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的嫂嫂靠苟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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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奸臣的嫂嫂靠苟还活着》作者:青枝儿【完结】
文案
【人怂靠沙雕苟命】
一觉醒来的许知知双手被禁锢床头,朱绳茵红,衬的肌肤雪白。
还未搞清楚状况,一道低哑的声音穿透耳膜:「嫂嫂,既然你想嫁人,为何不能嫁我呢?」
她的小叔子一叶淞,上一世权倾朝野一杯毒酒赐死她的大奸臣,此刻眼眸中燃烧着灼热的火焰,眸光仿佛要将她吞噬:「嫂嫂,嗯」
许知知:!!!
内心一万匹草泥马踏过,一朝重生,为保命不得不留在叶府,与其斗智斗勇,结果剧情如脱缰的野马。
变成了被小叔子强取豪夺
但从小混迹市井的机灵让她脸颊微微一红,点头:「嗯
叶淞:???
许知知:「小叔,你近点。」
叶淞凑近一
许知知柔声:「再近些。」
叶淞继续凑近,还没反应过来,温热的唇瓣已经贴在他嘴唇上。
「唔......」
瞥到男人绯红的脸颊,不要白不要,理论上下一步就是该推倒她了……
害怕的眼泪从嘴角留下。
-
丈夫的死因、皇帝的忌惮,她陪着叶淞从落魄小子再次到势倾天下唯一的异姓王。
好不容易打算功成身退的她没想到,她确实活下来了。
可……结局怎么跟她想的有些不同
「嫂嫂……」权倾天下的男人,踏遍千山万水,将她如珍宝般紧紧拥入怀中。
他说,我爱你.....
阅读指南:
1、女主主沙雕副娇柔,文风,感情细水长流文火慢炖,由敌对到相爱(着急的见谅)
2、架空,有私设
3、女主嫁过去当晚,丈夫就没了,不存在身体方面的伦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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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标籤: 天作之合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知知,叶淞 ┃ 配角: ┃ 其它:巧取豪夺
一句话简介:靠沙雕拯救美强惨小叔子
立意:积极生活,努力向上
第1章 重生
许知知死了,死在了叶淞的手里。
她的小叔子——叶淞,权倾朝野打一个喷嚏京城都要抖三抖的大奸臣,呵,心眼比那针孔还小。
许家与叶家的亲事原是她家高攀了,她的父亲一个五品侍郎,而叶家乃是亲封的骁骑将军,功高望重,原大好的婚事,不想短短几年时间,叶家夫妇离奇被杀,与她阿姐定下婚事的叶景中毒,双腿残废,于是她的便宜父亲算盘那么一打,换了她这个庶女替嫁。
啊,她承认这事确实不地道,可她除了是个庶女,也是条亮盘顺,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啊,也不算太对不起。
可谁知新婚之夜,她的夫君,死了……
她想她上辈子一定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这辈子才什么倒霉事都被她遇上了。可毕竟她才十八,和离也算正常操作吧。
偏偏这小子记上了,叶淞步步高升,而她无人敢娶,默默苟了十年,被许林帆这个老傢伙连人带被褥送去了叶府……
她死了,死在了大雪纷飞的十二月,咳……叶淞亲自送的。
诶!
没想到吧,但她重生了!
并且掷地有声的一个噗通,跪在了叶淞的面前。
……
站在她旁边,眉似柳叶,盈盈秋水般的女子,是她的阿姐,许水清。
替嫁一事,是她与父亲瞒着阿姐的决定,叶景身故,阿姐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带着家族众人上门讨要和离书,这一日,便是许叶两家彻底结仇的一天。
许知知抬眼,望着入眼的朱缎与那大红双喜,镂空紫檀床边,一幅半人高的送子图,上面的一角还褶皱着,熟悉的厢房布局。
她回到了十年前,新婚的第二日。
屋里昏沉沉的光线,男子一身不太合身的白衣,手脚的衣裳捲起厚厚的几层。清冷凌厉的下颚线与她死前所见到的重合,一样的俯视。
生的是极为秀美,皎然若清风的清冷姿容,可惜白瞎。
「嫂嫂这是作何?」叶淞的嗓音孤冷又带着些嘶哑,又与十年后有些不太一样,隐隐带着几分书生稚气。
「知知,快起来。」阿姐的声音唤醒她。
对,她还跪着在。
毕竟一重生,叶淞那张脸现在眼前,她也是条件反射。
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尴尬的场景,就闻一阵悉悉簌簌的动静,紧接着一行人乌泱泱的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她的父亲——许林帆,身后的都是许氏一族的旁系长辈。
清风拂面,微寒,小雨淅淅沥沥落在窗沿上。
红衣少女捂着膝盖,向着身着一身孝衣的叶淞跪下,神情楚楚颇有些痛苦的闭起眼睛,卷翘的睫尾微颤,几分柔弱飘零的悽美。
而另一边的白衣儒雅少年则偏着身子,似是极不想受她这一跪。
一红一白,这画面竟诡异的协调。
众人皆是一愣,气氛出奇的安静。
「你这是在作何?」许林帆率先出声,语气带着不悦。
他这次来本就心虚,偷将嫡女换了个庶女出嫁,现下新婚第二日,又这样大的阵仗来讨要和离书,若不是水清说的理由确实是利大于弊,否则这个女儿的死活又与他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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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情已经做了,许林帆既然来了,自然也说服了自己,可许知知的做法就像是在打他的脸一般。
「还不站起来,像什么样子?」
许知知暗暗吐了吐舌头,再次见到她这个将她送入首辅府里的便宜父亲也没有什么感觉,若不是她一直这样跪着确实不妥,她还真不想如了许林帆的意。
撑着阿姐,踉跄站起身。
衣裙盖住微微折旧的裤腿,她这才看向那一群人。
被握住的手心微微用力,她看向阿姐,阿姐在她耳边轻声叮嘱,叫她不要说话,一切由她来善处。
心下一阵酸涩。
她的生母是低微的女婢,生下了她便难产而亡,就连名字也是随意取了带着讽味的「知」字,要的便是她时时刻刻谨记知晓自己的身份。
这样的身世,在重脸面的大世家里,或许还是不愁吃喝的,可许林帆——小小的五品官员,还是当年沾了叶家的光,才有现下的一席之地,许知知的日子应当是极其难过的。
可她长大这样大从未缺衣少食,甚至上过学堂,虽总是挨板心,却终是认了些字。
这一切,皆是因为她的嫡姐——许水清,自小便掌管许府事事护着她。
楚水清若空,遥将碧海之通透,许知知觉得这世间最美好的字都形容不出她嫡姐的万一。
这样好的阿姐,她又怎能捨得她嫁于一个双腿残废之人,是以当许林帆找上她时,她仅思虑半刻便同意了。
春雨一阵一阵的下个没完,众人踩过泥泞的地上水洼飞溅。
黑白色的灵堂一角,堆积着还未完全收拾好的红绸,应当是府中人手有限,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置办好这些,已然是极限了。
原本落在身后的叶淞几步走上前,在众人的目光下,拿起白布将堆在墙角刺眼的赤红盖起。
做好这些,不知是不是许知知的错觉,她觉得叶淞好像往她这看了一眼。
可仔细看去,男子面上并无表情,除却眼下的乌青,略显疲惫。这样的叶淞看着并无威胁,可她还是有些颤颤的拢了拢外面的白衣,将里面未来得及脱下的大红鸳鸯喜服遮的严实。
不是怂!她也是想着尊敬一下死者。
「叶小公子,令兄之事实在惋惜,还请节哀。」许林帆朝着灵堂微微曲腰,随即对着跪着的叶淞开口。
「许伯有何事直说便是,总归现下不是外人。」叶淞背对着人群,僵直的身体透着落寞。
此话一出让许林帆皱了皱眉心,他倒是小瞧了这小子。这幅模样的将两家联繫在一起,倒更显得他接下来的话落井下石。
果不其然,就连带来的家僕也有些皱起眉头一副不忍的模样。
许林帆看了眼许水清甩了甩袖子,将头偏向一旁。
一旁的她却将这眼神的含义看的清楚,哪能猜不透他的意思,一个女儿的终身之事哪里比得了他的面子。
阿姐见状拧着眉,松开她的手心,朝她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走上前,素白的衣裙点地跪在叶淞的斜后方。
先是极为尊重的拜祭死者,「早闻骁骑将军府大公子英勇无双,对待亲兵皆是心慈好善,军中无人不服,水清惜得无缘得见。」
双手置于头下,她弯下身子,缓缓抬起:「家妹年幼,嫁入叶家本就是误会,水清惭愧,在此时此地不合时宜的向大公子讨要一份和离书,望大公子怜水清的惜妹之心,水清亦会替公子担起为兄之责,小公子的下半生定会衣食无忧。」
话毕,几人打开一旁的箱子。
许知知怔了怔,上一世的她被叶景的死吓得晕晕乎乎的,阿姐疼惜她,未叫她到前厅看到这些过程。
她看着那些珠宝,许家哪会有这么多的金银,即使有,许林帆也不会捨得拿来救她。
这些……应当是夫人死前留给嫡姐的嫁妆。
许知知鼻尖酸了酸,忆起上一世自己的结局,叶淞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自己,更别提这样得罪他的嫡姐的结局。
视线朝着缓缓起身却依旧挺直的背影看去,那近乎苍白的面孔扫视了堂口一圈,一双冷冽的双眸,寒潭般笼罩。
眯了眯眼睛。
这小胳膊小腿的……老天开眼啊!
第2章 留下
叶淞笑了笑。
「替我为兄?」他慢慢抬起头,湿润的发梢贴在脸上,精緻的相貌透出病态的笑意,「你也配?」
虚弱的声音,实在没有什么震慑力,可她知道,这小子已经在记仇了。
可她并不打算现下出手。
上一世餵她喝下毒酒的场景她可没忘记,如今没拿个凳子在他面前嗑瓜子已经是良善了。
「叶小公子,还请代劳。」
许水清轻拧黛眉,袖中的手指微白,这事她确实不算磊落。可她也无法,知知二八的年华,短短一夜沖喜的夫君离世。
而叶家现下的状况,皇家的虎视眈眈,知知回到许家是迟早的事,拖的越久于她的名声也有碍,还不如现下自己来做这个恶人,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许水清拿出早已写好的和离书,只待叶淞替兄按上手印即可。
雨水沿着屋檐滴滴答答形成一道道水帘,外面却早已雨散云收。
骁骑将军府牌匾的红绸变白灯,难免令人好奇,乌泱泱的被围了一圈,嘈杂的声音传入,谕告时辰已经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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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淞低下头,看着和离书上的内容,表情冷淡寻不到半分慌乱之色。
叶家世代守边疆,平定不过数年,父母离奇去世,长兄中毒,自小练武之人只能终日坐在轮椅上颓废度日,将他抚养长大。
就是如此……那人依旧不肯罢休。
长睫扫下一片阴影,掩住眸中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寒霜。
他确实需要这笔钱。
他望着灵堂的棺木,许久,拇指就要按下红印。
眼里的异光闪烁,自然被许知知看在眼里。
也明白,这场景她再不想说话也该上场了。
手指在额心处随意缭乱几根髮丝,露出几分疲惫:「我不走。」
旁人听来,轻柔又婉转的声音,却又透着几分倔强。
许知知不知何时走到叶淞的身边,未给他反应的机会快速扯出那张和离书紧紧拽在手里。
微挑的眉心蹙起,如雾的愁思,花容皎靥极带欺骗性。
丫的,上一世拿了她家这么多钱,居然还敢记仇。
叶淞眼底带着一缕诧异,到底现下的年岁小些,许知知看的清晰。
舔了舔干涩的唇,低下眸子,对着阿姐和众人道,「我知阿姐是为我好,可知知既已嫁入叶家,便不会在此时离开。」
说着她抚上棺木,里面的男子一身红衣,唇色发紫依旧不影响他的面容,许知知心中一凛,怔了怔。
一滴泪顺着滑落,心里堵堵的。
她也未掩下这情绪,将手中的和离书撕碎,窄薄的肩膀微颤,如瓷般极易破碎。
「知知你……」
「阿姐,」许知知打断许水清的话。
「我知阿姐疼我,可若是换成阿姐,我相信你也与我的选择一样,还请阿姐尊重我的选择。」
许水清愣在那儿,她自小带着知知,教导她礼义节制。可她这个妹妹,皮的紧,对于捨身取义这种典故,说一句能反个三句。
不想她竟用这样的方式听了进去,一时间不知是开心还是忧虑。
看着阿姐的表情,许知知也猜到些她在想什么。
耳尖涌上热血,一片绯红。
去她的捨身取义,天知道她有多想回家,与阿姐一起躺在软塌之上促膝长谈,再叫软软煮上一碗这时节的梅花汤饼。
这骄奢淫逸的生活好不快活。
可一想到被毒死的结局,许知知泄了气,一时饱和时时饱她还是拎得清的。
见许水清还在犹豫,她掐着大腿根对着许林帆道,神情坚定:「这几箱珠宝是阿姐的嫁妆,知知不能收,父亲还是带回去罢。」
说这句时,许知知声音大了许多。
没错,她就是要气死叶淞。身后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烫个窟窿,许知知愈发激动。
「啪噔」几声,许知知的话刚刚落音,许林帆好似怕她后悔般将箱子盖起。
一时间,众人都向着这声响望去。
有奇异的,有松下一口气的,自然也有鄙夷的……
许林帆握拳轻咳一声,而立之年,男子的身形还不像上一世那般臃肿。
许水清和许知知的容貌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自然许林帆的相貌差不到哪里去,然而许知知却觉得他还不如上一世臃肿时看的顺眼。
毕竟有些相像的人做着讨厌的事,总让人膈应。
许是她刚刚的声音确实大了些,外面隐隐传来赞誉之声,也让许林帆扬了扬下颚。
「你有这样的觉悟,为父甚感欣慰,水清,我们回吧。」许林帆端正身子,朝着身后的人点点头,将许水清拉走。
和阳升起,乌云消散。
许知知给予阿姐一个安心的笑容,默默走在身后将一众人送出府。
听着门口长辈们突如其来的语言关照,她瞥一圈门口站着看戏的围观人群,心中嗤笑,从始至终垂直眼角未接一句话。
随着大门关紧,许知知松了脸上的肌肉总算唿出一口气。
可她放松的太早,以至于转身时看到那双漆黑淡漠的双瞳时,又是脚下一软。
好在她这一次有了经验。
在叶淞微眯的眼下,许知知双手及时扶住发软的膝盖。
……
直起身,她略显尴尬的撩了撩垂下的髮丝绕到而后。
微红圆润的耳珠露出。
「咳……屋里还有无多红绸未下,白绸也未挂上,还要劳烦小叔了。」
她生的高挑,叶淞此时也堪堪比她高出半个头,无需低头乌髮间的耳垂显眼的紧。
叶淞的眼神淡淡扫了上去,漆黑的眸像是晕不开的浓墨,很快收回视线。
双手有礼的拱起:「嫂嫂说的是。」
男子的背影彻底消失,许知知微拧着的眉才缓缓松下,看着牌匾两头悬垂的白绸,手指曲起,陷入一段似是过了许久的回忆。
罢了。
许知知吐出一口气,待叶景之事了结她再报仇也不迟。
「就当还你了。」她望着远处的棺木出神,朱唇轻言。
斜雨。
空中的晕白的月色,渲染出一片银辉,骁骑将军府中静的出奇。
下人忙活了一天,大部分都被叫下去休息,摆放灵堂的大厅,一男一女各在一边跪在圆蒲之上。
许知知原是怕守灵这种事的,说她胆子小,她自小做的事可说不上胆小;可说她胆大,她又极怕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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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现下,她反而觉得什么鬼神的不可怕了,何况还是叶景的鬼。对面那一坨看不清身影的男人才有些可怕。
从进来到现下整整一个时辰了,那身影都未动上半分。
他不会趁着这夜黑风高杀人灭口吧。
穿堂风阴沉沉的,许知知的背部被吹的一僵。
终是开口破一破这压抑的氛围,也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今日我守着便可以了,小叔去休息吧。」
比起和他一起,她宁愿一个人呆着。
半晌。
就在许知知以为他不会回自己时,叶淞开口,「嫂嫂若是累了,可以去休息。」
略哑的嗓音仿佛割着肌肤,一阵刺挠。
许知知听不出半分情绪。
不自觉朝着那黑影的方向望了又望。
「不用。」她自然不能走。
不过说说话真的有些作用,许知知脑子那些黑色思想散了些。
总归她看不见他,那叶淞定然也看不清她。许知知缓缓动作,谨慎的将屁股歪斜的压在脚上,细腰卸了力,舒服许多。
叶景、叶淞……
一个爹妈生的,怎么这性格差的这样多。
她虽也只见过叶景一面,却再也忘不了这个男人。
三岁时跟着叶氏夫妇上战场,十岁便精通各种武器,十五岁时仅率领三千精兵便将羽齿国牢牢抵在城外,待援军一到,萧国从此再无边疆之乱。
只可惜……许知知也不知为何,手心一疼。这样的人,却在十七岁时中毒,双腿残废。
即使这样,当许林帆提出让她替嫁之事,她也是乐意的。
不是单单因为捨不得嫡姐,也是因为她自己。
一个小官庶女,哪怕长得颜色再好,那些世家背地里依旧是瞧不上的,加上她的容貌格外是那些个虚浮好色的公子哥最爱的柔弱娇媚的长相。
大多上门的媒人都是以打量的眼光瞄她,想着推给哪家做个妾室极好。
嫡姐出嫁,她的婚事便是真的只由许林帆做主。
保不齐哪一日她便被随意嫁了去,与其这样,嫁到叶府反而挺好。
是正妻,还是英雄。女儿家总是有些英雄情结的,她也不例外。
只是……许知知回忆起新婚夜里。
羽睫微颤,那杯合卺酒……叶景未让她喝,两杯都到了他一人的肚中,她原以为他是渴了,如今看来没有那么简单。
叶景……一早便知道那酒中有毒吗?
那为何还要喝下?
移动的白烛光下,无声无息的脚步。
许知知趴在蒲团上,双眼紧闭,卷翘的睫毛,熟睡的面容略略泛着粉意。
一道身影先是自上而下遮住她,而后将手中的白烛移到距离她脸庞一拳的距离,叶淞垂下眼。
白烛又近了些,甚至能看清女子脸上的细小绒毛。
险些烧着。
叶淞勾着唇角轻笑出声,装睡?
天知道许知知几乎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只看向一个点,生怕眼球一不小心的挪动,连睫毛都不敢打颤。
这厮想干嘛?
素白衣裙下后背冷汗直冒,却偏偏不敢动作。幸而叶淞似乎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她也只能装睡下去。
微抖的火光。
叶淞歪着脑袋,手指比对着许知知细白的颈脖,他都无需用力,眼前的人便可断了唿吸。
眉宇间的冷意渐深,幽凉危险的气息将许知知团团包裹。
许久。
他望着唿吸逐渐平缓的女子,直到看到嘴角那抹要淌下来的晶莹。
叶淞双眉紧紧拧起,脸色说不上好。
微微愣神,几分阴鸷的面色突然缓缓笑起。
那皇帝……竟派了个这么蠢的人来监视他?
第3章 嫂嫂唤我什么?
晨风吹拂着幢幢树影,带来一股子湿气儿。
许知知是被冷醒的,哆嗦着身子,她扶着腰缓缓立起身子,闷哼一声。
酸……骨头僵硬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懵神的眼睛突然清醒转头看向另一边。
叶淞依旧跪的挺立,墨玉的长髮以木簪束起,经歷一晚也未凌乱,白衣上一尘不染,不似她……许知知看了看自己,因趴在地上前胸那块晕了不少灰。
她双手揪起脏的地方细细搓着灰,脑中忆起昨夜这人冷不丁的盯着自己……
叶淞至今还未问起她关于新婚之夜所发生的事情,他会怀疑叶景的死与她有关吗?
她为何要心虚,反而显得真与她有关一般。
许知知越搓越用力,心中愤愤,摩擦的声音终是引起那人的注意。
叶淞转过头,与她幽怨的眼神撞的正着。
……
几息之后,许知知手脚僵硬,叶淞则浅浅一笑。
「嫂嫂,早。」略带沙哑的音慢条斯理。
……
许知知战战兢兢抚平胸前的褶皱,直视那双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随即又触电般的收回目光。
唿出几口气。
长嫂如母,她现下才应当是这叶府里辈分最大之人,凭什么被这小子拉着鼻子走?许知知想着支起身子。
弯起唇笑了笑,学着长辈说话的语气。
亲切、和善且慈祥:「淞儿啊,早。」
寒风似乎都凝滞下来,露珠落在水洼中「滴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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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阵阵凉意,可打定主意立好威信,她此时自是不能再怂。硬着头皮从身前抽出三炷香,半天才点着,无事般朝着棺木祭拜。
叶淞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直至她完成第三拜。
「嫂嫂刚刚唤我什么?」
耳后的吐息极近,连着嗓音浅浅震动,许知知仿佛听见毒蛇「嘶嘶」的吐着信子。
这他妈谁敢说第二遍?
叶淞的视线下,女子原还带着血色的耳珠一下子褪去颜色。
连头都不敢转过来,却还总是招惹他?
他懒洋洋的支起距离手不过一寸的发梢,绕着指尖,细丝的痒意。
「小公子、夫人,饭食准备好了,吃些吧。」
妇人的声音不算好听,在许知知的耳中却犹如天籁。许知知手指抽了抽,从他手中解救出自己的头髮,大喊了声好。
差点没跳着走到门口。
最远的距离,许知知撑着门板转过身,「小叔不一起吗?」
晨光柔和,打在他刚刚绕在手心的髮丝上,闪闪亮丽。叶淞就立于阴影深处,手掌无聊的绕着圈儿。
「就来。」
****
来祭拜的人实在是少,直到叶景的下葬,来叶府弔唁的人加起来还没有那日许府来要和离书时的人多。
骁骑将军府再没落,当年的战功却不是假的,不免令人唏嘘。
「夫人真是贤惠,」说话的是府里的老人,温嬷嬷,是叶家两兄弟的奶娘,也是府里唯一一个不是死契也依旧愿意留下的人。
许知知自然也是带着些尊重的。
「都是些小事,」她笑着道,却趁着温嬷嬷转身的功夫,快速的舀了两大勺盐放到黑色罐子里。
忙活好这些,许知知端着碗碟向温嬷嬷打趣两句便朝着南边的小屋走去。
将军府不小,可下人太少整理不过来,索性只用了前院的几个屋子作为住所,其他的每月打扫一次便可。
很快便到了叶淞的小院。
「夫人,您来了。」叶淞身旁的小童木柏前来接应着。
圆乎乎的小脸,每次见她都是笑脸相迎的讨人喜欢,许知知忍住没有去掐他堆起的脸蛋子,「今儿炖了鸡,给你家公子补补。」
木柏未带她进屋里,而是往后院去。
许知知也不觉得奇怪,叶淞现下住的这个院子屋里的光线并不好,是以白日里都在院子里看书。
果然,一入后院,干净的石桌上摆放整齐的书籍占了小半个位置。
男子则背着光坐在石凳上,在并不宽敞的空桌上依旧认真的书写着什么。
墨色布锦束腰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段,忽略那半露出冻得发青的手腕,倒是有些赏心悦目。
初春虽有太阳,却也是有风的。
许知知看着他那短了一截的袖子,柳眉不自知的蹙起。
「小叔近日辛劳,我特地请教了温嬷嬷,给小叔补补身子。?」也不理他是否反应过来,就将黑色的罐子压在那被风吹起的纸张一角,压平。
刚走一截路的许知知,背对着风口,身体自然的趴在那一坨书上,舒服的挑眉。
这些时日的相处,许知知也摸清了他的底细,全府上下也就十来个人,银两更是少的可怜,现下都归她管着了。
许是叶景的死使得这小子那几日阴测测的,总让她联想到上一世的叶淞。
可现下……许知知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敲着石桌,这个连衣服都没的穿的小可怜能对她做什么?
暗自唾弃那几日一惊一乍的自己。
瓷碗的盖子被拿下,与石桌碰撞发出脆响。
叶淞看着她,熟练的拿起汤匙搅匀汤水,一阵「呲啦呲啦」的刺耳音,像是未上釉的瓷摩擦的声音。
许知知神色僵了僵,望着那光滑的反光的汤匙。
刺耳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散。
她知道那是盐粒彻底化了……
「嫂嫂喜欢吃盐?」
叶淞一口气将鸡汤喝下了小半碗,连眉心都未皱一下,而后看向她,深幽的眸透出询问之意,倒叫许知知乍舌。
话毕,又拎起一旁的水壶倒入碗中中和搅拌,又喝下半碗重复动作。
一罐鸡汤见底,连肉都未剩下。
他是不会浪费食物的,许知知也是根据观察才知晓。
「母亲走后,家中的产业一再倾颓,兄长也因中毒不能行走,这样的鸡汤,是只有过节才能吃得到的,还望嫂嫂莫要再浪费粮食。」
叶淞缓缓道,将碗碟收拾好,黑眸变得暗淡,隐隐的忧伤和怀旧之意。
……
许知知摸了摸鼻子莫名的心虚。
「许……许是手抖了,下次我少放些。」
该死,她还有些心软了怎么回事?她捏了捏手心刚想开口再找回些场子。
「多谢嫂嫂。」
「不谢。」
……
第4章 探花郎
府中无事,这些天都分外清闲。
而叶淞也确实乖巧,让她不禁也有些动摇。看着他每日短了一寸的衣袖,心下一软。
热闹的街道,万家灯火阑珊。
连绵不绝的叫卖声,酒肆花窗映着觥筹人影,哪怕已经喝了几碗酒酿的许知知脚下仍是一片轻盈,东看西望。
上一世许林帆深怕她丢了许家的脸面,将她看的牢牢的,从不允她再出头露面,已记不清是多久未逛过夜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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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心情好,许知知看向叶淞时,眉间漾开了笑意,与平时装出的纤细娇柔不同,整个人灵动剔透。
自然也没忘了拉叶淞出来的目的。
眼角转了一圈,瞧见了一家成衣铺,她伸出手,粉嫩的指尖即将触上他的衣角时,捞了个空。
眼花了一般,许知知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奇了怪了,酒酿也会醉人吗?」她小声喃喃,舔了舔润唇,又怀念起刚刚的味道。
这样的动作落入叶淞的眼底,眸子微挑,一丝意味不明情绪一闪而过。
「走,去那边。」摇了摇头的许知知没感到一丝晕意,没再多想,扯着叶淞的衣角朝着角落的店铺走去。
替他挑了几件衣服,出来时,正在心里盘算着刚刚的还价。
这里正是两条岔口不远处拐角的地方,路间突然冲出几辆华贵马车,惹得人群涌动,她不知是被谁撞了一下,整个人朝着前方扑过去。
原是没事的,毕竟她的前面还有叶淞这个大肉垫子挡着。
直到她看到某人微抿的薄唇,一闪而过的淡漠,还有那飞云掣电间退半步的利落动作,仿佛她是个什么脏东西一般……
「嫂嫂,没事吧?」叶淞蹲下身,眉宇拧起,满是担忧的模样。
斑驳的光影映在少年清秀如潭的脸上,宛若嫡仙儿般的翩翩公子。
若不是许知知亲眼瞧见,只怕是真的要被他骗了过去。
她愤愤咬了咬牙。
敢情这人是个黑心芝麻汤圆儿,她竟被骗了过去,亏她还傻乎乎带人来买衣服。
脚腕处动了动,疼的龇牙咧嘴,眼泪哗啦啦的留下,顺着下颔边流淌下来,瞧着可怜的紧。
顾不得形象捡起地上包装的小盒朝他砸去,叶淞出奇的没有躲开。
她愤恨道:「你别以为我没看到……」声音被打断。
「姑娘,你没事吧?」犹如冬日暖流般的温润嗓音,既轻又柔,带着几分勾人的绵意。
她被勾着抬起头,一只白皙光洁的手掌出现在她的眼前,顺着手臂的方向,是个极好看的淡黄儒衫的清雅少年。
腰间别了个摺扇,面如白玉,目似繁星。朝着她舒眉浅笑着。
对,是朝着她……
许知知抿了抿柔软的唇畔,半干的泪水她故意没擦,让其倔强的挂在睫毛上,颤动着。
好一个欺霜赛雪的娇柔美人儿,她心里这样想着,缓缓摇着头。
还没等她伸出手。
手臂落入强势的手掌,是叶淞将她拎小鸡似的提起。
「嫂嫂,还好吗?」
……她好似听到什么破碎的声音。
断人桃花犹如杀人父母。
这杀父之仇,许知知在看到叶淞淡漠的笑容时,还是决定不报了。
「还好,无碍。」扭了扭脚腕,刺痛让她差点叫出声来。
「夫人看着不像是无事,我知道前方有个医馆,还是去那儿看看也放心些。」一旁的男子也未觉得尴尬,收回手提议道。
嗓音依旧悦耳。
忽略那令人心痛的夫人二字,许知知确实想去医馆看一看。
杏眼因疼痛泛起涟漪,她水汪汪的望着叶淞,是个男人应当都是予以怜惜的。
当然,除了叶淞……
「嘶~疼,你慢些。」
许知知被半拎着,一只脚抬起靠着一只脚蹦跳。动作不算优雅,换了旁人可以算是极狼狈的了。
可女子一会撅起粉唇一会龇起牙齿的可爱模样,身后的男子浅笑着,原只想露个面的他鬼使神差的抬步跟了上去。
「慢些,真的疼。」
许知知反手抓住叶淞的手紧紧锁住,豆大眼泪从眼角滑落,说话还带着鼻音。
看着叶淞渐渐僵硬的表情。
许知知又紧了紧手臂,这么多人,她不会被他杀死,但再这样拖着走下去,她会被疼死的。
人群还有些杂乱,鲜少有人注意到两人。
月光灯火明暗交错,叶淞紧盯着那只搂住他的手臂,又软又细。
不知为何动作凝滞,他身上新买的衣衫理说不薄,那手腕的温软触感却极细,叶淞慢慢抬眸直视前方。
迈出的步子慢下了些。
今夜里的几辆马车跑的突然,应当是惊了不少人,许知知来到医馆时,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这儿的治安不当是如此啊。」许知知疑惑道。
这条街道虽算不上京中最繁华,可人流不少,理说再大的官也不应当如此在街上横冲直撞,否则第二日岂不是要被对家参奏死。
「好像是有人发疯,惊了一些贵人的马架。」
许知知怔怔的看向说话的人。
「你还没走。」叶淞道,不冷不热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
那人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摺扇。
「顺路,也不放心这位夫人。」随即收起摺扇,双手拱起微弯着腰,恭谨守礼:「在下余墨,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深沉乌亮的眼睛暗光流转,叶淞与其对视,薄唇轻启:「叶淞。」
余墨露出诧异的表情,忙又鞠了个躬,「原来是骁骑将军府的小公子啊,久仰久仰。」
「探花郎不必如此客气。」叶淞淡淡说出他的身份,一旁的许知知顿时瞪圆了眼睛,耳朵向两人中间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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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郎余墨。
上一世的殿阁余大学士,掌管整个整个萧朝的学士子弟的官途命脉,官职仅次于叶淞之下,两人的关系也让人捉摸不透。
当然,能让困在深闺的许知知都能知晓好奇的人,自然不仅仅是因为此。
多少的状元郎都做不到这样的高位,却被他一个小小探花做到了,以至于之后也无人记得他那一届的状元郎的名讳。
许知知拧着眉,凝脂般的面容陷入纽结。
她似乎还听到过一个传言。
「余公子刚刚说有人发疯?」叶淞瞥了一眼歪脖子的许知知。
余公子相较于探花郎,显然亲近许多,余墨唇角的笑意愈深,点点头。
作不经意般聊着家常:「好像……是说什么朝堂不公、买官受贿什么的,这人硬说榜眼的那篇文章乃自己所作,被打了出去,如今更是疯了,当街拦轿惹起动乱,真是滑稽。」
男子摇摇头轻笑,一时分不清他说的滑稽是指哪件事。
许知知背嵴却泛着寒意,心中骇然看了眼余墨。
「夫人为何这样看着我?」余墨的嘴角还微勾着,明澈的清瞳映着她的倒影。
许知知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头,蓦然陷入到那双温良恭谦的双瞳中,她张了张唇,「没……没什么。」
传言余墨才是原定的状元之名,只因朝堂的买官受贿,才被换成第三名的探花。
许知知瞧着他说出刚刚的话那般随意,一时分不清着传言的真假。
若是假的还好,可若是真的……
她排着队向前走了几步。
若是真的,今日的见面就绝不是偶遇,许知知咬着下唇,没想到他们这两个日后的朝堂两大支柱竟认识的这么早。
*
「啊!!!」
「大夫,这是脚,不是猪蹄,您轻些。」许知知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幸好遮着布帘,没人看得见。
那大夫也被她这一叫吓得不轻。
「姑娘啊,气血很足啊。」他颇为欣赏的点点头,而后将一团棉布迅速堵上她的嘴。一只手按压穴位,将错骨的地方接回。
布帘被拉开。
少女无力的躺在竹编的小床上,水氤氲的眸,泪痕交叉四错,苍白的面色上还粘着几缕青丝,像极了……被凌虐之后的小兔儿,只能红着眼委屈巴巴的望着他。
叶淞眼中的眸光暗了暗,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这几日是少走动为好,七天左右便可好全,这是药方,去那边抓药。」大夫急匆匆的将手中的方子递给叶淞,忙活下一个病人去了。
许知知拿开堵在口中的棉布,一脸嫌恶,痛咳几声,脸上也总算红润了些。
她望着叶淞,看着他的表情缓慢的变化。余墨看样子是离开了,只剩下他们俩。
心虚的摸了摸腰间轻飘飘的荷包,最后的零余都用来看诊了。
动了动脚踝,许知知「嘶」的一声,弯长的睫羽上又沾上几滴晶莹。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叶淞,「小叔……」
心下暗啐,这狗东西不会趁现在丢下自己跑了吧。
**
夜空中的明月被半遮起,柔和清澈的光犹如轻纱,小巷中静悄悄的。
许知知僵着背,半趴在叶淞的肩头。
看着削瘦的身材,没想到背还挺结实的,这样想着,手比脑子快上一步的捏了捏,手感出奇的好。
「你在干什么?」步子突然顿住。
鼻头撞上叶淞的背,她轻咛一声,软软的音。
揉了揉尖翘的鼻子,反应过来自己做什么什么时,她的唿吸都漏了一次。
望着自己欠欠的手,干笑着:「怕小叔叔累着了,我替你按按肩膀。」
献宝似的,她将自己的看家本领拿出,花式替叶淞捏肩。
软滑的小手力道不小,绷起的肩膀肌肉缓慢自然的放松下来。
不用的话语卡在喉咙处,叶淞滚了滚喉结。
目光看着深处的小巷,幽黑寂静,而一直跟着他的耳目似乎也被人流冲散,没有多余的脚步声。
现下,应当是杀人的最好时机……
肩膀上的人全神贯注,毫未注意到现下暗涌的波涛……个屁啊。
月黑风高夜,许知知余光中偏辟的小路,叶淞而今又停下半天未动,也不说话,阴测测的。
傻子也知道他想干嘛。
可现下她算是半个瘸子,跑,肯定就是找死……叫,不说这大半夜的喊救命谁敢开门,就怕她还没喊就已经被咔嚓了。
许知知脑袋嗡嗡的,面上却不敢显现出来,手指渐渐有些发软却不敢松了力气。
正欲哭无泪。
腰间揽上一只手掌,炙热烫的许知知心头一颤。
像一只羽毛似的轻轻缓缓的下移,到她的屁_股处停下。
……
第5章 嫂嫂的伙食应当是不错的
酥酥麻麻……连着背嵴都僵硬住。
她虽多活了些年岁,可上一世至死都是个姑娘,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尽管脑子里想着叶淞的脸,也指不定是谁委屈谁。
雪白的面容慢慢涨红,胸口跳个不停。
……
整个身体被向上託了托。
「嫂嫂,」
「啊,嗯?」
叶淞感知到女子落在她颈上的温热吐息,短暂的颤慄,略带恶意的颠了颠,说出的话更是恶劣又缺德:「嫂嫂的伙食应当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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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上的手紧紧握拳。
如果眼睛能杀人,许知知觉得他早死了千八百遍。
「那我明天少吃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十分乖巧道。
晚风轻拂。
许知知望着缓缓移动的小巷墙壁,一块儿深一块浅,还有许多缝补的痕迹。
男子淡淡的一声轻「嗯」,她的拳头又硬了些。
「继续。」
许知知忙甩了甩酸涩的手,继续按摩他的肩头,不忘探着脑袋:「力道可以吗?」
「再重一些。」
「好嘞!」
……
两人离开后的小巷,一抹黑影迅速闪过,再细细看去,浓墨般黑沉沉的夜。
「咻」的一声,一只老鼠不知被什么惊动窜了过去。
****
正午。
开春的季节舒服的紧,昨夜里回来的晚,又是崴脚又是惊吓,愣是好久才睡着。
现下白日的晕光透过纸煳的窗户照进屋里,许知知才觉得踏实了些。
她坐起身,手腕一动酸涩难受的紧,不受控制的抽着。
不行,她得做好两手打算,许知知想着。
且昨夜里偶遇余墨此事还有待考量,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达成共识,又被叶淞那厮翻身,自己这样得罪他就算免了一死,怕也没好日子过。
得想个周到的法子,保证自身安全不被记仇的同时,又能断了叶淞的官途。
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民间人人叫骂的大奸臣。
她拧着内心揉了揉手腕,觉得自己的形象都高大了起来。
穿上外衫,小心翼翼站起身。
门被推开。
「夫人醒了?可再别乱走动。」软软忙上前扶着她又重新坐下。
软软是她自小的贴身丫鬟,自然也陪嫁过来,前两日派了她以回许家拿东西为由打探了些消息。
「我没事,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许知知急忙问道,猜测她是听她出了事回来的,也不知消息探到了没。
小丫鬟先到小屉里拿出一盒药膏,回来边走边摇着头。
「来上门提亲的不少,只是未听说老爷要替大小姐安排哪家的亲事,」她蹲下身,小心替许知知上着去痕膏。
清莲似的幽香散开。
许知知忙收回脚,拿过她手里的药,鼻尖嗅了嗅心疼道:「这点小划痕罢了,你竟用这样好的药?」
她记得她屉里哪有这种药?
「是大小姐让我带过来的。」软软笑着言,一边开心大小姐疼她家小姐,一边又有些不是滋味。
这骁骑将军府未免太穷了些,她去了小库房,发现别说这种上好一些的消痕膏了,连普通的都没有,连府中常备的药材也少的可怜。
许知知想了想:「收起来留着吧。」
又看了看自己的脚踝,光滑的面上几茬红痕,确实碍眼,不过也没那样夸张用这样好的药膏,多等些时日也就没了。
再说伤的严重的是骨头。
将药膏小心合上以备不时之需,递给软软。
「叶淞在府中吗?」她趴着床畔问道。
软软收好东西一愣,她也是刚回来没多久,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应当是在院子里看书吧,夫人有什么需要我传话吗?」
也是,这人自律的紧,生活规律又无聊的很。
许知知眼睫抬起,弯起的眸微微上挑:「去做些白粥,我去见他。」
「可夫人的脚……」
「好软软,」许知知立马打断她,撒着娇,「我不过是伤了,又不是脚断了,难不成要我这七八天都呆在这屋子里不成。」
轻灵婉转似泉涧溪流的嗓音,华光蕴藉不染凡尘的瞳眸明亮的眨着,哪怕看了无数次的软软,也不禁愣神。
七八天,软软想了想,以自己对夫人性子的了解,她若是不停的阻拦怕是有的忙了……
看出她的心软,许知知拉起她的小手,肉乎乎的。
「好软软,大不了你看着我便是了。」
思考的小人锁紧了眉头,许知知心喜的不行,熟练的伸出手揪了揪她的脸蛋,手感可真好啊。
「夫人!」那小眉锁的更紧了。
许知知尴尬的收回手,心痒痒的搓了搓手尖。
哎,孩子大了,都不给摸了,摆摆手:「快去快去吧。」
待人气唿唿的走到门口,她抖着另一条健康的腿,不忘叮嘱:「记得粥的水多些,米少些。」
软软回头,明明这动作挡去脸,就是一副街头李二狗那副小混子模样。偏偏顶了个水仙儿似的面容,窈窕纤细的身姿就是如此大的不雅幅度,也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许知知朝她吹了个口哨。
……
明儿就去那街头的李二狗打一顿,叫她乱教坏她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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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旧的青砖,缝隙堆满了嫩芽。
顺着春意向前不远的庭院,男子如往常一般立在石桌前,依旧身着黑色的旧衣,露出半截胳膊来。
正午已有些顶天的日光,时间长了,叶淞也沁出一抹薄汗,却依旧面色无常的书写。
倏然抬头。
一瞬的阴沉掩饰的极好,抬头间便已渺无踪影。
手间的紫毫笔尖转了个向,以一种奇异的规律轻点台面,乌沉的眼珠直直凝视前方,直至手中的笔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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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一声细小的脆裂,叶淞唇角咧起弧度。
转身的剎那,砚中的墨汁倾洒在写了一半的宣纸之上,蔓延绽放。
「属下石奚拜见公子。」
房内的门窗不知何时被关起,昏沉的光辉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叶淞却未感到愕异。
他刚刚在纸上所画的是叶家独创的轻功步法,就连他,也是刚刚才知晓这步法的全部规律。
足以见得此人是叶家的心腹旧部,可看他的模样年岁,不似父亲的部下。
「石奚。」叶淞跟着轻呢。
哪怕年岁不大,身着一身不合身的衣裳,男子一开口的冷冽气息也令人咂舌,石奚愣了愣。
「是,」他低下头,一五一十的道出自己的来歷,「属下八年前为大公子所救,一直谨尊大公子之令,暗中蛰伏驯养死士,静待时机。」
说到这他顿了顿,露出色泽略淡的瞳仁,看向叶淞,「谁知大公子他……」
胸前的拳心紧紧攥起发白,余下的他未说下去。
他的任务是训练死士暗卫,这些年骁骑将军府眼线众多,无召唤他是不得来见大公子的。
可谁知……石奚眼神闪了闪,他一得到消息便暗中观察叶府的动向,府中的眼线果然被撤去大半,他才能在此时见到叶淞。
「昨夜里跟着我的人是你?」叶淞面上表情无常,暗哑道。
距离兄长的死已过去半月,他深谙伤心是最无用的情感,罪魁兇手依旧在金殿之上醉生梦死。
眉眼一片冰凉。
石奚点点头,默了默,昨夜的情形不是他该问的,只是经他这几日的观察,那女子似乎……总憋着坏的模样。
可要说是人派来的眼线,又不太像,至于哪里不像……
皱起的眉心还在纠结,院里一阵声响。
石奚望了一眼叶淞,脚尖点地,空气中细微的风流,人已消失。
「太白天的闷着门做什么?」许知知推开木门。
吱呀的声音老大,她抚了抚手臂。
房中朝南开的窗户少,屋子有些暗。刚好能看到叶淞站在陈旧的四方紫檀桌子前,手上还拿着半只手指那么长的墨条和一块污布,忆起院里乱糟糟的桌子。
许知知挑了挑眉心,将软软拿着的清粥小食拿到自己手里,示意她先回去。
朝着叶淞笑了笑:「小叔还未吃午膳呢吧?」
背对着光的髮丝灿灿,轻颜白衫,灵动弯起的眉眼在叶淞看来,确是憋着坏的模样。
视线下移,女子的脚腕处绳子系的松垮,微微抬着,鞋子也是方便穿脱的木屐,小巧的紧,更别提木屐之上的那只小脚。
第6章 送餐
「没。」他淡淡撇开视线。
许知知:「……」那你倒是过来拿啊。
她有些累的抵着门框借力,一边继续温言温语,朝叶淞递了递手中的放盘木托,微笑示意着,「小叔。」
叶淞的眼睫这才抬了抬,薄唇蓦地张起。
「竟忘了嫂嫂的脚伤了,」戏嚯的语气,缺德的紧!
许知知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动作,也不指望他还能回来扶自己进去,自给自足嘿咻几声单脚跳着坐到桌边。
鬓角渗出细碎的薄汗,小嘴因气息不稳微微启开喘息,愈发红艷。
叶淞盯着她看了一瞬,唇角扬起。「嫂嫂怎么自己过来了,倒是我的不是了,嫂嫂莫怪。」
丫的,这阴阳怪气的语气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许知知眯眼笑了笑,「瞧瞧,小叔说的什么话,怎么会怪,倒显得我斤斤计较。」
阴阳怪气谁不会?
叶淞的眉心饶有兴趣的挑起。
凝望着她,靠近了些。
突如其来的清冽气息,许知知怔了怔。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一旁的布一角,抬手擦拭她脸上的细密汗迹。
微微俯身,男子的面颊如玉,眉目低垂,安静专注。
许知知一时间忘了动作,也不知故意还是无意,食指似有若无的触碰,一股子冰凉凉的气息,却让她面上一阵灼热。
她略显羞涩的垂下眼,她知晓她长得美,凡事见过自己的男子都会上门求娶,只是因着庶女的原因,都无一例外的是妾室。只是没想到,叶淞也……
长布的另一边滑落到她手上,她定睛看了看,黑漆漆的一块。
「这布是擦什么的?」她深唿吸,尽量平静的语气。
「啊……」被问的叶淞歪着头,看着许知知污了一大块的脸,敛起眉目想了想,一字一顿:「墨汁?」
许知知:……「门口石桌上你刚打洒的那堆?」
叶淞笑了笑。
……
**
好气!许知知一边洗脸一边咬紧了后槽牙。
谨记正事要紧,早些安全离开这个鬼地方才能明年和嫡姐一起享受梅花汤饼!
想着这些,默念着今日的计划,才堪堪忍住。
手袖随意的擦干半湿润的脸颊,隐隐水雾沁出玉白的肌肤。是个男人都不会忍心这样的一张脸受到一丝的摧残。
显然,叶淞是个例外,回到位置上。
男子没有一丝觉悟的吹着汤匙,身上麻布的粗糙也丝毫不影响他动作的行云流水,半点儿穷酸气也瞧不见。
许知知捏紧拳头,试图打开话匣:「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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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将口中的汤粥吞下,叶淞点点头,「尚可。」
说完又舀起汤匙,连瓷碗碰撞的声音都好听极了。
许知知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了些,心情复杂的轻咳几声。
嗓子都要冒烟了时,面前的人总算是抬起眼斜睨了她一眼,说出许知知今日觉得最动人的话:「嫂嫂吃了吗?」
清眸亮了亮。
许知知神色间欲语还休,轻嘆一口气,「哎,还未。」
叶淞轻「嗯」了一声,低下头连眼皮都懒得抬起,唇边的笑仿佛刻在脸上。
许知知随心头颤了颤,可见男人果真没有再继续搭话的意思,她暗自捏了捏大腿,硬着头皮继续又长长嘆了一声,水洇的杏眸犹见哀思。
「今日还有些米粥可食,明日怕就不好说了。」
叶淞缓慢抬头,眸光一转,眼尾微扬,颇为配合:「如何说?」
瓷器的叮铃之音停下,许知知莫名心虚了起来,却还是继续道:「府中银两本就不多,如今你承袭的圣旨迟迟没有下来,没有俸禄,昨儿又买了那么些衣服……」
诺大的小脸皱在一起,似是苦恼极了。
叶淞轻昂起颈脖,吞下最后的米汁儿,瓷底的青花碗磕在桌上。
「那嫂嫂想我如何?」他低声道。
许知知怔了一会,未想竟这样顺利,习惯性的舔了舔唇,看向叶淞,试探性提议:「要不……小叔试试去做些活计?」
「活计……」
叶淞的食指在桌上缓缓敲击,垂下眼敛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许知知心跳也跟着起起伏伏,可都说到了这一步,自然不能退缩。再说她说的也是事实,若不是她自己还有些体己钱,这叶府只怕早就喝西北风了。
「嫂嫂是替我想好做什么活计了?」叶淞道。
语气中带着肯定,一双上扬的桃眼微眯,笑意浅浅,瞧着温良恭谦的模样,分外勾人。
这样的人去码头扛麻袋,真叫人不忍啊。
许知知抿起就要压不住的唇角,只是实在让人难以忽略她那双弯起的似有潋滟波光的瞳眸。
粉唇微张,将要开口。
「嫂嫂想好了再说。」叶淞的指节停住,似笑非笑。
清润悦耳,不紧不慢的声音,许知知仅僵了片刻,直觉叫她闭紧了嘴巴,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安静如鸡,乖巧坐着。
半晌,炭烧的小炉冒着白烟,叶淞眼角瞥了一眼,她忙上前将小壶的水倒入一旁的铜鎏金梅花纹的茶壶中,热水倾注而下,嘭出茶香馥郁。
容她解释,这不是怂,只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真的再怕被这小子记上,又喜得一杯毒酒。
叶淞接过茶水,三只手指轻托杯底,手背的骨相清晰分明。
「没钱了?」语气颇为随意。
面对这样危险的问句,许知知应当是要摇头的。可想起自己那空了大半的多宝盒,心下一阵肉疼。
可怜兮兮的点头。
露出真挚而忧伤的目光,她真的没有骗人啊。
「小叔……」
轻软娇弱的音,袖口小小一角小猫儿似的扯动。
叶淞的眉心短暂的皱了一下,仅一息便无迹可寻,她自然也没有注意到。
继续楚楚可怜的卖着惨:「府里十几个丫鬟僕人,虽是签了死契的,却也是要吃饭的,还要吃饱吃好,总不能虐待了下人,昨儿还买了好些……衣服。」
许知知看着他身上还是旧的衣物,声音小了下去。
「那……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赚钱这种事……」
叶淞轻啜茶水,只一个细微的动作,许知知便一个急转弯换了话头:「咳,当然是要一起分担的。」
「只是你也知道,我的脚扭了,大夫可是说了……最好一个星期都不可走路的。」
说着怕叶淞不信,她解开脚腕处的细绳,半拉下本就松垮的袜子。
叶淞的视线略停。
从小腿倒脚踝上方,素白的肌肤也被蔓延到些许红肿,许知知未再下拉。却不知从叶淞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深处的阴影。
犹如最上等的羊脂玉沾上了鲜血,令人心痒。
眸色晦暗一瞬,闪烁间,又是那般的波澜不惊。
不知过了多久。「好。」
许知知愣了愣,确定他面色无常不是在说反话。
大喜,「这可是你说的。」
她生怕面前的人反悔,忙跳着脚离开,到了门槛的位置,她倚靠着回头。
想了想,手指翻飞比了个数字,「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先赚够五百两银子,足够府中这几月的开销就好。」
女子说完飞快的跳离,纤细的背影不可貌相的透着矫健。
清风徐徐。
院中樱桃树花苞摇晃,屋子里也带着几分的凉意。
「五百两啊。」
一眼便能看到头的空旷房子里,意味深长的喃喃。
以将军府的的俸禄,每年也不过一百五十两,为官大多有家业,外置铺子田产,否则那样大的府邸,凭靠俸禄,可不够每人一张嘴吃饭的。
可如今的将军府,连签了死契的下人都发卖的差不多了,更别提铺子产业。
若说之前小孩子打闹般的为难,令他百思莫解她的目的,那今日便鲜明了。
「公子,这女子存心不良,要不要我……」石奚的声音响起,朝着脖子处比了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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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的一切,他都看到且听到了。
皇城脚下,无论是正当红的宠臣还是落寞氏族,最看重无非是仕途。
公子读书之用功皆是有目共睹,如今的科考虽腐枝累累,却也是个机会,那女子竟以这样的手段,让公子不得安心学业。
在他看来,其心当诛。
叶淞水中揣摩着一枚玉璧,上等的羊脂玉,是歷经几代人所盘润过的,手感极好,他却总觉得缺些什么。
「不急,若真是他派来了,杀了一个,难保不会再来一个。」不一定就比这个蠢了。
他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的笑意深了些。
不愧是公子,想的如此周到,石奚默默点头。
「公子,」他突然又唤道。
叶淞望向他,偏了些头,下颚处的线条干净又冷清,难得的没有露出笑意,反而让石奚觉得亲近了些。
「那五百两,属下有,」他又停下话,摇摇头:「不,是公子有。」
第7章 回府
叶淞并未感到奇怪。
圈养死士,多少世家梦寐都做不到的事情。
金钱上的投入都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还需大量的人力与精力,更有最重要的——深孚众望的威信。
然而常人最难的一点,对于世代镇守边疆,功高望重的叶家来说,确是最简单的一点。
只是……大哥竟在那人盯的这样紧的情形之下,还能建立并留给他这样一支队伍。
叶淞的目光冰冷幽深。
「这些年,辛苦你了。」他注视着石奚。
那人对大哥的忌惮之心,即使大哥双腿病废,在府中依旧是众多眼线。密集之程度,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管理暗卫。
「这都是属下应当做了。」
石奚单膝曲地,语气郑重刚毅:「属下这条命若是没有大公子,早就死了,既能为公子办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叶淞扶起他。
屋子里的光线明明愈发暗,可石奚却觉得眼前的人就如同被清泉濯洗过一般,修长挺拔的身姿,叫人一望便知非池中之物。
「银两的事不急,先带我去熟悉一番。」叶淞道,眉梢微挑。
他善于在人面前伪装情绪,此时却外露了些,不难听出他此时的心情不错。
然而何止是不错,叶淞原想着失去了许家拿来的那几箱银两,凭他现下的情形,需得废上好些时候才能搭上朝中关系,已经做好了从零开始的打算,不想竟掉下个这样的好事。
他曾观察过石奚的步法,此人轻功绝佳,脉搏苍劲有力,想来武艺也是不低。不难想像,这批暗卫的精良程度。
「是。」
**
四方的屋子,花梨木嵌青竹图的四折屏风隔绝了内外厅堂。
长案下的女子如释重负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夫人怎么跑的这般急?」
软软跟着进来,到水台边用温水沾湿了帕子,朝着许知知脸上擦去。
许知知条件反射的立起身子抬起头后退,看清面前人的样貌后,才一僵没有动弹。
脸上温和的动作,她有些出神,刚刚怎么就突然没有反应,任由叶淞碰到她的脸,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呢?
难道就是因为脸?
许知知仔细瞧着软软糯唿唿的脸,小姑娘被自己养的白皙可人,怎么看都比那张呛着坏的脸顺眼许多。
「夫人?」
软软双手在许知知面前摆了摆,迫使她回神:「可是二公子为难夫人了?」
她担忧的问道,总归年纪小,这样想着,眼角也湿润了些。
她家小姐多好的姑娘,嫁到叶家才一日便守寡,原以为府中没有话本中那样的坏婆婆,日子应当不会难过。
可那日灵堂之上,见过叶淞双眼含恨的模样,后来的她想想都怕的紧。
生怕他记恨,将她家小姐欺负了去。
这不,她回许家才一日的功夫,小姐的脚便崴成这样。
自己养出来的水灵灵姑娘,许知知拉着她一同坐下,忙安慰半天,那眼泪才没有涌出来。
这样一闹,她心下的紧绷感也舒畅了许多,开始思考起之后的打算来。
叶淞那边应当暂时无精力读书了吧。
素手撑着脑袋,衣袂滑落,半截皓腕犹如美瓷。
唤软软将自己的多宝盒子拿来,数了数家当银两。
她的嫁妆极少,几个不起眼的街尾小铺子,还是从许林帆手中交易来的,叶景的丧葬她还暗中搭进去了一些,是以现银零零散散的。
许知知还是拿出些银两递给软软。
「你去帮我找些媒人,将这京城合适的未娶妻的男子画像都要来一份。」她吩咐道。
软软点点头,乖巧的转身去办。
「记得还价啊。」许知知不放心的叮嘱,懒洋洋的趴在书案上,重新数着自己的家当。
「哎~」生活不易啊。
她不喜练字,以前有阿姐管教着,还会每日写上一个时辰,阿姐走后,她想阿姐时,也会练一练。
现下已经好久未动过笔了,好好的紫黑檀木的官帽椅被她换成了软榻,与板直清肃的书案有些不搭。可也无法,谁让这屋子就这么大。
她在府中库房逛了逛,一眼就相中了这软榻。
许知知暗嘆这府里两兄弟真是暴殄天物,这样好的物件,竟就丢在库房里生灰。好在她是个慧眼识珠的,差下人将它洗洗干净搬到了她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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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能坐又能躺,当然更多的是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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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许知知都未在府里见到过叶淞,听木柏说,每日里都是天不亮的便出门了,夜里才回来。
许知知不禁摇头,自己这智慧,不去做军师都可惜了。
春日过的快,才几日阳光已炙热了些。
许知知抬头看着许家的匾额,些许刺眼,这还是重生后第一次回到许府。
大门前早早等着的身影,粉白的裙裾,盼丽身姿。
许水清见她站着门口不动,笑着上前拉着她一起进去,打趣道:「怎么?才多久便认不得门了?」
许知知吐了吐舌头,环住她的纤腰,蹭了蹭。
「我是被阿姐的美貌惊到了,都道阿姐是清冷的冰美人,冰美人的一笑,自然令人神魂荡漾,叫我迷了眼睛。」
「调皮,脚怎么样了,好些了吗?」许水清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问道。
许知知向她展示的跳了跳,吓得许水清一把将她按住。
「阿姐,先去你的屋里吧。」许知知推着她不给她唠叨的机会。
女儿家的小院,入门处种了一颗玉兰树,已有些粉意的花苞偷偷露头。
许知知好奇的凑上前嗅了嗅,淡淡的香气。
进了屋子,长榻上的小桌已摆上了好多吃食,一眼瞧去,都是她爱吃的。
「湘记的果脯?」许知知上前拿起一块果干,酸甜的味道,生生蕴了好久。她看着许水清眨了眨眼,笑着道:「还是阿姐疼我。」
许水清望着她的模样,将果脯递近了些。
叶家的家底,她那日去便看了个清楚,心中难免不是滋味。回来后更是越想越后悔,那日怎么就由着她任性留下了。
半天小心翼翼开口:「叶淞可有记恨于你?」
「怎么会?」她鼓着腮帮子道。就知阿姐定会问这类话语,早便练习好了,答得干脆自然,「我现在是他嫂嫂,长嫂如母,叫他往东不敢往西。」
许水清点点头,「那就好。」
想起她的性子,又道:「他的身世可怜,你也别太欺负人家。」
……
手上的果脯瞬间都不香了。
许知知在心中算了算,她与叶淞的几个回合下来,看似她赢了,实则她搭进去了不少。
鸡汤,进了他的肚里。还有银两,变成了他的衣服。甚至根正苗红的桃花都折了。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若不是许水清正盯着她,她真想仰天长嘆一番。
「别说我了,说说阿姐你。」她双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
许水清露出不解的表情,「我?」
窗牖的柔光映照下来,两个极美的女子,肤色凝白,一静一动,一清一灵,各有千秋。下人痴痴的望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端上了茶水退下。
许知知笑笑,吹着茶沫,「我觉得翰林院屈大人家的大公子就不错。」
许水清怔了一瞬,忆起前些日子软软突然回府,原是为了此事。
「其他来提亲的,不多不少都有些错处来,唯有此人,才学人品都不差,且也未听说过有什么风流传言。」关键是日后也能官升三品。
许知知对他也算有些印象,也是因为他是上一世为数不多能公正为她出声的人。
她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曲公子,是以确定此人定是个正直之人,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她的嫡姐。
「你怎的探的这般清楚?」许水清问道。
当然清楚,桌前的那本画像册子她都快翻烂了,一个个差人打听品行家境。
许知知笑了笑没有说话,一脸保密的模样。
许水清见状也懒得追问,润了润嗓子掩去眸中神色,「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了解这样多做什么?」
「阿姐。」许知知突然唤道。
伸手扯去许水清挡在脸前的茶盏,神色变得严肃,却又有些肯定的道:「是不是爹与你说了什么?」
她不清楚当年长姐为何突然就进宫了,现下想来更是诸多疑点。
许知知望着愣住的许水清,试探诈道:「你要进宫?」
「你……」许水清手中的茶盏散出水渍,而后取出绣着淡紫罗兰的帕子,将水渍擦干。
她望着脏了的帕子,眉梢细微拧了下,将它丢至一旁。
「你是如何知晓的?」轻淡的嗓音,似碎玉泠泠。
第8章
许知知浑身泛起一股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凉意,从骨头缝里钻出。
她知许林帆不喜自己,她的生母是低微的女婢,在他的心中不过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还是个不中用的工具。
她也以为他是在乎阿姐的,才不忍她嫁于双腿残废之人,想出让自己替嫁的法子。
可如今看来,都是他官途的工具罢了。
「他怎么敢?」许知知怒道,抓紧了许水清的手,「阿姐还想瞒着我?」
阿姐与她不同,若是没有夫人,许林帆哪有如今的地位。
许家,三代人皆在翰林院,最高也不过从七品翰林院检讨,掌修国史。若不是凭着长相,引得夫人也就是陆家嫡女非他不嫁。
又因着夫人与叶家的幼时交好,又曾救过叶家夫人,两家结交定下如此捡便宜的亲事。
许林帆才能在翰林院一路高升,做了侍读,为帝王、皇子讲学的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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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早亡,叶家颓败,他竟就做好了将阿姐送入宫中的打算?
「不与你说,也是怕你忧心。」许水清望向窗外,一只红爪的鸟儿立在笼中,光鲜顺滑的羽毛,视线一错而过,她轻扯唇角。
「可……距离上一次选秀也不过半年啊?」许知知不解道,上一世阿姐怎么就会在两个月后突然就进了宫里,就算皇上看上了阿姐,也得见面吧。
她不认为以许林帆的才学,真能惹的皇上对他刮目相看,还能私自进献女儿。
许水清摇摇头。
「阿姐,」许知知急的额头直冒汗,起身去关窗,断了她的视线,「你若将我看作妹妹,便与我说,深宫是什么样子的地方,你疯了吗?任由许林帆安排了?」
屋子一下子暗了下来。
许水清却依旧能看清那双剔透明亮的眸,素来叫她操心的姑娘如今也会反过来忧思她了。
心下划过一丝暖流,冷眸柔软下来,也没纠正许知知的称唿问题。
「爹说是皇上曾有意与我,若是这时候相看人家,只怕是会得罪圣上,许家也会遭难。」手心的温暖莫名叫她安心。
「你见过皇上?」许知知察觉出有些不对来,阿姐向来不喜出门,又怎会被皇上看中?
许水清摇摇头,她没有任何印象,「其他的,爹没有再多说。」
阿姐是嫡女,又生的美貌,确实京中难再找出这样清冷如雪般的女子,皇上有所耳闻也不惊奇。
只不过……许知知俏媚的杏眸中蒙上一层冷意,以许林帆的性子,应当只是皇上随意提了一嘴,夸赞过一句,便被他记下了罢。
皇上的后宫又怎会缺美人,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若不是许林帆自己心里有打算,皇上怎么可能记得?
呵,许家遭难。
叶家倒了,许林帆从五品的官职也算是做到头了,他的算盘可打得真响啊,这样的人还能遭难。
「阿姐,你是如何想的?」她看向许水清问道。
「我?我能如何?告诉了你,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忧思罢了。」
许水清虽掌管府中大小事务,可婚姻之事,一个孝字便可让她进退无措。她安慰一笑:「日子是自己过的,皇家与平常家又有何不同呢?」
清冷的嗓音,许知知不难听出这其中的麻木。知她又想起了夫人,以及如今院里的姨娘,心中暗嘆。
话虽这样说,可上一世的阿姐过的好吗?
十年,她再未见过阿姐,前几年还会有些信件,之后更是连她送去的信都退还了回来,两人就这样断了联繫,若不是常听到宫中有位盛宠不衰的清婕妤,许知知只怕以为是阿姐遭遇了什么不测。
许知知望着淡然置之的人儿,知晓阿姐的行为定是有原因的,只是不知为何?眼下也无从得知……
老天既给了她机会重生,自然不能再让阿姐进宫,从此失了消息。
她低下头,柔弱的音咬着字,「一入宫门深似海,阿姐真的忍心丢了我一个人在叶家吗?」
一说到她还在叶家,许水清的眼中总算是有了些神色。
许知知自然瞧见了,继续说着:「若是受了什么委屈,还能指望爹爹替我出头不成。」
那自是指望不上的。许水清眉心蹙起,心里自然的冒出这样的想法。
「知知……」愁思上了心,许水清自然也生出了几分不入宫的叛逆心思。可许林帆看样子是已打定主意,否则也不会有许知知替嫁一事。
愣神间,垂下的眸闯入许知知的脑袋,细长的眼睫扇颤,扑棱扑棱的盯着她。
是许水清最是熟悉不过的鬼精模样。
「说吧,打什么坏主意呢?」怎么就忘了这丫头的迷惑性,哪还有刚刚的娇怜模样,暗自摇头。
许知知的下巴顺着枕在许水清的腿上,墨色的眼珠却瞟向旁出。
「听闻芙蕖阁新出了几道点心,不知这屈家大公子可有幸能约得美人同食?」
许水清眯了眯眼睛。
手指夹住许知知的脸颊,一团儿娇嫩被夹起:「狐狸尾儿露出来了?」
只怕今日从进门起,这丫头都在为这句话做铺垫呢。
许知知翘了翘臀以示清白,「阿姐~」
「我这不是焦急嘛,这屈文光无论是才学人品,都是数一数二的,」她正了正神色,「可爹连敷衍的打探都未曾,我才觉得有异,多留心了一番,才知他这般利慾薰心竟要将你送进宫里。可我这个做妹妹的可不一样,自然是要为姐姐好好盘算的。」
这一番话,既能向许水清解释她是如何知晓此事的,又能无形中贬一贬许林帆,她骄傲的挺了挺腰板儿。
许水清的心中也确实盪起一波波的涟漪。
旁人家的嫡庶子女之间,不说暗地里的争斗,再和谐的也顶多是井水不犯河水。
还小时,也是瞧着丁大点的小人可怜,时常照顾着,而自母亲走后,反而这小小的人儿是这府中最关心眷注她之人。
又因着为她替嫁沖喜,小小的人一夜之间成了叶家的遗孀,日后的日子……若是自己真的进了宫……
清润的美瞳划过一丝冰冷,手指拂过许知知凝脂般的粉面,心思定了定。
「芙蕖阁?」许水清点点头,面上不似应了也不似拒绝。
许知知却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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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是本就是议亲的年龄,与屈公子在那开放之处品些茶点,旁人也说不出什么不妥。」
只不过,芙蕖阁是京城有名的茶点酒楼,这样的地方,客人自然也是络绎不绝,不出半日,阿姐与屈家大公子一同品茶之事,便会传遍京城。
才学翘楚与清冷美人,总是让人心中嚮往的。
「我们来个暗渡陈仓。」许知知挑了挑眉心,精緻的皎容镀上一层薄光,透亮胜雪。
许水清也跟着挑了挑清眉。
夫人早亡,许水清正是议亲的年龄,众人只会以为此事是许林帆嘱意,等到消息传到许林帆的耳中时,他也只能承认。
总不能说是自己的女儿擅自作主,叫人笑话,而自己的女儿为何不顾女儿家的矜持私自约见男子,这其中的原因也容易令人深思。
许林帆这样多年未续弦的好名声,他怎么捨得
「只是怕是要委屈阿姐,许要跪上一夜的祠堂了。」许知知揪着眉道。
杯中的茶水渐凉,看得见底茶叶散开落入杯底,天气已有些暖了,倒也不是不能喝,只是……
许水清眉心微微动了动,长指已快一步将两人茶盏中的茶水倒尽,从一旁温着的热壶里倒上新的。
行云流水的动作,直到温热浮着清香的新茶漫入口中。
淡色的唇畔细细勾起,只是何必委屈自己,「好。」
知知若是和离也就罢了,如今就是为了知知,她也绝不能入宫。
第9章 杀意
不早时,许知知乘着不起眼的小轿离开。
「阿姐,别送了,快回吧。」她挑开车帘对着许水清道,眼尖的瞧见一旁的小厮,是许林帆身边的林伯。
她今日回府许林帆以事务繁忙为由并未见她,她自然也开心落个省事,只是现下许林帆的贴身僕人又站在这样显眼的地方送离。
「啧啧啧」许知知轻啧几声。
也发现了些许林帆的优点,她若是遗传了他这般会演戏,也就不会处处被叶淞那小子处处压制怀疑!
说起叶淞,似是好些日子没见人了,她枕着手臂晃神。
却也没想到,她再见他时,是这种场景。
月色如钩,鼻尖飘起的香风。
朦胧的皎光之下匕首的反光带着丝丝寒意,许知知反应迅速的后退一步。
「嫂嫂回来了。」如同鬼魅之音穿透耳膜。
半亮的烛光随嗓音震动,男子不似平常的端坐,与那张她素爱的软榻相衬的极好,慵懒中意外的勾人。当然,如果忽略他手心把玩的匕首的话。
……
许知知干笑两声:「小叔,好久不见。」
背后的手心摸着不知何时被关上的门,脸上的苦笑愈发深了。
这么突然的杀意。
他是琢磨过来自己的用意了?思索之下摇了摇头,她的计划天衣无缝!
昏暗的光线下,纸张翻页的「哗啦」声尤为清晰。
匕首的反光画着圈儿在她眼前晃荡,能想像的出那素长指尖灵活翻飞的清雅姿态。
「这么晚,男女……授受不亲……」许知知涩涩的说着。
逃,难!直觉让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近几步看清了些男人的动作。
空气中极淡的一声轻笑。
蓦然撞进一汪冰湖般的瞳仁之中,仿佛一瞬便可使人溺毙其中。
她及时转了视线,落在叶淞掌心下的书册以及画轴上—是成群的男子画像,以及—她在其上标註的长长短短的评语……!!!
