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粽子,是个杯具》 第1页 [现代情感] 《我不是粽子,是个杯具》作者:砚凉【完结+番外】 文案 我叫任守,女,二十四岁,职业贼,愿望是…… 红摇:「上面这段除了职业没有任何真实信息的自我介绍当做文案真的没问题吗?早不知道几千岁的傢伙号称24你可以更无耻一点。」 舒道:「咳咳……我们是地下文物工作者,请不要用盗墓贼这个侮辱性词彙,咳咳……」 张玄:「……」 枪哥:「啊没错,按照种族来说,你应该是『雌性』吧?」 九叔:「以上打回重做,本月奖金扣发。」 我、我叫任守,愿望是……换工作tat…… 本文是被满天满地盗墓笔记耽美同人吓到的报復性产物……这篇不是同人,但是如果看到相似的地方当做同人我也没意见。 内容标籤:幻想 盗墓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任守 ┃ 配角:张玄,枪哥,九叔,红摇,舒道 ┃ 其它:yy,恶搞,坑爹 鬼殿 第1章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声炸雷一样的喊叫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这声喊叫只有一个字:「守!」 随即,便是一片寂静。环境的寂静,还有大脑的寂静。 我发现我处于一片黑暗之中,没有一点光,空气中瀰漫着一股腐朽的死气。可令人惊讶的是,即使没有一点光,我也把周围的环境看得很清楚。 这是个狭窄的石室,墙壁上雕刻着古老诡异的符箓。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石盒,盒子里都是空的。而我正躺在一张石床上。没有门,没有窗户,周围逼仄得像个洞穴。 我习惯性推了下眼镜,却推了个空。 眼镜?那是什么?为什么我会用「习惯性」这个词? 我一下子怔住了。因为我忽然发现我的大脑是一片空白。 我是谁?这里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答案全都是未知。 我坐起来,有些呆滞的环顾四周。又低下头,怔怔看着我的手。 我发出了一声悽厉的惨叫。 这是什么?!这双手……干枯的皮肤紧紧包裹在松脆的骨头上,没有肌肉,没有血管,诡异的深褐色是死亡千年后的色泽。这……这根本不是活人的手! 我惊恐的打量着自己的身体。破烂的麻布片松松垮垮包裹的身体,和手一样,干枯得像风干的腊肉,骨骼整齐码着,在死皮里面堆砌着一副人类骷髅形状, 我能唿吸,我能动,我能发出声音能说话,我甚至能理智思考。可这具身体却不是个活人。 虽然我不知道我是谁,可我能肯定,之前的「我」,绝不是这个鬼样子! 我从石台上跳起来,疯了一样冲到墙边,我拍打着墙壁,想要找到出去的路,找到点线索。 不知碰到了哪里,一阵让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起来,厚重的墙壁徐徐上升。 而我居然没有半点惊讶。我毫不迟疑沖了出去,外面一片无边黑暗向我沉沉压下来,可是没有关系,我能看清一切,总能找到……找到点什么! 我跑过无数石室,我惊讶地发现原来我的速度这么快,身边的物体匪夷所思的拉成残像。一路上我看见无数瓷器、珠宝、人俑和我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它们成规模的摆放在一起,偶尔也有棺椁。这更证明了我所处的位置——一个地下墓穴。 这个墓不知有多大,以这样的速度我跑了很久,最后停在一条河边。没有路了。 墓穴里的河,里面缓缓流淌着几乎凝固了的暗银色液体。河并不算宽,可却曲折幽长,阴森的蜿蜒进入前方无尽的空间里。 我呆呆站在河边,脑中麻木得无法思考。我觉得这一切有些该死的熟悉,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知在河边站了多久,我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一丝异样的声响。在寂静的黑暗中却并不突兀。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条河上,慢慢接近了。 我浑身僵硬地站立着,不只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这身体的本质属性,我只能在原地站着,眼睁睁看见,曲折的河流深处,飘来一只……棺椁。 和我匆匆瞥见的那些不同,这具棺椁不知用什么材料铸造,黑沉沉的色泽厚重浑然。极为大气恢弘的外表,透着极上位者的威严,像一只眼睛,高高在上,不带任何感情的注视着蝼蚁一样的我。 大概在距我十几米的时候,我忽然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不是有形的力道,却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压迫着我。身体不受控制的,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一个傲慢冷漠的声音炸响在我的脑海里: 「大胆贱奴!天子尊颜岂为汝所能直面!」 明明是直接在我大脑里出现的声音,我却觉得耳朵被震得发麻。 那个声音随着河上棺椁漂动着,每一个字都炸雷一样带着嗡嗡的回音。 「……朕赐汝永生,汝可摆脱肉体凡胎永存于世。授汝国姓,任『守』一职,永世护卫吾等皇权尊荣……」 我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来,可我真的想摆脱这种压力抬头破口大骂:滚你丫的永生!去你妹的永存于世!你是神经中枢供电失步失磁失速同时存在才会觉得这油炸排骨一样的身体是恩赐吧?! 这只把自己关在棺材里面还要摆架子的傲娇受是谁?!凭什么命令我?天子?穿越小说看多了吧少年?!精神病院出门打的即可姐姐包你挂号费!
第2页 我不知道这些词什么意思,它们自动出现在我的大脑中,我忽然发现我这个人挺能骂人的。 「……永不背叛,将永世接受极刑……」 脑子里的声音仍然在嗡嗡响着,似乎我疯狂的咒骂他并没有听见。当然,也并不排除听见了但是听不懂的原因,在棺材里一直呆着,我想这个与时代脱节的少年需要一个百度。 棺椁渐渐漂远了,压在我身上的力道消失了。我一下子跳起来,刚才的话半文半现,对我来说困难了些。好在我只挑了能听懂的部分,可是还是有些东西很关键。我不假思索朝那个唯一可能知道我的过去的东西消失的方向大喊着:「餵——你总得告诉我我是谁吧?」 脑海中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庄严开口: 「汝名——秦守。」 ……我x你一户口本!你才禽兽!你一乡镇企业的禽兽! 第2章 我的职业是「守」。 我是一只粽子。 我的名字是秦守。 不不不,我宁愿承认前两条也不会承认第三条的。虽然我忘了所有的东西,可我能肯定这么高雅的名字绝对不是我等二逼青年的风格。 那棺材里的老粽子说给我的是国姓,可我叫他秦先生的时候他总是会愤怒地惩罚我。于是我猜他大半是在忽悠我。说不定老粽子家里的藏獒就叫这个名字? 于是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做任守。尽管后来我发现人兽不比禽兽好到哪里去,可当时的我还是挺开心的。 至于粽子……虽然我不清楚它的具体来源,可从它自发跳到我的定义项中这点来看,我猜它大概是殭尸的意思。 我强忍着因为恐惧和噁心而产生的鸡皮疙瘩,把还热乎的尸体推到角落里。背对墙角默默替这些倒霉的哥们哀悼了三分钟,迫不及待跑回墓里转悠起来。 之所以是「背对」,是因为即使已经过了这么久,我还是不习惯看着人的脑袋瓜子肠子肚子摆杂货摊子的样子。 难得有放风的机会,想到再过一会儿就要重新回到那个地方,我还是珍惜一下多看看吧。虽然,我能看的只有不一样的墓穴而已。 被神秘的力量送到另一座墓穴里,杀人,放风在新墓里晃半天,再被神秘力量传回去。 这就是「守」的全部工作。 「守」,像名字一样的含义,是「皇家威严的守卫」,帝王「永生」之后,总会有不知好歹的「贱民」不自量力企图「玷污王室尊严」,于是就需要守来负责清理他们。而且还不止一个帝王的尊严。 ——以上部分摘自水漂老粽子原话。 尽管我忘了很多常识性的东西,可我还是觉得这个职业的设定,吐槽点太多了。 比如这些帝王既然都永生了,为什么不能亲手收拾几个小毛贼还非要劳碌我这个可怜人。 比如为什么我明明守着老粽子的墓就够了——这个墓从没有活人进来过——他却偏要像出借看门狗藏獒一样把我到处慷慨外借。 比如我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被送到各个地方干活参观游览又被送回的,老粽子既然有这个能力,他自己为什么不从棺材里面出来走走,几千年不洗澡,那里面味道肯定糟透了。 而水饺老粽子只一再威严强调「帝王尊贵岂可亲自劳碌!」「千古皇家本应敦睦」「皇族之力自可逆天」……好吧,就好像秦这个所谓国姓一样,我坚定认为,蛋包饭老粽子是在蒙我的。 因为我如此坚信——我根本不是这个怪物一样半死不活、像狗一样被到处炫耀、连思想都被压迫着的「守」。 对了,顺带一提,「水漂」「水饺」「蛋包饭」是我给老粽子偷偷起的外号,在地下这么久没人和我说话,我的排遣方式也只剩下这一种了。 第一次被传送到别的墓中的时候,我压根没想到我是去杀人的。那时候我正在那个狭小的墓室里研究那些空荡荡的石头盒子,老粽子从不让我在他的墓里乱晃,到现在为止,我几乎没见过这个墓的全貌。那时候我眼前忽然一花,就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地方。 那里,我看见了光,还有,活人。 我没法描述那一刻我的心情。当你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怪物,註定要在一个只有死亡的地方孤独的永生下去,连绝望都是奢侈的时候,你忽然看到了生命,同类,还有,光。 那是无边黑暗里面唯一亮起的希望。 如果我不是体内缺水的干尸的话,我想这时的我一定已经哭出来了。 我跌跌撞撞向那极为微弱的火光跑去,我激动的伸出手——同类!那是我的同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地方看见这些人,可只要有人,就有希望! 可就在我踏入光中的一剎那,那些人悽厉的尖叫起来。不知是谁不小心弄熄了火把,黑暗重新降临。我清楚地看见他们脸上的恐惧,他们慌乱地掏枪,漫无目的地射击,墓道里乱成一团,甚至还有子弹击中了我。 我不觉得疼,真奇怪。 心脏的位置像有个大洞,冷风不住地灌进去,我呆呆站着,听脑中老粽子冷酷的声音响起来—— ——杀了这帮贱民! 我想说「我操凭啥劳资不去帮同类而要听你这老粽子的话去杀人你三鹿奶粉喝多了吗?!」我想说「你说让我杀我就杀岂不是太没面子了?!」其实我最想说「这样强迫一个战斗力只有5的渣蛋包饭你没放蛋黄吗?!」
第3页 可在那句命令之后,我惊恐的发现我干枯的手臂不受控制的抬起来,身体那惊人的速度爆发出来,我的手切豆腐一样削断了一个人的脖子。 头咕噜噜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无头的尸体喷溅着热血倒下。我从未发现我有这么快的速度,这么大的力气,这么无坚不摧的身体。脑子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地上就已经躺着几具尸体了。他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无声无息倒在地上。 身体的控制权又回到我手里,我呆呆看着地上墙上的血迹和残肢血肉,忽然蹲下去抱起头尖叫起来。 我杀人了——我怎么可能杀人?我不是怪物,不是老粽子,我是……我是人类,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杀我的同类?! 我沖入陌生的墓道的时候,脑中一直迴荡着老粽子冷酷的笑。 守……护卫皇家尊严……永生不灭……你是朕亲授的守…… 如果可能,我真想把那个声音拉出来去说郭德纲相声。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是这些墓道风格绝不是老粽子的地盘。我漫无目的向前冲着,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还来不及反应,一股巨力从旁边冲来,一只铁矛把我钉在墙上。 我的腹部被贯穿,晃晃悠悠挂在那里。不痛,我感觉不到痛。 这是墓里惯用的防盗伎俩,老粽子不屑地说过这都是小玩意儿,他自个儿墓里的才是高精尖。我从没被这样刺穿过,现在看来,这确实是小伎俩。 我轻而易举就把手臂粗的铁矛从我身体里□。腹部的大洞迅速长合恢復了原状。 是啊,我早已经……不是人类了。 我呆了没多久就以同样的方式被送回老粽子那里。回去后,老粽子狠狠惩罚了我。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无形的力道狠狠撞击着我的灵魂。是的,灵魂,到处都是千刀万剐一样的疼,身体好像变成了一个烧的通红的铁壳子,灵魂在里面绝望地灼痛尖叫。痛觉淹没了一切,我却昏不过去。一股力道捏着我的脖子,把我挂在地下河中老粽子的棺椁后,我随着那沿河漂流的棺椁,悬在空中挣扎着无声惨叫。这条地下河长长地绕成一周,不知用了什么设计可以不停缓缓流动。我瞪着闭合不了的眼睛,第一次清楚地看见这个墓最辉煌的一切。黑暗里的车马雄军,金城玉殿,跪伏的奴隶尸体,穹顶明珠做成的光耀日月…… 这是他雄壮的地下江山,而我,是他感兴趣的活祭。 那次之后,我又被送到其他墓中「处理」盗墓者。每当我不想动手的时候,老粽子就会操纵我的身体杀人。回去之后,便是地狱一样的惩罚。 我不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呆了多久。几年?还是几十年?只是我渐渐麻木了。我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有多久,可我从未放弃希望。 我每天都告诉自己——我叫任守,是个人类,性别为女,渴望光明……我怕自己有一天忘了,就会彻底沦为怪物。 唯一支持我的,就是每到一个新的墓中,我都会看到很多东西,那些精巧的机关,珍奇的珠宝,还有无尽的对生的执念……那些帝王都是沉默的,但我知道他们和老粽子一样高傲固执。我看到人类死亡后展现出来的淋漓尽致的智慧。我看到所有生命——曾经的生命,都是那么渴望生存。 只要活着——哪怕是以我这种形式——就有希望。 大概是因为这种顽固的执念吧,我才没有变成真正的怪物,我才真正等到了自己的希望……哦好吧,虽然之后的日子我曾无数次怀疑自己干尸脑子里是不是被冥王星人侵占了,可至少当时,那傢伙确实是我的希望。 那一天,我被老粽子送到一座墓里的时候,已经习惯了。 这座墓很小,看上去有些简陋。我在内心吐槽着老粽子的交识对象越来越低档了,这种两居室的配置都能外派皇家藏獒看守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 和体力与速度一样,我的耳力也极其敏锐。可这个脚步声居然到了这么近才让我勉强捕捉到,真的是轻到了极致。 几乎是刚拐了个弯,我就看到几米外站了个人。 我愣了一下——我从未见过只身一人出现在墓里的傢伙,直觉告诉我有些奇怪,可出于职业素养,我还是开口道:「嘿,这位小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现在我要代表粽子消灭你!」 第3章 没有回答。 对面站的人没有点火把,墓里没有光,我们隔着几米的距离对面站立着,说不出的诡异。 其实从开始起,这个人就诡异到了极点。 他一个人下墓,没有光也能摸路,脚步轻得像猫,突然看到我的出现也不惊不忙,简直冷静的……不像个人类。 难道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粽子骑士? 哦不……神啊,虽然我祈求过上天掉下一个骑士给我,可这个骑士的标准显然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活的」! 我胡思乱想着,也没有马上动手。跑神的时候,我听到卡啦一声轻响,那人从腰间摸出黑乎乎的一个长条。 然后——「呛」的一声锐响,饶是我急速后撤了一下,还是感到寒气顺着我的肋骨直直划过我的下巴。 「喂,你——」 我定下神来,抬头看去,那人手里握着一把乌黑的长刀。
第4页 见我没有损伤甚至还能说话,他微微低下了头,紧接着就闪电一样再次沖了上来。 ——亲你开了响转吗?! 我大惊失色——这种粽子一样的速度!天啊!我不要粽子骑士! 完全不想被粽子骑士救了然后以身相许,我转身开始跑。那傢伙默不作声,刀握在手中毫不犹豫一下又一下向我噼来。我只能勉强挡住。一片黑暗中金属撞上我坚硬的身体,迸出火花,我身上的烂布片被刀锋割成条状片片落下。那压迫感巨大的攻势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这到底是什么人?! 我第一次被逼到这种程度,几乎恼羞成怒。眼看着又一刀噼过来,我直接用手接住刀刃,手指紧紧捏住。 动作定格了。那把乌黑的刀,刀刃被我握在手里,刀柄在他手中,一个攻击的姿态固定住我们两个,像两只獠牙怒张的兽。 他冷哼了一声。我第一次听到这人的声音,没错,是个人,无机质的冰冷,像一泓清澈却死寂的湖水,听不出任何情感波动。 定格的时间只有剎那。我手中的刀顿了片刻,然后,他毫不犹豫用力在刀柄上狠狠一扭,我以为他要夺刀回去,忙死死抓住。可他却只是借着我的力道,抓着刀柄腾空翻起来。 ——好帅的空翻! 我眼睛都直了。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我的工作不需要什么技巧,只要仗着强悍的躯体把那些盗墓者杀掉就行了。可那些人有谁有这么漂亮的身手?那在半空中张开的身体,像一张饱满的弓,蕴含着下一刻就要爆发的精悍线条。这种极致的力与美让我几乎忘了动作,呆愣愣看着他从我头顶翻过去…… 砰!巨大的力量砸到我背上。我听到了轻微的断裂声。 眼冒金星向前扑倒的时候,我终于又确定了失去记忆前的自己的一个特点——原来我是个花痴到看见帅哥就忘了动的傻瓜女人…… 我终于明白,这傢伙绝对不是我之前遇到的那些杂碎。这可是lv???的boss级人物! 到底的瞬间我就一个翻身,想要躲过他随后的攻势。可腰一扭,我就听到一声不祥的「喀嚓」…… ——靠!!!这位小哥你的身体是什么做的啊!你那黑刀都没伤了我半分,可你一脚就把我的嵴柱踹断了! 我的身体有自愈能力,可是骨头断了癒合还是需要时间的。显然,这位小哥并没有给我时间公平决斗的意思,疾风暴雨一样的拳脚密不透风的压下来。这小子聪明得很,显然是看出了我的弱点,专挑骨头打,没多久就把我的两条腿卸了下来,加上嵴柱和脱臼的肩膀,我彻底卧在地上不能动了。 然后,那傢伙动作娴熟的果断拧断了我的脖子。 成为粽子之后,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把这条命交代了。或许孤独、害怕、绝望,可从不担心死亡。现在……大脑中老粽子惊怒的叫喊着什么。我听不清,不过他才不会是因为担心我会不会死,多半是觉得再找一个藏獒牌守太麻烦了吧。 我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不知道还会不会癒合。不过那傢伙也不愿给我癒合的机会。他抓起我破烂的身体,扔壁球一样把我砸在墙上。 我全身百分之八十的骨头都已经断了。身后的石墙都被砸了个大窟窿。眼前一黑,我扭过180度的脑袋瞥见,有什么东西从我的断了的脖子里掉了出来。 脑袋里一直响个不停的老粽子的声音忽然嗡的一声全部消失了,我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我的体内被抽了出来。慢慢的,我开始感觉到了疼,虽然不是特别剧烈,可在骨头断开的哪些地方,我感觉到了清晰的疼痛。 是全然不同与老粽子惩罚我时的那样,来自肉体的真实的痛。 这是……怎么回事? 我挣扎着扭动被拧断的脖子看过去,却发现那剽悍的小哥也难得蹙着眉——看着地上,刚从我身上掉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颗珠子。 并不大,拇指大小,通体鲜红色。珠子里面有细密的纹路,看上去有些奇怪。晶莹润泽的表面,更加衬得那鲜红色鲜艷的诡异。 我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猜那玩意儿挺值钱,八成是死人最宝贝的陪葬。不然这兇悍的盗墓小哥不会有些复杂的看着珠子,又用同样复杂的目光看了一眼我。 果然,他弯下腰捡起了那颗珠子,然后装入了自己的口袋。 他没再看我。转身捡起地上他那把长刀,走进了墓道。看样子,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在里面。这是个蛮有职业素质不忘顺手牵羊的盗墓贼。 留下我,像一团破布一样瘫在地上。 我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癒合。和以往不同,这次有迟钝的疼痛。然而就算是疼,也让我欣喜——我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情绪了。欣喜,为了疼痛,为了阳光。 ——是的,阳光。刚才我们的打斗撞开了的地方,有阳光从外面射进来。柔柔的一缕缕,像初生的婴儿一样脆弱,却美得胜过任何陪葬品上面的珠宝黄金。 我有多久没见过阳光了?几年?几十年?我躺在地上不愿动,不知什么时候我就会被送回去吧?所以,趁着一小会儿,让我再…… 我去!这是毛?! 阳光照射到我丑陋的身体上,我勐然瞪大了眼睛!想要坐起来,却因为嵴柱断裂而重新瘫回去。我不可思议的看着那被阳光照到的手——瘦巴巴的,微黄的皮肤脏兮兮一片,然而,这确实是一只活人的手!
第5页 干枯可怕的身体,也在渐渐变得丰满,属于活人的皮肤渐渐覆盖上去。 我在这时听到了脚步声。回头,果然是那小哥从墓道里出来了。 我有很久没有注意过别人的长相了。因为没有必要。这一刻记住的人,下一刻就会变成尸体,然后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烂成灰烬。 现在,我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人。 他挺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肌肉匀称线条流畅的身体,猎豹一样充满了爆发力。那张脸英俊得有些没天理,像是从刚ps好的动作游戏上走下来的男主人公。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而深邃,沉默而坚忍,像装进了所有的夜色,有种诱人的危险。 这男人全身的每一根骨头都英俊的过了头。 我不知道当时的我怎么想的。只是见到他出来的剎那,我不假思索伸出了那只半是活人半是尸骨的手,拦住了他的去路。我还没法坐起来,躺在地上看着他。 「请你……把我带出去,拜託了……」 他停了下来,那双漆黑的眼睛垂下,看了我一眼。 「拜託,带我出去……我不是怪物,我有名字,我叫任守……我是人类,请你带我出去……」 他一直看着我。我不知道面对一个半人半尸的怪物对他提出这种要求时他在想什么。我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不知道为什么眼皮越来越沉,我还是伸着手,无意识重复: 「让我出去好吗?我不是怪物啊……」 「求求你……让我走,我真的恨透这里了……」 「拜託……」 第4章 j市是个中型城市。 所谓中型,即是说它不像小城市一样什么东西都不好买到,也不像大城市一样车水马工作难找房子贵的要死。这里一个月五百块能租一间小屋子栖身,一个月一千块工资能保证最基本衣食无忧。所以,中型城市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但,这也意味着如果一不小心扣了一百块工资,这个月大概就会三餐不继了。 我反覆点着纸信封里的钞票,又不死心倒过来再数一遍,依旧是那坑爹的九张粉红色毛爷爷。 我默默把钱装回去,然后一口气冲到老闆办公室门前,气势雷霆万钧的……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老闆是个长相蛮精神的中年。看见是我,大叔毫不意外的挑了挑眉。 「什么事?」 「……为什么扣我工资?」 天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把末尾的n个感嘆号硬生生忍成了一个问号。 「还用我说吗?任守,看看你这个月的业绩!业绩啊!!」 「……老闆,我想问,一个鬼屋里的鬼怪扮演者要哪来的业绩啊?!」 老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记录本,「啪」的甩在桌上:「可我们有记录客户在各个鬼怪面前的反应!任守,看看你!你是最差的!连南瓜头杰克都比你吓到的人多!」 老闆的咆哮,永远是工薪阶层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我默默忍下,悄悄在背后比了个中指。 「当然,并不是说你扮的不好,你扮的殭尸足够以假乱真了!可你……你能不能别在你的道具服外面再加衣服了?你见过殭尸穿衣服吗?你这是吓人还是啊?!」 我忍……妈的,忍不下去了! 「卧槽不穿衣服你让我裸奔啊?!老子卖艺不卖身的!」我怒吼。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当年我在墓里还裹着麻布片子的! 老闆也怒吼起来:「任守,你说清楚!我怎么让你裸奔了?!你那道具服里面穿几层都没人管你!」 我:「……」 我是真的、真的很想把内心的掀桌化为现实。 「算了!我不要了!」百口莫辩之下,我怒气沖沖摔门而出。 我不担心态度不好老闆解僱我,毕竟鬼屋这么低的工资,除了我,也就没几个不是干兼职的了。 ——他要我怎么告诉他,内啥殭尸道具服,根本就是我自己的身体本色出演。口胡!不穿衣服那就是活生生的裸奔了啊亲! 我叫任守,二十四岁,性别女,职业鬼屋工作人员,种族……粽子。 如果你还记得上一章的杯具的话,那是三年前,我被一个盗墓小哥打得半死不活,昏过去前穷摇附体极煽情的求他把我带出去,然后,等我醒来,就真的在外面了。 我面无表情瞪着前方破开一个大洞的山壁,阳光照着里面阴森的墓道,洞口像一张大嘴,疯狂嘲笑着所有认为盗墓小哥会把我带回去悉心养成的玛丽苏情怀。 ……至少玛丽苏们绝对不会遭遇这样的悲剧,一个好不容易盼来的救星帅哥,没有把你带入故事情节,反而把你丢在了距离那个被打破的墓道口十几米的地方,任一个无辜少女(?!)自生自灭。 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断了的骨头已经全部长好。而且,最重要的,我现在是个人了。 裹在几乎不成样子的布片子里面的身体苍白瘦削,女性的身体却几乎看不出曲线,一张脸也是素面朝天姿色平平。 可我却从没像现在一样叩谢上苍。感谢他,至少让我拥有了一幅人类的躯体。我爱不释手的摸着和干尸完全不同的有弹性的皮肤,觉得它在阳光下简直闪闪发光! 平胸怎么了?运动阻力少!瘦怎么了?多少人减肥还减不下来呢!
第6页 挥着两条麻杆儿一样的胳膊,我欢唿着撒丫儿向最近的有人的地方冲去。 那时我还很傻很天真的认为,j市会是我成家立业的天堂。可这种幻想从产生到破灭只用了一个白天。 当太阳落山以后,我惊恐的发现,我的身体又变成了粽子的样子,干瘪的皮肤清晰的骨架,一张脸能吓哭彪形大汉。 我这个样子,自然不敢在有人的地方出没。那时我刚摸到j市,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偷偷从垃圾筒里翻出一块大油布,把自己整个儿裹进去,在小黑巷子里窝了一夜。 等太阳升起来之后,我抬起一直埋在膝盖里的头,小心看了一下里面——活人的样子。 没过几天我就明白了。现在的我,就好像一块快要用坏的太阳能电池,太阳下是人形,可离开太阳没多久,又会变成粽子。 而且更糟糕的是,我现在开始有人类的感觉了。会渴,会饿,虽然饿不死,可一直饿着还是很难受的。 没有身份证,没有学歷,甚至不能在晚上出现,不能在没光的地方露脸的我,花了很久才找到这样一份鬼屋的工作。在小黑屋里没人管你是一个粽子,出了小黑屋,我会穿着一件能把我从头裹到脚的黑斗篷,赶在太阳下山前匆匆回家。 我租一间又小又偏远的小公寓。回到家后,我锁起门,打开音响,鬼哭狼嚎的「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大声号叫起来。我该庆幸这周围因为拆迁已经没多少住户了,不然一定会有人告我扰民的。 这是那个地方留给我的后遗症之一,我怕安静的地方。自从三年前从那个地方出来后,我就极其讨厌寂静。长期在墓里一个人脑补吐槽yy让我养成了话唠的习惯,住强制抵抗拆迁的违建,赚一个月不到一千块的工资还要每日和老闆扣工资的恶劣行为作斗争,晚上不能出门,人际关系匮乏…… 可是,这样至少比那个噩梦一样的过去强。 我背靠着墙,静静听着音响里切换成的「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一边脱掉盖住头脸的斗篷,露出风化干结的身体。 已经三年了。除了这噩梦一样的身体,一切好像都已经脱离了那个不切实际的世界。 死亡的边界,生命的呜咽。变成了在梦境深渊里才会偶尔出现的飘渺声音。现在的生活平静的让我想要一直过下去。 当然,如果我能变成彻底的人类的话……我甚至可以不和老闆征讨那扣掉的一百块…… 我躺在床上,在满屋嘈杂的音乐里进入了梦乡。 第5章 我瞪大了眼和面前泪眼朦胧的小正太对视着,努力摆出一副狰狞的鬼脸。 努力……努力……吓哭他!难得有个被刚才小明演的吸血鬼吓傻了,被小丽演的无头鬼吓呆了快哭了的娃,只要我再加把劲吓哭他,这个月的全额工资就…… 小正太圆滚滚乌熘熘的大眼睛愣愣看了我半晌,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他扭头对后面大喊:「妈妈!这里的殭尸穿的衣服上有海绵宝宝!」 ……卧槽。 郁闷的看着在我这里充足了电又欢快朝前蹦跶的小p孩。我沮丧的拉了拉身上的t恤。黄色的方块生物咧着大嘴嘲笑我。 身边传来了嘆气声。我扭过头,一个脖子上方空荡荡的红衣女鬼飘到我面前,手里拎着道具脑袋。左右观望发现没有人注意她之后,红衣女鬼顶掉了涂着红色颜料的道具脖子,露出一颗原装正版脑袋。 小丽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任守!这是第几次了!难得我给你制造创收的机会,那小p孩盘正条顺一看就是能哭的主儿,我都□成那样了,到你这儿怎么就又笑了?」 我低头咕哝:「这能怪我吗……都怪他身高太迷你,抬头就只能看见我的衣服……」 小丽斜睨我:「你还敢说!你就不能把这一身搞笑的玩意儿换下来?!你那道具服就那么宝贝?」 「……」我默默拉紧了最便宜的海绵宝宝劣质t恤——这可是保护我的虎躯不被众人眼光侵犯的重要道具,这种事情我会告诉你吗?! 小丽试图扒我衣服,终究因为力量悬殊未果。最后只能把头缩进道具脖子里面,幽怨地飘走了。 我僵直的站在原地。小黑屋里面为了营造气氛,有着暗绿色的微弱光线。于是我被迫接受众人的瞩目——穿着海绵宝宝的殭尸,的确,不管在哪都是挺瞩目的。 鬼屋内的工作,其实和x女有点像。一样是迎来送往,不过我们不卖笑,我们只贩卖恐惧。而到了我这里,就成了卖二。 我自暴自弃的低下头。虽然我的人生已经悲剧得不能更加悲剧了,可我还是觉得丢人。只能欲盖弥彰的用手挡住衣服上的黄色块状生物,徒劳地企图制造一点不那么搞笑的效果。结果等我一个抬头,就对上了一张距离很近的脸。 条件反射的,我吓得后退了两步,等听到对方的一声轻笑才意识到,我这只扮鬼的真鬼,居然被一个人吓到了。 ……任守,做粽子做到你这份上,你丫还能更怂一点吗? 对方的声音只有一瞬,可是已经足够让我恼羞成怒了。抱着怎么都不能丢了咱们粽子的脸的念头,我不甘示弱的和面前的人对视着。 这是个男人。我在暗处是能看清楚东西的。只是当时,我却只注意到了那双眼睛。在暗处也闪闪发亮的瞳子,黑色里面竟然淬着几分幽绿,狼一样浸泡着月色的神秘。眼尾慵懒惫赖,十成十的风流靡色。仅仅是这双眼睛,我就能断定这是个爱勾搭小姑娘的风骚货。
第7页 这么近的距离,那双迷人的眼睛就这样直直看着我丑陋的殭尸脸,一眨不眨。 我们像小孩子斗气一样对视着。他的身体忽然前倾了一下,把脸几乎埋到了我脖子旁边,男人灼热的唿吸喷在我的肩膀上,他深深嗅了一下,然后没等我反应过来揍他一顿,他已经一晃拉远了。 「达令——你在这里啊?我们快走嘛~人家好怕呢!」 几乎是眨眼之间,一个女人以瞬移的速度出现在我面前,迅速揽着刚才那个男人一个转身,我就只能看见一个宽阔的后背,还有一个胸大臀圆的美人儿了。 我断定这美人儿一定练过瞬步或者响转…… 然而这身怀绝技的清纯美人儿却厌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挽紧了男人的手臂,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离开,完全看不出「害怕」的迹象。 我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萧瑟寒意。 ——老闆,粽子都能被人性/骚扰了,你为毛还不给我加工资啊! 接下来的好几天,我都感觉很不对劲。 老闆开的这间鬼屋,从来以客流量稀少闻名。然而这几天,人口却像无性繁殖一样以几何速度递增。现在鬼屋里是人比鬼多,大家都搞不清是谁看谁了。 而且,这些多出来的人几乎全都是女人。年龄十四岁到四十四岁不等。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粉面含春。周围暗黑幽绿的光影里都瀰漫着一股三月桃花的气味。 我过好的夜视能力让我时刻在这逆时节桃花世界中处于恶寒状态。 「喂,」我摆了一个勐鬼扑人的姿势,侧头悄悄问无头鬼小丽:「这几天——是怎么了?」 女鬼红衣胸部位置传来了即使看不见脸也荡漾非常的声音:「哎呀阿守你不知道……我们这儿来了个帅哥!」 我黑线:「那些人……到鬼屋里看帅哥?没病吧?」 小丽不屑:「你懂个毛!我都观察了,那帅哥来这儿一个星期了,日日前来从不间断,而且身边居然没有女人!要知道这年头款爷常有而帅哥不常有,像这种秒杀八岁到八十岁雌性的更是极品中的极品!身为女人,就要有为极品而战斗的精神!」 我:「……」 我很想问问她,在头埋在衣服里周围环境还几乎全黑的情况下,她到底是怎么观察的。还没张口,我就感觉到了一道视线。 我迅速扭过头去。可就在我回头的剎那,那道视线消失了。 很不舒服的感觉。从前在墓里的那些日子,我就养成了对黑暗中的气氛变化极为敏感的本能。这几天,我始终感觉有人在观察我,那种探究的眼神让我浑身发毛。可每当我去寻找时,它又会消失不见。 ——难道,是哪个恋尸癖爱上我了? ……我一脸黑线的在这个重口味的念头上打了个河蟹,换了个恶鬼出山的姿势继续站岗。 等到下班的时候,我套上了我的黑布斗篷,在更衣室没人的角落晒了一会儿太阳,直到变成人形才走出去。 然后,我瞬间觉得闪瞎了眼。 鬼屋门外好像忽然变成了闹市区,在场的男女比例严重不符合一对夫妇一对基的国情。人山人海全是莺声燕语。而几乎所有雌性动物的目光都若隐若现集中在一个男人身上。 一个男人靠着栏杆放松的站着,穿着迷彩夹克和工装裤,半敞的领口里面,黑色的紧身背心像锡纸包裹着巧克力一样,包裹着那让人垂涎的身材。蜜色的肌肤,肌肉并不夸张却壁垒分明,流畅地在皮肤下游走着让人喷血的线条。他五官生得极好,每一划都彰显着性感的男人味。那种有些坏坏的慵懒风流,带着痞气的若有若无的笑,对女人来说,简直是比春/药还勾人的兇器。 他嘴里斜叼着一根烟,低头把玩着手里银白色的金属打火机。裊裊上升的白色烟雾里,那双漆黑的眼变得有些迷离。 我简直要跪拜了——这哥们太特么的欠揍了有木有啊!抽个烟而已,你搞得和跳脱衣舞一样性感是要闹哪样啊!要不是那一身看起来落拓实际上却很上档次的打扮我真的会觉得他是个牛郎的!牛郎! 他似乎并不在意周围如狼似虎的视线,反而时不时抬起头来,递出一个微笑电倒一大片,然后继续低头装b。 ——个没节操的! 我翻了个白眼,决定无视这只疑似牛郎的生物,还是在太阳下山前早早回家的好。 然而,那男人却忽然感觉到什么一样,勐地抬起头看过来。我躲闪不及,猝然撞上了他的视线。 我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兴趣,探寻,有些防备,还有更加深沉的算计。被那种充满攻击性的目光看着,你会觉得自己正在和一头雄狮对峙。 ……这货绝对不是牛郎!牛郎要敢有这种犀利眼神,他一定一笔生意都接不到! 他站直了身子,悠闲地迈开长腿想我的方向走来。我头皮一阵发麻,急忙裹紧了斗篷准备逃窜。可他迅捷的两大步就挡在了我的面前。 然后,男人弯下腰去,那双似乎有些熟悉的眼睛就盯上了我藏在斗篷里的双眼。 风流的形状,黑中隐约透着绿……我依稀在哪里见过? 「这位小姐,」他轻轻说,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挑逗,「我对你……似乎一见钟情了,不知道能不能看一下你的脸?」
第8页 也许是那双眼睛有些熟悉,更多的可能是那声音太好听,我一时之间走神,竟然忘了反应。直到帽子被人强行剥离了我的脑袋,我才晃过神来。 面前的男人定定看了我一会儿,忽的轻笑起来:「原来……扮殭尸的姑娘是这个样子。」 我瞬间想起了一个星期前,那双离我极近的眼睛。 ——原来是这货! 他似乎并未感觉到我的紧张,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在周围雌性几乎把我戳穿的目光中,伏到我耳边: 「我注意你很久了哦,殭尸小姐。你身上的泥土气息……很古老的样子。」 ——轰!我被一个闷雷猝不及防的炸翻了。 第6章 那天我是飘回家的。用小丽的话说,「就算那个极品帅哥和你耳鬓厮磨了,你要不要这样一副神思不属的思春少女样拉众人仇恨啊!」 你才思春,你一户口本都思春。 我是在严肃思考!不要觉得粽子大脑早就风干成了核桃没有思考功能,像我这种进化完全拥有完美人形的真粽王就算用膝盖也能思考! 那姓名不详的落拓桃花男长着一双一看就非善类的招子,众目睽睽之下低声说了一句话就炸的我魂飞天外。他说…… 这位殭尸小姐,你身上的泥土气息……很古老。 太、太过分了!我又不是农民,身上怎么会有土腥味?!他是在说我打扮很土吗?好吧黑斗篷+海绵宝宝套装确实丑爆了可他这样也太失礼了!不可原谅!他…… 他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咔哒」。我关上了门,呆呆看着没有开灯一片黑暗的室内。光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哪怕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我也能把周围的环境看得清楚。 因为我只是个粽子。 家里没有镜子。我想没有一个「女的」会喜欢看到自己一身殭尸排骨的样子膈应。可就算没有镜子,我也……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干枯的手,下意识抬起来用力嗅了一下。只有洗手以后留下的香皂和沐浴露的味道,衣服洗的挺干净的,上面也只有洗衣粉的味道。 所以就算是粽子,就算我在地下呆过很多年,作为一个爱好干净的新时代女青年,我又怎么会到现在还有泥土味! 而且,粽子在城市里工作生活还能吃喝吐槽什么的,就算说出去了,又有谁会相信? 那傢伙在鬼屋以外地方看见我的时候,我可是人形。三年前墓里面那个小哥此类人才又不是遍地都是,那个落拓牛郎打扮的傢伙才不可能是呢!(握拳) 我用强大的心理暗示说服了自己。然后,隐隐忐忑的心情在持续半个月没见过那个男人之后,终于彻底变得淡定了。小丽八卦地绕着我问了两天,也终于放弃地承认,那帅哥是不小心大脑分区滑了一下,才会主动找我说话。 我依旧每天穿着海绵宝宝和铁臂阿童木的t恤上班,和老闆不择手段扣我工资的无耻行为作斗争,而且从未成功过。 这种平淡日子一直持续到一个月以后,那天boss训话,下班的时间晚了。我踩着最后一点太阳紧赶着回家。我租的房子位置太偏,下了公交之后还要步行很远。眼看天就要黑下来,左右一张望发现没有人,我便把斗篷紧了一下,飞奔起来。 作为一名粽子,我力气大,速度快,高防高暴击,缺失的魅力天赋点全加在了力上,简直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恐吓未成年人的必备良品。但是为了防止身份曝光,尽管身怀绝技,我却不得不屈居于鬼屋担当小职员。所以,每当我因为被扣了工资而死去活来的时候,总是满怀心酸地想起过去那些隐居山林的武林高手——口胡!他们一定是打劫够了金银财宝才会选择这种苦逼日子! 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即将落山。好在不远的地方就是我居住的那幢破楼。 我租的房子之所以便宜,除了因为地段太偏以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它是传说中的……钉子户。 周围是一大片拆了一半的废墟,它在中间伙同旁边几座矮楼像风烛残年却负隅顽抗的老太太一样勇敢对抗着拆迁队的人。但遗憾的是,因为四周太过荒凉,住的人还是越来越少,天然的环境简直是强x事件发生的最佳场合。当初我搬来的时候,房东瞅了瞅我那干瘦得仿佛只吊着一口气的身板,曾经劝我早日搬走,结果,我反而成了住得最久的人。 真是不好意思,在强x事件可以发生的时间段内,如果你真的能对我下的了手的话,我……我会给你发一面「最不以貌取人」的锦旗的…… 突然之间,我四处发散的思维骤然被一股强烈的杀意打断了——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冷酷而决然,狩猎勐兽一样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盯了在我身上。那个时候我还在狂奔中,以明显不属于常人的速度。曾经长年呆在一片黑暗的墓里,经受着一个从来看不到本体的老粽子折磨,我对这种不知来自何方的恶意格外敏感。几乎是身体的本能,我没有任何减速,向左一个侧滚。同一时刻,在我刚才前进的方向上,地上精准地出现了一个弹痕。 穿甲弹,对付普通货车一类的轻型装甲具有良好效果。但是……这种该遭和谐的玩意儿出现在居民区真的合适吗?! 满脑子都是「这不科学啊一定是我走错片场了吧这篇明明是非主流的纯爱文吧」这种信息轰炸,在我习惯性脑内吐槽的时候,那道目光又一次锁定了我。这一次,没等那人动手,我抬头直直向一个方向望去——
第9页 不得不说这位敢于对一个粽子下手的勇士真的是个高手,在夜幕半笼的时候依然能够如此精确地定位目标,而且更加匪夷所思的是,他的身影很好地掩藏在大概一千二百米外的一垛矮墙后面。而且,我良好的视觉告诉我,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一只眼睛微微闪了闪,立刻消失在了瞄准镜后面。 一股怨气从肚子里升起来,剎那间直奔天灵盖——x泥煤的!粽子不发威你以为自己在过端午节吗?!劳资好端端一个上进女青年,成了粽子没了身份丢了记忆,遮掩面目在鬼屋打工,遭老闆压榨住违章建筑,已经悲剧到了这个地步居然现在连枪战片的人物都敢串场来狙击我!!! 我觉得,大概还是个人的时候我的脾气就不太好。因为我很容易就为一些小事气的失去理智,比如……现在。 完全忘了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事情是迅速离开案发现场掩饰身份,我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不到十秒就冲到了那矮墙处,撸袖子,亮拳头,完全忘了自己对付的是拥有穿甲弹的绝佳狙击手,只想着怎么揍丫一顿。 可那个人显然不像我一样,因为对方过快的速度就失去理智,他只是怔了一瞬,紧接着,在我冲到他身前的时候,冰冷的枪口已经顶到了我的额头上。 「不许动。」和枪口一个温度的冷酷声音响起来。兜帽遮住了我的眼睛,我看不见那人的长相。抬眼瞥了一下额头上的枪——沙漠之鹰,大口径的特殊款,这么近的距离,哪怕我的脑壳再硬也能一枪爆头。 我没有动,然后,一支细长的枪管谨慎地伸进来,挑开了我的兜帽。 然后我们两个都愣住了。 性感俊美像是头牌牛郎的长相,黑髮削得很短,头上歪戴着一顶贝雷帽,即使这个时候嘴角也斜叼着烟。 居然是那个消失了半个月的古怪男人。 「怎么是你?」他皱着眉头问,「你在这干什么?」 「……这个问题该是我问你才对吧?!这里是我家!这位不知名的枪哥,能把你这玩意儿从我脑门子上面挪开吗?!」 他笑起来。刚才的凌厉杀气完全消散,这时候的他又变成了最初见面时那个风流英俊的男人样子。他闲闲把手枪收进怀里,笑着说:「枪哥?我喜欢这名字。」 ——我管你喜欢去死啊! 「没想到你住在这里。」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有点意味深长的目光又定到我脸上,「既然是干这行的,为什么不找好一点的地方住?身为同行,我倒是有几个不错的……」 他忽然打住了话头,瞬间而已,刚才还嚯笑着的眼眸布满了冰霜。他迅速卧倒下去,双手稳稳抓住地上支好的狙击步枪。百忙之中他回头丢了句话给我:「不要出声,在这里等我忙完,我有话问你。」 我想动也要先解决脑子里充斥的咆哮马啊…… ——谁跟你同行?!我我我从来良民一个连真枪都没有见过,谁和你一样干这种事啊?!一月一千块不到的工资除了这里你还要我住哪里?! 别搞得好像大家很熟的样子!你你你……你到底知道我什么事情啊口胡!!! 远处开来了一辆吉普。枪哥眯着眼睛,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子弹精准地射穿了车子的左后方位置。吉普一个急剎车,停了下来。 我看见车上下来三个人,依稀还有个人在车上,他们手里也都拿着枪,以周围的废墟为掩体迅速躲藏起来。 ……喂喂,这里真的是天朝而不是叙利亚么…… 枪哥倒是很悠闲的半倚着墙,他已经不用地上那挺重傢伙,慢悠悠换了轻型枪,慢悠悠装了子弹,嘴角勾了个坏坏的笑,一枪一枪慢慢打起来。 他的枪法无疑是极为恐怖的精准,但是现在,他似乎并没有想要对方命的样子,只是猫耍耗子一样玩着,那种装逼的样子简直人神共愤。 我僵在一边,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和他一样的闲适心情。 他说有话要问我,好吧,我其实也有蛮多问题想要问他的。但是……这傢伙显然是没有考虑到我们的作息时间完全不在一个时区内啊!天可是马上就要黑了!到时候一人一尸一起探讨生命的意义吗?! 我心急如焚瞪了一眼玩得开心的枪哥,一咬牙一跺脚,扭头跑了。 管他是流氓火併还是杀手夜袭,我我我……我已经开始变粽子了! 手背上浮凸的骨,干枯的皮,手臂上不復弹性的肌肉,胸腹上嶙峋的肋……黑色的斗篷下那具身体很快褪去人形,变成殭尸。我玩命狂奔着,眼看我家那幢危楼已经出现在眼前…… 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停下来的。怪只怪我那太过良好的视力,它让我清楚地看见了旁边碎石堆上那血肉模煳的一团。 我慢慢走近,渐渐看清了那一团的面貌。 是个人。 不知道受了多重的伤,那人的身下一滩血,和灰尘混在一起,把他的衣服弄得一塌煳涂。他趴在废墟上,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说实话,我不太想管他,万一他夜里醒来看到一只活粽子的鬼脸,说不定就真的吓死过去了。可是犹豫了一下,秉承着最后一点人道主义精神,我还是走过去,把那个人翻了过来。 把他沾了血的头髮拨开,那张英俊的脸就突兀地映入我眼帘。 我怔住了。
第10页 不是因为这张脸太像ps过,而是……这张脸实在是熟悉的,尽管只是很久以前的惊鸿一瞥,可却深深印在我的脑中。 三年前,把我从墓里带出来的那个身手剽悍的盗墓小哥。 貌似……我捡到了大麻烦。 第7章 我家里没有医药箱。 别说医药箱那种高级配置,对于我这种不会生病不会瓜菜受伤也能瞬间自愈的粽子来说,家里能摸出个创可贴都属于文物级别的。我也丝毫没有参与盗墓文的女主角奶妈疗伤技能,看着被我扛回来的重残伤员,实在是有些一筹莫展。 没有酒精,好歹还有不少烧酒。那是在没有暖气的冬天我用来御寒的。我淡定扒掉他不成样子的衣服,期间口水了数次那实在结实漂亮的身材,用烧热的酒沖洗了脏兮兮的伤口,过程应该是很痛的,可他就像死了一样毫无感觉,任我折腾着把他包成一个木乃伊。 然后,就不需要我做什么了。甚至连那寒碜的包扎技术都有点多余。这傢伙的癒合能力好得惊人,那么恐怖的伤口,一会儿工夫居然已经开始凝结了。 我把地上的灰尘血迹打扫干净,累得一屁股坐下来,充满羡慕地看着那个占据了我的床沉沉昏睡的傢伙。 这是我的家,我的床!我还是个女的!于情于理,现在躺在那里睡大觉的都应该是我才对! 可是……罢了,看在他三年前把我放出来而且是个重伤员的份上,姑且让他一让。更何况,我又不是把他带回来吃闲饭的。 家里没有沙发,我拖过几张凳子拼在一起,铺上床单,无比别扭地躺了下去。 有一种人,他们从事着不正当的职业,武艺高强一身是胆,敢于单人下古墓徒手搏殭尸,敢于一人一枪挑了黑帮老巢。他们游走在黑与白的边缘,时刻面临着受伤丧命的威胁。可越是危险,他们就越是兴奋,对于这种大脑构造完全不属于正常人类的只有在文学作品中才会出现的神秘角色,我一直抱着憧憬和无限的敬意。 这个盗墓小哥几乎满足了我所有的脑补想像。脸蛋帅身板靓,性子酷身手好,从事违法行业,一身萧杀之气。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即使不会动,我也是把他像尊大神一样供着的。 可是随后没多久,这个光辉无比的形象就开始没有下限的崩坏了。 第二天是周末,我睡到正午十一点才腰酸背痛地从凳子床上爬起来。然而回到卧室一看,那尊大神居然还在睡! 这……不会是伤口恶化发烧昏过去了吧…… 强烈的愧疚感袭击了我的良心。我蹑手蹑脚摸过去,小心翼翼戳了一根手指头在大神的额头上——温度适中光洁无汗。我又小心地探了探他的唿吸——活的,匀长得像练了九阳神功。 结论——这傢伙睡得真香啊。 不敢打扰大神睡眠,我开始百无聊赖地在屋里晃荡。可是没想到的是,我一直晃到晚上,又在凳子上面窝了一晚,床上那尊神才在第三天早上睁开了眼睛。 三十六个小时啊有木有!不计我遇到他之前的时间,这傢伙足足睡了三十六个小时啊亲!暗黑神秘邪魅的形象在哪里啊?! 我真傻,我单以为这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都是那种警惕性高的吓人,睁眼就要秒杀围观群众的,却不知道还有这种睁开眼睛就要半天的。 大神(伪)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眼神迷茫天真,半天才把那没有焦距的目光缓缓挪到早在床边僵立了半天的我身上。我紧张地和他对视了半晌,然后…… 「我饿了。」 ……饿你妹啊……这应该是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环境的大神该说的台词吗?! 他继续面无表情,从被我丢在一边的脏衣服里面摸了半天,翻出一个黑乎乎脏兮兮的袋子,伸手在里面摸了一下,唰地抽出一张卡。 「我有钱。」 紧接着又从小袋子里唰地抽出一张破纸片。 「密码。」 那张纸上是黑色手写体:张玄冒号零零零零零零。 ……我跪地orz状仰天长啸。 好吧把这种连自己的姓名密码都要随身携带的弱智当大神还把他捡回家我才是脑残!还有这傢伙真的是三年前那个独扛精英本的剽悍小哥而不是被人魂穿了吗?! 无论我的表情是多么凌乱崩溃,这位可能叫做张玄的小哥依旧面瘫状不动如山。左眼写着「饿」,右眼写着「饭」。 「……」 最后我还是给他做了饭。因为我不想看见一个曾经传奇(?!)的人物最后因为没饭吃这种怂理由饿死在我家。 张玄吃饭的样子不是一个兇勐能够形容的。他右手端碗左手夹菜,动作迅速得简直能看见残影。几乎每五分钟就要添饭一次。我张着嘴看整整一锅米消失在他那疑似通往异次元的平坦腰腹间,半天才意识到,这傢伙是个左撇子,而且一顿饭吃掉了我三天的伙食。 吃饱的小哥陷入了一种更加超然的迷茫状态中。他坐在椅子上身板笔直,愣愣盯着桌子,那种雷打不动的状态让我怀疑这傢伙已经坐着睡着了。 「咳……」我轻咳了一声,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未果,只能试探着看着他开口:「那个……请问,你还记得我吗?」 他终于转过头来,迷茫地看着我。 ……好吧,我早该知道的。
第11页 「我见过你。三年前……距离j市二十公里外的山,那个墓里……」 他的目光瞬间犀利起来,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前一刻那个迷茫的小哥瞬间变身成为一把出了鞘的剑,周身透着森然的攻击性。 「我……我是那个时候被你揍了一顿的那个粽子。」被那种目光盯着,我头皮有点发麻,「我叫任守……」 我忐忑不安地等着他的反应。天知道我有多害怕这傢伙后悔把我放出来,然后在这时暴下杀手。可他只是沉默着,过了很久,才开口道: 「我记得你。」 ——哦哦!中奖了! 「谢谢你!谢谢你……当时把我带出来!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在那里呆多久……」 这傢伙又不做声了。 我一直在等他开口问些什么。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哪怕对一个见惯了怪事的盗墓贼来说,我这件事也应该算神奇了。可他什么都不问。我等了半天,终于绝望的意识到,还得自己开口。 「……我不记得我是谁,干什么的。其实,连『任守』这个名字也是我自己起的。而且,我这个样子……大概连活着都不算吧。」 我把自己从那个墓里醒过来,到现在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说了一遍。期间他并没有什么反应,整个人笼在一种莫名的低气压之中。 「所以……我知道你大概是经常和我这种……打交道的,我想请问你,你能……能把我变成人吗?」 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个叫做张玄的傢伙,虽然看上去又呆又木一副生存不能自理的样子,可他身上那种气质骗不了人,久经杀伐的被呆滞掩住的凌厉,而且,是经过了无数次和鬼怪之类东西搏杀的杀伐。 从我自己身上,我明白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不能用科学解释,我也清楚这些东西了解的人不会太多。 而他,是我唯一可能接触到的,变成人类的希望。 「你是人类。」张玄忽然说。 「……啊?」 「最初在那里看见你的时候,你身上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所以就算你会说话会思考,我也只把你当成尸体处理。可后来,忽然之间,你身上有了活人的味道。我能感觉到,你是生灵。」 他平板的叙述着,我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的话。仔细一回忆,我才想起了当时的怪异。 似乎在那时,他停止痛揍我之前……我的脖子里,掉出了一颗珠子。 对,没错,就是那颗珠子掉出来之后,脑子里老粽子的声音忽然消失了。而张玄也说,我身上有了活人的味道。这么说来,我应该本来就是个活人,只是被那颗珠子压住了而已。我记得那东西被他捡了去,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瞥了他一眼,张玄完全没有向我解释的意思。 ——靠,不对,扯远了。重点不在这儿。 「那,既然我是人类,为什么我还是这个样子?」 张玄扫视了我一下:「你的身体不是活人。」 「你能把我变成人吗?」我急切地问,「我是说——完全的人类。你可以的,对吧?」 拿了我的东西,敢说你做不到的话我……我让你尝一下被粽子硬上弓哦! 我的目光太兇勐殷切,以至于面瘫王张玄都停止了发呆,抬头和我对视着。 他有一双极为吸引人的眸子,清澈的黑,黯沉的墨,死寂的深邃。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黑色也可以有这么多层次深浅,被那双眼睛认真注视着的时候,你会忘却所有语言的能力。 「就算什么都不记得,就算和怪物一样不死不灭,你也想变成人类吗?」 「好,我帮你。」 第8章 张玄说,他需要一个月时间。 墓里几十年咱都熬过来了,别说再等一个月,只要能不再披着这张死人皮,十年我都能等! 我用最慈祥的目光看着张玄——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长得帅不自恋,身手好不多话,让吃什么吃什么从不挑食,虽然呆了点弱智了点,但是连我这么一个陌生人提出那种匪夷所思的要求,他也一下子就答应了,简直是新时代的雷锋啊! 我觉得,面对这种高尚的人,最开始自己那种见死不救的想法实在是太龌龊自私了。为了给自己的良心找点安慰,我极其诚恳地邀请他住下来养伤。当时的张玄正处于午睡未醒状态,朦胧之中并没有回应。 不过那之后他倒是住了下来,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发呆——他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便抱着那把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随身带着的长刀,整日抱着刀沉思。 我发现,这傢伙的生活简直呆板单调到了极致。他不上网,不工作,不泡妹子,唯一的娱乐就是……发呆。每次看见他的时候,都是一副面部肌肉僵死正襟危坐的姿势,很多次我都怀疑他就那样睁着眼睛睡了过去。这种程度简直不能叫迟钝,而是彻底的木讷。 这种极端的呆滞……真是白瞎了那张帅到飞起的脸了…… 家里多了一个吃饭兇勐如同勐犸象的生物,我那本就捉襟见肘的工资越发缩水的厉害。不得已之下,我硬着头皮拿了张玄那张卡跑到取款机处,按了那串一看就知道是给偷卡贼方便的密码。 ……然后屏幕上一眼看不清有多少的一串零就瞬间闪瞎了我的眼。
第12页 口胡!这傢伙……这傢伙怎么可以这么有钱?!盗墓的人都这么深藏不露吗?看他长年旧卫衣+旧工装裤的打扮……这不科学! 因为极度怀疑这钱的来路不正,我后来倒是没再动过他那张卡。 boss这几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一时想不开给我们发了奖金。我攥着手里第一次上了两位数的一把红票子激动得舌头都不会打弯了。颤巍巍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还有一种做梦的幻觉。 而在看到那个人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不久前在我家附近上演了一场枪战的主角,枪哥正在不远处站着,背靠着一辆彪悍张扬的车子抽菸。修长的指间白烟裊裊上升,他微微抬着头,从额头到下巴连成一道勾人的弧度。那四处散发的雄性荷尔蒙简直能够把严冬变成仲春。 枪哥转了一下头,看见了僵硬地站在不远处的我。唇角斜勾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掐了手上的烟,悠哉悠哉向我走过来。 我警惕的抬起头看他,他倒也没在意,好像熟人一样开口:「上次让你等我,你怎么就走了呢?」 「我有事。」我的回答很生硬,不知道为什么,遇上这个人,我全身的警戒因子总是不由自主全力调动起来。 「那这次没事了吧?一起吃个便饭?」他笑着邀请。 我看了看天色,刚刚正午,下午我休息,张玄今天也不会回去,确实没什么事情。而且……我和这个人,也的确有很多东西需要说清楚。 「好。」我说,「你请客。」 「当然没问题。」枪哥的手优雅地引了一下,长腿一迈,先上前几步拉开了车门。 爬上那辆张牙舞爪的车的时候我瞄了一下,顿时一个踉跄。 悍马h3r……价钱不是问题,可是这车是概念车……能弄到这东西开,这傢伙真是个……不止有钱这么简单啊…… 外表虽然各种张扬,可是枪哥开车还是很稳的。他熟门熟路地七拐八拐,停在一间看上去挺普通的饭店前面。 「虽然地方小了些,可是味道还是不错的。」帮我拉开车门的时候,他说。 我跟在他后面进了二楼的一间包厢。他和服务生简短说了几句,上了菜后,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 关上门之后,枪哥似乎有些热,他拉开外衣拉链,隐约现出古铜色的肌肤。转过身来,他看着我如临大敌的样子,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不用这么紧张吧?我并不是什么坏人。」 「……一个不久前刚在我家门口用至少三把枪和别人械斗过的人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 「好吧好吧。」他投降一样举起手,「我想我确实还没有自我介绍过,你可以叫我枪哥。不过,一般认识的人都叫我……枪兵。」 说出最后那两个字的时候,他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你是要告诉我,你是从fate里面穿越来的么?」 枪哥翘着两条腿的凳子一歪,险些摔倒。 「……不,你要坚信我绝对是三次元的土着居民。」枪哥黑线,「你……真的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吗?」 「呃,我应该听过吗?」 我们俩相互对视了半晌,终于发现彼此的频率都不在一个频段上。交接失败。 「算了,不知道也罢。」枪哥放弃的说,他坐直了身子,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在这行干的日子绝不算短,身上的味道不是一次两次下去就能沾上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鬼屋打工,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枪哥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照片,「我想先请你看一下这个。」 他说的话从头到尾我都听得一头雾水,被动地从他手里接过照片,我随意扫了一眼。一看之下,我的心里立刻就有些不太舒服。 那几张照片上,都是一个死人头。不,确切地说,是一颗干尸的头。深褐色的皮裹在头骨上,没有毛髮,鼻樑塌陷皮层干枯。最可怕的是,这颗死人头却有一双完整的眼睛——完整的,没有眼睑,但是角膜虹膜甚至毛细血管都鲜活如生。白森森的眼珠子浮在凹陷的眼眶里,看上去格外瘆人。 几张照片是从不同角度拍的,但都拍到了那双眼珠子,直到看到最后一张照片,我还是没弄明白这是干什么。 放下照片,我小心翼翼地问:「枪哥……你在吃饭前让我看这些,是怕我吃的太多你付不起帐吗?」 枪哥嘴里的烟掉了下来。 他无力扶额:「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再放大招了?我血槽都空了一半了……」 他靠在椅背上:「不过,看自己扮演的角色也会不舒服吗?」 自己扮演的?我连忙又拿着照片仔细看了下,终于意识到,这几张噁心的死人头,就是我从来没敢正眼看过的那颗粽子脑袋。 「……这不能怪我,我想没有哪个正常人类喜欢整天看这些东西的。」特别是这颗脑袋还属于你自己的时候,更是一眼都不会想去看。 我啪地把照片丢到了桌子上,脸色瞬间不善起来:「你拍我照片干什么?还不拍人脸拍鬼脸……你恋尸癖啊?!」 「……你误会了。」枪哥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无欲无求的绝望,似乎已经放弃了纠正我说话的方法。「我只是想问一下,你在哪里见过这具尸体的?」
第13页 「你去博物馆随便参观一下都能看到。」 枪哥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没有了以前的轻佻意味,而是带上了冷漠的严肃。他伸出手来,指了一下照片上的某个位置:「博物馆?呵,我倒是想知道,哪里的博物馆会有『这种』尸体的。」 我仔细盯着他手指的位置——粽子的眼球。尸体本身是干枯的,然而连眼球上面的细丝都拍得一清二楚。枪哥的手在眼球的瞳孔上点了一下,那瞳孔……是方形的。 我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又再三看了看。没错,方形的瞳孔。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发现过? 「你大概以为这种细节我不会在意,」枪哥观察着我的表情说,「可是你好像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关于尸体,关于黑暗,有谁会比我们更加了解?我问过你们鬼屋老闆,他说所有的道具都是你自己准备的,而你的来歷他也不清楚。任守,我不关心你是哪一派的,经歷过什么,为什么把这样的尸体特意做成道具服。我甚至……可以不问你这个粽子现在的下场。你只要告诉我,你是在哪里见过这东西的?它对我……很重要。」 他说话的态度很诚恳,我盯着他那双黑里透着幽绿的眸子缓缓开口:「你什么意思?」 「我……」 「你是说,我是盗墓贼吗?你也是盗墓的对吗?」 枪哥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我忽然觉得无限疲惫。我把照片推到一边,没了半点食慾。 「你找错人了,我不是。」 「不可能,你身上的墓土味道骗不了人。」 「我说了我不是盗墓的!」我暴躁地喊出来,「那味道……如果有可能,我真想把这层皮扒下来!」 「那你到底是在哪里见到的它?!特意把瞳孔这种细节做出来,别告诉我你没见过这具尸体!」枪哥也有些怒了,他按灭了烟,盯着我的眸子里充满了阴骛的寒意。 「我擦我想创新一下不行啊?!我还真就是心血来潮才这么干的!你要是想看的话,下次我给你做对三角形的眼珠子出来!」 我抄起桌上的一个杯子就想要砸过去,可是在看清手里东西精緻的做工又摸摸自己钱包后又忍气吞声放了下来,困兽一样绕了几圈,最后怒气沖沖地向门外走去。 枪哥没有跟过来。只是,我打开门的时候,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幽幽的,充满了疲惫: 「我在找『龙髓』。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到天门找枪兵……」 我没听他说什么,用力摔上了门。 第9章 我对着刚刚扛回家的镜子仔细看着里面那双眼睛。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照镜子。尽管在地下墓里呆了那么久,我依旧是个胆小鬼。现在的我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一时脑抽扛了一面全身镜回来。如果是局部的话……起码不会有这么明显的毛骨悚然效果。 没有眼睑,虹膜是最常见的深褐色,而瞳孔……果然是方形的。 对着镜子用手电筒试验了几次方形瞳孔如何扩张缩小,从而证明了一下几何上矩形不稳定也并非完全正确之后,我丢下了手里的东西。 枪哥……他找一具方形瞳孔的古尸干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和枪哥发了那么大的火。其实他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个极有魅力的男人。可从见他第一眼开始,我就对他有种敌视心理。 大概是因为那种探究的眼神,还有那个总让我想起以前的盗墓贼身份吧。 说到盗墓贼……我对这一个为什么不…… 我脖子违反人体定律转过一百八十度,那张破椅子上面张玄同志抱刀正坐,身板笔直表情僵硬,一看就不知道又神游到那个世界去了。 ……好吧,这种除了吃和睡就只有发呆的傢伙,真心可以划在「盗墓贼」圈子之外。 「喂,张玄,你听说过……」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问一下,「『龙髓』吗?」 那个人终于有了动静。他迟缓地眨了眨眼,黑眸移向我,点了点头。 「那是什么东西?」 「和你没关系。」他回答得简短干脆。 「……所以你就告诉我嘛。」 张玄淡定的瞥我一眼,转过头继续发呆。 「……那你知道枪兵是谁吗?不是fate里那个哦。」 「知道。」 我觉得我对张玄的认识需要改观了,这人虽然一副呆样,可还是蛮博学的嘛! 「于是——枪兵他?」我循循善诱。 张玄迷茫状想了一会儿,奇怪的问:「这也和你没关系吧?」 我:「……」 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免费送他一个外号——闷哥。 从闷哥那里想套到点什么东西基本不太现实了,这傢伙本来话就少,不想说的东西,嘴巴上面像被合金钢焊住了一样死都撬不开。我只有等枪哥再出现。我想为我上次恶劣的态度道歉顺便问一下龙髓是什么。可大概是我真的把他惹生气了,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于是伴着鬼屋的客流量锐减和家里那只闷货食量与日俱增,我的钱包以光速见了底。 我难以置信地把钱包翻了有翻,最后不死心地彻底倒过来,两枚硬币清脆悦耳地叮咚落在桌上。 ……还好是钢镚儿不是铜的。
第14页 椅子上端坐的闷哥扭头循声望来…… 我把两个硬币平摊在他面前,又摞在一起,推了一下,严肃道:「闷哥,别看了,这就是咱俩这个月剩下五天的所有伙食费。」 闷哥难得皱了皱眉:「我饿了。」 「饿个鬼啊!」我怒道,「要不是……要不是你把存摺丢了,我们犯得着这样吗?!这个时候,就算是赃款我也照用不误啊!」 闷哥一脸「谁让你没给我放回包里弄丢了怪谁」的不高兴表情。 「八个零前面还有没数清的!八个零啊亲!我不就没给你塞进包里,你怎么能转眼就丢了呢?!」我肝胆欲裂。 闷哥用面瘫绝技对付我,刀戳不动雷打不动。 我有气无力地瘫在椅子上,目光涣散:「你连身份证都没有……补办都没办法……就算拿这钱买了彩票中了一千万开奖领奖之前我们也早饿死了啊!老闆死都不肯预支工资,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呜呜呜……」 「你很缺钱?」闷哥困惑。 我一巴掌拍飞了桌上的硬币,表情狰狞:「告诉你,除非我这几天能找到钱多速发的新工作,否则……你唯一的选择,就是吃我胳膊上可以再生的人肉了!」 「闷哥,你什么时候能把我变成人啊……」我哼哼,「这都多久了,你住我这里孤男寡女的多毁你清白啊……」 他不说话。我们两个的日常大抵如此,我一个人碎碎念加上吐槽,他一副语言障碍的样子装尸体。好在当年我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自言自语,现在至少多了个(伪)听众,我还是挺乐滋滋地继续说下去的。 「工作,我有。」张玄忽然开口。 「……啊?」我的话题已经跑到了国家调控物价上,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我的上n句话。 「你?介绍工作?」我充满怀疑的看他一眼。这傢伙自己就是个没有正当工作的主,给我介绍工作,实在是…… 「九叔那里缺人,你可以去。」 「九叔?那是谁?」 闷哥想了想,说:「老闆……五六的。」 「……是『物流』吧……不过,闷哥,你居然认识这种人?不错啊,月薪能够养活我们俩吗?」 他默默算了算,报出一个数字。 我目瞪口呆默了半天,良久才弱弱开口:「这……这么高的薪水,为什么……我行吗?」 「九叔说,要力气大的。」 力气大……我顺手从地上捡起刚才的硬币,捏扁,拉丝,最后弯成一个捂脸兔斯基。 嗯,这一条没有人比我更加符合了。 我依旧不太信任地问:「真的是物流公司老闆?我不会和你干同行吧?」 「我的活你干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没有语气的,我却偏偏从那一句话里听出了三分怜悯七分鄙视……不过,只要不是盗墓就好。被盗墓贼鄙视也没什么羞愧的。 「可是……」我依旧有些挣扎,「我的身体怎么办……」 「已经好了。」 「物流有时候晚上要加班吧?到时候我要是变成了……你说什么?!」 这次,我真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因为用力过勐脚下一滑,我又栽了下去。眼冒金星地爬起来,还来不及喘气,我就脸红脖子粗地大喊起来:「好了?等等!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你说的,是我拜託你的那件事吗?把我变成人形吗?」 闷哥木然点头。 没有小气中年boss剥削的新工作。高薪高酬。力气大就行。合法正当。能变成人类不用当殭尸了。能在夜里出门了。事情办完了吃货张玄终于要走了! 心花怒放。 「哎唷闷……哦不张玄大人您真的是太厉害了!这种事情都能这么快解决!现在还非要给我介绍工作弄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啦!不过看在你吃了我这么多东西得分上我就勉强接受吧哎哟真讨厌……」 「……」 我完全没有顾及到现在的时间地点,用一张粽子皮做出了种种无法脑补全的可怕娇羞动作。张玄同学看了我一会儿,良久,才瘫着一张脸默默站起来,从我旁边绕了过去,走进了房间。 我依然在欢唿雀跃着,好像四九年全国人民迎来了大解放一样的激动心情。 每个少年都曾经天真过。 当时我还只是个二货,虽然一直到现在,一直到那可以预见的未来,我都将二并继续二下去,可我至少再也不会干这种事情了。 永远别试着去相信一个天然呆。他会一边走着匪夷所思的思维路线,一边坚定地认为所有人都和他在一条路上,从而把你带上一条不归路自己还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用自己血的教训告诉了众人一个真理—— 信闷哥,不得好死。 第10章 这里是位于j市边缘地带的一个小巷子。和我住的拆迁区差不多,因为潮湿阴森的环境,周围居民已经差不多搬走了。如果不是张玄同志带领,我一定会在这没有人又幽深的小巷子里迷路的。 看着前方张玄毫不迟疑左转右转斜上四十五度转角的身影,我不由得对这个傢伙的方向感深深敬佩起来。这种迷宫一样的地界上,可不是一般人能来去自如的。 我们绕了很久,最后,停在了一幢危楼前面。
第15页 我瞪眼看着这座四层铁灰色楼上破烂的玻璃窗、墙上耀武扬威的巨大裂缝、阴暗楼道里地上的鸟粪还有建筑在灯泡上的燕子窝张口结舌。 如今城市里燕子不多见了,这危楼真是萌物。 「这这这……张玄,你确定我们没找错地方?我呢个去这里真的是物流公司吗?!」 张玄不搭理我,一个人拎着刀走进了黑暗的楼道。我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他完全无视了旁边残破的楼梯,抬手在石灰皮都掉了的墙面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按了几下,然后,墙上无声无息滑开了一扇门。 我盯着那凭空出现的隐藏式高精尖电梯目瞪口呆。 这种高科技电梯出现在这里是穿越了呢,还是穿越了呢…… 张玄迈步走了进去,停顿了一下,才抬眼瞄了我一下,那样子分明是「你不走的话我就上去了」。我连忙跟在后面上了电梯。 隐藏式门在我们面前合上了。电梯里我和张玄一前一后站着,铁灰色镜面门上印出两张木然的脸。难得的,我的脸居然比真@闷王@玄@张的脸还要僵硬。 现在是晚上九点,我第一次在这么晚以人类形态出门,奔赴高薪的工作。这一切都是站在我前面的这个人给我带来的。 可是看着他高大却一点也不可靠的背影,我有点不太想感谢他。 在我思维发散的时候,电梯「叮」地一声停了下来。我瞥了一眼触摸键盘上的显示数字……哦好吧,这台电梯居然没有数字! 光滑得手指几乎点不住的触摸键盘上面没有楼层标数,取而代之的是四行篆体汉字。从上到下依次是「明楼」、「干宇」、「裂阙」和「鬼殿」。现在我们停的楼层,电梯显示是叫做干宇的地方。 ……这地方整个儿透着一股森森鬼气。 门无声地滑开了。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条黑乎乎的走廊,玻璃罩被打破的灯泡顽强地闪烁着投下昏暗的光。 其实我觉得……如果没有灯泡的话,说不定这地方看起来反而会好一些。 前面的张玄感觉到我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来,询问一样看着我。 「……闷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介绍工作给我而是来带我卖器官的?这地方哪里像个物流公司分明是个黑医院!我告诉你,粽子的器官和人类可是不能兼容的!」 张玄面无表情果断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大概是决定以后再询问我什么就去死一死。 走廊尽头是一扇红漆都剥落了的破旧木门。张玄伸手按住门把手,依旧不知道在哪里按了几下,门被推开了。 当他的身影移开之后,那扇门里的一切就完全展现在我眼前—— 这是一个陷入地面半米深的大厅,没有窗户,但是室内的一切都被天花板内镶嵌的灯照射得纤毫毕现。橡木地板上面铺了斑斓的虎皮地毯,皓白金属墙壁上挂着高仿或者就是真品的名画。弧线流畅灯光幽静植物掩映的吧檯、晶莹剔透的酒架。典雅精緻的装修很大气。这屋子里随处可见各种珍奇宝物,一人多高的珐瑯花瓶、翠玉白菜、青铜高脚博山炉、中世纪骑士细剑、一整套的鼻烟壶……东方西方混搭在一起,贴墙摆放着高清巨大壁挂以及音响游戏套件……这种凌乱到崩溃的混搭简直让人无语。 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这个处处不和谐的大厅绝对很、很、很贵! ……闷哥,外面那条走廊是要有多想不开多恶趣味才搞得和地下医院一样啊?! 张玄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一样,自顾自向里面走去。我忐忑地站在门口,看着张扬跋扈的虎皮地毯犹豫着要不要下脚。 「哟,你今天居然会回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我连忙把刚刚迈出一步的脚收了回来。反映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话不是对我说的。 巨大屏幕上不断闪动的格斗游戏画面定格在「k.o.」上。地上乱七八糟的手柄游戏卡带中间,一个女人懒洋洋地站起来:「张玄,你家小情人终于把你踢了?我早就跟书生他们打赌说你这种木头撑不过一个月的。哈!果然吧?」 超……超级大美女啊啊啊!!! 足有一米七五的身高,火红色短皮衣,紧身黑色长裤,把那惹火的曲线包裹的凹凸有致,胸前的波涛汹涌几乎唿之欲出。利索的干练短髮挑染成红色,没有化妆,然而那张桃李秾色的面孔已然明艷到了极致。她抱着双臂随意站着,懒懒瞄过来,妩媚明亮的杏眼神采飞扬,风情万种得让我差点喷鼻血。 可是,闷哥不愧是闷哥。面对这种尤物的询问,他居然只是从鼻腔里面「嗯」了一声,拿着他的刀只顾往里面走。 「等等……你带了什么人来?」美女发现了我的存在,带着疑惑的凌厉目光扫过来,不过一眼,我立刻觉得心慌气短动都不会动了。 ……女王!活生生的女王啊! 张玄回头看了我一下,一脸有些郁闷的「真麻烦怎么还要解释」的表情,简洁说道:「她来找工作。」 「找工作?」女王陛下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从我惨白的脸色看到裹在黑衣服里的瘦弱身板,「她这个样子——到这里来找工作?」 我被美女鄙视了。 其实我很想告诉她人不可貌相,因为这傢伙很可能不是个人。姐姐,别看我这小鸡子模样,扛起沙包来说不定抵得上你七八个。然而还没等我开口,美女已经对不远的地方喊出声:「书生!听见了吗?张玄那傢伙带了个小姑娘来找工作呢!」
第16页 被观赏植物挡住的那片地方晃了一下,一个男人的脸露了出来。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白皙俊秀的面孔,戴着无框眼镜,挺温和的看过来:「小姑娘,这里可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谁要找工作?」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来。我几乎差点没栽倒——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我刚才都没有发现藏着这么多人?!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他坐在下陷的吧檯处,位置很隐蔽。咖啡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幽蓝的光映着他的面孔。他放下滑鼠走出来,我才看清他的样子——大概四十多岁,黑髮黑眼,五官线条很硬,表情也是冷峻的让人不敢细看。这无疑是个好看的大叔。比起张玄那种极致的英俊,这位大叔身上更多出了一种岁月沉淀出的味道,那种成熟的韵味,是长得再漂亮的毛头小伙子拍马也赶不上的。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张玄一眼——被拦下来之后,这傢伙正在一如既往发呆——然后又看向我,问道:「你来这里找工作?」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然而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威严却让我有种面对着教导主任的恐惧感。我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是!」 「为什么来这里?」 「闷……张玄说他认识这里的老闆。说力气大就可以,而且工资挺高的,我……」我低下声音嗫嚅着,「张玄把我的工资都吃光了……」 话还没说完我就恨不得读档重来。如果这位帅大叔不幸正是张玄认识的那位boss的话,我八成已经被out了。哪有人上去就控诉「你家亲戚真不懂事把我吃穷了」的?我至少也应该表示一下「一定努力工作」才对啊。 可帅大叔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他看着我的目光很奇怪。像是瞭然,又像是有点困惑。美女御姐和刚才的眼睛帅哥一起站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像是变成了神兽草泥马,被外星人围观了。 「我就是这里的老闆,」帅大叔忽然开口,「你叫我九叔就好。我需要考察一下你是否能胜任。」 啊?这……我能参加面试了? 「红摇,把枪兵叫出来,」九叔吩咐美女道,「张玄,别走,检测完成后再去睡。」 完全无视我们这一小撮人的闷哥已经走到了一扇门前面,闻言,有些不情愿的转身,睁着一双惺忪的眼倒在一边的沙发上,开始发呆。 ……闷哥也是面试官之一么? 我开始深深怀疑这工作的不靠谱程度。 这时,叫红摇的美女已经走到一扇房门前,她有些不耐烦地沖里面喊了一声。没多久,黑洞洞的屋子里就走出来一个人。 黑短髮,英俊的脸,赤着的精悍上身,以及那有些熟悉的叼着烟的姿势…… 我看见他的同时,他也看到了我。 「怎么是你?!」 「枪哥?!」 我呢个去!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枪哥会和张玄是一个地界的?! 第11章 这绝对是我已经遇见过以及可能遇见的最不负责的面试团队,没有之一。 眼镜帅哥在最开始对我表示了兴趣之后,就早埋头进了一大堆破纸卷里面。红摇美女倒是挺有兴致地看着我,不过从她在我和张玄之间不断暧昧扫视的眼神,我觉得她的兴趣一定在什么可怕的重大误会上而非面试。枪哥斜躺在沙发上,嘴角叼着烟,一边随意往十几米外的靶子上扔飞镖。张玄那厮早已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进入了梦乡…… 于是,九叔,作为唯一真正参与「面试」的人,我对你表示真心的同情…… 「除了力气大之外,你还有什么优点?」九叔问。 我精神百倍:「我吃苦耐劳啊,家里的大米面粉煤气罐我都是一起往楼上扛的!」 九叔:「……除此之外呢?」 我严肃思考:「我速度也很快的!超市大减价连那些修炼了二十年的大妈都没法从我手上抢到东西!」 九叔:「……还有吗?」 我兴奋地拍了下桌子:「我视力也很好!地上掉的钱哪怕再隐蔽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九叔:「……」 「哈哈哈九叔这小姑娘实在是太可爱了!这些项目上我们确实人才匮乏啊!」 红摇美女的大笑声中,九叔缓缓坐回了沙发上。 「你……」 他大概是想说让我回去洗洗睡吧这工作不适合我,然而一直没有正眼看这边的枪哥忽然开口道:「她能躲过我的子弹。」 九叔转脸看着他。 「上次,狙击黄宗他们的时候,我误把她当成那些人开了一枪,」枪哥双手枕在脑后,向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居然被她躲过去了。」 「从你手上?那还真的……」九叔看着我的目光深了一些,「张玄?你带来的人,她都会什么?」 闷哥像是从梦乡里被惊醒一样,懵懂的看了我们一眼,然后,他忽然从桌子下面摸出了一块板砖! ……喂喂!这种高档整洁的地方为什么会有天朝第一杀器这不科学啊! 我惊恐后退:「餵闷哥,你想干什……」 我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完,张玄已经迅速把手里的东西向我砸下来。 「啪」的一声脆响,伴着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张玄面无表情把手里断成两半的板砖随手扔到一边,总结:「她没死。」
第17页 众:「……」 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我愤怒地跳起来,挥着拳头一脸血地沖张玄咆哮着:「我x你大爷啊张玄!」 所有人的脸色不断变化着,眼镜帅哥凑上前来,他仔细看着被张玄砸过的地方:「颅骨没有破裂,只是皮肉伤而已,毛细血管破裂,可是出血量也完全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如果是这样的话,真的挺少见的。而且……咦?」 「你你你看毛看啊!」 我用手捂着头迅速后撤,一边拉下帽子盖住头和脸。心虚地瞅着他——这傢伙,应该没注意到我头上的伤口正在癒合吧? 他镜片后的眼睛里掠过一瞬间的惊诧,不过很快平静了下来,露出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向我伸出手来:「我叫舒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唿?」 我离他远远的,声音弱气:「我……我叫任守。」 舒道笑着向我点了点头,便对九叔说:「九哥,既然枪兵和张玄都证明了任守确实能力不俗,而且我们也看见了。关于她的加入,我投贊成票。」 九叔点了点头,又朝向我,沉声问:「你确实不是一般人。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任守,除了力气、速度与抗击打能力外,你还会什么?」 九叔一直盯着我,他的目光极其深邃。如果说张玄的眼睛像两汪死寂的深潭永远不起波澜,那么这个男人的眼睛就是大海,在那平静的表面之下,你看不透其中有多少暗潮汹涌。 被那种阴骛深沉的眼睛盯着,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窒息的感觉压抑地笼罩着我。然后完全不受意识控制的一句话气急败坏地脱口而出:「我会胸口碎大石,你要看吗?!」 众:「……」 集体性的省略号已经在屋里飘过两次了。枪哥若有所思地盯着我平坦的胸部,意味深长地总结:「确实……你看起来的确挺精通这个的。」 ……这男人可以更欠死一点吗?! 红摇的大笑声里面,九叔难得黑线地无奈举起了手:「好吧……我贊成。」 红摇扶着舒道的肩膀,依旧吃吃笑着直起身子,举手:「贊成+1。九叔,难得有个这么宝的丫头,居然让你都吃了瘪。一定要收进来啊!」 张玄用刀支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他闭着眼睛举起手,什么都没说。 九叔的目光落在了唯一没有表态的枪哥身上。 枪哥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把叼着的烟拿了下来,缓缓吐出一口白烟。那种模煳的笑让我有些发毛。 我有些看不懂他。因为我的原型,那只粽子的事情,我们之前闹得不太愉快。可是今天,他竟然好像一直在为我说好话……如果他真的是那么大度以德报怨的人,现在他又什么都不说。对于这种男,我实在是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我说,」枪哥终于开口,「我想看看胸口碎大石再贊成。」 ……看你妹! 收回前言!这傢伙不是腹黑,分明就是个流氓痞子! 我愤怒苦逼的表情显然大大取悦了枪哥。他哈哈大笑起来,是那种极为爽朗阳光的笑,开怀得仿佛能装入一整个阳光荡漾的大海。本来就俊美的面容剎那间神采飞扬得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我贊成。正好缺人不是吗?多这一个也不算多。」 九叔点头,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我。和之前的审视相比,微微柔和了些的目光挺让人放心的。 「好,既然如此,任守,欢迎你加入『天门』。」 「谢谢!我会努力的!」我激动的握住九叔的手,像握住了永远坚/挺的人民币。 「好,人已经来齐了。那么我们说一下任务。」九叔向舒道摆了摆手。舒道把手上一直在摆弄的纸卷理了一下,默契地递了上去。 「这次我们去陕西。是一座元代的墓,规模应该不大,只是东西稍微麻烦些。僱主要一具元代的棺椁。」 ……啥? 「老规矩,舒道已经把资料整理好。三天时间,枪兵负责准备武装,红摇带好药,张玄你……在基地把觉睡足,到了下面不许再在墓里睡过去让大家找你。」 九叔还在说着什么,还是我最想一起吐槽的闷哥糗事。可是现在我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弯了。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吧……不然,我怎么会听到一些很「哔——」的字眼?比如「墓」、「棺椁」之类的…… 「那个……」我鼓足勇气戳了戳身边的美女,「红摇,我能问一下,九叔说的『任务』是要干什么的么?『天门』……难道不是物流公司吗?」 红摇转过脸,惊讶地看着我。不过在瞟了一眼张玄之后,这种惊讶变成了瞭然、促狭而且幸灾乐祸的笑。 「当然是,」红摇露出了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容,「……盗墓了。小妹妹。」 第12章 「天门」是一个成员六人的私人武装性质盗墓组织。 boss九叔。男,47岁。在外的身份是一家物流公司老闆,遗憾的是我原本想要应聘的这家物流公司到底是什么样,至今不太清楚。据说二十年前的九叔曾经是斗界出了名的一把好手,后来因为某些不知名原因归隐了一段日子,直到最近几年才重新出现。 啊,还有,这位一看就是钻石级别的男人他结婚了,甚至还有了个女儿…… 我听到某些大叔控的玻璃心喀拉拉碎了一地的声音。
第18页 主战力兼强t枪兵,男,二十七岁。据说曾经是国家秘密作战部队的特种兵精英。但是后来因为枪杀上司进了监狱,直到后来被九叔保出之后,在那个光明正义的世界彻底销声匿迹。现在在天门中担任狙击手、强攻队、爆破队、武器改装师……未婚,但是男女关系夜生活极为丰富多彩。 暴力奶妈红摇。女,二十六岁。红摇是孤女,颠沛流离了二十年,社会早就把她打磨成了白道黑道都能一把罩的强悍大姐头。不知道九叔出了什么招才把这样的御姐纳入羽下。红摇的医术精湛,但是她更加强悍的却是性格。红摇曾经向我展示过她随身携带的武器——乌黑锃亮一看就知道沾了不少血的鞭子。那种酷似某和谐道具的外表实在是让人直视不能…… 鑑定师舒道。男,三十二岁。舒道家族曾经是赫赫有名的古玩世家。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家族慢慢越来越人丁稀薄,到了现在,只剩下舒道一个人。啊还不幸加入了非法的盗墓组织。舒道精通各类古物鑑别,地质勘探等硬知识,天门所有的前期准备和地下识别工作没人能比舒道更加在行。他性格很温和,但是奇怪的是,到了三十二岁,身边连个可疑的情人对象都没有。 刺客张玄。男,年龄未知。咳,好吧……说这傢伙是刺客从某种程度上说真的很不贴切。因为除了堪比刺客的速度和暴击率之外,他身上没有任何一点和刺客相似的地方。面瘫,天然呆,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据说曾经有在地下墓里睡着导致全队几乎团灭的悲剧前例发生过。不过张玄专长对付各种鬼怪妖物,这一点导致九叔想换人都找不到替换职业。 行李工任守。女,二十四岁(自称)。特长提行李,作用提行李,潜在战斗力无穷,实际发挥战斗力渣。必杀技吐槽,未来可能转职行业是肉盾…… 多么牛13的组织啊……可是这种能力逆天的组合去盗墓真的没人说你们开了外挂吗?! 我掀桌怒吼:「为什么?!不可能!张玄明明确认过他的活我干不了我们不是同行的!」 九叔淡定坐在沙发上翻那几张破纸:「他没说错啊。如果张玄的工作能找到替代的同行的话,我早就不用他了。」 ……天然呆毁灭世界啊…… 我悲愤交加:「我不干了!高薪又怎么样?你们这是违法犯罪!我辞职!」 九叔:「好。不过,来天门的人,一般只有两种。一是同类,还有一种是鬼殿里的那些。」 鬼殿是这幢伪危楼的地下室,专门存放各种明显超出安全界限的墓里的收藏品。其中单古代尸体就有不下五六具。 我:「……我选c。」 九叔抬头,淡淡瞥了我一眼:「不要觉得真的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你骨头再硬,张玄也有不下十几种方法收拾你。而且,我猜枪兵会很乐意把你收藏起来的。」 ——他什么都知道! 我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退缩了两步。九叔和张玄不同,他可不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天然呆。让这种一看就心机深沉的人知道了我是个粽子的秘密,我实在是…… 九叔看着我的目光并没有什么惊讶甚至好奇,只有淡淡的警告意味。即使面对我这样的怪物,他也好像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 九叔轻轻敲了敲桌子:「是你让张玄带你来的,也是你请他把你变成人。你不是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你只是想逃避,想找一条最简单的路罢了。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代价是任何时候都存在的。」 「我讨厌盗墓贼……」我喃喃着。 「讨厌?」九叔嗤笑了一声,「你大概没想过为什么张玄会帮你吧?他那个人看上去呆呆的,可实际上性子冷得很,当然不会平白对谁特别。不过……在我看来,那个可笑的理由不值得他帮你。」 九叔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讨厌与否,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别因为这个影响了我们。」 「……」 张玄为什么会帮我? 我不知道。好像自从当时在墓里看到他开始,请求他帮我出来,请求他把我变成人,这种感觉就已经变成了本能。本能想要依靠他,虽然这个人外表冷漠了些,可对人还是挺好的。现在看来,他不是对人挺好,而是只对我还不错。 他想要什么?难道他也是和枪哥一样,对方瞳古尸和什么「龙髓」有兴趣吗? 「与其想些没用的,我劝你不如趁早去做些准备。」九叔说,「也许,你能在下面找到你真正想要的。张玄没法帮你的那些……」 我离开了那间房间。我再也没法和这人呆在一起了,他太可怕,每一个眼神好像都能看穿人心一样。 而且,他的最后一句话……正好击中了我心里最渴望的地方。 我真正想要的,张玄没办法帮我的……变成一个,真正的人类。 那些帝王将相带入地下的秘密不计其数,说不定真的可以…… 从电梯下到一楼的时候,枪兵已经在房间外面抱着双臂等着我了。 天门的基地共有三层加一个地下室。地下室鬼殿被扩展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放满了各种违禁文物怪物。一楼「裂阙」是员工宿舍,每一间装修都抵得上至少四星级酒店。二楼「干宇」是会议室加上娱乐休闲会所,三楼「明楼」则是装备库。枪哥的枪枝弹药,红摇的各种药,舒道的资料古籍,就连张玄都在里面放了半面墙的怪东西。
第19页 天门是个有钱到可以拿粉红色毛爷爷烧来取暖的组织,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不知道九叔哪里来的这种恶趣味,把所有房间以外的地方搞得和生化危机现场一样破败恐怖。现在走廊上墙皮剥落灯光昏暗。在这样的背景下,乍一出现个半垂着头抽菸的俊美男人,怎么看都有些阴森。 「哟,回来了。」 枪哥抬起头,笑着向我打了个招唿。那笑容毫无阴霾,好像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不存在一样。 我看着他,没有动。 「我知道我们会再见的,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他眯着眼睛笑。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这里……并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帮你?我并没有做什么。」枪兵耸肩,「我只是静观其变罢了。」 「你……为什么要找方瞳的古尸?」 他过于爽朗的态度让我有些愧疚,不由自主地,我想看看能不能帮他一把。虽然把我自己给他研究是不太可能了,但是说不定有些其他线索。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放心,既然你说过你不知道,我不会再问你什么了。我们现在是同伴,同伴之间这点基础的信任是必须的。」 ……我心里更加愧疚了。 「那个……说不定我有线索也……」我支吾着。 枪哥摇了摇头:「不必了。上次是我的态度太咄咄逼人。其实,即使你找到了尸体,那里……也应该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了。」 「你要找的,是『龙髓』吗?龙髓是什么?方瞳古尸会有的东西吗?」 「『龙髓』?呵,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份最疯狂的执念罢了。」枪哥自嘲地笑起来。看了我一眼,忽然伸手拽下了我的帽子,「你别紧张,放松一些。在这里没有人会在意你的秘密。不管你经歷过什么,在这里……没有必要把脸挡起来。」 「你……你知道什么?」我结巴。张玄那小子不会真的这么多嘴吧?把我的事情告诉九叔也就算了,现在连枪哥也知道?! 「呵呵,我不知道。只是在天门的人,谁没有自己的故事?」 我抬起头来,枪哥望着窗外,那双黑眸里有些深沉的惆怅。大概是因为环境的原因,这时候的他,一点都不像白天那个洒脱的花花公子。 枪哥抽完了一支烟,挥了挥手,和我说了晚安。 我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终于推开门走了进去。 枪哥的来访,让我觉得今晚我大概会失眠很久。然而当我看见屋里的那个人之后,就断定今晚我别想睡着了。 张玄坐在窗边,垂着头愣愣看着地板。他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黑色长刀。听到推门的声音,他抬头看向我,目光一如既往的死寂一片。 「闷哥你睡迷煳了吧?这里是我的房间。」 他背对着窗户坐着,屋里很安静。这种安静是前段日子的相处中我早就习惯了的,可现在它让我有些气闷。 九叔说,张玄是因为一个理由才帮我的。这句话就像一颗小石子扔进心里头,并不痛,却磨得人心上格外不舒服。 为什么他会帮我?口胡!他帮我什么了?! 第一次见面就把我揍了个半死,我请他带我出去,这傢伙就把衣不蔽体的我扔在了荒郊野外。第二次见面我把他带回去,给他治伤好吃好喝供着,结果这傢伙吃光了我的血汗钱还把我蒙进了盗墓组织,而且,连我唯一请他做的事情都是……都是敷衍过去的! 现在,居然连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我憋屈得说不出话来。 张玄背对着窗户坐着。外面没有灯光,可是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清楚地看清楚他的轮廓,像一尊雕塑,英俊而冰冷。 「你和他,很亲近吗?」 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是指枪兵。 「关你什么事?我要睡觉,闷哥你回去吧。」 张玄一声不吭低下头,那种沉默的态度有些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为什么不难过?」 他低低说着,声音像陷入了一个梦魇,迷茫而挣扎:「你是什么心情?怪物一样不死,没有过去,没有记忆,你叫任守……你守的东西是什么?你想找回记忆……可知道了就一定是好的吗?」 「……闷哥,如果你是来讲废话的,现在你可以走了。」 我无力扶额——先是枪兵然后是张玄,这些故作深沉的傢伙到底在想什么?! 「我什么心情和你有关系吗?!是!我是怪物,我也没有过去。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就是我,不会因为没有记忆就消失。任守没有过去,可从现在开始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创造出来的过去!」 我有些难过地看着他:「可是,这些和你都没有关系了——张玄,我曾经很重视你。因为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知道了我的一切还对我好的人。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黑暗里面他的眼睛是死寂的子夜。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为什么把我的事情告诉九叔……你看清楚,现在的我一无所有。如果你想要的是那个可能叫做『龙髓』的珠子的话,当时的你已经拿了去。张玄,我什么都不知道,没办法给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所以——就这样吧。」 我垂着头,说:「如果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如果不是真心的话……你不用强迫自己对我特别。」
