:「……」 孟纾因着要上山,也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看向谢河野手上那件,默默有些脸热。 还好他只是抱在手里,不然还真像小情侣。 孟纾说:「你……准备去哪啊?」 为了感谢他将自己从炮火中拯救出来,孟纾也好心的帮了他一把,诚然不是真的要谢河野送她去找人。孟纾这次出来是个人行动,用不着接谁。 谢河野睨她一眼:「你不是要我送你上山?」 「诶?」孟纾歪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要上山?」 谢河野:「……」昨晚她和林茜茜声音那么大,他又不是听不见。 再说了就她这幅行头,冲锋衣机能裤登山鞋还背了个登山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准备上山去的。 他没说话扭头就走,走出去几步又转身看还站在原地的孟纾,问:「去不去?」 「去!」 孟纾接得飞快,跟上谢河野向斜河镇背后的这座山走去。 谢河野给她台阶助她脱离围攻的时候,孟纾正好收到了林茜茜发来的的地图,就在想趁着天气不错索性自己上山看看去。 孟纾在读博期间经常自己上山下海的,一个人考察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但如果谢河野陪着去的话就更好啦,她会更有安全感一些。 谢河野步子大,走得快,虽然嘴上说着「你能不能走快点」,但还是会故意放慢步子来等孟纾。 孟纾的体能在读博这几年简直突飞勐进,虽然有些喘但还是能跟上谢河野的。
第13页 谢河野在斜河待了半个多月了,轻车熟路的带着孟纾七拐八拐的穿梭在土路上,孟纾看了眼脚下,又一双白色鞋子阵亡了。 没多久,路上的人烟就稀少起来,房屋也见不到几户,大片开阔的田野青山映入眼帘。谢河野带着她就找到上山的路口,孟纾看了眼手环,已经走了快一万步了。 谢河野站在略有些坡度的路口等她,拿着孟纾的手机看林茜茜发过来的地图研究路线,背后是大片茂密的山林,群鸟飞过,惊起一阵响。 孟纾调整唿吸快步跟上。 路途蜿蜒曲折,向上延伸去,一开始还好,山脚下还有些人行走出来的道路可走,越往上越是人迹罕至。林茜茜发地图的时候就说了,这座山少有人上路不好走,加上最近的雨多,更是难行,让她千万注意安全。 孟纾在踩上一块碎石向上走时差点滑倒,幸亏谢河野扶住她。 孟纾握住谢河野的小臂借力爬上高处,说了声:「谢谢。」 谢河野看着她,没动。孟纾问:「怎么不走了?」这一路上她都在看,并没有发现四尾蕨的影子。 孟纾小口小口的喘着气,白皙的脸颊被晒得有些红了,小巧的鼻尖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孟纾抬头去看谢河野,一顶帽子直接就扣上来了,有股海盐柑橘调洗髮水的味道。 是谢河野的帽子。 略有些大的帽子扣在孟纾的脑袋上,歪歪斜斜的戴不稳,显得有些滑稽,谢河野说:「休息会儿吧。」 孟纾其实才上山一小会时是想喊谢河野停下来歇一会的,顶着正午的日头实在是让人有些吃不消,但还是没说出口,毕竟人家是陪自己上山的,人家都没停自己要求歇是什么道理嘛。 谢河野找了个还算干燥的树干靠着,长腿支着身体,盯着树林上头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纾在原地站了半晌,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站了会又觉得待会还有更长的路要走就在他脚边那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休息,两人之间隔了一臂的距离,一高一低,一道黑衣一白衣。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风吹林动,青黛满山色。 有些唿啸的风掀起帽檐,孟纾迅速伸手捂了一下,才阻止了它被风吹跑。 谢河野本就在看孟纾,从她坐下来以后确定孟纾这样坐着,视线被帽檐遮挡住是看不见他的,他就一直盯着她看。 总感觉孟纾比之前还瘦了,那么小小一只,滑倒时扶住他,落在他身上的力也就那么一点点。 看到她冷白的手背伸出来扶住帽檐时,谢河野无声的嘆了口气。 孟纾扶好帽子,抽出包里的水杯准备喝口水时,谢河野那张清俊的脸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男人屈膝在她身前蹲下,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上垂在胸口前的帽绳,捏住调节扣往上一缩。 帽子稳稳定在她的头上,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和巴掌大的小脸。 他说:「孟纾,不会自己调吗?」 本来这帽子戴出来就是准备找机会给她的。 南云这么强的紫外线,也不知道戴。 就那么素着一张脸出来,估计防晒都没涂。 男人的语气听起来无可奈何,动作上却认真专注。 为了稳定身体,一条腿的膝盖跪在地上。就像电影里的骑士在公主面前的姿态。 明明只是调节扣子,却像是替她戴上王冠般虔诚。 这种语气太过熟悉了。 熟悉得孟纾一愣,杏眸定定盯着他看,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恍惚间,十七岁的谢河野和二十六岁的谢河野渐渐重叠。 光与影以最简洁的线条给他镀上金身,黛山茂林皆被虚化,孟纾的世界里好像又重新 拥有了他。 第5章 第五座山 孟纾喃喃道:「我不是怕你待会儿会要回去嘛。」哪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谢河野:「……」 南云的十月山林依旧茂密,郁郁葱葱,青山满目。 正午时分的阳光似一柄划破过往的利箭,站在十八岁结束的那个盛夏朝她射来,稳准狠的扎中孟纾内心深处用来埋藏那份爱意的小匣子。 匣子上的锁被这箭矢射中,有着即将断裂的徵兆。 孟纾其实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她很清楚那些话说出口就避不开两人都没主动提及的那段过去,于是孟纾张了张嘴,到口边的话就变成了:「你吃馒头吗?」 不知从哪找来的大白馒头躺在孟纾手心,馒头身上包了几张纸巾,有些皱巴巴的。 谢河野:「……」 「呃……」 孟纾看了眼那个被自己啃了半个的馒头,又看了眼谢河野,总觉得他的额上有无数条黑线划下。 「抱歉啊,当我没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她手往回缩,将那个早上实在吃不完的馒头包好纸又往口袋里装。 手上忽然一轻,纸巾连带馒头被谢河野拿过去了。 他几口将那孟纾用牙齿咬得乱七八糟的半个馒头解决了,面不改色的站起身復又靠在那粗壮的树干上,孟纾看见他从包里拿了瓶水仰头喝了两口,喉结滚动。 孟纾心神一盪,两人在一起之后,谢河野也经常边吐槽她吃得太少一边将她剩下来的东西解决了。 孟纾:「……」
第14页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了。 孟纾能感觉到下颌上帽绳被调节扣固定住,这个松紧度既不勒脖子,又能稳住帽子。 孟纾忽然想起来:「你午饭怎么办?」不会就是这半个馒头吧。 她这几年经常因为项目忘记吃饭,一来二去的就习惯了,饿的时候随便吃点垫一下,不饿的时候想不起来吃饭一天也就过去了。 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谢河野一个大男人不吃饭怎么行? 谢河野凉凉睨她一眼:「那得问你了。」自己什么玩意不吃还有心思来问他。 孟纾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不如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等回去之后一定要找机会请他吃饭。 谢河野没答话,而是问:「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就走。」 孟纾下意识站起身接道:「休息好……」 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窜出去了,像是怕她在说些什么,孟纾只能快步跟上。 后山的地势实在险峻,孟纾和谢河野走走停停按照林茜茜的图登上山顶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孟纾瘫坐在山顶的石头上,山顶并没有经过人工栽培,由着风与动物携带来种子,触地便野蛮生长。树木依旧茂密,躲在林荫之下避开灼灼炎光,迎着扑面而来的凉风好不惬意。 谢河野看了她一眼,问:「没有吗?」 孟纾反应了下,她一路都在找东西,谢河野肯定能看出来,他的话里问的应该是孟纾要找的四尾蕨。 孟纾摇头,拧开水杯:「没有看到。」 但没看到并不代表没有,这条路线没找到,或许会在其他地方找到,孟纾看了眼时间,觉得实在不能耽误谢河野了,人没吃午饭跟着自己上来的。 她喝了口水说:「休息会,我们就回去吧。」反正还要在斜河待上一段日子,只要这儿有,孟纾一定能找到。 谢河野「嗯」了声,没说话,迎着孟纾的方向往山下望去。抱臂倚在树干上,清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孟纾觉得他很喜欢这里。 孟纾问:「你们单位让你拍的东西你弄好了吗?」 闻言谢河野看向她,不是很懂她口中他的单位让拍的东西是什么,孟纾说:「宣传视频。」 他说:「好了一半吧。」 他站在山巅,俯视着大地,孟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总觉得此刻的他有些说不上来的难过。 孟纾轻声问:「不顺利吗?」 谢河野没说话,只是看向足下触及的这片土地,好半晌才说:「挺顺利的。」 他不想说,孟纾也没有多问。 两人做过那么多亲密动作,坦露过最赤诚的自己,现在又回归到这种近乎陌生的状态,这种感觉对孟纾来说 还挺神奇的。 明明是面对面,但却好像隔了一道深渊。 深渊里面,是错过的八年。 - 其实谢河野没有难过,就是憋尿憋的。 见孟纾休息好了就赶紧出发下山,下了山的第一时间谢河野就立刻找了地方上厕所,差点没把他憋死。 两人在村口杨婶子的饭店里吃了今天的第一顿正餐。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了,这种熟悉的感觉简直让孟纾有股莫名其妙的感动,尽管谢河野对她不如以前那般热络。 吃完饭孟纾要付钱却没抢得过谢河野,杨婶子感谢谢河野将她老汉及时送去了医院,万分推辞就是不肯收,谢河野只能假意答应,实则将钱压在了餐盘底下。 杨婶子并没急着收拾餐桌于是没发现。她提上了一只大公鸡准备和孟纾们一道去刘婶那,孟纾说可以帮忙送过去,杨婶子却说不用,孟纾也没勉强。 路上只有孟纾和杨婶子的说话声,大多数时候是杨婶子在说,孟纾在听,谢河野将杨婶子手上宰好的鸡提了过去。 杨婶子说:「不重,你帮小孟拿就行,你看她背上那个包多重啊。」 孟纾立刻摆手:「不重不重,你帮杨婶拿就行。」 「帮小孟帮小孟。」 「帮杨婶,帮杨婶。」 谢河野:「……」 他将孟纾的包也卸下来背在前面:「别争了,都放着我来拿。」 三人一道回到住处时,已经将近五六点钟了。 场院里蹲着逗狗的背影让孟纾有点熟悉的疑惑出声:「杨简?」 黑瘦的年轻人立刻回头开心的喊了声:「小孟老师!」 谢河野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人:「……」 杨婶子从旁边伸长脖子,不确定的喊了声:「大侄子?」 杨简这才看见他的姑妈,露出些亲人重逢的喜悦,喊了声:「姑妈!」 「……」 姑妈?侄子?谢河野怎么感觉这个角色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过来着。 十分钟后。 斜河大酒店的场院中间支了张桌子,孟纾、杨婶、刘婶、下班后来看望孟纾的林茜茜、以及本想回房间却又害怕被偷塔而留下来抱臂冷酷站在一边的谢河野。 杨简一个人坐在对面,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各位大人有话好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婶子一拍桌子:「回来为什么没告诉家里人?」 刘婶子一跺地板:「有对象了没有?」 孟纾:「……」 凑热闹的林茜茜:「老实交代!来我们斜河镇究竟有什么阴谋!」
第15页 谢河野抱臂:「哼。」 他就说这角色设定很熟悉,这小黑蛋不是早上杨婶子想给孟纾介绍那个上京大学黑黢黢只知道读书的侄儿子吗。 杨简,孟纾带的研究生,斜河镇杨婶的侄儿,父母在外务工时意外死亡,是婶婶伯伯将他带大的。 孟纾看了眼被这阵仗吓到的杨简,轻咳了声替他解围道:「学院让你来的吗?」 杨简感激的给孟纾投去一个眼神。 谢河野:「……」这个小黑蛋给谁暗送秋波呢! 杨简赶紧顺着下来,一一回答:「学院没有说,但我知道小孟老师你在这就跟过来啦。四尾蕨的项目我们都有份,不应该只有你一个人忙活。」 「刚到不久,路过家门口看到姑妈你在招唿客人就先来找小孟老师汇报进度来了。」 「额……刘嬢,暂时还没有女朋友。」杨简说这话时不自觉的瞟了孟纾一眼,给谢河野气得呀。 「茜茜姐…」杨简话还没说完,林茜茜打断:「叫书记!禁止攀亲带故!」 杨简立刻改口:「…小林书记,我是清白的,我是斜河镇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绝对没有窃取情报的意思!」 他就差双手聚在头顶上了,杨婶子冷哼一声决定放过他了,林茜茜说:「态度还算诚恳,暂时不杀。」 杨简双手合十:「感谢书记!」 杨简看向孟纾:「小孟老师,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孟纾很轻的摇头:「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嘛。」想到什么后她说:「和学院打过报告了吗?」 杨简:「已经说过了。」 孟纾说:「行。」 孟纾的语气很慈爱,就像是关照小朋友的长辈。 那么他也算是这个小黑蛋的长辈了。 这样的认知让谢河野进门后看到这个一脸殷勤的小黑蛋的那股敌意消失了大半。 杨简从进门后就注意到了存在感极强的谢河野,感受到一直有股怨妇般的情绪从那个位置散发过来,他以为是自己没和谢河野打招唿让他有些下不来台,立刻伸出手道:「您好,杨简。」 作为长辈的谢河野高贵冷艷的伸出了手:「谢河野。」 杨简握上手后就微微嘶了口气,这位哥哥手劲儿还挺大的。 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抽出手来,桌上的四人都在看他们两。 孟纾:「……」 林茜茜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 杨婶子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拍大腿衔接上了早上被迫中止的话题:「小孟啊!这就是我那上京读书的侄子!你快看看看得上不,嗯?」 孟纾:「……」 谢河野:「!!」 她尴尬的笑笑,对上杨简有些害羞的眼睛,说道:「杨婶你又开玩笑,杨简还小。」 杨简摸着脖颈后,本来有些闪烁的眼睛忽然看向孟纾,有些急切的说道:「我22了,只比你小四岁。」 孟纾说:「那也是小朋友。」 而身后的谢河野嘴角无语的抽了抽,牙齿咬得死紧。 这个小黑蛋年纪不大,心思倒是多,强调自己只比孟纾小四岁是什么意思啊? 想和她师生姐弟恋啊? 觊觎自己的导师简直大逆不道!有辱师门!败坏门风!品行不端! 杨简收到孟纾的答案,有些难过的低头掩饰脸上的情绪,隐隐感受到了一股藏在暗处的杀意好似从西南方向刺过来,他偏头去看,只看见了谢河野盯着自己,他摸摸头友好得回应了一个笑容。 孟纾显然没看到,只有林茜茜好笑得看见两人的交锋,以及谢河野在听到孟纾替杨简解围后,脸上愈发黑沉的幽怨。 太阳落下远山,杨婶子将大公鸡送到,将风尘僕僕从上京远赴西南的杨简领回家了。刘婶则是提着新鲜的大公鸡进了厨房。 杨简走前说:「小孟老师,我明天来找你。」 孟纾点头。 杨简收到肯定的回应,又沖林茜茜眨了眨眼睛说:「茜茜姐,明天会有惊喜哦~」 林茜茜:「什么惊喜?」 杨简卖关子:「他来了你就知道了,是你超想要的。」 林茜茜有些懵的表情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杨简心想:没错没错,就是今臣哥!但他是不会泄密的! 林茜茜激动大喊:「是不是银行答应贷款给我们修路了?!!!」 杨简:「……」 为今臣哥默哀一分钟。 杨简不回答了:「来了你就知道了。」然后和孟纾挥挥手,跑上去搂住杨婶子的肩回去了。 孟纾目送学生离开,转身就看到谢河野站在那,抱着双臂一脸冷酷,孟纾想,他应该比小刘更适合去冷库上班。 她走过去想说点什么,谢河野直接转身回了房间。 孟纾摸摸鼻子,这人怎么忽冷忽热的,明明回来之前都好好的啊。 林茜茜激动地晃了晃孟纾的肩膀:「太好了太好了,明天之后咱们村就要大变样了!」 孟纾:「……」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何今臣?」 何今臣,市第一医院肿瘤科医生,也是林茜茜十年爱情长跑的男朋友。 孟纾这次的研究就是上京大学化工学院和他工作的第一人民医院合作的。 林茜茜一脸不可能:「怎么可能,我们都分手了。」
第16页 孟纾惊讶:「分手了?」 两人从高中好到现在,怎么可能轻易分手? 林茜茜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对啊,他想让我调离这里,到上京工作,年底结婚,这怎么可能嘛。」 「所以就分了?」 林茜茜点头,孟纾不太相信,毕竟茜茜有多喜欢何今臣没人比她更清楚了:「什么时候的事?」 林茜茜勾着她的肩膀进屋:「就昨天。」 孟纾:「……」她没说话了,她觉得今臣一定会来找她,两人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和好了。 这晚林茜茜没有回单位安排的宿舍,和孟纾挤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两人洗漱完窝在一张床上说起高中笑得简直停不下来。 关灯之后,林茜茜看着床头的小黄鸭灯,问:「还留着呢?」 孟纾抿唇:「嗯。」 林茜茜说:「孟纾,在我看来你没什么错。」 孟纾笑了下,但没说话。 林茜茜不愿意看到孟纾这样,她在心里给了自己这张破嘴几下,赶紧转移了话题。 林茜茜卖力的说了一堆这两年在南云的趣事,孟纾也调整了情绪,配合的笑起来。 深夜,林茜茜已经睡着了。 孟纾却没有。 她能看出来林茜茜不开心,为什么不开心呢,大概是因为何今臣。 他们两个从高二在一起,林茜茜追的他,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这十年间无论茜茜怎么样的小性子,何今臣都没有同意过分手。 这算是第一次,刚刚林茜茜信誓旦旦说不可能再和好了,孟纾是不相信的。 她一直觉得茜茜和何今臣之间的缘分会比她和谢河野,更长。 小夜灯散发着悠悠的光。 孟纾睁眼看见谢河野的外套还有帽子都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她留了自己的小心思,谢河野不主动要,她也没主动还,她知道他还要在这待上一段时间,好似这样就能将两人再度羁绊牵线拉到一起一般。 孟纾嘆了口气,深觉情感这东西根本不是轻易能控制得住的,就好像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清醒能够釐清了,却还是在见到谢河野时溃不成军。 明天要真是何今臣的话,两人估计很快就能复合。 不像她和谢河野。 这夜孟纾睡得迷迷煳煳的,做了一晚上颠三倒四的梦。 梦里他们尚且稚嫩,一身校服无忧无虑,肆意又张扬。 … 其实一开始,孟纾和谢河野并不熟。 两人分到同一个班时,除了那件外套好像再无交集,直到有一天,林茜茜忽然宣布自己和何今臣在一起了。她看上去很开心,结束了漫长的半年单恋拿下这座冰山。 何今臣比孟纾的话还少,且孟纾只是面无表情,而何京臣大多数时候都是冷冰冰的。 孟纾经常陪她去找何今臣,一来二去的和他们就都熟了起来。 包括谢河野。 谢河野对她很好,或者说,谢河野对所有女生都一样,他很照顾女孩。看上去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却很绅士有礼,不开黄腔也不说脏话。 林茜茜和何今臣的约会,孟纾和谢河野大概会一起走在后头。 但凡孟纾身上有什么要背要提的东西,也都会被谢河野接过去。 跟谢河野在一起,孟纾除了手机什么也不用拿。 那天班长招唿着帮班主任将本学期要用的教材提进来撂在讲台上。 谢河野和何今臣、李诵几人在课间跑下去打篮球才上来,从后门跑进教室身体还散发着蓬勃的热气,体育委员抱着篮球从前门跑进来,双脚起跳手腕一个用力将球往后方扔,试图投进篮子里。 却不想那个球直直冲孟纾坐着的最后一排直直砸过来。 林茜茜喊了声:「孟纾!」 孟纾抬头,还么来得及看见那颗球长什么样子,眼睛就被捂住了。 眼前一片黑,唯独温热通过相触的肌肤源源传来。 谢河野站在她身侧,那颗篮球带着那人的手劲儿凌厉直来,他手一抬就将它拦截了下来,惊起一阵黑雪松浸染的空气肆虐。 谢河野凉凉的看了眼体育委员,给体委吓得一缩脖子连连摆手道歉。 那双温热的大掌只是一触即离,孟纾唇动了动,那双手的主人沖她笑了下就抽身离开。 孟纾的妈妈在学校担任歷史老师,因为其严苛的教育模式学校里被她教过的人都很烦这位仿佛正在经歷更年期的妇女,于是有一部分被骂狠了的学生连带着讨厌她的女儿孟纾。 偶尔会有一些小打小闹的恶作剧,例如往抽屉里放蟑螂、往她凳子上泼水之类的。 孟纾不太在意,总能面色平静的将蟑螂拿出来,然后一语不发的擦干凳子上的水。 孟纾想,能不惹事还是尽量不要惹事,妈妈不喜欢她惹事,不能做让妈妈伤心的事。所以孟纾更习惯缩在壳里,安安静静的不吵也不闹,埋头只知道读书。 有天早上升旗仪式时,林茜茜被班主任叫走了,孟纾将校服外套穿上,独自走去操场。 有男生故意伸腿想绊倒她,孟纾只是面色平静的避开从上面跨过。 孟纾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茜茜在四楼的走廊上喊她,让她等着一道走。 孟纾站在那等,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第17页 何今臣和谢河野迎面走来,何今臣忽然问:「你喜欢孟纾?」 谢河野说:「不喜欢。」 何今臣不置可否。 孟纾前脚刚走,那个伸腿绊人的男生就发出了声惨烈的叫。谢河野勾着何京臣的脖颈,一脸的我就是故意的表情,十分欠揍的说:「抱歉啊,没看到。」 何今臣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谢河野踩下去那脚可是发了狠的。踩得正好就是那人伸出来准备绊倒孟纾的那只脚。 谢河野见何今臣不说话,又重复了遍:「真不喜欢,我就是……」看不惯男的欺负一个女孩。 声音戛然而止。 谢河野:「……」 孟纾:「……」 谢河野很明显看到她了,脸上的表情有些龟裂。 孟纾犹豫着伸手打了个招唿。 这时林茜茜大喊一声:「孟纾!」 跑过来后就看到了何今臣,「何今臣!」 她惊喜的扑上去,趁没人注意抱住何今臣的腰,然后迅速松手,何今臣没什么表情看上去还是冷冰冰的,手却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两人就一起走前面去了。 而孟纾和谢河野自然而然的又落了单组成一队。 孟纾:「……」 谢河野:「……」 孟纾听到了那句话,而谢河野也知道孟纾听见了那句话。 谢河野的校服搭在肩上,单手插兜站在台阶上,等着楼道上拥挤的人往下挪动。谢河野觉得有点尴尬,前因后果没听见就给人听见一句「不喜欢」,好半晌有些干涩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孟纾安静的点头:「我知道。」 那个时候,高二艺术班的班花正在追他,都说两人打得火热,马上就要在一起了。 市一中追他的女孩犹如过江之鲫,传言之中谢河野本人情场高手,玩得开放浪形骸,只图新鲜感从不动真心。 学校里一直着流传这样一句话:「市一中的美女千千万,野哥的现女友最好看。」 传闻之中他好过的女朋友都快够组一个班的了,个个都是拿出来秒杀一堆人的大美女。 大都是那种漂亮的、明媚的、活泼的、张扬的,就像茜茜那种随时随地都在散发阳光的,诚然孟纾除了第一点都不符合标准。 孟纾和他就是两张方向、行驶路线都完全不同的车,南辕北辙。 他肯定不喜欢她这样的,所以那句话她本人没什么感觉。谢河野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谢河野。 第6章 第六座山 两人因着林茜茜和何今臣的关系革命间接友谊已经到达了一定的契合,谢河野知道孟纾这样的神情代表她并没有把那句话放在心上。 拥挤的人潮将他们包围,楼梯道上都是准备去做课间操的同学。 突然后方一阵巨大的推力,人群有人尖叫一声熙熙攘攘的往前挤压过来,谢河野下意识的抬手将孟纾圈在怀里,手臂撑住孟纾脑袋边的墙壁,为她筑起一道屏障。 谢河野问:「没事吧?」 孟纾:「没,你呢?」 谢河野张口就是:「我的背上肌肉梆硬,疼得只会是别人。」 孟纾:「……」 他的语气太认真了,孟纾没来由的笑了下,谢河野这才发觉他们俩现在离得近极,他撑在她脑袋边的手臂上都是随她说话带起的气流。 他视线往下移动对上了孟纾的眼睛。 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总有一种平静得让人安稳的力量轻易的予浮躁以宁静,像谭清泉,矛盾般的灵性且清冽。笑的时候眉眼微弯,整个人身上盈满清甜的橙花香。 楼道里此起彼伏的「谁推得啊?!能不能站稳啊。」 「搞什么啊?」 「靠啊,谁啊踩到我了!」 「别挤啊,要死了!」 没站稳而不下心往前扑而推到他大家的同学连连摆手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孟纾被谢河野护在怀里,什么事也没有,就连衣角都没人碰到,她看了眼眼前还在发愣的谢河野说了声:「你可以松手了。」已经没事了。 「……哦,好。」 谢河野怔愣着撤回手,像一个完成指令的机器人。 孟纾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是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跟着人流往前挪动。 楼梯道里的声音嘈杂而纷繁,而谢河野的世界好像安静下来。 他听见了那莫名漏了两拍而后剧烈鼓涨的—— 他的心跳声。 下午放学孟纾和谢河野照旧和何今臣、林茜茜一起吃饭,李诵本人跑的飞快,一到这种环节他必会尿遁,他可太不愿意夹两对xql中间了。 谢河野本人也十分不乐意,但一中查早恋查得很严,谢河野无奈只能陪着去给两人打掩护。 他和孟纾落在后面,谢河野单手插着口袋,分出一只手去将孟纾的书包接过来背在身上。 林茜茜新发现学校二食堂二楼东边那家新开的西餐是可以在露天的天台里吃的,市一中三个食堂只有这一家是可以赏景吃饭的,当即就带着几人直奔食堂。 两个男生去取餐了,孟纾和林茜茜就径直进了露天天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孟纾很自觉的去坐在茜茜对面,林茜茜沖她投来一个wink。 谢河野也自然而然的在她身边坐下来,将孟纾点的餐放在她面前,孟纾说了声谢谢。
第18页 木托上被铁盘被火箱烤得滚烫,牛排躺在上面滋啦作响,噼里啪啦的炸起一堆四溅的热油,谢河野放的位置离桌缘两拳左右,孟纾看着炸得欢脱的牛排没动手,谢河野拧眉看了眼,直接伸手将它拽过去。 拿起木托上的牛排刀和叉子,自顾自的开始替她切牛排。 男生的手背冷白,青色的经络随着他的手握住刀柄用力的动作清晰可见,他慢条斯理的握着刀叉切着,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 从他和何今臣在这坐下来开始就有不少女生在往这边张望。 林茜茜和何今臣的恋情除了瞒家长和老师,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毕竟她俩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而谢河野和孟纾也因为要帮他俩打掩护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谢河野切好,用纸巾将溅出来的热油擦干净,才将木托顺着一推,牛排盘重新回到孟纾面前。 孟纾:「谢谢。」 谢河野看她一眼没说话,心想哥动手给人家切牛排她可是头一个。 林茜茜和何今臣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眼里都有些促狭的笑意。 吃完饭后,谢河野从沙发里提起孟纾的书包背着,忽然旁边那桌忽然「嘭——」的一声响,动静就引得餐厅里的人频频回头。 只见邻桌的女孩直直砸到在桌面上,双目紧闭。 这位女生的同伴看起来很慌张,求助的看向离她们桌子最近的何今琛和林茜茜:「我朋友晕倒了,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一起送她去医务室啊?我只有一个人,实在弄不了!拜託你们了!」 孟纾看了眼忽然砸在桌上的女孩,眼睛紧紧闭着,唇色苍白,额上还浮着一层虚汗。 何今臣看上去有些为难的看了眼林茜茜,然后转眼去看谢河野。 谢河野:「……」 真是欠他们俩的。 他大步上前屈膝蹲下,下巴指了指,示意他们将人扶上来。 那女生的朋友立刻道:「谢谢、谢谢你!」 何今臣脸上依旧冷然,但唇轻轻扯了下,沖谢河野感谢的点了点头。 几人手忙脚乱的将人扶上他的背,孟纾看见自己的书包还在他身上,本想接过来的,谢河野却将它换了个位置挂在胸前,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快步去了医务室,孟纾只能作罢。 几人围在床边,视线触及床边的柜子,孟纾稍微退了几步站远一些。 医务室的阿姨问:「她是不是不按时吃饭?」 她的朋友吓坏了,声音都是哽咽的 :「她每天饭点都不吃饭,我喊她一起她都不去就在教室里写卷子……」 阿姨给她输上液,说:「那就对了,不用担心,低血糖而已,以后让她按时吃饭。留一个人在这看着就行。」交代完,将病床边柜子上的那束歪了的百合花扶正后阿姨就走了。 那女生感谢的看向谢河野:「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然后看向其他几人:「也谢谢你们,麻烦你们了。」 林茜茜和孟纾去买了一些糖果和面包送来,几人才一起离开。 林茜茜和孟纾走在中间,两个男生走在两边,校园的银杏树开始落叶了,大片大片的金黄堆叠在道路两边,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相携而行,每一步都踩在金色的锦绣梦想之上。 林茜茜说:「我靠,卷啊真卷啊,我们才高三上学期诶,大家都开始拼命了吗?」 何今臣接她的话道:「嗯。」他看起来很认真:「除了你。」 林茜茜:「……」 拼命谈不上,但绝对是争奇斗艳、暗自刻苦。市一中的学子常常为了站在榜上而厮杀到凌晨两三点,全市的高中基本都知道市一中的高三成绩榜前十那都是大神打架,谁也没稳稳不动的蝉联过第一名的位置。 教学楼高处安装的那块醒目显眼的led电子大屏上榜首的学生像永远在变。 最强也不过是孟纾曾在榜上连续待了两个月,第三个月就被何今臣刷下来了。 谢河野走在一边并没有说话,他算上京世家小辈里的另类,像他这种家里有钱有势的大多会选择送去隔壁的贵族学校斯德国际,他的髮小也都在那边,而他不一样,选择了市一中。 发小问他为什么,他也只是回:「想去就去了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做什么就做呗。 孟纾看了眼背着她的包的谢河野,她想:也不是只有茜茜吧。 他也算一个。 市一中的学生自主学习的意识很强,但谢河野还是个另类,在大家都角逐厮杀抢夺那个第一名位置的时候,他依旧会装病请假跑出去听一场港星来大陆的演唱会。 孟纾在课间听到过他和李诵的对话。 李诵说:「明天考试诶,你还要翘课!」 谢河野说:「人生又不是只有一场考试。为了在一次考试中拿到好名次而丢了快乐,得不偿失啊。」 在这个人人都在为高考拼搏的年纪,他特立独行亦潇洒恣意,又好像置身事外。 孟纾想他这样的人是有这样的资本的,他的起点生来就在他们难以攀登的高峰,出色的外貌与显赫的家世是他的底气。 而孟纾她们,普通工薪阶层的子女大概只能拼命攀登山巅,迎着唿啸的狂风凭着一双赤-裸的手向上攀爬,不让自己掉入平庸。 林茜茜反驳道:「就你努力就你努力,全世界就你努力!」
第19页 何今臣看了她眼,决定不说话,他很清楚要是自己在这个时候说话,无论说的是什么,她都会发脾气。 到教学楼时林茜茜想上厕所,孟纾不太想,其他两人也不想就站在卫生间附近的楼梯口等她。 谢河野视线往边上一偏,落在一旁低头看鞋的孟纾身上。 他眉头蹙起来,说:「孟纾,你…花粉过敏么?」 「啊?」孟纾抬头看他,何今臣闻言也看过来。 她确实花粉过敏来着,但只出现过一次,是玫瑰花的花粉,看见床头的百合是她就往后稍了稍,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孟纾皮肤很白,介于冷白与暖白之间,眼下白皙的脸颊上星星点点全是红疹,向下的脖颈上蔓延去,孟纾下意识想伸手去碰,谢河野伸手握住她的纤细手腕,沉声:「别碰。」 他说:「我带你去医务室。」 何今臣跟上去两步,忽然停下来,说:「我等茜茜。」 孟纾点头,谢河野没多想,握着孟纾手腕的手没松开,步子大得孟纾险些跟不上。 医务室的阿姨一见他俩问:「又怎么了?」 谢河野将孟纾拉上前坐上凳子:「姐姐你帮她看下,是不是过敏了。」 阿姨被这声姐姐叫的心花怒放,掰着孟纾的脸和脖子看了看,问了些情况开了口服和擦拭的药:「出去涂上这个,明天早上起来不严重的话就不用吃药,严重的话就吃这盒,一天两次,一次三片。」 谢河野付了钱去拿了药,后面还排着人,孟纾起身让出位置来,谢河野带她到外面的输液室里,特意找了个方圆十米之内没有任何花朵的地方坐下来。 他自顾自拆开那盒药膏,孟纾伸手去接,谢河野睨她一眼好笑道:「你看得见涂在哪吗?还是打算当面膜敷?」 孟纾讪讪的收回手,男生的指腹是温热的,带上冰凉的膏体轻轻涂抹在她的脸颊上,眼神很专注。 那张过分清隽的脸离得很近,她发现近看之下谢河野的五官更立体更俊朗些。他生得一双狭长的含情眼,孟纾的视线之内几乎全被他给占据了,眼睛无论往哪偏都会落在他的脸上。索性就放任自己将他的五官都细细研究了一遍。 孟纾发现谢河野的右眼琥珀色的瞳孔边有一个黑色的小痣一样的小点,不细看是发现不了的,她问:「眼睛里也会长痣吗?」 谢河野手上动作没停,被她一问下意识去寻她的眼睛,他更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这样一来才发现两人之间离得好近。 近到孟纾脸上细小的绒毛与卷翘的长睫都能看得根根分明,他微微直起来一些,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那个不是痣。」 不是痣? 孟纾看他。 他说:「自己戳的。」 孟纾:「……」怎么会有人自戳双目啊? 谢河野和孟纾一起给何今臣打掩护也好几个月了,孟纾一个轻微的表情,谢河野都只捕捉到并且清晰的get到她的意思,他嘴角抽了抽说:「我没那么变态,不是自残。」 「小时候和班里人打着玩,他不小心推了下我的手,笔就戳上去了。」他看着孟纾补充道:「没瞎,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留了个点。」 「哦。」 谢河野将脸上的红疹处理完,到脖子时孟纾配合的仰起头,她很坦然倒是谢河野有点尴尬,手要碰上去去前,谢河野正色道:「我…涂了。」 孟纾本来没什么感觉的,但谢河野的表情有些微妙,她也隐隐能察觉出一点别的意思来,这让她一个任何情况都能淡定如斯的人微微有些脸热。 孟纾其实没和任何雄性生物有过肢体接触,她出生时爸爸早就消失了,外公早逝她由妈妈和外婆养大,幼儿园到小学,班里老师清一色全是女的,就连去打车随机遇上的司机也都是阿姨。 这样的情形还真是第一次。 谢河野涂脖颈的速度明显比涂脸快多了,仓促结束,孟纾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他充血而红透的耳尖。但又觉得按照他的情史估计也不像会害羞的角色。 心想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去教室之前,谢河野让孟纾在医务室等一下,起身出去了,孟纾想大概是去上厕所,就坐在输液室的椅子上等他。 再回来时,他的手上多了一个白色口罩和围巾。 孟纾伸手相接,谢河野快她一步将口罩替她带上。 按下口罩的鼻夹条时动作很轻柔,他将围巾一圈一圈的缠上她修长白皙的脖子,挡住了脖子和脸上的红疹。然后整理了些角度,满意的点点头。 窗户外面,枯木摇晃,北风唿啸。 窗户里面,少年耳尖鲜红如血,有新枝抽芽暗处生发,在孟纾眼中落定。 过来换点滴的阿姨正好看见,笑骂:「你俩搁我这演青春偶像剧呢,快滚去上课。」 孟纾有点不好意思,谢河野眨眨眼:「哪部偶像剧有我这么帅的男主角啊?」 阿姨笑起来:「滚去上课!」 「好——」 第7章 第七座山 银杏树枝彻底没了叶子,成了寒风之中摇曳的枯树之前,何今臣那天问他的问题,答案变成了两个字的。 其实他和孟纾在很早之前见过一次。 那天孟纾做值日走得晚,走到大厅就来势汹汹的下起了雨,谢河野和李诵何今臣拍着球从球场跑过来,也站在大厅等雨停。
第20页 李诵说:「我去,能不能来个仙女儿给我送把伞啊?」 孟纾靠墙背单词没说话。 何今臣和谢河野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何今臣说:「给你送是不可能的,要送也是给小野送。」 话一说完,就有女生含羞带怯的跑过来递了把伞到谢河野手里,说了句:「我是文7班的明雪,你要记得我哦。」 说完之后似乎是怕谢河野拒绝多一秒也停留,快速走进同伴的雨伞里跑走了。 李诵掐细脖子说了句:「你要记得我哦~」 谢河野笑骂了句:「滚。」 撑开伞,三个人挤在一起就准备回家,谢河野看了眼靠墙站着的孟纾,手里拿着本小甘正在背单词,脑后的马尾被风吹的一盪一盪的,又乖又漂亮。 李诵推了下他:「走啊,椰子。」 谢河野没动,犹豫了几秒将手里的伞闭了递到孟纾手里。 人人都在等伞,只有孟纾在等雨停。 孟纾抬头看他,他说:「给你用吧,反正也是个女孩的伞。」 说完拉着李诵、何今臣冲进雨幕里,李诵骂骂咧咧,何今臣犹豫了一秒也跟着跑出去。 八月底的雨又急又大,太阳刺目的悬在空中,却不影响这场雨的雨势。 少年跑进仿佛天漏了般的雨幕中,向校门狂奔,恣意放肆有洒脱。 李诵的吐槽声迴荡:「操,谢椰子你重色轻友,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少年已经跑远,只剩谢河野的声音悠悠迴荡在无人的校园。 「女孩优先你懂不懂?再说了,」他嗤道:「大老爷们淋点雨怎么了?风雨彩虹,铿锵玫瑰你懂不懂?」 李诵雨中大吼:「那他妈是唱女足的!」 谢河野想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于是在意识到自己对她有这样的心思后,谢河野和孟纾表白了。 是在学校的梧桐树下,很普通也很平静的午后。 谢河野这个人做什么向来都是遵从本心的,既然喜欢,那就得表白让对方知道。 风将他手心隐隐有的汗吹得存在感更强了些。 他说:「孟纾,和我恋爱试试吗?」 他想孟纾应该会拒绝吧。 果然,孟纾摇头。 她说:「我妈妈不让。」 谢河野一愣,他知道会被拒绝,只是当下想表白了也就这么做了,倒是没想过还有这么个理由,随即笑起来,他说:「孟纾,这是什么理由?」 孟纾说得很认真:「这是很认真的理由,你会做让你妈妈伤心的事吗?」 不会。 所以谢河野的告白无疾而终。 但表明心意之后,他就更轻松了些,在孟纾面前一切的关心与殷勤就有了理由。 孟纾对他的态度也慢慢有了转变,从客气礼貌变得好像有些能够接受他了。 他对这样的变化是非常之满意的。 他对孟纾可谓千依百顺,在他逐渐明朗的追求攻势之下,学校里那些所谓的和某某女生即将在一起的谣言也就消停了些。 但大家都在好奇谢河野的新鲜感能持续多久。 谢河野自己也好奇。 跨年这天,何今臣约了林茜茜看电影,谢河野也约了孟纾,美名其曰是林茜茜要她一起去的。 孟纾答应了。 可临近进场一个小时的时候,孟纾却突然来电话了,说要和妈妈回外婆家一趟。 谢河野站在影院的爆米花机边,直接将林茜茜的手机拿过来。他手里捧着焦糖口味儿的爆米花和多加气泡的可乐饮站在林茜茜和何今臣旁边,显得有点可怜。 谢河野说:「孟纾,上京最近鸽子这么多,全是你放的吧?」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像生气了,带着平时一贯的调笑意味。 这场电影,谢河野一个人无语的坐在林茜茜和何今臣旁边看完的。 每当这场爱情电影的片场里又一对情侣抱在一起时,谢河野头上的黑线就会再多三根。 何今臣看着谢河野一个人把着三桶爆米花和四杯可乐黑着脸窝在椅子里,摇头无奈嘆气。 林茜茜小声凑上来说:「算了,孤家寡人的也不容易。就当咱俩提前十年体验带娃生活了。」 外婆家在乡下,院子里架着一个篱笆架子,上面爬满了葡萄的藤蔓,旁边那块泥巴地里种了黄瓜、辣椒、小葱和茄子,在这个冬日里蔫吧着苗。 陪着妈妈和外婆吃完饭,孟纾就回了房间。 她的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塞在一起显得有点拥挤。却是孟纾很喜欢的,每一个小柜子都是外婆请了人专门为她做的。 孟纾将书包里的物理题集抽出来,翻开,那张电影票静静的夹在里面。 孟纾抿唇。 虽然来外婆家属于突发事件,但到底是她没有赴约。 心里有些羞赧和抱歉。 晚上她在阁楼的房间里写卷子,书桌前的窗户开着,有冷风灌进来冻得手有些僵,她起身准备将它关上,却忽的顿住。 嘭、嘭、嘭、啪—— 外面骤然亮如白昼,有人早已为明年的到来点燃了烟花。 足足有十分钟没停歇过,这边停了那边又起,上京又禁燃放烟花爆竹的条令,孟纾很久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烟花。 也只有去年和妈妈去看《指环王》重映的时候看过,还不是真的。
第21页 指环王…… 孟纾看了眼桌上的电子钟:11:35 孟纾知道影片开始二十多分钟时出现了烟花,她默了一瞬在浏览器确定好具体时长,旋即拨通了谢河野的电话,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通了,声音懒洋洋的: 「有何贵干啊,鸽子小姐?」 他声音听起来不像在生气,也并没有介怀,孟纾不在意他故意的打趣,说:「谢河野,你手边有平板或者电脑吗?」 谢河野窝在电竞椅上和朋友开了一局游戏,手指飞快的敲击着键盘,闻言道:「有,怎么了?」 孟纾也听见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先别玩了,打开你的视频播放软体。」 谢河野正操作着游戏,同队的傻逼像是人机直接上来就送了个人头,李诵没忍住直接激情开麦与他友好讨论全家。 谢河野意识到和孟纾打着电话忍了一嘴,听到孟纾的要求顿了一下,但知道她这个人从来不会做没意义的事,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一秒没有犹豫退出来。 边打开猕猴桃边说:「打开了。」 孟纾说:「你搜《指环王1》。」 少年飞快打字输入。 孟纾看了眼时间:11:37 她说:「播放。」 那边滑鼠按下。 熟悉的电影片头声传来,孟纾听到谢河野说:「干嘛?你想看回来我带你去看啊。」 孟纾说:「别关也别暂停,一直看着。」 谢河野看了眼手机,李诵的微信消息一直在弹出,短短两分钟不下十条语音,他不用点开都知道,这十条语音里含妈量极高。 关键时刻抛了队友,结果只是来看《指环王》,谢河野烦躁的揉了两下头髮,到底还是没将软体叉掉。 孟纾听到他那边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又嘱咐了句一直看就挂了电话。然后继续写题。 又解出一道物理大题,孟纾抬头:11:52 还不错,只用了8分钟。 估摸着时间,孟纾又写了一道大题,抬起头来时间跳到了59分。她又拨通了谢河野的电话,那边听得见流利的英语,孟纾知道他听话没关一直在播放。 那边的谢河野安抚了会李诵,说好带他骚一把王者那边才稍微好了点,如今刚打到一半,眼看就要成功推塔拿下一局,又一次被孟纾打断,手机贴在耳边嗡嗡震动不停。 谢河野用屁股想都知道是李诵。 这次的含妈量应该是上次的两倍。 他又些无力的说:「一直放着呢,没关,你不用随时查岗。」 0点0分 孟纾:「谢河野,看屏幕。」 谢河野听话抬头,猕猴桃的页面最小化窝在中央,点开就是这么大,他也没让它最大化。此时的指环王播放到22分35秒,满屏幕都是嵌入沉沉黑夜璀璨烟火。 跨年这一秒,甘道夫的烟花正在绽放。 屏幕上一张张惊奇激动地脸看着火龙扑向天际炸成一簇簇绚丽的火花。 房间里没有开灯,明明灭灭的光照在谢河野的脸上,衬得他眉目深邃,朗月清风。 孟纾说:「新年快乐,谢河野。」 谢河野征愣了下,她这是……在哄自己? 瞄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就快跳到01分,谢河野立刻道:「新年快乐,」顿了几秒,为了和她对仗又补充道:「孟纾。」 所以这两通电话的目的,是请他看一场电子菸花? 算了,也不是不能原谅第一次被人放鸽子了。 他多大度一人啊,谢河野如是想。 孟纾的电话挂断后,他点开微信,想问问能不能过天再检查,发现微信好友很多人给他发来了【新年快乐】。 谢溪子、宋既明、何今臣—— 何欣洁、阮明熙、于诗悦、赵琪琪、李彤月、明雪、张莹莹、路婷、白丹妮、夏荷念、…… 往下划拉几下,一堆红点,全是新年快乐。 谢河野蹙眉,这一堆女孩都是谁啊? 李诵这个儿子的又卖自己微信暗箱操作! 即使已经收到了来自孟纾语音版本新年快乐,还是想看到微信消息栏里也有,于是谢河野找到孟纾又给她发了个消息。 -新年快乐,孟纾同学。 手机响了声,谢河野凑过去看。 -新年快乐,谢河野同学。 谢河野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转了一圈,唇畔勾起。 木头脑袋,还知道对仗。 谢河野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给谢溪子扔了个红包过去,回復了别人的消息,然后愉快的接收了来自妈咪给他的孤寡礼包。 这么晃着晃着,想到孟纾刚刚的行为,谢少爷脸上的痴笑都快冲破宇宙了。 忽然间他想为她做点什么。 于是谢河野爬起来穿上外套拿了钥匙就出门了。 上京已经落了雪,薄薄一层,擦上去嘎吱嘎吱的响,谢河野没骑山地,这种天气谁骑谁傻缺,就连上学都是家里的司机送了。 冷风扑面而来,谢河野缩了缩脖子。 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上,将卫衣的帽子拉了戴上,收紧帽绳,打了个蝴蝶结。 他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出了小区等车,门卫师傅见怪不怪笑着问:「这么晚了又要出去啊。」 谢河野给他递了支烟,说了声:「嗯。」 谢河野本身就是个很「疯」的人。
第22页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在他身上被诠释的很彻底。 他喜欢吹风,不论是窗边、山顶、又或是破败的郊区。 他本身也像风,情感与灵魂皆是自由的,会临时起意夜里看海,会突发奇想登上山顶喝酒,会去追一段日出日落。 于是喜欢孟纾这件事于他而言也并不突兀,他甚至觉得意识到的太晚了。 就只用一秒,医务室里对视的一秒,他的所有细胞都在让剧烈的心跳声告诉他—— 他喜欢孟纾。 第8章 第八座山 不多时,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门口,谢河野和门卫师傅打了个招唿,拉开车门上车。 师父问:「尾号6699吗?」 谢河野「嗯」了声。 师父问:「是去那看烟花吗?现在都一点多了,海域估计都结束烟花展了。」 谢河野说:「不是去看的。」 师父想大概是去找朋友吧。 上京市区是有烟花禁令的,也只有海域那和郊区没有,小年轻都喜欢在重要节日跑那去看烟花秀。 谢河野看向窗外,不是去看的,是去放的。 凌晨一点海域广场的倒计时活动结束,人群散去就只剩孤零零的保洁阿姨清扫着游玩者留下的垃圾。 海风唿啸,凌冽扑打着面庞,冻红了耳朵。 凌晨两点,谢河野跑遍了海域这片大大小小的商超,不是关门了就是没有卖的了,谢河野站在路灯下,冲着手哈了口气,觉得还是失算了应该先去市区买了再过来的。 跑到不知道第几家,跑到谢河野甚至觉得全身都热起来了时,终于在电玩城旁边的小超市找到了烟花。 老闆热情的给他包装好说保证持久好看,谢河野抱着很大一桶的柱状体向海域跑去。 凌晨两点半,街道上人烟稀少,回到海域广场时保洁阿姨已经不在了,外套口袋里插着一瓶热牛奶,原是想给阿姨暖暖手来着,看来是用不到了。 谢河野找到烟花燃放点,从口袋里找打打火机,指腹摩擦齿轮,「呲——」的点燃引线。 谢河野退到安全距离,打开手机摄像,调整位置,开始录制。 这里是燃放点,附近没有常住人家,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嘭——」 「啪——」 一发。 两发。 接连不断的在天空炸开巨大的光彩,铺满大半天空,点燃黑沉沉的夜,少年热烈的爱意在在这里留下记号。 亮如白昼,炙热滚烫。 谢河野看上去也有些兴奋,没人能在一场烟花面前镇定自若。 这个广场上空荡荡的,谢河野忽然有点想见孟纾。 她在的话,他会更开心。 怎么办,好喜欢她啊。 他看着烟花一发又一发沖天而上,凑近手机听筒。 「新年快乐,孟纾。」 新年快乐都快说烂了,也没有说我想你。 孟纾收到视频是凌晨三点钟,或许是许久没回来有点认床的缘故,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干脆就爬起来写题。 那些题型是她写过很多遍的,翻来覆去换个数字换种表达方式来来回回得考,她甚至还记得这道题上一次出现时算得的数据。 谢河野发过来的视频有30s,还没点开时封面是黑漆漆的一片天,有一处光亮的点是海上远处的一座灯塔大灯,因为距离相隔甚远而成了一个模煳的光点。 点进去后,接二连三的烟花当空而炸。 《家》里面说:烟火的确带来了很多欢乐,像彩虹一样,点缀了这年长的一代人的生活。 孟纾小时候住在乡下,邻居家的小朋友都是爸爸或者哥哥陪着一起放烟花,再不济也会有三两成群的同龄小朋友一起放,她因为性格原因很少有小孩愿意带她玩,他没有爸爸,妈妈忙着工作没时间陪她玩这些,她就会搬个小凳子坐在外婆家的小院子里,看别的小朋友放,一朵接着一朵,绚丽溢彩。 外婆看到了,就会拿钱给她让她去买了和大家一起玩,孟纾不要索性就搬个小凳子坐在她的另一边陪她一起看。 视频里的烟花撑起了一片光伞,于暗夜之中揭开一片大幕。 孟纾想,谢河野还真有兴致,这么大半夜的还跑出去放烟花。 转念一想又觉得倒是很像他能干出来的事。 视频快结束时,孟纾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孟纾,新年快乐。」 男孩的声音澄澈且沉磁,像是深谷里传来的一种迴响,裹挟着海岸上的风声,尽数落在孟纾的耳中。 视频播放完毕,他的消息又发过来。 【一二】:够意思吧? 【一二】:你送我一场,我也送你一场。 【m】:够。 【一二】:这个点你怎么还没睡? 【一二】:就只说这个?我可是专门为你跑来放的。 孟纾滞了瞬。 【m】:为我? 【一二】:对啊,哥跑了整个海域好不容易找到的。 【m】:谢谢。很漂亮。 【一二】:说句「谢谢哥哥」,要语音版本的。 谢河野站在路灯下,一边捧着手机和孟纾发消息,一边等滴滴。想到孟纾看到这条消息时的表情,谢河野就笑起来。 【m】:……
第23页 果然哈哈。 手指冻得有些僵了,谢河野直接按住发了条语音:「开玩笑的,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又在写题卷我呢?」 【m】:睡不着没事做就起来写题了。 【一二】:方便接电话吗? 孟纾犹豫了会还是回了:方便。 下一瞬,孟纾就接到了谢河野的电话。 他声音一贯的懒散不着调:「为什么睡不着?认床?」 孟纾没想到这人会直接打电话过来,妈妈和外婆的房间离得远,但考虑到这房子隔音不好,还是压低声音说:「有点。」 他那边风声很大,孟纾说:「你还在外面。」 不是问句。 谢河野的一手握着手机陪她打电话,另一只手拉开车门,寒风将他的手指吹得通红,谢河野换了只手握电话,坐进车里先回答孟纾:「现在不算外面了。」 谢河野对师傅说:「润泽御府。」 孟纾咬唇,问:「真的是为了我跑去的吗?」 谢河野笑了声,很沙哑很缱绻:「这有什么好不信的?孟纾,只不过一场烟花,为了你跳海我都愿意。」 孟纾说:「又贫。」 谢河野喉间逸出声轻笑,透过听筒落到耳朵里,有些勾人的痒意。 孟纾没说话了,谢河野知道她不擅长聊天很多时候不是不想和人说话,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调整了个姿势,说:「你这么认床,以后嫁给我了怎么办?」 孟纾:「……」自从向她表白之后,他就愈发爱贫,总在说些有的没的。 谢河野靠在后座上,他甚至能想像到孟纾此刻的表情。 他自顾自的道:「没事,结了婚咱也可以一起住咱妈家。」 孟纾:「……」 孟纾手扣着笔,犹豫了会问:「谢河野,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不喜欢大半夜跑出来为你放烟花啊。 孟纾又问:「什么是喜欢啊?」 谢河野听到这个问题只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啊,喜欢不就是……是、是什么呢? 人人都在说喜欢,可喜欢到底是什么呢? 好像很难用具象的东西来形容它,谢河野一时有些答不上来,车窗开始起雾,谢河野伸手在上面画了个爱心,说:「喜欢啊……」 孟纾等着他说下去:「嗯?」 透过爱心下变得清晰地玻璃,谢河野看到了高速公路上连绵不绝的山脉,层峦叠嶂高低不同,他復又在爱心里画了一个三横。 谢河野说:「大概是你我之间隔了一千座山,而我愿意越过它们来见你。」 孟纾重复道:「越过一千座山脉来见我?」 谢河野说:「嗯。」 越过一千座山脉来见你。 车窗上那个爱心旁边,两条短横线在上面是眼睛,下面一条略长的横线是嘴。 谢河野越看越觉得真他妈像孟纾哈哈哈。 风唿啸着,将他送到小区门口,因为润泽御府的住户背景都很特殊是不能开进去的。 谢河野换了只手拿电话,他说:「孟纾,想不想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孟纾说:「……想。」 她出生起就没有爸爸,更没办法从父母身上窥得爱情的真谛,她不知道什么算喜欢。 「以下五条中一条你就是喜欢上我了,听好哦。」 孟纾认真的「嗯」了声。 冷月清晖落在他的身上,谢河野说:「第一……」 孟纾凝神听着。 他说:「喜欢唿吸。」 「……」她是魔怔了才会问他。 「第二,会睡觉。」 「……」就不该问。 「第三,会自己动手吃饭。」 「……」越来越离谱了。 「第四,会走路。」 「第五…」 孟纾抢答:「第五,会说话。」 谢河野故作惊喜:「你怎么知道?」 孟纾被逗笑了,她看着窗外软绵绵的云朵,轻笑着说:「那岂不是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你?」 谢河野理所当然:「对啊,全世界的人都喜欢我。」 他得出结论:「所以孟纾,你也喜欢我。」 谢河野慢慢踱步回家,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被冻得通红。 孟纾已经挂断了电话,不想听他的谢氏歪理。 他、李诵还有何今臣的那个群里,李诵还在喋喋不休的骂着今晚给对象表白而在上京市里放烟花的小情侣: 【铠甲勇士总部】 -李诵:不懂就问,是李云龙打到上京市了吗? -李诵:不知道主城区有禁令吗? -李诵:他妈三点了,外面跟天亮似的。 -李诵:警察叔叔何在?天理何在?女朋友何在? -李诵:【视频】 视频里烟花正在突突突突突突个不停 -何今臣:出去找个酒店吧 -谢河野:二营长,义大利炮呢,给我抬出来。 -李诵:老子找到女朋友那天他妈挨家挨户炸死今天这群狗日的!! 谢河野好笑的将手机揣进兜里。 他刚被孟纾挂了电话也不气恼,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月亮清冷,像孟纾。长路寂静,像孟纾。一朵花、一枝梅、一只猫咪都像孟纾。 喜欢你,万物都像你。 借它们,来想你。
第24页 靠,怎么那么喜欢孟纾啊。 他想。 第9章 第九座山 谢河野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像喝了十斤假酒,梦里的一切若实若虚。那些烟花仿佛炸在耳边。而那样炙热明烈的告白仿佛刚从嘴中说过般,还带着那腔滚烫的余温。 一阵清脆的闹铃声将他拉回现实,他盯着天花板怔忪了几秒—— 不是十七岁了。 他起身换了套衣服,拉开门出去。 对面小木房的烟囱在冒着烟火气,墙边放了几盆山茶花开得正好,曦光洋洋洒洒的将小院子烤成暖金色,孟纾穿着件米白色的圆领卫衣蹲在来福旁边逗它。 她手里拿了根不知道哪来的火腿肠,撕开包装递在它嘴边让它小口小口的吃着。 谢河野:「……」 这年头狗都有人喂,他没有。 来福是刘婶院里看家的小土狗,长得蠢里蠢气的,见到漂亮小姑娘就汪汪叫,尾巴摇得快晃出虚影来了,他心里暗骂了句小色狗。 他冷哼一声,故意弄出些响动来,然后拿着牙杯毛巾准备去洗漱,孟纾若有所觉一般回头。 她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沖他笑。 「你醒啦,早上好啊。」 稀松平常的问候,却让谢河野短暂的怔忪了下。 世界斑驳百态,她与小狗、云朵、日出待在一起。 恍惚间,谢河野想起了李诵当年说的那句话。 「你那么挑剔,挑来挑去,还不是挑了个最伤自己的。」 「长得帅家世好有屁用,照样得吃爱情的苦。这么一想,就又不是那么讨厌你们这些有钱人了。」 他看着笑盈盈的孟纾,忽然有些不想搭理她,但嘴比脑子快,身体更诚实的回了句:「早上好。」 孟纾也没想到他会回应这声,毕竟这两天他大多鼻孔朝天遇事就是一声冷哼。 孟纾说:「刘婶在做早餐啦。」 谢河野「嗯」了声,准备去盥洗室洗漱。走出去两步,又折回来。 男人高大的身影挡在身前,弯腰凑近她。孟纾觉得头上的髮丝被扯得动了动,发卡被他取下来重新别上去。 孟纾不明所以,谢河野说:「歪了。」他有点强迫症,看不了马尾扎歪,也看不了发卡歪。 「哦。」 孟纾伸手摸了摸发卡的位置,说:「谢谢啊。」 谢河野高贵冷艷的说了声:「不客气。」 这时来福欢快的扭扭屁股拉出一条粑粑来,粑粑的形状四四方方一长条,就躺在谢河野那双联名球鞋边。 谢河野:「!!!」 孟纾:「呃……」 男人大惊失色,勐地往后跳了一大步,确认鞋上没沾到才松了口气,始作俑者看起来很欢快,蹦蹦跳跳的伸头去够孟纾手里的火腿肠。 谢河野指着来福咬牙:「你肠子是通的吗?边吃边拉!」 孟纾先是懵一下反应过来后忍笑忍得肩膀直颤抖。 她的这个位置正好对着来福的粑粑,清晰看见了来福差点拉谢河野鞋上。 来福不明就里的蹦跶着,但还是知道离自己的粑粑远一点。 谢河野皱眉看着眼前,漂亮的姑娘蹲在地上笑得肩膀直颤,眉眼弯弯,明明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却被那坨狗屎毁了风景。 他的鞋快粘上狗屎都没那么难受,实在觉得那坨粑粑不应该和孟纾出现在一个画面里。 在原地站了会,他去拿了铲子,强忍着不适,把它处理掉。 孟纾从没看过他这种样子,明明嫌弃的不行,又是拿纸塞鼻子又是偏头一脸的嫌恶表情,还是将它铲走。 她笑得弯起眼睛,谢河野也看到了,他冷哼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铲狗屎啊?」 孟纾如实说:「第一次。」 谢河野说:「那也不用老看狗屎吧?」 不应该看他这个帅哥吗? 孟纾启唇刚想回话,就听谢河野说:「看起来确实像巧克力,但你可别吃啊。」 孟纾:「……」 她确实挺喜欢巧克力的,但好像没鬼迷心窍到那个地步吧。 谢河野迅速处理完来福的粑粑,嫌弃的甩了甩手,意识到自己居然铲了狗屎,眉头紧蹙,龇牙咧嘴的跑向盥洗室去了。 孟纾摇头失笑,低头问来福:「他跑什么啊?」 来福:「汪汪汪!」 孟纾笑着摸摸它的头:「你是说『不知道』吗?」 来福很喜欢这样的抚摸,汪汪汪的叫个不停,毛茸茸的脑袋往她手心里蹭。 孟纾昨晚做了个梦,梦里她见到了谢河野。 烟火、海边、千山…… 那个梦一下子将她拉入了一个又美又不真实的过去里。 孟纾想,谢河野那样的人全心全意喜欢一个女孩时,应该很难有人能拒绝。 这时林茜茜从房里出来了,洗漱完的她顺走了一件孟纾的运动外套,她俩身形差不多,孟纾比她高上三四公分,不过还挺合身的。 林茜茜拿起一截刘婶为他们准备的玉米,蹲在孟纾身边啃起来。 「你昨天说没找到?」林茜茜忽然想起昨晚迷迷煳煳快睡着时,孟纾和她说没有收穫。 孟纾点头,手上抚摸来福的动作没停:「嗯,我打算今天再沿着那条路扩大范围再找一遍。」
第25页 林茜茜说:「我给你的图没问题啊,如果照片上真是的话,你应该找的到才对。」 孟纾想了想:「也可能我路上没看仔细吧。」虽然上山下山的路都有在四处探看,但抵不住谢河野一个大活人搁面前的吸引力。 孟纾想,男人果然会影响女人升级打怪的速度。 林茜茜嘴里全是玉米粒:「杨简带你去我也放心,不过还是小心些啊你,这个季节山里还是有蛇出没的。」 孟纾不在意,想当年她可是系里唯一一个可以面无变情的将从观察室里偷爬出来的蛇直接掐住脖子送回去的勇士:「放心吧。」 林茜茜啃玉米的速度相当之快,将啃干净的玉米棒直接投入垃圾桶,然后拍拍屁股站起来,孟纾说:「我还以为只有男生喜欢那么干。」 她是说那个将垃圾扔进垃圾桶里都想投篮的臭屁劲儿。 谢河野就很喜欢,每次将巧克力拨开餵进孟纾嘴里,就喜欢将纸团成一团,然后瞄准垃圾桶,腕骨一沉五指一松,进洞就沖她骚气的笑然后臭屁的将脸凑来孟纾脸边:「快快快,进球奖励!」。 没进的话就捡起来一直重复直到进「球」,然后又死皮赖脸的凑过来要奖励。 林茜茜耸耸肩:「习惯了,何今臣那学的臭毛病。」 孟纾接着揉来福,倒是没想到何今臣那张冷脸也会这样,看来这个动作之于男人就和女人看到打折商品就走不动路是一个级别的。 这时杨简从门口探出头,喊了声:「小孟老师,茜茜姐。」 林茜茜看他:「哟,来这么早。」这才九点刚过不久。 杨简挠挠头,看了孟纾一眼:「我算着小孟老师应该起床了才过来的。」 他不是第一次跟孟纾,去年一起去茂汾的时候差不多将孟纾的习性摸得差不多了,譬如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的,譬如无论头天晚上几点睡的,第二天都会在九点左右将自己捣拾好出现在大家面前。 林茜茜余光瞄见从走廊尽头出来的谢河野,她拍了拍杨简的肩膀:「哟,这么了解孟纾呢。」 杨简那张古铜色的脸上立刻红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我……」 孟纾实在看不下去了:「茜茜,别逗他了,杨简还是个小孩。」 林茜茜眨眨眼:「啊?不小了吧,22都能结婚了啊。」 不远处的谢河野:「……」 结何今臣的扎结。 他拳头握得很紧,手机响了两声,是何今臣发来的消息,他立刻发过去了位置共享。 -三分钟之内不到,你老婆就跟人跑了 发完这条消息,就将手机一扔。 将睡了一夜压得皱巴巴的衣服丢在一旁,又喷了两下香水,人模狗样的出了门,他目不斜视的钻进厨房找吃的,刘婶还在忙活给他们一群人做早餐,让他自己先拿根蒸屉里的玉米垫垫肚子。 一墙之隔,谢河野斜靠在门框上,每咬一口都说不上来的幽怨。 林茜茜喋喋不休:「再说了,小杨也就比你小四岁,你别整天拿人家当小孩,人家可不一定稀罕你当人家长辈。」 孟纾没好气的看了眼林茜茜,刚想说些什么就错过林茜茜的肩看到了小院那道一米宽的小门,到嘴边的话一转,喊了声:「何今臣?」 林茜茜脸上还生动的表情一滞,而后反应过来孟纾是在诈自己,高中时候每次孟纾不想听她继续啰嗦就来这招,等她再回头人已经走出去一大截了,待她快步追上已然忘了刚说到哪只能结束。 她抱臂一脸我已经看穿了的表情:「得了吧,孟纾,这招也就骗骗高中的我。」 林茜茜说:「再说了,就一前男友也值得我回头?」 孟纾看了眼站那没动的人,善意提示:「真是何今臣,就在你背后。」 林茜茜:「……」 不会真来了吧? 她僵硬的转了转脖子,还没转全乎就见到了站在小院唯一通道处的何今臣,男人并没有带行李,低声喊了句:「茜茜…」 杨简喊了声:「今臣哥。」 林茜茜下意识想刺儿他两句,就看到了男人眉目间些许舟车劳顿的疲乏,顿时抿嘴不说话了。 冷哼一声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扭头往孟纾身边走了几步。 孟纾:「……」 茜茜现在好像谢河野初见到她时的样子。 看来现在的自己在谢河野心里的形象很差劲。 她本身就不擅长与人交流,更不知道现在这样的场面应该怎么解决,只是硬着头皮先将人请进来,一齐在昨日审杨简的那方小圆桌上坐下来。 何今臣想坐在林茜茜身边,不想林茜茜直接用脚将那凳子一踢,踢得远远地,何今臣没说话,杨简解围般的将那凳子拉过来,放在自己身边,离林茜茜也还有上一段距离但中间至少没隔着人。 林茜茜扭头绝不看那边,孟纾被她拉了坐在旁边,看着对面一语不发的何今臣笑笑,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地里…… 厨房里的谢河野啃了半截玉米,估摸着何今臣连夜赶路估计还没吃早饭就交代刘婶多煮一份,他理了理衣襟准备帅气登场,不想厨房门的门槛有点高,他一心只想着怎么帅翻全场,没注意就是一个踉跄扑了出去。 扑出去就算了,「噔噔噔——」地那几步又重又响,本来还气氛诡异的几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了,连来福都拴着狗链一蹦一蹦的跳高看怎么回事。
第26页 谢河野:「……」 何今臣:「……」 林茜茜:「……」 杨简:「……」 到是孟纾关切的看了眼,注意到他没什么事之后,孟纾说:「你小心点。」 跟何今臣置气故意冷脸的林茜茜直接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谢河野你眼睛长头顶上啊。」 谢河野本身并不尴尬,看到孟纾投来关切的目光才有点微微不好意思,没人希望在喜欢的人面前出糗。 听到林茜茜的话直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那也比你缺心眼儿的好。」 林茜茜:「……」给她等着! 她和谢河野之间也挺熟的,两人经常这种模式,各自觉得对方是自己与孟纾贴贴的最大障碍。 孟纾在一旁轻笑看着茜茜吃瘪,安抚似的顺了顺茜茜的背。 林茜茜冷哼一声,鼻孔朝天,一脸娇羞的钻进孟纾怀里,示威似的蹭来蹭去,挑衅的看着谢河野,意思很明显,姐能抱到你可抱不到,呵呵。 给谢河野看得牙都咬紧了。 这么一打诨,刚那点气氛也没那么紧张了。 谢河野几步上前大马金刀的在孟纾身边的座位上坐下,何今臣和他对上眼打了个招唿。 然后谢河野用眼神传达:赶紧把你老婆弄走,烦死了。 刘婶那边喊着煮好了可以去抬了。刘婶煮的米线那可是能去开店的存在,林茜茜一个箭步就沖了进去端了碗最多的。 何今臣先是沖谢河野摊了摊手,表示我也没办法,然后跟着进去了,想帮林茜茜却被她一手推开了。 谢河野烦躁的闭了闭眼,起身摁住了准备起身的孟纾:「先去洗手。」 他可没忘记刚摸了那只小土狗,然后转身进了厨房帮她的那份一併抬出来。 孟纾看了眼谢河野完好无虞的那只脚,本来还隐隐怕谢河野是担心丢脸而逞强的那颗心落下。 孟纾饮食上从不挑剔,因着那张过于温和冷静的脸,没人会相信她其实重油也重辣,当谢河野端着一份被辣椒油覆盖完全的米线出来时,林茜茜都蹙眉:「你准备辣死孟纾啊?」 谢河野哼了声,看着孟纾的眼睛,语气还挺骄傲:「我衣服穿得好好的,腹肌、人鱼线、线啥都还没露呢,这就辣到你了?」 孟纾:「……」 他这么说倒是让孟纾想起了初到小镇第二天,她冲进盥洗室看到的谢河野。 她默默抿了抿唇,确实挺辣的…… 抬头瞥见林茜茜一脸无语凝噎的样子,孟纾轻笑着对她说:「我挺喜欢这样的。」 茜茜她们都以为孟纾喜清淡饮食,但那些不过是跟着母亲养出来的习惯罢了,一来二去的大家只当是孟纾的偏好,孟纾也没解释过。 谢河野之所以知道也还是自己观察出来的,他特别喜欢看孟纾吃饭,恨不得孟纾这顿饭夹了哪道菜几筷子都想拿个小本儿记下来。 孟纾都这么说了,林茜茜也打消了把自己这碗更清淡的换给孟纾的念头,但听到谢河野的话后,她无语道:「……你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一样的厚脸皮。 谢河野皮笑肉不笑:「谢谢。」 权当夸他青春永驻了。 第10章 第十座山 林茜茜不知道是不是被谢河野无语到了,彻底安静下来了,除了时不时的呛声何今臣。人家抽张纸她都嫌声音太大了,何今臣很无辜啊,但还是会沉默一会然后道歉。 孟纾忽然觉得茜茜对自己真是太温柔了。 谢河野坐在一旁见怪不怪,刘婶端了盘刚煮好的鸡蛋出来,招唿着大家赶紧吃,吃完还有就又进了厨房。 刘婶这儿呢,吃饭是不收钱的,只要人在院子里,赶上了饭点就给你加上一双筷子。 谢河野拿起一个在桌上敲了敲,然后把壳剥开,垫了张纸放在孟纾碗边。 孟纾吃了几小口米线,久违的辣椒味裹着热气烫得她眼眶一下就盈满了泪,谢河野偏头凑上去看了眼然后「哎哟」一声,给她抽了纸:「用不着吧,还给你感动哭了?」 孟纾接过去:「太烫了。」 谢河野当然知道烫,才从锅里盛出来的能不烫吗? 他将那鸡蛋直接塞到孟纾手里:「把这个吃完就不烫了。」 谢河野伸手将孟纾的碗拖过去,给她吹吹凉。 孟纾小口小口的吃那个水煮蛋,看着谢河野一下一下的吹着那碗米线,热气被吹得四散,蒸腾起的水汽将他那张清隽的脸衬得缥缈,她有些开心的眯起眼,慢条斯理的将那颗蛋吃完。 桌上的另外三人也注意到了这个动静,林茜茜一脸的耐人寻味,想和何今臣通个眼神,刚对上又想起来还分手着呢,又重重哼了声移回来了。 孟纾吃完鸡蛋,谢河野将碗推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虽然没过去几分钟,孟纾却觉得这个温度是正正好的。 吃完了饭林茜茜也没打算久留,今天是周天她轮休,但还是打算去各家走访一下,穿着从孟纾行李箱里顺来的外套打了声招唿走了,媳妇儿都走了,何今臣自然也没什么理由留下来,和几人打了声招唿也准备走。 谢河野问了声:「让刘婶给你收拾间房吗?」 何今臣想了想:「收拾吧。」万一被赶出来呢,好歹有个地方收留。
第27页 孟纾看着今臣已经追出去的背影说:「茜茜那有地方睡的。」 谢河野语气悠长:「有备无患嘛。」谁知道会不会被赶出来。 孟纾也想到了这一茬,她看向一旁的杨简说:「等我几分钟,我们就上山。」 杨简点头:「好的,小孟老师,我在门口等你。」 谢河野站他俩身边,本来挺不错的心情一瞬间又跌了,他问:「你要上山?」 孟纾:「嗯,还得去找找看。」 谢河野看了眼杨简又看了眼孟纾,孟纾被他看得有点蒙,问:「怎么了吗?」 谢河野说:「身上有什么吃剩下的东西吗?」 孟纾摇头:「你没吃饱吗?」孟纾吃不下的米线都是被他吃了的,几年不见食慾渐长啊。 本来还好端端的谢河野又冷哼一声,没有就好。 万一孟纾也把自己吃剩一半的东西给小黑蛋还得了了? 谢河野没答话,径直回了房间。 孟纾不明所以,和杨简示意了下,这才回去换了身方便徒步的衣服。 刚打开门,谢河野也出来,像是等着这开门声似的,孟纾和他打了个招唿:「我出门了。」 谢河野看着孟纾空荡荡的头顶先是「嗯」了声,然后大步走近她,手里边那一顶户外机能渔夫帽直接扣在了孟纾脑袋上,他语气不明:「黑成这样,谁还要你。」 孟纾下意识想说你呗,话到嘴边转了两圈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伸手摸了摸帽檐转而问道:「谢河野,你怎么这么多帽子啊?」 昨儿个一顶,今天又一顶,初见他那天也是一顶。 谢河野眉梢一扬:「有钱呗。」 孟纾:「……」 好吧。 她挥了挥手然后和杨简一起出了门。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那道红漆小铁门处时,谢河野这才折返进去拿了包和相机出门。 车让小刘找人开回来了,门没锁要是直接插在车上,斜河镇民风淳朴,甚至可以说到了夜不闭户的程度。 驱车赶往石门关时,谢河野心不在焉的想。 他岂止帽子多,就因为孟纾当年一句喜欢他白一点,谢河野硬是几年没敢黑一分。 虽然这么风吹日晒的在路上跑了几年,愣是白净的像捧雪。 刚开始大江南北的自驾那年,路上的背包客还会戏言他是「小白脸」,路上结识的许多朋友,大都在说男人得黑点才有味道,尤其是他们这些背包客,越黑住店时人家越不敢煳弄你。 谢河野笑着几句就转移到其他话题上了。 他对肤色没什么太大偏好,甚至有一段时间看电影喜欢那种古铜色的皮肤,但是孟纾更喜欢他白一些的话,他也愿意一辈子当个「小白脸」。 孟纾喜欢的,他都喜欢,孟纾不喜欢的,他也不要喜欢。 孟纾喜欢他什么样就什么样吧,只要她还愿意喜欢他就好。 她不知道,昨晚他梦见她了。 醒来推开门就见到她那刻,谢河野忽然觉得那些独自走过的黄昏与夜晚不再重要了。 尽管再嘴硬再逞强,但他不得不承认,那些敷衍母亲的话术、推掉的相亲、直截了当拒绝掉的爱慕,都只是因为—— 他还喜欢她。 他确确实实像电影里那样,等了一个人七、八年。 - 孟纾跟在杨简身旁,一步没落下。 两人沿着谢河野昨天带孟纾走过的那条路一直进了山,杨简是个很活泼的小孩,虽然孟纾初见他时还感觉他有点容易害羞,但几年过去,已经蜕变成了一个毫不怯场的大男孩。 他一路上和孟纾聊很多,一边说一边观察孟纾的神情,孟纾要是表现得不是那么感兴趣就立刻换一个话题。 两人一边聊一边找,四尾蕨这个项目是上京大学化学与生物工程学院和上京市第一人民医院共同发起的科研项目,紧密围绕人类重大疾病发生分子机制和药物开发进行,是上京乃至全国范围内有影响力生物医学研究力量。主要为探寻四尾蕨中的化学成分对于肿瘤的细胞的抑制作用。 四尾蕨的适应生长环境特殊,在孟纾提出四尾蕨或许可以提升肿瘤细胞凋亡率前,几乎没人注意到这种荒山野岭之中毫不起眼的小草。 孟纾查阅过国内外的多份对于四尾蕨的研究应用文献,对其进行了的分析和整理。 早在四年前国外一位资深研究肿瘤疾病的教授便提出过四尾蕨之中含有多种抗癌化学成分,但在那个时候,这个题目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四尾蕨在国内还是国外都相当少见,很少有人会选择把研究方向放在它身上。 孟纾起先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但在茂汾时发现的那株四尾蕨之中含有的萜类、蒽醌类、甾类醇等均是熟知的抗癌化学成分,且对比同类含有抗癌生物硷的植株其的含量极高。 但不待孟纾从实验中确定其对于肿瘤细胞调亡作用的程度时,那圈四尾蕨却被过度採挖破坏了居住地而死。 研究又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 孟纾有个微博帐号,没什么人关注,孟纾读书时很少有需要宣之于口的困难、抱怨,上班之后这种事就越来越多,她把那当成一个发泄口,遇上非常困顿的事儿时才会去发泄一通。 孟纾记得当时就是她为数不多最烦躁的时候。