「怪不得嫂嫂院里夜夜挑灯。」
「是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叶淞似是饶有趣的用匕首点了点桌上的画像,不紧不慢道,「扰了嫂嫂的好兴致?」
许知知:……
若是可以,许知知很想将那桌子抬起砸开叶淞的脑子看看都装了些什么废物。好兴致……他以为自己对着男子画轴夜夜挑灯欣赏?
她有那么饥渴吗?
……虽然多少有点,但她当然不能承认。
「你……」
许知知刚开口,那双似笑非笑的眼角,写满了看她如何狡辩的表情,周身一僵,背后的冷汗如针扎般。
很明显,经验告诉她面前的男人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不想被那匕首一刀封喉的话……
「他们都没你好看。」她说的极快,舌头险些绕住。
……
余光中匕首划过的弧度微微顿住,叶淞眼尾的桃花眸缓缓眯起,暗藏的波光浮动。
许知知迎着他打探的目光,「夫君才过世月余,我既愿意留下了,又怎会这般不知礼义廉耻,再说这些画像不及小叔万一,我何必看画像呢?」
叶淞看着她的脸略停一瞬,似乎是在判断她所说的真实性。
不一会,他坐远了些身子,脸庞彻底隐在暗处。
……许知知手指抽动。
不过这对她来说已成功了一半,肯思考相信就好,她才继续解释说道:「是我阿姐,她正是议亲的年纪,我做妹妹的,自然要相看着些。」
说完,她又语塞了一瞬。
若不是她替嫁,阿姐才是他的嫂嫂,这样一想,她这句话也别扭的紧。
果然,一声冷哼传来。
「是吗?」叶淞将匕首放下,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几幅画轴,下垂的眼睑透着轻蔑,「定了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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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知随着匕首才松下的一口气又提起,脑仁跳动。
「还没。」
寂静无声,许知知深吸着气,又缓缓吐出。
片刻,叶淞看向她,薄唇带着讽意的弧度,将画轴上隽秀评语一字不差的背下:「陈家二公子,身材略魁梧,胸肌发达,人品尚可,可惜相貌失格。」
「吴家独子,相貌清秀,身材瘦弱了些,虽也有几分文人骨相,可惜还是胸肌香,总体中庸。」
他挑了挑眉心,看着女子的头如同鹌鹑般越勾越低。
许知知:……别念了别念了。
「屈文光。」意味不明的语气。
许知知眉心跳了跳,并未抬头。然而后面的评语并未传来,细弱的唿吸声如织交错,分外悄寂。
窸窸窣窣,叶淞放下手中的画卷站起身。
一步、两步。
「嫂嫂。」耳边拂过男子温热的吐息,许知知咬紧了下唇。
叶淞眼色略过她鲜红欲滴的耳垂,因孝期未戴耳饰,却好似比上好的珍珠还有圆润剔透。
眸底晦暗几分,「明日我差木柏送来几幅兄长的画像,省的嫂嫂这般借他人之事,行自身之便。」
清润悦耳的音色,最后一句尤为缓慢。
许知知:「……?」
徐徐足音彻底消失,许知知口中后槽牙咯吱咯吱声才敢冒头。
直至后半夜,卧床之上纤长的身影辗转反侧,后槽牙疼得紧。
**
深夜的月色明如白昼。
幽长的宫道,人影的步子行的极快,转过几道宫门,通明烛光映出门户,头顶的掐丝珐瑯宫灯照出来人的侧脸。
「赵公公。」声音刚好穿透宫殿,两旁的宫婢缓缓侧身让开通道。
不敢耽误,赵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迈进殿门。
响彻宫殿的靡靡之音骤然停下,舞女退去,地上的朱红毯子略皱起。
他上前跪在正中,不敢多看,「奴才参见皇上。」
玉杯滚落的闷啐声,半晌才谨慎的抬起头,□□层的阶梯之上,男人的醉态一览无遗,只是那双狭长半眯的双眼又透着几分清明,让人分不清。
正是萧朝的天子—萧烨川。
他低下头继续恭敬道:「回皇上,已经撤了大多的暗卫,叶家那小子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萧烨川睁开眼,天生勾起的唇畔,略带嘶哑的嗓音,「你以为呢?」
「奴才猜想,以他的三脚猫武功,也分辨不出旁人的跟踪,自然与平时无异。」
叶景双腿被废后,无人教导年幼的叶淞武功,当年叱咤边疆的叶家后代,如今连个普通探子都不如。
长眉挑起,萧烨川颇为无趣的轻嗤,冰冷华贵的灯光映出眼底的篾屑。
「看来父皇是高估他们了,不过如此。」
「是,只是……」萧烨川睨了赵真一眼,他不仅没被吓退,反而上前几步,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只是奴又寻到几件趣儿事。」
「哦?」
萧烨川望着他,略起了几分兴致的眸中带着些许施压。
那是属于上位者的不容置喙,若是引得了他的兴致,他若说的消息又不够得趣儿,罹祸的便是他了。好在赵真得了消息后,特意亲自去查探了一番,现下自信的紧。
「叶景那位替嫁的遗孀,许家庶女,有沉鱼落雁之惊喧,肤如凝脂,翩若惊鸿,实乃倾国佳人,如此成了新寡,不免可惜。」
萧烨川喜爱美人,赵真跟在他身后,眼光自然也高,能得他如此夸赞,萧烨川眼神闪了闪,「许家……」
「许林帆?」他似乎有些印象,「他那个嫡女不是京城有名的清冷才女?庶女……」
「庶女更是娇柔潋滟,楚楚可欺。」
第10章 这画旁人瞧见不好
短短一句话,点到了萧烨川的心尖上,比起清冷佳人,他尤爱柔若无骨的白瓷美人,是以他才一直未召见许家那位嫡女。
那种欺负起来莹泪汪汪的易碎感,萧烨川手指摩挲着玉白杯壁,腹下隐隐发热。
「当真?」
「奴才不敢欺瞒。」赵真知晓萧烨川这是来了兴趣,心下暗自欣喜,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变了变:「只是这女子见识短浅了些,竟拒绝了和离,这叶家新寡的身份……」确实有些棘手。
后面的话在看见萧烨川脸上阴冷的笑容时没了声儿。
毕竟叶家的功勋在那,纵使落末如此,他们也都是暗处行动,明面上依旧是厚待的。
真金白银都是隔段时日连箱赏下。
只是前头赏下,后退叶景的病症便会加重,银两也就变成各种无用补物药品。
久而久之不知情的百姓只会认为将军府一如既往的皇恩浩荡,然而实际情况可谓是天差地别。
但夺亡人之妻此事,难免落人话柄。
「我倒觉得这样的身份……」萧烨川眼底的精光闪烁,「更为刺激呢。」
他与叶景是同辈之人,少时的叶家可谓如日中天,叶景更是少年成名。在京中,就是他这个太子都得退让几分。
父皇每每在督查卫听的叶家的动静后,都会变得异常狂暴,他作为太子自然得平息怒火,其中总会拿来作为比较。
萧烨川手心用力,青筋与手中的玉白形成鲜明对比。
他是太子,现下更是这萧朝的皇帝,叶景?一个死了的人,拿什么与他比。至于他的遗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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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阴沉:「拟旨,朕亲自去一趟叶家。」
赵真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勾着头将笔墨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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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府。
软软将床铺叠好,见许知知已简单的将头髮绑起,窗头罅隙的日光,如墨的髮丝除了白的的布条,什么装饰也没有,却也意外的好看。
软软张着嘴怔了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夫人,木柏还在外面等着呢。」
早晨事多,夫人又得梳洗,再加上小公子那边确实少有人来,是以也不怪她忘了。
许知知的背嵴僵了一瞬。
自重生以来,她某些方面变得分外敏锐,尤其是对叶淞的直觉。距离他爬上那首辅之位还有十年,此时还是这样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小子。自己待他虽算不上多好,却也没有让许家继续侮辱他,至今应当还未有什么搓磨,昨夜却有这样强的杀意。
还有他从未问过新婚之夜的事,让她越发没底,刚重生来只以为他沉的住气,自己无愧于心,主动提起合卺酒之事反而显得心虚。
可现下……她抚了抚眉心,长嘆出一口气。
那样的气场,比起十年后,依旧未有逊色。
说明她一开始就错了,原以为叶淞的狠戾是这十年间一步一步向上爬时所练就的,以至于她完全忽略了他本身。
没记错的话,叶淞今年也才十九,只比她大了一岁……怎么就这般难搞。
「快请。」
她准备妥当去到外间,面对小脸肉乎乎的木柏,许知知心道不单兄弟相差甚远,连主僕都天差地别
笑着迎上去。
「夫人安好。」木柏双手抱着画轴,乖顺的鞠躬。
「起来吧,」许知知摆了摆手。
一旁的软软将画卷接下,放到一旁的桌上。约莫七八个,滚在桌上几乎堆成个小山,还有一副的一截滚掉出,露出一块裸_露的结实的身体部位。
许知知:……
木柏目不斜视:「那我先退下了,夫人。」
许知知当机立断:「慢着。」
木柏歪了歪头,似是不解。
她露出慈意的笑容:「我院里就软软一人,挂画这种事你是男子,不如帮帮忙。」
木柏看着软软,肉蛋似的小脸变得坚定,点了点头,主动走到桌边拿起一副画,「夫人客气了,要挂在哪儿呢?」
许知知挑了挑眉,手指顺着大门的方向移动到最显眼的位置。
木柏手臂木了一瞬,望着自己手中的画卷,一眼就认出了里面的大公子,只是年轻许多,十六七岁的模样,清俊的面庞看得出的意气风发,一身墨袍下的双腿……完好。
心中一股酸涩。
刚挂完一副,许知知又递来一副,依旧是叶景的画像。
她环绕四周,指了指墙上的送子图古画,「那个拆下来,换上这个。」
木柏:……
直至最后一副,那张半裸着身体的画像,他有些不确定道:「夫人,这个也?」
许知知眯了眯眼睛,瞧着这幅最中她意的画像,「这个就挂在我的床头罢。」
望着呆愣住的木柏,小小的年纪,她心中一丝罪恶感生出,轻咳一声稳重道:「这画不好让旁人瞧见,放我床头最为隐秘。」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安全。」
……
穿堂风唿啸而过。
许知知果断换了个话头,「叶淞出门了吗?」
木柏也肉眼可见的唿出一口气,挠了挠头,「公子今日休息,正在院里看书。」
休息?叶淞干的什么活她不知,但每日里比鸡早的出门,比狗晚的回来,这样奴役剥削的活计居然还有休息?
许知知也就心里琢磨了一瞬,今日在家也好,如今她画也挂了,也是示好的由头。思索一晚,许知知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与他解释清楚的。
忆起昨夜里,她打了个冷颤,再来几次,她怕是比上一世死的还早些。
刚踏出院子,转角的青石踏步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许知知停下后退几步以防撞上。
「怎么了?」将军府人少,府里人也佛系,鲜少有这般急促的时候,她猜测定有急事率先开口。
「夫人,」来人先行了个礼,声音急切:「圣上来了,现下就在府中,夫人快过去迎驾吧。」
「圣上?」
圣上怎么会来将军府?许知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住,眉心不自觉的微拧。
将军府叶氏夫妇离奇身亡,先皇曾留下此乃萧朝之不幸之言,随后病逝。后来叶景双腿残废之后,将军府彻底落魄。
民间也时不时有传言当朝的圣上深仁厚泽,哪怕将军府再无功绩,然而赏赐从未吝啬。
可许知知知晓,将军府很穷,有些事不经推敲,只是她管不了也刻意的没有去理会……
「夫人,夫人?」
许知知回过神,「我现下就去。」
不敢耽搁,此地到前厅距离不远。
约莫半柱香的路程,许知知举起长袖微微挡住些刺人的光线,到前厅廊坊时,远远便瞧见叶淞的身影。
面朝里屋,檐顶的光线正好打在男子的脸上,映出流畅的侧颜,跪在正中,薄肩笔直的立在那儿。
许知知可不觉得这样的场景多美,她走过来是知道这光线晒人的紧,何况叶淞还是直视着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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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微动,脚步下意识快了一些。
廊柱之间,不远处那明黄色的背影呈立,空气中似有一股威压,她走到与叶淞齐平处,心下一跳。
「民妇许氏参见皇上。」沉了沉音,许知知朝着背影叩拜缓缓道。
骁骑将军是先皇所赐的封号,袭承得看圣上的旨意,叶景并未受封也无官职,是以她自称民妇。
她拘着身子,眼睛看着地面,耳朵却异常灵敏的听见那人转身的声音。
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头顶压下来的视线似乎分外灼热。
许知知捏了捏泛白的手心,唿吸不由得屏住。
她的直觉没错,萧烨川确实在看她,说是看也是打量。如同古老深林中的虎,长久的王者地位让他无需隐藏这种侵略的气息。
只是这样反而能令暗处的野狼更好的隐匿,叶淞略垂下眸,遮住眼底的意味不明。
「起来吧。」
萧烨川俯视着,眼见着他说话时女子细嫩白皙的颈脖几不可见的颤抖,墨发垂下,清风拂来,吹的素白绑带轻轻的漾,扫过那雪玉般的肌肤擦出一抹红。
舌尖抵着上颚,喉结上下滚动。
一旁的叶淞依然不动,许知知一时间也不敢动作。一缕风抚上背嵴,阴丝丝的冷意。
僵持几秒,头顶传来一抹轻笑。
第11章 他理应不会袖手旁观
「朕又不是虎狼,夫人不必害怕,都起来吧。」终究是小官家的庶女,习惯了随同模仿的小家子气,胆量着实小了些。
极具诱惑性的轻柔声音,若是忽略周身的侵略气息,尤为容易让人深陷其中。面对这个两世都未见过的皇上,许知知手心有些不安的又紧了紧。
「多谢皇上。」
许知知与叶淞站起身,依旧微垂着头。
从萧烨川的角度只能瞧见她的下巴,被日光衬得光洁剔透,金丝乌髮遮了些半露的锁骨,又乖巧垂在胸前,长袖挽起,坠于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处。
指尖微动莫名的怅然,脚步也跟着上前几步。
「早闻许家生了个颇具忠义女儿。」上扬的语调,萧烨川也不着急。
视线在许知知的四周环绕,如同在观赏一个物件。
许家讨要和离书一事,办的再低调也还是传了出去,民间对她的做法确实夸赞的过火,传到圣上的耳中也不稀奇,只是他这样提起此事是何意?
她可不觉得是单纯的夸赞。
「臣妇担不起。」许知知又规矩的福了福身子,总归姿态放低些是没错的。
不注意不知,萧烨川不晓得何时已离她这般近,入眼的地面,一双黑色祥云纹锦靴。
女子谨慎害怕的模样一览无遗。
萧烨川笑了两声,听在许知知的耳中,更是如同小时姨娘们逗猫时的得趣笑声。
魔怔了一般,明明她与萧烨川从未见过,可男子的一举一动都令她这样不安……她以为是本能的对于超出意料之外事件的抗拒。
「夫人过谦了。」萧烨川伸出手,虚扶住许知知的手腕。
许知知的指尖勐的一颤,浑身也跟着战慄起来。
杏眸紧盯着衣袖上的手掌,他的动作也还算中规,隔着衣袖的布料,也轻柔未触碰到什么,说的话更是毫无轻佻,满是称嘆之意,若是有旁人在此,只怕要赞嘆萧朝有此清风明月宽和有礼待人的圣上。
许知知只能顺着这虚力起身,「多谢皇上。」
随着她抬起头,萧烨川的唿吸不由得一沉。
凝脂般毫无瑕疵的清绝面容,长睫半掩的杏瞳水洇洇更显无辜的目光,好似一张湿透了白纸,脆弱到了极致。
男子一览无余的侵略占有之欲……
若说刚刚还在犹豫他的举动,现下便已明了。
细腕上的气息逐渐灼热,蓦然收紧,那一块烫的厉害。
挣不开,逃不掉。
许知知粉唇变得煞白,微微启开,一瞬间的慌乱,她的另一只手抓向叶淞的衣角,罅隙间,不知为何抓了个空。
没有放弃,又抓了一次。
略带粗糙的衣角攥在手心,许知知乱蹦的心脏才平息了些,扯了扯衣角。
怎么说她现下也是他的嫂嫂,这样被调戏欺凌,损的也是叶家与叶景的面子。
他理应不会袖手旁观。
叶淞斜睨的一眼那不安分的手指,视线略停了一会。
又宛若无事般抬起头直视前方的空气,再也没有看她第二眼。
许知知:……
心跳又快了些,但她知道这次应当是气的。
「爹自小便教导女儿忠义二字,如今夫君过世不过月余,能得皇上如此赞赏,想必爹爹知道了,定会欣慰。」
求人不如靠自己,许知知加重了忠义、月余二字。
许林帆那老傢伙会教女儿忠义?萧烨川挑了挑眉心,浅笑着唇,并不恼小兔儿的小聪明,手掌缓缓松开,只是眼里的趣意愈深。
许知知也知道扯了些,可又不想在这人面前提起阿姐的名字,扯就扯了点吧。
略松一口气,将手腕移到身后。
这样的小动作并未逃过萧烨川的眼睛,波光浮动,如此的冰肌玉骨,光是隔着衣袖便已灼热……目光略过许知知的衣衫,着实碍眼。
旁若无人的视线,配上那张温和无害的脸,唇角的弧度不笑而勾,仿佛透着天然的亲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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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知却浑身冒着冷汗,比起面对叶淞时干脆的杀意不同,面前的人更像是一条毒蛇,缓缓缠上让你动弹不得,再冷不丁咬上你一口。
冰凉的手指嗖的一空,是叶淞暗自扯开了他的袖口。
动作并未遮掩,萧烨川自然也注意到叶淞,扫过他皱起的袖口,对于他一言不发的识相颇感满意。
「骁骑将军夫妇故世已久,朕深感痛心,只是你兄长的情况你也知晓,实不适合继承这封号,所以也一直耽搁了,」萧烨川缓缓坐下,挂着浅浅笑意。
叶淞并未接话。
「如今叶家仅剩你一人,这骁骑将军自然由你承袭,过几日便去军营操练罢。」他继续道。
许知知不难听出他此话中的施捨意味,小心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是。」叶淞面色无常,欠身接过黄旨,垂下的眸晦暗深沉,平静的像一汪幽湖。
不愧是能爬上首辅位置之人,许知知暗嘆。
一剎那,许知知心尖勐的一跳。
首辅……叶淞上一世并没有承袭封号,是辗转拜于天下夫子之首的杨老门下,靠着满腹经纶胸中万卷使得天下士子蜂拥登上文臣之路,并非武将。
文武的区别是极大的,如今分了个这样大的岔口。
这么说……她居然成功了?
还未等她的喜悦涌上,萧烨川的声音又传来。
「听闻你日夜都在书肆?」
「是。」
分明的一强一弱压倒性的,叶淞从始至终无论好坏都波澜不惊的语句,令人一时间竟生出不相上下较量的错觉。
萧烨川的目光殊为不善。
「倒是朕疏忽了,想来你兄长残破……」顿了顿,漠然而轻嘲的一笑,「如此也无法亲身传教你的武艺,你自然是喜文一些。」
许知知眼皮跳了跳,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对于这种作死横跳,也就不太奇怪他上一世的结局了,毕竟嘴这般欠的也是少见。
虽知此时的叶淞除了忍别无他法,许知知还是忍不住看向他。
斜阳早已绕过飞檐翼角,只余淡淡的晕光照在男子的身上,被濯洗过一般的清逸,玄色儒衫下的背嵴笔直。
许知知适时的收回视线,余光却还是注意着他的动作。
叶淞指节下的黄旨扬起弧度,可她知道,现下可没有起风。
察觉到萧烨川同样的打量,许知知及时道:「皇上并未疏忽,小叔去书肆不过是因我身子弱,补药汤水都不便宜,而府中因置办夫君的丧事银两匮乏,小叔这才不得已去书肆抄书补贴家用。」
叶景在时,将军府常被赐赏,许知知在闺阁时便有所耳闻,寻个由头才说将军府没钱,也不算是打萧烨川的脸。
帮叶淞也是因为有些愧意。现下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他的前程,未来的事情便说不准了,叶淞能不能爬上上一世的位置还另说。
那她的目标应当也算完成了,这叶府想来她也待不久,这般卖个好,无论叶淞的未来如何,也与她许家无怨两清。
许知知专注于自己的思想,自然没注意到她说完话后,叶淞瞥向她意味深长的一眼,随后封于双眸的黑冰之中。
「哦?」
萧烨川惊讶于女子突然的发言,刚刚还怕他怕的紧的小家子模样,现下说出的话又如此滴水不漏。
这样的反差,又是那样一张和他胃口的面容。
萧烨川感受到手心的颤抖,本就上勾的唇角深深弯起,站起身。
第12章 绿
那张脸说不出的诡异,许知知被看的发毛,加之他突然站起身,她本能的后退一步,用叶淞的身影挡了些那瘆人的脸。
「你不是要去书肆抄书。」
话是对叶淞说的,可萧烨川的眼睛盯的却是许知知,其中的语气更是不容置喙。
许知知也是愣了一瞬。
脑中一个念头蹦了出来,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合理了。
萧烨川今日来叶府,承袭传旨之事不过是个幌子,其真正的目的——是她。
若真想只是传旨,支个太监来便是。许知知可不认为皇家如此重视将军府,非要亲自传旨不可,只有一种可能,萧烨川需要理由来到将军府。
只是为何是她?来不及深思。
萧烨川眼下此话是想支走叶淞,手腕的炙痕未消,被盯的后背发麻。她不敢想像,若是叶淞离开,就剩她与萧烨川的将军府会发生什么……
察觉到身前的人就要回话,许知知及时开口:「书肆今日休息。」
萧烨川敛起眉心,未想过女子会如此蒙昧不知好歹,可接上许知知那明明惊恐却又极力藏起的楚怜可人的脸蛋,心中的气恼便又消下大半。
也罢,小庶女而已,无知点也不是不能忍受。
萧烨川的舌尖又顶了顶,需得好好调_教一番才是。
手指朝着身旁的赵真勾了勾,后者忙将旧茶倒掉,利落的新添上茶水。
动作熟练且轻柔,过程中一丝瓷器相击的声音也没有。
萧烨川静默许久才偏了偏头望向叶淞,未再说话。
周身的气压笼罩过去,就是半躲在叶淞身后的许知知也不自觉软了身子手脚冰凉。但凡识相之人,都会知道此时如何抉择。
许知知偷偷伸出手,勾了勾他的后方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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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上怯怯痒痒的触感,叶淞微掀起眼帘。
见人还没反应,许知知有些急了,但脸上依旧谨慎小心不露出破绽,细长的手指在男子的腰处写下两个字:叶景。
……漫长的几秒。
许知知默了默,只能愤愤又写两个字:坟头
叶淞微拧了拧眉心。
感受到他腰间的细微僵硬,总算是有了些动作,素指灵活的划拉出一个大大的「绿」字。
将将写完,叶淞眼皮抽了抽:「回皇上,嫂嫂说的是。」
周身的温度瞬间冷了几分。
就连习惯萧烨川的贴身之人,也耐不住打了个冷颤,暗道这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怕死,手中的青瓷茶盏举了许久,此刻更是送也不是收也不是。
就在手臂酸涩之时,簌的一轻。
紧接着刺耳的炸裂声,碎了一地的渣子。
萧烨川踩着那碎渣,发出咯吱咯吱挠人的声响,走至叶淞跟前。
「皇上可是喝不惯这茶?」许知知扑通一声跪下,装傻是她打小就擅长的功课。眼中泛起点点莹泪,又强忍着逼回去,这欺怜的架势,「皇上恕罪。」
软柔的嗓音,本就因摔盏之音被吸引不敢喘气的下人们,听到许知知这句话纷纷松了一口气。
皇上总不至于为了一碗茶而龙颜大怒。
萧烨川俯视着跪下的许知知。
头上一直未有声音传来,一丝风也没有的厅堂,女子的身上隐隐冒汗。
这沉默的几秒格外漫长,她缓缓抬起头。
撞上萧烨川的目光一瞬,瞳孔一阵收缩。
男子没有她想像的盛怒抑或是阴狠,黑不见底的眼底的兴致意味无需掩盖,嘴角勾起的淡淡笑意毫不作伪,意示着他此时的心情……似乎很好。
为何好?
许知知呆愣住,醒神时半挂的盈泪一个不慎抖落,顺着砌玉堆雪般的肌肤滑下,坠在下颌处,痒痒的又不敢动弹。
清晰的得见萧烨川眼中的趣味又深了些。
……
原来是个变态。
许知知意识到,举起手臂,衣袂轻滑,露出半截皓腕,将要擦拭面容便被截住。
欺霜赛雪肤如凝脂,就这般晃在他面前,没有理由不去捉住,萧烨川如此想着也如此做了。
手中的脂玉将将蹂_躏一会儿,女子的受惊模样,萧烨川心软了大半,稍稍松了些力道,指隙间印出嫣红。
萧烨川眯着眼儿,将大拇指的扳指细细滚在那抹嫣红上。
冰凉滑腻的触感,许知知眼泪就跟汪泉一般往外直冒,偏又知晓这变态的兴致硬生生憋着,杏眼耐不住红了起来。
萧烨川伸出手。
许知知望着那墨玉扳指,下颌处挠痒痒似的泪珠被擦净,显然不是萧烨川的手。
她顺着略糙的指腹望去,是再熟悉不过的玄色衣衫。
叶淞的指腹先一步一一划去女子的湿润,较好的触感,他的手指在许知知的那双泛红的眼下略停一瞬,细腻的肌肤,一层水雾,仿佛真的是掐出来的水。
笑了笑温和道:「先皇都曾说过,叶家是萧朝的大功臣,功劳可盖天下,如今才多久,皇上怎会为了一盏茶水而怪罪我们呢?嫂嫂胆儿真小。」
说到最后,许知知竟恍惚听到打趣儿的语意。
许是大佬的魅力,叶淞的一句话真有安神定心之用。
许知知再看向萧烨川和他那悬起的手臂时,不但没那么害怕了,反而她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升起来了……
本安静的府厅吵嚷了些。
将军府的民声极好,萧烨川也想利用圣上亲临此事收刮一波民心,对于府外便也没看管的那般严,而叶淞的说话声音并不小。
萧烨川收回的掌心握拳放至身后,将视线又放回到叶淞身上,后者依旧挂着淡笑,神色甚至澄澈无辜的紧。
这幅在萧烨川心中攀宠的模样,他冷哼一声,这个蠢货,真当他叶家功高盖主不成。
骁骑将军府鼎盛之时,叶淞才将将出生,萧烨川自然不会将这样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毛孩放入眼里。若是许知知知晓他心里的想法,只怕要教他好好学习重温一番卧薪尝胆的典故。
「夫人着实胆儿小,朕不过是手滑,竟吓得夫人如此,快起来罢,莫再叫朕愧疚。」
……
就这样的闹剧以许知知的「胆小」而结束。
莫名背锅的许知知纵使再气哼哼也不得不学乖,躲在叶淞身后再不多说一句话。静看叶淞打着叶府的名义,向萧烨川讨要了不少好处,一副估恩侍宠的模样……
许知知表情也从一开始的鄙视,到最后看到一箱箱真金白银时的点头赞许。
萧烨川的脸比来时黑了不少,却也无法,叶府总要留下一个废物用以安抚民心。
年少便已功成名立的叶景不行,哪怕双腿残废,其号召力依旧不足以要他放心。
而叶淞,从出生起,便在皇家的眼线下长大,这样的武艺,承继骁骑将军的封号只会令人怜嘆叶家后继无人。
想到这,萧烨川将茶水一饮而尽。
距宫门下匙时候将近,他凝视着许知知,「起驾回宫。」
不甘的声音清楚的传进她的耳中,每个字都阴寒彻骨。
许知知只将头更低了些,手腕扯着叶淞一起退至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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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淞望着被跩住的小指节,显然是发过冷汗的手心,冰凉如雪,眉梢微动,不动声色的敛了情绪。
眼下的龙纹靴子顿了顿,许知知的心也提了提。
一旁的赵真自然也看在眼里,眼轱辘转了转,停下些脚步缓在身后。
直至男人的靴子彻底离开视线许久,许知知才抬起头,与身后赵真的视线相错。
「夫人是有福之人,可别将路走窄了。」赵真抿着笑意小声提点道。
才死了丈夫一月的许知知: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她黑着脸福了福身子,「公公慢走。」
赵真暗自摇头,目光在许知知的身上游走片刻,这般怜人的好相貌,怎么京城中以前竟从未听说过,尤是他这般的断根之人,都忍不住想欺负一番。
而后笑了笑,双目深深:「夫人的福气在后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一抹熟悉的情绪,许知知蓦然抬头赵真已经走远。尘封太久的回忆转瞬即逝,她看着那道背影出神却又半点扑捉不到有用的信息,焦急了几分。却不知这幅神色落到旁人眼中,又是另一副景象。
「嫂嫂这般捨不得,又何必玩上欲擒故纵这一招?」
第13章 梦
男子淡漠的嗓音,许知知回头看他。
略带湿意的空气,吹起一阵寒风,她捋了捋髮丝绕至耳后,纤纤藕臂半露出,叶淞居高临下,眼角扫过那块红痕,目光微暗。
「什么意思?」许知知本能的回答。
在叶淞似笑非笑的眸光中很快反应过来,斩钉截铁的否认:「我没有。」
「叶景的事和我没关系。」突然想到今日的目的,她又加了一句。
许是话题转的太快,叶淞也默了。
尽管初夏的白昼变长,天空终是蒙上一层灰蓝。叶淞望了一眼雾蒙蒙的天,耳边密叶的「沙沙」声,浓密睫羽缓缓上挑。
过了片刻,一道清淡的低呢:「就要下雨了。」
「……嗯?」许知知眨眨眼,没想到大佬的话题转的更快。
她跟着抬头。
叶淞看着她走近了几步,薄唇勾起却看不见笑意。
许知知视线再转回来时。
……!!
忍住后退的步子,可叶淞越来越近……
男子略略勾头,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那股碎玉般的清冽气息,脚尖终是踮起想要后退一步。
似是察觉到她的动作,叶淞抓住了她的手腕,将人制住动弹不得。
没有衣物阻隔的肌肤相贴,两人体温的温差,一凉一烫……
这样一张脸,又是将将一指的距离,近的她这个俗人头直发晕,却又生生立住身子,生怕一个不小心扒到叶淞的胸肌上,到时全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她在这边极力保持距离,叶淞却泰然自若的把弄着手中的皓腕。
许知知:……
虽然知道眼前的人不可能对她有那些旖旎心思,可还是忍不住心跳的频率加快。
「嫂嫂可别一时眼拙,撑错了伞。」他突然出声,气息洒在许知知的颈部处,肉眼可见的竖起一排排的细小绒毛,若非仔细看很难察觉。
「呵」一声轻笑。
还没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再一晃神,人早已松开她走远,玄色腰带飞扬飘荡,最后没在黑漆漆的背景中。
沉默片刻,许知知捏了捏手腕,顺道抚着胸口,心有余悸。
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陷入沉思。
**
连着两日,雷雨交加的夜晚,许知知未曾惊醒过,只因一个梦,一个看不清却又真真实实发生的梦。
前世几乎被遗忘的记忆逐渐清晰……
梦里的阿姐是宫中最受宠爱的清婕妤,入宫三年得以有孕,她也终于得以进宫探视阿姐。
本大好的喜事,却在她等待传令之时生出了变数。
一张谄媚的脸拦住了正要去见阿姐的她,许知知隐隐生出熟悉又说不出的厌恶。
那人的眼轱辘转了转,好似天旋地转。
梦里的场景变得扭曲。晕沉沉的感觉持续了不知多久,许知知只觉得眼前的太监巴巴个不停,自己也不知回了些什么。
直至最后,那人临走时抿着笑,双目深深的盯着自己,「夫人的福气在后头,到时候可别忘了咱家。」
那张脸孔逐渐变得清晰……
许知知睁大了眼睛。
「是他!」萧烨川昨日带在身边的太监。
许知知从梦中惊醒,半晌才掀起床幔,暗沉的光线让她一时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胸前剧烈的跳动,让人不安……
「吱呀」一声,屏风外的里门被打开。
「夫人醒了,今儿下雨,左右无事可以多睡会。」软软这样说着,倒了些茶水递过去。
雨水击打窗沿发出淅淅沥沥的节奏声,许知知听着声音许久才缓下来,只是双眼还有些倦意,雾茵茵的……盯着床头的半裸画像。
……
神色清明几分。
「现在是什么时辰?」
「巳时。」软软接话道,见许知知又双眼放空也没有打扰,自顾自收拾着衣物。
巳时,是普通人家的妇人早已请完安在听训的时候了。
将军府人少事也少,比起在许府每日里与姨娘们明争暗斗好得多,大小姐倒是次次护着夫人,只是府中打理之事众多,也不能次次都留意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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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嫁入了将军府,没有磨人的主母婆子,她家夫人的日子反而畅快许多,软软突然觉得丈夫不丈夫的也没那么重要了。
意识到自己奇怪的想法,软软连拧着脸蛋回神。
动作幅度不小,许知知反应过来连拉着她手,不许动弹。
心疼的看了半天……
许知知皱着眉心,红扑扑了一大块,眯了眯眼。
还是忍不住她亲自上手,手感极佳,软糯q弹:「本来就不聪明,回头揪坏了,脸也不好看了。」
软软:……
「夫人!」
在人幽怨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下,许知知嘿嘿两声忍痛松开了手。
软软揉了揉脸蛋,摇头嘆气,她家夫人究竟何时才能长大啊……
连着几日的雨季,已有些闷热的天气一下子又凉了下来,许知知拉了拉被子,看着一脸苦思的软软。
两人大眼瞪小眼。
软软突然道:「夫人觉得在将军府开心吗?」
许知知愣了愣。
开心?
她支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这日子若是没有叶淞的话,那便是神仙日子,可偏偏老天好似看不得她太过快活……
好不容易快可以撇开叶淞了,偏偏又让她招惹到了萧烨川。
许知知忆起那个梦,那个太监的话令人深思,再回忆起昨日他所说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后背激起一阵寒意。
这话……绝没有这样简单,她还疑惑,萧烨川如何会突然注意上她,还与上一世完全不同的亲临叶府。
想来,这个太监就是根源。
一双本该娇媚楚楚的美瞳变得凌厉起来,那日她突然临时被人塞入马车送出了宫,也并未见到阿姐。
也是自那以后,许知知逐渐与阿姐没了通信,再也没有联繫。
原还疑惑,可现在再结合萧烨川来府里的作为,她也就不难猜出阿姐的苦心。
她的阿姐……是在保护她,哪怕自己已落入深渊,却依旧以自己的方式护着她。
鼻子隐隐酸涩。
到了午间。
许知知依旧没有想出好的法子,不由得揉了揉额心。
「夫人头疼,让我来按罢。」她才稍有动作,一旁软软忙便接下她的活,柔软的指腹按在她额角的穴位,「夫人这是怎么了?」
许知知摇头。
柔软的指腹确实让人放松了不少,渐渐的她靠在软软怀中。
是啊,还没发生,她一定可以破了这局。
「叶淞在府中吗?」她闭着眼,想开了些,人也活络起来,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翘起。
她开心起来,软软也明显察觉到了,只是视线却在那一翘一翘的小足上停留。
明明毫无美观的动作,怎么在她家小姐身上,她却觉得可爱的紧?
直到怀里的许知知仰头看向她,纤细玉白的颈脖从薄毯露出,软软才摸着发热的脸颊,「我差人去问问。」
……
第14章 十三娘
「昨夜就不在了?」许知知有些纳闷。
「是的夫人。」软软答道,
许知知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点着桌沿,敲了几声,「你可打听他去哪了?」
软软用力点点头,凑近了些,极小声的语气:「听说是……那种地方。」
许知知挑了挑眉。
不似平常家的女眷对此忌讳,在许家夫人还在时,总时不时的闹出争吵来,皆是因为许林帆的夜不归宿。小时候不懂,再加上夫人为许林帆纳了几个良妾,也消停过一段时间,可后来慢慢的又吵起来,听得多了,也就懂了。
只是……叶淞也好这口?
许知知心中震撼,早知道他喜欢这,她还至于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去让叶淞出门找活计?直接连人打包了去京城上好的青楼,既讨好了人又能让他色令智昏误了学业。
她捂着脑门,暗自摇头喟然。
失策!
只是……许知知眼皮向上撑了撑,满是兴趣,一夜未归啊,还以为这小子多老实呢。
软软看着表情逐渐猥琐的许知知,脸上三条黑线。
再美的脸也禁不住这般造,捂了捂眼睛,将罪都怪在了叶淞身上
「这小公子未免太急了些,」斥道:「皇上昨儿才赐了承袭封号和银两,连夜就去了那样的地方。」
那双机灵劲儿的大眼眯起,装作老成的感慨:「也不知道装个几天。」
许知知被她这模样逗笑,也忍不住调侃:「人不可貌相,怎么说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她连啧几声,不禁感到好奇,表情更甚,显得有些与之外貌不搭的猥獕。
「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入的了……」许知知声音顿时停住,心头巨震。
是啊,就是上一世别说叶淞没有成亲,就是红颜趣谈之事也从未流传过。
首先,不是她自恋。许知知撩了撩滑落的头髮,收了表情。
她这等容貌,我见犹怜的花容皎靥,上一世的叶淞杀她眼都不眨一下,临终遗言只能留下无助的三个字便眼一黑。
这等狠人,许知知艰难想像叶淞与某个女人在一起腻歪的样子。
……
一阵恶寒。
「怎么了夫人?」软软歪着脑袋疑惑道。
许知知摆了摆手。
连夜去青楼,不过是个幌子,是叫萧烨川对其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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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面平静的思索着,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脑中空白了一会。
没记错的话,十年后,除了朝廷,有一大神秘专做情报的组织——青镜楼,买卖消息无所不知无所不在,传闻它的前身便是青楼。
也曾闻言,叶淞能坐上首辅的位置,也因与这个秘密组织做了不少的交易,难道……他这样早就认识了这个组织,还是,只是碰巧?
若是没有这几日做的梦,许知知也许对此也不会太费神。
只是这个梦就像是预示着什么一般,叫她心头不安。昨日萧烨川身边的名唤赵真。上一世害得她与阿姐至死都未再见上一面,这一世呢?
她若是真的离开了叶家,没了叶景之妻的名义……许知知咬着下唇,粉面变得苍白,一点朱唇越发潋滟妖冶。
只怕那人更加的肆无忌惮,自己还能躲得过吗?
「夫人?」软软见许知知神色有异连忙唤道,手掌敷向她的额心,「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许知知摇摇头,下唇的力道松了些,红白血色相融,几分柔弱飘零的悽美,看在眼里的软软不由得愣住。
过了一会,那对玉唇微启:「软软,帮我备一身男装。」
灯火如明珠,宽阔街道向东西两边延展,一直延伸,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光华璀璨。
不似寻常的街道遍地杂乱的吆喝声,这儿的茶肆酒馆林立,红砖绿瓦楼阁飞檐,其上的精雕装饰就是比起将军府的门头也是不遑多让,更多处些说不出的诗意清趣。
这便是京城最繁华的青祁街。
沿着这条街道一直向西,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琴奏舞曲之乐源源不息,就连空气中都带着一缕香甜。
远处女子的衣着更是暴露艷丽,和着不少男人的笑趣声。
与这般热闹香艷的场景显得与众不同,身着淡青色长袍的男子站在两处的楼阁之间,眉宇尽显纠结。
正是伴着男装的许知知。
如果传言是真,青镜楼既能与达官贵族买卖消息,那必定得有与这些达官贵人接触甚密才行,她所在的地方便是京城最有名的两大烟柳之地。
花间阁与雪月间,一为红馆二为清馆。
许知知犯了难,谁能想得到这一红一清竟是邻居……
竭力思索下,她的脚步慢慢偏向了雪月间。
不是她不想去花间阁,恰恰相反,她是很想见识的,滴熘熘的眼睛直放光。
奈何她观察这样久,这花间阁实在太过热情,每每人经过,屋瓦雕楼前的女子皆柔若无骨般,半依着路过的男人,玉臂搭在男子的胸前盘蛇般缭绕。
许知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不由心头微嘆。
下次绑紧些再来!
「这位小公子。」就在她忍痛割捨时,一道声音响起。
娇媚婉转的轻笑,顺着望去,女子轻盈步伐缓送,让人忍不住将目光定在那张妖而不俗的脸上,媚颜白衫,青丝墨染。
与许知知不同的惊艷,十三娘一眼便在顶楼的六面窗机处认出了她,此时近到跟前,更是确认。
「小公子站了这样久,何不进去?」
她三两步便圈住了许知知,触上柔软腰肢,眉心挂着笑意,不知是不是长久身在风月之地的原因,许知知觉得这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沁鼻的香气,是许知知从未闻过的香料味。
就因多闻了几息,反应过来时,她微仰着头,正对上十三娘的眼睛。
就见她垂下眼睫,一边的唇角提了提,打趣道:「小公子?」
腰间的手指又紧了些,许知知再迟钝也知自己定是已经露馅了。
……要不要对个女人也这么撩。
许知知好容易才沉下心思。
她今日来也不是带着必然的目的,无非碰碰运气,无论是见到叶淞或是得知一些青镜楼的消息,都总比在家什么都不做的强。
可现下被个美人儿搂在怀里的情况……许知知指了指雪月间,刚要说话。
手腕上便被抓住,移了个方向。
美人儿手指划过砌玉般的手背,痒意未消,又将她的指节缓握在手心。
啊,姐姐的手好软,许知知下意识的反应。
十三娘望着毫不知反抗的许知知,微弯下头,用着轻柔的嗓音:「女子来这样的地方,大多数是为寻男人。」
男人,许知知沉浸在温柔乡,有些懵,再说叶淞也算是男人,木讷点了点头。
在看不见的地方,十三娘挑了挑眉,一丝意味不明。
「寻那些个负心汉作甚,姑娘不如自己快活快活。」
许知知抬起头,不染凡尘的瞳眸,带着些许疑惑。
眼见美人儿离她又近了些,许知知咽了咽唾沫,白瞎了自己的一身衣服,如今就像是个小媳妇一般,分不清谁才是被嫖的那个。
脸蛋泛起嫣红,十三娘的视线下,最突出的便是那灵巧的小鼻。
手指点了上去:「如何?」
差点斗鸡眼的许知知:「……」
见她还是一脸狐疑,十三娘挑着眉心:「这花间阁有美人,自然也有美男……」
话音刚落,原本一直在发愣的许知知一下子清醒了,看向十三娘的目光里也泛起华光,满是崇昂。「当真?」
十三娘:……「自然。」
她「半推半就」,「极不情愿」一路被半搂着越过旷大热闹的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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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探出头,紫红油漆泛着鲜亮的光芒,不同于十三娘身上特殊的香料味,这儿的脂粉更为呛人。即使如此,她的目光精准的锁定在一个大圆柱子后。
本就穿的极少的女子香肩半_露,微仰着头,红唇张着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见她颈脖处的一颗头似乎更加卖力……
!!!她哪见过这样的世面。
熘圆了眼睛,还没尽兴,一张大掌覆下,明明极轻柔的力道动作,许知知偏是移不开半分。
在某人的斜睨下,她的一颗脑袋左晃右晃。
「乖一点。」
魅惑的声音透着亲昵,又凑的近,痒麻的感觉从许知知的耳朵传到全身。
羞红了脸,害!丢人。
十三娘见怀里人安分不少,勾了勾唇。
连绕了几个弯,到了四楼时,许知知被带到一处房厅,关上门的一瞬,耳朵也瞬间安静下来。
她感嘆这四处的隔音,也怪不得她走了一路也未听到那些奇怪的声音。
「夫人可有特殊喜好?」
许知知被问的一怔,又见十三娘问的认真,只当是正常流程。
「好看的,」面色还未消下的绯红,抿唇想了想,手掌敷上腰间微微鼓起的荷包,末又加上一句:「便宜些的。」
话语刚落,头顶一声轻笑,许知知抬头,十三娘歪坐在桌上。
与这般行为不搭的是一身纯白的衣衫,许知知这才后知后觉,似乎刚刚在厅里见到的女子都是花红柳绿,唯有她……一身白衣几分妖娆又几分清绝,垂落桌面,不知是想到什么,俯身用着微妙的语气:「夫人放心,物美价廉。」
此话一出,许知知哪还管她穿什么,一双瞳眸闪着晶光。
这样的眼神,似有万千星辉,论谁也想不到拥有这般清光濯濯的目光的女子,是在期待什么……
十三娘怔了几秒,眼底浮起几分欣赏。
盯着许知知片刻,又皱了皱眉心,心脏一阵刺痛,握着桌沿的手背变得青白。再抬起头又是那般骨软妖娆的模样。
白衣翻飞,只留下一句「等着」,徒留许知知捂着心口的跳动,紧张刺激的等待……
丝毫不知接下来的自己即将经歷些什么。
第15章 青楼「偶遇」
只想着美男的她自然没注意到十三娘的神色。
她倒也没那般大胆,真想着要干什么,只是守了两世的规矩,日子淡过了头,总想着些突破,哪怕是看看也好啊。
害!可不敢馋人身子。
夜幕略带湿气儿的风,许知知往外探了探,檐角的琉璃灯明亮,灯外细细的水珠。
就在她胸前的心跳缓下来些时,门外一阵细微动静,人影浮动。
许知知望着雕刻如意冰花的紫檀木门,心尖疯狂扯动。
门开也就一剎那。
许知知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在看见男人踏进的鞋时,她便顿感不妙,毕竟那般老旧得发灰的黑靴便不多见。
果然,她看着叶淞的脸。
「物美价廉」四个大字仿佛刻在了叶淞的脑门上。
……!!!
叶淞似乎没她表现的这么惊讶,站在门那停了一瞬。
随即关上门,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不得不说,十三娘向他禀告他这个嫂嫂寻他之事时,他也确实有片刻震骇。
花间阁、雪月间,表面上互为对家的青楼,实则皆是叶景生前所创下的情报网,皇家对叶家的忌惮,光靠死士难以翻身,还需那些朝廷文武官员的支持,而秘密,则是控制人心的利器。
蛰伏多年,花间阁与雪月间更是做的隐蔽,就是萧烨川亲自派人来查探,也探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而许知知却找到了这里。
半敛漆眸,叶淞扫了一眼桌上空了的水杯,掀开衣袍坐下,修长指尖倒上新的茶水,「你怎么会来这。」
……
许知知脑海里再次回忆起早晨与软软的谈话,以及十三娘的最后一句。
「!!!」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
叶淞不是来嫖的,他是……被嫖的?
慢着慢着,叶淞那些天的早出晚归做活计,不会是这个吧,书肆只是个幌子?许知知震惊的完全掩不住脸上的表情。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逼着他赚钱的自己……岂不是成了逼良为娼的罪人!
救命,那她以后还有活路吗?
许知知欲哭无泪。
叶淞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换,柳眉耷拉,一双清眸隐隐湿气,一副天塌了的摧折模样。
眼神闪了闪,指腹绕着杯沿。
「你是,被迫的吗?」小小的声音轻柔如雾,听起来可怜兮兮。
叶淞挑了挑清冷眉目,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你是为了赚钱,还是为了情报?」许知知紧接着道,希翼的目光紧盯着叶淞的眼睛,那里一片漆黑。
她自然没忘记青镜楼,这最后一支的希望。
那双黑目仿佛能将人吸入,叶淞指腹压在杯沿停住。
剎那间,烛光颤烁。
映着少女的侧颜,墨发高高拢起在玉冠之中,碎发自鬓角轻柔下滑,贴着雪颊,身上的衣衫倒是眼熟……叶淞望着许知知搭在桌角的青白指尖,抓着的衣角是被裁剪过的痕迹。
窗外的焦躁蝉鸣,眉梢细微拧了下,望着女子纤细的颈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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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的一抹暗沉情绪:「情报……」
话语刚落。
「真的?」
许知知歪着头握住突然挡住她视线的手掌,拉下来些,杏眸顿时明亮,清光灼灼。
她就说嘛,堂堂首辅怎么可能为了钱而卖身!
不是被她逼迫的就好。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越抓越紧,欣慰的点着头,没想运气这样好,这家青楼竟真的是鼎鼎有名的青镜楼前身。
至于叶淞要的情报,她自然不会再多嘴询问。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她还是知晓的。
朦胧清风,许知知回眸看了一眼大开的窗户,细弱的肩膀瑟瑟抖了抖。
叶淞无知觉间也跟着她的动作看向窗外,再低下时,女子也回头眼神相撞个正着。
愣了一瞬,许知知的视线从那高挺的鼻樑移开。
手心灼热的温度,她微抿花瓣似的唇,缓缓松开手,眼看着被她拽的毫无血色的手尖,顺手搓揉了几下。
软柔的掌腹,滚在指尖,搓热后便毫无留恋的离开。
叶淞心底莫名的一种微妙感。也仅仅一秒,拳心便已下意识收起,面色与平时无异。
「明日……就要去军中报导了吧。」
「嗯。」叶淞答的声音空洞。
厢房内静的出奇,许知知一边活络着话语,一边脑袋里嗡嗡控制不住的想入非非,难得对叶淞的情绪没有了敏锐。
就算这儿是青镜楼,那为什么进来的是叶淞?十三娘又去哪儿了?
当然,更关键的,叶淞究竟是不是十三娘口中的,那个,咳咳,物美价廉……
偏偏这么多疑惑,问不得。
许知知抓心挠肝,冷不丁打了个颤儿,看向叶淞,欲言又止。
叶淞:「……」
眼角压不住的一阵跳动,面前人再三偷瞄过来的目光,又带着长嘆低头,时而色相猥琐。
叶淞桃眼微垂,不动声色的晕开茶水。
石奚是死士,擅轻功盗取或执行刺杀之事,而十三娘则掌管着青楼情报,只是十三娘的个性散漫随意,能做得情报之事,自然心思细密活络令人难以猜透。
叶淞与她的接触不多,却也能一眼看出此人不是石奚那般极刚毅赤胆忠心之人。对他,也是试探多过坦诚。
此次唤他来这,也仅仅只有毫无正形的一句话。
但显然,许知知这副模样,不对劲。
「你……」叶淞的话被一道声音打断。
隔壁男人粗旷的嗓音,一下子打破了厢房的宁静,许知知也被吓得直起身子。
「老爷我就要干上一票大的。」和着女子的调笑,粗嗓接着道:「说出来,怕是要吓死你。」
许知知站起身,贴着墙壁,奇怪的是这声音又不像是隔壁传来的声音,却清晰的紧。
奇怪!
她自然不知这样一眼望到头的厢房竟还藏着暗格,而在这座楼中,暗格更是多不胜数。而她所听闻的男女声音,也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她所念叨的十三娘。
独门口技,能将所见的场景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这样的情报更加准确,也能从说话者的语气中探出心情联繫到其他之事。
叶淞偏头看着屋中一角的好不显眼的斗柜,侧身欣长挺拔,烛影打磨下睫羽倾覆,几分冷硬。
理说透露情报之事,不应有第三个活人。
眼角危险的视线,瞥向侧耳全身贴着墙壁,一只手捂着另一边的耳朵,张着嘴巴昂着头打探的人。
叶淞:……
沉思片刻。
信步过去,手掌覆上玲珑脑袋,「走吧。」
顺着手掌的力道,许知知扭过头,不知道自己已经几经生死的她,掐着嗓子指了指墙壁,「兰亭山!」
叶淞的视线略过被抓住的腕袖。
见他没反应,许知知急着继续道,又怕他听不清,夸大了口型:「山贼。」
兰亭山,这样好听的名字,皓月千里风光旖旎,近十年间却被一众山贼所占,朝廷闻风丧胆的角色,在南边直通往古里峰绵延数里的兰亭山,对路过的商队以及官驾烧杀抢掠,由于山峰众多,熟悉地形的山贼神龙见首不见尾,朝廷数次攻打无果,直至叶淞坐上首辅时,一众上京赶考的学子为抄近路被兰亭山的山贼拦路俘虏再无影讯,才由余墨请书,终是叶淞带队将其一举歼灭。
令许知知震惊的自然不是这些,以叶淞的现在的实力,当然不能与其硬碰硬,只是此时兰亭山的山贼出现,令她想起一件事。
「嫂嫂的意思是……」
许知知向着意味不明的声音抬起头,没在那双晦暗深沉的眸底。
默了一瞬。
该怎么说呢,直言让他去剿匪救人,无疑是送死,许知知怕下一秒她便会被头上的手摁到墙上扣都扣不下来。
她迅速指了指门,踮起脚在叶淞耳边极低的声音,「先跑吧。」被发现可就玩完了。
……
脚下生风,自然也没听到暗格内的声音似被什么噎住。
「奇怪,怎么会这么安静。」叶淞被拽着穿梭在厢房之间,许知知小跑了许久,发出疑惑。
望着一模一样的厢房岔口,她愣了一瞬。
很明显,她忘记路了。
看向叶淞,犹豫开口:「你……知道怎么下楼吗?」
应该知道吧,不然怎么会来这买卖情报,虽然不知他为什么到了自己的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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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淞的视线始终向下,蓦然,他抬起头,紧接着他望着的方向脚步声渐起,许知知也看过去。
这脚步的频率,她脑海里自然的想起十三娘的摇曳身姿。
果然,许知知伸出头。
「小公子这就走了?」婉转的语气,十三娘正软骨似的半倚着门窗,朝着叶淞身后的她笑咪咪不怀好意道,「物美价廉。」
一字一顿。
!许知知惊的合不拢嘴。
手指着叶淞的肩膀,向着十三娘挑眼,后者含笑轻捂着唇,点头。
许知知:「!!!」
叶淞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自然也注意到许知知偷熘熘儿的手指,眉心细微的蹙起。
许知知却是迅速取下身上绣着白玉兰花的荷包,甩下不长的衣袖遮住,跑过去时一股脑塞到十三娘的手上。
「姐妹,帮个忙,这事就当没发生过。」眼角向后仰着,意思明显。
十三娘掂了掂手上的重量,慢条斯理的取出里面的五两银子,晃在许知知的面前,「说了是物美价廉。」
许知知大喜。
「满意吗?」
许知知看着剩下的荷包,勐的点头:「满意。」
谁料下一秒,十三娘将荷包还是收进口袋:「剩下的,是封口费。」
……奸商啊。
学武之人听力敏觉,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在叶淞耳中,若还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他可真是低估了她,竟跑到这处来红杏出墙。
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三两步便接近女子的后背,向着那剔透秀气的小耳骨靠近。
「满意了便走吧,嫂嫂。」
第16章 解释
压的极低的声音,却又足以穿透耳膜。
刚从一个坑里爬出来的许知知:……淦。
许知知一瞬间后背紧绷不敢动弹,而中间形成的微弱空隙,只稍一动作便能触碰上。
更是不敢看眼前十三娘震惊的眼神。
至于是不是震惊的眼神,后者则是双手抱臂,媚眼上挑几分笑意,看向叶淞时,那笑意顿了顿。
眼前的男人与叶景,若是不说,很难相信他们是亲兄弟,甚至有种诡异的矛盾。
明明是相像的脸,却不是叶景那般的明朗挺拔。
叶淞清逸的五官面庞时而透着几分乖觉谦和,似乎与石奚以及一般的外人相处也是十分敛却有礼的,而诡异就在此,这样一个清风明月般的人,应当是十分出众惹人注意的,偏偏在之前叶景在时,无论是她还是石奚,又或是萧烨川,都从未过多的注意过此人。
等她真正注意到时……十三娘直视上叶淞的目光。
波澜不惊甚至无一丝激浪的墨瞳,她却感到十分阴沉危险,若不是多年的经验,怕是难以察觉。
笑意隐匿,十三娘不怕死的抛了个媚眼转身离去。
……
见十三娘离开,许知知面前空了,深吸一口气连忙向前走了一步再转过身,「你听我解释。」
她正想着该如何狡辩,只见叶淞瞥了一眼十三娘刚刚的方向,手掌撑着门板。
「跟着我。」
说罢脚步迈向左边的拐角,几步不见人影,许知知见状连跟上。
与十三娘带她进来的路不同,许知知出来时望着空旷的环境,猜测这应当是后门。
圆月高挂。
朦胧如白纱的光照入车驾,不大的许知知尽力缩着身子,却还是免不了颠簸时触碰到男人的膝盖。
在又一次撑到叶淞的膝盖骨上后,她借着月色偷瞄了一眼。
他身上穿的还是老旧的一件,似乎大部分见他时,都是这样,但许知知知道,明天他得穿新衣服了,毕竟……
她低首望着自己袖口,今日着急,嫌软软收袖口麻烦,自己拿剪刀咔嚓了两下,手太快以至于完全忘记了后果。
许知知挠了挠手腕,杂乱的袖口磨了一天,砌玉堆雪般的皓腕一抹嫣红。
叶淞漫不经心斜睨过去,移开膝盖。
薄光下纤细的人影,叶淞半晌才将目光移至少女的脸上,雪净素白,就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着实有着让人怜惜的魔力。
「狡辩吧。」似醴泉的嗓子凉凉响起。
许知知:……
「是解释。」她狡辩道。
抬头与叶淞相望后,一种被完全掌控的氛围气息,许知知如鹌鹑一样缩了缩。
「我是听木柏说你在青楼夜宿一夜,我才来找你的。」她一口气说完。
绝不能承认!
上次不过是替阿姐相看画像,被这厮误会红杏出墙,她就差点又被送去见阎王,现下她是打死不能认。
「找到了物美价廉?」叶淞并不打算放过。
……许知知今日算是受够这几个字了,反将一军,「那你呢?去买卖情报就可以出卖身体了吗?」
叶淞:……
马车外的奴僕:!!!
两相对视,叶淞的额角青筋跳动。
许知知怕死的先移开目光,头颅还是向上扬起,错的可不只是她。
视线下的脖颈纤细一直延伸至衣领深处。
叶淞垂在大腿的手掌缓缓收起,闭眼沉息,嗓音从牙缝熘出,还是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你怎么知道花间阁买卖消息。」
……
她现在可以确定的就是十三娘所在的花间阁确实就是青镜楼的前身,而十三娘当时看到叶淞的表现,应当是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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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叶淞是因为银两不够,又或是青镜阁特殊的规矩,以身体交易情报?
许知知一愣。再加上她的银两,合着这花间阁一搭二用,榨干为止啊。
「是十三娘。」
奸商!许知知暗酸,不推她身上推谁身上。
叶淞的眉心蹙起,像是凝着一层冰魆,里面暗藏锐利的锋芒。
这样的模样,许知知偷摸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片刻晃神。
这几日的梦境,让她不得不改变策略,再加上萧烨川的对比,她竟然觉得叶淞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此想法一蹦出,许知知被自己惊醒。
缓过神,才注意到叶淞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是她看不懂也不敢深探的微妙情绪。
也是拜自己所赐,她们现在的关系,虽不至于像上一世那般的深仇大怨,却也说不上多好。
许知知确定,以叶淞的小心眼程度,她就算被萧烨川强掳进宫,恐怕此人也是视而不见。必要时候,或许还会一刀结果了她,省的叶景的坟头长草。
动了动唇,思索吞吐:「兰亭山的山贼说要干票大的,也许是个大人物……」
她抬起眼,头上的玉冠已有些松垮,卸落下来的墨发飘在下颌边,衬的肌肤粉妆玉砌。
「你有没有想法?」眸中波光粼粼。
叶淞看了她一瞬,轻扯嘴角开口:「嫂嫂是想我去剿匪?」
「是救人,」许知知立马回道,生怕他误会。
叶淞的嘴角依旧保持着说话的弧度,「如何说?」
「剿匪那是送死,但救人或许是立功。」
「嫂嫂也会关心我的功业?」显然,叶淞并不相信她的好心。
……许知知喉咙卡了一瞬。
「小叔说的什么话?」对于这样的咳、偏见,她当然要扭转过来,「以前是府里没钱,我才让你去找活计的,无奈才耽误学业。现在不一样了,自然要抓功业。」
是的,才月余,许知知的想法天翻地覆。
她想了一天,能与萧烨川抗衡的,便只有奸臣。
许知知本能的瞄向叶淞。
哦,不是抗衡,她回忆了一下,碾压才对。
想到激动处,她乖巧的将手叠在膝盖处,很难不狗腿:「以小叔的才能资质,定是蓄劲如张工,发劲如发箭,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干坤,上可九星揽月,下可五洋捉鳖,只缺一个机会,便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闭嘴。」叶淞抚了抚跳动的脑仁。
许知知一秒失语,抿起唇,狭窄的空间异常安静。就在她思索着要不要再劝劝,马车渐渐停下,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公子,到了。」
叶淞缓缓睁开眼。
莹白的月光将人的面容照的隐隐绰绰,皎皎若清风。
转向一旁的人,后者依旧神光熠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这小小的善事,也会变成福报回馈。」许知知自然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叶淞闻言一笑,温煦谦和:「嫂嫂信佛?」
许知知一时被这笑容迷了眼。
也不是信不信,只是重生这样奇妙的事都发生在了她身上,她不由自主道:「信天。」
不知这句话有何不妥,竟引得叶淞高扬起头,大笑起来。
车帘灌进的清风乌髮轻扬,身体微微后倾,不同于往日哪怕带有杀意的他,都吐露着客气疏离,这次是毫无掩饰的凉薄不羁。
是许知知从未见过的模样,却让她胸前隐隐不适,竟忘了逃离。
耳边环绕的笑声停下,也许是好奇,叶淞朝她靠近,两人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近。
鼻息交_缠,暧昧流动,许知知才反应过来,往后退去。
男人俯下身,揽住她的后颈。
强势的动作,许知知本能的唿吸禀住,一双杏眼洇洇的望着面前的人。
叶淞的视线落在那双眼,停了几息越过,与粉面上的朱唇相错,贴着耳骨。
嗓音慵懒散漫,「嫂嫂可知,有一种人,佛不愿渡,天也不容。」
第17章 京都营
翌日清晨。
许知知起了个大早,白雾笼罩,她推开窗户深吸几口气,扑面而来的凉意令人清醒了几分。
还早,撑着手肘,她的视线下意识挑向南边邻墙的屋落。
佛不愿渡,天也不容?许知知心里喃喃。
回忆起上一世的朝堂,「乱」是许知知唯一能想到的字,她虽被关在后院,不知民间之事,却知晓许林帆曾有过一月皆未上朝的记录,打听才知,众官员皆是如此。
最令人咋舌的,是上朝后的一团乱麻,本井然有序的制度,一月的堆积,紧接着便是官员们半年的不眠不休。
为官如此,百姓可想而知,而这一切的幕后之人便是——叶淞。
他是将萧朝搅了个天翻地覆。
许知知不由暗嘆,没想到这样的人,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夫人,早膳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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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滴清露滴落,远方扬起亮色,晨鸟在树间婉转鸣叫。
将军府的院落较一般府里都要宽阔许多,用于晨起练武之地,叶淞所居住的扶风院,空荡荡的却无练武的身影。
然而隔一方土地的地下,漆黑一团的空气中风潮汹涌,少年一身隐隐白衣,手提长剑,剑如游龙净是带着料峭冷意的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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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凌厉,唿唿作响。
一瞬,手上的长剑没有一丝惯性的立住。
没在黑暗中如冬夜一般的眸色缓缓抬起,望向上方,耳边嗡嗡作响的剑身,微微地歪头,嗤笑一声。
「你起来了?」
叶淞从里打开门,一眼就瞧见许知知双手歪撑着头趴坐在在棕木色的八角亭下,见他立马正了正身子眉眼上扬笑道。
蜜桃粉的素锦薄衫贴着纤细肩头,抬起头的动作,乌髮散在颈部,与之相衬的楚眸一眼可以望到底的清澈明净。
叶淞站了一会,垂眸后嘴角扬起弧度,「嫂嫂。」
声音沉稳,丝毫不像刚睡醒的模样,许知知也没多想:「吃了早膳再走吧。」
叶淞既承袭了封号,今日进军营报到,那之后两人接触的时间自然就少了许多,许知知自然不能浪费任何一个可以讨好的机会。
她站起身,叶淞的视线从桌上丰盛的早膳移至许知知那十分乖巧的脸上。
那张脸昨夜还是一片煞白,一双杏眼随时便可决堤的模样。
叶淞缓缓踏出步子,唇畔含笑温文无害。
待坐下,他舀着手中汤匙,轻吹,入口时顿了顿,抬起头看向还站着的许知知:「有劳嫂嫂,嫂嫂用过了?」
「还……还没。」许知知顺着答道。
她这么久还能在叶淞面前反覆横跳,靠的就是胆大心细,不至于连吃饭还要看他的脸色。
只是……今日的叶淞,格外不一样。
正合身的白衣,墨发被一根细长的玉簪束起,就连喝粥的动作都能让人联想到闲雅二字,实在难以想像这样的人,今日上任之地是在郊外的军营。
许知知怀着一丝担忧,「招殃之端,莫很于气性;避祸之法,莫过于忍让。」
轻柔微软的音色,没在身后青竹被风拂过的沙沙声中,却能清晰的落入叶淞的耳中。
叶淞看着勺中的清粥勐的坠下几滴,垂下的眼睑,这双手就是在握住几十斤的砍马刀挥舞时都不曾有一丝的颤抖。
「嫂嫂是在担忧我?」他面色淡淡,将粥吞下,抬起的目光几分意味不明,又似几分揶揄。
很明显不信。
「当然。」许知知语气肯定。
她才不信萧烨川会这样好心,今日军营中等着他的,不知是什么呢。想着许知知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兰亭山山贼一事,必须得让叶淞救人。
一顿饭下来许知知怀着心事也没有再说话,当然也是因为叶淞出奇的没有再嗤笑反驳她,两人之间的气氛少有的和谐。
以至于叶淞离开后,许知知还处于懵神的状态,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夫人。」收拾碗筷的软软拍了拍她,在她耳边提醒了一件重要的事:「今日是大小姐与屈家公子约在芙蕖阁的日子。」
许知知惊醒。
看向软软,烫红的嘴巴张着,随后奖励般的捏着软软的小脸蛋,「我差点忘了!」
软软:「!!!」
显然许知知无视被□□的变形的小人儿,「你拿着银两,差人暗中看守道安街杨老夫子的府邸前后门,若有出远门的小轿,立马通知我。」
软软捧着手中的银两,有些不解:「杨老夫子?鹤白山庄的杨老夫子?夫人……」
许知知「嘘」了一声,将手指抵在软软口唇中,「秘密。自有我的道理,快去吧,天知地知你知我者,不可再问了。」
神秘兮兮的模样,本还一脸疑惑的姑娘,转眼郑重而端正的点头。
「夫人放心,软软嘴巴最严了,就是严刑拷打……」
许知知捂住她的嘴,「……那倒也不必。」
若说当年的叶家是所有百姓的羽翼信仰,那鹤白山庄便是天下文人的崇信之域,而杨老夫子也正是天下文人学子之首,其影响力可想而知。
而许知知记得,上一世的杨老夫子独女——杨兮月便是死在了兰亭山上。
不止如此,前世的叶淞将在五年后成为杨老的关门弟子,从此才崭露头角,在朝堂之上一骑绝尘。
可这一世的叶淞承袭了封号,不说他还能不能拜师,就是五年时间……
萧烨川,显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许知知嘆一口长气,她怕等不及。
若是叶淞能在山贼手里救下杨兮月,便能早上五年与杨老夫子搭上关系,说不定能将叶淞打乱的官途扭正回来。
**
南门军营。
「禀告将军,叶淞来了。」
话毕闪身到一边,帐帘掀开,一束白光涌进,纯白衣袍的男子身形欣长挺拔的立在帐前,环视一圈后,迈步向着正中央。
「于将军、司马将军。」叶淞双手拱起,微微颔首。
一圈的目光直射向他,男子仍旧背嵴耸拔,丝毫没有踏入虎穴狼巢的跼蹐不安。
斜躺在虎皮毯上的于溢嗤笑一声,一旁的几人也跟着应和。
「叶小公子莫不是走错了地儿?」侧首的司马昆大笑着道。
此话说的也不是没有根据,还在长个的年龄,在这一群五大三粗的人面前,分外像只小羔羊。
又是哄堂大笑。
「司马将军说笑,我是奉圣旨前来应职。」
叶淞右手将圣旨举起。
霍然间,一众的笑音效卡在喉咙,地位低些的小兵慌忙跪下,以司徒为首的将军脸色变了一瞬后,也不得不低下头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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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旨在上,若再调笑便是在质疑皇上的决断。
叶淞将黄旨横放在手上,低下的眉目划过一丝讥嘲,眼皮都懒得抬起:「还请于将军查看。」
虎皮座椅上的于溢没有动作,前日的深夜召唤,他早将此事了解清楚,自然也知道圣旨的内容。叶淞的承袭不过是堵住万千民口的幌子,皇上真正要的,是叶家彻底的身名俱灭。
方正结实的脸缓缓笑起,下巴的横肉堆积,「叶将军上任的正是时候,今日正是每月一次的将士赛事,叶将军不妨也参与参与。」
「是。」
无人瞧见那一张如清贵公子的面目下,神色逼戾,不屑的望着脚下的几只蚂蚁,嘴角的弧度轻蔑。
草场早已围成几圈,浓浓的人气儿将风滚热,空气中瀰漫着嗜血野性。
两个体型相差极大的人在诺大的圈中搏杀,呜嗷声隐没在一圈圈的欢唿声中,鲜绿的草场血渍覆盖,斑驳闪烁着光泽。
「叶将军,可有兴趣?」于溢迎着阳光眯起眼睛。
这样的血腥场面,他量叶淞这般的小公子,就是不当场呕吐,也要吓得腿脚发软。
当年叱咤边疆的叶家,如今的后人怕是连刀都提不起来,若是在上任的第一天,便吓得尿裤子……于溢大笑出来,看向身侧的叶淞。
殊不知,叶淞藏在身侧的手心颤抖,双目的红丝隐现。
他何不知于溢的目的,只怕是要他失望。
这样连绵不断的吼叫声,空气中的血腥味,叶淞从未有过的血脉沸腾的感觉,仿佛他天生便属于这里。
脑中许久才艰难挤出一张喋喋不休的小唇:「招殃之端,莫很于气性;避祸之法,莫过于忍让。」
眸色归于平静。
叶淞环顾四周,皱起眉心看向中间细弱挨打的小兵,沉沉道:「为何会有这种赛事。」
眉目的几分不忍神态,像极了一个人。
第18章 受伤
叶家重回军中,本就受人注视,叶淞说话时,本看着赛场的人群自觉安静下来。
此话一出,有跟着将军们粗笑的,而叶淞却注意到,这些目光,更多的是不敢外露的谨慎期翼。
自兄长十五岁的那一战,再无边疆之乱,可随之而来的却是狡兔死走狗烹。
武将的地位大不如前,连官居二品的将军也都是些狗鼠之辈,每日里以人取乐,身上更是讽刺的长出肥肉。
他长而弯的睫毛忽而着垂下。
更讥讽的是,他还真要感谢这样的环境。
如同地狱般的军营,谁不渴望当年的叶家呢?若非如此,他又怎么笼络人心重掌军权?