第20页 我想要的,是一份出于真心的友善。如果你给不了,那么……我宁愿从来不曾得到过。 张玄动了动嘴唇:「不是……」 不是什么?他不是有意告诉九叔的?还是他想要的并不是龙髓?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默默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我看着他拉开门,站在那条灯光昏暗的走廊上。最后,他转过身来,目光清清冷冷的,看着我清晰的说道:「我什么都不要。」 然后,关上的门隔绝了我的视线。 黑暗中我坐了一会儿,忽然一头栽倒在床上。我用枕头蒙着脸,声音闷闷的: 「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第13章 直到坐上车的时候我还顶着两个浓重烟燻的黑眼圈。 我们六个人连同行李共装了两辆车,一辆适合跑山地的路虎,还有一辆悍马h1。h1这款现已停产美国军车号称在一米深的水中泡几个小时都不熄火,出发前我默默看了看车厢里堆积如山的行李,捂脸…… 你……你们真的应该遭到所有倒斗界辛苦挣扎的前辈的集体鄙视,以这种团队配置去,就好像带着反屏蔽微型信号发射签字笔和隐形耳机上考场的学生,鄙视那些寒窗苦读了十年的学子们那样,充满了让人想要抄板砖砸人的愤怒气息。 九叔、张玄、枪哥三个纯爷们坐了h1,剩下我、红摇、舒道三个「阴柔系」上了路虎。 红摇的性格极端热情。长时间混迹在男人堆里叱咤风云,让她从里到外都带着一种强悍的御姐气质。说话和冲锋鎗一样又快又准又狠,吐出的都是灌了水银的达姆弹杀伤力。自从基地里除了她又多出另外一个女性生物——我——之后,她就恨不得把所有的八卦和我立刻共享完毕。上路一天功夫,我们的话题就已经从枪哥的第n任女友谈到生理期下斗注意事项了。 红摇力拔千钧地挥着手,明艷的五官张扬着愤怒之色:「阿守,你知不知道这里那群男人有多混帐?!九叔天天最大的爱好就是沉默地坐在笔记本面前算帐,那种阴森的表情简直让人直视不能!你知不知道每当他皱一下眉毛就意味着又一个人的奖金没着落了,心惊胆战啊肝胆欲裂啊该死的!张玄那傢伙简直就是一块朽木!长成那样子勾人吧?这傢伙天天就木着一张脸摆着一副『全世界都欠了我』的表情真是让人想下口都冻得牙疼!枪兵……那傢伙简直能解剖了摆进种马博物馆!你知不知道他换女朋友的速度最快能达到一夜好几个!听清了吗?一、夜!糜烂到这个地步这傢伙下半截居然还没有烂掉苍天何其不公啊!」 我:「呵呵……」 我掐了掐表,这段话是不喘气一口说完的,耗时大概十五秒。 t-t在这种语速这种强悍气场面前,任我平时多么话唠爱吐槽,也只能默默地缩了…… 红摇转眼换了脸色,眉眼含情娇羞地瞟着前面淡定开车的舒道:「当然也是有例外的啊……比如舒道就是好男人的典型代表!温柔体贴为人善良正直洁身自好,哎呀其实我说过他好多次了像他这种人呆在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在自虐,非要营造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的话其实我就够了嘛……哎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就是不愿意和我远走高飞你说这真是……」 我:「……」 等、等等!我是不是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御姐女王vs温柔病弱受这是何等兇残的配对!还有舒道你继续装没听见合适吗?这样赤果果的表白听了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其实你是搅基派对吧?! 车里的气氛在兇残的红色吐槽和荡漾的粉色思春中间迅速交替变换,开车的舒道越来越沉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干净整洁的后脑头髮上出现了批发贩卖的黑线…… 等到晚上停下休息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人格已经差不多分裂了四五六个了。 坐了一天的车,我跳下来一边唿吸着新鲜空气一边小心活动着胳膊腿。这工作可不比鬼屋接客,要是在下面一个不小心暴露了,丢饭碗是小事,枪哥说不定会欣喜若狂地把我挂在墙上。 前面的车已经停了下来。九叔和枪哥正在卸行李。张玄迷迷煳煳从车里探出头,揉了揉眼睛四处望了一圈,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样子。他拿着刀径直朝旅店里走去。我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近,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没看我,没说一个字。 ……你狠。 「吵架了?」枪哥从车上跳下来,瞟了一眼张玄的方向,笑着问。 「你认为和那种语言障碍患者能吵得起来吗?」我闷闷不乐地回答。 「那可不一定。这傢伙虽然呆了些,可有些事情上面却偏执的要命。你一定说了什么让他不高兴了。」 「……你可以直接去街上拉个横幅『一卦一百不灵不要钱』了。」我气馁地蹲下来,「我说,让他别再强迫自己对我好。我身上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枪哥呛了一下,大声咳起来。 「枪哥,你这样抽菸抽下去会得肺癌的。」 「哈……咳,不是……」枪哥一边笑一边咳着,「我只是没想到……张玄也有郁闷的一天……」 「什么意思?九叔明明说过他是有原因才帮我的。」 「这个,自己去问吧。」枪哥有些暧昧地看着我,「我也很想知道那傢伙好意思把相同的话再说一遍么。哎哟可怜的张玄看那委屈的小模样……」
第21页 「……」这人有病吧…… 「等等……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背的这个大包里面究竟装的什么玩意儿?」枪哥话题骤然一转,眯眼看着我腰上挎的巨大腰包。 我白了他一眼,慢条斯理解开复杂的绑带,拿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大傢伙。按开了开关,并不强烈的光照在我身上。 「德国生产,百分百仿照阳光光质。一次充电可连续使用96个小时。支持手摇式充电自带充电设备,定制进口。地下温室蔬菜必备哦亲~」 「……手电筒?」 「你再用那种藐视的语气试试!这傢伙贵的要死啊!」 我鼓着包子脸看他。枪哥痛苦地扶额:「你……出发前死也要塞到行李堆里的就是这玩意儿?这种照明度不到十米的东西在地下能起到什么作用?你不会真准备在下面种温室蔬菜吧。」 「枪哥,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知道得太多了。」 我把手电筒关掉,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恶狠狠瞪了一眼前方已经不见了的张玄。 张玄所谓的把我「变成人形」的方法,就是这东西——定制阳光光质手电筒。你不是快要坏掉的太阳能电池吗?那干脆随身携带充电器好了。充一次可保持人形两个小时。完美! ——完美你妹啊!!!手!电!筒!这傢伙的大脑皮层是怎样一个形状才能想到这种理所当然又匪夷所思的解决办法的?当他把这东西拿出来的时候,我只听到脑子里「嗡」的一声,10086头草泥马叼着「你被欺骗啦你被欺骗啦」的横幅唿啸而过,把我那柔软的良心践踏得一片狼藉。 后来我没忍住和张玄干了一架,结果……他扭断了我的手腕,并在当晚押我回了天门。 以上可命名为《百年驰骋地下,一朝卖身手电:论粽王的光辉形象是如何倒塌的》。这本着作成为了我对张玄怨念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耻辱柱一样钉在墙上,久久挥之不去。 我含恨走进了旅馆,跟在红摇后面进了房间。 第14章 一直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勐然和红摇睡一间房,总是不太踏实。半夜里偷偷摸摸缩在卫生间里做日光浴,像极了因为某些个人问题不得不私下解决的猥琐男……这种奇怪的脑补和每两个小时起夜一次的频率下,一直折腾到天亮。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就是一只一脸菜色骨瘦如柴的国宝。 可是没人把我当国宝供起来。到这里为止,再牛逼的车子也没办法往山上开了。我们必须步行。作为「力气大」这一职业被招进来的我自然成了悍马h1的替代品。 于是你可以看见一坨山一样的包裹下面,国宝熊猫慢慢在山路上蠕动,渐渐和众人距离拉远……啊,被山吞没了…… 我第三次气喘如牛地从后面赶上来的时候,唯一老好人的舒道终于忍不住开口:「任守,你没问题吗?看你的样子……一会儿下去恐怕不太合适吧?需要我帮忙吗?」 哎哟喂,要帮忙的话,您还是算了吧。看您那惨白的脸色和比我还摇摇欲坠的身板,恐怕过不了多久这堆行李山上面就要加一个舒妹妹了。 「没……没问题!」我挥汗如雨豪迈答道,「不过……能不能回答我一个小问题?除了我在车上看到的相机电脑和仓库一样的干粮之外,这里面还有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沉……」 「啊,也没什么。」枪哥闻言转身,伸出手一个个掰着指头数,「红摇的很多药有腐蚀性和强烈毒性,必须用玻璃瓶装。舒道的很多仪器经不起颠簸,防震措施要做好。我的重机枪狙击枪冲锋鎗火箭筒和炸药有些沉。子弹和照明弹探照灯也不能少……」 他两只手手指全掰了下去,又准备从头再来。 「……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防震措施』『火箭筒』和『探照灯』会出现在这里?!你们是去盗墓不是打仗啊!盗墓不是靠洛阳铲黑驴蹄子还有手电筒走遍天下么?!这不科学啊!」 枪哥鄙视地看着我:「你《x吹灯》和《盗墓x记》看多了吧?我们有钱有渠道,有好装备为什么还要用那些游击队绿装?而且黑驴蹄子什么的……完全没必要!」 「那遇到殭尸粽子什么的怎么办?」 枪哥无限自豪:「我们有张玄!」 ……这种「收礼只收脑白金!」的理直气壮态度……我默默看了前方除了人就只有刀的张玄一眼。 枪哥,你真的没有觉得我们这种角色很像《x吹灯》中那些半路猝死,然后给主角提供各种捡拾装备的必死炮灰么…… 跟着这样一支队伍,一直身为守法小市民的我表示压力好大。 进山后又住了一宿。没有旅馆,我们住在村民的家里。九叔他们虽然住惯了五星级的,可在这里也不挑剔。枪哥还很熟练地操着陕西方言和当地村民唠家常。这傢伙真的是到哪里都能吃得开。 一个牙都掉光了的老爷爷拉着我,瘪着嘴念叨着什么。我语言范围显然没枪哥那么广泛,即使是陕西话也听不太懂。求助地看向他。枪哥笑眯眯听了一会儿,翻译道:「老先生说你面善,挺像他十八岁认识的桂花妹子的。」 我:「……」 「老先生还说,桂花那可是他的初恋啊,当初青梅那个竹马,风花那个雪月……」 「……」 「哎,还说你一看就是有福的人来着,多子多孙多富贵!啧啧,这老先生眼力见儿真有问题……」一边翻译,枪哥还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第22页 「泥垢了……」我捂脸,装作不认识他扭过头去。 可是那八成老年痴呆的老爷爷还死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含煳不清地说着什么。没有枪哥翻译,我只能敷衍着说:「好了好了,爷爷,我不叫桂花,人家闺名菊花来着。我有男人了!瞅见那边那个语言障碍表情障碍的小哥了没?那就是!」 老爷爷不依,我万般无奈地任他絮叨。从那冒风的嘴里辨认着字句。半晌才听见他重复的话: 「……别上山!这座山……吃人!」 「……」 喂喂,谁帮我查下,给盗墓团伙讲鬼故事的npc必然出现的概率大概是多少? 第二天天没亮我们就出门了。这座山并不险峻,在村子不远的地方。山村的名字尚且是胡乱安的,这样一座山自然也没什么名气。因为山上槐树很多,当地人索性叫做「槐山」。 「还吃人呢……要我说,纯粹是这山名惹的祸!」我向红摇抱怨昨天把我当成初恋的老爷爷,「不是说槐字多鬼么?这种地方还有墓葬,鬼故事风传是必然的吧?」 红摇颇为意外地看了我一眼:「哟,你还懂得挺多的啊?」 「我在小说里看的。」 舒道微笑着看我一眼:「虽然是小说里的,可也没错。风水中确实忌讳槐树。不单是『鬼』的原因。槐树扎根的土壤,多半湿润肥沃,潮湿的环境不利于尸体保存,而且有时也会发生生物电和磷火现象。当地的鬼故事大概是这个原因。」 「……」这真的是盗墓yy小说而不是探索发现么…… 和舒道这种人在一起,那些恐怖悬疑气氛基本被破坏的差不多了。他总能找出一万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种种匪夷所思的问题。不过也多亏了这位耐心温和的好人,我才了解到我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天门是盗墓团伙,可又不是一般的盗墓贼。这帮傢伙个个身怀绝技,品位高规矩多。他们进墓里之后不是和一般盗墓贼一样把好东西洗劫一空,而是只根据客户要求拿某样特定东西。偶尔有看得上眼的稀世珍宝,才会不嫌麻烦动一下手,而且带出去的东西绝对不能超过三件。 最大可能保留考古价值,不和外国人交易。这是天门铁一样的规定。 这帮做了小姐还要立牌坊的装逼青年餵…… 这次我们要下的是一座元代墓。僱主想要的居然是元代的棺椁。 元代不崇尚厚葬,特别是早期的墓穴,只在墓中随放墓主的佩刀或者玉饰之类极少数陪葬品,也并不大兴土木。传说在上层人物下葬处,蒙人当着一头母骆驼的面,宰杀其亲生的一头小骆驼。在墓地上种植草木,后人祭拜的时候,会牵着这头母骆驼,只有它能找到墓葬地。 元代的棺椁,则是用木两片,把内部凿空成人形,合而为棺。连这种寒酸的规格还是高级别人士才能享有,不知道那个僱主是要有多不厚道才会连人家这么简朴的棺材也不放过。 我在脑内胡思乱想的功夫,舒道已经被我落下不少。他的身体实在是很不好,走一段就要休息,喘气加咳嗽。可就算这样,我们十五分钟前不是刚刚才休息过么…… 我无奈地停下来,红摇却没有露出一点不快的表情。她回过头去,敏感的问道:「书生?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我回头看了一下,却发现舒道并没有在路边休息。他单膝着地半跪着,正背对着我不知在看地上的什么东西。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九叔慢慢走过去。片刻之后,舒道才出声: 「九哥,」他没有抬头,继续看着眼前的东西,「你来看一下这个。」 我也凑热闹的跟过去,看了一眼地上——那是一个一半被埋在地里的石头。确切地说,是个石雕。 石雕被损坏得很严重。这一片土地潮湿,石雕上满是青苔和斑点。甚至纹路都已经几乎看不清楚,但还能勉强认出来,这是一尊石狮子。 舒道的手仔细抚摸着石头上斑驳的纹路,九叔沉吟了片刻,也皱起了眉头。 「线条精緻,已然成熟。但是狮子四肢短小无力,缺乏草莽之风,这种风格是明代的。」舒道低声说,「可是……为什么这里会有狮子?」 九叔一直沉默着。他的眸色黯沉。忽地挥了挥手,道:「往前,挖几个地方看看。」 第15章 我不太明白九叔他们在说什么。惭愧的是,在场不明白的人……大概只有我一个。 看着其他人纷纷心有灵犀的默契表情,我只有压下一肚子问题继续出苦力。按照九叔的吩咐,在这条「路」上向前挖。 我并不觉得这是路。槐山上老槐树的密集程度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不知道是不是土壤条件过于良好,土地湿润泥泞,根本没有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走的地方。但是按照舒道的指点一路挖过去,我们竟然找到了好几处埋着雕像的地方。和那尊石狮子不同,这些东西已经完全埋入土里,不去挖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我把挖出来的雕像全部堆到九叔他们面前。舒道一一看过去,脸色越来越沉。 「骆驼、人像、麒麟、华表……除了数量,这里还真的是……阿守,再没有了吗?」舒道问。 我苦着脸:「大哥,我都快把这一带挖成战壕了。你要是想让我把整座山里的陵墓整个起出来的话可以直说,我……我一定不会答应的!这个没有商量余地!」
第23页 「就这些了。」九叔站起来,「舒道,地方不对。」 「什么不对?」我按捺不住疑惑问出口。 「这些石雕都是明代的东西。要是一般的石雕并不算太稀奇,可这些东西从风格和种类上面来看,是明代陵墓前神道两侧的石雕。」舒道解释说。 「擦!」我两眼一黑,差点没倒下去,「我说……我们去的不是元代墓葬么?为什么明代神道的玩意儿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神道是位于帝王陵墓前的接引仪仗,长度大概几百米。位于中轴线上直通陵墓大门。看到这些东西,基本上意味着我人生第一次倒斗可以因此打道回府了。 只是……摸错地方搞错这种怂理由……九叔你确定天门是专业团队么…… 「文武石雕二,石虎、羊、马、望柱各二,王的规格;文武一,石虎、羊、马、望柱各二,一品官员……」舒道继续说,「虽然各陵不尽相同,但是明代有保存完好的十三陵,从那上面看来,神道石雕的制式是很严格的,容不得乱来。奇怪的是,这里的看起来依稀是帝王的制式,但是却残缺不全,居然还有不成对的石雕。」 他指了指那只形单影只的瑞兽麒麟,意味深长道:「九哥,不仅仅是地方错了这么简单啊……」 山风唿啸刮过,我们六个人围成一圈,各怀心思地默默看着中央的一堆石雕……不,「各怀心思」大概只是我的脑内补全而已。因为没过几分钟,张玄忽然站了起来,拿着他的刀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起来。 「……为什么我觉得他刚才只是在我们纠结的时候睡了一觉而已,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紧张气氛……」我忍不住吐槽。 「……你不是一个人。」红摇扶额,+10086。 我们默默注视了那个超然物外的背影一会儿,然后,枪哥也站了起来。他耸了耸肩:「也是,讨论这些有什么用?我倒是不信,我们会找错地方。」 他把冲锋鎗往肩膀上一扛,步履轻快的吹着口哨也走了过去。 舒道站起来,微笑着拍了拍红摇的肩膀:「走吧。」然后刚才还和我一起吐槽张玄脱队行为的御姐立刻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而九叔……沉默良久,也缓缓站了起来,选择了上路。 我蹲在地上,身后背着大堆行李,看着前方男人沉稳如山的背影。忽然悟了九叔作为这样一个团队领导人的悲催。 ——这帮任性的臭小子到底有没有把我当老大啊?!扣工资!一定要扣光他们的工资!! 我幸灾乐祸地爬起来,颠颠地跟上去。 舒道的推测大概是没错的,因为之后的路上,连我也隐约觉得,我们是沿着一条固定的「路」向上。纵然脚下不是平坦的夯土,两侧的槐树张牙舞爪,地面上突起的根系,可山势走向隐隐便是拱迎之势,把我们引入那未知的地方。 抬头看着遮天的浓绿,我竟恍惚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好像几百年前,不,也许就是刚才,有一队沉默如同尸体的人刚在这条道路上踏过浮尘,前方就是死亡的彼端。他们的任务是护送死亡度过彼岸,或许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混在队伍里也沉默地走着,耳边是哑哑的哀唱。身体好像很疲惫,队伍里没有一个人想说话。前方队长转过身,煞白的脸没有五官,却说出了话:就在这里歇脚吧。 就在这里。 好。 我张开口,就想一口应下来。 「……任守!任守!」 「……啊?哦!我在!怎么了?」 我勐地回过神来,红摇的大叫声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还『怎么了』?你想去干什么?」红摇责备地看了我一眼。 我没干什么啊,不就是跟着你们一起走,然后……我纳闷地抬起头,才骤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一个人走上了一条下行的岔道。令人无语的是,这条路还是一条半路被山石截住了的死路。众人站在比我高一截的山路上,古怪地看着我迷迷煳煳往山壁上面撞。 「呃……」我慌慌张张连忙爬上去,「对……对不起,我跑神了。大家继续走吧!」 然而没人理会我。 「你刚才,中了魔一样。」红摇的神情很严肃,「怎么叫你都没反应,直往下面走。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我心虚地挠头。总不能告诉他们是我文艺青年风发作,脑补yy得没边了吧,「只是跑神而已,以后我不会了……闷、闷哥?你跑下去做什么?」 我刚刚爬上去,张玄忽然也中了魔一样,一个翻身跳了下去。我吓了一跳,刚想伸手去拽住他,才发现他根本和我不一样。他的表情很清醒,不是平时那种迷迷煳煳的惺忪,而是我有幸见过两次的清晰明亮的犀利。他伸出一根手指,仔细按着我刚才差点撞上的山壁。 「神道还没有结束,」舒道环视四周,「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张玄,你发现什么了?」 张玄的手指像是自己有意识一样,爬虫一般在山岩上点戳着。良久,他抬起头来,无视一众好奇的目光,直接对着我指了一下山石,简洁道:「挖。」 ——为什么是我啊?! 喂喂我们不是还处于冷战状态么?你使用体力劳作惩罚是违反冷战条约的! 可惜,我在天门中的地位,就是个出卖苦力的。所以,面对张玄这种换都换不了的技术人员,就算有再大的意见也只能憋着。枪哥从上面扔下两把工兵铲,人也跳了下来和我一起挖。
第24页 几锹挖下去之后我才发现了异常。本来以为是山石,可实际上这里只是大块的石头用土堆在一起,其坚固程度和水泥柱不相上下。枪哥只动了几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制止了我挥汗如雨的工作。他抄起铲子,向一个地方用力砸了下去。 那里堆着的石头比较小。我听见咔嚓一声响,却不是石头的声音。枪哥的铲子晃了两下,举上来一个被砸破了的骷髅。 「啊——」 伴着一声惨叫,我几乎以光速跳到了上面,随手抱住一个人闭眼大叫着。 我说过的对吧?虽然尸体这种东西我见得真的不算少甚至我本人都是个尸体,可我的胆子……还是和广大天朝妹子一样小。这种冷不丁冒出来的骷髅,简直就是各种恐怖片里面引起剧场惊声尖叫的必杀技。 我胸前的肋骨感觉到了波涛汹涌的绵软——当然不是属于我的t-t。波涛汹涌的主人拍了拍我的头:「阿守,放开,我下去看看。」 红摇一双星眸闪烁着醉人的光彩,充满渴望的目光注视着下面的枪哥……手里的骷髅。 ——为什么是「渴望」?!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红摇那张脸上的灿烂笑容……好吧,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她面对舒道时的专有笑容,可是现在您看着的是一个死得都烂掉了的骷髅啊!这种兴奋真的大丈夫?! 然而,站在上面的两个人,九叔一脸淡定,舒道甚至宠溺(?!)地笑着看着跳下去的红摇,我顿时感觉到一种欲哭无力的虚脱。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才是比较正常的那个对吧?!不要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大惊小怪的胆小鬼啊! 张玄沉默看着枪哥快速清理着山石泥土,尸骸越来越多。刚才那个骷髅只是开始,从那个地方开始,被落叶浮土掩住的尸体渐渐露出来。不仅仅是人的尸体,更多的是小型动物。所有的尸体都腐烂的只剩下白骨。一眼看过去白森森的一片,格外瘆人。 红摇一具具仔细看过去,把有些碎裂的骨骼分堆整理好。说道:「大部分是动物尸骨,多是狐狸、黄鼬、野猫之类。有些颅骨碎裂,但是也有很多骨骼保存完整,不像是外力致死。只不过,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自然死亡的动物?」 「不是自然死亡。」张玄忽然说道。 张玄伸手拨开一片灰土,在我刚才挖的最深的地方,赫然显出一片平坦的石面。 枪哥怔了一下,然后很快从那个地方开始,渐渐清理出更多的平面。浇了水上去,洗净灰尘,那些平面的全貌显露出来——这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两人多高还看不见下面延伸到哪里。好像是从山壁里长出来的一样,表面是诡异的青色,但是它的布满了人工雕刻的兽纹。一个个狰狞可怖,充满了邪气。 「这是……」舒道难得不那么淡定了,「困龙石?」 「嗯。」张玄简短应着,「那些东西应该是被它引过来的。」 「哦——」众人恍然。 ……你们恍然什么啊?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不懂…… 我在一片心有灵犀中默默举爪:「我说,真的没人愿意浪费时间给我解释一下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困龙石是偶尔出现在墓门外的封门石。但是一般的墓见不到这个。除非是下葬的时候尸体就有尸变的徵兆,或者是大凶之地,才会用刻有特殊符箓的青色巨石封住所谓『生门』,镇压凶魂。」舒道说。「困龙石是极凶之地才会用的,它虽然封住了生门,可实际上相当于一个通道,墓里的阴气源源不断外泄,很容易引得八字轻的人和天生灵异的动物上前去,有的会撞死在上面,还有的就和你刚才一样,长久丧失意识,饿死在这里也不知道。看这块石头的样子,这墓里一定有大凶殭尸。」 「这是墓门?」枪哥敲了敲那石头,双目炯炯有神,「九叔,从这里炸开吗?」 「不,」九叔摇头,「换地方。这里并不是主墓室,情况还不太清楚,别贸然行事。」 枪哥受教点头…… 「如果这是元墓的话,我们要去上面,打竖井,应该可以直通主墓前的墓道。」舒道指了指山上。 「书生,你身体还好吗?」红摇担心的看了他一眼,「这里的东西有些怪,你跟紧我,我保护你!」 张玄从坑下不声不响翻上来,走了。 我:「……喂,真的没人觉得明知道墓里很危险还要进去很傻x吗?!明明……我才是正常人对吧!我是正常人啊!!!」 第16章 我现在再也不怀疑九叔团队是不是专业的了。不,这简直已经超越了专业领域,达到了变态程度。 有什么差别?武功打遍天下无敌手最后忧郁蛋疼归隐的独孤求败是专业,武功打遍天下无敌手之后爱好培养小苹果然后一个个掐死的西索就是变态。 越是危险,这群人就越兴奋。在得知墓里会有兇残的粽子之后,一个个眼睛里都冒出了绿光!身为粽界和平使者的我,真的很想和这群战乱分子分道扬镳以示清白…… 从困龙石处往上走,是一大片槐林,密集得地上看不到阳光。舒道四下里看了看,摸出一个像罗盘一样的玩意儿对了一下,便在中间下了铲。 各种yy文中神奇到了天上的洛阳铲就在我背上,一大捆钢管占了包裹中相当的分量。半米左右的合金钢管,不知道舒道的目的是不是打通地球,足足让我背了几十根。这东西甚至不用去传说中慈禧的牙刷都能买到的淘宝,无聊的技术宅都能自制。
第25页 有技术含量的不是铲子,是人。舒道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嗅了一下,又仔细察看了一下铲上来的土样,便在地上画了个小区域,简直和工程定位有一拼。 干苦力的依旧是我和枪哥。用精钢打制的铲子,向下挖了没多远,铲子便碰到了硬物。枪哥一只手止住我继续蛮力下挖的动作,在下面摸了一会儿,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条缝。铲子一插用力一撬,便极为生勐地掀起一块石头,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枪哥在上面抽了一根烟的功夫,用绳子吊了个小小的仪器进去,拽上来看了一眼上面我认不出的数据。干脆地把东西扔给我,背上他的枪,二话不说跳了下去。 我目瞪口呆看着空空的洞口。 ……我刚才是不是不小心按了快进跳过了什么?机关呢?弩箭啊强酸啊流沙之类的防盗机关呢?不说小说里那些玄幻的装置,就和我这些年在地下见过的东西比起来,这座墓也太寒酸了吧?! 最重要的是……要不要这么快啊!去医院打针还要做个思想准备,这可是盗墓啊盗墓,快准狠是要不得的! 可是无论我怎么强调不可置信,上面的人还是一个个跳了下去。到最后,只剩下我和张玄。 我盯着那个冒着寒气的洞口,咽了口口水,心里夺路而逃的欲望强烈到一发不可收拾。 悄悄向后瞟了一眼——靠,张玄就站在我身后,一双漆黑的眼一眨不眨盯着我。我向旁边悄悄侧移两步,那死寂的目光迅速打马跟上。 「……哎呀闷哥,你想下去的话可以直说,我不会挡你的路的呵呵!」 我干笑着,殷勤地让开通往洞口的道路。 闷哥不理会我的好心,不做声地向前迈进了几步。一只手貌似不经意地摸了一下刀——那把乌漆漆兇巴巴一看就不知道沾了多少我等冤魂的黑刀。 「……靠,我知道了,我下!下还不成么……暴力威胁珍稀动物是不对的……」我哭丧着脸,如同被逼上法场的犹太人,举着手走到洞边,万般无奈地拽着绳子磨磨蹭蹭下了洞。 熟悉的黑暗和腐朽的死亡气息包围了我。过去的不知多少年里每天伴随着我的气息,以及黑暗里也清晰的视野让我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地下世界里。只是这次,是以一个掠夺者的身份,而不是守。 身后有人无声落地。我知道那是张玄跳了下来。 舒道指的位置真的非常准,垂直的盗洞正好开在墓道中。这是一个下倾的坡道,上端不远就是墓室。 我慢慢踱进去,四下里看了下。墓中没有棺椁,只在地上堆放着零星的陪葬品。我仔细瞅了瞅,大多是马刀、弓箭之类的兵器,已经快要锈光了。 这应该是一间耳室。墓主不在这里。 让我有些奇怪的是,先下来的几个人居然都在这间小小的耳室里。他们没有四处查看情况,而是安静地坐着各干各的事。只有舒道在墓室里走动,手里的相机不住闪烁着,映照得他那张苍白的脸神采奕奕。 张玄从后面走过来,像绕开石头一样绕过我,熟门熟路找了一个角落自己坐下开始抱着刀发呆。 我:「……」 枪哥沉默地擦拭着早已经锃亮的枪管。属于男人的手指轻柔抚过幽蓝烤漆枪口,那双透着幽绿的眼眸在黑暗中有些像某种蓄势待发的野兽。这种兇勐残忍的气质让我完全不敢靠近他,只好磨蹭到一边的红摇身旁坐下,腆着脸打断了她对舒道热切的关註:「红摇啊,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红摇不看我,随口答道:「等书生拍完照。」 「他拍照干嘛?我们不是来盗墓的吗?」 「这是他的习惯,」红摇凝望着舒道,平时一贯桀骜的目光此时有种莫名的温柔,她低声说,「每一座墓里都有无数歷史的故事。可并不是每一段歷史都能流传下来。我们不来,其他的盗墓者可能就会把它破坏掉。能被考古学家和博物馆纪录的歷史大多数是风干后的尸体。这是最无奈的现实。所以,书生只能尽他所能把这些东西保存下来。」 我沉默了一下,很惆怅地开口:「就是说,如果我们是二逼青年的话,他就是装逼的盗墓贼对吧?」 红摇目光森寒地看着我,冷淡道:「你说什么?」 「……不,我什么都没有说。」 九叔站在墓室中央,仰头看着石壁。他的话不多,但却从来不像张玄一样给人以语言障碍的感觉。他好像永远在沉思。这男人像座山,当他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有种无处遁形的强烈压迫感。 就好像现在,他负手站在空荡残破的墓室里,却好像这个黑暗世界的帝王一样,从容而高不可攀。 「舒道,」他忽然叫道,「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舒道放下相机,「是元代的风格没错,从陪葬品来看,应该是个武将,而且品级相当不低。没有金银,这里放的应该是墓主生前的随身常用物品。一切都和资料吻合。」 他笑了笑:「看来是我们多心了,这次我们能顺利拿到任务物品。」 「九叔,有什么问题吗?」枪哥警惕地问。 「不……」九叔若有所思地环视着四周,「只是有种不快的感觉。这地方……张玄,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闷哥肃然正坐,身板挺拔表情面瘫。
第26页 我:「叔,别叫了。刚才我就发现了,他睁着眼睡着了。」 我敢打赌九叔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扶额,可他不知为什么放弃了这个动作。 「……算了。我们先去对面看看吧。」 这个墓是个品字形。元代墓葬很少有复杂庞大的。这个墓穴只有三个墓室,两个耳室对称安排,从这个沿墓道向前走几十米,就是另外一个。 不得不说,舒道的推测几乎和现实完全一样。我甚至怀疑他早就来过这里。钻进对面的耳室,大致一扫,就看见地上少量的陪葬,还有两具棺材。 「是殉葬人,」舒道弯腰仔细查看着棺椁,「没有重椁,简朴的样式……但是,这不是墓主的。」 「谁的都一样啦……」我站得远远的。由于当年的阴影,直到现在我看到棺材还是会骨头疼。「这客户又不是非要皇帝的棺材躺进去感受帝王下葬的感觉……枪哥搬上我们赶快走吧!」 舒道无语地看着我:「不一样的,这……」 「枪兵,打开它。张玄,你做好准备。」九叔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他一直盯着那两口棺椁,神情严肃得有些奇怪。 「九哥?」舒道疑惑地喊。 然而九叔却只是挥了挥手。枪哥已经到了棺椁旁边。看起来他是惯犯,手脚熟练地几下摆弄,又用钩子形状的铁棒用力一拉,棺盖就被「吱」地拉开了一条口子。 「咦?」枪哥难以置信地喊出声。 张玄动作奇快地闪到棺椁旁边,他向里瞄了一眼,然后一只手在另外一口棺材上一拍一推,直接推开了棺盖。 「空的。」张玄说。 「啥?」我一下子跳了过去,「为什么会是空的?!」 壮着胆子向里面看了看,果然,两口棺椁都是空荡荡的。没有尸体,没有陪葬。 「……据我所知,棺材里面不太可能空放吧?就算没有尸体,也至少有衣冠……难道是有人先来过了?」 「不,」舒道说,「你们看那些陪葬品。那几个瓷器都是北宋官窑的东西,价值极高。如果已经有盗墓者来过,不可能只带走了尸体而无视它们。除非……」 他迟疑了一下:「……除非尸体比这些东西更加宝贵。」 「……也不是不可能对吧?或者是……尸体烂完了?舒道啊,我胆子小,你不要吓我……」我哆哆嗦嗦说着。 「这个,应该不会。」红摇突然说。 「就算是尸体腐烂掉,也会留下骨殖等残留物。可是棺材里并没有这些东西。最重要的是……书生,你看看这个。」 红摇刚才一直在仔细察看两口空棺,从棺内角落里,她用两根手指拈出一片深色的不明物,放到光下。 我在远处看得清楚,那是一块有些腐朽的布片。 「这是……寿衣的碎片……」舒道喃喃着。 「如果连寿衣都没有腐烂完全,那么不可能骨骼都变成灰烬。」九叔沉声说,「这说明原来这里是有尸体的,只是被人移走了。」 「或许不是人。」张玄冷不丁来了一句。 我觉得浑身发毛。空棺,消失的尸体,却并不是一般的盗墓者,甚至可能不是人……这地方太让人起鸡皮疙瘩了…… 我不由自主靠近了看上去武装最可靠的枪哥:「枪枪枪哥啊……我说,咱们就带着这棺材出去吧,僱主没明说不是么。我我我……这里太邪门了啊!」 枪哥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充满了鄙视。 他张开口,刚刚想说些什么,眼神却骤然转厉。他迅速抬起枪,几乎是同时拉开了枪栓,对准门口,厉声喝道:「什么人?!」 我惊得跳起来,勐地向门口看过去,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枪哥一定比我还害怕对吧?不然怎么一惊一乍的,连我还没听见声音呢……害怕还强装镇定,真不坦诚,大家一起鄙视他。 事后我问过枪哥,明明连张玄都没听到声音,他是怎么知道那里不对劲的。枪哥笑了笑,说,凡是上过战场的人,对这种绝望和濒死的恐惧感总是格外敏感。这不是听力好或者别的什么,只是刻入骨髓的一种直觉。一种对走向死亡的人的探知能力。最无奈,最惨痛的能力。 就在我刚刚想要吐槽的剎那,我听到了一种声音。 是唿吸的声音。只是,却像是从水里发出的一样,含混、杂乱而粗重,咕噜噜的伴着液体气泡破裂声响着。还有拖沓的脚步声,最后变成了摩擦地面的拖动。 充满了挣扎,还有绝望。 我僵在那里,连眼珠都忘了移动。 然后,一只血肉模煳的手颤抖地从门外伸进来。 第17章 出……出现了!传说中大凶之地的粽子!那块困龙石镇压的东西,就这么血煳煳惨兮兮地出现了! 大概是之前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我并没有吓一大跳,我还是很镇定的看着门口渐渐露出全貌的粽子。只是……那个谁能不能扶我一把,我的腿它……好像有点不太听使唤…… 那只手的所属者渐渐出现在我们视野里。大致是个人形,全身都是血。它发出「荷荷」的粗重声音,向这边缓缓爬来,沿路身体拖出一行浓稠的血迹。 「……」 大脑里电流飞速流窜,企图在一片空白中接出一条通路。 任守,别怕它!想想你当年以一当百秒杀一众盗墓贼的英姿!这傢伙连直立行走都不会,只是个进化不完全的东西!让他们看看,你不只是个扛行李的!
第27页 脑中畅想着枪哥给我揉肩张玄替我背行李的大好场景,我颤着腿大踏步迈了出去,打算效仿三年前的闷哥来个帅呆了的徒手搏殭尸。可是枪哥却伸手拦住了我。 「等等,这……好像是个人。」 人? 我愣了一下,硬着头皮蹲下去看那傢伙,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的确是个人。只是,他的脸被什么东西撕掉了一半,血肉模煳地露着白骨。喉咙也被撕扯开了,脑袋摇摇欲坠接在躯干上。止不住的血汩汩向外冒着。气管一定是破裂了,所以才连正常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腿断了,用一只手肘撑着身体向这边挪动。 「这……」 红摇已经一巴掌把我推到一边,跑上前去,制住那人的动作,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两手一摊:「没救了。」 废话,成这种样子,白求恩来了都没辙。 「……洞……鬼……」 他竟然还在挣扎着想说什么。只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就咽了气。 枪哥、九叔和张玄已经消失在墓门口,九叔一个转身,神情严峻地吩咐红摇:「保护好舒道。」双手一翻,不知道从哪摸出两把匕首,一晃不见了人影。 红摇一口应下。她扶着舒道从我身边跑过去,也消失在墓道中。 这间耳室里现在只剩下我、一个死人还有两口空棺。 ……喂,你们那么急着去送死干什么啊?还有,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等、等等我啊闷哥!我一个人害怕啊!」 我顺着墓道跑出去,前方是个丁字口,向左一拐就是我们没去过的那个主墓室。这个墓不大,我冲进去的时候险些没剎住车,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我低头一看,腿一软差点没栽下去。 又是一个死人,比刚才那傢伙死得还惨。半个脑袋都没了,肚子也破开了口,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 红摇扶了我一把,我才强忍着噁心挪到一边。墓室正中央,张玄挥动着那把黑刀和一个怪物斗在一起。我仔细看了一下,那是个身材魁梧的人……哦不,粽子,全身紫褐色,肌肉都干枯在身上。它的力气大得惊人,每一次打在刀上都发出巨大的声音。那种兇勐的攻势下,张玄竟然一时落了下风。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傢伙无论从外表,还是动作看来,都和我有着惊人的夫妻相…… 我用尽全力把这恐怖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袖子一撸冲上去就准备帮忙。可闷哥在百忙之中居然有空抽身回头,甩给我一个冰冷至极的眼刀。 「别过来!」他喊道。一边反手一个挥刀,凌厉的给了那粽子一下子。 这粽子到底不是我等高级生物,皮没我当年硬,张玄的一下直接在它左肩上划了长长一道口子,骨头裂了一半,左边胳膊摇摇欲坠耷拉下来。那傢伙瞬间怒了,扑过去就要和张玄一决生死。 张玄的职业是什么?高攻高速的强力刺客,轻轻松松闪过粽子的飞扑。毫不犹豫又是一刀下来。干脆利落的动作简直和动作游戏cg有一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被砍了两刀之后,那傢伙的动作似乎越来越迟缓虚弱了。 「张玄那把刀叫『长冥』。」舒道像是能看透我心里的想法一样,解释说,「至少是东汉的古物了。用很特殊的材料手法铸就的,千年不锈。刀身上铭有符咒,是专门克制鬼怪殭尸的。」 「啊,这样哦……欸,我还想问个问题,那把刀是不是很值钱?」 舒道默默看了我一会儿,半天,还是说出一个数字。 ……怪不得他天天抱着不松手!要是我的话,这种宝贝也要天天抱着睡觉啊! 我用饱含幽怨的目光注视着闷哥那把闪烁着金山光芒的刀。我果真是太天真了……存摺八位数的傢伙,就算穿着乞丐装那也是古董啊!要是当时趁他不注意偷过来,现在的我早就脱贫致富,哪还用卖身盗墓组织打工! 那边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张玄给boss上了负面状态以后,枪哥像个巨大的移动炮台,一梭子又一梭子子弹暴风雨一样倾泻过去。九叔的职业特点是技能冷却时间长但是暴击率极高,两把匕首一旦出手便是重度伤害。刚才轻松干掉两个人的恐怖大粽子,在他们的围殴下简直像一头待宰的猪。 看着这种简直堪称虐尸的打法,我发现自己刚才真的想得太多了。 外挂队怎么会害怕区区粽子?且不说这些人自身的实力,单是我背来的一大堆武器装备甚至还有手提式火箭筒,差不多就能对抗一整个武装队了。 张玄最后一刀戳穿了那个粽子的咽喉,顺势一划,就把粽子的脑袋干脆利落拧了下来。这动作熟悉得简直让人浑身发寒,我条件反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高大的无头殭尸晃了两下,轰然倒地。 「好厉害好厉害!」我拼命鼓掌,用崇拜至极的目光注视着凯旋而归的三位英雄:「九叔我再也不怀疑你们的专业素养了!你们简直就是灭粽三贱客,那些无辜的人死了都逃不过你们的毒手啊!」 枪哥嘴角抽搐了一下,抬起的手在颤抖着,终于拼命克制住没有一巴掌拍到我脸上。 九叔慢慢擦着匕首上的污物,一边抬头问:「舒道,没问题吧?」 舒道的的身体很虚弱,刚才那个一身是血的人爬进来的时候,他就因为浓重的血腥味有些不舒服。这里到处是粽子杀人弄的红色白色,我看见他的脸色几乎像一张纸,一戳即破。可他还是摇了摇头。红摇扶着他坐在干净的角落里,餵他吃了不知什么药,过了很久他的唿吸才平復下来。
第28页 「这些人也是盗墓的,」枪哥仔细检查了地上的尸体,「都是土装备和自制的东西,看样子是附近的村民。他们倒霉地把盗洞打到了棺材的后面,正撞上了粽子,才死了的。」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知识改变命运。 我看到墓室正中有一具棺椁。和刚才见到的空棺不同,这棺材就是两块原木,严丝合缝地咬合着。现在棺盖是打开的,内部空间是个人形,看样子和地上的粽子差不多。 果然墓主的棺材不同。不过……难道僱主还真准备量身躺一下试试? 我慢慢走到棺材后面。墙上有一个小洞口,看起来是那两个倒霉蛋挖的。 颇有些好奇地弯下腰,我想看看不同的人挖的洞有什么不一样,结果却在被棺椁挡住的墙上发现了一些东西。 「九叔!舒道!你们来看,这里有字!」我大叫起来。 在暗处靠近盗洞的石墙上,有一些文字和几幅图。以我的视力倒是能够看清,但是……这不知道是繁体字还是别的什么的文字,以及连我的绘画水平都不如的图画,惭愧地说,我看不懂。 看来我成为粽子前文科一定不怎么好。 舒道急急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咳着。我简直怀疑他那小身板再碰一下就要散架。他走到角落里蹲下,拿着手电照着石墙认真研究。九叔、红摇他们紧随其后,瞬间把这个小角落围得水泄不通。我反而被挤到了最外边。 「这是墓主的生平。」看了半天之后,舒道皱着眉说。 「咦?那为什么会记在这里?如果只是生平,怎么都不该偷偷摸摸记在角落里吧?」我很奇怪。 「那是因为这个墓主的原因。墓主是一位将军,元末的将军。」舒道嘆了口气,「整个元朝位于蒙人的统治之下,但是蒙人却并没有把占人口大多数的汉民当做平等子民。特别是蒙古贵族之中,普遍流行着民族歧视。这个墓主就是其中很典型的一个。他生前极为骁勇善战。对抗起义军的各种战斗中屡建奇功。但是此人极为残暴,一直有着杀降的恶习。他认为汉人是牲畜,是不该存在于世的。所以杀人的数量和手段都过于残暴。比如这幅图,描绘了他在战斗胜利后,用投降百姓给手下士兵表演生剥人皮的场面。」 舒道指着一副在我看来只是杂乱线条的图说。 「此人因为赫赫战功被封为将军,然而在他赶往封地过程中,路过槐山,遭遇了起义军埋伏,受了重伤。起义很快被镇压,但是没过多久他就死在了这里。大概是死亡方式原因,没多久尸体就有了起尸迹象,没办法携灵柩上路,只能匆匆葬于此地。这些图画是他手下将领偷偷刻于此地,怕死者生前的记忆惊扰亡魂,才不敢光明正大刻在墙上。」 我聚精会神听舒道说故事,忍不住问道:「所以,这个墓也是因为他生前太残暴才这么古怪的?对了,还有外面那块困龙石,也是为了镇压他的凶煞之气才设置的对吗?这就全通了嘛!」 「这里……」舒道迟疑了一下,又把电筒向旁边移了移。可是在那里已经没有图了。两个盗墓贼挖的盗洞正好破坏了后面的部分。 「困龙石的内容,这上面并没有记载。只是后面的部分却……」 我于是很开心地认为就是这样了。 我们现在的位置有那么点奇怪。六个人全都挤在角落里。外面丢着半个脑袋的人尸体和没有脑袋的粽子尸体。这地方又窄又挤,不过大概是在地下的缘故,并不算热。 我觉得有些憋闷,扯了扯斗篷领口,刚想从这个诡异的小角落退出去,却忽然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凉。 不是心理上那种凉,而是切实的、像有一阵风吹到了脖子上那样,实实在在的凉意。让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红、红摇……」我结结巴巴开口,却不敢回头,「你有没有感觉到有……」 不用我继续说下去,红摇的脸色也有些变了。因为我们都看见,枪哥刚才进墓里之后点起的火把被风吹动着,倏地灭了。 周围一下子暗了下去,只有舒道手中手电的光照着角落里墙上的字。 我勐地转过身,正看见那个被张玄撂倒的粽子站在我身后,一爪子向我挠过来。 第18章 当时我的大脑是一片空白。 我们全都挤在棺椁和墙壁中间,位置分布从外向内依次是我、红摇、九叔、张玄、枪哥和舒道。红摇不是战斗系,九叔和张玄没有远程攻击,枪哥和外面又隔了几层人。要是想等他救援大概要期盼他的子弹有隔山打牛的能力。 说实话,就算真的让粽子捅一下我估计也死不掉。但是大概会生不如死。舒道枪哥红摇大概会把我先拆分了研究再关起来逼供,最后泡到福马林里供大家观赏…… 所以我当时的反应是下意识惨叫一声,然后迅速抽出背后的一捆钢管中的一根用力捅了出去。 各种文学作品的主角在危机面前是会爆发出无限力量的。就算我不算人,可还有着人的本能。刚才张玄的长冥半天才破防的钢铁粽子壳竟然被我一下子用钢管戳了进去! ft=mv。据此推断,速度越大时间越小受力也就越大。 ……谁来告诉我这时候出现在我大脑里的冲量定理是什么东西……这过于科学了好不好……
第29页 粽子发出一声悽厉至极的惨叫。可是这时候不是我奇怪干枯的尸体为什么声带还有振动功能的时候了,我惊恐的发现它居然以不是主角的身份也爆了种!我被它举起来,头朝下用力扔了出去。 ——喂喂!你这是犯规的!小怪物不能爆种这是规定啊啊啊! 枪声在我脑后迅速响起来。看来枪哥他们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可是这和我没有关系,我现在要处理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调整姿势安稳着陆。对面的墙如今已经近在眼前…… ——砰! 好吧,已经不用我考虑了。 面朝墙着陆失败的我表情相当淡定,张口喷出一大口血,壁虎一样呈现「大」字型贴着墙缓缓飘下去。我微微动了一下,胸口闷闷的疼,结合喷血的动作,大概是肋骨戳进肺里了。 「阿守!」 红摇美女难得失态的惊唿声让我一阵感动。还是有队伍好啊!哪怕队伍里只有个暴力奶妈,至少有人奶你不…… 「——快跑!」 ……是么? 疾风贴着我的脑袋擦过去,一只干枯的手臂紧挨着我的脸颊深入地面,石砖蛛网状碎了一片。险些没了半个脑袋的我冒着冷汗抬眼,那双空洞的眼窝正在很近的距离和我对视着。 ……枪哥,你是强t不是么?为什么没有拉住仇恨!!!还有为什么这只粽子的头又长了回去?! 来不及想什么了,我一骨碌擦地滚开。然而那只妄想把我变成他那个样子未遂的手居然也跟了上来。一插又一插,驱赶得我像滚筒洗衣机一样满地乱滚。余光瞥见张玄和九叔紧紧缠着它,可刚才还威力无比的长冥却忽然失去了作用一样。枪声暴烈,刀风兇勐。但是无论他们的攻击如何紧迫,这只粽子却全然不顾,一心在我身边紧迫盯人。 tat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你不就是嫉妒同样身为粽子的我长得比你好看吗?也不用表达得这么激烈啊!至少、至少……让我站起来躲啊!滚来滚去的很没形象有没有! 我头晕得几乎泪奔。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无头的尸体会重新接回去,死了两次的人还能精确制导。墓室并不大,我像拖把一样几乎把每一寸地皮擦了个遍。忽然我的动作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睁眼一看,一具颅腔空空的尸体紧贴着我的脸。 「……」 天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忍着没有叫出来。只是一刻的停顿,后面的粽子一个挥手,就要把我钉在地上。来不及思考什么,我顺手抱住旁边的尸体一个翻身,粽子的手噗地戳穿了尸体的胸腔。 e on baby……」我咬着牙,费力地抽出被乱七八糟捆在身后的钢管,趁它还没来得及把手抽出来,用尽全力一管子向它的脑袋抽下去。 本来那个脑袋就被张玄割下来过,现在接得并不牢固。一声钝响,脑袋在脖子上晃了两下,就叽里咕噜滚了出去。 然而无头粽子却并没有倒下。我不假思索把手里的管子勐地插/进了空洞的颈部。 刚才舒道用来探位的洛阳铲,因为沉得影响其他人行动,拆下来之后被我原样背在了背上。我曾经抱怨过这种压榨妇女劳动力的行为,然而此刻这些管子却变成了我的倚天圣剑! 「插/你妹啊!给你点颜色你还真当自己是毕卡索随性创作了?!追我……我让你追!身为小boss就应该有被刷成经验值的觉悟!死了两次再诈尸你以为你有龙珠啊还自带復活点!八嘎!自己是粽子了不起啊?!我也是……就算你是bug,我也要代表广大程式设计师消灭你!」 我双眼通红,神经病一样念叨着,一根一根把钢管狠狠戳进粽子的颈腔,连踢代踹蹂躏着那可怜的元代将军。直到粽子脖子上方绽放着一朵绚丽的钢管花,被我戳成一个干花插架,才最后一脚飞起,效仿它刚才对我做的,一脚把它送到了对面墙上。 我神清气爽站在墓室中央,叉腰哈哈哈大笑三声! 然后我才发现,周围安静的有些可怕。 所有人都以一种无言的目光注视着我。和我对视的时候,舒道甚至一脸煞白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我无辜地纳闷问道。 张玄忽然转身,抱着自己的刀走到一边,面对墙角坐了下来。枪哥把端了半天的冲锋鎗放下,看着我默默比了个大拇指。而红摇则以迅雷不及快车之势举起相机,对着我连拍几下,一边念叨着:「这么劲爆的照片我可一定要好好珍藏……」 我:「……」 后来,我看到了那张照片。照片上的我头髮蓬乱面目狰狞,沾了一身的血液脑浆,赤红双眼瞪着镜头,旁边一具残缺的尸体被我踩在脚下。 请……请叫我粽界的s/m女王t_t! 然而当时的我还是以为自己身娇体软易推倒,纯洁地眨着眼睛看着纷纷退散的众人。九叔上下扫了我一眼:「干得不错。」 被从来懒得看我一眼的最高领导这样夸奖,我表示压力很大。 红摇极为野蛮地往我胸前固定夹板。脸色介于狂喜和狂怒之间。我被那火热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憷,忍不住缩了缩。 「行啊阿守!」红摇的后槽牙狠狠磨动着说,「看着小身板怎么也看不出来你居然也是个厉害角色!我以为你是靠裙带关系才打入我方内部的,没想到……good job!」 ……我忘了,红摇姐姐是个暴力狂来着。高清壁挂上打拳皇的时候,姐姐选的人物不是大肌肉就是大胸脯……
第30页 红摇后知后觉地揉了揉刚才她一巴掌拍到的我的胸口:「对不起哈……不过你的忍耐力也真强,肋骨都断了居然还这么能干。痛不痛?」 我心虚地捂住其实早就好了的肋骨——刚才打殭尸的时候,肋骨已经长好了,只是为了避免露馅才又忍痛掰断的。我摇头说:「不痛,我对疼痛感觉不太明显。」 这倒是真的。虽然成人形之后我有了各种感觉,可这些感觉要比常人迟钝的多。放在别人身上撕心裂肺的痛,在我这里也只是磕破膝盖而已。然而红摇不知道又误解了什么,她用一种充满母爱的慈祥目光注视着我,揉了揉我的头:「需要补一补……看着小胸平的,打平板居然都没有缝隙……」 我:「……」 站起来之后,我看见九叔他们正围在墙边,那个被我踹到墙上快要抠不下来的粽子尸体处。 枪哥抬头看见了我,迅速站起来,有些担心地问:「没事吧?红摇怎么说?」 我摆了摆手,也蹭了过去。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啧啧,真惨,没有头也就算了,脖子上顶着一颗海胆似的。简直像个恐怖的立式装饰品。这下子它是怎么都不可能復活了吧。 「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咕哝着,「闷哥你不给力哦,斩草都不除根,还给了这傢伙反扑的机会。」 张玄一声不吭蹲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海胆刺猬粽。反倒是九叔开了口。 「这事情不太对。」他沉思道,「刚才第一次把它打倒之后,就应该没什么了。后来的所谓『復活』,明显它强了很多,而且……好像是有了智慧一样……」 智慧? 他连脑子都干成核桃仁了好吧!这……呃,既然我这种高等智慧粽子都存在,那么也不是不可能。可明明之前灭粽三贱客削它还易如反掌,怎么会突然有了智慧?这又不是jump动漫,非要一次两次试探主角战斗力才最后用大招。 我靠近了张玄,悄悄问:「张玄,它和上次你……我的情况是不是一样的?」 「它是死物。」张玄面无表情地说,「没有生命,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从来没变过。」 他忽然把长冥用力捅进了粽子的胸膛,缓缓转动着。 「……喂,就算你要替我报仇也不要这样子虐尸嘛,人家会感觉很愧疚的,这个……」 我余下的所有话全部咽了下去。在我无比惊悚的目光里,那具脖子上长满了钢管的粽子,顶着张玄那把号称遇神杀神遇鬼斩鬼的黑刀,缓缓站了起来。 第19章 虽然各种掀桌大吼着「劳资要变成人类啊啊啊」,可是身为没房没车没志向的小市民,还是对于一点偶尔暗自窃喜着——身为粽子的我,力气巨大,眼力超好,伤口自动癒合不用购买创可贴,打不死棺材本不用操心。哪怕是粽子,我也是粽界之王! 可是现在,就连小市民唯一这点窃喜心里也被面前的残酷事实打击得一无是处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最牛b的不是打不死,而是每死一次,就能连刷几个等级逆天重来。 并不算大的墓室里我们陷入了鏖战。 再次「復活」之后,这只粽子的动作更加灵活,原来还有些风湿性关节炎,现在彻底用补成了盖中盖。远不是法的乱打一气,现在的它一举一动都更像个有意识的人类。张玄的刀不起作用,枪哥的子弹和九叔的匕首也完全无视,一门心思只攻击被我们护在后面的舒道。 红摇紧紧挡在舒道前面。她的鞭子是软兵器,对付这种怪物起到的作用不大。体力毕竟比不上主战人员,没过多久就显得有些狼狈。她气得直接爆出了脏话:「我草……这狗娘养的搞毛啊?!为什么只盯着书生!」 舒道紧随着我们不断的动作,这让他的脸色惨白。他喘着气,断断续续说道:「因为……我是最弱的,它现在在攻击……我们的弱点……咳咳……」 「妈的,它连这点都懂了?!」枪哥有些气急败坏地攻击着。他大概很少遭遇自己的战力居然不起作用这种情况,格外恼羞成怒。一个弹夹子弹射空,他索性把枪丢到一边,从身上摸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都让开!我不信炸还炸不死它!」 「你疯了?枪兵!你想让这里塌下来吗?!」 红摇的话音未落,枪哥已经用牙一下子拽掉了拉环引线,他一手把张玄的刀拔了出来,另一只手迅速把那可能是炸弹的东西整个儿塞进粽子胸口的刀口之中。一个转身,两臂勾着红摇和舒道匍匐下去。几乎是同时,九叔和张玄也跳到了一边。 「轰」的一声巨响。我觉得整个墓室都在剧烈晃动。头顶不断有碎石块掉下来,浓烈的硝磺气味中,唯一来不及躲闪的我呛咳得泪流满面。 「枪哥你这个……咳……神经病啊!你大脑中枢……咳……真的全都是输弹线吗?!都不能想个和平友爱的方法解决!咳咳……真的会塌下来的啊混蛋!」 「这种时候你除了吐槽就不能干点有用的事情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枪哥走到我身边,很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刚才那么大力气都用到哪里去了?不去帮忙打架缩在这里装什么软妹子,还有,手里抱着殭尸脑袋,你看上它了?」 「卧槽你再敢说!你以为我愿意抱着死人头啊!是九叔亲自吩咐我别乱动看好它的!」我愤怒地跳起来。
第31页 刚才开打的时候,九叔远远把什么东西扔了过来。我手忙脚乱接住一看,差点没砸到地上。那个五官萎缩的粽子脑袋正露着牙在我手上看着我。 「任守,你别过来!看好它!」九叔远远叫喊着。 我不知道九叔想干什么,但是领导的话,不管对错都要听。于是大家大战殭尸的时候,我就在一边和一颗一点都不养眼的死人脑袋深情对望。 烟尘渐渐散尽,墓室里到处是石块。那无头粽子倒在那里,胸口豁开一个大洞。 「这次应该……没事了吧?」我不确定的问。 没人回答我,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枪哥已经又握住了一颗榴弹,随时准备再来一发。 半天没有动静,九叔绷紧的身体微微松下来。他严肃地开口:「这地方不太安全。枪兵,你和任守去把棺椁带上,我们马上出去。」 这真是世界上最动听的一句话。我欢喜地答应了一声,丢下手里的死人头就准备干活去。 那一剎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又感觉到了风。 有种像是有人在你脖子后面吹气一样的凉意。因为这次没有火把,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枪哥忽然拔高的喊叫声让我浑身一麻:「任守!」 上次红摇喊我的名字是粽子突袭。我已经有些阴影了。条件反射的,我就想往地上卧倒侧滚翻。可是墓室里并没有大的动静,我低下头,正好看到地上的死人头残缺不全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扭曲怪诞的恐怖笑容。 那种撕裂狰狞的干尸脸上以动态形式展现的笑,简直是没法形容的诡异。我头皮发麻,脚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 「枪枪枪枪枪哥……它它它它在笑啊!!!」 我张着嘴抬头,然而却发现枪哥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一样。他神情严峻地盯着我的手:「任守,你的手……」 我的手?这时候还有什么事情比死人头笑了更加可怕?我纳闷地看了手心一眼,顿时一个踉跄。 双手的手心处开始发黑。不是弄脏的黑色,它隐约显现出和周围皮肤截然不同的干枯质地,而且正在渐渐向外扩大。我条件反射地把手伸到宽大的衣服里面,心里一凉。不出所料,手指下面摸到的已经是凹凸不平的骨头和干皮。 在地下呆了太久,遇到的都是些让人喘不过气的事情,我根本忘了照日光手电,马上就要变成粽子了。 好在这时候九叔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个笑着的粽子头上面,只有离我很近的枪哥才注意到我的变化。我刚想说几句话矇混过去,地面忽然剧烈的一晃,头顶一块巨石轰地就砸了下来。 我迅速跳到一边,可是紧接着,大大小小的石块纷纷落了下来。托枪哥刚才那一炸的福,这个墓终究是要塌下来了。 来不及拿出手电,更加没工夫解释什么。隔着烟尘,九叔在那边大吼一声:「快走!」 叔,我真爱鼓动大家逃跑的你…… 我飞起一脚踢走了那个诡异的人头,转头就沖了出去。可没跑几步,忽然发现身边的枪哥不见了。扭头一看,那位大哥正在麻利地把棺椁往身上扛。 「……大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它!」我跳脚抓狂。不就是钱么?!天门那么多钱,还差这一笔生意?! 「你先走!」枪哥吼道,「天门从来不做失信的生意!」 我咬了咬牙,困兽一样原地转了两圈,一个跺脚,扭头又沖了回去。 枪哥已经用绳子捆好了整具棺椁。我弯下腰用力一抬,顺势把棺材的一边甩到后背上。 「任守你……」枪哥惊讶地抬头。 「抬起那边速度跑啊!你惊讶个什么劲!混蛋我要是死了第一个拉你陪葬!」 摇晃和坍塌中,我看到枪哥脸上划过一个若有若无的笑。一个不是那么放荡那么荷尔蒙四射的笑容。 后面的墓道不断坍塌着,灰尘遮蔽了前面的道路。我拿出手电佯装照路,暗地里往身上补充太阳光。看不太清楚前面的墓道。好在这个墓室构造简单,我记得我们进来的墓室是一个丁字口然后……呃,左拐还是右拐来着? 「左边!」枪哥大喊着,像是知道我根本不记得路一样。 我扛着棺椁一个急转身,沖向左边墓道。转身的剎那,余光瞥见了在丁字口的墙根处,那个残缺的人头正静静面对着我,脸上依旧凝固着那个诡异的笑容。 我刚才……好像没有把它踢出墓道啊? 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只来得及在我脑海里晃了一下,就立刻消失了。 冲进墓室门的时候差点没剎住车。前面就是张玄,他伸手拦了我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我和后面的枪兵,又闷声转过头去。 枪哥进来的几乎同时,他身后的墓道一阵剧烈颤抖,哗啦啦全部坍塌下来。 我气喘吁吁停住,棺椁还来不及卸下来,抬头就看见了墓室里贴墙摆放的棺材。不由得脱口而出:「靠!枪哥,你记性怎么这么差?走错了我们!」 我们进来的耳室只有一些寒碜的陪葬,并没有棺椁,盗洞开在耳室门口处。可这里明显是那个谜之空棺室啊! 然而话一出口我才发现不对。如果走错的话,怎么这一群人一起都记错了?而且,只有张玄刚才抬头看了我一眼,其他的人都中了邪一样,一声不出。周围安静得可怕。那种死寂让空气几乎都窒息了。半晌,舒道有些涩然的声音响起来:「没走错。这里……不是有空棺的陪葬室。」
第32页 我定睛看了一下周围,差点没叫出来。 这个墓室里只有一具棺椁。 ——就算是谜之空棺室,剩下的那具棺材哪去了?! 第20章 我参与盗窃的第一个墓,是个元代将军墓。从开始到现在经歷了明神道、困龙石、空棺室、斗殭尸、尸体復活等诸多诡异事件,终于要带着赃物跑路的时候,我觉得这大概也是我盗的最后一个墓了。 这个墓的结构很简单。两个耳室一个主墓室,品字形结构。其中一个耳室是陪葬人,可里面的两具棺椁是没有尸体的空棺。另外一个耳室是我们进来的那个,只有些陪葬武器。 可是现在,我们进来的那个墓室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啊啊啊!!!」我抓狂地在门口一圈圈狂转着,拼命揪着头髮,「一定是我们不小心都走错了吧?不然房间怎么可能消失?还是先去对面看看……啊啊啊居然连墓道都堵住了!!!枪哥都怪你乱用炸药这下我们都要困在这里了!呜呜呜归根结底还是盗墓这件事情是犯法的不对啊!!!」 我简直快要泪奔了。我不太怕打架,反正我也死不掉,开着外挂哪怕单挑五层血的boss都没关系。可是这次是被困住出不去啊!回想起三年前被关在地下的那些日子,我骨头都是疼的。这次更惨,和另外五个大活人关在一起,我不得不看着他们慢慢饿死,然后尸体腐烂,变成灰烬,而我却是活的干尸…… ……太可怕了! 「冷静!」红摇雷霆万钧地一声大吼,手里皮鞭啪地抽到了我身上。这种女王样让我迅速闭了嘴,眼巴巴看着她:「摇……你不怕吗?」 红摇眉目冷艷地斜睨着我:「怕?身为天门的人,就该有遭遇各种危险绝境的觉悟!要泡得了马子杀得了鳄鱼,抗得了棺材打得了殭尸!这点小情况就怕,你算天门的人吗?!」 我……我只是个提行李的tat……你饶了我吧…… 可是目前的状况,好像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在慌张。 「这不是刚才的任意一个耳室。」舒道说,「不仅仅是少了一具棺椁,更重要的……这里其实根本算不上墓室。」 他敲了敲旁边的墙壁:「没有石砖垒壁,墓室整体是土质结构,壁面上的痕迹可以看出是人力挖出来的,而且工程很粗糙。这里简直就像是随手挖的洞穴。」 枪哥眯眼抬头看了看:「上面是土坯顶……不,也许根本就没有顶,三米七八左右高度,如果和刚才的耳室深度相同的话,不需要宝顶来承重。」 「换句话说,这里和我们进的墓根本不是一个地方。」九叔冷冷总结道。 「……叔,你是说,我们刚才集体穿越了吗?现在打开棺材里面就有武功秘籍,需要我们练成之后才能突围而出?这题材跨越度太大了吧?」 枪哥浑身抽搐了一下,他一只手用力按住额头:「任守……你闭嘴行吗?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一开口,我就觉得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为了我们的集体安全还是最好先灭了你……」 枪哥对我进行了人身攻击和武力威胁,我……审视了一下当前环境,默默缩了…… 「不是一个地方……」红摇突然说,「九叔,我们上来的那条路……不是神道吗?会不会是这座山上其实有两座墓穴,塌下来之后,元代墓和明朝墓连在了一起?」 「不对。」舒道摇头,「从刚才我们从主墓室出来开始,到达这里之前,只有主墓室开始坍塌,一路的墓道都还完好,也并没有发现岔路,如果是连在了一起,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这个墓室,就好像它是突然出现,覆盖了原有的墓室一样。」 一时之间无人开口。无声之中,似乎有种寒意在流窜着,让我连说话都带了颤音。 「可可……可怎么会多出来一个?这是山石和土壤,怎么会……覆盖?是幽灵吗?」 「见鬼了……」枪哥把冲锋鎗端在手里,略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髮,「九叔,要不干脆炸开好了。如果真的是覆盖的话,我记得上面离地面并不远。」 「炸你妹啊!」我跳起来,「你还敢说!这破地方还不就是你炸出来的!都怪你!」 「哦?」枪哥哼了一声,「我怎么记得,是之前的战斗里某人没出一点力气才逼得我用炸药的?明明有战斗力却在一边装蒜……对了任守,我记得你刚才,手上好像有些不对啊?」 「你看错了!」我坚决反驳,伸出两只爪子摆在他面前,「哪里有问题?你别转移话题!我们说的是……」 「够了,都闭嘴。」九叔终于忍受不了我们的吵闹,冷飕飕的目光扫了一眼我和枪哥。 他转向墓室,道:「不能从上面,槐山的土质湿润疏松,而且槐树很密集。我们不确定上面是不是进来时的地方,贸然动手会引起彻底塌方。总之……张玄,能开棺吗?」 「嗯。」张玄哼了一声。 从开始他就没怎么说过话。除了刚冲进来的时候他抬头淡淡看了我一眼之外,从头到尾张玄都是一张木然的脸,垂着眼睛看着地面。我真怀疑这世界上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惊讶的。 张玄走到墓室中央那口棺椁旁边。这口棺并不大,本来元代墓葬里的棺椁就足够寒碜,可这具简直不能用寒碜来形容,简直就是两块薄板,古装剧里卖身葬父的棺材估计也就这种规格了。
第33页 他用长冥在棺盖下方迅速一划,单手用力,徒手就把棺盖掀了起来。 我在第一时间躲到舒道身后,拒绝看尸体。 红摇单手把我拎了出来:「好了阿守,没什么可怕的。别跟个白痴一样。让开,我去看看。」 红摇大步走上前去,没有丝毫惧色地翻检着棺内尸体。我壮着胆子瞄了一眼,还好,这次不是空棺。 棺内是一具白骨。 比起干巴巴五官狰狞的腐烂半腐烂尸体,这种随便哪个医学标本室都能看到的白骨当然没有那么可怕。可我却觉得它出现在这里,更加诡异了。 这具白骨……太白了,没有一点皮肉残留,简直像是涂了石灰粉一样,惨白的颜色一眼看上去简直晃眼。 红摇动作利索地检查者那具白骨,一边说道:「这是一具男性尸骨,年龄大概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尸骨保存很完好,连最小的骨骼碎片都能清楚找到。死因是……」 她的手顿了一下,一丝惊讶掠过她的眼睛,紧接着两根手指捏住尸体腕骨,极快地一抬,像抓着人的胳膊一样把白骨半拎起来。 「……」 为什么已经没有任何结缔组织肌肉组织的骨头架子也能完整提起来!你以为你是标本么?! 红摇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她一寸寸检查着那具白骨,脸色越来越难看。半晌,她的手一松,轻哼了一声。 我一直看着红摇上演着变脸绝技,看她停下来,才颤巍巍问道:「摇啊……那具尸体到底……怎么了?」 红摇瞥了我一眼,伸手拎着我的领子把我从舒道后面拽出来:「别躲在书生后面,尸体么……自己来看。」 红摇的手搭在棺材边上,玉指笃笃敲着木料,冷着脸说:「尸体死因大概是中毒。从咽喉到肋骨,骨缝发黑。但是外表惨白,是死亡之后毒药的特殊作用。但是,并不完全如此。」 她指了指白骨的嵴柱:「喏,除了颅骨之外,从颈到足,大的关节处全部楔入铁钉连接,所以白骨才未分散,甚至能够提起来。从楔处可以看出,铁钉是在死者生前钉入的,死者因为剧痛挣扎,以至于楔口周围都生生磨出了凹痕。指骨粉碎性骨折,肋骨断裂,是人为所致,但却并不致命。死者生前受过虐待。最重要的是这里——」 红摇忽然拽过刚才张玄掀到一边的棺盖,手指慢慢抚过棺盖内部的几道不明显划痕,一把拽过白骨的手,用断裂指骨对着比划了一下:「看到了吗?这是人的身体弄出来的。碎裂骨骼的尖端,从内部划上的。范围……正好和尸骨摆放位置大致吻合。综上所述,我推断,这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在活着的时候,曾经遭受过极致虐待。手指被压碎,全身关节被强行钉入铁钉,在他还没死的时候灌入了毒药,被关在棺材内。挣扎良久之后,被灌入的毒才发作死去。啧啧,真是够惨的。」 红摇的语气相当轻描淡写。可正是因为这样,反倒显得事实更加残酷的可怕。我觉得仿佛有股寒气从尾椎沿嵴柱慢慢爬上去,后背一片毛毛的。我不由自主靠近了看起来最不受鬼故事干扰的张玄。 「张张张玄,你是干这行的,这种惨死的人,一般都不会变成厉鬼索命的,对吧?」我充满希冀的看着他,拉着他的衣角星星眼乞求,希望他和我一起睁眼说瞎话。 「……」张玄低头瞥了我一眼,淡定移开视线,顺便拽走了被我抓着的衣角。 「……你不说话我就一直抓到死啊口胡!」我恼羞成怒,一把拽住他领子。 大概是觉得和我这种废物玩这种「松手嘛人家就不松哦呵呵呵」的弱智游戏太跌分子,张玄终于开口:「从格局看来,不会。」 「格局?」 「这个墓建在槐山上,是阴湿之地。但这个墓室的方位是生门,阴气聚集于此然后迅速消散,一般不会尸变。」 张大神难得说这么多话,我顿时有了一种心脏啪擦落地的厚重踏实感。于是我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开始看着众人忙碌。 既然九叔舒道他们都这么淡定,我这只废柴再怎么捉急也没用。还不如休息一下,等他们想出办法了再卖苦力。 可是现在连张玄都在忙着分析的情况下,我这种心安理得就显得格外碍眼。尤其对于某个一贯看不得我太舒坦的傢伙来说。 「喂,」一只穿着野战靴的脚踢了我一下,口气很不善,「你不过去帮忙吗?」 「同样是苦力族永远当不上技术人员的傢伙没资格来说我。」 「你……算了。」枪哥挫败的揉揉头髮,大概是觉得对着一个不愿抬头的发旋说话太费力,他索性蹲在了我旁边。他没有看我,叼着烟盯着前方,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喂,你刚才……手是怎么回事?」 「没事,很好啊!」 枪哥瞟了我一眼,眯起眼睛:「你别跟我装傻,任守。我可是看得清楚,你的手明明就……」 「枪兵,叫你过去。」 突然插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我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张玄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我们。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深不见底。 枪哥的目光在我和张玄之间游移了一会儿,终于是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起身走了。 我依旧直愣愣看着地面,低着头。张玄并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他从我身边走过时,我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第34页 「……谢谢啊,闷哥。」 被我抓住的人身体颤了颤,然后。他好像抬起了手,顿在空中。 只停顿了片刻,下一秒那只手不再犹豫地压下来。重重在我后脑勺上面用力按了按。 微冷冽的男音带着薄霜般的质地砸了下来: 「白痴。」 「……」 第21章 「周围全是土层,几乎没有人力加工的痕迹。这种地方不可能有机关。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墓室是怎么覆盖原有耳室的?刚才原本的墓室又到了哪里?」舒道沉思道。 「……大哥这根本不是重点好不好!」我无力扶墙,「这种时候管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关键是我们要怎么出去!怎么出去啊!」 为什么会有这种人……明明都已经身陷绝境了,他本人又是个好像咳嗽厉害些就会升天的病秧子,如果没人照顾他,一定是第一个死掉的。可这傢伙却还有心情考虑科学道理。书呆子也要有个界限好吧! 「看来只有从这具尸体身上找线索了。」 九叔的目光在白骨上淡淡扫了扫,他伸出手来,拨弄了一下白骨身上套着的早已不成样子的衣物。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很长,瘦长的手指上面没有多少肉,骨节突出,指尖还有些发黑。 「虽然已经几乎不成样子,可这种服饰……是明代的服饰。」舒道说道,「从棺椁式样和墓室简陋程度来说,并没有什么。」 「不。」沉思了片刻,九叔缓缓道,「奇怪的有至少三点。第一,如果真的只是普通百姓,为什么要用这种残忍的手段致其死亡?第二,槐山上的明朝神道怎么解释?同样是明朝的,我不信这两者之间毫无关联。第三……」 九叔顿了顿,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那具白骨上:「你们没有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槐山这样潮湿阴暗的环境下,这里的环境却依然形成了干燥的殭尸。而且这具白骨……干净得没有一点皮肉毛髮。」 他不说我还没发现,这里的环境……确实是十分干燥的。虽然土壁阴湿,可这间墓室却丝毫没有潮湿的感觉,好像有什么把水分牢牢锁住了一样。 我烦躁地环视着四周。被落石堵住的门出不去,又不能用炸药炸开。这间邪门的墓室简直干净得像某些卸了妆的美女,怎一个惨不忍睹了得。 视线扫过墙角的时候,我勐地顿住了。 这时候墓室里只开有一只手电,可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大碍。良好的夜视能力让我能清楚看到那个阴暗角落里的东西……被土块盖着的,露出半截的东西…… 我下意识抓住了身边人的胳膊。 「……」被我抓着的张玄低下头,询问的目光看向我剧烈颤抖的手指。 「……闷哥,你揍我一下行么……我觉得我眼花了,我竟然在那个墙角看到了……一只脚……」 张玄很有个人特色地抓了重点——他狠狠敲了我的脑袋一下。 我捂着头蹲下去,眼冒金星的同时,视野里的东西依然没有消失。 那是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从墙角里伸出来,我甚至能看清楚绣花鞋上的细线花样。 大家都听到了我说的话,枪哥「咦」了一声,迅速沖了过去,他仔细看了一下,大声喊道:「任守,真有你的!这你都能看清楚!真的有一只脚!」 「……请别用欣喜若狂的语气说恐怖片的情节行么!我……夜视能力比较好罢了……」 剩下的话我说不完了。强忍着恐惧扭过头去,然而刚才那一瞬间的细节还是占据着我的脑海。我死死拽着张玄的袖子。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次居然没有把衣服抽走。在枪哥快速冲过去的时候,他安静地站在原地,任我拉着袖子。 枪哥快速清理着那个墙角,从一只脚开始,慢慢地,那里的东西的整体慢慢浮现出来。连着的腿已经化为白骨,破烂黯淡的衣衫依稀还能看出当初的鲜妍亮色。枪哥没有把那东西挖出来,他沿着露出的轮廓慢慢清理,渐渐显出了完整的形貌。 这是一具尸体——一具以站立姿态嵌在土壁之中的尸体。尸体穿着繁复的衣衫襦带,因为土质湿润,已经破烂的不像样子。然而和刚才那具棺椁中的尸体一样,这具尸体也已经完全化为了白骨。 很难形容这种场景的诡异——穿着女性服饰的骷髅「站」在和你平行的墙面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你。如果非要生动描述一下,这个姿势大概是…… 「小心我把你一巴掌扇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对没错,就是这个抠都抠不下来的姿势。 九叔目光幽深地注视着骷髅,半天,低声吩咐:「把它弄下来,检查一下。」 枪哥小心地挖松了尸体周围的土层。和棺材里的白骨不同,这具骷髅关节没有什么钢钉连接,挖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左臂的各个骨头叮叮噹噹掉了一地。 「枪兵你这个白痴!小心一点!尸体不是你那样挖的!」 红摇抢上前去,一把推开枪哥,心疼地观察着地上的骨头。那样子活像这尸体和她有什么血缘关系。 最后,经歷了挺长一段时间,我们才算是把这具尸体完整抠了下来。 枪哥和我动作极轻地把一碰就散架的骨头架子按照大块拆开摆到地上,再按原样组合到一起,准备给恋尸癖红摇姐姐检查。然而红摇还没来得及凑上前去,蹲在一边的舒道却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他惊讶地低唿了一声,从随身带的包里迅速拿出一个笔记本,抖着手打开来,又看了看尸体,脸色就变了。
第35页 翻开的纸页中,夹着一小片深色的不明物,看上去像是一块布料。 「原来在这里……」他低声喃喃着。 我凑过去瞄了一下,依稀觉得那片东西有些眼熟。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好像是之前……在有空棺的元朝耳室那里,红摇在棺内找到的…… 「这……一样吗?这该不会是……空棺里消失的尸体吧?」我禁不住脱口而出。 所有人难看的脸色无声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墓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从开始到现在,遇到的事情都太奇怪了。现在被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墓室内,原本以为发现的这具尸体能提供一些线索,可没想到反而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我们好像被缠入了一团旧毛线之中,越扯线头越多。本来觉得沿着一条路很快就能找到线头,却发现自己被越来越深地拉入更多谜团中。 「……总之,先看看尸体再说吧。」红摇勉强笑了笑,带上了薄薄的手套,就准备检查尸体。 「别动。」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玄忽然伸手拦住了她。顶着所有人的视线,他半蹲下去,拿出了长冥。然而并没有拔刀出鞘,而是用刀鞘轻轻戳了戳尸体的胸部。 ……闷哥,虽然她是个女的,但是相信我,已经变成骨头架子的她,戳起来手感说不定还比不上我…… 我捂脸,为队伍中的大神之一竟然是这样的猥琐男感到深深的愧疚。 张玄的眼睛闪了一下。他反手一抖,黑色长刀出鞘,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刀已经迅速割开了女尸胸前的衣服。刀尖如同手指一样轻巧一勾,破烂的重服散到两边,露出了白森森的肋骨,还有……在肋骨中央,被胸腔以保护姿态安置的一个包裹。 包括九叔在内,所有的人都轻轻抽了一口气。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土壁中镶嵌的女尸腹中,竟然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舒道急急蹲下去,我看到他的手都在抖。他带着特殊的手套,轻轻从下方把胸腔中的包裹小心翼翼取了出来。那包裹并不大,成年男子的一只手大小,颜色已经变成了发黑的暗橙色。因为潮湿的衣服缠在了胸骨上,刚才我们搬运的时候它并没有掉下来。 「闷哥你神了……这东西都能看出来。」我捏着鼻子瓮瓮说着,一边蹲下去。那东西不知道在尸骨肚子里呆了多久,外表潮湿不堪,向下滴着的水不知道是不是浸透了尸体腐烂的液体,臭的简直没法接近。 然而舒道却完全没有顾及这些。他用轻轻发抖的手慢慢揭开外面的布层。包裹的外层并不厚,似乎只是用布片子简单裹几下就塞进尸体里,很快,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就露了出来,比包裹的颜色浅一些,是暗淡的黄色。 「这是什么东西?」我好奇地凑过去,伸出手想去戳一下。这种黯淡的颜色还有被不明液体浸泡过的外表,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可我没想到,舒道的手向后撤了一下,根本不让我碰。 他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着,完全顾不上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单筒眼镜之类的东西,套在眼睛上面,手电灯光凑得很近,一点一点观察着那东西。看得时间越久,他发抖的幅度就越大。最后他又拿起包着那东西的快要烂透的布,然后整个人几乎开始痉挛起来。 「书生!你怎么了?!」红摇心急如焚地沖了上去,一只手在舒道胸口乱摸着,「不舒服吗?不是刚刚吃过药?该死……这东西难道有毒?」 红摇手忙脚乱从身边摸出一个小瓶子,打开来给舒道嗅了两下。他惨白的脸色才慢慢好转了一些,还来不及喘口气,他就勐地抬起头来。那双眼睛里的光芒简直亮得可怕,灿烂得像是在燃烧他单薄的生命。 「金……金镶玉……」他的嘴唇都在颤抖,「九哥,这可能……不,是很可能!我们找到了金镶玉!」 第22章 「金……金什么来着?」我沉思着,「舒道你先别说,这名字我听着耳熟!我记得很多年前的一部电视剧……里面有个一口秦腔的客栈老闆娘好像就叫这名字来着……」 枪哥重重地把手按到了脸上。看他那痛不欲生的样子,简直想要拿枪自尽。 「我真诚拜託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枪哥的每一个字都在咬牙切齿,「那的确是很多年前的电视剧了,而且不叫金镶玉,人家姓佟!」 「对!佟湘玉!舒道,你是说这个人物是真实存在的,而这具尸体就是她吗?」 舒道默默看了我一会儿,发现我不是开玩笑之后他抬头望天,声音从刚才的颤抖终于恢復了无波无澜的死寂:「不,你想得真的是太多了。金镶玉是这件东西……或者,在这里,它更加学术的说法是传国玉玺。」 「那个……舒老师,不好意思,我文科实在是不好,能麻烦您……解释一下吗?」 舒道找了个地方坐下,轻嘆一声:「这是个很长的故事,话说春秋年间……」 大概是很少遇到我这种文盲到了一定程度,而且勤学好问的学生,舒道用不疾不徐的语速缓缓讲述着,从发现石头,到从石头中找到美玉,再到美玉被雕琢成玺,其间引经据典兼喟嘆春秋战国名士战史,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讲到传国玺。此后更是波折重重,如果一一列举出来,大概能写一部《天朝上下三千年》……
第36页 嘴贱是没药医的……因为我多嘴问了一句,所以身为文科糟心生的我,被迫上了一堂没有结束的歷史课。 我把这堂长长的课总结一下,其大意归纳如下:从前有块玉,叫做和氏璧。大家没抢着,交给秦始皇。雕成一块玺,就是传国玺。后人接着抢,到手便遭殃。到了朱元璋,终于弄丢了。 ——以上。 「……朱元璋称帝后,继续北伐元朝余党。太祖曾经派遣徐达深入漠北,其主要目的便是索取传国玉玺。然而最终还是无功而返。自此后,明清出现的玉玺踪迹,皆被认定是仿制品。」舒道长嘆道,「传国玉玺歷尽周折,它的歷史几乎等同于整个中华史。可惜,就这么消失在残卷之中……悲哉!幸哉?」 我完全没有舒道这种感同身受的复杂体会,凑到九叔身边,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所以,这就是传说中消失在元朝末年的传国玺?不过……就凭这座墓是元末的就这样断定,会不会太武断了些?」 九叔手掌上平放的那块玺并不大,四四方方的一个疙瘩,上方雕着可能是龙的一堆东西。擦掉上面的污水之后呈现出一种象牙白色,温润有如美人肌肤。哪怕以我这种完全不懂行的也能看出来是件宝贝。玉玺下面缺了一个角,和舒道说的一样,是用黄金补上的。九叔把玺翻过来,下面是几个我看不懂的字。舒道说,此为篆书,这几个字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的确,无论从玉质还是雕工来说都是极品。」九叔仔细看着说,「但是,任守说的没错,这并不合理。如果这就是元朝末年消失的传国玺,怎么会在一个将军的墓内?而且还是藏于女尸腹中……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个的可能性都太低了。」 「九叔,把那东西给我看看。」红摇忽然道。 她刚才并没有来听歷史课或者是参观歷史文物,只是一直检查着那具女性尸骨。她把玉玺又用那团烂布包起来,试探着从下方重新放入尸体胸腔内。然后便拿了出来。 「这不可能是那个将军藏于尸体腹内的。」红摇冷声道,「你们看,这个包裹并不大,但是在尸体胸骨内侧却有裂痕。从断面腐蚀程度来看,裂痕形成的时间应该是在尸体死亡很久之后。后人把玉玺匆忙塞入尸体腹内,才会形成的。而且——」 她站起来,比划了一下刚才我们挖出尸体的地方:「——你们仔细看,这具尸体并不是人工放置在这里的。尸体没有支撑悬挂物,可是却保持着平躺入棺的姿势,与地面大概保持七十五度斜角立在土壁之中。这样不稳定的姿态,如果真要做到,必定要耗费相当的时间。可如果像书生推测的那样,只是为了紧急藏匿玉玺,这样的工作做不到。」 舒道迟疑了一下,他看了看玉玺,又看了看裹着玉玺的布,最后目光定格在女尸身上,慢慢开口:「我……有一个推测,只是现在还缺乏很多证据……」 我默默举起了手,声音弱气:「米娜桑……我打断一下。你们……不觉得我们在跑题的路上一直狂奔不回头了吗?管他是传国玉玺还是人工藏匿,推测当年这个细节那个来歷的,这又不是名侦探现场,非要你们找出弄死这两个人的兇手……现在找出去的路才比较重要吧……」 九叔冷冷的目光扫了我一眼,我立刻噤声。 我的弱弱插入虽然被冷暴力镇压,可还是唤醒了一部分人。和我一样对歷史文物没什么兴趣的枪哥走到抠出女尸的土壁前,敲了敲土,说道:「说那么多确实没什么用。九叔,反正也不能这样一直呆着,不如干脆撞个运气。我赌一百块,从这里炸开能出去。」 我鄙视地看着他:「枪哥你真没种,要赌就赌大的!我赌一百二,这里能出去!」 舒道无奈地扶了扶眼镜:「你们还真是……」 本来严肃推理的气氛被我们两个一搅合散得一干二净。舒道干脆站起来,他拿出了那个罗盘一样的东西,比对了一下,说道:「也罢……这里的方位和我们下来的地方相差不远。先不要用炸药,从这里直挖一段路,再斜上方打洞,到时看一下周围土壤状况,再安放炸药。」 「知道了!」我欢喜地应了一声。 在我来之前,天门里面干体力活的是枪哥和张玄。作为行李工被招进来的我分担了一部分工作之后,一个人就有了休息的机会。 我们三个人轮番作业,两个人在里面打洞,一个人休息。土壤疏松,挖起来倒不费力气,只是湿度太大,没过多久脚下就踩在泥泞里。上面的土层有时还向下渗水。工作环境实在是过于恶劣。 我干的时间不长,就觉得身上的衣服被泥水浸透了。和张玄交班时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难得蹙了蹙眉,他一脸认真地说:「很臭。」 ……废话!你干你也臭! 我忿忿地扯着衣服闻了闻,发现这味道还真不是一般的难闻。泥土带着腐烂的味道,简直让人一秒都没办法忍受。 「……九叔,我申请提高工资。这一路遭受的各种精神折磨简直刷新了我的下限!」我挥着拳头抗议,「不就为了一副破棺材,至于让我们这样子吗?」 九叔淡淡扫了我一眼,没有答话的意思。 我讨了个没趣,悻悻走到一边。舒道在沉思着,看到我来,很好心地给我让开一个位置。
第37页 「对了,舒道,你刚才说……你有一个推测?反正闲着没事干,说一下嘛。」我无聊的说。 舒道淡淡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些东西隐隐有些地方重合了。不过你们说的对,这个想法的确是太过离奇。」 「哪些地方重合了?」我锲而不捨地追问,「说嘛。」 「嗯,那我就说说看。」舒道点了点头,「首先,红摇说过,玉玺放入女尸内部的时间和尸体下葬时间并不一致。那么我猜测,也许玉玺并非是元朝末年放入的,可能是后来的人放入女尸腹内。只是因为情况紧急,所以在尸体内部造成骨骼断裂。」 「你是说,玉玺是后来放入的?可是不是说玉玺在元朝就遗失了,连朱元璋也没找到吗?」 「正史记载是这样。可是事实上,就连元朝的玉玺都已经不能证明是真的。所以我们不妨假设玉玺其实并不在元朝皇帝手中,那么,在这里出现也就有了其他解释。」 我还想说什么,可是舒道一只手制止了我的话:「那么,第二点就是——山上建造的明朝神道。那具男性尸体身着明朝的服饰,按照年代看来,应该也不会相差太多,九哥说的没错,这两者不可能毫无关联。」 「关联?可是我记得你说过……神道的石像虽然不全,可是却是帝王制式……」我据理力争。 「阿守,你很敏锐,」舒道微笑着点头,「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这里葬着一位明朝帝王呢?」 我目瞪口呆。就算是舒道之前给我打过预防针,我还是没扛住。这种猜测……简直不是离奇了,这简直就是玄幻! 「这怎么可能……」我喃喃着,「明朝皇帝,元朝将军墓,还有传国玺……不行不行,这太乱了……」 舒道咳了一下:「好,那么我们来看看另外一样东西。这个——你刚才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虽然损坏得相当严重了,可是还是能看出来,这可不是普通的东西。」 我看着舒道拿着的,刚才包裹传国玉玺的潮湿破布。 「阿守,这是一件龙袍。而且,从绣工手法来看,红色的龙,还有尚不成熟的特殊技巧,这是一件只有明朝初年才会有的龙袍。」他噙着笑说,「明朝共有十六位皇帝,除十三陵外,太祖朱元璋葬于南京钟山,明英宗葬于北京市郊。这些之外,剩下的皇帝并不多。」 一时之间,我们两个再也没人说话。 我的脑子简直成了屠宰场,各种猪羊牛的惨叫声响彻九霄。舒道的话像一把屠刀,不断激起更加惨烈的叫声。 ……採用这么血腥离奇的比喻只是为了说明我内心受到的震撼。虽然声明了是推测,可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若有若无指向一个地方。一个离奇得简直没办法去想的地方…… 「任守,你休息的够久了吧?」枪哥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我恍惚地抬头,枪哥正站在不远处,脸色不太好地看着我。他的浑身都是泥水,就连精短的黑髮上都在向下滴水,正在散发着和我身上一样的臭味。 注意到我仔细的打量,他的脸色更臭了:「看什么看?快去!该你了!该死,这地方真是……」 如果是平时,我还可能调侃他几句,可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心情。我有些呆滞地站起来,走进了已经挖的不浅的洞。 张玄在尽头那里干活。他和枪哥一样,身上到处都是脏污。可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低着头一点一点挖土。 我看了他一眼。比起枪哥那种每一根线条都张扬跋扈着雄性气息的帅气,张玄的五官明显有了更多的细节修饰。他的睫毛很长,低垂着的时候几乎看不出来是不是睁着眼睛。嘴唇有些削薄。大概是泡了冷水,唇色有些发紫,湿漉漉的黑髮贴在有些苍白的脸上,透着股颓废的性感。 我们两个都默默干活,没人说话。我的所有思绪都被刚才舒道的话占据着。尽管理智告诉我这不可能,可是那些线索…… 明朝初年的皇帝,没有葬于十三陵,二三十岁年纪,至今不知道最后死在哪里了的,只有那个人…… 「很臭。」张玄忽然说道。 我瞥了他一眼。挺罕见的,他居然没有和以往一样瘫着脸,而是和刚才一样微微皱着眉。他的眉毛很黑,皱眉的时候像两把锋利的剑,尽管只是微微的弧度,却能让人明显看出不快。配合着微微撇着的嘴角,看上去简直像个要糖吃没要到的小孩子,有些呆呆的可爱。 ……我居然在那张面瘫脸上面看出了可爱?天啊,杀了我吧…… 「我也觉得臭啊。」我抬起袖子闻了闻,抱怨着,「习惯就好,我们早点干完出去,好好洗个澡。」 「不是说你,」他说,「是这里……整个散发着臭味。」 我怔了一下,不由自主认真地看着他。 枪哥说过,遇到鬼怪什么的完全不用怕,有张玄就够了。九叔也承认,在这方面,张玄有着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敏感知觉。从我们到这个奇怪墓室开始,张玄就有些不太正常。他在发呆,却没有再睡过去。 「你……」我不由自主开口,「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我,从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叫喊。惊讶和厌恶的声音,是枪哥。 我和张玄对视了一眼,迅速丢下了手里的铲子,向洞口跑去。
第38页 第23章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样怂,出生便自带「平地摔」被动技能。不过是转个身的功夫,我脚下就绊了一下,双手摊平脸朝下扑倒在地上。 「噗!咳咳……咳!」 人太笨是会遭天谴的。我呛了一鼻子的污泥水,本来就湿透的衣服现在更加沾满了泥浆。狼狈的程度简直没法用语言形容。甚至在我站起来之后,发现原本挂在腰包上的阳光手电筒也被我摔了出来,泡在一滩水里。 虽然说明书上说这东西防水防震,可是看到它这样泡在水里,我还是急得跳脚,连忙冲过去捡起来。还没来得及检查一下,就听见张玄叫我的声音: 「你还在干什么?」他站在我身边,看到我的样子时皱了皱眉,紧接着拉着我的手腕就向外走。 「诶……等下!我手上都是脏水!你不觉得脏啊!」 张玄动作顿了顿,紧接着更加大步向外走:「没时间。」 我被他抓着踉踉跄跄向外走。他看上去有些紧张。也对,如果刚才那一声叫喊是红摇发出的,可能还没什么。可是枪哥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居然也在叫,说不定真的有什么事情。 从黑暗的洞口钻出来,勐然看见手电的光,我眯了一下眼睛。枪哥的声音率先于画面传过来:「这……为什么会这么多!刚才怎么没有发现?!」 渐渐适应了光之后,我睁开眼睛,看见枪哥拿着铲子站在墓室中央,地面被挖开了一个不浅的洞,堆成一堆的疏松土壤半掩着森森的白骨。 我震惊的说:「枪哥,你真是新时代的唐僧,居然还不忍白骨曝尸在外,帮那两具尸体下葬!不过如果真的闲得无聊,为什么不来帮我们挖洞?早就不想干了的我们急需你这样的奉献人才啊!」 枪哥的脸色很臭,他没说话,用手里的铲子指了指墙角。我定睛一看,发现还是在刚才的地方,那两具男性女性白骨依然完好地停在那里。 「……这、这是什么?!」 我舌头几乎直得不会拐弯了,慢慢走到枪哥挖开的坑洞边。一眼看下去,下面的泥土层中露出来的全都是白骨,土层盖住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仅仅上面露出来的,我就至少看到了四五个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眶吸收了所有灯光,幽幽瞪着我们。 「下来挖!」枪哥态度恶劣地扔了一把铲子过来,自己一边清理下方的土。 「刚才你们在里面的时候,书生忽然在地面上发现了一块硬硬的突起。」红摇给我解释着,「仔细看了一下,发现是髌骨的一块,顺着这里挖下去,就发现了这些。」 下方的土快速被我们清理着,越来越多的白骨被挖出来,和刚才发现的尸体一样,所有尸体无一例外,全部变成骨骼,没有一点毛髮皮肉残留。很多尸体的衣服还没有烂完,穿着古代常服的,身着古代盔甲的,我们甚至发现了穿着现代t恤衫的白骨。 「不用挖了。」九叔忽然说道,「枪兵,任守,你们上来吧,看样子,下面应该全都是这些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一直在干活的缘故,我的腿有些发软。接过红摇递来的毛巾,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里……难道是殉葬坑吗?这么多尸体堆在一起……当时该有多可怕啊……」 「尸体相互堆叠,从骨骼损坏情况和死状来看,应该是窒息或者缺少食物水分而死。动作挣扎而痛苦。」红摇站在坑边向下看,「可是,应该不可能是殉葬坑。你看,尸体穿的衣服腐烂程度并不相同,甚至还有现代人的白骨。这里……」 枪哥在上面,把腿软的我拉了上去。他看上去很烦躁,从怀里摸出烟想要点燃,却发现早就被泥水泡软了。他气馁地把烟和火机都扔到一边,抓了抓头髮:「怎么搞的?你们没有注意到吗,从开始到现在,不断有新的尸体出现,见鬼,这地方到底还藏有多少尸体?!」 我抬头望了望黑乎乎的墓顶,觉得背后一阵一阵发凉。阴暗潮湿的墓室寂静没有声息,无声吞噬了我们所有的烦躁和恐惧。它就像是一张无底的血盆大口,不断吞噬着我们的希望和生命。 「你们真是欺骗广大百姓啊!」我哭丧着脸坐到地上,「不是说专业团队外挂保证么!不是说整个地方都检查过了么?怎么……这么明显的线索没有在一开始就发现啊!还一次一次的惊悚……」 「恐怕你得继续忍下去。」舒道轻声说。我看见他直直盯着那个万骨坑,神情严肃。 「从挖出来的这些尸骨服饰来看,穿着盔甲的是明朝军队制式,穿布衣的大部分是明朝和清朝的百姓打扮,还有这些现代人打扮……他们身边的袋子里装着的东西表明,这些人是盗墓贼,还有一些是普通人。」 他抬起头,脸色在灯光下格外苍白:「年代相差如此大的尸体,却是完全堆叠在一起位于一个尸坑内,中间没有土层隔开。简直就像是……」 他没有说下去,可能是自己也被某个想法吓住了,竟然轻轻颤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不久前的画面:那是还没有上山的时候,那个不知名小村庄里有个牙都掉光了的老爷爷,疑似老年痴呆非把我当成他初恋菊花(……),他拉着我的手,牙都漏风的嘴里说出的唯一一句我能清晰听到的话: ——别上山!这座山……吃人!