第28页 通过网际网路收集了一堆与茂汾相似气温、环境的地方,足足有三十余处,在孟纾犹豫着先去南云还是先去南夏时,林茜茜的朋友圈让她欣喜若狂。 当即动身出发南云,却不想还有意外收穫。 谢河野显然是那个意外收穫。 杨简一路都在仔细寻找,谢河野不在,孟纾全神贯注的辩寻着啊,两人从山脚狗搂着身体找了大半座山,哪怕杂草之间也会细细扒开辨认。 两人一口气寻到山巅,途上孟纾注意到一片与这片区域高度相差半米左右的低洼,那里的地面是软稀泥的质地,周围的林木郁郁葱葱熙熙攘攘,孟纾捡了两根树枝堆成「x」做下标记。 一路爬到山巅,不见四尾蕨的丝毫踪迹。 杨简摸摸头:「小孟老师,接下来怎么办啊?」 孟纾抽出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干得冒烟的嗓子道:「下山时再仔细确认一遍,没有的话,咱俩明天分头行动,各自去寻一条路,比两个人一起进度快些。」 杨简说好,孟纾靠在昨天谢河野靠得那根树干上,忽觉视野极其开阔。 天地间夹在绿水青山,像是一块包容万物以天地为壳的夹心饼干。 这块饼干复杂且神秘,是人类穷极一生都在探寻和研究的对象。 杨简喝了口水,忽然看见孟纾盯着山脚。他上前与她并肩,却还是犹豫着退了小半步,他指着山脚道:「小孟老师,你看——」 「这一团全是斜河镇,那呢就是咱们待的斜河村,那个是百泥村,那边那个呢是核桃村,过了怒江对面那个是斜江村,在往那边去呢就是甘山县城了。」 孟纾说:「生活在这很幸福。」 这么美的山和水,淳朴善良的村民,美食、美景、美人都占全乎了。 杨简说:「都是国家和茜茜姐她们这样的人的功劳啦。」 孟纾认可的点头。 孟纾想,等到路修起来了,这里应该会更美。 休息了会两人沿原路下山,孟纾请杨简吃了顿饭,但杨婶子死活不肯收孟纾的钱,还说上次谢河野给的太多了用不掉那么多,就是不肯收。 孟纾没辙,只能和大家打了招唿之后回了酒店。 她想,算不算谢河野又请她吃了一顿饭? 孟纾刚出饭店没几步,就看见身后跟了个小朋友,只到她大腿的高度,走路时两只小短腿扑腾扑腾的让人生怕她给摔了,孟纾蹲下身来问她:「有什么事吗?小朋友?」 小杨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后走上去抱住孟纾的半个身子:「姐姐好漂亮。」 她的小鼻子努力吸了吸,觉得姐姐身上的味道都是香香的。 孟纾的眼睛一下就笑弯了。 她伸手回抱住小傢伙,然后轻轻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终于想起来这个小女孩她刚到斜河的时候见过她,是冲上来抱住谢河野大腿的那个小姑娘。 杨婶子的女儿,杨简的表妹。 孟纾从包里翻出来几颗巧克力给她,小傢伙的眼睛亮了亮,然后「mua」 的一口亲在了孟纾的脸上。 杨简似乎也发现妹妹跑了,站在饭店门口张望,一眼就看见自己妹妹亲小孟老师,他几步跑上来,将小杨抱在怀里:「不好意思啊,小孟老师,她有些调皮。」 孟纾摆手:「很可爱。」 小杨得了巧克力,安静的窝在哥哥怀里,沖孟纾挥了挥手。 孟纾也笑着挥了挥,才继续往那边走。 到酒店的时候,刘婶和老爷爷坐在场上晒太阳,孟纾打了个招唿回房开始看文献,不排除茜茜的记忆存在偏差,得按照四尾蕨的生活习性来确定明天的路线,今天留了标记那块地,孟纾觉得很有可能。 茜茜朋友圈的那张照片实在难以确定是那个位置,孟纾和杨简只能扩大范围从那条路线的周边重新规划路径。 这么想着孟纾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打算再看一眼她的朋友圈。 这一看,孟纾愣得反应了两秒,不确信的揉了揉眼睛,手机息屏、打开、息屏、打开,重复几次,才颤着手指解锁点进微信。 第11章 第十一座山 这个熟悉的微信名…… 孟纾记得谈恋爱之后问过谢河野为什么取这个名字,谢河野说:「因为一二耶啊。」 说着伸出个剪刀手撑住孟纾的嘴角往上推,让漂亮的女孩露出一个笑容来。 一二耶,yě野。 他是个很乐天的人,世界上好像没什么事能把他压垮,即便是高考失利也不会让他对自己失望,有时候幼稚、少年气却又足够清醒,很爱笑,笑得时候眼睛很亮,会在人群中朝孟纾狂奔,他是坦诚的、炙热的,他就像甫子寸 《随笔》里写的那样—— 少年向来不识天高地厚,放眼处皆自负才高八斗,虽是自命风流,倒也坦诚无忧。 我爱这样的少年,谦和而狂妄,骄傲又坦然。 所以孟纾当年分手时也认定谢河野这样的人,是不会在她身上难过太久的。他那么好,未来和他同行的女生也不会差。 孟纾神情落寞,原来刻意不去想的记忆依旧清晰,每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剖开时拉扯着每一根神经,与骨肉剥离开,撕扯得血唿淋漓。 她没想到不过一条消息就能引起那么多震颤,她一向自诩清醒想来却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第29页 孟纾深深吸了口气将这些想法驱逐出脑海,聚焦去看谢河野的消息, 17:20 【一二】:[图片.jpg] 【一二】:[图片.jpg] 17:30 【一二】:路途再远也割不断思念;事情再多也舍不了牵挂;祝福再多也只想说一句:天气渐冷注意保暖,祝财源滚滚、身体健康。a80mls 孟纾在和谢河野重逢那天就将人送黑名单里放出来了,不过她并不确定谢河野有没有删除她,所以并没有给对方发过消息。 但现在确切收到他的消息时,孟纾怔忪间那股遥远又熟悉的感觉几乎将她淹没,她能看到两人八年前的最后一条消息,孟纾紧抿着唇,却又克制着不让自己去看,回復道: 【m】:谢谢!你也是。 孟纾想,谢河野可真好,还愿意给她送来祝福。 财源滚滚于她而言并不重要,孟纾想。 如果可以,她自私的希望山野能向她而来,爱她的破碎,也爱她的昙花一现。 孟纾捧着手机发呆,聊天页面往上滚动,弹出来两条消息。 【一二】:是什么是? 【一二】:帮我点下拼多多。 「……」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两条消息,又看了眼自己发过去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像是不确定也不愿意相信般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然后确定这厮发这个真就是让她点pdd的。 刚刚那股子难过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想,煽情人设果然不适用于谢河野。 她就说怎么莫名其妙想起来给她这发消息,原来是点pdd啊。 估计还是群发,院里有一段时间她带的研究生也曾失手将拼刀刀的连结发给她过。 不过人家都是一堆乱码,怎么到谢河野这还成祝福了? 他还真是与众不同。 - 谢河野刚到医院不久,将杨婶准备的衣物送给杨叔,将路上卖的果篮递给杨叔,又看了看刚做完手术的爷爷,见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之后,这才下楼吃饭。 点完单后,他登上微博和元音平台看了看最近关于他的舆论。 两个月前他在平台上发布会停更一段时间找找状态,这倒是给了业界内那些一直模仿他却没法超越的人机会了。 居然自己炒起了#树野江郎才尽#、#「与榭」还得看清歌宁#的话题。 早上助理小苏给他打电话时,他就看了一眼,只和助理说不用管他会处理的。 与榭与自己签约的时候,这个清歌宁还不知道在哪呢。 谢河野欣赏有才华、有思想、有灵魂的人,但清歌宁明显不是,他的视频风格被业界称作「小树野」。 他俩都是与榭旗下的博主,清歌宁是后面签约的,公司按照他的风格妄图培养出来的一个与他比肩的现象级博主,但终究复制品就是复制品。 这样的话题一看就是清歌宁的团队自己炒出来的。 与榭旗下粉丝数量过了千万就会配置自己的团队,而对于对方这样的恶性操作,只要不闹大,对公司本身是博取流量获取利益的好事,也不会有人出面阻止。 小苏助理和团队早就坐不住想大杀四方了,奈何被树野本人叫停,原话是随他们闹去吧。 谢河野靠在饭馆的椅背上,翻了翻微博,看着粉丝的评论一个没忍住直接就笑出声音来。 @娱乐天眼v: #树野江郎才尽# #「与榭」还得看清歌宁# 与榭千万级粉丝博主树野已经消失两个月了,是否江郎才尽写不出好本子了[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旅行业界还得看清歌宁,一个星期四更,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肝的! 【视频】 评论区清一色的水军控评,谢河野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粉丝超话大咖。 @坐在树上看田野:别带树野,树野独自风骚好吧? @温柔里予:不是哥们多少钱啊发一条啊?咱俩一起赚呗? @又见树林:不是,某家吃相别太难看。众所周知元音上线至今点赞量与评论量最高的视频是你家daddy树野。 @吹牛大王棒棒棒:树野独自风骚好吧?不够格的别来碰瓷。 @再遇羊羊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年看过最好笑的笑话啦比去年春晚小品都好笑捏[调皮][调皮] @歌犹未满:不是谁的粉丝,我真的觉得清歌宁的视频就是比树野的好看啊。 @再遇羊羊羊回復@歌犹未满:把你那超话大咖摘喽再说话叭,滚。 @又见树林回復@歌犹未满:滚。 @吹牛大王棒棒棒回復@歌犹未满:滚。 @捡起树野裤衩子穿十年回復@歌犹未满:装什么路人啊?滚。 @鱼虾一整碗回復@歌犹未满:塑胶袋吗你?这么能装。 @鱼虾一整碗回復@歌犹未满:滚。 @鱼虾一整碗:差点没跟队形,现在舒服了。 @温柔里予回復@歌犹未满:滚。 @月亮邮递员回復@歌犹未满:滚。 …… 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河野越翻越想笑,不愧是他的粉丝,说话做事都很谢河野。 小苏助理这时打了个电话过来,谢河野接起,那边问:「哥,咱们真不用撤热搜啊?」 「不用啊,就这样挺好的,我都消失两个月了,还能顶上热搜第一多牛啊。」
第30页 小苏说:「那确实,野哥你虽人不在江湖,但江湖却处处都是你的传说。」 谢河野笑了声,很正经的问:「小苏你觉不觉得我们家粉丝真是太棒了,又温柔又懂事,别家都舞到眼前来了,也没捨得骂人家。」 小苏:「……」 他可都看到了,那确实是够温柔懂事的,只捨得让人家滚。 谢河野好心情的说:「待会你那边发条微博给大家抽奖吧,抽几个咱们温柔的小天使,送cl的口红套装礼盒。」 至于那个劳什子的清歌宁就给他晾着吧,不然还真给他蹭到了。 小苏说好,然后语重心长的劝说道:「野哥啊,我觉得这次之所以有这个热搜还不是因为您给了他们机会,要是您回归还能有这些流言蜚语的吗?」 自从树野停更,小苏助理可谓闲的不行,拿着工资做不了事,虽然这样的生活确实是他做渴望的,但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良好品德还是唤起了他的最后一丝良心。 虽然这次开口劝说没想过树野会给个具体回归的话,但他还是得提醒提醒老闆。 毕竟老闆越来越好,他的工资才能越来越高。 谢河野说:「最迟月底吧。」 「什么?!」小苏助理不可置信。 「月底就回归。」男人的声音徐徐响起。 小苏助理那声尖叫还没来得及发出来,谢河野那边已经切断了电话。 小苏助理激动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引得众人频频回头。隔着透明玻璃和走廊的清歌宁的团队都频频侧目,小苏助理冷傲的看了眼清歌宁的人,鼻孔朝天。 开玩笑,一群仿品还妄想蹦跶到正主头上? 那可是「树野」诶! 与榭旗下六千万粉丝现象级大博主,每个视频一经发布就会引起一波热潮,哪怕该视频gg就占了一半时长也能收穫到百万点赞与超过1w+的评论。 树野本人的视频从未漏过正脸,凭藉自成一派的拍摄手法与剪辑风格、深入人心直击心灵的语言输出、以及本人苏到爆炸的视频配音在网际网路上嘎嘎乱杀。 他的创作风格在元音平台可谓独树一帜。 鲜明且记忆点超强,全网几乎找不到第二个如他一般的旅游博主,最高一条视频的点赞量高达4000w+,至今还是元音平台的点赞量top1,仅仅因为那条视频里有0.2s的树野本人背影入境。 粉丝来回观看,手法快准狠的将那个背影截图下来剪辑发布。 照片上的男人,身型颀长,三方联名的黑色冲锋衣和stone ind咖色机能裤搭配高奢军靴,脚踩一辆劳斯莱斯cullinan车顶,于蓝天旷野之下振臂高唿。 天地之间,踊跃着自由与野性,而他是这片土地之上翱翔天际的鹰。 于是树野本人再度凭藉这个背影拿下将近两百万的女友粉。 网友最爱玩的年度梗之一就是:想火?谁能拍到树野正脸,奖励一千万粉丝[舔屏][舔屏] 很多人模仿他的拍摄手法却没有他的文案水平、模仿他的输出内容却东施效颦,但即便如此依旧不妨碍他被网络上的博主争相模仿,至今无人可以超越。 而树野本人的帐号却在两个月前停更了。 于是就给了他们这群复制品机会。 清歌宁本人不就是刻意模仿树野吸走了一波树野粉吗?一个仿品还敢踩正主一波。 那些照片还加了十级滤镜和满级p图堪称换脸的吹嘘自己是旅游博主界的颜值担当。 ,树野本人要是漏了脸还有他什么事? 要知道他当年见到树野本人的第一面时,苏助理就觉得这份工作一定是对他大学四年秉持着哪怕去课上玩手机也要坚持去的美德的奖励! 他一生积德行善,有这么帅的老闆是他活该的! 趁现在可劲儿蹦跶吧,等月底树野回归,他倒是要看看清歌宁那些人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哼哼。 - 而谢河野本人心情甚好的吃完饭后,驱车去看了趟石月亮采了一些素材。 手机随意扔在储物格上,忽然响了声弹出来条消息,谢河野分神瞄了眼是李诵发的,叽里哌啦一堆字儿还有乱码。 【大帅比】:路途再远也割不断思念;事情再多也舍不了牵挂;祝福再多也只想说一句:天气渐冷注意保暖,祝财源滚滚、身体健康。a80mls 谢河野嫌弃的眯起眼,开车不方便回消息,直接唿了个电话过去,那边接得很快:「椰子?」 「你发什么神经呢?」 李诵说:「点拼多多啊!」 谢河野说:「什么玩意儿?」 李诵说:「好友助力拿五百啊!没人让你助力过?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谢河野:「……我还以为是你遗言呢,给我整这套。」 他腹诽道他身边的人哪有人有时间搞这些啊? 何今臣、宋既明、岳砚祁他们几个谁稀得费时间整这个,工作室的人谁又敢给他发啊?当然没人让他助力过了。 谢河野挂断电话,大手一挥直接给李诵发了五百红包。 李诵收的很迅速。 【大帅比】:谢谢老闆! 【大帅比】:记得复制帮我点下! 谢河野:「……」 都给你五百了,还让点。 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
第31页 他抵达石门关时已经五点过了,现下站在那,入目就是夕阳笼罩的险峰与深谷之中熨帖大地的雅鲁藏布江急流,平静之下暗潮汹涌,与群山相接,壮丽激盪。 他架起三脚架,调整参数又选取角度捕捉下这天地间的靓影。 云雾飘渺,如梦似幻 光与影以最简单的方式直入,将险峰切割得更加陡峭险峻,青山如画,宽流若绸,交织奔涌,延入天际。 谢河野之所以会成为旅行up主,很大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永远热爱天地间的山和水。 他的人生热烈真诚且大胆,正如世间所有波澜壮阔的日月山川。 他中二病的张开双臂迎风吹得衣襟猎猎作响,满怀豪情与激盪,却在这时突兀的想,孟纾在这就好了,她肯定也会喜欢。 他打开手机看着置顶的微信头像看了很久,一个粗眉毛的动画小人头像,是孟纾的帐号。 他点进去看见了他们以前的消息。 2018年7月2日 下午5:22 【一二】:带伞了没? 【一二】:别懒得拿,带好伞,待会有暴雨。 【m】:自己拿很重。 【一二】:欠揍是吧? 【一二】:我这边结束就来找你,最多拿十分钟。 【一二】:你帅气的王子一定抵达。 然后发了一个帅气猫猫戴墨镜的表情包 孟纾谈恋爱和不恋爱完全两个样子,恋爱里就是个撒娇黏人精,与那张看起来清心寡欲的脸实在天差地别。 一把伞而已当然不重,不过就是想和他撒娇而已,谢河野很吃这套,巴不得孟纾天天这样。 再往下滑,就是他们分手那天。 2018年7月3日 下午5:00 【一二】:你的笔记本还在我这,我给你送来。 【m】:扔了吧 【一二】:没垃圾桶。 【一二】:扔不了。 【一二】:做不到随地乱扔。 【m】:…… 【m】:谢河野,别那么幼稚。 【一二】:真做不到。 【一二】:我是光荣的共青团员。 没人回復,谢河野又发过去 【一二】:你不能不要。 隔了好一会孟纾才回 【m】:? 一本笔记本而已,有什么好不能不要的。 2018年7月3日 下午5:20 【一二】:你不能不要我 这是最后一句话。 孟纾没有回覆了。 在此之后,谢河野发过去的每一条消息都带了红色感嘆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他被拉黑了。 第12章 第十二座山 谢河野也是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插科打诨已经没用了。 孟纾铁了心要分手。 他其实也想不通过,仅仅因为那天下午看见他扶着明雪的话,也太荒谬了。 他解释过原委,孟纾也不是那种不辨黑白的人,他们原并不该、也不会分手的。 他也挽留过,可挽留没用,他喜欢的女生站在他一米远的位置,躲避他的触碰,一字一句告诉他:她不爱他,她觉得他噁心。 李诵在马路边捡到失魂落魄的他时,问他至于吗。 至于吗? 至于的。 谢河野生平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女孩。 喜欢到在这个物慾横流的快餐时代,全世界谈恋爱的心思都不那么纯粹了,可他还是只想好好和她谈恋爱、到了年纪就求婚然后娶到她。 给她做晚饭,尽管他不会,但他可以学,和她一起走过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捷克、挪威、阿根廷、智利、土耳其、埃及、丹麦、希腊、瑞士、…… 等这些很远的地方都去遍了,他们也该老了,那就自驾,他会带着她走遍中国的大江南北,看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可惜。 她不要他了。 这些地方都是他一个人走过的。 谢河野坐在石凳上,看了那个感嘆号很久,最终还是照例将拍到的美景发过去,然后照旧删除这条消息。 无论到哪看到什么,谢河野都会给孟纾发一份,即便那边不会看到,即便这边一片红色感嘆号。 谢河野发过去的瞬间几乎已经能想像到红色感嘆号出现在图片左边的样子了。 却不想这次的消息竟没有任何异常,红色的感嘆号不见了。 谢河野:「?!」 没有感嘆号? 他不可置信的又发了一张石门关的云过去,依旧显示发送成功,没有感嘆号。 ??? 孟纾将他拉出来了? 他点进去孟纾的朋友圈,看到的也不再是一条直线,时隔八年,他居然能在自己的帐号里看见她的朋友圈,清一色的全是学院公众号的文章。 谢河野坐在石凳上好像被石化了一般,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终于从黑名单里被放出来了。 此刻的他就像是雷峰塔里被放出来的白素贞,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后的孙悟空,从宁古塔里放出来的甄远道…… 脑子里一阵噼里啪啦放烟花后,他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 孟纾还没回復。 谢河野蹙眉想,不会还和小黑蛋两人待山上呢吧? 还是俩人太久没联繫,这样的消息她不知道怎么回?
第32页 又或者其实没发出去?这只是他的幻觉? 谢河野退出来点进去、退出来点进去重复了几次,确定不是眼花,斟酌了一翻为求稳妥,决定将李诵发给他的消息也发给孟纾。 这样一来既能进也能退,验证一下是不是手机坏了。 17:30 【一二】:路途再远也割不断思念;事情再多也舍不了牵挂;祝福再多也只想说一句:天气渐冷注意保暖,祝财源滚滚、身体健康。a80mls 竟真的收到了孟纾的回覆。 谢河野坐在石凳上表情一下凝重,一下欣喜,一下又满是疑窦,像个神经病似的。 终于在此刻放下心来。 是真的,不是系统出问题了也不是他的幻觉。 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抬头看向对面的青山。 飞过的鸟和飘过的云似乎都变得浓墨重彩起来,比刚才的更好看了。 而他心里的那棵树终于復生,抽出新芽 满血生发。 - 夜里。 孟纾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吹风,文献看了一天,找不到四尾蕨那就是纸上谈兵。她坐在小凳子上,吹着夜风发呆,开始復盘今天的行动。 何今臣大步进来,看见她时一愣,然后打了个招唿。 他问:「小野住哪间?」 孟纾指了指自己旁边那间,说:「还没回来。」 他果然还是被赶出来了。 何今臣沉默了会,孟纾主动说:「坐一会吧,说不定待会就回来了。」 刘婶已经睡了,钥匙给了谢河野,人没回来两人一时都没办法。孟纾从院里拿了个板凳给他,两人就这么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吹着风。 孟纾和何今臣是差不多的人,不爱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总给人一种难接近的疏离感,实际上都是内心柔软的人。 孟纾:「……」 何今臣:「……」 虽然沉默,但孟纾没觉得尴尬,这样谁也不说话的气氛是她熟悉的,她很擅长应付这种氛围。。 吹了好半晌夜风,也不见谢河野,何今臣说:「我明天回去,你多照顾茜茜。」 「明天?」 何今臣说:「嗯,后天周一。」 孟纾说好,让他放心,坐了会她抿抿嘴,没头没脑的说起:「你知道吗,在西方宗教里,上帝只创造了男人,是在之后觉得他一个人太孤独了,才拿走他一条肋骨创造了女性。」 何今臣看她,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个,还是示意自己在听。 孟纾说:「所以在西方宗教里,女性的身份是以男性为中心创造的。」 她说:「可女性就是女性,不是除了男性以外的第二性,她们的生活不是只有婚姻、生育,她们也应该在各行各业发光。」 何今臣望着院子里的一地清辉没有说话,他明白为什么说这个了。 孟纾觉得她在抹杀茜茜发光发热的权利,自私的让她回上京去,回他工作的地方然后结婚,囿于家庭再无自己。 孟纾说:「如今你看到的斜河是茜茜在努力建设的。她很伟大,她在努力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逃离贫穷。你不应该用你们的未来去将她框闭起来,她喜欢,你应该支持,而不是用你觉得她累为了她好,就让她为了你们的未来做出让步。」 杨简下午和她说过,这儿的小孩能读上书,全靠林茜茜一家一户的走访劝说当地人,他们对念书的成见很深,是林茜茜不厌其烦的上门规劝。 村里刚起步的草果经济,也是林茜茜查阅资料结合实践一步一步摸索出来的,斜河现在很大一部分的经济来源就是靠着草果经济得以发展。 风也好像安静下来了,孟纾不知道自己这么说他能不能理解,其实原不该插手他们俩人之间的事儿的。 但孟纾比任何人都清楚,林茜茜有多喜欢何今臣,若俩人真的分道扬镳,林茜茜的难过并不会比当年的自己少。她不想茜茜伤心,她希望她会永远开开心心明媚得像个小太阳。 「……孟纾,我没想让她为我们让步。」 好半晌,耳畔才响起男人的声音。 何今臣说:「她没告诉你吧。」 孟纾问:「什么?」 他说:「六月份雨季的时候,山体塌方过。」 孟纾猝然皱眉,何今臣说:「她差点就埋在里面了。」 那样简单的三言俩雨,却掀起孟纾内心的巨浪。 差点……埋在里面? 男人的声音还带着颤抖与后怕,那样镇定自若的人声线都是惊慌的。 他说:「我只是想她换个安全的地方,不那么危险的地方。」 「我知道她伟大,可就是她太伟大了,才……」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了,孟纾满腹的长篇大论一时间卡在喉咙里,林茜茜一向报喜不报忧,两人相隔慎远,六月份的她远在山城茂汾忙碌,所以林茜茜什么也没说,瞒着孟纾也瞒着她的父母。 在林茜茜心里,孟纾是亲人,于孟纾而言,她也是。 对亲人,报喜不报忧。 满院的溶溶月色,来福已经窝回刘婶搭起的狗屋里睡觉了,只有两个坐在月下的人各怀心事。 孟纾想了很久,沉默半晌才艰涩出声:「你知道茜茜考上选调生那年自愿来斜河那年怎么跟我说的吗?」
第33页 何今臣看她。 「茜茜说:『我们读书不就是为了建设祖国吗?那就到祖国需要的地方去呗。有些事儿必须要有人去做啊,我不去别人也得去,反正都要有人去,那还不如我去呢。』」 孟纾说:「她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我们都应该支持她,做她的盾也做她的矛。」 不止茜茜,还有更多和她一样的人。 他们毅然决然奔赴祖国的西部,用炙热的灵魂唤醒贫瘠的土地,让五星红旗的灼灼光芒照亮每一个经歷苦难的人民,用无谓的青春去拥抱这片荒漠。 有些事就是需要去做的,你不做别人也要去做,而她们的国家最不缺的就是人。 何今臣没说话,孟纾也不再言语了。 孟纾知道何今臣会懂,他们都是一条路上的人,两人都真心希望林茜茜好。 支持她远比阻止她更好。 谢河野回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幕,他的好朋友和他的前女友无比和谐的坐在走廊上看月亮。 谢河野:「……」 他先看了眼孟纾,然后眉梢一扬,看向何今臣,满是幸灾乐祸:「哟,赶出来了?」 何今臣无奈的耸耸肩,谢河野将口袋里的钥匙扔给他:「诺,那间。」 「……睡了。」 何今臣接住钥匙,看了眼孟纾又看了眼谢河野,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打了声招唿回房间去了。 谢河野大步上前,手里还提着个大包和相机,孟纾早在看见他时就站起身了。 谢河野大步逼近她,微微弯腰借月色撞进她的双眼,轻哂道:「孟纾,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孟纾唿吸微窒:「…什么?」 谢河野喉间逸出一声轻笑,灼灼唿吸喷洒在孟纾的额头上。 他说:「等老公回家的妻子。」 孟纾其实收到谢河野的消息那一刻就开始心不在焉,总是会看着看着文献出神,她百度了怎么点pdd,以前没帮人点过,然后复制着帮谢河野点了。 还被繁杂的页面卡得转了好几次转盘。 她还以为她的微信会被删除了呢。 遇见他那天晚上孟纾就将他从黑名单里拖出来了。 其实早该拖出来的,不过就是担心要是他没删除呢,会不会就看到了他的近况,然后泯灭不了心底真实的欲望。 但当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孟纾知道有些东西不是逃避就能真正忘记的。 现在男人站在溶溶月色下,眉眼镌住她,朝她靠近,夜风吹拂起髮丝,缠住他脖颈上戴着的古巴链,平添起了一抹旖旎。 他嗓音徐徐:「孟纾,你是不是对我余情未了啊?」 孟纾脸热的将头偏往一边,復又故作镇定的转回头来:「不是。」 哪是余情未了啊,她觉得贼心不死更恰当些。 她答覆的速度快得谢河野心脏一拧,他冷哼一声直起身,满脸的不在乎:「早知道你没良心。」 孟纾还没来得及说话,怀里就被塞了一个小蛋糕。 是块巧克力蛋糕。 孟纾一喜迟疑着问道:「你买的?」 谢河野呵了声:「我捡的。」 谢河野路过甘山县城的时候,怕孟纾上山回来不吃饭,特意开进城里找了家人最多的甜品店买的。 孟纾很喜欢吃巧克力,但对于巧克力的肤色标准又和对伴侣不同,只喜欢黑巧,他会随身带着几颗随时投餵她。 就是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毕竟人的喜好都是会变的。 孟纾没在意他硬生生的回答,将蛋糕捧在胸前,笑着问:「哪条路捡的?我也去。」 谢河野哼哼:「帅的人才看得见,丑的不行。」 孟纾耸肩:「好吧。」 谢河野睨她一眼,看见她身上的羊绒毯,问了句:「冷?」 孟纾有点没反应过来,木讷的应了句:「嗯。」 她眼睛亮晶晶的,谢河野会再脱一件外套给她吗? 谢河野凑近她,语气很认真:「冷去墙角蹲着,那儿有90°。」 孟纾:「……」 冷冰冰的文字组成一句更没温度的话,孟纾被他冷得缩了缩脖子。 在孟纾无语的时候,他伸手将孟纾往房间里推,冷嘲:「像个猪一样。」 冷就不会回房间,非得坐走廊上。 孟纾被推回房,披着羊绒毯一手扒着门框,另一只手提着蛋糕举起来沖他摇了摇,笑嘻嘻的和他说了声:「bye。」 她关上门,将小蛋糕放在桌上,拉过椅子坐下趴在桌上打量它。 哈哈哈哈。 其实孟纾今晚等谢河野回来就想确定一个问题,不过好像不用问了。 她脑袋杵在手臂上歪来歪去,转了一圈那个蛋糕,看到了巧克力涂层上用奶油裱了一朵白色的玫瑰花。 白与黑相撞,意外融洽。 她伸出手指隔着透明盒子戳了戳,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很开心就是了。 手机叮咚了声。 孟纾抓起一看。 【一二】:在吗? 孟纾以为有什么急事,赶紧回:在。 【一二】:有事吗? 【m】:没事啊。 【一二】:没事别给我发消息。 孟纾:「……」 她还以为厕所没纸了,谢河野等着送呢。 到底谁给谁发的啊?! 她嘴角无语的抽了抽,觉得今天把一整年的嘴角抽搐给用完了。
第34页 下一秒,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一二】:晚安。 孟纾一愣,復又勾唇。 大笨狗。 想发晚安不能直接发啊? 拐弯抹角的。 想可爱死谁啊。 第13章 第十三座山 孟纾答应谢河野是在高考结束那个晚上。 最后一科是英语,孟纾的拿手项,她用一手仿佛印刷出来的衡水体、用着复杂的句式完成了作文,反反覆覆的从第一篇阅读仔细检查了好几遍。 监考老师提醒还有十分钟时,孟纾偏头看了眼窗户外面的校园。 高大的老树在风中扑簌作响,阳光照进走廊照进窗,周围的同学有的还在奋笔疾书写着作文,有的无聊的撑着下巴发呆,有的眼珠子转得飞快试图能抄点别人的。 孟纾没像别人那样盖住答题卡上2b铅笔涂的选项,她的试卷摺叠整齐的放在一边。 桌子左上角贴着的考生信息里,黑白的学生像上她的马尾高束,看了几眼又移开视线。 时间可真快啊。 她的高中时代会在这张答题卡被收走之后,画下句话。 铃声一响,监考老师示意大家起立停笔,答题卡收走那瞬间,走廊里又开始叽叽喳喳,别的考场的考生已经出来了,大家的脸上很激动,也有人垂头丧气嘴里念叨着:「完蛋了,没考上怎么办啊!」 「最后一篇是不是aabc?」 「草,你闭嘴啊,别来烦我。」 「aabc?完了,我是bbab!」 孟纾挤在人群之中,慢慢挪动着,不知哪里来的一声尖叫,有人大喊:「老子毕业了!今晚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了老子通宵!」 大家愣了瞬间,在走廊上笑起来,一扫考完的愤懑,有人大喊:「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金榜题名!」 「前程似锦!」 青春永远炙热,永远岁月如歌。 孟纾身处其中,不自觉的轻轻勾唇。 十八岁不是结束,十八岁,一切才刚刚开始。 好的都在后头呢,亲爱的朋友们。 孟纾的考场在斯德国际,谢河野、何今臣、林茜茜在市一中,李诵在三中。 孟纾走出考场,许多人的家长都在门口伸长脖子寻找自己的子女,孟舟歌女士也站在人群中沖她笑着招手,孟纾走过去,她伸手将孟纾散落脑后的碎发拨了拨,说:「找个卡子别起来。」 她拉着孟纾的手往车那边走,问:「感觉怎么样?」 孟纾点头:「还行。」 孟舟歌女士笑起来了:「你说还行那就是很好了。」她发动车辆:「带你去吃大餐。」 孟纾说好,犹豫了会低声说:「班里组织同学晚上去唱歌。」 孟舟歌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说:「去吧,高考完了适当放松会也可以。」 晚饭孟舟歌女士带孟纾去了市中心的人均消费三千二的旋转餐厅,孟纾看着菜单实在不知道点什么,由着妈妈点单,孟舟歌女士还在楼下商场买了个艺术蛋糕弥补她前天晚上的生日。 吃完饭后孟舟歌女士将她送到纪华商场,商场六楼是ktv。 孟舟歌女士按下车窗,问路边的孟纾:「身上有钱吗?」 孟纾说:「有的。」 孟舟歌女士点头:「微信给你转了两千,不够跟妈妈说。」 孟纾说好,目送妈妈离开。 六月份是盛夏,晚风带着阵阵蝉鸣。 孟纾脖子后面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她将外套脱下来抱着。 谢河野给她发消息问她到哪了,下楼来接她。 男生身高腿长,看样子下午考完去弄了头髮,看上去很乖巧的小捲毛。 比高考前一天晚上乖巧了很多,少了平时的痞气,头髮蓬松卷翘毫无章法,像只捲毛小绵羊,孟纾想伸手rua一下。 孟纾记起了那天晚上,一时间有点羞赧。 谢河野自然接过孟纾抱在手里的外套,进了商场有大排长龙的冰淇淋队伍堵着,他问:「想吃吗?」 孟纾摇头:「人太多了。」 谢河野笑了,这就是想喝的意思了,他脸上泛起雅痞的笑意,说:「等着。」 他身高腿长,大步走进队伍的末端,站在人群里也因为个子突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隔着人群沖孟纾指了指手机,示意她看消息。 【一二】:上楼去等我。 【一二】:022,别走错了。 不到一分钟又说 【一二】:算了,我让李诵来接你。 李诵选的这个ktv里鱼龙混杂的,指不定会不会撞见什么不好的事,孟纾一个小姑娘他不放心。 李诵下来的很快,孟纾倒是想陪谢河野等,但也不好意思让李诵白跑一趟,就跟着他上去了。 李诵爬上手扶梯,沖底下的谢河野说了声:「我要最贵的!」 谢河野笑骂:「看好她。」 包厢里,林茜茜和体委一人一个麦克风激情对唱。 「如果明天的路你不知要往哪走!」 体委撕心裂肺:「就留在我身边做我老婆好不好!」 何今臣坐在旁边,嘴角狂抽。 他一把抽过林茜茜手里的麦克风,薄唇翕动吐出两个字:「不好。」 全班笑得不行,林茜茜爱死何今臣这幅样子,「mua」的扑上去亲了一口,包厢里众人都在起闹。
第35页 孟纾有些羞赧的垂下头,该死的又让她想起了谢河野的那个吻。 林茜茜一见孟纾就沖她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李诵将人送到后说了声:「我去玩牌了噢,有事喊我。」 孟纾说好。 林茜茜问:「不是谢河野去接你吗,怎么变李诵了?」 孟纾说:「他买东西。」 「好吧。」 林茜茜独占一个麦克风,不论是谁点的歌都能跟着嚎上两嗓子。 班上的女同学都脱下了臃肿的校服,换上了漂亮的小裙子,脸上化了精緻的妆容,不会化的也会抹上口红提气色,做了美甲染了头髮。 一个下午的时间,大家好像在用这些方式证明自己终于告别了那个每天埋头苦读的破高中。 大家可真漂亮,孟纾想。 班里的男生大片围在另一张桌子上玩牌玩骰子,时不时「吁」几声。 在面前大屏上极具感的mv换了好几首之后,谢河野才推开门进来。 手里捧着两个冰淇淋,一个是李诵的,另一个是孟纾的。 从他推开门进来,大家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谢河野淡然在孟纾身边坐下,孟纾感受到身边的位置塌陷下去,唿吸不自觉一紧,男孩的视线看了她的大腿一眼復又移开了,将手里的外套盖在孟纾的腿上。 孟纾因为太热穿了条牛仔短裤,不会很短,很短的话她会有点害羞,长度是刚刚好的,因为是裤子也不会走光,虽然不懂为什么盖住,但还是没说什么。 班里人见怪不怪,毕竟谁都默认他俩是情侣关系,有别的班的女生来蹭局的,视线很久没移开过,明雪坐在同伴身边,盯着那边看了很久。 谢河野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孟纾。 孟纾咬了一小口,冰冰凉凉的感觉愉快的让她眯了眯眼睛,问道:「你不吃吗?」 「吃啊。」下一秒,他就凑上来就着孟纾咬过的位置吃了一口。 他说:「挺甜的。」 孟纾:「……」 孟纾握着冰淇淋的手一紧,她在今晚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个吻,差点把冰淇淋外面那层脆皮筒捏碎了。 她看了眼谢河野,然后把手里的冰淇淋直接塞进谢河野手里,窘迫道:「…你吃吧。」 谢河野挑眉:「嫌弃我啊?」 「呃……」孟纾没说话,谢河野接过来也不恼,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个干净的叉子,把他咬过的地方刮下来,又递给她:「喏,可以了吗?」 「还是再去给你买一个?」 孟纾其实不是嫌弃他。 她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反正就是有点害羞、有点不知所措,然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闻言赶紧伸手接过来,「…不用了。」 她脸颊是樱粉色,谢河野沉沉一笑,那笑落在孟纾耳中带着调笑的意味,霎时间脸更烫了。 林茜茜凑上来将麦克风递给孟纾,撺掇她唱一首,孟纾如临大敌的摇头,给谢河野看得笑起来,凑上去问:「你也会有不擅长的东西啊?」 在他眼中孟纾怕是无所不能。 孟纾说:「我跑调。」 「跑调怕什么,唱歌就是图一开心呗。」他说。 孟纾依旧拒绝,林茜茜也不强求,在体委嚎了不知道第几首土味乡村dj歌曲后,班里有女生捂住耳朵吼:「你能不能换别的唱啊!」 有人说:「换人换人,体委听腻了!」 「我想听情歌,不是康定情歌啊!大哥!!」 明雪坐在理13班的秦群身边,小声提议:「听说谢河野唱歌很好听诶。」 她是文7班的,因为有想见的人所以过来蹭局。 旁边的朋友附和道:「对诶,椰子唱得好啊,椰子唱一个给我们洗洗耳朵呗。」 体委笑着作势踢了说话的人一脚,还是将话筒交出去,痛心道:「是你们这群人没有艺术细胞!」 他说:「我以后就要唱康定情歌给我喜欢的女孩表白!」 李诵大笑:「你小心人女孩熘熘的跑了~」 他用康定情歌的节奏唱出来,大家又笑成一片。 明雪坐在秦群身边,眼睛一直看着谢河野。 班里的女生有人和谢河野高一就是一个班的,说:「对啊!我记得谢河野高一军训的时候唱过周杰伦诶,超级好听!」 「唱一个吧!」 玩牌的人也说:「唱呗,椰子。」 大家都在让他唱一个,谢河野侧头问孟纾:「想听吗?」 孟纾一愣,诚实道:「……想。」 真有点想,她是高二文理分科后才和谢河野在一个班的,军训的时候也不在一个连,没听过他唱歌。 谢河野笑了下:「等着。」 他起身走向立麦处,坐上高脚凳,长腿随意支着,修长的手在面前的屏幕上点了几下。 孟纾心神一动,倏地有种念头生出,就像是—— 因为她想听,所以他才唱。 「喔喔喔喔喔~」 李诵激烈应援,谢河野笑骂:「哪来的猴儿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笑开。 「啊啊啊啊他终于又要唱歌了吗?又要唱歌了吗?!!」 「他唱歌超好听诶,高一军训的时候我听过,超好听!」 班里活泼的女生也激动应援。
第36页 谢河野眼睛落在孟纾身上,孟纾也正好在看他,隔着嘈杂的人群和迷离璀璨的灯光,他挑眉wink了下。 他穿了件白t和破洞牛仔裤,踩了双拼色的摩卡棕dunk,坐在纷繁的环境里浅笑着看她。 人群里的那个他,耀眼、柔软,有一点帅气,带着些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气。 孟纾抿唇,林茜茜「哟~」了声,她感觉她脑袋晕乎乎,浑身都有点热,她隐隐觉得某种关系将在今夜打破。 一段明快低沉的钢琴声愉悦的调动起大家的兴趣,有人左右有节奏的摇摆双手亮着手机闪光灯应援。 谢河野单手握着立麦,伴奏开始播放,轻快有节奏的鼓点重音抵达在做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谢河野俯身凑近话筒,低声唱道: 「爱上了 看见你 如何不懂谦卑 去讲心中理想 不会俗气 犹如看得见晨曦 才能欢天喜地」 是粤语歌。 他的发音很标准,每一个咬字都很纯正。 他的声音醇厚沉磁却又有着少年的明亮,伴着吉他伴奏声低声吟唱。 包间里忽然就好像打起了无数盏聚光灯,聚焦他一个人身上。 他随意又慵懒,每一个动作却又蛊惑人心。 有人开始低声激动。 「鲨了我吧!救命,老天爷到底给他关了那一扇门啊?!!」 「我愿意!!!我愿意!!!」 「i do o!!!」 「抱着你 我每次 回来多少惊喜 也许一生太短 陪着你 情感若有行李 仍然沉重待我整理」 李诵少女捧心状靠在何今臣身上:「救命,我也快爱上椰子了。」 林茜茜丘比特中箭状也倒在何今臣身上:「救命,怎么感觉有点爱了爱了。」 何今臣:「……」 孟纾:「……」 孟纾膝盖併拢坐着,谢河野坐着的高脚凳方向正好面对着她。 她只要抬头,就是谢河野。 他慵懒坐在那,就是莫名让人觉得矜贵,低调又嚣张。 手上带了块patek philippe的限定,够买辆车的了。 明明和他们这群人不是一个阶层的,却从来没有看不起任何人,轻轻松松和大家打成一片,幽默有礼貌,肆意又谦逊。 谢河野在看歌词,不经意间抬头对上孟纾的眼神,又骚包的沖她挑挑眉,復又低头专注唱歌。 伴奏音终止,一曲结束。 谢河野起身,班里人激动鼓掌,有男生热烈捧场的「唔~」「唔~」几声。 李诵吐槽:「你比我家雅迪电动车都会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河野在一片掌声与欢声笑语之中跑向孟纾。 他挑眉,眼睛如黑曜石般亮晶晶的:「帅不帅?」 「好……诶?」孟纾说出口的好听停在唇边,怎么不是问好不好听。 谢河野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说:「我有耳朵啊,大家都在喊——『好听!再来一首!』」 他模仿着大家现在的样子,包厢里的灯光将他高挺的鼻照亮,投下一片暗影,少年明媚又张扬。 他说:「唱得好听我知道,我只关心在你眼里,我帅不帅。」 孟纾失笑:「帅。」 她问:「你在广东待过吗?」 谢河野摇头:「小时候去玩过。」 「咬字和原版一样诶。」 谢河野笑:「听了几百遍了,能不一样吗。」 谢河野没说的是,其实他年幼时偶像是beyond,毕生的梦想是成为beyond组合的第五人,几乎每首歌都是听了上百遍。 有段时间在家只用粤语跟人交流,大墨镜偷穿他爸年轻时候的喇叭牛仔裤,人还没裤子长,拖着一大截裤腿,还偷穿谢明纪的大皮鞋。 他妹妹谢溪子见了也会偷穿虞花花女士的高跟鞋,一瘸一拐的和他一起「开演唱会」。 俩人叠一块还没冰箱高,愣是一个号称「黄家驹」,另一个号称「李嘉欣」,肉嘟嘟的摇头晃脑着,仿佛已经在鸟巢开起了演唱会 结果谢溪子一个不稳就把脚扭折了,被阿姨通知急忙赶回来的虞花花女士看着他笑得极其危险。 那年七岁,他走路都得双手插兜,被虞花花女士一个大耳巴子直接甩没了梦想。 第14章 第十四座山 尊享包厢里的灯闪烁晃动,声音嘈杂。 有人在玩牌,有人在喝酒摇骰子,有小情侣在腻歪,理科13班的班恋不止林茜茜一对,大家在青涩的年纪满怀对爱情的绝对憧憬。 谢河野在孟纾身边坐了一会,就被李诵拉过去玩骰子了。 走之前将附近的酒都推往一边,交代孟纾:「小孩不许喝酒。」 孟纾:「……」 他坐到男生堆里,身形比同龄的男生高出很多。摇骰子比大小,揭开盖时孟纾看见他笑得肆意,应该是赢了,体委不服喝下一杯酒嚷嚷着再来再来。 他玩骰子时也是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轻松拿下胜局。 不一会,就让体委输得连连败退,又闹着不玩了,要玩别的,然后组起了酒桌游戏。 笑闹声很快吸引了大片目光,有女生凑上去加入了。 林茜茜和何今臣刚推门回来,茜茜说上厕所何今臣陪她,两人看上去脸都红扑扑的,茜茜的口红好像也花了。
第37页 孟纾深深看了林茜茜一阵,给林茜茜看得脑袋宕机,难得有点害羞,拖着她加入了游戏阵营。 李诵点了点玩游戏的人头,介绍道:「偏执狂——玩过没?咱按顺序向右边的人问一个问题,问题可以自己定,比如:在场的你最喜欢谁之类的,被问问题的人必须大声说出这个人的名字,让每一个人听到。如果有其他人想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就得喝一杯酒。」 体委积极提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只能小声给右边那个听见?」 李诵说:「yes!」 体委嫌弃的看了眼班长:「和男的咬耳朵啊…能不能换位置啊。」 李诵打断:「禁止,随机的才好玩。」 游戏开始。 最右边的人是体委,他不情不愿的付过去问了句,班长犹豫了会歉意的看了眼李诵,然后含羞带怯的大声道:「李诵!」 李诵「卧槽」一声,鸡皮疙瘩起了个彻底:「什么问题啊,别他妈是最喜欢老子啊,我不是通讯录啊!」 体委笑得肚子疼:「哈哈哈哈哈,想知道就喝酒啊。」 李诵抬起来直接喝了杯,体委直起身擦擦眼泪说:「我问的是,在场的谁的脚最臭哈哈哈哈哈!」 李诵:「去你妈的!」 依次从那边问过来,知道答案对应的问题时人人笑做一片。 大家也变通了规则,一个人喝了酒就说问题,全场的人都能知道,不用一一去喝酒,一时间笑声引来更多人加入。 谢河野旁边是明雪,她看起来有些害羞。 谢河野低头听她说话,她小声的问:「……在场的女孩,你会让谁穿你的衣服?」 这个问题听起来又无聊又没趣,还带了指向性。 谢河野没有洁癖,遇上需要帮助的女生,都愿意伸出援手脱下外套递给她们,但这个游戏只能选一个,那必然就是孟纾。 且他的外套现在不就在孟纾腿上盖着吗? 谢河野听完就直起了身子,犹豫都没带犹豫的,直接大声说了「孟纾」的名字。 孟纾抬头看他,玩游戏的人开始起闹:「哦~」 一群青春期的男孩聚在一起,不嫌事儿大的凑热闹,没人看到明雪咬紧了下唇,脸色白了些。 大家撺掇着李诵喝酒让明雪说出问题是什么,李诵高举酒杯仰头一灌:「快说快说,老子他妈就是个工具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雪嗫哚了会,谢河野不太知道她为什么支支吾吾说不出口这个问题,但看她脸色不太对劲儿,还是替她解了围,高声道:「她问我:在场的最喜欢谁。」 「喔喔喔~」 大家叫做一团。 像是一排雅迪电动车集体解锁发疯。 谢河野举杯沖孟纾一扬,笑得又雅又痞:「岂止在场,全世界,也最喜欢孟纾。」 「喔~」 李诵叫的最大声:「酒老子喝的,恋爱你们秀,是吧!」 大家又笑起来了。 游戏依次往下进行,转到孟纾这边时,林茜茜显然也没打算放过她,她说:「在场最喜欢的人,必须说!」 「……」 孟纾沉沉唿出口气,在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谢河野也在看她,孟纾抿抿唇低声道:「…谢河野。」 林茜茜神色激动「啊」了声,然后故意道:「大声说!」 孟纾:「……谢河野!」 谢河野在那头懒懒靠在沙发背里,闻言不紧不慢的「诶」了声。 孟纾:「……」 林茜茜说:「要知道问题必须谢河野自己喝啊,别人喝的不算。」 谢河野不拖沓,仰头喝下杯子里的酒,还反扣过杯子在空中晃了晃,示意一滴没跑。 林茜茜高声说出问题:「在场最喜欢谁!」 起闹的人只多不少。 谢河野举起酒又喝了一杯:「送你一杯。」 「不说我也知道,」他笑得臭屁: 「孟纾最喜欢我。」 孟纾不太习惯被大家起闹注视,匆匆问了旁边女生一个问题,她不太擅长玩这些,问的问题也很无聊。 待游戏继续往那边进行后,和林茜茜说了声去上厕所就小跑出去了。 后来加入过来玩的人数越来越多,李诵便组织大家重新玩起了小姐牌。 孟纾拉开门轻轻唿出口气,循着指示牌找到厕所。 洗手时,孟纾看到镜子里的她,明明一口酒没喝,脸色却像微醺一般,她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一片滚烫。 她并不习惯这样吵闹的场合,长廊的震天音响在播放英语歌曲。孟纾洗了手刚准备回去,就在镜子中看到了另一张脸,是明雪,不是她们班的,应该是秦群的朋友。 一直坐在秦群身边,是他带来的。 孟纾和不熟的人一般都不说话,移开眼神擦干手就准备走,明雪拦住她。 「可以聊聊吗?」 孟纾说:「不可以。」 明雪:「……」 孟纾不蠢。 明雪喜欢谢河野她看得出来,她也并不想在这上面多有纠结。 孟纾刚进走廊就看到倚在对面墙上玩手机的谢河野,他单手握着手机在玩什么,指腹在上面戳戳点点,另一只手指骨间夹了根烟,没点燃。 见他出来,谢河野蹙眉:「乱跑什么?」
第38页 孟纾说:「…我上厕所。」 谢河野「啧」一声:「上厕所也得告诉我。」 孟纾好笑:「你是皇帝吗?」 这么霸道。 谢河野和她一併往包厢走,他说:「皇帝基本都是老头,像我这种年轻帅气的得叫王子。」 孟纾笑出来,肩膀小幅度的抖了抖。 音响切了首纯音乐,谢河野分享给她听过,是《right above it》。 孟纾第一次听这个音乐就觉得它和谢河野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像,有种做什么都会胜利的冲劲儿,积极昂扬向上,满是朝气与生命力。 充满希望和坦荡,让人热血沸腾,又有一颗柔软澎湃的心,简直就是少年的代名词。 而他们身后,望着俩人的背影径直走过去,明雪却攥紧了手。 她看着孟纾和谢河野的背影,立在那久久没有动。 - 六月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直到孟舟歌女士打电话来问孟纾有没有带伞,大家才知道外面下暴雨了。 男生并不急着走,倒是孟纾十二点之前必须回家,谢河野知道后起身送她。 林茜茜说:「好好送到家啊,人少了根头髮跟你没完。」 她一副很捨不得孟纾的样子,孟纾抿嘴:「那你送我吧。」 闻言,林茜茜迅速靠近何今臣怀里,「哎呀」一声:「突然脚痛,谢河野,麻烦你了……」 最后几个字气若游丝,孟纾摇头失笑:「别演了。」 高考结束,俩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一个学校,逮着机会就可劲儿腻歪。 「你也早点回家。」 「知道知道。」 孟纾站在商场门口,谢河野从旁边的雨架上抽了把伞撑开,两人撑了一把伞,往路边过去,滴滴师父在路边打着双闪等着。 伞并不大,但孟纾不太敢靠近些,于是谢河野的伞一直往那边偏,整个人湿了大半,最后贼心一起直接伸手将孟纾的肩膀往怀里揽。 肩膀触上一个偏硬的胸膛,伞下的空间内空气变得稀薄起来,孟纾觉得自己唿吸滞涩,谢河野没说话,只是揽着她往那边走,打开车门遮住孟纾让她先进去,然后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上车之后孟纾才看见他另一边都湿透了,侧脸也有水迹。 她掏出纸巾递给他,让他擦一下。 谢河野没接直接把脸递过来:「你帮我。」 按照网络上的说法,谢河野是浓颜系长相,三庭五眼比例很标准,眼窝与鼻樑的衔接的弧度完美,使得那张清隽的脸立体又极具攻击性。 现在男生那张脸在自己眼前放大,那头看起来分外柔软的小捲毛戳得孟纾心也变得软软的。 孟纾:「……」 柔软的掌心直接唿在他的脸上将他往那边推,她有些害羞的别过头,然后把纸巾扔他怀里。 「随你擦不擦。」 「真没良心。」 谢河野哼笑了声,慢条斯理的直起身,将落在怀里的纸巾打开擦了擦脸。 孟纾作息很规律的,除非有大考才会在那一周里挑灯写卷子写到两三点,没有大考的时候这个点基本已经睡着了。 司机师傅很安静,车载电台在放一首英文歌。 孟纾强忍着睡意撑了会,仔细去听歌曲中的英文的意思,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在唱: 「my love my love my (我的爱啊,我的爱) my love aint 插ngin』 (将持续到海枯) my love my love my (我的爱啊,我的爱) my love aint 插ngin』」 (将直到那石烂) 纪华在市中心,她家在市一中附近,学校基本都建在偏僻的地方,所以从市中心过去加上红灯要二十多分钟。 孟纾撑了会,动感的音乐都没能拉住她混沌的思绪。谢河野在身边总会让她很安心,干脆脑袋往后仰阖上眸小憩。 闭着眼睛,孟纾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了,她感觉到旁边的人动了动,然后身体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谢河野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将她的脑袋摁在胸前,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孟纾身体僵硬了一瞬间,然后放松下来,不得不说的是,谢河野的胸膛可比计程车后座的靠背舒服多了。 她的脑袋几乎快进入睡眠机制了,现在昏昏沉沉的,羞赧、纠结与复杂全抛天边去了,随心而动,安安静静的靠在男生的怀里。 后座里昏暗狭小的空间,车窗外略过热闹喧嚣的人群,悠扬舒缓的轻音乐,和喜欢的女孩子。 谢河野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肩膀,保持着高低肩的姿势小心翼翼的托住孟纾的脑袋,她的髮丝扫过谢河野的脖颈,酥酥麻麻的痒。 谢河野知道孟纾没完全睡着,搂住她肩膀的那只手,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头。 「到了我叫你。」 「好。」 孟纾抬眼就能见到谢河野充血的耳垂,她好笑的动了动脑袋,以一个更舒服的角度靠在他肩上。 不止她一个人在害羞。 孟纾復又闭上眼睛,谢河野只需要稍微一动头,下巴就能蹭到女孩柔软的发顶。 他小狗一样的轻轻蹭了两下,勐地对上司机大叔似笑非笑的眼神,谢河野动作停在中途。 司机大叔没说话,给了他一个「我都懂,哥也是过来人」的眼神。
第39页 移开眼后,一脸的青春真好啊的表情,似乎回味起了自己的青葱岁月。 二十分钟的路程,司机大叔很贴心的开了半个小时。 孟纾其实全程都没睡着,一开始确实挺困的,但也只是想着靠着椅背闭目眼神,靠进他的怀里后,睡意就彻底没了。 他问了声:「睡不着?」 她靠在谢河野怀里,他说话的时候胸腔震动,落在她耳朵了化成了嗡鸣。 孟纾没动,轻轻「嗯」了声。 脑袋清醒了些,倒是想起了高考前一天晚上的事。 第15章 第十五座山 她的生日是6月6日,高考前一天。 那天晚上孟舟歌女士因为需要安排考试相关事宜并没有来得及给她过。 电话里她的声音满怀歉意:「妈妈今晚估计回不来了,你自己出去买个蛋糕将就下,考完试妈妈再给你补回来。」 孟纾很体谅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反而宽慰起母亲让她安心工作。 挂了电话后,孟纾坐在客厅里,望着安静无声的家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其实下午孟舟歌没回来吃晚饭的时候,孟纾就知道她今天回不来了。 她的监考区在上京市京郊的京铁十四中,现在已经快九点钟从那边折腾回来一定会影响明天的工作,选择临近的酒店是最佳选择。 想到明天早上的考试,孟纾再次走进房间认真检查了自己的准考证、2b铅笔、黑色碳素笔、橡皮等有没有带齐。 她没有紧张反而很平静,一千多个与书本试卷智斗的日日夜夜,会在明天得到答案。 然后一群人会大笑着走出考场,与十八岁的自己挥手告别。 忽然房间的窗户处传来拍打声,不重但是足够让人听见,孟纾蹙眉。 她们家在二楼,她的房间窗户那有棵老槐树的粗壮树枝正好延伸过来,孟舟歌一直担心会有人入室行窃选择了这条路,最重要的是这还是孟纾一个小姑娘的房间。 因为是户型里採光最好的房间,于是成了孟纾的卧室。 她多次联繫物业装防盗窗,物业嘴上应了但到现在也没来装。 不过还好,到现在为止没出现过任何财务损失和有人入室的痕迹。 现下从那传来异样,孟纾手比脑快,先拨通了110的电话。 那边的机械女音响起时,孟纾就听见了一声又一声压抑且急促的「孟纾」、「孟纾」。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 「谢河野?」 手里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挂,她就看到谢河野站在窗台边。 脚下的那块地不过就够一个人侧身站立的宽度,他一个一米八七的大小伙子站在那实在是侷促得紧。 「快开窗啊!」 他的声音模模煳煳的传进来,孟纾忙不迭的挂断电话拉开窗,移开窗边的那个放书的矮木架,让他进来。 谢河野拉住窗框先是递进来一个大盒子,孟纾伸手接过来。 他示意孟纾往边上挪一挪,帅气的撑住窗框一跃而进。 想像拍电影那样,利落干净的落地。 意外的是演员个子太高,一个没注意脑袋「bang」的一声撞上窗,谢河野双脚一落地,还来不及帅气挑眉就「嘶——」的抱头蹲地。 孟纾:「……」 谢河野委屈抱头看她:「你还笑得出来?」 她又好笑又无奈伸手将人拉起来问:「没事吧?」 「待会找人来看看。」 孟纾说:「我现在带你去医院吧。」 伤了脑子可不是小事。 谢河野鼻腔「哼」了声:「我是说你家窗户,待会找人来看看。」 「……」 她好笑:「你的头是铁做的吗?」 谢河野将她的房间环视一圈然后拉开书桌前的凳子,大喇喇坐上去,她主动问:「你来干嘛?」 「被撞了脑子的是我没错吧?」 谢河野看着那个放在窗户边的小架子上的蛋糕说:「都带蛋糕来了,你说还有什么事儿啊?」 孟纾意识到这个可能性,木讷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谢河野:「你的什么我不知道。」 当然是从林茜茜那高价收购的。 他长腿一迈,将那个蛋糕勾过来,自顾自拆开,给孟纾将蜡烛点上。 将生日帽扣好戴在她的脑袋上,沖她扬扬下巴:「愣着干嘛?这可是你十八岁诶!」 其实也不是特别重要。 孟纾对生日没什么执念,但还是在谢河野的催促下闭上眼睛、许愿。 谢河野说:「我数三声,你再许愿哈。」 孟纾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但还是点了点头。 「三、」 「二、」 「一……」 她的眼睛闭着,其他感官开始愈发清晰。 她能感知到灯被谢河野关了,蜡烛的光亮好像晃悠了下。 裹挟着一阵黑雪松气息的风侵入孟纾的鼻腔内,下一秒唇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男生高挺的鼻与她的鼻尖相接。 一触即离。 !! 他温热的掌心覆盖住孟纾的唇,紧接着自己也贴上来。 烛光闪烁,隔着手背,他亲吻了她。 意识到这是一个吻,一个手背吻后。 孟纾脸红如血,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上涌直冲脑门。
第40页 她很少有这样情绪过剩的时刻,就要睁开眼睛,那人却像预判了她的预判般,先一步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声音又混蛋又欠揍。 「别睁眼啊,还没许愿呢。」 「……」 孟纾半晌才挤出来一句:「流氓。」 谢河野喉间逸出笑来,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孟纾的唇形很漂亮,唇色的健康的樱粉色,时常都是水水润润的。 可最后那一秒他还是覆上手去,只捨得隔着自己的手背亲吻他喜欢的姑娘。 她没成为自己女朋友之前,任何逾越的行为都是不对的。 是不尊重她的,他不会那么做,他喜欢她但更尊重她。 他站在孟纾身后,一手捂着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托住蛋糕举在她面前。 这样的姿势使孟纾好像被他抱在怀里一般,他一笑孟纾的后背也能感受到那阵震颤。 过了一会,月亮的清辉透过白纱窗帘落在俩人肩上,孟纾说:「放手,我许完了。」 她的语调有些难得的气急败坏,应该是因为那个吻,谢河野摸摸鼻子自知理亏也不恼,将手放开,走过去几步把蛋糕放在桌上。 孟纾的房间有三十多平米,一切都是孟舟歌女士安排的。 绿色棉麻布艺窗帘说是护眼,床边不是床头柜是个三层矮木架放了很多全英文读物,书架里全是国内外名着,整个房间简洁冷硬。 谢河野切了块蛋糕递过去,见孟纾不太愿意搭理他,就开始卖惨:「嘶——」 「我感觉我好像有点脑震盪……」 那一声撞击不小,孟纾切切实实听到了,尽管心里有些羞赧的恼怒,还是皱着眉说了句:「去医院看看吧。」 孟纾一出声,那人就借着她张了嘴的空档,叉了一小块蛋糕的叉子就塞进了嘴里。 绵密的奶油在嘴中化开,还带着车厘子果肉的甜味儿,孟纾瞪大眼睛看他,那人死皮赖脸道:「你吃了我就不疼了。」 孟纾:「……」 孟纾将那块蛋糕咽下去,不自觉的微微鼓起腮帮瞪他,谢河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他问:「许了什么愿,有我吗?」 孟纾别过头没说话,闷声道:「明天考试,我要睡觉了。」 她开始赶人。 其实她并不生气,更多的是羞赧。心里像被投下一颗小石子般盪起层层涟漪,还隐隐掺杂了些许期待。 期待什么呢?她也说不清。 他们会在一起吗?像茜茜和何今臣那样。 她束手无措,显然不擅长处理自己这样的心绪,下意识开始驱逐想自我冷静一番。 下一瞬,他不再吊儿郎当的靠在书桌上,撑起身子。 谢河野走近她,少年挺括的身形在面前站定,安静了几许,他伸手抱住她。 孟纾眼前一黑,就落进一个温暖且气息好闻的怀里,她唿吸一滞。 有什么东西落在颈上,微凉的贴着脖子。 颇有分量感的坠子垂在胸前,谢河野的声音低低沉沉。 「很抱歉。」 他在为没有经过同意的手背吻道歉。 谢河野嘆息一声:「高考结束我们交往吧。」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孟纾。」 高考结束就不是早恋了。 在孟纾怔忪得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男孩就松开手,轻盈越过窗子,身影消失在窗外。 他在告白之后,消失在那棵老槐树下。 伴随着六月的风声,孟纾听见了他的愿望。 「孟纾,高考加油—— 金榜题名,前程有我。」 她的愿望没人知道,少年的愿望却种在窗外,种在树上,种在月光之下。 于是在遍地开出娇艷的花,在苍穹之上闪出星星,也在孟纾心上晃晃悠悠、住了岁岁年年。 她垂眸,一条半宝石罗盘日月玫瑰的项鍊落在颈间。 月光落在钻石山,泛着稜稜冷光。罗盘之上的星月、太阳用宝石刻画,美不胜收,只一眼就知道价格不菲。 孟纾走到窗边,少年已经跑的没影儿了。他不敢走正门许是怕邻里看到影响了她,可这个项鍊又太贵重,孟纾不能收。 下一瞬手机亮起来,是谢河野的消息。 21:58 -我妈说,喜欢一个姑娘得给她送星星送月亮,得每天给她变着法儿的送花儿。 -现在星星月亮都有了。 下面是一个猫猫wink的表情包 孟纾看见聊天页面里他的消息弹出 -玫瑰是假的 -但我喜欢你是真的 他说玫瑰是假的,喜欢她是真的。 她的视线落在胸前的项鍊上,玫瑰花雕栩栩如生。 22:00 -好好考试,小寿星。 -晚安。 孟纾试探的伸出手指摸了摸唇。 她好像能补充出少年薄唇的触感,炙热、滚烫的,像太阳一样热烈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闭了闭眼,然后迎面砸在床上,用软绵绵的被子捂住自己的脸,蹬了蹬腿。 他用了「交往」。 从小到大,她见过许多身边的人谈恋爱,六年级时就有班里的同学互相亲吻,初中更有同学偷尝禁果伤身害己。 他们轻易将喜欢和爱挂在嘴边,却又在遇见更漂亮的面孔时分手,不负责任得将恋爱当成玩笑。
第41页 轻浮且草率,总是草草开场又草草结束。 在他们的表达方式里,孟纾最讨厌的一个词是「搞对象」。 她莫名喜欢「交往」这个词。 比「在一起」更严肃且认真,听起来很正式,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能许下的—— 最虔诚的承诺。 第16章 第十六座山 夏夜里, 清风徐徐吹来,明月早早爬过山头,挂在中天, 月光似乎带着一股清凉,驱赶着酷日留下的余热。 孟纾和谢河野沿路向桐青园走去,孟纾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的影子在身后被路灯拉得歪歪斜斜, 相依相偎。 红灯,马路上零星车辆驶过,他们在马路对面下了车,站在红路灯柱旁等绿灯。 谢河野斜靠在灯柱上, 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今天从一见面起就不对劲儿的孟纾。 那股目光实在侵略性太强了,孟纾想装看不见都不行,她盯着地板闷闷的问了声:「看什么?」 谢河野扯唇:「看我女朋友。」 对面马路上的数字还在三十多的往下倒数,孟纾被震的头皮发麻, 反驳道:「谁是你女朋友。」 声音小得仿佛蚊吟。 闻言谢河野直起身, 高大的身形朝她逼近。 「不是吧孟纾?」他好看的眉眼压低, 沉声道:「定情信物都给你了。」 「打算耍赖啊?」 孟纾垂眸看地板:「我……」 虽然那天晚上的确说了高考结束交往,但她没答应啊, 这应该不算吧。 话音未落, 谢河野不再靠在灯柱上,直起身朝她走近几步。 他每朝她迈进一步,孟纾就听见自己的心跳快速鼓涨一次,心脏瓣膜每一次扩张收缩的声音都变得清晰起来。 就像韩剧里男主走进女主时总会开启慢动作一般, 孟纾也觉得周身的一切都慢下来了。 街道上的车辆慢下来了, 随风晃动的树也好像静止了。 她的世界只剩下谢河野。 真诚的、耀眼的、令人心动的,一步一步, 坚定的向她走来。 灯影错位落在他的肩上,他背光向她俯身,好看的眼睛镌住她,孟纾在他的瞳孔里看见了两个小小的自己。 喧嚣的夏夜还有蝉鸣,孟纾听见他极轻的笑了下。 「孟纾,不许耍赖皮。」 话落,他直接将手伸进孟纾口袋里,握住她缩在外套口袋中不安搅动的手。 孟纾一惊下意识想抽回来,不料男生的力量虽然不重却不容置喙挣脱不开。 孟纾眼睁睁看着他不要脸的、将明明温热的手伸进她的口袋,然后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淡淡出声道:「我手冷。」 孟纾:「……」 你手冷伸自己口袋里啊?! 而且你这手哪里像冷的样子啊? 「我没口袋。」 谢河野似乎有读心术,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冷颤。 往她身边贴过来,在孟纾怔愣的瞬间将手以一个灵活的角度钻进她的掌心,十指相扣。 孟纾:「……」 「好了,手也给你拉了,这下真是不负责任不行了。」 孟纾启唇想反驳,还没说出口他就委屈上了。 「我手都被你拉过了,你不做我女朋友,以后谁还会要我这样一个被女孩拉过手的男人啊?」 孟纾:「……」 她气笑了:「你是无赖吗?」 他们俩到底谁在耍赖啊?他没皮没脸的程度真是让孟纾甘拜下风。 她挣不开那只手,也不知道是真挣不开还是不想挣开。 索性随他拉着,心想这红灯怎么这么长啊?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嬉皮笑脸道。 谢河野站在她身边,简直爱死她这副样子了,那种拿他无可奈何的模样不要太戳小少爷的心。 路灯下她的面容恬静姣好,若一汪沾着月光下的清泉,那双杏眸犹如夜晚,繁星灿烂。 夏风吹拂起她垂落在耳边的碎发,也吹进了心。 绿灯亮了,好像不止地上的路灯,可以通行的好似也不止行人。 今晚的月色可真温柔,孟纾想。 今晚的月亮可真好看,谢河野想。 他拉着她往那边走,谢河野的手没伸出去也没松开,俩人交握着、朝马路对面走去。 孟纾今晚的脑袋真的晕,她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在一起了。 说在一起了好像缺少了些什么,可说没在一起那些放肆的举动又通通都是被她允许的。 抵达桐青园小区一号门时,谢河野站在树下,松开她的手。 孟纾犹豫着准备说再见时,他忽然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一只玫瑰来。 孟纾脑海中第一个想法是—— 他骗她,他明明有口袋。 孟纾花粉过敏,所以那是一支金雕空刻玫瑰。 用的真花镀金採用特殊工艺使其永不凋零,花瓣间点缀着细碎钻石,古法花丝工艺呈现哑光质感,色泽温润,华而不显,外面罩了一层玻璃灯罩,以防万一。 他的声音融化在夏夜的风里。 「孟纾,我喜欢你。 正经的告白和玫瑰花都给你。」 「请你做我女朋友吧。」 这支玫瑰花从高三知道她花粉过敏后,就找了虞花花女士联繫朋友打造。还没少被虞花花女士打趣他。
第42页 请了国内最知名的古法设计师,搜寻了各类配饰,两百多天,近四十万港币。 谢河野的声音低低沉沉,徐徐说道:「孟纾,玫瑰花是假的……」 孟纾没来由想起了高考前一晚,谢河野发来的消息: -玫瑰花是假的,但我喜欢你是真的。 她脸隐隐开始发烫。 谢河野却悠悠道:「但是,是真金的啊。」 他说:「保值呢,比会凋零的花好多了。」 人在收到鲜花时都会开心,孟纾花粉过敏,所以他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办法,不是鲜花,胜似鲜花。 别人有的,她都得有,别人没有的,她还是要有。 他的女朋友必须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姑娘。 孟纾:「……」 又开始整活。 那朵花不容置喙的塞进了孟纾的手里。 谢河野说:「真金不怕火炼。」 我喜欢你,永远不会变。 孟纾看着透明玻璃罩里的那支玫瑰,娇艷欲滴,璀璨生辉。 她想起了《小王子》里那句话—— 也许世界上有五千朵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它是小王子的玫瑰。 她抬眼看向谢河野,灯下的少年清隽、爽朗、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 向来都自信过头的人此刻眼底也有着藏不住的紧张,他这样的人也会担心孟纾拒绝。 孟纾看着他微红的耳朵突然笑了。 谢河野一愣,问:「笑什么?」 孟纾摇头:「没什么。」 孟纾收下花,和他挥挥手准备走,谢河野拉住她的衣角:「……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孟纾逗他:「你说。」 谢河野抓抓头髮「啊」了声:「你说。」 「你说。」 「你说!」 孟纾想了想:「同学?」 「你再说一遍?!」 「同学、同学、同学!」 他的声音变得很危险:「你说什么?」 下一秒人就被掐着腰抱过去,孟纾撑住他的手臂,笑得眉眼弯弯。 被他气得牙痒痒的表情逗得不行,终于不打算逗他。 「男朋友。」 「……我男朋友。」 下一秒,就被吻住了。 - 清晨。 朝霞升起,晨光淡淡,万物向生。 孟纾从梦中醒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梦里柔软的触觉就像真的一样。 自从再次遇见谢河野,她几乎每晚都会梦见曾经。 她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悠悠的喝下一杯热水,桌上那个巧克力蛋糕安静待在那,右角那朵奶油玫瑰微微塌了点。 她盯着那朵花看了会,谢河野好像总在变着法儿的给她送花。 孟纾想起了谢河野,好心情的翘起唇,拿了毛巾准备去洗漱。 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孟纾初到斜河时接她的小刘也回来了,还有那天给孟纾介绍对象的婶婶姨姨也在,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杨简和小杨也在,很是热闹。 却不见谢河野,孟纾微笑着沖大家打了声招唿往盥洗室走去。 洗漱完连衣服也换好了,也没见谢河野的身影。 孟纾小口的咬着刘婶在那盆炭火上烤熟的饵块,犹豫了会开口问道:「谢河野出去了吗?」 刘婶接道:「怕是没起床呢,没看见有人出来嘛。」 「噢。」 「你这个酱自己整呢噶?好吃得很。」 王姨边给饵块上刷酱咬了一大口,刘婶道:「上次百泥村街子天的时候买呢,他们村整这个好吃得很。」 「迈,下次喊得我,我也去整一罐。」 孟纾安静在一旁听大家说话,大家笑的时候也跟着笑。 小杨跑来抱住她的腿撒娇,任凭杨简怎么拉都拉不走,杨简摸摸头说:「她很喜欢你诶,小孟老师。」 「我也喜欢她。」 杨简说:「小孟老师,今天我们估计是上不了山了,等下有暴雨呢。」 孟纾抬头看了眼天,万里无云一片晴朗,看上去完全不像会下雨的样子。 杨简解释道:「甘山这边就是这样,看上去没什么,过一会就会乌云密布,雨下得特别大。」 「这样啊。」 话音刚落,身后的就传来开门声。 孟纾回头看就见谢河野趿着拖鞋,肩上搭了块毛巾沖院里的婶婶们打了个招唿,然后往盥洗室走。 头髮乱糟糟的,对上孟纾的眼睛后难得没有冷哼,只是淡淡撇开视线走了。 后脑勺发旋处有撮呆毛倨傲的翘着,和它的主人一模一样。 孟纾勾唇转过头想,二十六岁的谢河野和十八岁的谢河野真是一样可爱。 她故意拖延吃完那个饵块的速度,等谢河野洗漱完一起吃早餐。 谢河野换好衣服过来,自然的在孟纾身边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孟纾的错觉,总觉得谢河野从昨天之后就对她的态度不太一样了。 怎么说呢,虽然好像一直冷脸嘴贱但就是有一些地方发生了变化,不那么避讳她了。 还给她带了小蛋糕,像高中给她带巧克力一样。 随着他落座,一股清冽的黑雪松香气蔓延开来,孟纾偏头看他,谢河野也望过来。 朝霞如梦似幻,男人坐在晨光中,黑衣黑裤,碎发搭在额前,整个人干净到妖冶,少年气蓬勃,带了块黑武士,很像男高。