遮住眼底的黯然,他学着兄长的说话语气,拱手道:「死囚尚不能如此,何况手下的士兵,于将军,恕在下不能苟同。」
儒白的窄袖骑装,洁净无瑕,清逸的面容波澜不惊不卑不亢,令人不由得产生一丝敬畏。
场上的笑声渐消,随之而起的是被打小兵痛苦的哀嚎声。
是啊,死囚尚不能如此,此时的哀嚎声变得分外讽刺。
「叶将军新官上任,便开始指手我定下的规矩了?」于溢的脸色显然难看。
「不敢,」叶淞淡淡道。
微欠身体,随后身形如电,纵跃如飞,眨眼间便落入围圈之中,将那名瘦小的士兵救下,整个过程犹如浮光掠影一般。
待反应过来,叶淞已回到原处,气氛一时间凝固,尤似暴雨前的宁静。
「此人已身受重伤,还请将军放人医治。」在叶淞说完,众人皆屏住唿吸,又难掩胸腔的激烈跳动。
于溢扫了一眼四周,目露凶光的杀狠之气将刚涌起的人群又压制住。
看向叶淞,褶皱的眼皮表情阴沉。
「叶将军,违抗军令,鞭五十,可有异议?」
眼见叶淞垂下的手心握拳。
圆润苍旧的脸上几分得意,迈向他,凑至耳边,阴冷的声音威胁:「想要收买人心,也要看对地方。军营,我说了算。叶小公子,识相的话好好当个不中用的摆设。否则,我只需挑挑手指,便可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正盛的阳光将血迹晒干,留下一层深褐色的干涸。
于溢向上挑了挑手指,几名兵卒上前。
叶淞作势松开手心。
周围分明充斥着难闻的血腥气,浑身却诚实的舒展开来,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十分享受的沉浸在其中。
他刚刚救人的步法便是叶家独创的轻功步法,也包含着五日后的暗号。当年忠心于叶家所蛰伏的人,自然能懂。
那双看似清风明月的眼眸无人注意的淡漠冰冷。
「不敢。」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叶淞顺着拖住他的人被带走。
人群的吼叫渐渐又响起,仔细听,似又有些不同。
建兰街向东的芙蕖阁,距离叶府两条街的路程,许知知一路哼着回府,手里还拎着打包的点心。
只待屈文光上门提亲,阿姐的事情差不多定下。至于许林帆那,萧烨川应当不是个得不到便换目标的人,许林帆的算盘只能落空。
只是待这两日事情传出,阿姐只怕要受些苦楚。
可跪几日祠堂和送入皇宫比起来,划算太多。
再说,以她这么多年跪祠堂的经验,她早就将她的本命护膝传给了阿姐,应当也不会多么难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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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愉悦起来。
女子掀开帏帽白纱,芙蓉面微微抬起,任由夕阳的余晖洒在纤细的颈上。
阿姐……此生定让你无忧。
「夫人!」府前站着左右环望的温嬷嬷,对着停下的她唤道。
许知知睁开眼睛,入眼的温嬷嬷满面愁容,急促的奔下阶梯,拎起的前襟下双腿颤抖。
深怕她一个不稳摔下,许知知摘下挡住视线的帏帽,上前扶住温嬷嬷。
「发生什么事了?」
「小公子,他……」温嬷嬷张着嘴,站不住的断断续续,指着里面:「被打了一百鞭子,大夫到现在还没来。」
「一百鞭!」
许知知确实被这数字吓到,哪怕许林帆,气急了也就打个两三鞭,一百鞭……她不敢想。
招唿一旁的奴僕扶温嬷嬷去休息,对着另一人道:「你在这看着,大夫若是来了,赶忙请人进来。」
说完便大步朝着扶风院跑去,一路上淅淅血迹,令人心慌缭乱。
「夫人……」
「叶淞怎么样?」许知知摆手急问道。
木柏低头让开路,让她探进头,入眼的黑漆檀木床上,鲜血的液体顺着垂下的手指滴落。
漫屋腥气的场面看的许知知心下勐的一刺,缓缓走进,沖鼻的味道令人不自觉屏住了些唿吸。
难以想像床上趴着的鲜血淋漓的人早晨还是纯白如玉般的公子。
「叶淞?」她试探的不敢相信的呢唤。
叶淞顺着软糯声音,许是动作牵扯,忽然他的嘴角抽动一下。
「你别动,」许知知见状连忙制止道。
床畔来往的人挡住视线,她蹲到床头,双手趴着横栏,两槓的缝隙之间,两人在诡异的视角下相视。
……
「你……不是叫你忍吗,怎么被打成这样。」
叶淞挑了下眉。
忍?
忍与不忍,他今日的这顿鞭子还能逃的了不成?冷笑的唇角再看到那双莹莹杏眸时微微顿住。
「大夫来了。」
外面的叫喊,许知知欣喜的看向外间,缓松口气。
见人都拥着大夫打下手,许知知看了看脸色惨白的男人,还可怜兮兮的望着她,酷似路边被丢弃的小狗。
心下软了软,没有离开,总归她的位置也不碍着大夫。
掏出压在前腰处的软帕,越过床头的缝隙,替叶淞擦拭汗迹。
事后还抚了抚叶淞的头。
许是大夫的动作粗鲁,惹的男子紧咬唇肉,「你……」
话刚出口便被中断。
大夫剪开粘在一起的亵衣,尽量快狠的撕下减少痛苦,许知知看的小脸皱成一团,再看向叶淞时。
「我在!」努力睁着眼睛点头,试图给予力量。
她的视线在叶淞的嘴上停了一瞬,柳眉蹙了蹙,眼疾手快的扒开他的嘴唇,顺手将帕子全部塞入他的口中。
「别乱咬。乖,疼就咬这个。」
「……」
一声闷哼,叶淞额头爆着青筋,目光灼灼。
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混沌的音:「等(滚)。」
「嗯?」
许知知愣了一下,点头软语轻声:「我等你,不走。」
……
床上的身体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那张惨白的脸多了些血色,可额角的用力让其看起来比惨白时还要惊心动魄。
可怜的紧,看的许知知是母爱泛滥。
「大夫,能不能轻一些?」许知知急道,一只手拍着叶淞的头安慰。
「夫人,公子的伤太重,再轻疼痛也不会减少多少,我动作快些,反而结束的快些。」
许知知听言也觉得有理。只是看着一地的血衣碎片,叶淞的惨样,让她生出一抹愧疚。
若是走的文臣之路,也不会受这样的皮肉之苦……脑中又迅速回忆起上一世的记忆,许知知又有些气鼓鼓。
纠结片刻,终究还是败给了那莫名的慈母之心。
总归是一条船是的蚂蚱。
看着儿子……啊不是,看着叶淞又堆起满头的汗,许知知的手摸向腰间,顿了顿,目光望到被塞到男子嘴里的帕子。
她的动作自然也被叶淞看在眼里,视线也顺着到许知知的手,到那纤细如约素的腰间,不知想到什么,他崩起的脸僵了片刻,随后撇开视线不再看她。
许知知只以为他要面子。
「疼还是哼出来吧,」死要面子活受罪。
没了帕子,眼见叶淞脸上的汗珠就要坠进眼睛里,她先一步制止。
感受到手心葱白一样的指尖,柔绵的指腹触上肌肤,冰凉似雪。
身体一瞬间的僵硬,鼻间浓厚的血腥味好似丧失殆尽,似有似无的芳香。
叶淞眼角的余光又不经意间瞥向女子的纤腰,眉眼闪动了一下,心头飞快的划过一股莫名的情绪。
许知知似抓住一些,再看去时,仿佛又只是她的错觉。
乱糟糟的屋子分外燥热。
叶淞额上的汗迹也越发多,一滴紧接着一滴如同雨季的檐屋。
许知知抹了抹,环望屋子,目光锁定在一方桌子前,上面放置着墨条笔砚,旁边还有一块污布。
……
丧权辱国的回忆席捲。
许知知手指蜷起,挑了挑眉心,「木柏,把桌上的布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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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淞:「……」
情绪无了。
第19章 买药遇余墨
叶淞即使伤了,未得允许第二日他依旧要去兵营。
许知知与他一起吃完早膳,看着木柏将人扶出去,望着那一瘸一拐的背影,她不由得皱起眉。
「夫人别忧心了,」软软见她一直怔在原地,一副优思不闷的模样宽慰道。
许知知又嘆了口气。
不是,叶淞现在这挫样,还怎么英雄救美啊。
事关自己的命运,感慨一句,「不得不忧心啊。」
此话一出,软软原也担忧的神情变了变,滴熘熘的眼睛在她和远去已无影的方向轮迴打转,还未细想,又听许知知道:「走。」
「夫人要去哪?」她连忙小跑跟上。
「药铺。」
将军府向北方向的建兰街,是距离皇宫最近的一条主道,沿着向西,便是许知知差人一直看守的鹤白山庄,而沿着向东,则是京城最大的街道。
不说最繁华,却是最顶级的,无论是雅致茶楼还是飘香的酒肆,皆是首屈一指。而药铺也多的是珍藏的稀珍药补。
许知知站在九间斋门前,便闻见一股清新的异香,令人神思通透。
「家中有人受了伤,有什么补血益气的好药品吗?」
许知知由药童领着进去。
「夫人是想细补还是……」
「大补。」她立刻道,哪还有时间细补,「立即见效的那种,有吗?」
药童看了眼许知知的穿着,没有势利的语气,反而半天思索:「也不是没有,只是价格……」
许知知摆了摆手,拍了拍胸前,里面的银票沙沙声,大气的道:「无事,尽管拿来。」
既然来了,她就做好大出血的准备,比起强娶进宫,钱算什么。
药童听着大喜,转眼的功夫,从后背的琉璃藏室中拿出一个方正的盒子,「夫人您瞧,这颗是归脾千日丹,用的是五百年的人参与当归、白朮等益气之物,整整千日才浓缩成的三颗,每一颗都可教一只脚都踏入鬼门关之人犹如枯木逢春,好个七成。」
「这样厉害。」许知知跟着点头。
「这宝物在本店放了三年,夫人若是有缘,可以便宜些卖给您。」
许知知听言,皱紧了眉心,摇了摇头,立马表现出一副一般般的模样,「你先说说价。」
「七百两。」
呵,小童看着老实巴交,竟也会漫天要价。
「三百。」好在杀价这种事许知知胸有成竹。
药童苦着一张脸,「夫人,哪有您这样的,这样,六百五十两。」
许知知也不啰嗦:「三百五十两。」
「夫人再加些?六百两吧,这可是顶好的药材,夫人试过便知了。」
许知知斜睨一眼,身后的软软立马会意:「就三百五十两,你若不同意,我们可就走了,你这药材就再等个三年吧。」
「等等等等,」见两人作势离开,药童看了眼内室,咬咬牙:「行吧,夫人有缘,就卖于您了。」
许知知与软软相视一笑,就要拿出银票。
「三百五十两黄金,我这就给您打包好。」
许知知伸向怀里的手顿了顿。
……
刚还跟扑棱蛾子一般你言我语的两人,现下呆若木鸡。
趁着小童进去包装的时刻,许知知幽幽的望着软软……
默契对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钱也不是没有,上次的赏赐约莫折现也就三百两黄金,可这是全部家当。
「夫人。」
脚步就要踏出门槛,身后的温润嗓音,没见过几个男人的她,自然记忆深刻。许知知的脚步下意识的停下,当然也只是一瞬。
现下的情况没有什么比跑单更重要了,总不能为了尊严连钱都不要了吧。
至于叶淞,补血益气嘛,去药铺抓点阿胶、当归也是一样的。
「叶夫人,且慢。」
……
这人怎么这么没眼色!许知知无奈,转过身,「余公子,好久不见。」
内间的隔帘前,男子一身子白儒衫,眼角含笑,芝兰玉树,一看便让人生出一股亲近温和之感。
而此时的药童也准备好出来,对着许知知笑嘻嘻,仿佛她就是个人形金锭子。
许知知:……
刚要想法子拒绝,就见余墨走过去,从袖中不紧不慢掏出金锭:「这里是一百两。」
药童一脸为难:「这……我已与这位夫人谈好了价格……」
「就是整根百年人参也不过二百两黄金,一根人参可造出三颗归脾千日丹,你这一颗的价格……」余墨顿了顿,手中的摇扇收起,面色含笑:「就一百两。」
淡淡的语气仿佛早已笃定。
药童的视线晃了晃几人,一脸心疼的收起桌上的一百两黄金:「公子拿好了。」
许知知是嘆为观止,心想自己还是高估的商贩的良心。
还在感慨,就见余墨拿着礼盒朝她信步走过来,先是如唐突般的行礼,看着他托举的礼盒。
她不解,这是……
「听闻叶将军受了鞭伤,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余墨开口。
一百金也不是小数目,她自是不敢接下:「这太贵重了,余公子还是趁着还未出门退了吧。」
一旁还在收拾桌子顺带看戏的药童怔了怔,随后上下蹿腾,一边以两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呢喃:「诶?去哪了?我去里面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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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消失在厅中。
许知知:「……」
余墨深嘆一口气:「看来是不行了。」
又温柔的笑着,温雅和煦:「这东西与我也无用,夫人还是收下吧。」
这般语气,仿佛有种魔力,令人生不出拒绝之言。
东西都递到眼前了,许知知思索着叶淞的伤势,还是决定收下,至于一百两黄金,大不了回去收拾收拾理出现银还给他。
这样想着,接过礼盒的手微微颤抖,剜心之痛反覆深唿吸了数次才稳住。
不过余墨一个被贿赂换掉的探花郎,这么有钱吗?她还是好奇的问道:「翰林院的俸禄这么高吗?」
那她家怎么那么穷,让人很难不怀疑是不是许林帆那老傢伙私吞。
拳头不由得硬了。
余墨笑出声。
许知知闻声抬头,与那双弯瞳撞上。
不似叶淞的桃眼笑不见底,看着分外真诚。
半天未见余墨回话,她也懒得打破砂锅了,唯一所知的便是叶淞与余墨在上一世定是相辅相成的,之后不知道,至少现在,他应当并无恶意。
「那多谢余公子,银钱我会还你的。」
「不急。」余墨说的随意,与她一起出了九间斋。
初夏的风临近正午越髮带着燥意,吹到余墨的面上,他看向许知知,神色专註:「夫人还要买些什么吗?」
许知知愣了愣,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妥,却又说不出来。
「不……没有了。」
余墨点头。
「啊,夫人,你忘了,我们还要去找镖局呢。」一旁软软出言提醒,又望着余墨,神色略纠结后,还是道:「今日多亏了余公子,我们叶府感激不尽。」
叶府二字分外用力,也让许知知反应过来。
是啊,一帮旁人不知道姓氏才会唤夫人,余墨早就知道姓氏,按照礼节,应当唤她为叶夫人。
这样想着,刚刚的对话显得分外暧昧,眼睛本能望向他。
「啊,叶夫人莫怪,」只见余墨连忙退了一步鞠躬,神色带着歉意,「在下一时忘了,实在唐突。」
话说的诚恳,许知知也连忙摆手:「无事无事。」
只耳尖的热意还未来得及消下,蔓延在微散的碎发之中。
余墨掀起的眼眸略愣了一会,牵起嘴角,「既然夫人……」微顿了片刻,「不,是叶夫人还有事情,我就不打搅了。」
低低的声音透着亲昵,总令人生出故意的错觉。如许知知这般没见过世面的,玉白的小脸又红了大半。
话也说的磕磕巴巴:「余,余公子慢走。」
转身离去,步履匆忙,没有回头的她也未意识到身后的人一直未离开,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轿帘之中。
「公子,太子赏赐的碧玉冰花雕您就抵押了一百金,还就这样花出去了?」
余墨缓缓收回目光,笑意收敛。
「若是太子殿下查探起来……」一旁名唤余徽的小厮急的拍拳。
身前反而传出笑声,随之抬头,一张不再温文和顺的眉目,极尽讥刺。余徽紧皱着脸,心中更是五味成杂。
自从公子中了探花郎后,他就觉得哪儿变了。
前些日子太子亲临他才知晓缘由。
如今的朝堂竟连状元之名都是明码标价,公子也不是现在的探花郎,而是状元。若不是公子是真材实料难得一遇的文华斐然,令人惋惜,否则下场比起前些月份当街拦轿的那名男子好不了多少。
而惋惜之人,则是当今太子——萧奇。
「太子?若是叶家能翻身,太子会如何?」余墨冷不丁的一句话,勾起唇角笑看着他。
见他发懵的状态,手中的摺扇挑了挑,终是落在了余徽的头上,「考你,好好想想。」
圣上疑心重,如今正值壮年,大权在握由不得分权,堂堂太子就如同一个摆设。
若是叶家还如当年,太子自然是要拉拢,可翻身……哪有那么容易。
他反应过来时,身旁之人早已走远,只余下翩翩背影。
一阵风过,墨色髮丝倏尔扬起,背嵴挺拔,犹如掉落人间的仙君,身在淤泥,却不染凡尘。
第20章 餵药
小巧精緻的马车再次驶到叶府门前时,已是酉时。
察觉到马车缓缓停下,许知知也转醒,伸直了些身子。她偏头看早已睡熟的软软,对着掀开车帘的车夫噤声。
手无聊的伸向肉嘟嘟的小脸,人儿是她十岁时从许府外捡来的,央求了许久才带进了府里。
尤记得那时可一点儿都不软,黑黑瘦瘦,唯一双眼睛大的出奇。
「唔嗯,小姐……」那双眼睛迷离的眯起。
许知知手心毫不客气的捏了捏,「是夫人。」
手指放下时,她瞥了一眼。
嗯……近些日子是太累了,瘦了点。
两人玩闹了一会,再出来时夕阳已落了大半,余晖渐退繁星隐现。人烟稀少的门前在此时虽有几分荒凉,却也惬意。
许知知踏进府里不经意的一瞥,刚迈出的脚步未点地又缩了回来。将礼盒从软软怀里拿出,「你去差厨房备好晚膳,清淡些就行。」
她则走向最后余晖里的人。
迎面着晕光,毫无瑕疵的容颜仿佛飘上一层如烟如雾的纱,青色丝带绕起玲珑身段,若仙若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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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木柏撑着叶淞朝她点了点头。
许知知则看向叶淞,身上的衣服除了了灰土,倒是没有再沾血。
她在关注叶淞的同时,男子也在细瞧着她,半晌,嗓音略略嘶哑,却又极为有礼:「嫂嫂。」
许知知走到另一侧,同木柏一起将人扶回院落。
等木柏重新帮他包扎好伤,寻了个理由将人打发了下去。
「嫂嫂有事与我说?」叶淞率先开口,手指灵活的将腰间的绑带系好。
从床边缓缓起身,在许知知临近的位置坐下,长指拎起放在桌上的紫砂壶,哪怕背后的鞭伤依旧不妨碍他动作的流畅。
「嫂嫂喝茶。」
他看向一旁的礼盒,上面红色的章印着九间斋的字样。
好看的眉目微动,随即带着淡淡笑意等待许知知的回话。
如今的叶府也不再那样省,烛光点亮了整个屋子,仿佛熏柔了叶淞的半边面容。
男子贴身的里衣略宽松,不知是不是手臂不便的原因,绳子系的有些松垮,交领一直拖到了下颈处,露出整个锁骨。
饶是清晰知晓他本性的许知知,也难免失神。
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试图换回理智不再乱瞟。
将眼前的茶水灌入肚中,定了定神。
莞尔一笑。
「小叔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这个做嫂嫂的自然夜不能寐,今日一早我便去了药铺,买了这个,」做了好事,自然不能藏着,她将盒子打开,取出其中的药丸。
也不知是不是献媚的心情太过激动,咕嘟一下,手中的药丸从手中滑落,顺着滚落。
……
许知知眼疾手快,从地上捡起。
还好,没过三秒。
她将药丸重新递到叶淞面前,两相相对。
叶淞似笑非笑的眼中毫不掩饰的蔑视。
……
许知知来气了:「你家人没和你说过?东西掉在地上不超过三秒就不脏……」
她顿了顿,望着本乌黑的药丸,染上一层灰色,「反正能吃。」
叶淞淡笑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挑了挑眉。
「没有。」音色淡淡不似作假。
对,叶家夫妇在叶淞极小的时候便已去世,这些人至理名言自然没能传给他。
「那我就传授你这句话,」她撇开头,将药丸上的灰撇干净,要想全部弄干净,至少剥下一层皮。
奈何一百金一颗的东西,她自然捨不得。
再次递给叶淞。
那双桃眼依旧嫌弃恶劣。
「这可是归脾千日丹,补血益气的好东西,你可不能浪费了。」许知知深唿吸将今日药童的话重复了一遍。
一百金啊!!!
她眯起眼睛,就是塞,也要给他塞进去。
财虫上脑,她熟练的捏起叶淞的脸,一掐,药丸便已塞入叶淞的口中一大半。
男人后知后觉,牙齿合上,一小半便被咬掉落进许知知的手心,眼见他要已经进入口里的吐掉,急忙伸手堵住,一边讲着道理:「这东西可贵了,花了我一百金子,你可不许吐,不养好身子,过几日你怎么去兰亭山救人啊。」
……鼻尖熟悉的淡香,从未涂抹蔻丹的纤指,暖意触感贴着唇渗入肌力。
叶淞明显停下了动作,眉心动了动,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舒展开来,抬头望向死死捂住他嘴的女子。
一丝狐疑之色。
亲眼见着叶淞喉咙的吞咽动作,许知知才松开手。
似在留恋,叶淞脸颊顺着松开的手心微微前倾,仅一瞬,他便撑着桌子稳住停下。浓密睫羽倾覆,遮住眼底的黯然诧异。
……
许知知颤抖着那只不听话的手,对自己如此惜钱不惜命的行为,表示深深痛斥。
「我……对不起,」但一百金啊,下次还敢。「我也是……担心你的身体。」
面前的人儿睁大的眼睛,面色丰富,因害怕咬住又松开微张的唇,艷如樱桃。
茵茵的灵透瞳孔映着闪闪光晕,怯懦的望着他,饱含委屈之意,让人生出美丽易碎之感。
格外的……想欺负。
眸瞳愈发幽深。
「哦?嫂嫂,错哪儿了?」这声音落在许知知的耳中,她的舌根都开始发颤。
她狗腿的想表示哪儿都错了,刚要说话。
脸腮被狠狠捏住,口中被塞入不知道什么东西,那张蔫坏的脸,薄唇噙着淡笑缓缓开口:「苦吗?」
「嗯?」
下一秒,娇玉容颜皱成一团,她本能的要吐掉。
「一百金。」
好吧,她咽下去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反观一旁已经在细细品茶的叶淞,仿佛将普通的碎银子硬是喝出了天山龙井的滋味来的造作模样。
能看得出来,心情极好。
呵。
「兰亭山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许知知苦的直哆嗦,又灌了几杯茶水说起正事。
难得的事,这次的叶淞没有再拒绝。
「就依嫂嫂。」
嗯?
许知知手中的茶杯一漾,小脸抬起,
「当真?」
就见叶淞的眼角又弯了弯,窗外暮色已深,寂静的屋子隐约的低笑,似从喉咙深处溢出。
她看向叶淞的颈脖,鬓边的髮丝微微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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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叶淞的手已抬起,下一秒,被触碰的面颊开始发烫。
不远处的窗台,一丛凤尾竹被夜风拂过,泠然作响。屋内的女子被惊醒,目光在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划过。
低头,望着叶淞手上干净的白布。
该死!
若是上面没有鼻血就更好了。
她是没脸再待下去了。
星夜,杏花绕影壁,清风吹拂起女子的绦带长发,宛若降仙。
叶淞望着那一抹侷促身影,玩味的勾了勾笑。
烛光微晃。
原打开的窗棂悄无声息的关上,一双黑靴缓缓靠近。
「主子。」是石奚。
他站了一会,还是纠结道:「主子,那枚药丸……」
叶淞看向他,知晓他在担心什么,「无事,药丸没问题。」
石奚放下心些,只是对于许知知突然的示好,难免有些防备。可见公子的模样,他自觉没有再问。
「三日后,主子可有计划,需要我做些什么?」
夜色沉寂,皓月随云流动。蝉鸣蛙叫,将两人的声音完全隐没。
一缕月色透入房中。
叶淞唤住正要离开的石奚,沉静的目光里,似乎思索什么事情。
石奚愣了愣,主动问到:「主子还有何吩咐?」
片刻。
「你可知……她说的话可是真的?」
石奚抬起头,见叶淞的视线盯着地上,忆起那枚掉落的药丸,反应过来。
也纠结片刻:「应当是真的,我娘好像也说过。」
……
第21章 开玩笑,这可是她重金租的汗血宝马
连着两日的清闲,许知知骨头也懒了。
侧躺在府中阁楼的美人靠上,入眼的是新竹嫩叶,树丛繁茂,闻着分外舒心。
眼角扫过一众花丛中,蓦地起身。
「怎么了?」软软向来知晓她家小姐是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会站着的人,突然起身,定是瞧见了什么。
「你看那边,是不是凤仙花?」她指着最右边的一簇小花。
软软顺着望去,黄石叠成的小山旁枝叶横生,其中有一处的花叶翩翩,花瓣以粉色为主,各色不一。
「是的夫人,」软软也来了趣儿,朝那处小跑去,「夫人等着,待我浸了花汁,给夫人染甲。」
嫩黄的身影一熘烟跑的飞快,许知知看了看了眼太阳,无奈叮嘱,「慢些。」
刚说完,一道身影被领着上前。
「夫人。」
是之前去打探鹤白山庄消息的人。
见到他,许知知自然屏退众人,远远的小姑娘还在採花,未去叫她,将人带至厅堂。
「可是有消息了?」忙问。
「是夫人,」那人也知趣的没有提起杨家二字,「那人乘着一辆灰褐色青白帘子的马架,往城南方向去了。」
「多久了?」许知知立马问道。
「不久,小人收到消息立马前来禀告的。」
许知知点点头,招唿人退下,她本还想着着方便的男装,现下定是来不及了。
此去也太过危险,她也没想过要带着软软,交代好府中的人今日或许回来的晚些,不必担心。
急忙带上门前守卫的镖师,坐上轿子快马加鞭赶去城南军营。
一边催促一边思考一会的事情,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虽重活了一世,白白多出的十年人生,她是一点儿的大场面都没见识过。
可现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
「嫂嫂?」
叶淞刚一露面,许知知抓着他就往马车里塞。
「来不及解释了,快和我走。」
叶淞顿了顿,朝身后的小兵递了个眼色,由着她拉扯进了马车。
军营所处之地离兰亭山不远,却也要一段时间,朝着东南方向下行,驶过不平整的山路,车轮滚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许知知看着一直未说话的人,不由好奇:「你不问问我们要去哪?」
叶淞垂眸看着搭在膝上的一片衣角,闻言抬眸,清亮的眸子看着她:「那,嫂嫂我们这是去哪?」
许知知:「……」
「兰亭山。」莫名的被哄的感觉怎么回事。
她甩开乱七八糟的思绪,掀开帘子,手掌勾起唤人来看,「看到这匹马了吗?一会你就骑着这匹马,将人抢出来,一定要快,我在远处等你。」
英雄救美的桥段,她想着以叶淞的姿色……不说杨老夫子的关门弟子,就是上门女婿她都敢想。
然而叶淞的视线只在那马上停了一瞬,又回到许知知的面上。
「抢人?」嗓音不紧不慢,带着些恰到好处的疑惑。
许知知回过神,抿了抿嘴角。
「我查探了,这几日唯一能称得上那山贼口中的大票,也只有今日出城的鹤白山庄了,听闻近日杨老夫子好像有意将女儿送回皖南,自然带了许多财物,尽管办的低调,也难免漏了消息。」
见叶淞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
嘆了嘆气,再说的明白些:「鹤白山庄杨老夫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叶淞挑了挑眉,从容疏远的笑意示意她继续。
「你若是今日能将她的女儿从山贼手里救出,凭你的文采才智,定能让杨老夫子收你坐关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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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语气信誓旦旦,仰头看着面前的人,眼神热烈,犹如云开见山面。
双目秋水脉脉,弯弯的细眉微挑,让人生出叫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倾慕错觉。
「你想让我拜杨老夫子为师?」叶淞不觉间已俯身,盯着她。
许知知后倾了些,奈何背后是车壁。
她伸出手指,指尖点在叶淞的肩骨处,一是保持距离,二是……提醒她正背后的伤,对上对方的眼睛,缓缓道:「若是文臣,你就不用再挨打了。」
一瞬间,车厢没了声音,马车也行驶到了一段平整的路段,安静极了。
随着男人一声轻笑,许知知才得以唿吸。
「嗯。」尾音勾着笑意,压着的嗓音又低又磁,隐约几分柔软的气音,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许知知心跳的飞快,一时间分不清是心跳还是马车的哒哒之声。好在这时间并不长,车外厚重沉稳的声音传来。
「夫人,前面有辆马车。」
她勐的抬头,几步掀开帘子,果然,马车的样式与小厮形容的一般无二。
「就这样的距离,跟着。」她捏起袖口吩咐着。
「是,夫人。」
兰亭山绵延数十里,她不确定山贼在哪一块伏击,四面打探地形的同时,不知晓背后的一道目光也在打量着她。
叶淞随意的把玩起手中的玉牌。
侧身的车帘拂风而起,明明暗暗的光影映出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隐约闪烁着几许病态的暗节。
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嫂嫂……确实有几分趣味。
是觉得,萧烨川比他还可怕吗?
「来了。」许知知见前面的马车正缓缓停下,看着金属反射的光线,数了数人数回头道。
正撞上迎来的目光,乌黑白边的袍子,宛如一块无暇美玉熔铸成人,静静的坐在那儿,说不出的清冷俊秀。
让这样一个人去劫人,确实是有些为难。
许知知咬了咬唇,「山贼人数不多,你去骑马,将人救回来直接跑,千万别恋战。」
叶淞缓缓放开手中的玉佩,越过许知知看向外面。
就在他要动身时,手背被一方柔软按住。
一道偏软的嗓音:「你……注意安全,实在不行的话……就掉头。」
毕竟叶淞一死,她不敢保证,萧烨川会不会当天晚上就把她接进宫……
女子的手小,搭在他的手上,却好似被包覆住一般,柔软温棉的触感,他动了动手心。
似是有所察觉,那只小手就要拿开。
眸瞳就似一汪幽深的大海,瞬间翻起云涌,叶淞反手抓住了许知知。
「嗯?」
许知知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起带到马上。
唿啦啦的风打在脸上,她凌乱了……
不是,是她没说清楚吗?
「你带上我干什么!」三个人怎么坐的下啊,累死马吗?
「嫂嫂不是说,救人?」叶淞看着前方,清隽的面容扬起缺德的笑,不知是故意还是怕她听不清,他的下颚撑在许知知的肩上。
……
后颈处传来酥麻,似电流一般淌过全身。
「你……」
震天的响声,好傢伙,两边的山石冲出几大群人,连成包围圈,乍一眼都数百人之多。
也顾不上暧昧的姿势,连唤叶淞勒马撒丫子快跑。
「嫂嫂不救人了?」男人似没听到一般。
「……」哪壶不开提哪壶,但看着前面乌涌涌的人头,许知知颤抖着声儿:「大哥~快掉头吧,我错了。」
双手帮他一起牵住缰绳。
叶淞微微后移了些手腕,一手拉住缰绳向上提起,一手抱稳怀中的人,一声长鸣嘶啼,马儿前脚扬起,转了个方向,余留下一片尘土。
许知知总算松了口气,再看向原来马车的地方,准备叫人一起逃。
定睛一看,丫的,哪还有人。
忆起前几日,镖局当家的信誓旦旦的保证推销,愤恨的小手激动的紧紧握起,「必须退钱!」
后背一阵颤震,耳边浅浅笑音,颈脖处的冷汗经风一吹泛起阵阵凉意,此时一道温热的气息浅浅拂过:「嫂嫂还是先想着如何逃出去罢。」
许知知刚要回答她有信心。
后面被马儿的嘶鸣声所惊动的山贼也反应过来。
「大当家,后面还有一对人马。」
「追。」
许知知歪嘴一笑。
开玩笑,这可是她重金租的汗血宝马。
第22章 被抓!
一处隐蔽的峭壁之下,乌云遮月。
细微的月光透过层层树叶的遮掩,一座长院,四周耸立着泥土围墙以修竹掩饰。
正中的主院。
「回禀大当家,此次劫得银缠两千两,珠宝两箱,」那人说着大笑几声,又靠近些道:「最意外的是还截获了一匹汗血宝马。」
马儿本就是稀贵之物,说句不好听的,一匹马的价格比人还贵。
而这次竟抢了个能日行千里马中之王的汗血宝马。
一时间寨子的氛围活跃起来。
为首的男子见气氛差不多,站起身。
「抓来的人呢?」沙哑且极具震慑力的嗓音,正是这群山贼的大当家——席风逆。
一众人安静下来。
一旁穿着半裸露的虎皮短衣,黑色大裤一只腿放下一只腿束起,不修边幅的模样便是二当家,随意回道:「你不是说留活口,都在柴房里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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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不知嚼着什么,席风逆皱了皱眉心,没有理会他离开厅堂。
夜风婆娑,飒然作响。
叶淞揉了揉眉心,「别哭了。」
柴屋拥挤,呜呜的声音迴荡,依旧不得消停。
「你……嗝,」许知知歪头蹭了蹭眼泪,「你懂什么,那可是我押了二十……两黄金租的马。」
越说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骗子!呜呜呜。」
叶淞的视线精准锁定在女子身上。
木屋缝隙微弱的光,透过泪珠泛起莹莹晶亮结在长长的睫羽之上,「啪」一下落下,划过出水芙蓉般清丽面颊,小嘴抿起,泪珠落在那不停颤抖的肩膀,消失无踪。
叶淞蜷起手心,语气无奈中藏着连他自己都无意识的温意,「不是骗子,那确实是一匹汗血宝马。」
许知知抬起头。
那马是真的,她弄丢了的话,二十两黄金更要不回来了,emmmmmm,更难过了呜呜呜呜。
叶淞:「你……」
「别说了别说了,」许知知痛苦的摇头,心脏好像被插了好几刀,自己的计划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正上气不接下气,她看向唿吸声越发沉重的叶淞。
怎么说也是被她连累的,许知知正要安慰几句,视线却定在他揉按眉心的手上。
……
「你怎么解开绳子的。」噎噎的语气停了哭泣,鼻子红红的奇怪道。
刚说完,一旁一直躺尸的人也动了动身体,「你们能带我一起逃吗?」
她们是被打晕了带上山的,许知知一醒就在这个地方,一直没人出声,她还以为这屋子里只有她和叶淞。这时突然多出一个声音,有些讶住。
见没人说话,那人急了急:「我……我是杨老夫子的女儿杨兮月,若是两位大侠能救我出去,我爹定然会重谢二位。」
!!!
杨兮月!
许知知咬着下唇,感嘆着总算有件好事,她的身体灵活的转向另一边,「妹妹放心,我们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对吧叶淞。」
又转头看向叶淞,开心的挑着眉,也不管黑黢黢的屋子是否看得见。
……没得到回覆的她讪讪一笑,又贴近了些杨兮月,好奇道:「你刚刚怎么一直不说话?」
被贴近身体的女子颤了颤,乌黑的环境,她尽力又缩了缩。
怯懦道:「我看不见,姐姐你哭的好吓人,我好害怕……就,不敢出声……」
说着小声抽泣。
……
噗呲一声,许知知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她承认刚刚确实是有些伤心欲绝,但如她这般的美人,哭起来只会是惹人心疼的,至于吓人……她是不信的。
定是妹妹的胆子太小了,刚要说话。
一直未说话的叶淞忽然道:「有人来了。」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也顾不得紧贴在一起。
随着门吱呀一声,月光与灯笼的照入,许知知偏了偏头,忽然想到什么,又看向叶淞,只见男人正坐在她不远的地方,双手重新在背后束起。
门外高大的身影挡住月光,随着脚步的跨入,许知知也看清了他的脸。
倒不似她在山下见到的那些山贼,反而一身青绿色长衣,丝绸的料子在月光下淡淡光泽,与之相映的是他头上的雅致竹叶花纹髮簪。
精緻程度,许知知这个女子都不及。
「知道为什么留着你们吗?」只是说话的声音与这张脸天差地别,仿佛喉咙里含着一把沙子。
许知知不自觉咽了咽喉咙,感受到被紧紧抓住的手臂抖成个筛子。
叶淞也未说话低着头。
旁人或许是以为他是在缩小存在感,可她怀疑,这人是在犯拽。
面前的人长得再不像山贼,也是确确实实的山贼,万一惹怒了他……许知知斜睨了一眼那叶淞。
虽然上一世没听说过叶淞会武功之事,可他毕竟是叶家后裔。
但萧烨川又放心放他回军营,可见叶淞的武功应当不高……那,他会救自己吗?
阿呸,靠人不如靠己,何况这个人是叶淞。
兰亭山的山贼向来不留活口,可见只是求财,而上一世的杨兮月似乎也是死在山脚。
如今却被俘虏上山。为何?
变数在她和叶淞身上,许知知望着那人的目光,心里一咯噔,脸色煞白……
「你想干什么?」尽管她也不想开口,又怕无人回答恼了他。
席风逆的目光也确实在她和杨兮月的身上打转,最后定在许知知的脸上。
缓缓蹲下身,任由衣衫垂地。
许知知害怕的缩起,依旧逃不过男人的魔爪,下颚被捏起。
滑腻的指腹在她脸上游走,叫她头皮发炸,脑中无声的叫着自己冷静。
「你……你想干什么?」
许知知虽问着,心里却也知道这山贼想干嘛,无非是求色。
她紧闭的眼睛,「我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的条件,放了他们。」
色就色吧,总归她不能死,叶淞也得活着。
她若死了,难保萧烨川不重新将目标又转到阿姐的身上,若……她还是活不了,只希望叶淞能看到她今日救他的份上,帮护她阿姐。
许知知这样想着,难免湿润了眼框,看一眼叶淞,没想到那人似是有所觉,也瞧了过来,目光不偏不倚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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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幽深深邃的眼眸,还真的是……一点儿感激之情都没有啊!
愤恨又气唿唿的移开目光。
叶淞的视线却依旧在她的脸上,确切的说,是她脸上胡乱摸着的那只手,沉冷的眼眸内翻滚着一片暴虐的戾气。
「你没资格与我谈条件。」席风逆松开手,手掌摊开,另一只手在腰间不知掏着什么东西,「你用的什么胭脂?」
「嗯?」她懵了一瞬。
见男人可没有充问一句的耐心,她摇了摇头:「我今天没擦胭脂。」
席风逆看向她,眉眼皱起,有些扭曲。许知知忙加了句:「我平日用的都是从兰香坊买的。」
「瓶口巷尾的兰香坊?」语气不难听出的嫌弃。
许知知点头,有些好奇他怎的这般清楚,望着席风逆终于拿出了布娟将刚刚碰过她的手擦拭干净,「那儿都是些劣质香粉,用的时间长了,会使皮肤损伤,重则溃烂。」
还好,她不常用。
许知知庆幸,下一秒,入被雷噼中一般僵直身子。
席风逆已朝着叶淞走过去,手指微翘起,与刚刚对她的嫌弃神态不同,多了些……娇羞?
脑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好傢伙!!!
怪不得啊,当年如杨兮月直接死在了山脚下,而十年后的一众上京赶考的学子只是失踪,却没有尸体!
席风逆望着叶淞,眼神说不出的眷恋惊嘆,「小公子……我们倒是可以谈谈条件。」
手掌抬起,没有如对待她一样只用两个指尖的轻挑藐视,而是用手背,如同观玉一般的珍惜。
叶淞偏过头,动作有些生疏,想来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就连一直在许知知身边发颤的杨兮月也不抖了。
……
第23章 跟槓铃一样气若洪钟
「姐姐?」
「姐姐醒醒?」
耳边连续停的轻唤,「唔嗯」……许知知皱了皱眉心。
突然想到什么,噌的一下睁开眼睛,「叶淞!」
她怎么睡着了?
昨夜就在她以为叶淞要发作时还担忧呢,若是叶淞打不过那山贼,完了惹怒了他又捨不得对心肝宝贝下手,难免会杀了她以泄心头之愤。
可若是杀了那山贼,这寨子这样大,昨儿进来时更是令人震惊的规模,想逃出去,也是难如登天。
结果叶淞那厮居然点头了!显得拼命朝他使眼色的自己像个小丑!
那一刻,一股强烈的愧疚感从心底迸发,害得她担忧一晚上都没睡着,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唾弃。
她一直以为叶家的良好品质在叶淞这一代的身上已经消失了,不想他平时一副阴沉沉的模样,关键时刻居然这么顾大局,捨身成仁。
「姐姐是叫那位哥哥?他昨夜里就被带走了,你忘了?」杨兮月见她一醒来就唤叶淞的名字,扶起她。
晨间的光线强了许多,透过木屋的缝隙,几道光束与零星的斑驳将整间屋子照亮,
许知知也看清了些环境,好在那山贼带走叶淞时,将她们也松绑了,否则这样睡了一晚,手还不得废了。
再看向杨兮月,杏脸桃腮,左家娇女,眼睑下红红的,可怜巴巴的跟在她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与怕生人的小兔重合。
「怎么了?」她放柔了些声音。
「姐姐唤那个哥哥……叶淞?」杨兮月忆起昨夜那张侧脸,脸颊微红:「可是骁骑将军府的那位?」
「昂……」
她点了点头,女子害羞的模样让她微怔,脑袋点完后停了两秒。
嗯?眯了眯杏眼。
「那我们快去救那位小公子吧。」
眯起的眼睛登时又睁开,按住她,「额……妹妹,先别急,就是现下闯了出去,一晚上的时间……」
说着许知知嘆气,心里的愧疚更深了,有些支吾,「一晚上,该发生的也应都发生了……为今之计,还是先摸清情况,知晓这是什么方位地点,再找机会逃出去寻官兵。」
兰亭山之所以横行这样久,除了朝中现存的武将皆是熘须拍马奉承萧烨川,无堪大用之人外,还有便是兰亭山山贼的巢穴隐秘。
连他们被绑上山时,皆被蒙了双眼,可见其狡猾。
……她分析完,杨兮月没了声音。
朝着望去,女子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豆大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梨花带雨的样子让许知知乱了些方寸,「你,你哭什么,我说错什么了?」
杨兮月哭的更大声了,一边擦着脸,一只手指着她,支支吾吾又说不出所以然,茫然无措,「你……」
「嗯?」好好的美人忽然一把鼻涕一把泪,许知知顺手扯出她腰间的帕子擦了擦她的脸,水润润的,让她想起软软。
也不知那傻丫头怎么样,定是急坏了。
手上也温柔起来。
未挽紧的鬓髮轻柔下滑,乌黑落在颈间,没有奢华的饰品宛如淡梅初绽,天然去雕饰的清新柔弱。
温眸似水,杨兮月心头快了几拍,忆起昨夜里山贼来时,许知知一直在身前护着她。
刚还觉得许知知无情,可仔细一想……过了一会,她自己停歇了下来,双唇微抿,兔儿眼瞄着她,半晌小声抽抽,一脸做了重大决定的表情,表示贊同,「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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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什么,玉颊浮起晕红:「只是什么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可不要再说了。」况且……叶公子就算真的被…发生了什么,她也绝不会鄙弃的。
当然这话她说不出口。
「爹爹常说,女儿家应当谨言慎行,端庄诚意,为女子切不可听取污言秽语,更别提说出来,姐姐你……」小小的脑袋点头晃脑。
一本正经指正的叨叨模样与阿姐给她请的夫子有的一拼,许知知连忙打停她,「好好好,我以后注意,小夫子。」
「嗯,」杨兮月点头,看样子是小时候没少模仿他爹杨老夫子的神态动作。
「别哭了。」
「嗯。」乖巧应答,她耸了耸鼻头,又问道:「那姐姐与叶公子是……」
望着清澈见底的眸子,许知知想了想。
叶淞这张脸,她不是没设想过杨兮月这般的小姑娘会情窦初开一见倾心。只是设想归设想,如今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单纯傻乎乎的,她可不认为叶淞那傢伙是良配。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问问,」杨兮月见她犹豫,显然有些紧张。君子不夺人所爱,虽然她不是男子,却也知晓事理,紧盯着许知知的脸颊,几分艷羡。只是神色说不出的失落,极力控制下,还是晕出了些水意。
「姐姐这样的好看,清绝如月宫仙子,」
「月宫仙子?」许知知知晓自己好看,可自小听到的都是些狐媚子之类的轻蔑话,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自己。
「真的?」
「自然真的,姐姐是我见过最美的人,就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子美人也不及你。」
杨兮月答的真诚,「也只有你,能配得上叶家哥哥那样的人。」
许知知:「……?」
她和叶淞?
「你误会了,我是他嫂嫂。」她面带嫌弃,脸变得极快。
……
杨兮月呆呆的望着她,久久未合上嘴巴。
眼睛一闭一睁,汪泉大眼神奇的瞬间干涸,紧紧抓住她,肉眼可见的雀跃兴奋:「你是许家女?叶景的妻子?那个不肯和离、忠义无双、有情有义高风亮节的奇女子?」
许知知蹙了蹙眉心。
前面说的似乎是她,至于后面半句……她看了一眼杨兮月。
那双眼睛晶晶亮亮的,好像会发光诶。
「没错,是我。」她低调点头。
「嫂嫂喝水,」杨兮月连忙奉上竹杯,用手帕细心擦拭干净。
「嗯,」许知知接过,「嗯?」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她沉浸在一声声的夸赞中,享受着无法拒绝的捶腿捏肩,软乎乎的小手捏在身上舒服的她腿直抖,也懒得再纠正她的称唿。
直到柴房的门打开。
许知知一个激灵,坐起身,看向门外的人才恍然忆起这可是山贼的地盘。
那男子跳着进屋,两个裤脚参差不齐,标准的山贼扮相,不看脸的话,身材也是极好的。
只是那额上连在一起的连心眉……杨兮月害怕的缩到许知知身后,颤颤巍巍。
「你想干什么,昨夜里和我一起被抓来的男子呢?」他越走越近,许知知出言问道,话中不难听出提防的惧意。
那男子跳上柴堆,将手袖往上堆了堆,露出土黄的胳膊。俯视着二人,打量的目光分外不怀好意。
就在许知知忍不住又瞪了一眼他时,终于开口。
「老子想干什么?」他大笑几声,声音却比昨夜的男子好听许多,只是说出的话太过轻佻:「自然是挑个美人儿给我做压寨夫人。」
身后藏着的杨兮月紧了紧手心,许知知偏头轻握了握她:「别怕。」
「压寨夫人?你?」她套着话,「你们寨主不是,不喜欢女子吗?」
那男人跳下柴堆,又凑近了些,一手抓住许知知身后的杨兮月,掐着脸好奇的模样将人扯出来,「躲着做什么?」
「谁说我们山寨就一个当家的?记好了,老子叫花子星,是兰亭山的二当家。」
「啊呜呜呜,」脸颊猝不及防被掐的鼓起,一阵疼痛,杨兮月拍打着那人的手,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可怜极了,看的花子星分外满意。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看着那双脏兮兮的手,嫌弃的大哭。
许知知见状拿起一根粗木材,朝着男人的头拍去。
「哐当」一声。
反应过来,她手中的棍子被撞飞,再看去,身侧的墙体一束方形的光打进。
而那里,原本可没有洞。
许知知手心沁满了汗。
「你这个小美人,怎么这么凶?也哭一个让老子看看,心情好的话,老子连你一起收了。」
好在花子星也放开了杨兮月,只是脸上的红印揉了又揉也消不掉,缩回许知知的身后,暗自咬牙愤愤。
「你休想。」
开玩笑,自从知道萧烨川有这个喜欢看人变态之后,她是特意训练了自己的惊吓反应,绝不再像之前一样,眼泪哗哗的往外流,那样只会令人格外的想欺负。
总之,现在的她,绝不会哭!
杨兮月在一旁露出,不愧是她所仰慕的奇女子,宁折不屈,相比之下,她刚刚真是丢脸极了。
花子星挑了挑眉,从一旁又抽了一根和刚刚洞口那么粗的一根柴棍,在手上玩出花儿来。
许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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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向来是能屈能伸的。
「呜呜呜呜呜……哇……」
……
杨兮月被迫回忆起昨夜,长睫下的眼神闪躲,欲言又止。
花子星也想不明白,这么娇媚可人没吃早膳的女子,哭起来不说鸣啭叮灵,怎么也不至于跟槓铃一样气若洪钟。
本就连在一起的眉心扭的更紧了。
第24章 见叶淞
许知知也没想到她这一哭,竟还有意外之喜。
许是一想到被连眉男看中当压寨夫人,她这一哭便怎么也停不下来,硬是将那人哭怕了,答应带她去看叶淞。
「嗯?」许知知听到花子星说的话,喉咙哽住,用手背将泪水擦去,「你说真的?」
墨发蜿蜒,水浸的面容隐约透着光,不见半点儿瑕疵。眼角的红晕,湿漉漉的眼睛带着一丝媚气。
看的花子星屏住唿吸,忘了动作。
许知知太了解这样的表情了,紧盯着他的眉目,想着被他看上,一时间悲从中来……
「别,别姑奶奶,我不看你了还不成吗。」花子星吓得急忙捂着眼睛,朝着外面喊人,「来人。」
外面守着的人立马现身:「二当家。」
花子星指着许知知,「带她去逍遥楼。」
说罢则看向一直藏起的杨兮月,眉眼上挑,心道还是这个合他口味。
杨兮月瞬间脸色煞白。
许知知哪能看不出来,心里也一紧,却还是故作镇定:「她也得一起去。」
花子星没有回答她的话,意思很明显,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依旧是淡笑,可她却不由得一冷。
无论如何,叶淞她是一定要见的,但又绝不能让这人与兮月在一起,她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儿,粉嘟嘟的模样还不得让人给生吞了。
「那……那花哥哥你陪我去罢。」许知知咬着下唇,眼角瞥了他一眼。
这一瞥,勾魂摄魄,灵巧的秀鼻,粉腮微微泛红,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娇柔婉转之际,美艷不可方物。
众人呆住。
花子星撑着下巴,一抹清亮从眼中一闪而过,「好啊。」
**
寨子极大,也许是关她的柴房太偏,走了许久,才见远处的一片湖,满塘荷花顺着踏步延伸,平台两侧修竹苍翠,海棠吐蕊,一派的好山好水好景致。
正中央的楼阁写着逍遥楼几个大字。
许知知眼底燃起了一团火苗:「花哥哥,你们寨还缺三当家吗?」
花子星的嘴角淡然一扬,狭长的丹凤眼眯起:「三当家没有,二当家夫人的位置倒是还缺着。」
带着几分诱惑的目光,深黯的眼底,许知知下意识的多瞧了几眼。
湖水散去几分一路走来的热意,清风吹的荷叶晃动,阁楼的花窗半开,将这一切漫入眼底。
许知知霍然惊醒,她一定是疯了,单身久了连眉男她竟都觉得有些眉清目秀。
忙摇了摇头。
门口守卫的两人见到他们,小跑过来,「二当家,大当家吩咐了,任何人不可进入。」
许知知也有些好奇,一路走来,她发现花子星这个二当家,似乎并没有什么权威。就如现在守卫的两人,话语间并不见尊重。
花子星也并未在意,指了指许知知,「知道这位是谁吗?」
「不论是谁,望二当家……」
「听说里面的人惹的大当家极不痛快,」花子星打断他,「这位叫……」
她立马回应:「许知知。」
「许夫人,可是里面之人的嫂嫂,特来劝解那个不知趣儿的,」见人还要反驳,花子星轻掀眼皮,冷漠地道:「大当家的心情不好,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不知分忧就罢了,还一味的阻拦旁人分忧,作何居心?」
花子星的话让许知知心头一惊。
他怎么知道她是叶淞的嫂嫂?
因为今早她与杨兮月的谈话?许知知咬了咬下牙,看了一眼花子星。
不知他听到了多少?又有什么目的?
「你真的能替大当家的分忧?」那两个守卫犹豫一会看向她。
事到如今,许知知也顾不得。
「自然,长嫂如母,这个家我还是能做主的。」她骄傲的挺直了腰杆,头颅扬起。好死不死与楼阁的人视线相撞。
……这该死的压迫感,她差点咬了舌头。
广玉兰树的罅隙间,叶淞高立于上首,一身全新的玄色宽袖锦袍,袖口处镶绣金线,墨发垂至腰际,几根迎风扫至下颚,翩翩公子白玉无瑕。
令许知知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把他养糙了啊。
难怪萧烨川放心将他重新安置军中,这般样貌的人,在军营这种地方确实难以服众。
「嫂嫂。」
叶淞开了口,守卫的两人对视一眼放行。
无论如何花子星也算帮了自己,她答声谢快步去往楼阁。
上了二楼,叶淞早已立在楼梯口。
许知知又看了一眼他的衣服,确实好看。舔了舔唇,「刚刚是权宜之计。」
叶淞看着她,视线顿了一下,让开路,她才又踏上最后几个阶梯。才站稳,手腕被猝不及防的一拉,与他半臂的距离。
干净清冽的气息,许知知睁着眼睛,知道手腕变得滚烫,她眨了眨,「你……」
「哭了?」嗓音轻润悦耳,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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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许知知暗喜,低头摇脑袋,「还不是你,昨夜我可担心了你一晚上。」
叶淞垂着眉眼,「哦?」
他松开手掌,缓缓走到八仙桌处坐下,拿起桌上的空茶杯细细把玩,漫不经心道:「昨夜不是你向我使眼色的吗?」
……
叶淞看着她模样,就像是逗趣儿一般,嘲道:「出息。」
说实话,有点冒犯到她了。
不过也确实,怎么说叶淞也是为了她们,昨夜才同意与那只花孔雀周旋的,理亏在先。
许知知陪着笑脸,「那你,没事吧?」
说着眼神望叶淞的下半身打探去。
能坐能站,好似没什么问题……突然恍然大悟,难不成是那只花孔雀在下?
「你在想什么?」
一股杀气迫使许知知将目光移回上半身,叶淞斜撑着木桌,似古井般的漆黑眼瞳,叫人嵴椎发冷。
该死,怎么忘记这货的脾气了。这时候回答没有……那便是此地无银了。
「噗通」一声,许知知已快速反应过来,在叶淞的身边跪坐下,抱着那双摸起来分外结实的大腿,边哭边摇头忏悔:「呜呜呜,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这么自私,小叔你不知道,这一晚上嫂嫂的肠子可都悔青了。」
气氛似乎不够,她学着姑姥姥哭丧的语调唱腔:「啊啊啊啊~咦咦~哟。」
要多惨有多惨。
楼下守卫的人也对看一眼,摸了摸泛起的鸡皮疙瘩,默契的往阳光里站了站。
「放开。」叶淞愣了一秒,面色发冷动了动腿。
许知知摇头,「呜呜呜咦咦~哟咦哦~都是我的错。」
他抚了抚额心,还是退了一步,「不想死就闭嘴。」
闭嘴二字明显带着不一样的情绪。
她知趣的抬起头,乖巧的点了点,合拢了嘴巴。
「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哭的太狠,她的气息有些跟不上来。
微微扬起的脸庞,长长睫毛泛着点点湿意,琉璃般的眸眼轻轻眨动。髮丝散落披肩有些凌乱,身上也沾了灰尘。
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想捏在手心。
叶淞这么想,自然也这样做了,拇指在女子的下唇处缓缓抚磨。
许知知呆愣住,下意识松了些手臂。
温香柔软的疏松,叶淞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眸光微定。
后勾起唇角,俯下身,眼里细碎波澜,笑的斯文又从容,「自然是……清剿匪兵,如嫂嫂的意,立功。」
许知知的脑瓜一嗡,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袍,也顾不上近在咫尺的俊脸。
清剿匪兵!
她忙捂着唇,差点儿发出声音。
也幸好没有跟着说出声,难怪叶淞突然离自己这么近,若是自己叫了出来,还不知道这人会用什么缺德法子让她说不出话。
她看着叶淞,男人的手指还保持的刚刚的姿势,神色似乎还有些……失落?
摇了摇头,瞎想什么呢。
「你一早就有计划?」许知知忽然一禀。
小拳头收紧,她就知道!她的汗血宝马怎么会跑不过那群山贼呢?她就说,昨夜哭的那么吵,这人居然还好心的安慰她,原来他就是罪魁祸首啊。
她瞪向叶淞。
那人挑了挑眉,手指悠闲地敲着桌沿。仿佛就在告诉她,对,是我做的,可那又怎样?
……
许知知又重新坐近了些。
「那你既然有计划,」她睁着杏眼仰视着叶淞,「那不如……与那只花孔雀周旋一番,谈谈条件,先放了我和兮月妹妹?」
「花孔雀。」
叶淞唇边噙着笑,看了一眼大腿。许知知连忙抱着,原来大佬喜欢这种被抱大腿的感觉啊。
「我可不是贪生怕死,只不过我们两个弱女子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怕误了小叔的计划。」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般明事理知情达理之言,任人都不捨得拒绝。
叶淞停了手指,薄唇微启:「你想的美。」
许知知:……
「大当家。」正当许知知在继续求他和骨气有种之间纠结时,楼下两道齐声。
叶淞皱了皱眉,一把将她拉起,凑近,温热气息靠近,「嫂嫂是来劝我的罢。」
深邃的双眸近在眼前,似笑非笑,令人捉摸不透。
「我不会。」许知知撇过头。
哼,现在知道求她了?谁不是有骨气的人?
「什么都不会,那活着也无用,」叶淞点点头,一脸淡然。
「我可以学。」
害,骨气这东西,有没有都是命。
随着楼下门扉打开,脚步声愈近,许知知脑中一激灵,她隐约记得年前有媒人上门的话术,照模照样的复述改编了一遍。
「你看看你,不识好歹劳碌的命,你这样的好姿色与其在寻常普通人家浪费了,不如做个贵妾,如今大当家愿收你,是你的福气,若是以后生下……」她顿了顿,儿子二字堵在口中,身后的脚步也停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若是盛宠了,说不还能提了正室啊。」
叶淞的脸色明显不对劲,她一个哆嗦,眨了眨眼,可是你叫我说的。
「你若愿意,我便以正妻之位娶你也不是不可以。」身后昨夜鬼魅般的声音传来,听着应当心情不错。
许知知忙回头,一脸诧异,「大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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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也就没她什么事了,她插着缝隙离开,省的人看着她碍眼,特别是叶淞的眼神,叫她一时分不清是在花孔雀面前演戏还是真想杀她……
许知知离开楼阁,扫了眼周围:「你们二当家呢?」
「你进去时就走了。」
许知知颔首,突然抬起头,望着来时的方向,糟了!
第25章 真让人嫉妒
「嘿嘿嘿嘿,小美人儿。」
杨兮月缩在角落,紧紧抓着手中的棒子,「你……你别过来。」
「你别怕,我不伤害你,只要你同意做老子的小娘子,我保证,一定会对你好的。」花子星凑近了些,与她一样齐平蹲着,仔细瞧着女子的脸,看着就好滑啊。
杨兮月看了眼那只余一拳距离的粗旷眉心,哭的更厉害了,「我……我不要做你小,嗝~娘子。」
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花子星也皱了皱眉:「老子有什么不好?别哭了,给你,饿了吧。」
他拿出一个兔子形状的小包,粉色的外皮还冒着热气儿,看的可爱极了,在软乎乎的小人面前晃悠。
香喷喷的白气儿,杨兮月果然停了哭泣,一双粉嘟嘟的眼睛直盯着那兔儿包。
「不吃?那我吃了?」花子星作势收回。
「别,我吃。」
男人这才笑眯眯的将兔儿包递到杨兮月的手上,双手撑着腮,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心道可真像。
「怎么了?」他见她没动。
杨兮月摇了摇头,默了一会又道:「你还有其他的吗?这个包子好可爱,我……捨不得。」
才大哭过的声儿有气无力,听的花子星的身子直发软,若不是小兔儿太过胆小,怕吓着她真想一把搂进怀里。
「这有什么,你喜欢,我明天多捏一些。」
「这是你捏的?」杨兮月有些诧异,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他的手。除了黄了些倒是修长,掌背很大,怎么看也不像能做出这样精细东西的样子。
「那是,今日时间不够,老子怕那凶美人反应过来,才做了两个连忙赶过来了。」花子星说着从怀中拿出另一个小兔包子,下巴微扬:「这只可是照着你做的。」
杨兮月眼睛一亮,他手上的那只更为可爱精緻,神态可怜尤为令人疼惜的模样。
花子星眯了眯眼,将兔子比对着女子,当着她的面,一口咬了下去,兔子头没了。
……
「你……」杨兮月顿时呆怔住,一时分不清被吞的是兔子还是自己,眼睛有一阵酸楚。
「别哭别哭,」本只想逗逗她,忙道:「我只是饿了,大不了明日赔你两只。」
就要决堤的泪水又停住,「我想要四个,」还有两个给嫂嫂。
花子星爽快应答,见杨兮月小口小口的咬着馒头,可爱极了。又一口吞下了另外半个包子。
「膳食当以细嚼慢咽,你这样实在太过粗鲁了,」杨兮月吞下口中的食物,缓缓道。
「老子这叫男子气概,」花子星反驳道:「老子平生最讨厌那些矫揉造作的男人了。」
他将胳膊撸起,露出健美的线条,向杨兮月展示,「看见没,这种才是男人,细胳膊细腿的有什么好喜欢的。」
杨兮月瞥了一眼,将头甩到一边,轻哼一声。
叶淞哥哥才不是细胳膊细腿呢。
花子星也懒得与她计较,总之娶回家了再慢慢扭正小娘子的审美也不迟。
「老子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得谢谢我?」他挨着杨兮月吃馒头的方位坐下。
「你哪儿对我好了?」
「那你现在吃的是什么?」
杨兮月抿了抿唇,「那你想要什么,先说好我是不会做你娘子的。」
花子星笑了笑,斜阳光束透过缝隙漏进来,下颚线和喉结格外凸出,几分慵懒,当然前提是忽略那上下抖动的眉毛。
「那你先喊我一句好哥哥?」他自然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
杨兮月犹豫了,手中还是吃了一半的馒头。
「就唤一句,不会少块肉的。」花子星继续怂恿着,耳朵朝着她靠近,做好姿势准备。
「好……好哥……」杨兮月憋了半天,男子侧过头的眉毛,风一吹扫到了她的馒头上。
……
「要不,我还是唤你花吧,你是个好人。」她飞快的将馒头塞回花子星的手上。
「噗哈哈哈哈哈哈,」门外赶来的许知知笑出声。
****
寂静无云。
明亮的月光被枝叶所遮住,黑沉沉的林子里乌鸦嘎嘎的叫着,几分诡异。
凉风吹起,男子刻意压低的声音被淹没,如烟一般散在空气中。
「主子,你真的要……」石奚难以说出口,不懂叶淞为何要受这样的侮辱,现下已然得知山寨的据点,直接带兵攻之不就好了
「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便是,」叶淞负手而立,望了眼缠影交错的树枝茂叶,连绵到深处,「军中集结了多少人?」
「四成,」石奚回道,「若算上还在观望的人数,应该能到八成。」
不知是不是幻觉,石奚说完时空中似飘荡一息的冷笑,轻飘到刚触到耳边便消散了。
他看向叶淞,少年的背嵴依旧挺拔,玄衣轻扬又无声敛却,清冷又寂寞。
不过是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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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是不能察觉出叶淞的性格,只是那又如何?他的大公子那般好的一个人,三岁习武,驰骋战场十二年,为天子独守边疆,只为百姓无忧。
羽齿国兵强马壮,虐杀百姓,破一门杀一城,无人敢战,更无人敢担这一城的责任。
唯有他家大公子,请战去了。
这世道又还给了他什么呢?
「你从中选取五百靠得住的精兵,三日后,听消息攻寨。」
「是。」石奚答道,默了一会。
「还有什么事吗?」叶淞转过头。
石奚想了想,「主子和大夫人失踪,今日大夫人的贴身婢女去了衙门击鼓,被关了起来封了消息。」
叶淞扬了扬唇,目光却透着寒凉。
「只怕他们是要失望了。」
石奚点点头,见叶淞没有其他的吩咐,想了想又道:「大夫人与那位婢女好似关系非同一般。」
他虽不是多喜欢许知知,可忆起那婢女苦苦哀求顶着烈阳跪了一日的模样……难免触动,「要不要属下……」
叶淞看了他一眼。
现下的阶段最忌打草惊蛇,只待主子剿匪回朝打萧烨川一个措手不及,他的提议确实不妥,立马没有再说下去。
石岩闪烁,几道林鸟的影子掠过,片刻的噗通声后有陷入寂静。
叶淞的神思忆起白日里哭的可怜的女子,蹙起的眉心舒展开,薄唇微抿着淡淡弧度:「小心着办。」
石奚顿了一秒,反应过来单膝着地,「是,多谢主子。」
就要离开时,叶淞又突然开口:「查查这两年有哪些世家去过许府说媒。」
「嗯?」石奚抬起头。
「有问题?」
「属下这就去办。」
……
许知知再次听到叶淞的消息时,便是寨子里要办喜事了。
拖他的福,她与杨兮月也从柴房放了出来住进后院。
屋檐下缓缓摇晃的红灯笼。
许知知倚着长椅,素髮由一根木簪盘起,双眸犹似一泓清水,神色忧愁又嘆息一声,娇柔婉转。
也不告诉她到底什么计划。
「你们会在成亲之夜动手吗?」突然耳边一道极轻的声音。
许知知一惊,勐地回头。
是花子星,她曾猜测过他的目的,可这两日见他也没有特殊的表现,反而与杨兮月玩的不错,她的目光移到后面拿着老虎馒头打架的人,不由感慨年轻真好。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嘴上这么说,心里打起鼓。
她也猜测过叶淞或许会在成亲那日动手,毕竟这两天的观察,也只有那天是山寨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只是……花子星有什么计划?
就见花子星一脸尽在掌握的表情,挨着她坐下:「你不用防备我,我可以帮你们的,难道这两日你还不能发现老子是个大大的好人吗?」
说着挑了挑他那一整条的眉毛。
……
许知知撇过头,说实话,「不太能。」
花子星拍了拍桌子,又坐到桌子对面,身体趴在桌上,许知知被迫与他直视:「你也瞧见了,这山寨的二当家可有可无,老子早就想不想待了,你放心,老子绝不会将你们的计划透露出去,只是……」
他嘿嘿一笑,打着商量:「只是老子帮了你们,嫂嫂能不能,将老子的通缉令销掉。」
「我保证,老子可没干过什么坏事。」
「你要从良?」许知知疑惑,又无语道:「你能不能换个称唿。」
「那不行,我小娘子这样叫你,作为夫君自然也不能乱了辈分,」花子星歪了歪头,看了一眼杨兮月,眼底亮晶晶的,欢喜溢出,「不过,我现在的身份确实是个麻烦。」
许知知很想告诉她,杨兮月唤她嫂嫂明显是对叶淞春心荡漾,真心想和她做妯娌。可瞄了一眼他,欲言又止……
毕竟舔狗嘛,她又何尝不是呢?
花子星还能用爱情美化一番,她对叶淞的舔呢?
害,卑微的一把辛酸泪。
许知知忽然忆起昨日兮月被缠的厉害,说出他们身份不合的藉口。
不由嘆息,摇了摇头。许是同病相怜,她眯了眯眼仔细瞧着他,突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把眉毛剃一剃?」
谁知花子星一脸戒备:「你想干嘛?」
用手捂住他的眉毛,当宝一样,许知知语塞。
「我怕是帮不了你。」
这是实话,像他这种要犯都归大理寺直接管理,她一个小小五品官员的女儿哪有这样的权利。至于叶家……以萧烨川对叶家的态度只怕叶家前脚提后脚死的更快。
「怎么可能?」花子星显然不信:「大名鼎鼎的骁骑将军府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好嫂嫂,你向叶淞说说,他定会同意的。」
嗯?
她在叶淞那能有这么大脸?
许知知一脸你在胡说什么的表情。
花子星却觉得她在装:「我可听说大当家嫌你们碍眼,有意放你们下山,是他不同意,说是……这么重要的时刻,希望有你这个嫂嫂在场见证。你对他这么重要,这点要求肯定会帮的。」
许知知:???