第39页 「舒、舒道……你说,会不会是山把他们吃掉了?」我哆哆嗦嗦说道。 红摇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她一定也想起了上山时我当做笑话说的那件事。 舒道紧紧咬着牙,没有说话。 我几乎没办法忍受这样的寂静。偏过头去,墙角那具从棺材里发现的男人白骨侧着头,由于钉子固定的原因,这具白骨甚至能够整个儿拎起来。它的黑洞洞的眼眶正好和我对上,骷髅的牙齿白森森陈列着,勐地看过去,简直像是一个冷冷的嘲笑。 「……」 我迅速收回了视线。 低头看了一下表,距离我上次做日光浴的时间已经一个半小时了。我摸出手电,打算再照一次太阳光。 没想到的是,按开开关,手电却没亮。连按几次我终于认识到——这电筒大概是被我摔坏了。 「闷哥你坑我啊!说什么这东西德国制造质量三包,我才摔了一次就坏了!」我叫起来,「这不会是made in china吧?」 张玄走过来,接过我挥舞的手电按了按。然后不理会我一脸挑衅的「你欺骗了我的感情」表情,原样扔给我,冷冷道:「白痴,你把电池摔掉了。」 「……」我连忙把手电倒过来,瞬间失语。原本装在后面的电池后盖被我不知什么时候弄掉了,内腔空空如也。 「……啊哈哈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这么轻呢!闷哥你真聪明!」我挠头心虚地笑,「一定是刚才掉进那边的洞里了,闷哥你们聊着,我先去找!」 我逃命一样冲出了这个布满了白骨的墓室。 我们刚挖的盗洞比墓室里阴湿,偶尔还能听到滴水声。可至少这里没有尸体。我猫着腰向前走,寻找那可能是泡在某个水坑里的电池。 然而直到我走到了尽头,还是没有发现电池。 「见鬼了……」我嘟囔着,又返回重找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 「怎么搞的?」我愣愣站着,「不会是因为我太笨了所以连电池也决定抛弃我这个主人了?不要吧……电池兄你出来啊!没有电筒壳保护你会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受伤的!」 我一路脑残一样唿唤着又找了一遍,最后不死心地把几个土堆刨了刨,电池表示一点也不想看见我。 又一次走到了洞的尽头,我才发现刚才我和张玄丢在这里的工兵铲也不见了。 「闷哥闷哥!你刚才把铲子拿出来了吗?有没有看见我的电池?」一路小跑沖了出去,我大声喊着问。 张玄投过来一个木然的眼神:「没有。」 「……是没拿铲子,还是没看见电池?」 「都。」 闷哥一定是厉行节约好品质的忠实支持者,连说话都绝不多说一个字,不浪费一点卡路里。 「那怎么办?你还有备用电池吗?我手电筒不亮了!」我有些急。 「你们的铲子和电池不见了?」舒道忽然问道。 我点了点头,然后他站了起来,慢慢走过来。 「我和你一起去找一下。」 我有些意外,舒道居然不在这里研究文物,而是和我一起去找电池?不过我并没有提出异议,路过张玄旁边的时候还有些得意的看了他一眼——看吧,就算你不搭理我,还是有好心人的! 他垂着眼睛,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愣了一下,我看着他,却发现张玄的双眼明亮而认真:「别进去。」 「呃?」我有些黑线,「不进去怎么办?我手电筒坏了啊。放心吧,我仔细看过了,里面没有尸体。」 「别进去。」他加重了语气,「我再给你买一个。」 「……」这不是关键好么…… 「我谢谢你啊。可是就算买一个我也得进去,」我指了指手錶,「喏,看见了吗?我已经快两个小时没有照太阳光了,会暴露我的身份的!」 他不说话,为了强调问题的严重性,我张牙舞爪吓唬他:「会被当成怪物的!」 张玄松开了手,不知为什么,低着头的他看起来有点委屈。 这可怜的少年……难得奉献的一次好意就这么被我践踏了。我略有些于心不忍,又回头说道:「还是很谢谢你啦!你给我买的我就当做备用好了!也是……也是很重要的!」 重点强调了一下我其实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我连忙冲进了洞里。 舒道在前方走着,他一路仔细察看着身边的洞壁,一直到尽头,他凝望着前方的绝路。 「你刚才说,电池和铲子都不见了?」 「对啊,」我指了指地上的水坑,「我就在那里跌倒了,手电筒那时候摔了出来。肯定是这时电池掉出来的。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确定是这里吗?」 「没错吧。」我回忆着,「我记得那时候听见枪哥在外面叫了一声,都怪闷哥一直拉着我向前沖,刚转身就摔倒了。」我坚决不承认是我自己太笨。 舒道陷入了沉默。 「舒道?」我试探着问,「你没事吧?找不到……找不到就算了啦,虽然确实对我很重要……你不用太内疚!」 他勐地回过神来,朝我微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周围太潮湿,这个笑容有些虚弱:「不,我没事。我只是在想……」 「怎么了?」 「……阿守,你说的也许没错。这座山……它可能真的会吃人。」
第40页 第24章 那一刻周围一片寂静。我们打的盗洞已经开始向上斜插过去,外面的声音传进来的不多。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的唿吸声,还有滴答水声。 我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说:「你……你说什么?」 舒道苦笑了一下:「我说,那些人可能真的是被这座山吃了的。或许……我们也会。」 我又瞪了他半天,期盼着他澄清说刚才是在开玩笑。然而过了很久舒道都没有让我如愿。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路狂奔了出去。 「九叔——闷哥——救救救命啊!!!舒道他……他被附体了啊!!!」 「餵你们听到了吗?那个天天口头直播探索发现的舒道说这里不科学啊!!!」 我冲出去的动作把外面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红摇甚至唰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紧盯着我问道:「怎么了?!书生怎么了!」 我大口喘着气,一只手指着后面:「舒……舒道他被鬼怪附体啦!他不是坚信『科学技术必将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么?刚才他居然说……这里的一切古怪东西都是因为这座山有鬼!」 红摇震惊地看着我:「所以,你就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自己逃出来了?!」 「……哎?」 红摇怒极跳脚:「你怎么能这样子?你不知道书生说有鬼那就一定是有鬼吗?!他那么娇弱一个可人儿,你竟然把他一个人丢在有鬼的地方自己跑出来!!!」 说完,红摇拔腿就冲进洞里。临进去前,还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阿守,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依旧呆愣在原地,还没理解完红摇姐姐快速喷出的字句。 半晌,我回过头,对着闲闲坐在那里看戏的三个人慾哭无泪道:「……怎么办,刚才那段话槽点太多,我吐不过来了……」 不出所料,三个人中只有枪哥回应了我——他眯起眼睛,拿下嘴上的烟,长长吐出一口白烟,若无其事低下头去。 「……」 红摇已经嘘寒问暖地扶着舒道走了出来,那架势简直像是搀扶孕妇。看到我的时候,红摇脸色微变,然后爽朗笑道:「哎呀阿守,刚才态度不好对不起啦!我担心书生被山吃掉了才那么急,你不要生气!」 「……」这种根本没办法让人和她生气的人,真是让人生气啊。 「舒道,怎么回事?」九叔沉声问道。 舒道虚弱地咳了两声,摆了摆手。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九哥,你说,有会吃人的山吗?」 「有。」九叔竟然脸色不变果断回答,「流沙、沼泽与雪窟。沙丘之山和雪山,吃的人还少吗?」 舒道低声喃喃:「流沙和……沼泽吗?那么,九哥,如果是生长有高大乔木、山石坚硬巨大的山体,会不会吃人?」 九叔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环视了一下整个墓室,又在满地白骨上面扫了一下,才问道:「我认为,不会。」 舒道颤巍巍嘆了一口气。 「舒道啊,你不能这样子。」我苦口婆心劝谏,「你不能因为一时找不到科学解释,就犯中二病认为整个科学世界都抛弃了你,进而走上封建迷信的道路。动动脑子嘛,山怎么会吃人呢?你看连张玄都没说过这里有鬼呢……」 「我没说过。」张玄忽然打断了我的话。 「……」 「……哈哈哈。」我干巴巴笑了两声,然后默默缩到一边。 舒道走到墓室边缘,我们刚才从墙上抠出女尸的地方。他推了推眼镜,说:「这里的情况很不对劲。九哥,你说得对,虽然我们是按照来时的墓道冲到这里的,可是这个墓室和我们进来的元墓根本不是一个地方。并没有走错墓道,那么就是这里换了地方。」 「然后,这个墓室并不大,在进来之后,虽然按照常理推断这里绝不可能存在机关,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认真检查了每一寸地方。对吧,枪兵?」他询问地看着枪哥。 「请不要怀疑一个能看清子弹轨迹的人的视力。」枪哥说道。 「那么,枪兵,在那时,你看到这个墙角露出的脚了吗?」舒道问。 枪哥怔了一下,他蹙着眉回忆了一下,飞快答道:「没有。」 「好。又是一次,原本不存在的东西突然出现。」 「那也太绝对了吧……」我弱弱地抗议,「说不定我的视力比他还好呢。那只脚是被土堆盖着的,没有发现也挺正常的吧。」 舒道瞥了我一眼,继续说道:「然后是……这里的白骨坑。刚进来的时候,我们都发现了,整个墓室都是土质结构,就连地面上有没有小石子都确定过。可是,却并没有人发现这么明显的露出地面的骨骼。这又是一次。」 舒道顿了顿,目光看向我:「接下来的一次,就是阿守和张玄。他们把电池和工兵铲放在了盗洞之中,可是回头却不见了踪迹。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和上面两条的情况几乎完全一样。」 「尸体不会动,电池和工兵铲也不会动。那么会动的就只有……这座山本身。」舒道意味深长的结束了他的发言。 「不,我不相信。」 这次说话的人是枪哥。他皱着眉看过来:「我宁愿相信是尸体自己移动的,也不认为整座山会动。槐山在此已经不知多少年了。当地村民从没说过山的位置变化。吃人的传说难道不可能是殭尸作祟吗?至于电池和工兵铲……」
第41页 他看向我:「……任守这傢伙笨手笨脚的,说不定被她带出来不知道摔到哪去了呢。」 枪哥,虽然我很感激你替我提出了反迷信学说,但是后半句的人身污衊我绝对不承认! 舒道摇了摇头:「从进入这里之前,我就一直隐隐觉得不太对劲,直到刚才我才终于想明白……我们是不是都忽略了一点?那两个闯进来被粽子杀死的盗墓者,其中有一个人跑到了空棺的耳室。你们不觉得不对吗?他们的盗洞就在棺材后。如果他有时间从主墓室一路跑到那里的话,为什么不直接从盗洞逃出去?」 枪哥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你是说……他们遭遇了和我们相同的情况,盗洞……消失了?」 「不如说是堵上了。」九叔轻声说道,「我们检查了盗洞,但是却并没有仔细看看能不能出去。说不定他根本不是慌不择路逃了那么远,而只是没有办法出去而已。」 我觉得浑身的汗毛全体竖立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九叔:「九叔……不会吧?你也觉得山会吃人吗?!」 九叔淡淡斜了斜眼,唇角微微勾起来,露出个淡漠的笑:「也许呢。」 「想证明这一点很简单。」舒道说道,「任守,刚才你们挖盗洞的时候,是按照我说的方向直挖的吗?」 我下意识挺了挺胸:「当然!我很认真!每挖一段距离,还用你那个地底指南针对一下方向,你哪怕拿着直尺去比划,都绝不会有一点偏差!」 「那就好。我们来看看吧。」 舒道拿着那个奇怪的罗盘,再次走入了盗洞,我们跟在他后面。他调整了一下指针,使指针对着盗洞走向,一直向前走。我沿路仔细得不能再仔细地观察着周围,没有电池或者工兵铲的踪迹。 又一次到达尽头时,舒道低头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他把罗盘拿起来给我们看——明明刚开始直指洞口的罗盘,现在偏向左边至少二十度角。 我目瞪口呆。 「那……那个……也许是我真的太笨了,挖的方向弯了也说不定……」 舒道嘆了口气:「阿守,你还不愿意承认吗?那好吧,我们就按照指针的方向挖一下,看是不是能发现什么。」 枪哥从外面拿进来两把铲子,我们又一次投入了工程。舒道站在旁边,眼中是有些悲哀的笃定。 我和枪哥沉闷地干活。大概向前挖了一米多距离,忽然「铛」的一声响,铲子碰到了什么东西。 「……」我们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一点点把土铲开,慢慢地,一把和我们手中工兵铲完全相同的铲子浮现在我们眼前。 枪哥弯下腰,把铲子拽出来,抖了抖上面的土,仔细看了看,道:「没错,上面还有我不小心刻上的划痕,是我们的。」 恐怖的寂静彻底笼罩了我们。我忽然不再理会他们,一个人专心致志干起来。我用力铲着土,抿着嘴拼命干活。 「阿守!你干什么?事情都这么明显了你还不相信吗?!」红摇一把拉住我,「书生没说错,这座山的确会动!」 「不……我很现实,」我有气无力地说,「我只是想,既然铲子挖出来了,我干脆再干一下,把我的电池也挖出来算了。」 红摇:「……」 事实证明我摔倒的地方距离铲子确实不远,一会儿工夫我就看到了可怜兮兮躺在地上的电池。我弯下腰,刚想把它们捡起来,身后张玄忽然大喊一声:「快出去!」 我被他拉了一下,摸了个空。 「诶?闷哥你等……等我捡起来啊!」 「没时间了!快出去!」 我急忙转过身,可手指还没碰到电池,地面忽然颤抖了一下,紧接着,泥土好像是流沙一样,缓慢挪动着,吞噬了刚露出来的电池。 「……」卧槽这东西居然真的会吃人!!! 红摇已经拉着舒道跑了出去。张玄二话不说,一把拉着我的手,不顾我绝望地对着电池哭泣,拖行李一样拉着我沖了出去。 「别啊闷哥别那么快!那东西动的没我那么迅速你让我挖出来啦!」 冲出洞口之后,张玄把哭着喊着重新准备回去的我一把拽了回去。 「你干什么啊!」我咬牙切齿,「它不可能马上把我埋进去,万一我们被埋在这里我至少也要保持人类状态!」 「不会。」 「你知道啊!」 「我说不会。」张玄淡淡看了我一眼,「我们能出去。」 他难得有正经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直各种慌张的我居然稍微镇定了下来。来回走了几步,终于艰难说道:「好吧……我信你一次……」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有过这样的经歷:n次发毒誓说「再吃这么多影响减肥我就绝食!」或者「再上淘宝乱买东西我就剁手!」,结果发现自己的胃永远是四次元空间,千手观音也不够剁。 现在看来,我大概也是「永远下一次再说」党成员。尽管n+1次哭喊着「天然呆毁灭世界啊再信张玄我就叫张守!」,可事到临头发现叠加几个张都不够我用的。 张张张张张张守的血泪教训再次告诉诸位同志:信闷哥,不得好死啊! 第25章 我和闷哥一起走回地下文物工作者群中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看着我震惊了。
第42页 「任、任守?」枪哥手里的烟掉了下来,「你那是什么鬼打扮?我还以为张玄带着这座山的山神缉拿归案了呢!」 套着张玄的卫衣,袖子遮住了手,袖口还扎了个结,整个头脸都被牢牢包住只露出一只眼睛的我:「……」 「哎哟喂,瞧这犀利的造型……噗!」枪哥乐坏了,他一个翻身跳起来,「你是觉得这里的尸体只有白骨太单调了,所以决定自己营造点其他类型吗?」 我啪地打开他好奇地戳我的包头布的手,从衣服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别手贱乱摸……你不是应该正在为食人山发愁吗?这么开心,你精神分裂啊!」 「发什么愁?」枪哥满不在乎地耸肩,「我枪兵二十七年来什么高端食物链没克过,食人鱼食人鲨甚至食人花都一度是盘中主食,这座山连食物链都算不上,真要死在这里才叫荒谬!」 我双手畸形捂胸后退:「你……你离我远一点,我……呕!只要一想到我曾经和一个吃过这么多乱七八糟东西的人在一个盘子里夹菜,我就觉得……呕!」 红摇也凑过来:「阿守,你干嘛弄成这个样子?还是张玄的衣服!你穿着他的衣服该不会是……」 她暧昧地眨了眨眼。 停……停!姑娘你脑补绝逼不靠谱啊喂! 我张嘴就想挽救一下我岌岌可危的清白,没想到张玄已经率先开口:「她怕冷。」 「……」 「啊呀张玄没想到你这么体贴啊!」红摇夸张地掩口笑着,「虽然我不理解为什么湿透的脏衣服也会有保暖作用而且居然连脸都包起来……不过这是你们两个人的小情趣我是不会多问的啦!」 说完,她还用一种「我懂的」目光促狭地看着我们。 ……姑娘,为什么你明明都看出来了不科学的地方还依旧能继续脑补! 只有跟红摇一起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是这么的嚮往科学。逃难一样冲到科学研究组,我打算和九叔他们探讨一下这座山到底算不算食物链的一份子。 「舒道啊,我错了,我真的不该怀疑你的。」我苦着脸说,「刚才我看见了……这座山真的会动!」 舒道格外淡定地「嗯」了一声,说:「虽然看起来是这样,但是这种说法并不准确。枪兵说得没错,这座山并不会动,动的……大概只是土壤而已。」 「土壤?」 「对,阿守,槐山数百年来都没有移动过,但是这里的内部却在不断移动,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 「虽然我亲眼看到了。可还是很奇怪啊……」我挠着头,「土壤怎么可能移动呢?」 「会动的土,传说中有一种。」九叔忽然开口道。 我和舒道一起看着他。九叔眯起眼睛,说:「在传说中有一种土壤,它能自己生长移动,生生不息。它在上古事件中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九哥,你是说……息壤?」舒道默契地接上。 「什么是息壤?」我问。 舒道回过头来,耐心向我解释:「息壤是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土壤。当年大禹治水,便是用息壤才用疏导方式,将滔滔洪水引入大海。不过,这也只是传说而已。」 「鲧盗天帝息壤,以堵白浪。后来天帝命祝融杀鲧。鲧尸体经年不腐,禹破腹而出。鲧尸身化为蛟龙,乃去。」九叔说道,「这是存在于《尚书》中的记载。」 「……我有很多疑问,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鲧,他是个男的吧?为什么禹会从他肚子里出来啊……男男什么的太不能接受了!」我听得一身冷汗。 九叔这次终于正眼看着我。很久才慢悠悠开口:「虽然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总能从很多内容里迅速抓到最奇怪的重点。但是——如果以后你继续这样,扣工资。」 「……」我迅速闭嘴。 九叔,您威武。枪哥几乎自杀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您只用了三个字就秒杀…… 「我不认为这是息壤。」沉吟片刻,舒道说道,「传说中的东西,存在的不是没有。但是无生命的土壤自己生长移动……无论从生物学还是能量守恆上面来看,都绝对不可能。」 「……九叔,您干吗不扣舒道工资,还能量守恆咧……他明显比我更加抓不住重点。」我闷声道。 「我认为,这可能是一种食肉菌类。菌类以腐殖质为生,好潮湿阴暗环境。这里的土壤中可能富含某种变异菌类,以肉质为食,能够移动。所以才有了『山吃人』的传言。」舒道完全无视我的祸水东引,条理清晰地说,「这下,一切都解释得通了。空棺里的尸体并非人为置于土壁中,是被土壤包裹进去的。所有的尸体只余白骨,因为其余部分都被消化吸收掉了。我们进来的墓室没有消失,只是原来的墓道更改了方向,把我们引入了这间几乎全部是由食肉菌构成的墓室。如果我们想不出办法,就会像这些尸体一样,窒息而死或者最终被吞噬。」 「不管是息壤还是食肉菌,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刻出去。」九叔静静说,「你的感觉应该最明显吧?舒道,这里的空气不够了。」 在科学不科学的问题上和舒道纠缠,简直就是自虐。就连九叔也决定避开这个话题。 在我们说话的功夫,枪哥又一次进入我们刚才挖的洞穴察看了一下。出来的时候,他有些无奈地耸肩:「我们挖的墓道已经缩短了至少一米。不知道为什么,土壤移动的速度更快了。这样下去,我们不可能挖洞出去。」
第43页 不能出去,使用炸药会引起塌方被活埋。我看了看地上堆叠的白骨——难道,我们真的要变成这些东西的一部分? 「闷哥,刚才你就是知道那个洞会把我们吞噬才不让我进去的?」我问张玄。 他默默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说!」我有些恼火,「知道这是个息壤坑的话,浪费这些时间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闷闷地说,「那个洞里散发着一种味道……越深就越浓。」 「……就是你说的『臭味』?你的鼻子还真灵……」我无力倒地。 「不用着急,阿守。」舒道沉着地说,「我们还有希望。既然张玄这样说,那么至少说明了一点——这里的会动的土壤分布并不均匀。槐山这么久都没有被这种土壤吞噬,一定有什么抑制着它的生长。我们只要找到分布最稀薄的地方,就一定能出去。」 从原理上解释,这一点确实行得通。可实际操作起来,就会知道理论派是多么坑爹。 会动的息壤和普通土壤看起来完全相同,就算知道它分布不均,也完全找不到哪里是防守薄弱地带。 舒道又一次拿起了手中的罗盘。据我猜测,这大概是「地下特殊生物感应器」。他在墓室里走走停停,不时默念着什么。我完全帮不上忙,坐在一边看他干活。 「枪哥,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可以组一个『力大无脑』二人组?」我托着腮无聊地说,「你难道没有发现,每次遇到技术性工作的时候,都绝对没有我们两个的参与空间。」 枪兵白了我一眼:「少把我和你这种废物扯在一起。就算同样是武力派,我也绝对是高精尖的专家!狙击、定点爆破、潜伏奇袭……这些特殊任务哪一样你能干的?」 「……」自己的价值居然被战友否定,我再次遭受重大打击。 「刚才舒道和你说了什么吧?」枪哥转移了话题,「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被枪哥重新提起,我才想起来刚才一直困扰我的玄幻假说。目光移到地上的白骨身上,我八卦兮兮地凑到枪哥耳边,用一种「有笑话大家一起分享」的语气低声说:「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情。这具尸体……你知道舒道说什么吗?他说这具尸体居然是明朝皇帝的!哈哈哈好笑吧!」 枪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圈四周,没有像我所想一样一起鄙视,反而勾起了唇角:「这个嘛……还真的有可能。」 我目瞪口呆看着他:「不会吧?!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 枪哥抄起一边的铲子,遥遥指了指白骨坑中的一具尸体:「喏,看见那个了吗?」 我看过去,发现枪哥指着的是一具穿着盔甲的骷髅。 「那个,之前弄出来过一个,」枪哥抿了一口烟,「这是明朝军队的盔甲。那个人穿的,是只有极高品级的将领才有资格穿的鳞甲。但是,这不是上战场用的重甲。穿这种甲的将领,一般是执行某些特殊任务的高级军官。」 「虽然舒道说过这些尸体位于同一个尸坑内。可是这些明军明显是同一批的,位于尸坑最下层,和棺材里那个男人应该是同一时代的。既然这么特殊身份的人出现在这里,棺材里关着个皇帝也不是不可能啊。」 枪哥奇怪的看着我:「诶?你怎么了?摆出这个姿势……难道你有别的观点?」 orz状头顶墙的我伤心哭泣:「不……我只是觉得,为什么我以前竟然会把你看做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笨蛋呢?居然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盔甲样式!我好惭愧呜呜呜……」 「啊,这个简单。」枪哥淡定抽菸,「那盔甲就在天门地下室里摆着呢,我每次去找东西都能看见它。想看的话我带你去。」 「……」 「对了,你刚才说,这倒霉皇帝是哪个来着?」枪哥笑盈盈望过来,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好像能透过卫衣包头看到我的囧脸。 「他是……」 我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枪哥的表情忽然变了。他怔了一下,紧盯着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开口:「任守?你……你的……」 我呆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身后一道大力忽然把我拽了起来。 头昏脑胀地撞到了一个男人的胸膛上,我的头似乎还微微弹了一下。这傢伙胸肌真好。 抬起头来,就看到被我赞美了好身材的只穿着深色背心的张玄,一张面瘫脸阴雨欲来地对着我。 第26章 所有想要猜测张玄想法的人,必将被一个天然呆的思维方式所打倒。 张玄这个傢伙,几乎是一台没有输出装置的计算机。任他四核cpu运转速度直奔地球处理器,没有显示屏的面瘫脸以及音响严重故障蹦不出几个字的语言系统,也导致外人完全无法理解他那神一样的内心。 就算你内心有着少女一样的娇羞,摆着一张冻肉脸谁能看得出来啊! 张玄毫无预兆地一拉让我向后倒去,可是他好像不是为了看「任守向后仰天摔」节目,一只手扶了我一下,然后身形一转,把我挡在了他的身后。 我头晕晕地看着前面,张玄的背影把我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的。他站得直直的,面对着刚才还在和我说话的枪兵。 「张玄,你让开。」不知是不是错觉,枪哥的声音有点焦躁。 张玄对他的话完全置若罔闻,一只手拽着我的胳膊,拖麻袋一样把我向墙角拖过去。
第44页 枪哥紧赶两步,一把抓住张玄肩膀:「你什么意思?让开!我正在和任守说话!」 「她没什么和你好说的。」张玄的声线完全没有起伏。一边推搡着把我和枪哥的视线完全隔离开来。 「餵……喂!」我被他推得有点黑线,「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这种对话怎么好像两男争一女的戏码……我说你们是想缓解一下气氛,演出一下脑残偶像剧吗?」 「闭嘴。」张玄冷冷道,他伸出手来,一把把我的包头卫衣完全拉了下去,本来留出的一线光明被遮住,我连眼睛也被包在衣服里。 「你干嘛啊!」我抗议着,「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想把衣服拽一下,可是手被张玄一把按住。隔着衣服,我听见枪哥冷冷的声音:「为什么挡起来?张玄,你也看到了是不是?哦,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看到了,而是……早就知道吧?」 「你看错了。」张玄斩钉截铁道。 「看,错,了?」枪哥一字一顿,忽然,他冷笑了一声,我听见「哗啦」一声,这声音异常耳熟,好像是……枪栓被拉开的声音? 砰! 一声清脆的爆响。拉着我的手一下子松开,张玄不知跳到了什么地方。 「枪兵!你干什么?!怎么对张玄开枪!」 头被蒙在衣服里,我完全搞不清状况。红摇的惊唿声响起来,还有脚步声在接近。 枪哥……对张玄开枪? 我奋力和乱七八糟缠在一起的卫衣作斗争,想要挣出来看看情况。冷不防又一只手抓住了我,那人动作粗鲁地拽住了我头上的衣服,勐地拽了下来。 视野里豁然开朗,骤然映入眼帘的,就是枪哥一张离我极近的脸,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紧紧盯着我的脸。那种眼神很古怪,像是震惊,又好像是狂喜和愤怒,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他身后红摇的抽气声。 我想探出头看看到底怎么了,枪哥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这种恶霸调戏民女的姿势虽然恶俗,可却很有效,成功制止了我脑袋的所有动作。 我只能盯着他,看着那双眼睛里的光渐渐变成瞭然与失望。 「这就是,你的秘密。」枪哥艰难开口,「对吗,任守?」 「你在苏色末(你在说什么)?」 被枪哥捏着下巴,我连话都说不出来,嘟嘟囔囔着,一边想要拽开他的手。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枪哥怒吼起来,「什么道具服……什么提供线索……呵,呵呵!方瞳古尸……本来就是你吧!任守!」 就算现在再跳出来一只大粽子,也不会比枪哥这句话更具有震撼力了。 我觉得好像一颗子弹直接射到了我肚子里,心肝脾胃一起往下沉,腿也不由自主哆嗦起来。我条件反射地伸手摸了一下脸……靠,没摸到,我的手还被袖子扎着呢。 不知所措地四下里看着,所有的人都用一种沉默的眼神看着我。红摇走过来,手里拿着一面镜子,目光依旧带着惊讶,把镜子放到了我面前。 ——镜子里那张脸孔,一半是人脸,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苍白的皮肤,看上去瘦弱清秀的女子面孔。另外一半,已经变成了干枯萎缩的粽子。特别是失去了眼睑保护的那只眼睛,完好到诡异的黑白眼球,方形的瞳孔紧缩着盯着我。 我迅速扣上了镜子,然后不顾众人的视线,把枪哥刚才拽掉的卫衣帽子一下子扣上去。一下子跳到了一个离众人最远的角落。 墓室中的气氛简直压抑得可怕。刚才我们经歷了那么多惊悚恐怖,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压抑。带着震惊后的颤抖余韵,仿佛连空气都在激盪着无形的沉闷音调。 「阿……阿守?」红摇小心翼翼问着,像是害怕吓到我一样,语气出奇轻柔,「你的脸……怎么回事?难道是刚才……被食肉菌腐蚀了吗?!」 ——红摇姐姐干得好!我还没想好怎么说,你就为我找到了一个这么好的理由! 我玩命一样点头:「对的对的!刚才在那里面挖洞的时候,我不小心吃了一口土。食肉菌已经开始侵蚀我的身体了。所以……大家不要管我赶快想办法出去吧!」 「连你的瞳孔都腐蚀成了方形的吗?」枪哥冷冷的声音响起来。我从见过他如此阴冷的样子。 「……要我说是的话,你相信么tat……」 枪哥没有说话,他靠在墙上看着我,头后仰四十五度眼角斜视三十度,那目光里只有四个字:你特么的继续扯淡试试。 ——救命闷哥!我已经害怕得连数都不会数了!!! 「好了,都不用说了。」 沉闷的气氛中,九叔开口道:「不用这么紧张。张玄带任守进来的时候告诉过我。她的身份有些特殊,她是个粽子。」 话音刚落,瞬间引起一片譁然。 枪哥立刻调转视线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九叔,连你也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九叔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我只知道任守是粽子,却不知道她正好是你找的那个。」 「好……很好。」枪哥气极反笑,他看着依然沉静的舒道,语气里充满了嘲弄:「舒道,看你的样子,你也知道了对吗?」 舒道轻咳了两声,说:「我不知道……只是,刚到天门的那天,张玄用砖头砸了阿守的头,那个时候我看见,她头上的伤口在癒合。我知道她不是普通人,但也并没有多问。」
第45页 枪哥的脸色变得很白。他紧紧握住手里的枪,整个手臂都在颤抖。他缓缓环视了一周,每一个人都仔细看过去,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些人一样。然后,没有任何预兆,他忽然转过身去,冷不防一拳打在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张玄脸上。 张玄没有任何提放,挨了这一拳。枪哥力气太大,这一下打得他后退了两步。他怔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脸。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侧了个身,瞬间也是一拳揍了过去。两个男人如同兽类一样,没有用任何武器,兇勐地肉搏起来。 「枪哥!张玄!你们打什么啊?!」我难以置信地叫出来。这两个大男人是疯了吗?!不就是没有告诉枪哥我的身份……他不是说过吗?天门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现在他这个样子……算什么啊! 枪哥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这一点用不了太长时间的相处就能发现。他为人有些风流,说话也有些促狭和调侃语气。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个绝对很讨人喜欢的男人。英俊、幽默、大气且绝对可靠,这样的人,居然会为这种事情和张玄大打出手,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你们够了!」我大吼一声冲过去,一手抓着枪哥的胳膊用力把他拖开。愤怒的男人兇勐的力量当然是很大的,但是对我来说,也并不算什么。 枪哥被迫拉开之后,张玄也停了手。他冷冷看了我一眼,不再理会我和枪哥,迳自走到了一边。 枪哥剧烈喘息着,他扫了一眼我牢牢箍在他胸前的手,冷笑一声:「好大的力气啊。这也是殭尸的力量吗?」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然而并没有松开手。我用哀求的语气说:「枪哥你别激动。其实我……我力气不大啊,你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你最近玩得太脱了,身体虚掉了才……」 「我的身体非!常!好!」枪哥咬牙切齿说道,「你要是不相信,我不介意你亲自体会一下!」 「……你口味真重,」我哼哼唧唧着,「我的年纪说不定都可以当你祖宗的祖宗了,而且你还j尸。」 枪哥:「……」 最后在我这个和平主义者的强烈申请下,枪哥和我总算心平气和坐了下来,大家一起听我讲那过去的事情。 「……所以,就是这样。我被张玄蒙了,才来到这里的。」我实话实说着,「从有记忆开始,我就在墓里呆着。但我知道我不是怪物……虽然过了很多很多年我都没有任何变化,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虽然我没有记忆,也没有人类的身体,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把我当成怪物!」我勐虎落地式扑下。 「你胡说什么呢!」红摇大步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怎么会因为外表这种可笑的理由就把你当成怪物!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阿守,你都是我的朋友!」 「红摇……」我感动的泪汪汪的,星星眼看着她。 「没想到你还有过这么悲惨的经歷……」红摇慈爱地看着我,「看你平时的样子,我以为你的秘密最多不过是被车撞坏了脑子呢。」 「……」为什么,我觉得这不是夸奖。 「啊对了,虽然这么说,可是你最好还是把头蒙上吧,」红摇郑重嘱咐,「就算知道是你,可看见这个样子的傢伙站在书生身边,说不定我还是会当成敌人对你出手的。」 「……」 这种既感动,又想揍她的复杂感觉,我要怎么破…… 我说话的过程中,枪哥一直沉默着。他一个人坐在墙角,一根接一根抽菸。空着的手拿着一把手枪。是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把银白的大口径沙漠之鹰。手指神经质地抚摸着光滑的枪身。 「枪哥,你找方瞳古尸到底干什么?」我问他,「你是要找龙髓吗?龙髓是什么,是不是一颗红色的珠子?张玄从我身上捡走了,你可以问他要。」 「不,」枪哥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沙哑,透着无限的疲惫,「不是……」 「你知道方瞳古尸是什么吗?在传说中,有一种人瞳孔是方形的,据说他们来自海外仙山,能腾云驾雾,长生不老。方瞳者,乃仙人也。他们的尸体经年而腐,只有一双眼睛不灭,经年而化为玉石。传说……取仙人玉化双目,配合珍奇药材可得『龙髓』。供长生不老,起死回生……」 我瞬间向后跳了一丈多远,吓呆了地捂住眼睛:「你你你……你别乱来啊!我……我不可能把眼睛给你的!我的眼睛……它只是普通的眼睛,不是玉石!」 「你不用担心,」枪哥静静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就算你身上真的有龙髓,我也不会对同伴怎么样。虽然……我一直、一直在找它……」 枪哥的声音低下去,我觉得他好像陷入了某个回忆里,明明坐的那么近,却给人一种触摸不到的感觉。他的悲哀、绝望、狂怒、死寂……没人能够分担。 天门的人,哪个没有自己的秘密。 那么,这个看上去耀眼如同太阳的男人,又有着怎样的秘密? 「任守,你还记不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张玄对你不一样?」枪哥抬起头,忽然说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记得。」 他苦笑着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可我只是当他不好意思说才找的藉口,现在看来……他恐怕是认真的。」
第46页 我不由得屏住了唿吸:「他……他说了什么?」 枪哥斜看着从刚才就一直沉默坐在墙边的张玄,把手里的香菸灭掉,说了一句话。 我怔了一下,然后也回过头去,看着那边的闷哥。 几乎不需花费多大力气,就能想像出枪哥描述的场景。 那天天门金光灿烂的奢华房间内,男人微微低下头,面无表情的脸被灯光勾勒出清晰轮廓。他半垂着眼睫,说话时用惯有的平板腔调,说—— ——她和我一样。 那时他说话的语气,没有起伏的声线里面会不会有一点寂寥? 第27章 张玄是什么样的人? 面瘫,语言障碍,自理能力伤残十级,选择性智力障碍,无趣冷漠可能还中二的扶不起青年。 任守是什么人? 会卖萌,会犯二,会文艺,会吐槽。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捏得起针线,扛得起沙包。勤勤恳恳热爱生活,幽默风趣五好青年一枚(殴)。 一个这么讨厌的人和一个这么完美的人,怎么会一样嘛啊哈哈! 「枪哥啊,你这是在骂我还是在夸他呢?」我摇头,「我们怎么可能一样。他要是有我一半的热爱生活和积极向上,你们天门早就成倒斗界武林至尊了。」 枪哥有一会儿没有说话。他看着手里点燃的香菸,白色烟气裊裊上升徐徐消散。过了很久,他才弹了一下手指。 「我来天门比张玄早一年。」枪哥说,「那时候只有我、九叔、舒道和红摇四个人。我们去甘肃倒一个斗。过程挺惊险的,返程途中大家都疲惫不堪。结果就迷了路。」 「我们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周围的景色很相似,好像遇到鬼打墙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在兜圈子。无奈之下,只有野外扎营。想到第二天再想办法出去。可是在当夜,我好像听到远处有一声爆炸声,那声音不远,听起来就像炸药开山一样。好奇之下,九叔和我就去查看情况。」 「我们点着火把走了大概两公里。因为摸不清方向,只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没留神我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发现是个人。那人大半个身子都被碎石块埋着,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浑身是血,昏迷不醒。他手里紧紧抓着一把刀,昏迷的时候也没放松过。九叔和我把那傢伙抬了回去,发现虽然看上去惨了些,可事实上这傢伙都是外伤。简单包扎之后,伤口的血就止住了。」 「第二天带着这倒霉鬼上路,很奇怪,这次没花多少工夫就走了出去。那傢伙癒合能力简直好得惊人,带下山后甚至没送他去医院,他就醒了过来。他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可是其他的问题,不论我们问他什么,他都回答不出来。他是谁,从哪里来,遇到了什么事情,全都不知道。九叔慢慢发现这傢伙在对付鬼怪上面很有一套,就把他留了下来。」 我一直听枪哥讲着,问道:「那人……就是张玄对吗?」 枪哥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对我有些特别,为什么说我们是一样的。原来,我们真的是经歷过相同的事情。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遇到过什么事情,醒来时遇到的就是完全崭新的世界。惊人的癒合能力,神秘的力量,这些都没办法弥补心里那份虚。人都是缺乏安全感的动物,与这个世界的联繫越紧密,越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可是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记忆。他和别人不同,就像怪物一样。有的只是一个名字,还有那把他从开始就紧紧抓着的刀。 我想起张玄无论走到哪里,手中都一定牢牢抱着那把黑刀。他可能并不是觉得这件东西有多么宝贝,只是,那是他和自己的过去唯一的牵绊。 三年前,他在墓里看到我的时候,是不是想到了自己?哪怕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个怪物,依然坚信着自己是人类。所以他才把我带了出来,然后有了之后的一切故事。 我沉吟着:「枪哥……从你的故事里,我猜……哎,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张玄可能是山神的儿子,山神即将分娩,才把你们困到山里,然后把生出来的儿子交给你们带下山抚养成人,所以你们第二天才那么容易走了出来的?」 「不错的想法,」枪哥面无表情说,「所以你其实是山神的女儿对吧?他只要带着你兄妹俩回到那座山上祭拜一下,你们两个的记忆就都能恢復了是不是?」 我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两个废话说够了吗?」 这个声音让我和枪哥同时打了个寒战,战战兢兢抬起头来,红摇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拿着皮鞭,眯起眼睛看着我们,形状美好的樱唇挂着一抹阴冷的微笑。 「……啊,枪哥,你刚才不是和我说到舒道实在是太辛苦了我们要去帮忙来着吗?」 枪哥心领神会,迅速站起来:「是啊,说的没错,我们刚才还在反省作为天门的一员太不称职来着。」 我跟在枪哥后面,同手同脚走到了离忠犬状态红摇最远的一个角落。 舒道已经坐了下来,他刚才一直没有停止忙碌,现在额上沁着一层薄薄的汗。看见我,微微一笑。 要知道,我现在可是没扣帽子的殭尸脸状态,对着这张脸还能如沐春风地微笑,舒道的涵养简直让我惊嘆得五体投地。
第47页 「舒道,有头绪了吗?」枪哥问。 「嗯……虽然并不太确切,但是你们从这里挖一下试试吧。」舒道指了指一面墙壁,「从下面开始,不用太深,我只是想试一下……」 因为舒道的工作指示听起来需要细緻的人选,所以干活的人变成了枪哥和张玄。为什么唯一的女性居然在「细緻」这一点被刷了下去…… 他们向前掘进的速度并不快,但是还好,并没有出现土壤掩埋的现象。 「任守,你离远一点。」九叔对我做出了特别吩咐。 我有些郁闷的看了他一眼,还是乖乖走了过去。颇为不解地问道:「九叔,为什么你总不让我参与很多事情……就像之前和那个大粽子搏斗的时候,为什么只让我看着脑袋不让我参战?」 「你身上有股死气。」九叔说,「张玄告诉过你,那粽子是死物,看情况能『復活』的秘密,大半是在那颗脑袋上,用你的死气压着,才不会再过来。」 「哦,这样啊。」我瞬间觉得自己也是有作用的,「它为什么会重生?」 九叔无所谓的说:「无论为什么都没有关系。有问题的是……那个粽子存在的本身。」 「……什么?」 九叔的表情有些深思:「那位元朝将军,该是这个墓的第一个进入者。但是在这个息壤墓中,后来多少尸体都变成了白骨,却只有他……依然保持着可行动的殭尸,这简直就像是……特意留下的一样。」 特意留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我们沖入这里之前,那个滚落在墓道里的粽子脑袋,面对我的脸上露出的诡异笑容。 「……像狗一样。」 「嗯?你说什么?」 我颤抖着说:「它……很像一条狗,息壤留下它的骨肉,把我们驱赶到这个食人坑中。它……它还在笑……九叔,你不觉得简直就像是息壤留下的一条恶狗吗?舒道说这里的土壤是因为食肉菌才这样的,它们……有这么高的智商吗?」 九叔没有回答我的话,他的样子好像陷入了深思。 沉默的功夫,枪哥和张玄已经从洞中走了出来。出乎意料,枪哥的脸色沉沉的,看到我们的视线,他摇了摇头。 「不行,没挖多远,旁边的土又开始动……虽然没有刚才那么快,但是已经超过了我们挖的速度。九叔,真的不能炸开吗?」 九叔没说话,他指了指头顶,眼尖的我看到,那上面露着一点点须子。 「枪哥,你死心吧……看样子这上面全都是大槐树,炸一下,一片树林塌下来。我是没事啦,至于你……呃,我会好心替你收尸的。」我好心提醒。 「果然是……不行吗?」舒道的样子,好像又陷入了思考。 这下子又回到原点了。我不敢去打扰舒道,于是觉得干脆还是干点有意义的事情——清点战利品。 即使是这个穷到可怜的墓,按照盗墓一定不会走空铁律,我们还是捞到了一点东西。具体大概是:棺材一具——这东西大概是给僱主躺尸体验气氛用的,跟我没关系。白骨无数——这跟我也没关系,红摇大概会很乐意带点回去当纪念。还有……哦!传国玉玺!虽然这依然和我没多大关系可这是最值钱的! ……不过,玉玺哪去了? 虽然按照常理来看,最应该把这东西视若珍宝的舒道同学应该把它抱在怀里,可人家表示只有研究的时候才会觉得它是个宝,研究完爱哪去哪去。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精神大家千万要好好学习。 我准备把玉玺捡回来,当做任守私人小金库的第一桶金。 我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我们刚才挖洞时移出的土堆在墓室的一个角落,那里原本停着的是棺材里发现的男性白骨,已经被吞没一半了。而玉玺……居然正在他手里握着。 由此可见,舒道那种宝贵精神实在是硕果仅存的,这世道就连死人也会和我们抢东西了。 「你说你都死了还拿它干嘛?」我一边咕哝着一边拼命掰着白骨的手,「下面是没有当铺的,拿着也不能当钱……打个商量,我回去帮你烧点行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粽子的原因,我用力的时候有点不受控制,一个不小心,把白骨的腕子和玉玺一起卡擦一声掰了下来。 「呃……」我黑线地看着手里的骨手,很犹豫要不要把它重新粘回去,我记得带的万能包裹里好像有瓶502来着…… 「任守,你在那边干什么?」枪哥叫着我的名字。 「哎……就来!」来不及想什么,手骨的好几个地方还卡在玉玺缝隙里,我直接拿着手和玺一起跑过去。 枪哥一个爆栗敲到我脑门上,他怔了一下,似乎觉得粽子脑袋手感还不错,接着又弹了一下。 「嘿你还上瘾了是吧?」我捂着脑门后退,「你也不嫌这模样恐怖……叫我干嘛?」 「没什么,单纯看你闲着不爽。」枪哥还真是越来越直白了,他斜眼看了一下我藏在背后的手:「你又拿了什么?」 我吭哧了半天,还是悻悻地把藏匿的赃物拿了出来,小声嘟囔:「我不是看你们都不要么……这东西扔了怪可惜的……」 枪哥黑线:「你可真会自己脑补,谁会不要?送上门的宝贝……就算不是宝贝,舒道也会拿回去研究的。」
第48页 哎,唯一视金钱如粪土的舒道原来也沦陷了。 枪哥把手骨和玉玺一起抢了过去,转手交给了舒道。还回头看了我一眼,表情充满了鄙视。 我悲哀地看着被抢走的玉玺,决定回去以后继续申请涨工资……反正九叔说过只要我能抓住重点就不扣的! 「阿守。」 我郁闷的扭过头,发现舒道手中拿着玉玺正向我走来,他的眼睛在镜片后烁烁发光。 「这个……你从哪里找到的?」 「干嘛啊……这不就是刚才那个玉玺吗?」我说,「我真的没拿其他的了!」 「不……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我有些明白这些泥土生长的秘密了。」 第28章 说实话,有的时候面对舒道这种人,我真的很难控制那种……讨厌的心情。 他长得帅,智商超过玛丽苏女主直奔250,在团队中虽然输出几乎为零,可却充当着极为重要的军师智库角色。光芒万丈啊魅力四射啊口胡!每当他条理分明不紧不慢分析自己发现的线索,而你却把捡到手的重要隐藏任务道具都能扔掉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最让人愤怒的就是,这样光芒万丈的傢伙不论是人品还是脾气都好得挑不出一毛钱毛病,让你想讨厌他都找不到理由! 刚刚扔掉任务物品,脑门上贴着新鲜出炉的「傻b」二字的我郁闷地看着舒道给众人展示他的新发现。 舒道急急走到那具刚被我掰掉手的白骨旁边,他的手上戴着一层很薄的橡胶手套,在白骨身上用手指点了几下,然后嗅了嗅手指上的味道,皱起眉头。 「咳!咳……」他剧烈呛咳起来。 「书生!」红摇紧抢两步上去,二话不说,如临大敌地剥掉了舒道的手套丢得远远的,「你没事吧?那是什么?!」 舒道咳嗽着摆了摆手,他首先看向我:「我没事……阿守!你快把手上的东西弄干净!不然……」 他的话没有说完,我下意识抬手看了看,瞬间倒抽了一口冷气。 刚才我掰了尸体的那只手,此时已经有两根手指完全化为骨骼。属于粽子干枯的手,露着两根细长的指骨,若仔细看去,外层皮肉的腐烂消失还在向下延伸。 「这……这是什么!」我结结巴巴吃惊道,「我……我完全没感觉到疼!」 「你抓一回重点会死啊!」枪哥吼起来,「你难道想要让它把你吃成骨头吗?!告诉你,我宁愿和粽子共事也绝对不愿意身边跟着骨头架子!」 张玄迅速插过来,他抽出手中的黑刀,一手抓住我的手,手起刀落,瞬间把我那两根指骨从根部砍断,骨头落在地上,上面仅余的一点皮肉很快被溶解干净。 直到他重新冷漠地收刀入鞘,所有人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我收回刚被断指的手,挠了挠头,发现少了两根指头果然不方便,说:「谢啦,闷哥,还是你反应快。」 「我是不是刚才不小心按了快进……」红摇扶额,「那是手指啊手指!除了切断,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还有……阿守,你居然还跟他说谢谢!」 我伸出刚遭遇斩首的爪子亮给红摇看——在断掉的指节处,新的骨头正在缓慢向外拱着。 「很好。」红摇终于合上了嘴,「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果然你们的小情趣我是不该插手的……」 舒道有些新奇的凑过来,想要研究一下断指再生过程。被我一把推到一边。 「想看回去给你看个够。现在,是不是能解释一下,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保证他一定是忘了前一秒自己在研究什么。 舒道略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托着刚才那块玉玺和手骨,递到我们面前:「你们看,这是什么?」 我:「钱。」 红摇:「死也要带回去的书生喜欢的东西。」 枪哥:「未改装的巴雷特。」 舒道:「……不,我是说,看这里。」 他的手指指着手骨上几点暗暗的东西。 「这是泥点嘛。」我说,「没什么稀罕的,刚才那人骨被土埋了一半,他又不是自带舒肤佳,弄脏了很正常。」 枪哥眯起眼睛看了一下,迟疑道:「这是……看起来像是发霉了?」 舒道静静说道:「没错……这是孢子群。」 我平时总是喜欢推测我以前的记忆。而且收穫颇丰,从很多细节中,我发现我从前是个花痴、是个文科不好的,呃,可能还是个吃货,因为我听见舒道的话的剎那,浮现在脑中的竟然是热腾腾的肉包子…… 怎么办,我越来越觉得失去记忆前的我一无是处了tat。 「孢子是真菌类的繁殖群落。而那具白骨身上,到处都是这样的孢子群。」舒道把那些黑色的有些像霉斑的东西展示给我们看,「这些都是新生的食肉菌,一旦遇到蛋白质,会迅速扎根生长,刚才阿守没有戴手套就触摸了它,所以才会变成那样子。」 「书生你是说,那具白骨产生了这些鬼东西?可是我之前检查尸体的时候并没有这些孢子群!」红摇激烈抗议。 「确实是白骨产生了它们,可是这些东西是新生的。」舒道缓缓说道,「孢子的作用并不仅仅是繁殖,在缺乏水分和养料的时候,孢子会萎缩得极小,以这样的状态度过匮乏期,只有当重新获得养料的时候才会迅速繁殖起来。蘑菇在雨后会迅速生长,产生新的孢子,便是这样的方式。这些东西一直存在着,只是它得到了新的养料,才从刚才开始变得极为活跃。」
第49页 「哪里来的新的养料?」我叫起来,「我那点皮肉也算吗?」 「你忘了?」枪哥冷冷道,「不久前刚被那元朝粽子杀死的两个盗墓者……呵,不知道他们的尸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不由自主想起那两个死状极为悽惨的人,我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是白骨产生的孢子?」枪哥问。 舒道走到白骨坑前面,指着坑下说:「任守和枪兵刚才都提到了一点——这里的土层正在加速动作,甚至到了能用肉眼看清楚的地步。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一直以来土壤以这种速度动作的话,整个山体早就被食肉菌吞没了。可是你们仔细看白骨坑中的尸体,最早只有到明朝的白骨,说明这座山开始吃人,是从明朝才开始的。」 「食肉菌种有很多,但是这样栖于土壤中的真菌并不常见。即使有,也大半是无法适应环境,存在量极少。像槐山这样大规模存在的,我猜想,一定是有某种特殊物质使它们产生了变异。」 明朝才开始的……变异物质…… 「……那白骨身上的……毒?」我脱口而出。 连我都猜到了,其他高智商人群自然不必说。枪哥啐了一口,嘲道:「呵,真是没想到,到最后居然被这死人给坑了一次。」 红摇鄙视地看着他:「没什么意外的。你这种脑子里都长的肌肉的傢伙当然不会了解毒药的博大精深。从古到今多少神奇的毒药,真正流传下来的又有多少?这死人身上中的毒,还不知道是哪个稀奇品种,反而给这蘑菇做了培养基。」 「这么说,只要把这死人骨头弄走,这些东西就不会再生长了?」 「不会那么快,土壤在养分消耗完之前仍然会继续增加,可至少留给了我们机会……」舒道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一下,好像仍然在思考着什么。 「它半个身子都入土了,火化都困难吧……」我眯着眼看过去,「碰都没法碰……别看我枪哥!就算是我,也不想再被剁掉两根指头!」 枪哥斜着眼角:「我那是鄙视的目光。这东西……哼,简单。」 枪哥大步走到一边,从我们的包裹中摸索了一下,翻出一桶汽油来。他拎着油桶走到墙根,在那白骨和泥土上面淋淋漓漓浇了个透,才走到我们身边,离得远远的,举起了枪。 我急急拦住了他:「等下!枪哥,那是汽油吧?爆炸怎么办?」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这种松土堆,加上我控制好了量,不会爆炸的。」枪哥自信地说。 他凑近了瞄准镜,嘴角勾起一个笑弧:「吶,让你看一下,现场版的火眼金睛。」 他的手指勾下了扳机。 枪哥用的是轻型步枪,子弹也是小口径,后座力不大,枪哥连打两发,我看到子弹直射入那骷髅的两个空洞眼眶中,两簇火苗唰地燃烧起来,乍一看上去,就像是骷髅眼睛里燃烧的生命之光,简直像是活了一样,明亮的目光直勾勾看着我们。 当然,以上的描述是只有我,大概还有枪哥才能看见的场景。火焰蔓延速度快得惊人,没有极强的目力,所能看见的只是大火迅速吞没了那个角落的场景。 「ok。完成!」枪哥笑道,「这傢伙死了这么多年,到现在才算是安然火葬。」 他潇洒转过身,向铲子走过去,一边说道:「好吧,现在我们必须要马上出去。这一场火烧下去,本来墓室里空气就有限,现在更是少的可怜了。」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时间紧张,可按照我们的工作效率,如果抓紧的话还是可以出去的。可是,就在我跑过去一起拿铲子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身后一声大吼。 那是鲜少情绪激动的九叔的声音。他从来低沉的嗓音这时候拔得很高,大喊道:「坏了……枪兵!」 第29章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 在角落里燃烧的那具白骨忽然从身体各处腾起了一团团火焰,喷射状向外爆裂开,一眼看上去,就像有人把这具白骨当成了某奇葩岛国,在上面投射了无数颗原子弹,美丽的蘑菇云正在冉冉升腾。 今天天气阴沉沉得一看就像要闹鬼,我们天门幼儿园在大班班长九叔的带领下进行了一次愉快的郊游,九叔带我们参观了核实弹实验现场,真开心! 「这种时候你写什么小学生日记啊!」红摇咆哮着,「别发呆了,快点过来!」 红摇一把扯住进入习惯性发散思维的我,向后一退。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已经闪了过去。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九叔的速度也会这么快,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样,迅速闪到了墙角,从包裹里摸出一样东西,又瞬间回到了我们身前,手一抖,把那东西抖开——那是一块很大的厚重布料——挡住了喷向我们的火焰。整个过程不过一秒多钟时间。 「枪兵!没事吧?」九叔回头,严厉问着。 「小case。」枪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尽管他的动作极为迅捷,可是毕竟是他离火焰最近,他伸手挡了一下,胳膊上仍然被燎到一片。然而,当我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那并不是一片烧伤,而是——和我的手指一样的情况,血肉在迅速被腐蚀消失。 枪哥的情况没我那么严重。他果断用刀狠狠颳了一下,削去一大片皮肉,其动作之迅勐表情之若无其事简直好像那条胳膊不是他自己的。
第50页 「果然不痛。」枪哥盯着自己的胳膊,点评道,「挺有意思的。」 「……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是重口味……」瞅着那片血淋淋,我作呕回头,「你以为你是关公吗?!还现场上演刮骨疗毒!这到底怎么搞的?!枪哥你不是说不会爆炸吗!你个水货!」 「不……咳!不是……」舒道简直像是一秒钟都无法忍受这样灼热浓烟燻烤的地方,他剧烈咳嗽着。然而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忘解说任务。 「不是爆炸。」九叔冷静接过话头,「是那些孢子群——它们很轻,比灰尘都要轻很多。那具白骨上的毒好像有很强的挥发性,在热气蒸烤下挥发得更加迅速,孢子直接在空气中爆发性繁殖,形成了火焰群。不要被火焰碰到,它会直接在你身上繁殖的。」 「这下子情况更糟糕了,」九叔淡定态抬手看了看手錶,「空气迅速减少,必须立刻出去。我们大概只有……十五分钟。」 他说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慌张,好像刚才的一剎那失措只是错觉一样。 「十五分钟够干神马啊啊啊!!!」我原地抓狂乱走,「呜呜呜我要看着你们被烧死了!」 「相信我,很快你就会来陪我们的。」枪哥阴恻恻说道,「食肉菌吃你的肉的速度好像比你生长的速度快不是吗?」 枪哥你不要这么狠行吗!我连抓狂乱走都做不到了,因为我的腿……它软的抖都抖不起来了。 我本来以为九叔大手一挥抖出来的布,就算不是传说中的混天绫神器红肚兜,也至少是个科学的烧不烂。可事实证明九叔不是jump英雄,那块布它……就像我曾经的勇气,只雄起了那么一剎那,很快就萎掉了…… 烧着之后,九叔已经无法拿在手里用这块布阻挡火势,他眉峰都不皱一下,一手把布甩了出去,几乎是同时,另一只手以惊人的速度甩出四把飞刀,夺地一声,把布的四个角钉到了土壁上,挡住了喷射状的火焰。 「只能撑五分钟,快点!」九叔厉声喝道。 天门的人都是一群疯子。 他们从不惧怕危险。他们最爱迎接挑战。哪怕面临死亡的威胁,他们也不会害怕。 火光映在他们脸上,但是包括最孱弱的舒道在内,没有一个人流露出哪怕一点的动摇惧色。跳动的光影里,刻画着一张张生动至极的脸,火焰的艷色在脸上涂抹着生命最热烈蓬勃的色彩。 炸药无法使用,土壤是食肉菌,无路可逃。他们慢慢后退着,但是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沉着和坚定。 ……该死的,能不能不要总衬得我很懦弱很没用啊我会被所有读者集体鄙视唾骂的! 「任守,你干什么!」枪哥在我后面吼道,「你疯了?那是火!」 「……我知道!」拼命扯着被九叔钉住的燃烧的布的我喊着,「我不会死!我用它帮你们把火熄灭,你们赶快想办法逃出去!反正……反正我已经是粽子了,我死不掉的!」 「你脑子真的被卡车撞坏了吗?!」红摇跳脚大吼,「就算是粽子,你……你不疼吗?!」 好不容易把布扯了下来,火舌舔在手上,因为痛觉比常人低了很多,我并不觉得太痛。但是我依然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赐予我力量吧!我是会喷火的葫芦五娃……还是四娃来着?」我大吼一声,就要冲出去。 「白痴,回来!」 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我的领子,把我拽了回去。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那人还是做到了。 张玄卑鄙地利用了他的身高,把我拎在半空中,我像一只乌龟一样被提着壳四脚挥舞。张玄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用一种小言男主般的深情动作……一根根把我被孢子火焰喷上的手指削去。 这种认真的动作和恐怖的动作实质构成了种无法形容的悽厉对比,简直让我吐槽不能。 他冷冰冰地说:「你出去干什么?」 「我……」 他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脚尖勾起地上的铁铲踢到我面前,指了指一块地方:「挖这里!」 「你才是白痴啊?挖明明没有用!舒道说这里是土层最厚的地方!」我气急败坏地叫嚷着。 「挖。」他完全听不懂我的话一样,瞥我一眼看我仍然没有动静,干脆自己先挥着铲子干起来。 「这里是……」舒道迟疑地凑了上去,伸手拈起地上的土,忽然他眼前一亮,喊道:「挖这里!这里的土层……虽然厚,可是是完全普通的土!」 话音刚落,像是在验证他的话一样,已经蔓延到几乎整个墓室的火焰烧到这里,忽然如同遇到了重击一般,勐地向后缩了一下。 「食肉菌的孢子怕这里!这块地方完全没有任何食肉菌生长!」 我们现在的情况,就好像卡boss卡了很久的开荒团忽然得到了神外挂。不再废话,除了舒道和照顾他的红摇,就连九叔都参与到挖洞劳动中。 没有食肉菌的土壤面积很小,大概只有我双手展开那么长宽度,每当挖出这个范围,新的土壤就会迅速覆盖掉。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它们对于这个宽度完全不敢涉足。 「为什么?」我高声问着,手里动作不停,「为什么只有这里完全没有?是因为太厚吗?」 舒道一个人低声自言自语着,勐然,他想到了什么一样,兴奋地喊起来:「是我忘了……我们忘了那个东西!困龙石!这里是困龙石的方向!」
第51页 「那块困龙石不是镇压元朝将军的!它是……完全是为了压住这里的息壤层!那种青色的石料看来很特殊,可以抑制食肉菌生长!」 我们在上山的时候,看到的镶嵌在山壁中的困龙石,雕刻着诡异的兽纹。在它的下方埋着无数尸骨。 现在看来,那些尸骨很可能并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这墓室中尸坑的延伸。 深入山腹的盗洞不断延伸着,身后,熊熊的火焰追了上来。简直就像是cg中才能看到的玄幻场景。 「它怎么……还在追?哎哟我去!你们看!那骷髅也追上来了!」我嗷叫一声,不敢置信地拼命揉眼睛。 如果仔细看过去,骷髅身后有一团移动的土壤,借着骷髅身上的生长剂不断延伸着,推动着火骷髅一路跟在我们身后。 「当」的一声响,我们的铲子终于碰到了石壁。 「困龙石!快点,向上挖!这里是困龙石背面!」舒道大喊着。 在黑暗中青幽幽的石色,正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块困龙石。枪哥双腿摆了个噼叉一样的姿势,蹬着着两边的洞壁,两手继续向上打洞。我已经对这种不科学的姿势无力吐槽。踩在他支起的人形架子上帮忙一起挖。 不知过了多久,很多次我以为自己会死在这种无边的绝望挣扎中。眼前忽然亮了一下,刺目的日光直射入眼睛。 「出口!我们出来了!」枪哥大喊着。 我想大哭一场以表达欣喜之情。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在太阳下面做个日光浴,枪哥已经拽着我的胳膊一个翻身跳了下去。 「你干什么啊!」我差点暴跳如雷,「刚出去了怎么又下去?!」 枪哥鄙视地看了我一眼。抬手一个爆栗敲到我脑门上。「啧」了一声,他有些不乐意地看着我刚刚遇到光变成人形的头:「果然敲起来没有粽子舒服。」 ……他居然真的在比较…… 「不对!你别转移话题!我们下来干什么?」 「你白痴啊,舒道他们还没上去,我们还要去运棺材!」 「……」 为什么这傢伙还没忘掉棺材! 因为那具可能很多读者和我一样早忘了的「任务物品」,我就成了最后一个上去的。 把红摇他们全部送上地面,我在下面托着棺材往上运,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垂直的洞并不深。 我用力抽了一把棺材,双手撑住地面,蹬着下方的土墙,就准备上去。 突然之间——刚上了一半的我勐地沉了下去!这一下猝不及防,我几乎没整个栽下去。 「阿守!你怎么了?」红摇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了我的胳膊。 「红摇……」我欲哭无泪地看着她,「我……」 「下面,好像有人抓住了我的脚。」 第30章 有时候大太阳下面讲鬼故事的气氛也不会太差。比如,当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的时候试一下,效果绝对出人意料。 好像现在,大概是一直在下面精神紧绷的原因,在听到我的话后,所有人都围到了大半个身子还陷在洞里的我身边。 我们的洞挖的不宽,但是无论是人形还是粽子形,我的身材差不多都是一把骨头,两个肘子紧紧扒着上面,下方还留有很宽的空隙供看清发生了什么。 「嗯,那个死人抓住了你。」张玄用淡定的声音平稳描述。 「你们两个在联手卖什么萌?!」红摇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张玄也就算了……阿守你就算看不出来也能感觉到吧?什么抓住了你的脚……你这个白痴踩到人家胸腔里了混蛋!」 嘛,事实大约就是红摇姐姐说的情况,我刚才最后用力踏的那一脚好像正好踩到了白骨兄的肋骨,一滑,整个一脚踩进了他的胸腔,然后那几根肋骨好像笼子一样把我的脚踝牢牢卡在里面。 「快点出来!真是受不了你,怎么能笨到这个程度……」 「出……出不来啊……」我欲哭无泪,在下面艰难蹬着脚,「它……卡得太死了,还在烧着,好像……有东西顺着我的腿上来了!」 好像有一条细线一样的东西,从被卡住的脚踝处开始,沿着小腿一点一点爬了上来。不疼,但是因为半个身子接触阳光而恢復了人形的光裸皮肤却感受到了切实的凉意。这种感觉就像是……尿裤子了一样…… ……我才不会没出息到这种地步啊混蛋! 「是土。」张玄半跪在坑边观察了半天,下结论道。 「是泥土的线,顺着你的腿生长。」枪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说道,「真奇怪……虽然在生长,却没有吃掉你的肉。怎么回事?」 「为什么还在长!」我悲催地大喊着,「不是都烧光了吗?怎么会……啊!它在拉我!」 胳膊肘向下一滑,我险些没整个跌进火坑里。这个时候下面的洞已经完全被火焰吞没。土壤里尽是陈年的骨骼,燃烧起来噼啪作响。散发着一股焦臭味,我现在的位置简直是千钧一髮。 枪哥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我才没滑下去,他用力拉了我一把,我大叫一声:「别!我的脚快被拉断了!」 枪哥慢慢变了脸色。因为连抓着我的他,也被那股力量一个劲向后拉去。我们两个人的力量竟然还比不上一道小小的泥土线! 张玄一个健步也冲到我身边,一手抓住了我的膀子,可是好像还没完,他的另外一只手……竟然向我衣服里伸过去!