第43页 孟纾主动搭话:「你下午要做什么?」 谢河野接过刘婶递来的饵块,咬了口挑眉看她:「你要陪我?」 「咳咳——」孟纾一呛,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接过谢河野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找补道:「你需要的话,也行……」 那边极轻极快的笑了声,孟纾听到了。 「……」 她低头咬了口饵块,小杨鬼精鬼精的凑上来,趴在孟纾膝上,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姐姐,谢哥哥是你男朋友吗?」 「哈?」 孟纾眼睛睁大,以前是现在可不是。 她摆摆手回道:「不是……」 「是。」 另一道坚定地声音打断。 一时间大家的眼神都落在他们俩身上。 孟纾:「……」 她奇怪的看了眼谢河野,他在说什么啊? 谢河野泰然自若,脸上的表情也很无辜。 「不对吗?不是男朋友,是女朋友吗?」 「……」 逻辑很正确,孟纾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第17章 第十七座山 「哈哈哈……」 杨婶子讪笑道:「小谢说得对啊, 难不成还是女朋友噶哈哈哈哈……」 她不争气的瞥了眼失魂落魄的杨简,松了口气,还好啊, 不然她这个傻侄子可就真没戏了。 杨婶子暗戳戳的来回看了眼谢河野和孟纾,最后又移回来落在傻侄子身上,盯了好一阵, 最后长长唿了口气。 好像……还是挺没戏的。 唉。 孟纾差点被那口饵块哽死, 他硬要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小杨被杨婶子抱回去乖巧的窝在杨婶子怀里,大家復又热热闹闹的聊天。只有孟纾被那句话弄得有些心不在焉。 反正今天去不了,又得耽误一天了。 孟纾看了眼手机,林茜茜发来的消息。听杨简说他到的时候, 何今臣已经跑去找林茜茜了。 【茜茜公主】:今天别上山了啊,大暴雨。 孟纾回了好。 想起何今臣昨晚说的话,孟纾有点心疼她,但如果林茜茜不想告诉她她也会装作不知道。 她和林茜茜之间就是有种心照不宣的契合, 下一秒, 契合对象发来一条消息。 【茜茜公主】:下雨了也别闲着。 【茜茜公主】:待会过来给我打工。 孟纾:「……」 她身边的人总有种煽情过不了三秒的能力。 【m】:发工资吗? 【茜茜公主】:当然[酷] 【茜茜公主】:[转帐] 【茜茜公主】:别被姐雄厚的财力迷住。 孟纾点开, 5.20。 孟纾:「……」 好像那个恋爱里面的画饼男。 【m】:打什么工? 【茜茜公主】:来学校帮我搬东西。 【茜茜公主】:到了好多国家分配的新傢伙。 【茜茜公主】:把谢河野也叫上吧,免费的苦力能拉一个是一个。 孟纾:「……」 她回了好。 他坐在她身边慢条斯理的吃东西, 挑眉望她, 似乎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孟纾接收到眼神示意,连忙快速咀嚼完。 她微笑道「你下午有空吗?」 谢河野眯眼看她,淡淡道:「没有。」 孟纾一噎话卡在喉咙里,谢河野又道:「诺, 下次直接说事, 别和我整些虚的。」 孟纾:「……」 她不是想着先礼后兵嘛。 「茜茜说让我们过去帮忙。」 谢河野早就收到何今臣的消息了,眼下不过就是想逗孟纾:「一天多少钱啊?」 「我很贵的。」 「呃……」 孟纾觉得她和谢河野是有点默契在身上的, 一开口都是问钱。 孟纾试探的用手指比了个五,停顿了下然后又比了个二,最后手握成拳放在空中。 谢河野一愣,然后不自然的移开眼睛,冷嘲道:「…少用这招来诓我。」 他不正常的摸了下耳朵,喉结滚动。 给谁玩爱情三十六计呢?沖他比什么520? 还这么多人在呢。 「可是茜茜只给五块二啊。」 孟纾不明所以的说。 连她都只有五块二,更别提谢河野了,说不定给他那五块二的工资还得从孟纾自己的帐上划呢。 「……」 杨简坐在一旁,闻言凑上来:「帮什么忙啊,小孟老师,我也一起吧。」 孟纾点头:「好啊,待会一起过去吧。」 茜茜肯定巴不得多来几个免费的男壮丁。 她偏头看向在一旁沉默的谢壮丁说道:「不然我走私帐给你加点?茜茜说学校里到了一批新课桌和器材,他们人不够,让我们一起去帮帮忙。」 刘婶闻言道:「诶,茜茜这孩子怎么不和我们说呢,待会让小刘跟你们一起去。」 杨婶子嗑着瓜子也道:「杨简一起去,年轻小伙子就该出力气。」 孟纾笑着说好,唠了几句,手中饵块也吃完了。 一旁的杨简和小刘一副准备好了可以出发的样子,孟纾想要是谢河野不愿意去的话也没事,毕竟拉来了两个壮丁。 孟纾站起身来,回房间穿了件外套,出来时三个男人站在那道红漆小门处等她。
第44页 孟纾看着谢河野惊讶地「诶」了声。 谢河野不自在的咳一声:「哥我就是单纯想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做贡献。」 天知道杨简那小子会不会藉机偷塔啊? 再说了他也没说不去啊,孟纾就不能再坚持着多问一会? 孟纾好笑看了他眼,觉得他现在真是别扭得要死。 学校的位置修在距离山脚三公里处,那儿原本是一处废旧的木材加工厂,因为村里人大都外出务工没有劳动力一来二去就废弃了。 林茜茜初来斜河时第一件事就是觅地址建学校,一眼就相中了这块地方,安静且位于几个村子的中心位置,邻村的人家也方便将小孩送来上学。 她到处筹款借钱将自己攒了几年的小金库全投进去用来扶贫当地的教育。 林茜茜和孟纾一样都是普通工薪家庭,她母亲和父亲都是斯德国际的老师,家里情况比孟纾好点,不过十五万也足够林茜茜攒很久的了。 这笔钱投入林茜茜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孟纾记得林茜茜和她说过,教育是唯一能让贫穷开花的方法。 这群困在深山的孩子想要走出去,想要见识外面更广阔的天地就必须接受教育。 小刘的车停在村口,几人步行过去尚需一段时间。 谢河野的车停在泥巴路对面的空地上,黑色的流线型车身锃亮锋利,高车身霸气又内敛。 「我去!奔驰!谢哥你又换车啊?」 小刘第一个冲上去拉开副驾驶的门准备坐上去,被谢河野一个伸手厄住命运的脖子,讪讪退后两步拉开后座坐上去。 没有男人不喜欢车,尤其是豪车。 杨简目光中也有些兴奋:「这是s600?!」 两个人拉开后座这摸摸那拍拍,对着一体式中岛升降茶吧一阵唏嘘,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生活果然还是得看你们有钱人过。」 「那张送去洗了。」 不然也不会开这张,它不太适合跑甘山的路。 谢河野拉开副驾驶的门,然后绕回来坐上驾驶座。看了眼站在边上的孟纾,眯了眯眼:「愣着干嘛?坐前面来,把我当司机呢?」 孟纾:「……」 她就是看下车,又没说把他当司机。再说了那后座她怎么坐?小刘和杨简一人一个位,她卡裆坐在中岛台上啊? 孟纾坐上副驾驶,摸索了下安全带扣上。察觉到一阵幽深的视线,慢慢抬起头就对上谢河野的眼睛。 「……」 见他盯着自己,眼神有些莫名的……幽怨? 孟纾问道:「怎么了吗?」 她四处环视了一圈,上车前她还蹭了蹭鞋上的灰,没把他车垫弄脏啊。 说到车垫,怎么副驾驶座的脚垫还是一个可爱的寿司粽子卡通人啊,孟纾一落座,就踩在它脸上,吓得孟纾腿往一边偏了偏,没踩它的脸。 孟纾环顾一圈,谢河野车里的内饰都很低调内敛,挡风玻璃前摆了一排面包超人,各种形态可爱极了。 「没什么。」 谢河野一阵无语,他在孟纾出来前还特意把副驾驶座的安全带卡座往里藏了藏。 本来想着孟纾摸不到他就立刻冷脸倾身过去帮她扣好,然后两脸相贴四目相对,一路菜刀砍电线,火花四溅…… 谁知道她一摸一个准,他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发动车子。 孟纾不明所以,车辆如同一柄离弦的箭,沿着路轨飞快地开去。 高车身的视野开阔,带来的征服感澎湃十足。 后座的两个傻子已经按捺不住了,探着头看着车辆在颠婆的路上行驶的稳如泰山、又如火箭般穿梭,吼叫的音浪一阵高过一阵。 谢河野高考毕业就考了驾照,孟纾还陪他去练过几次车。 十八岁的谢河野喜欢耍帅,明明就是个小屁孩,就喜欢单手转动方向盘。 帅归帅,但莫名有种喜感,天天被林茜茜吐槽像个傻呗。 车辆行驶在乡野间无人的路上,飞扬起一阵尘土。 「喔~谢哥还能不能再快啊?!」小刘激动地眉飞色舞。 「我去,好爽!」杨简激动地咧着个大牙。 谢河野在一声又一声的惊唿与崇拜的目光中迷失自我,挂下档位一脚油门直接快出重影,窗边的田野青山飞速往后退,孟纾吓得拉紧了安全带。 迈巴赫gls600,它的配置车长为5205mm,轴距达3135mm,搭载4.0t双涡轮增压 v8发动机,并配备48v轻混系统。 其中,发动机最大功率约557马力,峰值扭矩730牛每米,电机可输出额外的约22马力和250牛每米的扭矩,百公里加速时间仅为4.9秒。 孟纾抿着下唇,终于还是没忍住道:「你、你慢点儿!」 因为紧张不自觉带了气音,仿佛从喉咙里挤出的破碎呻-吟,轻轻剐蹭过他的耳朵。 谢河野勐地踩了下剎车,大家全都往前一扑,轮胎摩擦地面留下一道胎痕。 孟纾被安全带勒得弹回后座,杨简的脑袋「嘭——」的砸在皮质椅背上,而激动地扒在中间的小刘直接一个前滚翻坐进谢河野怀里。 他是唯一一个没系安全带的。 四目相对,无言尴尬。 谢河野:「……」 小刘:「……」 孟纾:「……」 杨简:「……」
第45页 感受到四周的目光,谢河野额角突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 「啊?……哦、哦哦!」 小刘一骨碌翻爬起来,摸着座位借力滚回后座。 孟纾弱弱的圆场,说了句:「……知道系安全带的重要性了吗?」 小刘好像那个拿了女主剧本的人哦。 一下子跌进谢河野怀里,她想都不敢想这样的巧合。 杨简问了句:「谢哥你怎么突然剎车啊?前面有东西吗?」 小刘和杨简是同辈,不过小刘初中没读完就辍学了,而杨简一路读到研究生。 小刘管谢河野叫谢哥,杨简也就跟着这么叫,再加上男人之间的感情总归是建立得相当快的,就那么几分钟的车程,杨简对谢河野的车技肃然起敬。 「……有个头啊。」 他看向孟纾,色厉内荏:「你没事瞎说什么?」 孟纾无辜:「我瞎说什么?」 她看着谢河野兇巴巴的样子,有些委屈的小声嘀咕:「明明就是你太快了……」 谢河野:「……」 他无奈扶额,看了眼孟纾低垂着的脑袋,以为她被刚才的语气吓住了,重新启动车子往前开去。 谢河野嘆了口气:「对不起,我错了。」 「嗯?」 孟纾抬头看他,不解他道什么歉。 谢河野瞥她一眼,解释道:「我刚不是凶你。」 他说:「态度不是很好,我道歉。」 「噢……」 这样啊。 虽然是有点凶啦,不过孟纾没太在意,倒是没想到谢河野会道歉。 谢河野重新行进,杨简问道:「什么头啊?要不要下去捡?」 小刘踢了下他的腿:「捡你的头啊捡。」 「啊?」杨简摸了摸脖子:「我的头在的啊?为什么要捡我的头?」 小刘:「……」 他问孟纾:「孟教授,上京大学的研究生门槛很低吗?」 孟纾笑了下,还不待说话就听小刘自言自语:「这傢伙都能考研究生,早知道当年继续读了……」 孟纾失笑,杨简一个人不明就里。 只有谢河野沉默不语,满脑子都是孟纾刚刚娇柔的声音。 你慢点儿 慢点 点 明明就是你太快了 明就是你太快了 就是你太快了 是你太快了 你太快了 太快了 快了 …… 草! 谢河野心里狠狠骂了句脏话。 第18章 第十八座山 「对对对!就是那边!」 「放那就行, 大家辛苦啦!」 林茜茜两手各提一摞书,带领在校任职的老师和支教志愿者一起把东西搬进后仓库,男老师在搬沉重的大课桌, 女老师搬些轻巧的书籍,大家分工合作,井然有序。 国庆节放假, 学生一走学校里就空荡荡的。 学校的占地面积不大, 就一幢五层教学楼和一块大操场,背后有个食堂,食堂旁边就是后仓,修建学校的时候就把木材加工厂的厂房保留下来了, 用作仓库,省下来的钱还能置办好些东西。 小花老师将书码上架子,用手做扇子唿了唿脸。 「热死了,热死了。」 等林茜茜出来了, 两人一起往外走, 何今臣和王老师、李老师起在抬桌子。 送物资来的小哥见他们人少得可怜就搭了把手, 但还得赶着送别的东西,还是先走了。 林茜茜站在操场上堆起高墙的课桌边, 正准备打电话问问孟纾有没有搬来救兵, 眼前就掀起一阵唿啸而过的风,黑色的越野在水泥地操场上漂亮的一个漂移摆尾,张扬的稳稳停下。 小花老师压住刘海保护髮型,一旁的李、王两人合力抬着一张课桌, 被这帅气又装逼的出场方式炫到了。 何今臣刚从教室出来, 白色衬衫被灰尘抹得脏兮兮的,一抬眼就看见金光闪闪的谢少爷拉开车门, 逆天长腿先行落地,那张俊朗凌冽的脸出现时,小花老师还以为是什么明星到访。 白t黑色卫裤配球鞋,看上去比男高还男高。 谢河野长腿迈向副驾驶,打开车门让孟纾下车。 女生穿了件白色紧身上衣和灰色工装裤,踩了双白色airforce1,头髮高束成马尾,青春洋溢。 小花老师眨眨眼,弱弱的问:「书记,明星来我们村拍gg了?」 身边早就没人了,林茜茜早就迎着孟纾的方向过去了,小花老师摇头惊嘆眼前人的天人之姿,下一瞬后座打开,下来两个黑瘦的年轻人。 小花老师看看孟纾们,又看看杨简两人,心嘆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壁垒就是脸,明明都是从几百万的豪车上下来,杨简和小刘像是俩保镖。 另一边的李老师摇头感嘆:「不是男人不显赫,是你没开迈巴赫啊。」 「可以的啊,孟纾,还多来俩,那五块钱的工资四个人分啊。」林茜茜语气仿佛在逗小孩。 孟纾没好气道:「不是五二零吗?拆开了就不是五二零了诶。」 林茜茜搂住她的肩往一旁的等待被搬运的书山走去,哄骗道:「没啊,分出去你给自己留1.314,一生一世嘛,多浪漫啊。」 孟纾:「…你越来越像个拿不出手的画饼男了。」
第46页 林茜茜:「那也是画得鲜花饼。」 「你老婆是不是就喜欢逮着孟纾祸害?」 人和他还带不到几分钟就会被拖走。 「你行不行啊?这都两天了,你是不是没好好哄啊?」 谢河野不爽的接过何今臣的递来的白手套,何今臣摊手:「比昨天好些了,哄女孩这事不能急,得有耐心。」 何今臣难得揶揄他:「算了,你没女朋友,说了你也不懂。」 谢河野:「……」 他咬牙憋出句:「……你等着。」 何今臣笑了声,看了眼已经提上书和林茜茜往后仓去的孟纾,视线又落回来,移到谢河野身上:「行,我等着。」 互相都还喜欢着对方的人,只要相遇便会点燃烈火,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有什么东西砸进怀里,何今臣低头一看是那双手套。 谢河野冷嗤一声:「真男人从来不用道具。」 何今臣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手套,一阵无语,怎么还带拉踩人的。 谢河野常年健身,劲瘦而结实,抬几张桌子而已,李老师人到中年看着单手就能扛起一张课桌直冲四楼的谢河野热泪盈眶,不禁感慨年轻就是好啊。 不仅让他站在风中忆起了当年。 孟纾和林茜茜还有小花老师一来一回,人手两摞厚厚的教科书后仓、操场的往返跑,想起待会就有暴雨,几人的速度都开始加快。 孟纾因为项目常年往返于山林之间,体力稍微好点,倒是让小花老师刮目相看,明明就是个细皮嫩肉的女孩,做起事来又快又利索,也不喊累。 太阳从山顶爬上中央,高高悬起,正午的太阳又毒又辣,大家吃了林茜茜带过来的盒饭继续工作。 太阳渐渐开始往下落,女生组已经把书山移为平地,老旧的课桌一张一张被搬运出堆在操场上,崭新的桌子送进教室,好似为这个落后贫穷的村子带来了一抹希望。 杨简和小刘运出最后一张旧得不行的连体长木桌,谢河野、何今臣、李老师、王老师也各自站在一层楼的走廊上冲下首比了个ok。 示意自己楼层的课桌椅已经全部替换放置完毕。 操场上还有几箱粉笔和教学物品,孟纾和林茜茜一人一箱先将它们挪进去教室里,搬完桌子的杨简和小刘也来帮忙。 谢河野几人刚好下楼来,还不待走到教室,刚好如同火球的太阳迅速偃旗息鼓,被大片厚重的乌云遮盖,炙热的阳光一寸寸向后倒退直至消失,天空变得阴沉沉的,还「轰隆——」的打了个响雷。 孟纾埋头往教室跑,脑袋就撞上结实的臂膀,手里一轻,箱子就被接了过去。 谢河野单手抱住箱子,一手提熘住孟纾的脖颈,将愣在原地的孟纾往教室带,俩人前脚刚进走廊,后脚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孟纾感慨:「南云的天气真让人捉摸不透。」 谢河野将箱子放进教室,走出来站在孟纾旁边,睨了她一眼说:「和你一样。」 孟纾:「?」 她怎么捉摸不透了? 林茜茜她们也过来了,看了眼下得倾盆的雨,小花老师肩膀垮下来,表情有些痛苦:「我衣服还晒在院子里……」 小王老师和小花老师都是支教志愿者,李老师是本地人,原本在南云省会城市教书,知道林茜茜要在家乡重建学校,义无反顾回来支持,是这所乡村小学的校长。 还有两个老师也是当地人,身体不舒服今天就没过来。 斜河小学一共十二个班,每个班人数不等,不仅纳属斜河镇的村庄会来这上学,隔壁镇子上的孩子也会来这上学。 原因无他,落后的地方不重视教育,斜河的师资少却精悍,且林茜茜对这块很是重视,条件上是附近最好的学校。 「大家辛苦了,待会雨停了请大家吃饭。」林茜茜说。 小花老师一扫刚才的难过,「好耶!」她最喜欢吃饭了! 小王老师比较腼腆,看了眼小花老师也点了点头,杨简和小刘没什么意见,何今臣下午就得走了,当然得和老婆一起吃饭。 孟纾上不了山本来就没事,谢河野睨她一眼,也答应了。 唯一有家室的李老师得赶回家配老婆孩子吃饭,就拒绝了。 林茜茜也不强求,大家看了眼雨势觉得离雨停还有一阵子,就一起进了边上的教室避雨。 小花老师一迈进教室就开始感慨:「新课桌新椅子看起来可真舒服啊。」 小王老师也慢吞吞的扫视一圈,肯定的点头。 小刘手一撑跳上桌子:「我念书的时候有这样的条件也不至于辍学了。」 杨简也回忆起了以前上学的时光,道:「我记得我们以前灯都没有,桌子板凳也都捡村里人不要的桌子拼凑的哈哈。」 林茜茜拉开一个凳子坐下来,何今臣今早来找她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已经让她气消了大半,且俩人之间最大的矛盾并非调职问题,更多的还是异地恋。 现下他能过来斜河,见上面之后其实那些所谓的问题也就都不是问题了。 她看了眼男人原本整洁的白衬衣已经染少不少灰尘,见他不敢在自己身边坐下干站着,还是拉开身边的凳子,冷硬道:「站着干嘛?我身上有刺儿啊?」 何今臣立刻顺杆爬,坐下去。
第47页 孟纾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唇畔都是笑意。 他们是从后门进的教室,谢河野拉开的椅子恰好是一组最后一排,是孟纾高中时期的位置。理13班的位置是半学期一换的,谢河野记得他们俩最近的一次是高三下学期。 孟纾在二组第三桌,而他在三组第四张。 高考倒计时已经变成两位数了,他却能在课堂上盯着少女又薄又挺直的嵴背看上一上午。 他想起前不久很火的一句话—— 我曾用我的目光,无数次亲吻你的嵴背。 孟纾绕到一边准备拉开旁边的凳子,就被谢河野摁住肩膀在已经拉开椅子上落座。而他长腿一迈,坐在她旁边,属于他的气息将她包围,无处逃脱。 孟纾高中的时候其实对谢河野印象很好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有种荒漠旷野的感觉,锐意清新,木香糅杂花香,似是日暮时分的神秘,又有种摆脱桎梏的随性,与他这个人很像。 孟纾工作后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时,就去过专柜买他的同款香水,却始终喷不出谢河野身上的味道。 雅痞馥郁也生命蓬勃,一接触就能令人倾心雀跃。 高中时,她和林茜茜睡在一张床上聊天,也曾和茜茜提起过,她很喜欢谢河野的味道,茜茜却说不就是香水味儿吗,有什么特别的。 但孟纾就是觉得特别。 《梦》里,贾宝玉和林黛玉聊天时,也闻到了林黛玉身上特别的味道。 科学上也有相关的研究,两人若是相爱,那么对方身上的气味也会在主观上变好。 换句话说,也就是「气味相投」是有理论依据的。当你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时,基本上就等于你喜欢他。 孟纾相信科学,她本身也是科研人员。 而深奥的、严谨的、神秘的、高深莫测的科学也在用理论告诉她—— 她喜欢谢河野。 教室之外大雨滂沱,乌云密布。 几人坐在教室里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大多时候是杨简和小刘在说话,小花老师和林茜茜积极参与,余下几人都是安静在听。 他们的话题跳脱,一下子聊明星一下子谈政治,一下子谈电影谈书籍,天南地北的说。 孟纾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很喜欢听别人聊天,能了解到很多新鲜事、接触到新观点新理念,然后更加深刻的认识自己。 「对对对!《云边》那本,外婆那段我直接哭爆炸!」 话题延伸到印象深刻的书籍上,人到中年的李老师也能插上一两句话:「汪曾祺先生的《人间》系列都很洗涤灵魂啊,难以忘怀,极简生活的智慧啊。」 林茜茜说:「就我一个变态喜欢《十宗罪》吗?每一个故事都印象深刻。」 杨简表情微妙:「我大学第一年在图书馆看了第三册 ,吓得晚上挤室友床上睡得觉。」 林茜茜笑弯了腰:「你一大男人怎么这么弱啊哈哈哈哈哈哈。」 小花老师忽然问:「诶,孟教授呢?」 在得知孟纾26岁就评上副教授职称,小花老师作为一名在校大学生,崇敬与憧憬直接溢出屏幕。 漂亮、自由、清醒、名利皆全,简直就是当代女性的标杆楷模啊。 孟纾忽然被点名,反应了两秒轻声道:「…好像没什么特别深刻的。」 她读得书很杂,大都是外国名着。本本都深刻,也就没什么特别深刻的了。 小花老师摸了摸头,「噢」了声,转头也问了旁边的谢河野:「帅哥你呢?」 她不知道谢河野的名字。 谢河野靠着椅背,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后仰,椅子腿随他的动作一翘一翘的,闻言漫不经心道:「课本算吗?」 离得最近的孟纾:「……」 可真看不出他是个这么爱学的人呢。 问问题的小花老师:「……」 端着保温杯的李老师:「……」 小刘:「……」 杨简:「……」 林茜茜:「……」 她说:「装什么啊你……」 只有何今臣好像记起了什么,扯唇笑了下。 现场鸦雀无声,大家齐齐向他看来。 谢河野说得很认真:「看我干吗?我说真的啊。」 「数学必修一。」 他慢悠悠道:「我高一班主任用它狠狠敲了我的头,至今难以忘怀,印象深刻。」 第19章 第十九座山 何今臣作证:「真的。」 他记得小野当时很委屈来着, 吃泡面的是李诵,班主任以为是小野,下来抄起书就是狠狠一敲, 直接给他打懵了。 反应过来的小刘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只有我们会被老师甩呢是,没想到谢哥你也被伺候啊哈哈哈哈哈。」 孟纾也没忍住, 轻轻笑起。 大家都笑起来了, 倒是将阴雨天的烦闷驱逐了不少。 孟纾想,谢河野在哪,哪就满是朝气与笑声。 又过了一会,雨势渐渐下了下来, 林茜茜骑着三轮把大家载来的,将李老师送回家后,和孟纾她们分拨在杨婶子的饭店那回合。 大家经歷了长久的体力劳动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考虑到茜茜请客, 一致决定去甘山县城里大宰一顿。 小刘开着他的面包车, 谢河野开着他的越野, 两辆车一前一后向甘山县城进发。
第48页 孟纾来斜河好多天了,但忙于四尾蕨的项目, 没好好看过这个地方, 初来那天已经领略过一路的山和水,美不胜收。 眼下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山是黛褐色的,田野是青黄相接的、天空是碧蓝如洗的、河流是碧绿奔腾的, 一路上有放牧的牧民赶着牛马而来, 车都得为它们让路。 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江河奔腾、峡谷幽深。 祖国的大好山河一向豪情壮阔,饱揽生机。 谢河野余光瞥见孟纾赞嘆感慨的神色, 特地将速度放慢让她慢慢欣赏。 车上只有他们俩个,其余人都在小刘的车上,小刘的车是七座的。 倒不是他不让,而是何今臣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家谁都不敢上他的车。 硬是助攻给他和孟纾留了独处的私人空间。 车载音响在放节奏明快、鼓点极强的音乐,谢河野喜欢,孟纾也喜欢。 他们俩很多地方其实都是一样,只不过孟纾有顾虑有束缚,而谢河野没有。 耳边是音乐,眼前是山河,身边是她,而他正在路上。 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画面,是谢河野想过无数次的。 再没什么能胜过现在了。 「彩虹诶——」孟纾小小的惊唿一声。 倒不是没见过彩虹,而是头一次见到两道彩虹,一大一小,一高一低,攀附在群山之上,美到令人短暂的失语。 林茜茜那边也看到了,害怕孟纾没看见,立刻轰炸电话过来提醒她看。 那边挂断电话,谢河野顺着看过去,彩虹远在天边,而她近在眼前。 孟纾贊道:「好美啊。」 他也说:「是很美。」 不过不是彩虹,是你。 孟纾忽然问:「山的那边看得见吗?」 谢河野解释道:「彩虹实际上是圆的,犹豫地平线的原因遮挡了一部分,所以呈现的是弧形。」 他在国外玩跳伞的时候碰上过彩虹,高空之下俯瞰大地,绵绵绿野蔓延无尽,云雾缭绕,彩虹是个巨大的圆环浮现在上空。 孟纾道:「那地球顶着彩虹圈,是不是就是天使?」 谢河野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直接笑开,她怎么那么可爱啊。 他说:「你找地球问问看。」 孟纾将身体转正,但眼睛还是盯着车窗外,问道:「你是不是去了很多地方啊?」 谢河野「嗯」了声,道:「很多。」 孟纾想到他的工作后,又问:「你们单位的是哪家报社啊?等你视频被报导出来,我想看看。」 谢河野很会拍照,高考前一个月,国际惯例去了云天山野外拓展,谢河野自己带了相机,班里的大合照很多都出自他手。 孟纾印象最深的一张就是登顶云天山时,一群身着市一中红白校服的少年少女站在旷地上,以初升的朝阳为背景,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正值青春的体魄,他们的未来远比天地更加广阔。 谢河野不解:「什么报社?」 孟纾问:「你不是来拍宣传视频的吗?」 「是拍视频啊,但不是报社。」 他偏头问:「你从哪听来的报社。」 林茜茜一开始说他来拍宣传视频,她就先入为主的断定了,好像确实没有人说过报社。 孟纾讪讪的摸摸鼻子:「你不是记者啊……」 谢河野好笑道:「你见过那个报社的一个人出来不带团队的?」 好像也是…… 谢河野说:「再说了,我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我能安安分分的找个地儿坐着打卡上班?」 孟纾咬了咬唇,确实不能。 还不待孟纾回话,他又接着道:「那还不如让我回去继承我妈的公司呢。」 「……」 无话可说。 孟纾问:「那你现在在干嘛?」 谢河野没说话,他单手握着方向盘,侧脸冷峻下颌线锋利流畅,行云流水的回正然后打向右边,南云的山路大多崎岖,弯弯绕绕,好半晌才道:「自媒体。」 「噢。」 挺适合他的,时间、地点都相对自由。 俩人都没说话了,但孟纾隐隐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开心? 沉默开始蔓延,一直持续到抵达饭店彩云之味。 这是小花老师强推的饭店,她初到南云吃过一次之后赞不绝口。 汇聚了当地的特色美食,浓浓的民族风情扑面而来,将车停在停车位后,孟纾不太懂谢河野究竟怎么了,刚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谢河野站在门外。 「?」 孟纾看着男人不明所以:「呃…我能打开。」 谢河野深深吸了口气,自己将自己刚才那股气哄好了,孟纾居然连自己做什么工作都不知道,但转念一想,他就是一前男友有什么值得她打探好奇的。 只是有点郁闷,自己当真那么差劲,让她从那段感情中抽身的那么快并且毫不犹豫与回味,原来当年的感情到头来只有自己走不出来还在死磕。 这的停车场修在地下,排水系统修建不善导致地面全是积水,停车场里很暗,开车过来轮胎划过积水潭他就感受到了,甫一下车鞋就湿了。 湿鞋子穿在脚上挺难受的,他并不打算让孟纾踩上去。 「你又不是傻子,当然会开。」谢河野嗤道。
第49页 那这是…干嘛? 孟纾看他,他也在看孟纾。 「想要我背你,还是抱你,选一个吧。」 「哈?」孟纾差点被口水呛到,她连连摆手:「我自己能走的。」 「行。」 谢河野退开一大步,因为行走的动作带起一阵水声,孟纾这才注意到他的脚下已经覆盖到脚踝的水。 谢河野抱臂道:「那走吧。」 孟纾咬咬唇,扶着车门打算垫脚用脚尖走出去,她还真打算自己走。 不想还没动作就被男人按回去,孟纾屁股重新碰到皮质座椅,男人宽阔的背就出现在视野里。 他真的成熟了很多,背也较之少年时代更宽阔结实了不少,她有些恍惚,竟有种不可名状的感动生出,那感觉就好像—— 等你放学的男孩长大了。 他有责任有担当,会照顾你、保护你、懂你,然后娶你。 他的后背永远只会留给她。 从十八岁到未来的每一岁。 她们不会因为这蹉跎的许多年而走远。 「上来啊,」谢河野催促:「真打算蹚水啊?」 孟纾唇小弧度翘起,慢慢爬上男人宽阔的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与他相贴。 人们总是更擅长记录痛苦,对于幸福的时刻却不自知。 孟纾想,这一刻很幸福,她会永远记得。 谢河野轻而易举背起她,裤腿也湿了,他回身,孟纾默契的伸手将车门推过去关上,谢河野偏头看了她一眼,锁了车将车钥匙递给她。 男人的手卡在腿弯处,稳稳托住孟纾的身子。 一步,一步,走得又平又稳。 孟纾真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些。 她伏在他的背上,她的世界都是谢河野的气息。 清新的,好闻的。 孟纾这是才发现,自己好想他啊,这样的碰触竟已经跨越了那么长的时间。 科学显示,当两个人拥抱30秒以上,体内就会产生名为多巴胺的幸福荷尔蒙。 它也是一种治疗物质,对疼痛的治疗效果是吗啡的6.5倍,被称为脑内麻醉药。 此时与他贴近,孟纾的脑子处于发蒙的状态。 她想,大概被多巴胺沖昏头了吧。 地下停车库里只有他们俩人,小刘的车落在谢河野后一截,估计也快到了。 俩人的唿吸绵长又亲昵,只有男人的脚步声在此间扩散。 孟纾忽然收紧了手臂。 谢河野背上的肌肉有一瞬间的紧绷,孟纾没发现,谢河野却知道。 「谢河野。」她忽然喊了声。 「嗯。」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想悠扬的大提琴乐曲,扣人心弦。 得到他的回应,孟纾又笑了,笑得有些蠢里蠢气的。 太好啦,他还在。 「孟纾。」谢河野也喊了她一声。 「我在。」她也积极回应。 以前谢河野也会这样背她走过回家那条长长的路,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叫她的名字。 他突然问:「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孟纾仔细辨认了下:「没有啊。」 「没有就对了。」 谢河野将她往上颠了颠,让她更舒服些,说出的话瞬间让人想揍他:「毕竟父爱无声。」 孟纾:「……」 幼稚鬼。 地下停车场不算大,也就三十几个车位的样子,谢河野循着来时的出口走去,哪怕到干燥的地面上也没放她下来。 他背着她走过黑暗,抵达黎明。 第20章 第二十座山 俩人才出来, 茜茜他们也到了,茜茜摇下车窗问:「孟纾你怎么了?」 怎么还背上了? 孟纾拍拍谢河野的背示意让自己下来,刚一落地想解释车库有水让他们小心些, 就听谢河野说:「她没事。」 林茜茜若有所思的噢了声,没事就是情趣了呗。 她故作嫌弃的摇上窗户,示意小刘快开进去。 车辆驶入车库, 孟纾问她:「怎么不说啊?」 谢河野说:「要湿大家一起湿呗。」 自己淋过雨就想把别人的伞扯烂。 孟纾:「……」 她问:「我们先进去吗?」 谢河野往路边走去:「先给我买双鞋怎么样?」 孟纾视线往下移动, 落在打湿的裤脚和已经浸泡成深色的鞋,小跑着跟上去。 谢河野大手笔的买了六双拖鞋,刚好够车上的六人换。 孟纾:「……」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刚才不直接告诉人家。 谢河野显然看穿她的想法了,慢悠悠道:「路边不让停车只能开进去, 下面到处都是水,说不说都一样。」 「哦。」 谢河野付了钱,坐在店里把湿鞋子换下来,又向店家要了个塑胶袋装起来, 孟纾跟在他身后, 还没走两步, 谢河野忽然停下来。 「?」孟纾不解的望他。 「你买个给我。」 极具当地特色扎染花短裤琳琅满目的挂了一排在店门口,谢河野盯着看, 然后又回头来看孟纾, 孟纾总有种他们已经结婚了,钱全归她管的感觉。 他看着她,眼睛里的渴求就像那天想吃火腿肠的来福。 孟纾:「……」 孟纾没辙问他要哪个,谢河野看了一眼:「随便, 你挑。」
第50页 嗯…… 一堆花花绿绿的颜色看的孟纾眼花缭乱, 随便拿了一条,付了钱, 南云的东西特便宜,也不会坐地起价,那条花裤衩也就十五块钱。 「喏。」 孟纾将老闆娘包装好的塑胶袋递给他,谢河野挑挑眉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大手一挥也给何今臣买了条,随后想了想估计湿身的不止何今臣,又买了三条。 何今臣、杨简、小刘还有小王老师,都齐活了。 孟纾:「……」 这不是有钱能自己买吗。 他们俩回到店门口准备进去时,林茜茜她们也从车库里出来了。 何今臣背着茜茜,小王老师背着小花老师,杨简和小刘没人背也没人要他们背,各自提着裤腿出来。 林茜茜一见她俩就指着谢河野开喷:「卑鄙!」 谢河野本来已经伸手递给何今臣的鞋往回一收。 林茜茜赶紧换上一副笑眯眯的嘴脸,伸手抢过去。 何今臣看见裤衩子的花色嘴角无语的抽了抽。 谢河野已经在店家那换下来了,现下上身是bape潮牌短袖,下半身穿了条花裤衩,当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甘山县的十月份是闷热的,尤其是下过雨后,裹挟着湿热的水分子粘在人皮肤上又黏又热。 何今臣将谢河野买的拖鞋和裤衩给男生分了分,几人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去了洗手间换行头,谢河野、孟纾、林茜茜和小花老师则先进去。 服务员将他们带入了一个包间。 彩云之味的包间都设在庭院里,四周设屏风不设墙壁,视野开阔入目尽是南云特有的灌木花草,小桥流水倒是别有一番雅趣。 谢河野将服务员递来的菜单给了孟纾,小花老师那边已经点了大串,孟纾便只加了杯杨梅汁。 何今臣他们几个回来时,林茜茜直接笑得趴在桌上直不起腰来。 孟纾回头看了眼,何医生上身白衬衫下身花裤衩,杨简上身卫衣下身花裤衩,小刘更搞笑,白色的无袖老汉衫配花裤衩,就像电视剧里的黑老大混混家族。 一群人的画风全被谢河野给带跑偏了。 其他客人也捂嘴偷笑,刚拿着菜单出去的服务员忍笑忍得脸都歪了。 何今臣在林茜茜身边落座,看样子一趟车程的功夫已经和好了,又恢復了你侬我侬的样子。 谢河野用热茶水帮孟纾烫餐具,大家吹着穿过庭院的风,谈天说地。 南云无论哪里,好像都是鸟语花香的。 不一会就开始上菜了。 当地特色的漆油鸡、普米饭肠、石板粑粑、侠辣、还有小花老师捧上天的怒江鱼生,林茜茜还点了一簸子的傈僳族手抓饭,各色菜式放在洗干净的竹箕上,颜色明烈鲜艷,早就饿得飢肠辘辘的小花老师差点没收住口水。 老闆听几人口音觉得不像本地人,还热情的赠上了他们自己酿制的竹筒酒。 小刘是个酒达子,一见酒眼睛都亮了,他问杨简:「会开车吗?」 杨简大学时拿了驾照,一眼就看出小刘的主意,道:「喝吧,回去我开。」 话音刚落,小刘就揭开竹筒盖,醇香的酒气扑鼻而来,令人飘然陶醉,当即就给桌上的男人全部满上。 谢河野还在给孟纾烫碗杀菌,见他手伸过来,将面前的杯子一躲:「待会开车,你自己喝吧。」 何今臣以待会要回上京为由回绝了,小王老师酒精过敏喝不了,杨简得开车,没人陪着一起喝简直不要太寂寞,他道:「孟教授给会开?给孟教授开嘛。」 孟纾说:「我可以开。」 她研究生的时候考得驾照,在上京也开车,车技还算可以,虽然不会炫技飙车但好在平平稳稳。 谢河野睨她一眼,看不清什么意思,最后还是将杯子推回去任由小刘到了满满一杯。 他侧头和她说话,语气不明:「那就麻烦孟教授了。」 气息喷洒在她的侧颈,酥酥麻麻的痒。 孟纾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轻轻点了点头。 男人将碗递过来,把一次性筷子掰开,互相磋磨了下将可能有的细小木刺扫平,这才放在孟纾面前的碗上。 他和小刘碰了碰杯,席间的男人们开始谈起生意、谈起事业。孟纾看着他侃侃而谈,既不会让人觉得狂傲又带着他向来的自信,说话间还会分出心思来给她夹菜。 这一刻,孟纾更加清晰的觉得他成熟了很多,无端翻涌出了些许陌生感来,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谢河野回眸看向她,被抓包的孟纾默默移开视线。 谢河野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了下转盘,将那道侠辣转到她面前,往她碗里夹。 孟纾:「……」 其实她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她确实还挺好奇这个菜的,老闆娘特地来解释过,在怒族语言里,侠是肉、辣是烧酒,侠辣就是用酒炒或炖的肉。 用的肉是鸡肉,把肉坎剁成小块,在炒锅里加入酥油烧热再放肉,肉炒至焦酥金黄时倒入烧酒,盖上锅盖煨五六分钟,即可出锅,连酒带肉一块品尝。 孟纾不知道这样算不算酒驾不敢多吃,只尝了小小的一块。 这种少数民族的特色美食,酒香肉香交织,鲜美可口,甜辣适中,听老闆娘说,还有健骨舒经的功效。
第51页 孟纾很喜欢那道傈僳族手抓饭,米饭放在洗干净的簸箕上,当地的特产香米之上铺上了小块的黄焖猪肉、火烧鸡肉、熟火腿、油煎土豆、清蒸南瓜和南云人都喜欢的凉拌鱼腥草,搭配鸡汤一起吃,香得不行。 连不重口腹之慾的何医生都认可的吃了不少。 孟纾想啊,南云这个地方,也不只是大热旅游之地才是好去处,自己开上一辆车,走哪算哪,处处都是好风光。 - 吃完饭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 小刘是独龙族,用当地人的话来说,喝酒凶得很。 像是压抑太久,好久没遇上过旗鼓相当的对手一般,拉着谢河野勐喝,揭开盖子的竹筒都摞起了一小堆。 谢河野的酒量孟纾很清楚,高考成绩出来那天,班里的人约在山海涧聚餐,谢河野凭一己之力将班里男生全都撂翻,除了有点上脸丝毫看不出任何醉意。 但就是装晕装头疼,一口一个「我难受」蹭来孟纾的怀里求安慰,李诵一脸无语的骂他臭不要脸,但又拿死皮赖脸的他没办法,只能嫌弃的转头不看他。 现下大家酒足饭饱,小刘喝高了头都抬不起来,最后还是杨简和小王老师把他扶上车的,何今臣包的车已经到了,林茜茜瘪着嘴很不捨得,回来的时候还一抽一抽的:「早知道不赶走他了,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啊。」 孟纾只得拍了拍她的背。 回程的路上,林茜茜和小花老师两个女生和她们一辆车。 车钥匙在孟纾手里,到地下车库时有几个穿着塑料雨靴的人正在排水,积水都排得差不多了孟纾电算踮脚过去。 却不想腰上忽的一紧,身体一轻,谢河野单手拦腰将她抱起,双腿离地的失重感,让孟纾有一瞬间的惊慌,下意识伸手去撑住他的肩膀。 小花老师仿佛在看偶像剧,捂住嘴瞪大眼睛低低的哦了声。 林茜茜缩了缩脖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刚刚分别男友是有一些红眼病在身上的,赶紧拉开后座的车门做进去了。 他的肩颈肌肉力量感十足,单手托起她于他而言易如反掌。孟纾一个165的人被他这样托着,微微有点羞耻感,好在地下车库昏昏暗暗,也没什么人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孟纾心跳没来由的砰砰作响,男人所带来的安全感几乎将她淹没,他长臂一伸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弯腰将她放上去。 一只手护住车顶,防止撞到她的头。 他俯身贴近,孟纾唿吸微窒,男人狭长的眼镌住她,满是兴味:「系个安全带而已,孟纾。」 「紧张什么?」 紧张什么? 孟纾也不知道。 他嘴里嚼着口香糖,有股清冽的薄荷味道,冲散了身上的酒气。 许是怕有酒味熏到她,只这么一句话就微微后撤了身体,径直坐上副驾驶。 孟纾轻轻吐了口气,平復了下心跳,然后发动车辆驶离车库。 小刘的那张车打了个灯示意先走不用等他们,孟纾收到信号,开上盘山公路向斜河进发。 林茜茜宛若惆怅的电影女主角,头靠车窗黯然神伤。 小花老师已经睡着了,孟纾从后视镜里瞥到,就动手将音乐声调小,又切了首助眠的慢歌。 谢河野意外的安静,靠在椅背上双眸轻阖。 车窗缓缓升起,孟纾暖气开得足,想来应该不会着凉。 即将驶离甘山县城时,孟纾看见了家药店,想了想还是在路边停下车,去买了醒酒药。 那酒看起来挺烈的,她担心他第二天起来会头痛。 她一上车,林茜茜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扫之前的惆怅,一脸促狭的看她。 孟纾被她看得头皮发麻。 林茜茜怕吵醒睡觉的俩人压低声音道:「孟纾,明天开学,来学校帮忙呗。」 「行。」 听她说起这个,孟纾松了口气赶紧答应下来。 今天的暴雨过后,明天上山并不方便且有一定风险,闲着也没事去就去吧。 将人都安全送回家后,孟纾把醒酒药给了谢河野,目送他好好进了房间,才放下心来。 临睡前又向刘婶要了点蜂蜜,泡了杯蜂蜜水送给他。 对上谢河野受宠若惊的表情,还给孟纾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慌慌张张的塞进他手里就回了房间。 - 第二天中午,孟纾是完全没想到的。 当她穿上围裙戴上帽子和透明口罩站在食堂打菜窗口时,她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她一个上京大学的研究生导师、化工学院副教授来到小学的初体验,居然是食堂大妈…… 昨晚答应的时候,她还以为至少会是个临时老师。 林茜茜站在窗口前,再三叮嘱:「头髮全都别进帽子里啊,必须洗手消毒。」 第21章 第二十一座山 孟纾繫着围裙戴着厨师专用口罩和厨师帽, 站在热气腾腾的打菜窗口无奈的嘆了口气。 林茜茜以她没有教资为由直接将人扣来了食堂,孟纾第一次知道原来高校教师资格证都不足以让她成为一名小学老师。 林茜茜哄骗道:「好啦,宝宝。谁让今天食堂的阿姨生病请假了呢, 你就帮帮我啦~」 「别担心,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的,马上你的帮手就来了。」她看了眼手机急匆匆道:「我马上来不及了, 真得走了。爱你哦, 宝宝加油!」
第52页 话都没说完,人一熘烟就跑没了。 孟纾打起精神给祖国未来的花朵浇水施肥,他们稚嫩的脸颊上有些当地的高原红,红扑扑的被太阳晒出健康的肤色, 见到新来的「食堂阿姨」,一双双大眼睛里都是好奇。 她们沖她笑得友善,孟纾也笑盈盈的回他们。 不一会,孟纾就看见林茜茜说的帮手。 谢河野穿着不那么合身的围裙站在她旁边的窗口, 拿着铁勺一勺勺给小朋友们打菜, 打菜窗口和烹饪区是相连的, 炒制的声音很嘈杂,有的小朋友声音很小, 他就弯腰去问, 是孟纾没见过的耐心模样。 孟纾抽空走近他问道:「你也被骗来啦?」 「……嗯。」 谢河野握着铁铲应了句。 不过也不算骗,林茜茜只说孟纾也在,他就来了。 俩人在正午的饭点忙忙碌碌,忙里抽空吃了餐免费的学生食堂, 復又工作。 好不容易熬过饭点, 孟纾整个人像洗过澡似的,又热又闷赶紧出去院子里脱下帽子吹吹风。 她随意坐在一块比较干净的台阶上, 午休时间,大部分同学都回教室趴课桌上休息了。 有几人刚吃完,见有老师开始巡查,立刻洗了碗迅速跑回教学楼午休。 他们的小短腿扑腾的很快,一熘烟的跑得没影,浑身透着一股鬼精灵的劲儿。 山区儿童大部分都营养不良,又瘦又小。 大部分人的家长都外出务工了,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干柴的躯体却能帮着家里人扛起比他高出很多很多的锄头做农活,又懂事又让人心疼。 孟纾撑着下巴看着他们的方向,悠悠嘆了口气。 但愿贫穷可以开出花。 忽然眼前递上来一支冰棍,绿豆的。 「不开心的话,帅哥可以陪你晒晒太阳。」 谢河野大喇喇在她身边坐下,他的白色厨师帽脱下来了,头髮也被汗浸湿了很多。 「哪来的?」 其实谈不上不开心,她接过冰棍咬了一口问道。 「食堂的姐姐看我帅给我的。」 其实学校食堂的打饭人员基本都是村里的五十多岁的阿姨,但谢河野嘴甜,只要不是那种古稀、耄耋之年的奶奶,又不认识的统统都喊姐姐,人又帅又白净,可不要太招阿姨喜欢。 孟纾摇头失笑。 俩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一块晒太阳。 阳光洒落在他们俩人的周身,远处的蓝天、青山、白云、绿树,如梦似幻,宛若画卷。 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试过这样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做,只是晒晒太阳,原来这样简单地小事也能让人感觉到这么难得。 孟纾说:「你说他们的父母会后悔在他们童年最快乐的时候,忙于生计没陪伴他们吗?」 谢河野思忖了会,手肘撑在地上,随意道:「会吧。」 「可后悔没用啊,生命中很多东西就是没办法圆满的。」 孟纾没说话,抱膝坐着,下巴支在手臂上,半晌侧头去看他,微笑道:「是不是有点无厘头?」 谢河野手收回来,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下身体,听到这话看她问道:「怎么这么说?」 「就是莫名其妙的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孟纾,没必要过度反省自己,你已经很好了。」 他神情很专注,语气也很认真:「做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过想过的生活,只是选择而已,没有什么对不对,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就算是废话,也会有人喜欢听。」 他说得太过正经,让孟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她只是随便问的,没想到他会答覆的这么认真。 其实也不算莫名其妙,因为她小时候孟舟歌女士就是忙于工作疏于照顾她,所以孟纾的性格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冷静疏离,理性克制。 她并不像谢河野那样外放,她是内敛的含蓄的。 看到这些留守的小朋友时,孟纾不自觉的会有些心疼。 她并不是个那么容易共情的人,或许因为他们际遇相同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吧。 就在这时,远处的场院上传来了争吵声。 孟纾和谢河野都被吸引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指着一位女士破口大骂。 「一天到晚就只认得工作,不回家煮饭也不回家带小娃,你在这个烂地方当老师一天才多少钱啊?给是老子养不起你?喊你死了在家煮饭带小娃好好的,你就是不会听给是?」 女人被他推到在地,泣不成声的让他小点声音:「他们还在睡午觉,你不要吵醒他们。」 男人怒道:「么就不要睡,起来看看你这种一点也不安分守己贤良淑德的女呢,问问他们的妈妈给是也不在家煮饭洗衣服拖地!」 孟纾眉头皱的死紧,将吃完的冰棍棒扔进垃圾桶。 快步过去站在女人身前,将她扶起来。 李校长在办公室听到动静也过来了,还有小花老师,她吓了一跳,赶紧小跑过去和孟纾一起将女人扶起来。 「文老师,你没事吧?」 文老师摇了摇头。 李校长站在中间,好言相劝:「富德你也是,夫妻俩个有事么好好的说嘛,动手是算哪回事嘛。」 谢河野站在孟纾身边,脸色很不好。门富德身高才一米七被谢河野身上的气势震得矮了一截。
第53页 看见李校长的那一瞬间就像看见了友军,立刻试图找认同感:「李师,你评评理,她一天到晚的也不回家洗碗煮饭带孩子照顾一家老小,简直就是丢了规矩嘛!喊她辞职专心在家也不听,么给是我苦得钱不够么还是咋个!」 他看起来气愤至极,话里话外将女人安分待在家里看得理所当然,孟纾向来平静的脸色也不禁染上了愠意。 若是林茜茜在只怕已经直接骂出声了。 文老师是隔壁百泥村的,她上过高中,有点教书的底子在,在得知镇上小学缺师资后就主动加入,为斜河的未来贡献一份力量。 她的丈夫门富德是县城里的包工头,承包了一片工地施工,家里尚且算得上有点闲钱。 是镇上生活条件很富足的人家。 他喋喋不休,仿佛再说什么真理:「高中也读过咋个是连三从四德都认不得?儿子也生不出来,你这种在古代就是要被拖去浸猪笼呢!会娶到你这种不顾家呢婆娘真的是倒霉!」 「那你怎么不在家洗碗拖地洗衣做饭?」小花老师没忍住直接道。 门富德眉毛一竖就骂道:「你又是哪点来的臭婆娘?轮得到你讲话?」 小花老师到底只是个大学生,哪里被人这么骂过,脸上的表情变得耻辱起来。 孟纾冷哼一声,挡住门富德怒视小花老师的目光。 这一声冷哼简直把谢河野的神韵都学去了。 「小花老师说错了吗?既然知道家里没人照顾,怎么你不干脆辞职回家呢?」 孟纾冷脸的时候挺瘆人的,门富德觉得自己被一个女人唬住没面子,手一指就骂道:「轮得到你多管闲事?有你们这种女人才是最大呢失败!」 不想还没指出去,就被高大的男人掰住手指,手腕一翻,力量大得差点将他手指拧脱臼。 谢河野冷冷道:「你敢指她一下试试。」 谢河野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李校长上前赶紧将俩人分开。 孟纾蹲在地上,一手扶着地上哭泣的文老师,直视门富德道:「既然你觉得有我们这样的女性是失败,怎么不干脆自己去变性拯救世界呢?」 谢河野倒是没见过她骂人,他惊讶的瞥了眼孟纾,眸里生出了些兴味来。 「就是就是!」小花老师躲在孟纾背后激动附和。 孟纾说:「你谩骂、抱怨有什么用?自己去当女人生儿育女辞职在家洗碗拖地端茶倒水照顾老人小孩不就行了?」 「胡言乱语!男人就是男人,怎么能去当女人!再说了,男人怎么能有女的擅长照顾家庭!」 门富德被谢河野周身的其实压得不敢再骂。 孟纾简直被气笑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废物的男人,思想、认知、言行举止皆是败类。 不待说话,就听见了另一道男声。 谢河野嗤之以鼻:「放屁呢吧你,女的就天生擅长啊?」 「你们男人都是废物吗?什么玩意儿都不会。说白了,不过就是觉得浪费时间、有投入没回报,利益不够,就统统一句不擅长推给女人,大老爷们活成你这样可真他妈窝囊。」 他字字句句直指要害,将他那点心思剖析的干净。 这是他第一次在孟纾面前说脏话,这番言论倒是让她对他有些侧目。 好像有了些不同的认知。 他是高等教育培养出来的,对待女性有足够的尊重和礼貌。 但即使受过高等教育薰陶的人,也少不了会有古旧的思想,认为女人就应该照顾养家。 谢河野的这番话,令孟纾好像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他。 一个真正懂得换位思考,足够尊重女性的男人。 门富德哑口无言,被小辈骂窝囊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怒气沖昏头竟然直接抄起地上不知是做什么用的钢管,就噼头打下来。 钢管打在身上可不是唬人的。 孟纾眼尖的发现他的意图,立刻站起身想推开谢河野。 小花老师捂嘴惊叫一声:「小孟老师!」 谢河野准备避躲时怀里就砸进来个人,眼见着棍子就要落下,他被孟纾扑的往后退了几步堪堪错开钢管。 他一惊,立刻左右检查孟纾,声音里染上焦急:「没事吧?」 孟纾摇头:「你没事吧?」 「没事,」他语气不善:「你瞎扑上来干什么?!」 谢河野是真的被激怒了。 见孟纾没受伤后他放下心了,没跟门德富多啰嗦,直接拨打了电话报警。 门富德见人报了警一下就慌了,求助的看向李校长。 「你怎么能动手呢!」 李校长出来打圆场:「你们看,小孟教授也没受伤嘛,不然让他道个歉就过去了行吗?」 门富德自知理亏,尴尬的站在李校长身后,手里的钢管应声落地,不情不愿的张嘴:「……对……」 孟纾打断他:「这样的道歉我们并不需要,文老师手臂上那些印记都是你打出来的吧?这些都会作为你家暴的证据。」 思想窝囊就算了居然品行也不端,孟纾才过来扶起文老师坐直时,就看到了她手臂上的青紫。 门富德急道:「你这个臭婆娘讲两句嘛!莫非真的要我被抓进去?!!」 闻言文老师站起身来,拉了拉孟纾的衣服道:「……你们不要追究他了给行?」
第54页 小花老师先不解道:「文老师,小孟老师他们可是在帮你诶,家暴可不是小事。」 文老师垂着头:「是我自己摔的……」 门富德立刻大叫:「给听见了!不是我打的!」 孟纾眉头皱得死紧,看着文老师衣袖之下隐隐的青紫道:「文老师,我们会尽可能帮助你的,你不用害怕。」 文老师固执的道:「真是我自己摔的,你们不用帮我。」 孟纾没说话了,连小花老师也一脸的郁闷。 这是孟纾第一次体会到憋屈的感受,那种多管闲事的无力感。 谢河野看了眼她,走到她的身边和她并肩站在一起,道:「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但你刚刚碰了我女朋友这件事儿,我们没完。」 「等着吧。」 谢河野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不再多言,沉着脸直接搂着孟纾过去了。 李校长还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看着门富德和文老师嘆了口气。 小花老师看着文老师嘆了口气也走了。 别人自己都不想解决,他们瞎掺和个什么劲儿啊。 第22章 第二十二座山 孟纾被谢河野拽着往车那边过去, 男人一声不吭将她塞进后座,「嘭——」的一声关上车门,一张俊脸硬是阴沉得让孟纾无端打了个冷噤。 「你知不知道那玩意儿是钢管啊?一棍子下来你脑袋都能开瓢你知不知道啊?瞎闹什么啊?」 孟纾木讷道:「我……就是想推开你……」 「我一个大男人自己还保护不了自己吗?你这么瞎扑上来知不知道危险啊?真要敲你身上怎么办?敲脸上又怎么办?孟纾, 你那么大个人了,会不会自己保护好自己?」 他声音又大,语速又快, 孟纾被一连串的问题打得措手不及, 也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哪个、说点什么。 「我是担心它真的打到你……」 「打到我?」他的眉拧在一起: 「能打到我打不到你是吧?你是蜘蛛侠、蝙蝠侠、美国队长、无敌浩克,拥有金刚不坏之身是吧?」 谢河野很生气,满脸都是愠怒的神色。 孟纾大气不敢出,谢河野没有对她发过火, 最严重的也不过就是相遇的头几天冷嘲几句再冷哼几声。 现下她也有点无措,其实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的想推开他。 也没想过钢管会不会落在自己身上,全凭着大脑支配着身体就做了。 她动了动僵硬的手臂, 发现微微有点刺痛, 这点痛其实完全可以忽略, 看着男人冷峻的脸孟纾心下一动,轻轻「嘶——」了一声。 而后装模作样的捂住胳膊, 谢河野的臭脸立马就变了, 立刻伸手握住孟纾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推开卫衣的袖子。 变脸的速度堪比火箭发射。 孟纾心里狠狠的唾弃了一把自己,什么时候还学会装模作样了。 白嫩的胳膊上被钢管不规则切面的凸起划破了一道的口子,微微渗了血。 但好在卫衣厚实下端只是挑破了皮, 上端被划拉进肉里, 血都是上面渗出来的。 孟纾这才看见唯一的袖子被刺破了个洞。 谢河野骂了句脏话。 外面的警笛声响了,是收到电话赶来的乡镇派出所的民警。 谢河野握着孟纾的手臂, 似乎想把那道伤口看穿。 「……我说不痛你信吗?」 他的神色太严肃了,孟纾想尝试活跃下气氛,但好像没成功,换来男人冷冷的一眼。 外面的民警问:「谁报的警?」 学生几乎都被这动静吵的往外看出来。 谢河野拉开车门走出去。 「是我。」 孟纾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文老师,只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 从镇上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刚好饭点。 谢河野要拉她去镇上的卫生院包扎,孟纾拒绝了:「就这么点伤口,再过会都该癒合了,不至于包扎。」 谢河野凉凉睨她一眼,冷脸不说话。 孟纾抿唇望了眼依旧脸色不太好的男人,讪讪道:「……我有点饿了。」 谢河野冷哼:「别吃了,吃了脑子也不好使。」 嘴上这么说,还是发动车子载她到杨婶子的店里吃饭。 孟纾受伤的手是左手,且伤口并不深也不碍不了什么事。 杨婶子家离酒店并不远。 孟纾想走回去,谢河野也没拒绝。 走的时候,杨简出来送他们。 到门口时孟纾就说不用送了,她态度坚持杨简没办法,问她:「明天按计划去找吗?」 孟纾说:「没有意外情况的话是这样的。」 杨简点头,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孟纾又叫了他一声。 「在!」杨简站直身子。 谢河野站在孟纾身边不耐烦地皱眉,心想他们俩怎么话这么多,明天都要一起上山了怎么还有说不完的话? 孟纾和他待一天都没喊他的名字这么多次。 烦不烦啊,这个小黑蛋。 孟纾微笑道:「明天不用特地过来。我们路线不同,自己行动就行。」 「噢……」 杨简一愣,那点因为孟纾喊他而露出来的欣喜神情没了,低声接道:「知道了。」
第55页 看着他因为失落而低垂下去的下头,谢河野没忍住很不地道的呲着个大牙无声的嘎嘎乐。 原来不是一起上山啊,哈哈哈哈。 瞥见孟纾转身立刻收回去了,唇角依旧是压不住的翘起,还好现在天黑没人看见他的幸灾乐祸。 「自己注意安全,微信联繫。」 还冲杨简摇摇手机。 话落,有人立刻满血復活用力点头,有人唇角立刻下塌黑脸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风吹树动,晚霞凄艷。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 「谢河野,你刚为什么说我是你女朋友啊?」孟纾忽然想起来这么一茬问道。 男人连眼神都没偏给她:「你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吗?」 「噢……」 孟纾撇撇嘴,又用这一套话术。 俩人往回去的方向走,从杨简所站的地方看去十分登对,身影渐渐变得模煳起来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他一个人站在门口站了很久,还是小杨喊了他一声才回过神来。 「哥哥?你在看哪样?」 杨简唿出口气将她抱进怀里,微笑道:「没得哪样,回家了。」 谢河野暗中瞟了眼孟纾,见她没有什么异样,也没生出什么厌恶的表情来,悬着的心才微微落下。 他潜意识里一直不觉得他们俩分手了,所以下意识接的话里总将她放在女朋友的位置上。 又怕孟纾会觉得厌烦、不开心,但这张破嘴就是没个把门的,老是在不经意间就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到家之后的刘婶听说了这件事,忙将自制的药膏送来给孟纾涂抹。 边擦边一脸的心疼:「哎哟,你望望这种白生生的手臂留疤怎么办哟。」 谢河野倚在门口看她,不冷不热道:「留疤了才长记性。」 刘婶道:「挨小姑娘讲话要嘴甜,不要阴阳怪气呢,你这种是会被甩掉的给认得?」 谢河野:「……」 他还真被甩了。 肇事者本人孟纾抿唇不敢接话。 刘婶擦完药就离开了,谢河野也没有理由多待,别别扭扭的撂下一句:「下午不是凶你,对不起。」 孟纾好笑的盯着他走得匆忙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们一走,孟纾就待房间里看文献看资料。 看到九点多的时候怕待会没热水就拿了东西去洗漱。 没敢让伤口碰水,匆匆忙忙的沖了个澡。 插座好像被人修理过了,孟纾吹干头髮回房,隔壁谢河野的房间窗帘严丝合缝的,只有微弱的光透出来,不知道在干嘛。 孟纾刚一回房,打开手机就看到谢河野的消息。 21:40 【一二】:在吗? 怕他又要做什么么蛾子,孟纾直接回復了:怎么了? 【一二】:你要睡了吗? 【m】:看点东西才睡。 过了几分钟,那边发来一条连结 【一二】:/我的耳机分你一半,和我一起听歌吧~by从小帅到大的187.9王子/ 【一二】:那我勉为其难陪你听歌。 孟纾咬住下唇,嘴角的弧度直接翘到银河际。 回道:谢谢你陪我。 看着他的音乐软体,孟纾觉得林茜茜说的男人身高一旦过了180,就会在无时无刻的报身高并精确到小数点后,诚不我欺。 她点进连结弹窗,孟纾戴上耳机。 「有多久没见你 以为你在哪里 原来就住在我心底 陪伴着我唿吸」 ——是陈洁仪的《心动》。 那天夜里资料和文献里写了些什么孟纾都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陈洁仪极具感染力的声音在唱: 过去让他过去 来不及 从头喜欢你 - 翌日一大早孟纾就收拾好上山去了。 南云的天气变幻莫测,早找到草早安心,也省去了一些磋磨。 在山上耗到傍晚也没有收穫。 刚回到酒店,就见到了林茜茜 林茜茜得知昨天的事后,立刻就冲来了刘婶家,看她没事这才放心,一个劲儿的道歉说是自己不好。 「要不是我让你去帮忙,也不会遇上这么个事。」 孟纾安慰道:「也没什么事,那点口子还没南云的蚊子咬得痛呢。」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忙于找草,她和谢河野之间好像发生了些变化。 俩人之间的那些嫌隙与隔阂好像都淡化了,又回到了高中时的模样,谢河野还在追她的那种模样。 会无时无刻的给她发来很多消息,全然不似分开过八年的模样。 又一个清晨。 孟纾难得没有做梦,一夜好眠,抓起手机一看刚刚八点半,她起床喝水、洗漱,匆匆换好行头就准备上山。 这几天一直没什么进展,孟纾面上虽不显,却也依旧有些心焦。 刘婶追出来塞了截蒸红薯和苹果给她,让她带着路上吃,明明只是住一段时间就会走的旅客,但刘婶待她们就如家中长辈般亲厚。 孟纾沿路上山,这么几天下来,她对于这的路径也都摸得差不多了。 九点多将近十点钟时,孟纾就走到了自己留下的「x」标记处。 这么几天在这块低洼处花的时间太多了,今天还是找不到的话,孟纾便打算放弃这块地方换条路径。
第56页 她往前走了两步,用脚拨开长势兇勐的杂草,手一撑地直接跳了下去。 低洼的地质潮湿,鞋子陷进去了一点,孟纾费了点力气将脚从深陷的泥潭里提起来甩了甩泥,找着相对起来更加干燥的土地往里行走。 一边走,一边看。 这里掩于密林之中,且低于山体里面很少有人走。 南云的天气四季如春,甘山更甚,常年湿热,孟纾此刻往前走的地方腐殖质深厚,是四尾蕨最喜欢的环境。 她因着接连几次寻找未果而有些游移的心又定了几分,环境是正确无误的,和在山城茂汾发现的四尾蕨生长环境相似。 可还是避免不了有些碰运气的成分在。 同样的环境里有的地方有,有的地方没有,四尾蕨的生长方式倒是和谢河野挺像的,随心所欲,行踪不定。 太阳光渐渐开始盛放,透过层层叠叠的密林缝隙落在地面上,将潮湿的土壤照得现行。 孟纾越往里走,地面越潮湿,地面已不再像是蓄水般湿于内里,开始汇集浮现在表面,石子上生出青苔,在光和水之间折射出毛茸茸的观感。 密林之中都是风吹林动的窸窣声,偶有几声鸟鸣,倒是一番舒心惬意。 孟纾顺着这条路向西而行,光落进来的地方越来越少,林木愈发茂密起来,甚至生出几分阴冷之感。 孟纾一手抓紧登山包的带子,另一只手扶着树干艰难前进。 太阳已经升到正中央,孟纾开始有些累了,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席地坐下来,喝了口水。 肚子叫了声,她将刘婶给的红薯吃了小半。 靠着粗壮的树干深深唿出口气。 已经走很久了,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一般,也丝毫不见四尾蕨的踪迹。 她开始想难道这儿真的没有四尾蕨吗? 忽然吹进来一阵风,冷得她打了个寒颤,手臂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这股风好像吹醒了她的某根神经,她想起了一些细枝末节。 她刚刚感到了阴冷,而四尾蕨喜欢的环境该是湿热才对。 茜茜朋友圈里的照片里确实发现了四尾蕨,可她的照片明显不可能拍摄到密林的内部。 所以从一开始她在这块地方一直往里深入的做法就是错误的。 她进来之后的方向就已经错了。 她环顾四周,又抬头看向密林覆盖的上方,忽然视线定格。 她偏头仔细看了看,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干,孟纾发现了移动信号塔的塔架底盘。 对了。 茜茜的照片是在带移动团队考察的时候拍的,那么理应她看见的四尾蕨所在地应该也在移动信号塔附近才对。 这么一想孟纾扬唇,竟忘了这么大一个细节,她立刻拍拍屁股爬起身来。开始转换方向,往信号塔在的地方过去。 看着近走着远,孟纾愣是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达信号塔附近,远远地她就看见了杨简,穿了身黑色的登山服,孟纾喊了声:「杨简。」 「小孟老师!」 孟纾往他那边过去,他们俩倒是想在一块去了。 她问:「有发现吗?」 杨简摇头:「暂时没有。」 他问:「小孟老师你吃午饭了吗?」 孟纾点头:「吃了。」 杨简默默将手里握紧的巧克力塞进外套口袋里,说:「那就好。」 巧克力是他从上京一路带过来的,他的背包里装了好多,是小孟老师最常吃的那个品牌。 孟纾一忙起来就压根记不起吃饭,他想要是能在山上遇到小孟老师的话,就送给她。 孟纾错开他往信号塔那边走近几步,开始环顾四周。 杨简比她先到这边,已经大致找过了,但没有发现,孟握着手机对比林茜茜朋友圈的照片视角四处转动,试图还原图片上的地貌。 手机响了声,孟纾在这个方向定格一瞬,视线从山林落到手机屏幕上,忽然蹙眉。 孟纾问:「杨简,你看。」 「是不是一样的?」 杨简从不远处走过来,歪头仔细比对了下图片和面前的山林,再三确认过后惊喜道:「是一样的!」 孟纾唇边的笑意绽开,道:「就在这附近了。」 杨简用力点头,仔细找起来。 孟纾这才去看那条消息。 是谢河野发来的。 她点进俩人的聊天界面,这才发现,原来在十点左右,谢河野给她发过一条消息,问她:上山去了? 孟纾那时还在路上,手机静音放在口袋里,她工作的时候不太看手机。 现在已经一点多了,他的消息简直像迫击炮似的接二连三的弹出来。 【一二】:为什么不回我? 【一二】:那天晚上的我可什么都给你了 【一二】:得不到的就更加爱,太容易来的就不理睬是吧? 【一二】:醒来就翻脸不认人是吧? 【一二】:行 【一二】:反正我这颗心生来就是要碎的 底下是一个企鹅躺地的表情包,配文是:极品去世 「……」 孟纾嘴角狂抽。 第23章 第二十三座山 孟纾:「……」 他在说些什么啊。 【m】:上山了, 没看手机。
第57页 那边回得很快 【一二】:好吧,原谅你了。 【m】:怎么了吗? 【一二】:没 没过多久又是一条:什么时候回来啊? 孟纾想了想回道:太阳落山吧。 那边没动静了,孟纾犹豫了会还是发了过去。 【m】:你哪天晚上把什么都给我了? 【m】:给了什么啊? 孟纾被他的语气弄得有点怀疑俩人之间是否发生了些什么 【一二】:我的网易云歌单啊 【一二】:我可全都给你了 【一二】:倾尽所有, 毫无保留 孟纾:「……」 说得好像卖身给她了一般,她刚还在想这几晚好像没发生什么过分的事啊。 她没回復了将手机揣进口袋里,和杨简一起找起来。 按照照片的角度孟纾循着一路慢慢寻找。 四尾蕨又不会长脚, 就在这块没跑了。且没什么人来的痕迹, 应该不会被人採挖,四尾蕨很善于伪装,有它的地方大多会长起大片杂草覆盖住自己的躯体,所以必须找得很仔细才行。 杨简带了放大镜, 孟纾也带了,两人都佝偻着背,孟纾不仅开始感慨,南云的草可真是生命力顽强。 半个多月前林茜茜的朋友圈里还在没什么野草痕迹的地方, 如今已经杂草丛生。 不然, 也不会找起来如此费劲儿。 好半天过去俩人几乎快将草给扒光了也没见四尾蕨的踪迹, 这让孟纾不禁有些怀疑,莫非被人採挖走了? 可看这地方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孟纾扶着树干沉思两秒重又找起来, 不远处的杨简忽然大喊一声:「小孟老师!」 「找到了!」 孟纾一喜, 直起身往那边跑过去。 果然,杨简双手轻轻拨开覆盖的杂草,就见几簇四尾放射状的植株聚拢围集在一起,孟纾脸上的笑容大大绽开, 赶紧卸下背包, 将仪器拿出来一一摆开。 杨简在一旁协作,瓶瓶罐罐叮噹作响, 孟纾握着试管晃动了下浸泡在配置液中的四尾蕨植株,绿色的、毛茸茸的叶子在光下简直比钻石还好看。 杨简也很激动,这个项目他们从去年开始就这一直在进行,却因为四尾蕨太过难找而屡屡将京城耽误,现下有了完整的四尾蕨植株,总算可以开始实验了。 他问:「小孟老师,那什么时候回上京?」 「越快越好。」这次找到的四尾蕨很完整,数量上也足以他们进行化学成分的鑑定与分析。 孟纾拿出手机查询了机票,最早的航班是明天一早,她问:「你打算陪陪杨婶还是一起走?」 杨简说:「一起走吧。」 孟纾说好,直接订了两张机票。 俩人将东西收拾好,孟纾将装有四尾蕨的登山包再小心翼翼的抱在胸前,一起下山。 到斜河后,孟纾拒绝了杨简的吃饭邀约直接回了酒店收拾东西。 她立刻将好消息通知了茜茜,林茜茜那边估计在忙没回消息。 孟纾将手机扔在桌上继续收拾东西,看见那件柔褐色的翻领夹克时顿住动作。 这次的行动倒是比孟纾预想中的顺利很多,她保守估计的半个月期间也没超几天就找到了。 她刚刚太过激动,都忘记了谢河野这茬。 俩人不过才重逢没多久,但孟纾的心绪已无法再做到如之前一般沉寂。 她顺着床沿坐下来,然后仰面倒下去。 怎么办啊。 回上京之后是不是就不能再见面了 可是见面了又能怎么样…… 孟纾陷入反覆的自我纠结之中,连找到四尾蕨的那点子喜悦也全然没了。 她翻了个身,外套压在脸颊下,她吸吸鼻子,嗅了嗅残留在外套上谢河野的味道,忽然坐起身来,将帽子外套一股脑揽抱在怀里,准备去还给他,道别,也看看他会说些什么。 孟纾想,如果他也对她还有感觉的话…… 孟纾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前踌躇了会,还是敲了敲门。 咚咚—— 咚咚咚—— ?怎么没人开门。 出去了吗? 孟纾拿出手机准备给他发个消息,刘婶刚好从客厅出来,见她站在谢河野门前,就道:「小孟,找小谢噶?」 孟纾点头:「对的,刘婶。」 刘婶说:「小谢发烧了,我让小刘送他去卫生院了。」 话落,小刘就从过道里进来,刘婶蹙眉问:「你咋个就回来了?么不会在那点看着下?万一睡着了换针水也没得人在咋个整?」 小刘说:「谢哥让我先回来……」 「诶?小孟……」 刘婶话音刚落,孟纾就将东西扔回床上,拿了手机往外跑。 印象里谢河野没有生过病,永远生龙活虎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孟纾很难想像他生病的样子。 她记得诊所的位置,快步跑了过去,随意扎起的低马尾的发圈跑掉了也不知道。 - 斜河镇综合卫生院。 谢河野没戳针的那只手垫在脑后靠着,他长腿交叠,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一位母亲训斥着藉口病了要打针、实际上是没写作业的小孩。 谢河野摇摇头,看着小孩被训得脑袋快垂到胸口了,心想还是年轻啊。