「什么?」牙齿都在打颤。
娘的!许知知激动的站起身,小拳「浜」的一声锤上桌子。
她环视四周,翻翻找找,终是将目标放在了后窗晾衣的竹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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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去找他。」
花子星人已经跑到杨兮月的身旁,朝着她耸耸肩。
席风逆那种人,阴狠善计谋,没到手之前是绝不允许任何变数的,况且……上一次的私自带许知知进入楼阁,已经惹得他不快。若不是她竟真的有本事引的叶淞同意成亲之事,只怕此时早已尸骨无存。
至于放她们下山……兰亭山何时留过活口。
「嫂嫂,你怎么了?」杨兮月意识到她的异常,关心道。
稚涩单纯的目光,许知知心里一软,摇了摇头,「无事。」
懒得与她说也是不想多一个人苦恼。
杨兮月点点头,乖巧的没有在弄出动静。
可偏偏就是有不长眼的:「后山有个池塘,里面好多鱼,想不想吃烤鱼?」
杨兮月抬起头,单薄的肩膀轻轻耸起,「捉鱼?」
得到肯定的答案,她双手在胸前紧张的捏起,又看向许知知,眼睛弯成月牙:「嫂嫂一起去吧,我从来没有捉过鱼。」
捉鱼!
许知知眼睛也亮了一瞬,随即又黯淡下来,胸口略酸涩。
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想静静。」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门窗上红绸交错。
她搅着身前的髮丝,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寨子里,她显得好多余……
兮月也就罢了,连叶淞……她扯下门口的红绸,紧拽在手里,哼,真让人嫉妒。
「你在干什么?」
这声音……
第26章 只要有我在,便会护好嫂嫂
知知低着的头抬起, 愣神了一秒立即转身。
「你怎么来了?」
神色间的欣喜,眉目上挑,软柔的嗓音令人不自觉愉悦几分。
叶淞站在她正身后,随着她转身两人离得极近。
他的目光定在许知知的脸上, 红润小口诧异的张开, 一双杏眼不知在想什么水雾氤氲的, 粉红面颊,宛若含情娇羞的模态。
他顺着本能,上身倾近了些。
垂在耳后的乌髮扫在了许知知垂在胸前的指节上。眸中的情绪一闪而过:「嫂嫂是在念着我?」
冰冰凉凉,许知知兀的收回手指, 在背后蜷缩起。
「你,」她想起花子星的话,撇开头,气鼓鼓, 「你为什么不让那花孔雀放我们下山?」
说完喉咙发出一声冷哼, 又及时放轻了些, 卡了一半又吞下。
她恨,为什么这时候她还能这么保持清醒的怂!
鼻尖淡淡的梅子香雾,叶淞下意识轻嗅, 入目纤细如瓷的颈脖,唿吸的微颤正泛出粉晕, 懒懒一笑, 眉眼一转便凑到了许知知的耳边。
声音湿_润暗哑:「嫂嫂不是想知晓我的计划吗?离开了可怎么配合我?」
气息绕在耳间, 圆润耳珠嗖的一下由白变红,血气上涌。
许知知往后弯着身子, 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扶上身后的桌子。
左手缓缓抵上叶淞的胸口,触上结实紧緻的肌肉, 眼底闪了闪,心跳加速:「你……」
「别离这么近说话。」
「哦?」叶淞挑了挑眉。
许知知的左手不受控制的捏了捏。
……好弹!
啊不是,该死?
气氛凝固了……
对上叶淞的眼睛,显然叶淞也没想到这事态的发展。
悄悄吞了一口唾沫。
在男人的瞳仁由迷茫转为危险之前,许知知背嵴一凉。
及时的膝下一软,熟练的让人心疼的条件反射,脱口而出大喊:「是你先玩火的。」
叶淞:「……」
瞧着跪的一脸理直气壮的人,他紧蹙着眉。
……
眼睫缓缓低垂,本应深寂望不到底的瞳眸片刻的失神,他喉结滚动了两下,睫毛轻颤。
忽略胸口泛起的奇怪情绪,终是开口:「明日子时,来找我。」
「在哪找你?」许知知一想,明日便是成亲的日子,咬了咬牙,扬起绝美空灵的小脸儿:「能不能不去啊。」
叶淞垂下身,半高于桌子的距离,折臂撑颚,语速收的极慢:「你觉得呢?」
……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许知知扬起的脑袋蓦然僵住,眼瞳倾斜,舔了舔唇。
叶淞眯起眼睛,冰棱似的声线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什么感觉?」
许知知被勾着顺口道:「真的好弹。」
……
****
也是意外,许知知还活着,除了膝盖哪都不疼。
成亲的吉时定在戌时。
房梁朱缎,入眼皆是红绸双喜,寨子里红烛高照灯火通明,比起她成亲的阵仗还大的多。
「大哥,夫人什么时候出来啊。」人群里一人叫嚷着。
「是啊,吉时都快到了。」
热闹的氛围,杯觥交错,四面如猿声一般的起闹,也让一直只知玩乐的杨兮月有了几分危机感。
「花大叔,」她扯着花子星,「你能不能帮我救一救叶大哥啊。」
许知知也看向他,一副看戏的表情。
花子星则眼轱辘转了转,「我帮你救了他,你就嫁给我吗?」
她果然小看了这人的脸皮厚度,明知叶淞不会有事,坐收渔利还要趁火打劫:「滚一边去。」
她插入两人之间,揽着杨兮月离他远点。
显然小姑娘抿着小嘴纠结犹豫的模样,是信了花子星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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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知正要开口,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月光在空中撒下了灰白色的光。
湛蓝的天空背景,男子一身大红直坠婚服,容颜清隽的面庞上仿佛浮现着一层朦胧的光润。
乌髮只用了一根丝带半束起,垂至佩戴者鸳鸯碧玉的腰间。
慢步行走间,髮带随微风轻轻起伏,韶光流转,剎是好看。
许知知见惯了叶淞的黑白长袍,未曾想这样的大红色,穿在他的身上硬是透出冰雪琉璃般的空静,唿吸都不由得静止住。
左手发痒。
!!!她及时收了这危险的想法,并给了左手好响的一个巴掌。
那双黑晶一般的眼眸,微微上挑漾开潋滟波光,朝着许知知的方向一扫而过。
杨兮月手中的馒头落地……
白光闪过,仿佛在湖边,站着一男一女……湖边的女子髮丝散乱,虚弱的肩膀微颤。
「月儿,为何……为何要处处躲着我?」女子转过身,眼睛蒙上层层水雾,神情受伤难掩悲痛。
「叶淞哥哥,我与你缘尽于此,你不要再来找月儿了。」
男子握着女子瘦弱娇小的肩膀,满目深情:「我做不到,是不是因为花子星,你怎么可以为了救我答应那种要求,你让我该怎么还你。」
说罢一拳打在一旁的树上,梨花雨落:「月儿,我真该死。」
「不,叶淞哥哥……不要这样。从此山水不相逢,忘了月儿吧。」
「休想,你只能是我的。」
「唔……嗯,」「不可以……唔。」
……
许知知捡起脚边的馒头,习惯性的捏了捏,看了眼一脸痴笑春心荡漾还一边疯狂摇头的杨兮月。
有些担忧:「兮月,你怎么了?」
杨兮月:「别……不要。」
许知知:「???」怎么觉得这语气莫名的少儿不宜?
就见杨兮月回过神,粉红的小脸儿,飞快的忘了一眼远处的红色身影。
手背擦了擦泪水,露出坚定神色,「嫂嫂不必劝我了,我意已决。」
「啊?」劝你什么?
许知知还没反应过来,杨兮月已绕到花子星的身边,转而一副哀思:「好,我嫁给你。」
许知知:???
花子星:意外之喜?
……
天色渐暗,随着一声「送入洞房」,许知知打了个寒颤。
跟着叶淞的方向迈了几步,那背影似也有所察觉一般,慢下来些与她步伐一致,顿了顿。
「姑娘,里面可不能再进了,若是扰了大当家,你我可担不起。」一个人拦住她嘴里警告道,身上几分酒气,目光却在她的纤腰上放肆扫视,表情更是令人恶寒。
许知知只能停住,躲开那人的手,再看过去,人已入了拐角,唯留红枫下胭脂红的纱幔飘扬舞动。
只是那只手依旧未放弃,朝着许知知微偏的小脸伸过来,「姑娘若是无聊,可以找哥儿几个陪你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把扇开,瞪了一眼几人。
酒壮再怂人胆,那些人也不敢在今日乱来,却也不妨碍他们依旧用噁心的目光黏在许知知的身上。
对着曼妙的背影,「傲什么?待大当家的厌了,迟早叫你像爷爷求饶。」
至于是如何的求饶……几人猥琐大笑,视线从那纤纤细腰移至身下。
「这样一双腿儿,若是缠在腰上……」
一记冷风从身后袭来,几人回过头,刺骨的寒意,下一秒刚还说话的人躺在地上,嘴还保持着刚刚大笑的状态,双眼的地方鲜血涌到漫出淹没瞳孔。
几人被吓得一激灵,清醒过来刚要大叫,动作皆是一顿,而后倒地将地上就要流淌出去的血液实实压住。
……
「这……这就醉了?嗝。」一人经过呢喃。
那边早已走远的许知知心里藏着事,自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回到桌边只吃了两口便拉着杨兮月和花子星躲回了房间。
他到底是什么计划?又有几分把握?昨天既然来找她,又什么都不说。
许知知半趴在窗洞上,这几日曾明里暗里套过花子星的话,兰亭山大大小小的山峦众多,以前也是有些山贼,花子星也是其一,只都是些乌合之众且未出过性命之事,何以近十年变化这么大。
很明显,问题便出在席风逆之上。
能将散乱无章的各处山贼合一壮大,可见其手段心计,至少武功在花子星之上,至于花子星是如何从以前的山贼头子活了下来还当上了二当家,他回的是支支吾吾。
许知知望了望暗夜天边,离子时还早。
花子星也有些坐立不安,也跟到许知知的身边,小声道:「你们的计划开始了吗,可别说我没告诉你,兰亭山上山下山的路可都有不少的陷阱,你们人手够吗?」
许知知看了眼花子星,看来她们的猜测一样。
可叶淞才进军营没几天,以萧烨川的性子,给叶淞手下的兵定然都是他的心腹,他能带多少人?
许知知沉思片刻,五十?随即摇了摇头,多了多了。
她长嘆一口气,看向花子星,有些小心翼翼:「你觉得……攻打你们山寨至少得多少兵力?」
花子星见她神情,露出一脸你别害我的表情。
「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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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星也长嘆一口气,心里想了想:「这么说吧,五年前朝廷曾派了两万精兵,光是上山就折了一半。」
……
见许知知突然沉默,他也慌了,拿肩膀撞了撞她,讨好的语气:「你就和我透露透露你们的计划,我好帮你估算估算。」
许知知反跩住他的手臂,更巴结的语气:「花大哥,你一定知道有下山暗道的吧,带我们逃吧,兮月妹妹不嫁你,我嫁。」
花子星:……
谢谢,他不想娶个好看的槓铃回家。
许知知不理解,她的容貌在上一世的一场宴席中露过面后,一时间可是名动长安,多少人做梦都想娶回家的美人儿。当然,如果不是当朝首辅的前嫂子的话。
如今连花子星都一脸嫌弃,明明第一次见人家还叫她小美人呢,心塞。
撑着腮,如今这个时辰,也不知叶淞怎么样了。
望着月色,生出一股担忧,不会…洞房了吧……
红烛摇曳的新房内,一双黑靴踏入,红衣的款式比起叶淞更为繁琐复杂,黑髮束起,以镶着碧鎏金冠固定。
席风逆扫过床幔,叶淞半靠在床帏,袭大红衣领口开的很低,露出大片雪肤。
锐利的眼眸微眯。
「夫人是不是觉得浑身无力,」他缓缓走近,「莫怕,这是软骨散,夫人放心,对身体无害。」
目光移至叶淞的面上,鼻若悬樑,唇若涂丹,肤如凝脂……眼底毫不隐藏的□□。
也不在乎叶淞的沉默,「夫人,此药只是以防万一,并不会妨碍我们,就寝吧。」
席风逆伸出手的一瞬间,床畔上的叶淞突然抬起头。一双眼睛像是凝着黑冰,目光幽深,令人不寒而慄。
席凤逆的手指悬在空中。
在得知叶淞的身份后,他便多留了个心眼,叫人在他的茶水里下了药,这软骨散一下,便是大罗神仙也难逃。
「我知晓你是叶家的,可那又如何,叶家早就落败,如今你落在我手,还是乖巧些也好受些。」
席风逆想到这缓了些神,手指继续朝着他大开的胸前探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
原还半躺着的男子缓缓站起身,办分没有刚刚中药时的样子。
手尖划过腰腹,鸳鸯玉佩坠下,瞬间四分五裂。
淡淡的睨了席风逆一眼,手中的短刃朝上,尖端的鲜血顺着流入袖口,与衣衫混为一体,一旁滚落着的是席风逆的残枝。
「就寝?」叶淞一脚踩上,居高临下,深戾的眼眸冰冷森寒的不像人类,嘴角却淡然扬起:「你确实该上路了。」
「你……你没中软骨散?不可能,我明明……看着你喝下的……」
胸口的碎裂与切指之痛,席风逆龇牙咧嘴地捂着心口,用内力暗自压住伤势。望着叶淞的黑靴,一口鲜血吐出,再精緻繁华的衣饰也掩不住的狼狈:「你怎么会武功?那狗皇帝……」
叶淞手中的短刃飞出,疾如闪电,正中席风逆的胸口,他怔怔的低下头,匕首穿过他的手掌直刺心脉,至死皆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阵阵狂风,红衣飘然,咧咧作响。
「死人不需要知晓这样多。」叶淞自言,小喃的声音化在风中如同刺骨的冰锥,杀人于无形。
门外的深渊般的黑夜,鼻尖的腥气,他淡淡抬起手,吹了吹,面上的表情逐渐阴冷而张狂,闪烁着几许病态的暗节。
双足一顿,身子轻盈如飞腾空跃起。
乌云遮月,寨子里笼罩着一层暗色。
奇怪,怎么这么安静?
鬼鬼祟祟的身影,一只圆熘熘的脑袋从假山后冒出。
正是许知知,时间虽还未到,可她这眼皮总是跳个不停,心慌的厉害,索性安顿好兮月也就出来了。
摸着黑,许知知的脚被绊住。
「嘶~」她抱着腿蹲下身,「什么鬼。」
下午时明明记得点了许多蜡烛,怎么会这么暗?许知知摸了摸身上。
还好,带了火摺子。
点燃火,按记忆找到灯笼,点亮的一瞬间……
许知知的唿吸滞住,一柄宽刃刀深深被插进土里,上面血迹顺着刀刃挤入泥缝,不远的地方,密密麻麻人的身体……
横着的竖着的,睁着的闭着的,一眼扫去,歷歷落落满目凄凉。
「求你……求你放过……」差点晕厥过去的许知知听见人声的一剎那清醒过来。
心跳几乎要蹦出喉咙,她扶着刀柄才勉强站立住,将刀用力拔出朝着声音的方向小心探去。
刀尖的血迹在地上划出长线,许知知一步一个脚印,唿吸不由得放慢。
到了石壁处,她将刀挡在胸前。
缓缓伸头……
入眼的是和外面一样的场景,不同的是还有一个活的,应当就是刚刚求饶的人,可此时那人似乎再吐不出半个字。
一双腿被悬空不断的蹬地,向上,那只扣在脖子上的修长手指的主人……
叶淞!
「吭」,许知知喉咙不受控制的吸入空气,发出声音。
她慌忙捂住嘴,却忘了自己一只手拿着刀,一不小心划到大腿,「嘶、噢……疼。」
……
再抬起头时,头上的本就黯淡的月光被一道红色身影遮住。
对上猩红双目的许知知一顿,森冷杀气将她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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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涣散,她转向自己来时的方向。
泰山压顶的力量从周身散开,许知知拖着受伤的腿,欲哭无泪,双手摸着地:「好黑哦,什么都看不见诶。」
……
「啧,」不耐烦的一声。
……许知知的动作顿了顿,咬紧牙关。
半晌的时间,终是回头,碰上叶淞看蠢蛋的目光,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涩涩道:「好巧,小叔怎么会在这里。」
压抑着抽泣,她的嗓音极细,反而有几分娇媚婉转起来。
叶淞的身影让开了些,月光下女子如黑玉般的头髮发出淡淡光泽,颈脖处的肌肤细腻如瓷,下颌处的点点朱红,好似碎瓷上的红梅,风姿冶丽娇艷欲滴。
芙蓉小脸湿漉漉的,一双明亮的眸子此时有些涣散,剪水秋池,藏着的……是对他的惧意。
叶淞的眉梢细微拧了下,双目逐渐平淡下来。
「嫂嫂似乎来早了。」凉薄黯淡陈述事实的语气。
她不是来早了,她是来找死的,许知知肠子都悔青了。
「我……我也是刚到。」
牙关十分不配合的打颤,一想到刚刚的那些尸体,许知知连头都不敢抬起。
叶淞会武功,而且绝对不低。
完了完了,这样的秘密,叶淞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那……」叶淞望着她不停打颤的肩膀,浅浅一笑,用压的极低的声音道:「嫂嫂都知晓了?」
许知知的脑子嗡嗡的。
拼命摇头,顺着垂地的宽袖向上探去,冷硬的下颚线……与上一世的画面重合。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许知知眼泪瞬间决堤崩溃。
压不下去干脆放弃大哭起来。
「是你非要我过来的嘛,我还不是担心你,你嗝……你又不和我说你的计划,是花子星说的,那个花孔雀的武功很高,我嗝……还不是怕你打不过他,你现在还……」
许知知透过水汽,映出男人的面孔,十分委屈:「你还想杀我,我对你多好啊,你被打我给你买药,一百金子啊……我,呜呜呜,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我还这么年轻,就甘愿为你哥哥守寡,怎么说也是你的嫂嫂,和离了你杀我也就罢了,这次没和离呢,你还要杀我……呜呜呜,早知道还不如改嫁算了,好歹……」
眼泪一颗颗坠下,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长睫上挂的抬不起来,女子用手背擦了擦,一抹血色晕润白玉面容,分外触目惊心。
血色最能激发人的暴虐,奇怪的是叶淞听着女子碎碎念念,煞气肆虐的心却逐渐平静下来。
他垂下眼皮,将地上的宽刀捡起,歪了歪头,朝着许知知。
冰冷的刀刃触及肌肤,许知知立马噤了声。
「嫂嫂想改嫁?」
叶淞的声音响起,下颌处的宽刀上挑,许知知跟着抬起头,大颗的晶莹落下,嗒,滴落。
是……刀背?……她小心翼翼的对上叶淞。
隽魅孤傲的脸庞,湿润髮丝顺着喉结粘在半露的锁骨处,依旧是红衣,却与下午谪仙般的模样天渊之别。
许知知却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叶淞。
「你不杀我,我就不改嫁。」她涩涩开口,咬字偏软,令人生出几分撒娇的错觉来。
叶淞看了眼女子被划伤的大腿,血色玉珠还沿着裸_露的肌肤滑落,半裂开的衣裙双腿朦朦胧胧,令人不禁想起他下午时所听到的污言秽语。
眸中神色微闪。
手腕翻转,随着衣帛撕裂的声音,一块干净的里衣白布落在手上。
男子的目光让许知知往后缩了缩。
「想死就动。」出口及毙命,许知知瞬间停下动作安静如鸡。
脚腕被捉住,白皙的袜上粘上血红。
一旁的烛火被点亮,叶淞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罐子,青黄粉末被倒在她受伤的大腿。
「疼……」喉咙深处发出的娇哼,许知知想收回却被按住。
叶淞的动作十分熟练,将白布扎上。
「别动。」嘶哑低低的嗓音。
烛火明丽,从她的角度,男子勾着头,外衣宽大,里衣因撕裂有些凌乱,春_光乍泄。
许知知抿着唇迫使自己上移视线,空气中的温度节节攀升。
叶淞抬起头,与她的目光相接。
桃眼上挑,满是兴味。女子红肿的眼睛。
真可怜啊,哭的这么狠。
淡淡一笑,「嫂嫂可是知晓了我的秘密啊。」
许知知:「……」
「我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奇怪,浑身都吓软了,膝盖却莫名硬了起来,许知知瞬间跪的笔直:「否则……」
「否则,嫂嫂这辈子都别想改嫁。」
慵懒散漫的声音,许知知暗啐毒夫,可触及到叶淞如黑雾的瞳眸,敛了情绪:「否则,我就永远留在叶府,终身守寡。」
声音柔而颤,听起来委屈可怜的紧。
叶淞紧闭的双唇微动,上扬,看了眼晦夜淡寡的天空,「虽说来早了些,却也正好。」
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速度,这山寨总要留些活口,他将一旁的灯烛立起,点燃手中的信号棒,随着一声巨响,天空瞬间亮如白昼。
「这是……」许知知鸡皮疙瘩瞬起。
叶家独门信号,最后一次亮起还是十二年前叶景斩将夺旗得胜回朝时的那一夜,漫天火光,万人空巷,万千军骑碾碎了地上的冰雪,而走在最前方的不是他们的将领叶景,而是装满为守卫国家而逝去生命的无名氏的臂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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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仅六岁的她不知道,这漫天火光不是叶家为自己而放,而是为那些冲锋陷阵,死在战场的将士们而放。更不知道,也是这一夜,皇家再容不得叶景。
许知知仰视着,男子的眉眼在这一刻似乎与那个她只有一面之缘的夫君有了几分相似。
「叶淞……」
袖口细微的轻扯,叶淞眨下眼皮,随着手心柔软的温度,似醴泉煦暖,他缓缓俯下身。
柔软的髮丝垂在脸侧,刚要开口。
眸中神色突变,脚尖将宽刀挑起,朝着峭台方向射去。
许知知顺着方向望去,看清人脸:「别杀他。」
刀刃急掠而来,那身影飞扑而下一个翻腾,却还是擦到手臂一个踉跄,紧接着嗖的窜起直向许知知的方向飞奔过来。
吓得许知知忙紧紧抱住叶淞的手。
只见花子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势与她一般,跪到叶淞的面前。
姿势之熟练,许知知似乎有些熟悉。
莫名一股危机感……
「大哥饶命,我知道山寨的藏宝地点,求大侠收下我,今后我花子星就跟着大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叶淞瞥了一眼许知知。
后者连忙松开手,顺便狗腿的将袖口抚平。
再转眼看向花子星,那张谄媚的脸上朝她挑逗,不忘带着鄙夷,似乎在说:我这样也就罢了,你不是他嫂嫂吗?
许知知很不服气,回瞪过去:别拿你和我比。
花子星:切,还不是和我一样。
一样个屁,许知知支起身子,又扯住叶淞的袖子挡在身前,不服气:你看,我这样他都不会杀我的,你行吗?
花子星:……
两个跪着的人互相鄙夷。
叶淞的手袖一提,将许知知拉起半托住,长袖垂下遮住女子的大腿,目光扫向花子星,黑眸泛着摄人心魄的幽冷光泽:「带路。」
花子星:……「好的大哥,跟我来。」
与此同时的京城之中。
「这……这火光……」
「是叶景将军。」一个男人半披着外襟,指着天空激动喊道。
刚说出口,就被另一人打断:「胡说什么呢,叶景将军几月前便已去世。」
「那这是……」
「叶家还有一子。」
不知谁的声音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巷子渐渐安静下来,「我记得叶小将军承袭才没些日子,那个方向是兰亭山……」
众人皆是一惊,兰亭山的山贼可是自叶家落败后盛起,近十年间横行山间,朝廷多次攻打无果,这事也便不了了之。
朝廷不管,受苦的便是百姓,若这是真的,那叶家可真谓是将门无犬子啊。
这道相隔太久的火光,人们注视着,注视着,直到天边破晓。
莫名的希翼。
余府。
夏日蝉鸣,湖面微波轻盪。
余墨望着城南方向的火光,鸦青色薄袍穿戴整齐,手中拢着一卷章折。
「公子,太子来了。」
他看向小厮,将手中的章折递给他,「将这个送到京中各个说书茶馆,不必隐藏署名。」
「是,那太子那儿……」
余墨点点头,「我这就过去,你先去办我交代你的事情。」
今夜註定无眠,不知道龙位上的那人,现下是何表情?余墨看向远方的眉目疏淡,他在得知叶淞失踪在兰亭山时,也曾想过他是想借救杨老夫子之女,从而拜在杨老夫子门下。
可接连几日毫无消息传出,他收到叶淞所给他的一封信。
他便知道,他与萧烨川都小瞧了叶淞。
此人绝非池中之物,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
翌日正午,虽有烈阳,但山间多水流树木,一路走下来倒也还舒适。
特别是对许知知这种从未远行的人来说,若不是怕阿姐和软软担心,真想这样多玩几天。
叶淞所带的五百精兵将山贼的活口都拦截了下来,除却搬财物的人与他们一起下山,其余都等在山下。
一想到财宝,许知知昨夜可是激动的一晚上没睡。
那只花孔雀这些年竟抢夺了那么多的财宝,还好!由她来为民除害了。
许知知坐在溪流边,将手上的金镯子洗了又洗,美滋滋。
隐约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许知知撑起身子朝着看去,与叶淞隔着小溪对望。
只一瞬,她笑着站起身,提起裙角,轻松一跃,腰间的素色缎带轻拂,跳过小溪到叶淞身边,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们只带这几箱金银下山,萧烨川那边会不会怀疑啊?万一他又带人搜山?」
叶淞扫了眼她的腿,「我已让人将剩下的转移。」
许知知露出赞许的目光。
「啊,花大叔,好香啊,你好厉害啊。」
身后杨兮月的声音远远传来,许知知被吸的望去,原是花子星捉的兔子烤好了。
还没等他们走近,花子星已经拿着一只后腿沖向他们。
「大哥,你尝尝,这可是最大的。」
这种行径让许知知十分瞧不起,可瞧不起归瞧不起,她看着叶淞接过兔腿时,还是狠狠羡慕了。
「好吃吗?」见那兔腿就要落入叶淞的口中,许知知歪着头,闪闪发光的眼睛紧盯着。
叶淞看了眼满是期待的许知知,唇角带笑,咬下一口,细嚼慢咽后回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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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自不量力了。
许知知也不是非要他手上那只兔腿,也不过是试探一下她与叶淞之间的关系进展,怎么说她现在也是与他共享秘密的伙伴了。
回到位置上,花子星正要切下另外两只兔腿,许知知则在一旁斯哈。
「不知这湖里有没有鱼。」叶淞突然对着前方的水塘道。
这水塘那么大,鱼怕是不好捉。许知知心里想着就见花子星立马站起身,「大哥想吃烤鱼?交给小的就好,很快!」
一边说一边将身上的外衣除去,杨兮月许是觉得好玩也跟着去了。
……
许知知回过神,视线落在架子上的两只兔腿,眉眼弯弯,宛若流星掠过。
一手拿着一个,开心的啃起来,以至于忽略了一旁的叶淞,曦光下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挂着似有似无的淡笑。
「一会下了山,木柏回来接你,你先乘小轿先回府。」
叶淞突然开口,许知知嚼了嚼口中的肉,咽下:「你不随我一起回吗?」
叶淞此次带兵剿匪,昨夜的信号,只怕萧烨川那边也已知晓,山下等着他的还不知是什么,她想了想,也不再多问。
许知知看向他,才发觉这人的目光似乎一直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对他本能的警惕也似乎一点一点的在消融。
「那你小心些,我在府中等你回来。」她愣怔了一下,微笑着回道。
湖风散了些燥意,女子说完便有些匆忙的错开眼,看向远处的水塘。精緻的侧颜,淡扫蛾眉含春,赛雪的面上不知是热的亦或羞的,一点桃腮。
叶淞眼里闪过错愕之意,仅一瞬,他缓缓笑了笑,似觉得有趣,再开口带着几分意味不明,「嫂嫂害怕萧烨川?」
「嗯?」许知知不明白他怎么说这个?
女子漂亮的媚眼儿,唯是不经意间无辜的一眼,最是缱绻缠绵。
叶淞掏出怀中的帕子,将那张脸儿上最破坏美感的油脂拭去,他的手特意越过了那嫣红的樱唇,透着润泽的光润,像是上好的暖玉。
「嫂嫂放心,只要有我在,便会护好嫂嫂。」他的声音很低,带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可不勾人吗?这句话在许知知耳中犹如天籁。
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古人诚不欺她。骄傲的挺直了腰杆,就是可惜了花子星不在场。
叶淞已经收回帕子,许知知抿着唇,偷偷瞥他,面上依旧假装镇定:「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耳边毫无节奏的心跳声,叶淞轻笑了一声。
「自然。」
等他回来吗?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
……眼底浮起一团乱麻特殊的情绪,又飞快敛下。
许知知嘴上笑着心里喜着,眉眼间荡漾着喜气。若不是身边的叶淞碍眼,只怕她都要激动的跳起来。
她居然说叶淞碍眼了!!!
哦吼吼,她飘了……许知知不好意思的捂着嘴巴。
美人儿掩口而笑,应当是极赏心悦目的,如果手上没有油的话。
叶淞望着许知知,刚说出口的话,有些后悔……
「花子星去了太久,你去看看。」
许知知回神,一脸幽怨。
前脚说护着她,后脚就差遣人家,她可是长辈!
叶淞哪能猜不出她的想法,眉梢微挑:「外人面前护着你,至于在府中……」
他顿了顿,一双桃花眸缺德味的戏虐都要溢出来。
许知知哪能忍,自然要据理力争的,怎么说她也是长辈。
「那……不能平起平坐吗?」她小声哔哔。
叶淞眼睫轻挑,在触及到她真挚的脸时停了一秒,嫌弃的避开,满脸写着你想的美。
……
呵,这就是男人的嘴,总有一天,她一定要……
「还不快去。」
「哦。」
……
她来到水塘边,看了眼呆在原地的杨兮月,她急着洗脸也没在意。
找了个山泉活流的水洼,她清洗后又回到杨兮月身边,见人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兮月?」
杨兮月回过神,小巧浅粉的手指相互握住她的手,脸上飞起一道红晕:「知知姐姐,你帮我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坏了。」
许知知吓了一跳,忙仔细查探,也没功夫管她对她的称唿又变了,反正小姑娘的思维总是很跳跃。
「没有啊?怎么了?是看不清东西了吗?」见她也没眨眼,不像是进东西的样子。
杨兮月突然傻笑起来,一副羞答答的模样,「那就好。」
见鬼。
这表情许知知熟,她左右瞧着,叶淞也没跟来啊。准备找花子星来问问,顺着杨兮月看望的方向。
……!!!
水里钻出个鸡蛋膜一般的俊脸,水流顺着光洁的额头流淌,勾勒出稜角分明的下颚线,浓密纤长的睫毛几滴水珠闪闪发光。
白色里衣紧贴着胸肌,性感的颈骨,怀中几只活蹦乱跳的鱼。
朝着他们游上岸。
「你来做什么?这可是老子捉的。」他看到许知知迅速将鱼藏起。
帅哥你谁?许知知咽了咽喉咙,瞪大眼睛盯着他。
听声音……「花子星!!!」
许知知扯着杨兮月,这姑娘显然比她还没见过世面,怎么也唤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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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你,你的眉毛呢?你皮肤怎么这么白!」对着人,话说的都不全熘。
花子星也反应过来,啪嗒怀里的鱼掉落,他捂着眉毛,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许知知:……
「你不会是靠扮丑在那只花孔雀手底下活下来的吧。」
花子星忽然看着她,许知知被看的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撩了撩头髮。
她想这可能就是心动的信号吧。
「你确定我新认的这个大哥没有短袖之癖吧。」
许知知:……
第27章 伤风败俗!
许知知想了想, 虽然上一世的叶淞未娶妻,但也没听说有什么男宠:「……没有吧。」
花子星还是不放心,连说回去找眉毛,「奇怪, 我明明粘的那么牢, 不可能碰水就掉了啊。」
「子星哥哥, 」一旁的杨兮月不知什么时候回过神,将花子星拉住。后者一愣,转过头惊讶的问道:「你唤我什么?」
两人的手就在许知知的眼皮子底下纠缠在一起,也明白过来兮月为何突然对她改了称唿……
「月儿, 你相信我,老子才不是小白脸,」花子星照常将袖子撸起,露出的雪白肌肉, 看的杨兮月与许知知两眼放光, 他则一脸可怜兮兮:「月儿, 你不会因此不要我了罢。」
「怎么会呢,虽然我也讨厌小白脸,可月儿既然已经答应了你, 那就是子星哥哥的人了,无论你什么样子, 月儿绝不会不要你的。」
杨兮月眯了眯眼, 将人搂入怀, 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既然知知姐姐都如此说,你就不要再纠结找眉毛了。」
听着两人黏腻的互诉, 许知知在一旁敷衍地「嗯」着,呵。
谁知一听眉毛, 花子星条件反射的立起,看着杨兮月,神色紧张:「可这样,我很没安全感,而且太丑了,小白脸似的,和席风逆有什么区别?我才不要做花孔雀。」
许知知看了他一眼,那席风逆果真害人不浅啊。好好的孩子审美都畸形了。
正感慨着,一个瓷瓶落入花子星的手中,许知知回头,叶淞正从他们身后走来。
青衣步步如流云,清疏柔和的美容,温润通透如水中泠月。
饶是昨夜那般深刻的记忆,许知知也有一瞬间的晃神,觉得他定是无辜的。
……
男人微微勾唇。
花子星嗖的躲在杨兮月身后,杨兮月则跟护小鸡似的将人挡严实。
「这药膏怎么在你那?」花子星看着熟悉的瓶子,露出半个身子。
里面的是他自创的乌膏,涂在身体上便可变成真男人的古铜色肌肤,除非用专门的药水洗去,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掉了。
许是这次涂上的时间隔得太久,导致药性失了,他也没多想。
「你不是想娶杨姑娘?」
叶淞瞥了一眼许知知,她吓得连忙将视线从花子星裸露的胸肌上移开,还摇了摇头,以示自己的不满意。
伤风败俗!
叶淞冷笑:「一个朝廷钦犯,如何娶杨老夫子的女儿?」
明明这话是对着花子星说的,许知知却莫名一股寒意,头更低了。
花子星那边突然没了声音,身前的杨兮月也垂下头,「子星哥哥……」
半晌。
「你想让我做什么?」手中的瓷瓶似乎得到了解释,花子星再看向叶淞,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突然正经起来。
许知知忍不住抬眼,叶淞依旧是那样的表情,只是周身流露出来的森冷气息不再隐藏,肃杀之气。
不久,「属下任凭将军调遣,」花子星跪地。
许知知松下一口气。她能察觉到,花子星自然也能,他既能在席风逆手下这么多年无恙还当上的兰亭山的二当家,其心计绝不是表面这样的简单。
至少她昨夜也见识过了他的能伸能屈,难保不是为了保命假意投诚。这样的身份,若是不能为己所用,以她对叶淞的了解,只怕不会再留活口。
就连兮月……许知知心下一跳,再看向叶淞时难免慌乱了几分。
目光不期而遇,就像是在等着自己一般,却不待她反应,叶淞便错开眼,转身离去。
「记住你说的话。」
沉沉的语气,冰棱似的声线刺得人浑身发抖。
许知知望着那修长背影,竹青绫缎长袍,一抹玉色,浸润在斑驳光影中……
****
他生气了?
车轿里,许知知呆滞地撑着手肘,两只眼睛时不时疲惫地眨动两下,睫毛重重耷拉着。
无奈的嘆一口气,这人也太阴晴不定了。
「知知。」
「夫人。」
心事重重的她未注意轿子已经停下,直到阿姐和软软的声音从轿外传入。
许知知掀开轿子,就见双眼红红的两人,心下一堵,抿了抿唇愧疚跳下车,「是我不好,叫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阿姐与软软一人搀着她一只手,轮流上下查探着,「可有伤了哪里?」
阿姐的温柔嗓音一出,倒叫许知知瞬间哽咽了起来。
「我无事。」摇头,任由她们检查着,心中暖意融融。
确认她真的无事,许水清吊了几日的心才放下来。
「夫人,大小姐,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一旁的温嬷嬷左右瞧了瞧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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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知这才注意到这是府里的后门,心下有些奇怪,但还是点点头,「这些日子,府里多亏温嬷嬷了。」
她与叶淞都不在家,府里难免慌神,温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儿了,自然多费了些神。
「夫人说的哪里话,快进来吧。」
几人来到内厅,温嬷嬷招唿下人泡好茶水便也退了下去。
「你啊,」见外人都走了,阿姐才用指尖顶着她的额头,又气又心疼,「无缘无故的怎么去了兰亭山呢?还被……」
她顿了顿,一双淡眉蹙起,瞥过脸,掩去半润的瞳眸。
软软连忙安慰:「大小姐……但是我不好,是我没有跟上……」
许水清摇了摇头,「不管你的事,软软。」
「阿姐,我错了,」许知知坐到她身边,眼眶也红着,一点朱唇的粉面,紧贴着阿姐暖玉般的手心,轻拂,郑重道:「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了。」
「呸呸呸,没有下次了。」软软急在一旁呸着,巴掌大的小脸做成一副老成模样,许知知被逗笑,应和:「好好好,听我们软软的。」
小姑娘最是好哄。
她转头,又朝着阿姐撒娇:「阿姐~」
水洇洇的眸子楚楚而望,许知知的这招自小便让阿姐束手无策。果然,许水清摇了摇头,眉心舒展了些,才又恢復了几分平素的清冷模样。
她的阿姐,从来事事周到,叫旁人挑不出错来,清冷佳人,一尘不染,却为了她……一次自毁声名,是带着许府来到叶家讨要和离书。今日又因她的事如此憔悴。
「阿姐,日后不会了,相信我。」她抬起脸,握住阿姐的手。
兰亭山一事,从她看见那支信号光起,便知这京城就要变天了。这一世,她定要护好身边之人。
许水清哪知道她所想,「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对是错。」
若是那日她没由着知知的性子,坚持和离,也就不会经歷这些。
外面的风静了,里面变得闷热起来,那双眼睛望着许知知,裹着许多情绪。
「阿姐,叶家是我最好的归宿。」许知知的语气坚定。
她知道阿姐还在愧疚替嫁一事。
如今天气愈发热了,叶府里却到现在还未启用冰窖,许家虽不是大官,但冰块还是用得起的,而叶府,空有个封号,内里却空洞如此,也难怪每次阿姐忧心。
许知知挠了挠头,该怎么告诉阿姐,她现在有小半山的金矿……
无奈转过话头:「阿姐与那屈家公子如何了?」
此言一出,许水清的面色愣了一瞬,手指下意识地搅和着衣角,「好好地怎么说起我来了,你别着急我的事。」知知的现状不安顿好,她有什么资格嫁人。
「那不行,我可急了,」许知知的眼睛瞄向软软,沖她眨了眨眼。
软软心领神会,捂着下巴一脸偷笑:「是啊,大小姐不急,我看那屈家公子可是急坏了。」
哦?看来有故事啊:「快快快,说来听听。」
主僕俩一唱一和,许水清制止不了,坐在那里,不知所措,白玉般的脸颊飞上两朵红云,「知知!」
「哦~那屈大公子知晓大小姐这几日忧心,可日日都等在许府外面……」软软撅起嘴,讲的绘声绘色。
「软软!不许说。」
「真的真的?那阿姐你见他了吗?」许知知替软软拦住阿姐的手,激动的道。
「知知!」
……
第28章 升职
晚风习习, 中和了些白日的燥热,却也算不上凉快。
府邸亮着灯,走在幽静的石子小路,脚下无声。
「是二公子吗?」
温嬷嬷的声音传过来, 紧接着人提着灯笼小跑过来, 「您可总算回来了。」
直到人近了, 叶淞轻嗯一声,望了一眼烧了半截的烛火:「嬷嬷找我?」
「也没什么事,只是见你一直未回来,我这心里就是有些放不下, 」温嬷嬷缓嘆一口气,「幸好,幸好您与大夫人没事。」
「让嬷嬷忧心了。」
男子的声音沉定,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温嬷嬷也似乎是习惯了, 并没有在意, 继续说道:「我刚路过公子的院子,里面的灯还亮着,好像是大夫人在您的房里等您, 似乎呆了怪久的,也不知是何事?公子还是快回吧。」
她将灯笼递给叶淞, 烛光映出男子的面部轮廓, 仔细瞧着。
叶淞长睫微微抬起, 在摇曳的烛火中投下淡淡阴影,脸上挂着笑:「夜里天黑, 嬷嬷早些休息吧。」
他没有接过灯笼:「灯笼就留给嬷嬷,府里不好走, 注意脚下路的好。」
刚进扶风院,远远的,便看见半敞的门框,一旁的纸煳窗影,女子侧身坐着,曼妙身影半趴在长案前,青丝垂下,为这黑寂夜色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许是听见外面的动静,她抬起头,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
分明是看不见的,叶淞却在那身影转过来的一瞬间收拢了双手。
「你回来了?」许知知绕开书案,跑到门口。顺手取下挂在墙上的吊灯,上前接应。
女子的嗓音轻软,不乏喜悦。
叶淞一如既往的笑了笑:「嫂嫂在等我。」
许知知将吊带举高了些,仔细盯着男子的黑瞳,观察片刻:「不想笑就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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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扯起的嘴角僵了一瞬,随即又上扬起,一双桃花眼顺着歪头斜睨过来,眸底多了一层含义不明的光芒。
许知知大方的相望过去。
她的傻软软一双白嫩的膝盖红肿成那样,今日愣是一点儿也没有表露出来,若不是阿姐偷偷告诉她软软进牢一事,她竟还想瞒着她。
一经盘问,才老实交代。
进牢一事,她想着是那衙员急着想立功,封锁消息禀告给萧烨川,叶家可以放一个废物活着,可那废物若是死在山贼的手上,那便是他的命不好。
可若是还未死,便传出了消息,安邦定国的将臣独后被山贼抓了去,朝廷若是无动于衷或是再让人身死,那便是朝廷无用,难免让人唏嘘。
「软软的事,多谢小叔。」她低下头,行了个礼,动作缓慢而又真心。
她知道,以那人的狠辣,软软这个人证不可能活着等她回来,而软软却在被关押的当天晚上被人救回许府,除了叶淞,她猜不到还能有谁。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帮她。
「就此事?」叶淞望着难得对他这般恭敬有礼的人儿,一寸寸收回目光,一双桃眼微挑,「不过是下面人的自作主张,嫂嫂还有其他事吗?」
语气在许知知听来莫名其妙的得意。
定是她的错觉,叶淞怎么可能这么幼稚。
见他没有唤起自己的意思,许知知也习惯了,自顾自抬起身子,堆出讨好的笑脸:「当然有,小叔还没吃晚膳罢,我特意亲自下厨,为小叔留了菜。」
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先锁住他的胃,许知知觉得这句话对她也算通用。她的好厨艺自然也不能浪费了,叶淞既能说出护着她的话,那她更要趁热打铁,最好让他感受到嫂嫂无微不至的贴心,从而愧疚自己的自私,那她离她改嫁的美好生活还会远吗?
嘎嘎嘎嘎嘎哈哈哈哈。
然而现实却是,叶淞嘴角微微勾着,出口就是讥讽:「嫂嫂的口味重,我怕是消受不起。」
……看来道阻且长。
许知知捏了捏拳头,小动作落入叶淞的眼中,漆黑的眸子颇为玩味。
「那次是意外,这次绝对好吃。」她伸出手,轻扯着叶淞的衣袖,青葱指尖小心试探,「走啦。」
叶淞垂目睨了一眼,没有反抗,许知知用了些力气,将人拉进屋里。
不同于外面,屋里凉快的紧,幽幽的花香,叶淞的目光定在冰鉴上,以及一旁立扇旁的栀子,立扇每煽动一次,冰鉴的冷气伴随着花香瀰漫整个屋子。
「阿姐今日带了些冰来,我分了你一半,若是不够还可以和我说。」
许知知一边打开用温水温着的小菜,一边暗嘆,听听,多感动,多贴心。
扑面的凉意解了暑气,而鼻尖淡淡香气也缓了燥气,只是那叫人心静的淡香不是冰鉴上的栀子花,而是女子身上所飘散出的。
他端坐在椅子上,视线定在女子身上,干净纤秀的手指将菜碟一一摆好,袖子随意的卷着,露出细白冰肌的腕颈。
手指不自觉的收拢,叶淞掀眸。
「我听下人说,今日皇上亲临,在城门接你?」许知知将碗筷递给他,自己也坐下,「没有为难你吧?」
她又撑起头:「我猜应当是没有的。」
叶淞挑起一块豆腐,放入口中。
「好吃吗?」许知知望着她,这可是她的拿手菜。
明定灿烂的双眸,虽是问句,毫不见忐忑。
「倒是不咸了。」叶淞缓缓咽下,又夹起一块。
许知知:emmmmm……谢谢你把天又聊死了。
烛光清浅,映出男子的眉目柔和,哪怕是吃饭,他的一举一动皆是行云流水,摄人心魄分外养眼。
许知知歇了聊天的心思,怕忍不住怼了回去,今晚做的一切白搭。
一直无言,直到叶淞咽下最后一口菜色,清冷的嗓音传来。
「明日会有人来修葺府邸,府中若是缺了什么,还得劳嫂嫂费心採买。」
许知知逐渐迷离的眼睛噌的一下瞪大,就见叶淞正唇畔带笑的望着她。
她抿起唇,「你升官了啊。」
叶淞没有回她,好吧,确实,她真正想问的其实是採买能花多少钱……
「银钱一事,一直都是由嫂嫂掌管,」许知知的嘴角疯狂上扬,眼角弯弯,叶淞的话头一转:「只是嫂嫂好似曾说过,府中就缺五百两银子,想来五百两银子也够府中的开销了。」
许知知:她没有错觉,叶淞这个人就是幼稚!
****
天气阴热,布满阴云的天凭空打了几道旱雷。
「软软去拿把伞。」许知知手拿着小扇轻轻扇着风儿,这半个月来府邸大小事务忙的够呛,好容易歇下来一天,就算要下雨,也阻挡不了她出去的步伐。
出乎她意料的却是正街上的人倒是不少,比起以前上街时,人群明显活络起来,一路走来听的最多的便是最近依旧轰动的兰亭山一事。
而且……她的热度似乎也跟着水涨船高,从奇女子变为了福星,毕竟自她嫁入后,叶淞先是承袭,又因剿匪升官。
软软又理了理许知知的帏帽,鼓着腮帮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家夫人就被人抢了去。
意识到许知知的走神,软软看了眼她走神的方向,是一家说书的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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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叶家果真是将门虎子,才承袭上任短短一周,便率了五百人攻上了兰亭山,」那说书的人嗓门儿一喊,里里外外都安静下来,说的是滔滔不绝。
「这兰亭山大家都知晓,那可是十年间都霸着……」
二人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和几盘点心。
「夫人,二公子真的这么厉害啊。」趁着说书人喝茶的功夫,软软等不及的向她问道:「那后面呢,那山贼那么厉害,二公子有没有掉入陷阱啊?」
许知知听的比她还津津有味,猜了猜:「应该没有。」
毕竟主角怎么会掉入陷阱呢?这版故事和她经歷的不能说一模一样,至少是毫不相干,也不知是谁写的。
她这样想,也有人与她一样的想法,便有人喊道:「你这说书的如何知晓的这样清晰?莫不是瞎编吧。」
这样的疑惑,自然引来一众听的津津有味之人的唏嘘,「爱听听,不听滚。」
「就是。」软软也气唿唿的。
就在众人争吵之际,啪!
惊木拍案,那说书的润好了喉咙,娓娓道来:「这翰林院余侍郎大家可都知晓?乃金科探花,原与这骁骑将军府的小公子是为知己,是以得知此事,写上了这一本小传,小店有幸将其买了回来,这才说与大家听,就不要吵了。」
余墨?许知知支棱起来。
是什么让堂堂一个状元之才的人写起这种市井白话本子?脑中一个激灵,她急匆咽下茶水,差点没呛住。
那一百金还没还他呢!
她正打算急着回去找钱时,茶馆里的惊木又是一拍,说起了叶淞回朝那天的事,许知知又被吸引住。
也罢,听完再说,她也好奇那天回京时发生了什么。
于此同时的长乐宫中,赤红滚金的龙袍散地,烛台冒着青烟,层层摇坠的帘幔随着一声暴怒坍塌。
「滚!」
微弱的光线,被吓住的少女,裹着坠下的纱幔,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皇上。」
露出的小脸儿眼尾泛红,伸出红痕斑驳的手腕,这幅柔弱可期的模样是萧烨川最喜欢的。
男子丝毫不理会,左右等待的宫人见状,忙将地上的衣物捡起,弓着身子替他穿戴好。
萧烨川倏的抬脚,赤红腰带还未繫上,就这样敞开着。
女子竭力探头,直到下颌被捏住,露出羞涩的笑容,「皇上……」
「低下头。」不容不容置喙,她的声音被打断,表情一瞬间的僵硬后低下头,眼里的不甘心闪过。
萧烨川「啧」的一声,「也就下巴像了。」
她捏了捏手心,月余前,她因一次低头被皇上宠幸,每每云雨过后,她便只得低着头供人赏玩。
可究竟像谁?宫中从未听说过皇上钟情过那个女子?
下巴上的手越发用力,难忍之时,赵真走进传报,「皇上,贤妃和司马家的小女儿司马灵求见。」
萧烨川甩开手,女子被推的撞到一旁的烛盏,燃了一半的蜡烛砸到滚地,她泪眼婆娑的看向萧烨川,他毫不在意,漆黑的眸子内蕴藏着狂暴气息,「她们也好意思见朕。」
于溢和司徒昆这两个废物,叫他们掌管京都营,让叶淞那个废物身败名裂,哼,他们倒好,在军中无所事事就罢了,非但没有叫叶淞将心尽失,连人什么时候带兵攻打兰亭山都毫不知情。
不知如此,他们举办每月一次的将士赛事,被人反杀一军,在叶淞回朝时带着众多将士家属,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状告他们虐杀将士,叫他眼睁睁的看着京都营又落入叶家的手里,还又得了好名声。
这样的废物,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萧烨川手中的青筋暴起,狭长眼角危险的眯起,「叫进来。我倒要看看她们要说什么。」
阴郁骇人的语气,叫人背嵴寒凉。
第29章 嫂嫂会陪着我吗
「芸美人, 走吧。」赵真小声喊着,唤醒一旁失神的女子。
芸,非云,除却巫山非云也。
她最是讨厌这个封号, 那张娇柔美丽的脸一瞬间的扭曲, 却也不敢慢了手上的动作, 匆匆穿戴好弓着身子离开。
随着她离去,贤妃和一名女子进入殿中。
芸美人望着那两个身影,冷笑一声,有家族又如何?平日里一副眼高于顶瞧不起她的模样, 如今又比她好到哪儿去?
微弱的几支火烛,贤妃进殿,昏暗的氛围让她心里一紧,可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妾参见皇上。」
头顶低沉幽怖的笑声, 她颤慄着身子抬头, 对上那双黑眸:「皇上, 妾愿献上一计,成皇上之美事,不求皇上放了哥哥, 只求哥哥之罪不涉及家人。」
身后的司徒灵害怕的低着头:「臣女亦是。」
「司徒家送来了你?」萧烨川俯视的目光越过贤妃,被这视线所灼烧的司徒灵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是。」
下一秒一声惊唿, 她被搂进男子的怀里, 在殿里众人的目光下毫无怜惜衣衫褪尽,萧烨川斜睨一眼, 他曾派出的杀手都无一而归,她们能有何计策:「说来听听。」
**
茶馆。
「还是夫人周到, 幸好我们带了雨伞。」软软用手接着屋檐的雨水,淅淅沥沥。
许知知还在想着刚刚说书人的话,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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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淞剿匪之事可以做假夸张,而那日回朝的事,在场的百姓作证,说书的造不了假。
她知晓朝廷昏庸,却也不知军营这样凛然正气的地方,都拿将士的性命当作寻欢取乐的游戏。
与当年叶景为逝去的将士祭奠,曼城火光形成鲜明对比,何其讽刺。
不说远的,许林帆这样人品的人靠着关系在翰林院风生水起,而拥有状元之才的余墨,才是个七品侍郎。
还有那日巷子里惊马,榜眼的文章被换,这事好似销声匿迹了一般,再无消息。
许知知蹙着眉心。
「夫人,可否借一把雨伞。」
许知知勐然回头,便看见余墨站在离他两尺的距离,朝着她微笑。
!!!
她迅速转了回去,没有什么比在路上碰到债主更让人尴尬的事情了,还欠了那么久,害得人家堂堂探花郎靠写书卖钱补贴家用。
压紧了帏帽,还好!戴了白纱,应该没认出来。她朝软软点头,将手里的伞分了一个给他们。
「奇怪,这叶家夫人怎么每次见到公子你都是转身就跑?」
被点名的许知知:……
取下白纱,尴尬转身朝着余墨行了个礼,浅浅笑意:「余公子。」
青衣婀娜,清风墨发飘曳绕腰。
余墨不掩目中诧异,如玉般的笑意在眉梢洋溢,淡雅如雾的星光,「我也有些奇怪,不知在下可有那里得罪过夫人。」
「没有没有,」
许知知连忙摆手,脸颊微微发红,向他走近了些,生怕被其他人听到:「我这些时候太忙,那一百金我会差人送到你的府上。」
嗓音既轻又柔,夹杂着雨声,似碎琼融化,轻灵婉转煞是好听。
她的突然贴近,余墨恍惚一瞬。
看了一眼两人绕在一起发尾丝,注意到周围的人群,终是退了小半步。
「原是如此,那是送给夫人的,夫人不必在意。」
「那不行,」许知知立马反驳。
阴雨的天气,天暗的快,她仰望了眼天空,对着他笑道:「余公子放心,我说是借一定会还的,只是天色不早我得回去了。」
「夫人慢走。」
余墨目送雨中小跑的两人,直到一旁的小厮提醒:「公子,你又忘了唤叶家夫人姓氏了,也难怪人家转身就跑。」
「是吗?」他勾唇轻笑。
**
没有什么比雨中送伞更令人贴心的了。
许知知从马车出来,车外的风唿唿的吹,斜着的雨水啪啪的捶在脸上,生疼。刚踏出的步子眯着眼皮收回来。
算了,车上等也是一样的。
「夫人,我好像看到公子了。」软软指着一个方向。自从兰亭山一事,她对待叶淞也从不顺眼变成了小迷妹。
许知知遥望过去。
叶淞正从一处营帐出来,不知在和旁人说些什么,侧脸如玉,稜角分明。那人得了令朝着身后的将士挥手有序散开。
雨中信步,青衣黑髮,清逸的面容在雨雾中分外柔和,朝着她的方向走出。
「小叔。」许知知唤住似乎在想事情的人。
低垂的眉目抬起。
黑瞳的倒影中女子对着他一笑,眸光潋滟,一手撑着伞,将一把新的伞转了转递给了他身后的木柏:「没带伞吧?」
叶淞望了眼天空。
喉结微微滚动,开口声音略显沙哑:「有劳嫂嫂。」
木柏开心的接过伞,刚撑起来,就见叶淞已经走进了许知知的伞下。
……许知知也愣了愣,叶淞的声音从身边传出:「我来撑吧。」
他的手握到伞柄的上方,不知有意无意,与许知知的拇指相触,灼烧的温度,被冷风吹了许久的身体都热了起来。
许知知仰头,脖子酸涩眉心一皱:「你怎么长高了?」
她伸手比了比,之前只是半个头,现在生生高出了一个头,五官也长开了不少,与上一世的他正在逐渐重合。
「嫂嫂忘了,我就要……」叶淞顿了顿,目中蒙上一层冷意,随即黯淡下来。
许知知等着他的后话,被压住的手指忽然一紧,本能「嘶」的一声。
那炽热倏的一松。
「不早了,快回吧。」叶淞的手掌靠到背后,越过她先上了马车,独流许知知凌乱。
……什么情况?
一路上无言,许知知能感觉到叶淞周身泛着冻人的寒意,只是这寒意不似往常,夹杂的其他的情绪。
「是太累了吗?」许知知猜测问道。
新官上任,整改京都营,连着半个月,叶淞都是一大早便去早朝,接着便去军营直到夜里才回。
她不由自主放柔声音。
叶淞睁开眼睛,女子关切的眼睛,目光澄澈。
胸前的心跳似乎慢了几拍,睫毛轻颤,垂在膝上的手掌缓缓握紧,声音却依旧难掩疲惫,「我不会累。」
大仇未报,他怎么能累。
许知知注意到他的手,轻搭上去,「是人都会累的,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
上一世便成功了,何况这一世已经顺利了许多。
女子柔软的肌肤,叶淞手上隐现的青筋一瞬间消遁,眼眸骤然收紧。
「嫂嫂,」他轻唤。
「嗯?」许知知歪着头,浅浅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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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漆黑幽深的眼眸像墨汁一样浓稠,涌着复杂的光,占有的情绪一闪而过:「嫂嫂会陪着我吗?」
许知知有些愕然,一想他也只有自己这算半个的亲人了,这话似乎也没什么,可又觉得哪儿不对劲。
思索无果,终是心软点了点头:「当然。」
却没想到这一心软,她算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叶淞古怪的盯着她,随即一笑又闭起眼,弄的许知知一脸茫然,瞧着自己握上去的手不知何时被反客为主……
抽出来吧……那温度还挺紧,不抽出来……又奇奇怪怪。
这气氛直到晚膳时许知知在厨房吹了半个时辰的风才好些。
不是她说,这府里是真的要加些人手了,柴火潮湿点不着火,她堂堂将军府大夫人对着灶膛顶着竹筒吹火,这像话吗?
「你在干嘛?」
叶淞见她去了厨房太久,跟过来。
就见女子蹲在地上,腮帮子鼓起对着竹筒,从翘起的屁股,能看得出她的卖力。
许知知被这声音一惊,勐吸了一口。
「咳咳……你怎么来了?」被呛的嗓子一边说话,一张朱红玉润的小口朝外冒着黑烟。
叶淞拿过她手上的竹筒,脑袋微微倾斜,眼里的猾黠笑意藏不住,「下人呢?你怎么干这些?」
他还好意思说!府里整改就给她五百两,哪哪不是花钱的地方,她为了节流开支,人员都是一人多用,这些日子手在算盘上都快翻出花儿来,脑袋都快算秃了。
「你……」她横横撇过头,气鼓鼓,「我要加钱!」
叶淞随即明白过来,敛下眸子,只是勾着的唇角暴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一旁炒饭的丫鬟看了眼叶淞,便行了个礼退出去。
半天没有声音,许知知的眼珠子斜视过去,见人影逼近,她赶忙转了回来。
「那实在不加也行,我还是要申请一百金还债。」她的条件退了一步,脱口而出本能使然,毕竟她刚刚那波属实有些以下犯上。
「我说过,府里的银钱都归嫂嫂掌管。」
随着磁性的嗓音,许知知的面上一凉,沾了水的白帕拂过之处,一片乌黑。
……
「至于五百两,不过是与嫂嫂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她看着男人嘴角上扬的弧度,真是丧伦败行。
「开玩笑?」许知知拳头握起,「你知道我为了省钱,烈日炎炎的亲自修葺房顶多幸苦吗?」
叶淞愣了愣。
「就你那院子,我可是第一个就想到的,上面的屋瓦可都是我一个一个亲自铺上去的。」她继续说着,委屈的眼泪挂在睫羽之上。
「这么厉害?」
许知知瞥了一眼他,继续说着,只是脖子不自觉向上扬了扬:「还有后院的空屋子也是,准备留给你做书房的。」
叶淞嘴角的弧度继续上扬,宠溺的语气:「嫂嫂好厉害。」
「不要你夸,」许知知哼了一声,绞尽脑汁又想了想道:「还有柴房的,我也一併重修了。」
停了一会,耳边的夸赞还没来,许知知扭头看他,只见叶淞的笑容僵了一瞬,目光看向灶里的柴火,眉目微挑,继续道:「嫂嫂真厉害。」
……不要以为夸夸她,这件事就可以过去了。
「你何时欠了一百金的外债?」叶淞风轻云淡的问道。
……
第30章
「这事说来话长。」许知知咳了两声。
这要是让他知道之前给他买药的一百金是借的, 那之前的感动不是要打折?
然而叶淞并不给她思考的机会,「那就长话短说。」
掌中的竹筒翻了个个,一双桃眼眯成一条缝,慢悠悠的道:「嫂嫂不要告诉我上次那枚一百金的药丸, 是借钱买的?」
……这人怎么能这么机灵。
许知知僵在原地, 下一秒, 双眼已满含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泪落如珠,楚楚可怜,「那……当时银两未带够嘛, 我觉得我尽快把钱还上,不就不算借了?」
叶淞观察了一会,将竹筒放下,「过去的事也就罢了, 反正我之前也想过……」
他笑了笑, 靠近些到她的耳边:「我也想过要杀你, 就当平了。」
……
许知知:你要我性命和我借钱给你买药……这能打平?何况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忿恨,叶淞又拿起一旁的竹筒开始观摩。
「打平了打平了。」许知知促狭一笑,「那我明日就拿钱送去余府。」
叶淞眉心微拧:「余墨?」
「昂, 」许知知心道你们果然是好朋友,这样的话, 余墨所写的茶馆话本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只是余墨一个翰林院编修, 这样的做法不是公然与皇上作对?
仅仅是好友,便能做到这个地步?
许知知看叶淞的眼神逐渐变态。
就见叶淞随意道:「你不必去了, 过几日我与他正好去杨老夫子那。」语气平平。
「哦~~~」许知知拖长尾音,而后反应过来, 杨老夫子?「我也想去。」
谁知叶淞一听这话,脸色骤然转冷:「你与他很熟?」
「当然啊,我已经很久没见兮月了。」许知知奇怪道。
叶淞露出更奇怪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这人在她面前一向是想笑便笑,想冷脸便冷脸,难得这样要笑不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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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杨府是因为杨兮月?」
「昂,」许知知无语,「不然呢?」
……
这么一打岔,晚膳吃完,夜已深了。
下人们在收拾着,许知知看着外面的雨,一旁的身影贴近,她一看:「咦,你怎么还没回去,明日不用早朝吗?」
对方笑了一声,与她一同看向外面的雨。
诺大的雨点如浇灌,打在地上可以看得见的飞泥乱溅。
「嫂嫂有想过今日的柴火为什么是湿的吗?」叶淞的指尖一弹,触到的雨珠就像实体的一般以一条直线被弹了出去。
许知知有些新奇看得入神,顺口回答:「不是因为下雨了吗?」
叶淞转眸回来,嘴角淡淡的弧度,也不说话。
……
许知知眨了眨眼,水洇的眸倒映出男子的隽逸五官。
对啊,她不是重新修葺了屋顶,柴怎么还会湿?脑中一个忽闪。
「!!!」
「软软,快去扶风院看看,把重要物品……」
「嫂嫂放心,我已经吩咐木柏去收拾了,」叶淞打断她,又一脸忧思:「只是今夜怕是住不了了。」
现下的将军府倒是有些空院子,只是以为叶淞限制了银两,是以都还未安置洁具,如今下雨也不好再搬来搬去。
许知知硬着头皮:「要不小叔今夜先住我的院子吧,还有一个房子是空的,明日,明日我定让人都修好。」
「明日?」叶淞甩了甩手尖的水滴,「明日这雨可停不了。」
「那……」
「也罢,勉强几日。」他挑了挑眉拿过雨伞朝着她的院子方向走去。
许知知:「……」
暗骂几句连忙跟上。
说是偏屋,却也与她的主屋正对,只是一直没人住罢了,不过东西都全,从柜子里拿出被褥铺上便可以睡了。
「小叔先委屈几日,若是有什么需要找我就是。」许知知也累了,打了个哈欠说了句客气话,想着一会美美的泡个澡。
眼睛蒙上一层薄雾,眼神已有些涣散起来,说不出的妩媚纤弱。
可惜叶淞好似并没听懂这客气话,也不知何为惜玉怜香:「这被子好像一股霉味。」
……「一会把我的拿给你!」
「还有这杯子,上面都是灰。」
「还有这个……」
终于,许知知咬牙切齿:「小叔不是说勉强几日?」勉强二字咬的分外重。
男人这才停歇,「也罢,明日我唤木柏来换,你回去吧。」
许知知:……
****
阳光落进窗户,斑驳光影,耳边响了几夜的淅沥之音消散。
静谧。
床上的女子勐的睁开眼睛,眼下乌青依旧不掩华光,从床上爬起小跑过去将头伸出窗户。
天晴了!!!
许知知双手合十,感谢上苍。
天知道她这几日快要被叶淞这小子磨疯了,偏偏一点儿脾气没有。这血的教训,她得赶快去找人修院子,再在每个院子都布好洁具用品!
她打开门拥抱阳光,唿吸自然的清新,心情分外舒畅。
「嫂嫂醒了?」
许知知脸上的笑容僵住,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睛,青石台阶下,垂柳依依,地上几片新鲜的落叶,叶淞正浅笑晏晏,身型修长挺拔的立着。
如果不是她这几日饱受摧残,这张脸应当是极养眼的。
「你怎么没有去上朝?」她好奇道。
「已经巳初了,」叶淞眼角向上,示意她看看天,又走近道:「你不是说要一起去探望杨老夫子?我在等你。」
今天?许知知一脸你不早说的表情。
他勾起她的衣服,「嫂嫂就穿这身出门?」
是贴身的中衣,他这一勾,也不知是因为睡觉松散了,那系起的结顺着力道被拉开,露出里面淡粉色的吊带衣角,与白皙剔透微微鼓_起的肌肤。
朦胧光线,玉体尤_物,隐约带着淡淡香雾,女子惊诧的目光,一双清眸洇洇无辜。
……
显然,这事都在两人的意料之外……
!!!
许知知嗖的跑进屋里,叶淞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喉结上下滚动后望着紧紧关上的门,缓缓收回手,凝着黑冰的深瞳,此刻波光粼粼肆意翻滚。
屋里的许知知也同样合着眸。
背靠着门缝,面色灼的粉红,双手紧紧拽着衣襟。
刚刚发生了什么?
许知知恨不得拍死自己,怎么腰带没系好就敢出门。平时一个人在院里也就罢了,自从叶淞进来后,她都尽量少出门活动,少见面便少受摧残,谁知在今日乐极生悲了……
「我在马车上等你,你换好了……便出发。」叶淞的声音从门外传进,带着一股被沙砾蹭过的低哑。
许知知不自觉缩紧了些身子。
听声音……他好像并不在意此事?
想想也是,他若是真对自己感兴趣,她还至于这么惨吗?
许知知抿着唇,心里郁闷,却又说不上来,反应过来时她突然转身,张开唇应答:「知道了。」
声音轻的仿佛风一吹便散了,她刚刚沉默了这么久,叶淞也应当离开了。
然而:「嗯……」
!!!
她快速收拾好自己。
车架中,明明还算凉爽的天气,偏偏感觉空气中的温度不断攀升,许知知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叶淞,悄悄将帘子掀开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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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爽的小风吹进,这才好些。
许知知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外面的烟火气吸引了去,纤腰半趴着靠在窗户处,柔桡轻曼。
唿吸渐轻,男子不动声色的将袖口捲起,露出手腕搭在前膝,清风徐徐。
赶在了巳正之前,两人到了鹤白山庄。
一下车,「知知姐姐,」粉嫩嫩的身子一个熊抱。
「兮月!」杨老夫子的声音紧随其后,向着许知知一笑:「还请叶夫人担待。」
许知知还以一礼:「夫子多虑了。」
抬头才注意到余墨也在,谦谦君子颜如玉,朝着她笑意浅浅,可惜她现在一看到他脑子里都是那一百金,也不知道叶淞还了没有……
相交点头她便急匆匆的将眼神转向别处,……花子星?
他怎么也在这?
惊诧了一瞬的她不知,这样的动作落在一旁男子的眼里,眸底晦暗几分。
刚要说话,一旁的杨兮月迫不及待的拉走她:「他们有事要谈,姐姐快与我来。」
许知知也乐得被她拉走,一路上她与叶淞的尴尬气氛就罢了,现下与他们那些文人更是没话说,反正本来她就是来看兮月的,只是……他们在一起谈话,花子星也在那儿……插的进嘴吗?
一直被拉到后院的六角亭,万里无云的天气,前景的湖水澄碧透明,翠竹冷杉环绕,两人坐下。
杨兮月牵着她的手,「自从兰亭山回来我就被禁了足,姐姐怎么才来看我。」
小姑娘撅着嘴,一脸委屈。
说到这,许知知也担心起来,「你还好吧?」
自从兰亭山回来,叶淞安排她先回了府里,还是走的后门,阿姐也对外宣称她那些日子回了娘家,起先她还不知为何,后来听到了些流言,才知这世道对女子真是极为苛刻。
哪怕是剿匪成功将人救了出来,还是天下文人之首杨老夫子的女儿,也难免有些嘴碎的恶意揣测。
「那些话我才不去在意呢,况且……」杨兮月突然脸红起来,许知知从见到花子星时也猜到了几分,现下更是确定。
弹了弹她的脑门打趣道:「才多大?满脑子就是嫁人了?」
她们坐下,陆陆续续的丫鬟们递上茶水和精緻小点,杨兮月一手捂着头,一手拿起一块她最爱的奶白杏仁膏递给许知知,「姐姐!」
她拉着许知知站起身,不服气的比了比,「我已经长高了许多了,没发现吗?」
手掌的位置到她的耳上,许知知呢了句「确实」,上一次见面还在她耳中的位置呢。
「是吧,毕竟我马上就要及笄了。」
杨兮月咬下一口糕点,一双大眼眨了眨,沉浸在喜悦里,未注意到一旁的许知知的走神。
及笄?叶淞今年十九了,马上也要及冠了吧……那日他说他长高了,后面半句是这意思吗?