第52页 我和枪哥同时惊呆在当场。 「张玄你……」枪哥惊道,「你未免也太飢不择食了吧!她胸前那两块指不定还没你胸肌大,你早说啊,我那里很多妹子都可以介绍给你!」 「枪哥你惊讶错了吧!」我内牛满面,伸手捍卫着自己的清白,「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惊讶他为什么兽性大发然后拦住他吗?!」 「闭嘴。」 张玄一只手制住我的动作,另外一只手继续向我衣服里摸着,终于,他找到了他的目标,一把拉了出来。 是之前舒道交给我保管的那块传国玺。然而现在凝脂一般的玉色表面盖了一层蒙蒙的灰,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发霉的蛋糕。 张玄毫不犹豫把传国玺丢了下去,那巴掌大小的东西落入熊熊火海,顷刻不见。 「餵你……你干什么啊混蛋!」 我刚刚喊出声,就感到腿上的拉力骤然一松,我和枪哥一起用力,把我另外半个身子从坑里拖了出来。 我满脸的灰,坐在地上呆呆回望着刚才那个坑,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脚下就是一震。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逃出火海紧接着就是山崩吗? 「困龙石!困龙石塌了!」地动山摇之中,舒道喊道。 那块不知道有多大的困龙石长年处于潮湿的山壁之中,温度一直很低,骤然被烈火灼烧,冷热交替下,困龙石身上出现了很多的裂痕,刚才不知道洞里又发生了什么,终于把它彻底震塌。 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困龙石的碎裂引发了一系列山体塌陷。六个人拖着一口棺材,一路向安全的地方奔去。我已经看不太清楚路了,两条腿麻木地移动着,时不时拉一把身边已经脱力的舒道。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平静下来。 小半个山坡面变成了一片碎石乱土,很多槐树倒塌,彼此堆叠着,我们出来的路已经彻底找不到了。在这片碎石下面,食肉菌、无数骸骨,还有那极可能就是传国玉玺的东西,一起消失不见。 我呆呆注视着那片废墟,眼神凝滞不动。 「传国玺没有了……」 「我们什么都没有拿出来……」 我悲伤地跪倒在地上,觉得刚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除了疲惫,什么都没有留下。 「谁说的?」枪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带出来了棺材!」 「……棺材顶个屁用啊!」我终于怒不可遏,「别告诉我一个破棺材会比传国玉玺更加值钱!丢了玉玺拼命扛出一口破棺材的傻瓜蛋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第七个!我们这是来盗墓的吗?!」 「其实……丢了也好,」舒道好言劝慰我,「张玄做得对,你刚才没有注意到吗?可能是和那具白骨放在一起过的原因,玉玺上面也带了很多毒,把它带出来,食肉菌就会不可遏制地传播到其他地方……好了,阿守,别哭了。」 「呜呜呜……可我还是好难过好难过……为什么会这样……」 舒道无奈地回过头去,注视着已经变成废墟的山坡,沉默下去。 没有人说话,刚刚逃出生天,就连体力最充沛的枪哥都疲惫不堪。这时候是正午时分,太阳透过槐林照射在我们身上,是地下永远不可能有的温暖。 「至少……我们看见了阳光不是吗?而那个拥有了玉玺的人,永远也不可能看到太阳了。」舒道说。 后来,我们下山把棺材交给了僱主,这件事情到此算是尘埃落定。 在下山期间,舒道用讲故事一样的方法,告诉了我们他的所有猜测。 被关在棺材里的那具尸体,很可能就是明初最后下落不明的皇帝,朱元璋的大孙子朱允炆。 自从靖难之役之后,朱棣当了皇上,可是他这个皇位坐得并不安心。只要朱允炆还活着,他就永远有一个心腹大患。他派人到处寻找朱允炆的下落,有人说,连郑和下西洋也不排除带有这个目的。 舒道说,当年朱允炆很可能正好逃到了槐山,遭遇了前来寻找他的明朝军队,慌不择路之下,他逃到山上,发现了一个洞,便钻了进去。却不曾想到,这是一个盗墓者挖的死洞。通往一个元末将军的墓穴。 这个洞的尽头没有出路,朱允炆在墓内可能找了很久,他把自己身上仅存的两件皇权的象徵——龙袍和玉玺匆忙藏在了那具女尸的腹中,然而到最后他也没找到出去的路。 追兵随后而至,把这个落魄皇帝堵在了洞内。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这些人都被封入了这个息壤坑内。 就算是明军高级将领,朱棣也不可能赐给他对朱允炆生杀任意的权力。舒道说,可能是那些人发现出路无门之后,才开始对这个青年进行惨无人道的逼供。 他们问他,龙袍在哪里,玉玺在哪里,他的追随者在哪里。朱允炆不说,他们便对他施以酷刑,压碎他的手指,打断他的肋骨,在他的各个关节插入铁钉。最后才给他灌入毒药,生生钉入一口简陋薄棺中。可是这些人,也没有一个出去的,他们都死在洞里,带着当年所有的秘密。 「那他为什么不说呢?」我忍不住问道,「这时候他已经不可能夺回皇帝位子了,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偏要受这种折磨?」 舒道嘆息一声:「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这个时候,很可能所有的人都已经被封入死路之中,前有强大的殭尸,后无退路,他们的怒火……没有理由,全部倾泻到了那个青年身上。扭曲的人性,在死亡面前最为鲜明。」
第53页 枪哥感兴趣的是另外的方面,他问:「舒道,你为什么连细节都知道得清楚?你怎么知道当初这个傢伙是逃入了一个盗洞,还带着传说中早就消失的传国玺?」 「我们被困的那个墓穴,虽然在不断移动,但是在土壁上还能看出人工挖掘的痕迹,」舒道说,「这些痕迹,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土夫子旋风铲留下的。所以,它的前身很可能是一个盗洞。挖洞的人,可能被墓穴吞没了,可能被殭尸杀死了,谁也不知道。至于玉玺……」 他笑了笑:「我也是猜测的,可能是朱元璋找到后秘而不宣传给了他,也可能是他在墓中发现的,一切都是推测,没有定论。」 舒道推测,槐山上的神道可能是朱允炆的追随者建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朱棣命人修建,以安抚亡魂。因为朱允炆是帝王,所以制式仍是帝王制式。但是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给予他完整的帝王神道,这只是一个形式,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对于亡者来说,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扭曲的人性……吗?」红摇轻轻说着。她微微抬头,树叶中漏下的阳光错落洒在她光洁如玉的面孔上,看上去格外美好。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也是最可怕的物种啊。」红摇感慨道。 一切都只是推测,舒道用科学道理战胜了一切幽灵鬼怪。就连那个元朝粽子,也只不过是静电作用的起尸而已。 可是我总觉得,这个墓里,一定是存在着幽灵的。那个少年皇帝惨死之后的幽灵。 它带着满腔怨念和贪婪欲望而死,附着在息壤之中,控制着息壤吸收尸体的力量。它把元朝将军的尸体像狗一样豢养起来,看守着他的墓穴他的玉玺。最后,在我出来的时候,他抓住了我的脚,不让我带着他的皇权离开。 困龙石困着的,不是元朝将军,说不定,也并不是息壤。只是一个少年孤独的、扭曲的灵魂。 就像舒道说的一样,一切都只是推测,不是吗? 我们走下山坡,脚下是吃了很多人的山。被一把火烧光之后,它可能不会再吃人了。不过,没有了息壤,这里的槐树还会不会如此繁盛? 「其实,我还带出来了一样东西。」舒道忽然笑起来。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袋子,在阳光下举起来。那里面是一小把棕色的泥土。湿润、肥沃。 「我带了活的泥土,生生不息的息壤回来。」他说,「就算没有了毒药无法快速生长……可是它,却是传国玉玺都比不上的宝物。不是吗?」 舒道回过头来,淡淡的微笑在苍白的脸上单薄得宛如一张纸。他像是马上就要羽化的仙人,体内有无穷的力量,却又一触即破。 我看到红摇紧紧拉着他的手,我看到九叔在旁边看着他们淡漠地笑,我看到张玄耷拉着脑袋,好像走路都睡着了一样,最后我看到枪哥,身形笔直步伐轩昂,走路好像都在踢着正步,像是太阳神阿波罗一样俊美明亮。 他们的背后,都背负着怎样的秘密? 啊,现在,可能还有我。我又是谁?我的背后……还有什么? 裂阙 第31章 九叔他们出现的时候,我正在打工的店里和别人吵架。 ……不不不,怎么可能是吵架。我这种连天门那帮疯子都能忍下的超级老好人要是能和其他正常人类吵起来,这个世界就真的是太令人绝望了。 事实上只是我单方面和她进行了一场深刻而富有内涵的交流而已。 我打工的地点是一间小型超市,收银员加上售货员一共才三个妹子。这年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硬妹子糙妹子盛行起来,软妹子成了galgame里面才能看到的稀有物,我一下子占有了三个资源,实在是比商纣王还要骄奢淫逸的存在。 什么?你说我多算了一个人?不,上述「一共三个妹子」之中,自然不可能包括连活妹子都算不上的我t-t……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虽然我是如此真挚而热烈地爱着和我共事的三个妹子,可大家一致表示,对象还是汉子好,另外就算要来一段纯纯的百合之恋,也绝对不会找我。 其中一个妹子为了表达自己决心的坚定,直接找了个汉子。 问题就出在了这位汉子身上。自从有了男人之后,原本可爱软萌的妹子对待我的态度急转直下,不开心的时候拿我冷嘲热讽,开心的时候就热衷于向我介绍各种肚大头光的猥琐叔叔,还经常因为某些神秘原因向我大发脾气。我简直怀疑那位外表正常的男性随身散发某种和谐激素,使我可爱的妹子永久处于姨妈造访期间。 由此可见,男人是少女友谊的万恶之源,要慎重使用啊。 九叔来的时候,妹子刚刚因为不明原因大发脾气完毕,我一边从架子上往下搬东西,一边欢快蹦跶着哼歌: 「妹子身高一米五,膘肥体壮能打虎。 出门捡个小白脸,以为他是王老五。 妹子芳龄近三八,史前一朵霸王花。 张口吟啸生沼气,抬手臂上跑高达……」 妹子:「……」 其余两个妹子:「……」 店内客人:「……」 九叔:「……」 以我为圆心半径十米内一片鸡犬不宁的死寂。这种寂静达到了一种黑线大瀑布的壮观程度,以至于门口那辆看起来好像贴满了人民币的车子停了足有十几分钟,都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第54页 那辆车子在黑线瀑布之中沉默良久,终于一个人拉开了门,一步踏了出来。 九叔从来是那种无论到哪里都绝对气压全场的人物。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修身风衣,看上去比当年上海滩上的小马哥还要风度翩翩。这样一位帅到飞起的大叔站在有些寒酸的超市面前,淡定的目光四下一看,原本不知为什么专注在我身上的视线立刻被转移了大半。 那辆车再次沉默了一会儿,驾驶座的门被打开,这次出来的人直接拉走了全部人的视线。 深色皮质,军绿色帆布休闲裤配束口野战靴的枪哥跳下车子,顺手把鼻樑上的墨镜扔进车里,眯起眼睛看向店里,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灿烂地沖我笑着。 「啊啊啊好帅啊啊啊!!!」「曾经」属于我的妹子之一拽着我的胳膊惊声尖叫,「任守你看啊那个男人简直帅呆了嗷嗷嗷!!!」 我龇牙咧嘴轻声抽气:「我……我看到了。嘶……轻点,我胳膊!」 「他进来了,啊怎么办怎么办?我幸福得快要死掉了哦哦……」「曾经」属于我的妹子之二满脸激动之色,迈着小米碎步挪过去,娇羞道:「欢迎光临!那个……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枪哥的桃花眼眯起来,嘴角挂着一个带点邪气的戏嚯笑容,眼神晃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亮得刺眼的笑。 「我需要一个……可爱的姑娘,这里有吗?」 你够了……我扶额。这傢伙还真的是到哪里都不忘勾搭小姑娘。偏偏还有很多人吃他那一套,比如…… 「啊,这个!我……」妹子手足无措脸红低头。 枪哥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目光定格在我身上,表情逐渐过渡到坏笑:「嗯,我看看……啊,那个就不错!对,就是唱歌那个小姑娘,你愿意为我……过来一下吗?」 装,你接着装。 我面无表情走过去,在众人的抽气之中……一把抱住了枪哥。 「呜呜呜爸爸你怎么能装作不认识我?呜呜呜你的精神分裂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枪哥的表情由得意转为惊讶最后变成很好看的青椒色,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力量明显超过他一截的我强行往门外拖去。 「你看你还把爷爷也带了出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呜呜呜爸爸别担心我马上送你回医院!」 枪哥:「……」 我轻轻地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只拖走一个枪哥。 直到把枪哥完全拖离众人视线,我才一把把他丢到一边。很没好气地说:「说吧,来干什么?」 枪哥看了我半天,最后哭笑不得地无奈笑道:「你……哎,你到底是怎么能恩将仇报到这种地步的?我明显是在给你扬眉吐气的机会好吧?」 「扬眉吐气?用一个行走的jj吗?对不起我还是有廉耻心的谢谢。」 枪哥:「……喂,要不要这么毒?我至少是好心啊。」 我恶声恶气说:「好心?那就把你那辆车换成钱给我吧!」 枪哥无奈摊手:「这个,恕无能为力。九叔说过,这是歷练,谁都不能给你任何经济补助。」 我额头迸出两根青筋,继续保持高贵的沉默。 我真傻,真的。为什么我会觉得九叔是个好人呢?明明红摇事先警告过我的,却被我当成了耳旁风。现在,这阵风化身水龙捲,瞬间把我镇在马里亚纳海沟底部永不超生。 上一章之中,我们经歷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出了那座吃人的山,抵达安全地带,又挨过了很多苦逼日子,才到了天门根据地,等到了发工资的那天。 在我之前,红摇、枪哥甚至张玄都鱼贯而入,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信封——我并不失望,一般来说,对于这种月薪以万计的高薪职业,都不可能发给你几打大钞,人家都是直接发卡或者支票! 轮到我的时候,我满心欢喜走了进去。对着九叔伸出双手。然而九叔却没有立刻把红包给我,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微微笑了一下。 九叔笑了,这简直是比张玄一天只吃了三顿饭还让人害怕的事情。这位大叔从来摆着一副高深莫测的「别猜了我就是boss」脸,我一直以为颜正的冰山笑起来都会倾国倾城,可现在看到这张脸我只想给跪。 叔,你要钱要粮还是要喜儿明说吧,别这么阴森的笑了成么…… 九叔从抽屉里抽出一个同样薄薄的信封,隔着桌子推到我面前,然而他的手并没有拿开,而是看着我继续微笑:「任守,第一次,干得不错。」 「……谢领导夸奖!」 「那么,希望你下次能再接再厉。」 「是!」 九叔的手终于拿开了。我一把抢过红包,因为不想让领导看见我数支票零个数的猥琐姿态,直到出门后我才偷偷摸摸打开信封。 信封里是一把红票子——不是卡,更不是支票,而是「薄薄的」红票子。我数了数,一共九张。 ……我真的不是不小心跨越时空,拿到了鬼屋工作的工资么?这残念的九张票…… 我迅速转过身去,重新拍门进去。 「九叔!!!」我激昂怒吼。 九叔坐在豪华办公桌后淡定抬头。 「……您是不是不小心给错我信封了……」迅速转弱。 「没错,扣后就是那么多。」
第55页 「扣?」我难以置信地抬头,「扣什么?如果是扣五险一金什么的……那就算了吧。我不觉得我会需要盗墓来支付养老金……」 「扣住宿费啊。」九叔回答的理所当然,「你不会以为天门的宿舍条件是免费的吧?」 「……」对不起,我还真这么以为来着。 「那,枪哥他们为什么都……」打死我都我不相信,枪哥靠一个月九百块的工资,能买得起各色绝版越野。 「只有第一次需要扣除,此后终生免费,不错吧?」 不错……不错你妹啊!我本来想干一次就收工,就此告别江湖来着。事实证明从墓地里找变人类的方法还没有去庙里求菩萨靠谱啊! 我瞠目结舌看着把强盗行径演绎到极致的九叔,几乎说不出话来。 「九叔,你其实在坑我对吧?你看张玄……他那么多存款,别告诉我他跟了你那么久!还有枪哥他……」 九叔又看了我半天,忽然又一次露齿而笑,不过这一次,是冷笑。 「谁说我坑你了?」九叔慢条斯理说道,「我明明坑的是所有人。」 为什么……这么无耻的话他能说得这么理所应当?! 「枪兵总跟着我到处干点别的生意,所以他不缺钱花。红摇要存嫁妆,反正她目标是舒道,到最后还是内部消化。至于张玄……」九叔阴森一笑,「他的月薪最高,但是那些钱存在银行绝不会动,和一分没出有任何差别吗?」 「……」 守财奴任守,彻底败倒在更高级资本家的血腥压榨与强悍说理之下。 后来那九百块也因为「入职庆功宴」这等混帐理由,葬身于枪哥那群蝗虫肚子里。我不得不四处打零工谋取生活费。住六星级豪华宿舍,在寒酸小超市当售货员兼收银员兼点货员……靠,还能更加悲催点么…… ——《百年驰骋珍宝库,一朝卖身吸血鬼:论粽王的形象是如何倒塌的(》结束(不知道第一部 是什么的请重温手电筒段)。 回想当年,我对这个因为长年和九叔做生意而收入颇丰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好印象。我傲娇状撇开头不搭理枪哥,却在看到九叔的时候立刻又虚掉。 「九叔,你们来找我……干什么?」 一直安静看着我和枪哥对掐的九叔终于动了动。他扫了我一眼,淡淡说道:「跟儿子来看看孙女打工。」 ……谁、谁帮我把下巴合一下。九叔他居然会开玩笑了! 第32章 枪哥开的车是一辆笨死,这年头宝马笨死烂大街的情况下,已经很少有人看到一个鱼叉车标就高唿牛叉的了。但是…… 枪哥淡定道:「啊,考虑到这次你打工的地方,我特意选了一辆低调的车。」 ……低调你大姨夫!笨死g65越野系列价位以2开头的七位数,枪哥你没有注意到除了在墓里以外,每次出场你都带着新车把着新妹子么!你稍微清纯一下会死么?! 「爹,爷爷,你们到底来干嘛?」我无力给跪了。 枪哥吹了声口哨,笑嘻嘻拍了拍我肩膀:「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终于得了花柳病吗?」 「no,no,no。」枪哥摇手指,「对于每次都慎重挑选对象妥善注意安全的我来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好消息是……交给你一个新任务!」 枪哥伸手拉开了越野后座的门,向里面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微微囧了一下,然后扶额。 ……然后,枪哥从里面拎出来了睡着的张玄一只,丢到我面前。 某只完全没有意识到按照他的身高,「拎」绝对是个耻辱动词的傢伙相当从善而流地靠到我肩膀上,很快适应了新姿势,继续熟睡。 「……这是什么?」我指着那只问道。 「张玄啊,昨天晚上你们才见过的。」 「我当然知道是张玄。」我手忙脚乱扶住那傢伙因为身高差距从我肩膀上掉下来的脑袋,「问题是……为什么他在这里?」 「我们要出去。」 「所以?」 「所以他交给你了。」 ……你这是什么兇残的逻辑关系啊喂! 枪哥反而用一种看笨蛋的眼光看着我,刚开口准备说什么,九叔就截过了话头: 「我们四个——不包括他和你,要出去办点事情。所以,这几天只有你和张玄在基地。照顾好他。」 相比枪哥,九叔简直就像是逻辑学专业讲师。可是,这位讲师的社会学很有可能挂了科…… 我指了指刚被我揍醒的睡眼朦胧的张玄,又比划了一下我那小鸡子一样的身板,说:「九叔,你主语宾语弄反了吧?我?照顾他?我去他才是那个身高一米八十五体重一百四十五的『男的』有没有啊!」 「我知道,」九叔很冷静地说,「但是他是张玄。」 靠之,这真是神理由。 我理屈词穷地翻着死鱼眼负隅顽抗:「我才不要照顾他。你们去干什么?不能带着他或者我一起吗?」 「张玄上次出去,到现在还没有睡足,出去会拖后腿,至于你……」 九叔用一种很深沉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这次的行李不多,你就不用去了。」 ……我再靠!为什么经歷了上次的事件之后,九叔你还没有发掘出我除了扛行李以外的作用啊!身为一个高层领导,你这样不懂得知人善用明显是不合格的!
第56页 「守啊,有点同志爱好不好,」枪哥好言劝说,「再怎么说,张玄和你是一族的啊!你忍心看着他因为不会做饭不会取钱不会打电话叫人饿死或者迷路失踪吗?」 张玄像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眨了眨迷濛的眼睛,面无表情和枪哥一起盯着我。 「……为什么我觉得对于一个肉体年龄至少二十加的男人来说,这样的存在还不如饿死算了呢?」我悲哀捂脸,「我是粽子族,我不管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俩会是一起的……这任务我不接。」 「为什么?」九叔问。 我跳起来:「因为他是张玄!他吃饭吃那么多!又不会干活!不会刷锅洗碗洗衣服,我只要一想到连内裤都要替这傢伙洗说不定还要替他穿上就想去死啊口胡!」 「他自己会穿内裤,而且这傢伙内裤都是穿一条扔一条的。」枪哥为张玄正名。但是他显然没发现每一个脑残粉其实都是高端黑。 我和枪哥在一起,话题就总有点不受控制地滑向那下限为谜的地方。好在这里还有个正经人九叔。他抬起一只手,阻止了我们两个的所有话。 九叔从张玄脖子上解下来一个好像小学生带钥匙一样挂着的小包,直接丢给我:「这个给你。答应吗?」 我觉得那小包看起来有些眼熟。不过上次见到它的时候,它的身上还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好在无论包的外表如何,都不影响它的内在。我从包里翻出一张卡,还有一张熟悉的纸条,上面写着曾经让我心目中大神形象最终幻灭的一行字:张玄冒号零零零零零零。 我光速收起了卡和纸条,珍而重之地把张玄的脑袋重新放到我肩膀上。豪迈地拍了拍我满是肋骨的胸膛:「九叔你就放心吧,我会把他像我儿子一样疼爱的!」 九叔淡淡点了点头,无视了一边纠结吐槽「那张玄岂不是要叫我爷爷叫九叔太爷爷」的枪哥,就准备迈步走开。 「九叔,那个,我能再申请一件事吗?」 「说。」 「我想改一下张玄银行卡的密码,行吗?」 「……你自便。」 我回到超市的时候,差点没吓一跳。整整四张脸在透明玻璃前面挤作一团,兴奋的表情被扭曲成四张大饼。看到我走进屋里,四张大饼光速恢復到3d形象,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窃窃私语高喊着:「回来了回来了!」 「啊呀任守又带了个帅哥回来!」 「是啊和刚才那两个都不一样!」 「我还是比较喜欢第二个,看起来好man好sexy的感觉!这一个太冷了啦。」 「啊啊你看到了吗他还拿着一把刀!好酷好帅和侠客一样啊!我就喜欢这一型的!」 「那太好了!我就要了第一个吧,我是叔控来着~」 我麻木看着这群原本属于我的(雾)妹子,把我们家四分之三的台柱爽快瓜分完毕,觉得这世界真是背叛从一开始就是存在的。 在周围热切得快要烧起来的目光中,我默默领着张玄走进去,在超市收银台后面拉出一个椅子,把自家超龄儿童安放到了上面。 「你别乱走啊,要睡在这里睡,等我下班一起回家。」我警告他,「不然不给你饭吃!」 张玄迷濛地眨了眨眼睛,乖乖点了点头。 我满意的转过身来,瞬间对上三双灼灼放光的眼睛。吓得我连退三步。 「干……干什么?你们三个……不去工作啦?」 妹子之一目光越过我勐瞅张玄:「哎呀,工作什么的等会儿啦,你没看见大家也都在看他吗?哎任守,这人是谁啊?长得好帅!」 我停顿了一下,扭头看向身后靠着墙睡着的某只,淡定回头:「我表弟。」 「哦——」她拉长了声音说。声调先是上扬然后下来最后回归一个千迴百转回味无穷的三声。 妹子之二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那刚才那两个帅哥呢?真的是你爸爸和爷爷吗?」 我扭过头去,确定了枪哥的车已经开走很远了,才继续淡定回答:「嗯,没错!」 「哎,你家人基因变化好大,」妹子之三感慨道,「不过你明显是变异最大的……诶,你妈妈怀孕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撞到肚子了?」 ……我申请派九叔来当这家超市的老闆,当做对她污衊我的报復。 一整个下午超市里都处于一种水泄不通的状态,几乎所有进来的雌性都想把两只眼睛挖出来,然后牢牢粘在那个斜靠着墙熟睡的男人身上。令人惊讶的是,哪怕人比架子上的方便面还要多,小小一间超市里依然保持着不可思议的安静。 张玄一米八五的个子有些委屈地蜷在椅子上,两条长腿交叠着伸直,一条胳膊搭在靠背上抵着墙,低头睡着。他本身就是帅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种人,这个角度据说光影效果最佳,微长的刘海垂下来,和长睫毛交叠在一起,错落的阴影里轮廓明暗犀利。 这样的他,让人不由得把动作都放得小心翼翼,生怕打搅了他梦里那个静谧天地。 我在一边看着各位妹子小心翼翼拍照虔诚注视的样子,默默把手里的泡面掰成纳米级微粒。 那个叫做凉什么的作者,你是有多恨我?给我安排了那么兇残的身份背景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女主必备的如花美貌也不给我啊!我也想睡觉的时候营造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光影效果,我也想……想让妹子给我盖被子准备便当热水袋啊啊啊!!!
第57页 然而无论我内心如何吶喊唿告,依旧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只有在张玄背后的角落里,一个人充满怨念地黑化…… 终于熬到下班点,老闆大发慈悲免了我今晚的加班。换了衣服,我走到抢走了我的后宫的张玄旁边,一脚踹到他的椅子上。张玄受惊一样勐地抬起头来,睁大了无神的眼睛四下里看了一圈。 「走了。」我兇恶地说,「九叔说这段日子让你听我的。我就是老大!以后请叫我lord!」 他迷迷瞪瞪看了我一会儿,乖乖站起来,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衣服,然后继续闭起眼睛。 我:「……」 他怎么还没睡够…… 这个时候的张玄,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从外表看来,简直就像是一条威勐然而驯服的萨尔路斯。在旁边觊觎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妹子终于忍不住伸出了手,企图碰一下他。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我还没来得及伸手阻止,张玄已经迅速睁开了眼睛。他几乎没有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手里的黑刀长冥已经横过来,直接抵在妹子白皙柔软的脖子上。 刀没有出鞘,然而这样凌厉兇勐的动作也足够吓到软萌妹子了。她当场尖叫一声,可被张玄那毫无温度的冰冷目光一扫过去,剩下的叫声又悄无声息吞了下去。 「张玄你干什么!」我吓了一大跳,连忙拉开了他的刀,手忙脚乱扶过吓得腿软的妹子,安抚道:「你没事吧?对不起他有点睡迷煳了……对不起我代他向你道歉!」 被我扶住的妹子身体依旧软软的,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呜咽了两声,忽然一把推开我,呜呜哭起来。 我:「……」 完全不懂得看人脸色的张玄拽了拽我:「我肚子饿了。」 「……饿个鬼啊!看你干的好事!」我抬头看见他那无辜的表情,瞬间无力,「你都不知道道个歉吗?!她又不是什么恶意……你至于下重手吗!」 「我没有。」张玄申辩,但是那张没表情的脸看起来更像是理直气壮,「我没想杀她。」 「可是……」 我还想说什么,可是张玄的肚子已经向他本人发出了激烈的冲锋信号,他一把拽住我,居然把我生生拖了出来。 「你要不要这么具有攻击性啊……」我无奈地站在超市外面看着他,「如果讨厌别人碰的话……当初我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子?」 「你不一样。」张玄闷闷说道,「我对你……我不讨厌你。」 「……」 任守!你给我振作点!他只不过说了不讨厌你而已!你……你不能因为这一句话就心软啊你振作点! 第33章 「呜呜呜……闷哥……」我抽抽噎噎说着。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着又逼近了我。 「我……我不要了行吗?」我咬手指,眨巴着眼睛抬头看他。 「不行。」 「……哇哇哇闷哥我不要了啊!我又不是你有那么强悍的身体,我……卧槽我受不了了唔……」 「全部吃掉。」张玄面无表情看着我,把……把勺子塞到我嘴里,用手捏着我的下巴辅助咀嚼几下,然后一指戳到我喉咙上某个部位,「咕咚」一声强迫我把嘴里的所有东西咽了下去。 我的喉咙以绝对不属于人类的流量把所有东西运输到了胃里,我终于一把推开张玄哇哇大哭起来。 「呜呜呜我错了啊对不起!我不该……我不该在做饭的时候用力太大结果把菜板切碎一半还把木头混到饭里的!我错了别让我吃了行吗?!」 张玄用勺子敲了敲碗,然后毫不犹豫又一次捏开了我的嘴,继续往里面塞饭,重复上述动作。 人倒霉起来,真的是吃面都只有调料包的。 来到天门之后,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永远摆脱保姆这个职业。可我忘了有张玄在的地方,永远都缺乏自理能力正常的人。不知道那么多年九叔怎么忍下来他这种存在的,现在大家都出门逍遥的情况下,我却还要给这个超龄弱智儿童做饭餵饭…… 咳,好吧,至少这事情我之前做过,业务还算熟练。可问题是,这几天由于某种不便言说的原因,我的大脑里始终有很多个小张玄不断召开小岛议会,不过他们不像某地那样当场撸袖子撕破脸皮菜市场一样大骂,小张玄们一个个面无表情盯着我,几乎不挪动嘴唇弧度,用平板声调不断重复着—— 我不讨厌你……我不讨厌你……我不讨厌你…… ……整个保姆期我的大脑都处于寒风吹彻的冰河世纪。 跑神一整晚的后果就是我切菜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把菜和木头一起切成碎屑倒进锅里,做了一整锅的煳状物送到张玄面前。 张玄是个不挑食的好孩子。我有些心虚地看着他以光速端碗吃饭,然后慢慢心虚变成了惊恐。他的胃好像通往异次元黑洞一样,几乎一整锅木屑盖浇饭全部消失在里面。 「好吃吗?」我悚然地问他。 张玄的回答是用勺子挖了一大勺木屑饭,直接塞进了我来不及闭上的嘴巴。 如果这时候换用上帝视角看一下的话,我的脸色大概依次是一百块的粉红,五十块的浓绿,二十块的桔黄,再到十块的铁青。 「唔!唔唔唔……」我想吐出来,但是张玄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咽了下去。然后他向我亮了亮好心给我留下的锅底木屑饭,说道:
第58页 「你也没吃晚饭吧?留给你的。」 张玄这句贴心的关怀让我的脸色彻底变成了一块钱的惨绿。 如同本章开头的对话重复了很多次之后,我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我扶着墙,捂着刚刚塞进了很多木头的肚子,用充满怨恨的目光注视着张玄。 「闷哥,到底是什么让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拥有钢铁长城一般的胃袋?你可以选择不吃饭,而不是拉我和你一起啃木头!」 我以为他不会回答,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不可以浪费。没有饭吃很难受。」 然后,在我呆愣的目光中,抱着他的刀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九叔他们不在,我觉得好像整个天门基地一下子空了下来。 我呆在二楼的「干宇」之中。这里就是张玄第一次带我来时进入的那个乱奢华一把的房间。初一看上去各种风格混搭杂乱不堪,可这里是个很方便特别的地方。红摇对着高清壁挂打拳皇,枪哥缩进小黑屋里cs,九叔在阴暗的吧檯对着电脑算帐,舒道在灯光柔和的沙发上看书。同处于一个空间之中,然而各自都有隔离的小天地,这地方实在是个舒适的存在。 但是,当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我却觉得被奢侈品堆得满满的空间也空旷了起来。 一个人打了一会儿游戏,被红摇调高了ai的电脑惨虐;偷偷试图破解九叔电脑密码篡改任守本月红利,未果;翻了翻舒道的死人书,看不懂;我最后开始在地毯上翻跟头。终于在一片寂静中溃不成军,坐立不安了很久,还是磨蹭到了一扇暗门前。 说是暗门,其实只是特意做成石膏镶板模样的小门,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一件普通装饰品。可是推开之后就会发现,里面是特别开闢的一个小房间。平时是不会有人来这里的,因为这里是属于张玄的私人地盘。就连最嚣张的红摇姐姐都不敢随便进入。这件事曾经让我很是崇拜了张玄一把。 我在门前来回踱了好几圈,最后才犹豫着敲了敲门。 我、我才没有好奇他在里面干什么。只是……九叔把他交给了我,万一他们不在的时候这尊神出了什么岔子,那我说不定就要和舒道的息壤一个待遇,被挂到鬼殿的架子上了。 里面没有人应声。我又敲了敲。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才依稀听到一声模煳的「嗯」。 这个……应该是让我进去的意思吧? 我只犹豫了一会儿,始终是无法抵制「霸气的私人空间」这等地盘诱惑,推门走了进去。 和外面的灯火通明不同,屋子里很暗,有那么一瞬我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地下。压抑逼仄的空间被什么东西堆得满满的,尽管我夜视能力很好,可是从光明的地方来到暗处,还是无法一下子看清楚。 我用手挡了一下眼睛,眯起眼慢慢睁开。然后……我立刻就想要闭上了。 我看见了堆成山的抱枕、靠枕、软垫……以及各种戳瞎眼的巨大绒毛熊绒毛狗。屋子中央是一张大床,铺着看上去就软绵绵的床垫被褥,床头还放着一只巨大无比的泰迪熊。 而我们的硬派汉子代表俊酷帅男张玄同志,就把自己陷在这软绵绵的山中,两眼直愣愣顶着身前半尺的地上。不知神游到哪个地方去了。 ……果然还是不知道真相的人比较幸福吗?传说中最神秘霸气的私人地盘为什么会是这种样子?!说什么红摇都不敢随便进入……其实真相是没有人愿意涉足这种地方吧口胡! 「你在干什么?」我一脸麻木地看着他,声音里透着一种绝望的无欲无求。 张玄抬眼看了我一下,不出所料,没有回答我。 我走过去,顺手提熘起床上一只熊,带点嫌弃地问:「这些……什么玩意儿来着?闷哥你真跌分子,连我这种少女都不喜欢的东西居然会把你迷成这个样子……」 「干尸的那个身体至少是千年以上的,」张玄淡定道,「一千多岁的少女不喜欢很正常。」 「……」我一把把熊按到了他的脸上,拉着一张长驴脸走到一边。再也没有了挖掘张玄神秘内心的兴趣。 这傢伙不是语言障碍吗?!什么时候也学会吐槽了! 屋子里几乎找不到坐的地方。我转了一圈,无奈之下,只有和张玄一起坐到床上。刚刚坐下去,一种舒适到可以让人融化的柔软感觉就席捲了全身,我几乎要呻/吟起来。不得不承认,虽然看起来阴森了些,不过张玄实在是个会享受的傢伙。 「没有灯吗?」我抬起头,问道,「为什么不开灯?」 「我也能看见。」张玄说。 我偏过头去看着他。黑暗里他的双眼像两颗黑色宝石,闪着幽深的光芒。 他说,他也能在黑暗里看见东西。他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他的身体也强悍得不像普通人类……很多地方,我们都相似得近乎雷同。 我忽然很想知道,那张木然的脸下面,是不是也会有些寂寞? 「张玄,你……以前的事情,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他默默摇了摇头。 「我也是啦。不过我觉得……也许其实并不算太坏来着。」我挠了挠头,「虽然不记得了,可是现在的生活不是很好吗?高薪高福利,虽然有个扒皮的老闆,可是枪哥红摇他们都很照顾我,我还是……觉得很幸福的!」
第59页 当然,如果九叔不扣我工资,我绝逼会更加幸福的。我默默在心里含泪补充。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玄抬起头默默注视着我。然而我说完很久他都没有回话,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尴尬。 「不会想知道以前的事情吗?」张玄忽然问。 「呃,说完全不想是不可能的啦。」我说,「不过,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好好生活不是吗?我们都会向前走,过去如何并不会影响新的羁绊产生。就好像我认识了你,认识了红摇他们一样。」 我想了想,又郑重补充道:「为了失忆纠结止步不前的人都比较悽惨啊。我记得某作品中有个中二的失忆青年,就是因为非要寻找过去结果害得自己和好基友天各一方了。本来好端端高富帅一只,要基友还是妹子都有一群人扑上来,到最后落了个孤苦十年的下场……啊,真是个悲剧不是吗?」 说到悲处,我感慨地擦了擦眼泪。张玄很适时地递了一只熊过来,我道了谢,把自己也和他一样埋到软绵绵堆中,两个人一起神游起来。 在柔软的环境里,不说话的时候,很容易就会被睡意吞噬。我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声音模模煳煳地问道:「张玄,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要是找失忆的人……太多了好吧?我和你,说不定根本就是完全不同呢。」 我没有等到回答,因为几乎是下一秒,我就滚到了睡神的怀抱里。 一片黑甜柔软之中,似乎有人拉了我一下,我滚到了某个很适合靠着躺下的地方,耳边像是从梦乡里传来的声音说: ——就算不是,我也会……的…… 就算是在梦里,也能感觉到声音里的清晰坚定。 第34章 我是被一声尖叫彻底弄醒的。 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我陷在云端一样的柔软之中,温暖的感觉好像春日阳光,熏蒸得人完全不想睁开眼。 最重要的是,半睡半醒之间,我感到自己后背嵌在一个怀抱里。融成一团的暖意从四面八方包围着我。我不想动,意识在粘稠如同奶油一样的海洋里沉浮,依稀觉得好像很久之前也有人这样抱过我。 我听见远处传来了敲门声。然而完全没有想动的意思。我舒服地在柔软的被子里翻了个身,用脚踢了一下身边那个身子,咕哝着:「妈妈,去开门……」 没有动静,那人大概和我一样不想动弹。 门外的敲门声渐渐变成了砸门声,中间夹杂着「张玄你这个混蛋快点给我开门」之类的叫喊。 可是身边的人居然比我还淡定,我已经把头拱到了枕头下面,那傢伙依然睡得巍然不动。 终于,外面的人的耐心被磨得一干二净。砸门的动作停顿了剎那,然后是「哐」的一声巨响,门被一脚踹开了。 几乎带着具象化的红色火焰,那条踢开门的玉腿气势汹汹踏了进来,人还没进完,喊叫声就已经连珠炮一样响起来。 「张玄你闷在里面干什么?要不是外面指示灯亮着我还以为你饿死了!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下午四点了四点了白痴!九叔还托阿守照顾你,我要是阿守早就……我去!阿守?!」 后面那两个字是拔高了声调发出来的,几乎是瞬间在平稳波形中产生了一个尖锐的高脉冲。 「谁……啊……」我睡得浑身瘫软,从堆成一团的被子软垫里面颤抖着伸出一只手。 指着我的那个人手也在颤抖。她一只手捂着嘴,杏眼瞪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食指颤颤对着我:「你……我们只出去了不到两天,你们什么时候进展到了这种程度?!」 「你是谁啊……」我迷迷煳煳看过去,「你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是红……」 我的话还没有问完,门口的美女已经旋风一样沖了出去,顺便「啪」地一声重新关上了门。 从门外隐约传来另外一个耳熟的男音。 「怎么出来了?张玄他人呢?」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枪兵你别进去!」 门又一次被推开了,这一下已经清醒的我猝不及防,目光正对上一只手还拉着门边的枪哥。 四目相交,五秒。 枪哥冷静地说:「对不起,我打开的方式好像也有了点问题。再见。」 言毕,松开手,门啪地一声弹了回去。再也没有了动静。 我默默注视着被刚才的动静终于吵醒的「身边的人」。张玄裸着上身,整个人被簇拥在软绵绵的被子里,头上还顶着一只毛绒乌龟。他一只手揉着眼睛,很无辜地看着我。 「怎么了?」 大概是没有完全睡醒的原因,张玄的声音透着点侬软鼻音,听起来不像平时那样冰冷生硬。 我迅速扭过头去,仰起头捂住了鼻子。 九叔在上,我昨天晚上到底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了红摇姐姐兴奋狂喜八卦激动的大喊声:「啊啊啊书生你快来看啊!阿守和张玄他们终于做了!!!」 ——餵等等!什么叫「做了」?!我们做了什么啊!我还是清白的你不要毁我名声我真的会自杀给你看啊!!! 半个小时候,我心力交瘁地坐在干宇大厅的沙发里,对面是同样和我一脸恹色的枪哥。 「枪哥,你怎么了?」我揉着太阳穴问道,「你也被哪个小妖精吸干了吗?」
第60页 「请不要用『也』这个字,」枪哥开口道。他的声音很嘶哑,听上去有着掩不住的疲惫:「先不说我会不会被吸干,你——绝对不可能被张玄吸干的。」 我莫名羞涩起来:「哎呀……枪哥你讨厌!这么重口味!不过你这是在相信我的体力,还是在怀疑张玄的能力?」 「不,我只是坚信张玄的品味不会堕落到某个程度而已。」 「……」 枪哥哑哑笑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揉着额头:「我可没有开玩笑啊。要是真的做到兴头上你变了身,他这辈子可能都硬不起来了吧?」 「你闭嘴行么?!」我抄起桌子上的书扔过去,「你面前的是一个少女啊少女!这种禽兽的话你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枪哥轻松接过空中的书,丢到一边,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 「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看上去你好累的样子。」 枪哥没有睁开眼。他举起一只手,竖起三根指头:「我……三天三夜没睡了。一下子少了你们两个壮劳力,九叔还真是不把我们当人看死命操啊。我看你这种人最适合跟他干,受伤能自愈,饿不死累不死的存在,刚好符合市场需求……」 我心痒痒地继续问:「所以……你们到底干什么了?看在我帮你们照顾了问题儿童的份上,告诉我嘛!」 枪哥终于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瞅了我一眼:「那么想知道?那好,来卖个萌,我考虑一下。」 我咬了咬牙,在节操和真相面前挣扎了一下,最后节操被我一棒打死。 「枪兵大人~~」我双手握拳在胸前穷摇,星星眼看着他,「告诉人家嘛~人家是真的——真的好想知道啦!」 枪哥的表情足足僵了三十秒钟没有动弹。三十秒后他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脸:「我到底是犯什么贱……非要这样作践我自己的视听……」 我黑了脸:「爱看不看,我对卖萌的定义项就是这个!考虑完了吧?快说!」 枪哥伸了个懒腰,只穿了薄毛衣的胸膛伸展成一个流畅漂亮的弧度。他慵懒地笑了一下:「我考虑好了,结果是还是不想告诉你。」 在我把杯子砸过去之前,他敏捷地闪进了电梯。 我到最后还是没有知道那两天枪哥他们去做了什么。哪怕是张玄都被九叔叫了过去单独谈话,可我问他的时候,这傢伙竟然不顾曾经的那一夜之情,面无表情拒绝回答我的任何问话。 这年头果然是个男人都负心薄倖。恨。 作为报復,我坚决拒绝了他邀我和他一起去小黑屋继续检测思维发散程度的邀请。张玄没说什么就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背影依稀有点失落。 后来有一次,当我奉九叔之命去小黑屋里叫张玄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里多了一盏小灯,向日葵形状的小小壁灯,发出柔和如同夕阳的和沐光线。张玄在这样的光线照射下把自己埋在靠垫堆中,沉沉睡得像个死人。 然后,没过多久,我就迎来了进入天门以后的第一个春节。 我没有过过春节。虽然从墓里出来之后已经过了三年,可我并不觉得,缩在钉子户里面面对空房冷灶双手抱着膝盖裹着薄毛毯发抖也叫做过春节。所以,这一次大概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春节。 然而让我有些惊讶的是,天门的那帮看上去早就红尘里翻了几千滚的傢伙们,竟然也对即将来临的春节抱有极大的热情。 「年夜饭!放烟火!新年许愿!」红摇挥着拳头振奋地大喊着,「啊,简直太好了!终于又到了这个时候!」 她原地跳起来,伸展双臂轻盈地转了几个圈,在我目瞪口呆的眼神里双手扯住了我的胳膊:「阿守,我们今年一定要吃饺子嘛!自己包的,好不?」 那双明艷的眼睛在我面前眨啊眨的,瞬间让我觉得一阵眩晕。 「呃……等等,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们没过过年吗?怎么一个个——」我指了指虽然远远坐书桌边,可依然笑盈盈看着我们闹腾的舒道,「都这么激动?」 红摇瘪了瘪嘴,刚想说什么,半路被枪哥截了话。 枪哥双手枕在头下,半躺在沙发上,懒洋洋抬眼道:「没办法啊,虽然过了很多次年,可是有不少时候都是在墓底下直接挨过去的。仅有的几次也不过是九叔提前发了红包,自己不知道闪到哪里去,让大家各自逍遥。」 「怎么这样?」我有些同情的看着他们,「你们……为什么不包饺子呢?各自逍遥的春节叫什么春节啊。」 枪哥鄙夷地看着我:「男人会包饺子是会遭到耻笑的!」 「……」你说出这种话才会被人耻笑吧! 红摇眼巴巴瞅着我:「我是想学啦……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每次煮出来的都没有人愿意吃……我包的还不错的对吧舒道?」 舒道尴尬地咳了两声,偏过头去:「不好意思,我不太擅长厨艺。」 阴影里对着电脑屏幕的九叔淡定道:「boss不需要会做饭。」 张玄难得认真地看着我:「饺子是什么?」 我:「……」 神啊……谢谢你把我造成了一个正常人类,另外,我恨你把一个正常人类丢到这样的生物群落中…… 「总之,今年既然任守在这里,我们就在基地吃饭好了。」九叔拍板,「这么一来,今年的预算可以省下很多。」
第61页 九叔满意的点头。枪哥歪着头看我一眼:「哦?你会做饭啊?那我就……稍微期待一下好了。」 「其实,那个……叔啊,我觉得天门前几年的规划是很不错的对吧?发红包大家各自逍遥什么的多有爱啊……」一片欢乐气氛中,我弱弱举手,不出所料被所有人无视了。 「好!我们现在就去买东西!」红摇精神饱满地拖着我,完全不顾我迎风飈的泪,一路沖了出去。 第35章 「青菜、鱼丸、豆皮、牛肉、羊肉片、香菇、胡萝蔔……啊对了!还有竹笋完全不能落下!这都是书生喜欢吃的!」 红摇穿着一件火红色贴身短皮衣,更加勾勒得胸大腰细惹人喷血。她的头髮最近挑染成了蓝色,这种冷色调放在她身上不仅不会怪异,反而给那原本就明艷的丽色增加了几分神秘。 红摇姐姐脚踩八厘米高跟鞋,站在那里足有一米八二,这样重心不稳的情况下,她依然如同脚下踩了风火轮一样,哪咤附体横扫全场。 「莴苣、河虾、大闸蟹、红柚、豆腐、番茄、松蘑……啊还有鸭血!书生都很喜欢!」 我囧囧有神看着所有冷冻柜蔬菜架货架旁边的人纷纷退让,旋风一样的红色席捲而过,货架如同被日寇扫荡过的村庄,妇女儿童无一倖存。 「红、红摇……」我弱气出声,「那个……超预算啦!九叔说不能超过……」 红摇神情冷淡目光森冷回头注视着我,一边把手里的玉米棒子(生的)啪擦掰成两半扔进购物车里,大义凛然道:「预算是什么?所有阻挡我为我家书生谋福利的存在,我红摇必将其斩杀在购物车里!」 我注视着购物车里名为九叔的玉米尸体偃旗息鼓。 最后的战果就是我们两个人提着十二个敌人的头颅……哦错了,十二个巨大的购物袋坐在路边长椅上歇脚。 我现在觉得女人可能比粽子还要可怕,当年在墓里独战大粽子的我尚且没怎么虚脱,这时候我只想化身章鱼,全身最大面积瘫在椅子上。 「红摇啊,你怎么能记住这么多东西?还都是『我家书生我家书生』的……你真够了……」我摇头。 红摇姐姐傲娇状撇过头:「这算什么!不过就是些吃的东西,我家书生最喜欢看的书是鬼殿里从左数第三个书架二层第四本,其次是右数第二个书架三层第十六本。我家书生最喜欢穿的衣服是白衬衫含棉量百分之八十四,我家书生最喜欢的颜色是浅蓝色颜色编码是r131,g164,b255!」 我:「……」 红摇娇羞状捂脸:「哎呀,你是不是很感动?能记住这么多书生喜欢的东西!」 我远目:「不,我只是在奇怪,为什么他的食谱如此丰富均衡每天还是一副病秧子的死样子。」 红摇脸色瞬间极地冰川笼罩:「你说什么?」 「……啊哈哈我感动得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是啊。」红摇惆怅低头,「只不过,为什么书生一直不接受我……」 我冷静推测:「大概是因为被一个变态爱上压力太大了吧。」 然后红摇用敌人的头颅勐砸了我的头。事实证明正直的人总没什么好下场。 「好啦,说了这么多,该走了吧?」红摇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胳膊,「明天就是大年夜……啊好期待好期待!」 我咕哝着「反正到最后都是我干活你当然期待」站起身来,弯下腰准备提起袋子。 我们斩获的敌人头颅太多,红摇没有我这等天生神力。她左右手各提两个袋子,我左手三只右手四只已经几乎占满了所有空间,剩下一个正在犹豫要不要咬到嘴巴里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忽然窜出来一个身影,我和红摇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以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把抓起地上的袋子,瞬间跑了出去。 红摇和我,站在原地远目状。 「喂,红摇,那个袋子里……好像是『虽然书生不喜欢但还是要买的冻金枪鱼』吧?」 红摇默默点头。 「呃,我记得装了整整一袋子,剩下的空隙被我塞满了罐头和压缩饼干……」 红摇继续点头。 我们两个嘆了口气,一起佩服地看着他远去的方向感慨:「眼神真好,居然一下子就挑了最沉的!」 红摇提起东西转身要走,看我还站在原地,奇怪地问了一声:「阿守,不走吗?」 「……那是小偷啊!为什么不追过去?」 红摇摆了摆手:「书生不喜欢的东西,无所谓。看那人笨手笨脚的样子指不定半路就被压死了。而且……」 红摇指了指我:「你出手,会出人命。我出手嘛……九叔说,鞭子这玩意儿不该出现在情趣用品店以外的地方,不让我随便动武。」 「……甚是有理,那,走吧。」 我困难地提起所有东西,跌跌撞撞跟在红摇后面。然而没走几步,我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顿时惨叫一声:「哎哟卧槽!」 「怎么了?」 我僵硬地摸遍了全身:「钱包……我的钱包还在里面!那里面有九叔给的银行卡……」 「嗨,我当什么呢,钱包丢就丢了吧,赶快走。」 「……然后里面还有舒道的列的购书单。」 一阵飓风颳过,前面只剩下四只巨大的购物袋。我像只陀螺一样被风抽得转了好几圈,半天才定住。
第62页 红摇的怒吼从一百米之外传来:「混蛋啊!书生的亲笔字也是你的脏手能碰的吗?!阿守快跟我走,我们去抓小偷!」 「……」 红摇的身份能力,如果从人类的角度定义的话,大概关键词有「霹雳娇娃」「金刚芭比」「春哥附体」等等几个。而我的身份能力根本不能用人类定义。 一只春哥还有一只粽子追一个负重跑的人类小偷,追不上的概率为负数。 我提着咬着十一个购物袋追上去的时候,红摇已经一脚把那个小偷踹翻在地上。她噼手夺过购物袋,从里面摸出钱包,呵护地取出舒道真迹,然后冷笑一声,从腰间解下了该遭和谐的某条鞭子,手柄在手心里按了一下,啪地抽了过去。 那倒霉孩子可能是没有预想到,自己抢劫的两名弱女子居然还隐藏着这等高手,加上刚才负重跑了挺久的,一下子被抽翻在地上。然后他竟然忘了反抗,呆愣愣躺在那里不动了。 我有些纳闷地凑过去,正好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傢伙直直注视着红摇姐姐的超短裙下面,缓缓流出两行鼻血。 红摇的脸色变成了茄子紫。我在心里哀嚎一声,别过了头。然后……我就听到了一声鞭子的脆响。地上那傢伙被软鞭捲起来,空中翻滚三周半侧倾一百三十五度头朝下向地上栽去。 还说我动手会出人命……你现在已经要闹出人命了好吧?! 为了不让我们的新年在拘留所度过,我伸出援手拉了空中那人一把。小伙子晕头转向一头撞到了我怀里。我一边把他扶起来,一边谴责红摇:「红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算是他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他也不是故意的啊,而且说起来还是你抽的角度不对,不然……」 被抽晕的傢伙捂着脑门站了起来,他昏昏沉沉扶着撞到我胸前的头,嘟囔着:「好硬……」 「……」 我面无表情一把把他推出去,掂量了一下那只装满了冻鱼和罐头的袋子,用砸流星锤的标准姿势抡到了他头上。 「红摇,我觉得你的做法很对!对于这种傢伙,我们当然应该为民除害!」 红摇:「……」 对视之后,我们终于达成了一致默契。红摇拉紧了鞭子,我举起了购物袋…… 于是,在各种「卧槽你居然敢偷看老娘裙子下面」「混蛋居然说我胸硬你才硬你全身都硬」「阿守你这是在夸他啦」对话中,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最初的时候有一两个不明就里的好心群众打算上来拉架,被红摇一个愤怒回眸吼住:「抓小偷啊!你们这帮不分是非的混蛋!」 然后围观群众都寂静了下来。 这个场景在某些大都市里面应该很常见。市民围在马路牙子上站了一圈,注视着中间的一切。人群中传来弱女子「抓小偷啊!」的哀鸣怒吼,然而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人心冷漠,不过如此。 然后,直到一声大喊打破了人群的沉默:「你们都没长眼睛吗?!光看着不去帮忙,良心被秃鹫吃掉了吗!!!」 随着声音,一只胳膊奋力拨开了人群。那人的身子一转,已经站在了人群之前。 我停了一下殴打抢劫犯的动作,气喘吁吁抬头,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双修长结实的美腿。皮肤是浅浅的蜜色,像揉了一把小麦精粉一样匀长细腻。那双长腿的形状极是漂亮,紧绷的肌肉把线条提得流畅紧緻,充满了力量。仅仅是这双腿,就足够去竞选超级名模了。 我的视线慢慢上移,然后,穿着黑丝和热裤,上身皮草短大衣的女子形貌映入我眼帘。她的五官很是深邃,似乎是混血儿,轮廓带着欧美人特有的大笔雕凿。几乎和红摇一样的身高,她双腿微微岔开站在那里,怒目直视着我们。 「混蛋!这里可是闹市区!小偷居然敢猖狂到当街抢劫还打人,你们……」 手提鞭子的红摇,高举购物袋的我站直了身子,两个人一起面无表情注视着她。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偷抱着头蜷成一团,呻/吟的声音充满了无力和痛苦。 「……你们也不能这样虐待小偷!」美女惊愕的视线终于恢復了清明,她义正言辞宣布着。一边悄悄放下了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西瓜刀。 围观众倒地的声音响成一片。 第36章 三个女人等于一千只鸭子,这个理论明显是错误的。因为无论从数学上还是生物学上,最后那只鸭子都必须没办法整除。 所以最早提出这个命题的人,大概是个饱受超出女人界限的女人荼毒,才恨而把剩余那只鸭子给加上的。 比如现在面前这两只,她们身上女人特性大概被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她们坐下来之后,桌子上摆的圣代甜筒慕斯蛋糕草莓起司无一例外全部落到了我的肚子里。她们的嘴巴忙着说话,已经忘了自己的本职作用。 红摇激昂拍桌子:「每次看到那种男人我就胸腔压迫丹田不畅!好像出生的时候被产道挤得五官都堆到了一起一样,贼眉鼠眼形容猥琐思想龌龊。简直怀疑他们的头盖骨就是情趣内衣一样的存在,一戳就能看到里面码放的成人光碟!懦弱脓包连我都打不过竟然还敢在我的裙子下面呆着?去死吧渣滓!」 混血美女美腿交叠,傲人的身材斜靠在椅子上,冷笑一声:「渣滓?这种存在简直连微尘都算不上!身为男人连肌肉轮廓都看不到,骑马射猎一定更是一窍不通。居然能被购物袋砸中,和女人对手都溃不成军,简直还不如牛羊的粪便!」
第63页 我咬着吸管咕噜噜吐着泡泡,抬头讪笑:「呵呵……」 两个人一致忽视了我用来表示存在感的台词,一见如故相逢恨晚。两个都是御姐型的大美女,一个火辣一个冷艷,说起话来都是气压全场的派头,两个人坐在一起,简直能闪瞎所有男人的眼睛。 我卡擦一声清脆咬断了嘴里的芹菜梗…… 刚才那个勇敢地挺身而出准备替天行道抓小偷的美女,在看到人群中该打码的一幕之后,五官只出现了一瞬的漂移。不过她很快恢復了镇定,和我们一起把小偷扭送有关部门,出来之后,反而很爽快地伸出手来:「很少见到你们这么强的女孩子呢。交个朋友吧?」 于是我们就和这位美女一起坐到了甜品屋里。没聊几句就能发现,虽然外表看上去冷艷高贵,这位美女内在有着一颗和红摇一样兇悍强大的心灵。各种暴力血腥游戏的狂热爱好者,极端大女子主义。我简直怀疑身前坐了两个红摇。 这种能毁灭世界的存在有两个,地球的压力好大。 我们一直坐到傍晚时分,红摇才想起基地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大小四只等我们回去。 「和你们聊得很愉快呢。」美女姐姐伸出一只手捋了捋性感的长捲髮,笑道,「不过,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改日再见吧。我叫尼卡。」 「ni……尼什么来着?」我困难地重复着。 「nicho啦,笨蛋阿守。」红摇白了我一眼,转而问美女道:「不过……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奇怪。尼卡你不是天朝人吗?」 「也算是吧。」她笑道,「不过,我们的语言不太常见,叫我尼卡就好。」 她很潇洒地挥了挥手,拎起身边的那个其实装了一把西瓜刀的淑女包,裊裊婷婷走了出去。 「啊,真是个奇特的人。」红摇托着腮看着尼卡离去的背影感嘆道。 「是啊,你现在能理解我面对你的心情了吧?」我也感慨道,「不过,你什么时候才能理解我今天对着两个红摇的心情……」 然后红摇把整整十只购物袋全都挂到了我身上。 「你们要是再晚一点回来,恐怕就要直接带着棺材了。」枪哥奄奄一息趴在沙发上说道。 「你会被挖坟的,如果用棺材的话。」我把所有东西堆到枪哥身上,淹没了他,「我会考虑给你买骨灰盒——不过,号称铁胃的枪哥不过两顿饭没有吃,怎么会饿成这个样子?」 「如果真的是两顿饭没有吃就太好了。」枪哥从袋子下面挣扎出来,「说起来都是你的错。因为昨天提起做饭这件事时你明显的鄙视语气,包括舒道都觉得被你鄙视还不如去死。于是——今天我们一起做了一顿午饭。」 「噗!」我喷了。 枪哥扳着指头:「菜谱是九叔买的,材料和调味是张玄准备的,掌勺是舒道。」 「噗!咳咳!」我喷了第二次,忙不迭打断了他的话,「等、等下!先别说。我来猜一下……是不是九叔那个装大款的挑了最难的菜式,张玄那个白痴完全弄不清『切丁』的大小和『少许』的数量,然后舒道掌勺的时候提不起锅子以至于各种粘底夹生?」 枪哥面无表情盯了我一会儿,默默转过了头。 「啊哈哈居然真的被我猜中了!哎哟我去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可爱!不是之前还装大牌帝王样么?不是各种君子远庖厨么?原来你们属性都是傲娇啊傲娇噗哈哈哈!」我捧着肚子在地上笑得打滚,忽然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翻起来,兴致勃勃地凑过去:「对了,不是说你们四个吗?那你呢?你干了什么?」 「我负责试菜。」枪哥继续面无表情道。 「噗哈哈哈这个任务的确只有『克遍全球高端食物链』的枪哥你最合适啊!我不行了……怎么可以这么搞笑,这么艰巨的任务你都能完成,饮食界一大泰斗非你莫属了枪哥!」我再次躺倒在地上,打滚狂笑。 枪哥没好气地踢了我一脚:「别笑了白痴……不过你还真是说对了。我宁愿在墓里吃死人肉也不想再尝到男人做的饭……那几个傢伙两个装优雅绅士一个装死人,做出来的东西简直是死人都能变成优雅绅士!偏偏张玄那个白痴非说『不能浪费食物』,逼着我把所有的东西全部吃下去!我靠!老子今天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厕所度过的啊!」 枪哥说到最后,几乎已经是在咆哮着,他脸色惨绿,无力呻/吟着:「这真是最痛苦的一天。」 我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枪哥重重嘆了一口气,重新瘫倒在沙发上,从我买的东西中间抓起一个罐头,徒手扯开盖子,吃了一大口,含煳不清地问道:「对了,你们怎么这么晚?遇到了什么事吗?」 「还好吧。」我摸了摸鼻子,「我遇到了一个和红摇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然后……我们三个在甜品屋里聊了一下午。」 枪哥嘴里的牛肉全部堵在嗓子眼里。花了足足一分钟才咽下去。他盯着手里的罐头看了半天,才略带同情的看着我:「好吧,我还是宁愿吃九叔他们做的饭。」 「……」 大概是亲自下厨一次之后,九叔坚信了「我都不会干的事情任守这种废物怎么可能做得好!」原本计划完全丢给我的年夜饭担子突然转移到了私房菜馆老闆身上。除了饺子,大年夜那天傍晚,无数平日里我只能垂涎恨富的精緻外卖已经送到了天门。
第64页 张玄被分配过来看着我防止我偷吃,其实看着他面无表情盯着桌子上的菜的样子,我担保他一定比我更想偷吃。九叔和枪哥剁馅揉面准备包饺子,我很担心一会儿吃的饺子里面会不会变成木须肉。红摇和舒道收拾了一下房间,下陷的大厅里留出很大一片空地。 所有的人都围在一张巨大的桌子旁边,枪哥的擀面杖玩得和ak47一样好,一个人供应所有饺子皮。红摇坏笑着把面粉抹在舒道脸上,后者无奈地笑,眼神里带着点宠溺色彩。我震惊地发现连大蒜和水仙都分不清楚的九叔居然有一手包饺子的绝技,一个个如同兵马俑列阵一样的元宝衬得我那一手成了阿三阅兵式。就连张玄都坐在一张小凳子上面,托着面皮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研究从哪开始。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天门基地外面是一片黑暗,周围没有别的住户。炉火上开水咕嘟嘟冒着泡泡,红摇拖了鞭炮下去拉开长长一条,抢着要自己点,却被一边的枪哥用香菸抢先点着,噼啪的轰响声里面,红摇愤怒地用力敲枪哥的头,枪哥一边躲闪一边大笑。九叔难得点了一支烟,站在一边目光深沉地看着我们。张玄走过来,拉了我一把,在巨响声里面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等到炮声结束回到厨房才发现,这二缺傢伙看着炉火,水溢出来了都不知道关上…… 一切都,很暖和。 据说大年夜要下雪,要有万家灯火,要有很多祝福简讯,要有脑残但是很热闹的联欢晚会。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天空晴得像一匹黑天鹅绒缎子,缀着的宝石是闪烁的星星。星空下不是每个人都在笑,可无疑此刻连张玄脸上那层坚冰都融化成了呆萌。 暖和得好像能融化地下千百年的潮湿冰冷。 枪哥抱了堆成山的烟花下来,以空房子为掩体四处安放,然后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同时点燃,四处沖天而起的火焰在天鹅绒布上面喷溅成绚烂的花。夭红、艷紫、幽绿、明黄的爆发染色了所有阴暗,整个世界好像变成了一个大胆放肆的画家,把所有颜色尽情泼洒,热烈与恣意的想像把人拉扯到一个眩晕的空间,让你不知所措。 「九叔呢?」烟火声里面,我大声吼道。 「九叔回家啦!」红摇也大声吼回来,「九叔好男人,要回去陪老婆孩子呢!」 对哦……我几乎都忘了,这还是个有家室的男人。除夕夜,无论如何还是要回去的吧。 「阿守,别走啊!」红摇一把拉住了准备进屋子的我,「许愿许愿!据说在烟花下面许愿能够实现呢!」 「这种少女的东西你信啊?」我鄙视地看着她,「别闹啦,我要回去睡觉……」 「不行!」红摇坚持地说,「你还睡!你看张玄都没有!」 我扭过头去,果然发现从来九点上床的好宝宝张玄正在抬头望着天空出神。而且他居然不是在睁着眼睛睡觉,感受到我的视线,他还转过头来看着我。黑黝黝的眼睛里倒映着赤橙黄绿蓝靛紫,像是黑色的湖面下面点燃了人鱼的灯光。 无奈之下,我只有停了下来。想了想,我双手合十对着天空虔诚说道:「新的一年……请让我换个工作吧!」 「……混蛋啊阿守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红摇怒吼着。 「没有啊只是盗墓真的是违反法律的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别跟个愤青一样啊白痴!你就不会少女一点吗?!我红摇希望新的一年舒道能答应我的第二百八十六次表白!」 「……居然表白了二百八十六次!哦不,现在应该算是二百八十七次了,红摇,舒道刚才听到了他也没有答应哦。还有我想提醒你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白痴!」 「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你还说我是白痴……」 夜色渐渐深下去。我和红摇的大吵大闹声里面,枪哥无奈地扶额。硝烟瀰漫的夜空里声音越传越远,最后归于雪地一样的寂静。 「餵。」 张玄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像温软安静的深深湖水。 「怎么了?」 「我刚才,许愿了。」 「……哦?」 「没有说出来。会实现的,对吗?」 「也许……会的吧。」 第37章 深夜三点钟的时候,干宇大厅里的人差不多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了。 枪哥没有一点形象地躺在地毯上,身体微微蜷着睡得很沉。张玄尸体一样端正躺在沙发上,双手平放胸前抱着长冥。就连坐在书桌边的舒道都用手支着额头,清俊的面孔上眼睛轻轻阖着。 我和红摇坐在游戏机前面打拳皇。被电脑都能虐掉的我已经第10086次ko掉红摇了。 看着那个胸肌至少b罩杯的兄贵惨叫一声被我打倒,我终于不忍地放下了手柄,戳了戳困得拿不住手柄的红摇:「餵……还要打吗?这位哥哥胸前两块都快被我打肿成c了唷!」 「必须要继续!我不能置信,居然被一个连八神和不知火都分不清楚的脑残狂虐!」 「我不是脑残……不过这是因为你太困了才对吧?我始终不能理解,既然不能熬夜,为什么要守夜?」顿了一下,我重点补充:「还拉着所有人陪你一起守夜!」 「这是习俗!习俗啊懂不懂!不守夜到天亮的话,刚才许的愿望是不会实现的!」
第65页 我同情地看着她:「从你说出来的那一刻开始,舒道今年就不属于你了。等下一年吧。而且谁告诉你守夜可以实现愿望的?在我看来,守夜只是为了等待偷看九叔把压岁钱塞进床边的袜子里才会干的事情吧?」 「是九叔啊。」红摇理所应当地说,「九叔说,一个人在除夕之夜到天亮不睡,并且自己和喜欢的人独处的话,就可以实现前一天晚上许下的愿望!」 ……告诉我,觉得九叔是不想在凌晨给压岁钱才想出这种疯狂理由的人,不是我一个…… 我第一次觉得,红摇的内在说不定早就被张玄的呆滞附体了。 「好啦好啦,去睡吧。」我驱赶着她,「九叔骗你的。守夜有什么用?早点把喜欢的人压倒才是真的。看,舒道就在那里,干巴爹!」 红摇看了看我,又扭头去看了看舒道。书桌边的灯光柔和且昏暗,把舒道原本就清俊的面孔勾勒得更加隽秀。他的脸上常年带着苍白的病色,这是一种羸弱的美,让人想要小心呵护,却慑于那种洁净温和的气质只能停留在原地,不敢上前。 我听到红摇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去吧去吧,」我拼命鼓动着她,「和他睡一夜,以后这就是你的人了!遇到喜欢的人多不容易,死活都要盖个戳才行!」 「好、好吧!」红摇挣扎着说道,双眼冒出坚定的光,「看在你是过来人的份上,我就信你一次!」 ……过来人? 红摇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瞬间的僵硬,她自顾自说着:「阿守你说的没错啊!自从你趁我们不在的时候睡了张玄,他对你好像就亲近多了!果然是盖了戳就不一样了吗?」 她欢喜地下了决心:「好!就这么定了!书生睡得沉,等我上了他,生米煮成熟饭,他不从也不行!」 她拍了拍手,灿烂地沖我回眸一笑,欢快地跑掉了。 我在后面颤抖地伸出手来迎风流泪。 槽点太多怎么破……我什么时候睡了他!他什么时候对我亲近了!!我是清白的啊我守了上千年的清白之躯啊!!!没长相没身材你要连我唯一的卖点也剥削掉么?!! 把红摇打发走之后,我把张玄拖回卧室。这傢伙睡得死沉死沉,完全没有一点警惕性。去拖枪哥的时候他一个翻身,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枪,还在睡着状态时就准确把枪口顶在我脑门上。我腿一软,放弃了。 关掉灯以后,四周就变成了几乎完全的漆黑。干宇的窗户有两层玻璃,外边是纯掩饰性的危楼必备灰扑扑破烂烂普通窗户,内层装着厚达三厘米的防弹玻璃。只是天门坐落在荒无人烟的地界上,四周的建筑物没有人居住,除夕夜,没有鞭炮声,周围是一片死寂与黑暗。 我看了看表,这个时候是三点二十二分。便不打算回卧室,我拖了一张毯子,窝在张玄躺过的沙发上。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入睡。只是躺下没多久就开始做乱七八糟的梦。梦里面面无表情的一群小张玄说「我不讨厌你我们睏觉吧」,然后红摇一脸大怒地冲出来,说我抢了她家舒道。枪哥不乐意地说舒道明明是九叔的人,然后就掏出了他那把大口径的沙漠之鹰,枪口对准了我。枪哥大吼着「任守你这个不守妇道的男人!」然后…… 「轰!」 一声巨响在很近的地方响了起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剧烈的地动山摇。我从沙发上掉了下去,刚爬起来就看到枪哥距离我很近的一张脸。 「不是吧!」我脱口而出,「枪哥你居然真的为了舒道和九叔的真爱对我开枪!」 枪哥愣了一下,紧接着就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任守你这个白痴……你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反正不是核桃干。」我从地上爬起来,可马上又被枪哥按倒下去。 「别动!现在还不安全!」 他的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巨响,屋子剧烈的摇晃着。我甚至听到了外面失修的走廊里墙皮落地的声音。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红摇从屋子里冲出来,身上的真丝吊带睡衣还没有拉严,露着里面的性感事业线出来,看得我鼻子一热。 「哇塞,战况这么激烈?」我瞠目结舌,「红摇你温柔些,舒道他受不了……」 「说什么呢白痴!」红摇推了我一把,「我们根本就没有……好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问题。我看向枪哥,他的表情很严肃,张了张嘴,然后却放弃了详细解释的欲望。 「他们来了。」枪哥简短说着,「红摇,去把张玄叫醒,你保护好舒道。任守,你跟我来!」 话音未落,枪哥已经拽着我的手腕,拖着我沖入了电梯。 「等等等等!」我被他拖得一路踉踉跄跄,进电梯的时候脑袋还在门上狠狠撞了一下。我捂着脑门上硕大的包叫着:「出什么事了?枪哥,被你搞大了肚子的初中生来找你负责了么?」 「你……」枪哥条件反射就想抢白我几句,然后他好像想到了现在的状况,抿了一下嘴,不再说话。 电梯在三楼停了下来。枪哥又一次拽着我的手腕一路旋风一样冲进去。 三楼叫做「明楼」,是天门存放各种装备的地方。作为主力武装人员,枪哥在这里几乎拥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他拉着我冲过摆放着各种冷兵器热兵器的大厅,直接拉开了隐藏在墙壁中的密码门。
第66页 好像黑色的帷幕升起之后的舞台,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成排的冷气森然的匕首长刀、霰弹枪、狙击步枪、榴弹发射器和各种口径的子弹。 枪哥的动作简直比超市里抢菜的大妈们还要迅勐。他看都不看,一把揽过四五把枪,丢到一边,抓了头盔防弹衣红外线夜视仪,麻利装备到身上,然后开始把各种型号的枪械往身上装配。他的动作迅速然而安静无声,黑暗里那双眼睛好像狼一样冒着幽幽的绿光,是狩猎前的兴奋与战慄。 「别愣着,」看我没有动作,枪哥吩咐着,「快点找合适的装上。我们的时间不多,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我左右看看菜市场一样铺开的武器,心里一阵发寒,「『他们』是谁?我们要去打仗吗?」 枪哥抽出两把匕首,仔仔细细把表面擦拭得纤尘不染。然后塞到靴子侧边。 「敌人。」枪哥解释道,「而且是很不弱的敌人。」 「这太不人道了……」我喃喃着,「除夕夜居然都不放假,他们都不投诉的么?」 我继续不知所措地看着满地从来没见过的先进武器,试探着提起一把ak47,却囧囧地发现我连枪栓在哪里都不知道。 「你……算了。」枪哥放弃地把枪丢到一边,他从里面翻出一套小一些的防弹衣,粗鲁地把我塞进去,然后他找出一个头盔,扣到我头上。 「好了好了!」头盔像个锅盖一样把我大半个脑袋罩了进去。我手忙脚乱把它扯下来,「要这些干什么?我又不会死。」 「穿着总是好的。」枪哥说着,又往我手里塞了一把匕首。匕首表面镀了哑光层,开口血槽里积了暗红色,一看就不知道沾了多少血。在黑暗里无声无息挥舞起来,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阴狠。 「带着这个防身。」枪哥说道,「走了!」 出门前,枪哥停顿了一下,又从架子上顺手拽了一把手提式火箭筒。 「……」 身负五六把重武器背上还背着火箭筒,头戴凯夫拉作战头盔脸上扣着红外线眼镜的枪哥看上去就像是来侵略地球的火星人…… 我们没有回到干宇大厅,下到一楼的时候,张玄正揉着眼睛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我们的打扮,脸上的表情丝毫没变,很自觉地跟了上来。 枪哥一马当先走出了天门的危楼。我跟在张玄旁边,终于按捺不住抬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张玄?」 张玄眼神木木地注视着前方。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半天才低下头看着我,很认真地说:「我刚才不是在沙发上守夜吗?怎么在这里?」 「……」 他到底睡过了多少字啊卧槽! 第38章 天色阴沉沉的。六个小时以前,就在这里,我们还在咋咋唿唿放烟火、吵闹和许愿,天空还有钻石一样璀璨的星星,可现在那些场景就像是隔日的梦境。 「怎么会这么冷。」我扯紧了衣服,「明明刚刚还晴着的不是么,现在怎么……」 枪哥淡淡扫了我一眼:「不奇怪,因为马上就要下雪了。」 他刚刚以周围的建筑为掩体,端着枪四处定点扫射。和一直缩在原地的我相比,温暖得就像刚出炉的包子。 「你一个人不是就行了吗……」我咕哝着,「干嘛拉着我扯你后腿,我刚才看见至少十几个倒霉鬼还没看清你的样子就歇菜了……啊,好冷。」 「那些是炮灰而已。」枪哥冷笑一声,「特意赶在九叔不在的时候来偷袭,甚至直接袭击了基地,这帮人怎么可能带着一群废物来送死?那些人不过是给他们争取准备时间而已。」 「既然这样,你干嘛还非要杀了他们?好造孽。」我谴责地看着他。 「哼,炮灰也是会碍眼的。和那些傢伙在一起的人,全死光了最好。」 我被枪哥语气里的狠戾吓得一个激灵,默默转过脸去。虽然不知道他和那些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这种时候,果然还是效仿靠着墙抱刀打瞌睡的张玄最好吧…… 「四点零二分。」枪哥看了看表,一片白色的东西擦着他的鼻尖落下来,枪哥怔了一下,喃喃道:「下雪了……」 太阳出来之前的几个小时,是最黑暗的时刻。几乎就在雪落下的剎那,我就听到了子弹啸空而来的声音。我勐地跳起来,顺便拉着张玄一个卧倒,几乎就在剎那,我刚才所处的地方已经被越空而来的子弹击中。 「呃!」我小小声哼了一下。小腿上微弱的痛感告诉我子弹激起的石片刮伤了皮肤。 「混蛋啊!」我怒道,「怎么会这样?他的子弹有自动瞄准功能吗?我明明已经够快了!那个傢伙在哪里?我……我去!怎么没人?」 我的视力很好,哪怕在这样漆黑的夜里,也丝毫不影响看清楚远处的微小东西。可是我极目望去,四周只有黑暗空荡的房子,没有人。 枪哥瞥了我一眼,道:「你的位置太暴露了,对于那人来说,你的一举一动都能看清楚。一个好的狙击手,判断对手下一步动作是基本技能。「 他半跪在地上,仔细察看着地上的弹片。半天,脸色愈发沉郁。 「达姆弹……内置水银。进入人体后会变形碎裂,取出所有弹片极其困难。而水银更会引发汞中毒……真是一帮不要命的畜生。」
第67页 枪哥神色严峻地命令我:「这里不能呆了。你和张玄到那里去。对方用的是rt-20 sniper,一千八百米之外有效爆头。呵,好久没遇到这样的对手了……」 枪哥拿出了自己的枪,他的双眼幽绿的光芒兴奋地闪动着,舌尖舔了一下上唇,表情变得十分嗜血。 「怎么还不走?」他奇怪地看着依然没有动静的我,「不用担心我。我可也是一流的狙击手来着,对付同行,没人比我更在行了。」 「……谁说我在担心你了?」 「……诶?」 我盯着他,愤怒地说:「对付狙击手你叫我们出来干什么啊!我们呆在基地替你加油示威不行吗?相信我距离绝对不影响我们欣赏你的炫耀的!还有……用巴雷特经典款m82a1欺负sniper,和拿着笔记本电脑计算32757乘以24581然后鄙视背乘法表的小学生有什么区别?!你都不脸红么卧槽!」 枪哥表情呆滞地抱着他的m82a1凝成了一座石像。 我拖着张玄气哼哼走到枪哥指定的掩体后面。把睡神丢在墙根处,一个人靠着墙生闷气。 狙击手之间的对决,如果双方同样拥有同样精湛的准头和敏锐观察能力的话,比的就是隐匿能力,还有,看谁能抓住那一闪而逝的时机。好的狙击手,性格大抵都和枪哥一样骄傲。我拖着张玄一路大摇大摆走过去,居然没有接受子弹的洗礼。 这种装逼的人多么可爱,不是么? 这个位置已经看不见枪哥了。我永远没法知道一个狙击手是如何把他那将近一米九的身材隐藏在小小的平房后面的。他可能已经离我很近,可我什么都没有发现。 雪静静落下来,下雪的时候,天空是一种血一样的暗红色。这个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一,如果我有一群正常家人的话,现在的我已经在梦里数压岁钱了。 我饮恨地裹紧了棉衣。张玄那个傢伙不知道什么体质,长年都是一件深色卫衣。哪怕在这种地方也能安然酣睡。可是他不冷不代表对外散热,这种时候,一块内在火热的冻肉还没有廉价奶茶有吸引力。 到现在为止,我依然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枪哥只是模煳地说「他们来了」。可是「他们」究竟是谁?天门这种盗墓团伙不太可能和手持sniper的黑帮团队扯上关系,那么,会是被枪哥抢了女人的黑社会老大吗? 不,不太可能。看枪哥对红摇说话的样子,连红摇也很清楚这些人的来歷。因此这些人很可能是天门共同的麻烦,包括什么都不清楚的我在内,都被牵涉其中。 我不由自主想起了前一段日子,枪哥和九叔他们一起出去的那次。枪哥回来时疲惫的样子,还有九叔特意把张玄叫走谈话…… 我开始严肃思考是九叔带领天门众抢了黑社会老大女人的可能性。 就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预兆地,我的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平板的、没有任何波动的细弱女声,紧贴着我的耳边响起来: 「吶,你不是人类,对吧?」 这声音很轻,然而在我听来却如同炸雷一样。我几乎没有去看发生了什么,勐地跳起来,瞬间跳到了一丈以外。浑身僵硬,不敢回头去看。 「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也是从下面上来的吗?」 声调平板的女声继续在我后面说着。只不过这次台词的内容更加让我毛骨悚然。我僵直着脖子,只是一个劲玩命摇头,坚决拒绝承认自己和那个「也」是从下面上来的傢伙是同一阵营的。 「不不不我是人类我绝逼是人类啊!什么从下面上来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认错人了快走吧谢谢再见!」 「可是你身上有下面的味道呢。很久远的味道。」 不过是瞬间的功夫,那个声音已经又一次贴到了我耳边。这次伴随而来的,还有细弱的唿吸,喷吐在我侧脸上。 这次我终于再也没办法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我惊吓地勐回头,就看到了离我很近的那张脸。 这是一张惨白得如同死人的面孔。很瘦削,那双漆黑的眼睛就显得格外大。眼瞳如同蒙了一层雾气一样,蒙蒙的没有焦距。这张脸和我近距离对视着,缓慢开口:「果然不是呢。你需要我带你回家吗?」 「——啊啊啊啊!!!!」 我终于控制不住惨叫起来。生勐地一把推开那张脸,连滚带爬沖了出去。然而没跑几步,随身自带平地摔功能再次启动,我又一次脸朝下趴到地上。 我腿软地坐在地上,战战兢兢惊恐回头。那个从下面上来的东西没有追过来,它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我。 ……哦不,这应该是「她」。 那是个皮肤极其苍白的少女。留着直到腰的漆黑长髮,身穿布料飘逸的白裙子,垂到脚踝的裙子和没有穿鞋的光脚丫颜色几乎融为一体,配合夜风吹动的效果,乍一看上去,就像是没有脚漂浮在空中一样。 「妹……妹子啊……」我声音里依然存在着没有平復的颤抖,扭曲地说道,「你刚从井里爬上来衣服就吹干了吗?还抽空去剪了刘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年头女鬼也懂得打扮了……」 她困惑地歪了歪头,看着我不说话。只伸出了手,声音飘渺空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哪里也不会跟你去。」 这个声音在这个时候出现,对我来说不亚于佛祖对唐僧说的那句「恭喜你,前来取经的u盘无病毒」。我几乎是喜极而泣地回过头去,不出所料,我们家大神已经摆脱了催眠buff,满血满蓝站在原地,与女鬼妹子对峙着。
第68页 「呜呜呜闷哥啊你终于醒了!」我连滚带爬冲到张玄身边,抱大腿控诉哭泣,「好可怕啊这不是枪战片吗?为什么贞子也从井里出来抢镜头了?节操在哪里啊呜呜呜……」 张玄动了一下,我立刻更加生勐地抱住他大腿,抬头眼巴巴瞅着他:「餵连你也要抛弃我吗!」 他只是瞥了我一眼,然后重新回头和那个少女对峙着。 「她是人类,你认错了。」张玄说。 「认错了?」少女偏着头看我,我立刻很没种地缩了回去。拒绝和她对视。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味道?」妹子困惑地看着我。「你把她吃了吗?」 「不不不我今天晚上除了帝都私房菜的外卖什么都没有吃!」我不知道她说的是谁把谁吃了,只顾把头摇得好像拨浪鼓,「味道……大概是私房菜馆的菜不新鲜了吧!」 少女眼神迷茫地看着我,那种无辜的眼神让我简直认为她其实是刚刚从异界穿越而来的圣女,问她「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种问题,就是对自己和整个世界的折磨与背叛。 圣少女在把我看得浑身发麻之后,终于掉转了视线移到张玄身上。她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闪烁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空茫的笑。 实话说,这位穿着长相都飘逸到一定程度的少女算不上极美,五官秀气皮肤白皙,但并没有太多惊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她的脸孔时间久了,会有一种微微的眩晕。 她笑着拍手:「啊,原来你也是从下面来的。」 ……啥? 我有些懵了,看了看笑得像是迷了路的少女,又瞅了瞅依旧面无表情的张玄,竟然不知道该问什么。 但是我很快就没有机会问什么了,一个声音忽然从我后面传来。因为我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个神秘妹子身上,直到那个声音响起来才注意到后面有人。 粗嘎、洪亮的男人声音带着粗野的笑声:「瞧瞧我看见了什么?两只迷路的小野马!」 第39章 小野马:生物学意义上指野生的刚出生的马。社会学意义上指在床上表现大胆奔放的女性or男性。 只是不知道面前这位大哥是主修生物学还是社会学的。 我回过头,眼前先是被挡住所有景物的高大身影遮得一黑,紧接着就被晃得睁不开眼。 好亮……我用手挡着眼睛,眯起眼看过去,指缝中间那个锃亮的大光头简直比这人高达一样的身躯还要引人注目。 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身高足有两米以上的彪形大汉,五官狰狞,这种大雪天里面竟然只穿着露了半个胸膛的铠甲一样的东西,露出来的手臂和胸膛肌肉团团成块。和他站在一起,张玄简直就像是个妹子。 然而比这魁梧身躯更加引人瞩目的,是他那个看不到一点发茬的大光头。反射着雪地里的亮色,锃光发亮。他没有头髮,没有鬍子,这颗脑袋简直可以直接去充当邪教宣传画——脑后自带佛光都不用ps的。 我眯着眼流了半天眼泪才适应了这种亮度。我真诚地赞嘆着:「大哥,你的头髮……哦不,头皮怎么保养的?这么好!你们晚上出门连手电筒都能省掉了!」 我发誓这句话的语气是无比诚恳羡慕的,充分体现了我个人友好善良的品质和对陌生人的尊重。可是尽管素质教育已经普及到贫民窟,还是不幸有那么一两个毫无素质的漏网之鱼。 这位打扮非主流的大哥瞬间黑了脸。他很大声地从鼻腔里哼了一下,力道简直能把鼻涕喷出来。那张好像连脸上都布满了肌肉的面孔从上方轻蔑地俯视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像你这螺一样的存在,居然敢这样跟本大爷说话!」 「……为什么是田螺?」我虚心求教。 大哥举起了手,食指拇指圈成了一个小圈,眯起眼睛鄙视我:「田螺很小。」 然后食指拇指凑到一起捏了一下:「很弱。」 再然后双手伸开做了个夸张的环抱姿势:「本大爷一顿饭能吃三桶。」 最后下了结论:「所以你就是田螺。」 「……」 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比我还要兇残的比喻使用者,我表示很不能接受。 大汉咧开了嘴,露出一口森然好像食肉动物的白牙:「看在你这么崇拜我的份上,本大爷就告诉你我的名字。记好了,大爷我叫庞汉昌,意思就是大爷我是个爷们,而且很猖狂!」 「你真有文化……」我一脸斯巴达,「你好我叫任守,是任守,不是人兽!」 庞大爷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越过我沖那边的静默二人组喊道:「小落,你从哪找到的这匹小野马?能不能拉她进伙?我们很合得来喂!」 「她是天门的人。」站在张玄旁边的白衣女鬼幽幽答道。 「天门的人?」庞汉昌扭过头来,表情有些震惊地盯着我。那双兇恶的眼睛瞪成铜铃大小,看得我心上一阵惊悚。 「啊呀呀,这可麻烦了。」他伸出手抓了抓头髮……哦不,头皮,紧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哎呀,天门的人是敌人怎么办啊!」 您这表情和话语内容确定没有矛盾么…… 「你们是谁?」我终于问到了正题上。 庞汉昌裂开嘴笑了,只是这次,那表情多了几分狰狞。原本无厘头的气氛因为这个笑容,有些怪异的改变。