第58页 怎么还能被发现呢。 装病是多么靠谱且实用性高的理由啊,还是演技太差! 他当年为了不去学校什么理由没用过。头疼、脚疼、肚子疼,发烧、发炎、发梦魇,连家里狗狗发烧也拿来用,能用的不能用的统统都用过了。 「在医院写!写不完别回去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作业都写不完?!」 「把我的手机还来!下班之前写不完你等着吃米线吧你。」穿着护士服的女人又吼了声,将小孩手里的手机拿走,然后走出去了。 她是这家卫生院的护士,谢河野同情的「啧」了声,怪不得会被发现。 小男孩低落的垂着头,故作老成的嘆了口气。 「哥哥,你给上过小学?」 谢河野左右看看,指了指自己:「你问我?」 小学生点头。 谢河野笑道:「当然上过,九年义务教育啊。」 听到谢河野用的普通话,他也切换语言问道:「那你给有妈妈?」 谢河野:「……」 他当然有! 「她也会让你不写完作业不许玩手机吗?」 小孩一脸忧愁:「好烦啊,小文妹妹的消息还没回呢。」 谢河野:「……」 怎么年纪轻轻的还有上了爱情烦恼 他坐正身体,将隔壁床上的题册「啪——」的拍在床上拉出的小书桌上。 随机翻开一页,面无表情道:「别解爱,解题。」 小孩张了张嘴,谢河野「嘘」了声:「别动心,动笔。」 小孩:「……」 谢河野在每一次他准备开口辩驳是就扔下一句: 「别念旧,念书。」 「别看她,看书。」 「别乱想,想题。」 …… 孟纾跟随护手找到输液室时,就看到这样一幕。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朋友捂住耳朵一脸无语,谢河野嘴里开开合合一直没停,就像唐僧给孙悟空念紧箍咒似的。 谢河野:「别做梦,做题。」 小学生终于忍无可忍,爆发道:「哥哥你能不能闭嘴,我要做题了!」 谢河野扬眉比了个ok的手势说:「这才对嘛。」 走小学生的路,让小学生无路可走。 谢河野重新躺会床上,看着挂在铁架上的吊瓶忽然又说:「你知道什么是孤独吗?」 小学生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的话题,转过头去看他,认真的问:「什么?」 谢河野模仿他刚才的样子故作忧愁道:「是250ml的吊水,一共3294滴。」 说完还甩了甩压根不存在的斜刘海,装模作样的吐了个不存在的烟圈。 孟纾:「……」 谢河野一甩头,瞬间脖子僵硬定格,维持着假抽菸的姿势脸上故作忧伤的表情开始皲裂。 孟纾站在输液室门口,他表情比哭还难看,脖子一缩往后靠了靠,结结巴巴的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会都听到了吧? 孟纾微笑着打破他的梦:「别乱想,想题。」 谢河野:「……」 孟纾走过去,拉过床下的凳子坐下,主动破开尴尬:「第几瓶?」 谢河野轻咳一声,老实巴交的答道:「第一瓶。」 她看了眼谢河野脸上病态的红晕,顺着输液管看了眼还有小半瓶的吊水道:「怎么会发烧?」 谢河野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不知道,早上起来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孟纾问:「那怎么才来?」 早上就不舒服现在都下午了才吊上第一瓶水。 「后来又睡着了。」 「……」 心怎么这么大。 孟纾看了眼时间,快四点了,她问:「饿吗?饿的话,我去买饭。」 谢河野摇头,问她:「怎么过来了?不是上山了吗?」 孟纾舔了舔唇,看着洁白的被套道:「刚回来,刘婶说你生病了。」 谢河野来了点兴致,本来因着生病有些不太好的脸色有了点神采:「担心我?」 孟纾垂着头,过了会谢河野也不纠结这个答案,他知道孟纾的性格也并没有期待收到确切的回答,反正人都来了已经证明了事实,就说:「你哥我身强体健,有什么好……」担心的 话没说完,就听女孩的声音定定:「嗯。」 「什么?」 孟纾看着他的眼睛有重复了遍:「我担心你。」 谢河野的话卡在脖子里,表情像是被惊到了。亲耳听到和自己理解到的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孟纾比较含蓄,情绪内敛,一些煽情的话从来不会宣之于口,这样明晃晃的直白的说自己担心是实打实的第一次。 谢河野薄唇微张,已然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孟纾被这样的目光看着,不自然的移开视线,下意识伸手揽了揽耳边的碎发,却摸到了散落的长髮,这才知道自己的发圈掉在半路上了。 俩人看起来都有些无措,谢河野是被突然袭击的甜头砸昏的无措,孟纾是看见谢河野震惊的表情后的无措。 她想,她一个前女友,还是主动甩下人家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在几年后对人家说「是的,我担心你」,是个人应该都会懵逼吧。 他现在一定觉得她有人格分裂,很严重的那种。
第59页 孟纾抿抿唇,莫名觉得这输液室的通风怎么这么不好,无端让人心口发闷,倏地起身匆匆撂下一句:「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转身跑了出去。 输液室里再次回归安静,谢河野一个人靠在枕头上,在反应过来以后懊恼的啧出声。 怎么就傻了呢?! 他又不是小学生。 这么想着,他往隔壁床补作业真正的小学生看去,就对上了一双打量探究的眼。 小学生本人像在收看芒果卫视八点档爱情偶像剧一样,双眼发亮:「哥哥,你女朋友啊?」 谢河野很厚脸皮的「嗯」了声,问道:「怎么了?」 小学生问:「你们平时也会这样……」他的手四指併拢与拇指相贴,对着嘴上戳了戳接着道:「亲嘴吗?」 谢河野:「……」 好的不学学坏的。 他危险一笑,然后在小学生依旧亮晶晶且带着浓厚求知慾望的眼神中按响了铃。 不一会护士进来了,谢河野抱歉道:「不好意思,误触了。」 那位护士小姐在看清谢河野的脸后,什么烦躁都没了,摆手微笑道:「没事没事,有事随时叫我就好。」 而小学生在护士进来的那一分钟,脸上的表情就肉眼可见的由好奇变得惊悚,装模作样的低头补作业。 下一秒,输液室都是女护士的怒吼:「半个小时就写了三个字啊!你是不是不想回家了啊你!!!」 护士走后,小学生刚还兴奋地神情消失了,眼里也没光了,颓废的趴在小桌板上补作业,什么疑问都没了。 谢河野欣慰的点头。 这才是小学生该有的样子嘛。 第24章 第二十四座山 孟纾在卫生院旁还在营业的早餐店买了盒清粥, 回去输液室的路上又生出了些懊恼。 有什么好跑的,这样一跑倒是显得她做贼心虚。 她重新回到输液室时,谢河野正在打电话。 「不用宣发, 直接发布就好了……会提前告诉你的……」 看到孟纾进来,谢河野几句话就结束了这通电话:「到时候再说。」 孟纾见他挂断电话,忙说:「你可以先处理工作的。」 谢河野不太在意:「没什么大事。」 孟纾将粥的盒盖打开, 将床上的小桌板拉出来, 放上去,用下巴指了指:「你多少吃点,我刚打电话问过刘婶了,她说你连早饭都没吃。」 现在都快到晚饭饭点了, 她说:「得按时吃饭啊,对身体不好。」 谢河野看着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那意思好像在说:你自己都做不到还乱操心别人呢。 谢河野接过孟纾递来的勺子喝了口, 嘀咕道:「你也知道得按时吃饭啊……」 孟纾讪讪摸了摸鼻子, 将刚在楼下买的保温杯拧开倒了杯热水放在桌上。 谢河野说:「怎么只买一份。」 「呃……我不饿。」其实是只有最后一份了。 谢河野眯眼看她, 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过了几秒,谢河野忽然按铃, 孟纾看了眼吊瓶里的水还剩了点, 就说:「等这点儿输完啊,我在这看着,会帮你叫人的。」 谢河野将粥放在床头柜上,降小桌板掀开, 看了她眼, 语气没什么起伏:「不输了,带你去吃饭。」 「啊?」孟纾赶紧伸手按住他:「你别这么任性啊, 都发烧了,乖乖坐好把水输完啊。」 护士来得很快,看了眼还剩最后一小嘴的吊瓶,站旁边等了会才将它换成另外一瓶深黄色的吊瓶,期间孟纾一直用眼神压制谢河野。 他刚张口准备说麻烦您帮我拔针,就被孟纾捂住了嘴。 护士阿姨古怪的看了俩人一眼,孟纾对她和善的微笑,目送阿姨离开,这才松手。 她斥责道:「谢河野,我不饿。你不准闹,把液输完才准走。」 谢河野和她对峙了会,还是败下阵来。 护士一走,她把水递过去:「蜂蜜水。」 「谢谢。」 玻璃杯底沉淀的蜂蜜团沉甸甸的,谢河野只是举到鼻间就闻到了一股馨香,孟纾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手。 他凝眉,试探的晃晃手里的杯子:「你想喝?」 孟纾抿抿嘴,微笑道;「也……不是很想。」 谢河野失笑,那就是想了。 他将手里的杯子递过去:「喝吧。」 孟纾摆手:「给你的,我喝了算什么嘛。」 谢河野盯了她一阵,腿一屈伸身体就直起来,手握着杯子直接递到孟纾嘴边。 「唔……」孟纾转头去看他,就被男人的另一只手推着转正。 「喝吧,我不想喝。」 「哦。」她伸手去接杯子,男人没打算松手,她的手直接覆在他的手上,较之于她的有些许粗粝,比她的手大很多,温温热热的很舒服。 孟纾眼珠转了转,不太懂他什么意思,让她喝又不松手,到底是让不让啊。 谢河野:「……」 他先败下阵来松了手,原是想餵她来着,孟纾压根没想到这点来。还眨着眼看她,无声的控诉不是要给吗,怎么不松手。 他一松手,孟纾捧着杯子喝了小口,果然和预想中的一样甜。 蜂蜜是找护士小姐要的,蜂蜜装在透明的罐罐里,盖上一层塑料布密封起来,护士小姐说是深山野生蜂蜜。
第60页 孟纾单单闻着都觉得香甜沁人。 谢河野重新靠回枕头上,他身高腿长,那张本就不算宽敞的单人床显得愈发狭小起来。他盯着孟纾的侧脸看,小姑娘捧着杯蜂蜜水喝得很愉快。 谢河野喊了声:「孟纾。」 「嗯?」 她回头看他。 好半晌他才说:「慢慢喝。」 「哦。」 孟纾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她并不知道,这样的情境让谢河野感到有点幸福。 他很容易幸福的,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喝完蜂蜜水的孟纾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是给病号准备结果被她喝光了。她看了眼谢河野有些苍白的脸色,道:「先睡一觉吧。刚刚那姐姐说还有两瓶,打完还要三个小时呢。」 谢河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孟纾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东西,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颊:「有东西吗?」 「没有,」他摇头,然后乖乖的划下去靠上枕头,闭上眼睛。 就在孟纾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朦胧间好似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声音很轻,孟纾没听清俯身去想听得清楚些,只模模煳煳听见了一个「在」字。 孟纾直起来,什么在?她没多想,帮谢河野掖了掖被角,杵着脸在一旁发呆。 窗外就能直接看到连绵的群山,没有任何钢筋水泥筑起的庞然大物遮挡,逐渐转为金红色的山顶,开始透着一股子幽深与沉寂,泛紫的晚霞笼罩在上面。 交织成梦幻的光晕将输液室照得宛如一幅油画。 漂亮的姑娘的俊朗的男人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似乎可以走到永恆。 而孟纾没听清的那句话是—— 「希望我醒来你也会在。」 谢河野声音宛如梦呓,后面还有一句是: 「没在也没关系。」 他会把现在当做一个美梦。 说完他就沉沉入睡,常年不生病的人病一次还挺难受的。 谢河野睡梦中也紧紧蹙着眉头,唇略有些干燥,孟纾又去要了一次蜂蜜水,护士小姐很热情直接给了她两杯。她用棉签轻沾他的嘴唇,用眼神细细打量他的面容。 她好像没什么机会这样仔细的看他。 睡着的他看起来人畜无害,头髮被压得有些乱了,却不影响半点他的俊朗。孟纾手肘支在床边,手撑着下巴看了会,一个从没有睡午觉习惯的人在他身边莫名安心,眼皮竟开始有些发沉。 她晃晃头,赶紧直起身子。不能睡,她还得看吊瓶呢。 吊瓶一滴、一滴往下落,窗外的太阳也西沉了,小朋友还是没写完作业被带回了家,输液室里有病人来,有病人走。 孟纾视线落在谢河野的手上,忽然偷偷地将自己的手钻进他的手心里。 一大一小,相依相偎。 要离开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想,不道别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别呢? 她不知道,但她愿意相信。 - 谢河野输完液已经快七点了。 孟纾叫了护士姐姐来拔针,谢河野自己摁住针口,他刚醒不久,脸色有些潮红,头髮乱糟糟的顶着,转了转脖颈活络下筋骨。 然后迅速穿鞋起身,对孟纾说:「走吧。」 孟纾说:「不再休息会吗?」 「不休息,」他按着针口没两分钟就松了手,自然接过孟纾握在手里的保温杯道:「带你去吃饭。」 「噢。」 孟纾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晚霞呈现出一片金灿灿、红艷艷,交织汇聚在半空之中,将俩人的脸颊也映衬得有些许红润,有些昏暗的天空搭上这片晚霞,氛围感十足。 两人并肩走在这乡野间,像是电影里的场景。 他们一路步行去杨婶子家的饭店,孟纾也有些饿了,吃得也比平时多了些。 杨婶子知道谢河野生病了,还加赠了他们今天炖得土鸡汤,就如家中亲厚的长辈一般叮嘱他们一定的注意身体,老了可别落下病根儿。 照旧是谢河野付了钱,然后如同初到斜河那天一般,摸黑走着夜路回酒店。 天地裸露着,树影婆娑。 谢河野单手插兜,迎面对着月亮,忽然从裤兜里捞出些什么,握拳递到她的面前问:「猜猜有几颗巧克力。」 「猜对了就给你。」 「嗯……四颗?」孟纾配合道。 谢河野手掌摊开,不由分说的把巧克力塞进孟纾手里:「你的了。」 孟纾接着月光看向自己的掌心,静静躺着五颗小粒黑巧。 这明明就是猜错了,真能睁眼说瞎话。 她喃喃道:「不是猜对了才给吗?明明是五颗……」 「是四颗。」 男人的声音在溶溶月色中落进她的耳朵里。 他说:「多的那颗是奖励。」 孟纾抿唇笑,她好像是拿了小孩的角色卡一般,被当成了小孩哄骗。 明明别扭得语气都是生硬的,可落在孟纾耳朵里每一个字都温柔又宠溺。 皎洁的月色铺满田间地头的小路。 孟纾在笑,谢河野也别过头去轻勾唇角。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哼着小调,孟纾侧耳仔细去听,听到了一两句歌词,歌词是:「整个夏天想和你环游世界,山路蔓延就像是爱的冒险。」 孟纾听过这首歌。
第61页 歌名是《夏天》。 现在是初秋,谢河野在秋天里唱夏天。 孟纾握着五颗巧克力,手插回口袋里,她用余光轻扫身边的男人。谢河野走在她的左边,步子慢悠悠的,却总能与她保持同频并肩前行。 孟纾只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前路漫长且幽深。 和来的那天一样没在无尽黑暗里。 可好像又不是那么一样了。 因为,夜路不是她一个人在走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座山 半个月后。 上京大学化工学院第二实验楼。 安静的长廊, 拖得光洁崭新的教学楼地板,三三俩俩的学生穿着白大褂在期间穿梭。 阳光很好,将粉白色的墙壁照出一层绵柔的光, 有风将银杏的叶子吹进走廊里、吹进实验室,光透过透明玻璃照射在莫兰迪色系的实验桌上,趴在上面小憩的女孩睫毛轻轻颤了颤, 眼皮随之舒展开来。 孟纾用了几秒将大脑开机, 打了个哈欠然后直起身子。 继续提取实验,经过测试发现四尾蕨的有效成分在dmso有机溶剂中的溶解度高于乙醇,有机溶剂浸泡提取就花了些时间。 这半个月来她几乎天天泡在实验室。 採用硅胶柱层析、mci和sephadex lh-20及半制备高效液相色谱等色谱分离方法对四尾蕨dmso提取物进行分离纯化。 杨简、童彤和张帆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孟纾一直泡在实验室。 一次次的实验对数据进行精细分析与对比,手边铺散开了一大片的数据表,电脑上的曲线图也越来越精细。 终于在三天后的深夜,孟纾望着电脑上完整的成分表中四尾蕨中的双酯型生物硷, 在孟纾的粗略测试中该成分对小鼠肉瘤细胞的抑制率高达百分之57.8。 他们的任务是解析四尾蕨的化学成分, 现在任务也算完成了。 孟纾长长唿了口气, 接下来只用和市第一医院肿瘤科的同事对接,交给专业人士去验证测试该成分在临床上的疗效。 她转了转僵硬酸痛的脖子, 将研究报告拷贝了一份发到市第一医院肿瘤科科主任的邮箱后, 收拾好东西脱下身上的白大褂,离开了实验室。 孟纾工作后就搬出来一个人住了,贷款在市中心买了房,林茜茜知道后相当惊讶, 她以为像孟纾这样的性格会在安静的郊区买一处无人打扰的房子。 孟纾坐在计程车的后座, 看窗外的车水马龙人山人海,好半晌从包里拿出手机看消息。 那天她从卫生院离开后, 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南云。给谢河野发过消息告诉他自己回上京了,谢河野回了个简短有力的「嗯」后,隔了两天才给她来了消息。 孟纾自己也并不擅长联繫与维繫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果谢河野不联繫她,她也不会主动联繫。 彼时南云的相遇会变成一场梦,一场美梦,梦醒之后大家还是在各自的世界按部就班的生活,再也没有交集。 所幸谢河野会主动找她,他们还有交集。 到家打开门,孟纾发现客厅的等亮堂堂的,孟舟歌女士身上搭了块小毯子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孟纾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蹲在母亲身前,她忽然发现母亲脸上生了好多细纹,眼角处不笑时也会有痕迹,她的头髮总是黑亮的,每长出一点白头髮,就会让孟纾给她染黑。 可时光就是在往前走的,不会停的,再多的染髮剂也改变不了她在长大,而母亲却在老去的事实。 孟舟歌女士似有所觉,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是孟纾之后手撑着沙发坐起来温柔笑道:「回来啦,饿不饿?」 孟纾点头:「有点。」 孟舟歌将毯子叠好,走向半开放的厨房:「等着,妈给你煮面。」 孟纾放下包,坐到厨房与客厅的隔断处的高脚凳上,这的隔断做了处理就直接设做餐桌。 她撑着下巴望着母亲:「怎么过来也不告诉我?」 孟舟歌烧开水下了把面条进去,一手不断的搅和着:「来的时候是忘了说,来了之后想着你应该在工作就不想说了。」 「怎么不回房间睡?」 「就在一晚上,想着万一碰上你回来也给你留盏灯。」 她将面条端上桌,孟纾下意识去舀中岛台上的辣椒油,看到母亲拉开凳子坐在桌边后又收回了手。 「好吃吗?」孟舟歌问。 「嗯,好吃。」孟纾吃了一口含煳不清的回答。 母女俩面对面在深夜里聊了许久。 「之后有什么计划吗?」 孟纾将嘴里的面咽下去答道:「做好本职的教学工作吧。」 「也不能忘记主持课题取得科研成果,多在核心期刊上发表有分量的文章,对你几年后升教授也有帮助,」 孟纾不太在意:「还早呢。」 基础条件之一得任职五年以上的副教授呢,在南云时大家叫她孟教授时她也解释过是副的,但大家好像不太在意其中的悬殊,依旧一口一个副教授的叫着。 孟舟歌镜片之后的双眼盯着孟纾,不急不缓的抛下一个重磅炸弹:「还有几年时间,工作进步的同时也不能忘了家庭。」 孟纾隐隐有种不好得预感,果然,下一秒 「周天去见个人,和人家好好聊聊。」 孟纾剧烈的咳嗽几声,孟舟歌伸手去拍了拍她的背:「小心点,那么大的人了。」
第62页 孟纾平復下来,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面条道:「我暂时还没这方面的打算……」 孟舟歌女士并不理会她的诉求:「小伙子的照片我看了,眉宇间都是浩然正气,剑眉星目的,工作也好,是市局刑警支队队长,人高马大的,他爸爸妈妈也是老师与咱们家差不多也算门当户对……」 孟纾沉默听着,终于在「门当户对」这个词出现时没忍住出声打断她:「妈妈,我暂时不想结婚。」 孟舟歌女士停下来看了她一眼,道:「没让你现在就结婚,先谈着恋爱合适就订婚,之后在考虑结婚的事。」 孟纾说:「我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孟纾。」 孟舟歌叫了她的名字一声,「你今天怎么了?接二连三的反驳妈妈?」 孟纾抓了抓头髮嘆了口气:「我真的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妈妈。」 「十八岁不让你谈你偏谈,现在让你谈你又没有这个打算,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孟纾?!」 孟纾:「……」 孟舟歌女士也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脸色也不太好,她站起身来不容置喙的扔下一句:「必须去。」然后走向玄关穿鞋出门,孟纾追出去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回家睡觉。」 「这么晚了明天再走啊。」 「明天还有课呢。」 孟纾根本没办法:「那我送您。」 「不用。」孟舟歌说:「地址我发微信给你,必须去。」 孟纾:「……」 「至少明早再走啊,你自己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回去吧。」 孟纾望着消失在电梯口的母亲,无力的转身回去关上门。 她靠着门缓缓坐下来,抱着膝盖望着玄关橘黄色的灯光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爬起来,走到中岛台处拿起手机,点开了谢河野的聊天框,聊天记录停留在谢河野下午给她分享的石月亮风景图。 孟纾近段时间一直待在实验室,她想起来回消息的时候谢河野不在,谢河野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又没在。 她反覆输入删除、输入删除,最终什么也没说。 有什么立场和资格说什么呢,她是先离开和放手的人。 - 周天。 孟纾在九点被孟舟歌女士的电话叫醒,提醒她起床收拾收拾准备出去和谈牧见面。 挂断电话后,孟纾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了很长时间的呆,好一会才爬起来洗漱收拾。 孟纾并没有特意打扮,而是选了最平常不过打扮,登山裤冲锋衣,头髮高束成马尾,清爽干练全然不是当下男人最喜欢的温婉装扮。 孟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杏眼樱唇,明明是一张纯良无害的小白花长相,偏偏是个寡言少语的主。 她拿了手机就直接出了门。 按时到达约定好的咖啡馆,她不喜欢也不会迟到。咖啡馆在市中心的纪华广场一楼,露天的白色漆木围栏隔断出一片安谧的天地,红白条纹的遮阳伞之下,谈牧端坐在深绿色圆桌处,见到孟纾时沖她招了招手。 孟纾惊讶的挑了挑眉,走过去。在她走过来的时候,谈牧站起身帮她拉开对面的凳子,在孟纾落座后才跟着坐下去。 孟纾不太擅长聊天和应付这样的场面,谈牧主动出声:「喝点什么?」 孟纾翻了翻menu要了一杯冰美式。 谈牧颔首抬手叫来服务员点单,服务员让他们稍等先上了一杯白开水,孟纾端起杯子轻轻抿了口,见谈牧在看自己就问了声:「你怎么知道是我?」 她在问刚刚许牧则看见自己就招手示意的事,他们在这之前完全没见过。 孟纾也并不认为孟舟歌女士提供的海某体精修大波浪知性女人装扮的电子版照片和平时的自己没差。 谈牧推了推眼镜,含笑答道:「伯母应该和你提起过我的职业。」 孟纾点头,她记得孟舟歌女士提过是刑警队长。 「侦查能力是我们的必备技能之一。不过还是有点没认出来,」谈牧微笑道:「孟小姐本人比照片好看很多。」 孟纾差点被白开水呛到,她捂住嘴轻轻咳嗽几声,杏眸里有些不可置信。 她不是没见过相亲对象,过去的一两年里这样的场景她重复过很多次,无论孟女士怎么说她永远一身不符合当下成熟男人审美的黑衣黑裤打扮。 大多数相亲对象在见到她的第十分钟后就会主动给她发好人卡,在共进午餐结束之后送她回家,表面上笑意满满转身删除拉黑然后永不联繫。 被相亲对象夸好看还确实还是第一次。 她对不熟的人话少且性子冷,很容易冷场和让对方不适于侷促,但谈牧给人的感觉又很不同。 他笑得如沐春风,聊天时也让人感到舒服和放松,孟纾这样的性子也能被他逗笑几句。 「那个醉驾的肇事司机也没想跑,撞坏了电桿之后,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点了五杯奶茶,给外卖小哥的留言是:请快点,送慢了我就被拘留喝不上了。」 孟纾肩膀抖了抖:「你们连酒驾也管?」 谈牧道:「等朋友下班,恰巧碰上的。醉酒驾驶属于刑事案件,但是由交警大队或者事故科处理的,醉驾是危险行为,处罚标准是……」孟纾捧着杯子看他,说到这里谈牧意识到自己的职业病又犯了微笑道:「抱歉,说多了。」
第63页 「没事。」孟纾笑道。 她全然想像不出谈牧面对犯事人员时的气场,眼前的他太过和煦与健谈。 第26章 第二十六座山 午饭时间时, 谈牧由着孟纾选择了一家中餐馆共同吃了一顿午饭,将孟纾安全送到楼下,他晃了晃手机:「可以加个微信吗?孟小姐。」 孟纾点头将手机拿出来点开二维码, 却被谈牧抢先一步:「我扫你吧,同意的事情应该留给女孩子来做。」 「叫我孟纾就好。」 他的话里好像有点别的意思,孟纾没有去仔细体味, 切换成了二维码让他扫。 谈牧沖她颔首:「送到这了, 我看着你上去。」 孟纾点了点头,转身上楼了。 直到孟纾的身影消失在大厅,谈牧才驱车离开,刑警的假期并不多, 好不容易的假期,他花了大半时间去见孟纾。 干练简洁,目前虽谈不上喜欢,但印象不错。 谈牧在市中心买了自己的房子, 过早的独立的他很早就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了。 刚到家表弟横七竖八的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和同队的菜鸡玩家激情对线:「你是美团外卖的骑手吗?这么能送?」 「子不教父之过, 你这么没素质都是我的错。」 「给你取个英文名吧,莎士比亚把「士」去掉就挺配你的。」 谈牧从冰箱里拿了两听可乐, 扔了一罐砸在李诵身上, 自顾自在一边坐下,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口问:「又被赶出来了?」 「卧槽,我真是太文明了,没把你家祖坟搬上去一起骂你, 你个坑货。」 李诵被拉下水后一局结束, 抓起谈牧扔过来的可乐喝了一口道:「赶什么赶,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他指了指桌上的大袋水果道:「我妈让我给你送这个来。」 谈牧说:「替我谢谢姨妈。」 李诵喝了一口冰可乐爽得喟嘆一声, 上下打量了一眼看似穿得休闲随意实则精心设计过的表哥道:「刚去哪了?怎么这么骚还喷香水啊。」 谈牧起身将水果提起来摆放进冰箱,闻言打开冰箱的手一顿,想起了孟纾那张清冷的脸,微笑道:「见个朋友。」 「噢……」李诵才不信:「是相亲吧。」 谈牧转过来睇他一眼:「知道还问。」 李诵嘻嘻一笑:「直接拆穿你多不好啊,你都三十多了还找不到媳妇,相亲被表弟点出来你多没面子啊。」 「……」 谈牧不冷不热道:「那我还得谢谢你。不过我得强调一点,我在上个月刚过了三十岁生日,暂且还用不上「三十多了」这样的形容。」 「差不多啦。」李诵凑到他身边,倚在流理台上道:「怎么样,漂亮吗?」 谈牧道:「很好。」 「有照片吗?我看看。」 谈牧直接将人推开:「看个屁。」 李诵撇撇嘴:「不看就不看。谁啊?又是赵姨介绍的啊?」 赵姨,他们父母那边享誉盛名的牵线红娘,神通广大几乎掌握着所有上京未婚男女的一手资料,爱好就是牵线搭桥凑对拱火。 谈牧点头:「嗯。」 见他不再多说,李诵也没多问,又坐回沙发里开了句游戏,余光瞟见沙发旁的小木桌上摆放着的资料袋,露出来的资料一角是张红底证件照,李诵见到女的就习惯性多看两眼,哪怕是照片。 这么一看,他嘶了一声,怎么感觉有些熟悉,他伸手将那张资料拉出来一些,第一排名字那栏—— 谈牧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李诵在看那张纸,快步走过来伸手将它抽走。 「别乱看人家的东西。」 那张表上都是孟纾的基本信息,由孟舟歌女士同意然后两方交换的,孟母那边也有一张同样格式的表,不过是谈牧的。 李诵木讷的应了声,脑子里乱成一锅浆煳。谈牧蹙眉看他:「怎么了?」 什么时候心里这么脆弱了,声音大点吓成这样? 「没、没什么。」 李诵匆匆撂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就夺门而出。 剩下谈牧一个人一头雾水不明就里,他将信息塞进文件袋里绕起来,然后放进了书房。 他工作忙并没有时间恋爱,相亲然后结婚是最好的办法,也更能让父母放心。孟纾给他的印象不错,虽然暂且达不到喜欢,但谈牧并不反感与她见面。 - 李诵跑出去后,站在楼下的马路上不知所措,他刚都看见了。 孟纾,那女孩的名字叫孟纾! 照片上的女孩,杏眸樱唇,活脱脱就是高中时期的孟纾,长开了版本的。 她表哥怎么还相上他好兄弟的前女友了,且看椰子这几年的尿性,全然不似忘掉孟纾的模样。 一边是至亲表哥,另一边是过命兄弟。 一边是成为表嫂,他当伴郎,一边是成为大嫂,他还是伴郎……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该怎么抉择啊?! 李诵抓狂的抓了抓头髮,烦躁的站在路边仰天长啸一声,路过的小孩直接吓得躲进妈妈怀里,被家长拉着快步走了。 现在的李诵仿佛置身情感大剧里的女主角,伦理、道德与人性的考验全都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小时候每次摔坏东西都是推在谈牧身上的,可高中上课吃泡面椰子还替他顶包被揍了。
第64页 可是每次开学前写不完的作业都是表哥帮着一起补的,可是每次作业没写完的时刻都是椰子陪着一起罚站的。 可是…… 李诵抱住脑子,可是可是可是怎么那么多可是! 椰子多喜欢孟纾他都是知道的,感情应该分个先来后到吧,帮椰子! 李诵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下一秒又顿住了。 可是表哥今年都三十了看刚刚那样子应该挺满意的,虽然他是后来者,但孟纾和椰子已经分手那么多年了啊,再不结婚就真是大龄剩男了! 这么想着,手机又放下来了。 可是不告诉椰子,要是孟纾和表哥真的成了万一哪天两人碰上,一个已经嫁做人妇以椰子的性格搅和着出轨,表哥不是更受伤吗?! 「……」 李诵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椰子的尿性这种没什么道德感的事遇上孟纾,他绝对能做。 他倒吸一口气,立刻拿出电话打了过去。 谢河野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好结束了南云的拍摄之旅抵达家中,他接起:「餵?」 「椰子!!!大事不好啦!!!!」 那边犹如皇帝驾崩的太监般撕心裂肺喋喋不休。 五分钟后 在听完李诵堪比大型伦理连续剧般狗血又迷离天花乱坠的表述之后,谢河野蹙眉,然后抓住重点问:「你是说孟纾相亲遇上了你哥?」 李诵说:「对啊对啊。」 他可是背叛兄长上报的消息,但愿最后的结局没有辜负他夜夜难眠的心路歷程,虽然还没难眠,也还没到夜夜。 「你可抓点紧吧,再不主动去找人家人家都快结婚嫁为人妻与你永别了,怎么我身边的人没一个让我不操心的,你一个,何……」 他并不知道两人在南云相遇的事。 话还没说完,谢河野打断他:「你去问问你那赵姨能不能把我的资料也推广一下?」 李诵:「……」 他不相信的问道:「我没听错吧?你要相亲?你终于放下了?」 他很欣慰:「放下好啊!放下好啊!」 这样他那该死的厚重道德底线也就稳稳守护住了。 下一秒谢河野道:「放个锤子,我是说把我的资料也让赵姨给孟纾妈妈推推。」 「这个亲我去相。」 「……」 「记得和咱赵姨说啊,别忘了。」 「……」 什么咱赵姨啊,认识人家吗你 这边的李诵被挂了电话,面无表情的翻了个白眼。 谢河野那边洗澡的水声哗哗传来,全然没什么危机感的样子,还能在提醒他尽快推销后挂了他的电话。 李诵回头看了眼高楼小区住宅,心道:也行,都去相亲了,你俩公平竞争也不算我坏了谁的好事了。 他摸了摸心口决定回去把表哥很喜欢的那个人物手办下单,椰子太骚了他觉得表哥肯定骚不过他…… - 而那边的谢河野刚挂断电话,就立刻联繫了小苏助理。 小苏助理惊喜的接通:「老大!邮箱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准备接受您的邮件!」 他们小团队终于等来了树野回归的大好日子!! 谢河野道:「正好,把我的资料做一份出来简歷出来,可以用来相亲那种,成就写的越高越好,照片给我选最帅的那种。」 小苏助理:「相、相亲?」 谢河野道:「对啊,尽快哈。」 被挂断电话听着嘟嘟嘟声的小苏助理:「……」 他还以为要回归碾压一切了捏:) 谢河野心情愉悦的洗了个澡,计划做得相当好。 卫生院那晚过后他本打算赌上性命一搏和孟纾表白来着,但孟纾第二天就回上京去了。 谢河野当时从刘婶口中得知后他不信的跑去隔壁房里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了。 刘婶将他的衣服、帽子都拿来还给他,说是孟纾见他还没起床赶飞机来不及,托她转送的。 谢河野站在场院里,来福幸福的啃着大骨头吭哧吭哧的,刘婶也和杨婶子在开心谈话,小杨也跟来了,手里拿着个肥皂水开心的吹泡泡。 所有人的幸福喧闹,只有他感到心脏被攥紧般的疼痛。 他又一次被抛下了,还是不告而别的那种。 好像做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梦醒后孟纾压根没来过。 他颓废了一天,什么地方也没去,原定的拍摄计划也推迟了。 黄昏悠长的光透过锈迹斑驳的窗户照进来时,手机响了,是孟纾的消息。 她说:我到上京了 谢河野心底有些气,气她凭什么不告而别,凭什么一声不吭的就走,凭什么丢下他…… 他赌气般的将手机扔远,将被子拉高盖住脑袋。 他不会回的!他是那种随随便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他要让孟纾为不告而别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不会回的! 对!他不回。 …… …… …… 坚持了两分钟,有人还是在昏暗的房间里从床上爬起来捡起手机,回了过去。 他想只是个「嗯」而已。 还是很高冷的,充分的表达出了他的生气之情与不想搭理她的内心活动。 孟纾没回了。
第65页 谢河野那股气也让自己坚持着没找孟纾,可还是没忍住在两天之后破功,看见金红色的太阳笼罩高洁的雪山远峰时,还是没忍住发给了她。 谢河野想,算了,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气量大,宰相肚里能撑船,他决定原谅孟纾了。 惨痛的代价还是别让她付出了,他才捨不得。 浴室喷头的水柱沖刷在男人精悍的身体上,肌肉感蓬勃的肩颈线条让人血脉喷张,谢河野仰头用手将打湿的头髮往后抓,他看着浴缸边摆放的面包超人笑了笑。 眼下以相亲开始展开进攻也不错,他这种精品帅哥,至今还没有哪位妈妈能够看不上。 男人擦着湿漉漉的头髮出来,随意用毛巾辗碾几下,水珠顺着冷峻的下颌线往下流淌,没入松松穿着没系裤绳的卫裤里,忽然蹙眉。 所以孟纾现在是相亲结束回去了? 虽然他又高又帅又有钱,没有女孩能在他与别人之中选择别人,但保不齐对方是个油嘴滑舌专门哄骗小姑娘的老手。 万一孟纾一个没注意就被骗了怎么办? 那不是还没等赵姨将他推荐过去就被偷塔了吗? 他越想越觉得不行,单手握着手机点开孟纾的聊天界面,给她发了个消息。 【一二】:我回上京了。 【一二】:今晚你请我吃饭。 【m】:今晚吗? 谢河野心里一惊,今晚吗?她说:今、晚、吗? 难不成那个男的还约了她今晚一起吃晚饭? 该死的,怎么这么能吃啊,早上吃晚上吃撑不死他。 他装模作样的问道:你有约了吗?没关系,上次你说要请我吃饭我还以为随时都可以呢,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一个人吃也是可以的。 【m】:没有不方便。 【m】:地方你定吧,晚上我来接你。 谢河野满意的回覆了一个ok的表情包。 原来没约到啊这小子。 他一脸认可的点了点头,这下舒服了。盯着俩人的聊天记录看了会,后知后觉发现这聊天有点不对劲儿啊。 后面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是由他来说吗? 怎么感觉他拿了女主剧本? 第27章 第二十七座山 下午六点。 山海涧。 意识到剧本拿错的谢河野立刻回復了孟纾说自己去接她, 孟纾没多想直接发了定位给他。 谢河野美美接到人去吃了晚饭,并且不费吹灰之力知道了孟纾的地址。 谢河野将钥匙丢给了泊车小弟,和孟纾并排向包间走去。 「您好, 需要现在点菜吗?」 服务员上前来问,谢河野扬了扬下巴指了指孟纾:「你问她,她决定。」 「好的, 先生。小姐需要介绍吗?」 孟纾抬头看对面的谢河野, 大马金刀的靠在檀木椅上,优哉游哉的喝茶全然不在乎待会要吃些什么,她想,不是要她请客吗, 怎么是她点菜。 「不用了。」孟纾工作之后和林茜茜来过几次,对这的菜品还算熟悉,就按照曾经谢河野的喜好点了一些,点完后她将平板推过去给谢河野:「你看看需要加什么吗?」 「不用, 你决定就好, 我吃你吃剩的就行。」 「……」 孟纾嘴角抽了抽, 服务员看俩人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 「好的,那轻俩位稍等, 厨师正在为俩位烹制, 有需要随时叫我。」 良好的工作素养使她微笑离场。 「很漂亮。」谢河野忽然道。 谢河野看着孟纾,军绿色的短工装裙搭配半拉链的藏蓝色卫衣,漏出的双腿白皙修长。 想到这是为了相亲见那小子特地穿的他就酸得牙痒痒。 孟纾侷促的抿抿唇,谢河野给她发消息说还有几分钟到楼下时, 她脑子一抽就去换了身裙子。 古语有云女为悦己者容, 孟纾听他这样说,生怕面上挂像被看出那点子小心思。 谢河野装模作样的说:「李诵说今天见到你了。」 他报了孟纾和谈牧见面的咖啡馆的位置。 孟纾没什么反应, 答道:「他还记得我啊。」 「没人会忘记你。」谢河野心不在焉的答。 心想看孟纾这反应对这小子到底喜不喜欢啊?喜欢的话为什么看不见半点喜悦?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还要去? 孟纾没看出来谢河野心里那点花花肠子,没接话,端起面前的茶水轻呷一口,是碧螺春,满口的清香回味甚甘。 没一会服务员敲了敲门,进来上菜。 「谢谢。」谢河野说了声。 孟纾想起回上京那日的自己心里的那些担忧,心说当时的自己应该想不到俩人居然回来也还能继续坐在一桌吃饭,还是面对面的距离。 俩人之间的氛围还挺融洽,孟纾饭量小吃了一些就停下筷子,然后由谢河野打扫战场,还真就像他自己和服务员说的那样吃她吃剩下的。 也在这顿饭中孟纾知道了谢河野原来是元音平台的博主,她不玩这个软体但身边的朋友同事很多人都在玩,她决定今天晚上回去下载了看看。 又过了会孟纾起身去了趟洗手间,谢河野颔首,刚起身,他也跟着起来,孟纾问:「你也要去?」 谢河野说:「不去,我在走廊上等你。」 孟纾好笑:「我又不会跑。」
第66页 谁知谢河野凉凉的睨了她一眼,然后移开视线淡淡道:「谁知道呢。」 孟纾:「……」 她想起了南云的不告而别,没说话了,她确实有前科来着。 俩人一前一后,到洗手间的转角处谢河野就停下来:「我在这等你。」 男女洗手间在两隔壁,孟纾过来才看见有许多醉酒的男人,门口有很多侍者,像是专门处理这些醉汉的。有男人踉踉跄跄的就要往这边扑来,立刻就有侍者给他架起。 孟纾回头看了眼,谢河野倚在转角处指间把玩着一根烟,想来不是怕她跑了,而是怕发生什么摩擦。 瞥见男人心有灵犀的抬头望来,孟纾这才往洗手间进去。 孟纾擦干手出来时,隔着条走廊,孟纾就看见有两个女生站在谢河野面前。 看那样子似乎是在搭讪,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两个女生回头朝孟纾这边看了眼,讪讪的耸肩离开。 孟纾走过去问:「怎么了吗?」 「要微信。」 「噢。」 孟纾偏头看了眼谢河野,心想他这张脸还真是有随时随地被要微信的魅力。 「噢什么噢?」谢河野垂眸看她:「我没给啊。」 孟纾又「噢」了声,不知道该接点什么。 「孟纾?」 谢河野刚想插科打诨道自己可是相当守身如玉的,就听一道男人的声音轻唤。 孟纾回头就对上了谈牧的目光,她目露惊讶然后微笑道:「好巧。」 谈牧也笑:「是挺巧的,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 孟纾只是笑。 谈牧的视线上移落到谢河野的身上,轻轻颔首道:「那不打扰你和你朋友了,用餐愉快。」 「你也是。」 谈牧从身边擦肩而过,谢河野不爽的摸了眯眼。 这小子谁啊,朋友朋友的,他都还没自我介绍就给他扣身份。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这小子绝对不简单。 用餐愉快个锤子啊,当自己是服务员啊,用餐愉快,谢河野无语的撇了撇嘴。 孟纾朝前走,谢河野大步追上去状似不经意道:「你同事挺闲啊。」 孟纾推开门,在椅子上落座道:「不是同事,相亲对象。」 靠,就是这小子啊! 她挺坦然的,没什么扭捏与嗔怪,直截了当的说了那是相亲对象。 孟纾想本来就是相亲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且现在的谢河野与她也并没有任何关系,这样的话题也不是不能被提及。 人与人之间还是坦诚些比较好。 谢河野轻咬了下舌头,目光落在孟纾身上,她安静的喝了口茶,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只是件平常的事,谢河野的内心迅速用上了大学素养课那半吊子的心理学开始进行分析。 根据他多年看八点档狗血剧的经验来看,孟纾能坦然的告诉他这个前男友那是自己的相亲对象,就证明俩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猫腻。 但会不会太坦然了点?怎么着他也是个前男友来着! 「……」 谢河野越想脑子越拧成麻花,干脆直接问。 他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道:「干什么的啊?」 孟纾答:「刑警。」 「噢,目测也就185吧?」他一脸的嫌弃:「这可没我高哈,我可是187.9呢,扣分。工作也太危险了吧提心弔胆的,扣分。衣品嘛还行,就是没我好。长得也就那样吧,勉强能看。」 他语气悠悠,仿佛那是他的相亲对象,还给人家打了分:「打个8.5分吧,比起我来还是差了点。」 孟纾:「……」 这个亲你去相得了 「还会再见吗?」他问。 「可能吧。」 谢河野说:「你今天就穿成这样见得他?」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质疑,孟纾握住茶杯的手一紧:「……不好吗?」 分开太多年,孟纾也拿不准谢河野现在喜欢什么样的穿衣打扮。 「当然不好!」他眉毛高挑。 孟纾舔舔唇问道:「那应该怎么穿?」 谢河野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全然一副指点江山的大师模样:「你说他是刑警?」 「嗯。」 谢河野摸了摸下巴:「上衣得换,换成衬衫吧,宝蓝色加竖条纹的那种衬得你皮肤白的同时也不失时尚感。」 孟纾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呢?」 「裙子也不能穿,换成裤子,就同色系也选宝蓝色,简洁干练成熟知性。」 孟纾抿唇,原来现在他喜欢这种的。 谢河野说:「保准稳稳拿捏,一看就忍不住靠近你。」 他这话一出,孟纾咬着下唇的动作忽然加了些力量。 他现在能帮她的相亲出谋划策,是否证明谢河野现在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呢?不然怎么会有人愿意让喜欢的人相亲成功的…… 孟纾强忍心里的酸涩道:「想像不出来是什么样子。」 她的语气闷闷的,谢河野以为她在为想像不出来而烦闷,立刻打开百度,给她找了张照片来看。 「诺,这样式儿的。」 孟纾缓缓抬头,脸上有些低落的表情瞬间凝固。 图片上是宝蓝色的上衣,背后上部有些黑白相间的竖条纹点缀,搭配了同色系的裤子。 确实够简洁干练的。
第67页 但这不是劳改犯的囚服吗?!! 「……」 孟纾嘴角抽了抽,很是无语。 确实能狠狠拿捏谈牧,穿上岂止是想靠近她,简直是铐进她再铐住她。 「哈哈哈哈哈哈……」 谢河野看见孟纾的表情,直接破功笑出声。 孟纾那股子失落也没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吃完后,谢河野送她回家,车载音乐在放一首粤语歌,是林忆莲的《分分钟需要你》。 街道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孟纾坐在副驾驶,谢河野在开车。 到楼下时,谢河野摁住要打开车门的孟纾:「等等。」 然后解开安全带下车,拉开车门将车后座的小毯子裹在孟纾身上,孟纾被他团成了个粽子,他说:「下次这种天气就别穿裙子了,你不冷我看着冷,年纪轻轻的也不怕得风湿。」 他才不承认是嫉妒那小子。 孟纾懵懵懂懂应了声,抿唇道:「那我……上去了?」 「嗯。」 直到孟纾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谢河野才发动车子离开,回了在君山墅的家。 刚打开门,李诵的电话就唿过来,谢河野接起,按开免提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 「餵?」 「椰子!!!大事不好啦!!!」 怎么又不好了? 谢河野被他拔高而显得奸细的嗓音吵得一皱眉头问道:「怎么了?」 他瞟了瞟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心想真是机智,提前预判了没搭耳边,不得给他震聋。 李诵说:「你不是让我找赵姨把你推销出去吗?」 「……」谢河野强调:「是介绍给孟纾的妈妈。」 什么推销。 「嗨呀,都一样。你知道赵姨怎么说吗?」 「怎么说?」谢河野换了鞋,抓起手机往冰箱那边走,单手开了罐可乐,仰头喝了一口。 李诵说:「赵姨说,人家要求里第一条就是绝对不能是你们这种子弟。你说孟纾妈妈是不是被你们这种豪门贵族伤害过啊?女儿嫁入豪门还不好?吃穿不愁的,每天就看看展逛逛街,要是再遇上个不回家的老公,那不直接拥有了个atm吗?」 谢河野拧眉,李诵喋喋不休:「换我是女的,早嫁你了。啧,我恨我没这机会……」 「为什么不要?」 李诵一愣:「啊?椰子我就随便说说,我是直男嫁不了你啊……」 谢河野扶额:「我是说孟纾妈妈为什么不要,谁他妈说你了。」 李诵尴尬的扣扣脑门,思考了两秒答道:「我也问了啊,赵姨只说人家是这么要求的,她拿钱办事,顾客的这点小要求当然得满足啊。」 谢河野保持着手握可乐的姿势,站了一会。 「椰子?」 那边叫了一声,谢河野回神道:「知道了,先挂了。」 挂断电话,谢河野握着那罐可乐走向巨大的落地窗前,从26楼俯瞰下方的高楼大厦,路灯结成一条长龙蜿蜒向前,川流不息的车辆汇集而过。 他眉心紧蹙,对当年孟纾莫名其妙坚决的分手生出了些疑惑。 在谢河野的角度,他们当年最大的误会就是自己扶着明雪在酒店门口被撞见,可事后解释孟纾也表示理解,还是他们俩一块送明雪去的医院,也算不上什么误会。 当夜都还你侬我侬,第二天就她就提出分手且态度坚决。 谢河野钻破脑袋也想不通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年本已经不再纠结的事情又现端倪。 过了会,谢河野指腹在屏幕上戳戳点点,拨通了一个电话。 「小苏,帮我查个人。」 第28章 第二十八座山 小苏助理掏了掏耳朵, 不确定的问了一遍:「您说什么?查谁啊?老大你演霸道总裁呢?」 谢河野:「……」 他青筋突突:「加一千。」 小苏助理道:「不是啊,老大,咱们这行业不是干间谍的啊, 您也不是工藤新一,我也不是毛利小五郎啊。」 谢河野:「……一千五。」 小苏助理:「您这让我很难办啊……」 「两千。」 「好嘞!老闆您等着我的好消息!」 那边电话挂的飞快,像是生怕他反水似的。 「……」 没一个正经的。 - 孟纾回到家第一件事是跑去镜子面前照了照自己今天的装扮, 她不是个很喜欢照镜子的人, 这个全身镜还是林茜茜庆祝她乔迁之喜的时候送的。 镜子里的人肤白腿细,头髮难得见的披散开来,很美式校园风,被谢河野米黄色的毯子一裹, 什么风都没了,像个包子,奶黄馅的那种。 她左右转了转,无意识的牵起唇角, 手机响了声, 把孟纾从思绪中拉回来, 她看了眼是林茜茜发的消息。 【茜茜公主】:看班群没? 孟纾回覆:什么? 【茜茜公主】:班长组织同学聚会。 【m】:什么时候? 【茜茜公主】:下周五。 【茜茜公主】:你是不是又把群消息免打扰了? 【m】:……嗯。 【茜茜公主】:不愧是好姐妹,我也是, 还是何今臣发来的消息我才知道的。 孟纾想了想, 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那你是不是要回来了?」
第68页 林茜茜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好像在写什么报告,键盘声音噼啪作响:「到时看吧,估计回不来, 好不容易有答应贷款的银行, 就周五见面呢。」 孟纾说:「好吧……」 林茜茜说:「怎么了?兴致不大高啊。」 孟纾往小阳台那边坐过去,撑着扶手看夜景道:「我妈今天让我相亲去了。」 那边的键盘声停了一瞬:「你去了?」 孟纾嘆了口气:「不去可能吗?」 林茜茜想起了孟纾的妈妈的性子道:「不可能。」 「人怎么样呢?」 「人很好, 但我不喜欢。」 孟纾的声音听起来想裹上了凌晨时分的雾气,又沉又闷, 林茜茜一顿,她问:「孟纾,你还喜欢谢河野呢吧?」 孟纾抿唇没说话,好半晌才道:「……喜欢。」 一阵凉风吹起她两颊的头髮,孟纾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亮堂堂的照亮了下首小区里的一片区域,孟纾的声音与风声混杂在一起。 「怎么说呢,茜茜,在见到他之前我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我可以很平静的听我妈的话去相亲,遇到合适的就结婚然后生个小孩,就这么按部就班规规矩矩的活一辈子,按照我妈想的那样。」 孟纾声音轻得有些不真实:「但遇见他之后,那种状态就找不回来了。我妈让我去相亲那天我居然反驳了她。别说我妈了,我自己也挺惊讶的。」 「见到谈牧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他没有谢河野白一点,个子和谢河野差不多,双眼皮的褶儿没有谢河野的深,眼睛里没有黑色的小点……我不自觉地在想谢河野,将他与谢河野比较。 可现在我在想,比了做什么呢?世界上只有一个谢河野,我也找不到第二个……」 林茜茜沉默了会,说:「孟纾,喜欢就在一起啊。」 孟纾笑了声,那声笑里饱含了无尽的无力。 林茜茜显然也想起了什么,「啧」了一声:「你就当我刚放了个屁。」过了会她又说道:「孟纾,你有没有想过问问谢河野呢?」 「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做决定,你在抉择这份爱要不要继续,可你从来没问过谢河野,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啊。」 孟纾沉默不语,林茜茜那边也安静下来。 这个夜晚,月明星稀。风把沉思的银杏吹得摇摆不定,也如孟纾的心,轻轻地吹进了满地薄薄的月光。 「诶,我这边进了个电话,你别想那么多,好好睡觉知道吗?」 「好。」 「挂了,爱你!」 那边挂断了电话,孟纾杵着阳台的扶手开始发呆。 问谢河野吗? 他……会怎么选择呢? …… 「嗡——嗡——」 手机振动了几下,孟纾以为是林茜茜直接接通喊了声:「这么快就打完了?谁啊?」 那边迟疑了两秒才出声。 「打什么?」 谢河野的声音出现在听筒中,震得耳蜗酥麻,孟纾一愣:「谢河野?」 「你以为是谁?你那相亲对象啊?」 那边男人的声音不满起来:「你们俩挺熟啊……」 大半夜的还能给孟纾打电话,他打这个电话都想了一百种说辞 「不是。」孟纾那点惊讶现在已经没了,她说: 「就是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号码。」 孟纾没换过号码,工作之后重新办了个卡,那个卡基本用于工作联络,这个号码算是私人号码,只有妈妈、茜茜很少人知道。 谢河野小声嘀咕道:「背你号码可比背英语单词简单多了……」 「什么?」孟纾没听清。 谢河野说:「我说你不知道通讯录可以储存啊?」 他语气很欠,孟纾讪讪道:「我以为你会把我删了……」 谢河野默了一瞬:「我才没你那么狠呢……」 害怕话题进行到一个不能控制的方向,孟纾及时拉回:「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吗 谢河野腹诽了下,说起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我到家了,告诉你一声。」 「噢。」 谢河野无语:「孟纾你现在是不是只会说『噢』啊?」 孟纾抿唇,说:「呃……不是,你想我说什么呢?」 「好歹多说几个字啊。」 孟纾想了想道:「噢,好的。」 「……」 谢河野:「算了,挂了,你好好休息。」 「等等!」孟纾叫停。 「怎么了?」 孟纾问:「下周同学聚会你去吗?」 「什么同学聚会?」 孟纾:「……」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群消息免打扰。 她说:「班群里,班长说组织大家同学聚会,下周五。」 谢河野思忖了会道:「去啊,干嘛不去。」 孟纾「嗯」了声,心说也是,谢河野性格好和班上的人关系都不错,这样的聚会他不会推脱才是。 「你去吗?」 「啊?」孟纾想了想:「去吧。」 那边也应了声好,孟纾道:「那就周五见。」 「为什么周五见?」 「嗯?」 谢河野说:「每天都可以见,想见的时候就见。」 他说:「挂了,好好休息,晚安。」
第69页 孟纾握着发烫的手机,站在阳台上,任由风掀起长发露出微红髮烫的耳垂和脸颊。 - 新的一周,孟纾简直不要太轻松,忙活了一年多的科研项目暂时告一段落,只用坐好课前工作然后去上几节课就行,顺带帮学生看看论文和拉课题,比起之前已经轻松很多了,孟纾甚至一度认为自己过上了提前退休的生活。 她站在讲桌前,问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下课。」 下首学生一片安静,孟纾将翻开的课本合上,宣布了下课。话音一落就有三五成群的学生沖了出去,嘴里嚷嚷着「饿死了」,时常直线的唇扬了扬,摇头失笑。 有学生拿着课本上前来问她问题,孟纾耐心的讲解。 「用甲醇□□混合液浸提,过滤,滤液浓缩得浸膏,经□□沉淀,过滤,再次浓缩可以简单得到粗品,粗品再次层析、浓缩、萃取、重结晶分离提纯,你可以试试这个方法。」 「谢谢老师。」学生恍然大悟的点头。 「不客气。」 孟纾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准备回家洗个澡,晚上就是同学聚会,孟纾本人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奇怪,别人都是十年聚会他们特殊的在八年这个节点进行。 班长特地给她单独发了消息,提醒她别忘了晚上的聚会。 孟纾:「……」 她这前科相当严重。 孟纾回復了好,吹干头髮换了身衣服,没什么变化就很平常的装扮,画了个很淡的妆,做好这些,才拿了车钥匙驱车去饭店。 订的位置在纪华商场五楼的一家中餐厅。 孟纾计算过时间,提前十分钟到了包厢。 甫一进门,就收穫了大批打量的目光。 班长招唿着她快进来随便坐,孟纾往里走了两步,并不习惯这样的注目。 她高中时一直和林茜茜一个班,也没其他人打过交道,相熟的人并不多,现在谢河野也没来呢,孟纾站在原地看了会,选了个没什么人的位置坐下来。 包厢设了两个大桌,孟纾选的位置在角落里,四下无人,也没什么人主动凑上来搭话,她落得轻松。她四处打量了下,发现何今臣也没来,李诵好像也没在。初初到门口时,孟纾就发现谢河野并没有在。 她想当时想着他也会来,脑子一热就答应了,现下看来真是有点草率。 包厢内气氛活跃除了孟纾这里,头顶好像有朵乌云笼罩着,别处都是晴天彩虹嬉嬉笑笑。孟纾也没尴尬,课题组里发了个文件,她就坐在那看了起来。 忽然人群就安静了一瞬,有推拉门滑动的声音。 再接着孟纾就听见班长热络的喊了声:「椰子!你们几个真是一点没变啊,去哪都跟连体婴似的。」 孟纾抬头就看见,谢河野、李诵和何今臣站在门口,被班长热情的往里带,靠里这桌人迹凄清,大部分人都选在了靠门那桌。 班上人缘好的女孩和大部分男同学都在那边,班长自然而然的把他们往那边带。 不知道是不是孟纾想多了,在那一瞬间,她好像感受到不少人回头看她。 孟纾復又低头平静的看文件内容,大致意思是在汇报专题进度与后期工作以及注意事项。 她想,人的好奇心重一点也正常,毕竟她和谢河野高中的时候被传在一起,毕业了也确实坐实过这个谣言,大家这样的注目礼她并不觉得奇怪。 只不过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她莫名有点不舒服。 这个时候,她的五感都变得灵敏起来,竟然听清了坐在她对面的女生附耳的交谈,那女生问道:「……他俩分了?」 孟纾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她感受到包厢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 悄悄话悄悄话能不能悄悄说,原来不是她的五感变得灵敏了,而是那女同学声音有点大。 这下好了,大家悄悄的打量也变成了光明正大的打量,孟纾只好装作一副没听见的样子,没抬头。 大家窸窸窣窣的转头声、椅子摩擦地板发出的声响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孟纾不断在心里默念:没那么多观众、没那么多观众、没那么多观众给自己洗脑。 下一瞬,身边的位置就被拉开了,熟悉的黑雪松香气袭来,她听见了谢河野的声音。 「看什么呢?」 第29章 第二十九座山 这声一出, 四下安静了一瞬。 孟纾不得不抬头去看他,四下看过来的目光都望了个清楚,班长先打趣道:「都忘了你是个怕老婆的, 得坐你媳妇儿那边。」 孟纾被这声老婆震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想解释,却听身边那人答得更快:「你不怕啊?」 班长指了指他笑骂:「你小子, 就是个混不吝的。」 班长也不强求谢河野坐哪, 见人落座问题答案也就不说自明。 大家的目光也就默默移开了,孟纾暗自舒了了口气问身边的人:「……你过来的话不是让人误会了吗?」 误会两人没分手。 谢河野偏头看她:「你介意这个?那我现在站起来告诉大家。」 作势就扶着桌子打算起身。 见他真打算起身,孟纾赶紧伸手拽住他:「不用、不用特地去说。」 搞得好像什么似的。
第70页 谢河野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说不用的啊。」 孟纾文件也没心情看了,身边的人存在感太强了, 孟纾很难做到忽视旁边坐着个他去干别的事。 李诵和何今臣随他一道坐在这桌,孟纾想起那天谢河野说李诵看到她了,礼貌的沖他点了点头,李诵先是懵了下, 然后也沖她笑了笑。 人到的差不多了, 班长就开始招唿服务员上菜。 大家推杯换盏的, 再不似校园时青涩的模样,谈笑间也不再是动漫游戏, 换成了炫耀和攀比, 谢河野在这样的场合也应付的得心应手。 「我当年就说孟纾你肯定牛x哈哈哈。」 「以后我儿子要是考上京大,孟老师你可得多多关照啊哈哈哈。」 「一定。」孟纾礼貌的笑了下。 「你和椰子结婚可一定的喊我们啊,我们可是老同学。」 孟纾面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告诉大家已经分手了。 这时旁边有个声音突然道:「话说椰子现在在干嘛啊?像今臣、秦群是医生、孟纾是教授咱们都知道, 但椰子你可瞒得够紧啊。」 另一人拐了拐他道:「这还用问, 肯定是继承家产公司当老总呗。」 孟纾听到这话,下意识去看谢河野, 那人表情没什么变化,好似大家讨论的不是他。 孟纾那天被他送回家之后就下载了元音,关注了他的帐号,将基本内容都看了个遍,原来在分开的这么多年,他去了那么多地方。 他的视频就没露脸,想来是不想被人知道吧。 有人举杯走过来,大着舌头问他如今在哪高就。孟纾皱了皱眉,对这样刨根问底的行为很不喜欢。 「我记得椰子你当年高考分不高吧?如今是上市公司的总裁还是预备市长呢?不像我们,寒门子弟只能靠自己往上爬,就算辛辛苦苦努力几十年也还是搞不过你们这些,背靠大树好乘凉啊,羡慕实在羡慕。」 他这话可没一点礼貌的意思,字里行间都是嘲讽。 班长过来拉他:「陈安,喝多了吧你,瞎说些什么呢?」 李诵看不下去直接顶了回去:「你也只能这么羡慕着。」 陈安脸上带着不正常的酡红,指着李诵道:「你什么意思?!」 李诵嗤道:「字面意思。」 俩人之间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大家也都停下筷子安静的朝这边看来。 李诵表情很沖,他记得这个陈安,物理课代表,因为当时他喜欢的女生拒绝了他反过来追求椰子,就老挑椰子的刺。 每次都故意把椰子的作业弄丢还谎称椰子没写。 陈安被班长抱住腰,眉毛一竖就指着往这边走,嘴里也没句好话。 「你天天跟在人少爷身边当狗混了不少好处吧?这么护着人家?」 班长赶紧伸手 捂他的嘴:「他喝多了,大家别在意别在意,继续吃哈哈哈……」 他笑得勉强,拽着陈安就要出去醒醒酒。 孟纾看了眼谢河野,见他没什么异样,手上给她挑香菜的动作一直没停。 他很平静的抬头,对上孟纾的视线还能骚包的眨眨眼。 「陈安。」 听到说李诵的那句狗,事件中心的人终于出声了。 谢河野停下给孟纾挑出香菜的动作,他挑了挑眉:「看我不爽啊?」 陈安下意识接道:「对、对啊!怎么了?!你靠家里这不明摆着呢事实吗?不然就那点破成绩也能混得比我好?还不让人说了啊?!」 孟纾姣好的眉心紧蹙,这句话令她十分反感。 成就又不是只看成绩和学歷,但单单从陈安这点眼界和心胸,孟纾想,他一定不会混出什么大名堂。 谢河野没什么表情,好像被骂的不是他一样,还有心思笑出来。 谢河野唇畔牵起一抹笑道:「看我不爽你就去死啊,告诉我干嘛?我又不会改。」 他好像很苦恼似的皱眉:「好像也改不掉诶。」 那样子就差把哥我家财万贯写脸上了。 包厢安静下来,只有孟纾「噗」的笑出声,李诵和何今臣也在笑。 谢河野一字一顿慢悠悠道:「我也很烦呢。」 简直不要太欠揍 大家安静一瞬被他的耍宝逗笑了,紧接着包厢门被打开,班长赶紧拖着人往外挪。 秦群携着明雪走进来:「抱歉啊,迟到了。」 注意到包厢内诡异的气氛,秦群摸了摸鼻子:「……我给你们帅无语了?怎么是这种气氛?」 班长扬了扬下巴,示意他随便坐,拽着陈安往外走。秦群脑袋被酒气熏得向后缩了缩,把明雪往身后护着。 班长说:「快坐,快坐,就等你了,我处理点事儿啊。」 秦群不明就里的往里面望了望,李诵邀道:「进来坐啊,你小子,怎么还带家属啊?」 「我怕吃不回本呗。」 秦群拉着明雪在李诵他们这桌坐下,谢河野坐在孟纾的左边,孟纾右边刚好还有两个空位,秦群先扶着明雪的肩让她坐下来,自然而然的就落坐在了孟纾身边。 陈安被拽出去后,李诵调动着气氛,很快这茬也就过去了。 从明雪落座之后就一直盯着孟纾看,视线在她和谢河野之间来回打转。 那视线太过强烈,孟纾被盯得没有办法,偏头看她沖她礼貌的点了点头。
第71页 明雪被抓包后尴尬的僵硬了一瞬,而后沖她笑笑迅速移开视线。 孟纾重新看向碗里,被谢河野夹得菜都堆成了一座小山了,孟纾赶紧拽了拽他的外套下摆:「够了够了,你别再夹了。」 谢河野停下来:「行。」 「唉——」他装模作样的嘆了口气。 孟纾问:「你唉什么?」 「爱你呗。」李诵坐他俩旁边,咬了口大鸡腿接话道。 谢河野:「……」 孟纾:「……」 「你踢我干嘛?」李诵瞪大眼睛,戴了手套的手上还拿着大鸡腿子,一脸懵逼的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被谢河野踢痛的小腿,龇牙咧嘴道。 谢河野皮笑肉不笑:「嗯?有人踢你了吗?」 「没有……吧?」 李诵脸上的表情不要太精彩。 「没有就好,你可是我的好兄弟,我可捨不得谁踢你一脚。」 李诵:「……」 可真狗捨不得的。 孟纾尴尬的埋头吃了会东西,掩饰着有些羞赧的神情。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水喝多了,老想上厕所,她站起身来打算去趟洗手间,谢河野自然而然的起身陪她,身边的明雪比她动作更快。 「孟纾你要去洗手间吗?一起吧。」 孟纾被挽住手臂懵了一下,眨了眨眼,在明雪希冀的目光之中对谢河野道:「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回来。」 「谁担心你了,」谢河野嘀咕,他叮嘱道:「快点回来啊。」 「知道了。」 明雪看他俩这样,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到洗手间门口明雪就笑眯眯的沖孟纾挥挥手,孟纾问:「你不去吗?」 「我在这等你!你快去吧。」 孟纾回头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进去了。 孟纾出来时明雪还在门口等她,俩人一路往包厢那边走。 气氛很安静,还是孟纾先开的口:「你想和我说什么?」 「啊?」明雪忽一愣:「很明显吗?」 孟纾:「……」 她都快把她盯穿了。 明雪不要意思的笑了下,轻声说了句。 「孟纾,对不起啊。」 孟纾看着脚下的路,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僵了瞬。 明雪也盯着地面说:「其实我早就想和你当面道歉了,但是毕业之后就没什么机会见到你了。」 「就是,我听秦群说你们俩……分手了,我就特担心来着。其实当年我和谢河野真没什么,嗯……毕业之后你撞见谢河野在酒店门口扶着我,只是误会而已。我当时在那兼职,下楼的时候被人撞的从台阶上滚下来,他真只是路过扶起我而已。我发誓!」 明雪举起四根手指竖在脑袋边:「而且就算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他肯定都会那样做的,你别误会。」 「嗯。」 本来就没误会。 得到肯定答覆,明雪松了口气,话匣子也打开了。 「我高中的时候喜欢谢河野你知道吧?」 孟纾点头,明雪继续说:「他是市一中长得最好看的男生嘛,脾气虽然沖总是混得不行,但对女孩一直特绅士。」 两人的步子一致的开始减慢。 「虽然大家总说他的成绩不好,但我觉得并不差啊。在市一中这种卷王的天下,依旧能在前三号的考场,要是他肯认真学的话肯定能在一考场的,说不定当年高考一中的理状就不是你了。」 孟纾没说话,心想那倒是也不一定。 虽然不可否认谢河野的学习能力很强也很聪明,但她自己也并不差的。 「家世好的没话说,但从来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的臭德行。你知道吗,他还会弹电吉他打架子鼓呢,身高188衣品又好,从来不会在女生面前说脏话……」 谢河野还会这些乐器呢,孟纾是不知道的,但又觉得这两个确实适合他,都带着种自由的野性。 听到后面孟纾抿抿唇默默在心中纠正:谢河野没有188,是187.9 明雪话音一转:「不过这些都不是我喜欢他的原因。」 孟纾偏头看她。 「我高一一来就和谢河野一个班了嘛,那个时候军训,我和谁都不熟就随便站了个地方。那天我生理期,或许是运动量太大了,有血渗出来,军训裤子的屁股上沾了好些血。我那个时候精力都在站军姿上了,也没什么感觉。」 「直到身后有男生窸窸窣窣的小声讨论,我才隐隐有猜测。那个时候才十五岁嘛,对月经有种天然的羞耻,我脸都憋红了,想报告教官又不敢。那个时候所有高一新生都安安静静的站着军姿,是谢河野,」 眼瞅着前面就到包厢了,俩人都一个眼神交流就默契的在这停了下来,孟纾依靠着墙安静的听着。 她知道谢河野的好,但更多的会因为爱而变得主观,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谢河野和她认识的谢河野差不多,但总有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是她不曾见过的。 「是他大声报告,说自己想上厕所,马上就拉裤子里了,样子超搞笑。所有同学都笑了,教官下来训他,我就是趁教官下来才小声报告的。」 孟纾唇畔微勾,确实是谢河野会做的事。 「我小跑着出去,谢河野也来了,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扔来给我,我赶忙系在腰上。虽然我特小心,但他的外套被我弄脏了。那天下午再归队,谢河野因为服装不整齐,被教官罚跑了整整十圈。」
第72页 明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所以毕业那晚我才会问他那个蠢问题。」 孟纾不解:「什么问题?」 「他没说吗?」 孟纾说:「是你的秘密的话,他不会乱说的。」 明雪:「也不是什么秘密啦,就是很蠢的问他会把外套给谁,我那个时候还试图让他记起我呢,」她耸耸肩:「但没成功哈哈哈。」 谢河野从来都给予女孩充分的尊重,私底下不会乱议论别的女生,即便是追求者也不会。 怪不得学校了那么多喜欢他的女孩,即使断了来往依旧甘之如饴,默默喜欢。 明雪偏头看孟纾,试图找出那种青春期女孩的心动共鸣。但孟纾依旧平静,明雪看着她的侧脸,觉得她好漂亮呀。 「不过也不是只有我不成功,大家都没成功,只有你成功拿下了他哈哈哈。」 只有她吗?可在她之前明明还有很多人啊。 明雪自顾自的道:「外面的谣言传的天花乱坠的,但其实也只是谣言而已,秦群和我说谢河野其实就是个小学鸡哈哈哈哈哈哈。」 孟纾蹙了蹙眉,心下复杂,明雪并没有注意到。 孟纾问:「你和我说这些是……?」 明雪轻声说:「就是想和你解释一下,也希望没有影响到你们俩。」 「不会,我很清楚他是什么人。」 他们似乎都觉得当年分手的原因是因为那样热心的搭把手,包括谢河野,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只有孟纾自己知道原因是什么。 「那就好,和你说了我心里就舒服多啦。孟纾,你和谢河野很般配,希望你们会有个很好很好的结局。」 第30章 第三十座山 明雪的样子看上去真的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在她听小道消息说他们俩在见到她的第二天就分手了她有多么的坐立难安。 还好还好,没有因为她破坏了他们。 孟纾和明雪往那边走了两步就看到了谢河野站在饭店门口,倚着扶手看着商场内的人流来往。明雪一副促狭的样子, 笑了笑就松开挽着孟纾臂弯的手跑进去了。 谢河野往这边回头看,孟纾沖他笑了下,走过去找他。 「怎么出来了?」 「吹吹风。」 「……」 孟纾扫视了一圈密不透风的商场, 还真不知道怎么吹风。 她上前两步手搭上扶手, 站在谢河野身边,想起了刚刚陈安的那些话,虽然知道谢河野大概率不会放在心上,但还是担心会影响心情。 孟纾抿了抿唇问道:「你看过《心灵奇旅》吗?」 谢河野偏头看她, 在等她说下去。 孟纾望着五楼以下的人头攒动,大家进进出出,电梯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宇宙。她说:「不是有所成就才算活着, 梦想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只喜欢看天、走路、吃披萨的人生也很好。」 「乔伊说的, 我也这么觉得。」 不了解别人的痛苦,但会担心别人, 因此得想尽措辞去想怎么样安慰, 这是件很难的事。 谢河野有些怔忪:「怎么说这个?」 孟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唔……怕你多想。其实你现在已经很棒了啊,也不是像陈安说的那样靠父母,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话,不管做成什么样都应该是自己的英雄。」 「而且就算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也没关系啊, 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谢河野笑了声, 俩人站在一起手臂上的衣料相互摩擦。 孟纾也笑:「而且网际网路上拥有那么多粉丝,能让大家都那么喜欢你, 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腹诽,陈安敢这么说,估计是不知道谢大博主自己做出了别的网际网路人十年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商场内人声鼎沸,卖场的音乐声、人流的行进声、交谈声、制冷机发出的轰鸣声,耳边女生温柔却有力量的话语声,尽数落入耳中。 他盯着商场的里下水饺一般的沸腾人群,又偏头看了眼孟纾,柔顺的泛着乌黑光泽的黑髮,很想上手去揉一揉。 「孟纾,我并不会因为别人说靠父母而觉得难过。」谢河野说。 「大部分人都这样,从出生到死那天没有那一刻是完全脱离父母的。念书、发展才艺、学习生活技能不都在靠着他们吗?这没什么。」 「再说了,我确实拥有了很多别人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再说什么委屈也忒矫情了。」 孟纾松了口气。 「更何况,别人的看法都是放屁,我自己过得舒服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谢河野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脑门:「真蠢。」 孟纾摸了摸脑门上被戳过的地方。 「进去吧。」 孟纾跟在谢河野身后,看着男人宽阔的背影,没来由的笑了。 谢河野怎么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难过呢 回到包厢大家气氛越吃越热烈,推杯换盏的劝酒声一阵高过一阵,孟纾不会喝酒也硬是被压着小酌了几杯,大部分都被谢河野挡下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连带着耳朵和脖子都开始发热,孟纾将衣领处的针织衬衫扣子解开了几颗,以手做扇扇了扇风,赶走了部分的热气。 谢河野一边应付着周边同学的敬酒,俯身凑到她的耳边道:「喝不了就别喝,推来给我就行。」