怎么又想到叶淞去了……不自觉的咬着下唇。
「姐姐?」
她愣神太久,杨兮月用手在她面前摆了摆:「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又伸手触上她的脸:「奇怪,你的脸怎么比我的还红?」
……
「胡说!我有什么好脸红的。」
杨兮月歪了歪脑袋,看的许知知更是心虚,遮住脸,适当转移话题:「杨老夫子怎么会妥协让你嫁给花子星?」
说到这,杨兮月也愤愤,「还不是那些流言,我不在意,可爹爹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往日那些求娶过的才子纷纷退避三舍,爹爹才开始觉得读书多也不都是好人。」
「那倒是。」
杨兮月继续说着:「起初爹爹也确实不满意子星哥哥,说他吃饭粗鲁,可我觉得男子汉就得大口吃饭,这可是男子气概。」
许知知:「……」妹妹你之前在山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聊着天,杨兮月带她逛了逛山庄,这是几代御赐下来的庄子,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能住在此地,向来都是能者居之,再由上一代的学士之首传下。
上一世,杨老夫子便相中了叶淞的才华,只是叶淞之后做了首辅,也未居住在此地。
许知知的目光看向厅堂方向,不用想也知道此时的叶淞定然也是大放光彩。
杨兮月顺着她的视线,笑了笑,拉着她上了一个楼阁。
「浅薄之见,杨老夫子谬赞。」
这是……叶淞的声音?许知知张开嘴被一只小手捂住,「嘘。」
杨兮月勾着身子,极轻的声音在她耳边小声道:「下面听得到。」
小心的伸出头,厅内学子众多,她还是一眼从人群里锁定了那人的身影。
谈经论史与人对答如流,负手而立,在书卷气里又不见半点迂腐之气,那张清洌感觉的侧脸,仿佛月华般的清辉在流转。她不禁想,若是老将军夫妇没有意外身亡,他也能长成个清风明月般的恭谦贵子吧……
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与那双桃花眸不期而遇。
许知知:「……」显得她在偷看他似的,默默移开。
叶淞跟着女子的视线方向,唇角弯起的弧度滞住。
余墨注意到他的视线,朝他信步走去,「将军的文采斐然,如此做了武将真是令人嘆惋,怪不得杨老夫子今日迟迟没有收徒的消息,定也是在惋惜遗憾。」
杨老夫子如今年近五十,理应早该收徒,拖到如今,圣上也早有不快,不出意外的话,今日便是决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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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淞的余光瞥了一眼木阁,一抹锐利的锋芒,「余侍郎过谦了,我不过是闲散之余看些书籍罢了,一介粗人自然不及余侍郎。」
若说叶淞今日的表现,锋芒毕露却又有度,待人宽和又不至于谦虚过度,要知道过分的谦虚便是傲气,只会惹的文人的厌恶。
这一点,叶淞一直处理的极好,然而这一刻,余墨难免察觉出一些敌意。
他温文一笑:「不知哪里得罪了将军,还请莫怪。」
叶淞眉梢一挑:「余侍郎多虑了。」
语气的笃定,余墨也不好再问,只当其心思难猜,也便没有放在心上。
收回目光的一瞥眼,楼阁处的一道小影,他思虑了一会,看向叶淞,手中摺扇的频率缓下……
第31章
杨老夫子要收叶淞为徒被拒, 此消息在京城又掀起一阵风波,最后以杨老夫子收余墨为徒而结束。
许知知也明白过来,自打叶淞与她一起上兰亭山时,就已经一步一步铺好了道路, 也难怪余墨一个七品侍郎敢与圣上作对, 写下那些书, 如今拜在杨老夫子门下,日后便是承袭鹤白山庄之人,皇上就是想要为难,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说不说的过天下的学子。
不得不说, 这一招招,定是打得萧烨川措手不及。
一眨眼的时日,已至小暑。
亥时,冰鉴的水滴声, 夜色昏暗, 花窗边燃着琉璃灯火, 微弱的光影勉强能照亮女子的皎靥脸庞。
轻薄素裙从腕处落下,凉风拂过肌肤,许知知望着花窗外的景色有些出神。
自从鹤白山庄回来后, 她与叶淞之间说不上的怪异,以前还能猜到些他的心思, 现在她是全无头绪。
如今已过亥时, 叶淞那边应当是又宿在军营了。整整四日, 不是晚归就是夜不归宿,她也不好叫人大半夜搬回去睡, 是以两人还是住在一个院里,可见面的时间比之前还要少些。
照这样下去可不行!感情是需要交流的, 如此她何时才能脱离叶府。
许知知的手拍在桌上,「啪」的一声,她支起身子。
翌日,许知知起了个大早,从柜子最里面拿出昨夜赶好重裁过的玄色男装。留了封信给软软,从后门熘了出去。
青祁街。
「夫人,现下可是白日,不做生意的。」花间阁的一间厢房中,十三娘娟媚婉转的嗓音。
身体又近上一分,素白皓腕下勾着的正是身着男装动弹不得的许知知。
……
「我……这次是来买卖消息的,」许知知断断续续道,又移开了些女子的手,义正言辞加了句:「我只出钱,不卖身。」
「哦?」十三娘的手指移到许知知的下颌处,眼睫扇动,「我这可是红馆,夫人怕是走错了地方?」
许知知犯了难。
难道青镜楼做生意还挑人?
美人儿已经又绕了上来,素指一挑,许知知怀中的荷包落入她的手中,掂了掂重量,「五百两啊,夫人今日不点些美男作陪,岂不可惜?」
啊,是可惜……阿呸,许知知当即咳嗽一声,「五百两,就买你一个消息。」
她反握住美人姐姐的手,扬起讨好的笑容,乞求道:「很普通的消息,对你们来说一定不会浪费太多时间的。」
十三娘愣了一瞬,望着被握在掌心的手,「也罢,你先说来听听。」
「就上次,你说的那个物美价廉,你还记得吗?」
十三娘随意道:「叶淞?」
好傢伙,看来两人真的很熟。
十三娘见她哽住,眼角斜向下,无奈喃了一句:「看样子是真的傻。」
「什么?」
她随即一笑:「大名鼎鼎的叶小将军,如今可是风云人物,不过我倒是好奇……」
那张娇丽无骨般的身体忽然立起,一眨不眨的看着许知知:「那夜回去,他与你怎么说的?」
……姐姐你真的好意思问吗?把一个大将军的初夜以五两银子卖给了他嫂嫂,这样的奸商,以叶淞这种睚眦必报的性子,这青镜楼上一世居然没有覆灭。
许知知一脸怨愤,十三娘却大笑起来,「得,是我的不是,不过,我看你们……」
「那你就帮我查查叶淞的生辰,是哪一日?」她话未说完,许知知立马道。
「他的生辰,你问我?」
……她也不想啊,只是整个府里她一问到叶淞的及冠之事,皆表示不知,说是府中从未办过生辰,就连温嬷嬷也是闭口不谈此时,一连几天都没个结果。
她也是没办法了才想到来这。
一旁的十三娘忽然抬起头,「今天是什么日子?」
许知知也吓了一跳,不会是过了吧:「……七月初八。」
「还好,明日。」十三娘也收了笑,面色沉了沉,「不过我还是提醒你,还是别想着帮他过生辰。」
许知知疑惑:「为何?」
十三娘冷不丁一句,语气冰凉,只说了一句:「七月初九。」
……
七月初九……
是啊,她怎么忘了……明日便是叶将军夫妇意外身亡的日子,叶淞的生辰也是明日吗?
回到府中的许知知连连嘆气。
「夫人,你怎么了?」软软又些担心道。
许知知摇了摇头,过一会,问道:「叶淞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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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软摇头,也皱了皱眉,手指数着日子:「小公子近日着实太忙了些,夫人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许知知没有答话,满脑想着叶淞生辰之事。
本来还想靠此事在叶淞面前再露个好,增进增进感情,这下可好,她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对着床头叶景的画像,自言自语:还不如不知道呢。
也不知处出于什么样的心里,许知知还是等到了子时。
弯月悬挂空中,女子蹲坐在台阶上。
风鬟雾鬓,半散的乌髮垂直胸前,青灯光晕下,剔透犹如芙蓉出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叶淞一进院中便看到这番景象。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女子黛眉蹙起,一张不施胭脂的粉润朱唇,开口就是一句「该死的蚊子!」
叶淞:……
「啪」「啪」「啪」……「啪」
「嫂嫂还没睡?」眼见这声音没完,叶淞黑着脸开口。
许知知跟着一惊,抬眸,杏树下长身玉立的少年……收回高高举起颇有武松打虎之态的掌心,尴尬抚平了袖子,站起身:「你回来了。」
夜风拂面,她扭着脖子,手指抓了抓。
半晌,叶淞才走近几步,「嫂嫂在等我?」
视线定在女子的颈脖之上,几道红痕,不深的颜色,却在雪白的肌肤上分外触目惊心,眸光意味不明。
「嗯……」许知知紧忙摇头:「不……不是。」
指了指天上,「看看月亮而已。」
说话间叶淞又近了几步,咫尺的距离,许知知甚至能感受的到他灼热的气息……似有似无的血腥味?风一吹便散了。
还未深探,炙热以触上她的肌肤。
略粗糙的指腹,划向她的颈脖,许知知心跳快了几拍……但又……确实止痒。
「我自己抓就可以了。」眼见空气逐渐升温,她忙切断这尴尬的氛围。
叶淞的手指停住,黑夜的两双眸子对视,几分兇狠暴戾,又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
微怔住。
叶淞缓缓收回手,恢復一贯的样子,「嫂嫂的指甲该剪剪了。」
他的声音又哑又沉,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许知知小退半步,一剎那,夜风喧嚣起来,树叶的沙沙声,隐约可以看的见的叶影飘飞。
叶淞静静站着,好一会,风歇下来,他才缓缓开口:「时辰不早了,嫂嫂早些休息罢。」
「好。」
许知知怔怔转头,踏入屋子,直到街上的打更声响起……
「叶淞。」
她转身回眸,叶淞一直站在哪儿,刚好隐在她留下的青灯之外,只一个身形,看不清他的表情。
生辰快乐……她张了张口,默了一会。
予以一笑:「小叔也早些休息。」
门关上,随着屋内的灯烛熄灭,屋外的残月,夜风又起。
半面面容如冰如玉,轻笑两声,凉薄碎裂的声音。
****
不出意外,许知知起来时,叶淞早已离开。
也确实松口气,这样的情况,她确实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生辰快乐这句话反而讽刺。可什么都不做?也不是她的风格。
这件事是把双刃剑,做的好了,她与叶淞的关系定能更进一步,做不好……
她咬咬牙,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城南的京都营。
偏辟处靠近后山山脉的一座帐篷,将士训练的吼声传来也只剩个余音。
倏然,一声嘶吼响彻后山,树上的栖鸟惊飞。
「疯子!你这个疯子,我……乃是督查卫副首领,直属圣上……你敢对我动……」
硕大的空间,一人被悬空吊起。
乱发披面,咬牙切齿的朝着座上的男子叫骂,随着一声惨叫,后半句话化为哆哆嗦嗦的颤慄。
叮泠两声,叶淞指间轻执茶盏,缓缓吹着茶末,唇畔微勾,缓缓吐出两个字:「无趣。」
「公子,他晕了。」石奚放下鞭子,回禀道。
帐内的空气腥的令人作呕,就连他也忍不住皱了眉心,而叶淞依旧面不改色。
今日是叶老将军夫妇的忌日,然而十年已过,二老的尸骨至今无果,狗皇帝却派人来大肆送礼,恭贺公子生辰。
他冷冷盯着地上的人,纵使再恨,却也说的没错。
「公子,如此,萧烨川那……该如何交待?」理智回神,他上前拱手道。
叶淞淡淡瞥了他一眼,站起身,闲步走到水缸前。
盐水倾洒,「啊!」
望着滩地的人重新蠕动,勾起唇边,一双桃眼明明带着笑意,却让人看着发憷。
「那么多人都瞧见了,吴副督手脚健全的离开我京都营,如今失踪……」
「啧,就是尸骨无存,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话是说给石奚听,也是说给旁人听的。
话音刚落,那哆嗦的身子一阵阵剧烈的咳嗽,「不……不要,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整整三个时辰,连连酷刑身体没有一块好地方,他都未多说任何消息,可到底也是在赌叶淞不敢对他下手,可这人真的是个疯子。
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
「叶老将军夫妇的密令是我发的,我知道他们生前去了哪里……我……求你,饶我一跳生路,」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爬行,就要抓住那雪白衣角,一个落空,他双眼瞪着极大仰视浑身透着妖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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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道:「我不过是听命行事,你知道的……督查卫只负责督查密令,从不……沾血,那些事都是由皇上密养的暗人所做。」
至于何种事,心知肚明。
督查卫,专门记录臣子一举一动的督查机关。这样朝臣以及世家大臣家中必有且所心知肚明的职位,是利刃但不能沾血,既能警醒又必须要朝臣安心。
是以督查卫只负责督查密令,久而久之,对皇上忠心者居之,而武功能力反而是其次。
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捉来。
叶淞歪着头,闪过一丝狠戾而兴奋的笑容来:「想活?」
他点头,急忙表态说出他所知道的消息:「想!叶老将军夫妇就在……」
「骨川崖?」叶淞先他一步说出,如同鬼魅一般的诡谲眸光,俯视着被砍断牛绳趴在地上的人,如同看蝼蚁一般,看着他从有所希望到震惊绝望,再到撕心裂肺的破口大骂……
挣扎的差不多了。
叶淞的手掌微动,一旁的石奚见状阻止,「公子还是让我来吧,这种事会脏了公子的手。」
他是杀手,可杀人的方式都是快速制敌,专攻要害,可公子……他忧心的敛起眉目,其手法倒像是玩乐,若是长久以往,只怕会走火入魔。
如同听见笑话一般,叶淞的眼角瞥向一旁堆起的尸体,扯出看似笑意的唇角,意思显然。
「脏吗?可是我甚是喜欢……」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暗沉的血丝,周身的气息可怕森然,像是随时堕入地狱。
「公子……」石奚不忍他如此还想阻拦,门外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禀将军,营外叶大夫人求见。」
石奚明显感受到周身刺骨的煞气一瞬间的收敛,剎那怔然,他心头一跳后反而松下一口气,主动朝着叶淞提议道:「公子还是去见见罢,这里由我处理便好。」
叶淞的身体顿了顿,眸色深寂,快速闪过一缕诧异,又瞬间恢復。
……
营外。
许知知被领到最大的帐中,将手中的饭盒放至空桌上,她环视周围环境。
帐篷从外面看就极大,到了其中,许是屋内陈设不多,更显空旷,除了几个兵器组大件,几乎没有什么吸人眼球的物件。
她伸手触了触那比她还高的兵器,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隐约的人声,朝着门口处望去与正好进来的叶淞视线相接。
奇怪的是明明知道是他,真的见到时,两人还是有过一瞬的僵硬。
「你来了。」许知知压下有些紧张的手,舔了舔唇笑着道。
脚步轻盈走去,鼻息一阵血腥,粉面有些难受的皱了皱,而后瞪大了眼睛:「你受伤了?」
眼睛左右不安分的围在叶淞的身上打转。
柳眉淡淡担忧,一点不差的落入叶淞眼里,低垂的眼睫微颤,「没有。」
声音又低又轻,许知知也不知真假,可也不好动手查探。
只见叶淞又道:「嫂嫂怎么来了?」
话这么说,他却在进来时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桌上的食盒,越过许知知漫步过去。
修长的手指从一旁的凉壶里倒下两杯茶水,一杯递给她:「军中只有些凉茶,还望嫂嫂将就。」
不知是不是叶淞的手比起茶杯大上许多,她接过茶水无意间触到他的肌肤,许知知立马抬头。
叶淞已悠然坐下,对此事毫无察觉。
还好,许知知轻舒一口气,也在他的左手边坐下,打开食盒:「软软今日买了些面团,我手痒做了些面,正好到了午膳时候,想着你应该还没吃,就送点过来给你。」
她的语气随意,将浸在冷水里的面沥干水分,倒入温着的汤汁中,弄好这些递给他。
城南距离叶府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但若想送一碗汤面过来,保持面团不砣,汤汁不凉也确实要费上一番功夫。
丝丝白雾,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他紧盯着许知知,「嫂嫂知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一字一句,每当此时,这种寒意森森的语气,许知知都是极害怕的,可奇怪的是,这次她的心反而酸涩起来。
咬着唇,「我知道,可这和你吃面有何关系。」
她在告诉他,叶老将军夫妇的死,同样与他的生辰没有任何关系。
对上他的目光,此时的她分不清她的这句话是在赌,还是真的心软安慰。
可无论是哪种,她看见叶淞的那双深邃眼睛里,某些情愫翻滚。
疑惑又或是疯狂,亦有解脱,就如是一坛陈年佳酿,尤为复杂……
「再不吃就要凉了。」她手臂趴在桌上,身体倾向叶淞身下的汤碗。
玉白的小脸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细腻肌肤找不到一丝的瑕疵,直到细颈之处,隐约昨夜留下的红痕晕开,就犹如凝脂肤下透出来的一般,清眸流盼间,妩媚纤弱从骨子里溢出,当真是玉软花柔。
眼见着叶淞的喉结上下滚动,许知知撑着手调笑:「是不是馋了?我做的面可没有人不馋的。」
本就是破气氛的打趣,也没想着男子会回。
不料叶淞盯着她的视线越发炽热,汹涌的眸底仿佛能将她卷了进去,一时间动弹不得。
倏的,冷不丁,「是有些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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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整句,视线才从许知知的面上移至汤碗……
许知知:……好似哪儿不对。
但见到叶淞吃了她的面,胜利的喜悦瞬间沖走了那些疑虑。
美滋滋的欣赏起叶淞吃面的模样,别的不说,这张脸,啧~可真是……
「诶,别咬。」
许知知急的捏住叶淞的脸颊。
这碗长寿面顾名思义,自然是长,生辰吃这面,当然不能咬断。
捏软软的脸捏习惯了,手快过脑子,拇指和其他手中往中间收紧弹了弹。
……
叶淞的眼眸眯起。
许知知松开手,为缓解尴尬脱口而出:「那个……你是不是胖了。」这脸上瞧着没肉,倒是比软软的手感还好。
叶淞:……
他吞下口中的面,望着许知知一言不发。
「啊不是,你没胖,」偷瞄着叶淞的表情,许知知暗啐,谁愿意听自己胖了,「我是说你的皮肤好软,但是看着不胖……」
……
越说越紧张,许知知连忙闭了嘴。
这嘴不要也罢。
气氛出奇的安静,就在她思考要不要跪一下的时候,叶淞终于开口:「为何不能咬?」
「……???」
许知知抬起头。
这是什么问题?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嗯……这是一种祝福。」
「普通的面就只有这么长,」她活灵活现的比了比长度,一脸骄傲:「但我今早拉到了这么长,是我有史以来拉的最长的一次。」
「手都拉红了,你瞧。」她伸出掌心,不似手背的白皙,血色浓郁……
叶淞舔了舔唇,周身的嗜杀之气不知不觉中已完全消散,唇角的笑意也漫进眼底。
他伸出手,拂过许知知的掌心,很轻,「确实红了,有劳嫂嫂了。」
许知知噌的收回手。
痒意迟迟未消,红了,为什么要摸?不是看得见吗……
叶淞继续低头优雅的吃面,仿佛什么都未发生一般,好一会,许知知才说服自己缓缓回神。
抬头……
啊,原来好看的人连吸熘都这么好看啊!
无人注意,那垂下的睫羽,掩下的瞳仁幽幽泛着狡黠的波光……
第32章
叶淞慢条斯理的放下碗筷, 许知知看着那亮的反光的瓷碗,愣了愣。
她现在厨艺进步这么大吗?连汤都喝完了。
「嫂嫂一会还有其他的事吗?」
叶淞的声音响起,低柔的声音让许知知心下一跳,反应过来摇头。
「嫂嫂会骑马吗?」叶淞又问道。
两人相视, 男子的目光像是一汪暗流深湖, 摄人心魄吸入其中。
许知知连忙转移了目光, 不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还是摇头:「不会。」
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叶淞的嘴角牵扯了一下。
「那就劳烦嫂嫂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许知知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叶淞朝着帐外喊了一句备马。
……
反应过来时, 她被揽着上马,紧接着后背贴上坚实温热的怀抱。
许知知瞬间僵直的背。
默默前倾了些。
「嫂嫂,坐稳了。」叶淞微微勾头,在她的耳边轻道。
……许知知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耳尖微微湿润, 木木点头。
倏的, 那绕过自己的臂膀拉过缰绳,一个惯性,她向后仰去。
好不容易留出的空隙, 现下又紧紧贴在一起。
许知知的脸「噌」的一下烫的厉害,腰间的手也揽的极自然……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坐一匹马, 只是上一次的情况紧急, 她也没功夫想那么多, 现下不知目的的两人同坐在马上,脑子里自然是嗡嗡的。
不过很快, 许知知脑子里的旖旎心思都散了去。
「还……还有多久到,」她实在忍不住道。
从军营向西, 沿着树荫夹道而行,一路上芳草离离,杨柳参差野花摇曳,风景自是不用说的好。
可就是她的屁_股真的受不住了。
左右偷偷交换着支撑点,可马匹颠簸……好吧她承认她扭的像条蛇,很难不惊动身后的叶淞。
「别动。」暗哑的声音让许知知霎时停了动作。
可就一会儿,她还是咬着唇:「我太疼了。」
轻柔的嗓音带着些娇嗔,叶淞放在许知知腰间的手蓦地收紧,她连忙:「啊……其实也还好。」呜呜呜。
勒马停下,叶淞看了眼她。
白皙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连接着耳尖处泛红,与咬的发白的唇色鲜明对比。几根髮丝凌乱散在唇珠处,更衬的整个人柔弱飘零的悽美。
叶淞的眉心微动了动,他怎么忘了,他的嫂嫂,连裁剪不齐的衣物都能红了肌肤,这马鞍的颠簸,能忍到现在,确实辛苦她了。
垂下眸子,手臂一揽将人整个抬起,很轻,他的身体向前挪了挪。
许知知一声惊唿,屁_股下软软的,人已经侧了过来,一般半坐在男子的大腿上,比马鞍要软和许多。
……
「嫂嫂再忍一忍,就快到了。」他轻勾着唇,温柔上扬的尾音让许知知有一种被哄的感觉。
还能说什么?就这样,一路上但凡她有点儿动作,叶淞便会停下来换个姿_势,咳,赶路……她也是第一次知道马背上能有这么多的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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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一处悬崖停下。
许知知看了眼一旁的石碑,刻着勉强能认出的几个字。
「骨川崖,」许知知跟着念出,只是这碑上的字迹并非被风雨侵蚀的认不出,而是上面凌乱的痕迹,倒像是刀砍的。
「嫂嫂。」叶淞突然说话,她望过去。
叶淞背靠悬崖,声音淡如背后的云雾。
长睫蝶翼般轻微颤动,整个人透出冰雪似的空静,说不出道不尽的脆弱……
许知知微蹙着眉。
「嫂嫂可知,我的父母就在十年前的今日长眠于此,兄长也在那一年中毒,双腿尽废。」他一开口,便验证了她的猜测。
许知知心头直跳,几乎失声:「在这儿?」
叶老将军夫妇失踪那年,不止朝堂,就是民间,不少百姓皆自愿加入寻找,然而至今为寻到遗体。那时恰好在叶家夫妇失踪前,一直被关在牢中的齿羽国的俘虏叛逃,是以大家都猜测是齿羽国的报復,死在了异国,可猜测归猜测,没有证据,叶家颓倒,好不容易羽齿国臣服,自然不可能再为此开战。
许知知的视线定在满是乱刀痕迹的石碑上,难以想像当时发生了什么,何其惨烈……而最令人唏嘘的,是这敌人不是敌对的齿羽国,而是背后这萧朝高高在上的君王。
她重新看向叶淞,缓步过去。
风吹远处的竹林,竹叶抖动,叶淞先她一步开口:「嫂嫂可愿陪我一同拜祭?」
……
「自然。」愣了一瞬的许知知很快反应过来,没想到叶淞是带她过来拜祭,这行为……他开始拿她当家人了?
一个机灵,许知知二话不说朝着石碑跪下,不说叶老将军夫妇也算她半个公婆,就是身为受过将军保护的百姓,也应当一拜。
小脸板的严肃,语气坚定,十分认真的模样:「公公婆婆在上,儿媳……」
叶淞眼角跳了跳,打断她:「嫂嫂。」
许知知抬头,就见男人黑着脸:「我爹娘在崖下,这石碑上的……是杀手。」
许知知:「……」
气氛凝滞,她尴尬的站起身,低声呢咕:「你不早说。」
「谁知道你跪的那么快?」
……她能说习惯使然吗?
叶淞面上浮上一层笑意,很快收敛。十分自然的拉起她的手,紧密的包裹,面对悬崖,叶淞率先跪下,许知知才谨慎跟着跪下。
天空湛蓝,男子的声音异常坚定,深邃的黑眸亮如寒星,迎风招展。
「父亲母亲在上,儿子不孝,至今才来拜祭。如今,带……」叶淞敛下眼皮,顿了顿,「带叶家儿媳前来,望在天有灵,看着我将那人从高处拉下,踩在脚下碎尸万段!」
他未说「佑」,而是「看」。
许知知望着他的侧脸,上一世萧烨川的结局呢?依旧是皇上,只不过,有叶淞这个首辅在,他这个皇上只怕是日夜胆颤,再未睡上一觉好梦吧。
为何没有如今日的誓言一样杀了呢?
许知知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她望着悬崖,悽然…哪一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只为而活呢?上一世的叶淞将萧朝搅得天翻地覆,可逝者已逝,所以,他才会留着萧烨川的性命,一直折磨着罢。
「公公婆婆放心,儿媳许知知定会陪着叶淞,望在天有灵,佑我们重振叶家,平安健康,还佑……」许知知转头看向叶淞,抿唇一笑,荡漾开来泛至眉梢处,倒映在叶淞的瞳仁之中。
「还佑,你……生辰快乐。」
既轻又柔的声音,如羽毛一般拂过心房,叶淞被这气息轻拂,心尖在发痒。
眼深如墨……今日的风好似特别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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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从骨川崖赶回,夜已深。
刚到府门,就闻温嬷嬷和软软担忧的声音。
软软:「夫人。」
「阿弥陀佛,公子夫人,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温嬷嬷三步并两步走上,又见他们共骑一匹马,脸上的神色僵了僵。
许知知安抚好软软,转头看向温嬷嬷,也注意到她的神色:「温嬷嬷辛苦,今日是公婆的忌日,我们去烧了些纸钱,回来晚了坐马车赶不及。」
「夫人说的哪里话,」温嬷嬷连忙摆手,「也是老婆子我头脑不清,闲操心,天色不早了,快进府罢。」
几人进府,院门处,叶淞缓缓停下步子,转向温嬷嬷:「嬷嬷早些回去休息罢。」
温嬷嬷看了看两人,最后伸手握向知知,褶皱的手掌微挠人肌肤,「夫人,这扶风院的屋顶已修好有一阵子了,儿大都要避母,更何况……」
「嬷嬷。」
突然的一声,冰寒的气息吓住了温嬷嬷,停住了话语。
刚刚还浮出的月色让乌云遮去了半截,四周一下子阴暗下来,许知知察觉到叶淞的情绪,轻扯了扯他,温嬷嬷再如何也是府里的老人了。
「嬷嬷先回去休息罢,今日太晚了些。」她宽慰道,「明日……哎?」
许知知被一道力强制牵走,在嬷嬷炽热的视线下,她迅速扯了扯衣袖,挡住两人的手。
「你怎么了?」
到了院里,她打发了软软去休息,朝着叶淞奇怪道,回来时还好好的。
「嫂嫂想我搬出去吗?」
许知知察觉到手心的收紧……唿吸不由得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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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似乎……过分亲近了,光是拉手,她刚刚竟然还有几分习惯了的感觉。
再加上男子碎玉般的声线,仿佛就在勾引她一样。
!!!
意识到自己的奇怪想法,许知知忙抽出手。
罪过罪过,叶淞今天才带她去拜祭叶老将军夫妇,她竟然就开始肖想小叔子?
许知知偷瞄着叶淞,眉心蹙起义正言辞。「当然,温嬷嬷的话也不无道理。」
叶淞垂在身边的手一点一点攥紧起来,一股淡淡清风拂过女子的薄汗,隐隐香雾盈盈笼罩在鼻尖。
许久,微微仰头,他深吸一口气。
「也罢,是太快了。」
轻哑绵延,许知知有些耳空,「你说什么?」
叶淞的眼中浮上一层笑意,「嫂嫂屋中可有金疮药?」
「你受伤了?」许知知想起今日在帐篷中闻到的血腥味,有些担忧。
叶淞好看的眉心拧起,「白天还未觉得,现下倒是有点疼了。」
他的左手搭到肩膀处,许知知的视线也盯着他那儿,才注意到男子后肩处的衣服不知何时被划烂,红痕的肌肤裸_露在空气中。
「什么时候刮的。」她踮起脚瞧看。
许是怕她担心,叶淞摇了摇头,「无事嫂嫂,涂点金疮药便好了,反正……」睫羽垂下,唇角扬起,「反正都是这么过来的。」
冷白如玉的侧颜,几根散开的碎发,显得孤寂又脆弱。
……
许知知怔了好几秒钟。
想到今日骨川崖说过的话,既然叶淞想过保护她,不会让萧烨川胡来,那相反的,她也要让叶淞感受到温暖,至少不让他如上一世那样,只有仇恨。
心下一软,她神色严肃承诺:「以前如此,以后不会了。」
坚定的语气让叶淞抬起头,触及到那双晶瞳,清澈空灵,却有着魔力一般,令人沉醉其中。
「快跟我进来处理一下,下次再受伤了可不要再藏着掖着了。」
许知知一边碎叨,一边拉着叶淞的衣袖,带着他进房间。
就在门槛的地方,突然牵扯不动。
回过头,就见叶淞满脸犹豫,「嫂嫂还是将药拿给我,我自己上吧,这样晚了,温嬷嬷也说了……共处一室,不好。」
许知知:……
论别人她是不敢大半夜拉到自己的厢房,可叶淞……呵,她放一百个心。
「你后背的伤,怎么自己擦?再把木柏唤起来?多麻烦啊。」她反问,将无言回答且有些抗拒的叶淞拽进来。
小心踏过门槛,男子望着屋内的陈设布局。
入眼的柔花温玉,干净清新,桌前案上不少的白瓷彩绘细颈花瓶,室内淡淡的花香,清淡好闻,置身其中,仿佛无孔不入般的将他包围。
眸光淡淡,浮现浅浅笑意,「那就有劳嫂嫂了。」
温文有礼的话,说的极轻,散落在空气中……
第33章
「你找个地方坐, 我去拿药。」
许知知越过玉兰屏风进入内室,急促的身影,素白长裙,转身的腰素飘拂, 清光灯下, 勾勒出白日在他腕中盈盈一握的腰身。
叶淞的手指微动了动。
好在她上次受伤, 阿姐拿给了她不少上好的药,现下倒是派上了用场。
一心翻柜找药的许知知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男子无声无息的跟着她的脚步进来,眼中更是多了从未有过的侵略神色。
与外边的花香不同, 内室更多的是他所熟悉的女子体香……缠绵缭绕,久久不散。
叶淞的视线环绕一周,最终定在紫檀床头烟粉纱帐下的一幅赤_裸着上身的画上。
淡勾起的唇角一剎那僵住,阴沉着脸, 「嫂嫂将兄长的画挂在床头?」
许知知的肩膀跟着声音缩了缩, 回眸看去, 惊诧道:「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他在外室等吗?
「嫂嫂很喜欢这幅画像?」
叶淞没有回她,径直走向画像处。
清隽挺拔的背影透着些若有似无的冰幽。
画像上的男子与他相像,只是叶淞周身的气质远不如画中之人温和。
许知知想了想, 难道木柏没与他说?
……亏她挂了这么久,想透过木柏之口, 让叶淞知晓她的示好, 和暂无红杏出墙的念头, 他居然没说!
「喜欢,夫君的画像虽远不如真人, 却也足够让我睹物思人一番。」许知知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肉麻。
耳尖到脖子浮出一抹红晕,果然不能说这种谎, 她忙低下头藏了藏。
屋内的烛光融成一团的暖光,女子的面容更显红润剔透。
叶淞眯了眯眼睛。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心在背后握起,又斜睨了一眼画像。
……
极尽平淡温柔的声音:「当时是我不对,送来的画像太多了些,这个可以……取下来。」
他的表情由不自然变得极不自然,额角抽了抽。
他这是在试探她?
许知知连连正色直言,「不多,我真的很喜欢,」想了想又加了句,「尤其是这幅。」
身体力行的告诉他,她绝不会对不起他的兄长。
嗯……暂时。毕竟许知知并未想过要将十几年的光阴都闭在府中,为叶景守孝三年,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
叶淞的眼角抽的更厉害了。
第62页
厢房的门锁未关,阴凉的夜风吹进内室,女子静静的站在那儿,一双秋水洇洇的瞳仁透着……精明的蠢。
偏偏这画又确实是他送来的。
叶淞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从小到大,第一次经歷这样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事。
这滋味……
许久。
低沉的声线,又好似无可奈何的嘆声,「嫂嫂不是说拿药?」
许知知随即反应过来,继续回头找药。
她记得软软当时就放这儿的啊。
翻箱倒柜总算在妆匣的最底下第三层找到了药瓶和干净的纱布。
一回头!!许知知清晰的听到她的胸前咯噔一下。
拿药的手抖三抖,叮泠哐铛的碰撞声中,她目光如炬的看着坐在床沿的男子。
是真不拿她当外人,上衣褪到腰间,赤着胸膛,沟壑分明,许知知吞了吞喉咙,果真是比画像解渴啊……
「啊!」她很快反应过来,又转回去,可刚刚香艷的画面依旧在脑中挥之不去,干脆闭起眼睛。
「你脱衣服干嘛?」
气急的语气像极了女子害羞的娇嗔,叶淞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用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不脱衣服嫂嫂怎么上药?」
许知知:……那也不用脱这么多吧。当然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以前她只觉得她跟不上兮月的脑迴路,现在他觉得叶淞的思想,她也开始跟不上了。
叶淞轻掀眼皮,往后仰了仰身子,笃定的面色说出与之不匹配的话,「罢了,嫂嫂还是将药给我,我自己来吧。」
虚弱的声音让许知知心揪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你别动了,一会伤口又加深了,」许知知连忙说话阻止,身子跟着转过去,只是头还微低着,有些不敢正视。
视线的余光,叶淞的衣衫正好从手上滑落,清秀儒雅的面容在瀑布黑髮映衬下苍白似无血色,睫毛半掩,眉目淡然,整个人纯粹空洞……好看极了。
……
她缓步走到叶淞身边,颤颤巍巍将药放至一旁的柜上。
「那……你忍着点,可能有点疼。」许知知想到上次的一百鞭,叶淞也未叫唤一声,想来是不怕疼的,但还是说了一句。
男子配合的转过身,一抹精光从眼中闪过。
紧实的背嵴,就这样放心的交给她。
许知知仔细探看,隐隐还有上次还未完全消除的鞭伤,纵横交错,她不自觉的放轻了动作,细心的用指尖沾取药粉,轻柔涂上。
冰凉的指腹,轻柔的动作好似羽毛,叶淞垂在床畔的手掌逐渐收拢,泛起青筋的同时闭起微微猩红的双眼。
背上软弱无骨的指尖,撩起一阵酥酥麻麻。
他都无需用力,轻轻一拉,这软玉便会落尽他的怀中,可……他还不能。
空荡的房间,男子的鼻子渐重,而身后的女子一心扑在敷药上,似乎毫无旖旎之念……
许知知舔了舔干涸的唇:别说,这红痕在叶淞的小胳膊上可真好看啊!等哪天离了这里,叫十三娘就按这模样的找他十个八个的。
……
偏屋,深夜漆黑的夜雾笼罩,一片寂静,唯有石奚诧异的声音分外清晰。
「十三娘?」他犹豫了一会,实在不懂主子的意思,但想着十三娘的性子,还是如实道:「她怕是不会同意。」
叶淞:「你去通知她就行,她会同意的。」
石奚不解。
十三娘原本与他一样,是大公子手下的暗人,负责的都是杀人跟踪一事,可不知因什么事,两人闹掰,十三娘一气之下离开了,再现身时便是花间阁与雪月间的幕后之人,并三番几次递来重要消息,本是好事,可大公子却让他断了与其的往来……
至于为何,石奚心中隐隐有猜测,不过是大公子不想她在那样的环境中涉险,想赶跑人家。
可如今大公子身亡,十三娘手握情报,忠的不是叶家,而是大公子。
要想十三娘跟在夫人身后护卫,怕是……他刚想说话,叶淞似是有所察觉,「她会来的。」
无视石奚疑惑的目光,叶淞轻捻把玩手中的水杯,目光深邃犀利。
「你与她说,知知的手中有我兄长的裸像。」
石奚:「……」
****
第二日的清晨,夏日的白光愈发刺眼,许知知睡不着也索性起床。
与软软坐在席榻上,距离榻不远的冰鉴唿噜噜冒着冷气儿,解了这酷暑的热,上面凉着几碗新熬出的酸梅汁,一伸手便能喝到生津解渴的冰镇汤饮。
许知知喝下一口,舒服的直眯眼,差了木柏来趁凉给城南的军营送去几碗。
「阿姐的亲事怎么没听见动静了?」她奇怪道。
按理那屈家都上过门了,两方也应露出些风声了。
软软也皱起眉:「是啊,前些日子我还特意回去一趟打听了,理说也该定下了。」
她放下手中的汤饮,又道:「夫人别担心,我这就去许家查探查探。」
小姑娘说一套是一套,话毕榻下的极快,许知知赶忙拉住,看了眼外面的烈阳,无奈:「这个点就算了,明日吧,我也好久未回家了,明天早些一起回去。」
「嗯,那好。」软软又爬上榻。
两人逗着趣儿,一个时辰过去,人也泛困起来,眯着的眼睛就要合上时,传来下人的叩门声。
第63页
「嗯?」她轻哼着,打了个哈欠,看了眼软软,睡的正熟,「何事?」
「禀夫人,外面有个女子求见。」
女子?
刚想问是谁,外面继续道:「她说她名唤十三娘,是来要债的。」
许知知一下子坐起身,十三娘?
许是没听见她出声,外面的人以为这人是个骗子,忙道:「夫人若是不认识,我这就将人赶出去。」
「慢着。」
许知知下榻开门,「在门口?」
「是。」
许知知拿了把扇子挡在头顶,一路穿过花间小廊,远远就看见那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静静的立在厅堂外的青石柱下。
哪怕炎日的照射之下,那侧颜似乎带着淡淡的冰冷,与她在花间阁所见到的人似乎有些不同。
她走近,放下扇子,看了一眼她的目光所至之处,青石柱子上一道道划痕,与她小时候阿阿姐记身高所刻的痕迹很像。
「我可不记得欠了你什么债。」她没有多想,向着十三娘打趣道。
身旁的声音响起,十三娘垂下眼睫,再掀起时看向许知知的眉眼挑了挑,凑近道:「是吗?上次给你的消息可没有收费。」
说着许知知手中的摇扇一个不稳,便落至她的手上,轻摇起来,一动一笑之间,说不出的风韵,连那把她花三文钱在路边买的扇子都有一种很贵的感觉。
……
「那你那时也没说价钱,我还以为……」许知知轻咳一声,移开目光,「以为是你送我的。」
十三娘缓缓一笑,耸了耸她的肩膀,小声道:「送你也不是不可以。」
许知知抬眸。
「可以交换。」十三娘微勾着下巴,柔媚的声音充满蛊惑。
面面相觑,许知知上次被坑怕了,对这美色也有了抵抗力,十分谨慎的后退两步,「你想要什么?」
就见女子不怀好意的一笑,她被拉进内院。
到了她的房间,许知知瞪大了眼睛,这人对府里的熟悉程度,她都不及。
「你……你,」许知知又顿住,一想这青镜楼可是情报组织,知道这些好像也没什么,可……她还是觉得哪儿不对。
而另一边的十三娘已经松开了她的手,渐凉的指尖缓缓触上她床头的叶景画像,长睫下的目光叫人看不真切。
许知知的心中隐隐几分猜测。
她想问清楚,可看着女子骨子里透出的冷寂,仿佛穿过重重躯壳,侵入她的心底。与刚刚明媚张扬的人判若两人……许知知还是压下好奇。
不多时,软塌上一直睡觉的软软翻了个身。
细微动静,十三娘的身体微顿,淡勾着唇回眸。
「你……认识叶景?」她这才问道。
「大名鼎鼎的叶将军谁不认识?」十三娘反问,一双水眸浮起笑意,「难不成夫人吃醋了?」
许知知望着她的笑出神。
这样的笑容她在叶淞的脸上也见过,那种明明不想笑,偏要浮在面上的保护色。
但她也没有戳穿,「你是想要这幅画?」
十三娘的眼睛亮了亮,许知知连忙打断:「这幅不行,外面的你挑。」
开玩笑,叶淞昨夜才与她讨论了这幅画,今日她哪敢送人?
听完她的拒绝,十三娘好似也不急,眼角扫了一眼画像后走至小圆檀木的桌边,缓缓坐下,不急不慢的倒了杯茶水。
又从怀中拿出了本经书。
「也不是白拿你的,我也有好东西给你。」
许知知瞅了一眼,露出疑惑的表情。
十三娘看她嫌弃的样子,也懵了懵,「不懂?」
她摇头。
「不是吧,你还去逛窑子呢,这都不懂?」十三娘放下茶杯,半捂着额头,暗道亏了。
许知知灵光一闪,坐下翻开那经书的外□□书。
……脑袋一嗡,新世界的大门敞开。
傍晚的斜阳照进花窗内,哪怕冰鉴的凉气依旧不减,许知知却燥热的很,连喝了两大口的酸梅汤。
「怎么样?这可是我珍藏的绝版,有插图的,要知道你这么没见过世面,我就不带这一本了。」一旁撑着头的十三娘闷闷道。
见人依旧沉浸在话本中,她见状抢过来。
许知知抬头,双颊粉红,一双杏眸直直的望着她,十三娘吓了一跳。
「你没事儿吧?」
许知知腼腆摇头,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的图画,看了一眼床头的画像,几番纠结:「要不你过几天?我找人再模仿一副挂我床头。」
十三娘刚挑眉,她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想给,只是这画不是我的。」
「你说的是叶淞?」十三娘想了想,结合许知知的表情,瞳眸闪了闪,媚颜扬起笑容,「这画是他给你的?」
结合叶淞的条件,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合着这人自己砸了自己的脚,以叶景的画像换她在许知知的身边护卫一年,感情这人是一箭双鵰啊。
可她偏偏不想如了他的意呢?
十三娘绕着手中的髮丝,面前一脸无辜的许知知,她的眼角瞥向屏风后悄无声息的某人,莞尔一笑,明媚且张扬,缓缓张口。
「夫人,可有想过改嫁?」
……!!!
第34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
两辈子啊, 她的愿望与委屈都不敢与人说,这憋在心里的滋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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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许知知还十分正经的拒绝,毕竟她开始怀疑十三娘与叶家的关系,很难不怀疑她是不是叶淞派来试探她的。
只是后来, 十三娘愈发诚恳, 甚至十分仗义。
「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手中倒是不少好儿郎的手册,有时间我替你瞧着。」
青镜楼的手册啊,那不是看上哪个,祖宗十八代都能把她翻出来。
捉住机会, 她试探提议:「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
十三娘瞄了一眼外面的低气压,唇角勾着继续拱火:「说来听听。」
许知知想了想:「嗯~家底得简单,不能家中像我爹那样,妾室成群, 太乱。所以最好父母双亡, 这样什么矛盾都没有了。」
毕竟再叶家这段时日, 可太爽了,若是再嫁,每日里被恶婆婆们站规矩, 那她不是闲的吗?
「还有男人的品行得好,娶了我之后就不能再想着别的女子。」本朝虽是一妻多妾, 但她家巷子旁边的林婆婆一家便只有她一个妻子, 许知知小时每每趴在墙头看着他们夫妻二人, 对比起自家爹爹,心里满是羡慕。
「然后呢?」
许知知摇头。
十三娘啧了啧, 「外貌呢?别说你不看。」
许知知:「……」
不是她不看外貌,恰巧她身边就有一个相貌极对她胃口的人, 可惜……许知知忆起昨夜的场景,轻咳了声,面色有些不自然。
抬眸就见十三娘眯着眼:「叶淞那样长相的如何?」
「不可能。」脱口而出。
又察觉自己答得太快了些,许知知摸了摸鼻子,「十三姐姐不要胡说,叶淞是我小叔子,我对他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慌乱的解释,一时分不清是说给旁人听还是在警告自己。
「哦?」一旁的十三娘看的清晰,手肘撑着下巴。
一个表面有点小聪明的笨蛋,一个……心思深沉的,她轻点桌面,沁了色的指甲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倒是有趣了。
日落,天阴的极快,风也凉寒起来。
光影扑朔,屏后的叶淞深戾的眼眸骤然收紧,手指握着一根玉兰精雕簪子,指节按的发白。
就在那玉簪子看似不堪折断之时,倏的一松。
他怔怔凝视着屏风,半晌,才勉强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笑。
「怎么,他不好看?」见玩的差不多了,十三娘摇摇头,主动问道,耳畔那离开的脚步一顿。
许知知摇头,这倒说不了谎。
她勾了勾手指,十三娘靠近,在她耳边小声问道:「我若说我喜欢叶淞这样貌的,会不会要求太高?」
「你喜欢叶淞这样的?」十三娘直接大声反问,许知知吓的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
「我只是说喜欢他这样貌的。」
十三娘点点头:「了解,他这性格确实是阴森森的,也不知是像了谁,你不喜欢是正常。」
许知知:……
「那他要是改了呢?」十三娘又继续问道。
改了?许知知抿着唇,默了一会。
「我是……」
「好了好了,」十三娘打断她的话,捏着许知知的脸,上下打量:「对别人或许要求高了些,但你这模样的……倒是匹配。包在我身上了。」
这叫许知知感动的啊,说什么都要以茶代酒,与她义结金兰。当即就要把画摘下来,递到她的手心。
十三娘却阻止了她。
许知知以为她是谦让,「诶」的一声:「十三姐姐快拿着。」强势的姿态让人不禁怀疑刚刚的茶水是假酒。
十三娘:「这画先放你这儿,只是姐姐确实有点事,还需拜託妹妹。」
她深笑着,潋滟眉眼碧波荡漾。
似乎留下来也不错,只是这画……十三娘的眼睫垂下,凭什么如了那小子的意。
「何事?」许知知问道。
十三娘嘆气一声,「我被花间阁赶了出来,如今没地方住了。」
许知知:……
这理由还能再假一点吗?
许是自己也察觉到了,十三娘无奈改了个口:「好吧,那地方我待腻了,」
「行,我这就收拾个院子出来,定让你住的舒服。」
她作势要叫人去,十三娘摇头,「我住你院子就行了。」
许知知为难:「可我的院子没有空的房间了。」
十三娘的视线滚了一圈,定在床畔的软软身上,似乎感应似的,软软眯着眼醒来,就见一身白衣的仙女朝着她笑着飘走过来。
「你住哪个屋?」十三娘捏了捏软软那红扑扑的脸蛋,饶有兴趣的问道。
软软刚指了个方向,就被整个人拎起来。
「诶,」许知知跟着追出去,门口一道黑影,她停住步子。
叶淞不知何时站在案前,低垂着眉眼,专注瞧着案上的字画,丝缕墨香,更衬的男子温润矜贵。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许知知心中咯噔一跳,依依走近几步,又停住,瞥一眼早已离开的十三娘和软软的方向。
很难不怀疑,她又被十三娘算计了……
听着声音,叶淞轻抬眼皮,转身看向她。
双目含星,清逸的脸庞淡淡柔光,参差额发沾染一道清风。
「嫂嫂。」
许知知好似被迷了眼。
直到人步步到跟前,头髮被插入什么东西,她才仰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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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碰了碰,却被一只手捉住了手腕,叶淞低着头笑道:「知晓嫂嫂爱玉兰,我特雕了一只玉簪送与嫂嫂。」
许知知一愣,眨巴着眼,玉兰花开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他怎么知道?
一个念头闪过,又被强压下。
那时的叶淞对她杀意那样大,怎么可能……她难得闪躲着目光,「我一个朋友要来住上一段时间。」
虽然怀疑十三娘与他的关系,但还是将此事说出来,「你认识的,就是花间阁的……」
「十三娘。」叶淞说道,语气淡淡,瞥了一眼内室那副画像的位置,眯了眯桃眼。
许知知纳闷,她该作何反应?
令她更没想到的是叶淞接下来的话。
「十三娘是我派来的,」叶淞的视线停在她头上的玉簪上,反覆欣赏,唇角勾了勾解释,「我现在的情况,萧烨川对付我不过是早晚的事,有十三娘在你身边,我也安心一些。」
许知知震惊:「你为何要告诉我?」
女子的潋滟目光,闪着细碎星芒,叶淞的手心又炙热了一些,许知知不自觉望手腕,男子的鼻息更重了些,她心也跟着跳的厉害,长睫颤颤扑簌。
「嫂嫂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嫂嫂,也希望……嫂嫂不要瞒我。」
叶淞用尽力气,才放开手,收至身后。
许知知也恢復了些正常唿吸,才反应过来叶淞的话。
……
眉眼谨慎的眯起。
「我绝对没有改嫁的想法,都是十三娘,她引诱的,她为了那副画,无所不用其极,但我对夫君绝对真诚,你进去看看,那副画可还在那里。」
反应迅速,天哪,她可太有觉悟了。
她骄傲的对上叶淞的目光,写满了「夸她」。
叶淞:「……」
一天的兵营训练也没有此时的心累。
晚膳后,天色暗的极快,许知知与叶淞一齐回到院里,见他还没有意思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不免疑惑。
刚要询问,就见叶淞缓缓道:「我又受伤了。」
许知知诧异,「啊?」
连忙摇头,她昨夜就看了一次叶淞的裸_体,今日就生了这样多的旖旎心思,这次说什么也不能……
「后腰处伤的厉害,嫂嫂若是不便就罢了。」
叶淞好看的睫羽垂下,捂着那匀称的窄腰,腰线流畅,修身的长袍,说不出的清冷俊秀。
后腰啊……许知知摸了摸发痒的喉咙。
「也没有……很不便。」结结巴巴,头顶男子唇畔微动,勾勒的弧度斯文又从容。
最后放纵一次,下次,下次一定拒绝。
嘿嘿。
****
天亮的早,许知知盯着黑眼圈被拉起来。
疯了疯了,一整夜,她满脑子都是叶淞的赤身裸_体,差点她就没把持住。
还好关键时刻,她将人推了出去,也不知道叶淞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黑着个脸,还将叶景的画像给顺走了。
……好险。
她差点就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许知知瘫软趴在床畔上,蒙着雾色的眼瞳直直的望着前方,思绪飘远。
「夫人,得快些了,」软软在一旁催促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物,替她披上。
许知知撑了撑眼皮,净脸后速度也快上许多,收拾好,出门便看到早在门口等候的十三娘。
「我回家一趟,你也要去吗?」许知知奇怪道。
十三娘耸耸肩,瞄了一眼她身后:「不去行吗?」
许知知回头,叶淞从她身边走过,身上散发的低气压笼罩全身,薄唇紧抿。昨晚还一口一个嫂嫂,现下连个招唿都不打了。
……不就是馋他点身子嘛,小气。
但他可以不理,她却不能不示好,唤住他,露出甜甜的笑容,「小叔也起的这么早?想必昨晚应当睡的不错。」
那背影微不可见的一僵,叶淞缓缓回身,表情不像许知知想像的那般深幽,反而透着一丝的……红晕……
眸光涌动着,喉咙低哑的轻「嗯」了一声,磁性的嗓音让许知知愣了愣。
再回过神,叶淞依旧走远,只是继续向前的步子颇有些匆忙。
许知知正奇怪,十三娘搭上了她的肩膀,一双眼盯着叶淞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你们昨晚……干嘛了?」
模凌旖旎的语气,让许知知的脑袋一嗡。
又想起在她脑子里转了一晚上的躯体,她还上手感触了……
!!!「没有,什么都没干。」
十三娘精明的瞳仁更加确认。
许知知拉着软软就跑,但她这小腿又怎么跑得过十三娘,几人上了轿子,更是煎熬。
十三娘虽没有再逼着问话,可那眼睛滚来滚去,一脸「她都知道了」的表情。
许知知:……
庆幸时间还早,马车一路畅通,没一会便到了许家。许知知跳下马车,见到门口的一群人,扬起的笑僵住。
「爹爹安好。」在阿姐的眼色下,她耐下心思行李。
许林帆满意的点头,走下石阶,「孩子回来啦,快,快进屋里。」
……许知知皱了皱眉心,眼睛瞟向阿姐,眼神示意这是怎么回事?许水清则暗暗摇头。
许知知随着进去。
许府比起叶家小上许多,两个拐角便到了厅堂,刚坐下,一旁的小厮丫鬟们纷纷上点心倒茶,滚烫的水浇下,屡屡茶香缭绕四溢,光是闻便知这茶不便宜,她何曾受过许林帆这样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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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爹今日不去翰林院?」她作势看了眼外面,数着手指,「按着例律,迟一刻一个小板,如今满打满算一共五个板子了。」
许林帆的脸色变得难看,却还是轻咳一声,「无需你担心,我已经请过病假。」
许知知点点头,又道:「爹你病了?」
杏眼无辜的睁着,一双细眉蹙起,满脸忧心的模样,说罢站起,「我这就去托人请御医。」
许林帆站起身阻止,语气比起刚刚显然不耐烦许多:「也不用,现下依旧好多了。」
许知知点头,抿下一口茶水,见许林帆也在喝茶,冷不丁一句。
「爹,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咳,咳咳……」叮泠哐当的瓷杯碰撞声。
许水清坐在一边用手掩唇。
「你这逆女,」许林帆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对你父亲是什么态度,以为自己做了叶家的女主人,回来耀武扬威来了?」
「爹,知知也是担心你,」许水清见状出生劝阻。
「你闭嘴,」许林帆呵斥,指着许知知,「你以为你这女主人怎么来的?若不是我叫你替嫁,你能有这样好的命?还不知道知恩图报,呸。」
好歹一个五品侍读,骂起人来与野人无二。
许知知冷笑,「那父亲想让我报答什么?」
许林帆听她这句话才甩了甩袖子,端正拿起范坐下。
「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是我的女儿,爹有事,你不得去想办法办?」他冷眼道,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斜对门的林家,知道吧。」
许知知拉过阿姐,一齐坐下,没搭理他。许林帆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表情,继续说着。
「林家那老傢伙,向来都是在我之下,却从来在我面前毫无尊重,不就仗着有个大理寺的表亲,那亲戚,都隔得远了去了,还如此不要脸的巴结,」他说着横过脸,「就这几天,还升任到了我的头上,仗着职位对我指手画脚,我一个堂堂侍读要他指点文章?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
他说的林家,许知知自然知道,只是她眼中的林伯伯可与许林帆口中的人天差地别。
「那父亲想如何?」许知知就差没翻白眼。
许林帆也不装了,皱着眉指挥着,「你去和叶家那小子说说,翰林院这地方我算是呆腻了。」
她不禁笑了,一旁的许水清也是震惊,「父亲为何不能靠自己呢?叶府才刚刚起来,父亲你这要求让知知怎么在叶家立足,叶家和家里的下人们该怎么想?」
「说你们天真是真天真啊,那升官谁不是靠着家中的关系?那林家,还以为真是靠着自己的文学才干,啊,受到太子的赏识?定是太子想招揽他那个表亲。」许林帆听这话气急,指着她们鼻子骂。
许水清冷下脸:「父亲慎言,隔墙有耳。」
……
许林帆声音瞬间咩了,看着许知知:「反正你去和叶淞那小子说就是。」
许知知深唿吸,想起今日的目的,还不能彻底得罪这人,还是安抚,「这件事稍后,只是父亲,阿姐的亲事得定下了吧,我听说那屈家已三番两次请了媒人来,父亲都没个准信,这是为何?」
许林帆眼轱辘一转没了声。
「父亲把阿姐的亲事早些定下,我去与叶淞说说升官一事,倒也不是不可。」许知知耐着性子道。
「你……」许林帆瞥了一眼许水清,「这事我自有打算。」
许知知气急,若不是阿姐拉着,她真怕会干出弒父的事:「还打算?你把我当棋子打算进去也就罢了,你还想拿阿姐打算什么?」
许是触到她的逆鳞,许林帆听着她的语气也心虚起来。
一脸为难,「这事,不是我拖着。」
「那还能是谁?」
许林帆摇头,「你怎么不懂呢?你姐姐原是要嫁给叶家那个残废的。」
许知知不解:「这又怎么了?」
「结果你嫁过去了,叶家起不来也就罢了,如今起来了,我若这时候把水清许了出去,这……这不是遭人嫉恨吗?」
说到这,许知知真是脑仁直抽。
许水清怔怔看着她的父亲,喉咙似有什么哽住,全身冰凉。
缓缓低头。
这就是她的父亲啊……娘,这就是你让我十几年如一日打理的许家,她累极反笑。
几息过后,许知知睁开眼,一同她重生那日阿姐握住她的手一样,她握住阿姐冰凉的手心。
一滴晶莹落下,许水清被这暖意拉回,还好,她还有知知。
这模样让许知知心疼的紧,深吸口气,继续与许林帆周旋,「叶淞他不是这种人,爹,阿姐年纪不小了,你同意了这门亲,我立刻帮你说官职之事。」
「他不是这种人?」
许知知坚定:「不是。」
「那他为何一上任,便先拿了吴家、梁家还有商家几个小族的罪,」许林帆反笑,「别以为我不记得了,那几家可都曾有意纳你做妾室。」
第35章
有这种事?
许知知的瞳仁一颤, 愣怔住。
叶淞怎么会知晓……脑中勐然想起在兰亭山上她劝叶淞的那段话。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她看着许林帆脸上的篾笑,又转过话题,「就算如此,那也是与我有关, 爹放心, 我保证阿姐定亲, 叶淞他绝不会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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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你保证,你拿什么……」
许林帆说什么也不愿的模样,话说一半, 许知知就要拿茶盏砸过去之时,门外响起动静,紧接着下人匆匆进来禀报。
「老爷老爷,宫里……宫里来人了, 找大小姐和二小姐呢, 快去前厅听旨罢。」
许知知第一反应便是握紧了阿姐的手。
有些奇怪, 她到许家也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宫里怎么会知道消息突然派人来许家,同时找她和阿姐两人。
再回过神许林帆已小跑至亭廊处, 回头对着他们招手,急着跺脚道:「你们俩, 还愣着做什么?」
许水清抚上她的手背, 轻声道:「别怕, 先去瞧瞧。」
如今这情况,也只能如此。
到了前厅, 与那次她所见到的赵真一样的太监装束的人,见到她们笑眯眯的走过来, 「早就听闻许家的两位千金风姿绰约寥若晨星,如今一见果真是各有千秋,大小姐貌婉心娴空谷幽兰,二小姐眸含秋水玉骨冰肌,许大人好福气啊。」
许林帆忙拱手,「哪里哪里,公公谬赞,不知公公今日来……」
那人拍拍脑袋,「瞧我,差点忘了正事。」
他看向许知知二人,「我今日是奉贤妃娘娘的口谕,特请各位官家小姐进宫中赏花。大小姐、叶家夫人,请吧。」
许林帆一听贤妃娘娘,脸色也是一僵,笑呵呵的对着那宫人:「不知还请了那些官家小姐呢,我这小门小户的……」
「许大人,今日没记错的话,翰林院没有休假吧。」他打断许林帆,斜瞥了一眼,许林帆立马噤了声。
许知知看了一眼十三娘,庆幸今日她跟着过来了。
贤妃,没记错的话,她的哥哥于溢便是京都营的前将领,被叶淞状告虐杀将士斩首。
「跟咱家走吧。」那人面带僵笑的说道。
纵使知晓其目的不正,许知知现下也无法,只能商量着:「娘娘好意不敢推辞,只是阿姐自小触碰到花粉便会浑身不舒服,不知可否让我一人前去,劳烦公公了。」
贤妃的目的是她,她想着这要求应当不算过分,将手上的镯子脱下递给那人,没想到那人依旧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叶夫人,贤妃娘娘说的二人就是二人,咱家可不敢瞎做决定。」
许水清心下瞭然几分,将那镯子拿回,看了许知知一眼,那双浅褐色的水眸倒映着她的模样,心里一暖。
知知为了她替嫁才惹出了这样多的事,如今受累,她又怎么能让她独自进宫。
收起神情,朝着那宫人冷冷道:「还请公公带路。」
推辞不过,许知知只好与十三娘对视一眼,而后朝着一旁的软软示意了眼神,转身跟着那宫人入了轿子。
软软则被留下,望着远去不起眼的小轿,浑了一眼刚伸展开身子的许林帆,一路朝南跑了出去。
「这小妮子,到了叶家了不起了,还敢瞪起我来了。」许林帆懵了一瞬,朝着一旁的下人指着嘀咕。
长廊宫道通往后妃的居住之处,许知知跟着步行,湛蓝的天空下,烈日炎炎,红墙异常压抑。
到了贤妃所居住的昭阳殿,两个宫女前来交接。
「两位姑娘可算到了,快跟我进来,」又看向她们身后的丫鬟,「里面有人伺候着,你们就在此候着吧。」
虽是温柔的语气,说的话却不容拒绝。
十三娘观察着环境,此处是后宫,若是走丢,只怕是真不好找,她上前,「夫人,刚刚香囊掉了,我替你繫上。」
半蹲下身,细心系好,在许知知的左手上拍了拍,示意其放心,许知知心里也安心许多。
望着她的背影远去,十三娘转过身。
一袭香风,宫角的摇铃响动。
她透过黛青色的屋檐,朝着正东的方向出神,弯浓的睫毛颤簌,瞳色瞬间冷了下去。
另一边的两人。
「快起来,」奢华的内宫,一袭粉衣俏丽打扮的女子踏着步子,不急不缓走至两人跟前,淡笑着将两人拉起。
「今日也是匆忙,想必两位妹妹热坏了吧,快来人,上些冰好的酸梅汤来。」
女子弯眉细眼,极容易给人好感。
「多谢娘娘,」许知知与阿姐缓缓起身,手背软绵的手掌,让人毛骨一寒,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心。
一旁的许水清余光环视周围一圈,礼数周全道:「有幸的娘娘召唤赏花,不敢唤累。」
贤妃低笑了一声,「早闻许家的姑娘样貌生的好,文采也是极好,今日一见,果真是冰雪伶俐。」
「只是……」她话音一转,「谁与你们说今日唤你们来是来赏花来了?」
许知知与许水清皆是一愣,贤妃又是一阵轻笑,「无碍无碍,也差不太离。」
她朝一旁挑了一眼,从左殿的屏风后两人搬出一副围猎图,「我还年少时就曾读过许姑娘所写的文章,很是喜欢,这不,前两日的圣上赏了这幅画,左思右想确实没什么笔墨,这才请了姑娘过来为我题字,姑娘不会介意吧。」
许知知放在腰前的手指收紧,那宫人会将题字传错成赏花吗?不过是提醒她们,到了这宫中,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进宫赏花?不过是个口谕,就是她们今夜出不去这个宫,又能如何?
许水清自然拒绝不了,在一旁的案上提笔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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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这围猎图确实恣肆,尤其这其中射箭之人眼神坚毅,画的真好。」许知知歪着头,凑近了些,「诶?」
「怎么了?」贤妃问道。
她指着其中的小兽,神色担忧:「你看这儿,这母兽原来是为了这小兽陷入了圈套。」
「哦?」贤妃转头看去,确实还未注意到这些。
「若是猎人缴了母兽也就罢了,若是伤了这小兽,恐怕只会让大的受到刺激而发狂,届时可就两败俱伤了。」
许知知摇了摇头,看向贤妃,「娘娘,我说的对吗?」
贤妃看着那张比她要年轻柔美的脸蛋,白皙皮肤眉目媚而不自知,异样的情绪令她指尖一疼,醒了神,「这是自然,若是大的听话,又何须殃及小的。」
许知知刚放下些心,就闻一声惊唿。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原本磨墨的婢女跪下,周围一团漆黑。
「阿姐,」剎那回头,许知知小跑至许水清的身边,一地打翻的墨汁,溅在四处,包括许水清的身上。
「还不快带许姑娘去更衣,」贤妃皱着眉吩咐着,目光落至地上的奴婢,退了一步,「拖出去。」
无视婢女的求饶声,她再看向姐妹二人,见许知知要跟着去,缓缓道:「叶夫人是忘了我刚刚的话了吗?你都在这了,你的姐姐又能出什么事?」
她的语气仍是笑着,只是这其中的威胁意味……许知知垂下眼,是十三娘递给她的香囊,她抿着唇,安抚好阿姐。
许水清被人带下,消失在郁葱紫薇花的拐角处。
贤妃也收了笑意,那张温和无害的脸随着笑容消失,细纹显现,看起来衰老了不少,紧盯着许知知,眼里的恨意,冷笑一声:「来人,带路。」
她走近,手指划上许知知的面颊:「知道要去哪儿吗?」
许知知偏了偏头,说不害怕是骗人的,她摸了摸腰间的香囊,深唿吸道:「娘娘知道就好。」
见她还嘴硬一脸淡淡的模样,贤妃眯起眼睛,贴近许知知的耳边,恶狠狠的要灭了她的希望::「以为叶家那个会来救你?歇了心思罢。」
许知知没有再说话。
毕竟和叶淞在一起那么久,被威胁了那么多次,贤妃这样伎俩的,不算什么。
更何况……许知知散去眼中的雾气,神色坚定,叶淞说给,会护着她的。
她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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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宸殿。
「皇上此时还有些奏摺要批,将军还请再稍耐心等等。」赵真站在门殿的正中,挡住叶淞的出口,恭谨躬身道。
殿中的冰鉴浮起阵阵寒意,都不及叶淞身上的阴冷。
半天未回应,赵真开始哆嗦起来,未料到叶淞来的如此之快,但一想,此处可是皇宫,他又能对他如何?
想通了的他深吸了几口气,缓缓抬起头,撞上叶淞那双幽深冷冽的双眼又是一惊。
好在这时,门外的尖声令他缓过来。
「芸美人到。」
赵真连退到殿口迎接,「芸美人安。」
女子摇着身子,左右瞧着,将赵真扶起,小声探道:「快起来,皇上这是想起我来了?」
赵真则低低答着:「皇上还有些事,一会就来,劳芸美人等等。」
女子大喜,头上的珠钗摇晃,忙道:「不劳不劳。」
顺手将头上的一只簪子递到赵真的手上,后者眼皮下露出一丝不耐,却还是收下。
心道这芸美人果真是蠢,他可是皇上的心腹宫人,多少巴结没见过?就这一根用过的廉价簪子也想要收买人心。
笑归笑,他自然没忘记正事,将人带进去。
叶淞冷漠的觑了一眼,毫不收敛的肃杀之气,令进来的芸美人一怔。
可男子的好样貌让她又忍不住望过去,男子侧身修长,一身官袍在他身上,上下都透着矜贵傲然,移不开眼。
芸美人张了张口,问道:「这位是……」
叶淞的视线越过她们,门外一道身影飞快掠过,他一只握在身后的拳心终于松下,暴起的青筋得以休息。
他一得到消息便来了宫中,萧烨川伎俩依旧不改,想要利用他身边之人做戏。
叶淞眼中的墨色冷凝,纵使知晓知知不会出事,他还是想都未想快马加鞭的来了,他还是怕……没由来的心慌,甚至在刚刚一直未得到消息时,想了所有出宫的路径,大不了,鱼死网破。
是什么时候,他的嫂嫂,那个……说等他回家的女子,竟变得这般重要。只要一想到她害怕萧烨川的模样,便几乎暴露了他所有的暗线,捨不得她受到一丝的伤害。
心之所想,叶淞的眸色变得柔和,被这眼神所注视着的芸美人更是心中一跳。
赵真见状道:「这位就是骁骑将军叶淞,京都营的首领大人。」
「原来是叶将军,我是宫中的芸美人,将军有礼。」芸美人微微下身。
叶淞这才看见面前不远处的女人,移开的目光随着女子低下头,极相像的下巴,微微一顿逐渐深沉。
低沉阴冷的声线从男人薄唇中吐出,「芸?什么云?」
一旁的赵真见目的达到,忙在一旁道:「回将军,草头云。」
男人的黑眸危险的眯起。
「草头云,非云也啊,」除却巫山非云也,叶淞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笑意,萧烨川他可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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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鸷的目光扫过赵真,后者滚了滚喉咙,舌头髮麻,「你……这里可是皇宫。」
他提醒着,他特带芸美人过来,也是皇上的旨意,不过是在挑衅。明眼的告诉叶淞,他可是日夜和一个他嫂嫂的替代品颠鸾倒凤,而如今,真的被请进了宫,假的在叶淞的身边。
这之间的遐想……
只可惜,叶淞并未在做出他所希望的出格事情,赵真在一旁暗道女子无用。
只能他继续硬着头皮添油加醋,「这芸美人现下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子,不知将军可觉得……」眼熟二字憋在喉咙中。
叶淞朝他走近,赵真跟着脚步后退,腿肚子忍不住的打颤,「将……将军……」
「公公想说什么?」眼梢之下,暗藏这的嗜血戾气,叶淞淡淡笑着,却冷的让人恐惧的不能自己。
什么东西,就敢沾染他的嫂嫂?