第69页 「我们?我们当然是敌人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提着拳头沖我揍了过来。 我几乎是在同时开始了动作。距离太近,根本不可能躲开这个磨盘一样大的拳头。我眼疾手快从旁边的废墟堆里面抽出一坨拆迁剩下的板砖块,双手高举挡住了庞汉昌的拳头。 「啪」的一声响,清脆得根本不像人体和石头撞击的声音。我举着砖块的手被震得发麻,手上举着的人脑袋大小的砖块竟然被他这一拳砸成了碎块。 「噫?」庞汉昌甩了甩自己完好无损的拳头,「居然没有烂掉?田螺你的壳挺硬的嘛!」 「你才有壳!你顶着个大大的龟壳!」我撒腿就跑。这傢伙的力气简直大得吓人。我自诩天下第一怪力女,可是就算我有力气,这傢伙的体格可以让我完全没有使力气的机会,他可以直接把我团吧成球状打保龄! 「小野马别尥蹶子啊。」粗野的声音响在我耳边,我一个回头就看到一个鸡蛋一样光熘熘的脑袋。庞汉昌笑嘻嘻跟在我身边:「你说大爷我是乌龟可不好,大爷我不怎么喜欢当王八呢。」 他居然连速度也能跟得上我! 我大惊失色,现在的我当然没有用尽全力逃跑。毕竟张玄还在那边,我不可能丢下他一个,可就算是这种速度,也绝对超过了奥运百米跑冠军,这傢伙居然能轻松跟上,他不去参加奥运会在这里干什么!!! 「你挺有意思的,跟大爷我玩玩?」 谁跟你玩啊!就算你以为自己是嫖客我也不是站街女! 我根本来不及加速再逃,庞汉昌勐然伸出了手,抓住了我飞奔的两条腿,不费任何力气就把我举了起来。我想一脚踢死他,他反应迅速地两条胳膊一分,我就只能以一个噼叉的姿势被他举在半空中,只有两个支点的情况很不稳定,我身子向前一倾,手条件反射的按住了下面的东西撑住。 「嗷嗷嗷痛痛痛!!!」我惨叫着,「好疼啊!正常人类的两条腿怎么可能噼叉!我韧带很烂的你这个猩猩给我住手!」 「操!痛的是大爷我才对吧!你这个田螺快放开我的脑袋!」 「鬼才要放啊!你先把我放下来再说!不然我捏爆你的鸡蛋头!」 「你敢说大爷我的牛逼髮型是鸡蛋?!你才是头顶着螺旋藻呢!」 庞汉昌两只手臂格外长,伸展开来足有两米二以上,他双手扯着我的脚腕子把我举在上面,而我的两只手正按在他的天灵盖上。我们两个谁都没有退让的意思,两个人都是力气巨大的强化系,照这个趋势下去,不是我把他的头捏爆,就是他把我活生生撕成两半。 可是,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团队比赛中坚持1v1是傻x才干的事情。 「张玄!张玄呢!」我终于叫起来,「快来帮忙啊混蛋!你已经掉节操到连女鬼都要泡的地步了吗?!」 我向张玄所在的地方看过去。庞汉昌的队友,那个叫做小落的妹子也没有过来。她穿着轻薄的白色连衣裙,身形单薄孱弱,看上去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一样……可是,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又仔细看过去——没错,就是这样一个战斗力为负值,连舒道都比不上的林妹妹,此刻竟然用她那纤细苍白的小手,拔张玄握在手里的黑刀长冥。她似乎连一把刀的力量都承受不了,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汗水,每□一段,就不得不用手背擦一下脸上的汗。她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而张玄竟然只是站在原地,他眼神木木地平视着前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在身边,正准备拿走他最宝贝的刀。 「怎么回事?」我喃喃着,「那个女的……是干什么的?」 庞汉昌也看见了那边的情况,他有些惊讶,可还是高兴地哈哈大笑着:「小野马,你那朋友可不是一般人啊!居然能被小落制住,劝你离他远点,小心被拉下去!」 「乌龟大叔,麻烦您专心和我对峙!」我骂了一句,深吸一口气,沖那边大喊道: 「张——玄——九叔喊你回家吃饭!」 没反应。 靠,这都不行?不会吧? 「闷——哥——任守说给你买个毛绒兔斯基!」 张玄的眼睛忽然动了起来,几乎是剎那,他就感到刀上不属于自己的手。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动作,他抽刀一个横甩,小落小小地尖叫一声,纸片一样的身体被甩了出去,张玄条件反射把她接了个满怀,然后左臂轻松卡住她的肩膀,手上的刀顺势横到了她的脖子上。 「在哪里?」张玄迷迷煳煳乱看着。 我和庞汉昌的动作都定格了。良久,被我按住脑袋的庞汉昌语气低了一个八度,声音有些不那么洪亮地问:「那个……田螺,你确定不跟大爷我们走,要跟这种人做同伴?」 「……说实话,我现在已经很犹豫了。你就不要推波助澜了行么?」 张玄出了鞘的长冥紧贴着小落的脖子,本就单薄的少女吓得双腿都支不住身体。她一直在发抖。张玄困惑地看了看她,就想要松开手。 「别松手!」我大叫着,「庞汉昌,把我放下来!不然我就让闷哥杀了她!」 张玄果然停止了放手的动作。他的目光看过来。我的手指加大了力气,说:「看好了,现在我们可比你多了一个人质。马上放开我,不然,不但那个女孩要死,你也一定比我先死——不要怀疑我的力气,我和那个傢伙可是同伴来着,怎么可能是废物!」
第70页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我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脑袋,丝毫没有放松。气氛处于僵持状态,一触即发。 「汉昌,听她的话,放开吧。」 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这是个年轻的声音,带着点磁性,听起来分外悦耳。随着声音,一个人踏着薄薄的雪慢慢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说着:「至少,也是曾经的同事,没必要这么赶尽杀绝啊。」 那人走到了张玄身边,他有一头浓密的褐色捲髮,面容很俊,他用手肘碰了碰挟持着小落的张玄,笑着说:「最近怎么样,张玄?吶,做个交换,我们放开那个女人,你也放开小落,ok?」 一点都不ok,你数学小学毕业了吗?一换二,我们亏大了! 还有……这个怎么看都像是来打酱油的男人,到底是谁?! 第40章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们居然会搞成这个样子。」枪哥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口道,「你和张玄真的是在不断刷新我对笨蛋的认识——罢了,到此为止,我只想送你两个字:shit!」 「你也刷新了我对无耻的认识——被一个能把英语单词说成『两个字』的文盲说笨蛋,我宁愿去死啊混蛋!」 枪哥冷哼一声:「无耻也比笨蛋强!我以为就算有张玄的智商拉低你们的平均值,至少有你中和也能达到笨蛋水平。现在看来——好吧,你才是智商最捉急的那个吧?」 我不吭声,枪哥就继续说道:「自己这边持有两个人质,对方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就算你和那个庞汉昌势均力敌,可捏爆头的速度明显比撕扯的速度快吧?这种几乎是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你们居然还真的玩『1换2』人质交换,你脑袋里那玩意儿其实是核桃吧?」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终于出离愤怒了,「都是张玄那个白痴。天知道那个男的和他说了什么,我还没答应放人呢,他就一把把我拽下来拖走了。我去为什么你不骂他啊!」 「你认为骂他有任何作用吗?对牛弹琴也要需要你这样的牛,而不是他那种石头!」枪哥用一种「骂你是看得起你」的高傲目光睥睨着我。 我停顿了一下,然后和枪哥一起看向刚才一直被我们当做白痴参照标本不断提及的张玄,他从开始就一直坐在沙发上,表情木然。注意到我们的目光,下巴微微抬了抬,表达出一种「你们叫我吗?」的虚心乖巧好学生态度。 「……我谢谢你把我当牛看哦。」我说。 「完全不用客气。」 枪哥烦躁地抓了抓头髮,却被这个动作扯得嘴角一歪。他问道:「那傢伙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该死……我早就说过,遇到他绝不留情的!」 「他说,『另一个在我这里』。」张玄用平板的语气陈述着。 枪哥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了。 屋子里的气氛很是低气压。从张玄那句话说出口开始,枪哥的表情就显得凝重而且挣扎。良久,他才艰难开口:「好吧……这个理由,我勉强接受。那种畜生算好了我们不敢动他,该死的……」 「我能不能打断一下……」我听得一头雾水,从这些含义模煳的语句里,根本判断不出来发生了什么,「那个『他』到底是谁?『另一个在我这里』有什么特殊含义和知识背景吗?」 枪哥看了我一眼,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到他现在在拼命压抑着某种负面情绪。 「『他』是你看到的那个小白脸,」枪哥简单解释着,「『另一个在我这里』代表着我们不能杀他,还要靠他来找另一个。至于是什么,智商捉急的你不会懂。」 我看了他很久。枪哥一直低着头,处于一种莫名的躁动气息中。 「智商捉急的是你吧?」我慢慢吞吞说着,「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郁闷,其实没什么关系的,身为一名天天吹嘘自己世界第一的狙击手,就算拿着m82a1被对方的sniper打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相信我,真的。」 我话还没有说完,躺在软榻上缠了半个身体的纱布的枪哥已经愤怒地把身边的靠枕向我扔了过来,我敏捷地躲过,他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动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谁被他打败了混蛋?!」枪哥咆哮着,「明明是狙击手对决不是吗?那个混帐居然把我引到了他藏了炸药的包围圈里面,直接引爆了炸药!他这是违反精神的!混蛋……这种傢伙简直是男人之耻!」 ……被我戳中痛点的男人恼羞成怒了。 「我一定、一定会杀了他……」枪哥咬牙说道,「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傢伙,我会一个个杀了他们……」 他的脸色很难看,这不仅仅是因为被碎石炸伤了半个身体失血过多的原因,我隐隐觉得,这个时候的枪哥和平时的明朗烈性不同,他周身被一种莫名的戾气包围着,让我连问都不知道从何问起。 「我会杀了他的。」枪哥站起来,有些神经质地重复了一句。他的伤不重,但是涉及的面积太大,这样站起来,有些地方又开始出血。 他推开我上前扶他的手,一个人慢慢走出了房间。 「怎么搞的……」我纳闷地揉着脑袋,目光转向一边发呆的张玄:「吶,石头,你知道枪哥口中那个小白脸是谁吗?」 张玄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肯定不会出声时,他却开口道:「黄宗。」
第71页 张玄居然能记住别人的名字,这让从未被张玄叫过名字的我心情很复杂。 基地的低气压持续了很多天,枪哥一反常态地沉默着。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打靶场,手中平稳持枪,在几百米外的靶子上打出一个又一个满环。男人沉默下来的面孔冷漠而坚硬,那双深深的眼眸里不知道在翻涌着什么。 就连九叔他们也不太正常。第二天九叔回来之后,枪哥就立刻告诉了他全部事情,九叔愣了一下,然而很快就恢復了那张淡然的脸。 只是从那之后,他和舒道就很少呆在基地了。 「我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坐在红摇对面,艰难蠕动着被橡皮糖粘住牙的嘴巴,「枪哥我姑且理解为被刺痛了男人那颗闷骚的小内心,可九叔和舒道他们又怎么回事?你知道吗?昨天他又把我工资扣到了九百块,理由居然是『本月没有行李扛所以只发基本工资没有奖金』!卧槽他家大姨夫来了么?!」 「不奇怪,」红摇难得无精打采地坐在我对面,用纤长的手指戳着盘子里的橡皮糖,「他们最近很忙啊,情况没什么进展,还带着我家舒道……啊啊啊我有多久没纠缠着他表白了啊!」 红摇充满怨念地大叫着。我认为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舒道就是为了躲避她的表白才跟着九叔走的。 「他们去干什么了?去找那个『黄宗』后续单挑吗?」 「你也知道了啊?」红摇无精打采的说,「没错,都是那个该死的傢伙。总是喜欢话说一半,就因为那个『东西在我这里哦就不告诉你们哦呵呵』,害得大家一直奔波!原来就不干好事,现在更加混帐!」 「我怎么觉得……」我琢磨着她的话,「你们都认识哪个黄宗?等等,这名字我好像也有些耳熟。」 「你当然耳熟啦,枪哥之前提到过他嘛。」 「枪哥?之前?」我愣住了,连忙坐直了身子,「等下……你说枪哥之前和我提过他?什么时候?」 「就是你来基地那晚嘛,大家讨论你的能力的时候,枪哥说他追杀黄宗的时候,你躲过了他的子弹。」 我拼命思考着,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捞出了那么一点模煳的影子。 「我想起来了,」我皱着眉头说,「就是在本文里面出现过,连脸都没有露过的那个被枪哥当靶子射着玩的怂货?」 「……嗯,大概是这个人。」 「不能够吧?」我有些难以置信,「他那时候……那么拙!怎么会转眼就变身大boss,还让九叔他们都开始头痛?」 「谁告诉你他是怂货来着?」红摇头痛地扶额,「你这是在拉低整个天门的实力标准!就算现在实力垫底的你,也高出平常人一大截了,何况黄宗比你强了不止一点点?」 「这和天门实力有什么关系?」我再次纳闷。 「黄宗之前是天门的人啊。就在你加入之前两个月,我们还一起出过任务,我没有告诉过你吗?」红摇理所应当地说。 「……不,你绝对没有给我提过一个字!」 我彻底风中凌乱了。怎么搞的?那个反派的boss居然是之前天门的人?这也太不靠谱了吧!天门难道还容许辞职吗?我要不要向他谘询一下怎么脱离盗墓组织的? 「那他为什么不在这里了?你们难道有什么『最高成员数六人』,然后为了我特地把他踢出去给我腾位置?」 红摇看了我半天,然后捂脸:「我想我有些明白枪兵面对你的心情了。」 「……不要吐槽我啦,快说!」 「是九叔把他开除的,虽然当时反应最激烈是枪兵。」红摇平静地说,「他违反了天门的规定。把我们的东西卖给了外国人。」 「……就这样?」 「对,就是这样。」红摇说,「阿守,你不要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如果你也干了同样的事情,相信我,哪怕是张玄也保不住你,而且……枪兵可能会立刻亲手杀了你。」 「……为什么?盗墓而已,卖给外国人也很常见吧?」 「我们不是普通盗墓者。」红摇严肃地说,「我们是歷史的寻觅者——不管你认为这是个多么荒唐的笑话,事实就是这样。」 「我们在运送着地下的财富。我们在掩埋着地下的秘密。我们要钱但我们并不贪婪,我们违法但我们并不犯罪。」红摇一字一句说着,「而且……当你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时,就随时可以离开这里。」 我怔怔看着她,这样的红摇,我有些陌生。 「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我问道,「是什么?你们要从地下找什么?」 红摇笑了:「与其问找什么,不如问你真正想要什么吧?新年的愿望……你们都许过了对吗?」 不由自主地,我想起大年夜的烟花夜空下,红摇对着天空大喊的那句话: ——我希望书生答应我的第二百八十六次表白!全世界我最喜欢书生了! 第41章 那天的一次对话让我一度以为红摇剽悍兇勐的外表下其实隐藏了一颗少女敏感小清新的心灵,可是随后几天的观察让我觉得,我实在是想得太多了。 哪有这种手挥皮鞭痛抽猥琐男、在三月天里面超短裙十厘米高跟鞋满街追打公车流氓的少女小清新啊! 红摇的颓废持续期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就在第二天,她就精神饱满地一大早杀出了门。临出门前,她还挥拳对天大吼着:「今天我一定要从九叔手里把书生抢回来!」
第72页 然后做了个超级赛亚人变身的动作,瞬间带着一熘青烟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我倚着门框萧瑟地看着红摇消失的方向远目。 「喂,张玄。你有没有觉得,和红摇比起来,我们两个简直没活力得就像是在千年地下墓里面对坐喝茶的老粽子?」我没有回头,表情苍凉地问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边的张玄,倚着另外一边门框低头看了我一眼:「……」 「果真你也这么觉得的对吧?」 「……」 「就是啊,为什么明明我们才二十多岁,就好像老爷爷老奶奶一样充满了歷史的沧桑感……」 「……」 「什么?你说我才沧桑?拜託,比起你来,我至少还有表情!」 「我能不能稍微插入一下。」 突然传来的第三个人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我扭过头,看见刚从屋里出来的枪哥正扶着墙看着我们,一脸胃痛的表情。 「你怎么了?」我关心地问,「伤口又疼了吗?」 枪哥前段日子受的伤不算重伤,可是全身大面积擦伤,很难在短时间内完全癒合。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处于半个身体木乃伊状态,这让从来最在意自己外表运动舒适性的枪哥很是恼火。 「原来有一点。」枪哥看着我们说,「可是在看见你们两个之后我觉得下半身某个地方都碎了一地了。」 「……枪哥你真不文明。我们明明在进行有爱和谐的对话。」 「对话?」枪哥难以置信地挑高了眉毛,「是我打开的方式有问题吗?为什么我明明看到的就是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这你就不懂了吧?和张玄这种人说话,你要学会读懂他的颜文字!」 枪哥盯着张玄的脸看了半天。 「如果你说的是看他的表情的话……我觉得还不如直接和他说话来的比较快。」枪哥下结论。 「你怎么这么笨啊?」我伸出一只手,指着张玄的脸说,「看,如果双目平视前方,瞳眸凝望远方一点,代表他在发呆;如果瞳孔放大目光四射嘴角下滑,表示他在愉快地发呆;如果目光垂地脸部肌肉僵硬,表示他在郁闷地发呆……」 枪哥:「……」 「很容易读出来对吧?还有他现在的这个表情……『你们两个好烦人』?啊,张玄你怎么走了?」 完全无视我的唿喊,张玄旁若无人地推门走进了他的小黑屋。我遗憾的耸了耸肩,回身面对枪哥。 「这种想要说脏话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枪哥捂着头,「我真的觉得九叔离你远远的做法值得效仿……罢了,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我有些惊讶。他身上还带着硝磺的味道,那是不知道泡在实弹打靶场里面多久染上的气味。他这个时候出来找我办事,实在是很罕见。 枪哥轻咳了两声,有些神秘的凑过来,说道:「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也屏住唿吸,压低了声音悄声道:「九叔说明天给我个人偷偷发奖金吗?」 「……对不起,并没有。」枪哥的脸抽搐了一下,「好吧……明天是情人节。」 「情人节?」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记得每年新年之后,都会紧随而来一个坑爹至极的日子。这个日子把多数人的快乐建立在少数人的极度痛苦之上,这个日子挥霍民脂民膏,这个日子肆无忌惮地划分着某些泾渭分明的阶级界限。每当那些欢度佳节的人们坐在烛光晚餐餐厅里的时候,就有无数善良无辜的可怜孩子独自窝在黑暗的房间里咬被角哭泣…… 「哦——」我拖长了声音,「情人节啊?就是那个天下所有情侣都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满城尽是植物生/殖/器、甜死你不偿命情侣去死去死团活动日吗?」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就是这一天。」 「你要我干嘛?」我闷闷地说,「要约我过节吗?」 枪哥干咳了一声:「当然不是,这个你放心。我只是……」 他伏到我耳边,低声说了一会儿。直到半天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 「你说……」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是因为事先定下的约会太多,所以不知道去哪一个然后让我帮你送拒绝通告吗?」 「不,事实上,只有三个约会。」枪哥纠正着,「而且我已经自己推掉了几个最难缠的。所以,很简单对吧?」 「你既然把攻坚任务都完成了,这几个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啊!」我嚷道,「枪哥你真是太……」 枪哥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倒是也想亲自去啊,可是我这个样子……」他展示了一下自己半个木乃伊的身子,「根本没办法出现在可爱的姑娘们面前对吧?」 我瞪了他一会儿,转身就走。 「喂,别这么无情啊!」枪哥一把拽住我,「我已经很体贴地给你留了最温和柔顺的妹子解决……呃,好吧!下次我和九叔出去赚外快的时候叫上你!怎么样?」 我顿住了脚步。 「赚外快?」 「嗯!一次至少五位数以上吧。」 「不骗人?」 「我用我的人格保证!」 我再次扭头就走。 「餵等下!我用……我用舒道的人格保证行了吧?」 我这才满意的转过身来,伸出手去:「好,成交。」
第73页 「你还真是……」枪哥无奈地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下,「那么,就拜託你了,约定的地点……嗯,在这里。对方的姓名照片……这个。然后……」 枪哥好像变魔术一样从身边摸出各种纸条、照片、电话号码。我目瞪口呆看着手上的一堆东西:「不、不是三个人吗?」 「对啊,是三个人。这是她们的电话、msn、地址、照片和性格爱好之类的。」 「……我只是去帮你拒绝约会而已,需要把她们的简歷都给我吗?」 枪哥奇怪的看着我:「这是必须的吧?对待女性,自然应该有充足的耐心和细緻的准备,温柔绅士的态度也都是必不可少的!」 我看着面前颐气指使命令我去替他跑腿的枪哥,小心翼翼问着:「你不觉得……你信奉的理念和自己的行动有那么一点偏差么?」 枪哥恍然地看着我,哈哈大笑着:「啊,原来你说这个啊?没关系,在我心目中,同伴是不分性别的!」 ……当你的同伴,真是世界上最悽惨的职业。 「诶,等下。」枪哥忽然叫住了我。 他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远远丢给我:「这个东西……你拿着玩吧。看上去挺有意思的。」 我手忙脚乱接住了他扔过来的东西,看了一下,发现是一颗形状很奇怪的黑色石头,表面圆润光滑,倒也挺别致。 「石头?」 枪哥摸摸后脑勺:「我捡来的,倒是挺漂亮的对吧?」 他走掉了。 我用一天的心力交瘁换来了枪哥一个虚无飘渺的承诺和一颗破石头。 不,你没看错,真的是心力交瘁。真不知道枪哥说话是不是直接通过嵴髓发出命令,完全不经大脑,他口中的「温和柔顺」的妹子,一个个难缠兇悍的程度都堪比四分之三个红摇。 在这一天里,我彻底见识到了枪哥的后宫水平。从制服诱惑到夜店女王,唯一不变的特点是永远在d以上的罩杯。从邻家小妹到职场白骨精,唯一永恆的是在得知枪哥没办法前来之后瞬间翻脸的态度。 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她们还一直对我的身材相貌进行了最刻薄无情的批判!凸!就算我是个粽子,也是有自尊的! 天门的人都是一群坑爹之神tat! 我在回来之后就把枪哥痛骂了一顿。他倒是很识趣地没有出声,任我发泄了一顿之后才又闷声钻进了打靶场。 我躺在床上,有些悻悻地打量着枪哥白天扔给我的那块石头。出门赚外快的许诺现在看来,八成也是个坑爹空头支票。我唯一拿到手的,就是这个不明物体——还是枪哥捡回来不要的。 这块石头不大,刚好能让我握在手心里把玩。而它的样子也很像是被人经常把玩的,外表透着一种润泽的光滑,有些像玉石,可是又不是。 它的形状奇怪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就像一根歪七扭八的麻花,周围伸展着各种形状的棘刺状突起。我觉得这就像一条鱼的完整骨架,被人掰断了堆在一起的样子。 这到底是什么来着? 我有些好奇地把石头举起来,对着光看。惊讶地发现,石头竟然能透过光!而且,并不是它的每一个部分都能透光,这些透光地带呈块状分布在石头里,很漂亮的样子。 我很有兴趣地转动着石头。就像在玩一个万花筒一样,每次转到不同的地方,那些透光色块就组成不同的图案,没有规则的几何图案,但是看起来很斑斓。 不同颜色的光块,在我的视野里一点一点旋转。 然后,当我转到了一个角度时,那些破碎凌乱的色块突然全部连接到了一起。 所有能透过光的石头块从这个角度看,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光从那一头射过来,穿过不同颜色的石质抵达我的瞳孔,在视网膜上烙下清晰的印象。 一只绿色的眼球从石头里呆滞地盯着我,虹膜是有些发蓝的青绿色,眼球图案清晰得连里面的细丝都能看清楚。眼球中央,一个方形的瞳孔好像黑洞一样,幽幽吸收了所有光线。 「啊——」 我大叫一声,从床上翻了下去。 第42章 「枪哥枪哥枪哥!!!」天门宿舍昏暗得好像地下医院的走廊上,我拼命砸着一间屋子的门。 「枪哥快开门啊!」砸门不开,我直接上脚踹。头顶上玻璃罩破掉的灯泡闪烁着,天花板上不断落下灰来。 「枪哥你是在里面藏了个女人还没穿衣服嘛?没关系的只要你不是和红摇滚到一起了我都能接受!」 「枪哥开~门~啦!我再退一步,你就算藏个果体男人我也能接受行了吧?快开门tat!」 我连踢带砸足足折腾了十五分钟,那扇简直让我怀疑是被焊死了的门终于有了动静。它从里面被拉开,身躯昂藏面色不佳的枪哥只穿着一条遮住重点部位的短裤站在门口,因为前段时间疏于管理长长的头髮乱七八糟竖在头顶,加上脸上惺忪不耐的倦怠表情,简直把颓废的爷们性感宣扬到了极致。 「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是想要夜袭张玄结果发现找错了宿舍。」枪哥一只手撑着门框,声音沙哑的说道,「他在隔壁,需要我帮你把门炸开吗?」 我根本来不及去瞅一眼那可以去欧美t台秀上面卖豆腐的的性感肌肉,在他打开门的时候并脚跳了进去。急急说道:「谁要夜袭那个白痴啊!你没听见我敲门时喊的名字吗?叫的就是你不用再怀疑!我我我……你看这个啊!」
第74页 我两只手举着那块石头放到他眼皮子底下。枪哥垂下眼帘看了一眼,打了个哈欠:「怎么了?这石头有什么不对吗?要是发现这个其实是无价之宝的话……不用还我了,就当是给你的福利。」 「福利个鬼!」我急得跳脚,一把扯住他的肩膀,把石头举到他眼睛前面:「你看!石头里面……石头里有一只眼睛!」 「眼睛?」枪哥疑惑地拿起石头看了看,「没有啊。」 「那样不对啦!」我掰着他的手,「要对着光,然后慢慢把这些色块对到一起……这个角度!」 枪哥眯着一只眼睛看过去,然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对吧?眼睛!绿色的,还是……还是方形的瞳孔!除了颜色,和我的眼睛一模一样!」 枪哥没有说话,也不动,就像是在看到那里面东西的剎那,他的灵魂就被抽走了一样。他直直瞪着石头里的东西,两只眼睛透过冰冷的石头对视着。 「枪哥?枪哥!」我叫道,「你怎么了?你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搞的吗?」 枪哥慢慢把石头放了下来。他的目光很迟钝,缓缓转到我身上,定定的凝视着我。 「进来。」枪哥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一个用力把我扯进了屋里。 我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一下,一个东西就砸到了我胸前。 「拿着。等我一分钟。」枪哥把石头扔给我,自己迅速冲进了房间。 我站在原地打量着周围的摆设。这是我第一次进枪哥的房间。他的屋子有着这个年龄单身男人的鲜明特徵。不太整齐,宽敞的空间里面乱七八糟堆着衣服、枪械军事杂志,桌子上放着打火机和拆开的香菸盒子。墙上挂着各种战斗机和狙击枪的图片,架子上还有弹壳焊接的模型。 这是个属于雄性荷尔蒙过剩的男人的房间。 我随便乱看着,视线晃过一边的装饰架,瞄见了在架子上挺显眼的一个地方,没有放模型或者机械零件,而是孤零零摆着一个相框。 这时候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枪哥进去的那个房间隐隐约约透着灯光,正好反射在相框的玻璃镜面上,让我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只是……相框里的人,依稀是长头髮的。 枪哥的屋子里摆着女人的照片?还和他最宝贝的枪械模型摆在一起? 我对这个现象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走近几步,想要看清楚。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走到跟前,那扇房门就啪的一声被推开了。穿了长裤和外套,脚上胡乱套了一双靴子的枪哥站在门口,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一把拉着我冲出去。 「诶?唉!我们去哪啊?」 枪哥迈着大步一路走进了电梯,直接按了地下停车场的楼层。我踉踉跄跄跟在他后面,抽空抬头问着。 「等下告诉你……先跟我走!」 枪哥一直把我拉到了车上。我还没来得及把车门关上,他就已经发动了车子。我身子一个后仰,越野车就如同一只勐兽,低吼了一声,勐地沖了出去。 我现在彻底明白了这种车的好处。虽然论速度越野有时候比不上顶级跑车,可是这种有如坦克一样的大块头开在马路上,几乎就成了无敌的存在。特别是在枪哥这种视交通规则为无物的人看来,越野=横冲直撞横行霸道=跟我抢道?老子撞不死你! 天门基地位于市郊,j市不算大城市,可到市中心也需要至少两个小时。可在枪哥的彪悍车技之下,我们只花了一个小时就抵达了最繁华的地段。 他停下了车。又一次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把我拖下来,熟门熟路把我拖到一幢楼里面。我晕头转向的根本没有看清楚周围景色,只注意到这座大楼外表装着光学玻璃镜面,看上去笔直挺拔富丽光鲜,依稀是一座很奢华的写字楼。 这时候是半夜,我很奇怪为什么楼里连个保安都没有。空荡荡的一层大堂里只亮着几盏昏暗的灯。看上去华丽而冰冷。 我们进了电梯,枪哥按了最顶层的数字。在等待到达的期间,没有人说话。枪哥从口袋里摸出烟,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打火机。无奈之下,他只有摸出一盒火柴,但是他的手指有些颤抖,一时没有捏住,火柴掉在了电梯地毯上。 我们两个都沉默地盯着地上的那根火柴。良久,我蹲下身捡起来,没有递给他,而是折成两段扔到了垃圾桶里。 「电梯里不要抽菸。」我说,「万一发生了地震然后我们被埋在下面,需要你大喊大叫的时候却没有烟提神是很麻烦的事情。」 「……」枪哥盯了我半天,嘴角扯起一个有些勉强的笑。 「虽然很无语你的逻辑为什么总能扭曲到这种程度,不过还是……谢谢你。」枪哥轻笑着,抬起手来,凭藉自己的身高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忍了又忍,才没有告诉他我已经五天没洗头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电梯是全封闭的。甚至周围连扩大空间的镜面都没有装。我一直低头看着脚尖。想问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终于,电梯停了下来。枪哥甚至等不及门自动打开,就蛮横地把开了一条缝的电梯门从中间掰了开去。然而他刚走出了没两步,就停在了那里。 「怎么了?」枪哥高大的背影在前面一挡,似乎连灯光都昏暗了几分。我从他背后探出头去,却发现枪哥对面站着一个女人,正对着他微笑。
第75页 那个女人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长相不算太美,但是她周身都透着一股很和煦的气息,白皙的脸孔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女人的眉眼弯弯的,这让她看上去好像一直在笑。 这是个温柔而且明显是良家妇女的女人,而且这个年龄,绝对是已经结婚了的。 ……枪哥,您的狩猎目标已经到了已婚少妇身上了吗? 我蛋疼地弯腰,想找找碎了一地的节操。却听到枪哥微微弯下腰,很恭敬地对那个女人说道:「嫂子,您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家吗?」 女人含笑看着他,点了点头。她笑起来的时候左颊上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有些可爱。 「你是来找阿离的吗?他还在忙呢。也不让我陪着他,真是没办法。你们这些男人啊……有的时候真是任性得像个孩子。」 她抬眼看着枪哥,目光是属于母亲的慈和:「枪兵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不能仗着年轻就一直熬夜啊,这么晚了还来公司。还带了人过来……这孩子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 我一直缩在枪哥身后,探头探脑地偷偷看着那个女人。话题突然转到我身上,我吓了一大跳,勐地从掩体后面跳了出来。 「呃,我是……」 「她是新来的实习生。」枪哥迅速接过话头,「九……关大哥不久前刚刚招聘进来的,人笨了点,所以让我带着她。」 「……」谁能告诉我,这货是在说中文吗?为什么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清楚,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了?! 「不会啊,小姑娘看起来挺机灵的。」女人有些好奇地看着我,笑着伸出手来,「我叫阮慕弦,你叫什么名字?」 我紧张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伸过去握住。女人的手温暖且柔软,和她的人一样和煦。我结结巴巴说:「我……我叫任守!你好!」 「好了,走了。」枪哥很没好气地弹了弹我脑门,看向阮慕弦的时候却又是一派温煦,「嫂子,关大哥找我来好像有些急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阮慕弦微笑着颔首,她眨了眨眼睛:「我带了夜宵过来,你们快去尝尝吧。帮我看好阿离,让他早些休息。」 「嫂子的手艺,我可要好好尝尝。」枪哥一边拍着马屁,一边毫不留情地把我塞进了一边的屋子。 我们沿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向前走,在路过落地窗的时候,我向外看了一眼,不远处是一个人工湖,我的视力让我看到湖面上倒映着这座楼的名字:九鼎物流公司。 原来这里是一座物流公司。 「枪哥……那个女的是谁?看起来人好好的样子!还有……她说的阿离是谁?这里是哪里?」我问道。 枪哥不说话,我们走到一扇门前面,枪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在门上刷了一下,打开了门。 这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我看见九叔坐在巨大的橡木办公桌后面,脸上还架着一副眼镜。这种衣冠禽兽的打扮让我很不适应。看见我们,他颇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枪兵,任守?你们这时候来干什么?」 「阮慕弦是九叔的老婆,阿离是九叔。这里是九鼎物流,九叔的公司。」枪哥一口气回答完我刚才的话,然后转向蹙着眉的九叔,直截了当说:「九叔,我们要找舒道,最好……能把研究室借我们用一下。」 九叔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说:「我想知道原因。」 枪哥深吸了一口气,才把语气平静下来。他说:「原因就是……我好像找到了龙髓的线索。」 第43章 枪哥说话的时候,手依然紧紧抓着我的手腕。他的表情严肃至极,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听完之后却骤起萧杀沉重之感。 不,萧杀沉重的不是枪哥的话,而是九叔的目光。 枪哥话音刚落,九叔的目光就唰地移到了我身上。九叔的办公室大而且空旷,他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后面是整面的玻璃幕墙。沉静高大的男人衬着万家灯火的巨大背景,犹如帝王一样睥睨且高不可攀。 我被这种鹰隼一样深沉犀利的目光看得彻底怔住了。这目光不怎么善良亲切,反而像是在打量一块肉一样,不带丝毫感情。我下意识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我?」 下一秒我就反应过来这种目光的含义。然后迅速甩开枪哥的手,一下子跳到了墙边。 「我我我……我不是啊!」我靠着墙发抖,「枪哥你不是吧?!不是说了我身上没有龙髓不会对我下手吗?你居然把我当待宰的猪带过来!出尔反尔会长不出jj来的!」 枪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们两个刚才的眼神交流是什么意思。他无力地看了我一眼:「不,我不是在说你。」 他走到九叔的桌子旁边,把手里的石头拿给他看。 「是这个,我在里面看到了方瞳的图像。」 九叔接过石头,对着光缓慢转动着,转到某个角度之后,他的目光凝滞在那里。大概是这位boss还没被哪只眼睛这样近距离盯着过,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不舒畅。这让我有些幸灾乐祸的开心。 「我发现的哦。」在得知自己的性命没什么威胁之后,我又得瑟起来。颠颠跑到九叔前面邀功,「怎么样怎么样?这个是不是那个龙髓……玉化的眼珠?」 九叔把石头缓缓放下来。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舒道在楼下,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不过……」
第76页 九叔没有从我们进来的地方下楼,他带着我们直接乘室内电梯下去。我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原本是我的幸福生活目标的物流公司,发现偌大一个办公楼,一路走来,除了我们几个,我竟然连个清洁大婶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这鬼地方当初到底是怎么让别人以为是「物流公司」而通过审核的? 呃……说不定审核人员不是半夜来的? 电梯上没有显示楼层,好像是只连接这两个地方的一样。我们走出电梯,沿着空荡荡的走廊没走几步,就看到右边一扇门。 门上挂着一个正方形的木牌,上面好像有一个奇怪的图样,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枪哥推进了屋子。 乍一看上去,这个房间就像是一个小型图书馆。四面是直达天花板的实木书架。架子上摆放着看上去就很陈旧的书册。房间中央的写字檯上,舒道正全神贯注读着一些册子。 「九哥?你怎么来了,还有……」舒道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我和枪哥,「枪兵,任守?」 「舒道,你看看这个。」九叔直截了当说道,一边把手里的石头递给舒道。 舒道疑惑地接了过来。他戴上眼镜,仔细摆弄着那块石头。没有人对他解释什么。可舒道不愧是我们之中智商最高的,不过转了几下,他就发现了里面的不对劲。 「这是……」舒道惊呆了一样看着石头里面,「龙髓?」 「这就是龙髓吗?」我惊讶地问,「龙髓……就是这种畸形得好像炸焦了的鱼骨头一样的东西?!」 一想到枪哥追寻了那么久、可能还是我身上出产的东西长成这种糟心样子,我就觉得有些生无可恋…… 「不……还不能确定。等一下,给我一段时间!」舒道语无伦次地说着,他的眼神都有些发直,双手捧着石头,踉踉跄跄冲到了图书馆后面的一间屋子里。途中绊倒了两张椅子,头还在门框上撞了一下。 我默默盯着舒道消失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一幕该死的熟悉。 「喂,枪哥,为什么我之前会以为舒道是天门唯一正常的人?明明他和我差不多的样子嘛。」 「……也许从前他没有被你附体过的原因吧。」 九叔熟门熟路拉了几张椅子过来,自己率先坐了下去,吩咐我们道:「随便坐。」 看着这种长期扎营的架势,再联想一下舒道刚才目光狂乱的样子,我很自觉地拉了一张最软的凳子,顺便从身上口袋里摸了一下,掏出一副牌来:「三个人,谁当地主?」 枪哥盯着我手里的扑克牌:「虽然我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可我还是想听你告诉我物有雷同……」 「不是雷同啊,这就是从你房间里拿出来的。」我一张一张翻着牌,一边评论着,「这种每张牌图案都是美女内衣秀的扑克怎么可能到处都有,啧啧……枪哥你品味不错,这些美女比a/片上的质量高多了。虽然打的时候会有种莫名跌破节操的错觉……」 我话还没说完,枪哥就从我手里抢走了所有牌,面无表情揉成一团,远远扔到房间另一头的垃圾桶里。 我面对着越发低气压的枪哥耸了耸肩。 大家拒绝了我斗地主的建议之后,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滞。九叔的目光一直有些深思。他问道:「枪兵,那块石头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黄宗的老窝那里。」枪哥说,「上次没有找到东西,后来我又自己偷偷去了一次,虽然依然没有发现,却意外地发现了这个。」 「黄宗那里?」九叔愣了一下,「你没有告诉过我!」 「那是因为它看上去并不受重视。」枪哥说,「没有保险,只是和一些青铜器摆在一个玻璃罩里面。我以为……」 「青铜器?什么样的?」九叔很敏感的抓住了一个字眼。 枪哥蹙着眉头回忆着:「看不出来是什么模样……那些都是碎片,好像是正在修復。不过看铭文,有些像秦朝的东西。」 「碎片……么……」九叔喃喃着。 一直在旁边当听众的我终于按捺不住举起了手:「那个……我有问题。既然把我带来了,好歹向我解释一下行吗?从你们上次出去开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叔和枪哥交换了一个目光。枪哥看了我一眼,说:「九叔,我觉得任守也是我们的一员。既然问题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没理由有人还什么都不清楚。毕竟……我猜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不得不出去了。」 九叔靠在椅背上,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看着我。良久,他偏了偏头:「好吧,你来解释。」 从枪哥的口中,我才得知了从我进入天门前不久开始,事情的大致走向。 叫做黄宗的男人,就是除夕夜那天带队夜袭的主谋,即是最后出来打了一圈酱油的那个捲毛小白脸。其实在我进天门之前,这个组织成员一直是六个人。黄宗在团队里担任着很重要的角色。这也是个彪悍的主,论实力,且不和枪哥张玄他们比,至少比我是强上一大截的。 「并不是说他的力气有多大。」枪哥点上了一支烟,慢慢悠悠说着,「黄宗的可怕不在于体力,而在他的狠上面。他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原来和舒道配合,让我们渡过了不少危机。只是他的聪明带着极致的阴狠。他总能想出很多惨无人道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对待敌人是斩尽杀绝,对待同伴则是利用谋算。这个人……他的心是冷的。」
第77页 「我一直不待见黄宗,说实话,天门里和他说得来的没几个。只是九叔说这傢伙有用,才留了下来。只是我们没想到。他竟然在暗中一直从墓里偷偷带东西回来,然后倒卖给外国人。这傢伙眼神很毒,卖出去的东西哪一样拿出来都是国宝级别。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干了不下五六次这种事了。」 「发现了之后呢?你们就掰了吗?」 「那还有什么说的吗?」枪哥扫我一眼,「我们不是简单的盗墓贼,可这傢伙……已经把自己降到了垃圾的档次上。只要一想到和这种垃圾在一起共事过,我就恨不得崩了他!」 枪哥你这个愤青…… 「九叔拦住了我,我才没有杀了他。」枪哥继续说,「只是,我们却没想到,这狗杂碎临走还阴了我们一把。他把鬼殿里刚放上去的一副匈奴耳饰偷运了出去,当我们发现的时候,东西已经在货车上,准备运往美国狗那里去。」 「匈奴耳饰?」 「嗯,那东西是我们在宁夏弄到的。因为款式有些特别,舒道才把它带了出来,还没有详细研究过。就被那龟孙子弄了出去。天门的东西,就算是烂在天朝的地下,也不能摆在美国佬的博物馆里!我立刻就追了出去,好在当时车还没有到黄宗那里,我在路上拦住了他们,把东西抢了回来。」 「就是……我在我家附近遇到你的那次?」 「对。」枪哥的目光有些波动。「可我没想到,居然又被黄宗阴了一把!东西我是找到了,可是……耳环只有一只。黄宗多疑,他竟然把两只耳环分开运送,就算我夺到手,也只有一半!」 枪哥愤恨地砸着桌子:「我气疯了,想要再次出去的时候,就遇到了你进天门,紧接着就是新任务,这件事就搁了下来。」 剩下的事情,我也差不多能猜出来了。我瞭然地接下去:「然后,我们回来之后,你们就再一次突击黄宗,进行夺宝行动,夺到了另外一只。然后黄宗不甘心,才在除夕夜捲土重来?」 「恰恰相反,」枪哥的脸色阴沉的像是死了爹,「我们……没有找到。那杂碎不知道从哪纠集了一批人马,有几个扎手的角色,我们无功而返,还在除夕夜被这个杂碎偷袭,想要夺回另外一个!」 「听上去……好拙……」 「不是『好拙』!简直是逊毙了!」枪哥大吼着,「这种事情……简直无法用『耻辱』来形容!混蛋傢伙……谁给了他这么大胆子,从天门抢走的东西居然还敢上门再抢?!老子单枪匹马能毙了他一个黄宗小分队!」 「其实……我觉得更加耻辱的是,枪哥你最后单枪匹马沖入地方老巢,没有发现任务物品,只捡了一块石头蛋子回来才对吧……」我小声嘟囔。 枪哥重重砸了我的脑袋。 「够了。」九叔沉声说道。制止了我扯他的脸他敲我的头的弱智打架斗殴。 「枪兵说得没错,黄宗的事情绝不能姑息。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匈奴耳环的问题了。」九叔深沉的说,「且不说枪兵发现的这块石头,你们有没有想过……原来只是一个普通盗墓者的黄宗,从哪里来的势力纠集了这些异人,还不惜和天门硬碰硬,也要把另外一只耳环夺回去?」 「九叔,你是说……」 九叔摇了摇头:「先不要急着下结论。我们等舒道出来再说。」 像是回应九叔的话一样,话音刚落,通往内室的门打开了来。舒道托着那块石头站在门口,表情有些复杂。 我们一起抬头看向他,他迟疑了一下,道:「枪兵,对不起。这可能……并不是龙髓。」 第44章 张玄站在鬼殿里,对着玻璃罩子里的石头髮呆。 那块神秘石头被舒道固定在了玻璃罩子里的支架上,虽然只是临时放置,可是舒道这个完美主义者还是摆了一个很巧妙的角度,结合玻璃罩的折射效果,使得从外面无论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正好能看到石头里的眼睛。 张玄和那只呆滞的绿色眼睛对视着。然而他那双黑色的眼睛比起石头眼睛来说好不到哪里去,一眼看上去,你会觉得三只石头眼珠子隔着玻璃上演他乡遇故知。 他愣愣看了很久,然后伸出手去,想把罩子取下来。 「别动!」在旁边监视了他很久的我立刻出声警告,「这东西不能碰!」 张玄顿住了动作,向我看过来。 「不许动哦,这东西名唤『九嶷八荒天罡地煞玄黄坑爹王』。碰一下会让你七窍流血原地坐化飞升!」我郑重宣布。 张玄盯了我一会儿,继续伸手拿玻璃罩子。 「诶等等!好吧我就知道对于你这种凡夫俗子不能说得太学术,说得直白点……这东西很危险!」 我把他从罩子旁边拽开,一边训斥着:「知道舒道为什么把它放到盒子里吗?其实这里面封印了史前巨兽牛魔王,解开封印的话人类就会面临世界末日了!」 张玄面无表情盯着我,果断下结论:「你骗人。」 「……哟哟,会吐槽了?好吧,虽然我说的夸张了些,不过这玩意儿的确有些危险。它……有些类似声波振盪器一类的东西,只不过发出的声波属于无差别伤害类。」 这次我说的虽然听起来最扯淡,可却是经过科学验证的东西。 那天我们在九鼎物流那里几乎枯坐一夜,舒道才拿着石头从里面走出来。枪兵紧紧盯着他,当听到舒道说「不是龙髓」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下去。
第78页 「传说里龙髓『海外有仙客,青眼方瞳,肉身不化。双目经年成玉』。虽然这里面的眼睛的确是青眼方瞳,可实际上它并不是玉。」 枪哥想说什么,舒道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继续说道:「当然,我知道传说里的『经年成玉』也许并不是指玉石。可是这块石头之中的眼睛,并不是完整的一体。射线实验表明,它只是分散在石头中的不同密度和成分的矿石块而已。这块石头表面看上去光滑圆润,而实际上,它的内在成分极为复杂矛盾。石头内部各个地方不仅密度相差极大,甚至很多熔点和组成元素差异悬殊的矿石也都结合在一起。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向你保证,它只是一块天然矿石,并不是龙髓。」 「那为什么它里面呈现出方瞳的图像?」枪哥激烈辩驳着,「这东西……明显是人工的产物!不可能是天然矿石!」 「没错,它是人工的作品。」舒道说,「外表明显是经过工具处理的。但是——你说过的对吧?发现的时候它和一些青铜器碎片放在一起。据我推测,那些青铜器可能是祭器,当时的人发现了这块石头,但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安放它,才造了那个祭器,希望凭藉神灵的力量来安抚凶魂。」 「凶魂?」 「没错,」舒道缓缓说道,「这块石头很危险。大概是因为内部结构的原因,它好像一个天然的声波辐射源,会向外散发出某种特定频率的次声波。这种次声波人耳无法听见,但是对人体却有着极大损伤。长期影响下去,会引起耳鸣、胸闷、唿吸困难。甚至会引发死亡。当时的人并不知道这些,所以才可能把它当做恶魔或者凶魂处理。」 枪哥沉寂下去。良久才艰难的开口道:「真的……不是龙髓吗?」 舒道静了一下,才说:「虽然这个图形是天然形成的。可是,从外表看,矿石应该并不只这么大,特意取了中间这一块当做凶魂镇压……也许和龙髓有什么联繫也说不定。」 「联繫……」枪哥低声自言自语着,「就算只有一丝线索,我也不会放弃!」 「是的。匈奴耳环、龙髓……这下看来,所有的秘密,就又一次回到了黄宗身上。」舒道面对着九叔说,「九哥,看来我们这次,非要出去一趟不可了。」 九叔只是沉默点了点头。 「所以——就是这样。」我面对着张玄摊了摊手,「所以枪哥的情人节泡汤了,我的年假泡汤了,红摇的压倒舒道计划也泡汤了。所以你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赶快收拾行李去。下面可没有准备毛绒洋葱头给你抱。」 张玄的目光依然凝视着玻璃罩子里的眼珠子。好像完全没听到我的话一样。 「有声音。」他忽然说道。 「……诶?声音?」 「它在说话。」 我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他。虽然说舒道的确说过这东西能发出声波。可是次声波根本不是人类能听到的。连我也没什么感觉,这傢伙……居然听到它在说话? 「它说了什么?」 张玄用一种很认真的目光看着我:「它说……回家。」 我撇下张玄扭头就走。 还「回家」呢……你以为这是在上演《小石头流浪记》吗?! 距离我们上次出任务还不到两个月,想起上次在元代墓里面遇到的各种惊魂事件我依然能出一身白毛汗。现在年假还没结束,我们就又要出发。我表示有些不淡定。 于是出发前夜我又一次做了怪梦。 说起来也许和张玄有关系。因为白天那句「石头会说话」,我的梦里一直重复出现着和石头有关的场景。我看到一块通体乌黑的石头被人从地下挖出来。很多带着面具的人围着石头沉默地做工。他们脸上的面具都是狰狞的鬼神图样,没有一个人说话。那些面具工匠把石头分割,取出其中的很小一块磨打雕凿。渐渐成形。然后场景转换,穿着破烂长衣的人监督着巨大的青铜器铸造车间。那个人也带着面具。好像是感觉到我在梦里的注视,他缓缓回过头来。透过鬼神面具上面的眼洞,我看到了一双青色的、方瞳的眼睛。 我勐地惊醒过来。一摸额头,摸到了一手冷汗。 我拥着被子坐起来。恍恍惚惚盯着窗外。梦中的情景已经不太清晰,只是有很多片段还鲜明残留在脑海里。那些铸造者们脸上的鬼神面具。还有最后那个站在高处的人一个转身,露出的青眼方瞳…… 他看见我了。 不不不!任守你这个白痴被张玄附体了吗?!要相信舒道才是你的启明星!科学技术必将战胜所有封建迷信!什么看见了……那是梦,只是个梦! 我有些头痛地爬下床去,打开了门,想去厕所好好放松一下。 走廊上亮着昏暗的灯,我穿着白色睡衣飘在走廊上,配合场景,简直像是女鬼夜游。 路过枪哥的房间的时候,我忽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这个时候是凌晨三点多,对于第二天就要出发的我们来说,这个时候还不睡,实在是有些奇怪。 特别是,说话的是两个人,两个男人的时候,更加让我惊恐枪哥的性取向转变之迅速。 为了基地里九叔舒道张玄的人身安全,我决定代表九叔对他进行监听。 天门宿舍的门自然都是隔音的。连我的耳力,也只有把耳朵贴在门上才能听见。
第79页 说话的人是枪哥,还有一个,竟然是九叔。 枪哥的声音透过门板模模煳煳传过来,他好像有些激动地和九叔争吵着:「……可是,她也是方瞳!只要从她下手,一定可以找到的!」 九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枪兵,你太急躁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因为任守她很重要。」 「她只是对张玄很重要吧?可是他对她只是因为相似产生的依赖而已!这不是什么牢不可破的感情!九叔,你不是一直这么认为的吗?」 「不。枪兵,你记住,她也是我们的同伴。」 枪哥声音低下去,似乎说了句什么,九叔再次开口:「枪兵,你太烦躁了。即使已经在我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无法摆脱项家人的特点——我不是在说项家人不对,只是方法并不只有一种。」 「谁……谁说的?!九叔,早在我跟你出来的时候就发过誓,从那时开始,世界上只有枪兵,再也没有项戎钧!什么项家……什么荣耀……我枪兵做事,从来不在乎那些!」 「发誓了,就有用吗?」九叔冷冷说道,「你看看这些年来,只要是和那些有关的,哪一次你没有激动过头?就连任守都说你是愤青……项家的教导已经深入你骨子里了。你永远摆脱不了项戎钧的身份,就如同……我也摆脱不了关陆离的名字一样。」 「我……我等了那么久!我又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只是……谁在外面?!」 随着骤然转厉的话语,我紧贴着的门一下子打开了。没有预料,趴在门上的我顺势倒下去,直接趴在枪哥脚下。 幸亏这个时候枪哥穿了内裤——趴在他两腿之间的我如是想道。 「任……阿守?」枪哥惊讶地盯着我。 「嗨,好久不见,枪哥。」我面无表情爬起来,「我只是来打个酱油,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说完,我转头就走。 「你……等等!」枪哥在我后面急追两步,一把抓住我胳膊,「你都听到了对吗?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想要伤害你!」 我背对着他,不出声。 「我警告你别跟我演『不听不听人家就不听你解释』那套啊!听着任守,在我心目中,是真的把你当做很重要的同伴的!我……」 我嘆了口气,回头面对着他:「我没有生气。只是枪哥,能不能先松一下手?我快要尿出来了。」 枪哥:「……」 「啊,对了,虽然你这么说了。可我还是很生气——相处这么久你居然都没有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项——戎——钧——是吧?我去比我的『人兽』好听到天上去了啊!混蛋!」 「……」 「我很生气,所以两天之内不要和我说话,我去撒尿了,谢谢再见。」 「餵你……」 我甩开他拼命沖向厕所。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小心眼了。只是……尽管枪哥这样真诚地表示过,我心里还是有一个疙瘩留了下来。 要怎么样才能对一个人毫无保留?要怎么样才能对一个人完全信任? 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你们交给了你们……可是什么时候,你们才能对我回报同样的赤诚? 我跑到二楼干宇的小黑屋门前。拼命砸门。 「张玄开开开门——」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那扇镶板小门从里面打开了,张玄顶着乱发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看着我。 「闷哥!我问你,我和枪兵两个人掉进水里了,你会去救谁?」 「救你。」他毫不迟疑地答道。 ——很好。我满意了。 「因为枪兵会游泳。」他紧接着说道。 ……你妹。 我认输地耷拉下肩膀:「算了……快要两个小时没照太阳了,我回去了,晚安再见。」 「进来。」我刚一个转身,他就把我一下子拉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张、张玄?」我纳闷地看着他,「你想半夜欣赏古尸的话可以下楼去鬼殿,没必要看我吧?」 张玄指了指墙上的向日葵小壁灯:「这个也是,不会变身的。」 我呆呆看着那盏从我上次离开这里就装上了的小小向日葵,忽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堵得满满的。 「……张玄,你这样对我,是仅仅因为觉得我和你相似吗?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和你其实完全不同,是不是就不会再管我、救要被淹死的我了?」 张玄没有说话,他拉过身边的毛绒鸵鸟,塞到我怀里。然后自己也抱了抱枕坐在我旁边。 「不会的。我会一直拉着你。你不会掉到河里去。」 向日葵灯光照射下,我把脸埋在毛绒鸵鸟里面,觉得装在墙上的太阳灯,比起手电筒温暖了不止一点点。 第45章 我捏着手里的一把牌,手心里潮湿冰冷。表情凝重地沉思着,认真程度甚至忽略了牌面上沖我搔首弄姿的美女。 「一张小a。」我颤颤抖抖甩出一张牌。 「你打a干什么啊?」枪哥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那张大王呢?你留着当压寨夫人啊!我靠,你居然还有小五三张小六七若干……搞毛啊,这样下去非死光了不可!」 我目光阴冷地抬头看他,抬手指了指手錶。枪哥顿时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有些狂躁地勐抓了抓头髮,隐忍地缩了回去。
第80页 红摇淡然地看着我们的互动,红唇勾出一个魅惑的笑。手指在牌面上点了点,慢条斯理地出牌。 「大王一只。」 「小二一对。」 「小四……」 我双眼顿时发亮,紧紧捏住了手里三张小五屏息期待地看着红摇。 「……小四五张。」红摇怜悯的笑了笑,顺手甩完剩下的牌:「还有kqj各四张,嗯,我知道你接不上。game over。交牌吧。」 我瞪着死鱼眼在原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枪哥浑身长满了蘑菇,低气压地默默洗牌。 「你早听他的不就完了吗?」红摇幸灾乐祸地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不管是交公粮还是斗地主跑得快,枪兵从来打遍天门无敌手的。说起来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他和你一家打牌,这辈子我恐怕都没有这么爽地虐他的机会!」 枪哥抬头默默盯着我,眼神里透着生无可恋的死寂。 「……你闭嘴行么?我一点都不稀罕你的感谢。」 红摇哈哈大笑着,亲昵的抱着舒道的胳膊:「交牌交牌!下一关我们神鵰侠侣继续完虐你们傻瓜二人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啊!不玩了不玩了!没劲!」 「牌品真烂。」红摇啐了一口,看见枪哥很听话地收了牌继续蹲在船头抽菸,又八卦兮兮地凑过来:「阿守啊……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枪兵那傢伙半夜带了妹子回来玩3p,结果认错了人把你带上床了?看他现在那低眉顺眼的小模样……啧啧,还把珍藏版的美女脱衣扑克牌都拿出来给我们玩。」 我张口一口血喷出三丈远:「红摇……你能把你脑子里那些骯脏东西清一下吗?!还玩3p认错人了……我去,就沖枪哥女朋友胸围的可能性,有这种认错人的可能吗?!」 红摇摸了摸下巴:「嗯,确实不太可能。不过这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他跟你说话的时候你让他看手錶干什么?」 「其实是,我和枪哥吵架了。」我解释着,「然后我说两天内不想和他说话。现在还有……嗯,除去中场休息,还有十七分钟没到两天。」 红摇:「……那你们刚才还一起组团和我们打交公粮?」 我奇怪地看着她:「不说话和组团打牌没关系吧?」 红摇:「……」 枪哥收起了他绝版的扑克牌,留给我们一个落寞的背影。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我问红摇,「明明都要出发了,你却说什么『我去告个别你们先走』,你跟谁告别啊?有新欢了吗?」 「什么新欢!我只是要出远门,去跟尼卡说一声啦!」 「尼卡?」 「对啊,你不记得了吗?就是我们过年前去买东西,在街上碰到的那个美女。」红摇说。 「……你一直和那个……尼卡联繫着?」 「当然!你不知道啊,尼卡告诉了我好多东西!」红摇崇拜状说,「要得到男人的心,一定要把他上个彻底!她提供了很多视频文字实物资料道具,每一样都足以让我拿下一夜七次郎!只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在书生身上实践就……」 ……谁能告诉我,那个只出现了一幕的尼卡什么时候和我家红摇走得这么近了?!连我都只是给她提供了小小建议而已,这个尼卡已经到了动用实物的等级,对我家红摇的纯洁心灵造成了这样的扭曲!天理何在啊!! 红摇用一种热情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注视着舒道,以至于好涵养如同舒道也僵直了背影,忙不迭和枪哥蹲到了一起。 我们现在所坐的「船」,其实就是在旅游景点最常见的那种竹筏。六个人一共乘了三个筏子。小小的筏子飘荡在被夹岸青山倒映得碧绿的水面上,好像一撇暮色划开了碧色琉璃。扑面而来的风里面有着初春未消的料峭寒意。加上周围穿梭而过的几艘满载游人的小艇,很有几分学校组织郊游的感觉。 「餵……」当又一只游人竹筏从我们身边掠过,筏上大婶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唿,顺便询问第三个没有人的筏子上那用黑布盖着的是什么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 我「呵呵呵」沖大婶傻笑一阵,压低了声音侧过头对着红摇问:「我说……你们真的没有觉得,仅仅用一块黑布盖着燃烧器火箭筒突击步枪等等和谐物品,这件事情是在活生生扇人民政府的耳光吗?」 「谁说我们只用一块黑布盖着?」红摇白了我一眼,「我们明明用了两块!」 「……」我憔悴地跪地,「我真傻……为什么,为什么我这种捡到一分钱都会丢回马路边的五好市民,会和你们这帮作奸犯科的盗墓贼混在一起……呜呜呜,我要找警察叔叔告发你们……」 「请不要使用盗墓贼这种侮辱性词彙,」红摇严肃纠正我,「我们是地下文物工作者!」 这里是福建武夷山风景区,四周景色秀丽如画游人如织,而我们就在这样合家出游欢声笑语的环境中,满载着整整一船和谐违禁物品,淡定穿过如织游人,离正常世界越来越远…… 虽然说我们这次出动的目的,只是为了跟踪黄宗他们,追查匈奴耳环和龙髓的线索。可是对于天门这帮傢伙,以及原产地天门的黄宗来说,「出远门」与「盗墓」之间存在着不可颠覆的恆等式关系。
第81页 「我们要去武夷山。」舒道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手里还配合着分发给我们装订成册的图册,简直和旅行社用来招徕生意的帅哥门面房有一拼。 「公司旅游吗?」我激动地接过小册子,武夷山,这可是好地方,山清水秀人美。没想到九叔虽然在工资上剥削成性,可在福利上待天门员工还是不薄的。 手一抖哗啦啦抖开折了十几页的双面宣传册,我瞄了一眼,立刻咋舌:「九叔,您这册子做的不过关啊!人家旅游景点就算不宣传好山好水,也至少弄几个美人上去,看你这上面一个个长相千奇百怪跟葫芦娃大战奥特曼一样。还有……这排版整得跟领导遗容介绍画册似的,谁愿意去啊!」 「那本来就是领导介绍画册,」红摇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我一眼,随即立刻唾弃道,「我呸!什么领导!这是犯罪嫌疑人介绍画册!」 「犯罪嫌疑人?」我一张张看着那好似遗照一样就差被菊花簇拥着的照片,直接略过下面看着就头大的小五宋体介绍。看到第四张才发现那上面的人有些眼熟。 「这个是……庞汉昌?」我盯着照片上实在醒目的大光头脱口而出,「不会吧?武夷山风景区找这种人代言?」 「这不是……」舒道刚想开口解释,却被九叔打断了话。 「你这么理解也好。」九叔说,「其实当成去武夷山旅游也没什么错的,只不过旅游之余干点小事而已。」 「……我能不能问一下,『小事』是指——」 「杀人,顺便盗墓。」 ……九叔,我很想知道您心目中的「大事」是不是毁灭世界…… 「这是黄宗他们的资料。」舒道说,「根据这些日子的调查,他们在两天前出发,携带着另外一只匈奴耳环前去武夷山去。不出意外的话,目的地应该是那里的一处隐秘墓葬。因为这些日子忙着调查他们的详细资料,所以我们出发的迟了些。」 我又一次低头看旅游册子,只是这一次的心情变成了六月飞雪。 那长长的奏摺一般的册子其实只有七张图片,其余部分都被大段文字占据着。图片的画质并不清晰,有几张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偷拍的。我在上面看到了黄宗、庞汉昌和那个叫小落的女孩子。 「黄宗是这帮人的队长,他的实力并不算强,但是这个人深不可测的心思是大患。所以他才有这样的能力,找到这么一帮人手。」 「庞汉昌,阿守你应该最清楚他的实力。此人力气奇大无比,甚至能和你相抗衡。他的力气加上黄宗的智慧,仅仅这两个人就不好对付。」 「其实我对他的理解……也只是他的光头手感不错而已……」我弱弱地说,「好吧,既然没这两个人就已经神鵰侠侣仗贱江湖无敌手了,还要其他人干什么?为什么还会有外国人?」 我指着宣传页上面一个金髮碧眼的大帅哥,还有一个花白头髮的外国老头子问着。 「这是美国歷史学家约尔教授,还有他的学生特里斯。」舒道说,「他们虽然打着歷史学家的称号,可实际上干得最多的就是倒卖外国古董文物的行当。在文物辨识上面很是精通。黄宗把他们两个都叫上,看来这次的东西不小。」 「这是狙击手展莫辞。」舒道翻过一页,指着画面上的人说。那是个面色苍白的男人,他应该是很英俊的,但是那双眼睛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凌乱的头髮和暗沉的阴影看起来让他像个瘾君子一样阴鹜颓废。 「他就是上次ko掉枪哥的那个?」我多看了这个人几眼。 「我才没有被他ko掉!」枪哥恼火的大喊着,我瞥他一眼,他又立刻转脸对天:「……我这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没跟你说话!」 「他是个狠角色。从前是美军海豹部队的,后来因为酗酒斗殴违反军纪退出。一直当僱佣兵。这个人,不止对钱感兴趣,一切可能丢掉性命的工作也是他的最爱。他出现在这里,代表这一趟一定十分兇险。」 「狙击手没几个正常的……」我嘟囔着,把宣传册翻过来,这一页上的照片是一个白裙子的少女。面容白皙清秀如同水井女鬼。可是可能是拍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的脸有些模煳不清。 「……地落?哦,这个就是那个小落了吧?舒道,这张拍的好烂。对焦都没对好吧?」 舒道神情凝重地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才缓缓摇头:「不,这一张是最清晰的。之所以是这个样子,是因为……这个女孩子的脸,没有人能拍得清楚。」 「阿守,你有没有听说过……『鬼语者』?」 第46章 如果你去「谷歌他基友」上面搜索关键词鬼语者,你大概会发现一部名为ghost whisperer的电视剧。各种帅哥美合灵异玄幻情节,很适合不盗墓的孩子们锻鍊肾上腺素分泌极限。 可是对于天天对着殭尸粽子的天门众来说,这影片是不是有点出现的不是地方? 「我听说过,可是没看过。」我摸着下巴说,「现在提这个干什么?难不成这部影片还是天门入门必阅教材?」 「……我觉得,现在不是谈论电视剧的时候。」舒道微笑着说,只不过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着。「我说的鬼语者,是一种人。这种人能够和尸体对话。」 封建迷信中有种人叫做阴阳眼,能够看见鬼魂。可是鬼语者不但能看到鬼魂,还能够和尸体对话。
第82页 「鬼语者都是女人。」舒道说,「因为女性属阴,天生比男人更容易看到异类。她们是生辰八字正好在至阴时刻的女童,天生阴阳眼。在她们三岁以前,就把她们关在地窖之中。这地窖的选择位置也大有讲究,一定要是阴气泄露、大凶之地。从这时开始,一直到十五岁为止,这些孩子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一步。她们不能接触太多活人的生气。因此,就连照顾她们生存的人,都必须是八十岁以上、几乎已经油尽灯枯的老人。这些老人一般都活不了多久了,但就算是这些人,也不能和这些女孩呆的太久。鬼语者需在地窖中独自生活十二年以上,她们几乎不能算是活人,甚至有的人,为了提高鬼语者的能力,在地窖里放满了尸体,以期达到最好的效果。」 舒道说话的时候语气平缓,表情安静。然而这样的语气营造出来的效果,绝对不亚于深夜独自看一部恐怖片。我呆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开口:「这……这不是真的吧?怎么可能这么恐怖,这么……」 「残忍是吗?」舒道接过话头,「很遗憾,虽然这样的培养方法几乎已经绝迹,可是这个叫做地落的女孩,应该就是鬼语者。」 「你看不清楚她的脸,你甚至感觉不到她作为活人存在的痕迹。她能够和尸体对话,在地下,有的时候一个鬼语者可以化险为夷,创造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和……和尸体对话?」我怔了一下,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想起了除夕夜的那场夜袭之中,她无声无息出现在我背后的样子。 「她……她问过我,是不是『也是从下面来的』。她还说……她说我身上有奇怪的味道!」我回忆着那一夜的细节问题,「对了!她还……不知道和张玄说了什么,然后张玄就陷入了混乱buff了!」 「鬼语者……」舒道低声喃喃着,「很遗憾,对于这种人,我的了解也并不多。所以……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我盯着那张看不清楚脸的照片,打了个寒战。 能和尸体对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确算是尸体了。可是,我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她怎么……好像听到了什么似的?还有,她到底对张玄做了什么,以至于张玄也变成那种样子?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在这个人的脸上改了一个大大的「危险」红戳,直接打入了粽子拒绝往来名单。 我把风景区宣传页翻到最后,比起其他的资料,这一页上面异常空白。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下方的介绍,却只打了一个问号。 「这个是……」我皱着眉头,「这是谁?怎么连脸都没有?」 请不要把我的问题理解为恐怖片场景描述。因为这个人其实应该是有脸的,只是照片上的人,穿着很奇怪的粗布斗篷,头上的兜帽把整个头脸全部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这个人……应该是黄宗带领的所有人之中最神秘的存在。」舒道说,「什么来歷、什么背景、有什么特殊能力……这些,我全都没有弄到线索。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人是黄宗请来的嚮导。」 「向、嚮导?」我更纳闷了,「不是吧?盗墓又不是旅游,他不是带了个美国杂毛老教授了吗?怎么还需要嚮导?买纪念品有提成么?」 「那是因为,可能只有那个嚮导才知道要找的东西是什么。」舒道的目光幽深,他抬头看着两边夹岸的高山,「说实话,连我也不清楚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到现在为止,我们只是在跟随着黄宗他们的踪迹向前。」 我握着宣传页两边的手一抖,直接把封面上黄宗的小白脸撕成了两半。 「你……你说啥?!」我难以置信地瞪着舒道,「等等!什么叫做『你也不清楚我们要去哪里』?不是吧!连去哪里都不知道盗个毛线的墓啊!」 我不能想像,整个团队最靠谱的舒道居然说「他不知道我们去哪里干啥」。我的目光逐一转向其他人,可是出乎我的意料,其他人的表情都是一派淡定。 红摇脸上写着「跟着舒道准没错!」 枪哥脸上写着「老子有枪老子怕啥!」 九叔表示「我是boss怕个毛!」 张玄颜文字显示「反正我从来都是什么也不知道无所谓」。 …… ……可是我不是舒道控也没枪不是boss更加不幸的是我还是知道点什么的啊!!!上次准备的那么充分还遇上了危险,这次出去真的没有问题么卧槽! 我一个转身背对着船上众人,把手伸进水里,开始拼命划水。 「阿守,你在干什么?」红摇问。 「我想试一下,要是我发挥粽王神力划船,我们是不是能够打道回府tat……」 「来不及了。」枪哥神情严峻地站了起来。他眯起眼睛望了望前方,说道。 我刚刚抬起手想说什么,枪哥就打断了我的话:「别跟我说那些荒诞的东西了……哼,就算还有三分十四秒才满两天又怎么样?!这种时候你就忘了这搞笑的约定吧。」 ……谁在在意这些「荒诞搞笑的东西」啊?都已经精确到秒了其实你才是最在乎的那个吧! 我在额头上贴着「枪哥」的殭尸娃娃身上又戳了一根名叫「傲娇」的针。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两岸的山以一种收缩的姿态开始在前方缓缓靠拢,原本宽阔的河面渐渐收缩起来。水流湍急,本来平稳浮动在河面上的竹筏在颠簸的浪花中开始左右剧烈摇晃。
第83页 「坐好了!」枪哥大喊了一声。他抄起放在筏上的竹竿,用力撑了一下出现在我们前方的石块。小筏险险盪到一边去。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向晃得一个趔趄。然而还没等我说什么,枪哥又是一个撑杆。竹筏再次几乎九十度急转。 「怎、怎么回事?」我晕头转向站起来,发现和刚才相比,并不仅仅是水速变快了。不知怎么回事,河面上突然出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露出水面的礁石,一个个如同没有拔掉的智齿一样竖在河床上,张牙舞爪耀武扬威挡着我们的去路。 枪哥勐地在一块石头上一撑。因为水速过快,竹竿弯成了一道惊心动魄的锐弧,然后「啪」地一声断成两截。竹筏因为反弹力失去控制,以远超水速的加速度撞到了礁石上。 我的位置正在竹筏边缘,因为这一撞的力道,差点没被甩下去。我眼疾手快抓住了竹筏和旁边的一小块石头,同时也避免了筏子散成竹竿的命运。 「这条河……它需要去看看牙医。」狼狈的吐着被掀起的河水一起灌到嘴巴里的水草,我厌恶地说,「这些智齿绝对属于需要拔掉的存在啊!」 「少说废话!」枪哥高声喊道,他动作迅速地脱了上衣,露出肌肉紧实的上半身,麻利地把一捆绳子扔给我,「用这个!把后面的装备捆到船上!记得扎牢点!」 后面的枪械炸药是用防水布盖着的,可是经过刚才的颠簸,一半的布已经滑落下来,那些和谐物品红果果暴露在浪花拍打下。有些箱子甚至马上就要滑到水里去了。 我眼疾手快抓住了一只差点掉下去的丙烷燃烧器。顺便跳到了装备船上。其实这条船算是载重最重的。天门所有人里面只有我的体重最轻,然而我刚一跳上来,船就差点没沉下去。看样子,固定这件事情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我有些笨手笨脚捆着绳子。抽空抬头瞄了一眼,发现前面的船上,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包括一直打瞌睡的张玄在内,都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怎么回事?」我扯着嗓子大喊着。水声越来越大,已经快要压过我的声音了。浪花拍打在我脸上,冰冷而生疼生疼的。 我只有抓着绳子才能勉强固定住身体。竹筏晃的太厉害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风声也越来越大,几乎和飞溅的浪花一样,雪沫颜色质地的冰冷风团扑在我脸上,更加吹得我摇摇欲坠。 唿啸的风声里,我听见枪哥转过头来,声音模模煳煳传过来:「……做好降落准备,前方是瀑布!」 第47章 有那么一瞬间我坚信是风声太大我没听清,要不然就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出了问题。 「你在发什么呆?!快点!没时间了!」枪哥大吼道。 我还想再继续欺骗自己。然而渐渐出现在眼前的一切已经不允许我这样欺骗自己了。越来越湍急的水流在前方急速收拢,夹在逼迫状紧缩的山壁之间,忽然之间全部截断。好像一个壶口一样,速度极快的水从这里喷薄倾泻下去。越过这个流泻的壶口,依稀看见前方挺远的地方,河面继续平缓延伸。 「……为什么会有瀑布?!」我几乎是绝望地喊着,「就算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水文调查总该做好吧?!不不不最该吐槽的不是这个……什么叫做『做好降落准备』?卧槽枪哥你以为这是海尔兄弟漫游南极,飞机紧急迫降下面还会有一大堆企鹅列队迎接欢迎光临么?!」 我充满恐惧地脑补着在这种水文领域可能出现的场景,迎宾队大概会有,只是一定不是保护克鲁德的企鹅小盆友,八成会是张着大嘴的鳄鱼先生吧…… 「……你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枪哥头痛地看着我,「就算这里不是空中,可我们是天门!这种地方下不去,你干脆辞职算了!」 枪哥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威胁对我来说很可能更是一种鼓励。因为他正在忙着减缓竹筏的速度。 他把一条长长的绳子系成绳圈,用力一抛,准确地套在了正好竖立在瀑布边缘的一块礁石上。然而石头因为长期被水流沖洗,潮湿的表面生了滑腻的苔藓,绳圈滑了一下,险险挂在边缘。 「shit。」枪哥骂道。他身形轻捷地从竹筏上跳到了旁边的石头上,探头望了一眼瀑布下方。提高了声音喊道:「九叔,只能支持一会儿。不过瀑布并不算高,我和任守可以下去之后想办法把装备搞下去!」 九叔回头看了一眼躺着也中枪的我,丝毫不管我一脸斯巴达的表情,沉吟片刻,擅自下了决定:「恩,好。总之大家先下去再说。任守、枪兵和张玄,你们三个负责运送物资。」 说完,他站了起来,微微舒展了一下身体,随手从船上捡了一块板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我中午吃泡面用来充当桌面的薄纸板——扔到了前方的激流中,随后脚尖一点,直接跳到了纸板上。他的身体扭曲成一个很奇怪的角度,像蝙蝠一样张开鼓着风。这让他不但没有掉下去,反而一只脚吸盘一样踩在随瀑布水流漂浮冲下的纸板上,在空中进行垂直冲浪板活动。不过我两次唿吸的功夫,九叔已经踩着冲浪板到了近十米下方的瀑布底部。 我:「……餵等等!这不科学好吧?!九叔怎么可以这样无视地心引力?牛顿他会哭的伽利略也哭了啊!」