第73页 孟纾还不待摆手拒绝,就有人举着杯来到眼前恭维道:「要说咱们班最牛逼的应该就是孟纾了吧?最高学府的教授年纪轻轻就进了研究所,这点成绩真是让人羡慕不来啊,」他举着杯子就往这边来:「这杯酒我敬你你可不能不给面子啊。」 孟纾那张不笑就显得生冷的脸因为酒精而染上的酡红,削弱了几分生冷,也让这些人越发大胆走过来。 孟纾刚准备伸手去接,心想最后一杯真不能再喝了,这已经是她的酒量极限了,再喝一杯可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白皙的指尖还没摸到杯壁就被一双大手截了过去。 「我替她喝。」 孟纾愣神,呆滞的看着谢河野仰头喝掉了那杯酒,喉结滚动脸上没见一点醉意。 那人不吃这套:「男朋友替得喝双倍啊!」 「行。」 谢河野也不啰嗦,接过那人手中斟得满满当当的就被又是一口饮下。 那人见状也就放过了她,见孟纾一直盯着自己,谢河野好笑的问:「看什么?」 孟纾木讷的晃了晃头,呆头呆脑的。 她又扇了扇风,觉得这个房间真的好热啊,她顺手举起了个杯子贴上自己的脸试图降降温。 「诶。」孟纾将酒杯举在眼前看了眼,好凉快啊,感觉是冰的。 她又将它贴在脸上,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发呆。 坐了会又觉得有些渴,也没在意杯子里是什么送到嘴边就喝了下去。 「诶!」谢河野喊了声。 孟纾捧着空杯眼神亮晶晶的:「冰冰的。」 没阻止住,那酒杯是他的,里面是度数较高的洋酒,刚从冰窖里送来,可不是冰冰凉凉的。她打了个酒嗝,沖他笑得有些蠢。 谢河野:「……」 这么蠢的笑,清醒的孟纾可不太做得出来。 他无奈的扶额嘆了口气,伸手拿过她手里的酒杯放回桌上,那酒杯贴着她的脸,他的指腹就触上了一片软嫩的肌肤,孟纾嫌弃的蹙眉将他的手打开:「太烫了,不要摸。」 谢河野:「……」 他强忍着闭了闭眼,凑过去问孟纾:「我是谁?」 孟纾盯了他几秒,眨了眨眼睛:「谁。」 「……我是说我是谁。」 孟纾不解:「对啊,你是『说我是谁』。」 「……」 搁这儿跟他玩文字游戏呢 眼瞅着聚餐就要到了尾声,班长组织着待会去唱k,这群被工作和生活磋磨的年轻人兴奋的答应,只有谢河野起身拒绝了。 「你们去吧。」 他手里搂着脸色酡红的孟纾,孟纾整个人小鸡仔似的贴在她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腰。 班长瞭然,批准了,何今臣无心参加被李诵强硬的拖拽着走了:「你女朋友又不在,你回去找谁玩呢?」 何今臣:「……」 一行人起身稀稀拉拉的往外走,谢河野楼着孟纾艰难的往座位那边去,将她的包和东西收好,孟纾搂在他身上,他走一步她也走一步,踉踉跄跄磕磕绊绊的。 谢河野垂眸,她的脸颊无意识的在他的胸膛上蹭来蹭去,他的心底软的一塌煳涂。 搂着她往外走了两步,谢河野将她的包挂在脖子上,调整了她手的位置,让她也环住自己的脖颈,直接打横将她抱起。 孟纾身体忽然一轻,整个悬空,胃中一个翻腾捂住嘴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谢河野大惊失色:「你别吐啊!」 孟纾吸了吸鼻子,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吓你呢哈哈哈哈哈。」 谢河野:「……」 他抱着人,才往人流中走过去,班里人往六楼的练歌房去了,他们则搭了电梯往下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 谢河野今天开了张越野,底盘略高,后座宽敞也方便孟纾折腾。他将孟纾抱上后座,望了眼闭着眼睛的孟纾拨了拨她的头髮,轻嘆口气起身,还没待直起来忽然脖间一紧,他被人攥住衣领往下拉。 他没有防备,直接被拽得一个扑腾往前扑。 他的鼻尖与她相贴,孟纾头动了动埋进他的肩窝。 谢河野:「……」 他望着皮质的椅套出神,心跳声几乎快将他震聋,那种收缩的感觉几乎将他溺毙。 孟纾没有动作了,紧紧一个靠近他就束手无策,缴械投降。 好半晌他才起身,挪了挪僵硬的脖颈,手撑住椅背直起来,木讷的将孟纾的头扶正,安全带扣好,从后座下车、打开驾驶门,插钥匙,发动、离开。 机械一般的生硬,驶出停车场时才有所好转。 到孟纾家楼下时,谢河野停车,打开车门下去,他俯身凑近喊了声:「孟纾。」 「到家了。」 孟纾迷迷濛蒙的睁眼,反应了两分钟,对上谢河野的眼睛没两秒就难受的皱眉哼哼:「别吵我……」 谢河野:「……不是,你先告诉我住几楼哪间再睡行不?」 他伸手撑住孟纾的眼皮强制开机。 孟纾的眼皮与他的手指两两对抗,他手指作恶般的故意不让她合上,弄得孟纾不太舒服的哼哼了声,最终没敌过孟纾的眼皮子。 谢河野看人太困了也有几分放水的成分。 他没办法,只能将人扶正调整个舒服的姿势,驱车回了君山墅,他的家。
第74页 电梯门刚好要合上,谢河野抱着孟纾迅速冲过去,摁了键。 电梯门缓缓打开,待看清里面的人谢河野唇角咧起:「哟,大明星。」 岳砚祁手上提着乔樱点的外卖,面无表情的站在电梯内,谢河野扫了眼他的手上笑得没边:「帮老婆跑腿呢。」 岳砚祁淡淡道:「几楼?」 「我家啊,什么几楼,装什么啊?」 岳砚祁的眼神变得古怪,扫了眼他怀里抱着的女人,最终视线又落到不断跳动的数字上,伸手按了谢河野家的楼层。 两个男人身高腿长,将这一方不算狭小的地方显得逼仄起来,各自有种不同的气场,但都有着足够吸引人的特质。 到18楼时,岳砚祁先出了电梯。 谢河野沖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岳砚祁欲言又止,谢河野问:「怎么了?」 岳砚祁视线来回游移了下,蹙眉,还是说了:「捡尸这样的事是犯法的。」 「你好自为之。」 电梯门復又合上,清冷的男人消失在电梯外。 谢河野:「……」 他这才反应过来。 什么玩意儿啊?! 他这种具有极强道德感的帅哥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没品的事儿啊?!! 第31章 第三十一座山 谢河野在电梯离愤懑了一路, 到家先是将孟纾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轻手轻脚的将她的鞋袜除了,然后去厨房给她沖了杯蜂蜜水, 又从橙色软体上订了解酒药和醒酒汤。 返回房间半抱起孟纾小口小口的餵她喝下那杯蜂蜜水,才松了口气。 想起岳砚祁临走时的眼神,谢河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找到岳砚祁的聊天框很认真的给他重复了一次。 【一二】:我没捡尸, 那是我女朋友! 【一二】:我可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拥有良好道德素养的青年,青年大学习我每期都看,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 但你不能侮辱我的颜值! 【一二】:哥们我帅成这样,怎么可能做那种下三滥的事! 过了好一会,那边才回过来 【祁】: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谢河野皱眉,当然有关系, 相由心生! 刚想打字, 孟纾忽然嘤咛出声, 谢河野赶紧放下手机,走过去在床边蹲下问道:「不舒服吗?」 孟纾眼睛微微睁开, 似乎是发现周围的环境不对劲儿, 支撑着身体想起身,谢河野赶紧伸手帮她扶起来,他说:「这是我家,刚问你住几楼你没说, 我也不知道就带你回来了。」 孟纾敲了敲昏昏沉沉的脑袋, 「嘶——」了一声。 在确定眼前的人是谢河野之后就彻底安心了,那股酒劲儿还没过去, 她屈膝坐在床上,将脑袋埋进柔软的被子里,谢河野看了眼手机:「很不舒服吗?解酒药估计快到了。」 被子里孟纾的声音闷闷的,鼻音很重:「……不舒服……」 谢河野心疼坏了,手忙脚乱的拿起被子想给她喝口水,又发现是个空杯子,赶忙往外走去接了杯温水送到床边。 他蹲在边上,看着孟纾捧着水杯小口小口的喝完,担心的问:「好点没?」 「……」 孟纾没接话,过了会偏头盯着他,谢河野被盯得有些懵,下一秒她的嘴瘪了瘪,倾身过来搂住他的脖子:「不好,一点也不好……」 她的尾音轻飘飘的,似乎饱含了无尽的委屈,谢河野的心一下就被攥住了,他心疼的「啧」了声,想着这世界上的酒真该死,到底谁他妈发明的酒精啊?! 他轻轻拍着孟纾的背:「乖啊,应该快到了,再忍一会还不好?」 谢河野轻声哄骗着。 孟纾吸了吸鼻子,全然不是平时的模样,脑袋埋在谢河野肩窝处顿顿的点了点头。 谢河野感觉自己被棉花糖和云朵环绕住了,孟纾这种依赖的样子,太久违了,仿佛回到了恋爱的时刻,仿佛他们从未分开。 谢河野维持着这个姿势任由她抱着,他个子高,孟纾弯腰抱住他也没费什么劲儿,谢河野就受罪了,维持着这个姿势不仅腰酸,心脏鼓涨的频率和血液循环的速度几乎快让他热爆炸了。 如果孟纾有意识的直起身借着客厅的光打量就会发现,谢河野脖颈和脸都涨红了一片,像是酒喝多上脸了似的。 她内心有一万种的纠结与烦结,却又在万般的紊乱的心绪之中迸发出一点的喜悦,她不敢深看也不敢深纠,只能由着这点酒劲儿,在沉沉的夜晚酩酊大醉,驱散烦愁带来欢欣,然后观内心,释自我,得自在。 她不用做什么,在那随便唿吸一口气,都能感受到谢河野的存在。 书里说茶醉带来理性,而酒醉萌发冲动。 不无道理。 现在的孟纾像一朵轻飘飘的云朵,又像软绵绵的棉花糖,谢河野只觉得周围的世界在冒粉红色的泡泡。 他真想趁现在将她同样软绵绵不设防的心脏,捏成爱他的形状。 暗夜之中,半开的房门将客厅昏黄的灯光透露进来,将她们相拥的身影投映在墙壁上。 他真想这样走到永恆。 孟纾埋在肩头不舒服的哼哼唧唧,谢河野无能为力只能干着急,暗自想着以后不能再让她喝酒了,维持着上半身姿势不变,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怎么还没送到,发现外卖员给他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和店家吵架了,这单不送了让他等别人接吧。
第75页 谢河野:「……」 真是服了,什么事都能给他遇上。 他看着孟纾难受,最终还是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把她从肩窝里扶起来,孟纾吸了吸鼻子不满地看着他,谢河野软着声线道:「我去楼下给你买点药好不好?」 孟纾摇头:「不好。」 「我怕黑,你不准走。」 谢河野养着她,坐在他的床上,搭着他的被子还在腿上,却因为刚刚的动作□□的乱糟糟的堆在腿边。 她看着他,定定的、一动不动的,就这么看着他,不到一臂的距离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八年的空间、距离、时间、无数的人和事、物与变迁汇集成一条长河,将他们隔开。 他谢河野又俯了俯身,似乎想以这样的行为打破自己这样的意识。 「好好好。」 他答应的很快,站起来身撑着膝盖弯着腰,将孟纾粘在脸颊上的头髮拨开道:「难受了跟我说哈。」 孟纾点头,然后沖他勾了勾食指,谢河野不明白做什么还是乖乖上前,刚走到床沿,就被一股力量勾住脖颈往下带。 「!」 谢河野眼睛瞪大,被孟纾带着往床上倒,反应极快的伸手撑在孟纾的两侧,才没压倒她。 「哈哈你好蠢哦。」孟纾笑得眼睛弯弯。 谢河野:「……」 那条长河就像冬天的湖面突然被破开一个洞,然后一寸一寸只用剎那就碎裂开来。 他的脖颈被孟纾双手勾住,两人几乎鼻尖相贴,唿吸交织在一起,谢河野的一条腿膝盖抵在孟纾的腿间,他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眼神变得幽深,隐没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晦暗不明。 「孟纾。」他声音喑哑。 「嗯?」 孟纾应的清脆,酒精的作用让她脑袋混沌不清,看见谢河野的瞬间又清晰了点,这样的的情景让她迷迷煳煳的想起高考成绩出来那天,也是聚餐,也是喝醉了酒,也是她和谢河野两个人独处。 只有他们。 谢河野握住她的手臂要往下拉开,却被孟纾抓得更紧,她的眼神多了些委屈的控诉,谢河野怕拽痛她也没坚持,维持着这个姿势任由她勾着。 这样的情形,无疑是种巨大的折磨,亦是吸引。欲望就像火,孟纾这样的动作无疑就是一阵风,风吹火花,煽动起一片更大的野火开始燎原。 有什么东西被点燃,被吹得剧烈,开始在暗夜之中破土而出。 …… …… 俩人的距离似乎在不断缩近,慢慢的、一点一点,距离缩短就快触碰。 谢河野心里那最后一根线牵扯着自己在最后一分钟停下动作。 不行不行。 不能趁人之危。 急功近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是醉了东南西北分不清,更分不清楚现在的状况,要是真发生了点什么,明天一早,她会怎么想他? 谢河野天人交战了会,终于决定咬牙撤离,下一瞬软软的唇就贴上来。意识到她在做什么,他觉得眼前一片白光,脑子里噼里啪啦点燃的烟火甚至比在日本看过得那场更为灿烂盛大。 孟纾不满于他的速度,觉得他太慢了磨磨蹭蹭的,直接伸手将他往下压,双唇相贴,感受到那贝齿咬住自己的下唇,谢河野惊异的瞪大眼睛。 孟纾的吻技生涩,摸索着又亲又咬,唇齿相接,谢河野那根理智的本就岌岌可危的细线彻底崩掉,他大掌穿进孟纾的发间捧住她的后脑,回应的汹涌。 两人的情绪莫名激动,升温来的很快。 安静的房间里,月光透过白纱窗帘融进空气里,撒在两人身上,唇舌交缠,接吻的动静自床上响起。 良久两人才分开,孟纾的眼神迷离,胸口起伏不定,谢河野也没好到哪去。 「清醒吗?孟纾。」男人肩头披着银白月光,微喘着问她。 声音喑哑,落在耳中成了最好的情话。 清醒吗? 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于是沉沦、坠落、漂浮着晃晃悠悠,被巨浪托起,也被巨浪淹没和吞噬。 孟纾觉得宇宙也混沌了,时空重叠交错,她已经分辨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了,十八岁又或是二十六岁,她只记得谢河野在她身边,就是宇宙。 有什么东西衔着她的唇一点一点吮吸,轻柔且缓慢,饱含试探与绵绵爱意。 孟纾生涩的回应着,与他厮磨。 没有任何交流,孟纾轻轻地点头后,那个吻不在只是吻。 夜风从窗里吹进来,男人的手掌却是温热的,皮肤上似乎被点燃了熊熊烈火。 一寸一寸将两人吞噬、沉沦。 严丝合缝。 孟纾记得男人一遍遍低声唤着她的名字,亲密无间的时刻,汗水交缠,他的声音喑哑又深情,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我爱你。」 孟纾迷迷煳煳听见这一句,眼泪也剎不住了,攀住男人结实的臂膀回应: 「我也是……」 这一刻她拥抱着他,像拥抱着一整个宇宙。 我也爱你,爱你独特也爱你洒脱 爱你在悠长的时光里依旧没把我忘记 爱你是你,只是你而已 第32章 第三十二座山 孟纾记得高考查成绩当天, 理科13班作为市一中寄予厚望的班级。过一本线的人数达到三分之二,六百分以上的有十七个,其中以孟纾为首, 719分,裸分709。
第76页 上京市理科第二名。 孟舟歌女士知道后还算满意,但对孟纾差了理状两分的事还是有些纠结, 对于市理状的斯德国际学生岳砚祁赞不绝口。 但这个成绩国内的大学可以说是随便挑, 孟舟歌女士甚至同意了当天孟纾不回家和班里同学聚会的要求。 班长带着大家一起爬了云天山,在半山腰找了民宿。 大家在民宿提供的场地里烧烤、k歌,有人羡慕孟纾:「考成你这样,志愿都不愁报了, 不像我,高不成低不就烦死了。」 孟纾只是笑笑,谢河野在帮着生火,大家都是一群没什么生活经验的小孩, 聚在一起弄得满脸黑灰都不见成功, 还是民宿老闆来帮大家点燃的。 大家在半山腰玩闹, 如初春如朝日,精力充沛, 轻易不沉闷, 总是仰面朝着太阳。 有人提出玩真心话大冒险时,谢河野参加了,孟纾被他拖着也只能参加,抽中谢河野的时候, 他选了大冒险,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要求他像孟纾说满一千遍我爱你。 谢河野也不扭捏,捧着孟纾的脸像念经似的叨叨叨地说, 可一千遍哪是一会儿就能说完的。 班长喊着:「到底是惩罚你还是惩罚我们啊?」 大家笑起来,有人玩笑道: 「看他一直说下去你们心里不难受啊,啵一个算了,要说回家说去,别碍大家眼睛。」 「行啊。」谢河野接的爽快。 话落,就在孟纾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亲嘴啊,怎么才亲脸,是不是玩不起?」 「嗯,玩不起。」谢河野认得很快。 大庭广众的亲孟纾的嘴,她会害羞,而且很有可能偷香不成,反而收穫一个大耳巴子。 当夜。 林茜茜和孟纾一个房间,林茜茜趁半夜大家都睡着了跑去了何今臣的房间,孟纾像个操心的家长,在她打开门时拉住她的手,吞吞吐吐的说:「……记得、记得做安全措施……」 最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说完直接别过脸去。 林茜茜没忍住捧着她的脸捏了捏:「怎么那么可爱啊你!」 林茜茜伸手将人推回去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林茜茜实现一顿,落在孟纾被山间蚊虫叮起的大包上道:「关好门窗啊,驱蚊器也别拔下来哈。」 见林茜茜看着自己脖颈上被山上蚊虫咬得几个大包。 孟纾下意识伸手摸上侧颈道:「知道。」 「那我走啦!爱你。」 孟纾看了背影雀跃的林茜茜,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门关上。 她在被窝里翻了翻身,她认床左右有些睡不着,摸出手机给谢河野发了条消息。 【m】:睡了吗? 那边没回,孟纾摁熄手机屏幕,翻了个身復又闭上眼睛。 房间的门口的灯开着,她怕黑,晚上睡觉也必须留着光源。 - 另一边,谢河野拿着充电器,一脸无语的被何今臣从房间里赶出来,一点不含煳直接说待会女朋友要过来。 孟纾十分钟前就给他来了消息说晚安,李诵和秦群睡一间,他给李诵发了个消息问他在哪,那小子回的很快,和班长、秦群几个男生跑山下网吧打游戏去了。他只能作罢,再者他也没有和别人挤一张床上睡觉的习惯,想着干脆去民宿老闆那再开一间房。 走到一楼才想起来身份证没拿,復又折返上去。 站在门口手抬起来准备往下落,就听到里面一声期期艾艾的惊唿。 都是成年人,片也看了不少。 谢河野:「……」 这下那手是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他无力的闭了闭眼睛,深唿吸了下,快步离开门口,出了民宿,沿街逛悠了下,直接找了家烧烤店坐下来。 现在十二点刚过没多久,吃烧烤的人不少,男男女女成群结队,他自己一个人坐了一桌稍显凄凉。 连带着老闆端上来被红辣椒面裹满的腰片看上去都失去了色彩。 他一个人要了罐可乐坐在遮阳伞下,山间的夜风携着股树木繁茂生长的气息,他惆怅的喝了口可乐,愈发觉得自己今晚要露宿街头了。 「唉。」 他悠悠嘆了口气,拿出手机打算打局游戏消磨时间,就看到孟纾给他发来的消息。 00:09 【m】:睡了吗? 他指尖飞快打字回復:还没 这条回復隔了二十多分钟才发过去。 过了几分钟,孟纾没回,谢河野咬了口鸡腿,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00:33 【一二】:还没睡 0:37 【一二】:还没睡哦 0:40 【一二】:我还没睡哦 收不到回復,谢河野想估计是又睡着了,孟纾睡觉手机都是静音的,发过去这几条不会吵到她,等她看到消息估计都是明早了。 还有什么比一个人吃烧烤更寂寞的事吗 还真有,那就是坐在一堆情侣中间吃烧烤。 「哎哟啦,别用你油乎乎的嘴亲我!」 「那你帮我擦。」 「哎哟讨厌啦!」 谢河野:「……」 他深唿吸几次,终于还是起身结帐离开,一个人顺着原路折返,打算去大厅的沙发上将就一晚。 走到半路接到孟纾的电话,她声音听起来带了些颤意:「谢河野,停电了……」
第77页 他知道孟纾怕黑。 「别怕别怕,别挂电话啊宝贝儿,我现在过来找你。」 他一手握着电话,说着些好玩的事逗孟纾开心分散注意力,一边跑的飞快,差点被民宿木门的门槛绊得摔出去。 一口气跑上三楼都没带喘的:「宝贝儿,开门,是我。」 敲门声刚停,门就打开,怀里砸进来个人,孟纾将头埋进他的胸口,道:「吓死我了。」 她最怕阿飘老师了。 尤其这种深山老林里,肯定超多无家可归游荡的老师。 有电还好点,停电那不就是恐怖片里阿飘老师现身的前兆吗?!且林茜茜也不在,就她一个人,可不要太好嗝屁。 谢河野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没事没事,看她只穿了单薄的夏季睡衣,山里夜深露重就拥着她往里走。 「估计是跳闸了,你坐床上我去看看。」 「别、别走!」 谢河野刚要过去,就被孟纾抓紧了手,她眼神躲躲闪闪:「我害怕。」 谢河野只当她怕黑,安慰道:「手机打开手电就不黑了,坐着等我好不好?」 「不行!」 她满是抗拒,谢河野没办法,半拥着她往电门那去看,捣鼓了半天发现啥事没有,确确实实是停电了。 孟纾难得哭丧着脸:「怎么办啊?」 今晚还睡不睡了啊…… 谢河野拍了拍她的背,哄道:「估计明早就来电了,睡一觉就好了。」 就是睡不着才不好的啊!! 孟纾觉得怕鬼这件事实在有点羞耻,张了张嘴断断续续蹦出几个不成句子的字,终究什么也没说。 谢河野看了她一阵,忽的眨了眨眼,凑近她慢悠悠道:「孟纾,你怕鬼啊?」 他怎么看出来的?!! 孟纾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谢河野就知道说中了。 他好笑道:「哪有鬼啊,别自己吓自己。」 眼瞅着被他知道了,孟纾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死紧的抱住谢河野的手臂道:「就是有!」 谢河野笑得胸腔震动,他抬手顺了顺孟纾的长髮道:「孟纾,别这么可爱吧?」 孟纾:「……」 古有云情人眼里出西施,诚不我欺。 谢河野顺着揽住她,哄小孩似的拍拍她的背:「有有有行了吗?」 「……」 怎么感觉也不太对。 孟纾慢吞吞的说:「要不还是别有了吧……」 这次谢河野相当过分,直接笑出声音来。 孟纾有点羞恼,但恐惧更胜一筹,还是抱住他的腰没动。 孟纾咬牙掐了掐他的腰:「别笑了……!」 谢河野终于停下来,呲着个白牙低头看她:「行。」 「……」 能不能把牙收起来再说。 谢河野问她:「在这站一晚上吗?」 孟纾摇头,双手还紧紧抱着他的腰,谢河野往床那边走一步,她就走一步。 谢河野将她扶在床上坐下,掀开被子道:「睡吧,来电了我再走。」 孟纾坐在床上,将杯子拉过来盖住腿,说:「那你不睡了吗?」 「睡哪?」他眼里是戏嚯的笑。 林茜茜的床被她舞弄的一塌煳涂,虽然谢河野没那么多毛病,但毕竟是茜茜的床,显然不能让谢河野睡那。孟纾咬唇,谢河野捂住她的眼睛将她按下去躺在床上,拉了个凳子坐在她床边,也不逗她了:「睡吧,我守着你。」 孟纾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照理说她应该害怕的,但男生掌心源源不断的热意熨帖着眼皮,她的内心一片安然。 感受到掌心的长睫轻颤,谢河野移开手,靠在椅背上撑着下巴看孟纾。 窗帘没拉严实,银白月光落了满屋。 谢河野视线落在孟纾的唇上、鼻上,看着看着就开始冒粉红泡泡。 该死的,也不是没有比她更好看的女生,但统统都比不上她好,没有谁能让他这么喜欢过。 怕鬼都这么可爱,要死啦! 看着看着,孟纾翻了个身,睁开眼就和他对视上,谢河野不自觉的挺直了背,意识到这是看自己女朋友,有什么好心虚的又放松下来,问:「睡不着?」 孟纾点了点头,舔了舔唇,迟疑道:「要不……你上来睡吧……」 「什、什么?」 孟纾红着脸重复了一遍,末了飞快的小声问了句: 「……你睡不睡!」 第33章 第三十三座山 「睡!」 谢河野答得干脆, 孟纾的脸直接红了个彻底。 「……」 孟纾往里挪了挪,让谢河野有足够的地方可以躺下。 青春期男生特有的荷尔蒙气息将孟纾包围,黑暗中, 她看到谢河野僵硬的身体一寸一寸、开了慢动作似的在她身边躺下。 孟纾也有点害羞,将身上的被子分了一半给他。 …… …… 孟纾不自在的动了动肩膀,手直接打在谢河野的小臂上, 孟纾脸又一热, 迅速收回,速度堪比火箭发射。 却不想身边那人更快,不过不是收手的速度,是直起来的速度, 或者说是弹起来,就想出发了某个开关似的,直接被弹簧送起来那种。 孟纾眼瞅着刚还躺在身边的人一瞬间坐起,柔软的床垫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下。
第78页 孟纾:「……」 他动静大得吓了孟纾一跳, 嘴里的不好意思还没说出来, 就听谢河野斩钉截铁道: 「不行!绝对不行!」 「……」 她隐藏在被子里的下半张脸像煮熟了的虾一般, 红了个透,感觉自己的脑袋像刚出锅的包子一样往外冒热气儿。 他在说什么啊?!! 谢河野转头看她, 神情肃穆, 一脸认真道:「孟纾,你记住,情情爱爱都是假的,只有共产主义是真的!男人的深情都是假的, 只有党的教诲是真的!任何男人不会爱你一百年, 但我们的党爱了人民一百年!什么男人都可能辜负你,但是马克思主义绝对不会辜负你!」 此刻的他头顶仿佛专门有一盏灯为他打了下来, 红披风加身,站在突出的峭壁悬崖边,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似是正义化身一般义正言辞。 孟纾:「……」 她现在彻底平静了,什么羞赧都没了,满脑子都是黑乌鸦飞过的声音。 如果看得见的话,她头上的三条黑线一定十分明显,且是加粗的那种。 她说:「我知道了。」 谢河野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一刻瀰漫的尴尬。他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孤男寡女躺在一张床上很难不让人瞎想嘛,更何况旁边躺的还是他喜欢的女孩。 他也不知道刚刚脑子抽了什么疯,大学期末考《毛概》和《马原》时思路都没那么清晰过。 谢河野找补似的道:「……浴室能用吗?我不刷牙睡不着。」 孟纾头埋在被子里,脸也没漏的「嗯」了声。 谢河野得了肯定的答覆,逃也似的躲进了浴室。 虽然他一开始确实没想对孟纾做什么,但不影响他内心隐隐期待着有点什么。 他看着镜子里的男生,抄起一捧水泼在脸上。 ……冷静冷静 变态!禽兽! 怎么能想入非非呢?! ……得仔细刷,万一待会接吻一股子蒜味儿怎么办? 禽兽!变态! ……要不还是洗个澡吧? 禽兽!变态! …… …… 脑子里好像有两个小人一黑一白在打架,身体远比他的脑子诚实,还是打开了花洒。 浴室外的孟纾听着哗啦啦的水声,用力的闭了闭眼,将被子拉高挡住脑袋。 她才是真的快夭寿啦!! 谢河野出来时,带了一身的水汽。 孟纾缩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的装鹌鹑。 谢河野本来也有些紧张和窘迫,在看到孟纾这幅样子之后,彻底不尴尬了。 他半跪在床铺上,作势要掀开孟纾那边的被子,给孟纾吓得眼睛也不闭了,脸色爆红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月经来了!」 谢河野先是一愣,直接笑起来,那点旖旎的心思也没了,也不打算逗她了,顺势躺下来,将孟纾那边的被子拉了给她盖好,伸手将孟纾揽进怀里,他拍拍她的背:「想什么呢?快睡觉。」 「待会真有g……」 他这个「鬼」字还没说完,瞬间被孟纾伸手捂了嘴,谢河野眨了眨眼,孟纾很严肃:「不准说!」 谢河野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感受到胸膛前的柔软相抵,刚刚那些浴室纠结的心理斗争直接一个火箭送入太空去了,他喉结滚了滚,视线下移对上孟纾的唇。 下一瞬,双唇相接,孟书先是一惊然后脸色爆红,默默承受着他的吻。 谢河野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还好刷了牙了。 - 翌日一早,孟纾是被拍门声惊醒的,察觉到自己窝在谢河野怀里,瞬间清醒了。 林茜茜在门口喊道:「孟纾!吃早餐啦!」 谢河野眉心只是微微动了下,压根没有醒来的趋势,孟纾迅速爬起来,理了理头髮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微笑道:「茜茜,……你们早啊。」 何今臣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也和孟纾点头示意。 林茜茜推门就要进去,孟纾赶紧堵住门,在她不解的眸光中,迅速道:「……里面太乱了!」 林茜茜先是不解,但也没多想,瞭然的站在门口,将手上的早餐递给她道:「你记得吃啊,洗漱好来大厅,我们都在那。」 孟纾点头如捣蒜,巴不得大家快走。 这时,李诵从隔壁房间里出来了,头髮乱糟糟的,刚准备下楼找点吃的,就听见林茜茜说有早点迅速从打开的门缝里闪出来,四处张望:「哪呢?早点哪呢?」 何今臣直起身,将手上的两份递给他:「你和小野的。」 李诵感动的抱住两份早点,快哭出来了:「臣臣,爱爱,嫁嫁。」 何今臣:「……」 林茜茜上前挡在何今臣面前:「驾驾什么驾驾,骑马呢你。」 李诵撇撇嘴:「你嫁你嫁行了吧。」 林茜茜这才满意,李诵举起两份面条和两杯豆浆道:「椰子不是和你住吗?给我干嘛,你带回去给他啊。」 何今臣一愣:「……小野昨晚没来找你?」 李诵:「找我?找我干嘛?」 林茜茜、何今臣:「……」 这话一出,都沉默了。 何今臣和林茜茜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 孟纾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李诵道:「臣臣你昨晚独守空房吼,真惨耶。」
第79页 林茜茜:「……」 孟纾飞快的说了句:「我洗脸刷牙了!」 「嗯嗯嗯好的好的!」林茜茜迅速接道,巴不得赶紧跳过这个话题。 刚回头准备关上门,谢河野抓着鸡窝一般的头髮,睡眼惺忪的往门这边走,见他嘴张了下准备说话,孟纾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唔?」谢河野双眼瞪大。 林茜茜站在门外同样的表情,何今臣往里一瞥,视线凝固了两秒钟,两人灵光一现瞬间明白了。 见他们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李诵好奇的往这边走了两步,孟纾欲哭无泪,林茜茜迅速双臂一张就挡住了他:「看什么看!吃你的早餐去。」 何今臣也走过去两步,挡住,伸手将他的早点取下来一份:「没你的事儿了。」 李诵一头雾水:「诶?不是什么叫没我的事,你们孤立我是吧?诶诶还有,不是给椰子的吗?怎么拿回去了??」 何今臣面无表情的把他往房里推:「我想吃两份,小野的待会给他买。」 「诶诶诶……」 「嘭——」 门关上了,李诵的疑惑尽数隔绝在门内。 「唿……」 大家都松了口气。 孟纾身子一塌就靠在谢河野胸前,谢河野顶着个鸡窝头也算釐清了点状况,林茜茜一脸促狭的笑意,阴险的嘿嘿笑了声:「原来是这个『乱』啊。」 孟纾:「……」 她可以解释吗? 何今臣将那份早餐挂在门栓上,沖谢河野扬了扬下巴示意,拉着一脸八卦的林茜茜走了。 林茜茜不满的嘟囔:「我还没和孟纾说话呢!」 「别说了。」 「喂!」 「别餵。」 「!」 人终于走了,世界又恢復了安静。 谢河野低头看着筋疲力尽软在怀里的孟纾,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好笑的用下巴戳了戳她的脑袋:「人走了。」 「我知道。」她声音闷闷的。 虽然已经毕业了,但被撞见这种容易误会且解释不清的事还是会有点尴尬。 谢河野说:「咱俩又没做什么,怕什么?」 孟纾抬眼看他,眼神幽幽。 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没什么表情,平静的伸手将领口往下拉了拉,将一胸口的痕迹展示给他看。 确实没做什么,这些痕迹都是山上大蚊子咬得,那蚊子的嘴是金刚钻能穿过被子和衣服还有谢河野箍在胸前的手臂,咬她一身的红痕。 谢河野摸了摸鼻子,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昨晚发现这里面没有保险套,而且孟纾真来姨妈,他也打算怎么着,偃旗息鼓,狠狠的亲了她两下……好吧很多下,也稍微……蹭了两下就作罢了。 现在被她盯着,不知害臊为何物的谢少爷伸手勾住孟纾的脖颈往里边带,避开她怨怼的视线,嘴里没个正行:「大早上的就引诱我是吧?行!满足你……」 孟纾压着嗓音喊了声:「谢河野!」 谢河野将她放倒在床上,挠她的痒痒,孟纾身上几乎到处都是痒痒肉,随便碰一下就笑得不行,俩人幼稚极了,闹了好一会才爬起来洗漱收拾。 随便吃了两口茜茜他们带来的早餐,这才下去大厅找他们。 到大厅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大家讨论着待会是直接下山吃了饭再各回各家,还是在山上吃了再下去。 孟纾坐在谢河野旁边,另一边是林茜茜,她的眼神几乎快将她看穿,孟纾控制不住的开始脸红,谢河野伸手挡在孟纾脸边,隔开她的视线,道:「老盯着我女朋友看什么?你没有啊?」 林茜茜:「……」 她冷哼一声,拽住孟纾的胳膊道:「老实交代,昨晚干嘛了?」 孟纾艰难的张开嘴,林茜茜打断:「别告诉我俩人搁一块看了一晚上书啊。」 孟纾:「……」 谢河野:「……」 还真看了一晚上的纾。 看她俩那表情,林茜茜就差不多懂了,煞有其事的啧啧两声,孟纾羞赧的直接转了个身朝向谢河野这边,不去看茜茜打趣的眼神。 没想到这一转,盖住后颈的头髮轻轻晃了晃,隐约露出侧颈的吻痕。 林茜茜惊唿一声,还以为是山上的蚊子又叮到的,毕竟昨天孟纾吃个烧烤都能被草丛里的蚊虫叮的触目惊心。 从口袋里掏出今早向民宿老闆特地要的膏药,心疼的拨开她的头髮道:「该死的蚊子,你快涂点这个,给你要的,说是特别灵涂上就不痒了。」 孟纾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那个包道:「好。」 林茜茜盯着那个红印子道:「该死的蚊子,咬这么红,血都给你吸干了吧……」 孟纾见她盯得地方不对,想起了什么,「!」立刻弹起来,迅速扒拉了下头髮,退了几步,躲开林茜茜的手,尴尬的笑:「哈哈哈哈,我自己涂吧……」 她只在烧烤的时候被咬了一个包,剩下的可能不是蚊子咬的…… 她偏头隐蔽的看了眼谢河野。 谢河野:「……」 没错,他就是那个该死的蚊子。 见俩人的神色都不对经,林茜茜眯起眼一秒get,她冷冷一笑,面无表情道:「我看不是看书,昨晚上「抄」书了吧。」 孟纾:「……」
第80页 谢河野:「……」 何今臣:「……」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林茜茜吐槽:「超人强啊你?把人脖子弄成这样。怪不得我看孟纾今早起来一副被艷鬼榨干精力的模样,年轻人懂不懂得克制啊?」 谢河野:「……」 何今臣扶额,伸手捂住林茜茜的嘴:「陪我去趟洗手间。」 林茜茜挣扎:「你那么大的人不能自己去啊?」 「不能。」 挣扎无效,她被带走了。 谢河野撇撇嘴,心道,什么超人强,那叫ggbond好吗 第34章 第三十四座山 清晨。 曙光初露, 一缕阳光穿透白色薄纱窗帘照射进来,白色天光照耀着软绵绵的云朵、鸟雀、初醒的繁茂枝丫。 孟纾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只觉得腰像被折断又拼接上一般, 痛的让她轻轻地「嘶」了声,感受到肩头触及的硬邦邦的陌生触感,孟纾姣好的眉头拧了拧。 她不可置信的伸手摸了摸, 出手一片结实有力的胸肌, 男人哼了声带着没睡醒的沉闷。 孟纾嚯的睁开眼,视线触及男人光裸的上半身,她稍微分辨了下,发现自己也没穿衣服。 「!!」 孟纾唇张得可以把自己的拳头吞进去。 夭寿啦! 意识回笼, 孟纾捂住嘴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天啦,她昨晚都做了些什么啊??? 她直起身的动作带起一部分被子,从白腻的肩头自然滑落,露出一片风光, 孟纾一惊, 耸肩迅速捧住一团被子遮盖在胸前。 她就说好端端的昨晚为什么会做春梦。 梦里重返十八岁那年, 差点和谢河野浴血奋战。 要死啦! 眼瞅着男人眉心蹙了蹙,似是要醒来, 孟纾是一动也不敢动, 大气不敢出。 她想起来了,昨晚俩人折腾到四五点钟,天都快亮的时候才被谢河野洗干净抱回床上来,浴室里又是一次…… 荒唐啊, 真是荒唐! 孟纾偏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才八点多。 不行,她得跑! 见谢河野只是眉头动了动, 没有要醒来的痕迹,孟纾迅速下床捡起散落一地的皱巴巴的衣服三俩下套上去,动作鬼鬼祟祟像个小偷的。 孟纾边穿边欲哭无泪。 要死啦:( 酒后乱性,诚不我欺。 孟纾垫着脚小心翼翼的离开卧室,没忘记从谢河野的裤子下翻出自己的手机,迅速逃离作案现场。 走到玄关时,看见了谢河野的登山包,已经回来这么多天居然还没收拾整理。 孟纾扶着柜子换鞋,一个没站稳,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什么稳定重心。却不料扯了下包的带子,包的拉链没拉严实,从口子里滚出来一团黄色的东西。 「咚」的砸在地上动静还不小,孟纾闭了闭眼,心想完蛋了完蛋了。 一时间动作都没敢做,就像玩一二三木头人被定住了一般。 「……」 三、 二、 一、 没什么动静。 孟纾悄咪咪的先睁开一只眼睛,见没人出来,伸长耳朵听了听卧室里也没什么动静,终于放下心来。 估计昨晚给谢河野累够呛。 孟纾蹲身下去将那个东西捡起来塞回包里,却陡然顿住动作。 这个小东西—— 是小黄鸭夜灯。 高考成绩出来大家去聚餐那天夜里停电,谢河野知道自己怕黑,睡觉必须有光亮之后,在回去的路上特地带她去买的。 一共两个。 谢河野的这只是撅着屁股的小黄鸭,孟纾的那只是撅着嘴的小黄鸭。 他说这是他的分身——小黄鸭战神。 夜里有它在,牛鬼蛇神各路人马统统不敢靠近她。 茜茜和何今臣当时也在,何今臣当时还不解为什么买两个,小野睡觉是一点光都不能见,卧室里的窗帘都是加厚定制的,拉起来跟黑夜似的,林茜茜拐了他下说这叫情趣你懂什么。 这个小夜灯体积小,方便携带,孟纾但凡离家出差或是去外省做调研一定会带着它。 孟纾倒是没想到,谢河野还留着它。 这是卧室里忽然咳嗽了声,又传出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孟纾吓死了,手忙脚乱的将小夜灯塞回包里,迅速拉开门,逃之夭夭。 她现在脑子乱成一团浆煳,多少需要点反应釐清的时间来处理这件事。 而当下她能想到的唯一反应就是: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孟纾一口气跑回都家里,里三道外三道的上了锁,所有窗帘都闭上了。虽然谢河野不知道她具体的门牌号,但她做贼心虚,这样的行为能让她安心一些。 好在今天周六,孟纾的课集中在周三周四,接下来几天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见人,垃圾都在门口攒了几袋。 她甚至连告诉林茜茜自己酒后乱性、始乱终弃都不敢。 饭点时间,孟纾连开门拿外卖都是口罩墨镜全副武装,外卖小哥看着孟纾黑黝黝的家里,都吓得面部抽搐,怕里面是什么犯罪交易现场。 「谢谢!」 她飞快的接过那个外卖袋子,关上门才松了口气。 孟纾看了眼关机了一上午没敢打开的手机,犹豫着开机了。
第81页 甫一开机99+的消息瞬间将她淹没还有红彤彤的右上角未接来电,孟纾差点一口气哽在心口撅过去。 她战战兢兢的点开了谢河野的聊天框,匆匆瞥了眼,就见到「翻脸不认人」、「吃干抹净就想跑」、「负心娘」、「冰天雪地里心碎的伤心男人」…… 孟纾:「……」 就头疼。 烫手山芋般的将手机扔在一边,看着面前的外卖嘆气,这下一口也吃不下了。 孟纾烦躁的想,以后再也不要喝酒了! - 另一边,好不容易开荤就直接把自己累够呛的谢河野被一束刺眼的阳光晃醒,下意识伸手去捞赖在他怀里不撒手沉沉睡去的孟纾。 却不想捞了个空。 谢河野:「……」 他不死心的伸手来回扫了扫 「……」 我扫! 我再扫! 我扫扫扫! 「……」 「我去!」 终于接受旁边没人的谢河野嚯的睁开眼睛,「我去我去我去!」 他不可置信的蹙眉,看了眼现场,我去,够激烈的啊,孟纾不在他昨晚自己跟自己干仗啊??? 人呢? 谢河野从床上坐起,被子滑落堆叠在腹肌处,露出结实精悍的男性躯体,他不死心的下床趴地上看了看,床底下也没人啊。 他昨晚自己一个人发疯干那么激烈啊? 不对啊,喝醉的不是他啊,怎么可能是他记错了。 谢河野下床到处找了一圈,角角落落都没放过,甚至盯着客厅窗帘的角落屏住唿吸,然后悄咪咪靠近勐地拉开。 嚯—— 「……」 什么也没有。 他终于认清了一个现实,孟纾跑了。 他倒是想直接跑孟纾小区底下等她,无论如何今天必须求到一个名分。 但小苏助理的电话来得突兀,无情打断了谢河野的念头,阻止了组织的行动。 「老大!!」 那边惊天地泣鬼神。 谢河野揉了揉眉心,在床上坐下来问道:「怎么了?」 「老大!!!」 小苏助理不要太激动:「元音炸啦!!!」 「你知道回归视频又多成功吗???发布十分钟#树野回归#的话题就登上平台热搜第一,前十的词条几乎被你占了大半,微博实时热搜数据也在上涨!!」 「……你打电话来就是说这个?!」 有人无能狂怒。 小苏助理:「对啊!!!」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破坏了直属老闆的什么事,也没意识到老闆的语气有多生气,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被开除的边缘反覆横跳,实打实的在兴奋。 没有预热没有宣传,一回归迅速霸占大众视野,业界内的旅游博主除了树野还有谁? 谢河野深深吸了口气,认清现实,问道:「除了数据别的呢?」 「啊?」 除了数据还要什么别的?? 「和团队的人关注下,南云当地旅游业的实时数据,包括民宿订购、航空公司各地抵达南云的航班增幅,旅游人次及同比增长、旅游收入及同比增长。」 「嗷嗷,好的好的,收到!老大!」 小苏助理和团队传达完谢河野的意思,开始拍马屁:「老大,你是怎么想到拍这样的视频的啊?简直是在中旅游博主千篇一律的风格里杀出一条血路,反向打向旅游产业第一枪啊!」 谢河野凌晨四点多给团队发来剪辑好的视频,让大家共同审核再復检,他们六点多就连忙返工,在看完视频之后恨不得立刻休假去南云。 但这样的风格却令大家都有些担忧。 谢河野发过来的视频,诚然将南云的随手一拍都是名画的风光展现的淋漓尽致,真真如他脚本里所说的—— 寻找梦中的云之南。 他相机所记录下来的地方:光影波动下变化无穷的石月亮天然奇观、高黎贡山脉顶峰千年不化的白雪、汹涌咆哮的怒江与雅鲁藏布江碰撞汇聚、大片高低不同层层交叠的麦田、少数民族迥异却灿烂的文化传承…… 美得不真实仿若环境,看云看雾看日出,自在又逍遥,好不惬意。 但是 视频里所记录的不只是美,还有苦难。 住在破败房屋里的留守老人、上学翻山越岭徒步长达两三个小时的小朋友、连条像样的水泥路都没有的村庄、住在怒江对岸汹涌江面上村民,两岸仅有一座摇晃危险只够一人通过的吊桥连接。 年近六七十的老妪额头上托着一根三指宽的粗带连接着身后有两个她一般大小的背篓,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农作物,来来回回,一趟又一趟…… 小苏助理是个泪点很低的男人,在听到谢河野为之配上的那句话—— 「我想,旅游的意义或许不止吃喝玩乐。祖国的万里江山浮现眼前,我们却有着一颗看见悲悯的心……」 他的声音像是撞钟的璞玉,干净爽朗又带着无限希望:「总有一天,祖国幅员辽阔的土地将燃尽苦难,贫穷之上终会开出花儿来。」 小苏助理直接没忍住一个爆哭。 旅游博主旅游博主,顾名思义就是去旅游将过程中的美人美景美食分享给大家的博主。 没有人会选择再这样传播美好与嚮往的视频里显露苦难。
第82页 树野是第一个。 他将苦难与美好放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这些正在处于落后村庄的地界同样拥有着含蕴天地美好的景致,只不过没人去,也没人知道。 树野用自己庞大的粉丝基础将这片没人知道的地方、有云有彩虹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告诉大家。 视频的最后,是一片黑色。 一帧、一帧的出现了几个白色的、墨酣飘逸的毛笔字,题着—— 勇敢一点,云之南从来不远 而团队里有人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家哥哥、圈内当红的歌手岳砚祁的字迹。 第35章 第三十五座山 小苏助理当即在想树野之所以能成功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的想法天马行空, 在跟风随大流的旅游博主浪潮之中,依旧持有自己的风格,鲜明且独特。 谢河野对于小苏助理的熘须拍马, 冷酷的笑了声,还在记仇被他打断追老婆计划,问:「上次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小苏助理噎了下, 额头上滑落几滴冷汗:「呃……老闆法治社会啊, 查人哪有那么简单。」 「呵。」 谢河野早料到了。 老闆这一声冷笑,直接给小苏助理吓得冒汗,他这几天玩的不要太开心,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谢河野说:「尽快, 否则违约金双倍返还。」 「是!」 挂断电话后,谢河野给孟纾发了条消息。 -不用躲着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好了给我发消息。 -不知道说什么就发个标点符号或者小表情, 我会去找你。 过了几分钟又补充了一条: -不着急。 再过几分钟, 又觉得不好, 再补充了一条: -还是急一下。 手指头动了动,最后又撤回了。 屏幕上清一色绿色的聊天框。 都是他发过去的。 最后屏幕上最下面的两条消息是—— -我等你。 -多久都行。 他盯着屏幕嘆气, 昨晚确实有点冲动。俩人之间什么都没说开就发生关系, 孟纾肯定也吓坏了。 可是她居然跑了!他那么大一媳妇儿居然跑了!这件事还是让他想起来就有种心脑血管堵塞的感觉。 本打算去找他那么大一媳妇儿的,小苏助理一个电话打断了,眼下便给她一些时间好好考虑。 他没再纠结这件事,点开了元音平台查看舆论风评及走向。 寻找梦中的云之南这期视频分了上、中、下三期, 每一期都会穿插现实写意向的场景, 大部分内容还是展示南云的风景如画。 谢河野在这么做之前也担心过大家的接受能力与心理预期不能理解,从而致使跟着镜头云旅游, 对南云的印象固化,对当地的旅游经济无甚帮助,甚至还倒减。 可最后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一味将虚假的、吹嘘的甘山展示给大家,每多一个人打卡就会在网络上多一篇吐槽南云的帖子。 甘山的美是有目共睹的,但甘山的落后同样的也是真实存在的。 一味地去展示美、,千篇一律,缺少冲击,难以让本来就冷门的甘山脱颖而出。 二者相结合,多了一层歷史底蕴的厚重,这样一座饱经沧桑的小县城依旧有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这样的做法确实有风险,但风险与回报却是正比。 粉丝的数量增或减他都能承受,他只担心会因为这样不加修饰的将甘山苦难的地方展示出来,会对甘山本就萧条尚在建设中的旅游业造成冲击。 谢河野反覆洗脑,做好心理建设之后这才敢打开自己的评论区。 -捡起树野的裤衩子穿了十年:老公!!!(咆哮)(怒轰)(撕衣服),你终于回来啦!! -温柔里予:失踪人口回归啦! -饼干脆脆:划重点:南云的天真的好蓝啊,好想去! -asdf:南云人民真的超级热情,上次去南云带了一个行李箱,回来时又买了一个,全是当地人塞给我自己做的特产。 -灿烂星野:还好我去玩了,不然羡慕死。[狗头doge] -醒着:天哪,难以想像这个时代还有这样的地方,好心疼奶奶[大哭][大哭][大哭] -荔枝柠檬冰:我是南云人,表示并没有博主传达的这么落后好吗?南云真一点不穷好不好??地域黑吗? -树野千里:楼上不要太刻板,我也是南云人,树野拍摄的甘山本来就是这样的啊。 -自在逍遥:不懂博主在搞什么,南云可不穷,穷的是我。 -再遇羊羊羊:老公!!!! -小瑗睡不着:好美好想去!!! -mushini:南云真的超美,不止是众所周知的网红景点才是漂亮的,大家真的可以关注下南云别的地方,自驾是超棒的选择,走哪停哪处处都美得像画。 大部分评论都是在说好美想去,也有一些之一的评论被顶到了前几。 和谢河野预想的差不多。 于谢河野如今而言,流量所带来的一切更像是浮光掠影,更重要的是,他可以藉助这个平台讲更多真正需要这份力量的地方引入大众的视野。 诚然如网友所说花钱不是去找罪受的,甘山于喜欢纸醉金迷和跟风打卡的年轻人来说,并不是那么值得去打卡,而对于一部分行者而言却是最好不过的地方。
第83页 养生、写生、写意,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贴合自然与美。 甘山是值得的。 而他需要剪辑中的这份冲突将甘山打响。 谢河野选取了部分网友进行回復。 然后对于微博热搜上的一些负面问题发了一条微博长文进行回应。 做完这一切,他又躺会了床上。 说实话昨晚确实没太节制,他有点累得睡一觉,孟纾体力还真好,居然还能爬起来跑路。 他将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他睡觉并不需要光。 - 孟纾吃了几口外卖就一觉睡到下午。 窗帘大开,这样黄昏的午后总会给人一种孤独感。 她自己随便从冰箱里找了两口吃的,又抱着kindle看文献。她心烦意乱,并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否则那样的荒唐事就会像看小h片一样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谢河野的喘息、汗滴、结实的小腹和每一次沉身,蛊惑至极。 四尾蕨的项目告一段落,孟纾也在准备新的项目。 她在书房从黄昏到夜晚,大脑运转时无暇去想琐事,她很享受这种被知识充斥的感觉。 将准备发表的关于四尾蕨纷纷提取与分析的sci最后一个字敲下,孟纾这才从书案前站起,活络了下僵硬的脖颈。 下一瞬就收到了林茜茜的电话。 孟纾手一滑差点没拿稳手机。 林茜茜不会都知道了吧??? 她该怎么去解释啊,夭寿啦。 「……餵?」 孟纾战战兢兢,在想要是被骂了她就负荆请罪! 那边林茜茜的声音不要太激动,听清楚内容后孟纾才松了口气。 「孟纾你知不知道,甘山今天!只是今天!民宿旅店全都被订爆炸了,连带着周边的村镇,尤其是我们斜河来了很多游客,虽然大都是南云当地人,但是这已经是个非常好的兆头了!!」 孟纾抓起手边的ipad,点进了元音查看关注那里的最新视频,果然,谢河野更新了一则元音,标题为:寻找梦中的云之南(上) 视频开头是谢河野行车记录仪所记下的画面,画面里天像倒扣的海水般碧蓝如洗,树木绿得涤盪人的眼球与心灵。 风吹麦田见牛羊。 仅仅只是行车记录仪里的素材便足够引人神往。 林茜茜那边持续输出:「我真的,大家终于发现这里了!网际网路时代啊,下一步咱就是一整个进击的斜河!攻入网际网路世界,直播带货将斜河的草果推向世界!」 孟纾说:「你们的夹带工作也得做好,第一批来的客人带起的口碑也很重要,更加注重当地特色的宣传,与谢河野的视频输出相契合。」 林茜茜道:「放心吧,谢河野的团队早在发布前就和我们这边对接过了,已经处理的妥妥帖帖的了,再说了你也来过我们这,原生的斜河除了路难走点,哪哪不是美景啊。之前网上突然爆火的那些个什么网红打卡地,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如我们斜河,无奈这个小破地方也没什么人来玩,谢河野这一宣传可算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她信心满满:「只要有人来,不怕留不住人!」 「那就好。」 「我现在做梦都是斜河的路修起来,处处都建起路灯,灯火通明的模样了!」 那边有人喊她,一阵窸窸窣窣:「……在的在的……马上来等我一分钟!」 「宝宝,先挂啦,咱发消息说!」 林茜茜那边有人来找,匆匆挂了电话。 孟纾应好,电话挂断之后将手机扔在一边,抱着ipad开始看谢河野的视频。 就这么坐着,不知不觉将人家的视频翻到了最底下。 谢河野的视频数量少却精,从业快五年时间,已经做到了同类博主的天花板级别。 他的声音很适合为旅行解说,锦上添花的增加了不少风韵,也更能吸引年轻小姑娘的关注。 孟纾不由得在想,如果谢河野露脸的话估计可以做个颜值类博主。 这么看完了,孟纾又回到了第一个视频,他回復了网友的评论。 -芋泥麻薯小圆子:有一天我喝醉了哭着喊我要嫁给岳砚祁,这时老公握着我的手凑到我耳边说:这辈子嫁给我树野是委屈你了是吗? 作者回復过:……梦做多对身体不好 -瘦瘦瘦:我是学生,可以把你送我吗? 作者回復过:可以送你上太空 关于恶评他都没回,孟纾想估计是担心脏话输出影响视频传播。 -这个声音七星娱乐[舔屏][舔屏][舔屏] 作者回復过:什么都起只会害了你 孟纾注意到评论最上方有个蓝色加粗字体—— 大家都在搜:树野微博长文回应 这个tag她没点进去,直接退出去点开了微博。 她在关注谢河野元音的同一天就关注了他的微博。 四个小时前,树野sy更新了一条微博。 树野sy v: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于我而言,旅行的意义是出发、是只要在路上就能找自己。 停更的几个月我一直在想,博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这只是个娱乐大家的行业,是为大家服务的,在我输出的内容里能引起您的共鸣我很高兴,并为此之前所有的付出感到值得。
第84页 在电视剧《南城那片海》播出后,南云古城迎来了大批旅游的浪潮,很多朋友私信我问我能不能去南云的古城做一期攻略。机缘巧合下我知道麻薯小姐也准备去那,于是我踏上了旅途。 和以前一样,一人一相机自驾,我在路上。 大三湘城的视频让大家认识了我,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去过南云支教,我知道在甘山和六涯这一带极度贫困与萧条,于是一路南下。 自驾从古城一直往南开,我见到了怒江大峡谷,蜿蜒曲折夹在高耸的碧罗雪山和高黎贡山山系间、见到了怒江、澜沧江、金沙江,三江汇聚成流,激盪人心、见到了福贡的石月亮、见到了丙中洛的石门关…… 同样见到了蓝天白云下放牧牛羊的老伯,年逾七十依旧在路边支个破棚子加水洗车的老人,淳朴天真脸颊带着高原红却常年与父母分隔两地的小孩,十几岁的少年背着又重又旧的书包走上几十里山路去上学,青壮年外流务工寂寞独守村口的老伯…… 群峰巍峨,林海壮阔,江河奔腾,峡谷幽深。 祖国的大好山河依旧豪情壮阔,我却一眼看到了悲悯。 于是我想试试看,试一试能不能因为自己给这片荒凉的土地带来希望。 诚如视频中一般,甘山这块地界如行车记录仪里呈现的那样暂停的每一帧都美得像一幅画卷,破败萧条亦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若你想见见这片天地下最纯真不含雕琢的美与壮阔,甘山值得亦是事实。 好了,作文水平见长,高中语文老师知道都该笑醒了。 勇敢一点,云之南从来不远。 第36章 第三十六座山 孟纾盯着那句话出神。 他说:祖国的大好河山就在眼前, 他却一眼看见了悲悯。 意外注意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称唿—— 麻薯小姐 这种隐藏的代称像个女孩。 她心神一动,隐隐有种想法开始在脑海里浮现,却又不太敢去想。 恰巧一通电话, 关于赴英出席宴会的事项将孟纾的思绪拉开,等电话结束也就忘了这茬事。 当树野回归第二天,树野再次上了热搜。 有营销号转载了了他的微博及视频,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发文: 树野@树野sy刚刚发布微博说自己看见悲悯, 是否有拉踩同类博主的行为呢?[让我想想]你怎么看? 【视频】 有人回覆: -树野自大又狂妄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忘记了上次树野在红毯上无视清歌宁和他打招唿的手了吗?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就是就是,宁宁委屈死了。 -树野不是被曝出向与榭老总献身那个男的吗?[吐了] 这些营销号的评论像被水军控评了一般,全是在黑树野的。 孟纾看见的时候刚好做贼一般的将垃圾送到楼下, 确定没有异常的将门关上。她实在没忍住回復了一个: 书熟数树:用眼睛看,跟风随大熘是脑袋空的体现,希望大家能别带着戾气和揣测去随意评价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但没什么搭理她,很快就被淹没在了众多如潮水般涌来的水军控评中。 孟纾不太玩网也并不太清楚这些网络上这些弯弯绕绕, 艺人、公众人物在承受曝光量带来的巨大红利的同时也需要承担相应的压力与舆论和负面评价。 他是成年人且在这行之中浸染已久, 这些舆论应该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孟纾还是免不了担心。 微信的聊天界面输入框反覆输入删除, 最终什么也没发过去。担心要是她问了之后,那晚那件事就不是装死能够逃脱的了。 于是她又开始忍。 忍着不联繫他。 - 每当一个新形势、新势头出现在大家眼球中时, 接受它需要花上一段时间。谢河野这样的视频形式同时也引发了一个思考:苦难是否值得歌颂。 不少营销号在将树野的视频曲解于歌颂苦难的方向。 于是引发了大规模的声援讨伐。 彼时孟纾刚刚结束了周四化学1班的无机化学晚课。 她在那天之后习惯性的登录微博查看今天的微博动向。 喜欢他的人依旧是喜欢, 不喜欢他的人或是那些眼红他的人再加上对家公司刻意的抹黑造谣。一时间谢河野的黑料铺天盖地,越来越多,很多谣言是孟纾看了眼都觉得可笑的程度但依旧会有人相信。 这么几天下来,树野除了那条微博就没有再进行过回应。 孟纾搭电梯到地下车库里, 坐上驾驶座, 这么多天都没有任何他的消息。他说等她似乎就真的在等她做决定,而中间思考过程中他就不打扰。 孟纾看了眼消息, 数了数,从那天晚上过后到今天已经快一个星期两人没有发过一条消息。 从谢河野走上这条路之后就开始顺风顺水,这样大规模的声讨应该是第一次,她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条消息。 正这么想着,心有灵犀一般就收到了谢河野的微信。 这条消息来得实在突然,孟纾唿吸一滞,点进聊天框,匆匆瞥了眼是一根验孕棒的图片,上面的红槓孟纾来不及细看,直接一个惊慌就吓得把手机扔了。 ……不是吧! 怎么还怀上了?? 不对啊,要验出怀孕也该是她验出来才对啊,谢河野那边怎么验出来的,科技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第85页 那天晚上她模模煳煳记得是有做措施来着的啊…… 不对不对,她今早刚来大姨妈呢,谢河野又在整什么杂技呢 她还没来得及回那边又发过来一条 【一二】:孟教授想好了吗? 【一二】:没想好我就明天再问一次。 孟纾:「……」 她趁机回道:暂时还没想好 又发了一条:最近怎么样? 【一二】:挺好的啊,吃下去的东西也没吐出来,也没瘦也没胖也没失眠,挺健康的。 孟纾:「……」 还真当自己怀孕了啊。 孟纾字还没打完,那边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这下孟纾是真的被电话铃声惊得把手机扔了。 深唿吸两次才捡起手机,犹豫了好久电话都快自动挂断了才接通。 那边人的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孟纾这才放下心来。 「干嘛呢?这么久才接,不会被你老公发现了吧?」 「……」 一天不演戏会死是吧。 孟纾没接话,反问:「你……吃饭了吗?」 还是别提了网络上的糟心事。 谢河野顿了下,回道:「没吃呢,这不想让你给我送来嘛。」 「我?」 「对啊。」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最近特殊时期嘛,不敢点外卖,怕有人伪装成外卖小哥来泼油漆,小苏也联繫不上,我又不会做饭,好几天没吃饭了都……」 孟纾一听就急了,问道:「那你现在在哪呢,想吃什么我给你送来。」 谢河野得逞随便报了几样,孟纾挂断电话火速去买完开车直奔谢河野家。 搭电梯上去时遇上了一个清冷俊逸的男人,男人皱着眉头多看了她几眼,孟纾没注意,等人走了,乔樱勾着岳砚祁的臂弯道:「你认识?」 岳砚祁摇头,拉着老婆走进了家门。 他隐约记得这是上次谢河野捡尸回家的小女孩,看她那杀气腾腾的样子,手上那杯新鲜出炉的热饮不出意外马上就会泼在谢河野的脸上…… 他就说是违法的。 - 君山墅的户型是一层两室,谢河野住的26楼,对面也被他买下来了,孟纾按响门铃后,过了一分钟才有人来开门。 和想像中谢河野饿得潦草又颓废的样子完全不同,谢河野身上只下身松松的围着浴巾,头髮湿漉漉的只搭了块毛巾,见孟纾迅速接过她手上的外卖,将人拉进来。 孟纾瞬间有种羊入虎口的不好预感。 但想着这么多天的网络舆论担心他是在故作坚强,还是软了身体由他拉进去。 谢河野是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他的家比孟纾那个全权交由孟舟歌女士打造的家温馨多了,更有生活气息,随意摆放的玩偶和摆件都是有考究的,在视觉上给人一种愉悦感。 玄关处的柜子上也有面包超人的玩偶,孟纾坐在换鞋柜上,谢河野给她找女士拖鞋,看上去新买的,他在拆吊牌,孟纾随口问:「你很喜欢啊?」 谢河野扫了眼面包超人,红彤彤的鼻子憨态可掬,油嘴滑舌:「没喜欢你那么喜欢。」 「……」 怎么睡一觉什么技能都给他解锁触发了。 他蹲在她面前,将鞋放孟纾面前,孟纾说了声谢谢,刚准备弯腰,那人比她更快,握住她的脚踝帮她穿鞋。 孟纾无端想起了那天在南云的山上,他也是这样蹲在自己面前。 孟纾忍不住动了动,脚踝在他温热的大掌中瑟缩了下。 谢河野抬眸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穿好鞋就站了起来,提着外卖袋子往中岛台那边走。 他家厨房的设计和孟纾家很像,也是半开放式的厨房,隔断处做了处理设成餐桌,孟纾家装修时也是只有这个地方是她自己特意要求的,倒是无端的默契。 谢河野靠在中岛台前,也没拆那些外卖,全然不像几天几夜没吃晚饭的样子。 孟纾反应过来了:「你骗我。」 谢河野说:「冤枉啊。」 他的表情太欠揍了,孟纾不说话了,他耸耸肩道:「我真没吃饭。」 孟纾也不纠结了,上前将东西打开一一摆放出来,她也没吃饭,才下课就急匆匆的跑这来了。 谢河野洗了手坐过来,就在她旁边,孟纾望他一眼,谢河野掰筷子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不是应该坐对面吗?」 「谁规定的?」 「……」 好吧 孟纾也不敢提网上的事,更不敢提那天晚上的事,只能买这头当鹌鹑自顾自的吃着。 谢河野自然不会简单地饶过她:「你还没告诉我想的怎么样了?」 他很贴心的在孟纾吃完了才说的,孟纾想呛得装没听见也没办法。 这只有他们俩,矇混过关显然不是事,也不可能。 孟纾只能移开视线看着客厅的一角道:「我……我……」 她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谢河野也就不想逼她了:「没事,没想好就慢慢想,咱不急。」 反正又不是没等过。 比这更久的都能等。 说着起身将外卖盒子收拾好开门放在了门口,明天一早再送下去。 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瑟,孟纾忽然心脏紧缩着酸涩了下,这么些天其实她不是没想过怎么解决,但很显然她没办法。孟舟歌女士不会同意的,她也没有勇气去面对孟舟歌女士,她其实也想过狠心一点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就当一晚露水情缘各自不要在意就好,但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
第86页 眼下看着她的背影,孟纾起身跟着走过去几步,不自禁的出声喊了声:「谢河野!」 「嗯?」 男人回头看他,玄关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射的朦胧不清。 「你给我点时间我好好想想可以吗?」 男人一顿然后就笑了:「这不一直给你时间想呢么?」 其实那晚也完全在谢河野的预料之外,按他原有的计划至少也是等孟纾回心转意之后才会的,说实话他也害怕孟纾在那晚之后心底对他生了厌恶,直接远离他再也不见,眼下不过等她想想而已,这有什么,已经算很好的局面了。 孟纾摸摸鼻子,好像是噢。 饭也吃了,人也见到了,孟纾觉得好像应该回去了。谢河野却好像没理解到这层意思,推着孟纾的肩要往客厅里带,孟纾只能主动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抓起客厅里的包,背在肩上,谢河野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送她到门口时就被孟纾拦了下来: 「别送了,待会被人泼油漆怎么办,我自己可以的。」 谢河野:「……」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孟纾。」 孟纾转身走向电梯,谢河野靠在门框上喊了她一声,孟纾回头看他,他抱臂倚在那笑得柔和:「那这次想可不可以……别不回消息了?」 孟纾舔舔唇应了声:「……好。」 谢河野满意了,沖她扬扬下巴:「开车小心点,到家告诉我。」 孟纾点头,电梯打开走进去前,她转身看向他说道:「下次别再发那种图片了,会惹人误会的。」 说完就快步走进去摁上关门键。 谢河野靠在那想了两分钟那个惹人误会的图片,想通以后兀自笑出声,也没追上去,而是给孟纾打了个电话。 「孟纾你好好看看那是什么。」 「不就是验孕棒嘛……」 「你自己好好看看。」 他又给孟纾发了一次,孟纾刚好出电梯走进停车场,看见那张图又捂住了手机快步走向驾驶座关上车门才打开手机回:你还发! 这次来的是条语音。 孟纾点开 男人懒懒一笑:「你自己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孟纾撇嘴,凝神一看这才看见上面的不是两根红槓,而是改成了红色的三个大写字母—— k、f、c 下一条消息也来了 【一二】:想什么呢你 【一二】:今天周四你不知道啊 孟纾:「……」 还给你疯狂上了 第37章 第三十七座山 由不得孟纾多想, 网络上的舆论发酵以及走势孟纾都来不及多留意关心,到第二天打开邮箱收到了来自宴会的邀请函,孟纾的邀请函多一张, 可以多带上一人一起,孟纾在思考过后,决定带上杨简一起去。 一周伊始, 就搭乘直达航班飞了英国参加。 大咖云集, 衣香鬓影,孟纾甚至见到了自己所研究方向的泰斗,也就是当年发布四尾蕨相关研究的第一人查里斯特先生。 更别提杨简甚至幸福得想晕厥过去,孟纾本人也像是被巨大的幸福沖昏了头脑。 她没忘记带上杨简, 端上一杯香槟小心翼翼的向老者靠近。老者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进来,处于聚会中心位置,他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向了他的身上。孟纾本作为青年学者, 因发表过四十多篇质量极高的sci且半数都为一作, 国外权威杂志也有她的专栏, 众星捧月的人由她换成别人她也不恼。 反倒有些小心翼翼。 孟纾博士期间的导师是国内细胞学的泰斗,师傅与查里斯特先生是挚友也是事业上的伙伴, 孟纾在读博期间跟着老师曾见过先生几次。如今以个人学者的身份站在先生面前, 孟纾不免有些怯,不过她并没有觉得在学生面前会丢脸。 见到德高望重的前辈怯场,人之常情。 在她上前表明来意之后,助理很耐心的低头附在查里斯特教授耳边开始转述, 先生年纪大了听力下降, 与外界沟通全靠助理转述。在得知孟纾是胡功成先生的弟子之后,被岁月侵蚀的老脸上露出了亲近的笑意。 沟通起自己的专业, 孟纾既不失谦卑,也能侃侃而谈,拥有绝对的专业实力与自信,能够支撑起她年仅二十六岁在一群行业大佬和近十年专攻这个领域的专家学者之中也毫不逊色。 宴会结束,孟纾意犹未尽,也得知了老者的助理实际上是他的亲孙子,因放心不下爷爷一个人在外共同交流故辞去职业专职陪在老者身边。 在得知到了查里斯特先生的休息时间,孟纾虽然遗憾但也礼貌与先生作别,自己的敬仰与研究这个专题的契机在与先生表述清楚之后得到了充分的鼓励与肯定,孟纾简直不要太有冲劲,简直想立刻致电肿瘤科的林主任结果如何然后立刻回京大干一场。 这是研讨会的第三天,之后的几天查里斯特先生再也没有出现过。孟纾带着杨简四处交流与吸纳,丰富充沛自己的内涵。 最后一天时,杨简也没出门,在房间里整理这几天所学习吸收的养分,他说自己突然灵感爆发对于最近拉的课题有了极其深刻的想法,需要立刻记录下来。 孟纾并不勉强,只是告诉他如果遇到问题可以随时和她沟通。
第87页 这是待在英国的最后一天。 昨天研讨会就已经基本结束,只剩一点尾声于今早彻底收尾。 因为飞机票价,勤俭持家的杨简同志选择了票价最低的一天购票,孟纾想着人是自己带来的,就决定陪他一起,于是都买了明天回国的机票。 以往都是两人一起吃饭,现在杨简表示自己闭关,孟纾就自己出门觅食。国外的外卖速度实在慢得可怕,为了避免自己饿晕在房间孟纾就出了门。 本来打算随便找家中餐店,结果在路上看到了肯德基,孟纾忽然就想起来了那张图,不受控制的就打算往那边走。 等红绿灯时收到了谢河野的消息,他发了个照片过来,是一杯奶茶的图片,下一条问她在干嘛。 孟纾回过去:等红绿灯。 抬头就在对面马路上看见了谢河野发过来的图片里那杯奶茶的logo,出现在对面马路上那家奶茶店的门店招牌上。 这么巧啊? 孟纾本人对奶茶这东西不是很来电,但此刻不免有点眼馋。 过了红绿灯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走进那家奶茶店,按照谢河野发过来的图片点了一杯同款。 号牌是66。 刚好是她的生日,孟纾等得有点无聊,打开耳机盒取出蓝牙耳机戴上,来英国的最后一天早上起床发现自己痛失一只蓝牙耳机。 airpods秒变airpod。 店员叫到自己的号时,孟纾走上前去,结果店员捂住嘴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像是美剧演员,孟纾不禁感嘆异国友人热情的有点浮夸。 她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回应孟纾,大概意思是:"哦,亲爱的,恭喜你成为今日的幸运顾客!" 说罢,取出一大把鲜艷的红色丝绸制作的玫瑰花束。 看见捧花模样的奖品时,孟纾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她花粉过敏。 定睛一看,发现是丝制花。 她木讷的接过那捧花,下意识环顾四周,她隐隐有种预感。 却没看到想见的人。 她礼貌的回应了店员的道谢,接过奶茶和花束推开门往外走。 想给谢河野发个消息说自己今天幸运且不幸运的。 耳机丢了,但收到了花。 推开门,孟纾愣住了。 本该在上京的人,出现在了英国的街头。白色卫衣浅色牛仔裤,黑髮很短一茬,有些风尘僕僕的意味,懒散的靠在路灯下,指间夹着只点燃的烟,见她过来在墙上摁熄了那点星火,阔步向她走来。 孟纾觉得好不真实。 待他走近,孟纾这才看见了他的右耳朵里也戴着一只蓝牙耳机,孟纾左耳里戴着一只,像是从一个耳机舱里取出互相分享的情侣。 右耳机丢了,所以只能戴左耳,可是戴着右耳机的人却出现了。 "你怎么在这?" 孟纾眼看着人三两步走到面前,带了点没散干净的菸草味,所以他不敢离得近,隔了点距离站在孟纾的不远处。 "就来了呗。还挺漂亮。"他看了眼花,岔开话题:"吃饭了吗?" 孟纾如实摇头。 "走吧。" 谢河野抬起头环顾了一圈,自然的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 孟纾抱着那束丝质花束,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十指修长贴合在一起,严丝合缝。他动作得十分自然,以至于孟纾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怎么做得这么顺理成章? 好似做过千万遍般熟稔。 被牵着走出这么一段路了,孟纾现在再做反应显得矫情,谢河野好似也拿准了孟纾这点,别过头去偷笑。 走到肯德基门口,孟纾手微一用力把谢河野拉得脚步顿住。 谢河野看过来,孟纾下巴指了指那个笑眯眯的白鬍子老头,谢河野问:"想吃这个?" 孟纾点头。 其实她挺喜欢这些快餐的,方便省时,在国内九块的配送费孟纾实在不愿意,让自己想起来去吃这个又提不起劲儿。 谢河野好似纠结了下,看他的表情有些犹豫,孟纾强力推荐:"其实挺健康的。" 倒不是因为健不健康。 谢河野一咬牙,看上去有点豁出去了的劲儿。 "走走走。" 拖着孟纾就快步进去了,倒不是怕孟纾后悔,而是怕自己后悔。 孟纾点了个全家桶,反正谢河野的胃是个未知数,只要孟纾吃不下的,不论剩多剩少他都能统统销毁,孟纾倒是不担心浪费的事。 进来之后就还好,谢河野也没什么不适。 孟纾喝了口可乐,被冰凉刺激的瑟缩了下。 谢河野坐下来轻松自如,但始终一口不碰着个食物,孟纾不懂他在干嘛,尝试着递在他嘴边一个他却偏头躲开。 谢河野在肯爷爷里面如坐针毡,他是个坚定的麦门信徒,平时虽然玩梗,但从来不会踏进肯爷爷半步。 至于理由,李诵也曾经问过他。 他讳莫如深,一脸高深莫测的指了指那个麦当劳大大的「m」,故弄玄虚:「你不懂。」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只不过觉得这个「m」是孟纾的meng,所以就成了坚定的麦门信徒。 遇见李诵以前谢河野完全不碰快餐这玩意儿,遇见孟纾以后谢河野只吃麦当劳一家快餐。 「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久。」