赵真仿佛半个身子都到了地府一般,想起这人仅带了五百人便诛杀了兰亭山山贼,忙摇头,「没,没什么。」
原本给他的下马威如今反噬到自己的身上,赵真也越发慌乱,反而本该暴怒的叶淞越发气定神闲,不好的预感。
果然,门口的守卫跨入大殿,看了一眼叶淞,而后走到赵真的耳边说了什么,赵真怔愣的望着面前的人。
冷气从脚发至头顶,「你……你,你是什么时候……」
叶淞将头上的官帽摘下,放至腰前,玩味的勾起唇角,「既然皇上有事要忙,臣便明日再奏。」
话毕,赵真一下子瘫软下去,指着叶淞的背影,大骂逆贼。又突然捂住嘴,环绕大殿,不停的摇头。
「快,快去带我见皇上。」
无人注意远处的叶淞脚步愈发匆乱,最后干脆脚尖点地消失在众人面前。
第36章
「夫人, 我们又见面了。」
黏腻森然的声音响起在空荡的大殿,语气中更是大胆毫不掩饰的强势占有,似乎对于躲在纱帐后的女子势在必得。
许知知后退两步,带她过来的贤妃早已离开。
她看着那身影显现, 男人阴翳的目光如钩, 瞬间毛骨悚然。
而萧烨川毫无所觉, 渐渐逼近,细长苍白的手指缓缓举起。
许知知忙半蹲下身:「皇上安好,臣妇不知皇上在此,叨扰圣上。」
他为刀俎, 许知知艰难躲开那只魔掌,恐惧却在心中持续放大,她咬紧唇畔,心里脑里都是叶淞的身影, 他会来吗?
可她现在显然又不在后宫, 贤妃以阿姐做威胁, 连她也不知这是哪个宫殿。
来不及多想,萧烨川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开。
「夫人聪明,该知道是朕唤你来的, 」萧烨川说着,手掌抓住许知知的手腕。
冰冷的触感渗入肌理。
剎那间, 许知知便动弹不得, 被毒蛇所盘绕住的恐惧涌上, 萧烨川满意极了她这副模样,细细摩挲, 咧唇勾出一个怪异的微笑,「与朕说说, 那日在兰亭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知知挣脱不开那只手,心中知道这人的怪癖,强忍下颤慄,极力冷静下来,「臣妇不知,我那些日子回了许家。」
耳边紧接着传来一声嗤笑。
萧烨川又乘机近了几分,细细观摩那张巧夺天工的尤物丹容。
「夫人可真的嘴硬啊。」
「不过夫人不说,我也猜的到,」湿冷的气息打在许知知的颈脖,许知知缩着身子。
「叶淞,他私养死士了是吗?」
死士,萧烨川不相信叶淞仅靠五百精兵便剿杀了山匪,便猜测了他私养死士?
倒也说得通,只可惜……许知知敛下长睫,别说五百精兵,仅靠叶淞一人便屠杀了兰亭山大半的山匪。
可她若是直接摇头,只怕会惹怒了萧烨川,现下最要紧的还是拖延时间。
许知知露出震惊的眼神,又脸色苍白的摇头。
既肯定了萧烨川心中的想法,她又没有口头承认,自然也定不了私养死士的罪。
果然,萧烨川在这眼神中,大获肯定。
看向许知知,眼瞳深眯,「朕乃这萧朝的皇帝,又有何事能瞒的过朕?朕与叶淞之间,夫人可该知道如何选择?」
许知知震惊的模样,就像是对他这帝王能力的赞许,他更加大胆的将人半搂入怀,嗅着身下的柔躯。
自上而下的强势包围,许知知被吓的颤慄不停,顺着他,「自……自然是皇上。」
许是她的话令萧烨川受用,许知知一个动弹便挣开了他的怀里,可手腕依旧被牢牢抓住。
女子挣扎间髮丝已有些散乱,素白脸色如羊脂玉,一双青眸此刻就像被打碎的美玉,脆弱,淡唇因不自觉的紧咬和舔唇,红的潋滟,令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萧烨川的目光逐渐危险,下腹的紧感,许知知似是感知到什么,想要大叫,这正击中了男子的下怀,饶有兴趣的将人嘴巴用手掌捂住。
巴掌大的脸,他的手下,一双杏眼哭的厉害,如断了线的晶莹泪珠,萧烨川不急不慢的赏析,如同一个精美无比的物件,在他手下绽放。
「你和你的阿姐很亲,」他低哑着嗓子。
许知知瞪大了眼睛,在那可怕黏腻的手下尽力摇头。
「放心,你乖乖的,」他满意极了,视线落在许知知因挣扎而裸露的手臂上,一抹红痣冶艷刺眼,萧烨川眼内泛起波涛,「你与那叶淞日日住在一个院子,他竟能忍住没有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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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谁都与他一般噁心?许知知怒极。
奋力扯开男人的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就在她闭紧眼睛,绝望……从心底蔓延。
一道剧烈的声响,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道温柔之音。
「知知,没事了。」
许知知睁开眼,喉咙微微哽咽:「十三娘?」
女子还是惨白着脸,瞳孔微微颤着,十三娘一阵愧疚:「是我疏忽了,现下才找到你,随我来。」
许知知被扶着站起身,才注意到地上萧烨川旁边站着的是许久不见的花子星,身上所穿着的衣服,正是督查卫的职服。
许知知却没心思好奇。
花子星看向十三娘,难得正经,「你先带她去宫道,我随后就来。」
十三娘的力气很大,几乎是抱着腿脚发软的她,很快便到了她进宫的外宫宫道。
一辆黑色马车,旁边站着一个人,修长好看的影子,看不清面色。
十三娘及时顿了顿步子,松开她,挪了挪下巴,「快去吧,再晚一点,怕是有些人便要屠宫了。」
许知知奇怪,但惊吓之后的脑袋到现在还是嗡嗡的,顺着她说的话,走上前。
那张脸极速放大,叶淞……许知知蓦地陷入一个温暖紧实的怀抱,她紧抓着男子腰间的衣角,熟悉的安心感。
一直哽在喉咙的泪意似乎绷不住了,一旦放松下来,浓浓委屈的泪水从眼角划下。
叶淞几乎要将人镶嵌进去,猩红的眼闭起,「知知……」
嘶哑颤抖的声音,「别哭……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来晚了。」
许知知的脖子似乎有些湿润。
她想,她刚刚一定是吓坏了,否则……她的心怎么会跳的这样快。
马车行的稳,轱辘滚动地面,徐徐驶出宫门。
叶淞的视线始终望着许知知,微红的眼眶,他视线下移,纤腰处微微凌乱的结扣,漆黑墨的眸子,翻滚着想要毁天灭地的狂暴气息。
萧烨川。他的理智几乎要崩断。
可终究是怕吓着刚刚缓神的女子,克制着开口:「是我连累嫂嫂了。」
说完,他只感觉喉咙肿胀,他今日若是再来晚些呢?后果怕是他承受不了。
听到那熟悉的嫂嫂,许知知抿了抿唇,摇头,声音轻而软:「你没有连累我,是你救了我。」
她抬头。
清水眸注视着叶淞,眼睛一眨,突然想到什么,神色变了变,「阿姐!」
叶淞拉着乱动的她。
「放心,我已托皇后去了贤妃宫中,将你姐姐送回了府中。」
下颌抵在女子软绒的发间,不由自主的放柔声音,生怕一个不慎,怀中的女子便惊碎了去,
许知知半靠着叶淞,头顶抵着的温度,心跳的好快……好快。
「皇后?」她僵着身子,努力移开注意力。
「嫂嫂,」头顶的温度微微磨蹭,酥酥痒痒,旖旎的嗓音带着几分绵人的眷恋。
许知知舌头都快缕不直了,「嗯?啊。」
「我太慢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我怕……」怕再经歷一次这样的事情,他会疯魔。
「以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他轻声保证。
许知知听着耳边的浅浅震动,愣愣的点头。
皇后,她没猜错的话,叶淞既请了皇后帮她救出阿姐,那便是正式的站入太子一党。她记得,叶淞恨极了萧姓,上一世未扶持过任何一个皇子,单打独斗的往上爬至首辅的位置。
这一世,他觉得慢?加入了太子党?
可……这一世分明比上一世快上许多了,再加上他刚刚到现在都反常的动作。
……叶淞……不会喜欢她吧。
这猜测一出,许知知浑身都燥热起来,挠了挠痒,一边觉得不可能,一边又抑制不住的想起男人赤果果的身体,嗯……说不定呢?
「你……」她支起身子,有些慌乱无措,与叶淞对视的一瞬又顿了顿。
不会又是她的错觉吧,毕竟兰亭山三番两次的自恋丢脸行为,把她整的有点不自信。
许知知纠结半晌,决定还是换个方式。
叶淞疑惑的目光中,她脑中蹦出她所认知的为数不多男子的名字,挑出一个,缓慢而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觉得……余墨怎么样?」
许知知被握住的手一紧。
叶淞先是一愣,继而眯起眼瞳。
半晌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嫂嫂什么意思?」
他这是什么反应?许知知大脑高速转动。
说是吃醋吧,可这表情和说书里武松发现嫂嫂红杏出墙血溅鸳鸯楼,似乎也说得通……
……
「我……」
「嫂嫂竟还在想着改嫁之事?」一字一顿。
稳了,许知知背靠着马车内壁,退无可退。嗯……潘金莲什么结局来着?
接二连三的惊吓,许知知唿吸有些不匀。
终于,她没骨气的晕了。
……
叶淞将人接住,搂着女子的裊裊纤腰,探脉后确定人无恙,才松开紧锁的眉心。
「就这么怕我?」他缓缓抚上她的面庞,肌肤宛若冰雪凝成,动作几分贪婪,一想到女子刚刚说的话,胸口似有千斤重。
「嫂嫂。」
又哑又沉的声音,带着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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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场雨下的突然, 纷纷扬扬落了一夜,冷风裹着雨丝,混杂着草木的清香。
屋内。
床上的女子侧着身子,薄被下的身段窈窕长腿交叠, 缓缓伸出头, 慵懒墨发绕过娇靥泻在胸前, 长睫微颤。
「醒了?」
「嗯。」她细细的眉头皱起,从喉咙里发出的鼻音。
朦胧着眼不满的眯起。
……
……!!!
好一会儿。
许知知僵硬的动了动手腕,微眯的眼缝,刺眼的朱绳殷红, 脑中逐渐想起昨日的记忆。
她看向床畔端坐着的叶淞,刚准备再解释几句。
就见男子极修长好看的手指,拿着的一本……「经书」,面无表情的样子, 若不是她知道那里面的内容, 只怕还以为这人真的是在认真读阅书籍。
她想她应该没救了吧。
「嫂嫂醒了便解释解释罢。」叶淞继续唤醒装睡的她, 「我还不知,原来嫂嫂喜欢这种的?」
叶淞移过眼,猩红双目歷经一夜的沉静只剩些几几红血丝。
许知知无奈睁开眼, 望着叶淞手中翻开的图画与自己被绑在床头的姿势无二,连那绳结都丝毫不差。
一时间无言。
微抿着唇, 听着男子微重的鼻息。
「也不是很喜欢。」她试图抢救一下。
说完自己脸却红了, 灼烧的感觉在男子的注视下蔓延全身。
被朱绳映衬下雪白肌肤, 隐隐泛着粉,叶淞将书合上, 手指微微蜷缩,房内的氛围愈发暧昧, 他缓缓俯身。
女子紧闭着眼,在旁人看来,倒有熟透了几分任君採摘的意味。
「嫂嫂这般想改嫁?」
话音沙哑不堪,反而分外勾人,只是究竟谁勾了谁,此时有些分不清明。
许知知微微睁眼,就见叶淞的脸离她只有一拳的距离,唿吸不由得屏住。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男子的唿吸急促的不像话,温热的鼻息打在她的颈部处,凌乱又燥热。
他这般模样……许知知摇了摇头,咽下口水,「也不是很想了。」
她这话确实真心,只可惜叶淞脑中已有了定论,自然不信。
「余墨有什么好?」
叶淞漫不经心的伸出手,将她脸上的青丝拨开,冰凉的指尖冻了许知知一个激灵。
反应过来,忙道:「我没说喜欢他。」
然而这句解释她自己都觉得干巴巴的,可她总不能说她是为了试探他会不会吃醋才说的余墨吧,要是被叶淞发现,她误以为他喜欢她,那她这脸还要不要了?
越急,她扭了扭被绑起的手腕,微微发红,从黑髮缝隙露出的耳珠,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叶淞的视线略过,舔了舔唇。
身下的女子抖的厉害,他极力撑着移开了些,微抬起头,扬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因为情_欲,双目紧闭,喘息声更加清晰。
听在许知知的耳中,不由得抖的更厉害了。
不会吧,至于气成这样?
叶淞艰难平復内心的汹涌挣扎。
再睁开眼,他深深的望着眼下的人,关不住的占有欲望。
自己回让女子改嫁吗?
除非他死。
那她若是不愿呢?
叶淞眯了眯瞳孔,带着蛊惑开口:「嫂嫂,既然你想嫁人?为何不能嫁给我?」
许知知一怔……
叶淞的视线与她对视,眸中凝着的黑冰缓缓融化,一江池水仿佛要将她吞噬,「嫂嫂,嗯?」
略颤的尾音,不似以往的威胁,反而像是害怕被拒绝?
许知知脑子顿时炸了一下。
叶淞真的喜欢她……
她咬着唇,她是不会血溅将军府了。
只是这剧情……变成了小叔子巧取豪夺了?
紧张的她,看着叶淞俊逸的五官,性感的颈部,视线下移……脸部微微湿润。
她想她应该是太害怕了,此时一定是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叶淞歪着头,神色难言:「嫂嫂,你流口水了。」
……
「不可能!」许知知大叫,偏过头擦了擦。
一缕不听话的髮丝垂落,搭在耳前,几根顺着脸庞含进口中,许知知低了低头,取不掉。
……
时间仿佛停滞住。
许知知循着心跳,垂眼往叶淞的方位挪了挪,可手腕绑在床头,她想了想:「小叔……」
叶淞望着她,视线落在女子嫣红的小口。
「你……近点。」
细小如蝇的声音,柔柔嘤嘤,许知知痒的舔了舔唇,叶淞神色又晦暗几分,凑近几分,幽闭的室内,隐隐幽香钻入鼻尖。
「再……近些。」许知知暗自比了比距离。
叶淞循着愈发清晰的暗香凑近。
被蛊惑的瞳仁涣散,还没反应过来,温热的唇瓣已经贴在他的嘴唇上。
软热、香甜一瞬间充斥在唇齿间,脑中的一根弦剧烈的一声崩断,一片空白。
许知知的鼻息渐渐不稳,身体支持不了几秒,便落下装死。
眼角一瞥而过,男人绯红的脸颊。
叶淞忆起刚所看的书,后知后觉举起手,想要托住许知知的后颈脖。
……
许知知望着那抓空的手,该死,早知道再坚持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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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再来一次?」她提议。
叶淞:「……」
啊!她在说什么???许知知表面波澜不惊,内心疯狂嚎叫。
许久,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许知知刚仰起头,男人的气息霍然覆盖过来,下颌被滚烫的指节捏住,穿过耳后倒发间。
酥酥麻麻的触感,许知知整个人好似化成一滩水,软的不成样子。
唇上的炽热,不似她刚刚的蜻蜓点水,其中的侵略意味,却不知这已经是男子极力隐藏的结果。
「唔……」
温度节节攀升,许知知极力忍住呻_吟。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叶淞终于放过她的唇,头深深埋在她的雪颈,粗喘着唿吸逐渐平稳,随着胸腔浅浅的震动,男子笑着抬起头。
浓黑的眸色,绵眷的情_欲,「嫂嫂,也喜欢我。对吗?」
许知知的手腕不知何时被解开,她尴尬的收回攀着男子的皓臂,半落下的衣袖,冰肌如脂莹彻。
红润的唇微微撅起,倔犟道:「是你先喜欢我的。」
叶淞作势又俯下身,许知知忙捂住嘴,「不行了,我先唿吸一会。」
……
「嗯。」
许知知触上男子淡笑的瞳仁,一时分不清他回的是哪句话。
近在咫尺的沉默,许知知被叶淞直接坦白的目光看的发慌,刚想找些事情聊聊,门外响起敲门声。
许知知第一反应便是将叶淞拉入被子中藏起来。
「什么事?」朝着外面问道。
「夫人,您终于醒了,」木柏的声音响起,「不知公子在里面吗?太子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叶淞先她一步回答,低低嘶哑的嗓音,门外的木柏虽有些奇怪,但没多想便退下。
「你……不是让你别说话吗?」许知知气道,只是这语气没多少威慑力,倒显得娇嗔起来。
叶淞将被子扯开,两人的头髮此时都有些凌乱,若是被人瞧见了,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虽然……现在好像也不清。
「可我本来就在这儿,若是隐瞒起来,一会出去被见到了,岂不是更遭人怀疑。」
叶淞三两下就让许知知表示贊同。
可他若是想隐瞒,以他的轻功,又有何人能发现呢?
许知知点头,捋了捋头髮,望向叶淞,也顺手帮他捋了捋。
手指在发间划拉几下,又迅速缩回,「太子……你把我从皇宫就出来,皇上若是醒来,不会出事吗?」
叶淞将她的手又拉回,眼里的柔意几乎溢出来。
「他?只怕现下正受着张家、杜家几个仪事大臣,还有杨老夫子的施教。」
许知知不解。
只见叶淞把玩着她的手指,缓缓道:「若是当今皇上与妃子浑身□□的在太后的偏殿,被去往太后殿中议事的张大人、杜大人发现,会如何?」
光是想想,许知知便头脚一凉。
她想起花子星的那身衣服,应当就是他善后的,有些疑惑:「你安排花子星去了督查卫?皇上也同意?」
叶淞隐隐察觉出女子的手心有些发凉,没有细说:「京都营控制着武将的人员调动,只要督查卫有空缺,我派人补上罢了。」
他说的简单,轻描淡写的一句,许知知也不是傻子,这其中定不简单,忆起那段时间叶淞的早出晚归与大大小小的伤痕,暗暗佩服。
「那张大人与杜大人呢?他们可都是文臣,你是怎么……」
她皱着眉,光凭着他对杨兮月的救命之恩,也不至于让天下文人之首马首是瞻,时间还控制的刚刚好。
手心被捂热,叶淞的眼中沉下。
「不然嫂嫂以为我是为何留下花子星的?光是嫂嫂抱住我的腿替他求情,他便可以消失在这世间了。」
许知知咽了咽口水。
这人醋意也太大了……
不过也是,否则今日她怎么会绑在床上呢,这样一想着,交缠的气息又开始炙热起来。
「嫂嫂问完了吗?」
叶淞突然开口,许知知才想起太子还在等着,忙点头。
叶淞微低着头,微微一笑,「那,嫂嫂唿吸好了吗?」
……
这人……许知知瞪大了眼睛,身子在床上往后缩了两步,「没有,你……太子还在等着呢,你快去。」
薄被的一角随着身体掀起,许知知的脚腕露出,凉凉的,她嗖的一下收回。
叶淞这才缓缓抬眼。
也罢,总归也逃不掉了。
他半站起,倾俯身子,一吻落在许知知的额心:「那嫂嫂好好唿吸,晚上我再来问嫂嫂。」
许知知:「……」
夜雨遮了半边的天空,愈发大,风声鹤唳,渐渐罩住四方的皇宫。
「杀了,都给朕杀了。」
诺大的寝殿蓦地一声惊响,划破沉寂的夜。萧烨川身上的衣冠凌乱,从床边滚下,一旁的香炉被打落,香灰洒了一地,沾在
微微阖动的嘴唇显得苍白无血,疲惫的脸上一股子死灰之色,透着麻木,嘴里呢喃不休,「废物,都杀了,杀了。」
门外的赵真连小碎步迈进,「皇上。」
琉璃灯芯点亮,萧烨川看清来人,将食指放在唇间,「嘘」。
赵真也皱起眉心,不忍道:「皇上,没事了,这里是寝宫,叶家的人进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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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不来?」萧烨川笑的癫狂。「皇宫现下处处都是他的人。」
「阳春殿那般偏僻,我连你都没告诉,叶淞怎么会知晓人藏在那儿的?这宫中怕都是他的眼线了,叶家……叶家要反!」
他突然瞪大双眼,表情扭曲,「朕,朕就不该让他们叶家有活口。」
赵真躬着的身子抬起,「皇上,还来得及的。」
双腿颤颤巍巍站起,他缓缓走向萧烨川,在他耳边小声道。
几息,萧烨川全身的血液重新涌起,这次不敢再轻敌。
「去,交代那人,等朕的消息,静待时机,万不可再暴露。」督查卫已不可靠,这是他仅剩有用的暗人了。
赵真缓缓退去。
第38章
「怎么?要谢我也不必将房间让给我。」
十三娘一回来便被许知知拉进屋里, 她环视屋中的摆设,眸中神色闪了闪。
朱窗紧闭,任有夹着雨丝的风带来丝丝寒意,许知知望着十三娘单薄的衣物, 从柜中拿出一件干净的披风, 搭在她的身上。
细心将绳子系好, 她才嘿嘿一笑:「今晚有些凉,你与我一起睡吧。」
冷静了一个下午,越到晚上,许知知心跳快的不行, 许是做了亏心事,她贴近了些十三娘。
十三娘的心思在那结上,微微顿住,未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
「不要。」
有些不自然的将人推远, 随着人的推远, 颈部泛起一阵凉。
许知知的脑袋离开柔软的肩膀, 有些奇怪,平时都是自己被调戏,今天她居然推开她了?
刚要说话, 停了停。
目光落在十三娘的脸上,她深知十三娘生的好看, 只是自第一次见她, 她便是永远穿着各种素白衣裙, 瑰姿艷逸的样貌敛去半成。
「十三姐姐,你穿红衣可真好看。」许知知由衷道。
完全与她不同的类型样貌, 是无论男人或是长辈都喜爱的那种长相,妩媚中带着三分英气。
就曾有人与许知知说过, 她美则美矣,就是长得太过娇靥柔弱,撑不起事,是那种夫家一出事便会收拾细软投敌的狐媚子相。
而十三娘显然就是那种夫君有难,便会击鼓上书与夫家共进退的模样。
……许知知表示很冤枉,以貌取人,庸俗!
而且,她就算是投敌,也定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十三娘不知是想到什么,喃喃:「也有人曾这样说过。」
记忆推远,烛光熔金,映着女子温和的神态,薄薄的光晕,许知知心头微紧,搭上十三娘的手指,冰凉,「是……他吗?」
十三娘有些意外地侧头。
许知知:……「我也不是那么蠢。」
十三娘淡笑着,又恢復起那副慵懒的模样,收回手指半支着头,「好看又如何?我自小便被他救起,陪着他练武,陪着他……走出阴霾,十余载的时光,可又如何?」
她笑了笑,许知知却在她淡笑的眼眸中,看到了哀伤。
「真是应了那句,什么来着?」十三娘歪着肩膀,「青梅不敌天降。」
她自顾自的喝下桌上的凉茶,有些无味。身旁的许知知却有些不信,「怎么可能?」
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有时都能被十三娘迷的五迷三道的,许知知想不通,也不信,这样一起长大的男人,还会在十三娘之后爱上何人?
十三娘挑了挑眉,看向她,沉默不语。
许知知的唿吸微微凌乱:「不会是我吧。」
……
十三娘露出一脸你怎么这么自信的表情,她摸了摸鼻子,刚想说逗你玩的,「噔噔噔」的叩门声响起。
许知知顿时挺直了背,看了一眼十三娘,「什么事?」
「吱呀」一声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渐大,叶淞的嗓音响起:「嫂嫂。」
他越过屏风,「你怎么在这?」
话是对十三娘说的,许知知站起身道:「今夜天凉,十三娘的那屋子太冷了,所以……」
话音越说越低,一只软若无骨的手臂搭上她,紧接着肩膀一沉,她又坐下。
十三娘在她的肩颈出蹭了蹭,颇为挑衅,「做什么?我去哪儿难道还需要你的同意不成?」
叶淞的视线依旧落在许知知的身上,静静地,在她即将点头时,「我受伤了,嫂嫂。」
神情微疲,满是寂落,长而弯的睫毛耷拉着,看的许知知一阵心软。
十三娘神色僵怔了一瞬,不禁皱起眉仿佛被噁心到了。
许知知:「你……」
「公子,你受伤了?」身后不知何时到的木柏,手捧着大棉被露出头,快步将被子放到屋内的长椅上,跑向叶淞,「快让我看看,严不严重,我现在去请大夫。」
叶淞的身体一僵,睨了一眼他,语气有些不耐,「不必,涂点药就好了。」
许知知忙从抽屉取出金创药,自从叶淞总是受伤,她这倒是备了不少,都放在了显眼的抽屉。
刚拿出,就又听到木柏担忧的声音,「那公子还站在这做什么,有什么事比上药还重要?夫人,我先带公子去上药。」
许知知一愣,对啊,现下还早,木柏还没睡觉,上药这种事用不着她啊。
「也好,」她将药篓交给木柏。
叶淞唇角抽了一瞬,被十三娘看在眼里,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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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虐的目光对上叶淞,无视那俊美无铸的脸上所散发出的低气压,嘆息着摇了摇头。
许知知有些奇怪的回头望了一眼十三娘,又回头推着叶淞,催促他去上药。
女子脸上好看的柳眉蹙起,眼眸中焦急的担忧。
叶淞恼火一瞬间烟消云散,微妙嘆气。
他微偏着身体,挡住木柏的视线,将那推搡的小手握在手心,糯糯的。
满足的轻道:「木柏做事向来粗鲁,敷药没轻没重的,上次就弄疼了我,伤口还留疤了。」
木柏诧异的抬起头,肉肉的脸蛋满是疑惑:「有吗?公子。」
叶淞「嗯」了一声。
木柏:……拧紧了眉仔细回忆。
许知知思忖了一下,想起他身上之前的鞭伤确实留了点疤痕,可一想到白天的事,将手抽出,脸微微泛红道:「还是我来吧。」
门户大开,寒风涌进,十三娘拢了拢披风。
「啧啧」两声,又将披风解到一旁,绕到木柏的身边,「还愣着干嘛,走了。」
「可是公子……」
木柏还想说话被十三娘一个拎起带了出去,还顺手将门关严实了。
颤动的烛光,叶淞缓缓靠近,淡淡阴影落在许知知的脸侧。
清颜楚楚,三千青丝只用了一根玉兰簪子随意挽起,娇丽蛊媚百般难描。
叶淞看了一会,用压的极低的声音道:「嫂嫂后悔了?」
许知知愣了一会,道:「你怎么这样想?」
「那嫂嫂为何不等我?还叫了十三娘陪你过夜,」叶淞重新拉起她的手,不容抗拒的放置在他的胸口。
强有力的心跳另许知知好似触电一般。
「不是,我……」许知知苍白的解释,「我只是觉得晚上你进我房间会不会……不好。」
「为何?」
许知知纠结半天,眼看男人的瞳色愈发晦暗深沉。
赶忙道:「这可是你哥的房间。」
叶淞:「……」
默了默。
「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的嫂嫂,你哥才走半年,我们就在他生前的房间……那,那个……」许知知继续道,「是不是,不太好?」
叶淞想了一会,「所以你叫十三娘陪你睡?」
女子仰起精緻的小脸,美目中的狡黠一闪而过,一脸聪明劲儿:「嗯?我有一点害怕,十三娘在,你的兄长就算生气也会给点面子罢。」
叶淞勾着唇,有些好笑。
可眸中的女子认真的模样,就像是只暖棉的小猫儿,一双清澈如琉璃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唿吸骤然一顿,心头的欲望翻涌。
微微敛下,「要不然,去我房间?」
许知知咬着下唇,点头:「也行。」
……
男人抱着她从主屋绕道,脚点地的功夫,许知知只觉得身体一颤,再看周围的环境,似乎也不是偏院。
「这是哪?」
许知知双手勾着叶淞的后颈,漆黑的环境让她又搂紧了些。意识到脖间的温暖,叶淞取火摺子的手微微顿住,视线微沉,手尖一挑,火摺子落进了深处,手掌抚上她的后背,一掌便可拢住。
「别怕,这是扶风院。」叶淞倚在她的耳边,轻轻道。
热气酥酥痒痒,许知知轻轻点头。
凝脂般的雪肤透出薄薄胭脂色,潋滟动人。发顶刚好到他的胸膛,黑夜中的眼睛在眨动,睫毛纤长如震翅欲飞的蝶。
叶淞心头一阵燥热。
「嫂嫂唿吸好了吗?」嗓音更加低哑。
许知知:……
这怎么回答?
没让她想太久,叶淞的身体便先做出了动作,手指触上她的脸颊,微微抬起。
碎碎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很轻、很柔。
气息交_缠融合,许知知有些承受不住的后推两步,纤细腰肢便被紧紧圈住,那力道霸道的动弹不得。
紧贴着的柔软身体,叶淞的手掌在颈间与后背臀线之上缓缓游走。
什么温柔轻待,只有叶淞自己知道,这都是表象。
从他记事起,似乎他的生命只剩下仇恨与报復,那些寻常人家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画面,于他来说,都是遥远的记忆。
回忆的多了,他甚至分不清那些究竟是回忆,还是他脑海中的想像……
直到——许知知的出现。
他的嫂嫂,自新婚第二天的那句「我不走」,他的生活便多了一道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人生。
叶淞吻的用力起来,许知知攀在他胸前的手有些挂不住,喉咙升起娇_吟,男子这才又放轻的动作。
许久,叶淞贴着她的面颊松开。
感受到女子乱糟糟的喘_息,他轻轻笑着,胸腔微微震动。这才让许知知缓过些神,水清的眸子愣愣的望着前方。
有些尴尬的偷偷将一直踮起的脚跟垂地……
尽管细微的动作,依旧逃不过叶淞的眼睛,唇边的笑意愈发深,唇齿贴在她的颈脖,气息浅浅,「嫂嫂也喜欢我,真好。」
许知知身上好像炸起。
过了一会,还是奇怪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叶淞收拢了些眉心,老实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许知知撑着身体离远了些,嘟囔起来,「怎么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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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嫂嫂是何时喜欢上我的?」他反问。
……
许知知想了想,也道:「好像也没有具体时间。」
仿佛她捉弄叶淞的那些事也才昨天,前些时候还在他手下艰难讨生活呢?怎么就突然……
许知知眉心一皱,叶淞望着放在他胸前攥紧的拳头,笑着将人搂紧,「以前是我的错。」
以为认个错就有用了?
许知知轻哼一声,这一次的冷哼再也不用保持清醒,放肆大胆的感觉……可真好。
「哼。」她忍不住再来一声。
叶淞望着她,浅淡地提了提嘴角,目光胶着,慢慢俯下身,「嫂嫂可以原谅我吗?」
他的语调眷恋旖旎,许知知听的脸蛋泛红,瞥过脸,「哼!」
两只冰凉的指尖扫过她的下颌,她又被迫对上那深深的目光。心跳加速,在叶淞的唇啄上她的鼻尖时,又勐地顿住。
叶淞懒懒一笑,凑到她的耳边,声音软软软软润润:「可以吗?」
许知知愣了愣,刚「哼」一句,唇上又一片湿_润。
「嫂嫂。」
……「哼。」
「嫂嫂。」
……
「哼~嗯唔……」
第39章
连日的雨季难得出了一回暖阳。
秋阳倦倦, 院子的视线极好,许知知将桌椅都搬到了院子中央,趁着光线好,埋头苦干。
「你家夫人绣的什么?」十三娘则躺在一旁的贵妃榻上, 嗑着瓜子。
软软的脸色一言难尽, 猜道:「鸳鸯吧。」
身后人的嘀咕, 两人就见许知知回过头,捂着发酸的脖子,脸上满是欣喜,「你看出来了?」
软软:……
也托得叶淞在朝中日日高升, 他说一句顶的她十句,许林帆总算是将阿姐的亲事定下了,接下来就是得准备着女儿家的物件。
「太久没绣手都生疏了,」她又捏了捏发酸的手臂, 软软看的心疼, 上前按揉着。
「生疏?」十三娘不敢恭维。
「明日我还是回趟府中, 问问大小姐可缺些什么罢,夫人先歇着,万一大小姐早就将这些绣品备好了呢?」软软提议道。
许知知想了想:「也好。」
但过了一会还是拿起绣绷, 小心翼翼的落针,「可嫡母走的早, 阿姐肯定忙不过来, 婚服我定是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说我也得绣个鸳鸯枕套。」
鸳鸯象徵着忠贞永恆,也是她对阿姐的祝福, 她不绣,难道还能指望着许林帆那个老东西准备?
「多做几个, 总有能拿得出手的。」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手里这个无论如何她的送不出去,就当练练手了。
落针起针,女子尽管细心谨慎,却也常常出错回针,走一步退十步,却不见急躁。
难得安静的模样,一旁的十三娘看的出神,支着下巴,垂下眼帘。
眸中几分失落,一闪即逝。
「错了,这儿该换用长短针,过渡会自然些。」
许知知看向十三娘,惊喜道:「你会刺绣?」
十三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荷包,「会一点,不过,我也……许久没练了。」
许知知也看向她的荷包,上面的鸳鸯花样栩栩如生,「这是你绣的?好精緻啊。」
刚翻过来准备细看那针脚,十三娘簌的收回,「你还学不学了。」
「学!当然学。」有人教自然好。
几人调笑的声音飘至院外,难免引人驻足。
最后一缕余晖将叶淞的身影拉的老长,望着三人拢在一块,拿针的女子坐在正中,琥珀色的衣衫衬得肌肤赛雪,低垂臻首,未挽紧的墨发轻柔下滑,又被捋至耳后。
另外两人则一人一边,手指时不时指着绣布,像是在指导。
太认真以至于叶淞走至跟前几人也未察觉。
他看着绣绷上黄蓝各色的线团,圆嘟嘟的,略略沉吟。
很快抿嘴一笑,「嫂嫂的七彩球绣的真好。」
三人抬起头。
……
夜间的月光如水,浸透了窗纱,屋内虽静悄悄的,却时不时想起不重的叩窗声。
许知知索性背过身,拉起被子将全身盖住。
七彩球!
埋汰谁呢?
气唿唿的她牙齿咯吱咯吱,再一听,那敲窗的声音好似消失了。
许知知悄悄拉下被子,露出脑袋,床边一团乌黑。
奇怪,刚刚没这么暗啊。
「嫂嫂。」
……许知知慌忙捂住嘴,差点喊出声。「你……你怎么能进来?」她坐起身。
她记得她明明将窗户从里扣死的,许知知透过幔帘看了一眼窗户,想起自己还在生气,躲到木床的最里边,贴着墙壁。又有些冰,她又挪着位置。
「你来做什么?」偏过头。
散乱的髮丝拂在肩头,许是因为换上了厚实的被褥,女子穿的衣服很薄,淡淡透着粉白,一双无力柔软的手搭在被子上,紧紧攥着。
如此模样,没由来的柔弱可欺。
叶淞哑着嗓子,带着坏,「今日,还没有练习唿吸。」
……
自从她与叶淞互明了心意后,他好像就打通了新世界的大门般,雷打不动的每夜都要带她偷偷潜入其他院子,美其名曰练习唿吸。
也是深深知晓了此人的道貌岸然,她以为这人的前后两种模样只是对她,没想到对他死去的兄长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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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间房间,他还很是克制,保持着规矩,可一离了院子……
血色漫过耳尖,许知知的唿吸绵长起来,将被子往上提了提试图挡住,细腻肌肤被挡住一半,手中的被子便再也提不上去。
指尖一滑,原是被褥被坐住。
「今日没有了。」她赌气道。
叶淞哪能不明白,细碎笑意,「下午是我眼神不好,将嫂嫂绣的鸳鸯看差了。」
他的视线在夜色中依旧灼热,分毫不差的将女子的神态动作一一捕捉。仿佛稍不用心,她便会彻底消失一般。
许知知触上他的眼睛,果不其然,那黑眸几乎一瞬间与她对上。
这样的人,眼神不好……
明明……她裸露在外的锁骨被烫的厉害,羞赧染红了一片。
她不说话,叶淞极其自然的向里坐进一步,触至她手臂的一瞬将人拉入怀里。
许知知的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知知……」
眼见着要更近一步的意思,她脑中轰然,连忙打断提醒,「不……不行,这可是你兄长的……」
「我知道。」
叶淞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移开,反而双手伸入袖口,把玩着她的手臂,细茧划过肌肤,一阵颤意。
许知知背靠着,饶是她这样的色胚子,都还是不太习惯这亲昵。
揉摸轻按,她弯了一天的手腕瞬间舒适许多,才知晓,他是在替自己活血舒通。
亏她刚刚脑子里那么多的旖旎心思……恨不得闷进被子里。
「可……可以了,不疼了。」男人的气息从后头裹挟而上,她的背嵴冒出汗来,想拉开些距离,双手被扣住纹丝不动,两人虽每日偷摸的干坏事,却还没像今天这样……穿的这么少。
她甚至感知的到男子身体的线条。
难免唿吸暧昧起来。
叶淞闭着眼,贴着她的耳畔,声音轻柔低哑,带着隐忍:「别动,嫂嫂……我真的快等不及了。」
……
紧实的肌肉微绷着,全身上下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不知名的情绪沸腾。
短暂的几秒,许知知直喊要命。
这送到嘴的肉,她能放过?
虽不知道他要等什么,许知知还是凭着色胆包天,脱口而出:「不然……不等了?」
……
叶淞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向来沉稳隐忍的自己,仿佛失了控。
一个翻身,将那娇嫩身姿压在身下,动弹间,许知知的领口被牵扯的有些大,冰肌玉骨,灰濛的月光下,淡粉薄纱包裹住的丰腴随着唿吸一起一伏。
叶淞看着她如同藏着一汪深色湖水的眼睛,喉结无声滚动。
「嫂嫂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吗?」
……
她想了想,眨了眨眼睛吞吐道:「大概是,那本经书里面的内容罢……」
琉璃一般清澈的眼瞳,裊裊水雾,丝毫不知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事。
叶淞眸中的某些情绪翻滚,脑中理智的弦声彻彻底底崩断,恶狠狠的堵上了那张不知天高地厚勾人心魄的檀口,然而只需女子的一声闷哼,他啃咬的动作又不自觉放柔,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淡青色的床幔落下,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微冷的舌,用力的探索,汲取着每一分属于她的气息。
许知知微仰着头,喘_息声擦过叶淞的耳尖,男人的动作一顿。
手背暴起青筋才勉强撑起身体,紧绷的下颌线。
凌乱、焦躁。
薄薄的微光,深色床单映的肌肤莹白,衣衫尽乱,脆弱白皙的颈项一直延伸至深处,整个人软塌塌的,攀覆着他。
叶淞只需再动动手指,布下的曼妙身姿便可尽露,春_光乍泄。
如烟如雾凝脂般的容颜,一双轻灵瞳眸缓缓睁开。
叶淞深吸一口气,难受的紧。
额间浸慢了薄汗汇成一滴汗珠缓缓落下,顺着突起的喉结,滴至胸前,几道红痕愈发潋滟。
许知知听着此起彼伏的心跳声,情_欲的瞳仁几分不解。
「你……」
「嫂嫂,」叶淞抢先一步开口,整个人唿吸紊乱。
睫毛轻颤,嗓音震震传出几分硬挤出的笑声,「还不行,嫂嫂。」
「萧烨川还在那个位置,督查卫虽不再是威胁,可还有躲在骁骑将军府中的暗人未浮出,我若此时与你……」他的束髮凌乱,红唇因浓烈喘_息儿微微阖动,「你手上的硃砂会成为证据。我要明媒正娶,正大光明的将嫂嫂迎进,而不是像现下这般,若叫暗人察觉做出伤害嫂嫂的事……」
「我会后悔的,」他紧闭着眼,「总之,现在不是时候。」
语速之快速度之急,许知知觉得似乎不是说给她听的。
却也忍不住唿吸困难,心中怦然。
萧朝虽不至于对女子极尽苛待,却也难免有多舌之人,就如杨兮月之事一般,那一小部分人的口水,也足以膈应人。
府中温嬷嬷上次的态度,便是世人的其中一种态度。
她不可能没有犹豫,可事情都发展都到这了,以叶淞的性子,她不觉得他会放过她,是以也没有再去想这些乱糟糟的事,得过且过。
只要求他每次都得偷偷的,不可惊动府里的人。
叶淞也答应的轻松,她原还以为男人与她一样,觉得这样更刺激……咳,才同意这一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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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叶淞……却早已替自己考虑周全,今日之话其中的盘算,似是早有的准备。
他想娶她?
明明自己的身份,就算他做什么她都无法拒绝,这般被人用心呵护着,许知知仰头看着眼前的人。
怎么就这么秀色可餐、妖媚蛊惑?
叶淞察觉到她的唿吸更沉了沉,鼻尖的黏_腻气息,说不出的旖旎粘_稠。那双如瓷轻薄易碎的瞳仁,肆无忌惮楚楚欲欲,小唇微微启开,润艷如樱桃。
每一次的唿吸,都是对他极大的考验,再多一秒,便可爆体而亡。
叶淞勐然闭上了眼,眼皮抖了抖。
动了动唇,「嫂嫂。」
「嗯?」糟糕透顶的声音。
「不要引_诱我。」
许知知:「……」
第40章
「我没有……」
这她哪能承认, 再说了,「有些事是天生的,我打小就这么诱人。」
……
昏暗的环境低低的笑声俯在许知知的耳边,浅浅震音仿佛盪开一阵涟漪。
这……也太性感了, 可奈何叶淞就只抱着她什么都不做, 原来还有些亲亲的, 现下就这么干抱着。
抱着也没什么,可要不要连喘息都这么挠人啊。
越是看不清的环境越能放大人的五感,她整个人被笼罩,就好像陷在了男人的唿吸里, 热气喷在耳畔。
她的手还放在叶淞胸前的肌理线上,许知知忍不住厮磨而过,颇有些轻车熟路。
一片温润如玉,另一只手指顺着他那精緻的锁骨, 淡淡温情, 每一下都是点火的动作。
「小叔……」许知知轻声唤着, 绵软的音线攀着,夹杂着一丝委屈。
电光火石间,暖流阵阵冲击着叶淞的理智。
酥麻又温软的肌感, 令人缺氧,浑身犹如被大火烧撩过一般。欲_望翻滚的粗热气息狠狠碾过, 仿佛瞬间就能将身_下的女人点燃。
「知知。」他喉结明显的一滚。
许知知抬着眼睫, 破碎的眸中藏着得逞的狡黠, 虽如此,可拉开长据的情_欲, 难免让女子的汗湿了额发,几乎贴着面颊, 这份春_意是无法骗人的。小唇无意识的舔了舔,湿润了几分,可没一会,朱红更加妖娆干渴。
叶淞微垂的眸子神色晦暗。
脑中瞬间掠过千万种想法,无一不是要了身下的女子。
他伸手拂去许知知脸上的髮丝,汹涌于心的欲气,男子紧闭着眼,许知知心中暗喜,这不得把命都给她?
半刻。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情况下,许知知被裹的像一条毛毛虫……除了一双眼睛还能动弹。
「嫂嫂,你再忍忍。」叶淞梳理好情绪,偏着头,浓重沙哑的嗓音道。
修长的手指刚刚还在她身上探索,现下正慢条斯理的系上衣带,若不是那双眼睛始终不敢看她,许知知真的怕要给他请个大夫来瞧瞧。
不是,这火都烧到这了,叶淞居然不带她一起沉沦,而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叶淞,你松开我。」她深唿吸。
也不知这厮怎么裹的,这被子盖在她身上愣是蹬不开。
该露的露不出来,这还怎么勾人?
叶淞的肌肉也可见的绷住,终是看了一眼她,神色有些微妙,抚了抚她的头,动作温柔平缓:「不早了,嫂嫂得歇息了。」
这谁睡得着?这奇怪的好胜心起,今日她非办了他不可。
软被下的女子极不安分,用如月光般润滑的小脸蹭着他的手心,上下挪动着,细腻手感,殷红的唇微张。
叶淞的手下无知觉的放松几分,还真让许知知蹭出了小半截身子。
白润无暇的锁骨,半开的衣衫好似一张湿润的宣纸,只需轻轻一触,便可都化开……
叶淞慌乱中又紧了紧手心,未干的汗迹紧贴衣物黏在身上,分外磨人。
他望着许知知,眸色深寂,而后几分无奈:「这里是我兄长的房间,嫂嫂忘了?万一此时他正在……」
许知知毛髮一炸,瞬间安分苟着,乌熘熘的眼珠在房间四周打转。
「你胡说什么,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那个字她不敢说出来,背后抓起凉意,害怕的她又缩回被子,叶淞又有些后悔不该吓她,「嫂嫂别怕,大哥就算看到了,也会替我们高兴的。」
……
许知知想像了一下,叶景的魂在旁边站着,她与叶淞耳鬓厮磨,然后……他在旁边高兴……
怎么高兴?拍手鼓掌?
谢谢,有被吓到。
她的表情变得难以寻味,叶淞似乎也察觉到不妥,轻咳一声:「嫂嫂快睡吧,我在旁边守着你。」
「那等我睡着你才能走。」许知知忙道。
托他的福,她此时也没了那些心思。从前她可从不怕叶景的鬼魂,甚至为其守灵也完全没有一点心慌,毕竟她那只见了一面的丈夫确实好看,又是英雄,当然,也是因为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可现在……
许知知紧闭着眼,就在她心中不停默念往生咒时,叶淞轻灵温润的哼声悠荡在空气中,缓缓至耳畔,像是早春的溪涧打在心间。
不等许知知问,他便道,像是回忆:「父母不在的那一年,我也喜欢哭闹,兄长便唱这首曲调哄我睡觉,只是好久没听了,不知道调子还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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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淞将她的被褥调整好,「嫂嫂睡吧,我陪着你,别怕。」
碎玉泠泠,许知知好似泡在温泉中一般,渐渐的身体放松开,手臂上温热的指尖随着节奏轻轻拍打。
一下、又一下……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煳。
「叶淞……」她迷迷煳煳唤着。
叶淞的眼神从未在她的脸上移开过半刻,这声音也清晰的传入他的耳尖,尽管知道女子已进入了梦乡,他还是轻嗯着回应。
「从来没有人……这样……哄我睡觉。」
叶淞的手尖一顿,想起石奚曾调查过许知知的身世,眼睫温和的垂着,刚想说话,许知知的舌尖又动了动,红润的唇微微张起又翕上。
叶淞的眸色渐深,拍在许知知身上的手微微蜷起,就听那张小口囫囵不清。
「要不,你还是做我娘好了。」
叶淞:「……」
**
「夫人,这件如何?」
眼看着天儿越来越冷,马上就要入冬了,软软挑着布庄新送来的衣服,左右瞧着,对着布庄店的人道:「这儿,再改一改。」
「好的。」
接着转身,见许知知坐在太师椅上,撑着扶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近些日子走神的多了,软软也有些习惯,可还是微蹙着眉与下面的丫头对视一眼,后者便领着布庄的人离开。
「夫人?」软软轻道,扯了扯许知知的小氅。
许知知呆滞的目光回神,本能回应,「嗯?」见布庄的人走了,「人呢?」
软软一笑:「刚走了,夫人想什么呢?」
天空凝结着淡淡云烟,许知知抬头望了一眼,清风划过。
「软软,你说……」
又断了话语,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如果有一块红烧肉,色香味具绝,就挂在你面前,日日勾着你,可又不给你吃,最后还干脆玩起了失踪,你说……该如何?」
许知知也无奈,不就是主动了几次,叶淞便时不时的留宿军营,次数多了,她也察觉到叶淞这是在躲她了!
那当初把她绑床上的劲儿哪儿去了?
软软:……
「要不然,夫人,你试着吊吊那块红烧肉?」
许知知的一双杏眼噌的亮起。
望向软软的目光满是赞嘆,不愧是她养出来的好丫头。
软软被这视线看着发麻,及时捂着脸退后,搂起一旁的新衣,一边收拾后一边道:「夫人今日想吃红烧肉的话,我现在就去厨房吩咐一声。」
说着走了出去,独留许知知望着她的背影继续沉思。
她与叶淞的关系虽都是偷偷摸摸,她却也没多刻意的瞒着软软,只是不知如何开口。这丫头天天跟在自己身边,愣是一点不知情的样子。
还红烧肉……她想吃的真是红烧肉吗?
这迟钝也不知是像了谁?
许知知嘆气,摇了摇头,总归是年纪小,太单纯好骗;不像她,精明机灵。
半晌。
这红烧肉……是怪馋人,也不知几时开饭。
……
另一边的软软来到厨房安排好膳食后,刚要离开,迎面撞见从主院来的温嬷嬷。
「温嬷嬷。」她乖巧唤着,婴儿肥的小脸笑起来肉唿唿的,格外惹人喜欢。
温嬷嬷笑着拉过她的手,摸了摸,「是软软啊,近儿天亮,多加些衣服。」
「知晓了嬷嬷,穿着多呢。」
她收回手,朝嬷嬷数着好几层的袖口,给她看,「不和您说了嬷嬷,我走了。」
「诶,」温嬷嬷看她去的方向叫住她,「是夫人差你去的主院?有什么时与我说,我传就是,省得你这小丫头多跑一趟了。」
自扶风院漏水,叶淞搬至许知知的院子也有些日子,随着将军府的修缮,叶淞也搬至了将军府的主院,之前的扶风院便空置了。
「夫人能有什么事?」软软奇怪道,笑着望向主屋方向,摸了摸袖口的小秀包,「我是去找木柏玩呢。」
温嬷嬷眼尖的略过那袖下的一缕淡青色的流苏,像是想到什么,和善一笑打趣道:「你与木柏倒是年纪相仿,去吧。」
软软低下头紧忙挥手 ,藏住微红的耳尖,「嬷嬷回见。」
转过抄手游廊,又小跑了一段路,她朝身后望了一眼,回想了一番温嬷嬷的话。
也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温嬷嬷最近管的事情更宽了些,以她的认知里,夫人交代了什么事,哪里轮得到她来打听?还有那日……公子与夫人祭拜老将军和老夫人,回来时温嬷嬷说的那些,也显然越距了。
可以前的许府没有这样的例子,夫人也说温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应当让着些,可软软还是多留了个心眼。
月牙眉收了些笑容,将袖里的荷包塞好,再朝着主院慢慢行去。
「软软姑娘怎么有兴致来了?」正在收拾的木柏远远便瞧见她,放下手里的书籍,上前笑道。
笑起的虎牙露出,腮帮子鼓起,白嫩嫩的,软软心想怪不得夫人这般喜欢捏她的脸蛋。
「夫人叫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随意道。
「都差不多了,你叫夫人放心。」
软软望向干净的后院点点头,做到一旁的石凳上,托着腮,一脸忧愁:「那公子今儿应该也就要回来住了吧。」
再不回来,她家夫人真的要魔怔了。软软不禁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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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柏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应该吧。」
「夫人那……是不是生气了?」他滴熘着眼睛左右打探,见无人凑近道。
他自那日思来想去,绞尽脑汁,公子也就受了一次鞭伤,他可是日日小心翼翼的上药,至于还有些疤痕,明显是伤口太深才许久未消的……
他们贴身伺候的,一来二去,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察觉出两人的关系。
这锅也背的心甘情愿。
公子从前就喜欢日日闷着,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喜欢的姑娘,更别说大公子走后,公子更是毫不在意此时。
如今,他也是真心替公子高兴,可做主子的好似无意透露,他们也就装聋作哑。
只是最近确实奇怪,他也不清楚公子究竟是如何想的,明明那般在乎夫人,偏偏最近连他都看出不对劲来,也难免夫人不开心。
「要不,我今日去军营探一探?」他提议道。
软软正等着他这句呢,木柏反应的对比,她又想起温嬷嬷那夜的反应。
萧朝多的是再嫁的案例,也没有像前朝那般鼓舞女人守贞,虽夫人与公子的身份确实比常人尴尬些,可身为他们的贴身之人,都是为他们高兴的。
唯有温嬷嬷……那夜老将军祭日,她满心都是夫人的安危,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温嬷嬷却能在那时候第一时间提出公子应当搬离之事。
那日那样晚了,但凡温嬷嬷压到第二日在同夫人说此时,她都不会觉得过于奇怪。
不过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也好,不过不许说到夫人,就说你自己去的。」
一直皱起的小脸舒展了些,推着木柏向外走,催促着他快去。焦急模样惹的木柏哈哈大笑,将桌上没收拾好的书拿给她,「那你帮我放到里屋就行,我现在就去。」
软软重重点头,捧着书分作两趟放进屋里。
鼻子皱了皱,一股熟悉的冷檀香,她欣喜的转头,空无一人。
她开口试探:「是你吗?」
良久没有回应。
第41章
软软轻唿出一口气, 又抿起唇微笑,从袖中取出锦缎刺绣香囊,淡青色的流苏正是刚刚故意让温嬷嬷瞧见一半的那个。
她将香囊放到小桌上,对着身前的空气缓缓道:「我知道你在, 那日多谢你救了我, 这香囊……」
还未说完, 那檀香的味道愈发浓烈,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软软连忙转头,正是叶淞身边的暗卫——石奚。
公子的书房重地,以前都是他派人看守, 可如今公子的身份越高,树敌自然也多了起来,这书房便得暗中盯着,以防被窃取机密, 他不放心手下的人, 便时不时在无任务时也来瞧着。
他望着眼前的姑娘, 他熟知,正是大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当日兰亭山一事被县衙关起, 他曾救过她,却也只是一面。
石奚确定这女子没有武功, 他对自己的轻功更是自信, 可她又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你是如何知晓我在这的?」见软软没有反应, 他又问了一遍。
软软愣了愣,望着男子的脸, 唿吸急促了些,如实道:「是你身上的味道, 我……听夫人说是公子派人救了我,那日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可你身上的味道时常出现在公子的身边,所以……」
「味道?」石奚本能的皱眉,作为暗卫,这可是足以致命的破绽,他举起袖子,闻了闻。
「我天生鼻子异于常人,公子不必紧张。」软软见他神色有变,及时道。
这话也让石奚松下一口气,也是,从未有人与他说过此事。剑眉微松,再望向软软,那双月牙般明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婴儿肥的脸颊浅浅梨涡。
他习惯了隐于暗中,这样直白的目光叫他有些不自在。
「你……」
「你……」
两人同时说话,皆是一愣。
「你先,」石奚将手放至身后,沉静的语气与仿佛刚刚的停顿只是错觉。
软软转身将小桌上的香囊又拿到手上,「这个给你。」
石奚低下头,玉白的小指下,清淡颜色的香囊,上面小而密的绣花,极为精緻。
女子只到他胸脯处,仰着头的期待,这让他端稳的性子难得的一丝慌乱,耳尖爬上一抹红。或许是暗卫的本能,即使如此,这些落到实处也只是细微的变化,软软更察觉不出什么。
只是石奚太长时间没动,她解释着:「这香囊不是普通的,是我精心调配,能掩住公子身上的味道,中和成这个季节的淡花香。」
她主动将香囊塞至石奚的手上,「我虽鼻子异于常人,可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本事,就像街巷尾的一家制香铺,她的鼻子比我还灵些,我想公子……应该很需要掩盖一切痕迹。那日的恩情,软软无以为报,还望公子莫嫌弃。」
石奚惊诧于她的发现,他握着那香囊,触上便知这香囊的用料极好。
「怎么会,还需多谢姑娘,」他想了想,「你叫我石奚便好。」
他将香囊挂至腰间,颜色与他衣服衬的正好。
「那你叫我软软便好,」软软笑着道,「等再下个季节,我再来给你换个新的花香,你放心,这香综合起来比你身上的味道淡很多,不会被人发觉的。」
石奚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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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的沉默,两相相望,男子沉着的眼神叫软软心间一跳,她扭着身子作势要离开,「那……我就先离开了。」
石奚默了一会,才让开路,软软从他跟前走过,一股女子独有的清香。
「等等……」他唤住软软。
软软停住步子,回头:「公子……」想了想,又歉意的笑着,眨了眨眼:「石奚大哥还有事?」
微凉的天气,就连日落也是泛着冷光,透过雕花门窗打在那张夺目青涩的脸庞上,粉白黛绿,青丝扬起,石奚一瞬间的晃神,背后的手指微动。
「你与木柏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压住升起的奇异感觉,道:「公子……其实每日都回府过。」
一句话让软软怔了片刻,目光中透着一丝难以置信。
她想起许知知白天的模样,暗暗佩服叶淞欲擒故纵的本事,「你家公子……」
她皱着眉想骂人,又想起石奚是叶淞的手下人,话语及时转个头,「挺厉害啊。」
……
石奚哪里听不出来。
奇怪的事他竟不觉得恼,只是瞧着女子对他的脸上也没了笑容,心里堵堵的,「公子他不是的。」
「你自然替着你家公子说话,」一涉及到许知知,软软的声音不自觉带了点怨怼,话脱口而出,又抿了抿唇,小脸微微涨红。
石奚身为暗卫,习惯的将细枝末节都探在眼里。
知晓自己没被连累,诡异的松下一口气,又奇怪自己的行为,沉思下,眉目敛起。
「你生气了?」
细软的声音传来,石奚连从思绪中抽回,先是摇头否认,才想起替他家公子辩解。
「没有,公子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现下正是多事的时候,公子他是害怕连累到夫人,怕……」他顿了顿,「怕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所以才会瞒着夫人,只敢夜里偷偷回来看望夫人后,又赶至军营。」
他的停顿很微妙,软软尴尬的挠了挠头。
嗯……以她对她家夫人的了解,只怕是她家夫人的意志不坚定。
……
只不过道理她都懂,没理由总是让她家夫人这般抓心挠肝,软软挑了挑眉,「多谢石奚大哥告诉我这些,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说完急匆匆摆手离开,石奚跟着她的脚步向前了几步又停住,无奈的摇头。
虽不知她要做些什么,可公子与夫人的事,他也是高兴的,甚至于庆幸。作为暗卫,他对于煞气情绪的感知尤为敏感,在刚刚贴近公子时,他便察觉出有些不对。
直到公子完全对他放松警惕,卸下伪装,那漫身环绕的煞气,就连他也为之一颤。
之后更多的便是担忧,可近些日子,石奚能明显感知到公子周身的气息变得柔和,不在那般暴戾,对于那些犯人也不再是报復性的折磨,这一切似乎都与许家那个女子有关。
……
戌时。
晚膳消化的差不多了,天气寒凉,许知知早早的窝在床头,软软在一旁点上香。
青烟起,她望着那香,奇怪道:「近日的睡眠还可以,不必点香了。」
软软将香盒盖好,走至床边,「我看小姐近日总是发呆,这是我新配的香,可以清心驱忧,小姐试试吧。」
许知知点点头,也没在说什么。
从床头的篓子里拿出绣绷,上面的鸳鸯绣了小半,明显比之前的进步许多。
软软见状多点了几盏青铜灯,没有打扰,转身拿起桌上的小壶去了外间。待灌满了水回到房间时,床上的女子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软软歪着头愣了一下,看向那香……
反应过来将水壶放下,将许知知手中的针线拿下。
「软软,」许知知被弄醒,喃喃着,「你这安神香效果真不错,马上就睡着了。」
软软黑着脸,她真是多虑了,这香只是让睡着之人再睡的熟些,可以夫人的功力,哪里需要这些外物辅助。
将人放平盖好被子,软软左右看着,悄咪咪的从怀中拿出一本蓝皮子的书籍。
对着熟睡的人缓缓读起……
寒露渐重,月光如纱透过层层窗纸,浅青色的帐幔下,女子的肌肤细腻莹白,纤细足踝俏皮的裸露在外,繫着一根鲜红的绳结。
一道黑影闪过,那双小足便被轻柔握起,似乎是察觉到什么,许知知翻了个身,黑影般的大手还未来得及抓住啊,那只与莹玉一般的小脚便藏起在软被中。
叶淞眯着眼睛,坐在床畔处,盯着女子的睡颜,弧线锋锐的轮廓晕染着淡淡冷漠的眼眸逐渐软化。
「嫂嫂,就快了。」
他的唇角勾起。
萧烨川如今不足为惧,可难免反扑,何况,他恨的可不止是萧烨川一人。叶淞俯下身,却也不敢靠的太近,新换的水紫宽大袍子,虽遮去了大半的血腥气,却也怕冲撞了身下之人。
眼波流转,他的视线定在女子枕下露出的一角书皮。
漫不经心的将其挑出,翻开的书名显现——《我和表面正经状元郎的那些二三事》
「墨郎……」床上的女子忽然梦呢起来。
……
啸风四起,叶淞合起的手指和手背上隐约青筋,平静的表情下,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眉宇间的意味不明。
如此,熟睡中的许知知也只是拉了拉被子,唿吸浅浅,长而卷的睫羽如同蝴蝶休憩,浮着丝丝笑意,不知是梦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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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淞的心中反覆翻搅着。
最终闭了闭眼睛,翻涌的挣扎被狠狠按下,又俯近了些,薄唇落在许知知的耳边,缓缓启开。
「是淞郎。」
低沉的声音,木质的冷香覆盖女子的全身,深深的占有欲。
许知知不舒服的动了动,梦中的自己好似被禁锢住一般,插翅难逃。
「叫啊,」叶淞捏着女子的下颌,欺压过来诱惑着,见怀里的人不敢再动弹,眸中深寂又阴欲,「叫淞郎……」
气息沉沉。
「淞郎……」许知知呢喃。
霎时间,叶淞轻轻笑着,眼睛在黑暗中亮的可怕,抚着她的长髮,「状元郎有什么好,你若真喜欢,我便参考就是。」
哪怕他心知,女子口中的墨郎不过是话本子中的人物,可难免联想到他人。
他低着头,收紧手臂,惩罚性的咬住那圆润诱人的耳珠,几秒之后,胸前的小手乱动弹着,他一把抓住。
「唔嗯……」
喃喃的低吟,叶淞满意的松开唇,言语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小没良心的。」
第42章
什么情况?
许知知伸手戳了戳, 那身淡紫色半开的襟口,原本睡眼朦胧的双眼瞪的像铜铃。
啊这……
还想继续时,头顶囫囵不清的低吟,紧接着双手被挤压, 浑身陷入一个温暖清和的怀抱。
「别动……」
头顶被蹭了蹭, 她的脸紧贴着男子滚烫的颈脖, 许知知僵硬着身子,「你……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昨夜回来的晚,以后我都会回来住。」叶淞轻声道,紧接着又沉沉睡去。
许知知微微点头, 「哦。」
可这跟他睡在她的床上有什么关系……
她还想继续问,可男子均匀的唿吸落在耳边,许知知张开的唇又慢慢合上。
时间短还好,一刻钟后的许知知是哪哪不得劲, 抵在叶淞襟前的手掌也有些累。可又谨记着软软的话, 她也想吊一吊这块红烧肉, 一动那不显得自己多不安分似的?
悄悄移了移位置。
果然,「嫂嫂别闹,我再睡一会儿。」叶淞轻拍着她的背部, 温声道,整个人被箍住她的手又弯回去, 缩在男子的胸前。
这话许知知可就不服气了。
「我只是手酸了, 才没有勾_引你。」她哼哼着解释。
下一秒, 也不知手是怎么了,就抽了一下, 紧弹的肌肤触感,让许知知懵了一瞬。
……
「是手自己动的。」她干巴巴解释。
叶淞也清醒了些, 唇角挑起,嗓音闷闷带着震音,「嗯,我知道。」
他缓松了些力气,面朝着她,慵懒的桃花眼,里面的打趣意味。
许知知却没来得及反驳,奇怪的看向他。
「怎么了?」叶淞问到,斜倚在床畔。
许知知半晌才摇头,面颊蓦然涌上两片红潮,一直延伸到耳尖。
平日里,她稍微过火些,叶淞就跟个小娘们一样离得她远远的,将衣服都穿戴整齐,今日……
「你今天怎么……」她想了想词,道:「这么大方?」
胸前的襟口大开,几乎到腰腹处,离她这么近。从未见他穿过紫色,这曲水紫的宽大衣袍披在他的身上,说不出的妖孽。
叶淞微倾着身子瞧着许知知的反应,胸腔漫出几声笑,「那嫂嫂喜欢吗?」
许知知吞了吞唾沫。
「我不是在做梦吧,再说,你不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话到一半,口唇被堵住,结实巨大的身躯压上来,许知知心尖狂跳,男子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般,却又小心翼翼循序渐进。
炽热缠_绵,叶淞的吻缓缓游离,耳珠、雪颈……呵气轻吐。
这侵略般的架势,弄的许知知脑袋晕乎乎的……
清冷的空气,屋里的温度却节节攀升。
屋外的园子里梅花迎风绽放,飘荡着清幽的花香,令人心神俱醉。
「快回神了,看,下雪了。」十三娘倚在窗前,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一旁的软软木纳的抬起头,跟着伸出手,洋洋的碎琼乱玉,白润的小脸微微扬起。
十三娘瞧着她,摇头,「你是做了什么坏事了?」
软软一惊,脸色绯红,忙道:「没有。」
十三娘歪着头,也没有再多逼问,淡淡的神色望向窗外,片刻后:「我出去一趟。」
「去哪?」软软问道,又加了一句,「那你多穿些,外面多冷啊,你等一下。」
没等十三娘回答,她披了一件外衣,向着库房跑去。
没一会,她拿着两件白色狐裘的大氅回来,「上次夫人差衣铺的人做了不少冬衣,这两件白色的毛氅是夫人特意给你准备的,前两天还暖着就没拿出来,今日倒是刚好。」
十三娘望着那大衣,沉默了很久,眼里流转着微光。
「谢谢。」她沙哑着声音。
软软将大衣给她繫上,笑着抱了抱她,吐了吐舌头,「你怎么这么客气,我与夫人早把你当成了家人。」
十三娘没有再多说,见软软一直望向主屋的方向,她勾了勾唇,「你还小,别学你家夫人,少看些不健康的书籍。」
说完便掐了掐软软的脸蛋离开。
苍穹层云,女子迎风行走,一树的梅花瓣在雪花的映衬下,更显耀眼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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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软收回目光,脸蛋嗖的一下红的吓人。
她知道了?
昨日的那种话本自然是从十三娘那偷的。只是她这让公子喝醋的计划成功了没。
软软背靠着花窗,抿着唇,她哪里知道这种话本的内容这么的……
昨日每读两句,她便读不出来只能跳过,到最后,也就名字读的最多了……早知道这样,她直接放那就是了。明明她每次见十三娘看的都津津有味啊,这一想,那些文字又开始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
正恼着,一阵开门的声音,软软朝着望去,眼睛瞪大了几秒后,连蹲了下去将身子藏起来。
「你快点,别被瞧见了,」许知知跟做贼一样,将人推出去。
叶淞则毫无顾忌的滑过她的手背,只轻轻虚拢着,轻而易举的就将女子的纤长玉手包围,淡笑着道:「那嫂嫂还满意吗?」
许知知:「……」
花窗下的软软惊诧的捂住唇。
「尚可吧。」许知知轻咳两声。
自然是说谎了,这人的技巧也太强了,微微带有茧子的大掌以及凉唇的配合,吊足了她的胃口,又令她几次濒临失控,即满足了又没有到最后一步。若不是她了解叶淞绝不可能有过其他的女子,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个情场浪荡的高手。
至于为何这样说,只是单纯让此人太骄傲。
又反应过来推着人,「你快点,得亏软软今日起的晚,不然你可难出去了。」
叶淞瞧着女子红晕的脸颊,眼睫微微下垂,似乎还在回味,指腹不自觉微微摩挲,「那我晚上再来。」
还来?