第84页 「九叔可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枪哥走过来,说道,「别傻瓜一样张着嘴了,又有水草进去了……我们都要下去。没什么好吃惊的。」 我瞪着他:「不会吧?你也要无视牛顿和伽利略吗?」 枪哥耸耸肩:「我可没说过像九叔那样下去。这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不过,各凭本事,我的方法就是——跳。」 话音刚落,枪哥已经站到了船头。他平伸双臂,做了一个非常优美的预热式,然后一个纵身,宛如一尾修长游鱼在空中舒展开了流线的身体。我的视力能让我清楚地看见水珠在他身上挂线的亮晶晶的痕迹,阳光照射下折射出璀璨的光。不过一瞬功夫,枪哥已经落入了下方的水潭。 枪哥动作优美地浮出了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嘻嘻沖我挥手,高声喊道:「我提醒你一下!可不要随便跳哦!这下面的水没多深,大部分还都是很尖的石头,一个不小心会撞个脑浆迸裂的!」 ……你可以更贱一点么? 我望着轻松踩水站到了一块石头上的枪哥干瞪眼。 「阿守,让一下。」红摇说着,站到了我旁边。 「红摇……」我立刻眼巴巴看着她,「不会连你也知道怎么下去吧?连你也要抛弃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红摇已经一只手扶着舒道,另外一只手伸出来。手上拿着她那条长长的、带了倒刺的鞭子。手腕轻轻一抖,鞭子好像有生命一样飞向岩壁上突起的小石块。鞭子上的倒刺增加了摩擦力,这让她不容易滑脱出去,她的动作敏捷得好像驾驶了滑翔翼。身体刚快要接近岩壁,手再次抖了一下,鞭子松开石头,接着惯性滑翔一段,再次调转方向缠上另外一块石头,也不过三两下工夫,红摇也安全降落。 「……抛弃我么……」然后这个时候我终于说完了刚才那句话。 红摇不但表示人家丝毫没有问题,还顺便解决了最可能当我垫背的舒道…… 这下,还在上面的就只剩下我和张玄了。 张玄黑幽幽的眼睛看过来。我脑袋里立刻拉响了警铃。光速后退到后面的竹筏上,我兇勐摆手摇头:「你不要过来!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守吗?告诉你这次我一定不会再迫于你的淫威先下去了!我……」 「让一下。」张玄一只手拨开我,走到了木筏旁边,没有任何准备动作,纵身跳了下去。他不像枪哥那样风骚地摆着跳水梦之队的pose,整个身体有如木板一样僵硬,只是在半空中的时候,他以我几乎都没有看清的动作瞬间拔刀出鞘,干脆地插入岩壁之中,握刀的手顺势一个用力,身体已经盪到了上方,稳稳站立在半空中凭空创造的的一隅之地上。 携着水力的瀑布拍打着他的身体,然而他却毫无感觉一样,在这样的水流之中微微抬起头来,没有感情的眼睛透过水层从下方注视着我。 我先是被张玄「你别那么自作多情了谁管你啊」技能击中了,然后又被「卧槽我家天然呆才不可能这么帅」大招打空了血条。 「……」 我坐在竹筏上表情纠结地开始分析自己的技能栏。试图从「吐槽!」「废柴!」「不是人!」「幸运e!」之中寻找有可能助我安全降落的隐藏技能。但是我发现这个隐藏技能它藏得可能太深了…… 「算了!拼了!」我咬了咬牙,站起来,「哼!你们这帮没有兄弟爱的,我我我……我也有特殊技来着!我是粽子,哪怕摔断了脖子也不会死!」 我决定效仿枪哥——跳下去! 我用吐槽技能做了心理建设,用不是人技能壮了壮胆子,然后在我跳下去的时候,废柴技能和幸运e技能不甘寂寞地同时发挥了作用。我先是在竹筏上平地摔了一下,然后刚才枪哥本就没有系牢的绳圈一下子从石头上滑下去,我措手不及,「啊」地喊了一声,就随着竹筏从瀑布上方平抛了出去。 据说从二楼掉下去和从十楼掉下去时,发出的声音差别就是「砰!啊!」和「啊——砰!」。 那么我发出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声音,代表的大概就是「幸运e从瀑布上栽下去但是以为没什么→突然想起来自己不会游泳→卧槽我不会游泳怎么办啊啊啊!」的过程吧…… 这个复杂的心理过程其实极为迅速,引力作用还没结束,我脑袋里就已经千迴百转了一大圈了。我吶喊状惊恐捂脸掉了下去,然而命运之神似乎对我没那么无情。因为在我落水之前,一股力量从上方一下子抓住了我。 张玄一只手抓着插入岩壁之中的长冥,另外一只手提着我的脖领子,声音平淡地说:「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如果换个场合……我一定会被这句话戳泪点的……」我嘶哑着嗓子挣扎挣扎,艰难出声,「能……不能……别抓我的领子……我快憋……死……了……」 张玄:「……」 好不容易我们两个都勉强站到了空中支点上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分钟以后的事情了。这个支点只有一把刀的宽度长度,我们两个挤在上面,加上上方水流冲击的力度,实在是勉强得很。 我真心赞嘆:「张玄,你的刀质量真好!八星八钻都比不上!不过……我们要怎么下去?」 我低头望了望距离我们至少还有七八米的水面,有些发憷地又往里挤了挤。已经紧贴着石壁的张玄低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第85页 「你……」我有些犹豫地开口,刚想要问问他能不能像红摇背着舒道那样把我弄下去,就算把我算作林妹妹也没有关系。可是我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感觉一道阴影掠过我面前,然后我呆了一下,整个人都傻掉了。 我看到一只猴子。一只毛髮旺盛尖嘴猴腮红屁股的大猴子正蹲在距离我不远的一棵树的树枝上,它的尾巴松松卷在树上,爪子里提着一块黑色的石头,耀武扬威地沖我晃着。 我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出发前,因为玻璃罩子不方便携带,九叔以「反正你是粽子也死不掉」这种兇残理由,非把那个会向外发射次声波的矿石眼球用绳子吊在了我胸前。刚才因为忙乱石头露在了外面,然而现在,我的胸口空空荡荡。 「……卧槽你妹啊!那东西有辐射你还敢抢?!你想变成孙悟空也不能用这种极端方式啊!!!」 那位很可能是孙大圣的狂热崇拜者的猴子歪了歪脑袋,看了我一眼:「吱——」 然后转身用它的红屁股对着我跑掉了。 「……你敢无视我?!为什么一只猴子都能无视我了?!!作者你确定你大脑里面有固体存在么!被猴子都能无视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美丽善良天真可爱的女主角我身上!!!孙屁股,你等着!!!」 被一只猴子无视了的我瞬间爆了第七感,我眼前一片血红,不知道是充血还是那只猴子的屁股晃的,我甚至忘了自己所处的危险位置,一脚把身边的障碍物踢到一边,勐地一蹦蹦了三丈远,抓着刚才那只猴子蹲过的树枝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被我踹开的障碍物张玄从潭水里浮上来,甩了甩头上的水,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中面无表情抬起头来: 「阿嚏!」 第48章 其实平心而论,身为非正常人类聚集基地一员的我,还是有自开外挂的。你看,我是金刚芭比怪力女,光速跑者阿童木,嗯,我还长得能吓死人,还不管受了什么虐待都求死不能…… 呃,我以上的分析绝对不是为了突出我其实有多么悲剧!我只是想说明,这些外挂其实无论放到哪里都能逆天,之所以我没有变成有爱的玛丽苏体质,除去作者见不得别人比他好的人品问题,幸运e占了极大的部分。 就比如现在……开了外挂的我居然追不上一只猴子,这绝对、绝对是环境的原因! 瀑布两边的山因为气候湿润温暖,生长的树木十分茂密。这一带并不属于风景区范围内,游人很少,地上生长了半人多高的高草。因为常年无人清理,枯败的草堆叠着新生嫩芽,对于两条腿行走的人类来说前进难度简直堪比沼泽。 我深一脚浅一脚走一步绊一步艰难跋涉在路上,抬头望了望轻盈在树枝之间跳跃荡漾的猴子,第一次深深体会到人类进化方向的重大失误。 「靠……有本事你下来!」我咬着牙说,「在树上算什么本事?你下来啊!咱平地比赛一千米,甩不了你一圈我就不是粽子!」 「吱——」猴子转过头来咧着嘴嘲笑我。 「餵你是在嘲笑我吗?告诉你我生气起来可是很可怕的!我……哎哟!」 「吱吱吱——」猴子用尾巴卷着树枝,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挥着石头兴奋地窜上蹿下。兴奋嘲笑半个身子陷到草坑里的我。 「……笑毛啊!你有点自觉好不好你只是一只猴子!这种天朝动画乱入的拟人感是怎么回事啊卧槽!」 我恼羞成怒地一把抓住身边的枯草,脚下用力,想把自己从草坑里拽出来。可是我的脚不知道踩上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骨碌碌又一次滚了下去。 「吱吱吱吱吱——」猴子差点没喘不上气来,尾巴一松,从树上一下子掉了下去。 我:「……」 说真的,我现在假装没有追过来然后回去来得及么……我觉得丢人了,真的…… 我默默侧过头去,陷在草坑里流下两行宽面条泪。 猴子笑够了,爬起来继续抓着树枝盪着跑。 我和猴子的距离本来就不算太近。现在我掉进了一个很可能就是猴子给我挖的陷阱里,基本就没有追上的可能了。我双眼无神地注视着猴子越跑越远,一边慢慢从坑里爬了出来。 忽然,我发现那只猴子跑的路线有点不太对劲。它是在朝着远离我的方向前进。可是却好像在绕一个大大的圈子,圆弧状前进路线绕开了中间一大块地方。 ……我想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个坑就是猴子给我挖的。 反正也跌了一次坑了,不在乎再跌一次。我一骨碌爬起来,利用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原则,直接穿过了猴子绕开的区域,横插过去,趁猴子正在往另一棵树上跳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把它扯了下来。 「哼哼哼哼……」我叉腰狞笑着,「你跑啊!小贱人,你接着跑啊~」 猴子惊慌地抬头看我,两只爪子一下子环在胸前,摆了个少女抗拒色狼的羞涩姿势。 「……餵你那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以为我会侵犯一只猴子吗?谁会跌破节操到那个地步啊混蛋!把你的爪子给我放下来!」 我恼羞成怒地掰开它的爪子,一把抢过被它又抓又咬了半天的石头,嫌恶地看了看上面粘的猴子口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重新戴回脖子上。
第86页 猴子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瞅着我。我冷笑一阵,帝王样高傲地仰着下巴:「现在知道卖萌了?哼!已经晚了!跪下颤抖吧,凡人……凡猴!承受本大爷的怒火吧!」 我冷笑着举起一把亮闪闪的刀,在猴子恐惧瑟缩的目光中慢慢逼近了它…… 「大功告成!」我扔下刀,满意地看着在我手下颤抖的猴子阴笑起来。 「任守——你这傢伙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我听到了喊我的声音,回头看过去,枪哥正向这边走过来,和我刚才深一脚浅一脚的龊样完全不同,枪哥动作很敏捷地在石头和露出地面的树根上跳跃着,没一会儿就到了我前面。 「你这是……干什么玩意儿?」枪哥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的作品——被我剃光了腿上的毛的猴子,只在关键部位留着小内裤形状的毛护住它的红屁股,看到枪哥,拼命挣扎起来。 「哟,没想到枪哥你的魅力能让母猴也害羞。」我一把按住猴子,很真诚地感慨。 枪哥痛不欲生地捂着脸:「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拒绝九叔让我来找你的任务……任守,你敢有点下限吗?!它只是一只猴子啊你放过它吧!把猴子装扮成a/v演员样子你是要闹哪样啊!」 「可是它……」我申辩着,却被枪哥打断了话头。 「闭嘴吧你。没见过比你更加没有廉耻的。你不是来追石头的吗?石头在哪里?」 「啊,这个。」我连忙捡起被我放在一边的、沾满了猴子口水和未知粘稠物的石头递给枪哥。然后枪哥看着石头以及上面的猴子牙印瞬间默然了。 良久,枪哥深吸了一口气:「喂,刚才你用的刀在哪里?笨死了,剃毛都不会!给我我来!」 「……」 最后那只孙大圣的脑残粉泪奔着迅速逃离了我和枪哥。它下半身穿着我剃的小内内,上半身穿着枪哥造型的比基尼,我想它在娘胎里可能都没有这么奔放地面对过天地。 我和枪哥一起对着猴子落荒而逃的背影远目。 「喂,枪哥,你有没有觉得每次我们两个凑到一起,下限就会不断向那成谜的深度刷新?」 「没有吧。」枪哥玩着石头,漫不经心说着,「我还好,你不是一直如此吗?」 「……你真够了。好了,石头给我,你一直拿着想要被次声波震死吗?」 枪哥没有立刻把石头地给我。他慢悠悠打量着我。半天才开口:「那么,你就没有问题了吗?」 「我?我又不会死。」我耸了耸肩,「这个是嫉妒不来的,不管你有多想和那只母猴子的口水亲密接触,很遗憾,你的体质不允许。」 「……」枪哥立刻怕被传染一样把石头丢给我。拼命在衣服上擦手。 我在旁边的枯草上擦了半天石头,才重新用绳子把石头挂在脖子上。这次我打了死结。 「走吧。」我拍了拍手,率先迈开步子。可是枪哥却没有立刻跟上来。我走出几步才发现不对劲,扭过头去,却看见他正皱着眉头,低头看着我的脚。 「任守,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枪哥走过来低头看着,「鞋子都少了一只……腿上还都是臭烘烘脏兮兮的不明物体。」 「哦,这个啊?」我也有些嫌弃地光脚在地上蹭了一下。从膝盖向下,全都是白色发亮而且粘着不明黑色块状物的东西,确实臭的可以。「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刚才不小心掉到坑里了,鞋子……被什么东西绊在下面了。」 枪哥扶额:「我说,你还能更笨一点么?为什么我会有你这种队友……」 枪哥的打击我早就习惯了。我只当他是羡慕我能体验□迭起的人生,耸了耸肩,继续往前走去。 「等下,你这样子……没办法走回去吧?」枪哥赶上来,犹豫了一下,背对着我微微弯下腰去,「呃……我就牺牲一下,勉为其难背你回去好了。」 「你……有那么好心?」我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少废话!快上来你这个白痴!」 他怒掉了…… 枪哥背着我回到原地的时候,九叔他们已经把我们的物资和竹筏都弄了下来。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现在东西全都摆在河滩上,九叔正在检查受潮情况。 看到枪哥背着我从树林里出来,舒道微笑着向我们点了点头。红摇已经迅速跑了过来,一边叫嚷着:「阿守你怎么那么久?对了告诉你啊我刚才看到了一只穿着三点式的猴子跑过去,太搞笑了啊哈哈!!!你鞋子怎么没了?还让枪兵背着你,离这傢伙这么近小心怀孕!」 我干笑了两声,枪哥表情有些不爽地站在原地,忽然两只手一松,我啪叽一声被扔到了地上。 「他怎么了?」红摇凑过来,瞄了一眼蹲到一边忧郁状吸菸的枪哥,和我窃窃私语着。 「你别搭理他……可能是刚才毁了一只母猴子清白,现在在自责吧。」我压低了声音低声回復。 「……果然这傢伙如我所料走上了人兽的不归路了吗?好吧……阿守你刚才干了什么?身上的味道好臭……」红摇捏着鼻子皱眉头看我。 我低头嗅了嗅身上,确实是恶臭扑鼻。不禁有些赧然,我一路小跑着到河边,想要简单洗一下再上路。 舒道正半蹲在河边上,看到我过来,他抬起头笑着说:「阿守。休息一下吧,我们马上上路。」
第87页 「哦,好。」我匆忙说着,一边把脚丫子伸进水里,清洗上面的脏东西。 「这是……」舒道凑过来,低头看着我的腿,「……蜘蛛网?阿守,你身上怎么粘了这么些东西?」 「唉,别提了,我刚才掉进了一个猴子挖的陷阱里,什么蜘蛛网蝙蝠粪……恶!臭死了!」 我抓狂地洗着衣服上的脏污,然而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却发现舒道依旧一脸深思地低头想着什么。 「舒道?你怎么了?」我有些奇怪的问。 「不,没什么。」他好像刚回过神来一样,笑着说,「嗯……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了人留下的痕迹。从弹壳、生活垃圾和脚印数目来看,正是黄宗他们。看来我们的路没有走错。」 「没错就好。」我咕哝着,抬头张望了一下四周,「对了,张玄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他啊。」舒道扭头看着一边,咳了一声,「刚才被你一脚踢到了水里,好像有些着凉,他去找地方生火取暖了。」 我:「……」 餵你们真的没人担心他会引发森林火灾吗?! 第49章 我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张玄。 事实证明我担心他引起森林火灾的想法纯属多余。因为这傢伙一个人根本不知道怎么生火。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对着一堆木柴发呆,湿透的上衣脱下来放在一边。 「你是想用目光聚焦生火吗?」我走过去,歪着头看了看那堆柴,「嗯,看上去没成功。很遗憾,这果真不是玄幻文来着。」 张玄面无表情抬头看了我一眼。 「咳……呃,那个,听说我把你从山崖上踢下去了?哎你怎么这么笨……」 张玄继续看着我。 「……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过……你现在生火烤衣服是不是晚了点?舒道说发现了黄宗他们的踪迹,我们要马上出发了。」 张玄还是不说话。他一直用那种机械的但是偏偏让我很内疚的目光盯着我。过了很久才一下子站起来。路过我身边的时候,随手把湿衣服丢到我头上。带着水草腥味的水淋了我一头一脸。 ……这么幼稚的报复方法,大家一起来鄙视他。 我悻悻地把衣服从脸上取下来,一边琢磨着不知道丙烷燃烧器能不能用来烤衣服。 「你去了哪里?」张玄忽然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问我。 「我?啊……没去哪里啊,我去追猴子了。」顺便给猴子做了个造型。我在心里默默补充。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这种目光不带感情/色彩,只是却让人感觉浑身不舒服。 「怎……怎么了吗?」我有些不知所措地低头看着,「还有蜘蛛网和蝙蝠粪么?不可能!我明明洗过了!裤子上的水才不是我尿裤子了!是河水!」 「死人的气味。」张玄说,「很臭。」 然后他完全不顾因为他一句话石化在当场的我,转身扬长而去。 之后的旅途中我代替了枪哥,忧郁地矗立成船头的一座雕像。 其实我真的已经快忘了自己是个死人了。对于一只可以吃饭睡觉还能吐槽的粽子来说,我可以骄傲地宣称哪怕是人类,也没有太多人活得和我一样生龙活虎。可是,一个和你朝夕相处的人忽然嫌弃地说你身上的死人味道好臭,还是让我受到了很大打击。 况且,更糟糕的是……他可能还不是在说我的死人味道。 「在干什么?」红摇凑过来拍了拍我肩膀,「我们的船又不是海盗船,不需要挂在船头的吉祥物。而且……我个人觉得,单纯论形象来说,枪兵比你更适合这个角色。」 「红摇……」我回过头来,忧心忡忡地问她,「我很严肃地向你谘询一个问题。你觉得,是自己身上本身散发出死人的臭味比较糟糕,还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和死人亲密接触后染上了味道比较糟糕?」 红摇微微抬着下巴,眼神有些呆滞地望了一会儿天,才表情严肃地回答道:「我觉得,和你这种思维扭曲逻辑混乱的人说话,最糟糕。」 「……餵……」 「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扭曲到这个地步的?」红摇索性也蹲下来,问道,「就算你是粽子,可至少你也算灵长目,到底是怎么样的变异才能让一只粽子从基因上变成这种样子的?」 「禁止人身攻击啊!我……你知道吗?刚才张玄说我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你本来不就是死人吗?」红摇反而奇怪的看着我。 又一次被队友戳破了我自我欺骗的墙纸,我内心喷了一口血。 「不……」我摇摇欲坠捂着内伤的胸膛,「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因为刚才我回来的时候,舒道的表情也有些不太对劲。我想,他们大概闻到的是我接触过的死人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接触死人了吗?」红摇用一种「真过分这种好事居然不叫上我」的责备目光看着我。 「……我不知道。只不过……」 我不再说话。只是脑中却不由自主回想起我追猴子的时候发生的一切细节。我一路踉踉跄跄跑着,一脚踩空,掉进了草坑里,想要爬起来,结果脚下踩到了一个圆的东西又一次滚了下去…… 我是从那个坑里爬上来之后才沾了一身臭味,据此推断,我踩到的东西会不会就是……
第88页 「你掉进的是一个尸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背后的枪哥,像是能透过我的后脑勺看到里面的东西一样,适时接上了话。 我蓦地回过头去,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他倒是很无所谓地走过来,蹲到了我的另外一边,眼神望着前方延伸的水面。 「我没有看到你踩到了哪里,但是虽然不清楚那个坑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身上的味道确实是腐烂尸体的味道。」枪哥说。 「……不,我丝毫不感谢你的体贴。你敢不敢在当时告诉我啊?!我……这么说来,我的鞋子很可能是被一具腐烂的尸体拽掉的,然后我又光脚踩到了那具尸体的脑袋上?!」 我说不下去了,只觉得从骨子里向外沁着一股恶寒。刚才那些表面上除了丢人以外一派和谐的场景,经我补全地下部分之后,变成了一副恐怖无比的画面。 枪哥嗤笑了一声:「告诉你?你敢听吗?任守,不是我瞧不起你,就沖你那小鸡仔一样的胆子,当时我要是告诉你的话,你八成吓得路都走不动了。我可不想拖着一只吓晕了的粽子回来。」 ……虽然很丢人,但是枪哥说的八成没错。 「为什么会有……尸坑?」我发着抖问着,「我们不是还没到墓里吗?难道我刚才不小心踩塌了墓顶,然后亵渎了墓主人的尸体?」 枪哥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他弹了弹菸灰,慢悠悠开口:「我不知道。墓里的情况从来千变万化,没有进去之前,谁也说不清楚。更何况,我们这次连最基本的资料都没有。但是从味道上判断,你踩到的应该不是墓主的尸体。」 枪哥扭过头来,认真地说:「这种味道,是尸体腐烂中后期才会发出的,按照山体情况和气候看来,尸体不会超过半年。嗯,你当时脚上沾的粘稠物除了蜘蛛网之外,应该还有尸体腐烂时的组织液……」 「你能不能别再说了!!!」我崩溃地捂上耳朵,「这里不是验尸现场不需要你这样具体解释啊!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好想把这只蹄子给活生生剁掉啊口胡!」 枪哥咧着嘴有些恶意地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施施然走掉了。 「红摇……你有没有觉得他是专门来吓我的?」 从刚才枪哥来这里起,红摇就一直没有说过话。但是她也没有离开,这样沉默的红摇我很少见到。 「必然是啊。你和他不对盘是公认的。」红摇说道。 她忽然回过头来,语气一改戏嚯,很认真地看着我:「阿守,这次下去……你帮我保护好书生。」 「咦?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全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上厕所都跟在他身边的吗?」 红摇的目光有些深沉:「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次下斗不会太顺利。遇到什么我无所谓,只是……万一和他分开的话,书生他一定、一定不能有事。」 「就算我死了,他也不能伤到半分!」红摇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她望着舒道的目光,是决绝的温柔。 我们顺着河道漂了没多久就又一次发现了黄宗他们的痕迹。这里的支流很多,七拐八拐的河道好像迷宫一样。不知道枪哥是怎么从那些石头上发现被船身蹭掉的青苔、抑或是木桨擦过的痕迹的,我们沿着一条路线划过去,没过多久,水流忽然变得湍急,它们向一个地方急速涌过去。我和枪哥控制着船速小心凑过去,终于在山脚下发现了一个深深的洞窟。 洞口不大,充其量只能让两条竹筏并排通过,而且洞口很低矮,或者说叫它「山缝」更加合适。如果不是跟着他们的痕迹一路过来,我是怎么都不会发现这里会有一个洞的。 水流奔涌着从这条山缝里灌下去,下面传来很响的回音,听起来,好像整座山被挖空了一样,水流如同手指,在山体之中弹奏着神秘小夜曲。 「这里就是……那个斗?」我探头探脑向下看去。然而下面是一片漆黑,即使以我的目力也看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况。 「这个斗是挖空了山建造的吗?花这么大力气,看样子的确有好东西。」我下结论。 「你至于这么急着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没文化吗?」枪哥斜眼鄙视我。 「我怎么了……」 舒道咳了一声,说道:「有没有好东西这个目前还不清楚。只是,这个斗应该不是挖空了山体建造的。武夷山这一带是丹霞地貌,山体内部自然有很多空洞。所以在内部建造墓穴也并非不可能。」 「可是,这里的气候本就温热潮湿,在山体里就算温度不会太高,可水流经过,这样的环境能保证墓主尸体不腐吗?」红摇问道。 舒道没有回答。他一直凝视着那条好像裂开的大嘴一样的洞口。 「说什么都没有用。」九叔声音低沉地发话了,「我们距离黄宗已经不近了。现在没有时间仔细考虑,必须马上赶上去。」 他站起来,捡起固定在船头的绳子抛了出去。我还没看清他的动作,手中的匕首已经飞了出去,绳子在洞口附近的石头上绕了几圈,被紧随而至的刀夺的一声钉在了石头上。 「减轻后面物资的负重。我们乘一条船。」九叔的手轻轻一挥,「现在,出发。」 第50章 刚才从瀑布上下来的时候,我没看到九叔他们是怎么把物资和竹筏一起运下来的。这一回看来,他们也不是超人「气死牛顿」,还是要遵循地心引力做事的。
第89页 我们出发的时候曾经装了很多气囊一样的东西。舒道吩咐我们把这些充好气,固定在竹筏的前部和下部。后面的物资船上卸掉了大半,只留下弹药和少量干粮,枪哥又加了一层防水布,把东西紧紧固定在上面。然后就放开了竹筏,任其随水流漂下去。 我默然。 「餵……这么奔放的方法真的合适吗?重力加速度的作用是很可怕的,下面不知道有多深,那些保险套一样的防震层真的不会破掉吗?」 「你这比喻还真的是越来越有我的风范了。」枪哥摸着下巴说,「没关系,这些防震气囊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能承受很大力度的撞击。而且,这个洞并不算太深。从水流的声音能听出来,垂直降落高度不会超过三十米。有水层缓冲,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仔细听了一会儿,没有从那杂乱的声音里听出什么。终于很不情愿的承认枪哥的确比我更靠近技术人员。 其实竹筏运下去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难的是我们。你不可能把一个人全身绑上安全气囊然后去水里漂流,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桃太郎的好运气能被老奶奶捡到养成的。 可是对于我们来说,这些完全不是问题。枪哥拿了一捆绳子出来,张玄把绳子系在腰上,直接从洞口跳了下去。我在上面只看见他的身影一闪,贴到了石壁上,每下去一段,就用长冥在岩石上凿洞,直接用钢钉将绳子固定在上面。一会儿我们可以直接顺着这条绳子下去。 洞口很窄,但是下面像一个倒扣的漏斗,越往下方,空间越是宽阔,我没过多久就看不见张玄的身影了,视野里只有一片无边黑暗。 没过多久,绳子就绷紧了,这是到底的信号。枪哥对着下面喊了一声,得到回应之后,就率先跳了下去。 舒道依旧是红摇带下去的。我不想在上面和气场阴森的boss相处太久,干脆后退了一步,请领导先行。 可是,九叔却没有动作。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环视着四周,并不下去。 「九叔?」我奇怪的喊他,「你不下去吗?放心吧!我给你断后!」 九叔依旧不说话,他定定看着洞口四周的山石,我也随着他看过去,可是除了石头,我并没有发现什么。 他终于收回了目光,看我一眼:「你先下去,不要想逃跑。」 ……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长着一张跑路的脸? 张玄架的绳梯不高,枪哥简直像是实地测量过一样,准确地判断了这个洞的深度,我从绳子上跳下来后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先下来的几个人都没有离开,分散在一块不算大的区域内,各自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整个山洞就像一个倒放的漏斗,现在的我们正处于漏斗的底部。洞口之下的空间极其宽广,以至于磅礴的水流之声在这里,也只剩下空灵的回音。站在下方抬起头看过去,洞顶倒挂着巨大的钟乳石,好像野兽锋利的犬齿。我们进来的洞口从这里看去只是一线光缝,流不进多少阳光,而在洞口之上,钟乳石顶还在不断收缩延伸,一直到目不能及的地方。 从三十多米高的洞口奔流而下的河水,在这样广阔的空间里,也显得没有那么底气充足。水流变得浅了很多,大概只淹到我胸口。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只到膝盖部位。只是在地下的缘故,水温很低,站在水里没过多久我两条腿就开始打颤了,连忙趟着水走到一边的石头地上。 地上并没有温暖多少。在山腹之中,又有水经过,一切都是潮湿冰冷的,石头上满是滑腻腻的苔藓,凝结着水露。路很不好走。 我踉踉跄跄走到一边,舒道已经拿起了他的相机,聚精会神拍摄着周围的一切,红摇忠实地守在他身边。权衡了半天,觉得打扰别人谈恋爱一定会被驴踢的,我选择去骚扰张玄。 「你不用再假装观察周围环境了,仰头望天四十五度流泪什么的不适合你。」我拍了拍假扮望天石的张玄肩膀,「想睡就直说嘛,这个睡觉姿势对颈椎不好。」 被我戳破了文艺青年外壳的装逼青年不搭理我,继续在洞顶寻找ufo的踪迹。 「有什么好看的吗?」我手搭凉棚遥望过去。上面没有什么东西,连蝙蝠都没有一只,只有巨大的钟乳石,我的目光能看见石头上凝结的水滴,从石尖滴落下去,落入地下河流。我又仔细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绕着钟乳石跳钢管舞的美女。 「这个溶洞大约形成于至少三千万年前。」舒道放下了相机,涉水走过来,「钟乳石的形成很困难,那些从钟乳石尖滴下的水之中,溶解了碳酸钙质,这些水分蒸发以后,碳酸钙变成固体,自上而下累积,年復一年,才能形成钟乳石柱。这些钟乳石之中有一大半都极其巨大,没有上千万年的积累,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个地步。」 他抬起手来,正好接住了从上方落下的水滴。他凝望着掌心那一汪湿润,低声说着:「几千年,几万年……没有任何生命能够目睹这个枯燥而又雄伟的过程。溶洞本身就是最长寿的生命,你听,这些水滴的声音就是它的脉搏,上千万年来,一次次掐着岁月的步子,才形成了这种奇伟的景色。」 他望着那滴水的表情虔诚而痴迷,像是已经遗忘了那以外的世界。 我看见红摇咬牙切齿地在一边拧鞭子,她同样在仰望着洞顶,只不过表情看起来分外阴森:「为什么……为什么他宁愿看着石头都不看着我!明明我比它漂亮多了!混蛋……被这种目光看着居然都不动声色,这种存在,果然还是毁坏掉才对吧!」
第90页 本来想凑过去的我立刻后退了五步,假装不认识这个和石头争宠的女人。 「降落得不错。装备都没有进水。」枪哥仔细查看了我们的物资船,他从包裹里面拿出探照灯,固定在船头,调整着角度。在这样黑暗的广阔空间中,一般手电筒光照范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枪哥他们没有我这种夜视能力,那个好像一口锅的灯就成了他们的眼睛。 「任守,带只张玄过来,」枪哥嘴里咬着绳子,声音有些含煳地说道,「虽然有灯光,但视角还是不够。你们两个都能在暗处看见东西,呆在我身边,发现了什么马上告诉我。」 他一只手扯紧了绳子,打了最后一个结,所有的东西和船加固完毕,枪哥动作利落地把狙击枪背到身后,手枪插在腰间匣子里,在我们都上了船之后,踢了一脚岸边的石头,撑船离岸。 惨白的灯光打在河水和岩壁的交界上,竹筏缓慢推进着波纹。我和张玄像两座石狮子一样蹲在那口锅的两边,只不过张玄那边是狮子假寐,我这边是狮子狗…… 我紧张地环视着四周的一切。山腹之中的环境比上面复杂得多。溶洞本身就地貌复杂,上面垂挂的钟乳石和水底冒出的石笋在很多地方连成一体,这使得洞顶在有的地方骤然低矮下去。光线缓缓移动着,在光与黑暗的交界之处,不时爬过小蜘蛛或者小蜥蜴一类的东西。水面之下黑沉沉的,偶尔会有游鱼经过,它们的体表都是灰白颜色,眼珠也是惨白一片。长期处于见不到光的地下,鱼类体内黑色素已经变得很少了。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十分平静。我斜眼看了看另一边已经由假寐变成真睡的张玄,内心在鄙视他和追随他一起睡之间挣扎着。 「不要懈怠。」 像是看出了我不敬业的念头,枪哥在后面警告着我,用枪管戳了戳我的背。 「你非要把自己搞得像个监工一样么?」我有些郁闷的摸了摸被枪顶得一个激灵的后嵴梁骨,抱怨着,「我觉得自己像是个被逼上法场的犹太人。而且——你没看见那边对称的一尊狮子威吓水平还比不上我这只狮子狗么?为什么不去戳他?」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任守,我警告你,这种地方可不是你吐槽就能混过去的。这里……」 枪哥不说话了,只哼哼冷笑两声。 我憋了半天,拼命不想去理会他脸上那种「求我呀~求我也不告诉你」的表情,可是最后那声冷笑余音先是上扬然后斜拐,最后一招招魂勾的我一半魂魄出窍,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这里怎么了?」 枪哥点上手里的烟,狠狠吸了一口,半天才弹了弹菸灰,目光投向前方,慢悠悠说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任守,一会儿你可别吓破了胆。」 「你至于这么鄙视我么?」我抓了抓头,说,「好歹我们也曾经是一个斗里出来过的有爱同事,通过打击我这种良好青年来提高你那可怜的自信心就那么痛快吗?」 枪哥眼睛眯了眯,斜过眼角看我一眼,说:「你可别忘了,这里可是连舒道都不清楚的斗。黄宗那帮怂货有几个开了外挂的扎手人物,现在还不知道窝在哪里。我们就像活靶子一样引人注目。就算我能一抗三,有你这种拖油瓶呆着,简直是比神一样的对手更加糟心的存在。你全身上下也就那双眼睛有点用,要是能抠下来装在瞄准镜上,你以为九叔会带你来吗?」 我目瞪口呆看着他,嘴一张一合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我才伸手进包里摸了摸,然后递给枪哥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枪哥皱眉头。 「超长超薄,吸水防渗。亲肤棉层,下斗专用。」我一字一句念着包装上的字样,「十片装超值特惠加送两片日用哦亲!」 枪哥一巴掌乎到我脑袋上:「你脑子被猴子吓傻了吗?给我这东西干什么?」 我一把把手中的东西扔到他脸上:「给你用啊,你难道不是这两天大姨妈来了才这么暴躁么?卧槽你嘴巴敢不敢更毒一点混蛋!至少我还是个粽子,你都不懂得尊敬老年人么?!」 枪哥把卫生棉拿在手里看了看。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一只不吃饭都饿不死的粽子居然还会随身携带卫生棉。」 正中槽点的枪哥却不打算打持久战,他调转了视线,注视着灯光照射下一片粼粼的水面,冷静说着:「我没有骗你,任守。就算你是个粽子,在这里,也最好小心点——你不会忘了刚才进来的时候你踩到的东西吧?现在看来,那很可能就是个预兆。」 船的前方水流变得有些急。因为洞忽然收窄,水流全部汇集到一个窄口之处,钟乳石和石笋犬牙交错咬合着,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洞口,一眼望过去,就像是野兽的血盆大口。而我们的船,正朝着兽口漂去。 「做好心理准备吧。」枪哥一只手拿起了枪,「我闻到了尸体的味道。」 他的表情冷峻,而这个时候,另一边的张玄忽然也站了起来,一双总是睡意朦胧的眼睛望着前面黑洞洞的洞口,一只手握住了长冥。 「很多很多的尸体的味道——呵,我们好像到了。」 第51章 我记得不久之前,舒道这朵淤泥中的白莲花、二逼犯中的文艺青年曾经倚窗而坐,轻声念一篇叫做《白莲洞》的文章,那时候是午后,他的声音平和好像温水,面容美好声线清澈,这一切元素加起来足以让我睡得口水横流。
第91页 所以不管红摇事后怎么样一遍遍描述舒道清俊面容纤细线条和光影效果,我也没记住那篇文章的内容,只记得那篇宣称「山洞诞生了人类!啊!山洞,你这伟大的人类他妈!」的东西真的好像是盗墓组织拉拢会员宣传册。 如果这篇文章写的是真的的话,那么我们现在经过的这个洞口它……它大概难产了。 巨兽之口一般的洞窟将我们全部吞下去,四壁突然压缩了一下,因为光程骤然变短,探照灯的光线变得很亮。我被晃眼的光射得挡了一下眼睛,只是一瞬的功夫,筏底在水中石头顶部磕碰两下,船就穿过了洞。 由于突然变宽广的空间让视野暗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我的眼睛才适应了新的空间。我眯起眼睛看过去,然后两颗眼珠子就以夺眶而出的姿态凝固住收不回来了。 这是一条宽广得可以并排放置两三个足球场的河道。和这条河道相比,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连小溪都算不上。我们仍在溶洞之中,河道边缘矗立着几乎是垂直的钟乳石洞壁,向上笔直延伸到几百米高的地方。洞壁之上嶙峋的石灰岩好像骷髅的肋骨,层层叠在一起,相互掩映着。 然而这些形态各异好像地狱魔神的石灰岩壁并不是最瞩目的。让我的眼珠子能抠下来安到瞄准镜上的是在石壁之间的东西。它们在高高的峭壁之上俯视着我们,像在看着一片树叶之上的几只蚂蚁。 「这些是……」我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喃喃出声。 「……是悬棺。」舒道接上了我的话头。 悬棺是在南方的一种墓葬仪式,死者的尸体置于棺中,在峭壁之上凿洞钉楔,安置棺木。最出名的悬棺大概就是长江巫峡悬棺以及江西龙虎山悬棺,武夷山地带也有少量悬棺葬。可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山腹之中,在这里出现如此大规模的悬棺,实在是诡异到了极点。 竹筏静静漂流在地下河道之上,我抬起头望过去,两边的岩壁之上,布满了各种棺木。大部分是狭窄的单人棺木,也有少数船形棺、合葬棺。这里气候潮湿,水汽侵蚀之下,很多棺木外表都有了腐烂。露出里面残破的骸骨。 这里的悬棺数量之多几乎无法计数,一眼看过去,周围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棺木。天然的钟乳石壁提供了方便安放棺木的条件,百十来米的水路,石缝之中、罅隙之间,各种棺木足有上千具。 「这些悬棺的年代不同。」舒道停下一直在拍照的动作,转头向我们解释着,「根据腐烂程度判断,最早的大概能到东汉时候,而最近的应该只有上百年歷史。棺木的形式虽然各不相同,但是都带着很鲜明的统一特徵。这应该是某个家族的合葬处。」 「合葬处……只是为什么会在这里?」枪哥沉思着问道。 舒道摇了摇头,他蹙着眉头,看起来也有些费解的样子:「这确实很值得考据。悬棺的安置本身就极为困难,在山腹之中更是难上加难。然而这里却有如此大规模的悬棺,实在是……不,最重要的是,山腹之中环境潮湿,并不利于尸体保存,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作为葬址?」 「这地方真是从开始就透着不对劲。」红摇低声骂了一声,戳了戳我,「喂,阿守,你一直不说话,是被吓傻了吗?」 「我有那么弱不禁风吗?枪哥的判断简直弱爆了,」我表情严肃地凝视着缓缓经过的山壁,说,「我只是在思考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红摇凑近了身子。 「你说,这个家族的生育能力要多么出色,才能产下这么多崽子啊?而且由近亲结婚生下畸形儿的概率判断,这棺材里面的人一定有很多都是残疾或者遗传病死掉的。」 「……」红摇睁大了眼睛,枪哥撑船的手一抖,我们险些撞到石壁上。 「……你的脑子里能想点正常的东西吗?!」开船水平受到严重影响的枪哥回头吼我,「为什么每次气氛到了你这里都会被搞得乱七八糟了?」 「喂,这个问题很重要好不好?人口数量和质量是关乎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我辩解着,「他们就没想过,生太多孩子了以后这洞里装不下怎么办吗?」 我眯着眼睛四下扫视着,忽然看到了什么,打了个哆嗦,立刻指过去:「你们看!那边就是铁证!那地方明显就是摆不下合葬棺,结果有个倒霉鬼就不得不暴尸棺外了!」 「你又在胡扯什么……」枪哥无力地回头,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忽然瞬间翻脸一样换了个表情,吐槽转正剧了。 「等等……任守,你仔细看清楚!那好像……好像不是悬棺里的尸体!」 我愣了一下,然后眯起眼睛仔细看过去。 我刚才瞄到的悬棺是位于接近洞顶的地方,和其他层层叠着的棺材比起来,明显有些脱离群众的嫌疑。它的样式也略有不同,可能是木料的原因,腐烂的并不多。这具无论从超然物外的地理位置还是从死了也要炫富的无耻样式看来都是属于高富帅的棺材上面,还有一个人形不明物。他脸朝下趴在棺材上,大半身体陷在棺材里面,只有一只手垂下来,在洞中来回迴荡的风之中摇摇摆摆着。 我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个人形物体并不是我想像的那样,因为没有实施计划生育导致无处可藏,他穿着一件明显是现代的夹克,垂下来的那只手腕上还带着一只手錶。
第92页 「这是?」我惊住了,「这傢伙不是棺材里的人!」 竹竿在水底用力点了一下,枪哥停住了竹筏。 「是什么人?」探照灯的光聚在了那一点,但是因为距离太远,看起来还是不太真切。 「领悟到身为人类你们种族的落后了吧?」我摇头嘆息,「来,让我们先进的粽子一族来告诉你,那上面是个人,带着产地不明的手錶,看上去挺贵的,目测已经死了。不知道我能不能把那手錶扒下来。」 「靠岸。」一直没有吭声的张玄忽然站了起来,说了两个字。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枪哥手脚很快,根本没问什么就利落地撑着船停在一边,张玄的作风永远是旁若无人,他根本没看我们一眼,一个人跳到了岸上,把长冥牢牢系在腰上,就开始攀爬起布满悬棺的峭壁。 「诶?他这是要去……」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张玄,思索片刻之后很是感动,「啊呀,张玄怎么这么客气,我不过说说而已,他就真的去替我扒手錶了吗?」 枪哥红摇舒道沉默地调转了视线注视着我。 「张玄,带着这个!」九叔忽然叫道,他伸手摸出了自己藏在袖中的匕首,远远丢过去。张玄一只手抓着石头,伸手从空中捞过匕首,横咬住刀背,继续爬上去。然而九叔好像依旧不太放心,他环视了四周,目光定在我脸上。 「任守,你一起跟过去。」九叔下令。 「咦咦咦!!!」我瞪大了眼睛,一只手指着自己,「我我我?九叔,你弄错了吧?且不说爬山的张玄他威武雄壮……就算是要找人帮他,也不该是我这种废柴吧?」 「环境比较危险,只有你的体型最轻。而且身为粽子,你最合适这个任务。」九叔面色不变,毫不犹豫说道。然后不等我回话,枪哥会意地走过来,一只手环住了我的腰,把我举了起来。 「张玄!等下,还有这个也一起带上!」枪哥高声叫着。用力一扔,我就像颗球一样被投了出去。 「餵……等等啊!为什么你能把我扔出去都不愿用这种神力自己爬山呢?我不要手錶了行吗?我……我去我要撞上了!」 我眼睁睁看着石壁越来越近,手忙脚乱挥舞着胳膊。就在我以为自己要重演大字型趴壁的悲剧时,上面的张玄用脚勾住石头,倒挂着一把捞住了我。 「谢……谢了啊……」我头朝下挂着,虚弱感谢。 张玄把我摆正过来,我四肢牢牢抱住一根石笋,一点也不敢动弹。张玄看着我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 「跟紧点。」他说道,「别碰到棺材。」 我对着矫健攀爬的张玄背影嗤之以鼻。切,对于一个进化完全的人类来说,不会爬石头才正常!他这种傢伙明显是残留了类人猿基因,我这种高级生物才应该站在进化树的角度鄙视他! 打工族的悲剧就在于,不管领导下了什么任务,为了饭碗你也得忍气吞声全部咽下。因此,无论我再怎么强调「是人就应该双腿走平地!」还是不得不悲催地跟在张玄后面爬山。好在这里的路虽然有些湿滑,可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落脚,过了挺长一段时间,我还是爬到了那具悬棺的位置。 张玄已经抵达好一会儿了,他离得很近,仔细查看着棺材和上面的人,然而并没有触碰到它们。从他的表情上,我看不出什么。 到了这里,可以很清晰地看清楚那里的情况。不知怎么回事,悬棺的棺盖是打开的,那个人一大半身体都陷在棺材里,脸朝下趴在里面。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花白的头髮被风吹动着。他的背后,穿着的夹克上面洇着一大片深色,像是血迹。 「那里面有尸体吗?」我探头探脑着看过去,「这姿势……怕是要亲上去了吧,啧啧,这人真重口味,死了还要亵渎尸体。张玄,你怎么看那么久?难道你也在研究两个人有没有亲上去?」 张玄没有接话,他缓缓拔出了长冥。刀尖插入棺材里面,把那个趴着的人慢慢翻了过来。 我一直在旁边有些紧张的看着。全身绷紧了每一根神经,直到那个人的脸一点点完全展示出来。 我瞪大了眼睛,想叫出声来,可是就在他彻底翻过来的剎那,有什么东西忽然从他的腹部位置勐地弹了起来,直冲我的脸射过来。 第52章 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太快了,因为看到了那个人的脸之后过于惊讶,我离棺材很近。所以射向我的脸的东西几乎在剎那之间就抵达了有效伤害区域。我只来得及看清楚泛着绿光的金属尖端,来不及躲开。 张玄可能要近距离目睹人类脑袋开瓢的一幕了,说不定还自带毒物腐蚀画面。希望不要给小朋友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我暗自祈祷着。 然而张玄之所以能是男主,并不仅仅因为他够呆。就在那东西穿过我的脑袋变成竹籤章鱼丸子之前,张玄迅速抽出九叔扔给他的匕首,甩手飞刀打开了那东西。 我终于活着唿出了后半口气。 「这是什么东西?」我心有余悸地凑过去,看了一眼被张玄打开的玩意儿,因为张玄力道足够兇勐,匕首和暗器都一起被钉在石壁之上,那是一根很短的小箭,箭头髮绿,一看就是有毒的。 而向我发出暗器的那个傢伙,已经仰面躺在地上,他双眼大睁着面对着上方,像两扇大开的破败窗户,面色惨白,已经是早就死透了的。
第93页 张玄已经完全无视了地上那具尸体,他轻轻一跃,跳到了悬棺上面,仔细观察着里面的尸体——没错,那里面是有尸体的。据刚才那个死掉的傢伙趴的位置判断,里面的尸体怕是死了以后也晚节不保了。 我以龟速蠕动到棺材旁边,双手扒着棺材壁,从下方阴森森探出半个额头查看里面的情况。张玄瞥我一眼,并没有效仿我完美的防御姿态。 悬棺之中只有一具尸体。不知道在这里已经躺了多久,尸体已经完全化为白骨。他平躺在棺中,双手合于胸前,姿态安详得简直像是等待被王子吻醒的睡美人。只不过可能等的太久了所以依恋变成了怨念,在见到王子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杀死了久等的人…… ——于是,这原来是个黑童话来着吗? 张玄从尸骨的腹部拿起一个黑乎乎的小盒子一样的东西,那盒子不知道用什么材料铸造的,现在居然还没有锈光。盒子上有一个小孔,从形状大小来看,刚才正是它发出了那根毒箭。 「是摆放在棺中的防盗机关。一旦有人触碰尸体就会自动弹出。」张玄说,「那个人的尸体正好压在机关扣上,才没有立刻发出。」 我面无表情盯着他:「其实,就算你能把这个机关的机械结构化学构成都剖析透彻,也不能改变你是个事后诸葛亮并且差点造成我变成穿丸子的事实。」 张玄果断无视了我对他的批评指正,毫不羞愧地继续背对着我这个受害人。 这具悬棺所处的位置很高,相对下面的环境较为干燥,因此棺木本身和尸体腐蚀的情况都不严重。尸骨形状完好地摆放在那里,肌肉组织已经完全消失,相连的骨节之处圆润光滑,犹如珍珠一样连环相扣。烂成骨头了还能这样唯美的实在不多。 张玄垂着眼帘,盯着尸体平放在胸前的手骨,忽然伸出手去比划了一下,说:「这里原来有东西。」 「有东西?」我凑近了看,发现那双手蜷成一个虚握的样子,好像在护着什么东西一样,可是手骨之间却是空空如也。 「这傢伙上来就是来拿东西的吧?可惜悲了个剧的死在这里,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地接管了。」我走到死在棺材上的那傢伙旁边,袖子一撸,用标准猥琐男的姿态把他从头摸到了脚,可意料之外的是,除了找到一把手枪和几发子弹之外,我并没有发现别的什么。 「不是吧?」我瞪着眼睛看着那傢伙,「都死了还这么抠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和他冤冤相报的,咱们打个商量,你把东西给我,我继续给你摆成原先的姿势?」 「东西不在这里。」张玄站了起来,毫不留恋地走到了峭壁边上,开始往下爬。 「诶?你怎么知道?」我一把抓住毫无同志爱准备丢下我的张玄,问道。 他皱了皱眉头,似乎很不想解释的样子,思考了半天,终于整理好了语言,说:「死因是后背上中枪。从角度来看,应该是他正在向棺材里探身时中枪倒下,正好倒在机括之上阻止了弹出。因此,他后面的人才有可能取出棺内的东西。快走。」 张玄一副一秒钟都不想和我多待的样子,迫不及待跳了下去。 切,谁稀罕你难得说一次很长的句子啊。 我对着他消失的背影做了个张牙舞爪的鬼脸。转身准备跟在他后面下去。然而余光扫到那个依旧被抛尸在外的傢伙,我犹豫了一下。左右一瞄四下无人,我便决定还是回去把那个挠了我的心很久的手錶扒下来好了。 因为是中枪而死,这傢伙的死状并没有太悽厉,尚在我能承受的范围内。只是不知道他死了多久了,肌肤已经完全僵硬。他的手扭曲成一个活人绝对不可能形成的姿势,这给我扒手錶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我撕扯了半天才弄下来,然后我才发现,那只手指节紧紧攥着,像是在握着什么东西。 「咦?这玩意儿……」我掰开了这傢伙的手,然后有些发楞地看着他手心里的东西。 「任守——你是爱上了那上面的死人了吗?要出发了,快点下来!」 枪哥叫魂一样的声音响起来,我来不及思考什么,把那东西和手錶一起匆匆揣进兜里,从上面爬了下去。 接下来很久我都保持着一种便秘的表情。以至于舒道都看了我好几次。 直到我嘆了第十八次气之后,红摇终于忍不住开口:「阿守,要是你觉得无聊的话,我可以给你讲鬼故事。别一会儿嘆一下气膈应人成吗?」 我撩眼帘瞥她一眼,悲悯地摇头:「不,你们这种没有上去过的凡夫俗子,是不理解我这种到达过高处的人的心情的。」 红摇抽了抽嘴角:「你装逼装的让我想要一巴掌踢死你……有什么好稀罕的?张玄早就把上面的情况告诉我们了。不就是有个倒霉鬼死在那里了吗然后他的同伙拿走了东西吗?啊……虽然不是黄宗本人我有点遗憾,可是至少我们轻松点了对吧?」 「他说了是谁了吗?」 「那倒没有。张玄这傢伙记不住人的。不过,这个基本能推测出来的。除了我们,进入这里的只有黄宗他们了。」 我耸了耸肩:「好吧,算你猜对了……那傢伙是黄宗一组的成员,是那个叫做约翰的外国教授。」 「人家叫做约尔。」红摇纠正着,一边喊来了舒道,「不过,如果死的是他的话,就说得通了。那帮人里面战斗力最弱的就是他,按照黄宗的做法,很有可能是他们在棺材里发现了什么宝贝,为了减少分赃的压力,才把他杀掉的。死之前还让那傢伙做了个挡板。就是不知道他们在棺材里发现了什么,啊,好可惜。」
第94页 我忍了很久,才把脸上那种小人得志的表情变成了高深莫测。干咳了两声,我才说道:「那东西……我可能知道是什么。」 这一下,不仅红摇和舒道看向了我,就连九叔和张玄都回过了头。 「呃,我在那个约翰手里发现了这个。」我摊平双手,手心里是我在死人手里掰下来的东西。 几个脑袋一起凑过来,枪哥看了半天,疑惑地说:「……手錶?」 「……对不起拿错了!」我光速把赃物收回怀里,顶着众人鄙视的目光,尴尬地重新把正确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张纸片,而且还是很小的一块碎片,边缘都已经朽化了。可是同样是纸,gg传单与银票是有着质的区别的。这件东西是我生生从死人手里掰出来的,其价值当然不能用传单来衡量。 舒道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拈起那片碎片,仔细观察着。他用刷子轻轻抚平因为在死人手中用力攥着产生的褶皱,然后说:「看起来,这像是什么东西的一部分。」 这块碎片不过半个手掌大小,在一个边上可以看到清晰的新撕裂的痕迹,明显是从什么东西上面撕下来的。残留在碎片上的有字,也有线条的模样。然而给的信息量太少,无法判断究竟是什么。 「书生,这是什么?」红摇按捺不住问道。 「不知道。」舒道摇了摇头,他把那片纸收进了随身的笔记本之中,「这上面的字……并不是我们熟悉的文字。但是按照推测,应该是地图一类的东西。」 「地图?」我叫起来,「不是吧?要是这个洞窟的地图的话,黄宗那帮傢伙岂不是先我们一步掌握了机密资料?怪不得他们要这么早就解决了同伙……要是我有了可以直接刷boss的神器,也不想有人分东西啊!」 「还不一定。」舒道说,「不用这么早下结论,别忘了,在这种地方,就算有地图也不是万能的。而且……我们手上还有黄宗想要的东西。他三番两次来基地强抢匈奴耳环,说明这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我们现在只要按兵不动,继续追踪他们,一定能发现什么。」 「希望发现的不是被搬空的棺材。」我嘟哝着,重新坐直了身子。 两侧的悬棺渐渐稀少起来,可能是因为环境的变化,山壁之上的石灰岩变得平坦了许多,再没有那么多天然地方供搁置悬棺。洞的走向很直,探照灯的光能一直照射到前方,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前方是浅水。」枪哥望了望,说道,「船过不去,我们要下去走一段,把船拖过去。任守,跟我来。」 我应了一声,很自觉地跳下了水。 第53章 我猜再没有哪个女主角能混的和我一样惨了。想我纵览所有言情小说横穿玛丽苏界驰骋数年,那些没有外挂的女主,无一不是受尽恩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而开了外挂的,更加是冷艷高贵后宫开遍三界几十个都不嫌多的。 只有我,只有我……开着外挂依旧担任苦力一职,目测可见的未来没有调职可能。搬行李,挖洞,爬山,拖船……除了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以外,脏乱差累重苦全都是我的任务。 我骨架嶙峋的肩膀上深陷着绳子,饱含怨恨的目光回头瞟了一眼。然而后面的一船凡夫俗子完全没有欣赏《地下河上的縴夫》的心情,一个个不解地看着我,红摇问:「怎么了?阿守你怎么停下来了?」 我默默流泪扭过头去继续拉船,一边哼着:「哥哥你坐船头哦,妹妹我岸上走。恩恩怨怨何呀么何时休……」 「别唱了,」枪哥捂脸,「你不但改了词,还重新编了曲,还非常难听……」 「枪哥啊,他们这样压迫我们,你就没有一点反抗的意识吗?」我循循善诱启发队友的起义精神,「红摇舒道就不说了,九叔身为领导也不算在内。可是为什么张玄也要坐在船上让我们拉着?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 前方的水大概只到脚踝,枪哥弯下腰去,肩背上的肌肉绷紧后披了水层,像一匹柔顺的缎子。他抽了一把船底,小筏流畅的过渡到下一个水坑。 「你不懂。」枪哥轻声说着,「这才是最轻松的工作。有的时候……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和你一样。」 碰上这么个不求上进的队友,我想哪怕是元首的演讲也没办法策反起义。 这个浅水滩持续的距离挺久的。我们跋涉了半个多小时,脚下才忽然一沉,水面一下子没到了大腿。 「可以了。」枪哥松开了手,「到这里为止,以后我们要继续上船去。不知道离他们还有多远。如果不尽快赶上的话,也许他们就要先拿到东西了。」 「我觉得不算远了。」我打断了枪哥鼓舞士气的话。 「你怎么知道?」枪哥白我一眼,「他们比我们早出发了两天,就算我们的前进速度足够快,可想要马上追上去也是不可能的。想要休息也不要用这种笨蛋理由。」 「你就不能偶尔用勤奋的视角看待一下我吗?」我慢吞吞地说,「才不是笨蛋理由……因为我看见了黄宗他们的船。」 在光线还没有照射到的前方,靠近山壁的凹陷之处,我隐约看到一艘小船的尾部正在轻轻晃荡着,还能看到船上露出的一片衣角。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过黄宗他们的队伍全貌,可是在我们之前进入洞窟,还留下了一具尸体的队伍,除了黄宗他们之外不作他想。我的推测应该没错,在所有人都能看到那艘船尾之后,枪哥噌地一下跳了起来,手里立刻端起了狙击枪,瞄准了前方。
第95页 「很好,居然这么快就追上了。」枪哥咬着牙根说道,「黄宗……展莫辞……哼,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们能逃过几次!」 「不要冲动,枪兵。」九叔抬起眼帘,淡淡扫视一眼,「安静一点,对方也有狙击手,小心周围的埋伏。」 「不用担心。」枪哥依旧没有改变动作,他把额头上的红外眼镜拉下来戴上,仔细观察了四周,「我没有感觉到瞄准的视线。如果不是那个展莫辞不在,就是他还完全没有发现我们的动作。」 我们乘的筏子下面繫着气囊一类的柔软东西,加上我和枪哥撑船的动作很轻,确实动静不大。不过我隐约觉得,对于一名能把枪哥压下一头的狙击手来说,发现不了我们不太正常。 舒道的表情一直有些凝重。他蹙着眉头看着那只渐渐靠近的小船。和我们的竹筏不同,这是一艘小型平底舢板。因为路线问题,始终有一大半船身被石头遮挡着,看不真切。 「等下……这条船好像没有在前进。」舒道忽然说道,「它是停泊在那里的!」 话音刚落,我们就已经绕出了石头的遮挡,船的全貌赫然跳入眼帘。我小声叫了一声,一下子忘了撑杆。 那条小舢板用绳子系在一块石头上,而船上只有衣服和一些杂物,竟然是一个人都没有。 枪哥的表情倒是很平淡,丝毫没有惊讶地「嗯」了一声,说道:「果然展莫辞不在。任守,不用那么惊讶,按照你的智商,每次你推理到什么的时候请你使用一下逆向思维。继续撑船,我们靠过去看看他们留下了什么。」 轻轻一个磕碰,两条小船靠在了一起。枪哥跨步跳到了舢板上,低头察看着上面的杂物。其实以我看来,根本没什么好看的。这条船很小,只能容纳三四个人,所以不可能载重多少。东西除了我看到的那件衣服,就是压缩饼干和几个罐头,几个空了的瓶子和吃了一半的罐头盒显示出人存在过的痕迹。 舒道伸手探了一下旁边的水壶,说:「还是温的,他们离开这里并没有多久。只是……为什么他们要在这里下船?这附近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环视着四周。这里是四周全都是水,我们依旧处在溶洞水路之中,没有岔道或者遗蹟之类,甚至连悬棺都只有零星的几个挂在岩壁上。可是船上的人好像就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凭空消失了一样。只留下吃了一半的罐头和温热的水壶。 这一路过来,我们都是在追寻着黄宗他们的痕迹前进。这种感觉本身就很不爽,让这帮从来心高气傲地天门高手憋屈不已。到了现在,连这些痕迹也全都断掉了。我们沉默地停在水路中央,觉得有种恐慌的莫名气氛渐渐笼罩了我们。 枪哥烦躁地抓了抓头髮,仍是不死心。他跳到岸边及膝深的水中,四下张望着。想要发现点什么。 「我觉得……我们好像被人坑了。」我闷闷不乐地说,「九叔啊,你没有发现从开始我们就在被人牵着鼻子走吗?到了这里,干脆连牵线的绳子都没有了。接下来我们干脆回去好了。反正捉急上火的也只有枪哥一个而已。大家不要搭理他嘛。」 「这是黄宗的惯用伎俩,」九叔淡然道,「他喜欢算计对手,一步步将其诱入陷阱,然后逐一捕杀。现在的情况……很可能我们之中的一个人要先死掉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领导都像九叔一样,喜怒不形于色,无论说什么话都是一个腔调。就好像现在,他明明是在分析目前的严峻局势,可语气云淡风轻得好像在宣布发奖金一样。 我很不适应地转过头去,却看到张玄的一双眼睛正垂下来,他牢牢盯着水面,那种愣愣的神色不像是在发呆。我推了他一把:「张玄?」 没有回应,他好像完全听不见我的声音一样,只一门心思盯着水中。我低头看了看,黑沉沉的水里连一条鱼都没有。 我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样的张玄……对外界完全没有知觉,依稀有些眼熟…… 我勐地转过头去,大喊着:「枪哥小心!水里面有人!」 枪哥涉水而行,正扶着山壁抬头看着,他离我很远,听到我的声音后怔了一下,然而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我已经清楚地看到,就在他站立的脚下,一只苍白的手忽然无声地从水下伸了出来,一下子抓住了枪哥的腿。那只手的皮肤白得像浆了石灰水,毫无血色,十指纤细,好像抚摸一样,缓缓向上攀过去。 枪哥的身体动作永远快于他的思考。我的话音未落,他已经端起枪,对着水面扣动了扳机。轰的一声响,溅起的水花遮挡了我的视线。我只看见一线血色在水中漾开,然后水花之中,好像白沫凝成了形一样,一个人形物体伴着腾起的浪攀上了枪哥的身体。 「混蛋!这、这是什么?!」枪哥又惊又怒,身体勐地向后退去,想要扯开身上的东西,然而那人好像爬山虎一样,紧紧贴着枪哥的胸膛肩背,半个身体被扯下来,仍有一只胳膊紧紧抓着枪哥肩膀。 「这是什么?」我也目瞪口呆看着那边,惊得忘了行动,「枪哥你的廉耻呢?天啊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是世界第一的荷尔蒙陛下,为什么女鬼都会对你投怀送抱!」 紧贴着枪哥的人影,一头湿漉漉的漆黑长髮沿着狭窄嵴背蜿蜒而下,湿透的轻薄白色裙子贴在肌肤上,勾勒着属于少女的委婉曲线。那具青涩的女体柔若无骨地攀附在枪哥昂藏的身躯之上,两个人都全身透湿,穿了衣服还不如没穿,一眼看过去,除去女人过于苍白的肤色,简直和色/情片的画面有一拼。少女回过头来,露出掩映在长发之下的半边侧脸,清秀面孔,大的吓人的黑眼珠子好像蒙了水雾一样,懵懵懂懂看了我一眼。
第96页 我迅速蒙上身边乖宝宝张玄的眼睛,一边张口结舌喊出了那个名字:「地……地落!」 枪哥彻底炸毛了。虽然他在男女之事上面从来节操跌破下限,可是被这样女鬼一样的妹子缠在身上,哪怕是枪哥也hold不住。尤其是地落一双惨白柔软好像珊瑚虫一样的手在他的身上各个地方不断摸索着,她似乎并没有伤害枪哥的意思,而是好像撩拨挑逗一样的频率,更是让枪哥无法忍受。如果不是她缠得太紧,枪哥的样子像是忍不住沖自己开一枪。 我们一群人近乎瘫痪地注视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不可思议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有上前援救的意思。舒道不自在的侧过头去,脸颊上两抹潮红。就连九叔也只是一上一下抛着匕首,冷漠地打量着挣扎的枪哥。 那边堪比限制影片的一幕终于在我的大脑硬碟过热死之前停了下来。我的耳朵尖,我听见地落模模煳煳说了一句「不在这里」,突然松开了手,然后整个人从枪哥身上迅速脱落下去,掉入水中沉了下去。 「拦住她!」枪哥来不及收拾自己的一身狼狈,高声叫道,他举起枪对着水面,然而还没来得及射击,就勐然发现了什么一样,骤然调转了枪口方向,扣动了扳机。 「砰!」「砰!」两声枪响几乎是同时发出。枪哥一个侧滚在水里躲开,站起身来迅速躲藏到一块石头后面,他大吼着:「狙击手!那个展莫辞在山崖上的悬棺里!」 第54章 枪哥是很噁心展莫辞这个人的。不仅仅是因为展莫辞比起枪哥来准头只多不少,更因为这个人更像一个冷血的狙击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可以为了等我们到来一个人静静躺在悬棺之中的尸体旁边好几个小时一动不动,也可以一出现就直奔最弱的下手,弄死一个是一个。和他比起来,总喜欢找最强的人单挑的枪哥更像是个冒险家,而不是杀手。 我不知道他躲在哪个悬棺之中,好的狙击手从不会让人发现他的位置。我抬头瞄了一眼身边的枪哥,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紧紧的直线,端着枪却并不扣动扳机。 「任守,你看清楚。」枪哥低声说,「那边四十五度角斜置的三个悬棺之中,有一个是他藏身的地方。我开枪之后的瞬间是注意力最不容易集中的时候,他一定也会趁机下手。你看清楚他在哪里。然后立刻给我暗示。」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有功夫搭理你?」我抓狂地大叫起来,「我这边还……卧槽妹子你别拽了!我裤子都快被你拽掉了!」 我欲哭无泪地站在船边上,勉强和从水下伸出的一双想把我拉到水里去的惨白的手做着斗争。那个叫做地落的妹子,刚才把枪哥全身摸了个遍之后就又一次沉入了水中。然后在我们全都警备的状态,从我的身后无声无息冒了出来,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现在彻底理解了为什么从来只要是雌性投怀送抱来者不拒能超越种族的枪哥为什么刚才摆出一副生吞了老鼠的表情。抓着我的腿的那只手白皙而柔软,单看外形的话可以去当手模gg。然而光看不知道一摸吓一跳,这只手没有一点温度,在冷水里泡过之后冰冷滑腻,就像一块泡了水的的薄荷肥皂紧紧贴着你的皮肤,任我如何踢腿蹬脚,她依旧锲而不捨往上摸过去。 我快要飙泪了,滑腻腻软绵绵的手顺着我的腿摸到了腰,不愉快的感觉就像有一条蛇沿着你的皮肤爬上去。更加可怕的是,它还在进一步朝我的平板胸部进发…… 「妹子就算你是女鬼了能不能要一点节操啊!」我拖着哭腔喊起来,「我不计较你男女不忌的博爱了,只是卧槽不要用那只刚刚摸了枪哥的手再来摸我会怀孕的啊!」 「砰!」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我那句话的刺激,枪哥一枪崩了出去。 我从一团白软的纠缠之中挣扎着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向遥远的地方那片悬棺。四周的环境很黑暗,只有我才能在这里看得如此真切,我的目光追寻着子弹的轨迹,看那子弹打穿了一具腐朽的棺木,然后棺木一个颤抖,彻底碎成了齑粉,棺木之中的骨殖纷纷扬扬散落下来。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一晃而过,迅速消失在另外一个地方。 即使只有短短一瞬,我也看清了那人的样子。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展莫辞。这个几次戏耍了枪哥的狙击手和照片上差不多,长着一头凌乱的黑髮和深邃的五官,他很英俊,苍白的脸有种属于贵族的倨傲。只是他脸上那种始终挥散不去的阴沉之色让他看起来令人望而却步。从子弹射中棺木,他跳出来举枪射击,然后趁枪哥躲闪的功夫再次隐匿,全程不到两秒钟。 「第二个!」我大叫起来,「枪哥,右上角斜向下第二个棺材!」 枪哥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样迅速过渡。他没有装填子弹,丢掉手里的枪,反手抽出腰间的手枪,瞄准射击。 手枪之所以不是狙击枪,就因为它是手枪……好吧不要打我。和狙击枪比起来,手枪的瞄准能力简直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仅凭手腕要承担巨大的后座力,哪怕是庞汉昌和我都不一定能保证手不抖。可是枪哥从开始就没有瞄准。他好像连手抖的方向都精确计算到了一样,随着身体的巨震,改良版沙漠之鹰的子弹准确射中了我说的方向。 展莫辞的隐匿无非是完美的。可是,一个方位暴露的狙击手,哪怕是再完美的遮挡也无异于把自己赤/裸裸暴露在对方枪口之下。枪哥的子弹以一个很刁钻的角度射了过去,绕过棺材,直接击中了后方。
第97页 他的动作定格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动弹。 「怎么样?」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枪哥哼了一声,把手枪收回腰间皮套中:「让他逃了。不过……虽然没有死,他受的伤可不轻。至少威胁远没有以前大了。」 「那就好……哎哟我的脖子!」 我聚精会神观看葫芦娃大战奥特曼的时候,身上那个一直猥亵我的人并没有停止行动。地落和刚才对待枪哥一样,整个身子都压在我身上。刚才她的手用力拽了一下我戴在脖子上的绳子。绳子上挂着的是那个矿石眼珠,为了避免掉下来,被我系了死结塞进衣服里,她这一下差点没勒死我。 「谁……谁来弄走她……」我痛苦地喘气,「我早说过什么鬼语者是粽子的天敌的!她……呕……」 地落拽的那一下没有把绳子扯掉,只是把石头从我衣服里拽了出来而已。她呆了一下,注视着石头的表情有着掩不住的失望。 「不是……为什么也不在你这里,明明是的……」 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想在窒息之前把自己的脖子拯救出来。我没花多少工夫,因为没等我忍不住把她撕成两半,拽着我的所有着力点忽然全部消失了。像刚才松开枪哥一样,地落松开了我,重新掉入水中。 「……」我表情纠结地看着水面,忽然有一种我其实是一只水螅身上刚刚脱落了一只小水螅的可怕错觉。 「和尸体几乎没有差别的鬼语者……除了和尸体沟通之外,的确也是最合适的潜伏人选呢。」九叔分析着,「狙击手埋伏在千米之外的悬棺之中,只要不动作,也一定不会被发现。黄宗这傢伙没有退步呢。接下来……应该轮到近战出场了吧?」 我崩溃地跳脚:「九叔您别说了行吗?你说有埋伏就果真有埋伏,你说有陷阱就果然女鬼杀手全出现了。乌鸦嘴就少说两句吧我求求您了!」 话音未落,我就听到身后的水面一阵哗响。因为刚才都忙着对付突然出现的地落和展莫辞,没有人注意到已经有人潜伏到了这里。我条件反射的回头,然而还没看清楚后面是什么,脑袋就像核桃一样,被一双核桃夹子一样的大手卡住了。 头顶上方传来了豪爽得能把山顶石粉震下来的笑声:「哈哈,田螺,我们又见面了!」 「……」能把我叫成田螺这种惊悚比喻的,除了那个文盲庞汉昌以外,不做第二人之想。 庞汉昌身高两米多,两只手就像两把蒲扇。我的脑袋在他手心里,看起来比一颗网球大不了多少。他一只手轻松环住我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捏在我两边太阳穴上。微微用了点力,我立刻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那边那个……天门的老大?哈哈,别动哦,就算田螺的壳再硬,我也能捏死她。你们别费力气了。我们老大可是说了,只要你们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就饶你们不死。」说着,庞汉昌哈哈笑起来,「这句话说起来真是痛快啊!怪不得老大喜欢玩这种游戏!」 我动了动脑袋,想要说什么,庞汉昌立刻加大了力度,威胁道:「别动!快点让你的同伙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哼哼,瞧这小脑袋瓜子可不怎么经捏。」 不好意思,我的头虽然不是铁球,可不幸恰好是带有自动记忆功能的。 九叔斜靠着背后的石壁,目光散漫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枪哥后退了一步,微笑着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您轻便」的姿态。 ……喂喂!你们不能这样!就算我真的有自动记忆功能我也不想被开西瓜啊!就算退一步……你们就不害怕同伴被爆头在面前会给自己留下心理阴影么?! 庞汉昌瞪大了眼睛,又一次拽着我的脖子威胁地展示了一圈,然而依然没人理会他。 「怎么能这样!」他难以置信地大叫起来,「田螺,你在天门混得就这么差吗?同伴都不管你?」 我泪流满面的侧过头去:「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你抓的这个人质貌似确实是这样。」 庞汉昌的表情显示他陷入了艰难的思考。是赔本放了我呢,还是更加赔本不放开我呢…… 与此同时,如同一具浮尸一样的地落已经又一次从水里浮了出来,这一次她缠到了张玄身上。依旧和刚才一样,从下到上一点一点摸索着。而张玄依旧是那副木呆呆的样子,好像魂魄都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情况不对。」九叔完全无视了我,迳自下命令,「那个叫做地落的女孩,好像能够控制张玄。枪兵,开枪打开她,红摇舒道,你们散开,防止有人潜伏在水里。」 枪哥应了一声,举起了手里的枪。可是地落的身体柔软的好像水母一样,一下子完全蜷缩到张玄身后。枪哥骂了一声,又不能真的对张玄开枪,只有放了下去。 「喊醒他!喊醒他!」不顾我的脖子还在庞汉昌手中,我大叫着,「九叔,告诉他你这次会给他买个原大毛绒蓝鲸!他一定……」 我说不下去了,庞汉昌微微一用力,我就被挤压得下巴咬舌头。九叔瞥了我一眼,没有照我说的做。 哎哟喂,都这种关头了,您还这么在意形象干什么。 庞汉昌继续纠结着,依旧没有放开我。所以我只能被动地看着九叔手腕一抖,紧贴肌肤的匕首出现在手上,他上下抛了两下,忽然看向我,将匕首疾射出去。
第98页 地落的全身都缩在张玄身后。我以为九叔这样毫不犹豫是对自己能让匕首拐弯的不科学能力有足够的自信。可事实证明在领导面前我还是吐养吐奈夫。 九叔的匕首直接一刀戳到了我的肩膀上,这一下无比精准地戳到我锁骨和脖子中间,我没感觉有多疼,可还是一下子被戳傻了。不光我,连庞汉昌都被震在原地。 「叔!你在干神马?!」我不顾舌头被挤在牙齿中间,从牙缝里往外挤字。 九叔抬高了声音,喊道:「张玄,任守马上就要死了,你还准备睡多久?」 第55章 我觉得我现在应该吐槽说「九叔你怎么会以为用我能威胁到张玄你真的是太年轻了」,或者应该撒泼打滚哭喊「九叔你怎么能不爱我爱张玄我再也不相信基友了」。 可是怎么办,有没有d让我选一选? 在我预备撰写的《粽子的一千零一种死法》之中,里面大概会有从瀑布上摔死、掉水里淹死、被猴子坑死、被女鬼缠死、被光头捏死……但绝对不会包含被同伴捅死。 九叔的刀依然插在我的锁骨缝隙里,紧贴着颈部大动脉。然而我却没有去管它,我瞪大眼睛看着九叔等他的解释,就算……就算他用「手滑了」这种至贱理由我也当他是流川枫相信他! 可是九叔明显只得到了流川枫冰山绝技的真传。他甚至没有看着我,也没有再看张玄。他低垂着眼睛,很随意地偶尔扫我们一眼,好像谁死了谁受伤了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曾经用过一个很狗血玛丽苏的比喻,九叔就像黑暗世界里的帝王一样。我才不会告诉你其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在不断脑补九叔穿着蝙蝠侠套装严肃倒挂在棺材上的场景。可是现在,我觉得这个比喻有点让我脑补不起来了。 他淡淡暼着我的样子,仿佛谁的生死都不过是纸上浮墨,话本烟尘。无谓又无趣,这种冷静让他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个帝王。生杀予夺,一念之间。 张玄的身体依旧没有动,只是他的眼睛在眼眶之中剧烈颤抖着,瞳孔紧缩又放大。像是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与什么在做激烈的争夺。 我眼巴巴瞅着他。看九叔的意思,是完全不打算管我了。虽然心里恨不得把九叔银行卡里的存款全部捐了希望工程,现在不想被人手动爆头的我还是只有把希望寄託于张玄身上。 至少……看在我给你做了那么多顿饭的份上赶紧睡醒啊!我要是死了谁给你投食啊闷哥! 他的眼睛僵直地望着前方,黑沉瞳仁深处宛若漆黑海底翻涌着看不见的骇浪。慢慢地,他的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的一只手悬在长冥刀柄上方,只一寸之遥,仿佛是想要握上去,可却有什么完全阻拦住了他。 「哦?还是不行吗?」九叔摸着下巴打量着张玄。然后好像是感觉到了我想把他按进马桶里淹死的森森怨念,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当做没看见继续摸下巴沉思。 我:「……」 「呿,这傢伙还真的是比我们老大还狠啊。」庞汉昌啐了一口,很是无趣地说,「真是失算,本来以为你这傢伙有什么用的。」 他歪着头打量了一下我,最后做了决定:「干脆弄死好了。」 怎、怎么可以这么随便tat! 「餵等下啊!我我我……我可是主角!杀死我之前不是至少要冷笑着说一通你是因为厌倦了这个世界然后才决定毁灭人类的吗?怎么能这么快就动手?」 庞汉昌不耐烦地挖了挖耳朵:「谁管田螺脑袋里想什么东西啊。这么吵,赶快死掉好了。」 说着,他一只手捏住我的脑袋,另外一只手松开了对我胳膊的禁锢,勐地对准我的头砸下来。 「卡!」我在他砸下来之前,用两只手迅速空手夺白刃,一下子夹住了那和我脑袋差不多大的拳头。 我是女主角,可是我遇到了一个坑爹的作者……被坏蛋挟持的娇弱女主等到花都结果了,也没有等来援救,于是……女主角就变身金刚了…… 庞汉昌的第一波攻击被我挡住。他挑了挑眉毛,这个表情让他的脸显得更加兇恶。他索性也松开了捏着我的头的手,一巴掌沖我的脸乎过来。 如果单拼力气的话,指不定这只变异猿人还不是我的对手。可是我们两个站在一起,就像非洲难民与金正恩的对比差不多。那一巴掌乎的面积太大,只要沾上一点,我就是非死即伤。 「我日!」我咬着牙骂了一句,在他乎到我之前,仗着自己身材优势,勐地从他咯吱窝下面钻了过去,两只手从后面勾住了他的脖子,用力跳了上去。 庞汉昌的反应极快,这和他的身材极不相称。他一个弯腰,上半身急甩,差点把我扔出去。我牢牢抓住他的脖子才没被甩到石壁上,正在庆幸的时候,庞汉昌的手一下子抓住了插在我锁骨上还来不及□的匕首,顺势一拧。我只感觉脖子一凉,紧接着,鲜血就如同人工喷泉一样从我的脖子处喷薄出来。 我想大概很少有人能这样近距离欣赏自己的大动脉血喷泉之后,还能活着坐在这里给你讲他的感受的。我大概是能数的过来的那几个之一。我的感觉比别人迟钝那么几分,当时的我并不觉得有多疼,只是那样惊悚的一幕还是让我吓得傻在当场,甚至忘了躲开庞汉昌的攻势。本来和我扭打在一起的庞汉昌一个乌龟翻身,兇勐无比地把我按在地上。他一个泰山压顶下来,差点把我的肠子从嘴巴里压出来。
第99页 那张满是横肉的脸距离我那么近,上面是残忍的笑意。我愣愣看着他,脖子上的喷泉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忽然间脑子里就一片空白。 「任守——低头!」 枪哥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入我的耳朵。我恍惚想起来,好像在我和庞汉昌角斗的时候,枪哥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这声音进了我的耳朵,在大脑外晃了一圈,又从我张着的嘴巴里飘了出去。我听到「砰」的一声响,头顶上滴下来的血就淋淋漓漓浇了我一身。 我自己的血已经染透了我的半边身子,因此我花了很久才意识到这血液并不是我的。庞汉昌大吼了一声,从我身上滚落下去,他的一条胳膊从肩部被爆破弹炸得几乎完全断了下来,露着白森森参差不齐的骨碴。看上去格外恐怖。他根本顾不上管我,甚至也没有理会身边的其他人,用几乎无法想像的速度,迅速消失在前方洞窟的深处。 与此同时,在那边和地落僵持着的张玄忽然用响亮得与他以往完全不符的声音说道:「我绝不会回去的!」然后,那只悬空了很久的手终于握到了长冥刀柄之上。 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张玄拔刀出鞘,乌黑的刀像划破空间的一道光线,勐地刺入地落的后背。少女尖叫一声,然而仍然没有放开张玄。他冷冷哼了一声,那张从来瘫着的脸上露出一个仿佛是冷笑的表情,身体弯成了一道饱满的弧线,向后一个空翻,一只手在河底撑了一下,后背勐地撞到了石壁之上。动作之快,甚至地落都来不及躲闪,刺在她背上的黑刀被石壁撞击得透体而出,斜向上方穿透了她的肩膀。张玄根本没有回头,他的眼睛里有种疯狂的杀意,冷冷注视着前方,一只手抓住了长冥刀刃,勐地把受了重伤的地落从身上甩了下去。 少女被那一甩的力道撞入了深水之中。我看到水下一条白色的影子带着血色迅速远去。就像庞汉昌一样,不知消失在哪里。 枪哥的肩上扛着单兵火箭筒,一只脚踩在突起的石头之上还没有收回来。而张玄笔直站立在原地,一只手依旧抓着长冥刀身。利刃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一滴一滴落入水中。而他好像完全没有知觉一样,冰冷的眸子居高临下望着我。 我怔怔的看着他。这样的张玄,我只见过一次。那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像一把淬满血色的兇刀,谁都不敢靠近。 他站在水中,身上湿透了,还有刚才地落的血,看上去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他一直看着我,站了很久,直到那双眼睛之中压抑的杀气慢慢平静下来,才犹豫着向我的方向抬起了手。 「别死。」他说。 「……张玄你这个大白痴憋了这么半天就只会说这两个字吗!混蛋啊劳资不会死可是会痛啊你妹的!」我伸出手用力把他的手打到一边,什么都不顾了一样大哭起来,「九叔你这个猪一样的助攻!亏我还以为你外冷内热有一颗机器猫一样的美好心灵……呜呜呜……老闆又怎么样?!我不干了!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再踏入这个犯罪团伙一步哇哇哇!」 枪哥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神色,他咳了一声,走近几步:「任守你别哭了,要不是没人搭理你那个光头怎么会这么容易把后背亮在我面前?而且九叔他另有打算,他想引出……哎哟!你踢我!」 被我一脚踹飞的枪哥很恼火地一身湿淋淋地从水里站起来,看了我半天,终于还是忍气吞声扭过头去。 哼,生气中的女人是不需要理智的! 「差不多了吧?」九叔找了一块地方坐下来,开口道,「任守,别闹了。你挨的一刀不是白挨的,至少,现在我已经基本弄清楚了黄宗他们的目的。」 我怨怼地看着他,等着听他掰。 九叔顿了一下,慢慢说道:「先利用地落打乱我们的注意力。然后一早埋伏在悬棺中的展莫辞趁机出现牵制住枪兵。在这个时候,庞汉昌制住任守。黄宗把我们的武力值算得倒很精确。但是这些布置完全不够扑杀我们,他想做的只是让地落找到东西。那件他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匈奴耳环?」我问道。 九叔点了点头。 我立刻看向船上——出发之前,我曾经想过把所有宝贝都装到身上。可是九叔用「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种理由,强行把耳环从我这里夺走了,只留给我一个危险系数过高的石头眼珠子。现在那个装着耳环的小盒子不知道是不是在那一堆神秘物品中。 「不用看了。」九叔说,「按照黄宗的性格,他不可能到现在才出手,一定是在刚才混乱的时候,已经在地落的暗示下拿到了东西。」 九叔的话音刚落,一阵低沉的笑声就从不远的地方传过来。我勐地回过头去,悚然发现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那里我本来认为是坚固山壁的石头竟然移到了一边,一个男人倚着石头站立着。他的姿态看上去很轻松,英俊的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意。 「猜得不错九叔。果然,不能和你合作之后再也没有这么了解我的人了。」黄宗笑着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能放在手心里的大小,正是出发那天我和九叔抢了半天的藏宝盒。 「我一直跟着你们呢。没想到吧?你以为我在你们前面,可事实上我就在不远的地方。你们的确不错。舒道和那个新人居然连我拿到了地图都能猜到。」黄宗晃了晃手里的一张破纸,「这可是好东西。多亏了我的好嚮导才得到了它。谁能想到这里那么多悬棺之中,竟然会有整座山的洞穴地图呢?呵呵,这座山可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第100页 ……我去,居然真被我猜中了。 「少废话,拿到东西快走。」另外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我这才发现在黄宗身边,站着一个存在感极低的人。他的个子只到黄宗肩膀,穿着样式很奇怪的衣服,一件带着兜帽的麻布披肩把他整个头脸都蒙在里面。 我盯着他看的时候,他好像注意到了我的视线,身子隐到了更黑暗的地方。 「干得不错。」九叔不但没有勃然大怒什么的,反而很冷静地表扬他,「不过百分之八十都能被我猜中,黄宗,你还需要歷练。」 黄宗的脸色暗了一下,随即又变得轻松起来:「九叔,就算你猜中了又怎么样?东西已经被我拿到手了。我劝你们,不想死的话最好马上离开这里。否则……」 「你确定吗?」九叔脸色淡淡的,手腕一翻,手掌上忽然多出一个小盒子,赫然和黄宗手中的一模一样,「你确定自己拿到的是真的吗?既然已经猜到了你的行动,你认为我会让你轻易拿到手?」 第56章 那一刻黄宗的脸色变了又变,我觉得他恨不得冲上去一口咬死九叔。其实这种心情我很能理解,但凡傲气地脱离老闆自己单干的天才们,都恨不得在一夜之间证明自己比老闆强到天上。而黄宗酝酿良久,九叔只给出一句轻描淡写的「你还马达马达马达内」。其内心之憋屈足以媲美想狠狠摔上电话的时候却发现手上拿的是手机。 他脸色阴晴不定地盯着九叔手上的盒子。有那么一瞬我觉得他想把自己手上的盒子打开看一下,但可能是由于怕破坏了邪魅boss的形象,他还是没有打开。 「哈哈,九叔,你以为这一句话就能骗到我吗?」黄宗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随手把手里的盒子扔到空中,一只手迅速抓住,手指一捏,错开的盒盖缝隙之中露出一线金色,他冷笑道:「九叔啊九叔,你未免太小瞧我了。和你们在一起那么久,我会不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疑兵之计这一招你用的最是熟练,你说我没有拿到,那这里面的是什么?」 不知什么地方忽然响起了隆隆的水声,黄宗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东西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继续跟着。我倒想看看,你们有几个人能活着看到最后那一幕。」 枪哥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勐地举起枪来,对着黄宗射了出去。然而黄宗的动作更快,他把盒子勐地攥入了手心里,身形一晃就消失在石头之后。刚才他手扶着的那块石头开始颤抖,然后,好像童话故事里的宝库大门一样,石头竟然开始缓缓闭合起来。 而那个从刚才开始一直隐在暗处的人,竟然这时还没有离开。他的身影依然藏在阴影里,就算看不见脸,我也能感受到透过兜帽注视着我们的冰冷视线。 石头吱嘎作响,缓慢合拢着。那人最后望了我们一眼,忽然抬起胳膊,宽大的衣袖之中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他一只手握住刀,勐地向自己胳膊上划去。刀口很深,深红色的血顺着胳膊流下来,一滴滴落入水中。 「跟过来吧。」那人用一种奇怪的腔调说道,他的声音沙哑而撕裂,像是声带破损了一样发出裂音。他怪笑了一声,倏忽消失在石缝里,紧接着,巨大的石头轰然关闭。 「混蛋!」枪哥恼怒地把身前的石头狠狠踢到一边,他不满的抬头看着九叔:「九叔,你刚才为什么拦了我一下?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一定能把黄宗那傢伙毙掉!现在他拿走了东西,手里还有山洞的地图,我们要到哪里找他?」 「没有必要。」九叔冷静的说,「他还会回来的。」 他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盒子,手指一动推开了盒盖。盒子之中赫然是一只造型奇特的金耳环。他嘴角勾起一个冷漠的笑:「疑兵之计,他猜中了计策,却没猜中结果。」 「这才是真的吗?」枪哥凑过去看,「哈,黄宗那傢伙自作聪明,却没想到拿了假的回去!」 「不,」九叔随手把盒子扔到一边,「这两个都是假的。就算他没这么高傲自大,而是把两个都拿走,也找不到真的东西。真的耳环,在舒道那里。」 从刚才开始,一直避开了所有战斗,在红摇的掩护下站在角落里的舒道走上前来,他双手捧着一个和刚才那两个一模一样的盒子,笑着说:「九哥你猜的果然没错,黄宗纵然狡猾,可终究欠了沉稳。」 九叔一副装逼的样子淡淡「嗯」了一声。但是据我猜测他心里的小人一定早就一脚踩在黄宗头上高傲叫嚣着「老子就是天下第一神棍!」了。 「看来,黄宗需要这一只耳环,果然和这个墓有关。」舒道沉思着,「九哥,这一对耳环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九叔沉默不语地盯着盒子看了半天,打开了那只盒子。然后瞬间,刚才发生了什么都不动声色的他一下子变了脸色。 「怎么会是这东西?耳环哪里去了?」舒道震惊地喊道,「这是……电池?!」 「为什么会是电池?!」枪哥吼道,「九叔,是不是拿错盒子了?你……」 「不可能!」红摇也大叫起来,「枪兵,你是在怀疑九叔,还是在说我们刚才看了半天的东西其实早就被黄宗拿走了?!」 张玄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抱着刀眯起了眼睛。 「那个……我能不能打断一下……」一片剑拔弩张之中,我弱弱举起了手,「那个电池,好像是我的……」