第88页 「噢。」 孟纾没说话,将可乐推给了谢河野。 知道可乐里有香菜做原料后,她就不喝了。孟纾说:「我明天一早的机票。」 谢河野点点头,喝了口可乐,这玩意儿没事,反正麦家和肯家都是用的百事,也不算叛变师门,说道:「我也是。」 孟纾古怪的看了他眼,刚到不久,明天就走,这到底是干嘛来了。 谢河野所有所觉的对上她的眼睛,笑了声:「来找你的,你走我还待在这儿干吗?」 孟纾歪头:「找我干吗?」 「想见你就来了呗。」 孟纾:「……」 您这想一次成本还挺高的 「可我明天就回去了啊。」 两人都快一周没见了,不也没什么嘛 后半句没说出来,谢河野却好像有读心术般的解释道:「最近有点儿忙,你知道的。」 就是网上那点事儿 孟纾瞭然的问:「还好吗?」 「小问题,没事儿。」 他说:「前几天脱不开身,但也很想你。」 他在解释,不是不想所以没来,是脱不开身,但很想念,所以一有喘息的机会,立刻跨越重洋,几千公里,抵达她的身边。 孟纾被他直白的话语弄的不敢抬头,一个劲儿啃汉堡,腮帮子被塞的鼓鼓的,还在往里送,想某种藏食在腮边的小动物。 可爱的让人想揉揉。 谢河野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他隔着桌子,伸手捏住孟纾的两颊,还恶趣味的收缩捏了捏,孟纾嘴里的食物都没嚼完,被迫抬眸看他。 孟纾最喜欢的那双眼睛镌住她,他的语气那么平静又那么温柔,还有种不可名状的委屈。 「我是真的很想你。」 想到10970公里的每一米,12个小时航程的每一秒,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为了即将见到你 兴奋起来。 「你呢?」他问。 「想我吗?」 第38章 第三十八座山 空气四周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周围是不断走动的陌生异国面孔,唯有谢河野一个人是她所熟知的、所惦念的、所难以忘怀的。 他用那张与十八岁无甚差别的面孔凝视着他,和以前一样幼稚, 目光所含的是孟纾曾最熟悉的,糅杂着真挚、热烈、思念、温柔和终于不再克制的喷薄而出的、明晃晃的爱意。 这样的目光孟纾几乎招架不住,只能佯装没听清一般想别的地方移开头, 指着服务员正在拉着摇杆制作着冰淇淋的身影道:「你吃吗?我去买。」 甚至没等到谢河野回答要不要, 就自己接了句「巧克力的行吗?」,虽然是问句,但完全没有想等谢河野回答的意思,起身就往冰淇淋贩卖口过去。 谢河野也并不着急, 他已经知道了,网络上那场赞颂苦难的风波刚刚平息,小苏助理便带来了他所想知道的消息,稍一思忖便见头绪。 他既然都知道了, 也就没有任何理由再让两人煳里煳涂的分开、错过, 然后终生抱憾。 年少时的喜欢或许避不开冲动与青春荷尔蒙的作祟, 但在分开光阴里依旧无法忘怀的人,谢河野觉得这应当便是爱了。 喜欢有千万种的诠释, 爱也是。 谢河野坐在高脚椅上, 长腿支地,手肘屈起撑住下巴盯着远处柜檯前的身影,年龄好像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什么,二十六岁的孟纾也如同刚见面时的女生一般。 喜欢穿卫衣宽松的短袖, 喜欢穿长裤宽松的卫裤, 喜欢把头髮扎起来,或低或高, 唯一不同的是,生活将她变得柔和内敛起来,不再像高中时沉默寡言的少女,时常冷着一张脸。 在南云时,谢河野就发现了,她会对着陌生不认识的老爷爷笑,会主动去帮年老腿脚不方便的老人推车提包,和南云的小豆丁打成一片,有一次他从镇外採风回来,看见小杨拿着一包叫「上京烤鸭」的辣条和孟纾两个人坐在水泥砌成的台阶上吃的眉开眼笑。 他听见孟纾犹豫迟疑着道:「这就是你说的……『烤鸭』?」 小杨稚嫩的声音道:「孟纾姐姐你怎么这么大了还不识字啊。」 孟纾仿佛被打败了,和她两个人一人拿一个十分和谐的坐那共享一包辣条。 谢河野躲在门廊处看她,她的脸被夕阳时分的光照得分外柔和,和白墙灰瓦、蓝天白云、绿树红花待在一块,是他喜欢得不能再喜欢的模样。 刚开始旅行时,他想的是看广袤天地,看芸芸众生,满足年轻时屁股点火一样坐不住的德行,满足欲望猎奇和新鲜感,而如今,他想,旅行的意义大概是,看天地,观自己,得自在后更珍惜生命中的所思所爱,接纳自己也包容众生。 有人说旅行是平淡人生的一次越狱,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场寻找平静的航行。 他每到达一个城市,一个全新的、不曾触及的国度时,唯一想要的不再是探寻,而是希望孟纾能在身边与他一起。 他是那种喜欢就一个劲儿的喜欢,而不在乎结果与得不能得到的人,但如果是孟纾,他也想求一个好结局。 晚饭毕。 谢河野自然的起身将孟纾身上的包接过来,还有那束他拖店员以惊喜的说辞送出的丝绸玫瑰。 孟纾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避开谢河野,像是害怕谢河野会绕回那个话题一般。说实话,即便答应了谢河野会好好考虑一下,但孟纾还没正式的思考过。
第89页 一方面是自己下意识的逃避不去想,另一方面确实是太忙了,最近这段时间的因为讲座的问题忙的晕头转向,查利斯特先生确实也提供给了孟纾新的思路。 于是这件事情也就被抛之脑后了。 她故意摆弄着手机,嘴里念念有词:「工作消息,比较紧急,得赶快处理下。」 她这样的行为谢河野当然能够感受得出来,他没打算戳穿,只是保持着同频的步调不紧不慢的跟在孟纾身边。 孟纾当然有工作消息,不过基本都是回復处理过的了。 现在点开聊天框,装模作样的敲敲打打,半天发不出去一个字。 终于聊天框那边估计弹了弹往上滚动,杨简那边发来消息。 【simple】:小孟老师,吃饭了吗? 孟纾赶紧把点进去劫后余生般的回道:吃了 【simple】:那就好,那我就放心继续了 谢河野本没打算偷窥,奈何孟纾脸色突然变得一喜,就是那种劫后余生、逃过一劫的喜悦,有点像在说终于来了。 他想什么工作消息能开心成这样,没忍住往屏幕上扫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他后槽牙都咬紧了。 一有喘息的机会就立刻飞过来,除了小苏助理那个有如天降红枫雨般的好消息之外,当然也有这里有个小黑鬼子虎视眈眈的因素。 其实他们俩才来英国国参加宴会他就知道了。 杨简那个小鬼子压根藏不住事,上飞机后发了个朋友圈:激动!! 配图是机舱内的小桌板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一个文档,上面写着:「支流」计划,谐音同「制瘤」是抑制肿瘤细胞议题内的盛重计划,也是这个大咖云集的宴会研究项目的代号。 照片右下角露出来了一丁点衣角和白皙的手背。 旁人可能发现不了,谢河野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孟纾。 他冷哼一声,当即觉得这小玩意儿肯定是故意的!!!同为男人的尿性让他立刻明白了这小子的小心思。 那两个感嘆号甚至让谢河野已经看见了那个小黑蛋子眉飞色舞上挑的眉毛! 奈何苦难风波尚在风口上,他离不开。 如今当着他的面,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敢作乱?!当他死的啊? 谢河野故意问道:「谁啊?」 孟纾没打算瞒他,杨简是她带的研究生,聊的也属于工作范围内,不算前后矛盾,就老实答道:「杨简。」 「他吃饭了吗?」 他淡淡道:「需要带东西回去给他吗?」 孟纾并不设防,下意识接道:「不用,他刚说他吃过了,吃了酒店送去的白水煮蛋和……」 沙拉 「……」 糟糕。 暴露了。 孟纾捧着手机突然停下脚步,在男人不冷不热的凝视中好像听见了自己一寸一寸石化的声音。 「工作?」 他朝她走近一步。 「紧急?」 他朝她再度靠近。 「赶快?」 再度靠近,距离几乎不能再被缩短。 谢河野在石化的小人面前站定,弯腰,俊脸朝她凑近,高楼建筑的写字楼与亮堂的楼层在他们身后,光线交错,一栋栋交叠错落,他们在川流不息的大桥人行道,霓虹为两人增添上朦胧的光晕,两岸的高楼平地升起,不远处的天边泛起晚霞。 孟纾的髮丝被风吹起,几丝几缕的碎发扑在谢河野的颈边,他们的脸不断接近,几乎鼻尖相贴。 孟纾不自禁的遏住唿吸。 看着那张脸一秒一秒,如电影里无限放慢的慢动作场景,朝自己贴近。 余光里晚霞包揽的伦敦被蒙上一层虚幻的色彩,只剩下谢河野是真的。 沉积心底,稳如磐石,花了许多年才意识到这无可动摇的人,在这一刻,在伦敦的大桥上,周围是飞驰而过的车辆,脚下是轮渡汽艇穿梭来往。 人声鼎沸,浪潮不息。 孟纾忽然想起南云,那个烟火气满满的小镇,不似伦敦不似上京,独有一份人间烟火气,大山间的小镇。 天意都让他们再次相遇,是否她该试一试呢,摒除那些外界的声音与纷扰的世俗,只谈内心的爱与想念。 她想如果他的吻落下来,在这座桥上,在浪漫的英国晚风吹拂的伦敦大桥上面。 那就试一试。 她垂在两侧的手已经悄悄握紧。 谢河野却停了下来,语气恨恨,恨得牙痒痒。 「他为什么这么关心你? 「……啊?」 谢河野咬牙:「他没有对象吗?他没有你还没有吗?」 「呃,好像没有,听小童说他是孤身一个人……」孟纾讷讷的接道,接完又觉得不对劲儿:「不是,我确实……」 她那句辩驳自己确实没有男朋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 「你想说什么?」 他的眼睛危险的一眯,孟纾的后半句话直接卡在喉咙里。 「肉/体也给你了。」 「全身上下也被你看光了。」 「婚离了,孩子也不要了,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看你有没有给我发消息。」 「你想怎么样,翻脸不认人,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念完经打和尚,吃饱了骂厨子……」他滔滔不绝的念了一堆,孟纾简直惊嘆于他嘴皮子顺熘的程度,比上了膛的机关枪还能突突。
第90页 「为什么不说话?嗯?」 他咄咄逼人。 孟纾:「……」 给她留了说话的机会了吗…… 还不待她说话,谢大小姐又矫情上了,他深吸一口气,笑得极其虚伪,三分无可奈何地愤懑,剩下七分全把「我最委屈,立刻哄我」写在了脸上。 孟纾看见他那口气憋在胸口,挂上虚伪的假笑。 「抱歉是我越界了,在你那里我们还没到需要向我解释的地步,抱歉。」 孟纾:「……」 他大步向前走,只剩孟纾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回过神来,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谢河野眼看着确实是正在加速大步往反方向走,实际上每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一边用余光偷瞄孟纾有没有追上来,一边还要控制步频与步调,既要看起来走得又急又快又委屈,还要看上去像是走了很远,其实也就那么一丁点儿。 瞥见孟纾从桥下往这边追过来,谢河野才放心的往前走,还好没演过,真担心演过头了孟纾扭头就走。 确认过这点之后,接着将无理取闹的角色剧本演绎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孟纾快步跟上他,问:「你走这么快干嘛?」 谢河野不答,冷哼一声反而唱起了歌,自己篡改了歌词,还恶狠狠的,眼睛没看孟纾,但每一个字孟纾都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是在沖自己唱的。 「干嘛吃煮鸡蛋以为多浪漫!」 「再浪漫都被拆散!」 孟纾:「……」 她可都听出来了,搁这儿点她呢。 第39章 第三十九座山 孟纾憋笑憋得嘴角抽搐, 偏偏谢河野不依不饶,嘴巴张张合合,唱出一连串不成型的句子:「说要平平淡淡!长路漫漫!永远不能陪伴!」 他吭哧吭哧往前走。 「好了好了, 」孟纾赶紧拉住他。 谢河野像只骄傲的孔雀,脑袋倨傲的仰着,似乎不为所动。 孟纾说:「谢河野, 我想好了。」 谢河野冷哼一声:「想好什么?」 孟纾沖他勾勾手指, 示意他低头,谢河野又冷哼一声,看似不情不愿的弯腰靠近,实际上却是想知道的紧, 孟纾才勾勾手指就忙不迭的弯腰凑上去。 见人弯腰俯身在自己身边站定,孟纾唇畔勾起一个弧度。 她看着谢河野的侧脸,在他不注意时直接亲了上去,柔软的吻带着烫人的温度落在侧颊上。谢河野感受到侧脸被一个柔软的东西重重落下, 直接呆呆傻傻的愣在原地, 像座被石化的雕像, 一动不动,甚至比上京市一中门口那个孔老先生的雕塑还真。 孟纾其实只想好了一半, 从那个店员将花拿给她时, 她就觉得不对劲儿,等人真真正正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个不成熟的想法就彻底被证实了。 花是他送的,爱是他给的, 她的别扭大小姐带着玫瑰花不远千里, 奔赴她的身边。 他还能一本正经的说她挺幸运,明明这幸运是他给的。 孟纾不止一次的开始想, 他还真喜欢给她送花。 烟花、小王子的玫瑰花、空刻花、奶油花、丝绸花…… 花粉过敏的人当然也能收到花,全看对方是否肯用心罢了。 谢河野没动,她也没动。 她站在伦敦大桥桥边,风吹起髮丝,高大俊朗的男人站在她的对面,像在和她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孟纾也不急,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离着上京那些事几千公里,她难得有种挣脱束缚之感,又过了不知多久,谢河野才勐然回神,石像开始一寸一寸皲裂。 孟纾看见那双她最喜欢的眼睛瞪大,然后茫然的眨了眨,再然后涌出巨大的喜悦,就像走在路上的路人凭空被一张千万彩票砸中。 他忽然伸手,大力的扣住孟山都额双肩,难以隐藏住他几乎写满眉梢眼角的笑意。 「孟纾!你说的想好……」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颤意,尽管竭力隐藏,但孟纾还是听出来了,他似乎不敢相信天上真会掉馅饼。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又问了一遍,孟纾故意歪头道:「我没说什么啊。」 谁知谢河野一听,直接伸手将人拉进怀里,双手紧紧将人箍在身前:「你说了!我都听见了!」 孟纾逗他:「我说什么了?」 谢河野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里闪过狡黠的笑意,知道孟纾在逗他,但他这个人从来不会在口头上落了下风,张口就是:「你说这辈子最喜欢的,哦不对,最爱的就是谢河野,你说你从高中开始就想嫁给他,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想给他生孩子……」 孟纾:「!!!」 见他越说越没个正行,孟纾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 而且这人说就算了,声音还大,满街道的老外深蓝色的眼珠子都往这边看过来,虽然听不懂他们俩说得什么,但见高大的男人怀里拥着个女孩,眉眼里都是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神态,也都促狭的笑着往他们身边经过。 孟纾本就被谢河野抱在怀里,她和谢河野差了二十多厘米,好在穿了双厚底的run star hike,手一伸就能碰上他的嘴,一秒没迟疑就把他捂得严严实实。 谢河野心情好极了,迎面吹来的异国晚风里都好像多了甜甜的蜂蜜味道,轻轻尝一口,有点像南云的野生蜜,甜进了人心里,滋滋的往外冒粉色的泡泡。
第91页 他只轻轻一用力就将怀里的孟纾掐着腰提起来,站在巴洛风的桥边,环着她的腰悠悠转了一圈,孟纾吓得急忙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稳定身体,这下嘴也没法捂了。 她手一松,就一圈,人就稳稳落地。 下一瞬,谢河野就亲了下她的侧脸。 他挑挑眉,嘴里念叨着:「你亲了我,不能让你白亲,我也得亲回来。」 孟纾又笑了,捧住他的下巴,慢慢把脸凑过去:「那我是不是应该亲回来?」 本来只是随便一说的,脸虽然在凑近,但孟纾却没有那个能力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上去,刚刚那下已经用上了积攒许久的勇气。 谢河野显然当真了,也像孟纾那样伸手捧住了她的脸,然后沉声道: 「别动。」 「从来都是王子亲睡美人,哪有睡美人亲王子的?」 他的声音溶在英国的风声里。 吻落下来时,孟纾回抱住他,轻轻闭上了眼睛。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村上春树的那句话—— 风并不大,却在从我身边吹过时留下了鲜明的不可思议的轨迹。 一开始遇见他时,也没想过这阵来自山野海浪间唿啸的风会在生命中留下如此这般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孟纾在笑,笑得眉眼弯弯,远处的桥脚下有街头艺人在拉手风琴,悠扬的琴声带着异国风情,别样的浪漫。 她听见谢河野有些小心的问:「那我们……」 他抱着她,低头望向她的眼睛,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与不确定的害怕,孟纾记得以前的谢河野无论告白还是追求,都是骄傲的,底气十足运筹帷幄的自信。 现在这样看着她,距离很近,近得孟纾看见了右眼眼睛里那颗他不小心留下的痣一样的黑点。 孟纾復又笑了,伸手去寻男人掐在腰上的大掌,然后用力的回握过去,手心交握的瞬间,两人的心头都有一股热潮涌动,像电流滋滋的穿梭在四肢百骸。 「我们在交往。」 她用了他追求她时用的词。 这话才出,那些磨人的、弯弯绕绕缠进心间的、涌现又落下的无数种心思通通开始雨后春笋般往上冒,谢河野也笑了,笑得很蠢,有点像只傻里傻气的大型犬,他低头亲亲她光洁的额头,又亲亲她的脸颊,抬起她看起来尖尖的,实则有点肉肉的下巴,最后一吻,落在唇上。 以吻封缄。 千言万语,或沉浮,或难衷,或烈火煎熬,以往一切都不重要,在这一秒,就这一秒,孟纾只想溺在这个吻里,唇舌纠缠间,有看热闹的外国友人激烈的吹了几声口哨,谢河野的手穿进她的发间,他吻得凶且霸道。 此刻的他热烈得像飞速坠落的陨石。 孟纾想,此刻,山野真的向她而来。 他们走过了英国的街头巷尾,孟纾忽然在想,若是两人之前没有分手,或许也该是这样。无论是哪,他们的手会紧紧拉在一起,无论是哪无论晴天或是阴天。 无论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还是阳光明艷。 远处是波光粼粼的宽阔河道,孟纾撑在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物,手被人紧紧扣合着,内心泛起柔软的涟漪。 天色见晚,他们才返身回了酒店。 孟纾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那个事情解决了吗?」 谢河野满心满眼都泡在蜂蜜罐子里,哪里还想得起什么那个事情这个事情。反应了下才想明白孟纾说得是什么事。 「那个啊……」 其实最开始网络舆论确实还挺严重,他最开始和孟纾说得那些被伪装成外卖员泼油漆的事也确实是真的,不过还没发生在他身上,都是从小苏助理嘴里危言耸听来的。 公司里除了清歌宁以外,不乏眼红他实绩的博主,毕竟他从零开始做到如今业界无人不知的博主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且在之后的时间里,依旧占据了断层流量,各种数据是其他博主眼红不来的程度。 且抛开内部的不良竞争,其他公司依旧对与榭虎视眈眈,在近几年网际网路迅速发酵并能轻易为人带来巨大红利的今天,别的博主孵化机构当然巴不得与榭早点到台。 与榭旗下的一大博主倒台,虽然动摇不了它的根本,但到底也是风暴一角,削弱敌人力量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 于是在苦难事件骤起之时,除了清歌宁团队妄想取代树野登上一哥买的水军通告,别的公司,诸如什么天娱、嘉歌也少不了他们的推波助澜。 于是水军一波接一波,通稿满天飞。 不少吃瓜群众见事件中心者只是个网红,纷纷冷嘲:想红想疯了吗? 却没人想,或许风暴中心的主角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大家的眼中。 那几天网络舆论确实可怕,但大多数理智的都是完整观看过视频然后发言的粉丝,于是又会迎来一部分生活并不如意的群众的骂声,说他们是粉丝滤镜,是丫鬟,是洗脚婢。 快节奏时代,愿意认真停下来看谢河野那个长达三分四十秒的完整视频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还分了上、中、下三个。于是营销号的断章取义、歪曲抹黑成了一部分人他们愿意看见的「事实」,于是那把生活过的不如意的、带着戾气的刀剑便立刻指向了谢河野。 孟纾听他说,他牵着她的手神情平静,仿佛在说的是旁人的事。
第92页 他叙述的愈平静,孟纾反而越觉得其中不乏艰辛。 她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官方日报转载了我的视频。」 官媒日报的配文是: 空旷山野,无拘无束,一人一相机,在路上,我即主江湖。 有影响力的媒体、报刊和报社刊登转载量开始激增,更多有内容有思想有质量的内容开始输出。于是抱着吃瓜心态摇摆不定的群众再次开始偏移立场。 最终以南云省政府官方以及南云当地最具影响力的媒体撰稿发文,力挺树野的「寻找梦中的云之南」视频才得以落幕。 时间过得越久,吃瓜群众的记忆也就愈发淡忘,听小苏助理和团队近日的观测,南云斜河镇以及甘山一带的旅游经济在这场风波的推波助澜下以外大幅增长,这样的一场无妄之灾反而将南云甘山这样的地方彻底带入大家的视线之中。 孟纾有点心疼,轻轻的不着痕迹的捏了捏两人交握的手。 刚回到酒店大厅,就见到写完文章信心满满发给孟纾邮箱饿得不行刚刚下来觅食的杨简。 杨简一眼就看见了他俩,立刻激动的举起手挥了挥:「小孟老师!谢哥!」 他大步向俩人走近,然后说了声:「晚上好啊。」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谢哥怎么突然出现在这,然后还没问出声,就听到谢河野的声音如洪钟。 只见谢河野握住孟纾的手,特意改成了十指相扣,然后一脸正直,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孟纾:「……」 杨简:「……」 第40章 第四十座山 「……啊?」 杨简木讷应了声, 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什、什么?」 谢河野现在的状态,志得意满,光彩照人, 那点子愉悦的的神情写满了一张脸。此时此刻,别说杨简,就算路过的狗都得被他失而復得的喜悦踹上两脚。 谢河野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是的, 她主动亲的我, 我们在一起了。」 孟纾:「……」 杨简:「………………」 孟纾甚至看见杨简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下,眼睛有点想翻白的趋势。 她当机立断,迅速拉着还想和杨简详细唠唠实则打定主意虐他,想让他赶紧消了心思的谢河野迅速上楼。 进电梯前还不忘交代杨简赶紧去吃饭。 杨简温声应好。 望着俩人的背影向直达电梯那边过去,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兀自笑了笑。 刚进京大那年,杨简从村子泥地田间里一下子跳跃到政治文化之都的上京,不免露怯。地铁、飞机,每一个巨大的新时代高科技在自己面前唿啸而过时, 他都会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上京的物价很高, 他经常连着几个星期吃泡面, 减少大伯父大伯母的负担。剩下的钱就拿来买书报班学习更多的知识。他并不想给大伯父和大伯母带来麻烦,于是成年之后开始找工作, 学习之余的时间做了很多兼职。 认识孟纾就是在学校旁的那家咖啡馆。 那是他的第一份工作, 第一天入职是个阴雨天。 他头一次遇见那么刁钻的客人,听出他带着浓重少数民族口音蹩脚的普通话时,便开始发难,在不小心得知他是南云人时, 脱口便是:「穷乡僻壤出刁民。」再接着一杯咖啡就泼到了脸上。 这时孟纾进来了, 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她, 她是他本科专业课的授课老师。 孟纾替他解围,三言两语就将刁难的客人情绪抚平。 然后看着他湿哒哒的衣领口,递了一张纸巾过来。 杨简记得当时的咖啡馆在放的那首歌,叫简单爱。—— 若爱上一个人,什么都会值得去做。 于是他单恋了这样的人五年。 不求回应。 默默喜欢。 或许是他在门口站得太久,酒店的服务人员误以为他身体出现状况,上前找过来询问,杨简这才回神,摆摆手说自己没什么事。 小孟老师这样的人,坚定却又柔软,看上去随遇而安世界静好,实则触及底线却也不容置喙。她像水,奔腾时江谷长啸,蒸腾时入云伴月,不动时静美无声。有时渺小有时亦盛大如虹。 这样的人,自会有光风霁月带着山川、江河、湖野,捧着星星月亮送到她的眼前。 谢河野显然就是。在他面前的小孟老师或嗔或灿,都是不曾有过的模样。在他面前,小孟老师是灵动的、明媚的、充满色彩的,不再寡言,不再单一,不再用一层温柔的皮把自己包裹成百毒不侵的模样。 她不是那么喜欢说话的人,安静又温柔,对谢哥却有说不尽的话题,看见谢哥时眼睛一下就亮了,尽管她没说,但杨简能看得出来,小孟老师很喜欢谢哥,谢哥也一样。 青涩腼腆处处露怯的少年已然成长,再抬头看向酒店门外时,沉沉的夜色携着风声,望着远处皎洁的明月,照露世间一切不得结果的与冗杂的爱情。 杨简也这时决定抛却满腔的心事,带着满心的豪情重新上路。 一无所有却又鼓鼓囊囊。 - 上了电梯,孟纾趁着没人悄悄拧了下谢河野的胳膊,没说话。用眼神看着他诉说刚才他没头没尾的话有多么没头没脑,而且还是在她的学生面前。
第93页 谢河野得了便宜还卖乖,默不作声将人揽在怀里,含混说道:「下次注意。」 下次注意多说几句。 气死他,哼。 待到酒店房间门口,谢河野没动,孟纾脸有点热,纤纤素手握着门把手,不自在的扣了扣金属材质的手柄,提醒道:「……我睡了?」 男人嗯了声,高大的身形站在门边没动,孟纾用眼神催促他赶快离开,挡门缝中间她还怎么关门了。 不想那人像是怎么也接收不到这个讯号一般,愣是半点没动,还愈发得寸进尺的往里挪动。 他背光而立,借着楼道里的灯光,在孟纾无声驱逐的目光里俯身在她面前低头,修长的指节戳了戳自己的脸,将那张俊脸递了上来。 孟纾:「……」 孟纾没动。 他学着孟纾的样子,用眼神无声催促。 「…………」 他的眼神太过直白委屈,孟纾被催得没办法,只好拖着,垫脚凑上去在他侧脸上印下一吻。 不想那人却想算好了时机,伺机而动,只等孟纾倾身上前,立刻将脸转过来。 孟纾那吻便准准的接在了男人唇上。 「!」 下一秒。 腰被紧紧扣住,孟纾只听见「啪嗒」 一声,门被合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 她陷入一个炙热的拥抱,他的唇舌滚烫,烫得她心尖一颤,她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的想念与狂热。 黑夜是一片比世界更大的云朵。 只一下,她就丢盔卸甲。 窗外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微凉的雨丝落在树上、落在地上,皎洁的月亮也藏匿进了云里。 有风声吹过,裹挟着雨意,彻底崩裂。 …… 待孟纾沉沉睡去,谢河野又从床上坐起,细细将孟纾的被角掖好,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在一旁的沙发上放好,随便套了件浴袍。 现在的一切觉得犹如梦中,握在手里也觉得轻飘飘的,有点摸不着北不切实际。 那种感觉应该怎么形容的,就像是一种沙漠里久逢甘霖的行人终于发现了水源与绿洲,靠近之后确认那是真实存在的,即便已经将水源喝进肚子里,但在沙漠中走了太久,依旧会觉得这一切是在做梦。 十一月份,上京还属于晚秋,开始泛冷,英国的夜晚却比上京更冷。 他走到阳台,兀自点燃了根烟,一点明明灭灭的星火在夜中亮起。将阳台的门拉上,担心夜风吹进去,会惊醒孟纾。 其实他都知道了。关于分开的原因,关于她也在独自走过的这几年。 他深深吸了口烟,用力太勐还被呛得剧烈咳嗽了下,像个初出茅庐开始吸菸的毛头小子,于是他又兀自笑了。 秋天,仿佛春天的秋天。 如果不是害怕吵醒孟纾,他甚至想哈哈仰天大笑出声,像电视剧里邪恶的反派人物,像电视剧里打了胜仗归来的将军。 他从浴袍的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01:33 是深夜。 撑着栏杆看了眼浓浓的夜色,默不作声的将手机解锁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嘟嘟响了好几声都快自动挂断了才接起,谢河野也不恼,在那边带着浓浓鼻音和不悦的语气中笑眯眯的。 谢河野先是温柔的问了声:「醒了吗?」 那边「啧」了声,然后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听起来像是从床上坐起来。 李诵揉了揉眼睛,让意识回笼。 「椰子?」 认出是谢河野的电话,来得这么突然,想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匆匆应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谢河野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有点难为情、吞吞吐吐说道:「你记得孟纾吗?」 李诵一愣,接道:「……记、记得。」 听小野这语气,不会没追上被二次伤害了吧? 几乎立刻他就想起了高三毕业那个假期—— 谢河野的声音消散在风里。 他说:「李诵,我不怪她。就像她说的,是我没本事。是我主动喜欢的她,又不是她喜欢我。自己动了心,天大的委屈下来也得受着,谁让我有本事喜欢人家,没本事让人家喜欢我。说祝她别的太不现实了,我希望她以后的挫折少一点,希望她开心,更希望她幸福。」 李诵看着坐在路边的谢河野,一向整洁的衣服也皱巴巴的,胡茬也长出来了,比他活的还潦草颓废些。明明那么骄傲又光风霁月的人,此刻像个叫花子,颓唐的坐在路边的石阶上。 李诵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说的:「谢河野,其实念书的时候我老觉得你们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苦呢,相貌好家世好,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唉……」 他嘆了口气:「但现在看见你现在这样,我又觉得其实和我们也差不多,一样也会爱而不得,一样也会坐在街边哭得像条落水狗。」 爱情面前,原也不分高下。 李诵握着电话,人已经从床上坐起,开始套衣服、穿鞋、拿钥匙,立刻就问道:「你现在在哪呢?」 他手伸进外套里,连忙换了一只手拿电话,接着穿另一只手。 「兄弟你听我说哈,情情爱爱都是假的,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爱情只是生活中无足轻重的一部分,爱情是一种疾病,离了它才能健康……」李诵边说边开门,一路小跑冲过去坐电梯。
第94页 望着电梯不断往上跳动的数字,内心止不住的担心二次受创的椰子。 这他妈第一次爱情买卖的伤痛都还没走出来呢,第二次就紧随其后! 李诵想,兄弟一定要挺住啊! 哥们正在马不停蹄赶来救援开导的路上! 却不想那头的人沉沉嘆了口气,下一句话才出,李诵只想把手伸过去抽死他。 「没错。」 谢河野说:「她是我女朋友。」 「……」 刚准备一只脚迈进电梯的李诵差点没摔倒。 他握住手机,磕磕绊绊的问道:「……你说什么?」 「是的,她还爱着我,并且一直忘不掉我,我们互诉衷肠天翻地覆,山无棱天地合,不敢与君绝,白居易的长恨歌听过没?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谢河野的话匣子像是关不住一样,在李诵疯狂抽搐的嘴角和疯狂突突的太阳穴中中与停止了举列子,简短而有力的沖李诵抛下最后一击—— 「是的,我们复合了。」 「现在我就在她的房间。」 「她已经睡着了。」 「很累。」 李诵:「……………………」 他妈的。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 「滚啊!!!!!」 在李诵咆哮的尖锐嗓音中,谢河野被挂断电话也不恼,好心情的给李诵发了条消息: 【一二】:叫醒你也没别的事 【一二】:主要是想提醒你 【一二】:天也不早了,天寒地冻的又没个女朋友陪着,赶紧睡吧 【一二】:[爱你哦.jpg] 李诵:「……」 爱你奶奶的腿。 他要报警!他要找律师! 回应谢河野的是李诵一条接着一条长达60s的语音。 不用听也知道含妈量极高。 谢河野当然没听,转而找到了何今臣的号码准备给人也拨过去,先看到了岳砚祁的名字,想起上次被这人说捡尸,又打算先打给他。 下一秒,听到阳台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他回头一看,孟纾站在那,穿着他的衣服,松松垮垮宽宽大大,衬得她愈发娇小。 孟纾抱臂站在那,夜里的冷风将她吹得缩了缩脖子,谢河野立刻大步上前,用身体挡住了夜里的凉风,掐着腰一提就将人提进了房间,然后将门带上。 孟纾顺势抬手抱住他的腰,一脸的揶揄:「你怎么那么幼稚啊,谢河野。」 她都听见了,幼稚鬼,半夜挨个给人打电话。 要换她是李诵都想狠狠给他揍一顿了。 谢河野没出声,孟纾说完勐地顿住。 心细如她自然没错过男人泛红的眼眶。她抬起指尖想要触碰男人的眼角,却被一只大手截住,掌心很热,握在手里细细揉捏,沉声问她: 「怎么醒了?」 孟纾不答,反问:「你怎么……怎么哭了?」 谢河野沉沉望着她,不说话。好半晌用力将人抱在怀里,力气很大,大得孟纾本就被他磋磨得快散架的骨头都快拼不起来了。 他心头熨帖着柔软与湿润,现在才好像握住了一点,他曾试图拼命找回握紧的,直到现在才好像触碰到了。他真想将自己嵌入孟纾的心脏,再也不要分开。 幼稚的起来打电话恨不得昭告天下,不过是想通过这些方式来证明是真的,不是做梦,哪怕李诵现在从上京飞过来给他按在地上打一顿、留点疤都好,至少能证明,这如梦般的所有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无论是下午孟纾主动亲他,亦或是那句胜过一切情话的「谢河野,我想好了。」…… 都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 他声音很低很沉,比长夜更晦暗不安。 「宝贝儿,不管发生什么都别不要我了,行吗?」 孟纾回抱在男人腰间的手一僵,谢河野的头埋在她的颈窝,高高大大的男人弯着腰勾着头,紧紧的簇拥着她。 他低声下气,小声哀求:「你相信我,我能够解决,不管遇到什么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就只用爱我,好好爱我就好,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别不要我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再来一次,我会……死的。」 孟纾的心勐然一震,似乎被无形的网套笼住,绳结两端开始收紧,将她的心也包裹的快喘不上气来,稍得喘息,就开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更用力的回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前。不知不觉,就流下了清泪,浸湿了他胸前的布料,湿润了她的脸颊,谢河野一颗心也像被泡进咸咸的海水里,心疼的无以復加,捧起她的下巴,珍视的、宝贝的。 仔仔细细的吻上她的眼皮,鼻尖,没一滴泪被他亲去,亲昵辗转,耳鬓厮磨。 「别哭,宝贝儿。」 「别哭……」 「别哭……」 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孟纾听的。本来只是她一个人哭,现在谢河野也开始哭,本来只是眼眶微红,现在哭得眼睛泛起红血丝,还故作坚强的别过头去,嘴硬说自己没哭,不肯让孟纾看他。 孟纾不哭了,谢河野却怎么也止不住。被发现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坐进沙发里,将人抱在腿上嵌入怀里,自顾自的哭蒙了。 孟纾有点手足无措,不明白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明明哭的是自己啊。
第95页 他抽抽噎噎,说了几句什么,孟纾仔细去分辨,才听清了。 他说:「那滋味太难受了,老子这辈子不想再要了。……别离开我……也别丢下我……孟纾,宝贝儿,你只用好好爱我,老子把命都给你……」 他从未在她面前说老子这样的话。 孟纾却深想不了了。 这夜的月,这夜的风,于孟纾而言都太过温柔。 她想,她再不会丢下他了。 - 等他哭够了,眼眶红红的偏不正眼看她,孟纾一颗心都软得化成一朵轻飘飘的云,觉得这人哪哪都惹人喜欢,好笑的捧着谢河野的脸,强行转过来,与她视线相交。 伤心小狗这么可爱,可不可以一口吃掉呀,她想。 刚想温声的哄人两句,就听见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在静谧的房间响起。 孟纾:「……」 谢河野:「……」 孟纾不好意思的低头,用额头抵在谢河野胸口上一下一下的往下砸,像在撒娇,声音细如蚊吟:「……饿了。」 本来在快餐店就没怎么吃,一回来就被摁着做运动,那点食物早就消化得完完全全。谢河野觉得孟纾可爱死了,抹了下脸,伸手将她的小脑袋扣住,问道:「带你出去吃点东西?或者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孟纾思忖了会道:「夜里太冷了。」 「没事。」 谢河野起身,将人抱上床,拿过一旁的衣服裤子准备套上出去给孟纾买宵夜,却被孟纾拉住。 她沖他扬唇一笑,笑得有点鬼灵精的。 「我有办法。」 「办法就是这个?」 「嗯嗯嗯。」 谢河野盯着孟纾面前泡好的国民度极高的好食品康师傅泡椒牛肉面,一字一顿: 「大块牛肉?」 「精细熬制?」 「手工慢做?」 「嗯啊。」孟纾将盖子揭开,热气扑腾了一脸,在朦胧蒸腾的雾气之中吸熘了一口,然后不由分说的餵了一口送到大小姐的嘴边。谢河野蹙眉还是乖乖张嘴吃下了那口。 孟纾吃得挺开心的,这玩意儿是家里最后一点存货,还有三天过期,孟纾想着自己要是不在家这东西不就只能等着过期浪费了吗,于是就给它赛行李箱里,带着它长途跋涉,跨越山水,出国。 孟纾说:「这可是出过国的方便面呢,比别的方便面见过大世面。」 谢河野好笑的将烧好的热水倒进杯子,递到孟纾手上,她没接顺着谢河野的手喝了几口。等她喝好,谢河野自然地接过孟纾手上只剩下汤的泡面盒子扔进垃圾桶里,像做过千万次那般顺手。 孟纾吃得饱饱的,困意又上来了,谢河野强制抱着人进洗手间仔仔细细的刷了牙洗了脸,才将人放进床上。 孟纾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房间里没有光源就睡不着,所以谢河野也没关,就留着床头那盏昏黄的床头灯。 孟纾迷迷煳煳的说了句什么,谢河野没听清,只是将她轻柔的抱在怀里,哄小孩一般顺着她的薄背轻轻拍打,看着窗外的夜色想—— 地球上的夜晚不够用。 第41章 第四十一座山 翌日清晨。 谢河野因为工作一早飞了国内, 而孟纾和杨简的机票因为打折时间不太好,在当夜凌晨。 他走时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响动,就等着孟纾醒来好赖搭理他下, 最好是捨不得他然后依依不捨的撒娇不让他走,但孟纾只是稍微皱了下眉头,连眼皮子都没动弹, 尚无醒来的趋势, 谢河野就吓得立刻噤声。 立正站好,一动不敢动。 于是这一面没见上。 孟纾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在伦敦的最后一天,她收到了一张没有地址的明信片,放在床头柜上, 明信片的背景是日本柏崎中央海岸。上面写了一段话—— 不必纠结当下,也不必担忧未来。人生没有无用的经歷,所以我们一直走,天一定会亮。 孟纾抬头望向窗外, 窗帘半开, 透过百叶窗照进来的阳光, 电线间飞过的小鸟,视线往回收, 床头的檯灯调着最低档, 不刺目,以往的那个小黄鸭的夜灯在行李箱里尚未拿出来。没拿出来也好,被他看到了该是什么表情呢?洋洋自得得挑着眉说:「我就知道。」又或者明明想笑得不行还是憋着故作淡定的喊她:「哟,小孟啊, 这么爱哥?」 想起他, 满心喜悦。她恬淡的笑了下,又看了眼明信片上的那句话。 说这话的人是村上春树。 写这明信片的是她的心上河野。 - 刚下飞机, 孟纾才拖着行李走出机场大厅,杨简跟在身后想帮她却被她拒绝了,另一手握着手机给母亲回电话。 孟纾看了眼停了满路边的计程车,边抬手招了一辆,一边回答孟舟歌女士:「别麻烦人家了,我自己回来就成,您别跟着操心,我都那么大了。」 话落,一辆计程车停在面前。 孟舟歌女士态度坚持:「人家都到机场了,这大老远的还让人家白跑一趟吗?你就给我好好待着,等着人家给你打电话……」 孟纾深深吸了口气,在司机催促的眼神中还是妥协的沖司机大哥说了声实在抱歉。 计程车驶离。 孟纾嘆气:「妈,你就别费心思安排了。」她停顿了下,想借这个机会直接坦白,于是犹豫了会张嘴说道:「……其实我……」
第96页 后半句还没说完,她亲爱的母亲口中安排好的司机出现了。 谈牧穿着正装,西装革履倒像是参加了什么会议赶过来的。一见她便沖她笑得很闲适:「又见面了,孟小姐。」 孟纾一愣,「……又见面了。谈队长。」 杨简多看了眼这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但没心思多想。 电话那头孟舟歌女士道:「其实你什么?……诶,这是遇到小谈了吗?行,那你们年轻人聊,吃顿饭再慢慢回来,不着急,不着急。」 电话挂断了。 孟纾:「……」 她深深吸了口气,谈牧见电话结束,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孟纾推脱不想再麻烦他,谈牧悠悠嘆了口气,望向她的眼神有些无奈:「孟小姐一定要这么客气吗?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孟纾怔了下,摆手:「不不不,谈队长言重了。」 谈牧挑眉:「谈队长?」 他笑了下:「孟纾,可以这么叫吗?我记得你说这么叫你就好。」 孟纾点头。谈牧道:「你也叫我谈牧就好。当然,你怎么舒服就怎么叫。」 孟纾没辙,喊了声:「……谈牧。」 她看向身边的人道:「那麻烦你了,杨简回京大,我回家。」 谈牧显然也注意到了杨简,等孟纾开口后,沖杨简颔首:「谈牧,」然后伸手。 杨简轻轻回握了下,拒绝了:「谢谢小孟老师,我就不一起了,我还有事。」 「有事?」孟纾问。 杨简点了下头,含混不清的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就急匆匆地走了。 孟纾也不勉强。 谈牧见人离开,微笑着沖她伸开手掌,孟纾耸耸肩,将行李箱递上去了。 谈牧的车停在不远处,他大步上前,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孟纾上去。 孟纾礼貌的点头笑了声。 车辆发动,谈牧问:「想吃什么?」 孟纾撒谎:「……我吃过了。」 「那送你回去?」 「谢谢。」 听到她忙不迭应好的声音,谈牧扶着方向盘无声的笑了下,孟纾不明白的问了句:「……你笑什么?」 谈牧思忖了下,也不避讳:「孟纾,我们彼此都该清楚这样安排的意思。吃不吃倒是没所谓,我们之间也不差这一顿,但是……我要是有什么地方开罪了你,你可别憋在心里。」 孟纾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斟酌着用词道:「谈队……呃,谈牧。你是个好人。」 听到这句话,谈牧伏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唔,被发好人卡了,他大概能猜到后面的话了。 孟纾没注意他的表情,只是接着说下去。 「我对您的感觉更像是朋友,准确点来说该是没感觉。我相信您对我也是这样的,既然都是因为家里人的关系不得已才这样的,那我想或许没必要往更深的地方走下去,您觉得呢?」 无论有没有和谢河野在一起,这些话她也都打算直接说清楚,之前孟母就一直创造机会让俩人见面,孟纾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拒绝不了孟女士,就必须和当事人说清楚。 谈牧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她这样的坦白直率,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反而让谈牧觉得真诚。 「尊重女士意愿。」 他心神领会,绅士的不在多言,反正都是为了应付各自的长辈。于是他将车辆行驶的速度放慢询问:「但我答应了伯母带你去吃饭的,就当帮我个忙,别让我成为言而无信的人,拨冗赴宴如何?」 「现在有点饿的感觉吗?」他问。 他直视过来的目光之中也有几分无奈,孟纾被他的表情逗得笑了声,想着也没什么事,谢河野也说自己在忙拍摄,便点头答应了。 前脚牧马人刚刚驶离,后脚一辆嚣张至极的卡宴就停在了刚刚那辆车的位置上。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俊逸的脸,谢河野手肘撑在门上,将墨镜往下拉,望着机场出口摸了摸下巴。 他比孟纾早到一天,知道她凌晨的航班,计划着时间,拍摄一结束立刻驱车赶了过来,没告诉孟纾,计划着给她个惊喜,主要是想看看孟纾被吓一跳的反应。 按照航班时间这个点应该没错才对啊。 他打开手机,点开聊天框又忍住了,这不显得他现在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她呢,再等等好了。 又等了快半个小时。 谢河野:「……」 谢河野认清现实了。 他解锁手机准备给孟纾打电话,然后委屈的求亲亲摸摸安慰一下,车窗被人敲了几下。 谢河野降下车窗,杨简弯腰站在外面喊了声:「谢哥?」 「你怎么在这?小孟老师已经走了诶。」 他已经意识到了。 谢河野决定以后不搞这种突然袭击了,显得他智商不是很高,问道:「走多久了?」 杨简如是道:「快半个小时了吧。」 那不就是前后脚的事嘛,正巧错过了。谢河野沖杨简扬了扬下巴道:「行,谢了,你去哪?送你。」 杨简想了想,也不客气了,刚刚本来也打算蹭车来着,在伦敦吃坏肚子了,疯狂想跑厕所,不想在陌生不明男人面前丢脸,才头也不回的走了。现在又能蹭车,他忙不迭的报了个地址,拉开车门直接坐进去了,当然,想起上次在南云所以他拉得是后座的门。
第97页 谢河野发动车辆,打算将杨简送到之后再直接过去找孟纾。 杨简抿抿唇,沉默了会往前移动,屁股只坐着三分之一,扒拉着驾驶座的椅子,模样有些神神叨叨的道:「谢哥,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河野头也没回:「那就别讲。」 「哦,好吧。」 杨简屁股又移动回去了。 安静了两分钟,杨简又移动回去了,还是扒拉着椅子道:「可是我觉得一定得说。」 「没什么一定不一定的,憋回去就行。」 「哦,好吧。」 没停两分钟呢,他还是凑上来了:「可是不说我觉得心里不得劲儿,老憋着口气会不会心梗致死啊?谢哥。」 「……说说说。」 杨简说:「刚刚小孟老师是被一个年轻男人接走的,现在好像吃饭去了。」 「哦。」 吃个饭而已,能忍。 杨简接着说:「好像是师奶那边让过来接小孟老师的。」 「哦。」 孟纾妈妈找来的,那能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还能抢得了他的亲亲宝贝儿。 「好像姓谈,谈什么来着,哦,对了!谈队长,谈牧!」 「刺啦——」 行驶平稳的车辆原地突然一剎,倏地原地变道,吓得杨简差点喊妈妈。 谢河野大惊失色:「你丫怎么不早说?!」 紧接着,之前还能不紧不慢开车的男人突然加速,流线型的车身在高速公路上飞速驶过。 杨简在后座心惊胆战,拉着自己的安全带,委屈极了。 「我想说啊,明明是你不让的……」 他刚刚明明一直都想早说来着啊 杨简是在市中心被扔下的,因为提供了准确的情报让谢河野知道他们现在在山海涧,可以直接过去案发的第一现场直接逮捕,于是他好心的将杨简放在了交通最便利,拥有着四通八达的地铁和公交十分方便的市中心。 在杨简感动的目光之中,飞速驶离,留了一公路的车尾气扑了满脸。 - 山海涧。 谈牧先由孟纾点单,然后只加了几个偏甜的菜,菜色都偏清淡,孟纾妈妈说过的,孟纾喜欢吃清淡一点,辣的、油的、看起来不健康的统统不喜欢。 谈牧是刑侦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队长,察言观色的能力一绝,犯罪嫌疑人轻微一点脸色拨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对犯人那招显然对女孩不适用。 他没将身上那另一面展露出来,看上去温和有礼,亲切健谈,饭局上一直保持着不错的气氛,没有半点的尴尬。 知道了孟纾的真实想法,谈牧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这个年纪家里催得紧答应过来相亲见面都是很正常的事,至于别的就看一眼缘,剩下的就是慢慢相处的事。 他对孟纾眼缘挺不错的,留下的印象也不错,但是显然她们之间没有缘分,之后的那步没必要进行。 朋友相处,谈牧拿捏的尺度很好,既不疏离也不显得过分亲密。 至少让孟纾在整个过程中感到很舒服。 孟纾吃得很慢,人虽然在吃饭,心已经飞家里了,一直在等谈牧,看他应该也差不多了才停下筷子,谈牧惊讶的问:「吃饱了?」 也不怪谈牧会问,本来她吃得就慢,且吃得还少,看上去没动几筷子。谈牧显然不是谢河野,桌上还剩了不少东西。孟纾觉得有点浪费但是没说什么,拉开凳子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送你回去吧。」见孟纾又要拒绝,谈牧微笑说:「朋友之间应该可以送吧。」 孟纾拒绝的话鲠在喉中。 谈牧打开门,伸手示意孟纾先走。 「毕竟你自己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谁料,门一拉开。 「谁说她一个人?」 一道沉磁的男声冷硬呛到。 谢河野正好站在门外,像是刚到,估计还是跑着过来的,胸口前一秒还在急促的喘着气,下一秒见门拉开,露出里头谈牧的脸,立刻憋着。 孟纾好笑,他还较起劲儿来了。 还敢笑! 谢河野暗地里磨牙,伸手将孟纾拉过来,宣示主权一样与孟纾十指相扣,见谈牧的眼神明显往下移动看到他们交握的手上了,他骄傲的挺起胸膛。 谢河野一字一顿道:「两、个。」 谈牧以为他说的『两个』是加上了自己,也没在意,礼貌的沖他点头算是打招唿。然后转而望向孟纾:「既然有人送你,那我就不打扰了。安全到家了记得告诉我。」 孟纾处于俩人之间,没看见他们之间涌动的诡异气氛,接道:「行。」 「咳咳!」 有人重重咳嗽了声。谈牧和孟纾的视线都往谢河野看去。 告诉你妹。 谢河野上前一步,靠近谈牧,他比谈牧略高几公分,但在视觉上并不明显。都是经常健身的男人,身形相似气势上也毫不相让。一个温和有礼,一个桀骜不驯,两人视线相交,仿佛滋啦在冒火花。 孟纾听见谢河野冷哼一声,执拗的又重复了一遍:「两个人,因为——」 下一句,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她肚子里还有一个!」 谈牧:「……」 孟纾:「……」 当着当事人的面就造谣不太好吧
第98页 第42章 第四十二座山 气氛突然开始诡异的安静, 三人呈现出一对二的形态,孟纾和谢河野站在门外,谈牧独自一人站在包厢内。 听到谢河野的话, 先是一愣,然后将手抄进口袋里,眼睛漆黑如墨, 盯着谢河野身上的气势悄然在转变, 和刚才独自面对孟纾时截然不同,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谈牧说:「您说笑了。」 谢河野对立而站,那股劲头不遑多让, 他亦冷然的挺立在那,双眸微眯呈现一种不爽蔑视的姿态。 孟纾夹在两人之中,感受到头皮上有一种约莫像电流般的东西滋啦的从头顶炸开,然后激烈相撞, 她莫名头皮一凉, 觉得情况十分严峻, 她不动声色的用两人交握着的那只手抠了抠谢河野的掌心。 刚在一起没多久,分开还不到一天, 就撞上她和别的男人吃饭。虽然之前也遇到过, 但那时俩人还没在一起,和谢河野解释那是她的相亲对象时,孟纾也坦坦荡荡。而现在显然不太妙。 掌心被人不痛不痒的挠了下,他对上她的眼神, 先入为主的将那定性为撒娇。 既然她都对他撒娇了……谢河野冷哼一声, 沖谈牧哼的,上一秒还看上去拽拽的鼻孔朝天不太好惹, 也没打算回话,下一秒就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 「谈先生才好笑。」 孟纾:「……」 人家说你说笑了,你说人家好笑,找茬味道不要太浓。 谢河野拉着孟纾的手,往后退开几步:「谈先生自便,我就先带着我女、朋、友回去了。我女朋友和你吃饭的钱我已经付过了,先走一步。」 那三个字一字一顿,字字重读。 孟纾还欲再说什么,被谢河野拉着就走,没办法只能歉意的对谈牧笑笑,出于礼貌的说了句:「再见。」 谈牧微笑回道:「再见。」 回答他的是谢河野阴阳怪气的声音:「再也不见。」 孟纾:「……」 谈牧:「……」 吃饭时他还在想,孟纾这样过分恬淡看起来与世无争的女生会喜欢什么人。现在算是知道了,不仅知道还见识到了。 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与她截然不同,看起来完全像两个世界完全打不着边的人。 对他敌意十足,像只护崽生怕被偷的老母鸡,这么一想,画面好像生动起来了,他无意识的失笑出声。 也罢,那样率真的人倒也和孟纾无差,谈牧臂弯挂着自己的衣服,准备离开。 才进走廊,服务员走上前来,拦住了他,递上来了一张尚未结帐的消费清单。谈牧微微蹙了蹙眉,谢河野不是结了吗? 「先生您好,这是您的帐单,结付了一半,还有一半没结,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谈牧:「……」 当真敌意十足。 只结自己老婆的帐。 - 大正午艷阳天,太阳高悬于天空之上,照得地面滚烫,也莫名让人心烦。 现在的谢河野就是,他那么大一老婆居然在和前相亲对象吃饭,还是孟妈妈安排的,可见他这卧薪尝胆、奋发图强、自食其力得来的位置有多么的岌岌可危、危如累卵、风雨飘摇。 虽然自己一直在告诉孟纾自己可以处理,但怎么处理尚未想出头绪,要知道,孟纾妈妈反对的点是他难以改变的事实。 他沉沉嘆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孟纾跟在旁边,抿抿唇试探的喊了声:「谢河野?」 听到她的声音,谢河野脸上多姿多彩表情迅速恢復正常,想到什么又故意拉下脸来,没好气的哼了声:「干嘛。」 孟纾抿唇,往他那边靠近几步,另一只手挽住他的臂弯,解释:「出机场遇见的,吃这个饭是为了和他讲清楚。你不要生气。」 谢河野将头扭向另一边,不看她的脸,张嘴就是否认:「生气?怎么可能,对着一个没我高没我帅没我有钱的男人吃醋?哈哈,完全没可能。我压根儿一点危机感没有。」 还带拉踩的。 孟纾没说话,想笑又怕刺激到谢大小姐忍住了。 她就只说了一个『不要生气』,给他诈出来这么多词儿,孟纾自觉地开始给他顺毛,温声软语:「你不用吃醋,也不用有危机感,我和他已经……」 谢河野立刻反驳:「谁吃醋了?谁有危机感了?谁?」 孟纾:「……」 她小声嘀咕:「……反正不是我。」 她和谈牧的这顿饭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完成任务而已,更何况她能看出来,谈牧对她也没有那个意思,她的话已经说到那个份上,完全没有暗示已经是明示了,他当然能够明白。 既然和谢河野在一起了,这种事她当然得和人家说清楚。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这顿饭其实也能叫散伙饭。 偏偏只有谢河野看不明白,满脑子都是谈牧即将上位登基的危机感,满脸都是「我很委屈我很生气你明明有我了为什么还赴宴」,叫孟纾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她将脸贴上谢河野的衣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 「好啦,不是你,是我可以吗?」 谁料,谢河野听到这句话更不舒服了:「可以什么可以!……你就打算敷衍我随便哄哄几句让时间抹平一切伤痛,拍拍屁股就完事儿了是吗?」 颇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
第99页 且还不敢大声跟孟纾说话,本来第一句话的音量都拔高上去了,对上孟纾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下一个字又自动矮下去,声音又小又闷,唇角下弯,看上去委屈极了。 孟纾下意识接道:「那你想让我怎么说?」 呃……看谢河野的表情,好像更踩在雷区上了。 谢河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在孟纾的注视下深深吸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下,程度提升了几番。 孟纾显然也意识到了这句话怎么那么像敷衍了事的男人,趁谢河野还没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赶紧主动认错:「我错了。」 谢河野冷笑:「错哪了?」 他抱臂站在路边,眼睛一瞬不移的盯着他,大有一副今天不说出个一二三来咱就不走了的架势。 孟纾颇有种唯「吃醋的小心眼男人与小人」难养也的感觉,她眼神左右飘忽了下,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哪了,于是捡着谢河野此刻最想说的听:「不应该和谈牧吃饭。」 谢河野不依不饶:「就这?」 孟纾低着头,像个乖巧的小学生:「就这个,没有了。」 「没有了?明明就还有!」 孟纾用脚在地上画圈圈。 「你错在没有给我发消息打电话要求我必须立刻马上来机场接你,不接你就要和我闹脾气;错在到机场了也没有给我发消息让我立刻马上来接你,不来接你就要和我闹脾气;还错在没吃饭也没告诉我让我立刻过来来带你去,不来你就要和我闹脾气……」他噼里啪啦举例念了一堆,孟纾头都大了,就这情况下还没忘了将他也拉来树荫下,凉快着点再慢慢说。 谢河野说:「以上!就是你今天所有的错!知道了吗?」 孟纾乖乖点头:「知道了。」 「重复一遍。」 孟纾:「……」 完蛋了,光觉得谢河野可爱去了,满脑子只记得「闹脾气」仨字儿。 「嗯?」 顶着谢河野的目光威压,孟纾没辙的耸耸肩问道:「谢河野,你是不是想看我闹脾气啊?」 本来想含混过去的,谁知道谢河野哼了一声,认真的说:「想啊。」 孟纾一愣,他说:「孟纾,这都是你的权利啊,我是你的男朋友,像接机、送你回家、带你去吃饭这些事儿你完全可以要求我做的。而不是觉得不用麻烦了,你自己来就行,然后连航班信息都不告诉我。当然—— 即使你不说,我也都会去做,只是你告诉我的话,我会更开心点。」 他说得很认真,已经没了刚才那种幼稚的模样。其实这次和好也没几天,但谢河野就是觉得不太得劲儿,在伦敦说帮她去买个宵夜,她说不用,回国接机这样的事也不告诉他,多亏他知道自己去查。明明高中时候,孟纾还是个会用眼神默不作声盯着他无声催促的人。 他知道,她是觉得会麻烦打扰他。 可男朋友不拿来麻烦,谈这个恋爱干嘛?更何况他想和孟纾走的路,还不止只到这里。他巴不得孟纾天天麻烦他。 孟纾抿唇,乖巧认错:「好,我知道了。」 她确实想着不要麻烦他了,毕竟他工作看起来还挺忙的,大清早的就飞回国跑通告,她闲人一个自己回去又不是不行。 原以为他是因为谈牧生气,现在想来倒是她想错了。现在知道他是在生气这个,又觉得谢河野太好了,贴过去将他的手臂抱紧,讨好的垫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有点够不着,谢河野瞥了眼,发现她的意图,自觉地低头将下巴递过来。 一吻落下,孟纾摇着他的手臂道:「那送我回去好不好呀?」 「不送。」 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诚实的拉着孟纾的手往地下停车场走,孟纾微微一笑,配合的接道:「送一下吧,好不好嘛,我以后一定天天麻烦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嘛。」 谢河野:「哼,不想理你,别说了。」 孟纾:「行,那我不说了。」 谢河野:「……」 嘿。 他转头不满,就看见孟纾笑得眉眼弯弯。 得,搁这故意逗他呢。 孟纾抱住他的手臂,笑嘻嘻的望着他,这下那点子脾气全磨没了,谢河野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头用额头砸了下孟纾的脑袋:「小没良心的。」 孟纾见他不似刚才,就凑上去再次亲亲他的下巴,说的很认真:「谢河野,真的不用生气,也不用担心,我和谈牧已经说清楚了。」 谢河野冷哼一声:「谈牧谈牧,叫得怪亲切的。」 孟纾:「……」 叫全名还亲切啊。 谢河野模仿着孟纾的样子摇头晃脑的喊了几声:「谢河野,谢河野,谢河野……」 他酸熘熘的:「我在你这也不过是全名,这小子好福气啊。」 他那个尾音拖得有些长。 孟纾福至心灵,忽然喊了声:「宝宝。」 脑袋「嘭」的撞上他的结实得像堵墙一样的胸膛,孟纾不解的抬头:「怎么不走了?」 谢河野望着她,还是没动。 「你刚说什么?」 「……怎么不走了?」孟纾答。 「不是这个!」 孟纾黛眉微蹙,想着刚自己说的就是这个啊,不是这个还是哪个?望着谢河野脸上期待的神情还有已经翘起的薄唇,心下一动,一字一顿的重复了句:「宝、宝?」
第100页 「诶!」 他骄傲挺胸答到。 孟纾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谢河野十分神气,牵着孟纾的手接着走,另一只手抬起来做帽檐状遮在孟纾额头上,替她挡太阳。 「没错,我就是你的宝宝!」 至于那个谈牧,不过是个全名路人甲罢了,哼。 他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孟纾垂眸失笑。 身后的树冠如盖,茂密的树叶随风摇曳,沙沙啦啦一片轻灵的响。孟纾眼睛看见了树,心里却看见了森林。 第43章 第四十三座山 南云省斜河镇。 刘婶坐在场院上撕苞米, 拖拉机一车接着一车的将苞米从田里运回来,小刘也没在冷库里上班,而是回来帮着家里秋收, 将苞米的叶子撕开,然后堆在一边。 等撕得差不多了,又要一个叠着一个晾挂在白墙上钉住的铁线上, 用这样的方式将苞米晒干, 晒干了运去磨成苞米面,可以拌在餵养家禽的饲料里。 南云这边的农民一到秋季几乎家家户户的白墙都是金黄一片。 靠近厨房那边还会挂上几串红辣椒,一片红橙交错,视觉上都是丰收的喜悦。 孟纾的生物钟是很准时的, 除了在伦敦那天因为她太累强制屏蔽没有接受到,几乎从未迟到过。 清晨九点钟,墙壁上的挂钟正好形成一个直角。她洗漱穿戴完毕,出门与研究院的学生回合。 童彤、杨简、张帆早就穿戴整齐, 在场院上帮着刘婶一起撕苞米。 见孟纾走过来, 齐刷刷的起身朝她问好。 那架势比军训还够整齐的, 把刘婶他们还吓了一跳,刘婶望着孟纾, 眼神里都是疼爱:「小孟啊, 起来了噶,给你留了早点在厨房里面呢,稀豆粉,热乎乎呢。」 孟纾笑着应声, 示意杨简几人不用这样, 待几人復又恢復正常才走进厨房。 孟纾来南云快一周了。 那天谢河野将她送回家后,还不待把板凳坐热, 她就收到了林主任那边发来的几个文件。第一个文件中四尾蕨dsmo提取物在消化系统肿瘤、肺癌、前列腺癌及宫颈癌等体外实验研究中,均表现出抑制肿瘤细胞增殖,诱导细胞凋亡的作用。 第二个文件对二十只参与临床实验的小白鼠进行了药物耐受程度以药物最大剂量使用量的相关测试,不同程度的剂量下小鼠的健康状况均无异常。 到此,足以得知四尾蕨的研究是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以及意义的。 于是,她再回南云。 来此的目的就是带着学生驻地观测,共同对南云的地质环境、气候、水质等多方面进行分析考察,研究适合四尾蕨的生长环境,记录相关数据,便于人工的培育、饲养四尾蕨基地,为之后四尾蕨在医疗临床上的后期巨大投入量做准备。 对于她的行动,孟母自然十分支持,连带着她和谈牧彻底黄了的事也忘了追究,告诉孟纾事业为重,别的以后再说。 至于谢河野自然是千般不爽万般愤懑。 他那么大一老婆,还没抱热乎呢,又要异地恋。当然,他也有工作,在南云甘山的视频打响后,扶贫宣传纯朴乡村成了他的一个专属合集,在团队列出的可实行的地方选项里,选择了宁肃风沙深处的一处大山。 孟纾走后没两天他也飞往宁肃。 他不能翘工作去陪老婆,当然不能要求孟纾不要工作选择陪他。 于是除了支持再无其他。 可他实在没想到,这工作一去能这么久,久到他在宁肃的视频完成,回上京跑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通告,又赚了一堆钱,都快过年了,他老婆还没回来。 【一二】:[图片] 【一二】:像不像你? 【一二】:又上山了? 【一二】:[冰天雪地里的伤心男人.jpg] 他发的是张雪人的照片,把谢溪子的lv的项鍊、gi的包包、gicenchy的围巾全套上去了,整一个贵妇雪人。 他给它取了名字:小树1号。 【一二】:[图片] 【一二】:小树战队! 这张图片是一排的小雪人,齐刷刷的挂了一身金光灿灿的高奢首饰。 孟纾看到照片的时候,刚好和杨简、童彤回到刘婶家,今晚除夕,刘婶做了一桌子的年夜饭,凉鸡、红烧鱼、长菜炖圆子、滇味千张肉、炸酥肉、冷片壮牛肉不胜枚举,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童彤、张帆、杨简和她坐在一边,另一边是小刘、刘婶、小刘爷爷和终于从深市打工回来过年的刘叔叔,最近忙活得脚不沾地的林茜茜也过来了,大家团团围坐在松针草上,围炉夜话边看春节联欢晚会边吃饭,热热闹闹的。 村里的路有施工队过来开始修了,电压也比之前稳定多了,一盏盏路灯也从进村的路口向内里延伸,夜路也不再渗人,到处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炊烟裊裊,欢声笑语。 因为谢河野的视频,来斜河的旅游人数直线上升,刘婶的大酒店已经开始重新修建,镇上的饭店也不再只有杨婶子一家,在外务工外流的村里人也开始重新审视现状,回来了一小部分人驻村发展起民宿、客栈、商店,总而言之,比起孟纾初初到来的斜河镇,现在的斜河已经今非昔比,更上一层楼。 她也拍了张刘婶做得年夜饭发过去。 谢河野见她终于回復了,如同深宫不得宠的妃子没完没了的抱怨了一阵,孟纾没辙,只能哄了好一会。
第101页 林茜茜看得牙酸,撇撇嘴说:「小孩子就是粘牙。」 这么一说,孟纾细细想了想,谢河野的生日在九月份,确实比她小了三个月,与她相比,确实能算小孩子。 【m】:再有一阵就能结束了,项目在计划之内进行的很顺利。 【m】:宝宝你再等等。 【一二】:哼哼 他终于见好,给她发来了张图片,是张拍立得,相片里谢河野抱着小侄子和小侄女,亲戚家的小孩全围在他身边,攀在他身上的、趴在他背后的、身边的沙发都挤不下了,一个个嘴都咧到耳朵后了,这个没牙齿,那个还没长牙。 谢河野在最中间,刚好对上谢溪子的镜头,笑得肆意又明媚,露出整齐的白牙,明明都二十六了,却和几年前高中的他无差,少年气几乎逸出屏幕。 孟纾也被笑容感染,莫名觉得他好像就在身边,春节联欢晚会里尴尬的令人脚指头扣地的小品也变得有趣起来。 谢河野发过消息来。 【一二】:帅不帅? 【一二】:都是我的小弟。[酷] 【m】:帅。 孟纾很捧场。 【一二】:现在在我爷爷家呢。 谢河野自己开始报备,还发了个视频证明真是在爷爷家,且场上的适龄女性除了谢溪子以外,不是牙没长齐的,就是儿女双全的。他们每年过节都是来老爷子家。 接下来,更是吃了几根青菜、吃了几块鱼肉,里面剔出来六根刺,连这样的小事也汇报的事无巨细。孟纾根本不用问,谢河野自己就会像报菜名一样毫不隐瞒。 孟纾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她自认为在少女时期就知道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也不缺乏安全感,但还是会对他这样的行为感到欢欣。 一轮皎洁的月牙形状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天空之上,伴随着雾气,淡青色的泛着清冷感。 鞭炮声开始响,年夜饭开始前要放上一封鞭炮,是这边人的传统,越是热闹越是鼎沸时,她越想念谢河野。 我想看看月亮,却看到你的模样。 她看着天思念开始作祟,于是打开手机,给谢河野去了一条消息,简短,有力,带着三千公里外的冷风与月光,洋洋洒洒铺满了整个夜晚,诉说自己的欲想。 她说,我好想你。 - 上京市。 谢河野看见这条消息,当即在餐桌上痴痴傻傻的笑出声,引得一桌子的人都在往这边看。 谢父沉声问:「笑什么?」 「没什么。」 老爷子的规矩就是不允许饭桌上看手机,谢河野是躲桌底下偷偷摸摸看的。见大家看过来,不动声色的将手机往裤兜里收,摁锁了屏。 他匆匆吃了几口,说自己吃饱了要过去小孩那桌,美名其曰照看小朋友,实则回復老婆消息。 他将趴在大腿上的小女孩举高復又放下,这样一来又是一阵阵稚嫩的童声嚷嚷着:「我也要!」「我也要!!!」 谢河野挑眉:「那你要喊我什么?」 谢安大门牙刚掉,讲话还漏风:「哥哥!!哥哥!!」 谢河野伸手就将他举起来,谢安开心的直乐,还往外喷口水。 落地后兴奋的说:「还要还要!」 谢河野射出一指抵住他的脑袋说:「诶——,一个一个来啊,你后面还有弟弟呢。」 谢安是谢父亲弟弟的儿子,与谢河野很亲,身后的小男孩明显有点拘束,谢河野很少见他想来该是远亲,他蹲下身摸摸他的头问:「想玩吗?」 他的手指不安的搅动,有些羞涩,明显是想玩但不好意思说,谢河野说:「玩一个可以吗?」 于是谢恪点头。 谢河野将他举高,又抛了抛,稳稳接到手里,谢恪开心的笑成眯眯眼。 谢溪子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看节目,看了眼谢河野感慨:「你还真有耐心。」 谢河野看都没看她:「学着点吧你。」 谢溪子撇撇嘴没说话,算了吧,小孩子这种生物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是最可爱的。 谢家五代为官从政,谢河野的叔叔伯伯几乎包揽军、政、法的高层职务,没有一个是靠家里走出去的,几乎人人都是狠角色,谢河野的爷爷更是曾授予上将,老爷子不怒自威,谢溪子最怕他了。 每年除夕夜简直就像首脑开会,从各地赶来汇报政绩工作来了。 谢河野陪小孩玩了会,又准备带他们去院子里放炮仗,问了阿姨家里没备这些东西,谢河野就和爷爷、各位叔伯打了声招唿,拿了外套准备去买点。 换完鞋准备开门出去时,一个小男孩就伸手过来拉住他的裤腿,谢河野低头一看,是刚不好意思那个。 他蹲下身子问:「怎么了呀?」 谢恪从外套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谢河野:「哥哥,送你。」 谢河野拿起那个红包,笑着问:「送我干嘛?」 谢恪说:「你抱我玩,这是感谢你的。」 谢河野说:「你的感谢我已经收到啦。」 他把红包塞进谢恪的外套里,又把拉链拉上,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先和谢安他们玩一会,哥哥去买点东西,回来带你们玩好玩的。」 谢恪被拒绝了红包微微有点难过,但听到又好玩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 欢快的迈着小短腿跑走了。