许知知摇了摇头,「不……不用了。」
红烧肉吃多了也会腻的。
叶淞则有些食髓知味的模样,锋利的眼角微微眯起,「我不会再躲着嫂嫂了。」
她的鼻尖被轻啄,「嫂嫂也不必再找那些无用的替代品,我会满足。」
极富占有欲的声音令她一愣,反应过来时,叶淞已经离开,她一脸雾水。
「替代品?」
软软坐在地上,粗喘着唿吸。
……她好像闯了大祸了。
**
叶淞刚离府不过一刻的时间。
「太子来了?」许知知听着下人的禀告,放下手中的绣针。
皇子与臣子的交往向来都要有呈递,以便记录,是为了防止两相私下交往过密。到了萧烨川这,更是严格。
叶淞既不知情离开了府邸,那必然是没有呈递的。
那太子这样公开的来府里……
无论如何,也不能晾着他。她站起身朝着软软道:「你快去找木柏,告诉他去唤叶淞回来。」
软软得了令便匆匆出去,许知知捏着手心,想了想,又吩咐着:「你们几个快去厅里伺候着,茶水就上前几日新得的仙雾凤茗,我收拾一下随后就去。」
一色的黄花梨木桌椅,萧奇做在主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桌面。桌上放的是一组青白色玉瓷的茶壶杯具,冒着缕缕青烟。
他撑起头,扫视时,从后窗的隔断窗户处瞧见一个纤细身影,背景的雪花纷飞,女子好似被轻烟笼罩,转瞬即逝。
他没有再多看,只垂下眼睫,只视线若有若无的轻睨至前门。
许知知在快到时理了理身上的雪花,她本来想着等上半刻钟,等叶淞回来了,她在看情况迎接不迟,可木柏迟迟没有消息,眼看着时间太长,她只能小跑着过来。
她缓缓走进,低着头,「臣妇参见太子殿下。」
少女淡色的衣衫,下坠烟胧荷花白水裙,小巧的狐裘披风绕着细颈一圈。
明明是极简单的装扮,却衬的整个人好似冬日里的冰霜花,玲珑剔透,素雅洁净。
萧奇笑着将茶盏放下,抬起头,「叶夫人快请起,我与叶淞的关系,不必多礼。」
他客气的站起身,走近几步礼貌的将人扶起。敏锐的察觉到他虚抬女子的手臂时,女子微微的颤慄,极其细小。
紧接着,他触上那张精緻冶楚的面庞,潋滟洇洇的双眼,笼罩迷雾长睫颤颤。
怔下,眸中闪烁,连放下手。
许知知也是一愣。
这太子长得……与萧烨川也太像了,尤其那双眼睛,恍惚间真是让她吓了一跳。心里难免膈应,可又见男子并没有过多的行为,与萧烨川的接近不同,真的是表达友好的扶她一下。
干净利落的动作,许知知也暗暗唾弃自己,她真是一朝被蛇咬,这世上又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如萧烨川一样。
儿子也是有例外的嘛,何况……叶淞和余墨现下好似都投了太子一党,能让叶淞放下仇恨的萧家人,许知知是极为放心的。
「多谢太子,」许知知起身,又道:「叶淞刚刚出去,还请殿下再等一等。」
「无妨,」萧奇道。
谦和温润的声音也让许知知的紧张感消散了些,一旁的丫鬟上前将她的毛氅解开。
雪白的玉颈露出,萧奇转动着手中的扳指,若是许知知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这样的动作再萧烨川见到她时同样做过。
「叶夫人不必紧张,喝茶。」
他面露微笑,将桌上的茶盏递出,一旁的丫鬟见状要接过,萧奇没有放下茶盏。
许知知的心下一个咯噔,正要起身去接,萧奇却放下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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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想起了一件事,」他若有所思的收回手,看向门外的大雪,似乎越下越大,「对了。」
「还未恭喜叶夫人,叶淞如今官居二品,如此才人,想来必将光耀门楣。」
他目光坦荡的看向许知知,狭长的眼角微微弯起,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的模样,若非时不时的流露出一些惊人的气势,真的难以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太子。
许知知端着茶盏的手一顿:「二品?」
萧奇挑了挑眉心,将女子的神态一丝不差的刻进眼里,「夫人还不知道?」
怪不得,早晨叶淞穿的紫袍竟是官服?他居然又升职了……
来不及多想,她浅浅笑道:「我不怎么知晓他的这些事,还望太子见谅。」
这话乍一听倒像两人不熟的模样,萧奇的嘴角上扬,「无碍。」
一番话说完,许知知与其对视着,才发觉男子的目光好似在她身上沉了许久,目光坦荡的令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存在感。正觉得不自在时,萧奇移开了目光,清脆好听的瓷声,他缓缓吹着茶沫。
许知知轻吐一口气,心道这太子当真是蔼然可亲,怪不得叶淞……
「臣不知太子光临,有失远迎。」刚想到叶淞,他的声音便从门外响起。
萧奇忙放下茶盏,从瓷底敲击桌面的声音便可听出,他放的匆忙,许知知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起身迎接。
「你我之间哪里需要如此多的缛节,」他看向叶淞笑着道,「也怪我没有与你提前说此事。」
叶淞则先看向许知知一眼,没什么情绪,又朝着萧奇拱手:「不知太子亲自前来何事?」
两人都站着说话,许知知也不好意思再坐着……见两人似乎要谈正事,她上前微微欠身:「太子与小叔既有要事商量,臣妇便先告退了。」
萧奇却挥挥手,声音从容:「夫人且慢,这件事也与夫人有关。」
他只看向许知知一眼,则又对着叶淞道:「一是恭喜你升任一事,二则是……过些日子母后生辰要举办宫宴,届时还望夫人与淞弟一同前往。」
说的极为诚恳,这种事只需派下人来递个帖子便好,他却亲自来了一趟。
她记得上一世的太子可以说是毫无存在感,在萧烨川的皇权下,就是亲生儿子也得谨小慎微,如今却敢大办宴席,邀请朝中大臣,建立私交。
许知知暗暗偷瞄了一眼叶淞,太子这番作为,想必于他脱不了关系。
第43章
后者则低垂着眼睫, 并未着急答话。
许知知敏锐的察觉到,他似乎是不悦。没有来得及深思,一旁站着的萧奇则向她投以期望的眼神。
尽管她心里想的是太子终究是太子,以后若是成功, 则是新帝, 她的想法则是不要得罪。
奈何叶淞没有发话。
她自打乱了他的官途之后, 便再也不敢去打听他的仕途,自然也不会替他做决定。
面对太子的目光,她秉着刚刚的好感只朝他微笑着,装作看不懂的模样。
楚楚杏眼, 这样清亮如水的瞳眸,仿佛夹杂着万千情丝,无需任何多余的动作,便潋滟勾人, 只一眼, 让人沉溺。
萧奇自认为阅美人无数, 也听闻过父皇曾几次为这个女人吃瘪。他此次前来是为邀请,其次……他的内心也是想看一看这个令父皇魂牵梦绕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如今看来……他的眸光深幽,深邃莫测中噙着些微化, 比起刚刚要深沉些许,隐含笑意。
叶淞垂着的眼睫掀起, 平静的表情下, 散发危险的气息。
「太子相邀, 自然不敢推辞。」这样的气息又很好的在他人面前掩饰起来,嘴角上扬, 他退一步拱手,无意间将许知知的身体挡住半分。
萧奇回过神, 将叶淞扶起。
「关于前些日子抓到的裴家共犯,现已有些眉目,殿下要去看看吗?」叶淞道。
「当真?好。」
飞雪融融,纷纷扬扬打在青瓦的神兽屋嵴之上,很快便积了厚厚的雪。
远眺两人的身影已经行远,许知知披着毛氅子,总觉得哪儿不对,思索无果发了会呆便回了院子。
屋内的软软早早将炭火烧着,一进去暖烘烘的。
「夫人回来了?」
她走过来接过许知知脱下的披风,抖了抖,在炉火旁支了个架子,搭在上面将雪水烘干。
「十三娘呢?好像一整天都没瞧见她了。」她蹲在火炉旁搓着手,这天冷的可真快啊。
软软摇头:「她说有事,具体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
许知知想想也是,叶淞叫这样一个聪明万能的女子只负责在她身边保护,委实有些大材小用,她有自己的事要办也正常。
只是……
「今天不是叶景的什么日子吧。」她回头问道。
软软梳理着大氅的,想了想,「没有啊,生辰也不是今日。」
许知知点点头,难免多想了些。也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深知表面睿智灵透的十三娘,实则内心总环绕着浓浓的哀伤。
记得上一次十三娘从宫中回来时便有些恍惚,她也是过后才反应过来,萧烨川……不就是害死叶景的祸首吗?怪不得她那日回来的那般晚,还说了些关于她与叶景的事。
要知道,她这般洒脱的性子,又如此重情。叶景无事自然好,可叶景死了,她的心里也上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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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说出那些,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你有听说过叶景有什么爱慕的姑娘吗?」她好奇问道。
软软则皱着小脸,「没有吧,当年小姐你不是也打听过?除了与大小姐定亲,那时候可没有官家的姑娘敢往骁骑将军府上靠。」
许知知恍然站起身,晕乎乎的扶住不远处的桌子,软软忙走过去,两人坐下。
她震惊的看向软软,「对啊,是阿姐!」
「什么?」软软一头雾水。
许知知来不及和她解释,手指敲着桌面思考,又觉得不对,阿姐自小管理府邸,忙得很,鲜少有时间出门,更不会与叶景见面。
况且,新婚当夜叶景掀开头帘看到自己,虽微笑着,可许知知明白,那双眼睛无欲无求。
若当真喜欢阿姐,怎么会看到她时,什么情感也没有呢?
那么唯一的解释……
叶景为了不耽误十三娘,而织出的一个谎言。
叶家那般糟的情况,她一个代嫁的庶女,叶景都独自喝下了那份有毒的合卺酒,救她一命,跟何况他自小呵护大的女子呢?
想到这,许知知的心里堵堵的,凳子上好像刺挠一般,片刻后,她又披上刚烤暖和的氅子去往祠堂的方向。
路过亭台时,飘来一阵酒香,许知知朝着一旁小院的方向望去。
「夫人,您来了。」温嬷嬷听见外面的动静,出来道,「十三娘在这喝多了,我正想着如何是好呢。」
许知知一听脚下的步子快上许多,果然,就见十三娘趴倒在一旁的酒罐子上,而温嬷嬷则在一旁将人抱着,以防人掉进大罐子里,一边喊着:「哎,这孩子,怎么醉成这样。」
许知知连过去帮忙,唤身后的软软去叫人。她则轻唤着,「十三娘?」
「夫人别叫了,让她睡吧,」温嬷嬷指了指酒罈子,「喝了这么多,唤不醒的。」
许知知顺着手指的方向,看着那几坛破开的酒,又摸了摸十三娘的脸,有些担忧。
「夫人也不必过于担心,这孩子的酒量还是可以的,睡一觉就会好了。」温嬷嬷在一旁宽慰。
「温嬷嬷认识十三娘?」她奇怪道。
温嬷嬷嘆了口气:「起先就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来,这不是大公子捡回来的那个小女娃嘛。」
对啊,许知知才想起,温嬷嬷开始府里的老人了,定然是认识十三娘的。
只见温嬷嬷继续嘆息着,「可惜了……好像,大公子将她带回来时,也下着这样的雪。」
难怪。
朔风渐起,风雪漫捲,许知知将衣服展开了些,将人拢起。
温嬷嬷瞧着她的动作,随意问道:「对了,这姑娘不是离开了府里,夫人是在哪找到她的?」
许知知想了想,当然不能说出花间阁,道:「就偶然认识的,碰巧得知她是夫君身旁的小丫头,便带回府里了。」
「夫人心善,只是……」
「嬷嬷,这些酒都是你酿的,好香啊。」许知知笑着嗅了嗅,朝身后的罐子里探了探。
温嬷嬷见状也未再多说什么,只笑着道:「是啊,我看梅花开了,准备将旧的缸子都洗洗腾出来,酿些甜口的梅花酒。」
「酒还有甜口的?」她好奇道,小时候也曾偷偷舔过酒窖里的酒,却被呛的厉害。
「自然,夫人没喝过,过会我送些到夫人的院里。」
「好。」
软软带人来的快,将十三娘带回去。
许知知抬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回身继续朝着祠堂的方向款款走去。莲花印的鞋底踩在堆起的雪花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碾碎了雪花,却碾不碎这天地间的寂寞。
**
回到府里的叶淞,先是去了一趟主屋,烛火燃了一会又灭,屋里瞬间又静的好似从未有人进来过。
「太子今日怎么会来?」
地下串联的通道,因寒雪的到来分外阴凉。说话的男子却好似浑然不觉,只着了一件靛蓝色窄袖长衫,墨发束起,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到像是比这地窖更冷些。
石奚皱着眉:「好似是宫里的皇后与皇上也撕破了脸,太子此番过来,应当也是迫不及待的宣战。」
听此,叶淞冷哼一声:「当真是蠢。」
石奚也不禁摇头,「那公子为何要答应?」
不知是不是错觉,石奚感觉到他的气息更沉了些,抬头望去,男子眯着眼,眸底虽是漫不经心的戏虐,看似随性却暗藏杀意。可也想不出什么事竟惹的公子如此。
叶淞面如冷玉,「蠢些也好。」
「告诉青镜阁,可以动手了,再派些人散至太子手下的势力挑拨,务必要天下人都知道,皇帝与太子不和,积怨已久。」
「是。」石奚低头道,袖口露出一截青色流苏,他不动声色的藏起。
叶淞淡淡扫一眼,不知为何,石奚好像觉得周身更冷了。
……
「再放一颗夜明珠吧。」
屋里的许知知伸着头,手里攥着一颗圆滚的亮珠子,对着软软喊道。
软软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拳头那般大的夜明珠,放在灯架的正中,也觉得新鲜,「好美啊。」
许知知也点头贊同,也不知叶淞从哪弄的,下午差人送了过来,她本来还伤感着呢,在瞧见一整盒的珠子之后……这眼泪愣是哭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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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夜里也能刺绣了。」许知知端起绣绷美滋滋的。
一旁的软软笑了笑,视线不经意扫到屋外,整个身体顿了顿,看了眼许知知后拎着小壶悄悄退了出去。
突然的安静,许知知抬起头,就见叶淞正站在夜明珠灯架的另一侧。
「你回来了。」她欣喜的道。
叶淞才缓缓坐到她身侧,「嫂嫂绣的真好,一时看出了神。」
许知知被夸的小脸一红,「还行,下一版应该能更好。」
「那这一副是给我的吗?」刚说完,叶淞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啊?」许知知抬眸,手指的针线停下刺入布上,刚好撞上他的视线,他一直在看着她,此时的眸子明亮,让她都不好意思说不是。
「这个绣的不好,你若是喜欢,我下次……」她磕磕巴巴道,男人忽然抱了上来,将下巴搁置在她的肩上,松松的,却让人无法推拒。
「我的腰带上就缺个香囊,别人都有。」耳边软软的声音,带了几分微不可查的小委屈。
……许知知鬼使神差的点头。
「那……你不嫌弃的话……」
「我不嫌弃。」叶淞想了想,「若不然,你用之前绣好的那个现在给我做一个?」
之前那个……许知知拧着眉回忆,叶淞还见过她绣的哪一版……除了,七彩绣球?
「想都别想,」许知知立马打断。
开玩笑,那个就算他不嫌弃,带了出去,她不要面子的吗?
见叶淞还要不依不饶,深怕自己又陷入美男计,一个不慎同意了,许知知连绕开话题,「对了,太子今日过来就为了宴会之事吗?我怎么觉得你似乎……」对太子没有她想的那样尊重,甚至与对余墨的态度都要好上许多。
当然,这也是她在叶淞身边这么久,对其的了解所察觉出来的。
夜明珠的光亮清晰的照出男子的下颚线,冷峻又精緻的五官,他缓缓开口:「嫂嫂。」
低沉不辨情绪的声音,许知知垂目,将绣篓放置到一边,主动抱住男子,温暖的胸前听着有力的心跳:「你做什么不需要得到我的同意,只是,我只希望你除了报仇外,应当再快乐些。」
她的嗓音又细又软,身体也娇弱的很,叶淞感觉身躯在抖动,他紧了紧手臂,眼睛在掀开的那一瞬间仿佛有光亮透入。
「我很幸运,嫂嫂。」
灼热的气息缭绕在许知知的耳后,饶是经歷了许多次,她还是被这酥麻的感觉惊了一下,仰起脸时没注意到叶淞俯身的动作,属于他的温度触上她的唇。
就如她偏低的体温是良药一般,男人紧贴着她的身体,大掌在她的后背流转安抚,许知知渐渐也闷热起来,后腰酥软。
「嫂嫂还会喝酒?」叶淞在她的口中尝到酒精的味道,低笑了一声,舌尖滑过,欺身将人压倒。
许知知哪里抵的住,只能囫囵着点头,「温嬷嬷酿的甜酒,她见我第一次喝便送了些来。」
叶淞突然停下动作,凝望着依然化成一滩水儿的女子,手指拨弄着她的青丝,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甜酒大多都是女子喝的,没那般烈,通常会用作大婚时的合卺酒。」
许知知晕着湿_漉漉的眼,「没错啊,大婚那日的酒我又没喝过。」
好一会。
她的脑袋停滞了一秒,唇色瞬间发白,抬头看向叶淞,张了张嘴……那温嬷嬷怎么会知道她没喝过合卺酒?
才因为诧异张开的小唇,刚要说话,男人俯身上将其堵住,缓重的轻_吮,到侧颈的微热濡_湿,许知知脑子被团成浆煳,羞的脚趾蜷起,满面潮红。
「呵呵,」低低的笑声从嗓子里发出,叶淞眼里清晰的雾气,仿佛藏了一坛陈年的桃花酿一般,将人溺毙。
「嫂嫂……可真聪明。」
第44章
转眼便到了赴宴的时间。
一切准备妥当, 两人乘着马车前往宫中。
宽大的马车行的极稳,车铃随着风声响起,传至幽深处,路过的行人马车都让出一条道来, 是以人坐在车里丝毫没有摇晃前沖的不适感。
「嫂嫂不必担心, 我就在外殿, 」一双手轻拢住失神的许知知,叶淞宽慰道。
「十三娘不去吗? 」许知知抬眸,清亮的眸子望着他。
「她太冲动,上次随你去宫里, 若不是花子星一旁看着,只会酿成大祸。」叶淞敛眉道,手指划过她的眼角,动作轻柔的仿佛她就是外面漂浮的雪花, 碰一下就化了。
「那让软软回去吧, 陪陪她。」
她的提议马上被拒绝:「不行, 你的身边得需要人伺候,万一如何,也得要人通风报信。」
许知知身边的人和事, 他早已摸的透彻,包括她的那个贴身丫鬟, 足够忠心又有些聪明, 此次去皇宫虽没有危险, 但总归他会放心些。
许知知无奈点头,可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松, 反而更焦虑起来,双睫微垂, 小手在腿上点个不停。
叶淞默了一会,忆起两人早晨为了一碗梅花汤饼差点打起来的样子,如今又这样为她忧心。
她的嫂嫂就是如此心软。
若非不是心软,又怎会大婚的第二日留下来呢?叶淞深深凝视着她,像是在陷入回忆中,不可否认,他在那日听到女子坚定的「我不走」三个字,虽带着疑惑和不屑,可内心深处似乎就从那时,透进了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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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温柔凝结在眼底。片刻后,这缕温柔渐渐转为不明的情绪,黑沉沉的眼眸似一潭沼泽。
嫂嫂的心软,若只属于他一个人就好了。
许知知哪里知道他的想法,陷在自己的思虑中,「那你能不能叫个人回去一趟,把我藏在门口左数第二棵树下一个方形的小冰屋里面的梅花汤饼换个位置藏起来,我怕十三娘偷吃。」
叶淞愣了一瞬。
就见她拍着大腿,「啪」的一声,一脸懊恼,「早上我藏的时候,就见她偷偷摸摸跟着,我还以为她会跟我一起去宫里呢,就没在意。」
许知知长嘆一声,那张明明柔媚缠绵的脸色不合时宜的露出与之不符的丧痛:「我大意了。」
叶淞:「……」
男人望着许知知,眼角微微眯起。
许知知莫名有些冷,往叶淞的怀里躲了躲,炽热的体温比暖炉还舒服,她满足的抱着男人的窄腰,昨夜的手感还歷歷在目。
回味着,殊不知头顶叶淞的情绪已翻转了几个轮迴,终是抬起手将女子揽在怀里。
罢了,因为何留下来重要吗,终归她现在就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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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瓦的重檐屋顶,结了银霜的青砖,冷莹莹一片。
下了马车要步行一些距离,叶淞自然要先去前殿与太子一行人聚合,而她则是去往皇后的宫中。
宫道上的雪被扫净,越往前行,与宫道的冷清不同,清华殿则似明月一般,熠熠生光。
白玉地铺,云顶檀木的高梁,正前的金色台基前坐着一位典雅端庄女人,头梳高髻,身着深青金绣凤衣,腰环白玉双佩。
「臣妇叶将军府许氏参见皇后娘娘,恭贺皇后娘娘生辰。」许知知垂下眸光,恭敬道。
叶家如今的影响力也容不得她低调,她说完,殿上霎那间安静下来,各色的目光都在打量着这个一身朴素莲花纹长袄的女子。
浓长的眼睫在眼睑下落下一道阴影,丝毫遮不住那娇靥明媚的容颜,明明端庄得体的动作,却不自觉让人联想到那羽衣下的纤细赢弱的蛮腰,怎么看,都勾魂摄魄,不禁令在座的官家女子皆是一愣。
「你就是许氏,快上前来,我瞧瞧。」还是皇后出声打破了这宁静,笑着朝她招手。
许知知缓缓上前,万没想到金尊之躯的皇后竟等不及了般站起身下了阶梯,将她拉至身边,保养得当涂着蔻丹的手指就这么摸上许知知的脸,长甲扫过雪白如玉的颈子,一个激灵。
见她有些吓到,皇后连忙带着歉笑道:「我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姑娘,一时恍惚了,没有吓到吧。」
吓死了好嘛?谁第一次见人就掐人脸啊。
不过许知知还是尽量露出最温柔的笑容,「娘娘过谦了。」
皇后娘娘如此,下面的人也都开启的夸夸模式,「是啊,许夫人也太过低调了,这样好的相貌,我们竟从来不知。」
「也不知这许家是怎么养的,这世上竟真的有这般好看的女子啊。」
尖锐细长的嗓音,许知知有几分熟悉,不自觉望了过去。
上一世她也曾见过那妇人,没记错的话,上一世她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可是骂他狐媚子长相……那时有多嫌恶忌恨,现下便有多献媚。
瞧瞧,那小胖脸上都笑出两个下巴了。
「来了这便不必拘礼,快坐下。」皇后沖人继续笑着,弯眉温婉亲人。
因着上次阿姐之事,许知知对其也带着感激,许知知客客气气的回礼,眼神扫了一圈,左下第二排还留着位置,杨兮月正朝着她小声招手。
「知道你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怕是会不习惯,又听闻你与杨家的姑娘关系要好,你们就坐一处吧。」
这样贴心的安排,许知知心道不愧能养出太子那样温润谦和的性子。
等待皇后落座后,她才走向自己的位置。
离午宴还有些时候。
许知知与兮月聊着近况,几搭下来,那份被上一次入宫落下的阴影也消了不少。
也没想到刚放心的心随着一声脆响又提了起来。
酒壶滚倒在一旁,许知知后知后觉的打了个激灵,捂着领口,却依旧挡不住冰冷的酒水侵入衣领,甚至能感受到水珠顺着她身体留下的轨迹,黏腻的很。
「许姐姐,你无事吧?」杨兮月拿着帕子替她擦拭着裸露在外的肌肤。
殿上的人也都纷纷看了过来,掌管宴席的丫鬟连上前探了探倒地的宫女,对着皇后禀告:「娘娘,是盛酒的宫女在热酒时晕倒了,冷酒洒在了许夫人的身上。」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带许夫人下去换衣物,」向来柔和的嗓音在此时夹杂着一丝愠怒。
许知知觉得这剧本有些熟悉,心下颤慄,数息反应过来,她站起身,装作无恙的起身,额角的湿发贴着下颌的弧度,划出柔美的颈肩线条,垂首轻道:「也无大碍,不劳娘娘费心。」
皇后沉默了一会,随之一笑,对着众人道:「上歌舞吧。」
许知知听到此也松下一口气,随之阶上又传来声音:「我看许夫人是第一次来皇宫,不敢麻烦本宫,可这冷酒打在身上,你不在乎,本宫可会心疼的。」
说着她盈盈走来,用着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别害怕,这只是一个意外,我与那被废的贤妃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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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知垂下的眼睫颤了颤。
皇后知晓她上次被困宫中之事,况且,叶淞如今正是太子一党,隐隐有着夺位之势,而帝后不和早有传言,她应当不会任由萧烨川胡来。
抬起头,皇后朝她点了点头,嘴角上扬的弧度很是亲切。
这样的场景一片的官眷也静不下心来去看歌舞。
皇后娘娘竟亲自陪着许氏去更换衣物,皇后的态度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太子——日后的君王,这样的殊荣……心里暗暗记下,想着这京城又出了一个新贵。
暖炉烧的正旺,金色镂空的凤炉一丝的灰烟也察觉不到。
屏风后的女子丝绸般光滑的肌肤,一头乌髮松开来重新用布绞着,一阵阵发香混合着体香蔓延出去,宫女有条不紊的替她换上白色的宫装,水蓝色长裙,袖口和领口处绣着淡雅的兰花,比起她入宫时的素净装扮,现下整个人就如同清晨晶莹剔透的露珠。
许知知出去时,没想到皇后依然在等她。她快步上前,「让皇后娘娘久等。」
半晌都没有响应,许知知心下打鼓,一只冰凉的手指轻挑起她的下巴。
皇后的眼中一丝情绪一闪而过,她顺着那光滑的下巴,将女子的髮丝缕到耳后,软柔的触感,她好奇的捏了捏,耳后淡笑着抚了抚她,「那芸美人比起你可差远了。」
语气说不出的怪异,许知知想了想好似从未听说过宫中还有这样一个人。
「你不认识也正常,她早就死了,就死在……」就见皇后徐徐又道,看向她,「你入宫的那日晚上。」
难道与她有关?
不过既说起了那日,她也应当超皇后当面道谢,「多谢皇后娘娘那日从贤妃宫中救出我的阿姐。」
「以奇儿与叶将军的关系,许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况且,你的阿姐生的端庄婉丽,性子更是冰雪剔透,本宫甚是喜欢。」皇后收回手,恰到好处的微笑呈现与脸上,盈盈起身,腰上的流苏发出细微的碰撞之声,清脆而优雅。
……
皇后的话在许知知心里渐起一阵阵的涟漪。
她是什么意思?
帝后不和,太子的位置难做,皇后又何尝不是呢?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大肆举办宫宴,却能依旧保持着松弛有度端雅娴淑的气势,毫无让人觉得以势傲然的浮夸之感。
这样的人,无疑是个能隐忍的聪慧女子,对于她这样看着就只会依附男子的漂亮菟丝花,许知知也不指望她的行为有多少是真心。
只不过,她说起了阿姐。
其中的意味她思索不出,却能感觉得到不对来,就好像是在惋惜,又不甘心……刚刚的酒洒又真的只是碰巧吗?
许知知想的头疼,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甜酒,本来还甜糯的口中逐渐变得涩口。
第45章
「许姐姐, 你的酒量这么好?」杨兮月拿起她们共饮的一壶酒,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惊诧的看向许知知,正对上一双水雾蒙蒙似桃花般醉人的眸子,心下扑腾的厉害, 张着小嘴不由的看呆了去。
许知知歪着头眯起眼来, 这一醉态, 慵懒几分的眉眼霎时间妖媚的勾魂摄魄,粉肌凝脂。
杨兮月凑近几分,想亲一亲那软绵的脸蛋,就在一寸的距离处, 她的领子被揪住。
未得逞的她皱起眉横了一眼如此没眼见的人,就看见了站在他身后脸黑黑的叶淞。
……
「你想做什么?」如幽深潭水的目光,男子低冷的声音令她打了个哆嗦。
杨兮月怕的更是抱紧了许知知,娇滴滴的咬着唇, 大眼睛一眨一眨, 「许姐姐, 他好兇。」
她生的俏丽,眼睛红红的小兔模样,半醉了的许知知哪里捨得, 将人搂紧怀里好好□□了一番小脸蛋,抬起头, 「你, 别总是板着个脸, 兮月胆小,别吓着她, 大家应该……好好处。」
她一只手轻抚着胸口。
杨兮月见有人撑腰,缩在许知知的怀里, 满足的吸了一口香气,代替起她的手替她顺着胸口。
叶淞的眼神逐渐森寒的不像人类,淡漠的瞥了一眼上樑处隐秘的一双眼睛,后者差点儿从樑上掉了下来。
杨兮月自然也瞧见了,为夫撑腰的心理,她湿漉漉的眼眶嘟起小嘴,阴阳着调子:「我也想好好相处,可是叶将军好像不喜欢我呢。」
许知知一副被勾了魂的模样,指着叶淞,「你,去那边坐。」
樱唇半撅,半带恼怒半带娇。
叶淞的喉咙细微的动了动,对身的太子见他迟迟未落座,朝着他这边走来,叶淞几乎是同一时间掀起眼帘,余光快速掠过许知知的全身,衣袍正正好的挡住萧奇的视线,他微微欠身:「太子。」
「既然嫂夫人同杨家姑娘关系要好,你便与我同坐吧。」
叶淞拱手:「这怕是不妥。」
萧奇无奈摆摆手,「你我兄弟,有何不妥。」
金玉帘箔,觥筹交错,膳后的歌舞隔水寥寥,传至仅隔了几道宫殿的长乐宫中,一片寂静……
「皇上,这是暗人传来的消息。」
金座上的男子勐着睁开眼睛,狭长的眼角凌厉被削了大半,满是混浊。他颤颤的将信件打开,手背渐渐暴起青筋,一道嘶哑刺耳的笑声充满整个大殿。
「叶淞……」
赵真见他心情大好,连问道:「皇上是有了什么好消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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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着宫殿中的人招了招手,紧接着一群人退下,他亲自端着酒壶缓缓上前替座上的人斟酒。
萧烨川一饮而尽。
「去,派剩下的所有暗人,去排查京城大大小小的青楼,但凡有十三娘这个名字的青楼,皆严加审讯。」
赵真虽有疑惑,还是领了命令下去安排。
清冷死寂的大殿,夜幕低垂,萧烨川轻捻着手中的青玉龙纹扳指,越过窗柩朝着远处轻扬的歌声方向望去,直到那歌声渐渐消弥,月光落在白雪压着的枝翘上,啪嗒一声,细枝被压断。
他还没死,这个位置还由不得旁人来觊觎,哪怕这个人是与他流着一样的血的儿子。
……
外头的风雪愈发凛冽,雪粒打在飞驰而行的马车外壁上,又有风声唿啸卷过,马车里却意外的暖和,炭火的暖意瀰漫。
叶淞斜倚在车壁之上,撑着手肘,一双极好看的眉微微扬起,桃花眸牢牢着盯着努力拱在他胸口的女子,若有所思。
「叶淞……」
始终没蹭进男子的怀里,许知知难受的歪着头。
双颊通红,青丝散乱,几根垂下的碎发微微遮盖住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两眼些许迷离的抬起头,舌尖不自觉的舔着唇,湿润着唇畔:「你……怎么了?」
叶淞看了她一眼,便将视线移至桌上的甜点,白皙冷硬的手指拿起一块梅花馅的凉膏,慢条斯理的咬下一口。
车里放置着一颗夜明珠,清晰的印出男子眼里的虚虚实实,清隽的侧脸显得冷硬无比,又带着丝丝的戏虐。
许知知吞了吞唾沫,「我也想吃。」
叶淞微勾着唇,眼眸又深邃又慵懒,骨节分明的手缓缓转动,「嫂嫂想吃这个?」
许知知摇头。
叶淞微微挑眉,她指着他的薄唇,潋滟眼波勾人:「想吃这个。」
她说着仰头沖了过去,可可惜脑子晕沉沉的,眼看着落到地上,一只火热隔着衣服依旧滚烫她肌肤的手掌稳稳的覆上女子的腰间托住。
许知知继续扭动着,像只野猫一般,直冲目标不愿罢休,却始终被纤腰处的手稳稳按住。
她不满的情绪上来,就见男子的拇指触上她的唇,想也不想的咬住。
檀口张着,叶淞不疾不徐的在贝齿上搅_着,「嫂嫂不是叫我走?」
低沉的嗓音压制着情绪。
许知知睁大着眼睛,现在的场景像极了她被绿茶勾走了之后,原配前来兴师问罪。脑子清醒了几分,她尴尬的道:「那……你干嘛要吓兮月嘛,你知道的,她……」
「嫂嫂叫我走?」叶淞打断她,两根手指捏起她的下巴,「嗯?」
这样好看多情的桃花眼,此时望着她,又刺又凉薄。
许知知无奈,咬着下唇,「女人的醋你也吃,小气。」
叶淞的目光下压了些,「嫂嫂叫我走?」
……
他是只会这句吗?许知知汪汪水眼睨着他。
男人的语气虽冰冷,可许知知还是察觉到他急促的唿吸。作势不经意又咬了咬唇,血色一瞬间充斥本就饱满的唇畔,发出「啵」的一声。
手掌下的起伏更厉害了些,可叶淞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嘲弄的模样。
若不是许知知深知此人有多能忍,只怕真的就被骗了过去,垂下的睫羽划过一片狡黠。
放松了几分,醉气儿又涌了上来,纤纤玉指绕着男人的腹部画着圈儿,小指微微翘起,媚长浓秀的眼弯成半玄弦月。
男人放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松懈,她偷偷的踮着脚,攀住他的肩膀,一个用力,唇便蹭着男人的下颌。
蹭着蹭着,「今儿个,老子就吃了你,省的你天天醋。」
她的舌尖舔过男子嘴角隐留的碎屑。
酥酥软软说不尽的柔媚动人,「轰」的一声,叶淞的额角暴起青筋,深吸一口气,克制着全身喧嚣的的欲_望,忍耐的眼角迷人且危险。
「嫂嫂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的身体僵硬的像是被几条锁链给束缚住一般,眼里布起红丝。
这幅禁慾可欺的模样,给许知知看的是心直痒痒。
借着酒劲她也分外大胆,坐在那结实的腰腹上,抓起叶淞的手向上提着,撑着车壁缓缓欺上去。
拿起桌上的酒杯又灌进口中,杯盏掉落在软垫上一声闷响,右手学着他刚刚的模样捏着他的下巴,倾身覆了上去。
香醇的液体夹杂着唇齿间的芬芳,润润的过喉,一滴凉酒顺着下颚流到叶淞的颈部,丝毫缓解不了这燥_热。
喉结上下勾动,腹间浮动,叶淞早已忘了刚刚那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不动声色的由着女子的动作。他的意志向来坚定,而此时,似乎在一点点的崩塌。
许知知满意的支起身子,醉迷的眼眸媚态横生,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洒下的酒浆,黑髮湿_黏的贴在雪肤上,仿佛妖精一般。
下一秒,便真的化成了妖精,小口清晰的吐出:「小叔喜欢刺_激吗?不如……我们就在马车上……唔……」
许知知的唇被汹涌堵上,片刻之间,叶淞脖子上因为充血而膨胀的挤出青筋,全身都在喧嚣着,又紧绷着,叶淞恶狠狠的咬着许知知的耳垂,女子经受不住的闷哼,眼睫轻颤。
「嫂嫂……」
「从哪儿学的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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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月照雪,天空凝结着淡淡的云烟。
无人的街道,一辆黑楠木的马车静静的停在了大道中央,气氛出奇的安静。若不是寒风吹动衣袂的声响,完全注意不到那马车上坐着两个人。
正是化作马夫的石奚与软软,车门虽未打开,却也清晰的知晓里面的人早已悄无声息的离开。
石奚的手还挂在缰绳上,空气中瀰漫着尴尬,纵使作为暗卫,见识的市面多了,也觉得有几分猝不及防,怎么说呢……秉承着暗卫的良好素质,他努力强装镇定,奈何……
他还是低估了大夫人的虎狼之词,何况,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姑娘。
「我们……先回府吗?」他硬着头皮道。
软软脸颊通红的望着天,这不比那日她看的话本还要惊心动魄?
她也确实没想到,她家小姐,玩的挺花……
第46章
浮云飘渺, 白茫茫的一片天空迎来一缕阳光。
雪花消融,树枝上的冰锥挂着一颗颗的晶莹剔透的露珠,「啪嗒啪嗒」的掉落,好似温度更冷了些。
屋内烧着炭火, 暖热透过垂下的烟紫床幔, 暖被中一只雪白雨润的手臂从软被中冒出, 缓解了些热意,女子又累极了般沉沉睡去。
颈间继而贴上的温热,许知知颤了颤长睫。
……
察觉到怀里的娇人儿正在逐渐甦醒,叶淞半枕着起身。
身前的长髮松散, 上身裸_着,胸前细细疏疏的抓痕,微微睁开的眼睛溢满了笑意,餍足之意。
伸出手指勾出女子的青丝绕在手间, 也不知道经意还是不经意, 指节蹭过她微红的后颈, 细小的茸毛集体的一颤。
「呵呵」两声,叶淞将许知知整个人笼罩在怀里,唿吸的热气喷在她的耳畔。
「嫂嫂喜欢刺_激, 还是等天热些。不知昨夜,嫂嫂可还满意?」
……
不是说醉酒之后的事是会断片儿的吗???
怎么她记得这么清晰!
还吃了他……还刺_激……还马车……
许知知脑子嗡嗡的。
记忆里的自己昨夜也算是自食恶果, 谁知道叶淞会在那种事情上这么勐啊……到后面她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很想继续装睡, 可身后的叶淞明显不敢, 手下的动作愈发放肆,她倒吸一口气连睁开眼睛:「别……」
声音带着连她都惊讶的娇媚, 乞求的眼睛流盼水光,叶淞微沉的视线移向她娇嫩得要滴出水的红唇。
眼见着叶淞的浑身越来越烫, 她吓得推着男人的肩膀,整个人缩着身体往后退,「你你你,别乱动。」
「嫂嫂想赖帐?」许是她的反应过激,叶淞盯着她思忖了一会道。
许知知无奈,平时这人挺聪明的,将萧烨川这种恶虎都能耍的团团转,怎么在她面前,就总是往坏的方面想呢?
可看到他小狗似的的目光时,她又软了下来:「不是,我……」
她顿了下,想了想抿着唇道:「还有点疼。」
……啊啊啊,羞耻,太羞耻了。
羊脂玉般的肌肤瞬间染上粉晕,刚刚挣扎时被褥下露出半扇香肩,玲珑曲_线,淡淡清香。
叶淞深吸一口气将被子拉上,许知知整个人被盖的严严实实。
自责的语气,「是我不好,不该这样的……不知节制。」
许知知第一次见到叶淞的脸上也会露出窘迫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新鲜。
其实也没有很不舒服,毕竟叶淞向来都会以她的体验为主,已经比她想像的要好很多了,可也还是有些奇怪的,只是没有她表达的那么严重罢了。
况且她昨夜醉了也就罢了,现下青天白日的,总不能还胡来……
「那,要不要上药?」叶淞突然道。
许知知:「……」
眉头一皱,额头三条黑线,幽幽道:「你偷看那本经书了。」
语气肯定,因为十三娘给她的那个话本子,里面好似就有上药的环节……
叶淞将手抵在唇边,有些窘促,「我怕没有经验……伤了你。」
许知知又愣住,过了一会儿,又尴尬的解释:「书上也不一定都是真的,我想应当是有夸张的成分在。」
谁会在那里上药啊!什么药?金创药吗?
叶淞想了想也是。
这么尴尬的话题结束,两人都沉默了。
……
安静下来,浑身的疲惫感又升了上来,许知知眯着眼睛。
逐渐均匀的唿吸,叶淞抱着她,侧头靠近,挺拔微凉的鼻尖亲昵的蹭了蹭。
好一会,他将手臂换成软枕,跨下床塌,动作十分轻柔。
衣着穿好,最后望了一眼熟睡的女子,踏出屋子,正撞上朝这边一直望着的软软。
叶淞走过去,「你家小姐累了,准备好膳食,再过半个时辰再进去伺候罢。」
语气虽淡淡却也没有那么冰冷,令软软有些震惊,直到人走远了,她才捂着胸口点头。
天啊,她的小姐的小妲己在世吗?
才一夜,公子这座冰山就融化了?
望着又落下的雪花片儿,软软眉心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
「公子,您可算来了。」石奚见叶淞一露面,现身焦急道。
暗卫向来是最能克制情绪,他如此匆忙,叶淞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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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萧烨川的暗人不知怎么得知了十三娘的身份,萧烨川那边现下正在彻查京城所有的青楼。」石奚的眉头紧锁,他自得到消息到现在又迟迟联繫不到十三娘,直觉让他不安。
猜测道:「府中向来严密,这消息就怕是……」
叶淞也拧紧了眉心。
马上猜出了些什么,立刻道:「通知青镜楼的人撤离,我去找她。」
「不用找了,我就在这儿。」
两人的转头,在阴暗处的石阶里,十三娘的身影缓缓显现,明媚的脸上扬起笑容,不紧不慢的走近。
在距离最近的石桌上,拿起铜壶,缓缓倒了三杯茶水,她幽幽坐下,喝下一口,脸上的表情略带嫌弃:「什么陈年的茶叶,还是酒好喝些。」
叶淞的眼里露出锋芒,声音略沉,虽是问句,但更多的确是质问,「你要做什么。」
十三娘轻笑了两声,没有理会他话,反而朝着叶淞身后的石奚唤道:「站着做什么,过来坐,好歹也共事一场,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石奚听言,一向稳重的性子也绷不住了,「你在胡说什么?这消息真的是你自己放出去的?」
十三娘比他在大公子的身边要早的多,大公子嘴上不说,实际她当初一声不吭的离开时,大公子有多难受他都看在眼里。后来她又回来,大公子还没高兴几天,才知她竟一手创立了青镜楼。
这样大的情报组织,又是那样的地方,一个女子……得多艰难。
如今大公子走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护着她的安全。「你到底要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叶淞右手抚着茶杯,紧抿着唇,少顷才道:「叶府的事,我早已计划妥当,无须你如此多此一举。」
声音淡淡却带着沉毅。
「你的计划?」十三娘觉得有些好笑,「我的消息没错的话,昨日宫宴,可发生了一件事吧。」
叶淞抬眸看向她,她继续道:「你不觉得太慢了吗?」
凑近的红唇微微勾起,带着蛊惑,对视间,叶淞身上散发出阴鸷可怕的气息,十三娘知道,她说到了点子上。
一旁的石奚毫无察觉,「慢?公子的计划万无一失,为了稳,等一等又如何?为何非要……」
「等一等?以前他在时便非要等,他在等什么?」她打断石奚,狐狸眼中一改往日的戏虐,清澈的眸好似一碰就碎了般。
石奚怔住。
大公子……他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大公子在等自己的死亡,自小守卫边疆之人,自然心挂百姓,萧烨川死很简单,难在萧国不能乱。
他下不了手,所以大公子苦心部署了一切,只等待一个治国之才的人能够出现。
而这对十三娘,太过残忍。
「青镜楼的事,你们没有权利管,总之,」站起身利落离去,冷硬且坚定的嗓音落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落寞,化为嘆息,「我等够了,等不了了。」
……
「公子……」
「石奚,替我递张帖子到余府。」叶淞抬起头,高寡的天空丝丝的凉意。
石奚迟迟没有动作。
叶淞也没有催促,过了好些时候,他垂下眼眸,才开口,「你有见过她今天的样子吗?」
语速放的很慢,石奚却听的一惊,摇了摇头。
「她日日都是如此,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深黯的眼睛充满了平静,周身的冰凉气息,仿佛说的不过是一件极自然的事情。
时光飞逝,地上很快便又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石奚的黑衣隐隐被覆成白色,缓动了动,身上遍布的雪碎落下。重视朝着府外离去。
天地间一片素白,宫檐下梅花倚着红墙绽放,雪态冰姿,落在半圆形的花窗一角。
金镶白玉的菩萨观音像前,三根檀香插入灰炉,轻烟袭袭。
淡素色衣裙的妇人朝着面前的观音像虔诚的祈福,一道脚步声过后,穿着淡黄色宫衣的婢女站在身后,「娘娘。」
皇后转过身,出了四折屏风,缓缓坐下,一旁的宫女立刻递上托盘,她淡淡的睨了一眼,取出托盘中的甲套戴上:「如何?看清楚了吗?」
声线与往常一般的温柔,只是透着冰凉,如寒冰般渗人。
坐下的婢女本能的缩了缩脖子,低着头恭敬回道:「回娘娘,看清楚了,那许家女确实还是完璧之身。」
皇后的动作稍稍停顿,看不出喜怒。
不多时招了招手,婢女退下。
禅房又恢復最初的寂静,一旁穿紫色长裙的婢女见状,主动道:「娘娘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皇后摇头:「说不上来。」
「那太子那儿……」
皇后混了她一眼,后者连弓着身子跪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皇后揉了揉额头,道:「起来吧。莲儿,你跟我最久,应该知晓我在烦忧什么。」
莲儿站起身,却依旧低着头。
太子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叶家的那个寡嫂,原也没什么,偏偏那女子和宫中死去的芸美人长得有几分相似,不对,应该说是芸美人有两分像她。
芸美人原不过是个最低贱的守夜下人,一朝被皇上看上,便敢骑到她家娘娘身上耀武扬威,偏偏皇上还纵着。
也亏的她家娘娘心善,才没有联合朝臣上奏一笔,把那妖女凌迟。可天有眼,那芸美人竟在前些时候突然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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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娘娘不如与太子说说,太子向来孝顺,或许……」
皇后突然笑了声,莲儿抬起头,见到一张极其嘲讽的脸。
「他们父子真是……」皇后似愤恨,又无奈,「像极了。」
莲儿心里不是滋味,娘娘当真是受了太多的苦。
皇上钟爱美人,对娘娘这般端庄大气的长相似乎并不喜爱,可娘娘怎么说也是皇后,皇上却任由那些狐媚子在娘娘面前耀武扬威,将娘娘的尊严踩在地中。
娘娘怎能不恨。
那许家女那般长相,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太子殿下又……娘娘如何不头疼。
「罢了,总归还是有我的血脉,总好过那个毫无心肝的人。」这人说的是谁,皆是心知肚明。「说太多也只是影响母子感情,可惜了……」
皇后似是想到什么,嘴角微微扬起,「那许家大女儿倒是不错,性子沉稳,比起只会勾人的狐媚可好了太多。庶女终归是庶女,上不得台面。」
说到后两句,皇后刚刚戴起的精美护甲缓缓攥紧,心头被一股强烈的情绪所盈满,眼底的不甘和嫉妒全部化作对许知知的厌恶。
「就可惜,那许家大姑娘好似……许了人家了。
「许的好像是屈家的公子,那屈家不过是个小族,听说那屈文光倒是有些才华,可……这京中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莲儿上前小声道,替皇后出着主意,「娘娘若真是喜欢,不如与太子商量一番,将那许家大姑娘先娶了,届时许家二姐妹一同服饰太子殿下,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皇后松了松手腕,缓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莲儿。
好一会儿,她轻轻笑出了声,对着莲儿夸赞道:「你倒是有几分聪明。」
「都是娘娘教的好。」
说话间,外面传来通报的人,「娘娘,太子殿下正在殿外等候请安。」
皇后与莲儿对视一眼。
……
第47章
自打宫宴回来, 叶府门槛都要被人踏烂了。
许知知与软软打着缨络,上次答应叶淞的荷包就做的差不多了,耳边又听着前厅的丫鬟说着哪家又来拜访,好在叶淞都妥善处理了, 她这倒是休闲。
不过也舒服不到哪去, 比如想出个门, 总会「偶遇」上哪家官员的夫人,又或是哪家的千金来打听叶淞的喜好。
是以在府中憋了好些天,她连刺绣都精进了不少,估摸着给阿姐做的鸳鸯绣枕再过几日便可完工。
许知知编好最后一个结, 伸了个懒腰,斜躺在软榻上,几分慵懒,盯着不远处的火炉两眼放空。
「也不知怎的, 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自言自语的一句, 软软朝着望过去。
白色散光下, 女子半趴在软榻的扶手处,下巴支在两只玉臂交叠的地方。
艷逸绝伦的小脸儿,黛眉半蹙,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整个人娇媚无骨仿如一座釉色温润的秀骨瓷像。
软软愣怔了好一会, 刚要说话一阵散漫的脚步声, 她回头, 好久未见的身影从屏风处露出。
「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都去哪儿了?人影都见不到。」许知知比她还先看到, 支起身子朝着走过来的十三娘欣喜道。
心里的空落散了些。
十三娘先是看了一眼燃的正旺的火炉,将身上的薄氅脱去, 走到许知知的位置挤了挤,后者往里坐了坐。
看着她下巴上的红印,挑了挑眉,「这不是回来了吗。」
视线移到小桌上的荷包,轻「啧」了一声,瞥了一眼,终是将手伸向了许知知的下巴,又笑着道,带着些许揶揄:「真是便宜叶淞那小子了。」
……
许知知有些娇羞。
害,一回来就夸人,她心里美滋滋的谦虚道:「也没有啦,也就是亿点点的人美心善,和亿点点的优秀。」
下颌的温度消失,就见十三娘一言难尽的盯着她,嘴里嘟囔着:「就是脑子不太好。」
……许知知扬起的嘴角抽了抽。
人少时太闲,多了一个十三娘,气氛活络起来玩起叶子牌,时间过的飞快。
晚膳时候,软软提前去了小厨房安排,屋子里就剩下许知知与十三娘。
屋外的雪停停歇歇,此时又响起冰籽打在树上的沙沙声。
「你……」十三娘欲言又止。
许知知抬起头,正撞上她的眼睛。
「是出了什么事了吗?」许知知觉得有些不对劲。
十三娘眼里的情绪一闪而过,不可否认,面前的人脑子虽笨了些,可对于情绪的敏感程度倒是超乎了她的想像。
也怪不得,能在叶淞这样的人的手里活到现在。毕竟她在叶景走后第一次见到叶淞时,险些就被那人灭口,夺取青镜楼的掌管之权。
何况许知知,新婚之夜存活下来的人,就连十三娘自己,也怀疑过她不是吗?
长睫掩下,她轻轻一笑,长臂展开勾住许知知:「你不做探子也是屈才了。」
谁知身下的女子好似分外有兴趣,一双眼睛圆熘熘的:「真的?那你们那还缺人吗?」
十三娘微微走神,一闪而过的情绪,她睨了一眼许知知。
索性将她的眼睛蒙住,有些冷的将头缓缓靠近,又没有完全贴上,汲取着温度。
「暂时……不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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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静中似有什么在崩裂。
「那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种地方,想从那些贵人的手里得到消息,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的语气极轻,每个字却都让许知知的心脏一阵紧缩。
代价……
她没有想到十三娘会突然与她说这些,无异于是将自己的伤口扒开,还未从震撼中走出,耳边脆弱的低呢:「你知道了,会嫌弃我吗?」
许知知想也不想的将人搂住,尽管眼睛被遮住,她精准圈住女子的纤腰,鼻尖熟悉好闻的香气。
深吸一口气,忍着酸涩感,「当然不会,而且……他也不会。」
她想,这些话她更是在问叶景罢。
十三娘的身体僵住,潮湿的眼睫微微煽动,有些发白的唇色,动了动。
艰难而又缓慢的勾起,像是松懈下来她闭着眼,「那就好……」
才新添的炭火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你们……是不是要动手了?」许知知望像炭火的方向,眼皮微垂。
十三娘的异样,加上叶淞近些日子的忙了起来,且总有意无意的绕过她的院子,这样一算,许知知才惊觉自上一夜之后,叶淞就没有再踏足过她的院子了。
「你怕吗?」十三娘道。
怕吗?她活了两世,知晓很多结局,可这一刻她还是点头。
一只手抚上她的脑袋,不同于男子的深切霸道,十三娘的手很轻柔,就如她没见过的母亲一样,很奇妙,令人心安。
「别怕。无论发生了什么,总之……别怕。」
许知知眼睛上的手落下。
她深知叶家与萧烨川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十三娘对萧烨川的恨意更是比她想像的更深,他们的行动她管不了,但有一件事……她或许可以令十三娘快乐些。
「叶淞还没代写和离书之前,我是可以向官府呈递让妻书的。」
让妻书,多为女子自觉德行不配自请下堂一份书呈,且需要的手续也复杂,是以写过这让妻书的人寥寥无几。
可那是对大家儿言,叶府如今就她和叶淞两人,办起来想来不难。
果然,十三娘听言,黯淡的眸子闪亮起来,微微耸动的肩膀漏出掩不住的雀跃。
许知知当即就要下床,去查探所需要的文据,又被十三娘拉住。
她回眸,有些不解。
「现在写了,叶淞是不是就要叫我嫂嫂了?」微勾的潋滟红唇隐隐抽动。
许知知想了想,道:「是啊。」
就见十三娘垂下眸子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本还带着淡淡哀伤的眸子再看向她时,透着一言难尽。
许知知:……这个表情,说实话,有点冒犯到她了。
「怎……怎么了?」
十三娘想起叶淞每每对着许知知喊起嫂嫂时,那热烈的几乎将人吞掉的眼神时,忍不住哆嗦一阵,嫌弃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太噁心了,还是再等等吧。」
一旁的许知知就郁闷了,反驳:「怎么会噁心呢,虽然他这个人是难以靠近了些,可对身边人都是极好的。」
她以为十三娘是对叶淞有刻板印象,想着扭转一下。
「哦?」
女子较真蠢蠢的模样,叫她不由得想起两人初见时,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下压着眼睫眯起一只眼睛,她凑近坏坏的道:「可我就是不喜欢他唤我嫂嫂,怎么?他唤你嫂嫂很好听?」
许知知急了,急于替叶淞收买些好感,脱口而出:「他唤我嫂嫂可好听了,特别是……」床上的时候,可性感可……
刺激……了。
许知知抿起唇,只想瞬间消失。
十三娘得逞,支着下巴慢慢欣赏着女子尴尬的神情,眼见着许知知的脸从白到红,熟透了般,才消下去些,她又长「哦」着尾音。
许知知:……
翻来覆去几次,十三娘才依依不捨的放过她。
许知知望着斜靠在桌边,一副余兴未尽的模样,拳头莫名硬了。
「什么事?」
没错,她已经数不清掉进十三娘的陷阱多少次了,这次明明又是她挖坑让自己跳,却反过来倒打一耙说自己伤害了她单身的心灵,属于内伤,自己必须答应她一件事,否则她就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那她还要不要面子了?许知知无奈答应。
十三娘挑了挑眉,歪撑着手肘,掌心在下颌处反覆转着圈,「嗯……也没多大事。」
许知知:「……」
「你藏的梅花汤饼被我吃完了。」
「……」她就知道,她那日回来都懒得再去看。
许知知忍着想薅她头髮的条件反射,大度的道:「没事,软软昨天又做了些。」
十三娘拧着眉,低嗯了一会,道:「我说的就是昨天的那些。」
……
夜晚的府邸,檐下掌着灯,幽静无声的院子里,雪花消融。
未关紧的花窗,一眼望过去,长案旁男子清隽的身影挺拔,锋锐轮廓,淡淡的青光投射在他眼中,闪着熠熠的光辉。
手下流畅的笔尖蓦然一顿,他抬头看向外面。
「噔」的一声,树下的嫩黄色毛绒身影踹了一脚树干后,飞速的跑离现场,诺大的斗篷鼓鼓的像小肉包一般滚走,一阵雪塌的声音。
许知知从毛绒的斗篷里露出脸蛋,朝着他招手,紧敛的眉目逐渐温和,叶淞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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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人牵进来,关紧花窗支起火炉。
「木柏说你还没有吃晚膳,我就带了一些过来。」许知知道。
待屋里暖和起来,叶淞帮她脱下毛绒氅子,挂在一旁,又擦了擦她脸上化成水的雪花碎子,指腹的小茧触碰到她的脸颊,微微的痒。
前些天还没有茧的。
许知知才看向他的岸桌上,一堆堆的信件书籍。
叶淞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自然知晓她在看什么,道:「事情有些多,我现在就吃。」
青灯照的房间通亮,许知知也与他一同吃了点,有意无意的说道:「最近在忙些什么?」
想打探打探十三娘的异常。
女子说话时眼神望着他极为专注,脸颊透着淡淡的粉,头髮许是带着斗篷一路走来,有些凌乱,明眸皓齿,更衬的几分楚楚可欺。
叶淞感觉到有些热,喉咙处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一直没有说话,许知知还以为他是不想让她涉及到里面,所以不愿意说。
问时她也猜到了些会得不到回答。
揉了揉下午干架时还隐隐发疼的头皮,一向最怕疼的她条件反射的盈出泪花来。
黑,十三娘下手也太黑了,虽然她也没留手就是……
许知知低着头想事情,没有再去在意叶淞没有回答她这件事。
殊不知,男子不知看了她多久,玉石般的手指轻点着木筷的一端,若是许知知此时抬头注意到他的这个动作,便知道男子此已有些走神,陷入沉思。
忙什么?
叶淞手尖的频率缓慢而规律,他自上一夜之后已有好些日子没有再去知知的院子。
是又怕自己忍不住又伤了她,是因为那是兄长生前的院子,抑或是……因十三娘的事,有愧。
他确实没有踏进去的勇气。
可现下……
女子微红的脸颊像勾子一样,眼睫颤颤,水洇洇的眸不敢看他。不想不觉得,这样一盘算起来,叶淞觉得自己这几日的做法像极了一个事后不认帐的渣男。
漆黑深邃的眼眸像墨汁一样的浓稠,凝视着女子雪白的玉颈,脑中不能自己的忆起那夜,一片山峦如凝脂白玉,盈盈一握的腰肢几乎要晃花他的眼。
她这是在邀请自己?所以,那儿……不疼了?
叶淞用尽力气调整唿吸,「是我不好,忽略了嫂嫂。」
许知知被他嘶哑的声音一惊,还有些懵,就听叶淞又道:「上次确实是太匆忙,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这几日也不是故意冷着嫂嫂的意思,只是……」
许知知反应过来了……
挠了挠眉心。
反覆想着刚刚她说了什么,他是怎么突然绕到这个话题的?
气氛微微凝滞尴尬起来……
叶淞掀眸看她,桃眼化不开的情_欲,胸膛因狠狠抑制住这情绪而快速起伏,气息很是不稳。
挣扎的神色,又极认真的道:「只是万不可再在那个院子……嫂嫂若是喜欢刺_激,可以在这书房。」
……「这里没有床啊。」许知知也不知为何回了句,说完便后悔了。
捂住嘴已经来不及。
叶淞燥得红了眼,「可以站着。」更刺_激。
许知知:「……」
所以,她到底说了什么啊……
第48章
……
许知知咬紧了后槽牙:「你又偷看那种书了?」
还站着……跟她比创意是吧。
叶淞也意识到她的反应不对, 「……没有再看了。」
许知知眨了两下眼,「自己想的?」
叶淞:「……」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拳心向下放在鼻间,半天才道:「那嫂嫂今日是来……」
「我是来送饭的啊。」难道不够明显吗?
叶淞低敛着眸, 唿吸的起伏已降了大半, 唯独耳根到颈脖处还红着, 又浅浅提了提唇角:「是我想岔了,嫂嫂。」
绵延温柔的语气,抬起头看她时眼角因忍耐而生出的几分雾气。
许知知:……唿吸微微屏住。
屋内一色的木质梨木桌椅,与她正前方挂着一幅字画, 淡淡的薰香菸雾,俨然是一个极其庄静严肃的地方。
「夜深了,我送嫂嫂回去。」叶淞适时的起身,斜方向的琉璃灯晕, 将他一双桃花眼染上了一层温柔的润泽。
淡色的宽衫几分书卷气, 可许知知又深知这书卷气地下藏着的肌理线条, 这样的反差感……
别说,她现下倒是有点心猿意马。
「咳咳,」轻咳一声, 抬头凝望着叶淞,深深吞了一口气, 「要不然……试试。」
……
男人歪着头, 平静淡然的表情下, 那双深邃泛着幽光的眼睛早已暴露。缓缓半蹲跪下,与她的眼睛对视, 拉着许知知的手缓缓触上自己。
强有力的心跳,声声清晰许知知的眼睛睁着。
叶淞一边的唇角勾起, 对着讶然的面孔,扶着她的手一路向下,到腰腹的束带。
微微一挑,软带落下,衣衫散开,露出紧_致结实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腹。
许知知的手指微微一颤,指节划过叶淞的肌肤,留下细而淡的红痕。
「嫂嫂,这次……我想岔了吗?」倾覆上来的气息,轻柔魅惑的嗓音,一丝丝的勾着她。
许知知哪怕不想回答这么羞耻的问题,可叶淞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用他独有的方法,一寸一寸的剥开她的情_欲,又在最关键的时候吊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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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汗湿的额发黏在脸颊,许知知有些难受的张着唇。
水润的小嘴,叶淞自然不会放过,倾身堵上,有些贪婪的吮吸着女子香甜的粉唇,饥渴的模样与平日里稳重淡漠的样子天差地别。
最后吐息也被堵住,许知知的身子彻底在叶淞的怀里软了下来,无力的娇_吟。
「嫂嫂……不止站着,其实我还想了许多。」叶淞轻笑着,手指绕着许知知的脸侧耳畔,蹂_躏起那粉圆的耳珠。
许知知的眸眼一下子睁开。
……
她有点想跑了。
……
****
爆竹声四起,转眼已到除夕。
街上的人流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热闹传入府里,更显几分萧条。
许知知百无聊赖的反趴在椅子靠背上,神色焉焉,手里剥着瓜子,「你问木柏了吗?十三娘不跟我们一起过年节了?」
软软心道木柏那傻乎乎的哪知道这些消息。她倒是像石奚打听了,只是……吞吞吐吐的。
「夫人怎么不去问问公子?」
……
许知知语塞,那天晚上怎么回去的她都忘了,仅剩的唯一念头,便是下次再也不来了。
去问他?她只怕要被这狐狸精给榨_干了。
软软忆起石奚吞吞吐吐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对着许知知认真道,「夫人觉不觉得,他们似乎有事瞒着我们?」
许知知闻言抬头。
「你都意识到了?」
提起这个,软软也端出一个椅子,坐下敲摸摸的凑近:「就兰亭山,夫人可还记得有个人救了我,夫人说是公子的人,我前些时候遇上他了。」
许知知有印象,软软接着道:「他就是公子身后的暗卫,我想,跟十三娘应该是同僚,就向他打听了。」
许知知更震惊了,「你怎么知道十三娘是叶淞的人?我没告诉过你啊。」
亏她还是干情报的,软软这智商的都给她识破了。
软软:……她看起来真的这么不聪明吗?
一下子的信息过多,许知知勐喝了几口水,左右看了看周围确认安全,就听软软又道:「夫人放心,温嬷嬷出去採买去了。」
「噗……」许知知一口水喷出,「咳咳……你……」
「夫人!」
软软赶紧拿出袖口的帕子替她擦拭,又站起身轻拍着许知知的背:「你喝慢一点,没人跟你抢。」
好一会,总算缓过来些。
「你还知道温嬷嬷是暗人?」许知知已经麻了。
「暗人?」软软摇头,「这我不知道,就是总感觉她有些问题。」
软软与她仔细说了一些奇怪之处,许知知越听越觉得自己很失败,眼眶都红了,委屈的目光看着她,泫然欲泣,「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这样不是显得我很蠢笨。」
软软看的心里一个心疼,想了想,连忙安慰:「夫人不知道,近日京中的话本盛行笨蛋美人呢。笨笨娇娇的,多讨人喜欢啊。」
「……必须这么组合吗,我想单一一点,」许知知显然没有被安慰到。
软软有点犯难,「夫人是只想做个笨蛋?」
……
年节的街上到处贴满了红福字,侧头望去,一片喜气盈盈。
许知知与软软探讨完,还是来到军营,想好好问一问十三娘的情况,再有任务,怎么也得过年啊,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奇怪,能去哪儿。」
细碎的风从颈脖的毛领处灌进,她重新戴上大氅的绒帽,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叶夫人?」
许是在想心事,加上耳朵被毛绒捂的严实,那声音又喊了一遍,许知知才听清,转过身,一个玄金的身影,是她只见过一面的太子萧奇。
她躬下身,将暖炉放在地上,恭敬道:「见过太子殿下。」
「夫人快请起。」萧奇笑着道,弯身将她刚刚放在地上的精緻暖炉捡起,手指缓缓摩挲外面包裹的绣布,还温热的气息,「夫人的绣活可真是精美,我自小就喜欢这些好看的绣样,只是可惜……」
他垂下头顿了一下,微微抿唇又道:「只可惜,院中并无女眷,这身上的绣品都是尚衣局制作,精美有余,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许知知听着他这话有些奇怪,总觉得今日见到的太子与那日又有些许不同。再说她总不能说这软套是她在瓶口巷尾的兰香坊砍价二十文买的,这不妥妥的打他的脸?
她在语塞时,萧奇却以为她是害羞了,目光已从她的玉白芊指移至她的脸上。
巴掌大的小脸隐在风吹细扫的绒毛中,娇丽蛊媚,腮边的两缕髮丝随风轻柔抚面,本就冶丽的容颜更是添了几分风情。
萧奇有些意动。
他说的话更是一种暗示,京城中的女子无非图一个色相、一个勛贵,恰好这两样他都有。且他的院子里可不似父皇,他在告诉女子,只需应了他,她便是唯一的女主人。
萧奇自认为没有女子能拒绝他这一番话,眼底似有似无的流露出几分欲望,说话也大胆了几分:「不知夫人可否将这个送与我呢?」
黝黑的眸,许知知对上时忍不住浑身一颤。
是她……理解的那意思吗?可太子,不是个好人吗?
她愿意相信太子是个好人,更多的是相信叶淞的判断,可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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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知没时间思考,只想着脱身,这玩意送了也就送了,也传不出什么,毕竟这玩意大把的,越来越多的疑问,更重要的是赶快找到叶淞问清楚。
刚要点头,又一道声音响起,「太子殿下,叶夫人。」
许知知听着这熟悉的音,宛若碰到救星。
「余公子,好久不见。」她朝着走来的余墨微微欠身,后者也停下,先是朝着太子拘礼,而后对着她回礼,鼻息间的淡笑,动作从容不迫丝滑流畅,一袭素衫仿若映着春晖。
她之前总觉得太子的温润总透着些许奇怪,今日突然见到余墨便清楚了。
如他这般的才是真正的容止端净。
「太子也是来找叶将军?叶夫人这是……」连声音都清脆悦耳。
萧奇将手中的暖炉大方的展出,「是,刚巧在这碰上了叶夫人将暖炉掉在了地上,我就看了看,没想到叶夫人的绣工倒是精巧。」
许知知暗暗佩服他的脸皮。
只见萧奇将暖炉递给她,从许知知的方向正可以看到男人的小拇指早越过了分界线,也正是余墨方向的死角。
许知知敢肯定,若是她去接,少不了如他爹一样,趁机不安分。
眼下余墨正看着,许知知深吸一口气,有些认命。
谁料下一秒还未触上,余墨便伸向了暖炉,语气颇带着兴致:「能让太子殿下都能夸赞精巧,我倒是有些好奇,太子殿下不介意让我瞧瞧吧。」
萧奇仔细观察着余墨的表情,缓松开手:「自然。」
余墨仔细端详,而后递给了许知知,不知有意无意,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特殊的情绪,「确实精美,夫人拿好。」
许知知突然想起她上一次与余墨见面好像就是在瓶口巷的一家小酒楼里,尴尬的收回香炉,心里也感激他的解围。
余墨转头朝着萧奇道:「我听皇宫那边传来消息,皇上那边差了叶将军进宫,没想到现在还未回来。」
本想离开的许知知听言,不好贸然开口默默往后退了退,想缩小存在感偷听一会。
余墨自然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继续道:「太子可知晓发生了什么?」
萧奇的脸色瞬变,「我入宫一趟。」
朝堂变动,父皇病重,连除夕的宫宴都取消了。
他是怀疑过父皇的病是託词,不过是隐匿自己暗待时机罢了。他不在乎,无论真病假病,此时的他已经是天命所归,父皇愿意折腾,便也懒得拆穿。
恰巧他也钟爱极了看一场暮虎垂死挣扎的咆哮。
前提是,他有叶淞。
叶淞不能出事,他在皇家里,怎么可能没听说过皇家对待叶家的那些手段,当时听时没有觉得,现下他倒是生出一层冷汗来。
萧奇的背影走的匆忙,上了马车没一会便消失在萧风中。
「余公子,」许知知走上前,手脚有些冰凉,「叶淞他……」
「夫人放心,叶将军既能从兰亭山那么多山贼的手里活下来,此番入宫,定然不会全无防备,许是耽搁了,」他细细道。
见许知知的眉心依旧蹙着,往日的嫣然模样有些惨白,不自觉有柔了柔音,言:「太子已经入宫,天气寒凉,夫人还是回府中等待吧。」
是啊,叶淞的武功那么高,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万一是下毒呢?
第49章
许知知还是点头, 朝他致谢后赶回府中,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的恍惚。
刚到府门还没来得及问守门的小厮叶淞回来没,便迎面撞上一座停在正口的马架。
里面的人缓缓走出,许知知提着裙边匆匆过去, 「阿姐, 你怎么来了。」
许水清按下她的手, 「先进去再说。」
今儿夜是除夕,阿姐却在这时候赶来,难道阿姐也得了些消息?许知知点头,心里想着许林帆那种人, 也确实可能打听到了些风吹草动。
「夫人,」在两人回屋的路上,温嬷嬷瞧见,小步过来行礼, 「许家大小姐也来了, 我去安排上茶。」
「不用了, 」许知知拧着眉道,拉着阿姐又加快了脚步。
温嬷嬷望着那两个青丝折腰的背影,拘缕的身子伸展开, 转过身,眼底的慈意消散。
自从知晓温嬷嬷是暗人后, 叶淞没有表示, 许知知也依旧像往常一样对待温嬷嬷, 她想叶淞应该是留她有用。
可今日的心情确实烦躁,她没有心思与其周全。
刚到屋里, 许知知将门关上,派软软在门外守着, 以防有人偷听。
「知知,我听爹说,叶家又要变天了,皇上那边似是拿到了叶淞……」许水清停顿了一下,将声音压小,「谋反的证据。」
许知知脑袋一炸。
「爹的性子你也知道,听风就是雨,我不放心你,知知,到底怎么回事?」
许知知抚着眉心,有心晕沉沉的,许水清见状连扶着人坐下,「你先别担心,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谋反的证据。
叶淞就是在上一世,也没有到真正意义上的谋反,何况这一世。
还有一点,许知知现在也有些怀疑,叶淞真的投靠太子了吗?