第101页 甚至包括张玄在内,所有人都一起看向我。 「上次手电筒丢了以后张玄给我新买的不能手摇充电嘛,我就为了以防万一多带了几节电池。出发前我看见这个盒子不错,就用它来装电池了……里面的东西我拿出来塞到张玄的饭盒里了。」 大家继续看我。 「……啊哈哈我又不知道那就是所谓的匈奴耳环……谁让九叔死活不给我看来着?而且一个盒子不够装我还装了两个盒子的……黄宗拿走的哪一个也是啊,他看到的那反光东西……可能是我电池上的聚能环吧……」 众:「……」 「……我、我这就给你们找出来!」我扭头就跑。在行李堆里刨了半天,灰头土脸摸出了张玄的饭盒,打开来,从放餐具的那一层拎出了被渗出来的菜汤泡透的匈奴耳环。递给了九叔。 「九、九叔?咳,我宽宏大量不计较你刚才飞我的一刀了。所以别扣我工资好吧?」我大度地说着。 九叔:「……」 「黄宗他费尽心思想要得到这个是为了什么?」枪哥凝视着手心里的真正品匈奴金耳环不包邮,问道。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当黄宗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南孚聚能环时候的表情。」红摇幸灾乐祸地畅想着,「这可是比拿到假货憋屈一万倍的事情啊哈哈!」 「这就是传说中的金子啊……」我头上顶着被众人围殴出来的大包,表情虔诚地小心翼翼拿起曾经被我当破铜烂铁塞到饭盒里的耳环,仔细观察着。 说实话,身为一名月薪九百的普通小市民,能近距离观察到金子的概率是很小的。何况是这么古老的金子。如今看到之后,我觉得它和黄铜也差不了多少。 耳环的上方弯成一个开口的椭圆弧,前端磨尖,是插入耳洞的部分。下方挂着黄金耳坠,造型是一个圆滚滚的狰狞兽头,因为年岁久了,可能保存也不太完善,兽头的脸已经看不太清楚。 「这是一对虎形金耳坠,」舒道解释着,「看得出来,工艺十分精细,线条硬朗粗旷,是时期匈奴饰品的特徵。当初是在宁夏的一个黑市里面发现的。之所以会注意到它,是因为这件饰品有些特别。你看,虽然已经看不清楚,但是虎头却有明显的变形,犬齿拉长,额骨突出鼻樑变窄,这使虎的脸看起来有些像人类。这种表达方式在匈奴饰品之中从未见过。」 我盯着那五官模煳的一团煞有介事地假装点头认同。 「可是,匈奴耳饰和这里有什么关系?」枪哥问道,「一个是北方的游牧民族,而这里却是位于福建的悬棺葬群。这两者到底是怎么扯到一起的?」 舒道摇了摇头。 我一直盯着那耳环看着。说实话,我一直很佩服舒道的鑑别技能。就连我的眼睛都看不出来这是一只老虎,他却能把这玩意儿往「虎人」身上联繫。不知道是不是看得久了,我忽然觉得这张脸依稀有些眼熟。 「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我自言自语着。 「你见过?在哪里?」一直沉默的九叔忽然抬头问我。 我看他一眼,撇开头,不鸟他。 「阿守,你见过这个『人』?」舒道也问道。 「不能说见过,也不能说是这个『人』吧。」我从记忆里拼命抓着那一块浮板,「我在梦里看见过这张脸,不过是面具而已,梦里的人戴的面具就是这样!」 枪哥一脸无语地看着我:「任守,你就算想找存在感也不是这样的找法。还做梦梦见……你怎么不说是老虎託梦给你呢?」 舒道却没有像枪哥一样嘲笑我。他反而问道:「是什么样的梦?」 我回忆着,把出发前夜梦见的东西尽量详细地描述给他听。那块巨大的黑石,戴了面具的沉默的工匠,还有穿着破烂长衫站在高处的人,无脸面具之后,那一双碧色的方瞳…… 「这是什么预兆吗?」最后,我问着。 舒道的表情很是深思。可是,这些事情实在是有些离奇,能把这些东西联繫到一起的,脑袋都多少有点不正常。思索了片刻,舒道放弃了。 「不要白花力气了。」九叔说,「无论这一切代表了什么,我们能做的就是继续深入。黄宗的目的,耳环的秘密……可能都藏在洞穴深处。而且,我有一种预感。那里藏着的秘密远远超过这些。」 九叔站起来,看着张玄问道:「张玄,那个鬼语者并没有死。这是第二次了。如果你没办法保证自己不受她影响,再拖了大家后腿的话,你可以选择在这里退出。」 「不会。」张玄把长冥插回腰间刀鞘中,表情恢復了一贯的冷漠。只是不知为什么,这种冷漠透着一点犀利。 「不会再这样。」张玄直视着九叔,眼睛是刚才那样的清晰透彻,透着冰凌一样的冷意,「所以不许再用她来试探我。不许再伤害她。」 九叔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唇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自然。任守是我们的同伴,我怎么会伤害她。」 第57章 那一刻之后,张玄就又恢復了探照灯旁睡觉的石狮子形象。闭着眼睛垂着头,很是迟钝的样子。 只是我的心境却不同了。我坐在另外一边,颇有一种「哇塞我的邻居居然睡醒了!」的激动之感。 屁股底下扎了针似的磨了半天,我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内心蠢蠢欲动的少女心事,隔着一口锅趴过去问道:「那个……张玄啊,你刚才为什么要跟九叔说那些话?」
第102页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思有你就快说啊劳资几千年单身没有收到过表白啊! 张玄抬起头来,目光迷茫地看着半空中看了很久,才迟钝地转过头来看着我:「说了什么?」 「……哎呀不要害羞嘛!就是那个,那个啦!」我捂脸娇羞道,「你说不让他再伤害我什么的……」 他又盯了我半天,颜文字显示他在拼命思考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九叔不喜欢伤员。」张玄终于接上了思路,说,「受伤了会拖累行动,会扣你的工资。你就没钱买毛绒兔斯基了。」 我:「……」 我想把兔斯基换成草泥马法克鱿行吗!!! 被张玄理直气壮的神逻辑打败的我萎靡不振地趴到了探照锅上。 「对了,刚才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就是那个地落缠在你身上的时候。只要她一出现你就变得不对劲,丢了魂一样。难不成她是你失散多年的爱人吗?」 张玄蹙着眉,想了一会儿。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突然说:「你们不见了。」 「……啊?」 「有人在说话。拉着我往前走。他说,要我回去。」 「回去?回到哪里?」 「周围很黑。我不知道前面是哪里,很冷,带着死气。但是很熟悉。」 张玄完全不理会我的询问,只是自顾自说着。他很少这样说话,然而此刻他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拼命想把内心的想法表达出来。但是他的语言从来匮乏,只是几个简短的句子,描出一副诡异的图。周围很安静,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听他说着。 「我不回去。」张玄摇头道,他握紧了手里的刀,「绝不回去……那里,再也不回去。」 「你说的『那里』,是哪里?」我纠结地问。 他迷惘地抬起头来,摇头:「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枪哥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哪里有什么声音?我们都没有听到。如果是因为鬼语者的原因的话,连任守这个死人都没听到她说话,张玄怎么会受这么大影响?」 「大概,和他的过去有关吧。」舒道沉思道,「别忘了,张玄是谁,从哪里来的,经歷过什么,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也许在他的过去,他经歷过一些奇异的事情呢。」 「书生,你说张玄可能是鬼语者吗?」红摇问,「能不能和死人说话不知道,但是这傢伙对付那些东西还是挺有一套的对吧?」 张玄是鬼语者? 这个可能性我猜都没有猜过。但是看他那沉默的样子扭曲的个性,虽然不是女的,可如果他真的在满是尸体的地下室中呆了十几年,那么形成这种病态人种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然而舒道没有说什么,就连张玄自己也什么都不说。这个话题像是一块沉重的幕布,它经年地盖在那里,所有人都知道下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去揭开它。 于是那个过去,就像张玄本人一样,被迷茫和沉默永久覆盖上了。 「我们快要到达山脉的中心了。」舒道转移了话题。 「你怎么知道?」我从善如流地跟上话题。 他站起来,指了指两边的石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外面还鳞次栉比的悬棺已经完全消失了。现在我们行进在一条狭窄的水道中,四周是黑色的石头,钟乳石和石笋也不再出没于地面山顶。 「地貌发生了改变。你看,四周都是玄武岩质地,而不是外面的石灰岩溶洞。这些玄武岩是地下火山喷发之时,岩浆行走过的路线。从结构看来应该比外面的溶洞形成时期还要早。看起来,在远古时候这里曾经发生过地底火山喷发,才形成了山体之中的巨大空洞。然后在漫长的岁月中,风蚀水侵,最终形成了这样的地貌。」 我对石灰岩和玄武岩都不太感兴趣,可是,既然我们已经走到了岩浆走过的路线之中,那么我们应该很接近目的地了。如果真有什么东西的话,应该就在这条暗流前方不远处。 越是靠近目的地,就越是忐忑。其实红摇说的一点也没错,发现盒子里是个南孚聚能环电池的感觉,绝对要比发现个假货感觉坑爹上一万倍。其火冒三丈指数直奔彩票中了五百万结果发现自己漏过了领奖日期。按照黄宗那个不淡定的程度,他到现在还没有对我们展开扑杀,我感到十分的惊讶。 不过,大概也不晚了。如果那一只耳环对他来说真的这么重要的话,他一定会再次出现的。 「其实……我还在担心一件事情。」舒道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从刚才开始,他好像就一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个跟在黄宗身边的嚮导,你们没有注意到他很奇怪吗?」 我耸了耸肩:「觉得他不奇怪才奇怪吧。哪有人把脸和什么全都挡住的?而且声音嘶哑得好像烧过一样。」 「不,我是说……他穿的衣服,」舒道沉思着,「那种风格,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最后他割开了自己的手臂,这个动作在一些文明里是存在的。那些有着生灵崇拜的民族中,每次战斗开始之前,族中战士都要以血立誓,以宣告此战决心。」 「你是说,那傢伙其实是个神经病,把这里当成了战场然后幻想自己是个出征的将士?」我忍不住抽搐了嘴角,「这也太扯淡了吧?」 舒道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猜测得过于荒谬,他只是笑了笑,就此把这个话题揭过。
第103页 我继续观察着水面下的动静。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的我特别注意水里的变化。地落的攻击不高,可是如果她无声无息冒出来,夺走了耳环,那可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周围只有流水的声音,我侧耳仔细听着,忽然之间,我好像听到了什么。 「枪哥!」我压低了声音说,「你听……前面,好像水流的声音不太对劲。」 枪哥停住了撑船的动作。凝神细听了一会儿,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声音……有些发闷。好像下游的水被什么挡住了。」 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刚才那段被水中女鬼缠住的不愉快经歷。 「走,去看看。」枪哥果断道,「不管她是什么……妈的,老子的豆腐也是你随便吃的吗?」 我扭过脸去,强忍住没去吐槽他那一身豆腐早就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了。 在灯光没有照射到之前,我就看到了前方的情景。玄武岩山洞之中,两块巨大的石头把水道挤成了狭窄的一条,勉强只容一条船通过。而现在在那狭缝之间,一个白色的物体横拦在石头边上随着湍急的水流上下浮动。 「地、地落吗?」我紧张地掐住了枪哥的胳膊。 「好像不是。」枪哥表情凝重地看着前方,「那个女鬼体积比这个小得多。而且这个……看起来不像是有生命的东西。」 竹筏渐渐靠近了那里。灯光照射到那个物体的时候,视野里是一片惨白。不仅仅是因为高亮的光线勐地缩短了距离,更是因为那个东西本身的样子,如同祭奠灵堂之上的惨白颜色。 那是一个人,脸朝下漂浮在水面上,好像失去了所有知觉的浮木,随着水波来迴荡漾。从这个角度看到的东西不多,他的身体全都在黑沉沉的水面之下,斜射的光透不过去。船再靠近一点,我眯起眼看过去,渐渐能分清那个人的头颈。在那个漂浮在水面上的后脑勺上面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头髮。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光头。那傢伙是……庞汉昌吗?」我小心翼翼问着,「他这个样子,是死掉了吗?」 枪哥没有回答我,只是,脸埋在水里这样漂浮着,如果不是庞汉昌心血来潮决心在洞里检测一下自己能憋气几分钟,那就一定是歇菜了。现在看来,像我一样充满探究生活趣味的热情的人不多。他应该是死了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有点奇怪的抑郁。虽然庞汉昌是敌人,可是,这傢伙不久前还掐过我的脖子掰过我的脑袋,还在生龙活虎地粗豪叫嚣着要九叔交出东西要捏死我这只田螺,这一刻他就已经如同我们船下面的保险套一样漂在这里,所有行动只被水流主宰。如果没有人管他,他会在这里渐渐腐烂,成为鱼类的食物。 如果我们都会变成这样,那么人和畜生有什么差别?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列出一个等式,即张玄=猪=羊=松鼠=企鹅=鸭嘴兽=任守呢…… 「枪兵,把船撑过去,」九叔忽然吩咐道,「把尸体打捞上来看看。」 如果换成舒道,我可能会以为他慈悲心肠发作,想要给庞汉昌来个体面的葬礼。可是说话的是九叔,这可是死人身上都能榨一层人民币的人。他发出这种命令,一定是又在盘算着什么了。 枪哥把船靠在石头边,尸体好像麻袋一样漂浮在我们身边。我看得清楚,这个人露出来的右肩上没有胳膊,断面明显是被炸伤的。正是刚才被枪哥废了的庞汉昌。 我和枪哥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没有一个人主动去捞尸体。 「你去。」我缩到一边,「这种活怎么可以让我这种娇弱可人的少女来?枪哥fighting!展示你男子气概的时候到了!」 枪哥默默看着我,良久才慢吞吞开口:「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种形象吗?」 「你以为呢?」我气愤的说,「你看我干什么啊?打捞尸体什么的还让我来……看我我也不会去的!」 「不,我只是想说,你屁股下面正好是用来打捞尸体的钩子。」枪哥面无表情的说,「麻烦你闪边去行吗?」 「……」 为了表示误解枪哥的愧疚心理,我很仗义地表示愿意和他一起打捞尸体。虽然在全程我基本都是处于拉拉队角色。 枪哥明显是动作熟练的老手了。他用那根长长的棍子戳了一下浮在水中的尸体,让庞汉昌右肩上的胳膊断面露在外面,直接用钩子勾住断骨的地方把尸体拉了上来。这时候我才凑上前去,很讨好地帮着他拉了一把,把尸体运了上来。 这是个足以让我后悔终生的决定。 刚刚拎起尸体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算我天生神力力能扛鼎,可是基本的轻重感觉还是有的。庞汉昌两米多高二百多斤,加上泡了水,怎么可能……这么轻? 然后,原先一直背对着我们的尸体被翻了过来,没有任何预兆的,一张凹陷进去的脸就映入我眼帘。 说是脸都太抬举这个东西了。在那个光熘熘的后脑勺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五官全部消失不见,只有空洞的三个洞显示出眼睛和嘴巴的位置。脸上的肉残缺不全,小块小块挂在白森森的骷髅之上,颅骨破了个洞,被挖空了的颅腔赫然正对着我们。这根本就是一个空空的水瓢,现在,这只瓢的凹面正面对着我。
第104页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惨叫声在玄武岩山洞之中连绵不绝地迴荡起来。 第58章 我知道自己的胆子很小,半夜里看鬼片这种事情都列在「绝对不能做!」的清单上。可是,在天门鬼殿里看多了古尸什么的,也跟九叔下了一个颇为惊险的斗,我觉得自己也算是歷练过的人了。 可是,当红摇去检查那具死状兇残的尸体的时候,我却只会缩在竹筏最后面发抖,觉得之前在那个元朝墓里看到的白骨骷髅是那么的可爱。 可是不管我怎么催眠自己什么事都没发生,刚才看的那一眼还是深深烙在我脑海里。即使闭上眼睛,那张凹陷残缺的骷髅脸孔也能清晰无比地浮现在我脑海里。大部分的肌肉皮肤都被腐蚀掉一样消失完全,还保留着的残缺面部被水泡的发胀。惨白浮肿的身体则更加惨不忍睹,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血液已经差不多流不出来了,他的肚子被撕扯开来,里面则是空空如也,内脏血肉破棉絮一样零零星星挂在骨架上。死白的肌肉,惨白的骨架,一切都是白色的。这哪里还算是个人,简直就是一只外表千疮百孔的筛子,像是破袋子一样漂浮在水面上。 我闭上眼睛,拼命想沖淡刚才冲击性过强的那一幕。我回想着舒道的死人写的书的书架九叔电脑里剥削阶级的帐本张玄的毛绒玩具小黑屋红摇的格斗游戏还有枪哥爆头的打靶场……靠,不对,为什么越来越印象深刻了?!天门的混蛋们你们平时就不能干点有利于社会和谐的娱乐吗! 红摇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耳中:「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应该是从我们那里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就遇害了。尸体几乎被完全掏空,内脏和肌肉组织消失了百分之七十,皮肤多处存在穿孔,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在短短两个小时时间被水泡成这样。除此之外,颅骨破裂,脑髓被掏空。死状极为悽厉。」 「这个不用你说……」我打着哆嗦闭着眼睛说,「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个样子?无论是被枪哥那一枪打死的,还是被人砸破头死掉的,都不可能变成这样吧?!」 红摇摇了摇头:「不,死因并非是这两个。颅骨上的破裂是他死了之后,被水流冲击到石头上造成的。而他在那之前就已经死亡了。」 「他是怎么死的?」我问。 红摇笑了一下,但是这个笑容很是勉强。 「他是,被活生生咬死的。」红摇说。 周围很寂静,只有山洞里的风携着潮湿冰冷水汽掠过岩石。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可她的表情很严肃,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被……被咬死的?」 「嗯。也许,还不止是这样,被咬,被一点一点把血肉内脏吃掉,直到死为止,都在遭受这种折磨。」 「怎么可能!」我叫起来,「我敢说庞汉昌能徒手搏鳄鱼!这鬼地方连个蝙蝠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什么东西能把这货给吃掉?哦……对了,他少了一条胳膊!枪哥都是你啦,要不然他……至少不会死得这么惨吧?」 我用一种痛心疾首的目光看着枪哥,虽然对这个想要杀了我的傢伙没什么好感,可是无论对于谁来说,这样的死法都太惨烈了一点。 「我怎么会知道什么吃了他?」红摇拉下了脸,「我只负责验尸,不是学生物的!管他什么东西吃的,反正这货死透了!」 遇到一个这么不负责任的验尸员,让人觉得生命真是他妈的不值钱哟…… 枪哥根本就不搭理我抽风发作的圣母心,他的表情黑沉沉得让人觉得害怕。看电锯惊魂和人皮客栈都能一边淡定吃着猪大肠的枪哥不该是怕这样区区一具尸体的,我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开口喊他:「枪哥?」 枪哥根本不搭理我。他单膝半跪在竹筏旁边,探头往黑沉沉的水中望去,然而这水好像打翻了墨汁一样,就算用探照灯直射水中,都基本上看不见什么东西。 枪哥暗骂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喊我:「任守,你过来,来看看水里有什么东西吗?」 「枪哥你是怀疑他被水怪吃了吗?」我摇头,「没有啦,那么大一坨不要说是我,就是你也一定能发现。这里是福建,水怪不多的。」 「是啊……这里是福建。」枪哥喃喃着,然而还是强行把我拖了过去,摁到了船边,指着水里说,「你再来看一下,水里有什么鱼吗?」 我好像有点理解他的意思了。如果说是被鱼吃掉的,那的确也有点可能,鲨鱼鳄鱼食人鱼都是食物链顶端的王者,可枪哥不是说过他克遍天下食物链吗?看到食物慌什么? 我趴在船边上,努力瞪大眼睛往水里看。说实话,在这种环境里,就算是我看到的也不多。我瞅了半天,没看见鲨鱼鳄鱼食人鱼的踪迹。 「鱼没有。」我说,「好奇怪啊,外面明明还有那么多大鱼的,这里就只剩下小鱼苗了。难道这里是外面大鱼的产卵地,洞里还有洄游的?」 我觉得,这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然而枪哥却好像被火燎了一样,一下子弹了起来:「鱼苗?什么样的?任守,捞一条出来看看!」 我奇怪地看着他:「枪哥你不用这么激动吧。鱼苗不算鱼的。呃……好吧,既然你坚持想要看看,我找找。」 我简直要怀疑这里的鱼苗是枪哥放养的了。我努力在水里搜寻着,半天功夫,才眼疾手快从水里捞了一把,捧上来一条小鱼苗。
第105页 「喏,就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这山洞里的食物实在匮乏,这条鱼苗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长度不超过两厘米,细得像根缝衣针,它像是水晶一样透明,连内脏都几乎完全无色。而且身体表面几乎没长鳞片,滑不熘丢的。也只有我这种眼力和手速才能捞出来给他看。 枪哥定定看了那条鱼一会儿,半天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扔了它。」枪哥说。他抓了抓头髮,表情沉重得可怕。好像怕我掉下去一样,一把把我拽到了竹筏中央。 「从现在开始,」他一字一顿说道,「谁都不要靠近水边,千万不要下水。这里是个死亡之地。庞汉昌……是被水里的鱼吃掉的。」 「可是枪哥,水里真的没有鱼,鱼苗不算鱼……」 「那不是鱼苗。」枪哥打断了我的话,他转脸看向我,脸色极其严肃,「它的成年个体也就那么大了。这种鱼叫做牙籤鱼,只存在于亚马逊河流域。是和食人鱼齐名的恐怖杀手。」 话音刚落,舒道的脸色也变了。 「牙籤鱼?是什么?」红摇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 「牙籤鱼,只存在于亚马逊河的淡水鱼类,鲶鱼类的一种。」舒道说道,「别看它的样子细小,可却是最让当地人恐惧的生物。它体表透明,极不容易被发现,是一种寄生性动物。它能探测到水流中的味道,沿着从其他鱼鱼鳃中滤过的水流游入寄主体内。一旦进入寄主鳃盖中,立刻伸出一根刺寄生在寄主体内,吸食寄主的血液,吞噬寄主的内脏血肉,在寄主体内繁殖。直到寄主完全死亡才会离开。」 「别下水。」枪哥点上了一根烟,再次重复着,「这玩意儿可不只吃鱼。它很小,甚至能钻进你的尿/道,把你吃得干干净净——就跟这个傢伙一样。」 我打了个哆嗦:「不、不会吧?枪哥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无脑流二人组吗?你可别乱说啊!」 「我见过。」枪哥狠狠吸了一口烟,脸上的表情沉重得带点狠戾,「我的一个战友就是这么死的。我们被困在雨林里,他去河里游泳,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他疼了足足三天才死掉,我带着他的尸体走出了雨林,解剖之后才发现,身体里面全都空了……」 枪哥不说话了。他沉默地盯着手上的香菸,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一点点橘色的光明明灭灭映着男人坚毅的面孔,脸上是山一样的沉重悲哀。 「三天……可是庞汉昌离开我们只有两个小时,怎么可能……」 「或许是地域问题引起的变异,」舒道说,「只应该存在于亚马逊河的牙籤鱼出现在这里,本身就不太可能。所以鱼种变异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不管怎么样,枪兵说得对,我们最好离水远一点。」 可是,要怎么离得远一点?我不知所措地望着周围——和刚才宽广的溶洞不同,这里的玄武岩洞窟变得狭窄曲折,水下到处是礁石,水流深而湍急,一不小心就会被掀进水里。而且……黄宗他们还在黑暗中虎视眈眈,不说别的人,只要那个展莫辞在暗处给我们一枪,就算没打中,也足够把我们逼到水里了。 天知道牙籤鱼在我身体里繁殖的速度有没有我肌肉再生的速度快。虽然这很可能为我的一千零一种死法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我宁愿被九叔捅死也不想被这么吃掉啊! 枪哥环视了四周,目光定格在耸立的巨石之上。 「九叔,夺回耳环,和杀死黄宗他们哪一个更重要?」枪哥忽然问九叔。 九叔面沉如水地回视他,沉声道:「万不得已之时,可以让东西和人一起死在这个洞窟里。」 枪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狠狠把手里的菸头扔进水里,说:「那就好……任守,停船。我们不走水路了。」 枪哥抬起头来,盯着上方黑魆魆的洞顶,说:「九叔,你留下保护好红摇舒道,带着耳环,放慢速度继续向前飘流,我们三个——我,任守和张玄,攀着石头找上面的岔路——既然黄宗他们能安全过去,这里一定有一条别的路。他们有地图又怎么样?哼,哪怕是天梯,我也要把它找出来!」 枪哥握紧了拳:「九叔,我会把黄宗的命亲手拿回来!」 第59章 「我真傻,真的。」我含泪控诉着,「我单知道天门有个中二愤青枪哥,以为只要自己一爆种就能毁灭世界。却不知道他得有一群同样相信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队友,天天用宠溺的目光鼓励着他,导致所有人都相信人比天大!」 没人搭理我,枪哥的身影已经在上面挺远的地方,而我身边的张玄就像一块有自动爬山功能的石头,能发出的只有一脚踏空噗噜噜滚下来的声音。当然,遗憾的是到现在我还没有听到过。 「我说,枪哥你下次做决定的时候敢不敢问一下我的个人意愿啊!」我冲着上面大吼着,「我可没同意我们无脑二人组让你当老大啊!」 「哦,那我现在问问你,你愿意跟我们去探路吗?」枪哥的声音从上面轻飘飘落下来。 「不愿意!」我坚定地大喊着。 「对啊,所以我就替你做了决定嘛。」枪哥说。 ……为什么我觉得这句逻辑上漏洞百出的话竟然在情理上无懈可击? 「你怎么知道上面一定有洞?」我充满怀疑地问,「就凭他们手上有地图?万一黄宗他们的撑船技术无懈可击而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密道呢?」
第106页 我实在是搞不清楚,枪哥哪来的这种自信。这里又不是终点中文网的小说世界,随便哪个山洞都有密道和武功秘籍的。枪哥中毒这么深实在是要不得。 「有风。」枪哥停止了向上的动作,随口说道,「所有不是死路的山洞都会有风,但是在下面感觉到的风向很杂乱,虽然并不明显,可上面一定是有缝隙的……哦,找到了。」 我瞪着眼睛看枪哥一只手抓着上面的石头,大半个身子悬空在外,用撬棍在一条缝隙的地方撬了一下,露出藏在石头后面的一个小洞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郁卒地挂在山壁上低气压,「你们一个个都开了外挂吗,说有什么就有什么,而我就真的得逆向思维才行吗!」 「是你缺乏常识。」上帝的宠儿枪哥淡淡说了一句,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洞口,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洞太小了,我们之中可能只有任守能轻松钻过去。」枪哥说,「张玄的东西不多也凑合,我嘛……切,看来真要卸掉一部分装备了。」 枪哥很不情愿的打量着自己的一身武装,表情就像小孩子看着自己心爱的糖果,左也不舍右也不舍。到最后,他用壮士断腕的表情砍断了身上的炸药包冲锋鎗火箭筒,只在背后贴身背了一把细长的m200狙击枪。用壮士断腕的决心狠狠扭过头去不看被他丢弃的装备,说:「走吧!」 枪哥在前,张玄在后,为了防止我逃跑又一次把我夹在了中间。 我像条菜青虫一样在洞里面一拱一拱往前爬。枪哥说什么「只有我能轻松钻过去」,就好像九叔说把我月薪加到四位数一样,是纯属扯淡的瞎掰。我两个肩膀死死卡在石洞之中,凭藉蛮力向前沖一段,骨头就在山洞之上划下两道车辙一样的印痕。 「……」我盯着那两条昭示了我的足迹的肩膀痕郁闷。 「为什么你们两个都没留下记号?」我说,「枪哥你明明比我宽那么大一坨,怎么可能你能过洞无痕我反而被卡住?张玄太狡猾了!借着我给他开的路轻松过境!」 「唿吸。」张玄在后面说道,「不要深唿吸,会撑大胸腔体积。」 我按他说的方法试了试,果然轻松了许多。 「我还是不明白。」拱着拱着,我又问起来,「枪哥,为什么这个洞口是封住的?黄宗他们走的不是这条路吗?」 「嗯,不是。」枪哥回答道,「在这里靠下的地方还有一个洞,但是我们不能走在他们后面,这样太容易暴露。」 「那个洞口外面,有血迹。」枪哥接着说,这一次,他的声音冷了许多,「看颜色,是几个小时前留下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是庞汉昌的血。」 「庞、庞汉昌?怎么可能!他明明掉下去了,还死在……」 「任守,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黄宗吗?」枪哥大声打断了我的话,「因为我特别看不惯他。」 「……」 「庞汉昌是被他推下去的。」枪哥冷笑着,「因为他少了一条胳膊,没有了战斗力。也可能因为他的体型根本过不了那条通道。黄宗骗着他到了这里,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把他一脚踢了下去。血的味道很快引来了牙籤鱼,它们从他的伤口钻进去,从他的下面钻进去,把他吃成一具空壳——也许,这个时候的黄宗还在笑着看着。」 枪哥没有回头,他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有点闷闷的,我打了个寒颤:「你胡说什么?怎么会因为这种理由就杀了他?庞汉昌他可是……枪哥你把人想得太冷酷无情了吧?九叔也只不过是扣扣我的工资然后飞了我一刀而已……」 「不是我把他想成这样的,是因为这种事情,他本来就做过。」 兔子洞一样的通道宽敞了一些,枪哥直起了刚才一直匍匐爬行的身体。他停了下来,靠在洞壁上,点燃了一根烟。 「他杀过和我们合伙的一个同伴,」枪哥的声音从白雾里面传出来,带了点飘忽,「两年前,那是个大斗,我们几个人做不来,九叔就找了另外一帮人。那里面有个小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论能耐肯定不如我们这帮大老爷们,也就是个医生的角色。小姑娘性格挺好,一路上也没给我们添什么麻烦。可是后来……遇上了点麻烦,我们和黄宗他们分开了。等再遇上的时候,就只有黄宗一个人。」 「黄宗杀了她,他们在下面不知道遇上了什么,大概是有点棘手,黄宗就索性提前解决了最有可能拖后腿的麻烦。他做的很巧妙,但是后来被发现的时候,闹了不小的麻烦。我问他,为什么要杀那个小姑娘的时候,他说:因为出去以后,已经不需要医生了。」 枪哥说得很简单,但是平淡的语气里却带着压不住的戾气。 「对他来说,没有队友,没有同伴。只要是失去利用价值的,都没有必要存在。我真搞不明白,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九叔为什么还留他留了那么久!」 枪哥狠狠地把手里的烟按灭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我会杀了他的。这傢伙一点都没变……这一次,就算是九叔也拦不住我!」 我和张玄默默看着他,比起他的情绪激动,我们两个简直就像是两尊石像。 「所以,你就把我拉过来一起做正义的使者了吗?」我双手合十,虔诚看天,「山洞如此美好,你却这么暴躁……何必呢?啊,万能的上天会代替我们惩罚他的!我的战斗力和上天比起来,那简直就是渣渣一样的存在啊——」
第107页 然后枪哥一个爆栗砸到了我脑门上。 我们两个又一次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张玄站了起来,他面对着前面的方向,一只手微微抬起来,喃喃道:「起风了。」 我扯着枪哥的脸皮,枪哥拽着我的头髮,两个人同时向黑洞洞的前方望去。 「出口不远了。」枪哥站起来,掸了掸被我扯破的衣服,瞬间恢復严肃纯爷们形象。 我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伸在空中感受了半天,还是没感觉到什么风声。 没往前走多久,我就听到了声音。不是水声或者风声,而是人说话的声音,非常细弱,从远方传过来。我扯了扯张玄和枪哥的衣服,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他们很配合地放轻了动作。 洞窟的延伸到了这里就基本停止了。我们在周围找了一会儿,在前方一处原本我以为是死路的墙上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充其量只能塞进去一个大核桃。我把耳朵贴在洞壁上,枪哥他们就在我身边,三个人都屏住了唿吸,静静听着那边的动静。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说话。这声音不是黄宗的,他说话的语气很急躁,火气挺沖的样子,最奇怪的是他说话的时候不知道舌头是捋不直还是弯不了,很有一种「老外教你学中文」的感觉。 「我早说过你们这样不行的!」那个大舌头急躁地喊着,「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宝藏在哪里?」 「安静,特里斯。」另外一个慵懒的男音响起来,我听得清楚,这是黄宗的声音。 「死的人都是没用的,不是吗?」黄宗的声音很闲适,「鑑定这种事,一个人就够了,你比你老师更年轻,更有力量,所以我给了你机会——你也亲手杀了他不是吗?而庞汉昌,少了一条胳膊,也是个废物了。至少他最后还引出了那些鱼。」 「可是宝藏!宝藏呢?」特里斯的声音越发狂躁起来,「你们这些狡猾的中国人!到现在为止都是机关,黄宗你拿到的另外一个耳环竟然是电池!哦,该死的,这些魔鬼一样的中国人!」 「我可不是中国人。」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来,这个声音我没听过。是个男人,虽然看不到长相,不过声音倒是格外的好听。很醇厚的音色,偏带着一点磨砺,像是有一颗小石子混进了蜂蜜里,一桶润泽的金黄浇下来,滚过心尖上一点点磨得人心头髮痒。 如果根据人数判断的话,这傢伙应该就是那个神出鬼没的狙击手展莫辞。 「中国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你这美国毛子也不见得是个好货色。」展莫辞的声音冷硬带着点嘲弄,「可没人逼着你毙了约尔。」 「你?你这个杂种,怎么敢这样说我!」 「够了。」 黄宗冷冰冰地说:「都住嘴。在这里进行无谓的争吵不过是浪费时间。别忘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干。首先就是……让关陆离他们六个人死在这里,竟然敢这样戏弄我……他们一个都别想离开。」 「是五个。」一个细弱的声音怯生生说道,是地落。 那个女鬼一样的少女细声细气说话的时候,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气一样,她说:「他们一共五个人,哥哥,你算错了。」 第60章 那一刻我震惊在当场。而当我回头看时,除了万年节省卡路里绝不摆出除了面无表情以外的表情的张玄,枪哥也是一脸凝重。 我不知道是该吐槽地落的归类水平惊人,还是该吐槽黄宗这狂妄的boss气场。不不不,最该吐槽的才不是这些而是…… 「枪哥张玄你们听到了吗?!」我用嘴型夸张地对枪哥他们说,「那个地落叫黄宗哥哥啊!无论是亲哥哥还是好哥哥都一样让人惊讶!女鬼居然有人类的哥哥这是基因问题还是黄宗的口味问题啊?」 张玄看了我一眼,然后移开了目光。这傢伙果然一如既往没有八卦的精神。枪哥倒是皱着眉头盯了我很久,不过那目光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 他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然后凑到我面前,嘴巴一张一合用口型对我说话。说完了看我没反应,又抓着我的手在手心里划着名。然而依然没取得效果。 率先使用读口型传信息结果自己玩脱了的我羞愧捂脸。 枪哥又用一种看仇人的目光看着我,半晌,干脆一把把我拉到了后面,让我和张玄并排蹲在一起。自己紧贴住洞口听起来。 被和超龄弱智儿童一起安置,我觉得很郁闷。 「他刚才说什么?」我悄声问着身边的队友,「你一定也没看出来对吧?」 「『黄宗如果知道了你的身份会很麻烦,如果不是拉拢你,就一定是先把你杀掉。一会儿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出现。』」张玄面无表情重复着刚才枪哥的话,只是枪哥的话的内容和他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我看了他一眼,默默往后挪了一下,把自己的队形保持在了超龄弱智儿童的后面。 其实身处哪里完全不影响我听他们说话,黄宗他们的声音依然能非常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五个人?为什么这样说?」不出所料,黄宗抓的重点和枪哥一样。 「有一个人,没有活人的气息。」地落细声细气说着,「那个女人,是死人。」 「女人?不是红摇的话,是那个新加入的女人吧?没有活人的气息……她也是鬼语者吗?」
第108页 「不知道。」地落低声说了一句,「哥哥,她让我有点害怕,她对我说……『我归来之日,便是你覆灭之时』。」 我练听力一样捕捉着那句话的每个字,听完又掰开了揉碎了分析。可是,就算我把主谓宾定状补都分了出来,还是没弄明白她在说什么。一抬头,枪哥和张玄都在盯着我。 「我没有!」我拼命摇头,「我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她污衊我!」 不能发出声音,为了表达激烈的抗议,我五官都飞舞成一团。 黄宗的冷笑声隔着石壁传过来:「她倒是蛮狂妄的。九叔的眼光还真是越来越差劲,居然找了个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进来!这个人先别动,我倒想看看,她回来的时候能拿我怎么办!」 「那个天门老大的眼神不是从来没好过吗?」展莫辞的声音带着嘲笑的意味,「正常的人,怎么可能把你留在天门那么久,嗯,黄宗?」 那边静了一下,黄宗说话的声音冷了几分:「展莫辞,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把你怎么样。」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展莫辞懒懒说着,「至少我还没见过几个boss会亲手把队员推到食人鱼群中,也没几个人会默许队员自相残杀的。我拿钱办事而已,不怎么会说话。黄宗,你不要这么在意。」 「既然是拿钱办事,就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其他事情,和你无关。」黄宗狠狠说着。 「哥哥,我疼……」地落细若蚊蚋的声音说着,「血……止不住。」 我这才想起来,地落在刚才的混战里被枪哥打中了一枪,又被张玄的刀透体而过,是受了重伤的。 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有人说话,展莫辞说道:「枪伤已经止血了。只是好像刀伤越来越严重。那个张玄的刀不是普通玩意儿,好像对她这种东西有特别的杀伤力。呵,黄宗,你会不会太过轻敌了一点?还有那个叫任守的女人,她身上的死气……这可能是个吃死人肉长大的鬼东西也说不定呢?」 ……这个叫做展莫辞的,话怎么这么多?!他才是东西,他一居委会都是东西! 我靠着墙听了一会儿,没发现他们的话里面有什么重点。这帮人好像也不太清楚他们要找的是什么,谈话内容简直就是展莫辞挑衅黄宗和特里斯诅咒黄宗和中国人大会。听了没多久我就无聊地跑神了。 听那个叫做特里斯的老外说的意思,这些人可能是来这里找宝藏的。可是,按照黄宗的性格,如果知道宝藏在哪里的话,怎么会找这么多人来分他的赃,还在路上费力一个个弄死?一开始不找这么多人不就完了吗? 对了,还有地落的话……她究竟是什么意思?说我是死人没什么错,虽然我非常希望那句boss气场十足的话真的是我说的,可是是她穿越了还是我穿越了才会有了那句话? 就像理线团一样,我们本来是为了追回黄宗拿走的匈奴耳环而来,可是顺着线头来到这里,却扯出了更多的乱线。悬棺洞穴,棺材里的地图,奇怪的耳环上面的面具,突然出现的牙籤鱼,还有我出发前那个奇怪的梦。我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觉得这一切像是在指着什么,但究竟是什么,也说不太清楚。 一边的张玄拉了拉我的衣服,我奇怪的看过去。就看到枪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举起了背着的枪。他下巴搁在枪托上,枪口对准了那个只有核桃大小的洞口,眯起一只眼睛瞄准着。 「靠……不是吧,人家还在开会呢。」我张大了嘴,「枪哥自诩的狙击手精神呢?怎么能在别人开会的时候就……呃,好像狙击手确实是这样卑鄙无耻下流的存在?」 张玄又扯了扯我,我正在目不转睛地看枪哥犯贱……哦不,耍帅,有点不耐烦地拍了拍他。可他似乎还没够,一把扯过我的手,然后把我的手腕和他的用一条绳子拴到了一起。 「你、你干啥?」我惊了一下,「为什么要拴起来?都这时候了我不会逃跑的!」 张玄的身体忽然斜着靠过来。因为黑暗的缘故,这个角度看上去,像是他整个人都压了过来。暗色总能从视觉上缩短人的距离。他的脸在我的侧脸旁边,连若有若无的唿吸都能感觉到,没来由地,我的脸一阵发烫。 「等下,跟着我走,」张玄低声说,「别走散了。」 我很不适应地把头挪得远了一点,也用最低的声音问:「为什么?你是不是准备好了在枪哥杀人以后瞬间把他推出去,然后火速逃离现场?啊,这种时候还没忘了我,闷哥你实在太有兄弟爱了。」 张玄冷冷看了我一眼,扭过头去。 我觉得他有点怒了。 枪哥的动作一看就是干惯了开冷枪的人。站在这么近的距离,以我的耳力也几乎听不到他的任何声音。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枪,隔着石壁,我就听到展莫辞冷笑了一声。 「黄宗,看来你失算了呢。」展莫辞好像站了起来,「那些小朋友好像没有按你的剧本走,他们追上来了。」 我本来是半跪在地上,竖起耳朵仔细窃听着那边的动静的,听到那句话,先是怔了一下,然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边的张玄已经迅速压下来,把我压趴在地上。紧接着,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我的耳朵暂时失去了听觉。 「咳咳!咳!」我大声咳着,腾起的烟尘带着浓烈的硝磺味道,像是发生了爆炸一样。周围一切都在烟尘里面迷失了形状。
第109页 张玄抓着我的胳膊,好像在喊着什么,可我的耳朵里全都是一片嗡嗡声,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皱了一下眉头,索性拉着我跑起来。 「怎么回事?」我大叫着,尽管连自己也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哪里来的爆炸?枪哥呢?」 张玄根本不搭理我,他抱着……哦对不起,在他的认识里面,可能根本没有「抱」这个动词。他仗着和我之间有唯一的连接点——绑着手腕的绳子,自己随兴做着各种高难度违背地心引力的从武侠片里面穿越过来的动作,一路从下面跳到了高处的石头上。我像挂在他身上的一个水壶一样一路在山壁上面磕碰着,等到达了张玄的目的地,这个水壶也差不多到处漏水了。 张玄回过头来,看见我的时候忽然一怔。 我一脸血地盯着他,张玄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似乎在思考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你吃惊个毛线球啊!我说大爷您到底要干神马啊!说句话会死么么么么!!!!」 我终于暴躁了。 张玄还是不说话,他扯着我趴到石头边缘,一只手指了指下面。我很没好气地看过去,只一眼,就差不多了解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个地方的视角很好,就像观景台一样,能俯视到下面的全局。我们刚才躲藏的那个小洞窟已经完全被炸开,而展莫辞身边丢着扭曲发黑的炸弹壳子,一只手提着枪,枪口对着地面,正冷漠地四下环视着。黄宗、地落和那个蒙着脸的嚮导站在一起,黄宗手里也提着武器,戒备地看着四周。 「枪兵躲起来了。」张玄在我耳边轻声说,我发现自己又能听见声音了。 「别出去,等枪兵杀了展莫辞,我会解决黄宗。然后等我一起回家。」 张玄伸手摸了摸我的脖子,刚才九叔一刀戳进去的地方,现在那里早已经癒合完好。犹豫了一下,他问:「还疼吗?」 第61章 展莫辞站在下面空地的中央,他低垂着头,手里拿着还是那把sniper,腰胯部的衣服焦烂,一个不小的伤口正在往下渗血。 黄宗他们应该是从我们旁边的一个狭窄缝隙里面钻进来的,玄武岩洞穴在这里似乎耽搁了一下,形成一个小小的低洼地,然后在他们身后的一个角落,黑漆漆的洞口继续延伸。 展莫辞刚才似乎就靠在距离我们呆的山洞口不远的地方,枪哥一枪打中了他身上挂着的小型雷管一类的东西,这东西一般用于小型的定向爆破,虽然不会引发大规模的爆炸,但是如果不是展莫辞他动作快,现在他身上留下的肯定就不只是那个伤口了。 「呵呵,枪兵是吗?」展莫辞低低笑了两声,「做得不错。居然能跟到这里来,身为对手的我也忍不住想要赞赏你呢。」 你只是在自言自语吧,没看到根本没人搭理你么! 我看不到枪哥在哪里,这里的空间不大,但是能提供掩体的石头倒是不少。虽然没办法发挥m200两千米外精确爆头的威力,但是对于枪哥这种习惯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流动猥琐男来说已经很优越了。 但是他却没有轻易开枪。 我不记得是谁说过,目光是有实质的东西。当你被别人注意到的时候,你总能在一段时间之后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被瞄准镜盯上的强烈感觉和被悄悄的小眼神绝对不可同日而语,对于一个身经百战的狙击手来说,如果他们全神贯注起来,哪怕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也很难一击致命。 枪哥在等,等他分神的时候秒杀。展莫辞也在等,等枪哥暴露自己的目标。这是个漫长而孤独的过程,就算张玄在这边跳大腿舞他们两个也不会分半点神出来。 所以你看,狙击手真是个最无趣的职业对吧。 我根本懒得再去看那两个人对峙了。就算两只都是帅哥,可脸又不能当饭票使,何况一个是个殭尸脸另一个还看不见,连yy两只相爱相杀都少一个设定。看那两个,我还不如看…… 我很傲气地收回视线,侧过头看着张玄那英气的侧脸,张玄回过头来,英气的侧脸变成面瘫的正脸。 张玄:「?」 ……我还不如看下面的黄宗蒙面人女鬼和外国帅哥呢! 我迅速把目光投向下方。内心拼命抽打刚才自己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 黄宗的表情已经由最初那一瞬的慌乱转成了淡定。他冷漠地看了一眼展莫辞,便漫不经心回过头去。似乎那边战斗的胜负和谁的生死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那个存在感低到惊人的特里斯缩在角落里,他好像在发抖,一个人嘴里不知在嘟囔着什么。地落一只手按着肩膀上依然在流血的伤口,低垂着头,盯着地上发呆。而那个打扮好像食死徒一样的蒙脸蒙头小矮子整靠在黄宗肩膀上,用那种好像烧焦了声带一样的声音不知和他说些什么。 我晃了晃头,小声问张玄:「喂,那个人说的话你能听清楚吗?」 张玄摇头。 「对哦,我忘了你不是粽子来着……不过好奇怪,虽然能听见他在说话,可是完全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好像是……格叽格叽?」 我囧了一张脸:「他是在唱绝顶的一休吗?」 那个好像黑巫师一样的傢伙果真不是凡人,没毛的一休主题曲听久了,居然让我产生一种轻微的耳鸣。不过黄宗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听完那人说的话,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然后点了点头。
第110页 下面「砰」的一声枪响,勐地拉回了我的注意力。我连忙看过去,发现枪哥他们的战斗已经开始了。展莫辞的额头被飞溅的碎石擦破了一大块,似乎刚才差点被爆头,勉强才躲过。不过第一下没死,枪哥也没那么容易得手了。展莫辞迅速举起枪,对着一个角落崩了出去。我看见那里枪哥的人影晃了一下,但是因为掩体足够大,并没有中弹。 这个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基本清楚了对方的方位,再躲下去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暗弹变成了明枪,两个人的准头和躲闪意识都是超一流的,我看不见枪哥的表情,但是展莫辞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种兴奋的杀意。他向前一个滚翻之后转换成单膝跪地,以一个很刁钻的角度射了一枪,然后背靠着石头,把整整一夹的弹药放在一边,一双鹰隼一样阴鹜的灰色眼睛眯了起来。 「枪哥能赢吧?」我有点忐忑地问,「这傢伙虽然用sniper,可是枪哥的牛皮不是吹的天下无双吗?就算是凭藉对方受伤的卑鄙优势也要搞死他啊!」 张玄没有搭理我,他悄悄站了起来,然而他好像忘了手腕还和我拴在一起,带得我一个踉跄。 「你……你干什么?」 「搞死他。」张玄毫不犹豫用手指了指下面的黄宗。 「……小孩子不要乱学大人讲话。你准备怎么杀他?对方可是四个人,还有一个黑巫师,一个专克你的女鬼。而且,就算你要行动,能不能先把咱们两个分开?总不能带着水壶上战场吧?」我指了指我们之间的那根绳子。 张玄抽出了刀:「走过去,杀了他,你别想跑。」 「……」真是简洁得让人想要卧轨的回答。 我还想说什么,可是张玄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我不会受她影响。你和我呆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事,别乱跑。」 说完,没等我有任何回应,他已经又一次变成了山壁上的蜘蛛侠。 ——我说你们这帮集体蔑视现代物理学的混蛋们偶尔尊重一下我的意见会死吗吗吗吗?!!而且你不知道除了「带着走」人是有「抱」和「背」两个基本动作的,难得进化到了食物链顶端你用一下吧我求求您了!!! 当然,以上咆哮完全是脑内完成的,之所以没有喊出声来,不是为了顾及张玄的暗杀行动,而是……我根本没时间来喊。 当张玄迅雷一样暗中潜伏到黄宗他们附近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我,然后又一次怔住了。 刚才的伤口自动癒合后,又一次一脸血的我怨恨地看着他。 张玄皱眉头,把手指竖在嘴巴前面嘘了一声,很低很低地说:「你动作轻一点。」 ……卧槽在石头上撞出多大的声音是我能控制的吗?! 有一种人,总能在你气得想要一口咬死他的时候,还摆着一张无辜的脸置身事外。我强烈申请换工作换队友! 张玄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队友——我——不是个水壶,需要用别的方法随身携带,他弯下腰,示意我爬到他背上。他也不嫌我碍事,依然没有割断我们之间的绳子,他横过了手中的长冥,弯下了身子。 在天门上班其实是蛮有福利的,除了我之外,周围的人无一不是轻松秒杀眼球的帅哥美女。特别是枪哥和张玄,一个是懒,一个是根本没有这种意识,经常在洗完澡后只穿着一条平角小内内在基地里面乱晃着卖豆腐。我曾经在张玄放空练习发散思维的时候偷瞄过,和枪哥的纯爷们的精壮不同,张玄的身材精悍得就像一块高密度合金板,肌肉的紧实线条平缓起伏在浅麦色肌肤之下,那时候穿着小内内保持着面无表情在沙发上晾晒思维发散度的张玄,差点让我的鼻血喷出来。 他不强壮,但是他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充满了张力,似乎只要有必要,他随时能变成一把刀,出鞘必饮血。 就如同现在,长冥握在手中,他仍是面无表情盯着前方,可却已经如同一只獠牙亮出的兽,随时准备咬断对手的咽喉。 我们两个的存在感都低的和死人差不多,就算黄宗旁边站着三个人,凭张玄的爆发力,也能搞死他。可是,那时候的我忽略了一个问题,存在感低是好事,存在感和死人差不多,有的时候就不那么美好了。 那个一直木讷盯着地面的地落忽然抬起头来,她露出了惊慌的表情,说:「哥哥,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了……那个女人她在说话,还是她,还是那句话!」 我的心勐地一沉。果然,黄宗抬起头来四下环视了一圈,然后目光很准确地落在了我们的藏身之处。他可能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准确位置,但是二话不说,提起手中的枪就对着我们的方向一阵扫射。 张玄的身体在子弹到来之前就闪到了一边,他本来可能要躲到另外一块石头后面的,奈何带着我,实在是影响发挥,无奈之下,他只有跳到了旁边山壁之上。这一跳的确躲过了子弹,可也暴露了我们两个的位置。 「张玄!」黄宗咬牙切齿地喊出张玄的名字,语气之中的恨意浓烈到让我感觉有些奇怪。他似乎很忌惮张玄的样子,看到我们,不但没有再次扫射,反而向后退了一步,命令道:「特里斯,n,杀了他!先别管枪兵,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两个活着离开!」 ……闷哥,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以至于人家这么恨你?还有……
第111页 我又做了什么啊!为什么我躺着都能拉到仇恨?! 张玄的身体犹如一根木桩一样杵在原地,不管我在他后背上怎么扭动挣扎捶打,他的眼珠都不带转动的。而这个时候,特里斯和那个被黄宗称为n的蒙面黑巫师,已经从两面包抄上来。 正当我以为张玄又一次被女鬼迷住了,撸起袖子准备自救的时候。他忽然一条腿后撤了一小步,半跪下来。 他微微抬起头,刘海下面,黑色的眼睛冰冷得像深潭底部不化的坚冰,以后撤半步的腿为支点,整个身体勐地画了一个圆弧,那只没有和我捆在一起的手握住了刀,一刀噼了出去。 第62章 张玄的黑刀长冥虽然身兼空中支点凿洞挖山切西瓜以及撑着他的下巴打盹等各种保姆功能,可这把刀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神器。 据舒道讲,这把刀至少是东汉以前的东西了。可是到现在居然都没有腐化生锈。刀身乌黑乌黑看不到一点利刃的光泽,通体镀了一层哑光层一样,然而削起人棍来简直能让吕后都自惭形秽。 长冥划的弧线一下子冲散了特里斯和n的第一波攻势。这两个人在旁边只停顿了一下,就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特里斯手里拿着的是一把mp5冲锋鎗,端在手里好像双发豌豆射手一样突突向外喷射着豌豆。可是,张玄就好像我这只殭尸头顶上的铁桶一样,牢牢护着我脆弱的脑袋瓜子。他的身形好像一道残影,在密集的火力之中躲闪着。不知道是不是特里斯的脑袋实在是转不过弯来,张玄总能在他的子弹群秒射到之前转变前进方向。不过几次唿吸的功夫,张玄已经欺到了他的身前。 张玄根本没理会他脸上那见了鬼一样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一脚踢开特里斯手上的武装,顺便把人也一起踹翻到地上,手腕翻转,长冥刀尖从他的天灵盖上方勐刺下去。 然而在那个已经吓傻到地上的美国毛子变成刺刀穿丸子之前,一股巨大的力道勐地从旁边袭来。张玄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身体的行动已经快过了大脑。他的手腕一翻,硬生生把长冥向下的去势转为横噼,同时跳了起来,在特里斯的头上蹬了一下,整个人在空中迅速扭转成最适宜攻击的角度,人和刀一起斜刺了出去。 当的一声锐响,张玄的刀和一把巨大的斩马刀碰撞,然后紧紧抵在一起。 然后刚才在空中像大风车一样被抡着的我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声吶喊。 其实每当我回想起来和张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总是坚信不是我穿越了就是他穿越了。 那个时候动作兇勐作风剽悍的张玄,简直就像是刚从疯人院里面放出来的藏獒,给我几千年来未经世俗的纯洁心灵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可是,那一次以后,他就变成了在疯人院里面吓傻了的吉娃娃,无论何时都是一张五感缺失的表情。 直到现在,被他那一系列动作甩得快要晕船之后,我才意识到,那个平日里好像石头一样的张玄,内在里其实是一只兇勐无比的剑齿虎,一旦从冰河时期的长眠之中清醒过来,便能成为啸杀四野的凶兽。 挡住张玄动作的人,正是那个蒙着头脸的嚮导n。他的手里提着一把斩马刀,但是和平时文物图片里面见到的不同,这把刀极为宽大,看上去简直不像是用来噼砍的兵器,而是只凭重量就能把人砸死。和这把刀比起来,长冥简直就像是牙籤一样不堪一击。 两把刀的刀刃逼在一起,张玄缓缓转动了一下刀柄,交错之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然而对方的动作竟然只是微微退了一下,没有被逼出去。 n笑了一声,那笑声短促而嘶哑,好像是堵了很久的火车烟囱冒出的奄奄一息的一声气,发出声音的同时还在喷着煤渣渣,让人听得浑身不舒服。他用那种灼烧过的声音嘶嘶说道:「身手不错。」 「闷哥,别犹豫了!用你当年拆了我的气势搞死他!」我在张玄背上好不容易吐完了胃里的酸水,一抹嘴巴指挥道,「这傢伙让我浑身不舒服,他只是个黑巫师,怎么可以用斩马刀?这不科学!」 我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那双隐藏在帽子下面的眼睛,隔着布料瞟了我一眼。我一个哆嗦,迅速缩回到张玄背后。 张玄哼了一声,不再和n摆什么相爱相杀的pose,他一手按住长冥刀背,以两把刀相抵的刀刃为支点,狠狠拧了一下,两把刀变成了十字相交,他的手指用力从刀背上迅速滑过去,我听到金属的摩擦声,定睛一看,那把巨大的斩马刀刃竟然被长冥活生生砍开了一个开口。紧接着,他的双手勐地用力,借着两把刀相互卡住的豁口,身体腾空,借着旋转的力道,勐地踢了出去。 n闷闷叫了一声,由于力气还全部放在和张玄相抗的刀上,猝不及防全然承受了这一脚。我听到了清脆的骨骼断裂声,那个穿着麻布袍子的身体一下子飞了出去。 「devil!you are the devil!」 我的脑后传来了惊恐的叫喊声,那个窝囊废特里斯终于不再撇他的破烂中文,而是说起了鸟语。枪械上膛的声音清脆地响起来,然而这时候张玄的身体还在半空中,没有着力点,他只来得及用力一个甩手,把手中相互卡住的两把刀用力朝背后甩去。 「你干什么为什么砸我啊啊啊啊!!!!」我惊恐地叫起来,只看到那把巨大的能当全身镜照的斩马刀用力朝我砸过来。我的一只手腕还和张玄捆在一起,根本躲不过去,一咬牙,我勉强探了探身子,一只手握住了斩马刀的刀柄,一个翻身转过去,把宽阔的刀身挡在了我和张玄前面。
第112页 几乎就在同时,清脆的子弹响声近距离落下来,我抓着刀的手指用力,在两指厚的刀身上抠出一个洞,两根指头扣在里面,把刀当做盾牌左遮右挡。手腕上剧烈的震动让我有种脱臼的错觉,我咬着牙,心里默默数着子弹数目,在弹雨停止的剎那,毫不犹豫把手里已经被子弹烧得发烫的斩马刀勐地扔了出去。 特里斯一梭子弹刚刚打完,正在喘气之中,根本没料到我的飞刀绝技,一下子被重达五六十斤的马刀压在下面。 「耶……耶!」我捂着快烧焦的爪子比出一个颤抖的v字。 张玄一只手拎住了我的脖领子,重新把我在他背上摆放好,站直了身子,冷冷看着黄宗。 「很好。」黄宗懒洋洋地拍了拍手,只是说话的声音远没有他的动作那么慵懒,「张玄,你果然是天门最强悍的。上次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活下来,要不是你,耳环也不会被枪兵夺走。怎么样,真的不考虑跟着我干吗?」 「那个,大哥……哦不,大叔啊,我能不能提一点小小的建议。」 张玄肯定是不会搭理他的,我这个人从来好心,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我从张玄背后探出脑袋,好心建议:「挖墙脚也要挑对时候嘛,非要等到被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时候才说这种酷似力挽狂澜找面子的话,就算人家本来想要跳槽到你那里也会觉得很没面子的啊!」 可是黄宗却一点也不感谢我及时出面缓和气氛,他抬起眼睛,阴森森地瞪了我一眼。这眼神和九叔扣我工资时九分相似,我立刻吓得重新缩回去。 切,真是恩将仇报,也不懂得虚心听取别人意见,怪不得你跳槽了还是比不上旧领导! 「张玄,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赢了吧?」黄宗慢条斯理说着,他抬起了一只手,平伸向前方,「不要这么急,我们的战斗还有很久。」 他说话的背景音是枪哥和展莫辞激烈的枪斗声,而一边的特里斯已经从斩马刀下面挣扎了出来,他恼羞成怒地举起了枪,对着我们狂叫着什么。在他身后,穿着蒙脸袍子的n像他的影子一样悄无声息站在那里。 「他在讲大话。」我趴到张玄耳朵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窃窃私语,「勇敢地上吧少年!不要害怕!像这种从不团结队友的boss终将死在正义的小宇宙之下!我会给予你最坚强的支持……心理上的!」 我用热忱至极的目光灼热地盯着张玄的后脑勺。 张玄左手握住刀柄横在了面前,右手虎口卡住刀背,双臂平伸于前方。 「不会很快。」张玄说,「脖子,动脉破裂,手,烧伤。你的人做了多少,会在你身上全部讨还回来。」 「……」在场的人脸上都是四个字——你在说啥。 张玄很久都没有动,他依次从每个人脸上看过去,目光冷然凛冽,每个被这种目光注视到的人,哪怕他并没有动作,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张玄看过一圈,然后他居然回过了头,用同样的目光看向了我。 「你你你做啥?我可没有得罪你吧?!」 张玄:「……」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要启动很久没用了的读颜文字软体。 张玄默默看着我,双眼正视前方嘴巴斜撇了2度,明显是在委屈地发呆。 「你……不会说的是我身上受的伤吧?」我琢磨了半天,才不敢相信地小心翼翼问着。 「嗯。」张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相当冷艷高贵地扭过头去。 我盯着他的后脑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他头上长出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张玄你……啊啊啊啊啊啊!!!!!」 我觉得,在这种时候,我是应该说点什么的。可是我还没有酝酿好语言,声带能发出的声音就只有惨叫了。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张玄连战书通牒都不下,直接抄着刀就沖了上去。他的动作快得堪比油价上涨的速度,而且根本就无视了那个我严重怀疑是作者拿来凑人数的特里斯,直接冲到了黄宗身边。 就连n也没有反应过来,张玄的身影一掠而过,我的耳朵捕捉到了皮肉划裂的声音,当我回头看过去时,黄宗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道血口子,虽然不致命,但已经有小股血喷溅涌出来。 「手,伸出来。」张玄根本没有停下动作,他的机械一样的声音响起来,那只和我捆在一起的手灵巧地勾了一下,就把我装在身上的小型燃烧弹拿了出来。 他是真的决定把我身上受过的,原样一点一点还给黄宗。 我咬紧了牙关。 他想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隐约是感觉到了什么,可是却不敢说出口,好像一个梦一样,只要问出来,梦就碎了。特别是在这种一个疏忽就会掉命的地方,更加是…… 「n!你还在干什么?你说好的……呢?!再不快点,我们都要死在这儿!」黄宗一只手按压着脖子上的伤口,大吼着。 他在等什么?那个叫做n的怪人还准备做什么? 我的心里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我听见n怪笑了一声,然后他伸出了一只手,缓缓地抚摸上了身边的石头。 「小心——」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来,一个是我,还有一个,居然是枪哥。 山洞里响起了一阵隆隆的声响,就在我们脚下,很多块石头一下子塌陷下去,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张玄眼疾手快,伸手勐地把长冥插入还没落下的石头,借力跳了一下,落到了身边没有塌陷的玄武岩上。而我因为手腕和他绑在一起,也晃晃悠悠吊在下面,没有落下去。
第113页 「任守,小心!」 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枪哥的大叫声。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我回过头去,就看到在黄宗他们旁边,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洞口,一道白色的东西从里面勐地弹出来,从我的手腕旁边擦过,直接抓住了瘫软在地上的特里斯,完全无视他的挣扎惨叫,以惊人的速度把他拖了回去。那东西带起的疾风勐烈吹拂着,掀掉了n的头巾。 我惊恐地叫了一声,然而黄宗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惊讶。黄宗站在原地,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还有n也在笑,声音如同灼烧一样嘶哑。 头顶上张玄低低叫了一声,他似乎想要把我拉上去,然而我的身子却勐地一空,一下子落入了下方黑洞洞的深渊之中。 视野里迅速远去的光明之中,一个人影显得格外清晰。我深吸了一口气,张开了嘴,只觉得凉风模煳了双眼。 「卧槽啊啊啊啊!!!为什么跟着我跳下来的不是张玄是枪哥你妹啊!让我问完啊!说好的告白呢?说好的单独相处呢?说好的作者你的少女心呢呢呢呢?!!!」 第63章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是一片黑暗。 这个句式熟悉得有那么一会儿让我以为自己是重生到了一切开始之前,我先是悲苦继而也挺高兴的。悲苦的是我之前练的级存档全部清空又得重新来过,高兴的是我决定出去之后就去j市某个叫天门的鬼屋里蒙面夜袭大捞一票,顺便解决某个叫做九叔的坑爹男。 然而很快,手上的重量就让我发现存档还在,只是我进入了某个不可逆bug里面。 枪哥的手死死抓住我的手腕,我顺着他的胳膊往上看过去,跳过那张该打马赛克的脸看向另一端,意外地发现另外一只胳膊上面居然还连着什么东西,白乎乎的一团,其形状简直就像个人。 我又看了一会儿,发现岂止像个人,那简直就是个人。 我现在落入了一个不知道有多深的洞穴底部,向上看不见光,身边拖着昏迷不醒的枪哥一只,枪哥还带了个神秘拖油瓶地落。 靠,还不如清空重来呢。 我想起掉下来之前的情景,张玄那些奇怪的行动语言。然而我根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就掉到了这里,跟我一起下来的还不是能和我继续会谈的张玄。更坑爹的是枪哥这只拖油瓶居然还另外带了一个拖油瓶,还是对方的,还不能算是人。这种组合的兇残程度简直让我吐槽不能。 想到那可能是我此生唯一一次的少女心萌动就这么被生生扼杀了,我就恨得忍不住踢了枪哥一脚。 他还是没有醒,昏迷中也死死皱着浓眉。我掰开了枪哥的手,站起来晃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我运气好,全身的骨头竟然都没有摔断,呃,当然也可能是摔断过然后这段时间已经自愈了。 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依旧是个玄武岩洞穴。极目向上方望去,居然都看不到顶。在我们正前方,有一个幽深的小洞,可以确定的是应该不会通往上面。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我转过身,正看见枪哥捂着胸口,慢慢坐了起来。他的眉头仍然皱得紧紧的,好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受伤了吗?」我问。 「还好,」枪哥试探着动了一下,「掉下来的时候我们全都落在你身上,我只断了根肋骨。」 ……我不知道该愤怒还是该高兴还是该同情,怎么办。 「虽然说你为了我跟着跳了下来我挺感动的,但是你为什么把她也带下来了?」我坐在枪哥旁边,戳了戳地落的胳膊。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女鬼,我惊悚地发现,她的胳膊软得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现在我有点理解当时她是怎么做到全身贴在我身上的了。 「谁跟着你下来了?」枪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恋也要有个限度,我是为了躲子弹掉下来的。」 「……」 「你是怎么掉下来的?」枪哥问。 我下意识抬起手,手上的绳子还在,只是另外一截断开了,断口处并不整齐,有些发黑,像是被什么腐蚀过了。 「把特里斯拖走的那个……是什么,你看清楚了吗?」我心有余悸地问。 「没有,只不过,我这辈子都不想看清楚。」枪哥厌恶地说。 枪哥皱了皱眉头,自己从身上摸了摸,把装在靴筒里的匕首拔了出来,套上刀鞘再用绷带一圈一圈缠在胸前,很是兇残粗鲁地把肋骨固定了一下。干完这一切,他又拿出一捆绳子,扔给我说:「把那傢伙绑起来,只有我们两个下来多不公平,至少得拉个人质嘛。放心,这傢伙懦弱好欺负的样子,一看就没什么攻击力。」 枪哥的神理由让我觉得,和这么猥琐的傢伙待在一起这么久,我依旧如此纯洁真是个奇蹟。 不过,枪哥选的这个人质倒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地落虽然是鬼语者,却可能是黄宗一队里面唯一没有物理攻击力的一个。现在我们两个,一个断了肋骨一个弱智女流,绑个展莫辞下来,还指不定谁是人质呢。 「那个把特里斯拽走的是什么东西?」我问枪哥,「我没有看清楚。」 「我也没有,」枪哥说,带了点厌恶的神情,「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真不想再看到它。」 「这里是什么地方?」枪哥望了望前方的洞口。
第114页 「不知道。」我摇头,「我们刚才不知道掉了多少米,要是原路爬上去,我还凑合,你目前的身体估计不太可能。」 顿了一下,我又重点强调:「我不可能背着你和人质同时爬上去!」 「我知道。」枪哥又翻了个白眼,「指望你背我上去我还不如指望这洞里有电梯。走吧,我们先往前走,看看那里有什么。刚才你也看到了,这个地方是那个蒙面人用机关开启的,如果不是他有意要困死我们,前面一定是有什么的。」 听到枪哥提起那个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 「那个人,刚才的帽子被带了下来,你看见了吗?」我试探着问。 「没有。怎么,他长得很漂移吗?」 「那倒没有,不过,那个人是个女人。」我说,「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认识这个女人。」 枪哥的脚步勐地顿住了,他几乎是震撼地回头看着我,惊讶道:「你说什么?那是个女人?!」 「……你惊讶错地方了吧!」我摔,「正常人不是应该问『你居然认识他』的吗?!」 「不,我不能想像……」枪哥依然一脸难以置信,他的双手比划出两条平行线,「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比你的身材还要没曲线的女人!任守,你确定那个女人有十三岁吗?」 我抄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砸了过去:「我去!你能偶尔关注一下重点吗?人家绝对成年了!而且身材凹凸得跟葫芦一样保证你看了就喷血!」 枪哥始终在摸着下巴,喃喃着:「这不能够吧,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她都不嫌勒得慌么……」 「……」我深深捂住了脸,良久才平復下来汹涌澎湃的吐槽欲望。 「过年前,我和红摇去超市採购东西回来的时候我告诉过你的,对吧?」我强迫自己用最平静的声音说,「我说我遇到了一个和红摇很像的女人。就是她,那叫一个风情万种婀娜多姿冷艷高贵气场强悍……她好像叫做尼卡,只不过她肯定是用了变声器什么的,声音变得像个老头子一样。没想到她居然是黄宗那边的人。」 枪哥的表情严肃起来:「你确定是她吗?这两个人如果看外表,差的可不是一般大。」 「没错,」我肯定地说,「她的脸被帽子挡住了,声音又不对,我才没意识到,可是长相完全一样,现在回忆起来,连身高和打人的动作也相差不多。」 「新年前遇到的吗?任守,详细告诉我经过。」 我把那时候的情况尽可能详细地告诉了枪哥,但是因为过得太久,而且这件事只是被我当成一段小插曲,记得已经不怎么清楚了。说完,我挠了挠头:「你可以去问问红摇,她对这个人比我了解的要清楚得多,那个尼卡还给她提供了道具让她压倒舒道来着……明明我才给到建议而已嘛。」 「没必要了,」枪哥沉沉说道,「现在看来,那个尼卡应该是从开始就知道你们是天门的人,才刻意接近你们的。」 「不会吧?」我吓了一跳,「你可别乱破坏女人之间的纯洁友谊啊!那时候谁知道这么多啊!」 「不会吗?从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从新年那一晚的夜袭开始,到舒道收集资料,一直到这座山里发生的一切,我们的行动好像都在黄宗他们掌握之中一样。」枪哥说,「如果说一次两次还能当成巧合,可这么多巧合凑到一起的憋屈情况我他妈还真没遇见过。红摇性子直智商低,既然她和尼卡交往了那么久,指不定早就把我们的情况倒出来了。对方只要稍作推敲,猜出我们的动作不是难事。」 「没想到,我居然栽到了一个女人手上!」枪哥狠狠骂了一句。 我抽搐了一下嘴角,对于他这番贬低女性的话没有进行评论。但是我还是隐隐觉得,枪哥想得有点多了。 「带上那边的人质,我们走。」枪哥吩咐道,「有必要的时候,把她扔出去当炮灰。妈的,竟然敢这样戏弄我!」 我翻了个白眼,决定无视这个恼羞成怒的男人。不过也不可能把地落一个人扔到这里,我乖乖跑过去,一只手扯着她的胳膊,准备把她背到背上。 地落轻的简直不可思议,她的身体软绵绵轻飘飘的,而且几乎没有什么温度一样清凉,就像一缕魂魄,依附在我的背上。我几乎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她弄散了。枪哥走在前面,可能是受了伤的原因,他的动作有点迟钝。 我觉得,自从我们从水路上来以后,就一直像老鼠一样,穿行在低矮狭窄的地下世界。这条洞也和那些差不多,又低又窄,枪哥的身材过去有些勉强,而我背后背着一个人,也不怎么轻松。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路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人说话。 「吶……你是从下面来的,对吧?」一个轻轻的声音忽然在我耳朵边响起来,我没有提放,吓了一大跳,勐地抬头,脑门一下子撞到了洞顶上。 顾不上额头上抽痛的感觉,我大叫着:「枪哥!那个地落醒了!」 不能怪我这么大惊小怪,身为粽子,对于这种天生剋死人的存在我有着骨子里的畏惧。更何况,连当初轻松拆了我的张玄都被她轻松拿捏在手心里,搬运这样的昏迷尸体还可以,面对活人,我一个人实在是hold不住。 枪哥的身子顿了一下,却没有动静。我忐忑不安地又喊了一声:「枪哥?」
第115页 半晌,他才回答我的叫喊,只不过声音却是万分恼火:「别叫了。shit!这破地方,居然都没办法转身!任守,回去,我得倒着退回去才能解决问题!」 我:「……」 第64章 足有半个小时以后,我和枪哥才灰头土脸重新坐到了我们掉下来的地方。其过程充斥了「你踩着我的脚了!」「谁让你那么笨!」「笨的是你吧后脑勺都不长眼睛吗!」之类的咆哮,尽显枪哥此人幼稚和小心眼傲慢的本质。 「叫什么?」枪哥烦躁地扒了扒头上精短的头髮,很没好气地问着。 地落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没有回答。 「枪哥你审犯人啊?」我谴责地看着他,「这可是女孩子懂不懂?要温柔,温柔!」 说罢,我和颜悦色地凑过去,亲切开口:「小妹妹,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地落又抖了一下,直接哭了出来:「我……我叫地落……阿姨,你别离我那么近行吗?」 我:「……」 枪哥:「噗哈哈哈哈哈!!!任守你这个白痴,玩脱了吧?」 我拉长了一张驴脸,把地落往他那边一推,跑到墙边面壁去了。 枪哥很是幸灾乐祸地又瞅了我一眼,连带着看地落的眼神都没那么嫌弃了。他大大咧咧拍了拍地落肩膀,少女抖了抖,却也没躲开。 「来,告诉哥哥,你为什么怕那个阿姨?」枪哥笑眯眯说着无耻的话。 「因、因为……」地落怯生生看了我一眼,撞上我阴沉的目光又连忙收了回去,「她一直在跟我说话……」 「我只说了一句话!」我恼火地跳起来,为自己正名。 这不经吓的熊孩子又一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枪哥瞪我一眼,我悻悻坐了回去。 「不是……」地落小声说,「是仇恨的声音,你说等你回来的时候,会把我们全都杀死,全部毁灭……」 枪哥皱着眉头,轻轻拍了拍她,放柔了声音:「别害怕,能不能说具体点?我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啊。」 不得不说,枪哥在对付女人这点上还是很有一套的。他容貌俊美,男人味十足,加上绅士有礼,那刻意压低的沙哑磁性嗓音低沉性感,简直是不分年龄段的女性杀手。地落抬头看了他一眼,居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有个声音,一直在重复说话。」她闭了眼睛,「我听不到,但是能感觉到。她说『等我回来,日月颠覆,山川逆流,所有永生化作灰烬……』是她说的。」 枪哥想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你总是说她是从下面来的呢?你看,她能吃能走还能骂人,明明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嘛。」 地落偷偷看了我一眼,对上我鼓着的脸又吓得赶紧转过头去,她小声对枪哥说:「不是,她已经死了很久了……我认识的很多人和她都一样。」 地落脸上是一种虚无的表情,她伸出手来慢慢比划着名:「他们不会说话,躺在床上,他们的身体很凉很硬。可是慢慢的,我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很多的声音,从另外一个地方传来,但是没有人像她一样有那么多仇恨……」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到最后,已经恍若梦呓。 我觉得自己后背上起了好几层的鸡皮疙瘩。 「能换个话题么……」我哆哆嗦嗦开口,「枪哥,你不是说急着赶路吗?快、快走吧!我为你开路!」 我一跃而起,同手同脚走到洞口旁边,一马当先钻了进去。 枪哥在后面久久沉默着,却没有跟上来。我背对着他们,竖着耳朵,良久,才听到枪哥发出一声嘆息。 「黄宗是你什么人?」 「哥哥。」 「那么,是你哥哥把你送到那里,和那些人呆在一起的吗?」 我没有听到地落的回答,只是片刻之后,枪哥的声音恼怒地响了起来:「为什么?他那样对你,你还要跟在他身边?!这种哥哥……这种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好的哥哥,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算了?!」 他甚至都没有等地落的回答,语气很沖地朝我喊着:「任守,把这个窝囊废带上!别管她死活了!靠,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欠虐的!」 我转过头去,正看到枪哥狠狠摔了手上的烟。他的表情很复杂,好像刚才有人在他男人最脆弱的地方狠狠踩了一脚。 ……用这么粗俗的比喻还真是对不起啊。 我们三个在那条弯曲的洞里走了很久,其间遇到了几条岔道,都被我用掷硬币的方法解决了。 「你解决个屁啊!」枪哥捂着胸口□,自从刚才摔断了肋骨开始,每次他被我刺激到都是这样一幅东施效颦状,「你连硬币都是用我的子弹壳自己捏的造型,你除了提供幸运e还做了什么?!」 「枪哥你别这么看不起自己嘛,」我一边走一边说,「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你叫……项戎钧是吧?这名字多么具有军旅或者或者『他xxx……他xxx……他xxx……』玛丽苏言情男主的感觉!为什么起了个自古运气是路人的名字?」 枪哥沉默了一下,蹦出几个字:「关你屁事。」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地落踉踉跄跄跟在我后面,她走得很不稳,时不时还需要我拉她一把。其实,就她这小身板,我完全可以扛在肩膀上走遍大好河山都不带喘气的,可是就在我准备背起她的时候,地落轻轻推开我的手,怯生生说:「我、我自己能行的。」
第116页 我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枪哥,能找到这么配合的人质,枪哥你(的荷尔蒙)真是极品。 「任守,三条路,怎么走?」当又出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枪哥回过头问我,「还是老规矩?」 「嗯,老规矩,正面左反面右,立起来就中间。」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用枪哥的弹壳拍扁后我diy的硬币,往上一扔,一边嘟囔着「我就不信这次立不起来」。硬币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然后落到了地上,一朵菊花在地面上璀璨盛开着。 「嘁,早告诉你了这东西是废物。」枪哥嗤了一声,一把夺过了我的硬币,「我真是脑子被门夹了才听你的话扔硬币。给我吧,我们走中间。」 「喂,命运的指引你都不听了吗?餵你等等!你怎么……」 枪哥完全不搭理我,迳自走进了中间的洞穴。我望着他的背影干瞪眼。地落低了头,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没跟我说一句话,毫不犹豫跟着枪哥走了过去。 我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忽然感到了一阵深深的萧瑟。 谁能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种男人叫做种马,他能让女鬼都拜倒在他的野战靴下! 我在外面发狠地转了两圈,又兇勐地跺脚张牙舞爪,然而等我做完了一系列纠结动作,那个洞口依然没有人来叫我进去。最后我一咬牙,还是跟在这帮没有兄弟爱地傢伙后面沖了进去。 从我刚才在外面内心挣扎开始,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了。按照枪哥他们的速度,我以为至少要追个几分钟才能追上。可我没想到的是,还没跑出去多远,我就差点撞上了路边的一团白影。 「地、地落?」我差点没剎住车,一个踉跄几乎绊得飞出去。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又一副害怕的样子躲闪开了视线,看得我一阵气闷。 「你就那么怕我吗?」我有点受伤,「怕到就算跟着他走,也不叫我一声?」 「不……不是……」地落慌忙摇头,「他……他没有走,他一直在这里,走远的话,一定会叫你的!」 枪哥……没有走?他一直在这里? 我怔了一下,才越过地落看向前方,发现枪哥果然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他微微抬着头,注视着前面的石壁。因为是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这才注意到,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出了这个低矮洞口,就是一块足有十几米高的巨石,挡住了所有去路。这条路根本就是走不通的。 我一个弯腰走了进去,从后面拍了拍枪哥肩膀,很没好气的说:「喂,你宁愿在这里发呆都不想回去叫我一声吗?要是我被粽子拖走了怎么办?」 没有回应。枪哥完全没有如同我想像中一样吐槽一句「就算是你的同类也不会拖你去做压寨夫人的」,他入了魔一样,依旧怔怔看着前方的石壁。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说的话。 我皱了皱眉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也怔住了。 这块十几米高的巨石上,居然画满了图画。从地面开始,一直向上延伸,不知道这些图画是用什么绘制的,直到现在,上面的部分颜色还依稀透着当年的鲜妍亮丽。足有十几幅,似乎还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不同风格大大小小的壁画布满了石面。 这一条路的尽头,居然藏着这样一面壁画! 「任守,」枪哥低声说,「你的手电筒带在身边吗?拿出来给我照个明,我……我有些看不太清楚。」 「唔。」我应了一声,连忙拿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太阳光手电筒。我们带的装备少得可怜,这种东西当然不能和探照灯或者甚至狼眼手电相比,但是也聊胜于无。 在枪哥举着电筒看的时候,我也抽空瞄了几眼。说实话,我的图文鑑赏能力堪比张玄的语言表达能力,不过好在这些图虽然简单,画的东西倒挺形象,大致瞄下来,我也能看出个一二。我像是看漫画一样从最上面的开始看起,一个圈五根棍是个人,和我的绘画水平差不多,不过这些火柴棍小人倒是画了脸,还加了几根线当成衣服。我一路看下来,忽然之间,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我又一次看了过去,这一次我从下面看起,一路连到上方,然后失声叫起来:「枪哥……枪哥!我见过这些图!我的梦……我做过这个梦!」 过了很久枪哥才颤抖着轻轻「嗯」了一声。 第65章 那块十几米高的巨石之上,从上到下布满了壁画。这些壁画全都是由最简单的线条构成,当年作成之时,很可能线条沟壑之中还填充了颜色,经年之后,直到现在有些部分还有红色的泥土残留其间。虽然简单,但是画的内容连我都能看懂。 我已经不想去吐槽为什么古代人没有升降机还能在十几米高的岩壁上作画了。说不定人家可以搭脚手架……让我更加吃惊的,是画的内容。 作画的人分块是比较糟糕的,有些地方我根本看不出来是属于哪一块。第一幅图里面画着很多一群火柴棍小人,在洒满了米粒的空地上跳舞;第二幅图里面,还是这群火柴棍小人,不过手里好像都拿了棍子,和另外一群看不出是什么的怪物纠缠在一起;第三幅图换了主角,几个画了脸的火柴棍小人跪在地上,而站在画面中间的两个人,特意用精细的线条描了长衫样式的衣服,正面对着他们说着什么。这两个人的五官只是简单的几笔标记了鼻子嘴巴。但是他们的眼睛却特意用带了颜色的线条细緻地画了出来,那是一双方瞳之目。