第102页 阖家团圆的好日子,谢明纪让老刘安心回家陪老婆女儿过节,是自己驾车过来的。 爷爷家在京郊某座半山的一处六进六出的四合院,老爷子偏爱这片寂静的山野风光。 谢河野的名字也是老爷子取的,意为:河流、田野,生生不息。 也与溪子相唿应,也音同下自成蹊的蹊,意为:小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小路。 小路、田野、河溪、日月,容纳万物,心胸自有气度与山川。 附近荒山野岭,谢河野与父亲一道过来的,要了要是驱车上路,到了路边,看见白雪覆盖下的青山连绵、脚下是良田万顷却盖着皑皑一层白,满地都是白雪,他抬头就看见了月亮。 谢河野也好想孟纾。 无时无刻都想她。 想起她的消息,心头一热,直接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来电显示-谢河野 孟纾小跑出去接起,想像中那些热闹的人声都没有,只有寂静唿啸的风声,孟纾问:「你要去哪?」 「我还没说话呢,你就能听出来我要去外面?心有灵犀啊,小孟。」 孟纾说:「对啊。心有灵犀。」 谢河野似乎被这话哄到了,语气听起来有些开心:「去买点爆竹之类的。」 孟纾莫名想起了十六岁那年跨年那天的烟花,下意识说:「不要为我放了,很麻烦的。」 谢河野一愣,心下一动就立马和孟纾想到一块去了。他哈哈笑了起来:「想什么呢?我买爆竹给小孩玩,不是烟花。」 随后又玩笑道:「孟纾,记这么清楚,得多爱我啊?」 孟纾蹲在来福旁边,看来福住在新修的狗窝里,比之前的那个看起来更能御寒,唿哧唿哧的啃大骨头,笑得很柔和:「是啊,很爱很爱。」 谢河野发动车辆,被她三俩句话哄得龙颜大悦,问孟纾:「晚饭吃的什么?」 孟纾说了几样,谢河野都认真听着,之后的话题也都是稀松平常,但孟纾想,就是这些平平淡淡的拉家常,越是这样的时刻越能构成她最喜欢的瞬间。 她享受这样平静的爱,也喜欢刻骨铭心轰轰烈烈的爱,这并不矛盾。 到地点后,谢河野看着支在路边的小摊,一路蔓延过去满街都是,有小孩在摊位前认真挑选着,大人跟在身后,谢河野沿路逛了逛,问:「你放过炮仗吗?」 孟纾说:「没有。」 小的时候妈妈很忙,哪有人带她玩这些,长大之后就只有读书工作了。 谢河野惊讶:「你逗我呢吧?」 「没逗你。」 谢河野说:「哪有小孩不玩这些啊。」 孟纾好笑的说:「已经不是小孩了。」 谢河野看见路的尽头,孤零零的坐了个奶奶,脚边放了个火盆,整条街的店家都是窝家里,听到人声才出来,只有这个奶奶在外面,谢河野上前,迳自挑选了几样小孩能玩的,奶奶闻声过来,谢河野问:「奶奶,有烟花吗?」 孟纾没打扰他。 奶奶慈眉善目,腰间繫着块围裙,和善地说:「有,但是小伙子买了没地方放啊,得从这边去海域呢,远得很。」 谢河野笑:「没事,您挑气派的给我。」 奶奶拗不过他,就给他拿了几个大的炮筒。 奶奶没有智慧型手机,家里的年轻人在外务工没回来,用不了电子支/付,谢河野跑去和别的店家换了现金,又跑回来。 谢河野付了钱,说:「春节快乐,奶奶。」 奶奶也笑:「春节快乐。」 这个小摊位置偏,买爆竹的人估计不会走这么远往里来,别家都嫌冷,只有这位奶奶寒冬腊月里守在摊前,估计就是怕有人来了瞅着没人就折返回去。 附在耳朵边的手机震动了下,孟纾偏头去看。 是谢河野。 -【转帐】 孟纾点开。 谢河野的声音在耳朵边,低低沉沉,仿佛生了根红色的细线,一端在上京,一端在南云,轻轻拉扯,酥酥麻麻。 「当然是小孩啊,孟纾。」 「在我身边呢,你就会一直拥有小孩角色卡,要星星不给月亮,小孩呢,别忘了收你帅气谢河野哥哥的压岁钱。」 孟纾轻轻笑了声。 他说:「新年快乐,宝贝儿。」 第44章 第四十四座山 眼前的明月与远处圣洁雪峰上千年不化的白交相辉映, 耳畔还能听到森林树叶摇晃的声响,与飞鸟掠过的扑棱声、身后自建房里热热闹闹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 孟纾心想,人间可真美好啊。 挂了电话, 看着来福吃得香,就蹲在原地没动,接着看了会, 来福的头埋进碗里, 小身体厚墩墩的,尾巴摇晃的频率快得都有重影了。 注意到她离席已久的林茜茜出来找她,在她身旁一道蹲着,说道:「以前怎么没发现谢河野这么粘牙啊?」 她伸手顺了顺来福的毛:「这一天就24小时, 他恨不得每十分钟给你来一通电话,两分钟来一条消息,就差把监控装你身上了,移动kpi全靠他已一己之力挑起大梁。」 孟纾闷闷的笑了声。 林茜茜想到什么, 顺毛的手一顿, 问道:「那你和谢河野的事……阿姨知道了吗?」 她俩刚在一起, 林茜茜就知道了。 倒不是孟纾说的,虽然孟纾也打算第一时间告诉她, 但林茜茜已经提前知道了。
第103页 因为谢河野这厮恨不得立刻贴张皇榜昭告天下广而告之。 几乎整整一个星期, 林茜茜在朋友圈里连续不间断的看见了谢河野不重样的公开朋友圈。 第一天: -谢河野:抱歉了各位,嫁出去了。/抱拳/抱拳。 「图片」 第二天: -谢河野:从今以后,人狗殊途,各位珍重。/抱拳/抱拳。 「图片」 第三天: -谢河野:英雄难过美人关。/抱拳/抱拳 「图片」 第四天: -谢河野:有对象了不起吗? 那我也了不起。/抱拳/抱拳 「图片」 …… 对于他的这个行为, 林茜茜的评价只有一句话:「清宫剧里这种得意忘形小人得志的一般都是路人甲, 活不过三集。」 比起无语更多的倒还是惊讶,毕竟当年孟纾妈妈的行为那么偏激。 孟纾没说话, 盯着来福没动,好半晌才摇头。 没机会说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是真的。每次鼓足勇气做好一切心理准备与最坏打算就要开口时,往往就会被各种因素阻挡。越拖越久她就越胆怯,每准备好一次被打断,再次鼓起勇气所需要的准备时间就更长。 林茜茜最怕的就是孟纾这个表情。拍了拍她的肩头,当即话音一转,谈起别的话题。 "你知道虞氏集团旗下的餐饮连锁品牌『今朝醉』吗?" 孟纾点头,虞氏集团,上京市纳税第一的大集团,与万崇集团在北方就是金字塔最顶尖的、令人望其项背的存在。 林茜茜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你猜怎么着?人家的考察团队马上就要来甘山考察了,选中的村镇里第一个就是斜河,说是要打造一个依山傍水的限定南云今朝醉。" 孟纾看她开心,不自觉地也跟着笑起来,两个人蹲在来福旁边,笑得有些蠢,孟纾说:"那是好事啊,有影响力的品牌入驻斜河对未来斜河镇的发展也是一大助力啊。" "那肯定好啊,现在路也马上就要竣工了,草果在全国上下也打出了名号,单是草果项目在对斜河的经济发展就狠狠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人口流动也终于不再是单一的一致对外输出了,短期流入人口已经是条有上升趋势的曲线了。" 孟纾抬头,望向远处,说道:"一切都在越来越好。" 林茜茜顺着她的目光一同望去,月光清冷,她也想起了远在上京的人,和此刻的孟纾倒是有些同病相怜。 她悠悠道:"是啊,一切都越来越好了。" 辽阔无垠的华夏大地今夜的风声无尽温柔,千家万户于这夜得以团聚相见,但总有一部分人还在忙碌着。 上京市第一人民医院,穿梭在静白色走廊身着白色大褂的何今臣正在查房;谢河野抱臂倚靠在雕花木门上,在陪小朋友放烟花;岳砚祁接了春节联欢晚会的录制,还有两个节目就轮到他上场与两位家喻户晓的演员同台演唱;李诵吃饱喝足与家人团团围坐,正在打牌玩了几次就输了几次; 林茜茜今年还是驻扎在西部欠发展的深山里,不能回家团员;孟纾又一年在考察地与学生乡亲一道过年;孟舟歌女士按照惯例下乡和孟纾的外婆共同过年,桌子上的菜满满当当,墙壁上挂着的照片,是孟纾、妈妈和外婆仨人的全家福。 江水伸入田野,树围水绕,水漾出圈圈涟漪,今夜灯火通明,有人坚守有人团圆,人心自在。 只要抬头,看到的皆是同一轮的明月。 孟纾在零点、在主持人倒计时正好说到"0"、画面上已经开始闪出重重叠叠的火树银花时,再次收到了谢河野发过来的视频。 依旧是炸了满天满屏幕的烟花,绚烂多彩,视频快结束时,孟纾再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时光与空间开始飞速倒退,孟纾看见了十六岁的自己,站在外婆家的窗台边,迎面吹来了冷风,少年孟纾收到了少年谢河野送来的一场烟花。一如如今二十六岁的孟纾,站在南云,收到了三千公里外的烟花。 他说:"孟纾,新年快乐。" 突然,有什么东西模煳了双眼,她在房间里开始泣不成声。 原来,原来,爱真的是超能力。 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再次降临她的身边,她的少年从未走远,无论多久,只要孟纾转身,他就会站在那。 站在市一中的梧桐树下,站在斜河的后山上,站在阳光下,站在春风里,站在她目光所及的土地上。 孟纾突然的哭泣还吓了林茜茜一跳,她像高中时期和孟纾挤在一张床上,看见孟纾突然哭了,本来都开开心心倒计时呢,忙不迭的下床把纸巾翻找出来,一张一张的抽出来递给孟纾。 结结巴巴地说:"怎么还哭了…不是宝贝啊…你别哭啊…这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上了?不吉利哈不吉利哈,大过年的…" 孟纾抽抽噎噎道:"…喜、喜极而泣…" 给林茜茜说得哭笑不得,搂着她的肩膀,重复道:"好好好。喜极而泣,喜极而泣…" 她搂着孟纾轻轻拍了拍,望向窗外,月正当空。 林茜茜想,我的好朋友,希望你不要落泪、不要难过,即便落泪,也希望—— 都是喜极而泣。 - 孟纾哭够了,也就累了,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104页 第二天一早唤醒她的是林茜茜突如其来的大叫。紧接着肩膀被人扣住使劲摇晃。 孟纾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就见林茜茜的脸变得惊悚,她盯着房间的某个角落,龇牙咧嘴的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她的怀里。 林茜茜颤抖着手指,语句断断续续:「老鼠……老鼠……!」不知道又看见了什么,她的眉毛勐然提起,语气变得不可置信:「……会、会飞,会飞!它会飞!」 孟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只大肥耗子正在飞檐走壁,顺着墙角的木桩一路往上攀爬,最终停在了房樑上,孟纾不近视,以5.2的清晰视力和老鼠黑黝黝的眼镜大眼瞪小眼。 孟纾:「……」 她花了几秒钟整理清楚目前的形势,先安抚住了花容失色的林茜茜。然后镇定自若的走到房间外拿起扫帚,以一种商量的语气看着房樑上的老鼠说:「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选一个吧,建议你选前者,因为后者会比较惨烈。」 林茜茜抓狂:「……不是,它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啊?!」 事实证明,它确实没听懂,肥大的身体蹲在房樑上一动不动,孟纾莫名觉得它在挑衅她。 她没什么表情,将扫帚立起来,握着扫帚棍子举高,试图用扫帚将它赶跑。 老鼠机灵的四处乱窜,总能在孟纾的扫帚抵达前迅速转移方位,林茜茜更惊悚了,床是一刻都待不住了,拖鞋都穿反了大步跑到门口观望。 还不忘给孟纾加油助威:「加油啊!不畏强权!战胜困难!」 孟纾嘴角无语的抽搐几下,和它几番周旋还不见好。孟纾想着还是告诉刘婶,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这时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孟纾黑白分明的眼睛与那只老鼠无声对峙两秒,然后移开,淡定走过去接起电话。 是谢河野打来的。 大清早的,被来拜年的小孩闹腾的不得不爬起来,立刻委屈的打电话来找孟纾求安慰。 在得知孟纾此刻在干什么之后,谢河野思忖片刻,沉声迅速道:「别怕,你开免提,让我来对付它。」 他的声音泰然自若、从容不迫,竟然莫名得有几分信服力。 孟纾也不知道怎么了竟听话照做了,按下免提,将听筒端对准那只老鼠。 下一秒。 那边的男人开始唱道:「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 他低吟浅唱,竟是首歌,还是首传唱度较高的网络歌曲。 明明无形硝烟迷漫的紧张气氛顿时炸锅般的笑开。 林茜茜笑得肚子疼,连紧张都忘了:「要死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见鬼的学猫叫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孟纾也乐得不行,眉眼弯弯,唇畔的弧度上扬。 偏偏谢河野还一脸无辜的问:「不对吗?学猫叫把它吓走啊。」 「……」孟纾说:「你说得对。」 他问:「怎么样,吓走了吗?」 孟纾看了眼在房梁之上岿然不动的老鼠,睁眼说瞎话:「嗯,很管用,吓走了。」 站在门口的林茜茜:「……」 你舅宠他爸。 专业的事果然得由专业的人来做,在孟纾去哄她的小公主时,林茜茜已经通知了洗漱完毕的小刘,三俩下就用扫帚棍子把它弄下来。林茜茜看着刚还得意洋洋现在已经成了鼠饼的大肥耗子,终于松下了那根警惕的神经。 刚把瘟神送走,就见小院里走进了一个温婉的女人,手中还牵着一个六岁大小的小男孩。 见林茜茜目光看过来,柔柔的喊了声「小林书记。」 她问:「请问小孟教授在吗?」 第45章 第四十五座山 孟纾刚刚煲完电话粥回来, 就见一位气质十分舒婉的女人拉着孩子站在门口和林茜茜说话。 听到那人说出自己的名字,孟纾走过去应道:「我在。」 「小孟教授。」 女人转过来,孟纾终于看清了可那张脸, 她的记忆力很好,虽然称不上过目不忘,但对于见过面的人都能记起, 就是脸和人容易对不上号。 但对于眼前这位小文老师, 孟纾倒是记忆犹新,毕竟自己第一次进警察局就是因为她。 小文老师推了推儿子让他叫人,小男孩稚嫩的唤了声:「小孟老师好。」孟纾微笑点头应了。小文老师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侷促, 将手中提着专门带过来的特产拿了出来,孟纾不太明白这是干什么几番推拒,小文老师一定要让她收下。 她说:「一定得收的,一定得收的, 小孟老师, 」她的眼睛中仿佛噙着眼泪, 孟纾的动作一顿,小文老师说:「其实你刚来南云, 我就想来见你了, 但一直不好意思。怕你觉得之前自己好心当做驴肝肺。直到前天法院判决书下来,孩子归我,我和孩子他爸总算断干净了,才敢来见你, 谢谢你帮助我……就是点农产品, 自己家的鸭蛋什么的,也不值钱, 你收着别嫌弃……」 孟纾立刻就回:「怎么会,十分感谢您的心意。」 小文老师这才笑起来,用手背抹了抹泪,道:「我才该谢谢您才是。如果不是您我也不会想到和当地的妇联联繫,也不会想到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其实上次从警局出来,孟纾并没能真正的做到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她私下里向林茜茜要了小文老师的家庭住址,趁门富德没在家时去过一趟,将一些或许会对小文老师有帮助的东西留下了,倒是没想到她这么果决,这也没有过去多久,法院判决书都下来了。
第105页 孟纾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道:「应该谢谢您自己,有勇气让自己脱离。」这种勇气可不是任谁都有的。 「要是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您可以联繫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会尽可能的帮您。」 毕竟是在村镇里,一个离异过还带了一个六岁孩子的单亲妈妈是很困难的,不单单指物质上,还有精神上,流言蜚语和人言可畏的力量,孟纾才从几个月前谢河野的那件事儿里感受过。 小文老师笑着说:「已经很麻烦您了,法院那边也多亏了您才能这么快立案。」 孟纾摆手。只是刚巧自己同校法学院的朋友在那上班,打了声招唿而已,算不上什么麻烦。 等人走了,林茜茜才从房间里出来,打趣的拍了拍孟纾的肩肩膀道:「行啊你,孟大侠,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啊。」 孟纾没理会他的打趣,回了句:「彼此彼此,林书记驻扎深山,更是大爱无疆,我在您面前就是小儿科。」 「你就捧杀我吧。」林茜茜翻了个白眼。 两人望了对方一眼,倏地笑来。 头顶是阳光无限好,破开冬日寒冷的曦光,再微弱也能融化冰雪,春暖花开。 林茜茜从刘婶厨房里顺了根玉米就又回了村委会,走之前她凑到孟纾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语气道:「孟纾,你劝别人的时候门清,到自己身上怎么就都看不懂了,当局者迷啊,其实怎么破局、如何破局不全看你的选择吗?」 等人挥挥衣袖离开,深深藏尽功与名,孟纾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怔然,手里沉甸甸的那提特产好像带着某种破土的力量。 每次来南云,总是拨云见日。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孟纾想。 - 孟纾回上京时已经是春天了。 四尾蕨的培育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在异地栽培中四尾蕨表现出良好的生长性和繁殖性,本来应该是四月一号和杨简他们一道回上京的,但临时的变故打得她措手不及。 匆匆忙忙买了回京的机票,东西还落下不少,还是之后托童彤他们带回来的。 三个多小时的心绪迴转,终于从机场坐上车的时候,孟纾除了心焦之外,更多的还有种不合时宜的激动。 虽然谢河野三天两头往南云跑,有工作来不了的时候两人最长也就十天没见,去南云快一个季度了,总感觉时时刻刻都在身边,但终归是异地。 救护车上。 李诵红着双眼,看着奄奄一息躺在救护车上的谢河野,何今臣正在打电话和医院打电话,沟通立刻安排医生。 李诵双手握着谢河野的手,哭得声泪俱下,泪眼朦胧:"椰子,你一定要挺住啊椰子!你没了家产可真得我来继承了。" 「小孟老师那么漂亮一老婆还没娶回家了,你咽气可不亏大发了吗?」 他愈发哽咽,何今臣打完电话回头看时,李诵的鼻涕眼泪已经抹了谢河野一衣服,没记错的话,这衣服两万。 他赶紧伸手将李诵控制住,再这么下去糟蹋的不止衣服,小野都快没了。 谢河野面无表情的躺在床板上,本来没什么事儿的,李诵叽叽咕咕的差点被一口气堵在喉管里直接送走了。 其实他也没啥事。 就是刚刚在市体育馆打球时,有个小孩儿的玩具小车跑进来他们划线的场地里,小孩冲进来就要捡,谢河野刚好跃起投篮,注意到突然闯进的小孩,临时避让,快要落地时身体一偏侧重的向旁边转移,然后直接重重磕到地上,本来也没什么事,但好死不死膝盖压上了小朋友的玩具车,突出的车体部分,愣是将他的膝盖皮肉划得血肉模煳,脑袋也重重撞上篮球架。 那重重的一声,听得在场的人牙酸。 李诵望着那么多的血,直接一个晕血娇娇弱弱的倒进何今臣的怀里,气若游丝的喊了声:"120……快打120……" 拖李诵的福,谢河野被救护车拉走了。 这小子明面上假模假式的假哭,背地里偷偷拿着手机打开自拍模式不知道拍了多少张照片,记录他人生的黑点时刻。 谢河野想翻白眼来着,忍住了,他知道李诵和孟纾也是好友,很大可能这些照片马上立刻就会出现在朋友圈里。当即说了句:「不许发朋友圈啊。」 李诵眼神躲闪了下,立刻道:「没发,没发。」 谢河野眯眼上下打量他,李诵举起右手握拳发誓:「我发誓,不信你自己去看。」 谢河野强忍着手肘的肿痛,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刷新了下朋友圈,确认没有异常,才老神在在的躺好,说:「行了吧,发誓举四根指头,你那玩意是少先队员宣誓呢啊?」 何今臣鬼使神差的摸出手机,刷新了下朋友圈,十分钟前李诵发了条朋友圈。 -李诵:居然没死,牛逼 「图片」「图片」「图片」 三分钟前,孟纾点赞了这条朋友圈。 何今臣想,待会得查查脑子,小野似乎忘了朋友圈可以屏蔽。 - 市第一人民医院。 急诊科。 谢河野的腿被驾在了一个支架上,医生正在往上面倒消毒水,清理破开的血肉里夹杂的污尘。谢河野岿然不动,李诵在一旁看得龇牙咧嘴的,看起来比谢河野痛多了,视线再移动,旁边站着被李诵勐掐手臂面无表情的何今臣。
第106页 孟纾匆匆赶到时,谢河野已经在病床上躺好打上消炎针了。李诵和何今臣在一旁陪同,苹果削好谢河野都做好了接的打算,就听「咔嚓」一声脆响,苹果进入李诵嘴里。 谢河野:「……」 狗玩意儿。 孟纾急急忙忙走进去,众人就注意到她了,先注意到她的是谢河野,见他高高大大的一人窝在那个0.9x2米的小床上,莫名有些可怜,孟纾快步上前,心急的问了句:「怎么弄成这样的?」 膝盖上的皮肉被划拉开了一条一指长的口子,旁边都是挫开皮肤组织的挫伤,看起来青青紫紫的,还有点肿,单单看着还有点吓人。 谢河野震惊还没从脸上消下去,第一想的是她怎么知道我在这,第二想的是李诵这个儿子的朋友圈照片丑不丑啊,草。太丢人了,丢大人了,靠。 脑子里千迴百转,谢河野深深吸了口气,一言不发的将被子拉高,一整个将脑袋捂得严严实实。 孟纾只能听见他闷声闷气的说:「没什么。」 他越反常孟纾越急,去拽了几下被子没扯动。 孟纾有点茫然的看了下李诵,医院地址是李诵发给她的。 嘴替李诵上前几步说:「没啥事儿,你别担心。这傢伙估计是觉得自己大帅逼的形象受损感到十分失败内心受挫,现在无地自容在想卧槽怎么被心爱的人看到这幅样子,在考虑怎么掘地三尺挖个大坑把自己埋进去呢,你看看他这么半天一声不吭的,肯定不痛……」 在下一秒话音戛然而止。 李诵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眼看着面前本来用被子把自己捂得死死的谢河野忽然掀开被子。有点视死如归的意思,露出一张俊脸,此刻正以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可怜兮兮的聋拉下脑袋,吸了吸鼻子道:「宝贝儿,痛死了……」 李诵:「……」 看他哭丧着一张脸,又见那伤口瘆人,孟纾心疼死了,上前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表示安慰,问:「怎么弄成这样的?」伤口被缝了几针。 谢河野此刻已经说服自己接受被孟纾看见自己的孬样了,虽然平时糗得也不少。此刻打了篮球把自己打进医院被她知道了,谢河野想让李诵死的心都有了。 他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只用了两分钟:「李诵投球没看到旁边有个小朋友,我担心球会砸到他,就扑过去拦下,腿磕他玩具车上了。」 谢河野想脸都丢了,当然得博同情求安慰啊。 但落在李诵眼里就是另一种样子。 那声音、那样式,霎时间激起李诵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无语望天花板,然后想歪曲事实最牛逼的就是这种,把主谓调动更改,变换动机与人物,事件本身却真实可信,让人难辨真伪。 真他妈心机。 李诵想了很久终于找出了最适合形容此时此刻的谢河野的词语,那就是—— 绿茶。 甚至是顶级的西湖龙井、上好的碧螺春,甚至不用热水沖泡,隔着大半个鸟巢都能闻见一股浓浓的茶味。 要知道高中市一中和市三中的球赛,对方手黑的屡次犯规,将谢河野撞得膝盖骨深深在满是砂砾的水泥地磋磨,深可见骨,比现在严重多了,他都能没事人一样的爬起来,一脸的狠厉,将市三中的人按在地板上摩擦。 现在区区一条的口子,骨头都没见到,孟纾没出现以前屁都没放一个,现在又苦瓜脸委屈吧啦的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这小东西怎么还两幅面孔呢? 孟纾心疼死了。注意到旁边还坐着俩人,转过身对何今臣和李诵说了声谢谢。 何今臣替还在无语的李诵一起说了声:"小事,那小野就交给你了。我和李诵就先走了。" "行。" 谢河野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反正脸都丢了,他想单独让老婆亲亲抱抱举高高。 何今臣和谢河野交换了个眼神,就领着沉溺在想创死小野的李诵走了。 李诵走之前,好死不死的回头忘了眼,看见那个清冷寡言的小孟老师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椰子脑门上的淤青。 「不痛不痛。」 谢河野委屈巴巴的「嗯」了声,孟纾背对着李诵和何今臣,从谢河野的角度望过去,李诵翻白眼翻得只剩下眼白,黑眼珠早跑天灵盖上了。 他沖李诵得意的挑挑眉,谁他妈让你发老子丑照。吃点苦都是应得的。 不过他还是见好就收,担心继续下去李诵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何今臣恰好收到部门电话,直接下楼回了去了肿瘤科,李诵则是飞速打了俩车逃离这里。 输完液已是黄昏,黄昏来时,天空为夕阳造设了一场红桃子色彩的晚霞。 人间如梦似幻,天地间恍然若朝歌。 孟纾说给谢河野买个拐,谢河野拒绝,一是丑,二是没有才能靠孟纾身上贴贴。于是孟纾搂着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架着人往外走。 其实谢河野伤得也不重,自己能走,但还是装得一瘸一拐的。 谢河野说:「重吗?」 孟纾答道:「不重。」 孟纾去拿医生开的处方药了,回来时谢河野就站在大厅靠着柱子,一眼就能看到。 待她走近,谢河野就说:「好找吧?头一次觉得个子高点还挺好的,至少你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我。」
第107页 他看起来有些骄傲。 「好找。」 他哪是头一次觉得?恨不得把身高数据弄成刺青剌在脸上。孟纾看着他的侧脸淡淡笑起,终归没捨得拆穿他。 第46章 第四十六座山 孟纾拿了药就架着谢河野往外走, 她是打车过来的,谢河野是救护车送来的,俩人都没车, 只能打滴滴。考虑到谢河野如今一瘸一拐的,就站大厅的门口等,好歹有个可以依靠的支柱。 这时, 谢河野说自己想上厕所, 孟纾就扶着他一蹦一跳的去一楼转角的卫生间。 到男卫生间门口,孟纾担心的问:「你行吗?要不让今臣下来扶你。」 谢河野当即眉头高挑拒绝。 「我当然行了!我可太行了,没人比我更行了。」 开玩笑,让何今臣来扶他尿尿就意味着李诵即将知道。 李诵知道就等于得被人笑话一辈子。 男人的骄傲, 不容置疑。 当即一竖掌,制止孟纾扶住他的行为,表示自己可以。然后在孟纾略带担忧和质疑的目光之中,一瘸一拐、身残志坚的蹦进卫生间。 这边是男卫生间, 女卫生间在另一侧的转角里, 孟纾一个年轻小姑娘站在这, 颇为突兀。 见进进出出的人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梭巡,孟纾强忍那种不适感站了会。 谢河野很快就出来了, 孟纾顺口问了句:「这么快?」 「……」 不是, 这话他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谢河野不答反道:「今天跑好几次厕所了。」 孟纾皱眉,扶着他往外走的动作一顿,问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要不再去趟急诊?」 「不用。」 谢河野摇头拒绝了,搂着她的肩, 弯着腰下巴放在孟纾发顶, 像只撒娇的大狗,腿一瘸一瘸的, 立刻状似不经意的说出了他准备已久的台词。 「倒不是因为吃坏肚子。而是因为——」 「我今天想了你一便又一便。」 孟纾:「……」 她本来托着谢河野的腰准备去找滴滴的。 听到这话先是懵了一阵,不太懂这前后之间有什么因果联繫,待意识过来之后一阵无语。 心想您都这样了,还有心情油嘴滑舌。 偏头见到谢河野那眉飞色舞、得意至极,一脸「怎么样你也很为哥着迷吧」的神情,不禁失笑。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骚动。 孟纾一抬眼就见极其夸张的阵势在医院大厅出现,人群退让之下七八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魁梧保镖两列一字排开,中间簇拥着一位珠光宝气在晚春里穿貂的女士往里走。 女人迎面走来,平底鞋踩出高跟鞋的气势。孟纾眼看着人在面前一阵风一样的窜过,经过身边时孟纾听见她嘴里念念有词重复道:「儿子,儿子,儿子在哪呢,我的大帅儿子……」 除了引起一阵骚动与目光洗礼,倒是没有影响医院的正常秩序。 只看了一眼,孟纾就收回了目光。准备扶着谢河野接着往外走,下一秒就听见一道沉磁的声音从自己的身旁传来。 离得太近了,孟纾甚至能感受到胸腔震动。 谢河野悠悠嘆了口气,身形未动,双目空洞的望着前方,拖声拖气地喊了声:「妈——」 妈? 孟纾偏头看他,确定是谢河野在说话没错。 只听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原本已经擦肩而过的保镖又折返回来,在孟纾眼前站定,孟纾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谢河野的手搭着她的肩轻哄的拍了拍,示意没事。 下一秒,刚刚那雍容华贵的女人就在自己面前站定,她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两秒谢河野的脸,嗯,完好无损,就是脑袋上有个大鼓包。 确认这是她的大儿子、且脸没事儿之后才开始左摸摸、右摸摸的检查她儿子到底哪出了问题,上演一出母慈子孝的亲情大戏。 谢河野:「……」 有点亲情。 但不多。 「吓死妈了,你这臭小子,怎么还进医院了呢?这到底哪坏了啊?还好不是脸坏了,这脸要是坏了,我以后还能拿什么压你秦楠阿姨一头啊……」 谢河野无语望天,任由她摸着,嘴里道:「没事儿没事儿,我没事。」视线却没离开身边的孟纾。 他将搂住的动作改为拉,侧身挡住她以免她害羞,紧紧牵着孟纾的手让她安心。 在虞花花女士绕到另一边检查手臂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害怕,这咱妈。」 孟纾:「……」 谢河野得逞的笑了下。 「您怎么过来了?」 话是对虞女士说的。 一提这个虞花花女士就来气:「看小诵朋友圈才知道,你这孩子,要不是我自己发现了,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们?」 李诵这个儿子。 除了屏蔽自己,该屏蔽的愣是谁也没屏蔽。 「小伤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小伤?!」 虞花花女士声音拔高:「小伤你刚刚整个人压人家小姑娘身上,直都直不起来,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也不看看自己一米八几的个头,人家小姑娘快被你压没了。」 她虽然老了,但眼睛可好着呢。 不对。 不老。 女人至死十八岁。
第108页 「187.9。」 谢河野本来老神在在的,听到这话忍不住插了句嘴。 说到这个,虞花花女士的眼神落在一旁的孟纾身上,目光在她和谢河野之间来回游移,半晌狐疑的问:「……你……」 手指从孟纾那边移到谢河野这边:「你们……」 谢河野握着孟纾的手往怀里一拽,搂住她的肩膀让她能有安全感,骄傲挺胸大方点头应是—— 「没错,这是孟纾,是我的……」 「你哪找的这么漂亮的私人陪护?」 虞女士打断出声。 她认真的说:「你表哥前两天把腿摔断了,也在找私人陪护等着照顾呢。这种水灵漂亮一看就聪明能干的还有没有?」 「……」 谢河野差点倒地。 他一脸无语:「什么私人陪护,这是我女朋友——孟纾。」 他一字一顿:「女、朋、友。」 「女朋友?」 「开什么玩笑呢你。」 虞花花女士一脸的不信:「这么漂亮温柔得体的女孩能看上你?」 谢河野:「……怎么就看不上了?」 虞花花:「你除了那张脸长得帅点,还有什么优点?有钱的是你妈,有权力的是你爸,家里的财产未来会给到你妹妹手里,而你—— 除了脸你一无所有。」 谢河野:「……」 孟纾:「……」 她抿唇站在一旁略显侷促,面上虽然一脸平静,实际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要不是谢河野一直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甚至想要藉口尿遁。 谢河野搂住她的肩膀那只手一直在轻轻的捏,不让她感觉孤身一人尴尬,身体往前倾,错开挡住虞花花女士的视线,另一只手绕到背后悄默声的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揉捏,亦不让她无措。 见谢河野的神情不像说假,虞花花女士这才动摇。 只见她倒吸一口气,迅速往后退了半步,转身不知从哪掏出随身的小镜子确认妆容精緻将头髮顺了顺,不动声色的将镜子收起,挂上和蔼可亲的微笑,得体的绕过儿子,走向孟纾,微笑道:「孟——」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谢河野提醒道:「孟纾,子皿孟,纾是纾解的shu。」 虞花花女士微笑继续道:「孟纾啊,我是谢河野的妈妈。」 孟纾轻轻点头,有点拘谨的笑着:「阿姨好。」 虞花花女士笑眯眯的,看起来很亲切。 「叫什么阿姨啊,怪见外的。」 那叫什么? 孟纾望着她。 「你就跟小野一样,喊我声妈就行。」 孟纾:「……」 她确定谢河野一定是亲生的。 感受到孟纾的不知所措,谢河野挤进去两人之间的缝隙,挡住孟纾:「你别吓到她。」 虞花花皱眉,小声道:「我笑得这么甜怎么可能吓到人家!」 谢河野腹诽,你那是甜吗,看见人就两眼放光像是狼外婆似的,要不是长了张慈眉善目的好人脸,都快被人报警抓走了。 谢河野说:「虽然您说得对,确实该跟我一样叫声妈。」 虞花花女士:「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 孟纾:「……」 「但是。」 谢河野话音一转:「让她消化下,你来的太突然了,人家都没准备好。」 「准备什么?见自己妈还准备什么?诶哟喂,都怪你小子不告诉我一声,我这过来都没给小纾准备红包!」 「准备什么准备。」 「嘿,你小子,怎么不用准备了?」虞花花女士手一叉腰准备说教他。 谢河野说:「我们年轻人都转帐,支付宝或者微信,你直接扫她不就行了吗?」 「有道理吼。」 虞花花女士和善问道:「小纾你想支付宝还是微信啊?」 她转头看向谢河野询问:「先给十万够不够啊?」 「您上京纳税第一人就给这么点,太抠了吧?」 「那一百万怎么样?再加上虞氏新开发的临江畔的大平层。」 「勉勉强强吧。」 见他们一唱一和的就开始将妈这个身份妥帖的冠上,孟纾觉得这巨变来的实在太快。 这动辄就是几百万被说的和几百块似的。 临江畔她知道,虞氏旗下的房地产集团新开发的富人住宅区。前两天还上了新闻,280平米的大平层,一平方米42万,贵出天际。 孟纾想买得从山顶洞人就开始打工。 她连连摆手,更是局促不安。 知道谢河野受伤就立刻飞来了,头是昨天洗的,又素着一张脸,衣服也在飞机上坐得皱巴巴,她心里十分懊恼怎么就没想起来捣拾捣拾呢。 孟纾赶紧道:「不用了不用了,阿姨,该是我给您准备礼物才是。」 虞花花女士:「不用不用,不用给阿姨准备,应该是妈给你。」 「我该给阿姨您才是。」 「妈该给你才对!」 「……」 谢河野夹在两人中间,嘴角抽搐。 这到底是什么混乱的人称关系。 他站在中间清清嗓子:「咳咳。」 没人理他。 他更用力的咳嗽,却不想用力过勐,一连串咳嗽了好一会,像是快把肺咳出来。 俩人这才停止礼让,齐齐向他看来分他一个眼神,虞花花女士还不耐烦的「啧」了声。
第109页 谢河野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求饶一般的赶紧说:「你俩都不用准备,我来准备,我来准备行了吧。」 「我这还饿着呢,请你俩吃饭,慢慢说行不?」 孟纾这赶飞机过来估计还是饿着呢,眼下也确实是到饭点了。 孟纾和虞花花女士一对视,觉得可行。 「行吧,你准备。」 于是虞花花女士挽着孟纾的手就像挽着谢溪子逛街那样,头也不回得走了,声音远远传来:「小纾你喜欢吃什么啊?法国菜还是义大利菜?咸的还是甜的?喜欢露天的还是包厢里……」 身后的保镖始终一言不发,尽职尽责的冷脸无情,虞花花女士一走,齐刷刷的怎么来的、怎么跟在身后回去。 谢河野独自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不是。 他没明白。 他妈这到底是来干嘛来了? 他扶着墙,身影略显凄凉。 望着着俩人远去的背影喃喃出声。 「不是,有没有人记得……我这腿刚缝上啊?」 他还是带着条废腿呢! 是个病人! 是个病人啊!! 第47章 第四十七座山 今朝醉。 虞氏集团旗下的餐饮brand。 孟纾高中的时候就知道谢河野家里有钱。他的父亲是上京市的掌权人, 家里有自己的企业,花钱从不看数目,但从没想过会这么有钱。坐在席上不过十分钟, 已经被虞花花女士打下的江山震惊的目瞪口呆。 全国入驻的纪华商场居然也是虞女士的战绩。她记得高中毕业那晚他们就是在那唱得歌。 连林茜茜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开心得要飞起来即将入驻斜河的品牌今朝醉也是。 更别提全国大大小小的企业、独立品牌。 除了敬佩与喟嘆再无其他了。 仅凭自己一人之力碾压多少男人令人闻之色变。 此时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拉着孟纾的手,恨不得把孟纾额前的碎发有几根都一一数清楚。谢河野全程被冷落,独自坐在孟纾身旁的小角落里吃吃喝喝, 倒也不存在什么吃醋生气, 自己老婆,虞花花女士越喜欢孟纾他就越开心。 没人会不喜欢孟纾。 饭局进行到一半,谢明纪先生终于结束了一个临时会议匆匆赶来。 当那位天天出现在新闻报纸上的政界大佬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孟纾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 谢明纪人已到中年, 但风度不减,沉声说:「抱歉,来迟了。」 臂弯的西服被侍者挂好,他落座在孟纾对面、虞花花女士的身边。 岁月的沉淀将那上位者的威严刻得入木三分。戴着一副银边纯钛眼镜, 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每个举动却都透漏着着让人胆颤的压迫感。 孟纾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那点拘谨, 此时又全吊上去了。 她打完招唿落座之后,就埋头吃饭, 偶被问上几句又镇定回復, 但谨遵缄默法则。 少说少错。 虞花花女士很不爽的白了眼天天拉着张驴脸的谢明纪,柳眉一竖:「你吓到小纾了!」 闻言孟纾赶紧摆手:「没有没有……」 谢明纪抬眸看过来,尽力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一点,道:「放松就好。」 可效果好像适得其反。 「……」 被这样一双歷尽千帆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看着, 孟纾尚且能维持的镇定有点皲裂的痕迹。 谢河野在一旁撇嘴:「说了不如别说。」 桌下的手探过去准确的寻到孟纾的手, 摸到了一手心的汗,抓过来毫不嫌弃的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擦, 漫不经心的捏捏。 虞花花附和道:「就是就是。还好儿子和你不一样。」 看孟纾实在拘谨得很,谢河野凑过去附在她的耳边:「别怕啊,这咱爸。」 凑的太近了,气息全钻耳朵里了,有些痒痒的。 孟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谢河野在虞花花女士和谢明纪谈话时,俯身靠近孟纾给她说了件去年的趣事。 「给你说个好玩儿的。」 「上次父亲节,我给他发了条父亲节快乐,你知道他怎么回我的吗?」 孟纾小幅度的摇摇头,然后侧目看过去。 谢河野脸上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他居然跟我说同乐。」 谢河野一脸嫌弃:「同乐什么?我还没当父亲呢,去年我连老婆都没有,我同乐不了一点儿。」 孟纾被他的表情逗得低头笑了下。 笑完復又觉得不对。 就算今年他也没有啊。 又口头占她的便宜。 对面席上虞花花女士还在数落谢明纪:「见儿媳妇多大的事你都能迟到?会议重要还是儿子重要?……好像是会议更重要。」 谢河野:「……」 被人嫌弃的一生。 「你知不知道你儿子滞销我们手里多少年了?再不送出去就快砸手里了!你还一点不着急!你气死我了你!」 谢河野快听不下去了,这到底是骂谁啊?怎么感觉有点挂羊头卖狗肉、声东击西、指桑骂槐的意思。 谢父低着头,任打任骂不还口,甚至还能心平气和的给虞女士夹上一块她喜欢吃的鱼,然后认下所有罪名。 虞花花女士一旦开始战火无差别攻击在场所有人,除了孟纾。
第110页 只见虞女士带着玉镯的手腕一抬:「还有你个不争气的!」 谢河野:「?」 他「啊」了声:「不是骂我爸吗?关我什么事?」 「你还好意思说!」 虞花花女士恨铁不成钢:「这么好的女朋友都能气走,你这么多年不结婚,你知不知道我在你秦楠阿姨面前走路连头都抬不起来!」 「……」 他确信,此时此刻狗路过了都得被扇上两巴掌才走得掉。 谢河野不打算反驳她。 他淡淡道:「那你以后低着头走路。」 虞花花:「……」 她被堵得手指抖了抖,哑口无言,只能搬出自己的杀手锏。 只见她眉头一皱,只是轻飘飘的望了眼谢明纪,严肃不苟的市长大人果断忽略是老婆先找茬的,抬眸瞥了眼儿子。 「怎么和你妈说话的。」 语气不轻不重的,不想在责骂,虞花花虞女士不满的叉腰又要发作,谢明纪努努嘴和谢河野对了个眼神,两个男人之间不用言语无声的默契,共同退了一步。 谢河野道:「得,我闭嘴。」 还做了个手拉拉链封住嘴的动作。 孟纾看着这一幕,唇畔勾起。 忽然觉得也没那么可怕了。 虞花花女士没吃几口,饭桌上保持着一个:谢父夹菜给虞女士,虞女士夹菜给孟纾,孟纾夹菜给谢河野,谢河野夹菜给孟纾的开环,只有谢父无人照看。 孟纾被两个人争相夹菜,面前的小碟子都快堆不下了。 虞女士盛情难却,孟纾拒绝不了,只能埋头一个劲儿的塞,只觉得怕是把这辈子所有的菜都在今晚吃完了。 中途谢河野去了趟洗手间,虞花花女士非要把谢父赶出去,让他去接儿子,谢父说:「他都那么大了,上个厕所还要人接?」表情很是费解。 虞花花女士只是一个眼神,政界唿风唤雨的市长大人就被强行镇压赶出去了。 门才关上,对上她的眼神,孟纾就知道虞女士有话要单独和她说。 虞花花从对面坐到身边。 她抓着孟纾的手,眼神热切。 「小纾,你就是小野高中毕业的女朋友吧?」 闻言孟纾挺直的背倏地一疆,眸光落到地上,缓缓点了点头。 「你别害怕,妈没什么别的意思。」 虞花花女士拍了拍孟纾的手背,让她放松。 那是一个母亲的温柔注视,没有责怪没有埋怨,只是在告诉她儿子的细碎。 「妈只是想告诉你,小野这个人啊看着没个正行,对什么都不上心,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其实啊他是个很认死理的人。 对朋友好,对家人好,对谁都好,喜欢谁就把心肝掏出来捧到人家面前,也不在乎人家要不要。做事从不计较后果,喜欢就拼命喜欢,被他喜欢上,是件很幸福的事儿呢。 自己会和你报备,安全感给得足足的,你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他都会做好不让你花半点心思。你们在一起这么久,应该也能感受到吧?」 那确实。 孟纾没谈过别人,就这么一个。但却莫名觉得不会有人比谢河野更好了。 「我对我自己的儿子很清楚,他喜欢的人,只会比他更好不会比他差,今天见到你,我就知道这小子眼光随我。」 她表情带了些许得意的笑了下,和谢河野得意时的小动作如出一辙,孟纾也跟着柔柔的笑了。 「我知道你们分开过一段时间,毕竟这小子平时都一副无所谓的狂相,就那段时间要死不活的。他自己肯定不会告诉你,当年你们分开,他非得自己一个人跑西藏去。把我和他爸吓死了。」 西藏? 有些零碎的记忆好像拼拼凑凑从遥远的时空穿梭,抵达她的脑海里,窸窸窣窣的汇聚成一段完整的记忆。 那是高考前,没有老师巡视的晚自习,大部分人在埋头做题,孟纾也不例外,林茜茜却一勾她的肩膀,说:「毕业你打算去哪玩儿啊?」 孟纾手上没停,这是个非常简单的化学流程题,甚至不用倒推,顺着题目看下去就能知道未知字母分别代表哪个化学式。她分出一半心思敷衍的答了句:「西藏吧。」 她没看到的是,斜后方的谢河野眸光动了动,转笔的那只手停下来,若有所思。 画面一转,来到报志愿当夜。 谢河野也说过:「过几天,你陪我去趟西藏吧。」 那个时候她还不懂。 为什么要陪他去西藏。 原来是因为她想去,所以谢河野才说想,好让她陪他一起去。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内心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温顺,但他不会说,他会以自己的方式一步步打开孟纾心中关押的野性。陪她做她想做的。 她答应了吗? 孟纾记得答应了。 可最后呢? 第二天就分手了。 孟纾没去成。 谢河野自己去了西藏。 他替她完成了。 「不管你们当年因为什么分开的,既然决定再一次相爱就好好在一起。」 孟纾沉默着。 不知为何竟想到了十八岁的谢河野,她似乎看见了,看见他背着登山包独自进藏。 独自看过雪山与日照金山,看过冰川与湖泊。
第111页 独自走过藏地千里,独自翻越一千座山,独自走过八年迢迢时光。 虞花花说:「妈也不是什么电视剧里的恶婆婆,不看重什么家世、背景,动不动就甩张支票让你离开他,上京再有钱还能有过我去啊?你不用有这方面的担忧和顾虑。」 「有事啊,别自己扛着,丢给谢河野啊,他那肩膀比你这小肩膀宽多了,能扛,你也要相信,他能扛。」 「小纾。」她轻轻喊了声:「我就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别有什么心理压力,就当一个话多的老阿姨和你闲聊。就算最后你和小野没走到一块去,也没什么。」 虞花花女士笑得很和善。 只是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孟纾眼眶微热,忽然觉得好难过,主动放弃的人未必比被放弃的人好受多少。 她好半晌没说话,只是觉得眼眶有什么东西充盈,垂眸点头时,视线变得模煳,她拼命往回忍。 孟纾回握了下虞花花女士的手。 她知道虞女士说这些的用意。 她其实没这么多顾虑。 孟纾从不是个会自卑的人。是人会胆怯、会怯懦、会优柔寡断,会有权衡、有软肋,她也不例外,但独独不会自卑。 孟舟歌女士的教育是成功的。 孟纾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无论对于上位者亦或掌权人,见到谢父时更多的还是敬畏之心。 她不会看低他人,亦不会看低自己。 她从不妄自菲薄。 身份的差距从不能阻止她走向他。 良久,孟纾才开口。 「您放心。」 谢河野不会放开她,她也不会,他们一定会有个很好的结局。 一定。 那些应该说破的。 她想,她有足够的勇气了。 谢河野进来时就看见自己的位置被母亲霸占。他问了句:「说什么呢你俩?」 虞花花女士眼神都没分给他半个,施施然起身回到自己位置上:「我和小孟投缘,多聊几句你管得着么。」 谢河野大马金刀的坐下,看了眼孟纾的后脑勺道:「确实挺圆的。」 虞花花没意识他说的什么,应了句:「那是。」 只有孟纾莫名的理解到他说的是什么。 她听得出他的无厘头。 本来只是和虞女士的饭局演变到见家长。 除却谢河野远在义大利的妹妹谢溪子,能来的几乎都在这了。 谢溪子还不忘打了个视频过来,说要看看这位当年让谢河野封心锁爱的神奇女侠,手机视频竖在对面,网络原因卡帧定格在她睁大眼睛往镜头看来的一幕。 网络卡顿对一个美女的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好好的美人被卡在翻白眼上。 谢河野笑得胸腔震动,不知从哪找了三根筷子竖起来,看上去和什么似的,被虞女士追着打了一路。 半开的檀木小轩窗里,直直对上院落里的小桥流水、繁茂枝头。古色古香的陈设贵妃榻上,点了个小香炉,烟雾缥缈。 忽的有只猫咪跃上树梢,在傍晚红霞的笼罩里,爪子轻轻挠了下,似乎对着她的方向懒洋洋的伸了下爪子。偶有几声犬吠传来,扑腾着在草地上撒欢,不觉得吵闹,反而有种别样的趣味。 孟纾盯着窗外。 仗剑江湖的猫猫侠遇到了孤独的人类。 行走世界的狗狗侠找到了迷路的蝴蝶。 灵魂在此刻凝结,共同坠落进脸红的思春期。 忽然。 她撞进一双含笑的眸里。 身后的腾燃的晚霞将他照得通红,光影流动、山色笼罩。 眼里的小痣是爱的标识。 小野,我是如此爱你。 她想。 第48章 第四十八座山 日暮晚时。 谢河野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 主动提出先送两位回家。 虞花花女士还不待讽刺出声,就听谢明纪先生哼笑道:「你有车吗?」 谢河野:「……」 忘了这茬了。 他只花了几秒钟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拿出手机挽尊:「我说的是替你们俩叫辆滴滴。」 「呵。」 孟纾站在谢河野身边, 倒是知道谢河野那时不时就来的冷哼是从哪里学来的了。 谢父摆手作罢,大手一挥让他的司机老刘将孟纾送回家,谢河野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后座, 迅速扣上安全带, 在老刘开车渐行渐远的车厢里沖虞花花和谢明纪挥挥手:「走了啊,你俩注意身体,有缘再见。」 虞花花女士大喊:「不回家的啊你?」 人当然没听见,汽车屁股跑了老远, 她嘟囔道:「牛皮糖一样黏死了,到底像谁啊……」 谢明纪不说话。 虞花花女士看见他就心烦:「去去去,国会上嘴那么能说,见人家小纾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边儿去, 别杵在这儿碍我的眼睛, 没一个省心的……」 谢明纪摸摸鼻子,面上没什么被骂的委屈, 神色如常十分乖觉的抢先保镖一步拉开车门, 扶着车缘,请虞花花女士上车。 对于他的行动,虞花花女士冷哼一声,有点受用但面上不显。 谢明纪自己拉开车门, 上了另一边的后座。 蹭车。 - 老刘十分有眼力见的将后车厢的挡板升起来了。 车窗半开, 政府用车的后座宽阔,视野极佳, 也没有中岛台在中央碍手碍脚,谢河野直接屁股一滑,坐孟纾身边去了。
第112页 他终于逮到了机会买惨撒娇了,趴孟纾身上哼哼唧唧。 孟纾的肩膀上担着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不太重,他没用力靠,手还环住她的肩膀,腿也得寸进尺的搭上来一条,整个人呈现出一阵窝在她怀里的姿态,不过体积太大,没完全在。 孟纾忽然有一种抱着只大金毛的感觉。 想起虞花花女士的话,孟纾偏头过去,柔软的唇恰好碰在谢河野的额头上。 她轻声说:「对不起啊。」 她也不知道的。 让他等了这么久。 谢河野脸上本来还十足漫不经心,闻言愣了下慢慢收敛了。 「对不起什么?」 他嵴背僵直,记起了什么,忽然福至心灵。 长腿落在垫子上屈着。 谢河野嘴上吐槽道:「是不是我妈和你说什么了?她这人就喜欢夸张事实,你别当真啊。」 孟纾没说话,只是看向他的眼神柔软,像装着棉花糖和云朵。 也不用她说什么,谢河野自己就爆马了。 他叽里哌啦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堆:「是不是什么我失踪了半个月被李诵在大马路捡到,像个乞丐似的?还有什么我因为喝酒喝得太兇进了好几次医院?这怎么可能嘛,哈哈哈,我多在意形象你还不知道啊?这话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假的,怎么可能哈哈哈哈……」 孟纾不说话。 谢河野觉得不妙,笑不下去了。 「……说的不是这个?」 「那就是说什么我拒绝相亲不恋爱等你八年?」 「孟纾你别听她的,别有什么心理压力啊,我好着呢,也没有因为分手怎么着。难过肯定会有,但不至于那样。」 他看上去一点也没事:「你分手不分手都是你的选择,你有这个权利去做选择。课题分离知道吗?」 「你只用做你该作的选择,至于选择之后的后果又不是你该承受的。这有什么好……」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孟纾忽然亲吻上来。 剩下的话都被堵在了口中。 那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落在谢河野的唇上、鼻子上。 落日余晖下。 谢河野心神震盪,倾身上前压在孟纾身上。 车厢内调到了一个音乐电台,此刻正在播一首英文歌,吉他的扫弦音剥落在孟纾的耳朵里。 「why dont you 为什么你不勇敢一点 and you tell her you love her 告诉她你还爱她 late like the fall 就算挽回来得太迟 but its better than never 也要好过永留遗憾」 for you 于你 you 于你们 唇被吮的麻木了,分开时她微微喘气。 孟纾低声说:「……我爱你。」 「……」 谢河野的大手摸在她的下巴上,轻轻摩挲了下她的唇,低低骂了声,她的眼神很亮似乎把最闪耀的星星装在里面,那句「我爱你」落在耳朵里,就像是有一万颗陨石坠落地面,震耳欲聋。 他根本不记得刚刚要说但没说完的是什么了,谢河野的唇堪堪擦过孟纾的耳朵上,含住轻咬了下。 孟纾听到他说:「去我家?」 「更近。」 孟纾脸色爆红。 本来还有些难过的气氛即刻被他破坏,孟纾羞赧的用脑袋砸了下谢河野凑在眼前的下巴,谢河野笑开,被她这副羞涩的模样弄得愈发心驰神往。 「那行,去你家。」 孟纾:「……」 谁教你自己做决定的。 谢河野含笑往她,咬了下她的鼻子,孟纾吃痛伸手拍了下他的肩,没好气的将头偏开。 谢河野也不恼,凑上去又亲又碰地逗她。 孟纾瞪他,伸手将他推开,谢河野顺势靠上孟纾的肩膀,故意说道:「怎么还不到啊?」 孟纾:「……」 见她耳朵泛着粉嫩的红,偏头望向窗外不在好意思看她,谢河野勾唇,把玩着孟纾的手指。垂眸时,那双眼睛笑意渐渐变淡,取而代之的是晦暗有些沉有些深,教人捉摸不透。 他并不想孟纾因为当年的决定觉得难受,亦或是别的。 正如刚说的那样,课题分离。 她有权利决定在一起或是分开,至于这个决定所带来他人的情绪或者其他东西,并不是她应该在意的。 他的难过也好,愤懑也罢,不是她该承受的,他不会迁怒于她,只会自己和自己死磕。 就像这八年以来的每一天。 无法与自己和解。 夕阳西沉,天空成金红一片。 仿佛有一片灿烂的云霞此刻正在被燃烧。 还好他找回来了。 谢河野想。 - 老刘几乎都没看见自己家少爷怎么下车的,隔板降下时人已经走得没影了,动作快得像闪电,回头时就看见自己家少爷一瘸一拐、一蹦一跳的模煳身影已经到公寓楼下了。 老刘震惊,这是传说中的移形换影么? 电梯里。 此刻只有他们俩。 孟纾被谢河野直白炙热的眼神烫得不好意思,只能低头看鞋尖。 孟纾的公寓和谢河野的大平层不一样,一层楼有好几家住户,电梯走走停停,有人进来有人出去,她甚至不敢对上谢河野的眼睛。
第113页 「怎么不说话?」 电梯门才打开,谢河野就牵着孟纾的手往外走,明明腿被缝了好几针,刚刚也还一瘸一拐的,此刻就像痊癒了似的。 孟纾伸手去摸钥匙,还是没抬头。 小声的说:「不想说。」 钥匙几次没对准钥匙孔,谢河野低低笑了声,接过她手中的钥匙,嘴上还能调笑句:「紧张什么?又不是没做过。」动作娴熟的打开孟纾家的门,房间里没开灯,黑沉沉的,只有暮色时分昏暗的光。 谢河野先进去的,站在门内看她,那双眼睛又黑又亮,黑曜石般。 孟纾知道他想干什么,南云匆匆见面又匆匆分别,时间太短了没心思做那事,通常没说上几句就得赶飞机去工作,也不嫌跑着麻烦。 谢河野或许想,但没机会。 此刻看着他,长身玉立,挺拔如松,站在她的家里,等她朝他走近一步,然后共同坠入无边的春夜。 她的心没来由的「砰砰」跳了两声,空气仿佛凝结又皱起。 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生长发芽。 谢河野含笑看着她,像是在看猎物,有点危险有点缱绻,很复杂,孟纾看不懂其中的情绪。 她朝前动了下腿,一小步而已,下一瞬,整个人就被拉进了家里,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砰—— 门关上了。 昏暗之中,有双手抚上她的脸颊,微微灼烧她左侧的肌肤。 她今晚有点主动。 谢河野似乎故意的,唇若有似无的摩擦她的,就是不吻,耐着性子挑/逗她,气息喷洒在她的面颊,孟纾被扰得心神一动,头微微一偏,被谢河野故意躲开。 「亲一下。」 她微微喘气,好言好语和他商量。 「……可以吗?」 谢河野好像笑了声,胸前的震颤孟纾都能感受到,他说:「不行。」 孟纾目光幽幽盯着他。 不说话。 谢河野又笑了。 他偏头先是蜻蜓点水的吻了下,继而才是个深入的吻。 伴随着黑雪松的木质香气铺天盖地的将她包裹,孟纾听见他此刻喑哑的声音。 「亲两下。」 滚烫的舌长驱直入。 谢河野含住她的舌头,舌尖勾动着孟纾的,孟纾试着回应他,舌与他纠缠,下一秒后脑被人扣住,孟纾感到自己的舌头被人轻咬了下。 湿热的触感、温热的鼻息扑洒开来,安静的可闻针落的房间里,孟纾能够清晰的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进房间?」 谢河野声音喑哑,危险得要命。 孟纾被亲的发懵,不太想动。 站在原地腿软的半吊在谢河野身上,被他拦腰抱住才能勉强站好。 谢河野吻了下她的唇,眼含笑意,他的情况没比孟纾好到哪里去,他难受得想死。 怕孟纾多想,带着她柔软的手去寻,孟纾几乎红着脸弹开的手,谢河野爱死她这个样子,没忍住又吻了一下。 唇舌才分开,他将她提腰抱起。扶在孟纾的臀/上,轻轻拍了拍,咬她的耳朵低声道: 「今晚你在上面好不好?宝贝儿。」 他走动时还在有点瘸,孟纾能感受到。她平復了下,在此刻意识到他还是个伤员。 都怪他。 一回来就拉着自己做这种事,游刃有余的丝毫没让她想起他还伤了条腿。 孟纾赶紧扶住他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 谢河野挑眉,故意动了下。 「心疼我的话,待会你坐上面,自己来。好不好?」 上挑的尾音勾得孟纾心尖一颤。 她的双腿环在谢河野的腰上。 他每走一步,感受都格外明显。 他的话太过露/骨,孟纾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里,贴着他颈侧的皮肤,更清晰的听见男人的笑声。 孟纾没好气的掐了下谢河野的腰,不轻不重的,更像调情。 她被放下,男人倾身下来。 孟纾穿了件鹅黄的棉麻衬衫,下摆扎进牛仔短裤里,此刻上端的扣子被人解开两颗,下摆也被抽出。 锁骨被人吻了下。 轻轻啃噬。 轻轻盪。 谢河野伏在她的耳侧,低声哄骗。 「对,好宝宝,就是这样。」 ……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我会彻底拥有你。」 …… 这快五个多月的分别使得他们比平日更加思念对方。 谢河野几乎要被分别的想念折磨的快疯了,此刻真真抱着她、能碰到她,才感受到踏实。 月亮才刚刚出来。 隐没在云朵里。 一声声喑哑沉磁的「宝贝儿」几乎吸走了孟纾的魂魄。她被谢河野抱进怀里时,累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想被盘丝洞的女妖精吸干精气。 明明夜幕才刚刚爬上,她闭上眼睛甚至已经可以立刻睡着。 这时,门外传来几声响动。 有钥匙插进门孔的声音传来。 孟纾迷迷煳煳的推了下谢河野,让他出去看看,被指使的人屁颠屁颠的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套上。 窸窸窣窣一阵响。 孟纾想起了什么,陡然惊醒。 这个家,有钥匙的人一共就三个。 一个是自己,一个是林茜茜,她远在南云不可能过来。
第114页 这剩下的一个…… 孟纾大惊失色。睡意骤然消失。 第49章 第四十九座山 「别动!」 谢河野穿裤子的动作被吓得停在往上提的动作。 只见孟纾迅速从床上坐爬起来, 谢河野第一反应竟是都这样了她居然还能这么有力气一屁股就坐起来…… 孟纾几下将衣服套好,手指灵活的穿梭将扣子从下扣到上,严严实实一丝不苟, 还不忘把长发拨散开来,挡住一些暧昧的痕迹。 这动作急得跟什么似的,谢河野看了会, 慢慢将裤子提上来扣好, 抱臂懒懒散散倚在墙上,好笑道:「怎么跟被捉姦似的?」 「你老公回来逮我们来了?」 孟纾:「……」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尾音拖长,居然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他根本不知道此刻的形势多么严峻! 来不及了。 孟纾裤子才穿好, 确认没什么破绽后立刻拉开门出去,关门前她低声交代:「无论有什么动静,你都藏好别出声!」 「……」 谢河野此刻只穿了条裤子。 越细细品味越觉得这句话不对劲。 怎么他真像个偷情的情夫似的。 孟纾没功夫去看谢河野的表情,下一瞬, 她将卧室门合上。 转身走出去时, 腿软的往前踉跄了下。 「……」 还是做狠了。 在上面确实有点深。 她扶住墙, 调整了下,轻轻锤了锤腰才往玄关处走。 孟舟歌女士正坐在鞋凳上换鞋。 看见她出来, 一只手扶上了胸口直起身:「吓我一跳。」她挑眉有些惊诧, 问道:「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孟纾含混过去:「提前回来了。」 还好没让谢河野出来。 不然就不是吓一跳了。 可能是吓好几跳。 孟舟歌女士换好鞋,提起放在玄关柜子上的装菜袋子往里的开放式厨房那边走,分门别类的将新鲜的菜往里摆填满冰箱。 「本来想着你明天回来肯定还饿着,先过来等你, 给你做饭, 没想到你先回来了。怎么样顺利吗?」 空荡荡的冰箱逐渐被青绿、红色、绿色占据。 孟纾看见玄关鞋凳下漏出的浪凡鞋一角,吓得几步冲上去将它踢进去一些。还好刚刚被他按在门上亲时觉得碍脚, 往边上踢了几脚,好死不死把它藏凳子底下,不仔细看的话是不太容易被发现的。 做完这些才走向厨房,回道:「挺好的。培育方案寄回审批通过,评判可行性达百分之七十九,基地已经在实验培育第一批了。」 孟舟歌专注手上的动作,道:「那就好。」 过了会,她又问:「那还回去吗?」 孟纾想了想:「短期内不会离开上京。」 孟舟歌女士弄完手头的事情,将装菜的袋子团成一团,塞进冰箱巾的分隔袋里。 她问:「吃饭了吗?」 「吃了。」 这个点了,想来也吃了。 孟舟歌女士从开放厨房里走出来,孟纾拿起手边的杯子给她倒了杯水,孟舟歌接过,喝了口,表情很柔和,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种慈爱的笑意。 「既然手头的事儿忙完了,也该完成下人生别的事。」 孟纾不祥的预感来了。 孟舟歌女士坐上孟纾对面的高脚凳,如孟纾所料的那样吐出下一句。 「小谈你不喜欢也没事,你们年轻人讲眼缘嘛,不喜欢就换一个。桐青苑楼上那家……」 果然。 「曾阿姨你还记得吗?他儿子……」 「妈。」 孟纾出声打断她。 孟舟歌看她,坐在白炽灯下,得体又端庄,被她打断眉头动了动。孟纾放在杯上的手收紧了一下咽了口口水,慢慢说出了那句早该说出口的话—— 「我有男朋友了。」 说完这句话,她发觉好像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艰难、干涩难以出口,却还是不敢去看母亲的眼睛,孟纾的手指不安的扣动手中的杯子,声音缓慢却坚定。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结婚。」 孟舟歌话止住。 她抿了口水,似乎没想到有些惊讶,笑了下说:「是吗?挺好的。」 孟舟歌女士的表情比孟纾想像中平静。 孟纾望着光滑的桌面,忽然就想起了高三毕业那个假期。母亲厉声的质问和威胁歷歷在目,此刻回忆翻涌进入脑海,包括一向得体庄肃的母亲是怎么爬上那个窗台的,孟纾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没再开口,或者说她想过很多母亲的反应,但独独没想过这种。之前排练的腹稿、准备好的措辞憋在口中。 孟舟歌看上去和关心女儿对象的母亲没什么两样。 她放下水杯:「家里是做什么的?」 孟纾扣水杯的动作僵了瞬。 目光往客厅那巨大的採光极佳的落地窗看了眼,先是确定那里没有可以攀上容纳成人的窗口,才出声。 「您认识的。」 「我认识?」 「嗯。」 「就是,」孟纾声音很轻:「……谢河野。」 安静。 房间陷入了安静。 孟舟歌没说话,孟纾没抬头。 白炽灯的光芒将人的肌肤照得冷白,灯光之下她看到女儿的脸颊几乎透明,手指在杯壁上不安的搅动。她沉默不语。
第115页 孟舟歌认识谢河野吗? 她确实认识。 当年市一中的老师谁不认识这位少爷。 不过她认识谢河野倒不是因为这个。 孟纾从小乖巧听话,唯一一次两人爆发的争执就是因为他。 一向不会反驳的女儿头一次顶撞了她。 她们爆发了很大的冲突,冲突所带来的影响并没有持续很久。 这么多年,她以为小纾已经忘记了,也该忘记了。生活又不是电影,没人会等谁那么多年,没人会停在原地等人回头转身。 倒是没想到还能遇到。 好半晌,就在孟纾以为母亲会大发雷霆时,她听见母亲很平静的声音。 「你也大了,谈恋爱我不反对,做好措施。」 听起来确实不反对。 可孟纾根本笑不出来。 孟舟歌女士望着她:「过段时间就分开,别投入太多感情,听妈妈的话,找个合适的人结婚。」 孟纾不懂。 「没人比他更合适了,妈。」 「他不合适,孟纾。」 似乎为了回她那声妈,孟舟歌也喊了她的全名。 两人的眼神在无声对峙,谁也没在开口。若是以往,孟纾一定会率先败下阵来选择妥协。 但这次,她不想。 就当是她任性吧,她不能再丢下他第二次了。 她想。 不知过了多久。 孟纾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孟舟歌女士先开了口。 「孟纾,就这样吧,我累了,先回去了。冰箱里的菜记得做,不要老点外卖,照顾好自己。」 她起身离开。 孟纾却急急起身,她知道,这次说不好的话,就没有下次了。 她的模样有些失态,全然不似平时从容的模样,水杯在光滑的大理石桌面上滑动了下,发出一声响动,有点刺耳打破了这点假象。 孟纾喊道:「妈!」 孟舟歌停下。 却没回头。 客厅里的灯是孟舟歌打开的,头顶的白光似是一柄箭,撬动开记忆的锁扣,让它重新见到光明。 孟纾扶着桌面,大理石冰凉,却没有那双纤细素白的手心凉。 「妈,你还记得我高三毕业那年吗?」 她声音很轻也很慢,似乎说得很艰难。 「我从来没有拒绝过您的安排,去什么学校,念什么专业,吃什么口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头髮要不要扎起来,留长还是留短……我从未拒绝您。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也很爱你,妈妈,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我可以不做自己,只做你心里那个完美的女儿。」 孟纾知道她一个人培养她的辛苦与不易,她都知道的。她从没想过伤妈妈的心,伤害一个爱女儿的、伟大的母亲的心。 她从来没说过。 其实比起理科她更喜欢文科;比起实验、数据她更喜欢与文字打交道;比起长头髮更喜欢短髮;比起那些淡的尝不出味道的菜她更喜欢辣得人涕泪横流的。 可她没说过。 母亲想要她是什么样的,她就可以什么样。 妈妈不喜欢惹事的小孩,她就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做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可孟纾真的喜欢这样吗? 孟纾曾经看过一句话,大概是这样说的—— 你爱上的人,是你内心深处从未敢承认但却最真实的你自己。 所以不论哪个时期的孟纾都会被谢河野所吸引。孟纾也偏向认为是这样的原因,她从来不是外表这样温顺的人。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妈妈。没人会比他更让我喜欢了。」 「他等了我很久,很久很久,没人会等我这么久了。」 「……只有他。」 孟纾站在客厅中央,嵴背挺直头却低着,头髮遮挡住眼睛,看不出情绪却透着一股伤恸的孤独。 她站在那,独自一个人,好像只有她自己。 孟舟歌没出声。 背影挺直。 只是眉心轻微地动了动,似乎也有不忍。 好半晌,她才启唇说了句话,这时才发现,声音原来这么干涩。 「……还记得那本书吗?」 孟纾眸光微动,然后点头。 她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在刚分手时,母亲曾将书架里的一本外国名着替换掉,那本书她后来翻看过,印刷排版在显眼位置的一句话就是—— 他热烈,我沉默,他喜欢翻山越岭的去追逐北极星,而我更适合躺在草坪上看星星,最后都是分道扬镳,走不成殊途同归。 她知道母亲在劝慰她。 更是在劝退她。 孟舟歌说:「孟纾,我认为你应该看得清楚的。更何况你们压根不在一个世界里,那样的人——」 「没有真心,也不会有真心。」 她语句断断续续的,似乎说得很困难。 孟舟歌终于转过身来,看着灯光下孟纾那双酷似那人的眼,基因的力量真强大啊,都说女儿像爸爸,孟纾的皮相就得了那人的优点。眉眼唇鼻凑在一起,每一处都赏心悦目。可那又怎么样呢,阶级不对等物质不相配的爱情就是会不得善终。即便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她所经歷过的、她所吃过的苦被现实扇过的耳光、鞭笞的疼痛,她不想让孟纾再来一次。
第116页 她不愿再想,亦不愿告诉孟纾。 没再理会孟纾的反驳,转身向玄关走去。 「就这样吧,妈先走了。」 孟纾腿往前动了动,想追过去。 这时。 有门把拧开的声音。 很清脆,「咔哒」一声。 谢河野衣着整齐,直接拉开了卧室的门。 第50章 第五十座山 其实谢河野让小苏助理打探的消息并不充分, 诚如小苏助理的所说法治社会,加上都是些几十年前的事,打听起来十分困难, 所得资料是非常有限的,但从已知的资料中却不难推断出事情的头尾与过程。 孟纾的母亲孟舟歌女士早些年间是上京市景清县里出了名的美人,大学时期更是因为一场四校联合辩论会上代表上京师范大学出席, 一战成名, 引得校内外的不少富家子弟青睐。 年轻时期的孟舟歌女士心气高傲,一身不为名和利折腰的风骨,自视甚高。曾以为自己不会为世俗情爱睏扰,却遇到了孟纾的父亲。这样一位帅气多金的富家子弟全心全意的爱慕与勐烈的追求, 孟舟歌自是岿然不动。 她知道男人都有着劣根性。 得到了就不珍惜,总是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格外在意。在她的认知当中,短则几星期长则几个月,总有一天在看清自己是不会同意的之后, 那点兴头过去了, 新鲜感不足以支撑他在她身上花费时间和精力了, 他就会转身,甚至再也记不起她这个人。 无一例外。 却不想, 就是这样的人, 见惯风雨的富家子弟竟能坚持不懈的追求了她两年。这长达两年的关心与照顾,攻势勐烈的追求下,孟舟歌也动了凡心,互许誓言与承诺, 决定厮守终身。情投意合之下年轻的血液躁动汹涌, 于是在一个夜里发生了关系。在不久之后孟舟歌女士就发现自己怀孕,去医院检查之后拿着那张确认怀孕五周的化验单, 在和那位富家子弟约会时表明自己的想法。 她想将孩子生下来,养育这个小生命。 在这之前,他们需要一场婚礼,登记结婚,给小宝宝一个家。 本以为会在恋人脸上看见欣喜的神色,不料对方却脸色大变,搪塞了几句将她送回学校后匆匆离开。孟舟歌女士已然发觉爱人不对劲,几天之后,帐户上收到了一笔巨额汇款。电话拨过去时已经无人接听了。 这个男人从此人间蒸发,他们这样的人物要想躲掉孟舟歌一个没权利没钱没背景的大学生简直不要太容易。只要他们想,她就永远找不到他。她去他曾带她回过所谓的家等,却什么也等不到。 终于,在一个夜里她见到了有个男人搂着一位衣着暴露的女孩回了那栋别墅,她冲上去将人拦下,才发现是那人的好友之一。他已经醉了,大着舌头道:"小门小户妄图嫁入豪门一步登天?还没睡醒啊?" 他胡言乱语的将她羞辱了一通。 孟舟歌这才知道那一笔钱原来不是什么担心她生活不如意,而是打胎费与封口费。他要她去打掉这个孩子,原来他与她只是露水情缘当不得真。 他怎么可能放着门当户对的小姐不娶,反而娶一个一穷二白的女大学生。 「玩玩而已何必当真。你如果识时务就该拿着这些钱,打掉这个孩子,然后离开上京,走得越远越好。当然,如果你愿意继续跟着我,做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也行,咋俩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除了不会娶你以外。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这是他最后消息,是发到好友手机上给她看的。 孟舟歌失魂落魄。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几乎立刻讥笑出声,她颤抖着手将那些曾经写过的情书狠狠砸在了那位富家子弟的脚边,然后再也没出现过,她休学了一年,再接着就有了孟纾。 渣男的伤害并没有影响孟舟歌女士对孟纾的爱,她倾尽所有,独自一人顶着世俗的眼光将孟纾抚养长大,给她最好的物质条件与富足的精神世界。 可这些她从来没告诉过孟纾。 她想给她最好的,替她规划好了自己以为最适合她的、最好的路,以为她给的就是孟纾最想要的。 她努力想将一份爱变成两份,将父亲那份一起补给她,可她是第一次当妈妈啊,不知道什么才是好的、什么才是对的。 这些,谢河野刚知道,孟舟歌知道,孟纾不知道。 可尽管不知道,她依旧爱着孟舟歌女士。 因为孟舟歌女士确确实实是个好妈妈。 谢河野拉开门的那瞬间觉得自己肯定帅翻了。 本来早就想拉开了,但脑子里一直记得孟纾那句"发生什么都别出声",就一直死死憋着。孟纾并不擅长将爱表达出来,天知道听完孟纾的真情流露,他差点在里面感动的涕泗横流。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他听见孟纾的哽咽了,这辈子无论什么时候,他是真的不捨得让她哭。 当即就拉开门。 此刻,与孟舟歌女士四目相对。 谢河野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倒流在往脑子里沖。见丈母娘见的如此突兀离奇,谢河野觉得自己能排得上前三了。 孟舟歌女士见到他亦是一阵气血翻涌,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好不容易消化过来,扶住身后的柜子稳定身形。 "阿姨您好。" 说完这句,谢河野径直走向孟纾,也没敢造次,捏了捏她的肩头,轻声道:"别哭,我来解决。"