可现下情况,她也不能让阿姐太过担忧,「若真的有证据,便不应该是召叶淞入宫,而是围剿将军府了。」
她抬起头看向阿姐,秀眉弯起,闻言道:「阿姐,你不该这时候过来的。亲事就在年后,阿姐应当开开心心的嫁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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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水清在听到这话时,垂下的眼睫抖颤了一瞬,又很快敛去:「知知,原本这都是我的磨难,你却……」
「阿姐,」许知知阻止她继续再说下去,她从不认为她是代阿姐受苦,相反,比起许多庶女,她赚的太多了。
「亲事出了什么问题了?屈家也收到消息了?」许知知没有遗漏许水清眼底的情绪,猜测道。
但又觉得不应该。
许水清摇头。
门外软软的声音在这时传来:「夫人,许家派人过来了,说是接大小姐回去。」
「我……」
「阿姐很快就回去。」许知知率先回答,又转头看着许水清,「屈家怎么了?阿姐不要瞒我。」
许水清不想再让许知知忧心她的事,只越过话题,「今夜我在叶府陪着你。」
许知知摇头。
「阿姐若是陪着我,便真是做实了谣言。」声音平静的道。
许水清微怔住。
眼里的倒影单薄的秀肩挺直,再也不是那个遇事总躲在她身后调皮又踌躇的小丫头了。
她由心一笑,清冷的面庞眸若星河。
「知知当真是大了,想事情更加周全了。既如此,我便先回去,但你答应我,有风吹草动时定要保全自己。」
她哪里知道,这恰巧就是许知知想让她离开胡诌的理由,没想到歪打正着。
也是,这种谋反的话,萧烨川传出来又如何?必定还没有实质的证据。即使有,以叶淞手上的兵权,他又岂敢轻举妄动。
谋反这件事本身就很微妙。只有彻底赢了,压住了,才叫谋反。上一世叶淞做到如此,朝堂上有一个人敢公然站出来说他谋反吗?
送离了阿姐,许知知看了一眼水钟。
头顶的烟花炸开,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与天上的群星遥相辉映。
她独自行走在青瓦白墙之下。
阿姐实在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说出了屈文光因不知犯了什么错,被巡知使的人抓去审问,家里打点了上下,却连具体的细节与审判都问不出来,就这样一直关着。
很明显,这更像是得罪了什么人被针对。
「夫人,」许知知见到出来寻他的软软,身后还跟着温嬷嬷。
「夫人,这晚膳已经备好了,只是木柏去接公子,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温嬷嬷一副忧心的模样,嘴里低低碎碎着,「理说该回来了,今儿可是除夕夜啊。」
许知知忍住皱眉的冲动,「许是遇到同僚耽搁了。」
「那也不该啊,夫人,您可得好好说说公子,这……」她继续念叨着,当真是一副忡忡的长辈模样。
许知知自嫁入府中待她不薄,她未嫁入之前,叶府上上下下甚至都交由她打理。
而今这幅模样实在令人噁心,许知知打断她:「嬷嬷累了就先去休息吧,我倒也没那么饿,等等也无妨。」
说完便头也懒得回的离开。
软软跟在后面,看着身后无人,将许知知拉入了自己的偏屋。
许知知正想着事,也顺着软软的力道,等反应过来,却没留意脚下的门槛,一个踉跄。
「唔!」
脚下踢的生疼,许知知眼泪都快撞了出来。
软软忙扶住她,一边询问着,一边将门关上。
「夫人。」
「无事,」许知知摆摆手。刚想问来你房间做什么,就见到一个黑衣武服的身影,见到她时将脸上的布罩摘下,「见过夫人。」
许知知看了一眼软软,后者朝她点头,她又回望像那男子,「你就是叶淞身边的暗卫?」
「属下石奚,是公子派我来带夫人离开此地,至于衣物盘缠公子已经安排妥当,只需带着最重要的物件就好。」
他的话简单干脆,只可惜许知知根本听不进去。
「叶淞呢?他在哪?」为什么要她离开?到底出了什么事?
后两句生生忍住。
石奚却紧锁着眉,什么也不愿意多透露,只重复着一句话:「夫人还是快随我走吧,待事情确定,公子自会去接您,届时公子回与你解释这一切。」
见实在撬不开他的嘴,许知知只好道:「我现在不能走。」
石奚抬起头,思索着要不要将人砍晕,触上一旁软软警惕的眼神。
……
「不是任性,只是阿姐今日才来我这,我若走了,谣言变成了真的,大家都会以为我是心虚才会逃离,届时阿姐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况且……」
阿姐今日说的屈家之事,她觉得没有那样简单。
再忆起那日宫宴皇后对她说的一番话,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以今日太子的紧张程度,这棋局早就变了。一边是萧烨川、另一头则是萧奇,萧烨川若赢了,她离开了,阿姐便要替她受过。可若萧奇赢了,以皇后对屈家的做法,难保不会对阿姐做些什么。
「况且,叶淞应当没有派人护我阿姐的安危吧。」
石奚被问住了,确实……没有。
当然也不怪公子,此次发生的突然,时间有限,公子已经在尽可能的安排了。
他想为公子辩解两句,又听许知知道:「我可以称病,顺便给阿姐递封信后再与你离开,不过你们得派几个人在我阿姐身边护着。」
她也没有怪叶淞,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这些事情的突然,以叶淞平时对她的事情的妥善,许知知倒觉得,这件事叶淞似乎也是被拖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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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她实在猜不出来,还是决定尽力配合。
石奚想了想,「好。」
「夫人随我来。」
一处不起眼的石柱被扭开,许知知被带着进入一个地下通道,随着青石门的关闭,外面的一切声音被隔绝开来。
石奚在前面,将每个墙上的小箱打开,夜明珠的光芒照亮了这座地下石室。
而令许知知震惊的是,这石壁上肉眼可见的地方皆是刀剑的划痕。她抬起手,指腹触在那些划痕上,密密麻麻的触感,一阵冰凉。
「这里是公子日夜练武之地,很安全。夫人今夜先睡在这里,我将会守在夫人的房间内,以防有人发觉。」
许知知点头。
视线一转,在石室的一角,一堆断开的兵器。
就像被蛊惑住,许知知缓缓走过去,都像是折断不久,且都歷经风霜的老旧。
「他……每天练武多久?」许知知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还未认识夫人时,公子几乎整晚都会待在石室里,大公子双腿废了,萧烨川在府中的探子看的紧,公子就只能靠无休止的练习来提高武功。」他的声音淡淡,仿佛在说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
怪不得,叶淞的武功会那样高。
许知知张了张唇。
她从前只觉得叶淞厉害、聪明、甚至阴郁,她恨过、怕过、也讨好过,却不知那些聪明与厉害,不过是被黑暗所逼出来的。至于阴郁的暴戾,更只是长期得不到释放而硬生生憋出的性子。
若是换做自己……
卷翘的眼睫下,瞳仁有些湿润。
「可自从认识夫人后,公子变了许多。」石奚沉默后又道,「只是有些事情,公子也不是万能的,事发突然,公子只能最先保全夫人的安危,许家大小姐那确实是疏忽了,还有……」十三娘……
他却不能再多说,转过身,坚挺的背嵴微微颤慄,捏了捏拳心,「总之,还望夫人以后莫要怪公子。」
石门被打开,石奚说完便离开了石室。
许知知鼻子一酸,彻底的绷不住了。
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双手捂着脸蹲下去,心里好似被狠狠的刺入一把尖刀。
叶淞从未与她说过这些,或者说……她从未想过真正的去了解他。
她护着阿姐,为保命讨好叶淞,就是后来与叶淞在一起,她更多的还是享受现在的生活,有着得过且过的心思,甚至从未想过她与叶淞的未来,只觉得他会将一切都安排好。
再不济,她便带着小金库离开便是。
可叶淞呢?
她蹲下身靠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会想起那夜在兰亭山上大肆屠杀的身影,那样疯狂的毁灭与床榻之上的温柔少年大不相同。
擦干最后一滴泪,许知知闭起眼睛。
情绪宣发出来,她站起身,膝盖有些酸软。
她小步走到屏风后的桌子处坐下,晕好笔墨铺上宣纸,略微沉吟后弯下身子。
墨发轻柔下滑垂在桌前,灯下闪着熠熠光辉,握笔的手白皙若透明一般,清绝如瓷的模样实在静美。
……
许知知缓缓支了支身子,好在夜明珠的灯光不会晃眼,她写了整整两个时辰,眼睛也只有微微的酸胀感。
就在放下笔时,石室的门被打开。她听着声音抬起头,被屏风挡住视线。
「你来的正好,我想了想,我们还是……」
那身影越走越近,许知知逐渐睁大了眼睛,还未喊出声音,整个人眼前一黑。
……
翌日。
石奚望着空无一人的石室。
十三娘,你可真是……害惨我了。
第50章
一夜的寂静。
若不是一声声震耳的年铃, 皇宫里冷清的不像是年节。
「母后,来不及了。」萧奇撕歇底里的声音在殿中响起,紧接着的踱步声,「叶淞已经被抓了, 父皇会如何对我?」
一旁华服的女人则细细安慰, 比起他相对冷静:「只是被抓, 还未定罪,眼下最要紧的是查探到他被关在哪里。」
「还管他做什么?还以为他叶淞多厉害,这么简单就被父皇抓住,难怪叶家落败至此, 都是废物。」
噼里啪啦的瓷碎之音炸开,皇后看着地上的碎屑,眼里一划而过的嘲讽,然而两片薄薄的唇微张, 声音依旧轻柔道:「正是因为找不到他, 才证明我们暂且还有时间。」
暴怒的人这才平下来些, 转身攥住她:「母后的意思是……」
她的眼角瞥了一眼被拽住的衣袖。
要说萧家的基因确实强大,她几乎将所有的期望与处事思维都交给了她唯一的儿子,却终究还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
遇事就疯。
「叶淞早已掌管宫中的军机调动, 皇上的身边哪有人用?就算放出了他谋反的谣言,满朝文武皆知他被关了起来, 可为何却在皇宫的地牢找不到人?」
萧奇彻底安静下来, 皇后以为他真正思考, 总算欣慰了些,无痕迹的将袖口拉出, 继续道:「这便更加证明,萧烨川他还不敢轻举妄动, 至少还忌怕着叶淞的势力,才秘密藏起,不敢让他与外界有任何的接触。他手握叶淞当保命符罢了,宫里的探子才不敢轻举妄动。」
将一切都摸透,她转过身,微微一笑,作宽慰的动作轻拍着萧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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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们在他清完宫里的探子之前,找到叶淞,便又能扭转局势。」
萧奇怔怔的抬起头,表情扭曲了一瞬,开口的嗓音因刚刚的大喊显得有些嘶哑:「母亲是说……父皇现下的身边没有可用之人。」
虽是问句,他的语气有略显肯定,刚刚还苍白的肌肤,整个面部现下诡异极了,就是身为他的母亲,也不由得起了身鸡皮疙瘩,略显烦躁的摆手。
「想通了便去办吧。」
**
许知知仿佛陷入了一潭污水之中。
吐不出气。
本就惊出一身冷汗,黏腻的肌肤绞上一圈一圈的,那种冷血的、爬行的动物,所到之处许知知的皮肤都为之一颤。
胸口憋着那一口气,下巴处一疼。
她勐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男人让还未缓过来的她心口骤然一停。
细狭犹如刀刃的眼角,闪过几分狠戾而兴奋的笑容来,手指在许知知的玉臂上划过,带着狠,雪白的肌肤很快便涌入一道深红的血丝,「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许知知甩开他的手,感知着身上除了外衣不见了,好在没有其他异样。
一阵后怕,却又努力平静着颤音与之对峙:「皇上如此将臣妇绑进宫里,就不怕天下悠悠之口吗?」
潮湿粘在两鬓的碎发,女子蜷缩在床榻的最深处。
那张尤物般空灵绝美的玉面,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无一不表现着柔弱的、如琉璃般易碎。
可那双他最钟爱的眼睛……
萧烨川没有如愿的从她那双本该满是祈求、洇洇水润的眼里看到那份他所期待的惶然不安,有些失落。
不过他也不急就是,这般的容貌,註定是为他而生的,从今以后,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调_教。
视线下移,落在许知知紧紧抱住被子的细长手腕,一想到这样一双雪白柔荑被他特质的锁链桎梏囚住,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天下悠悠之口,」萧烨川不急不慢的靠近,用着恶寒的语气:「这天下都是朕的。」
「何况,」他一把拉住许知知的手腕,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那处本该有硃砂红痣的地方现下空无一物,「一个水性杨花与小叔子苟_且的女人。悠悠之口?说的该是谁?」
许知知的手被捏的生疼,倔犟的没有露出一丝的屈服。
萧烨川顿时有些无味。
不该这样的。
这般仿佛生下来就会勾人的容貌,就应当如菟丝花一样,只会攀附。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知道叶淞现下在哪吗?这么多年啊,将军府中居然还有个密室。」
许知知的心口跳的厉害。
石奚说过,那密室绝对安全。温嬷嬷在将军府掩溺了那么多年,都未发现过那密室。如何就在一夜间,发生了这样多的事。
但她依旧选择相信叶淞。
没有说话,萧烨川紧盯着她,又不甘心的缓缓道:「夫人应当知晓十三娘吧。」
如他所愿,许知知看向他,纵使表现的再冷静,萧烨川滑着她的脉搏跳动,咧开唇角,静静等着。
「她在哪?」许知知的喉咙发紧。
萧烨川不知想到什么,有些畅快,「我见过她,在还小的时候,总是跟在叶景身后的小姑娘。」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许知知,手里有意无意的想要拨开那握成小拳的芊芊玉指。
「没想到竟创办了青镜楼这样大的情报组织,早知如此,那时候我便该将人抢过来,如今也是生的一副好容貌……」
许知知另一只手「啪」的一声甩在萧烨川的脸上。
「你配吗?」
萧烨川明显没想过她会反抗,被打的一踉跄,许知知乘机脱离他的魔掌,从床榻翻滚下来,比起萧烨川的狼狈,她也没好上多少。
面对下巴疯狂扭动,脸色极为难堪,一步步向她走来的萧烨川,说不怕是骗人的。
许知知只能围着桌子与他周旋。
「朕是萧国的皇上,一个女子,朕如何配不上?」
他仿佛疯了一般的又狂笑起来,「还以为叶家有多民心所向众望所归,自小一起长大的女子,不还是背叛了他?」
许知知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又很快打消。
十三娘对叶景的爱多深,更别提对萧烨川的恨。这恨却也不是简单的杀了他了事,否则那日她入宫时,十三娘打晕了萧烨川,便有机会杀他。
唯一的可能……这一切是十三娘有意透露的,可这又是为什么?
「她现在在哪?」许知知想通了一切,平静下来一些,试图套话。
萧烨川勐的低头,看向她。
许知知内心又是一阵紧缩。
缓缓摇头,一直坚持的冷静在此时有些绷不住了。
黑色的长髮完全散落,衬的肌肤雪白,眼尾渐渐染上红意。
萧烨川慢慢的开口,几乎病态的观察她所有的表情。
「她……死了。」
……
不可能。
她……让妻书她还没来得及给她呢,她怎么捨得死?
许知知紧绷着颈部,内心依旧在摇头。
「我也不想的,可是她不识时务,既都背叛了,还与朕装什么矜持,只可惜了,那般好的颜色,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尝……」萧烨川遗憾的说着,有几分陷入回忆,「虽不够柔弱,可胜在艷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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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闭嘴。」许知知将桌上的茶壶砸碎,捡起一块碎片就朝着他刺去。
可女子的力气终究不如男子,加上迷晕的时间过长,刚划到萧烨川的衣袖,便被抓住。
萧烨川将人顺势搂紧怀里。
笑声阴冷,声音嘶哑难听的道:「夫人这么快便投怀送抱,倒是比那十三娘识趣些。」
令人恶寒的气息逼近,许知知毫不客气使足了力气的朝他下身踢去。
一声嘶吼,萧烨川的瞳孔紧缩,被迫松开她半蹲跪下。
就在此时,房外急匆匆的脚步声后,外面传来赵真的声音,「皇上。」
萧烨川额头冒着冷汗,「不许进来。」
好容易缓过来,他看向同样蹲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许知知,眸底稍纵即逝的杀气,「说。」
「那里出了些事情,皇上要不要去看一下妥当些。」
门外的人想了想道,囫囵不清,许知知听不明白,却见萧烨川好似紧张起来,甚至都没来的及管她便离开。
茫然许久。
屋子里没有火炉,甚至窗台外面也是一片废弃许久的模样,下着雪,屋子里的温度又冷上一分。
昏暗的光线,许知知蜷缩在窗下。
一直强压着哭声,她的喉咙哽的生疼,眼睛被水雾遮住。
雪花从窗沿处飘进,落在她紧紧抓住袖口的食指上,一时没有化开。
低沉隐忍的呜吟声。
「夫人,喝些水吧。」门外进来一个宫婢,朝着她道。
许知知撇开头,擦了擦眼泪,「这是哪儿?」
她的声线绵软无力,仿佛用尽了力气。倘若外面的雪再大一些,便听不见了。
「未襄宫,原是是先帝宠爱的一个官女子的住所,现下已经空置了。」
没想到这宫人会回的这么清晰,许知知抬起头,一个瓷杯放在她的眼前,「夫人别怕。」
……
许知知瞬间像是被抽离了一般。
恍惚中,十三娘也这样与她说过。她的视线锁定在宫人身上的鸳鸯香囊。
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十三娘……」
「夫人唤我绿芙就好,」她蹲下身温柔擦掉许知知脸颊的泪,指尖的冰凉,手下的人还在小声抽噎,心里一软,「我是十三娘派来保护夫人的安全的。」
许知知急道:「那十三娘呢?她现在在哪?」
绿芙沉默了一会。
许久,眼里晕着泪光,才强忍着扯了扯唇角,「十三娘……已经完成了了她一生都在做的事情,我们应该为她高兴。」
她将腰上的荷包取下,递到许知知的手上,「她特交代我,将这个交由你来保管,还有……别忘了你答应她的事情。」
许知知愣了不知道多久。
绿芙见她面如白纸,心有不忍,可眼看着萧烨川也离开有些时候,她还是道:「夫人,十三娘还有件事,须得夫人一助。」
「我不同意。」
一道声音在许知知反应过来之前替她回道。
许知知惊诧的抬头,那人轻松一跃进屋,二话不说将地上早已瘫软的许知知打横抱起。
第51章
很轻, 叶淞的第一感觉。
他轻松的向上涌了涌,许知知手臂自然的攀向他的肩膀,仰起头。
叶淞从未见过她的嫂嫂露出这样的神情。
犹如琉璃般的眸,透明的泪珠顺着脸颊一直流, 无声的宁静又破碎。
「叶淞, 十三娘她……」声音沙哑到无声。
叶淞的心脏仿佛都随之停止了跳动, 将女子放到床上,温热的身体给予她温度:「我都知道了,别怕。」
坚实的手臂将她环绕,手掌有规律的拍打, 舒缓的节奏让许知知无端的就觉得心安许多。
见到了叶淞,她便有些明白了这一切,包括前些天十三娘突然与她谈心,现在想来, 更像是在道别。
她那时竟丝毫没觉得不对劲。
用力压住心里的感伤, 她看向绿芙, 眼里的莹光闪烁,「十三娘想让我做什么?」
刚说完,叶淞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好像说过,此事不需要涉及到嫂嫂。」
直视上叶淞幽暗深黑的双眸, 绿芙忍不住瑟缩一下, 尽管如此, 她依旧坚定道:「只需这一步,难道你想要十三娘白白牺牲?」
「十三娘不会白白牺牲, 」叶淞的眼角眯起。
感知到他的情绪波动了,许知知从叶淞怀中撑起。伸出手指捂着他的唇, 阻止两人再继续争论下去。
冰凉的手指触到他唇的那一刻,叶淞扣在膝盖上的指节一顿。
因着十三娘的计划,他几乎是不眠不休才将一切提前。因着这,他更是克制着自己,不敢去踏足嫂嫂的院子。
甚至在这之后,他更不知道该如何与她……或是兄长,交代这一切。
「嫂嫂不怪我吗?」唇微微抿起。
许知知这才认真的看向叶淞,他应该来的匆忙,身上有些湿,额前的几缕碎发垂下。
十三娘会死,他应当早就知道。
也难怪他一直绕着她的院子。可……她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他呢?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最难受的而又承受最多的人——从来都是他。
伸手将他散下的头髮捋好,手尖似有似无的触到男人浓密的根根分明的睫毛,感受到他的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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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坚定:「不要自责,绿芙说的对,十三娘完成了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我们应该为她感到高兴。至于接下来,我知道你担忧我的安全,但我想去做。」
不止是为了十三娘,还有她欠叶景的一条命,更有……她握上叶淞垂在腿上的手掌,只有他的半个大,「我也是叶家的一份子,我想绿芙会保护我的安全。」
叶淞垂眸,盯着十指相扣的两只手。
「夫人放心,现在的皇宫就如同漏网,我们的探子一直都在夫人的身边,会在关键时刻保护夫人的安全。」
叶淞还在沉思,绿芙抓住机会向许知知保证道。
也是,昨夜被萧烨川抓来一晚上的时间,她的外衣都不见了,却什么都没发生。应该就是十三娘安排的人将萧烨川调离,就像刚刚一样。
她点头,尽管自己足够坚定,但她还是想的得到叶淞的支持。
却见叶淞突然看向她,薄唇张了张似有什么话要说,深深凝视她的眼睛,氤氲着不知名的情绪,眼眸炙热。
「仅此一次。」再说话时,又恢復了刚刚的样子。
……
深冬的寒意随着夜幕将整个皇城都笼罩。
春节随处可见的红色绸布与灯笼与寂静到可怕的宫道形成鲜明的对比。
长乐宫。
萧烨川还沉浸在刚刚所抓住的几个暗人的兴奋之中,也就是在刚刚,他发现了酷房的乐趣,鲜血几乎冲刺着他的心脏。
这种感觉,他深眯着眼。
一切都掌握在手,有多久,没有这样的快感了?
烛光颤动,他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头颅僵硬的转动到屏风处,暗色的眸划过类似恐慌的情绪。
他摸了摸胸前的软甲,起身,「谁在那儿。」
那人影动了动。
「父皇,是我。」
萧烨川听到这声音,眼底的警惕消散。
他倒是差点忘了这个孽障。本来还想着等他将叶淞彻底掰倒,再来好好清算,没想到这孽障竟自己送上门来。
「无召入宫,你好大的胆子。」
再落魄的帝王终究是帝王,何况他现下自信满满,声音更是振聋发聩,寻常人听了,只怕七魂便掉了三魄。
血脉以及自小的压制,萧奇的脚步一顿。
随之肩膀上的一只手拍了拍他,他调整好气息,迈了出去。
有何可怕的?连知知这样的弱小女子都能逃出父皇的禁锢。只不过许是不熟悉宫中的地形,迷路被他所撞上。
那时他便眼尖的关注到女子身上的衣物较为凌乱,不用想也知晓发生了什么。
虽有些惋惜,可他一看到女子的柔媚容颜,细软的腰肢扑倒他的怀里,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弱无可依的像他求助。
他装作宽慰,细细盘问着许知知,才确定下来,父皇真的与母后分析的一样,身边无可用之人,就连捉了叶淞,也只能将人关起,不敢让任何人靠近,连自己都不敢去关押叶淞的牢房,以防被人跟踪,将人救出。
那既如此,他还要叶淞做什么?
一边盘算着,怀中的女子睁着水盈盈的眼,仰头注视着他:「太子殿下,若……您是皇上便好了,妾也不会觉得如此受辱。」
萧奇那一刻,仿佛觉得下_身都要炸了。
若不是时间紧急,他一定要在父皇反应过来之前,打一个措手不及。今夜,他定要让这小妖精翻来覆去玩个遍。
他缓缓现身,紧接着萧烨川看到他的身后之人,意识到些什么眉心一皱,「来人。」
「父皇还是不要喊了,这宫殿的下人,我早已清理干净。」
「微臣见过皇上。」
那人抬起头,正是天下文人之首杨老夫子的首徒——余墨。
自杨老夫子首徒后,便有隐退的趋势,鹤白山庄也大多有余墨开始打理,如今的他,在朝堂或是天下民心面前,地位不容小觑。
萧烨川早有察觉,才一直驳回杨老夫子的辞退文书,可杨老夫人终究是年纪大了,许多事情也力不从心。
在萧烨川看来,那老东西不止是年纪大了,心也盲了,竟将位子让给一个有反君之心的贼子。
「你想谋反?」他将双手靠在背后,拇指上的扳指缓缓转动,「你有兵权吗?叶淞如今可还被关着。」
萧奇:「那父皇有吗?」
不得不说,两人像极了,也或是太子自小被萧烨川压的厉害,虽愤恨也忌怕,内心将其视为强者,无意的模仿。
现下两相对视,人再远一点,就只能靠衣袍来辨认了。
萧奇从身后取出一道写好的黄旨,「父皇若识趣,便在这让位书上改上国玺。儿臣会念着血脉之情,父皇还可以好好的在宫中颐养天年。」
「朕若是不愿呢?」
萧烨川冷怒的目光,萧奇手拿黄旨,丝毫没有退缩,不由得感慨,这就是权利吗?
他眷恋的享受这感觉,眸光如狼一样泛出精光。
「父皇还是听话的好,毕竟儿臣耳濡目染,学了父皇许多的本事,若是用在了父皇身上……」他扯唇笑着,「可就不好。」
……
镶边的金丝火炉因长久没有宫婢进来加碳,火光渐灭,最后一缕细烟消散,空气一时冷到了极点。
萧烨川怒极反笑,「好啊,这就是我的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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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走向案桌前,上面空荡荡的,除了笔墨就只有一个手掌大的方盒。打开,青白玉色的龙纹,正是千万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玉质手感极好,萧烨川不急不慢的摩挲玉璧上的龙头。
「皇后知晓你今晚的一切行动吗?还是你……私自行动?」
……
另一边的皇后宫中。
宫女刚将床幔落下,灭掉烛火,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声到人未至的喊叫声:「娘娘,娘娘不好了。」
「大胆,娘娘已经睡下了,谁给你的胆子在寝宫喧譁?」
那宫女被拦下,跪在地上,吞吞吐吐道:「兰姑姑,出事了,长乐宫被围了一圈不认识的宫人打扮之人,奴婢觉得奇怪,便上前了几步,却瞧见了……」
「瞧见了谁?」兰姑姑有些不耐,「没用的东西,话都不会说了吗?」
「看了了……太子……」
……
兰姑姑还未反应,寝宫内茶盏用具脆裂在地的声音,一声怒吼:「这个蠢货!」
宫内的烛火重新点起,皇后匆匆赶出来,只穿着一件中衣,朝着大内监紧急道:「快去,寻这皇宫的所有宫殿,挖地三尺,也要将叶淞找出来。」
说完朝着长乐宫走去。
「娘娘,披肩衣服吧。」
「来不及了。」
这个蠢货,怎么就是这样的不长脑子。
皇位若真的这么好夺,这萧国得更新换代多少代了。她没猜错的话,那蠢货只记住了她与他交代的皇上身边无人,起了禅让的心思。
也不想想,萧烨川若在禅让的第二日倒打一耙会如何?
这样睁着送人头的,她当真是第一次见。
原还以为他跟萧烨川还有点像,如今看来,倒还不如萧烨川,至少人还知道抓住叶淞后将人藏起来,现下不能杀,至少也不会被人逃出去反水一波。
蠢货。
她却不知她心里想的那个蠢货以为自己以达到了目的,正喜气洋洋的将黄旨捧在手心。
「太子,交与我吧。」余墨微笑着,躬着身双手举起。
萧奇看了眼他,余墨的身份,便是他最好的见证之人,杨老夫子退位,他便是新的鹤白山庄的主人,届时文人一唿百应,谁还会疑心禅位之事?
将黄旨放下,他走到萧烨川的身前,以往见到面前的男人时,他总是弓着身子,更甚者连头都不敢抬起。
可如今,他直起腰肌,与其对视:「父皇,你也有今天啊。」
语气说不出的畅快。
萧烨川下压着唇,垂下的眼眸藏不住的轻嗤,心道:他的皇后心思这般深沉,竟生出了个这么蠢笨的儿子。
抬起头,原本冷静的双眸一阵紧缩,瞳孔放大。
萧奇看着他的脸色瞬变得苍白,嘴唇打着颤,似是看见了极度震惊的东西,说不出话来。
「怎……怎么会,不可能……」
这突然诡异的模样令萧奇不由得打起寒颤,跟着转头。
一个男人的身影逆光而来。
光晕倾泻而下,层层打在男人的步伐之上,他的脸也逐渐显现。
挺拔的身姿,一身宽袖白衣,宽大的衣袖随着吹进的风飘荡。明明如芝兰玉树般的少年面庞,此时却更像一个精緻的伪装,深不可测的可怕气息。
「叶……叶兄你还在?」萧奇最先反应过来,一瞬间便做出了最优反应,「太好了。」
叶淞掀起眸,深邃的桃花眼仿佛能看穿人的心思,萧奇被盯着发麻。
「太子。」
平淡的声音响起,萧奇笑了笑,松下一口气,反而忽略了男人在叫他时并没有欠下身子的恭敬。
叶淞路过他,径直朝着萧烨川的方向行去。
一旁的余墨则如没看到一般,垂下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烨川本能的后退,「你想做什么?」
被盯上的感觉,冷若寒潭的绿眸,一丝丝将他冻住。
他摇头,完全没有了刚刚的镇定,「不……不是我,你父母的事都是父皇干的,你去找他,和我没关系,我没对你如何啊,我还留了你一命,你忘了吗?」
叶淞出来了。
又或者说,他根本从来没有被他关住,他中计了。
叶淞薄唇成线,微微勾起成弧,「害怕了吗?当初对我兄长出手时,你就该预料到这一天。」
萧烨川抖的厉害,转而扑向萧奇。「快,拿下他,你不是带了人?」
双眼通红的血丝,疯了一般,萧奇不明白他的父皇怎么会如此害怕,有些嫌弃的挥开。
萧烨川气急:「你这个蠢货,你以为与叶淞斗败了我,你便能安稳坐上皇位?他是疯狗,你以为你能控制的了他?他用计落入我的圈套的。」
他重新抓住萧奇的衣襟,忽然,他瞪大了眼睛,手下没了力气。
「为何?为何要被我抓住?」像是明白了什么,指着萧奇,「你……」
话音消散……
一抹血色溅到了一地,距离最近的萧奇更是被喷了一脸,整个人都摊下,望着不瞑目的萧烨川转过身捂着后脖,血流顺着手指如同瀑布。
「哗」的一声,叶淞冷漠的划过,一阵风过,萧烨川「啪」的倒地,前脖咕噜咕噜的冒血。很快便染了一地的鲜红,汇成一条通道,汇至大殿的门,染红了飘进的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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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淞的神色依旧冷漠,没有残虐甚者没有欣喜,仿佛就像是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萧奇半天才缓过来,「叶……叶将军,接下来该如何?」
叶淞没有理会他,他自顾自的想,还好他以拿到了父皇的让位书,他依旧名正言顺,至于父皇的死……
他想起父皇的话,紧抿着唇,眼神逐渐变得阴鸷。
父皇不是说他牵制不了叶淞吗?
「父皇是遇刺而亡,你放心,待我登上皇位,定保你无忧。」
有了杀君这个足以杀九族的把柄在手,疯狗又如何?
血流的太多,血腥气直接飘至了殿外。
天上的弯月都隐在了乌云之后,静悄悄的。皇后一行人沖忙赶到,见到叶淞的一瞬,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老天啊,待她不薄。
然而下一秒,他看着那光晕下的身影,手中把玩着血刃,一身白衣却如同鬼魅。
说出的话更是恶魔之音。
「太子殿下,弒君杀父,如此大逆不道,如何为君?」
……
第52章
……
「娘娘, 娘娘……」
萧奇的表情逐渐僵硬,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勐的站起身,眼眶涨红暴怒低吼:「你个逆贼, 胡说什么, 我有圣旨, 我就是这萧国的新帝。」
「来人啊,将这个逆贼给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右侧的烛火更亮了些,火光幽幽打在他侧过去的脸上, 倒映在满是难以置信的瞳仁中。
余墨站在那处看他,一袭素衫就像是一蓬清霜笼罩全身,清澈如水的眼,温润如玉。
怎么也想不到, 这样一个温文尔雅, 唇边总浮动着一抹微笑的君子人物, 如今正大逆不道的烧起黄旨。
萧奇踉跄扑了过去。
「太子……」余墨将黄旨向上一扬,风的助力,萧奇的希望彻底随着那飘扬的灰烬化为乌有。
「不, 太子弒君,再无资格称帝, 按萧国例律, 当削去太子之权, 涉案一众人员皆押入死牢,择日问斩。」他从上往下俯视着, 有条不紊的朝着趴在地上的萧奇道。
「余墨,」萧奇大叫, 指着他,「你忘了是谁可惜你的才华,让你一个小小探花郎做到如今的位置。」
似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那张永远温润柔和的眉目露出一丝嘲讽。
这嘲讽令萧奇发寒。
没错,买官受贿一事,便是他的指使。
父皇强势且壮年,再这样下去,他这个太子迟早是个废,便趁着这个机会,买官受贿,一为敛财;二则……他再去对于落榜的才子加以赏识,收买人心。
可此事,余墨怎么会知晓。
他嘴里喃着不可能,可除了此事,他想不通余墨又怎会背叛他。
「你们以为你们跑得掉吗?朝堂之上,谁人不知你们为我做事。」萧奇恶狠狠的望向他们,依旧不死心,脸上所装出的文雅面具在此时碎裂,变得十分骇人。
大殿外黑暗沉郁的天空颳起喧嚣大的风,鹅毛般的大雪将火红的宫殿铺上一层白,愈发厚。
叶淞静静走至窗边。
望着深寂高寡的天空,心中从未有过的平静。以前的他曾想过,也迷茫过。
他自小的信念便是復仇,若真的成功復仇,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如今到了这一步,他反而清晰了起来。
不想再多做唇舌,叶淞回眸,淡漠的眼睛有些恶劣的向上挑了挑:「你忘了,朝中哪人不知,我正被皇上关在牢中,如何与太子共谋弒君?」
不理会萧奇苍白的脸色,他又看向余墨。
留下一句:「交给你了」,便点地轻盈的一跃,消失在白茫茫中。
远方的天边微微现出一抹青色,渐渐展开。
……余墨望着那一闪而过的身影,沉默半晌。
再次将目光移至萧奇的身上时,明明与刚刚一样的神色,萧奇却诡异的觉得那眼里多了些许怨念。
薄唇轻启:「来人,将人押下。」
**
星辉隐没,雪停。
将军府的湖面,静寂而空旷。清风微拂,盪起一片涟漪,波光粼粼光影摇曳。
女子披着一件素白锦底杏黄花纹大氅,雪白的颈部软毛织的锦帛围绕一圈,连带着耳朵也藏起,只留下一双眼睛,朝着湖面的远处——皇宫方向远眺。
忽而,一阵吵嚷。
许知知的心也跟着提起。
「嫂嫂。」身后响起熟悉而轻哑的嗓音,低低的缠上她的周身。
温热的气息靠近,许知知想转头,身体却被紧紧禁锢住。
男人胸前的激烈跳动,耳边的轻呢:「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下。」
……
叶淞牵动着嘴角。
「嫂嫂,幸好有你。」他将下巴搁在女子软绒的肩膀处,轻嗅着少女身上的甜香,第一次真正的放松瘫软下来。
「否则……如今的我,该怎么办呢?」
尾音的轻嘆,有些哑,好似蒙上一层雾气一般,令人心碎。
如今的许知知太知晓他此时的心情。
将军府地下的墙壁上十几年的恨,以及復仇的代价。
她想:如果是她,早就撑不住了吧。
上一世的叶淞纵然撑住了,可终究也没能放过自己。想及此,她的心软的一塌煳涂,只能向着他的声音靠近,小脸与之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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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肌肤相贴,温度的传递逐渐暖和起来。
湖岸那边传来钟磬之音,皇城火光映射。
许知知望着那边,想了想还是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都安排好了吗?你不用在场?」
谁料身上的手抱着她更紧了。
还以为他是在寻求安慰,许知知伸出手搭在叶淞的手臂上,刚要说话,男人的声音传来:「嫂嫂今日骗了我。」
……许知知感觉自己的腰肢都僵硬了。
害!
绿芙让她去向太子投诚,送去消息顺便拱起他与萧烨川之间的矛盾。叶淞说什么也不应,将她藏起冷着脸瞧着绿芙。
他那眼神,许知知当年也是深有感触,也亏的绿芙是个硬骨头,没有像她当年一样,膝盖骨发软当场跪下。
一个说再等三天,萧奇自会按耐不住;一个说以防生变,有更优的法子。
谁也不相让,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她只好再三保证,充当这导火索,但绝不让萧奇占到便宜。
至于之后……
她吞吞吐吐,「你,当时在偷看?」
抬起头,「绿芙不是叫尽快回地牢以防露馅吗?」
叶淞将她扭过去的身体顺着掰正,这下目光相对,许知知莫名有些心虚……
「那不是……事态紧急嘛,不给点甜头怎么行?」
「所以嫂嫂一开始就撞进他的怀里?」叶淞一字一句启唇。
温润的声线,又有些不同,分外磨人。
然而这已经是叶淞压制后的结果。
天知道当时的自己是如何忍着才没跳出来将人一刀刀撕碎的。若不是怕吓着他的嫂嫂,亦加上十三娘的死,理智才能占到上风。
可饶是那时候的自己,瞧见女子从未有过的星雨梨花似的模样,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嫂嫂确实有着柳娇祸国的天赋。
那一瞬,甚至在他的人生里,有了嫉妒这一词。
叶淞看着她,喉结缓缓动了动,「嫂嫂……」又带着不解的语气。
「为何当初,对我只会……」他想了想词,「只会膝盖着地,怎么不尝试一下,勾引我。」
许知知:……
他话说的断断续续,甚至可以看见他的耳朵根泛起不寻常的红意。
许知知心底谢谢他,还给她留了面子……
呵,膝盖着地,他怎么不说膝盖骨缺钙呢?
颇带怨念的目光,叶淞轻咳了一声。
许知知还是无语的如实道:「……你那时候不好色啊,而且我和你大哥的关系,我要是勾引你,还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吗?」
叶淞垂眼,眼睫上的的晶化形成水滴,许知知才想起他可是连夜从皇城回来的,想来也没有马驾,怪不得身上这样冰凉。
这般着急,是为了见她……
心底的情绪被牵动,怨怼被甜蜜所替代,她抿着唇。
罢了,都是以前的事了,何况现在的叶淞除了醋劲儿大了点,几乎什么都依着她。
就像是野性难驯的恶狼变成了会磨人又时不时楚楚怜爱的小狼狗,心里不酥化也难。
雪白的柔荑拭去他眼睫的晶花。
轻柔的动作,叶淞微颤了颤,看着她,歪了歪头。
专注的目光,女子垫着脚尖,清光下的脸庞白皙,鼻尖微红。玉白颈子上的毛帛被他蹭落下些,露出圆润的耳珠,一寸寸的冰肌玉骨。
少顷。
他鬼使神差将那柔荑捏在手心,拇指揉着她的掌心,看着那玉白痒的一阵瑟缩,勾了勾唇,「我现在……也挺好色的。」
鼻尖卧进许知知香软的颈脖里,低哑磁性的声音,几分含笑浪荡的尾调,引诱的意味像足了个登徒子。
「嫂嫂要不要试一试,勾引一下我?」
许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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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昭十二年,新帝登基。
清风如丝,升起的朝阳将连着几月的冬寒气褪尽。
许知知望着烧得正旺的火堆,将手中印有官府红章的让妻书打开。
眼前的墓碑上名正言顺的刻着叶景之妻——叶昭昭。
她从不知晓十三娘的真名,是问了石奚才知道,她的名字是叶景取的。离了叶景之后,她创办了青镜楼,不想脏了这名字,才唤做十三娘。
「大嫂,答应你的,我可做到了。」她轻声道,「软软哭的厉害,眼睛跟核桃一样,不敢带她过来。」
她缓缓读着文书上的每一个字,仿佛又看到那个一身红衣笑的潇洒肆意的女子。
没有再哭,许知知将文书的一角放入火堆,任其烧之殆尽。
站起身,她望向一直未说话的叶淞,斟酌了一会,道:「你不叫声嫂嫂吗?」
叶淞看了一眼她,脸色有些怪异。
许知知脑海瞬间回忆起十三娘与她说的话,有些尴尬,没有再逼迫。朝着远处的马车走去。叶淞落在身后,一句轻淡淡的「大嫂」,许知知回头,见男人跪在了她刚刚的地方。
身量笔直,而后弯下身子。
许知知看的出神,在他弯下第二次是又转过头朝着马车继续走去,唇角弯处一抹笑,暗道了句:傲娇鬼。
马车徐徐驶过林子,二月杏花星如雨。
许知知伸手接住一瓣,又轻轻吹走,如此反覆。
一切落定也有些日子,叶淞也不知具体用了什么法子让萧奇弒君,连着皇后一党皆被牵连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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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不可一日无君,萧国的皇位便落到萧烨川后宫中一个极不起眼的官女子所生的十一皇子上。许知知也见过两面,是个极可爱的小奶娃,圆嘟嘟的脸蛋倒是一点都不像萧烨川。
只是她没记错的话,那孩子才五岁。
是以辅政大臣的重任便落到了两个文武权臣的身上。
余墨——依旧如上一世一般,掌管天下学子的殿阁大学士,如今更是新帝的老师。接连的几道科考律法的发布,许知知可以想像得到,鹤白山庄定是忙的不可开交。
反观叶淞……
被封为骁王,萧朝开国以来第一个异姓王。却闲得自打新帝登基后,就没见过他上朝。
……
许知知打着哈欠,语气不由自主的带着娇嗔,「你也不要太过横行,朝还是要上的。」不上朝尽花时间折磨她了。
也不知道青镜楼现下是不是太闲了,打听起哪个朝臣穿的衣服是夫人亲手做的,那个朝臣又戴了新的香囊。
……
她是一天都不得闲啊。
许知知想着叶淞要再这样黏人,她得回许家躲个两天。
许是眼里的倦怨气太重,叶淞竟点头同意了。
许知知霎时间就不困了,「真的?」
叶淞掸了掸衣摆,笑着道:「你的父亲昨日递了封信给我,叫我明日去帮他办一下官职一事。」
「你怎么没和我说?」她支起身子。
许林帆居然越过了她,他想的可真是美啊,看向叶淞,「你同意了?」
女子咋起气唿唿的模样,叶淞将人搂进怀里,「我就是去当面会会你这父亲,顺便……谈谈娶她女儿一事。」
许知知抬头的眼睛呆滞了一会,双颊一片粉红,「娶我?」
「自然。」
马车外一阵熙熙攘攘,已行至城门处,叶淞的食指微动,两侧的帘幕被放下,车架内四角的夜明珠也在此时散出光芒,照在女子清丽的侧颜之上。
叶淞一阵意动,「嫂嫂不想嫁给我吗?」
「想是一回事,可……」她有些犹豫,真的改变又是一回事,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以叶淞现下的影响力,再一次风风火火的嫁人,还是名义上的小叔子,怎么想怎么的怪。
「不必担忧,一切交给我就好。」叶淞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手掌放至她的后脑轻抚。
男人的嗓音极为让心心安,只是他的下一句,许知知的心又咯噔一下。
「可嫂嫂要如何奖赏我呢?」
……
这蔫坏了的语气,许知知是一阵头皮发麻,伸出手指数了数:「可我已经欠你三个香囊,两件秋衣了。」
是的,三个香囊,还要不同的款式,这就导致要想穿上她做的衣服,至少……嗯……要等到下个秋天了。
「真的不能再加了。」这一刻她恨极了那个秀恩爱的官员。
她可怜兮兮的望着男人。
咬着嫣红的下唇畔,乖巧的目光又夹杂着诱人水光。
叶淞幽深的眼眸弯处淡弧,手掌依旧拖着女子的脑袋,小小的,手心那么大,将手指缓缓插进她的头髮。
掐着细腰,又近了些,「嫂嫂再想想,还有其他的奖赏。」
暗哑慵懒的嗓音,许知知眼睁睁瞧着叶淞的喉结微微滚动的模样。
……「不好吧。」
叶淞自然知道她的想法,道:「已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大哥大嫂已经圆满了。」
许知知摇头,「还是再过过吧。」
叶淞垂眸,也没有勉强,「那就再一件成衣吧。」
许知知:……
车轮碾过青石板,到了王府前缓缓停下。
「子时以后。」
那双笑意分明的眼眸满是得逞,定定的看着她:「好,都应嫂嫂。」
……
第53章
轻纱帐中摇晃着伸出一只细长粉白的手臂, 许知知艰难的从床畔处爬起,浑身酸痛。
如云乌髮垂落在一侧肩头,累极了的手还没抓住个支撑点,腰_肢被叶淞紧紧握住拉回又重新落入他的怀中。
叶淞歪头轻声唤着她, 面颊往她的雪白颈脖间送了送, 轻蹭着。
炽热的气息每打在身下女子的大片雪肌玉骨之上, 「困了?」
眸中的灼_热半点儿也不掩盖,甚至还带了几分委屈,软着声儿央求她。
许知知吓得闭上眼睛,她哪里知道素了几个月的男人会这么恐怖。
「真的困了, 你明日不是还要上朝?快些休息吧。」
手又挣扎不得,叶淞像是没听到一般,抵着她的额头,热度缓缓渡过。
两人的肌肤相贴, 唇上一麻, 许知知的唿吸一阵阵滚烫, 只能死死咬出贝齿,不让他再闯进来。
几番无果,叶淞轻轻的窝在她的颈窝里, 无奈的一嘆:「嫂嫂既累了,那便算了。」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 如今离得近, 低低的, 听起来的委屈,叫人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这种内疚的感觉就好似……嗯……许知知觉得现在就想坐起来打自己两巴掌的那种程度。
也不知道叶淞什么时候知晓了她的软肋,总是扮作一副可怜的模样, 关键是她次次都能中计心软。
这一次,她非得好好磨磨这人。
被松开后干脆的偏过身,「那就睡觉吧!」
倦极了的她心中暗喜,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坐起的男子并没有她想像中惊诧的表情。黑沉沉的眼眸泛着兴味,薄唇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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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嫂嫂进步了呢。
他没有继续躺下,裸露的上身站起,从地上捡起外衣不紧不慢的披上,窸窸窣窣的动静,许知知竖起耳朵。
然而,并猜不到男人这是要做什么,就在脚步声越来越远时,她忍不住问道:「你去哪?」
虽到了早春,可还是冷的紧,她缩在被子里。
叶淞思虑片刻,道:「嫂嫂还未睡着?」
……她睡没睡着他能不知道?
「还没,你不睡觉要去哪儿?」许知知没脾气的挪动被子,转向外面的方向,隔着青帐看见男人的修长的身影,即使看不清神色,她也能感知到他身上所散发的隐忍气息,犹如潜伏在黑夜中的狼群。
许知知眯了眯眼睛,她就问问,才不会中计。
「我有些睡不着,想去练练武。」
……
也顾不得冷了,她坐起身,青帐被拉开,叶淞抬眸看去。
女子一手拉开帘帐,薄纱下另一只手扶着滑落到锁骨下的软褥,三千青丝散落披在身前,遮住半边的春光,也衬的肤若凝玉。
「练武?」将青帐撩至身后,这样的动作却使垂在胸前的髮丝也一同撩到了一旁,圆_润的香肩露出,透着浅浅的粉色。
蹙眉娇嗔,微张着红润带着水泽的唇,一看便知道是被狠狠的蹂_躏过。娇嫩得要滴出水来,说不尽的柔媚旖旎。
叶淞凝凝注着她,炙热的气息翻涌,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的道:「嫂嫂不必担心,十几年的习惯罢了。」
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
许知知沉默了……
脑子里挥之不去地下墙壁上的剑痕,下意识心中一紧。迟疑的瞬间,殊不知远处的叶淞正悄无声息的走近,凑至她眼前,将她的被子向上包裹住,「嫂嫂不是困了吗?若不然我现陪着嫂嫂睡着。」
语速放的极慢,静静地。许知知抿了抿唇,暗嘆口气,「你……习惯也是可以改的。」
抬头触上叶淞安静清冷的模样,那双眼睛隐隐泛红。
「其实,我也不是很累。」她丧气道。
话音刚落,叶淞隔着软被握在女子肩头上的手掌不由得一紧,眸中一丝清亮有快速掩下:「嫂嫂不必勉强,再不济,我洗个冷水澡也就好了。」
「那怎么行?」许知知有些生气,哪有人这么造自己的身体的。
即使如此,她的声音也还是软的,听在叶淞的耳朵里,应当是没有一丝的威慑力,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叶淞却在看到她脸上的担忧时,心里的某根弦摇摇欲坠。
许知知有些奇怪他的神色,些许无奈,继而认真的道:「以前是为了復仇,你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如今一切都结束了,你不可以在如此任性了。」
将头靠在他的怀里,「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还有我,所以为了我,也应该要好好的爱护自己。」
夜风习习,吹打着屋外的雕花木格窗,发出阵阵闷响。
屋里只点了一盏火烛,光晕照亮叶淞的明眸深处,一波静水微澜。
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长睫微颤……
垂下微红的眼睑,叶淞淡淡勾起薄唇,有些认命的蹭着女子轻道:「睡吧。」
许知知还以为没说通他,要起来被紧紧按在他的胸膛上,有些急着道:「我真不困了,你睡不着不要去练武。我们…还可以再来一次……」
一阵阵的轻笑震在她的头顶,耳边温柔的气息:「傻。」
许知知:……
屋里静的出奇,男人的气息也越来越缓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许知知的眉头却越来越紧锁。
不得不说,她觉得叶淞这欲擒故纵的本事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都这么说了,他还在犹豫什么?
原来还以为他还有花招,可这么久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许知知挪了挪位置。
「别动,快睡。」叶淞按住她道。
……
「我不困了。」许知知又说了一遍。
这次轮到叶淞沉默了半晌,许知知的注意力都沉浸在男人越抓越近的手掌上,就在她以为男人比憋不住的时候,叶淞松开了。
许知知的眼皮跳了跳。
「乖,我不伤害自己了。」宛若沙砾拂过的嗓子。
许知知眨了眨眼,招数次数多了可就没意思了。没好气道:「我真的不困了,还挺想的。」
……
叶淞:「你说什么?」
许知知顿了顿,放大了声音:「我说,你技术很好,很舒服,并且现在挺想的,我现在就要……唔……」
……
****
好嘛,那一夜的激_战愣是连着好几天,许知知都没缓过来。
一场春雨倒让人清新了不少。
懒哒哒的趴在榻上,身上穿着衣铺新送来的春衫,试上身正合适也懒得脱下,许知知伸出手接着雨露,水滴落在掌心堆起的水洼上,响起好听的滴答声。
想着事情眼皮子摇摇欲坠,身后的软软见状进里屋拿出一套毯子小心给她披上。
也就眯了一会,许知知便被摇醒。
「夫人,前厅传来说殿阁余大人来了。」软软端着茶水递给她道。
许知知抿了几口,有些奇怪:「叶淞这些天不都准时上朝吗?余大人怎么会在这时候来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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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软自然也不清楚,摇头。
奇怪归奇怪,叶淞不在府中,她还是要去见一面的,况且之前军营替她解围一事,她还没有谢过他。
迅速收拾好后,撑起伞朝着前厅行去。
雨滴绵延,落在厅前的青石台阶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远远便看见男人的身影站在一层层的雨幕之后,溅起的雨水落在他的鞋面上,他的神色却依旧淡然,毫无浮躁之色,仿佛一炔不惹尘埃的美玉。
「夫人,好久不见。」他淡笑着朝迎面走来的许知知点头,侧身微微欠身。
许知知半蹲下身回礼:「余大人。」
她看了看屋内,桌上茶盏还冒着热气,「大人喜欢看雨?」
女子看向他,娇美面容似比春雨还要润柔,美眸滟滟隐隐泛着莹光。不难看出,应当是才睡醒不久的模样。
「春雨,」余墨伸出手指,一滴雨珠打在指腹上,「啪嗒」一声,他笑了笑:「未请自来,余某叨扰夫人休憩了。」
许知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看了眼天,纠正道:「是午休。」
不知是不是幻觉,许知知感觉她说完后,男人唇边的淡笑似乎深了些。想了想他刚刚的话,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会在此时来到府中。
余墨应当是来找她的。
「还未恭喜夫人,」许知知还没问出口,余墨开口道。
「恭喜?」
「皇上已经下旨,夫人与骁王的婚事就定在了三月初二,如今骁王应该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了。」余墨微垂着道,随即和煦一笑,「想必夫人一定疑问我为何会在此时到访,确实,余某有一事想请求夫人。」
……
清朗气息夹杂着青草香,风吹竹林瑟瑟。
叶淞站在雨下,身后的石奚撑着伞在身后跟着,朝着他视线的方向望去。
一男一女的身影在雨幕下交谈。一个纤细窈窕,一个清风温雅,一眼望过去,纵使是他,第一反应也以为是哪个才子佳人雨中幽会,相衬的紧。
可再一细看,才注意到那女子有些眼熟。
……
他看了一眼叶淞,后者静默了许久,平淡冷漠的眼底微微扬起,薄唇划起嘲讽的弧度:「花孔雀。」
石奚:……
他又看了一眼远处,他说他怎么第一眼没认出来夫人呢。
夫人的穿着确实与往日的大不相同。
水色长裙,薄雾紫色烟纱的外衫,腰间束着的纱织的腰带随风飘动,比起冬日里宽大的毛氅,当真宛如落下的仙子一般。
这样一对比,石奚觉得以前当真的误会了夫人。毕竟女子皆爱美,她却在大公子走后,没有穿过这样艷丽的衣裳。
如此想来,他又觉得公子的话有些过分,不由得正经面色道:「公子,我今日听软软说衣铺送来了几件春衫,夫人应当也不知晓余大人会来府中,许是正在试衣服,才这般打扮。」
叶淞瞥了一眼他,语气不耐:「我说的是男的。」
石奚:「……」
第54章 终章
石奚看了一眼一袭素衫, 全身上下只有个玉佩吊环装饰的余大人,陷入沉思……
另一边的余墨瞥到两人的身影,悠悠后退半步,朝着许知知深拘一礼后, 拿起一旁的纸伞朝着叶淞的方向信步走去。
「骁王, 」他浅浅笑着。
「余大人日理万机, 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叶淞扫了一眼后面还在愣神的许知知,冷隽的眉宇微挑,意味不明的道。
散漫的态度,偏偏有着强大的气压, 向着余墨袭去。
后者也不与其对视,避其锋芒,侧头朝着许知知的方向:「听闻骁王去宫中求旨一事,我特来恭贺, 不料我的车程倒是快了骁王几轱辘, 骁王不会介意吧。」
直着向着许知知的声音, 倒将她从思绪中拉回,看向两人。
……
怪怪的,话说他们不是盟友吗?
「自然不会介意, 晚膳已经备好,余大人可要留下来一起?」她试图缓和着奇怪的气氛。
说完再看向叶淞时, 那张脸就黑了。许知知尴尬的走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
用眼神示意着收敛一点, 人家怎么说也是殿阁大学士, 新帝的老师。
谁料刚触上叶淞的袖摆,她的手心便被握住。
叶淞也在握上那只软糯的小手时, 心中的压郁消散了大半,勾着唇心情颇好的道:「余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许知知不懂他在显摆什么?
她只觉得两人将手举起在余墨面前的姿势太诡异了……
一边朝余墨扯了扯嘴角, 一边拼命的往下压,然而她的力气在叶淞的面前显然不够看,纹丝不动。
……
特别是在看到余墨的表情有些僵硬的时候,许知知很想捂着脸。
「不必了,」好在余墨很快便又恢復了以往的模样,收手只身后,微微一紧,看向许知知时的笑意更甚,颇为真心,「叶夫人,恭喜。」
这称唿让许知知愣了愣。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余墨走出骁王府时,将伞收起,一旁的小厮上前,他摆了摆手,没有进入轿辇反而款款步行着。
淡雅如雾似乎永远都氤氲着岁月静好的的眸光中,似有什么在破碎。
微风拂过面颊,细碎的额发半掩着眉毛。
「公子。」一旁的小厮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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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墨停下步子,面前的是一条死路,他低下头轻笑了声。
小厮拧了拧眉,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道:「其实公子若是喜欢叶家夫人,也可以向陛下讨要圣旨的。」
公子的情绪向来隐的深,可他自小伴着公子长大,自从他发觉公子次次忘了唤叶家夫人的姓氏时,他就隐隐有所察觉。
可……刚刚,公子却笑着唤——叶夫人。
「她不会愿意的。」
「何况,叶淞是把利刃,需要剑鞘。若没了剑鞘……只怕萧国便彻底毁了。」余墨微皱起眉心。
「既如此,公子为何不……」
余墨的眼睛扫过去,小厮的话瞬间消音。
他望着堵死的通道,缓缓转身,大树之下,雨后的斜阳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忽明忽暗的光影,落在那张清冽的脸上。
语气严肃,「萧国没有资格评判叶家,百姓没有,你我更没有。」
**
与此同时,骁王府。
「人都走了,嫂嫂。」别扭的语气,许知知不用想也知道这人又醋了。
她咬着下唇,低下头视线朝着叶淞手中的盒子望去。
又上挑着瞥了一眼叶淞,黑白分明的杏眼水灵灵的,干净通透,眼底泛着笑意,「这是什么?」
叶淞的身体被勾的不由自主的往前凑了下,无奈又气急的捏了捏许知知的下巴,「你不是都知道了?」
许知知歪着脑袋,双脚踮起楼主男子的颈脖。
鼻尖香软的气息,被人抢了个先的郁闷消了大半,可一想到女子毫无良心与那人交谈的样子,叶淞压住嘴角,任由搭不稳脚的许知知在她怀中乱晃。
许知知也不气,笑着凑到他耳边:「可我喜欢你亲自告诉我。」
两人极近的距离,叶淞甚至能感受到小姑娘细浓的长睫扫在他的下颌之上,痒痒的。
低下头,那双乌熘熘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许知知悄悄收起脚尖。果不其然,叶淞的手在最后一秒搭在她的后腰处,一收,她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刚还有些冷的肌肤剎那被一团温暖包裹着,她靠在男人的胸前,舒服的紧。
进了屋里,叶淞拿出一个外披搭在她身上,「婚期定在了三月初二,与你阿姐是同一天。」
许知知懒洋洋的玩着他的头髮,绕在手里。
「快了?」叶淞见她没有说话,问道。
是有些快,可订都订了,许知知摇头,仰起头做思考状:「慢了。」
叶淞闻言抿唇,淡淡的弧度,眼底的笑意溢出。
「那你既要了圣旨,又何必去搭理我的父亲?」许知知想起昨日听阿姐传信过来说,许林帆得了宣杜院的调令。
那儿出了名的闲职,出名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闲,而是各个官员升迁的跳板,许多家里有人有关系的官员,都会先将人送去宣杜院,美其名曰歷练,却都呆不了几个月便会升任。
所以那儿也是铁打的官职,流水的人员。
一想到许林帆占尽了便宜,许知知冷哼起来。
脸都气红了,叶淞忍不住蹭了蹭,粉腮软滑,好一会才不紧不慢的道:「宣杜院确是个好地方,岳父应当很适合。」
轻描淡写的语气,叶淞一脸淡然的笑容,许知知有些不解。
触到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眸时,她脑中灵光一闪,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让许林帆永远留在宣杜院吧。
获得肯定的眼神,她惊诧的捂住唇。
那今后的宣杜院,不仅有铁打的官职,更是有铁打的她父亲,永远看着身边的同僚个个高升。
许知知默默,心道:狗还是你狗。
厨房的晚宴备好,两人吃完,天也彻底暗下来,闪闪星空引人驻足。
坐上屋顶,静谧的时光。
小径上的灯被吹灭,星与月的微光,许知知抬头片刻。
忽然道:「我们离开吧。」
一下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叶淞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在等她自己说。叶淞垂首,盯着手里把玩着的玉白柔荑,仿佛没有焦距。
「是余墨与你说了什么?」
许知知的视线从月色上收回,望着那双眼睛,老实点头,「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余墨是说了叶淞在朝堂上做的事,将文臣武将倒腾个遍,包括让那么小的小皇帝每日蹲马步一个时辰,这些招数她听在耳中莫名有些熟悉,但比起上一世已经很好了。
只是若再由叶淞这样闹下去,最终的牵连只会是百姓。
萧国欠叶淞的,可百姓没有,若不是百姓一直未忘记叶家的功勋,怕引起动盪,萧烨川当初也不会饶过年幼的叶淞一命。
「叶淞,你不喜欢京城,我也不喜欢。」
上一世,她被关在京城的大笼子,许府的小笼子,真是……呆够了。
许知知环抱着叶淞,后者注意到她的神情,微紧了紧眉心。
「你还记得兰亭山吗?」
叶淞请「嗯」一声,嗓音震震的温润感,许知知继续道:「那时候下山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绵延那么长的大山,还有那么高的瀑布河流,有很多鱼,天也很远,没有围墙……」
「知知,」叶淞的唇抵在她的头顶,闭着的眼睛下巴微扬,本就稜角分明的线条更加锋利,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又睁开眼,比夜色还黑的瞳眸化不尽的温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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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知有点懵,「你答应的这么快?」
叶淞道:「……这样不好吗?」
……她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望着现在与当初完全变了一个样子的人,当初她多苟啊……想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撅了撅嘴,湿润的舌尖舔过红唇,有些不习惯:「你现在这么听话,亏我还准备了绝招呢。」
……叶淞默了默。
片刻后,将人拉离开一些距离,板着脸冷哼一声,「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余墨来了府中的原因。」
许知知:「……」
捏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别闹了。」
叶淞则挑了挑眼角,歪头望着她,眼里的揶揄意味明显:这就是你的绝招?
瞧不起她?
许知知眯了眯杏眼,语气平平道:「京城外很大,很自由。」
在叶淞不解的眼神下,她仰头舔了舔上唇,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会有很多地方和花样,草原上、乌篷船……还有苞米地里。」
……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叶淞只觉的脑袋嗡嗡的,实在好奇这么小的脑袋瓜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花样。旖_旎的空气使温度灼热起来,再看始作俑者依旧小手搭着下巴轻点着,毫无点火者的自觉性。
「哪里学的。」声音有了几分哑意。
许知知不以为意,谁让他瞧不起自己的,「十三娘把她的一箱宝贝都转赠给我了,里面什么姿_势都有。」
说到这,她纠结了一瞬,还是骄傲的抬起头,凑到叶淞的耳边:「苞米地那个是我自己想的创意。」
……
叶淞脑仁都要炸了,将人紧紧搂至怀中,声音从齿缝逼出:「妖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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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难得出了个喜事。
许家两个女儿在同一天出嫁。一个五品官员,嫡女所定的屈家,原以为得罪了人被关至牢狱,没想到如今官至三品太府寺卿;庶女更是传奇,先是代嫁给当初还是骁骑将军府的叶景,可惜成亲当日变成了新寡,又哪料圣上下旨,念其忠义无双,特允改嫁,摇身一变,成了现在的骁王妃。
这浩大的亲事满城皆知,无一不感嘆许家的好运道,又听闻许家老爷被调去了宣杜院,前来巴结的人也多了起来。
许林帆在前堂笑的合不拢嘴。
「知知,你紧张吗?」
……她与叶淞,嗯,还真不紧张,毕竟他们什么都做过了。
成亲而已,她还是第二次。
许知知看着阿姐发抖的手腕,本就白皙的脸在鲜红嫁衣的相衬下更加雪白,从未见过这样的阿姐,她咬了咬唇,想了一会还是僵硬的点头,将阿姐的手握到手心,宽慰道:「别怕。」
说着她朝怀里摸了摸,拿出一本蓝皮子书,塞到阿姐手中,小声道:「这个,你拿着。」
许水清看着有些奇怪,刚打开,「啪」的一声,脸皮通红的关上,再看向许知知时,唿吸都有些不畅:「你……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许知知瞧着她的反应,心道还好拿了一本最普通的。
没有回答她,许知知左右瞧着无人,将书塞进阿姐的袖袋里,朝她挑眉:「快收好,晚上说不定用的到。」
……许水清的脸更红了。
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些,只是这些事多是长辈在女儿出嫁时做的。
两人紧紧握着手,无言又胜过千言万语。
吉时到,再依依不捨也要分开,许知知亲手替阿姐落下红盖头,眼泪也是在这一瞬间夺眶而出。
赶忙轻拭去,撩了撩耳后的髮丝,紧跟着盖上鸳鸯红布踏出闺房。
红色的灯笼挂满了大街小巷,前来凑热闹的人分站在一路的两旁,鞭炮声噼里啪啦的炸的巨响。
两支队伍一个向西一个向南,锣鼓喧天,数十里的嫁妆由着新郎将队伍分开,接至各自的府中。
耳边逐渐安静下来,轿子紧跟着停下,许知知的面前出现一只大手,很长很白,微微的细茧。
「娘子。」
叶淞的声音淡淡飘了过来,清润又低醇,像早春的潺潺溪涧,许知知本不紧张的心却在此时好像漏了一拍。
耳尖有些热,她轻轻将手搭上。
金线描边的红袖,手指伸出半截,叶淞同时感知着上好的布料子与女子如瓷的手指,不及万一。
「娘子,」叶淞抱起她又唤了一遍,这一次许知知的心又跳快了一拍……
「别叫了,」她习惯的轻锤男人的胸膛,却忘了此时他们正是众人的焦点,惹起一片挪揄的嘘叫声。许知知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紧闭着眼不敢再动作。
「娘子回屋再锤。」叶淞勾着唇并不打算放过她。
许知知紧了紧手心,用着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击:「今夜你别想上床了。」
可男子好像一点也不怕,反而笑出声,抱着她一路迈进府里,待人影消失,另一侧的小厮丫鬟们则向外面撒着喜糖,围观的人群迟迟不愿散去。
迷迷煳煳大半天,礼成。
许知知有些累瘫的倚靠在床架上,手里摸了摸床上,捡起一粒桂圆剥了起来。
「夫人,姑爷备了吃的。」一旁的软软提醒道,拿起桌上的碟子,递到她的跟前,都是她爱吃的糕点。
许知知愣了一会,咬下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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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口包了进去,鼓起半边的腮帮子,囫囵不清的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他。」
「娘子要不愿谅谁?」
许知知:……
「你怎么这么快?」这才几分钟?
叶淞无所谓的道:「我来陪你。」
……也是,想想朝堂上下也没人敢给叶淞灌酒。
屋里的人不知何时退下,许知知也沉默了起来,藏在袖下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
叶淞自然没放过她的任何动作,笑着道:「那娘子,为夫掀盖头了。」
……许知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眼前的盖头下一秒被撩起,许知知顺着抬头。
不是没见过男人穿红衣,只是这一次这么近,她还是被眼前的人所惊艷到。
一袭红袍,墨发垂下扫在她的手背上,那一双桃花眼生的最好,微挑着展眉微笑,看向她时,带了三分醉人。
许知知轻嗅着熟悉的味道,以及混合淡淡的酒香,似乎她也醉了。
不过许知知自认为样貌是不输的。
伸了伸脖子,她也摆出自己最好看的角度。舌尖本能的嚼动,她才反应过来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
叶淞的指腹触上许知知的嘴角,洋溢的笑意:「娘子,该你唤我了。」
许知知无语,就不能等她把吃的都咽下吗?
牙齿快速上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以及她幽怨的目光,叶淞的表情僵了一瞬,抿着唇低下头。
脸憋的通红,许知知气急:「笑什么笑,还不是你,准备的什么糕点。」
叶淞难得的露齿笑容,「娘子说的对,我的错。」
那双寒潭幽深般的眸如遇春日暖阳被化开,变得透亮清澈起来,浮动起明澈的柔光。
许知知攀环上他的脖子,离这笑容又近些了,梨涡轻陷,她触碰上男人的唇,认真的道:「你这样笑起来真好看。」
「相公。」温柔的轻呢。
甜软的气息,叶淞的皮肤好似被一层柔软所包裹,几分贪婪的将人几乎要揉进身体,惹得许知知一阵战慄。
「走吧。」他道。
许知知不解,「去哪?」
叶淞没有说话将人抱起,从后边的窗户处一路向南,树影穿梭,许知知抱紧着男人的脖子,由起先的瑟瑟到开始探出头,看着悬空的脚下。
她在飞诶。
脚尖轻盪,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马驾座落在林子深处。
许知知也有些反应过来,心砰砰的跳动,「你是说,现在就离京?」
叶淞拉着她走进轿子,轿子的里面很大,床铺桌柜该有的都有,可以说是缩小型的小屋子了。许知知有些新奇的打开各个小柜子,里面的东西也全。
她看向叶淞,男人手中端着两只酒杯,她才想起,他们刚刚还没有喝交杯酒。
「咳咳」,叶淞替她轻拍着背部,解释道:「这是以前我与兄长一起酿的酒,是不是太烈了些。」
那这酒的意义应当非凡,许知知摇头,「还好。」
捂着面还有些轻咳,脑袋也开始晕沉了些,她甩了甩脑袋,有了几分清醒:「我得给软软留封信。」
车驾内暖黄的灯光,打在女子泛着粉红的剔透肌肤上,明媚双眸微敛,本就冶丽的娇容此时更显莹润可人。
叶淞也没有再客气,朝着诱人饱_满且被烈酒润湿的樱唇咬去。
「唔……嗯。」
甜香混合着酒的清香。叶淞的唿吸愈发沉,
衣带不知在何时被解下,衣衫滑向肩头,露出水媚的肌肤,可身下的人不安分的厉害。
「放心,我已经交代好石奚,他会与软软说的。」
女子向上昂起的头又缓缓垂下,一双眼睛也变得迷雾:「那……怎么行,软软和他又不熟。」
叶淞默了默,有些奇怪的看向许知知。
……两相对视。
许知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眼睛越瞪越大,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她养的好白菜什么时候被拱走了的事,整个人便有陷入一阵炽_热之中。
「娘子,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兑现马车的承诺后,再说其他事也不迟。」
许知知:「……」今夜完了。
夜深沉,清风夹杂着春意的各种花香,瀰漫在空气中。
密林深处一架马车停了许久,马驾前的两座琉璃灯火早已泯灭,唯有吊坠下的锁链微微摇晃,时不时传来细微的哭腔以及男人喘_息的说话声。
「苞米地真的也可以吗?」
许知知:emmmmmm
不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么让人绝望的事情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