第117页 孟纾眼睛看他。疯狂给他使眼色。 这个时候他并不改出现的啊! 信号传递无效,谢河野深深吸了口气,才转身面向孟舟歌女士。 他并没有选择支开孟纾,孟纾剖析自己被他听见了,他也愿意让她听见他的自我剖白。 谢河野先是深深鞠了一躬。 "抱歉啊,以这种方式第一次见面,实在有些唐突冒昧。" 孟舟歌这时已经平静下来了,消化的理清情况,冷冷道:"随便出现在独居的女性家里,当然冒昧!" 谢河野摸摸鼻子。 没打算反驳,自觉认下:"是我的疏忽。" 他清了清嗓子,姿态不自觉地从那种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状态里抽出,尽量让自己显得踏实稳重、可靠。 孟舟歌面上在面对孟纾时那种独有的柔和全无,谢河野当然能看出敌意。他是能理解的,孟纾不知道的他知道,更何况作为一个母亲,看见自己栽培的茁壮成长、根正苗红的小树被只猪在刨坑,当然会有敌意。 他定位清晰,他就是那只猪。 谢河野深唿吸几次,才开始接下里的正文。 "阿姨,我知道您并不看好我,也不相信我能照顾好孟纾。你最大的顾虑我知道,我相信全天下的母亲都和您一样,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找个好人家,幸福快乐。我知道您照顾、培养孟纾很不容易,花费了很多精力、时间,付出的心血是我不能比的。但我想告诉您,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所有能企及的东西去追赶您那份对孟纾的爱,甚至有一天,我会超越您。" "孟纾的好,我能看到,她很优秀、独立、清醒,我能看到,您也能,您应该相信她,至于我,时间会告诉您,我是否可信。" 孟舟歌女士冷笑一声:"呵,一个女人最好的时间就这么几年,时间会告诉我?时间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只会让原本青春洋溢的少女变成老太婆,让憧憬爱情的小姑娘变成泼妇!" 她脸上的讥讽清晰可见:"你能用几年去证明?证明到了那是你应该做的,证明不到那她这些年付出的真心又算在谁身上?!" 孟舟歌女士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像是在说孟纾,有像是在说自己。或许意识到自己的有些失态,她深唿吸了下,平復下来道,冷嘲一声:"甜言蜜语说来骗别人也就罢了,说多了小心把自己也骗进去。" 孟纾的眸光落在母亲脸上,她的针对意思太强了,甚至让孟纾觉得不止在说谢河野,更像是回忆起了自己的曾经,隔着漫长的时空在与别人对话。 孟纾陡然发现,这么多年,她竟无从得知过母亲的过往。 "我愿意将我目前为止所有名下的资产都写成孟纾的名字。" 孟舟歌脸上的讥笑一僵,却也不为所动:"钱而已对你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她天真的觉得你就是对的人,不过是被表象所迷惑了而已,谈个几年对你来说不过就是花了点时间而已,孟纾执迷不悟,等你转身拍拍屁股走人,和你所谓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联姻,孟纾还有位置吗?" 谢河野将早就编辑好的信息发送给了自己律师。 "不会的。阿姨,婚前我们会做财产公证。如果我们离婚,不论什么原因,所有财产归孟纾所有,我净身出户。" "……你说你愿意结婚?" "不是愿意。"谢河野说:"是迫切的想。" 他说:"阿姨,我和孟纾在一起,并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新鲜感作祟。我想娶她,更想照顾她,陪伴她。不存在您口中的门当户对一说,如果她也喜欢我,没人比她更与我当对了。而且,在我眼里,她配得上任何人,只有别人配不上她的份儿。您放心,我的父母也不是那种难以相处的角色,相反,他们很喜欢孟纾。只要孟纾愿意,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他的眼睛很亮,望向别人时无端的让人觉得真诚与坚定。 "有一点我和阿姨您持不同的意见,人确实不可能一辈子天真,但于我而言,我更想一辈子守护孟纾的这份天真,她对爱的憧憬也好,对我的相信也罢,我都不会辜负。" 谢河野回头看了眼孟纾,笑得很温柔,比那些平时一贯吊儿郎当的笑更戳中孟纾,这一刻,她竟有点难过。 "世界的功利,人潮的恶意,危机、不可抗力,我来抵御。" 他说:"我希望她永远天真。"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 但同时,谢河野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孟纾从不是雏鸟,她自己就是雄鹰。 她是参天大树,春华秋实、年年繁茂,不需要屏障,从不哭哭啼啼。 自己就能拯救。 第51章 第五十一座山 客厅里寂静无声。 孟纾站在中岛台处, 谢河野站在她身前,顶上的吊灯投射的光影落在他的肩头、眉骨处,将他的眸衬托得愈发深邃。 从南云见到小文老师鼓足勇气离婚时, 她就打定了主意回来就正式告诉母亲。那种感觉,在见完虞女士之后更甚。 她无法预料未来的事,但此刻, 她愿意相信他说的, 都是真的。 孟舟歌不说话,好半晌冷哼一声。 「现在就想着离婚的事,心思可见一斑。」 谢河野:「……」 落地窗外的月亮从玻璃外的天上爬到中间,月光照射在木质地板上, 这个冰冷的清晖。
第118页 孟纾喊了声:「妈。」 孟舟歌准备好的冷嘲就都卡在了喉咙中。 孟纾上前,经过谢河野身边时用力握了下他的手,眼眶还是热热的。 「你先回去吧。我想和妈妈单独说几句。」 谢河野不语,他想拒绝, 并不想留孟纾一个人面对, 直到现在他才清楚孟舟歌拒绝的姿态有多固执, 当年孟纾只是个孩子,她面对深爱的母亲逼她做出的选择时又该有多么痛苦与难过。 他不想走, 他想就在这陪她一起。 他岿然不动。 孟纾又推了推他的腰, 态度摆得很强硬。两厢对峙,谢河野深深看了她一眼,妥协的嘆了口气,他想亲亲她, 考虑到孟女士还在又作罢了。 「那我先走了。」 孟纾应声说好。 谢河野转身向门走去, 一瘸一拐的,经过孟舟歌身边时, 停下来,微微弯腰低头道:「我先走了,阿姨。」 孟舟歌不答话,他也不尴尬,换了鞋拉开门就出去了。 门一关上。 房间又是死寂。 刚刚的那些小动作落在孟舟歌眼里,令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孟纾率先开口:「我们心平气和的坐下谈谈好吗,妈妈。」 孟舟歌冷哼一声,倒也没拒绝还是过去了。 却故意不在孟纾身边坐下,而是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落座。 抱臂沉默不语,她是孟纾的母亲,于她而言,谢河野刚刚那些话只不过让她有所松动罢了,但终究没有实质的变化,那些甜言蜜语说时好听,过后却就和新闻似的不具有时效性。孟纾可以心软,她不行,她要的,是孟纾的以后,平安幸福。 孟纾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 她抬眸看向自己的母亲。 岁月是有形的,那些形落在了母亲的鬓角、发梢,她依旧是那个固执强势的母亲,可孟纾深知,这一切的外表下不过是母亲为了给她一个安心成长的环境所竖起来的外壳。 她没有提谢河野的事,而是说起了自己。 「妈,你还记得我小学的时候吗?」 孟舟歌看她,显然不懂为什么提这个。 「我知道您拼命努力工作考到上京来,是为了我。」 孟舟歌嵴背勐地一僵。 她的小学并不快乐,因为寡言少语的性格时常被同龄人孤立,那个最不成熟的年纪他们幼稚的言语行为尝尝在不经意间插进血肉里。 孟舟歌女士在看到她被泼了墨水的衣服,画了乌龟的作业本,气得浑身发抖,那些端庄的姿态陡然消失。挨家挨户的上门警告过,甚至到班里一个一个逮出来教育,可并没有用。 孟纾还是最孤单的那个,被欺负被捉弄的那个。 于是孟舟歌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努力从县城的老师考进市区,带着孟纾一道转学过来。 孟纾记得母亲每个不眠的夜,她努力的想给她一切最好的。 从记事起,她就没有爸爸,镇上人的风言风语也听了一些,她知道爸爸不要他们了,可没关系,她有妈妈,她的妈妈在给她全世界最好的爱。 孟纾不想孟舟歌再那么辛苦的为了她努力去拼命了,于是新的学校其实也并不能够适应,她依旧是所有人里最孤独的那个,但她都没有说。她本就不是个喜欢表达自己的人。 初中、高中,她看着自己的家从廉租房变成宽敞明亮的学区房,妈妈怕她冬天上下学挨冻还买了车,自己宁愿住几十块的快捷酒店也会在她聚会时一转就是两千块。 孟纾从来不会为物质感到紧张,她的精神世界依旧富裕。来到高中,因为母亲雷厉风行的作风惹了不少学生不快,她们会恶作剧捉弄她,但她习惯了,谁也没说过。 直到遇上了谢河野,有他在省去了许多的麻烦,孟纾不需要人拯救,但巴不得少些麻烦。 既能够不让妈妈费心,又能省出许多的不必要的功夫去念书,孟纾很乐意待在他身边。 她没想到后来会是这样的。 喜欢他、爱上他,即便分开也再没人能走打开她心里的那扇门。 她更没想到八年时间,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他还站在原地等她。 「很多很多,我都没告诉过您,都是我自己走过的。我现在不也挺好的吗?您相信我吧,相信我可以,我有能力处理自己的人生了,我也有能力照顾您。」 孟纾有些许哽咽,但没落泪。 「妈妈,是八年,不是八个月,更不是八天。整整八年,不会有人再这么做了。我从来不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孩,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已经长成了自己的树,请您相信我,相信我的决定好吗?」 「即使错了,我也能自己承担。」 她可能会撞上流星,可能会将燃料耗光,但此刻他说了爱,她就愿意承担所有风险去见他。 孟舟歌女士早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上前走到孟纾身侧,挨着她坐下来。 母女俩相拥而泣。 孟舟歌说:「你怎么不说啊!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来上京之后并不快乐……」 孟纾说:「说了之后您又要为了我换到别的地方上学而费尽心思、到处求人,我不想您那样……你不告诉我您受的苦是为了什么,我不告诉你就是同样的理由。」 她们都在爱对方,用沉默的、用自己的方式。
第119页 「你怎么那么蠢啊!」 孟舟歌也忍不住眼眶开始积蓄泪水,潸然泪下。 多少年没哭过了,太久了,真是太久了。 该怎么说呢。 孟舟歌也是独自走过的这么多年,她当然知道等待的滋味。她也曾幻想过那人某天突然出现,告诉她当面的一切都是误会,至少让她的心结得以疏解,可这么久过去了,她愈发清晰的知道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她不希望孟纾走她的老路,被人欺骗感情。独自抚养女儿长大,在她的心里孟纾是个除了学习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可小孩也在长大,她的被迫成长除了外界造成的,更多的竟会是因为自己。 是她将孟纾逼得不得不变成一个厉害的大人。 想到这里,孟舟歌无法抑制的哭泣出声。 若是当年没逼她分手,若谢河野这小子是真心待她,会不会、会不会如今的孟纾会更快乐些? 她当年看到孟纾脖颈上的吻痕后,竟没有多问几句,因为那段痛苦的经歷先入为主的逼她分手,杜绝孟纾走上她的老路,甚至为了达成目的不惜爬上窗口,以死相逼…… 天啊,她都在做些什么啊?!! 孟舟歌的眼眶已经被泪浸湿。 她终于松动了些许。 孟纾听见母亲哽咽道: 「你喜欢的话……就先谈吧,若他真是真心对你,妈妈……不反对。」 - 窗外下起了倾盆大雨,扯着闪电降下人间春日的第一场。 鸟归巢、人归家,孟舟歌在孟纾入睡之后静静地看了她很久。 其实当年生下她,是花费了很多勇气的。 毕竟那个时候,她大学都还没毕业,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未婚先孕,生下她需要独自抚养她长大。 母亲的不支持、别人的闲言碎语、復学之后同学异样的眼光,箇中的需要的时间精力与决心,困难的程度不是没有劝退过她。可莫名的,在拿到那张b超时,看着不成型的一团模煳的影像,她想,她要生下她。 孟纾真是世界上最省心的小孩。 她无数次为她骄傲,却又不告诉她以免心骄而落后。 她懂事、听话,成绩拔尖,从不用她担心,很多时候她都会因为孟纾而觉得从前那些恨没那么重要了,现在的生活已经这么好了。 不是那些破事的话,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女儿呢? 孟舟歌尽可能将孟纾规范在自己的羽翼之内,为她规划好一切,按部就班,以为那就是能给她最好的生活,却不想人是独立具有思考能力的个体,不干预她、让她走自己想走的路、撞想撞的南墙,才是不枉此生。 有些错误未必就是错误。 谁说世界上有正确就一定有错误呢? 自己选的或许才是最好的。 大雨覆盖了整个上京,雨点砸在树叶上响动大得仿佛在下冰雹,孟舟歌将窗户都关好,拉上窗帘,将孟纾床头的夜灯打开,做好这一切才换鞋离开。 走到楼下时,忽然发觉大厅休息区沙发上有个人影格外熟悉,休息区靠近门边,倒春寒的夜里裹着雨水尚且还需要加衣服,他就穿了个短袖躺那,她走近了,也没动。 孟舟歌拿着车钥匙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终于还是没忍住,又折返回来,在他面前站定,伸脚踢了踢谢河野的腿。 第52章 第五十二座山 孟舟歌走过去, 谢河野四仰八叉的睡在大厅休息区的沙发上,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谢河野没走, 还守在楼下。 她走过去用脚踢了踢谢河野的腿,那人睡眼惺忪迷迷煳煳醒过来,看见是她「咻」的一下站直, 睡眼惺忪的, 迷迷瞪瞪间还恭恭敬敬的喊了声:「阿姨,您怎么下来了?」 孟舟歌没回答,语气并不友善:「上去吧。」 「啊?」 孟舟歌道:「上去睡吧,别睡在这丢人。」 谢河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说什么?」 孟舟歌不耐烦的「啧」了声, 谢河野立刻立正站好,敬了个礼,然后兴沖沖的道:「您不反对了?」 「嗯。」 看着他咧到耳朵后面的嘴角,孟舟歌冷笑:「别高兴的太早, 你还在试用期。考察不过一切都还有待商榷。」 孟舟歌抱臂:「你刚说的那些话, 最好都是真的。否则, 孟纾的妈妈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她还是为了女儿妥协了。 如果这是孟纾想的,那就去试吧, 去过她想过的人生。 她的作用, 不过是将雏鸟养育得可以振翅高飞,翱翔天空,至于选择成为雄鹰亦或鹦鹉,都是她的自由。 孟舟歌现在才意识到这点, 不过不是很晚。她的女儿尚有选择的余地。 谢河野已经激动得整个人亢奋起来了, 睡意全然消失。脑子选择性失聪,只听见了「嗯」这一个字, 至于后面的通通抛之脑后。 「您要回去吗?我送您。」 他抬手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 孟母看了眼瓢泼大雨,没答话 ,从自己的包里也拿出钥匙晃了晃:「我自己有。」 「哦。」 谢河野摸了摸鼻子,笑了下。孟舟歌的语气没刚刚在楼上时那么敌对了,他知道,是因为孟纾的原因才对他有所缓和。 孟舟歌睨他一眼,抱臂道:「上去吧,孟纾怕黑。」
第120页 「行。」 既然她拒绝了,谢河野也不勉强。他又弯腰鞠了个浅躬,孟舟歌制止:「别动不动沖我鞠躬。显得我很难相处的样子。」 谢河野嘿嘿一笑应好。 刚转身要走就被叫住,他转身立正站好,姿态挺拔得跟棵小白杨似的,扯到腿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悄咪咪「嘶」了声:「阿姨您有什么尽管吩咐。」 「记得做好措施。」 谢河野:「……」 他脸皮那么厚一人罕见的害羞了几秒钟。 孟舟歌女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走出他的视线范围后,谢河野才搭电梯上去。 只是看了眼孟纾,确认她睡着了就轻手轻脚的合上门,就回了君山墅。 孟纾这没他的衣服,他得回去捣拾捣拾。现在情况非常不妙啊,孟舟歌虽然不反对了,但为了避免意外,他得做好准备,形象这方面必须得抓起来。 毕竟虞花花女士说的对,他除了这张脸,一无所有。 想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先得抓住她的视线。 - 翌日清晨。 孟纾的生物钟在九点准时将她叫醒。 缓冲了几秒将大脑开机,起身走向客厅,家里空无一人。 冰箱上贴了张便利贴,是妈妈标准的可以搭配的方案和做法。 她将它揭下来看了看又用磁吸扣将它摁上去,摸出手机看了看,谢河野凌晨两点多给她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到家了。 昨晚她和妈妈剖白了一夜,母亲没再做出任何偏激的行动,母亲愿意为了自己选择妥协迁就她的选择,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了,没给他回消息。 眼睛有些肿,昨晚气氛烘托得太过到位,不止是她连孟舟歌也没少哭,这是孟纾第一次见母亲流泪,她和她说了许多关于以前的事,孟纾更加心疼母亲,两个人好似才真正了解了一般。 孟舟歌的伤痛,孟纾的煎熬,她们敞开心扉,彻夜长谈,一会哭一会笑。 她从冰箱拿出来两个冰袋包上毛巾敷了敷。 母亲昨晚离开估计也是怕自己肿着眼睛的样子被她看到吧。 还是一样要面子。 孟纾烧好水后,想起谢河野,于是给他发一条消息。 昨晚让他先离开,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多想,而后又觉得应该不会,谢河野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随便闹脾气的人。 【m】:醒啦。 【一二】:收到(虚弱男大版) 【一二】: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m】:? 【一二】: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m】:身体不舒服吗? 【一二】:发烧了…… 【一二】:[可怜][可怜][可怜] 于是孟纾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 「怎么会发烧?」 重新遇到以后谢河野生的病可不要太多。 谢河野狂咳一阵,假模假式的说:「不知道。」 「就是昨晚因为担心你没敢走在你家楼下等了一晚,然后吹了一晚上的冷风,怕吵醒你又在凌晨顶着暴雨回来,也没什么,就这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发烧了。」 「……」 孟纾说:「估计就是这些原因。」 算盘声响得她在家都能听到,像只疯狂求安慰求摸摸的金毛。 于是孟纾哄道:「是我的错,我下次会记得先告诉你一声。」 谢河野得逞,得意的哈哈一笑又惹出一连串的咳嗽。 好不容易止住了,他说:「昨晚阿姨回去的时候碰上我了,她很温柔的喊醒我还让我上楼去睡呢。」 孟纾不太信。 她妈能温柔的喊醒他,没揍他都是好的了,不过目前孟舟歌女士的态度已经没那么抗拒了,孟纾想着得让谢河野知道,就说:「我妈她不反对了。」 「我知道。」 谢河野说:「阿姨昨晚亲口告诉我的,我说送她回去,她还心疼我这个女婿风里来雨里去会伤身体不让呢。」 孟纾更不信了。 这说的真是她妈妈吗? 谢河野是不是高烧烧得厉害煳涂了,出现幻觉了。 于是她问:「多高啊?」 谢河野一愣,脱口而出:「187.9。」 「…………」 孟纾:「我是问你烧得多高了。」 「嗷嗷嗷,38.9。」谢河野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他好像笑了声:「我还以为你问我身高呢。」 孟纾好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你187.9了。」 这个数字都快刻进她骨髓里了。 她说:「去医院了吗,还是在家。」 谢河野说:「我一个人去医院的话我会害怕。」 孟纾说:「……那你等我,我来接你。」 「行。」 他答应的太爽快了,孟纾有种狼入虎口的感觉。 孟纾简单的洗漱了下,就下车库去,发动车辆往他家那边开。 今天周五,她刚回来不用上班,早高峰的车堵得跟煮饺子似的。她在路上直接纹丝不动,隔壁的大哥喇叭按个不停,嘴巴启启合合,吐出一串的脏话。 孟纾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摸出手机回了下工作消息,对接完毕后无所事事的点开了朋友圈,刷新了下。 顺着往下翻,晒旅游照片的、晒生活的、晒恩爱的,紧接着就出现一条格格不入的——
第121页 谢河野凌晨四点多发的。 -谢河野:蛙趣泥蝶的爷40了! 这应该是在说自己的高烧烧到了40度。 偏偏没带单位。 回復里面一片群魔乱舞 李诵:???? 李诵:生日快乐[蛋糕][蛋糕][礼花][礼花] 何今臣:? 何今臣:……生日快乐[蛋糕] 林茜茜:哇趣老牛吃嫩草…… 林茜茜:生日快乐[蛋糕][礼花] 杨简:生日快乐呀谢哥,根本看不出来你都40啦。 谢明纪:生日快乐,儿子。[玫瑰] 虞花花:……你们年轻人现在流行这个?? 虞花花 回復了 谢明纪:你是不是有病?儿子今年才26! 谢明纪 回復了 虞花花:对不起老婆[玫瑰][玫瑰] 秦群:生日快乐[礼花] 明雪:生日快乐[礼花] …… 还有很多同学、朋友,虽然不懂谢河野在搞什么还是一一祝福了他生日快乐。 这堆人里估计百分之九十的觉得谢河野脑子有病,剩下的百分之十估计觉得谢河野深藏不露、童颜永驻试图探索他永葆青春的秘诀,这百分之十—— 就是杨简。 孟纾好笑的点了个贊。 没过几分钟就看见谢河野回復了这条朋友圈。 谢河野:。。。我说的是我发烧。。。 无力中透露着心酸。 更好笑了。 孟纾大早上堵车那点微弱的烦躁顷刻间被清除。 到谢河野家已经快十一点了。 孟纾的指纹早就录入过了。 她自己打开门进去,发现谢河野躺在沙发上,鼻孔里塞了两张纸巾。 被缝合的那条腿还搭在沙发扶手上,手边摆了台电脑,像是在处理工作,对面墙体上的电视还在播动漫。 是孟纾很爱的那个番剧。 孟纾的头像就是这个。 孟纾一进门,谢河野就听见动静了,手撑着沙发坐起来。 「宝贝儿,你来啦。」 他兴沖沖的沖她招手让她到身边来,像只摇尾巴的大狗,孟纾好笑,提着路边买的早餐走过去,才刚坐下就被谢河野从身后扣住,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口罩的边缘摩擦着她的脖颈,有些痒。 孟纾说:「怎么在家还戴口罩。」 谢河野声音透过口罩穿出来:「怕传染你。」 「体温量了吗?」 「你到之前刚弄的,还是38.9。」 孟纾心里熨帖,身上被只大型犬压着,躬身将欧式茶几上的早餐摆出来,打开又将筷子和勺摆好:「先吃,吃完我们去医院吊水。」 「不去行吗?你陪我待一块就行,保准药到病除。」 孟纾态度很强硬:「不行,昨晚四点到现在都没退烧,必须去医院看看。」 他撒娇无效,悠悠拖着嘆了口气妥协。 「好吧。」 吃完早餐,孟纾驱车带着谢河野去了市第一医院。 抵达后才发现门诊部人挤得水泄不通,刚巧赶上了流感季,得流感的人直线上升,老人、小孩与青壮年感染的人几乎占据了医院大厅。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在耳畔响起,孟纾出门时没带口罩,谢河野一蹦一跳的去了医院旁边的药房买了几个n95,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孟纾套严实了。 看到里面是这种情况,死活不让孟纾陪他进去,让她在大厅通风口等着就行。 「还得吊水呢,我陪你一起。」 「不吊了,请医生看下开点退烧药就行。我身强力健的,甚至都能自愈。」谢河野说。 要不是怕孟纾担心,他甚至连医院都不想来。 孟纾还是不太放心,想陪着他一起。 谢河野死活不让:「你戴好口罩,就搁门口等我就行。」 他转身朝门诊走去,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孟纾还以为他有什么事,他神情严肃的交代道:「你戴好口罩,跟人保持两米距离。」 孟纾笑道:「知道啦,你快去吧,真不用我陪你?」 「不用。」谢河野摆摆手,又说:「保持距离哈,听见没。」 孟纾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 她又不是小孩,至于担心成这样,说一遍不够还说好几遍。 孟纾心里又泛起淡淡的熨帖之意还没几分钟呢,甚至来不及扩散就听谢河野开口直接打破。 他强调道:「男的保持五米以上。」 孟纾:「……」 您折返回来真正的重点估计是这句吧。 第53章 第五十三座山 孟纾哭笑不得。 谢河野不依不饶的追问:「记住了没?」 「记住了记住了。」 见她应声, 谢河野才转身往医生办公室走。 就那么一小段路。 走成一步三回头的那种。 孟纾坐在大厅正对门口的长凳上,吹着送进来的风,安安静静的等着他。 - 谢河野自己去拿了药出来的时候, 就见一大坨不明物体正弯着腰凑在孟纾面前。 手里拿着手机,屏幕对着孟纾。亮着的页面黑白交替,远远看去有点像二维码。 孟纾好像摆了摆手, 他依旧站在那岿然不动。 看衣着和外形, 约莫是个男大学生。 跟条大尾巴狼似的。 谢河野眼睛眯起。
第122页 现在要微信都这么猖狂了吗?人家都摆手拒绝了还赖着呢? 敏锐的嗅觉使得他立刻察觉出不对劲儿的气息来。 谢河野眉心一蹙,本都已经路过了电梯门口会反光的门框好一段路了,又退回去,对着镜面整理了下髮型。 皮肤细腻有光泽, 穿搭在线且碾压,除了颧骨处因为发烧异常的潮红外,简直不要太帅。 谢河野自信的抖抖不存在的衣领,大步朝两人走去。 「……那您平时喜欢做些什么呢?」男生问道。 好傢伙。 前面说了什么没听清, 谢河野一来就听见这么一句。 孟纾端正的坐在长椅上, 沉吟了会正在思考。 男生的眼光灼灼, 目露真诚迫切得想要了解,若仔细去分辨还能看出钦佩与敬重来。 但此刻的谢河野压根没心思去分辨。 满脑子都是你小子居然敢打我女朋友的主意, 看我不从天而降帅翻你, 让你余生都自卑度过。 孟纾还在想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就看见谢河野忽然出现。 她眉梢一挑:「弄好了?」 「嗯哼。」 谢河野应了一声。 下意识挺直了背。 腿也不瘸了腰也不弯了,甚至精神面貌赛过上场前的体育健儿,仿佛一声枪响还能上奥运赛场上跑个第一。 不待孟纾介绍, 就见谢河野以一种巧妙的姿势卡进那一咪咪的缝隙里, 满脸写着「丑拒了」的挡在两人身前。 「你问她平时喜欢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孟纾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 男大学生不明白这突然出现人是谁。意识到是在问自己, 眼睛看了眼孟纾又转回来看看谢河野,不明所以的道:「怎、怎么了吗?」 「我来回答你。她平时喜欢——」 只见谢河野笑得无辜,然后一字一顿的替孟纾回答了刚刚那个问题。 「做、爱。」 谢河野皮笑肉不笑的补充:「和我。」 孟纾:「……」 那位男生:「……」 场面几度安静。 孟纾甚至觉得周围路人都想开了0.5倍速,额头上往下划下三道黑线,好似还听见了黑乌鸦的叫声。 「你在乱说什么!」 她的脸色涨得通红,直接从长凳上站了起来。 只见问问题的男生此刻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脸色都变了,眼神来回游移,感觉某种世界观被震得粉碎。 这真的是他不付钱就能听的吗?! 这可是小孟老师诶!上京大学最年轻的教授,温柔和气,智商高得一批,sci一作一抓一大把。长得漂亮是她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上课生动又有趣,只要是她的公共课,两秒抢没,京大最受学生欢迎老师排行榜top1断层出道,人气高得一批。 这么牛掰的小孟老师居然有男朋友了?? 还这么狂野?? 他是不是打扰人家了?? 他眼睛瞪大往后踉跄得退了两步,迅速摆摆手,在孟纾欲言又止的目光里惊恐的鞠了个躬,结结巴巴道:「小孟老师,您先忙,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再、再见!」 孟纾想解释:「不是……」 却没人听。 男生一熘烟儿早已跑远。 「……」 谢、河、野! 孟纾心里无声咆哮。 她用力闭了闭眼,望着人来人往的大厅门口缓缓输出一口气,然后面无表情的回头望向谢河野。 谢河野眼神飘忽躲闪。 这种表情他有点熟悉啊。孟纾以前生气时就这种模样。 不是,那小子先挖墙角的啊,他是在捍卫地位啊,不是他的问题啊,他没说错啊 可是望着孟纾是这个表情,不知怎么的,他居然莫名得觉得有点心虚。 孟纾看起来有点凶…… 他试探的伸出两个指头夹住孟纾的袖口一角晃了晃,底气不足的说了句:「他先要我女朋友微信的嘛……是他不讲武德,我才出奇制胜的嘛。」 这个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而且—— 孟纾蹙眉道:「谁说他在要我的微信的?」 「那他在你面前伸着个手机屏幕干嘛?邀请你看手机啊?这年头谁还没有啊……再说了腰弯那么低,就穿个大背心,指不定露出些什么勾引你呢!」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底气都足了几分,胸膛都挺直了:「光天化日,朗朗干坤!居然如此不知廉耻!这种男的,别说微信,就是要你那八百年不用的q-q都不能给!」 「……」 孟纾无力望天。 好半晌,她才悠悠嘆了口气,解释道:「他是我的学生,就是在这遇上我,然后问了我一个专业课问题。」 那屏幕上就是张他拍下的问题,点开的也是相簿而不是微信。因为很崇拜孟纾,但在学校没什么机会私底下碰见,于是就赶紧过来了。 谢河野:「……」 他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一下子太激动了,以为是情敌偷塔来的,直接冲过来说了些虎狼之词。不想人家真是正经男大,这波属于是无差别攻击误伤了。 他有点尴尬,但嘴硬不认,自己给自己洗脑找补道:「那我过来的时候还听见他问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第123页 「谁家好人莫名其妙打探兴趣爱好啊?肯定是居心不轨!居心叵测!心怀鬼胎!」 孟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谢河野又觉得有点心虚,孟纾说出了人家的原话。 「他说的是:『小孟老师您怎么懂得这么多啊,是一直在学习吗?怎么学习的?平时除了学习之外都喜欢做些什么呢?』」 孟纾说:「人家没你想得那么多意思。」 谢河野:「……」 我去。 我去。 我去。 ……他怎么知道是这样嘛。 找补不了了。 就是他的错。 谢河野聋拉着脑袋,磨磨蹭蹭的弯腰拿脑袋去拱孟纾的肩窝,乖觉认错。 「对不起嘛,我误会了嘛,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宝贝儿,我下次保证不会了。」 孟纾不说话。 谢河野就用脑袋拱啊拱,蹭啊蹭。 「理理我嘛~」 孟纾往前走,往停车场那边去,准备驱车回家,保持沉默,谢河野就亦步亦趋得跟着,抱着她的手臂不松手。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捏捏腰捏捏肩捏捏手。 到车门前,孟纾开车,他就跑去车门前,主动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孟纾看他一眼,上车,他自觉关上门,然后绕往另一边。 过了会,副驾驶也没什么动静。 驾驶座车窗上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孟纾抬头看去,就见谢河野凑近车窗,整个人趴在车窗上,那张俊脸被挤得变形,有点暴殄天物,他的声音透过车门传进来,闷闷的。 「系我哇,姐姐开门理理我嘛。」 孟纾被逗笑了。 他真的很会这套。 孟纾是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下次搞清楚情况再说好不好?」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也……别随便说这么露骨的话。」 「好的好的,遵命!」 …… 无论孟纾说什么他都好的好的,也不知真听进去还是假听进去。 孟纾没他的办法,在正午的阳光中将谢河野送回家。 刚打开门,谢河野蹲在面前帮她换鞋,尽管孟纾很多次都说不用,但谢河野乐在其中,不止这个,穿衣服、穿外套、戴帽子,甚至扣内衣都亲力亲为,有时还不忘占些便宜。 得逞了就沖孟纾挑眉,骚包得很。 孟纾走向开放式厨房,用中岛台上的保温壶倒了杯热水递给谢河野,说道:「你不用草木皆兵。」 「没那么多人会喜欢我,天天围着我。」 谢河野接过那杯水,刚准备「好的好的」试图赶快把这件蠢事揭过去,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也知道错哪了,孟纾和以前一样,生气就喜欢沉默,无声用眼神控诉。他迫切希望赶紧揭过去,态度积极承认错误,希望孟纾赶快别生他的气了。 可第一声还没完全发出,就咽进去喉咙里,立刻打住了。 他正色道:「有。」 「嗯?」 谢河野看着她,神情很严肃:「有的,孟纾。」 「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 「你很漂亮,学歷高,独立又清醒,克制且理性,善于思考懂得尊重,勇敢又温柔,没有我,不管是谁,他们都会喜欢你。」 都说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 孟纾很喜欢谢河野的眼睛,又黑又亮,此刻他望向她,闪动着真挚,总是能让人感到赤诚和炽热。 谢河野说:「所以我有危机感很正常啊,刚刚的行为也算正当防卫嘛,谁让我女朋友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呢?」 孟纾又忍不住笑了。 他真的很会哄她开心。 见孟纾没刚刚那么生气了,谢河野又恢復了那副黏黏煳煳的样子,弯腰从后面抱住孟纾,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 「全世界最好、最漂亮的宝贝儿再给你的宝宝来杯水喝嘛。」 孟纾递水给他,他也没接,故意把嘴撅起,脖子伸得老长去够那个水杯,装模作样得就等着孟纾去餵他。 孟纾偏头,迁就的伸手往后将水杯递到他的嘴边,谢大爷被烫得倒抽一口气。 孟纾赶紧将杯子端着离远一些问道:「烫吗?」 「不烫。」 谢河野摇摇头,嘴硬道:「就是直角剌嗓子。」 孟纾:「……」 他是会形容的。 孟纾给他换了杯水,他哼哼唧唧的说:「想喝冰可乐。」 孟纾驳回:「不行,你还生病呢。好了再喝,而且可乐喝多了不好。」 「怎么会不好,我出生起喝的第一口都不是奶是可乐。」胡诌的话谢河野直接张口就来:「那可是可乐诶,喝一口立马灵魂洗涤,天人合一。」 「就喝一小口嘛。」 他又撒娇。 孟纾都觉得他是不是被什么撒娇怪附体了。 或许和生病也有些关系? 谢河野拉着孟纾来到冰箱前,然后拿出一罐可乐,指着它的配方道: 「而且你看,它的配料表很干净,只有……」 正准备给孟纾介绍,定睛一看—— 谢河野:「我去,这么多!」 孟纾望着他,他的表情太生动了,她的唇畔轻勾,但笑不语,摆明了态度病没好之前就是不能喝,抱臂看他还打算诌些什么歪理出来。
第124页 谢河野在线翻车,看见孟纾的表情也有些认清现状的意思,但并不妨碍他继续嘴硬。 「它的配料表挺好的,就只有一堆添加剂而已。」 孟纾没绷住直接笑出声。 谢河野怎么这么可爱啊。 她垫脚,伸手揉了揉谢河野的头髮,哄道:「乖啦,病好了再喝好不好?」 「好吧。」 谢河野答应道。 下一瞬,他伸手将拦腰一提直接将孟纾抱了起来。 孟纾一惊立刻伸手撑住他的结实的双肩,道:「你干嘛!」 谢河野还带着白色口罩,伸头在孟纾胸口蹭了蹭,孟纾被他掐腰抱着,此刻处于上位,双腿悬空被迫盘上他的腰稳定身形,比谢河野还要高出一个头来。 「不喝可乐可以,那你陪我睡个午觉嘛。」 「不能拒绝哦,可乐不喝可以,没你陪我不行。」 孟纾:「……」 谢河野又又又在撒娇。 孟纾确定和生病无关。 他是真的很喜欢对她撒娇,频率很高,平均每天撒娇攻势一万次,明明两人只差了三个月零三天,但和他一比,孟纾就显得成熟稳重多了。 「好不好嘛~」 「好不好嘛~」 「好好好。」 明明正常口吻来说,她也不会拒绝,但谢河野非得撒娇,孟纾也依旧不会拒绝,伸手捧住他的脑袋隔着口罩亲了亲。 谢河野是等到她的回答才行动的。 带着孟纾进了自己的房间。 谢河野的家和孟纾的家相反,他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家也和他一样,生活感与幸福感很强。不论是客厅、厨房、卧室还是客卧,都是谢河野花了心思的。 随处可见的手办、玩偶、火影、灌篮的海报,家居陈设也十分具有设计感,进入这个空间是十足放松与愉悦的。 知道孟纾没光睡不着,就只拉上了一层薄薄的简约白纱。 孟纾知道他有光源就睡不着,于是道:「怎么不拉上?」 「不用拉。」 谢河野在脱衣服,单手拽住卫衣帽子,往前一拉脱下,内衬的白t被带着掀起一角,露出结实的小腹和腹肌的形状,两条线状痕迹十分明显,蜿蜒向下延伸,隐没在灰色的短卫裤里。 萤光黄的抽绳没有系起来,空空荡荡随着他的动作在没有规则的晃动,撞上什么东西又往迴荡去。 孟纾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谢河野以为是他完美的八块腹肌让孟纾不好意思的偏头了,于是好笑道:「又不是没看过。」 他得意道:「早和你说过了吧,哥的腹肌练得够劲儿吧。」 孟纾没说话。 什么腹肌,她转头是因为第一眼就看到了武器。 她很难想像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在每天晚上塞进去的。 谢河野爬上床掀开另一边的被子,对着床垫拍了拍,孟纾从善如流的爬上去,谢河野钻进去另一边,抱着孟纾的腰臀,头埋在孟纾胸前。 孟纾伸手回抱住他的肩头,口罩的形状戳到她的手臂,她道:「戴着睡?摘了吧。」 谢河野声音闷闷的,从下方传来:「会传染。」 怕传染还抱着她睡,要传染早就已经传染了。这口罩作用真心不大。 孟纾没好气的直接伸手将他口罩摘下来。谢河野像被扒了衣服似的怪叫一声,然后把脸埋得更深。 孟纾:「……」 说实话,她真觉得他是故意的。 但考虑到他现在是个病号,孟纾没推开他,任由他装模作样的占便宜。 她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于是轻轻拍打谢河野的肩头,像谢河野每个睡在她身边的夜里哄她那样。 谢河野好像真的很喜欢面包超人。 卧室里靠阳台那边有个长沙发,上面从左到右由大到小摆了一排面包超人的玩偶,鼻子红彤彤的,憨态可掬。 才是正午,光线很盛。 阳光被白纱过滤的只剩下薄薄的软绵绵的一层,落在地上落在背上,轻柔的包裹住身体,薄被随意搭在身上,孟纾轻声道:「你睡得着吗?」 光这么强。 「嗯……」 谢河野拖着气音应了一声。 睡得着。 知道孟纾必须有光才能睡觉之后,他每天晚上都把房间的灯光调到最亮,去学着适应孟纾习惯的入睡环境。那个时候他想,总不能结婚以后分床睡嘛,没这个道理,那他就去改变。 十八岁的他,为了去习惯这个没少遭罪。 刚开始整晚整晚睡不着强行挺着到凌晨,头几天几乎每回都能看到窗外升起朝阳露出曦光,实在挺不住了就沉沉睡去。 后来时间久了竟也习惯了。 无论有光还是没光都能睡着了。 他开心的想以后和孟纾就不用分床睡了,等以后再告诉她,他为了解决这个十分影响夫妻关系的问题吃了多少苦,孟纾肯定会很感动吧? 可惜,十八岁的他没等到。 但还好,二十六岁的谢河野等到了。 可如今,不打算告诉她了。 孟小姐好好被爱就好,改变和努力是骑士需要去达成的使命。 孟纾也没多问,时间确实能改变人的很多习惯,她并不觉得奇怪。 但那排红鼻子玩偶真的很让她好奇,她不记得谢河野有这么喜欢这个人物。
第125页 她声音轻轻:「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个啊?」 「哪个?……」 他的声音已经很小了,几乎都是气音。 孟纾说:「面包超人。」 「……」 「……」 卧室里一片安静,没人回答。 孟纾低头去看,哭笑不得,谢河野双眸轻阖,唿吸已经平稳绵长。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她勾唇,低头时鼻尖就能触到他的头顶。 「好梦,小野。」 她轻声说。 第54章 第五十四座山 傍晚时分, 黄昏时分的光线暗沉沉,橘红的夕阳只剩下一半,隐没在高大的建筑物后, 整片天空被烧得火红。 车流在高架桥上穿梭,下班的人开始回家。地铁驶过城市中心,从南到北, 从西到东。 孟纾醒来时, 位置就变了,本来在左侧的枕头上的,不知为何却靠在右侧的枕头上,额头就贴着谢河野的侧腰。 谢河野早就睡醒了, 靠在床头打游戏。 不知道是不是被坑了,嘴里一张一合的叭叭不停,无声的那种,应是怕吵醒她, 孟纾能从他的表情分辨出他这个时候还挺生气的。 她没说话, 也没动,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看起来烧应该退了,睡前吃了药, 效果还挺好。 孟纾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却莫名睡着了,一觉睡到天黑,醒来时发现他在身边,暗沉沉的房间里只有他的脸被手机屏幕照亮, 明明灭灭。 她曾因为连续通宵泡在实验室完成实验而在第四天的凌晨三点一觉睡到天黑, 醒来时望着漆黑一片的房间,满心落寞, 而如今侧目即是挚爱心里都被实实在在的幸福塞满,再无那种感觉。 她喜欢此刻的感觉。 傍晚七八点醒来,房间黑黑的,他在身边,打着她看不懂的游戏,一语不发的、紧密相贴的。 孟纾安静的看了会,然后钻进他的怀里。俩人挨得近,孟纾一伸手就能抱住他,感受到她醒了,谢河野垂眸望过来,骂骂咧咧的表情瞬间变成笑意,于是他关手机,游戏也不管了,将它随意扔到一边,自己寻过来将她抱个满怀。 「饿不饿?渴不渴?」 孟纾顺势楼住他的腰,由着他亲亲额头亲亲脸颊,然后「唔」了声,迟钝两秒,点了点头。 「等着。」 谢河野起身,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没走一半又折返回来,孟纾看着他以为有什么要说,结果只是过来亲了下她的唇,成功后就嬉皮笑脸的做了个bingo的手势,然后小跑出去。 孟纾终于清醒了,摸摸唇上仿佛还留存着的柔软触感,兀自笑了起来。 喝了水又在床上羞羞一会,谢河野全然忘记了李诵的存在,手机愣是一眼没再看过。 到晚上天彻底拉上黑幕时她俩都饿了就窝在家里点外卖,电视里在播她喜欢的番剧,舒舒服服窝在谢河野怀里,他的注意力不在电视上,专心给她餵东西,嘴里刚嚼完停下,下一块就又送进嘴里。 杵在两人之间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孟纾的心理负担脱下轻装上阵,付出爱与享受爱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如释重负般,她的身心都前所未有的轻松。 除了上课的时间,她们几乎天天在一起。 谢河野的助贫乡村旅游项目合集开始走上正轨,团队在选址时也十分考究与慎重,全心全意的为拉动贫困地区发展旅游经济付出,而不收费,口碑上得到大幅度提升。 一期临床实验正在进行,孟纾时刻关注新动向,与何今臣医院的来往愈发频繁,在发现四尾蕨细胞对幼龄肿瘤细胞的特殊致凋敝作用时,由何今臣引荐,与京华大学附属肿瘤医院的江检医生取得联繫。 春天真的来了。 冰雪消融,所有都在走上正轨。 - 京华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外科c2诊室。 江检将一期跟进报告交给孟纾,孟纾翻了翻厚厚一叠的资料,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谢谢江医生。」 「不用谢。」江检那张略显淡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很沉。 「希望对你有帮助,儿童癌症能够早日有所突破。」 孟纾手里握着沉甸甸的材料,珍重点头。 在中国,每年新增儿童癌症患者3-4万人。 在中国,癌症已经是15岁以下儿童死亡的第二大原因,仅次于意外伤害。 所以,上京大学与上京市第一人民医院及京华大学附属肿瘤医院的共合项目就显得格外重要。 更何况,由查理斯特先生孙子最新给孟纾传来的邮件可知四尾蕨之中的成分对多种癌症细胞的抑制作用都是相当显着的,包括但不止宫颈癌及多种妇科癌症疾病的细胞,对于儿童肿瘤占据三分之一的白血病也有极强抑制作用。 江检的医院收录的罕见、常见的儿童胞瘤患者最多,他整理出来的资料几乎可以涵盖上京十年内的病例数据。 全国也仅有江检所在的肿瘤医院和明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开设了儿童肿瘤科室,对儿童罕见癌症有相关研究。 所以江检提供的资料至关重要。 「合作愉快,江医生。」 「合作愉快。」 江检颔首。 忽然,门被人急促敲响,实习医生面露紧张,语调高且快:「外科急诊请求紧急会诊!」
第126页 伴随着走廊上急唿的嘈杂人声,江检眉心一蹙,大步向外走去,实习医生紧跟其后。 穿着洁白大褂的颀长身影忽然回头,阳光恰巧从百叶窗的缝隙中透过,在他身后肩头落下一片璨金色。 江检鼻樑上架着的银丝细框眼镜,身上的白大褂崭新而整齐,纽扣严丝合缝,一丝不苟。 他意识到孟纾还在这,回身沖孟纾颔首,说了句:「抱歉,得先失陪了。」 孟纾摆手微笑道:「您有事就先忙。」 江检点头,这才大步离开。 孟纾整理好资料放进包里,抬脚也离开了这。 走到大厅时,她打开手机看了眼,不看不知道,不过一个早上,微信瞬间99+,全是谢河野的消息。 11:10 【一二】:醒了宝宝,早上好^3^ 11:15 【一二】:我的朋友,早上好 11:20 【一二】:朋友,早上好 11:30 【一二】:陌生人,早上好 11:45 【一二】:?你是谁,怎么会有我的微信? 12:00 【一二】:…… 【一二】:明天来吃席吧,我结婚,我的前妻。 13:22 【一二】:还不回我? 【一二】:淡了是吧? 【一二】:不爱了是吧? 【一二】:我懂了 【一二】:新鲜感作祟而已 【一二】:其实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14:22 【一二】:我知天高任鸟飞 【一二】:也知话说三遍淡如水 【一二】:从此山水一程,再不相逢。 14:56 【一二】:你已经一个上午没回我了[心碎][心碎][凋谢][凋谢] 【一二】:我要闹了! 【一二】:我要闹了! 15:12 【一二】:[极品总裁彻底去世.jpg] 包括但不止以上。 孟纾嘴角抽搐。 深觉谢河野应该少上点网。 她走出医院大厅,抬手招了辆车,上车之后立刻给谢河野拨了个电话。 再不联繫他,微信快被轰炸平了。 响了几声就被接通了,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水声,孟纾顺口问道:「你在洗澡?」 谢河野沉默一瞬。 「我在尿尿。」 孟纾:「……」 见孟纾没声音了,谢河野哈哈一笑:「逗你的,洗澡呢。你弄完了?」 「嗯。」 孟纾觉得小野的随时随地的嘴炮应该控制一下了,她看了眼车窗外的风景,说道:「现在在回来的路上了。」 「到哪了?我来楼下接你。」 孟纾看了眼周围的建筑,说道:「半个小时左右吧,没有红灯的话。」 谢河野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站在水池边洗手,刚确实尿尿来着,感受到孟纾的尴尬才转口说自己洗澡。 他舒朗的笑了声,语调轻快:「那就祝我的宝贝儿一路绿灯。」 孟纾说好,又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尽数入眼,绿意盎然,长风沛雨,艷阳连天,整个春天生机勃勃。 不止要祝她的这一路。 也要祝她的小野。 以后的路要拥有数不尽的鲜花和掌声。 畅通无阻,一路绿灯。 孟纾想。 - 挂了电话,谢河野从卫生间出来,走到客厅,沙发上没骨头似的躺着条人。 宋既明横躺在最大的沙发上,另一侧的单人沙发坐着岳砚祁,拿着谢河野新到的手柄在打游戏,碟也是刚到的。 孟纾马上回来了。 谢河野开始赶人:「最后一局,打完各回各家。」 他走到玄关的换鞋凳上开始换鞋。 宋既明不满道:「我刚来手感,必须赢了岳砚祁才能走。」 岳砚祁眼神都没分给他,语气平平:「那你走不了了。」 屏幕上激烈交战,他还分神看了眼手錶。这个点,乔樱估计快从工作室回来了,他得回家做饭了。于是修长的指尖飞速摁动手柄,灵活操作走位,速战速决。 宋既明再次被kill,泄气的往后一靠,大声道:「我不服!再来!」 岳砚祁起身,将手柄往茶几上一放,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来不了,我得回去了。」 宋既明仰头问道:「回去干嘛?」 岳砚祁没说话。 谢河野的声音从玄关传来:「废话,他还能干嘛,当然是回去给老婆做饭。」 「滚滚滚。」 宋既明翻了个白眼,也不阻止,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陷进柔软的沙发背里:「那我和小野来,你个重色轻友的。」 说罢,又调试手柄准备再来一局。 「我也来不了。」 宋既明手指还没摁下去,就被人抽走了手柄,这次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 谢河野从玄关走来,睨他一眼,毫不客气道:「我老婆也快回来了,这里不需要电灯泡。」 宋既明:「……」 他不满的伸手指着面前两个身高相近、帅得人神共愤的两个逼,气得声音颤抖:「你们俩……你们俩……!」 那俩人老神在在,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 他泄气的说:「那不是还没回来嘛,我俩再来一局,玩玩就走。」
第127页 这可是很难买的碟诶拜託。 谢河野沖他温柔一笑,在宋既明希冀的目光中冷酷拒绝:「不行。我得去接她。」 宋既明:「……」 这个逼。 他没辙,愤愤起身,走路地板踩得格外响,以此来表达不满。 他坐在换鞋凳上,一副过来人的言之凿凿:「就你们俩这种迟早被甩,知不知道谈恋爱得若即若离,跌宕起伏,爱情是需要新鲜感的。」 谢河野开门,往走廊上一站,等着宋既明一起离开,岳砚祁站在他的另一侧,没说话。 待宋既明起身,几人一道往电梯处走。 宋既明继续说:「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爱情不是无时无刻的关怀与照顾,而是偶尔的关心与危难时刻来的陪伴,童话故事看过吗?王子往往都在公主最危难的时刻出现,于是才能获得美人的放心,忽冷忽热,风雨大作,偶尔来点电闪雷鸣的,才是爱情。」 他说的头头是道,还不忘评价一番:「你们俩现在完全就是被拿捏了呗,这样肯定不行的,得像我这样。」 岳砚祁和谢河野对视一眼,转头望向他,嘆了口气,异口同声道:「所以你没老婆。」 宋既明:「……」 人身攻击了噢。 岳砚祁和谢河野住一栋楼,数字跳动到18楼时,和两人打了声招唿才转身离开。 电梯数字不断下降,宋既明在和谢河野回味刚刚的游戏体验,说到一致认同的地方谢河野也挑眉回应。 「宋既明。」 到负一楼时,一直在听他说话的谢河野忽然出声。 宋既明本都打了招唿打算往车那边走了,闻言又停下来,不解的「嗯」了声。 「你的思想觉悟很危险啊。」 谢河野穿了件连帽衫,版型挺阔,帽绳在胸前晃晃悠悠的,他手插在裤兜里,地下车库的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起。 他说:「我和她谈恋爱,要的是她开心、快乐,只有她笑了,我才会舒坦。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也别计较付出得失,大老爷们的别在意那个。」 「我的存在就是替她抵御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如果风雨都是我给她的—— 那她真没必要和我在一起。」 第55章 第五十五座山 香樟树下, 树荫遮蔽。 风吹拂过木讷的树,扑扑簌簌惊起一阵响动。阳光透过缝隙落在地面上,道路旁停了辆黑色的g65, 格外显眼。 孟纾下车时一眼就看见了他。 谢河野抱臂靠在车门上,白色的帽衫将他衬得干净青春,肩宽挺括, 头肩比恰到好处, 头髮蓬松的被风吹拂。 见她下车,脸上立刻挂上笑意,大步朝她走来,接过她手里的包。 另一只手自然的握住孟纾的手。 孟纾说:「要出去吃饭吗?」 怎么还把车开来了。 到这的话走几步就进小区了。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座, 扶住车辕,将安全带拉过来替孟纾扣好。 「星期天晚上和你说过的,谢溪子回来了,咱们回妈那吃个饭。」 孟纾轻「噢」了声。 想起来了。 最近忙着和江医生那边沟通, 都忘了这茬事儿了, 不过好在孟纾在谢河野提及的第二天一早就买好了拜访的礼物。 于是她说:「先去我家。」 礼物都放那了。 谢河野本来开车开得的好端端的, 闻言顿了下,然后慢吞吞的抬眸, 从后视镜里没好气的看她一眼, 模样颇有些不满,轻哼了声,小声的嘟囔了句:「……你的家……」 「看那。」他下巴往后座扬了扬。 满噹噹的见面礼塞满了后座座位,他考虑的很周到, 一看就动了心思, 琢磨了孟纾的想法,和孟纾挑的礼物大部分都有重合。 谢河野说:「从里面挑你想送的带过去就行, 我就知道你准备好了,但是在家找了一圈,没找到。」 话落,冷不丁又哼唧唧一声,故意嘲道:「也对,忘了你还有你、的、家了,真伤我的心。」 孟纾看他这副摸样,委屈巴巴的,不知道还以为她欺负他了,好笑的问:「不是我家,是什么?」 放在她市中心买的那套房子里了,她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谢河野的手扶在方向盘上,流利的打了个圈转向,一字一顿道:「当然是我、们、的、家!」 闻言,孟纾一怔。 谢河野咋咋唿唿像复读机似的重复几遍。 「我们家、我们家、我们家、我们家!记住没!」 「我、们、家——」 孟纾被他叫嚷得哭笑不得,连连应声:「好、好、好。」 谢少爷这才舒坦了,又哼哼一声,坐直身体,肩膀下沉,脸侧了侧,等了会没等到,又轻咳一声暗示孟纾。 孟纾从善如流的将唇附上去,不轻不重的亲了亲他的脸,才抽身就瞥见谢河野的嘴角快咧到耳根后。 她也笑了。 上京的树木郁郁葱葱,有风吹进来。 整个宇宙都在向上走。 阳光降临,撒在车窗外,撒在车窗里,孟纾枕在颈枕上,周身的空间都是谢河野身上的黑雪松香气。 谢河野比春天更令人心动。 - 润泽御府。 谢溪子从司机的车上下来,三步并做两步往家里的台阶那边拾级而上。
第128页 别墅区前的空地上是园丁精心打理的花草,在这个季节迸发出一种昂扬向上的势头。 谢溪子吸吸鼻子,脑海中开始上演待会见到虞花花女士和谢明纪先生父母与可爱的女儿相拥而泣的画面。 想必老两口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她,此刻在沙发上如坐针毡、坐立不安了吧? 这般想着,谢溪子跑的愈发快了,家门敞开,踏进门的第一步,谢溪子立刻张开双臂,大喊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 回应她的是一室安静。 别说什么相拥而泣,就连人影也没有一个。 她不信邪的又喊了一声。 这次倒是喊出人来了,不过是家里的做饭阿姨,探出头来说了句:「小姐回来了。」 然后又回去继续做饭。 谢溪子:"……" 不是,她是小半年没回来了。 不是三个月更不是三天,是实打实的小半年。 怎么感觉没人想念她啊? 谢溪子快自闭了。 她表情恹恹,无精打采的扶着檀木扶手往楼上走,边走边拖声拖气的喊:"妈……爸……,我回来了………" 到二楼,虞花花女士的卧室门是敞开的,谢溪子黛眉微蹙,这不是在呢吗? 她顺着走廊往那走,敲了敲门,等了几秒然后往里走了几步。 浴室前的谢父忙着刮鬍子,虞花花从了衣帽间捧了高高一摞的裙子乱七八糟的堆在床上,对着谢父比比划划边转圈圈。 「哪件好看?…这件会不会太素了?…这件会不会太花了?…穿这件孟纾会不会觉得太有距离感?」 「你那破鬍子都刮第三回 了,能不能别弄了!我到底穿哪件!」 谢父:"……" 她不也忙活一大早了,试衣间都快搂空了。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 谢父一副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顺从的放下只颳了一半的刮鬍刀,还留了半边的泡沫在脸上,看起来有些滑稽,帮虞女士先参考起来。 谢溪子:「……」 她重重的咳嗽两声。 虞花花和谢明纪这才发现了她,虞花花回眸捂嘴惊讶一声:「哦天吶!」 「宝贝你怎么回来了?」 「……」 谢溪子忍无可忍。 「今天不就是因为我回来才叫了嫂子回来吃饭的吗?!!」 她说这老两口别太夸张,谢溪子抱臂倚在门框上:「我倒要看看这位嫂子到底多好,让你俩这么着急忙慌的。」 虞花花终于记起今天是女儿的接风宴,道:「宝贝女儿辛苦了,先回房间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休息一会,吃饭我让刘婶来叫你。" 谢明纪趁机将刮鬍刀摸回来将剩下的工程继续,接道:"对,先休息会。」 谢溪子终于感受到了点应该有的待遇,点头应好转身准备回房,刚走到门口就被虞花花女士喊站了。 谢溪子眸中燃起了点星火。 来了吗? 终于还是对半年没见的女儿感到不舍了吗? 虞花花手中拿着两条奢牌最新的秀场款问:「穿哪件?」 谢溪子:「……」 okok,她已经知道了,她不重要。 - 孟纾被谢河野牵着手拉进家门时,还有点微微的紧张,又有点难以言状的欣喜,那种感觉很难用言语形容出来。虞花花女士早就翘首以盼,和谢父、谢溪子一道站在家门口等她。 她才一进门就立刻拉着她的手往里走,谢河野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被人遗忘在门口。 只剩谢溪子抱臂站在一旁说风凉话。 「平衡了,我还以为只对我这样呢。」 谢河野冷呵一声:「那是我老婆,重视她就等于重视我。你别平衡了,我现在的地位已经从倒数第一越到你之上了。」 「长年累月不回家的人没资格抱怨。」 谢溪子:「……」 她无话可说。 - 谢溪子在饭桌上一直仔细观察这个嫂子。 说实话这才算两人正儿八紧的第一次见面,上一次因为翡冷翠的破网络卡得半死,只是隔着屏幕见到了人。 第一眼除了觉得「这么漂亮怎么会看上她哥的」之外,还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但具体是哪里眼熟她也说不上来。 直到刘嫂餵完谢恪和谢安之后,他俩迈着小短腿手里拿着一颗摺纸星星跑过来,谢溪子才终于想起来眼熟的原因。 2018年毕业季。 谢河野从云天山回来之后不知道发什么疯,非得学青春期的小姑娘摺纸条星星。 每天游戏也不打了,车也不飙了,宋既明和岳砚祁每次来家门口找他打球,他也都不去,然后就会演变成穿着球服、抱着篮球、戴着护腕的俩少爷东一个西一个,窝在谢河野的房间里一起帮他摺纸条星星。 有一天半夜,谢溪子饿得睡不着下楼去找吃的,看见谢河野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还有微弱的光透出来。 怎么还不睡? 她走过去轻轻推开门,就看到谢河野还坐在电竞椅上折星星,面前放了一个相框,是一张合照,嘴里念念有词。 「真羡慕你有个我这么浪漫的男朋友,又高又帅又浑身得浪漫细胞,等我俩结婚那天告诉你,你肯定感动死了,然后哭得泪流满面扑进我怀里哈哈哈哈哈……哈——」
第129页 哈着哈着就开始打哈欠。 十八岁的谢溪子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恋爱的男生真噁心。 等她从厨房上来,谢河野的房间灯还亮着,她没忍住又抬脚过去了,想看看她看似风流实则纯情小少爷哥哥一个人嘀嘀咕咕,却没想到这次人已经睡着了。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窝在电竞椅上,手里抱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子,里面堆着他亲手摺得星星。 谢溪子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桌上相框里的照片是她哥。 身边还有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 穿着合身的市一中白红双槓校服,白白瘦瘦,清丽夺目。 站在市一中的大门口。 石雕的上京市第一中学的红色漆字气势恢宏,铁栅门内绿树如茵,三三两两身着校服的男男女女皆被虚化成背景。 谢河野在笑,被他搂着的女生也在笑。 盛夏的蝉鸣声起,香樟树响动的窸窣声,冰淇淋融化散发出的凉气,洒水车经过喷洒出的水幕中形成的彩虹。 谢溪子终于想起来了。 怪不得觉得眼熟。 原来—— 是她哥生命里唯一的女主角,贯穿了不可一世、放荡不羁爱自由的谢小少爷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十年生命里 唯一的女主角。 第56章 第五十六座山 谢河野, 男,今年二十六岁了。 再过几个月,就二十七。 虞花花女士最喜欢念叨他虚岁三十。 谢溪子的视线从哥哥身上移到孟纾身上, 谢河野在给孟纾剥虾壳。因为他的交代,家里陈设的花花草草消失的干干净净。 孟纾唇畔挂着浅笑,和虞花花女士交谈甚欢。 时空穿梭, 轨迹汇集。 谢溪子眼前好像又看见了那张照片。 她哥在右边, 她嫂子在左边。 笑容灿烂。 谢溪子忽然有些感慨地想。 她哥人生经歷之时虽短,却用了将近一半的时间好好爱一个人。 而结果。 是最好的结果。 饭毕。 谢河野想赖在孟纾身边都没机会,谢安吵着闹着要放炮仗,拖着拽着撒娇耍赖通通上齐要谢河野陪着去, 他没辙,和孟纾交代了才离开的。 并且多次确认孟纾自己一个人是否可以,孟纾还没出声,就得到虞花花女士一个巨大的白眼。 孟纾笑道:「你快去吧。」 谢河野前脚刚走, 虞花花女士就拉着她, 神秘兮兮的附耳小声说了句什么, 然后带着她上楼,孟纾不明所以, 就只能跟着走。 穿过客厅上楼, 虞花花打开自己的房间门带孟纾进去。 只见她从柜子里摸出一本厚厚的相册,她面带柔和笑意,手指抚摸过相册上童真稚嫩的面孔,是独属于母亲的柔和神采。 「小纾, 妈偷偷给你看, 全是谢河野那小子的黑歷史!他平时可臭屁得紧,要面子得很, 出个门得打扮好几次,比他妹妹还爱摆弄。这些东西他千叮咛万嘱咐不准我往外发。」 虞花花指着其中一张照片,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人玉雪可爱,她笑得不能自已。 「这张你别看着他皱着眉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真给他脱下来没几天,可是闹着吵着要穿他妹妹的公主裙。」 孟纾挨坐在虞花花身边,头顶的吊灯将相册里的小人照的切切实实,孟纾看着皱眉的小谢河野,没忍住上手戳了戳他照片上脸颊的位置。 相册翻了一页,满满当当都是谢河野和谢溪子的照片。 很大部分都是合照。 虞花花说:「小时候我和他爸爸工作忙,很少有时间陪他们俩,溪子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谢河野带大的。」 「谢河野老带着溪子,去哪都带着。」 「小学带,初中带,在接着就都长大了。」 「他天天说什么烦死了,还是老老实实去哪都带着妹妹,妹妹嘴一瘪,他就投降了。」 相册一页页翻,少年的面孔由青涩到成熟,逐渐变成孟纾记忆里熟悉的样子。 「因着他妹妹的关系,谢河野从小就知道怎么哄女孩开心,估计是小时候妹妹在耳朵边哭烦了,谢河野这辈子最怕女孩哭。」 虞花花指着一张十五六岁少年站在树下的照片道:「这棵树下面有个箱子,里面都埋着喜欢她的女孩给他送的情书。有女孩追他,他不敢拒绝,生怕人眼睛一眨就掉下小珍珠来,人家的情书也不敢扔,只能带回来,放里面藏起来。后来被溪子刨出来,涂涂改改当作自己写的用去追别的男生了。」 「你别听外面说什么他谈过多少女朋友,其实就是不敢澄清不敢说实话,怕人女孩儿自尊心强给人弄哭罢了。」 孟纾忽的想起高中。 刚认识他时,学校都在传他和艺术班的班花打得火热,也是在那天她听见了谢河野亲口说的「不喜欢」。 难怪他那样无拘无束的人在看到她时,显得那么侷促,原来是怕她哭出来。 孟纾失笑。 这时。 门外传来敲门声。 刘婶拿着家庭电话站在门口,说是陈助。 虞花花女士走出去几步,接过电话没几秒神色一变,和面对孟纾时和蔼可亲的长辈判若两人。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对那头说了句「稍等」,然后转头看向孟纾,又是那副熟悉的和善模样,对孟纾道:「抱歉啊,小纾,妈妈得处理点集团的事,我让谢河野过来陪你。」
第130页 孟纾道:「没事,您先忙。」 事态好像挺严重的,虞花花只说了句:「当自己家,放松点。」就握着家庭电话匆匆向书房那边走。 人走远后,刘婶善意提醒道:「太太处理起工作来,没几个小时是结束不了的。」 孟纾将相册合上,放进床头的檀木矮柜里,起身往门口走,问道:「刘婶你方便带我去谢河野的房间吗?」 再留在这也不妥,孟纾觉得去谢河野的房间待着比较合适些。 刘婶微笑点头。 「当然,孟小姐,这边。」 刘婶将孟纾带过去就离开了。 谢河野在院子里陪谢安、谢恪,孟纾在饭桌上轻呷了几口清酒,头有些晕,刚刚强撑着陪虞花花是对于长辈应有的礼貌,此刻人有事离开,她想休息一下,思来想去,谢河野的房间最合适。 这是她第一次来。 知道谢河野有生活情趣,儿时的房间比起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夸张的大玩偶,中二病的动漫海报,电脑桌旁透明亚克力高架上每一个格子都放着手办,国漫、日漫、美漫,有她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纯色的床品算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不花里胡哨的东西,孟纾刚进来时还有些新奇感,看得久了且那带着酒劲儿的感觉一上来就有些晕眩。 孟纾走近那张大床,掀开被子想趟一下,刚拉开,动作就戛然而止。 净灰色的被罩之下,是大大的面包超人印花。红鼻子黑眼睛握拳冲锋的模样,黄的、粉的、红的、蓝的全堆在一起。 看得孟纾眼花缭乱。 谢河野当真与众不同。 少男心十足。 她深吸一口气躺了几分钟,那股头晕的劲儿不仅没过,反而更甚。 又躺了一会,反覆消解不了,实在躺不下去了便起身去把窗子打开,顺便将阳台的门也推开了。 偶有几声虫鸣鸟叫,伴着月亮清风进门。 吹起白纱窗帘,飘飘荡荡。 微风拂面,孟纾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才觉得比刚才好多了。 谢河野的阳台正对着别墅的花园,站在门边就能看到园丁悉心栽培照料的奼紫嫣红,因为孟纾花粉过敏,此时全都包上了黑色的塑封袋。 谢河野就在花园里,陪谢恪谢安放炮仗。 俩小孩胆小,不敢上前,他也故意装作一副更害怕的样子,大惊小怪的样子让本来就又菜又爱的谢安惊叫着快把整个花园跑了一圈。 孟纾站在阳台的门边看了会,准备喊他的名字。 这时,一阵急促的风吹来。 将白纱窗帘吹得动静大了些,在空中搅动几圈,然后打在那个手办架子上,最顶上的玻璃罐子没有遮挡直接摔落在厚重的地毯上。 发出很大声响。 房间灯关了。 只有月光落在地上。 银白的月光和洒了一地的星星。 孟纾那声唿唤被迫终止,浅绿色的羊绒地毯上,洒落了点点的粉色纸条星星。 玻璃罐子没碎,但盖子和瓶身分在两端。 没来由的,她的唿吸轻了轻。 她步履虚浮,向最近的那颗星星走了几步,然后停下。 借着满堂的银色,她伸指拿起一颗星星,抬高左右细看。 纤细的白皙指尖捻着星星,摺痕在时光的腐蚀下变得很深,纸也不再硬挺,有些软趴趴的。 孟纾忽然想起虞女士说谢河野从小喜欢穿公主裙,原来还喜欢摺纸条星星?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折的呢。 小学?初中?又或者是现在。 孟纾不禁轻笑出声。 她捡起那个玻璃罐子,将星星一颗一颗的捡起放进去。捡到滚落在阳台边的那颗时,发现被几滴水渍浸湿,孟纾轻啧一声,起身在房间里找纸,想挽救一下。 毕竟,这是她的大朋友的秘密宝物。 她起身,满屋子找纸,却哪也不见,便拉开了电脑桌的抽屉。 满抽屉里塞满了明信片。 孟纾屏住唿吸。 抽出一张。 看清明信片上写的内容。 时间是他们毕业那年。 晴天霹雳一般,无言而立,呆若木鸡。 她就这样站在那,机械般的又抽出几张,后知后觉的低头去看手里的那颗星星。 终于察觉不对。 这颗洇湿的星星上,有墨迹晕染显现。 里面有字。 隐隐看得出个「子」字。 孟纾楞了下,脑子里尚且空白一片,手却先行将其拆开了。 孟纾,天天开心。 孟纾手指颤动,唇瓣微张,不知道做何反应。 她看着手里的细长字条,上面的字迹已经发暗,还被水晕过了,墨色往外晕染,却还是能够辨别出上面的字体。 出自谢河野之手。 字迹狂放不羁。 如他一般。 孟纾唿吸微窒,手又伸向了玻璃罐子,打开了下一颗。 孟纾,万事从愿。 孟纾,花香满径。 孟纾,百事从欢。 孟纾,春祺夏安。 孟纾,秋绥冬禧。 …… 那阵风。 将那些年少时羞涩的心思、藏匿在土壤里不曾见光的秘密、少年那企图拷贝进时光的臭屁模样破土见光——
第131页 出现在孟纾面前。 每多拆开一颗,孟纾的唿吸程度便更为剧烈,起伏急促。 这个透明玻璃罐里的星星只不过冰山一角,亚克力架上还有好几个与这个一模一样的罐子。 孟纾泪眼朦胧,数了一下,有十个。 每一个的底部都会统计数量,都是一百颗,只有掉下来这一个,有九十九颗。 加起来。 一共九百九十九。 十八岁的谢河野信了李诵教得那套,相信九九九代表了长长久久,他想和孟纾长长久久。 还有那满满一抽屉的明信片,西藏的、甘肃的、新疆的、大坂的、翡冷翠的、伦敦的、纽约的、东帝汶的…… 他独自去了这么多地方,每到一处都往回寄上一封明信片,孟纾只是随手抽出一张,便看见上面的话。 只有一句—— 家人健康常乐,孟纾平安顺遂。 有的日期是几年前,有的日期就是几个月前。 每一张,都只有这一句。 家人健康常乐,孟纾平安顺遂。 他从不为自己求什么,却从不忘了替她求点什么。 她的眼泪越来越多,模煳了视线,轻轻的抽泣声在房中扩散开。 她终于知道虞女士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了。 谢河野真的很爱很爱 很爱她。 她抬手抹了下脸,想把眼泪擦干,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完。 眼泪越来越多,充盈了眼眶,然后掉在地毯上,湿润了柔软的羊绒,不知怎么的,抽屉的明信片被窗外的风吹乱,从里面掉出一张明信片来。 恰好落在孟纾面前。 图片是南云的怒江大峡谷。 孟纾一怔,下意识去拿。 这张上写得不是那句话了。 谢河野的字遒劲有力,龙飞凤舞,写了一句—— 「亲爱的麻薯小姐: 你会找到的,我也会找到的。」 你会找到四尾蕨的,而我也会找到你的。 日期是去年的九月十五日。 画了一个微博的logo,还有她的微博。 而那天,孟纾在南云和南夏中选择了去南云找四尾蕨。 高黎贡山、无量山、哀牢山、大理苍山、剑川石宝山、西山、通海秀山、巍宝山、文笔山、东川雪岭、轿子雪山。 他因为那条要去南云的微博,找遍了南云所有的山。 麻薯小姐。 是孟纾。 面包超人。 也是她。 每个七岁小孩都该有自己的超级英雄,而谢河野的超级英雄 就是孟纾。 他看到了她的微博。 从始至终,没有偶然。 南云的相遇,是他为她而来。 他从上京到南云,从国外到国内,独自走过从前,翻山越岭,翻越那一千座山。 终于找到了她,站在了她的面前。 在他们分开的里面时光里,他从未停止向她走来。 十八岁那年他说喜欢是翻越一千座山来见她,他就真的独自为她翻越了那些高山海洋,跨越山河大地。 山川河岳,沃野千里 步履不停,为她而来。 年少不坚定的分开,她没有回头。 而他也没有回头。 选择了再次出发,朝她靠近。 月光里,白纱窗帘浮动的弧度又温柔起来,给孟纾镀上了一层粉白光影,侧脸姣好,唇色绯然,不施粉黛依旧美得让人失神。 她穿了条白色的裙子,仿佛坠落人间的神灵。 她哭得梨花带雨,泪痕在月下清晰可见。 谢河野闻声赶来。 看见孟纾手里那颗拆开的纸条星星和抽屉里终于揭开的明信片。 他没有往前走了。 就这么站在原地。 借着银层安静看她。 下一刻。 神灵回眸。 「谢河野……」 她哭腔破碎,令他心头震盪。 转身,携着风月一同奔向他。 撞了满怀。 紧紧楼住他的脖子,泪意将胸前的衣服打湿,谢河野亦紧紧将她搂住。 阳台外的谢安终于胆大起来,点燃了一扎烟花,引线燃烧,「嘭」的一声往天上炸开,绚烂的铺满大片天空,与星星共同闪烁。 远山连绵,光彩盪尽重岩叠嶂。 她从窗边跑来。 窗外的星月和高耸青黛千山起伏交接,与她融为一幅世间最美好的画卷。 又在她面前逊色黯淡下去,成了背景。 一千颗星星换来了她翻越那一千座山。 这次换她向他狂奔。 她终于发现了他浓烈的爱意。 隔了八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