第117页 自这幅画之后,后面的每一幅几乎都有方瞳之人的出现。因为他们的脸实在是比我还要模煳,我分不清楚是不是同一个人。那个方瞳之人指挥着一群火柴棍小人,凿开大山,从里面挖出一块石头;下一幅图,所有的小人都带上了面具,在同样戴了面具的方瞳人指挥下凿石头;再下一幅,在众火柴棍小人的膜拜之下,方瞳之人手里捧着一颗圆熘熘的东西,面对着群众。 这几幅图可以算是整面壁画之中刻画最清晰的,不但人物的行动鲜活生动,就连每个人脸上戴的面具都细细勾画了花纹,面具的脸孔狰狞,五官是人类的五官,却在某些细节上进行了夸张拉长,使得那张脸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赫然就是那只匈奴耳环上的脸孔。 站在火柴棍小人前方的穿衣服的火柴棍人,带着一张空白面具,虽然没有勾画,可是从面具眼洞中露出来的双眼,还是细细刻画了一双方瞳,以彰显这人的身份。这几幅图从下向上连起来,赫然便是我梦里出现过的场景的漫画版本。 我的脑子几乎乱成了一团麻。山洞之中出现壁画,这不算奇怪,指不定多久以前就有一对原始人在我现在站的地方做过爱做的事。可是,这壁画的内容居然曾经出现在我的梦里,这就实在是……让我有点预知技能觉醒的惶恐狂喜预感了。 神啊,在悲剧了这么多章之后,你是要告诉我,我终于要觉醒究极技能——预知未来了吗? 「枪哥,」我悲喜交集地转过头来,「我能不能打你一拳看看疼不疼?我真的好怀疑现在是我在做梦……」 枪哥没有理我,他一行又一行仔细看着壁画上的每一条线,像是要把壁画刻入脑子里。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样,只要我轻轻一推就会崩溃倒下。只有那双眼睛里的光芒,亮得惊人。 「方瞳古尸……」枪哥喃喃着,「我终于找到了,这里是方瞳古尸的墓穴!」 「……对不起,我还活着,你当着我的面说我要死在这儿真的没关系吗?」我颤抖举手,「枪哥你还算是我的队友吗tat!」 通常枪哥表达鄙视我的方法是多种多样的,比如斜眼,爆栗,乎我的后脑勺,以及口喷王水反唇相讥。可是当我做好准备等着看他刷新打开方式的时候,他却什么行动都没有。 他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抚摸壁画,可是在接触到之前又收回了手。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復下有些颤抖的声音。 「这个,黄宗拿到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这座山的地图。」枪哥指着一个地方说道。 那是一个从开始就被我忽略了的角落,它分块倒是很规整,画满了各种几何图案,其崩溃程度简直堪比电脑主板平面图。我这种只能看懂漫画的人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催眠自己那一片其实没有东西,现在枪哥终于戳破了我自我麻痹的窗户纸。 「这是地图?」我眯着眼看了半天,犹犹豫豫地问,「枪哥,你家地图都是交给国安局专门破译的么?」 「我看的不太懂。」枪哥指着那地图说,「但是你看,从这里开始,是我们下来的地方。这两条平行线是我们走过的悬棺水路,正好在这里,有一个岔道的地方,是黄宗他们偷袭我们时进来的地方。而这个菱形,正好在庞汉昌被牙籤鱼吃光的那一带。」 枪哥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滑动着,顺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线,勾出我根本看不懂的线条。 「这一路的形状,你不觉得很熟悉吗?我们就是顺着这些洞窟走到这里来的,虽然很杂乱,但是大体形状和我们走过的路线完全重合。」 「枪哥……你是学工程勘探的吗?我大天朝的军队什么时候这么强悍了,要是每个成员都有你的高素质,青藏高原也被我们挖成筛子了啊!」我惊嘆。 枪哥嘆了口气:「任守,我能忍你一次两次,不代表我现在的心情能一直容忍你的永远二百五从未有退步。你看,这个墓穴的终点,在这里。」 枪哥在地图右上角的位置点了一下。那里和其它杂乱的线条划出了经纬分明的界限,隔出了一个明显的空间。在空白地带中间,有一个长方形的框,框中画着一只眼球,瞳孔是方形的。 「这是……」我迟疑着,「你说的,方瞳古尸的位置?」 「嗯。」枪哥凝望着石壁说,「我一直奇怪,黄宗他们为什么一直想从我们手里夺走匈奴耳环。现在看来,一切都串起来了。匈奴耳环上的那个耳坠,应该是这幅壁画里面面具人的某种象徵,它和揭开这个墓的最终秘密密切相关。而这一切又都指向了方瞳之人——从壁画上可以看出来,他被这些人当成神仙,他指挥着这些人挖山取石,被这些人供奉……我猜测,就连这个墓穴可能都是那些人为了纪念这位仙人建造的。在墓穴深处,安置着这位方瞳仙人的留下的遗物——就是黄宗他们说的宝藏。」 「这也……太笼统了吧?」我挠了挠头,「等等,你说的这些,根本就是你自己猜测出来的片段,其实你也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吧?我才不信宝藏只是一具尸体,要是耳环真的和这个墓联繫紧密的话,凭藉金子耳环找一具尸体?太荒谬了!」 「我没说过是尸体。」枪哥冷冷说道,「遗物,遗物懂吗?他留下的东西……你知不知道,方瞳古尸的双目是龙髓,可使人死而復生。和这个比起来,金子珠宝算什么东西!」
第118页 「……」想死都死不了的我表示,和金子珠宝比起来,死而復生算个毛毛啊…… 枪哥还在研究地图。虽然和我比起来,枪哥的各种经验让他看起来像个技术人员,可也只是「看起来像」而已。这孩子一看就是那种脑子里都是肌肉块的人种,我敢说他小时候背九九乘法表一定都被老师打手心。 「该死的!」枪哥的眉头越皱越紧,到最后,他咬紧牙关,一拳狠狠砸在了地上。 「还是不明白……如果舒道在的话就好了。」枪哥抓着头髮,「这些东西到底代表了什么?」 「哎,没文化真可怕,」我走过去,蹲到了枪哥身边,「你研究这么清楚干什么?难不成你真要转型搞学术研究?」 「这些图……很不简单。」枪哥凝望着石壁,「我必须确定,那件东西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否则,我会疯的……如果继续这样一次次给我希望,又一次次落空,我真的会疯的……」 枪哥的眼睛里,某种光芒疯狂燃烧着。灼热的亮度,简直让那双透着幽绿的眼睛变得如同狩猎的狼,是高崖之上孤独啸月的执着。 我忍不住问道:「枪哥,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弄到龙髓?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贪生怕死,妄图长生不老的那种人啊。」 枪哥沉默了很久,一直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勉强的笑。 「因为,我欠了一个人的。」枪哥说,「今生今世,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你想知道吗?」 想。 这可是枪哥的八卦啊!尽管是口头语可是我居然听出了「她」!枪哥欠的风流债不算少,可是能让他亲口承认的居然存在!!!这简直是比张玄忽然能朗诵完欧巴马演讲词全文还让我震惊的东西! 我屏气凝神等着听枪哥讲故事。说不定这是一段狗血的苦恋,枪哥的生涩青春,也许还牵扯了他未曾谋面的骨肉。连故事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天才宝宝:爹地,妈咪是我的!》。这可是红遍xx的经典文体,说不定我还能出个书赚一把版权稿费,然后谁还稀罕给九叔这个混蛋打工啊我擦…… 我的思绪犹如枪哥的节操,一泻千里一发不可收拾。而这个时候枪哥甚至还一个字都没有说。 「那个……大哥哥,阿姨?」一个属于少女的娇软声音犹豫着响起来,打破了我手挥羽毛笔给我的亿万读者签名的美梦。我这才意识到,这个空间里还有一个人,已经被我无视了几乎一整章。 凸……凸……凸……为什么叫他大哥哥叫我阿姨啊!明明我才是风华正茂的那个,他早就过尽千帆了!千帆! 枪哥警惕地看过去。地落正站在洞口,一副不敢靠近的样子,扭着白净的双手很是拘谨。 「我……我听到那边有人。他马上就要过来了。我们……要逃吗?」 第66章 我听到地落的话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拽起枪哥,迅勐无比地沖向洞口。可那傢伙很是不配合,半路上掏出腰间的手枪对着我的后脑勺开了空枪,用这种野蛮兇残的方法止住了我的脚步。 「你干什么?」枪哥皱着眉头弹我的脑门,「你认识她说的那个人吗?」 「不不不我绝对不认识!」我拼命摇头,「可是枪哥,她是地落啊地落!她说听到有人,那绝逼不是活人啊!这种人我可一点也不想认识!」 枪哥托腮,有些无聊地看我一眼:「我说任守,你就不能偶尔认清一下自己的身份吗?自己就是个死人了还嫌弃别人不是活的,没听张玄说吗,就你这成色那铁定是死了千年以上的,这座山里都没有比你死得更透的了。」 「……」 地落蹭到我身边,小声说:「阿姨你别担心,他和你不一样,是活的。」 ……不,你们两个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对我进行身心攻击上面突然达成这种默契,我觉得更担心了…… 「走,看看去。」枪哥很帅气地一个转身,却因为扯到了肋骨的伤口一阵龇牙咧嘴。 我不知道地落是怎么听到有人的声音的,因为连我在这个洞里也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直到我们走了出去,我才听到了从旁边通道传来的,粗重的唿吸声。 我们刚才进到壁画洞窟里之前,遇到的是一个三岔口,因为枪哥剥夺了命运的抉择我们进了中间的洞。现在,传来声音的是左边的洞穴——命运的选择果然没错,只不过命运最近可能有点老年痴呆,总是在迟了很久以后才告诉我们结果。 我听到了踉踉跄跄的脚步声,慌乱而匆忙,还有唿吸的声音,的确是活人。那人好像在被什么追赶着一样,我甚至听到他摔倒了又爬起来,然后继续跑着。 那边的洞好像比这个壁画洞窟长很多,直到枪哥也听到了声音,我们三个就一直这么默默站在那里,等里面的人出现。枪哥举枪瞄准了洞口,只等着那人出来立刻让他丧失战斗力。 粗重的唿吸声越来越近,那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那种下一秒这货就会停止唿吸的感觉,那种恨不得把肺掏出来直接在空气中自行唿吸的感觉……我忽然觉得这唿吸声有点熟悉。我伸出一只手来,拦住了枪哥准备开枪的动作。 「先等等。我觉得这人……」 话没有说完,那个人已经踉踉跄跄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第119页 我和枪哥异口同声喊出来:「舒道?!」 没错,正是舒道。那个刚才枪哥还在念叨的曹操一样的舒道,那个天门唯一的人品好到领了一把好人卡、其完美程度足以达到红颜薄命的舒道。 他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到处都是灰尘,就连眼镜也歪歪地架在鼻樑上。他的面色疲惫,一身狼狈的样子好像刚从沙漠里走出来一样。我和枪哥还没来得及吐槽他的落拓路线转型之失败,看到我们,舒道已经急急沖了过来,其动作之迅速一反平时林妹妹一样娇弱的形象。 「有没有看见红摇?」舒道焦急地问,「你们有没有看到红摇?」 「她不是和你跟九叔在一起吗?」枪哥奇怪地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这副样子……你们遇到了什么?」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舒道好像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一样,颓然靠到了石壁上。过了很久,他才平復下急促的唿吸。 「洞穴……塌了。」舒道低声说,「我们沿着水路向前的时候,忽然周围的一切都摇晃了起来。我们死死抓住竹筏,为了避免掉入水中,红摇先把我固定到了竹筏上。可是……从旁边石壁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山洞,里面弹出了一个白色的东西,一下子把红摇抓了进去。九叔跟了过去,我来不及过去就被水流沖远了……」 我和枪哥面面相觑。 「我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也没有救下她……该死的,我总是这么没用!居然还要靠女人来保护我……为什么被抓走的不是我?!」 舒道痛苦地蹲下身来,他的手牢牢抓着自己的头髮,浑身都在颤抖。他忽然咳起来,剧烈地咳嗽着。好像整个身体都在抽搐一样,我吓了一跳,想上前安抚一下他,他却一只手把我推开了。 过了很久,他才平復下来。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的脸色白得像一张透明的薄纸,仿佛伸出手指就能戳破。他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对不起……我失态了。你们怎么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和你们遇到的情况差不多。」枪哥冷静地说,「是那个蒙着斗篷的人——她叫做尼卡,是红摇的好朋友。她一手把我们引入这里,然后启动了机关,使整个山洞的格局发生了巨变。那个白色的东西……可能也是她搞的鬼。我们和张玄分散,掉到这里,遇上了你。」 舒道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他后退了一步,低声呢喃着:「红摇?这不可能……哦不,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发现?!」 他又自责起来了。 我很少在舒道身上看到过这么多极端的情绪。他整个人好像一直没什么情绪波动,始终是温润如水的微笑模样,人品也好的让人惊嘆。现在看到他这样痛苦自责,我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别这样嘛,」我安慰他,「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样……你看,就连枪哥这种人都能理直气壮活得好好的,你至少比枪哥没有浪费粮食对吧?」 枪哥瞥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继续安慰:「你已经做得够多了,虽然你连红摇的交友状况都没有弄清楚,而且人家对你死追了那么多年痴心不改你都依然不接受,而且人家身为弱女子为了你出生入死你都坦然接受了……所以你看,现在也是她自愿的,你完全没有自责的必要对吧!」 枪哥:「……」 地落:「阿姨,那个哥哥他……好像哭了……」 ……为什么你连三十岁的舒道都叫哥哥了还依旧锲而不捨叫我阿姨啊! 「吐槽的重点不在这里吧。」枪哥头痛地扶额,「任守,你还是别说话了。有你在,很少有人能不蛋疼。」 「不,阿守说的没错。」舒道站直了身子,虽然脸色还是白得吓人,可至少已经没有那种惨不忍睹的绝望感。 「抱怨自责,没有任何作用。现在我只能尽快找到她……必须马上找到她!枪兵,你们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吗?」 看到他这个样子,枪哥也微笑起来:「其实我想说,你来的真是刚好呢,我们在里面发现了重要线索。只是任守是个文盲,你来看一下。」 枪哥和舒道很是哥俩好地进入了壁画洞窟。地落抬头看了我一眼,她好像没那么怕我了,那一眼里面带了点同情的意味。 「……」你什么意思啊! 我走进洞窟的时候枪哥已经把基本情况向舒道解释清楚了。现在他已经进入了职业模式,正在用随身携带的光源研究墙上的壁画。我们两个文盲自然是什么都帮不上,只能眼巴巴看着他。 良久,舒道才直起了身子。枪哥立刻紧张地凑过去:「怎么样?是龙髓吗?」 舒道摇了摇头:「是不是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这幅壁画的确给我们提供了很多线索。」 他指着壁画说道:「你们看,从绘画的风格与颜色保留程度可以看出来,这些画并不是出自同一个年代。最下面的这些,画风最为简洁,色彩都已经几乎剥落完毕了。而最上面的那些,甚至还能分清每一条线的颜色。而且,在细节的描绘上出色了很多。最具典型色彩的是这边的……地图。你们看,这幅图并不是一次性完成的。」 他的手指比划着名其中的两条线,说:「这些线条,是一层一层叠上去的。最初的时候,可能只有大致的轮廓,然后每隔一段时间,会有新的东西增添上去。一直到某个时期为止,突然一切都停止了。」
第120页 顺着他的描绘,那张图以一种动态的形式展现出来,好像时间的年轮,不断有新的东西增添上去,不断有老旧的东西死在黑暗里。最终这些尸体堆积成了这副图样。 「舒道,你说,如果这是地图的话,那么是不是代表着……」我顿了一下,犹豫地说道,「这个地方的建造脚步,和地图的完整是同调的?」 舒道和枪哥都静了一下,然后,舒道用赞许的目光看向了我。 「不错的思维。」舒道说,「而且,那个眼球形状的标记,正好是在距离我们最近的那一层之中。」 枪哥望了一会儿天,然后忽然用手指又弹了我的脑门一下。 「靠,你干嘛!」我捂着头愤怒地看着他,「这次又是怎么了?是吐槽吐森破还是装逼装成攻了?」 「没什么。只是想测试一下你那里面什么时候装了脑子。」 枪哥的理由真的是越来越兇残了,简直堪比有关部门的事情处理效率。 「不管是什么,只要有线索,我就一定会去的。」枪哥把枪背到了背后,他的目光重新恢復了清明。和那张脸上的坚毅线条相得益彰的,是目光里无畏无惧的坚定决然。 我望着那张帅到张扬跋扈的脸,忽然就失却了所有语言。 「对了枪哥……你刚才没说完的话呢?为什么要弄到龙髓,你欠了谁的人情?」 舒道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我的时候,眼神变得有点意味深长。 枪哥倒是很无所谓的样子,他倚靠在石壁上,点起了一支烟。微微低下的头被火光点亮了一瞬间的侧脸,那一个剎那性感的一塌煳涂。 「我妹妹,项菡。」枪哥回答道,「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甚至,用我自己的命去换也可以,只要她能够活过来。」 第67章 现在我进行一个简单的统计,和我一样觉得枪哥这种滥交到「一!夜!」换好几个女朋友还没有人管教的物种绝对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人,请举起五肢贊同——ok,1,2,3……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着。 所以当我听说原来枪哥居然还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甚至还有个亲生妹妹的时候,惊讶的程度简直堪比得知《西游记》是棒子国文化遗产。 「枪哥你有妹妹啊……」我虚伪地笑着,「不过为什么你妹妹姓项,她不是应该叫做『强汉』来着么……」 枪哥冰冷的眼刀勐地颳了我一下。 「我的名字是项戎钧。」我顶着脑门上被弹出来的摞成三个的大包跪地呻/吟以后,枪哥才满意地继续说下去,「当然,我知道你这种文盲是不可能知道什么意思的。但是在十年前,军界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它是项家这一代唯一的儿子,代表了荣耀、责任与牺牲。」 我真傻,真的。我单以为枪哥是个没品的高富帅,可却不知道原来他还是官二代。不过,要怎么样的官二代才会扭曲成现在这种痞子德行,我表示很好奇。 「我爷爷的父亲正好赶上了战争年代,他参了军,并且撑到了战斗的最后胜利,封了个不小的军官。那老头子好像从战争里面尝到了甜头,他的三个儿子每一个后来都当了兵,我爷爷运气比较差,混到了个团长位置。」 「等等等等!」我打断了他的话,「枪哥你是在炫耀呢还是在炫耀呢?团长?我去!运气比较差的都混到了团长,你家难道说是传说中的『逆天一家独撑全天朝』家族?」 「不是军衔问题,」枪哥沉沉地说,「我爷爷呆的那个地方,叫做『战斧』。整个团只有一二百人,但是却享受着步兵装甲团的待遇。无论是士兵素质还是武器配给上,全国都不太多。」 我不解地看着枪哥:「这种地方还不满意?呃,那个战斧现在还招人吗?我能不能过去参军?」 「呵,对你这种人来说,或许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枪哥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战斧的人那么少,还给了那么高的配置吗?那是因为,这个地方的军人,从事的全都是最危险、最见不得人的工作。」 「狙击暗杀、间谍探测、情报窃取、潜伏卧底……这不是小说或者电影,战斧的人从入伍开始,几乎就已经与整个世界隔离开来。他们经受着最艰苦的训练,从事着最骯脏的职业。有很多人都在困惑和挣扎中发疯了。他们是抱着为国捐躯的决心入伍的,但是在这里,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人性,什么是正义……是非善恶全都模煳了界限。他们告诉你,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都是对的,可是如果是对的,又怎么会这么骯脏!」 枪哥的声音依旧平静,他接着说:「我爷爷坚持了下来,还把他的两个儿子全部培养成了战斧最精锐的队员。我父亲和大伯,也坚持到了最后,把他们的儿女都带入了这个一去就不能回头的地方。所有的人都知道,项家的人,出生就是为了进入战斧,为了这个国家,冲锋陷阵在最黑暗的地方,哪怕扭曲了是非曲直,一切都是为了国家!」 枪哥扫了一眼我犹如五雷轰顶一样被雷焦的表情:「很可笑是吧?可是遗憾的是,从小到大,我接受的都是这种教育。不管对错,不在乎牺牲与付出,不计较得失与利益……只要是国家的要求,哪怕是向红十字会发射原子弹,我也要一丝不苟地执行!」 天朝自古多奇葩,枪哥一枝百花杀啊……
第121页 「我几乎没有上过学。十二岁之前断断续续学了点基本的东西,十二岁之后就进入了战斧。从最底层开始,一点一点磨练,一个一个接任务。老爹一直夸奖我,说我是天才,是最有可能继承整个家族荣耀的一个。他希望我能像爷爷一样走到最后——走到最后就是,死掉了。」 枪哥摊了摊手:「别那么惊讶,我爷爷死了,在一次很不光彩的任务里面。我老爹没过两年也是。可能幸运e是我们家的传统吧,那两个傢伙死得都不怎么体面。他们是为国家死的,可是直到死为止,他们的行为都是这个国家的耻辱。我妈早就受不了老爹那个只知道国家不知道家的混蛋了,他死后没多久,妈妈也挂掉了。」 ……我真的不是有意诅咒枪哥全家死光光的!相信我! 「那个时候的我,想法和你现在的表情差不多。」枪哥戳了戳我的脸,「『扯什么蛋的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啊!老子二十都不到一朵花的青年,凭什么要从现在就要天天攒棺材本,结果到真的为了国家嗝屁了还背个万年骂名啊混蛋!』——就是这样。」 「可是不管我怎么反抗,怎么愤怒。我的青春,还是在父亲的责骂,棍棒下的教导之中成长着。我变得很矛盾,有时候几乎要疯掉。一方面我觉得这样片面是不对的,另外一方面,还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着为国捐躯和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到了最后,整个项家,包括我大伯那一家,在我十九岁的时候还活着的,就只有我,还有我的妹妹,项菡。」 枪哥的嘴角带了一丝笑,他有些出神地看着空中:「我妹妹比我小三岁——好像正好和你虚报的年龄一样大。不过和你完全不一样啦,我妹妹又漂亮又温柔,一颗清露啊一朵青莲啊一块宝石啊什么噁心的比喻用在她身上都不嫌过分的。所有的人都很疼爱她,我那个死鬼老爹甚至没把她也拉进战斧。呿!很骄傲是吧?我对菡菡可是比他好得多!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哪怕藏在美国白宫里,我也能给她弄过来!」 枪哥一副鼻子都翘到了天上的骄傲样子,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从脖子上取下了一个一直挂着的小挂坠,拇指一转居然打开了来,里面是一张很小的照片。我凑过去看了一下,那上面果然是一个和叶子上的脏水滴污泥里的一朵花石头里的透明石头一样的女孩子——很漂亮,很温柔,很清纯,很好很强大。 「诶?我见过这个妹子!」我突然想起来,「枪哥,你房间的枪模架子上面放着的是不是就是这张照片?我上次去找你的时候好像有看见,看那质量还以为是你的女朋友呢。」 「那当然!我枪兵的妹妹,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 「呃……」枪哥的盲目自信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很好很强大,我转移了话题,「然后呢?你就变身大丧失把妹妹扑倒了吗?」 我好像触到了什么雷点一样,枪哥一下子收敛了刚才的各种张狂不满愤青骄傲,周身都陷入了沉寂之中。他吸了几口烟,弹了弹菸灰,才说道:「后来……后来菡菡死了。」 「……」 「因为我的原因,她死了。」 「因为你?」 「爹妈死后,照顾妹妹就成了我的责任。菡菡很乖,她虽然不知道我具体在做些什么,可是也从来不问。她是个温顺的姑娘。在我身前,永远都是无忧无虑快乐纯净的样子。她是我那段岁月里唯一的光。每次出任务回来,无论经歷了多么骯脏的事情,看到她,总能让我觉得还有撑下去的勇气。在允许探视的时候,她偶尔会来部队看我。她走之后,我就能打起精神赶快干完最噁心的任务。然后继续等待下一次。」 我听着听着,忽然就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那个那个……为什么我从这充满爱意的描述里面听出了禁断伦理和大丧失的意味?!卧槽枪哥你敢不敢有点节操啊?!对自己的亲妹妹这样子真的大丈夫?! 「我可能真的是太依赖她了吧。虽然表面上,撑起这个家的人是我,可实际上菡菡才是支撑我没有疯掉的全部。我不想再干下去,可是战斧是一旦进入就只有死亡才能退出的组织。我自己怎么样无所谓,可是我不能让她有一个当逃兵的哥哥!」 枪哥表情阴郁地笑了一下,继续说起来的时候,声音里带上了点颤抖。 「后来有一天,她来看我的时候,我刚刚出任务回来。那时候我太累了,看到她的时候全然放松了下来,就睡了过去。菡菡很乖,她一个人在外面等我。可我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她的一辈子。」 我的心提了起来,枪哥似乎是说到了最不愿提及的地方,他停下来组织着语言,我心里有种预感,想要打断他,可他却完全不给我机会,像是倒垃圾一样,剩下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她被人强/奸了——就在那天她一个人等我的时候,被我的一个长官——这种事情在那边并不少见。别以为所有的军人都和新闻联播上一样正直向上,唱着捡到一分钱交到马路边做着雷锋叔叔的好事……在战斧,与外面几乎是完全隔绝的环境里,所有的人都承受着要把你逼疯的挣扎与压力,你为了国家拼命要做的事情却是这个国家的耻辱,你随时可能丢了性命,这种情况下,这种事情的存在就像一种宣洩,已经不再是该遭天谴的。只要不算太过火,惩罚也并不算致命。我知道,就算我并不认同,可我都知道……但是那个时候我混帐得竟然忘了这点!我忘了保护她,把她一个人丢在了那个骯脏透顶的地方,让她遭受了这样的事情!」
第122页 枪哥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却好像什么也没看到,那双眼睛里通红一片,赤红的血丝几乎迸裂开来。 「菡菡……她自杀了。」枪哥面无表情地说,「他们最后是那么说的。当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骗我的,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快要发疯了。她只有十七岁,还是个纯洁无比的孩子,这是我发誓要一辈子守护的纯洁……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们伤了她,他们杀了她,所有的人都必须要死!」 我看着枪哥,觉得自己像是在听一个狗血怪异的童话。 「很中二是吧?整个世界都去死什么的……也怪不得你鄙视我。可是和九叔一样能隐忍不发,事后十倍百倍报復的人不多。当时的我确实就那么做了。」枪哥看着手中的枪,自言自语着,「当时我用的就是和这把差不多的枪,什么都没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个傢伙一枪崩了。我的动作很快,他们没有拦住我。呵呵,我是个天才的对吧?排行第一的特种兵,除了年龄,那些人什么都比不过我。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那些人抓住了我,我甚至没能带着菡菡的尸体离开……」 「事情是可以压下去的,毕竟他们捨不得一个项家的人没做出一点贡献就死在监狱里。但是我像个傻子一样,大吵大闹,叫嚷着让所有有牵扯的人全部偿命。后来惊动了当时战斧的团长,那人是我父亲的故交,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他把我扔进了监狱,而没有立刻处理掉我这头黑羊。再后来我遇上了九叔,九叔把我弄了出来,帮我杀了所有相关的人。我就变成了九叔的狗腿子。好了,整个故事差不多也就这样子。怎么样?八卦的心理满足了吗?」 枪哥把菸头扔到地上,一脚踩上去,狠狠捻灭它。带着一种发泄一样的狠意盯着我,等着我说话,好像我只要说错一个字他就会撕碎我一样。 「你个超级二百五……」我把脸捂在手心里,声音瓮瓮的,「你是傻逼呢,还是傻逼+10086啊?我呢个去的从头到尾槽点太多吐不过来了有没有!你家对你的教育是一坨,你自己青春期的叛逆也是一坨,然后你恋妹没大脑乱揽责任思考问题用嵴髓是一坨又一坨!从头到尾,这件事情我可以找出来n个扭转枪哥长崩路线的插入点啊混蛋!为什么你到最后还是变成了这个中二团伙的中二之神!」 出乎我的意料,听完我的绝非同情安慰的吐槽,枪哥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枪哥笑着说:「是啊,有n个扭转点。可是任守你告诉我,事情已经这样子了,要怎么办?爷爷死的时候,爸爸死的时候,妈妈死的时候,还有我妹妹死的时候……用你的话说,当一个又红又专发誓要为国捐躯精忠报国的好青年,变成了『三观是什么能吃吗』『背叛开始就是存在的幻影旅团赛高』『大家一起丧失吧』的时候,当我世界里唯一的光也被剥夺的时候。说好的扭转路线的插入点为什么没有出现?」 角色曲——红摇·烈焰华章 扬鞭指天涯,逆转后洒浮世为沙。 谁红衣跨烈马,回首处倾国尽飒沓。 暗夜里昙华,一笔涂幽艷若流霞。 赤练血色,幽冥夜叉,三千修罗尽笑杀。 为谁收羽,为谁敛翼,为谁折断爪牙。 那年陌上,少年谁家 临风折柳笑拈花 一遇是醇醪,再逢是醉酿,三见煮酒换烹茶。 俯首,缚身,青丝转去又一匝 说谁白玉无瑕,说谁断罪之花 说是阴错阳差,误了他还是她 都不过浮絮扬花,挥手成沙 唱一阕歌,荒城里断弦了琵琶 凿一块碑,经年后又有谁来拓 簪花素笺落笔便入匣 谁的誓言啊,纵飞天死,敦煌灭,从不曾风化 池塘青草,雨声里鸣夏的蛙 是不是也曾唱过你我的伞下 曾是烈焰,烧遍兵燹诉征伐 一曲华章手底弹罢 千迴百转生香齿颊 到最后,哪怕荒原昏鸦 惟愿一生伴君,啼血天涯 第68章 枪哥以前是个牛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钱途一片光明大好内心一片红专结合的niu bility。可惜后来方针路线没找对,往南走变成了sha bility。 「其实我是知道的,你想吐槽的一切也正是我这些年来一直无语的一切。」枪哥说,「我没有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我,因为没有谁应该处于世界的中心遇到的全都是真善美。但是,走到现在,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他重复了一遍,「被关在监狱里的日子不长,我就遇到了九叔。他给了我两个选择——呆在这里,等着那些根本没有正义邪恶之分的人给我审判;或者是跟着他走,去做一些不可能是正义的事情。当时我就在想啊……什么项家的荣耀责任,什么只要牺牲不图回报,都特么的玩蛋去吧!老子全家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多少,可最后呢?他们连死都是国家的耻辱,连我的妹妹都……」 「所以,你就从此陷入了对九叔理念的狂热崇拜中吗?卧槽这简直就是个邪教头头,蓝染都要甘拜下风啊。」我小声说。 出乎我的意料,枪哥摇了摇头:「不,我所追随的,只有我自己的信念。我是枪兵,不是别的谁。」
第123页 他缓缓抚摸了一下手中的沙漠之鹰,又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枪在这里,兵在这里。从此这就是我的一切。没错,我乱搞女人,我倒卖军火,我盗墓挖坟……可是,我却从没有后悔过。这个世界其实没什么对错,做我自己认为正确的,不愧于手里这把枪,别的人,别的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直起了身子,眼中是我曾经见过的那种光芒。自信、坚定而耀眼。唯仗此身铮铮铁骨,天地刑罚一人独担。 「所以,你认为现在正确的事情,就是找到龙髓復活你妹啊?」 完全没有意识到我这句话只要换了末尾的标点符号就可以当做骂人,枪哥点了点头:「这是我欠她的。其他人的死亡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只有菡菡……是因为我的过失,我一直在找能復活她的方法。无论这听起来是多么的痴人说梦。我从舒道的一本书里面找到了这个。无论别人怎么认为,我都会做下去,终有一天,终有一天……」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只是眼睛里的光芒却没有减弱。从开始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舒道轻轻嘆了口气。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咽了下去。我追随着舒道嘆了口气,很有兄弟爱地拍了拍枪哥肩膀:「虽然我还是觉得你是个傻瓜……但勉强算是个不太讨厌的傻瓜。算啦,你看至少你现在和我这种好青年在一起了对不对?总有机会掰回到热爱生命的路上的,死而復生什么的不靠谱,你找累了就放弃吧。呃,既然我已经了解了你的悲惨过去与缺钱少爱没什么关系,那么看在我听你倒了垃圾的份上以后有奖金了分点呗?」 枪哥斜眼看了我半天,我用充满母爱的目光和他慈祥对视着。然后枪哥一巴掌拍到了我后脑勺上,顺手摁住我脑门防止我靠过来。我的短腿短胳膊自然比不上他将近一米九的身材,扑腾扑腾的像只被摁住壳的乌龟。枪哥似乎觉得很有趣,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贱人,他根本就不需要谁的同情安慰吧! 舒道很是无奈地看着我们两个的弱智斗殴,他扶了扶眼镜,打开了随身带着的笔记本。 「好了,你们两个。我们不能一直呆在这里了。不管怎样,还是先把这张地图记录下来,要到达那个眼球形状那里,它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没必要。」枪哥停下动作,回过头很自信地说,「这东西我刚才已经记住了。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里,不必原路返回。从地图上看,这里有一条路,就在……咦?」 枪哥怔了一下,勐地转过头来,沖我大吼着:「任守!躲开!后面有人!」 很多影视作品文学作品里都有这个镜头,某某沖某某某大喊着:「别回头!你后面有凤姐!」然后某某某一个回头,就被凤姐吓死了。 这说明这个情节的设定是多么不靠谱,那个喊话的某某,你不知道人都是很贱的生物吗摔!你越不让他回头,他肯定越是要回头看看的啊! 虽然我已经进化成了粽子,但是很不幸,我还是没有脱离人类的劣根性。听到枪哥的喊话,我条件反射回头看过去,灼烈的风就冲着我的脑门飞过来。 我的动作很快,近距离躲子弹这种事情,我也不是没在枪哥蛋疼的时候跟他练过。我勐地向后一仰,子弹擦着我的鼻尖从额头上飞过去。然后我就惨叫起来。 舒道……我的后面可是没有丝毫自保能力的舒道! 我根本来不及看一眼是谁打的我,身子已经拉出一道残影,不假思索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刚在我额头上减速了一下的子弹,像拍苍蝇一样,勐地把它打到一边。 「我日!任守你这个白痴!」枪哥大骂了一声,向旁边很狼狈地滚了一下,躲过了我不偏不倚扔向他的子弹,同时举枪瞄准了我身后,扣动了扳机。 我没有被子弹打中,可是刚才那么近的距离,也没完全躲过去,额头上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印子,鲜血顺着脸流下来。我听见枪哥一声闷闷的□,像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看过去的时候,枪哥正靠着石壁,一只手紧紧按着胸口固定肋骨的匕首。 「真可惜,居然一个都没有死。」一个嘶哑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来,然后一只瘦长冰凉的手掐到了我的脖子上,尖尖的指甲扼住了我的大动脉。 「别动哦,这个小妹妹的脖子还挺细的。」那个声音在我耳边说着,唿吸好像蛇一样冰凉黏腻,让我浑身不舒服,「地落,跟他们够久了吧?过来。」 「n……」枪哥咬牙切齿说着,然而他还没说完,就是一阵勐烈的咳嗽,甚至咳出了血丝。看样子,刚才他勐烈的动作,让肋骨直接戳到了内脏。 再次沦为人质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伸到脖子上,摸了摸那只手,发现和那嘶哑的声音很不匹配,这只手白皙滑嫩,虽然手掌心和虎口有老茧,可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的手。 「n……你是尼卡对吗?红摇的朋友,尼卡?」我哑着嗓子问。 背后的人顿了一下,然后再说话的时候,本来嘶哑的声音瞬间变得圆润起来。有些低沉,但是充满了女人的魅力,是我听过的女王一样冷艷高贵的声音。 「记性不错啊,任守对吗?」尼卡是笑着的,「为什么总强调我是红摇的朋友呢?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能先把您放我脖子上的爪子挪开再扯淡吗?
第124页 「别动!」我只是微微转了一下,尼卡立刻威胁我,「任守,你最好配合点,我不想伤了朋友。」 我嘆了口气:「我说姐姐,您的口号还能喊得更加假大空点吗?而且先不说别的,怎么一个个都喜欢拿我当人质?你傻叉啊?难道就没有发现,没多久前那个死克了的庞汉昌在我脖子上留的伤口,已经没有了吗?」 尼卡愣了一下,趁她这一愣的功夫,我勐地抓住了她的手,手腕一扭,把她从我后面一个过肩翻了过去,直接用手摁到了石头地面上。尼卡的后脑勺狠狠磕到地上,她可能还在眩晕,我沖她笑了一下,然后在她的惊讶的视线中,我额头上的弹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癒合。 「别动哦。」刚才瞬间恢復生龙活虎的枪哥端着手里的枪,有些懒懒地瞄着我身后的人,虽然他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喘,可并不影响那份「老子压死你了」的气势,枪哥对着我身后的人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看你的装备,你的子弹也没多少了。别乱动,否则,不管你的动作有多快,我也能在你上膛之前,崩死你。」 枪哥说话的表情那叫一个扬眉吐气眉飞色舞。因此根本不用回头,我就知道身后的人是展莫辞了。 我vs尼卡——完胜。 枪哥vs展莫辞——完胜。 舒道vs地落——舒道温和的笑了笑,地落脸红躲到一边,也……也完胜! 「什么啊……居然这么快。」尼卡忽然无奈地笑起来,「果然是受伤太重了吗?喂,任守,你们的人伤了我们,然后我们偷袭了你们,就当是扯平了。放开我吧。」 我僵了一下,然后手指头都抖起来:「你……你胡扯些什么!以上的逻辑错乱到我都看不过去了!什么扯平了?我好不容易霸气侧漏一次,你说扯平就扯平啊!」 尼卡嗤笑了一声,然后抬起手,忽的一扯衣服,宽大的麻布袍子被拽下来半截,露出她纤细漂亮的锁骨,还有……肩膀上向下延伸的、不知道有多深多长的刀口。我这才发现,她那身深色的衣服上面,浸透的全都是血,不知道那里面还有多少伤口。 「展莫辞身上也一样哦。」尼卡说,懒懒看着我,上翘的眼尾看上去像只妩媚的猫咪,「这些……可都是你那个小情人弄的呢。看见你掉下去以后,那傢伙发了疯一样,好拼命的样子。真是看不出来他有那样的实力。如果不是我打开了洞口,现在那里一定是没有一个活人了吧?」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忽然觉得脑子有那么点不听使唤。 「哦?那傢伙居然这么卖力啊?」枪哥问道,「那么,黄宗呢?被他杀了吗?」 尼卡的眼中划过一丝冷意,她轻哼了一声:「我还活着,他又怎么可能有事?就算那个怪物一样的男人再强悍,始终是欠了点心思。你放心好了,你们的争斗……还有机会继续的。」 「那就好。」枪哥淡淡说着,同时举起了枪,「任守,我数三声,一起杀了他们两个。只要黄宗没死,事情的真相就还有知道的机会。」 「等等。」尼卡忽然又一次打断了我们的动作,这一次,她的目光飘到了一直站在一边的舒道身上,上下打量着。 「这就是红摇死也要得到的那个男人吗?」尼卡笑着说,「果然是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不过……你真的值得这样的女人的爱吗?现在的你,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吧?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找她?」 我和枪哥停下了动作,同时看向舒道。他的脸色很沉,表情变幻了几次,最后回復了如水的淡然。 只是开口的声音却是果决的:「枪兵,阿守……先不要杀她。我们需要她……去找红摇。」 第69章 枪哥的绳子不够了,于是他用自己的皮带把展莫辞的两只手反绑在后面。可是他又发现自己的裤子差点掉下来,于是他又强行抢走了我的鞋带束住自己的裤子,把我另外一根鞋带剪成两段让我勉强没有光脚。 我:「……喂,我现在是应该吐槽你的腰好细,还是该怀念那个沉浸在过去悲痛回忆里而没空找我麻烦的枪哥是多么可爱?」 「你可以选择闭嘴。」枪哥看都不看我,打量着自己刚刚重新固定的胸前夹棍,绳子还是差了点,他皱了皱眉头,又把目光飘到我裤腰上。 「你想都别想!」我迅速捂住裤子,「你敢不敢有点廉耻啊!竟然为了一己私慾就把主意打到了少女的裤腰带上面!我是绝不会屈服于暴力之下的!」 枪哥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欠妥,他「切」了一声,放弃了这个主意。 枪哥没有把地落五花大绑。但是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淡淡扫了她一眼,语气里带了些许警告意味:「别以为你的小动作没人能发现——我忍你一次,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会管你是不是个十几岁的姑娘。」 我惊讶地看过去,地落没有回答,她只是瑟缩了一下,再没有答话。 以后的路上,地落再也没有像刚才一样跟在枪哥身边。她肩膀上依然在流血,两只手被绑在身后,走在展莫辞旁边,侧脸看上去分外娇弱。 有很多东西,我都不明白。但是我隐约觉得,这个姑娘,也许并不像我想像的那样简单,当然,她也远没有那么复杂。 展莫辞和尼卡一样,都被枪哥卸了武装,反绑着双手以标准人质的姿势押解在前方,可是这两个人都属于那种外表出色气场也力压群雄的,即使是被这样绑着,也摆着一副被绑是老子的骄傲的欠揍样子,张扬跋扈的样子反倒显得牵着绳子的我像个俘虏了红军战士的鬼子兵。
第125页 展莫辞看着我低头憋屈比较的样子,冷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我气恼地踢了他一脚,这傢伙被张玄揍得不轻,一张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枪哥绑他的时候我注意到这傢伙一只手骨折了,后背上几道血淋淋的刀口。不过即使是这样,也能看出来他是个帅哥。 「我笑,黄宗果然看走了眼。」展莫辞慢条斯理说着,他的声音很好听,只是透着冷酷的沙哑,让人听着不觉得身心舒畅。 「什么?」 「天门不留废物,他以为你和庞汉昌的地位一样。」展莫辞用一种觉得有趣的目光看着我,「原来你的能力是『不死』。」 「你才不死,你全家都不死!」反口骂完,我才意识到这句话好像在夸他,憋着一口气转过脸不搭理他了。 「的确是很有用的能力……不过,也实在是无趣的能力啊。」展莫辞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失去了兴趣,目光冷漠地移到了一边,「如果连死都不能,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才不是不死。」我嘟囔着,然后就不出声了。 哼,谁搭理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傢伙啊,我本来就死透了! 尼卡被枪哥押解着走在前面,她的身子依然挺得笔直,只是却掩饰不了一步一晃的那种姿态。再骄傲,她也不过是个受了伤的女人。 「张玄下手挺重的。」枪哥忽然说道,他直视着前方,我不确定他是在怜香惜玉还是在谴责张玄,虽然这两个好像没多大区别。 「那傢伙呆的要死啊。」枪哥忽然回过头来,目标直接对准了我,「我简直怀疑他大脑上面根本没有沟回的形状,可以直接在上面熘旱冰。原来我们在斗里,只有出现危急情况的时候他才会动一下手,平时就是一副假死的状态。而且啊,有一次连他自己受了重伤还能迷迷煳煳睡了过去,要不是舒道发现得早……啧啧,这傢伙估计现在挂在鬼殿里展览呢。」 枪哥做了一个夸张的吐舌头瞪眼睛的动作。 ……这人有病吧。 「餵。」半天没得到我的回应,枪哥不死心地伸出手指头捅了捅我,一脸神秘地凑了过来,「张玄这次为什么表现这么突出,你不想知道吗?」 我想了一会儿,摸了摸下巴:「可能是因为我魅力太大?」 枪哥瞪眼睛瞅着我,半天才泄气地揉了揉鼻子:「操,虽然我大致是想表达这个意思,不过你脸皮这么厚实在是让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啊。」 我沉默着,没有搭理他。可是枪哥这傢伙是个没人理会死星人,没一会儿就不甘寂寞地又凑了过来:「虽然我是觉得他看上你是不太可能啦,不过也保不准那个只有唿吸吃饭能证明他是个人的傢伙口味很非主流。你什么想法?」 我停下来,白了他一眼:「我在船上给你超薄防渗你还不乐意,一个大男人哪来这么多八卦心思?连死人的八卦你都要关心,你其实是卧龙诸葛自带八卦阵的吧?」 枪哥没理会我的不耐烦,反而笑嘻嘻地凑过来:「别这么无情啊,我们可是亲密队友不是吗?来,告诉枪哥哥,你乐意和张玄睏觉不?」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就是有时候看见他的时候,好像在看一块红烧大排,很想一口全部吞下去。」 「……我去,这还敢说不知道?你对他都饥渴成这样子了!欲女红摇看见你都得下跪!哎哟我都忍不住有点同情张玄了,遇到了个素了『这,么,久』的老处女,下面可能都等成干了吧?哪怕他和我一样精壮也未免扛得住哟。」枪哥用敬畏怜悯的目光望了望我……的下半身。 「……」要不是顾及到我一个人扛这三个有点小问题,我真想一巴掌把他扇到石壁上,让他和他的节操一样抠都抠不下来! 「确实不知道啦。」我有些泄气地说,「我没喜欢过什么人,也不知道算不算……你也说了,面对那种只要不唿吸就可以直接挂到鬼殿里不用防腐处理的傢伙,我很难动心起来诶。而且……每当我有那么一点骚动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到张玄呆滞地求不扣工资求兔斯基的表情……卧槽,他是要找兔斯基,但是很遗憾我是个人类还没毛绒啊!」 枪哥看了我一会儿,扭转了头,自言自语着:「……那倒也是,张玄就算是喜欢兔斯基也不会喜欢你的,我真的是对你的魅力太有自信了……」 「……」 「喜欢就去追。」我们两个都放弃这个话题的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尼卡却冷不丁来了一句。我们俩愣了一下,一起看向她。 尼卡并没有在意我们两个对她的关注,她把脸侧过去,只留给我们一截雪白的脖颈和半边侧脸。上挑的眼尾涂了紫色眼影,长捲髮掩映下那半张面孔如同罂粟一样冷艷。 等等,这哪里是「没有在意我们对她的关注」了?!这pose摆得光影效果直奔四娘了混蛋! 「遇到有可能会喜欢的人,就不要犹豫。矜持与自尊、顾虑与优柔寡断全都抛开,哪怕被人说不要廉耻,也要向在一起的目标努力。」尼卡说着,却不是看着我,她侧头看着身边的舒道,一字一句说,「因为那些无谓的担心顾虑,在爱情面前实在是太弱小了。只有自己比它还要弱小的人,才会退缩不敢向前。」 舒道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向前走着。
第126页 尼卡讥讽地笑了一下:「我怎么忘了,装傻是你这种男人最擅长的。你真不值得红摇的喜欢。」 「嗯,的确是。」舒道波澜不惊的嗯了一声,「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所以我一直在告诉她,会有更美好的人,照顾她一辈子。」 「只有懦弱的男人才会用这种理由逃避,」尼卡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能耐?我听红摇说,你似乎在歷史上有点造诣?那么伟大的歷史学家,你在刚才的壁画上,除了那两个文盲看到的东西,还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本事都没有。」舒道停下来,平心静气看着她说道,「我只是一个很没用,也很懦弱的人,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但是,我会什么,也并没有向你展示的必要。」 「刚才的壁画,虽然线条简单,但是能透露的信息很有意思。画上的人戴的虎头面具是匈奴人的风格——之前在耳环上看到那个耳坠的时候,我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对。」 舒道看着我和枪哥说:「阿守,你还记得你梦里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吗?」 「衣服?就是古代人的衣服……」我回忆着那个梦,3d版本的要比漫画版清晰一些,可惜我是个文盲,也只能用「古代人」来形容。 「从那两个描绘出服装的人看来,他们的衣服是动物毛皮,佩戴着青铜饰品,是典型的游牧民族特色。可是,他们身上佩戴的青铜饰品,图样却不是常见的虎、狼、鹰一类的动物,而是……龙。」 「龙?」我和枪哥异口同声喊道。 舒道静静点了点头:「是的,所以,我推测,这些人——或者至少这两个人,他们并不是匈奴人。而更可能是从古代中原地区前往游牧民族的高级使节。而且还有一点是很有趣的,他们衣服上装饰的龙,并不是我们经常见到的龙的形象,而是还未演化完全的龙的雏形。至少在春秋时期以前的龙的形象。」 「和匈奴人频繁交往,是在汉朝以前的事情。虽然之前的交往并不算少,可是从概率和壁画上描述的事情判断,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测——那些没有画出服装的人,可能并不是匈奴人?」 舒道微微一笑:「也就是说,壁画上描述的,是另外一个少数民族,和春秋战国时期的中原交往的某个故事?」 尼卡定定看着他,目光很是变幻莫测。连我都看得出来,她目光中的惊讶和意外。可是半晌之后,她却偏开了头,轻啐了一口:「一派胡言!」 「……」 我赌五毛,这傢伙在傲娇,有没有人跟的? 第70章 我们之后的路程,就一直在「尼卡讥讽舒道配不上红寅舒道说他确实配不上但是暗示他其实挺牛掰→尼卡重申舒道配不上红寅舒道说你帮忙找个配得上她的但是一定要是个男人」的旋律中之中反覆迴旋跌宕。 于是这文在经歷了恋尸、恋物、恋妹等等禁断情节之后,终于要一发不可收拾地走向百合了吗…… 我和枪哥以两个标准酱油党的姿势走在后面,看着前面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枪哥看了一会儿,忽然喃喃自语着:「那个尼卡……好奇怪啊。」 「何止是奇怪……」我捂住了脸牙齿打架,「我在她和红摇身上好像看到了传说中要烧死异性恋的真爱……」 枪哥说:「都已经到现在了,她还假装和红摇姐妹情深干什么?就连你这种垫底的脑残都不会再让她骗走情报了,这时候做戏给谁看?」 我还没说什么,身边的展莫辞已经嗤笑了一声。 「是不是做戏,你又知道多少?呵,我好像忘了,刚才在山洞里,我们可是听了一个挺有意思的故事。」展莫辞看着枪哥的眼神充满了嘲笑,「我一直以为那些电视里的脑残只是个平面图案,可没想到原来真的有能站起来的脑残。」 我大惊:「你说什么?你……可恶,你怎么这么猥琐啊!枪哥这种猥琐男的猥琐过去你居然都要窃听!混蛋,连敌人都知道枪哥原来对他的妹妹有过一段不伦之恋了!」 展莫辞:「……喂,那个叫枪兵的,就算是垫底的脑残,你们天门的短板也太短了点吧?」 无论我们怎么闹腾,枪哥好像完全没听到我们两个的对话一样,沉着地往前走着。和他平时被我说几句就好像被掐了脖子一样的捉急样子完全不同。我看得奇怪,忍不住戳了戳他:「喂,枪哥,你真的不在乎吗?那傢伙万一要是出了大字报把你的身世到处张贴怎么办啊?」 「无所谓。」枪哥淡淡说道,「我不会让他活着走出这里的。就当是死之前给他的福利吧。」 展莫辞在一边哑哑地笑了起来。 「……」被这两个变态夹在中间,身为正常人的我压力好大…… 我忙不迭往前跑了几步,宁愿掺和进情侣……哦不,情侣的过去时情敌,之间,也不想再感受变态的气场。 「你只知道这一点吗?」我过去的时候,尼卡正在趾高气昂轻蔑地鄙视着舒道,「另外一个少数民族和中原人的交往?这点垃圾,就连任守都能推测到吧。」 「……」为什么一个个都拿我当最低标准啊…… 「很多东西还需要查证。」舒道的语气温和得可以去卖保险了,「那时候北方的游牧民族很多,出名的比如大宛、乌孙等等,风俗习惯都很接近。虽然出现并且兴盛的时间有些差池,但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间段内,发生了什么也未必不是吗?」
第127页 「大宛?乌孙?」尼卡提高了声音叫道,似乎受了很大刺激一样,她脸上显出一个隐忍的表情,然后冷笑起来:「舒道啊舒道……红摇还真的是高看你了。你那可怜的脑容量也只能达到这个程度了吧?这里是福建,壁画上的颜料却是这里很少见到的红砂岩粉末。画中刻画有服装的人物穿的衣服,也和大宛乌孙有着显着的差异。你枉为鬼眼舒家的最后一个传人,竟然连这么明显的特点都看不出来!」 舒道依旧不温不火的,他微笑着说:「哦?对不起,我实在是才疏学浅了,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民族的事情呢?」 尼卡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那壁画最早的部分,完成于东汉年间,其内容却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场景,从时间段上看来,只有一个民族最为符合,那就是月氏。」 舒道没有丝毫惊讶:「月氏?时间上的确没错。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算是南迁的小月氏,也只到达甘肃一带吧?怎么可能在这里留下遗蹟?」 尼卡:「格叽格叽……」 ……请原谅我又让尼卡唱起了光头的一休,只是我发现,听这两个人说话,还不如去后面体会两个变态之间的气场。因为他们说的话,就算是中文,拼凑起来我也完全听不懂! 我实在是要对尼卡刮目相看了。身为一名女性,不仅貌美如花身材凹凸有致,她能在大街上挥动西瓜刀追杀小偷,能肩扛五六十斤的巨大斩马刀和张玄对抗,然而她还不仅仅是战士系的高材生,竟然还精通歷史知识。果然,和我比起来,她才是盗墓文应该存在的正常女主吧?! 我用我那可怜的语文知识归纳了一下舒道和尼卡对话的内容,大致总结如下。 壁画上的火柴棍小人,可能不是匈奴或者大宛马,而是一个叫做月氏的游牧民族。他们本身是生活在北方的游牧民族,一直以来和匈奴都有摩擦,后来被匈奴打了一次又一次,在汉朝的时候从北方迁移,一部分南迁的月氏人,被称作小月氏,南迁到甘肃一带。在这里的可能是小月氏中的一部分人,他们由于不知名的原因抵达福建,在这里一代代繁衍下去,并在山洞里画下了他们的故事。 「原来是这样。」舒道笑着点头,「这么说来,壁画的前几幅描绘的,就是月氏和匈奴战斗的场景了?的确,如果是迁徙到这里的小月氏记载自己的祖先事迹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一个北方的游牧民族,居住在福建,只能靠这种方式来传递歷史。他们在山体洞穴里建造了巨大的祖墓,一代又一代,把歷史暗中传承,最终完成了那副神秘的地图。这些……我的确是没想到呢。那么,那两个方瞳的人又要怎么理解呢?他们出现在壁画中,命令月氏人建造的又是什么东西?」 尼卡再次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张开嘴刚想要说什么,忽然就愣了一下。 「不对,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套我的话?!」 舒道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会呢?明明是我才疏学浅,什么都没想到才对吧。还请你不吝赐教,这样我也好……」 这下子连我都沉默了。 尼卡的脸色变得和展莫辞一样精彩,憋了半天,她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无耻!」然后就不再理会舒道了。 说得好……舒道,这两个字,您还真的是当之无愧啊…… 舒道倒是很无所谓的样子,他遗憾的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被发现了!」的表情,也安安静静继续走路了。 天门的人……果然连最纯良最无辜的舒道也是个腹黑么……还我碎了一地的三观啊混蛋! 「红摇在哪里?」过了很久,我才忍不住问道。 舒道停了下来,看向我们。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沉静。 尼卡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原来,到最后忍不住的人,依然不是你吗?」 舒道看着她,眼睛里面无喜无悲。 尼卡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红摇和关陆离在一起。不过这无所谓,反正你们所有的人都要死在这里。舒道,你就不必在这里虚伪地关心她了。」 「有什么话,到了下面再慢慢说去吧。而我……」尼卡的手在背后缓慢握紧,「我会带着黄宗,找到小月氏的宝藏。」 「喂!我抽你哦!」我忍不住跳起来,「被绑住的人质还这么嚣张!有本事,你就先逃出去再说啊!」 尼卡扭过头,沖我笑了一下,她漂亮的脸美得像朵罂粟花,带着致命的毒。 「我自然要逃出去呀,」她温和地说着,「我怎么可能死在这里?你们这些人,除了那个叫张玄的,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喂!你……」 我们说话的时候,这个洞穴已经走到了尽头。枪哥不耐烦地踢了她一脚:「别说废话。说,接下来要怎么走?」 地图上显示这里有一条通路,但是我们并不知道怎么打开它。 「解开绳子。」尼卡冷冷说道。 「你在做梦吗?」枪哥瞥了她一眼,「就算是断了腿的狐狸,也是狐狸,阴险狡诈的本性绝不会变的。」 尼卡瞟了枪哥一眼,那双眼睛含幽带怨,宛若空谷幽兰一般清艷绝伦。一个素来强悍的女人用这种目光看着你,任是张玄这种石头估计也能开出花来……吧…… 咳,好吧,枪哥的比喻至少有一点很形象,尼卡的长相冷艷而挑逗,和红摇的那种奔放的美不同,这种带了点神秘的冷色调更让人想去一窥究竟,更能吸引对自己的荷尔蒙格外自信的男人——比如枪哥。
第128页 「……好,不过只能一会儿。」 ……我靠。 中了美人计的枪哥解开了尼卡手上的绳子,尼卡揉了揉自己被磨破皮的手腕,走上前去,她伸出双手,两只手同时在石壁的某几个地方按了下去。一阵低沉的吱嘎声响,石壁向里面移了过去。 「出口。」她简单说道。 枪哥警惕地看着她,依旧很戒备。他不动,只说道:「你走在前面,距离我不许超过五米。任守,把展莫辞捆结实一点,用他殿后。」 尼卡耸了耸肩,很听话地走了过去。她似乎也并没有逃跑的打算,而是很自觉地和枪哥保持着一定距离,离得远了,还回过头来等我们一下。 我们行走在完全的黑暗里。奇怪的是,脚下的路却很平坦,没有凹凸的石块。在这种环境下只有我能看清每个人的行动。舒道在我身边,枪哥在前面,展莫辞和地落跟在我身后,这两个人一个五花大绑一个受了重伤,战斗力都可以忽略不计。我不知道枪哥为什么这么戒备。 我感觉到了前面的风,洞口似乎就在不远处。黑暗中,枪哥忽然靠了过来,他离我很近,那双黑里透着绿色的眼睛闪着幽幽的光芒。 「出去以后……只留一个人。其他的,全部解决。」 「诶?」我呆了一下,刚想问什么,枪哥已经拉远了身子。 而这个时候,走过一个小转角,洞口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一直走在前面的尼卡忽然回过身,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这么黑的环境下,只有我能看得清楚。 我先是感觉背后一阵细微的刺痛,然后脑子里铺天盖地都是对枪哥那不幸长到颅腔内的下半身的疯狂诅咒。 美人计最大的作用就在于,哪怕男人自己知道是个计,也他妈心甘情愿愿意往里跳! 第71章 「别动。」展莫辞冷冰冰的声音贴着我的后脖子响起来,他身上的五花大绑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我斜眼看了一下,地落低着头站在他旁边,手里还拿着解开的枪哥的皮带。她的右手已经从绳子中脱了出来,正在脱出其他地方的束缚。地落的身体软得好像没有骨头,手臂和关节能拗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枪哥的捆绑几乎等于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依旧是那个怯懦的表情,吓得一下子躲到展莫辞身后。 「别动,否则……」展莫辞用一把贴身藏着的军刀逼着我的后背威胁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已经不假思索伸出两只手,从上面勾住他的脖子,一拳揍了过去。开玩笑,每次都拿我当肉票,反正枪哥的秘密都不怕你知道了,只要搞死你,劳资不会死什么的有谁会知道啊! 展莫辞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奋不顾身,然而他的动作也并没有任何迟疑,手里的刀用力刺了下去,我的背往前勐地缩了一下,刀锋才没有扎进去。然而刀刃依然嵌进去了半厘米,随着我一个大翻身跳到他背上的动作,刺啦一声,从我的肩胛骨一直拉到后腰,那把军刀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如果是平常人,这时候可能已经疼得有点难忍了。可是对于我来说,这点疼还不算什么。我两条腿夹着他的腰,从后面一拳狠狠砸向了他的后脑勺。展莫辞勐地低头前滚,才逃过了爆头的命运,可是也没有把我甩下去,我们两个顺势在狭窄的洞穴里扭打起来。 和庞汉昌比起来,展莫辞的体型小得多,也要灵活得多,狙击手可不仅仅是只能打手枪的存在,他们在近战斗殴的训练上也很剽悍。而我也是在墓里和盗墓者磨练过很多次的,这种地形很适合我,一时之间,我们两个也分不出胜负。 混乱之中,我听到尼卡的娇笑声渐渐远去,心里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之前我曾经听红摇八卦,说枪哥因为睡了某个老大的马子导致了一场混战,当初还以为是红摇仇视枪哥而背地里泼的脏水,现在看来哪里是脏水,那分明是对枪哥节操的洗白。 这是斗里啊亲!出去以后我给你找十个妹子群p都行,在死者面前你敢不敢矜持点粽子蛋都碎了一地了啊!她不就看了你一眼吗,看了你一眼就放手了难道她真的是主角自带玛丽苏体质吗吗吗吗!!! 把展莫辞的脸狠狠摁到地上,我一边抽空大喊着:「舒道!小心!尼卡不知道跑到哪里了!小心她对你下手……」 我的话音还没落,展莫辞已经一个翻身把我压下去,他冷笑道:「挺聪明的嘛。要是你真的不死,下次我可以考虑跟你合作。只不过这次晚了。」 我的脸被他死死按到土里,耳朵边挺近的地方传来尼卡的笑声:「喂,那个叫做舒道的小白脸,你不是要找红摇吗?我送你下去等她吧!反正她等了你那么久,黄泉路上你等她一阵也算公平!」 ——我去!她什么时候到这边的?! 我用力挣了一下,可是展莫辞早有准备,他死死按住我,我竟然没有完全挣脱。舒道这傢伙一看就是从小没玩过网游的好学生,连基本加点都不会,所有技能全部分配到智力上,搞得转职都没有,可能皮脆的让人心力交瘁。不要说尼卡,就连地落的攻击他估计都挡不住。 我终于绝望地大喊起来:「枪哥——你特么的是去生孩子了吗?舒道要挂掉了啊小心红摇转移目标爱上你啊!」 「啧,这威胁太可怕了点吧?」
第129页 枪哥懒洋洋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贱得让人心里发痒,可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却不亚于九叔的一句「加工资了」。他从尼卡背后的一个洞里面绕出来,手上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只手在上面摁了几下,尼卡就不动了。 「抽空做的小玩意儿,刚才放在你身上的。」枪哥淡淡说道,「有点像追踪器一类的,只不过当控制器的温度达到一定值之后,它就可以爆炸。」 顿了一下,枪哥又有点奇怪地说:「不过我刚才好像只是在调定向而已,没调温度啊。怎么你就不动了呢?呃……难道我按钮又装反了?」 「……」这种总是在我想要有点崇拜他的时候,迅速变成想要狠狠鄙视他的人,是多么的神奇啊。而且,什么叫做「又」装反了…… 尼卡定定望着前方,我简直以为她刚才直接被枪哥装反的线路炸死了。我扭过头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就和她一样怔在原地。 刚才尼卡打开的洞穴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被人挡住了。两个人站在那里,望着我们一动不动。 一个是黄宗,他的脸色发白,脖颈动脉上面的伤口已经不再大量出血,可是看上去依然很吓人。他的左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烧伤,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发黑焦烂。他努力保持着镇定,可是身体依然在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只是脖子上横卡着的一把黑刀正遏制着他的一切行动,白皙的皮肤上沁出一线血痕。 张玄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握着刀柄,另外一只手垂在身侧,平静得没有一丝颤抖。那双漆黑死寂的眼睛阴冷得像是结冰的湖,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骨头冻得疼。他看到我们的时候,冰面下的湖水似乎微微晃了晃。 「放开黄宗。」尼卡完全无视了枪哥刚才的威胁,丝毫不顾自己身上还带了个炸弹,直直瞪着张玄握着刀的手。声音里面带着冰碴子说道。 冰山始祖张玄表示她喷的那点冰碴子连做刨冰都不够用。他拖着黄宗向我们这边迈了一步,我身上压着我的展莫辞冷笑一声,他没有傻乎乎地继续和我拼体力,而是把手伸到了我背后刚被割开还没来得及癒合的刀口处,手指一扯,把伤口又撕得大了些。 并不算太疼。我的知觉比平常人迟钝很多,只是好像磕破了膝盖一样,我扯了扯嘴角。 然而张玄却停住了脚步,他很轻微地皱了皱眉,然后认真地吩咐展莫辞:「你换个地方碰,会疼。你看,就这样。」 长冥的刀刃依然紧紧贴着黄宗的脖子,只是刀尖一侧旋转着斜滑下去,张玄手腕一抖,黄宗胸前就多了一个口子,并不致命,可也足够他疼得颤抖起来。 「……」我看见展莫辞胃疼地抽了抽嘴角,很无语地看着他。 「放开黄宗!」尼卡再次无视枪哥的不靠谱炸弹作品,大喊着,「张玄,你再敢伤害他一根毫毛,我就让展莫辞杀了那个女人!」 我:「……餵等等!搞错了吧?我都说过了这里面我是最不可能当人质的一个了为什么还拿我当人质啊?!重申一遍,我有挂!有挂啊混蛋们!」 枪哥皱了皱眉头,把手里的东西按了按,我看到尼卡□出来的后背上,有一个小小的薄片开始发出红光,应该就是枪哥说过的感温炸弹。然而尼卡只是冷笑了一声,连头也没有回,继续对着张玄说话。 「怕死的人是不可能活着走到现在的。」尼卡毫无畏惧地说,「就算杀了我,你也拦不住展莫辞。告诉你,展莫辞手上拿着的是牙籤鱼,只要他一松手指,那可爱的小东西就能熘进任守身体里面。想要找出来,就把她的每一根血管割开吧!放手,不然……」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张玄就不假思索放弃了那个摆了很久的帅酷姿势。他把刀松开,甚至贴心地一把把黄宗推了过来,然后问:「还有什么?」 包括黄宗在内,一群人都用一种有些呆滞的没反应过来的目光看着他。 「……我来翻译一下,他那句话的全部意思大概是:还要我做什么你才放开那个开了挂还一直当人质的白痴傢伙。但是你才白痴你全家都白痴啊!知道我有挂有存档有復活点你还放个毛的手!至少等她把威胁的话放完你再妥协也有点气场啊张玄你这个大白痴!」我的愤怒的叫声在一片寂静里惨绝人寰地响了起来。 尼卡愣了很久,才从张玄乖得不可思议的配合中反应过来。她格格娇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半晌才直起腰来。她吃吃笑着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张玄是吗?真是迷人的男人,我喜欢!那么,让后面那个傢伙把我身上的炸弹去掉,我再考虑让展莫辞放手。」 张玄点头:「好。」 然后转头命令枪哥:「枪兵,把东西扔了。」 枪哥:「……张玄你有病吗?!她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啊!!!」 张玄,毫不迟疑:「扔了。」 枪哥:「靠!不扔!!!」 张玄,拔刀:「不扔就打吧。」 枪哥:「…………」 ……我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匪夷所思的地步的?为什么枪哥要和张玄打架啊?! 枪哥现在的表情,好像是在疯狂压抑着冲上去杀了张玄的冲动。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只手伸到我背后伤口里的表情更加精彩的展莫辞,一口银牙咬碎。
第130页 「……我日,好,老子扔掉!」 枪哥的表情像是吃饭的时候吃到了苍蝇,然后发现苍蝇只剩一半了…… 尼卡微笑着抬了抬手,展莫辞松开了抠到我后背伤口里面的手,几乎是同时,我跳了起来,一拳揍到了他脸上。这一下猝不及防,展莫辞向后躲了一下也没完全躲过,他咳了一下,咳出一口血还有两颗牙齿。 他没说什么,只是冷笑一声,阴冷地看了看我。 「ok,勉强扯平。」尼卡走到暴跳如雷的黄宗身边,颇为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好吧,虽然张玄你还是伤了他,不过,看在你这么迷人的份上,就勉强放过你一次。下次可不要让我碰上了哦。」 枪哥很粗鲁地把我推到一边,冲上去想要给她一枪,可是尼卡的手不知按到了什么地方,一块巨石忽然从下面轰隆隆升了上来,同时山洞也在剧烈晃动着,我们只能勉强站立。等到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尼卡、展莫辞、地落和黄宗,已经不知道到哪里了。 「我操!我□操!!」枪哥几乎是狂躁地跺着脚,他甚至不顾自己胸前的伤,暴戾地冲过去,一把抓住张玄胸前的衣服,大吼道:「张玄你这个混蛋!究竟在干什么?!那个尼卡在骗你不知道吗?!牙籤鱼那种东西怎么可能离开水那么久都没有死!白痴,也只有你这个白痴会相信!」 张玄只是轻轻一挣,就从枪哥的手中挣脱出来,他没搭理狂躁的枪哥,而是大踏步走到我前面,那种气宇轩昂的姿态让我有些畏惧地缩了一下。 他站在我面前,明明只是一会儿没见,却分明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低下头来,脸上的表情仍然是个瘫子,可是眼睛却有了焦距,从头到脚,一点一点看着我。 「对不起。」张玄认真地说,「再也……」 他没有说完。就好像有人突然拔了电脑的电源一样,张玄的身体毫无预兆地倒了下来,完全压在没有防备的我身上,把我一起压趴到地上。 「那个,枪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呵呵呵……能帮个忙把他挪开吗?我有点翻不过来……呃,完全不是为了帮助张玄!只是为了帮帮我,把这傢伙挪到一边行么……枪哥!枪哥你别走啊!」 枪哥你走就算了,能别把舒道拖走吗tat! 第72章 张玄受了很重的伤。 因为红摇不在,我们很难确定他断了几根肋骨破了几根血管主干线。可是掀开张玄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卫衣外套,那一片血肉模煳让我们所有人都默了下来。 「我去!」沉默了半天,我咬牙切齿地说,「为什么刚才居然让枪哥放走了那伙流氓!枪哥你这个没用的傢伙!」 枪哥一拳砸到我脑袋上,同样恶狠狠地说道:「刚才是谁鼓掌叫好说张玄做得对的?」 我郁闷地摸了摸头:「我这不是没想到吗……看他刚才那生龙活虎霸气捅破天的样子,谁知道他会受了这么重的伤啊?就算……就算他呆得能让队友都想毁灭他,但是就算要揍他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来!」 「不奇怪,」枪哥说,「我们掉下去之后,张玄一个人对抗四个,尼卡展莫辞和黄宗都是很强的角色,何况还有个专克他的地落。他能把那帮人杀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很吃惊了。」 「唉,」我嘆了口气,「他已经成这样,还强撑着不倒硬汉的模样,到底为什么啊?」 枪哥:「因为你魅力大呗。」 「……」 停顿片刻,枪哥扭过脸来挺灿烂地笑了一下:「怎么样,这句话的反讽效果有没有特别强烈?」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啊魂淡! 「小心尼卡。」舒道很严肃地说。 「别人都可以暂时不考虑,一定要小心这个人。」他重复道,「不仅仅因为她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我有一种预感,她知道的东西,比我们,甚至比黄宗都要多的多。」 「因为那个小月氏吗?」我问,「别这样嘛,就算她偶尔知道的比你多一点,也不能证明什么。那壁画抽象水平简直和我的作品有一拼,指不定她就是乱猜来忽悠你的。」 「不,」舒道摇了摇头,「从风格和其他证据看来,壁画的内容描绘的的确是小月氏南迁之前,月氏的故事。」 「月氏是个位于中国北方的游牧民族。他们的很多习俗和匈奴相像。月氏人有很多神奇的技艺,他们制造的返魂香,传说中可以召来死者的魂魄。在汉朝,就有汉武帝使用返魂香为李夫人招魂的故事。」 「月氏和匈奴连年征战,是汉朝月氏南迁之前很久的事情了。前两幅壁画里面,那些怪物模样的人,应该就是匈奴人的象徵。前两幅壁画描绘了月氏和匈奴战争的场面,他们进行了长期而艰苦的斗争,然而月氏却很多时候都处于下风。直到第三幅图中,出现了那两个中原使节。」 「中原使节也只是我的猜测,他们青眼方瞳,是传说里面长生仙人的样貌。从他们穿着月氏人高层贵族的服饰可以看出,这两个人极受月氏人尊敬。他们指挥众人挖山凿石,寻得一块神秘的能放射出次声波的石头,将石头裂为碎块。这些碎块可能成为月氏与匈奴战斗的武器。这两个人虽然只出现了三次,可这三张壁画却反映了很重要的信息。一直到壁画结束,方瞳仙人留下的东西一直在影响着月氏。」
第131页 「后来,方瞳仙人离去,为了纪念他,月氏人将剩余的石头雕刻成方瞳眼睛的样子。后来月氏南迁,小月氏的一支不知由于什么原因流落到福建。他们曾经制造过的东西全部散落,只有那颗石头眼珠被后人得到,当成凶魂封印在青铜祭器中。至于耳环……现在看来,耳环很可能不是匈奴人的作品。匈奴和月氏连年战争,文化已经互相影响渗透,这对耳环可能就是月氏人的作品。只是它们和这个墓有什么关系,我还没有弄清楚。」 舒道微笑:「从地图上看来,所有的路线,最终都能通向那个眼球标记的地方。只要我们走下去,一定能找到红摇!」 我默默看着他,低声说:「所以说,你刚才的确是在套尼卡的话了?」 舒道愣了一下,说:「怎么会呢?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这些东西,只要稍微考虑一下,就都能联繫起来的不是吗?」 我:「……哈哈哈。」 枪哥侧过头,干咳了一声:「对,没错,脑子没问题的都能联繫起来……」 别装了,枪哥,我知道你现在跟我一样在唾弃自己是个文盲…… 「那么,要往哪里走?」我费力地託了一把张玄,他个子太高,被我背在后面两条腿还是拖在地上。然而就算一路磕碰,他也没有醒的意思。我想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他根本就是睡着了。 舒道低头扶了一下眼镜,看了看笔记本上画下的图,眉毛微微蹙起来。 「路线不止一条。可是……无论哪一条路,好像都汇集到了这里。」舒道在图上点了一下,那个交叉口的地方,有一个矩形的标志,「我不能确定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图上的标记并不多。」 我们走过的路,占了地图的大半面积,也只有一个标记。而在那个标记的地方,庞汉昌被牙籤鱼吃空了身体而死。 我果断挥手:「枪哥,你不是最擅长爆破吗?从旁边开洞炸过去。」 枪哥用一种很无语的眼神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不行。」舒道摇头,「时间上不够……红摇等不了那么久。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否则……那个叫尼卡的女人是唯一熟悉路线的,只能跟着她往前。枪兵,你是和她有过最近接触的,能找到她前进的路线吗?」 「对啊对啊,枪哥你刚才可是和她都贴身接触了,肯定连她的体香和罩杯都摸清楚了,于是探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吧!」 「……我靠!」 「怎么了?」我和舒道一起奇怪地看着他。 「……交、交给我了……」 什么叫泡马子泡到一定境界?枪哥就是!他可以凭藉和妹子极短时间的接触,迅速摸清妹子的三围体型气味甚至生活习惯思维方式,然后凭藉自身过硬的跟踪推理技能,找到妹子最有可能选择的路线,对妹子进行全方面多层次的追踪。由此可见,特种兵+种马绝对是追妹子成功率最高的职业! 枪哥:「……」 我想我可能永远都弄不清楚枪哥这种生物的科学原理是什么了,总之不知是凭藉训练的技能还是骨子里风骚的本能,枪哥带着我们发现了一条地图上面没显示出来的狭窄通路,从旁边绕过了那个标着矩形符号的地区。当枪哥臭着一张脸用大拇指指了指前面的狭缝时,我简直要跪倒在地上膜拜他了。 「枪哥,你简直应该去当终点中文网的代言人。」费力地钻洞口的时候,我一边夸赞着,「后面背景是巨/乳美女们环绕的大海报,枪哥亮胸肌自豪地站在前方喊标语——『种马,我行!』保证以后财源滚滚。盗什么墓啊……嘿,张玄你还真该减肥了,卡住了啦!」 我转过身来,一只脚蹬着洞壁,嘴里喊着号子,拼命想把卡在洞口的张玄拽进来。我拔了一次,两次,三次……扑通一声,张玄进来了,连带着把我一起压到地上。 「我的胸快凹下去了……」我嘟囔着,一边把身上死沉的张玄推到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我背着他走了几步,忽然之间,那只毫无知觉垂在我身边的手晃了一下,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 「呃!」我吓了一跳,勐地回过头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张玄已经睁开了眼睛,黑沉沉的眸子在距离我很近的地方,无神地盯着我。 「呃……啊……你醒了啊?」我被他看得有点心虚,「感觉怎么样?你受的伤挺重的,为了兔斯基这么拼命的人很少见啊……」 没有反应,那双好像无机玻璃一样的眼睛近距离没有焦距地望着我,看得久了,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别乱跑。」他忽然说道,「我不要兔斯基了。你别乱跑。」 「……嗯。我不跑。」 张玄看了我一会儿,又慢慢闭上了眼睛。他似乎真的很累,脑袋靠着我的脖子,眼睛闭了上去,可是他没有睡着,唿吸声轻轻的,听起来有点像雨打屋檐的悄声细语。 他的微凉的侧脸,贴着我的脖子,气息一阵一阵交缠。 他的垂下来的手,随着我的脚步,和我的手一下一下相碰。 我的干瘪身材和他的比起来,简直就像是被他整个包在下面,可是张玄趴得却很闲适,闭着眼睛的表情像是在天门基地,他沉睡在那个巨大泰迪的怀抱里的样子。 我忽然觉得,这种寂静里面细弱的声响,好像遥远空旷的黑暗里,悄声滴落的钟乳石水滴。落在黑暗水面上,盪起了谁都看不见的涟漪。
第132页 「嘘……别出声。」枪哥在前面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看着我们举起了手。 「前面……好像有东西。」 「是追上了吗?」舒道问道,他的语气有些急切,「是红摇吗?是不是?」 「好像不是……」枪哥低声说,「那东西很久没动,我们靠过去看看,记得动作都小心一点。」 我在后面探出了头,眯起眼睛看过去。我比枪哥看得清楚些,那东西黑乎乎的一团,在甬道前方凹陷下去的角落里窝着,虽然不明晰,但是看模样,依稀是个人。 「……枪哥,那好像是个死人。」 「没死。」我背上的张玄忽然说道,他也睁开了眼,黑黝黝的眸子盯着那一团。 「是个活人。」张玄说,「没有威胁。」 这个墓里的活人,除了黄宗他们的人,就只有九叔和红摇了。我们的心跳都快了几分,舒道甚至已经不顾我们几个,踉踉跄跄一个人沖了过去。枪哥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也连忙追了过去。我扶了一把背后的张玄,也紧赶两步跟在后面。 可是,我没跑出几步,前面的人就如同中了石化咒一样,全部顿在那里。我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可是还是没有停下脚步,我叫着「怎么了怎么了」,一边拨开枪哥挤了过去。 当我看清楚眼前的人的时候,也和枪哥他们一样,忘记了怎么动。我张大了嘴,眼睛瞪得快要夺眶而出,大喊道:「特、特里斯!!!」 第73章 张玄静静靠在一边的石头上,看着我扶墙狂吐不止。等我吐完了一个小高/潮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然后就又准备趴上去。 「起开!」我一巴掌把他拍到一边,顺便颤抖着竖了一根中指,「不会再背你了——你这个坑爹的娃哟,不是说那是个活人吗?活人怎么会那个样子!」 「是活人,」张玄面无表情辩解,「他还有意识。」 我转过头去又去看那个人,然后一个哆嗦全身又是一个炸毛。 我以为,经歷了庞汉昌那具空空的尸体之后,再有什么我也能波澜不惊了。可我现在发现,这个悬棺洞它总是在不断刷新我的下限。从这里出来以后,我大概真的距离笑傲全世界鬼屋绝不被吓哭不远了。 我是从那一头金髮上面认出特里斯的。事实上他全身上下也只有头髮保持了原来的样子。他被一些白色的东西乱七八糟缠着,整个身体缩小了几乎一半,很多地方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之上,发黑髮硬,可偏生还是有一些饱满的地方,维持着原来的样子。这样恐怖的怪诞对比,让他看上去简直比我的本体可怕一万倍。至于他的脸,我根本就不敢去看,一层皮包在骷髅上,却能看出活人的长相,那双湛蓝的眼睛凸起,无神地看着我们。 ——没错,是「看着」。他的眼睑几乎合不上了,就像死不瞑目的人一样。可是听了张玄的话,我看了一下,发现那双眼睛竟然会间或动那么一下,只是这样的动完全是无意识的抽搐,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然后我就又吐了一个大高/潮。 「这是怎么回事?」我声音都变调了,「好吧,张玄的确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这是个活人也没有威胁……可是面对着这样的东西我宁愿和展莫辞干一架啊混蛋!」 枪哥伸出手来探了探那人的脖子,说:「虽然很微弱,但是动脉还在跳动。而且我碰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体颤了一下,似乎知觉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那么……」 「……那么,他也是活着,五感全开的情况下变成这个样子的么……」我哆哆嗦嗦说着,觉得浑身都在发抖。 最可怕的事情可能不是死亡,而是在清醒的情况下看着自己缓慢走向死亡。 舒道半跪在那人身前,查看着他的身体。可是他好像也说不出什么来,舒道的神情暗了一下,低声说:「如果红摇在的话……」 如果红摇在,一定能看出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可是舒道想说的,绝不仅仅是这句话吧。 特里斯的眼睛迟缓地转动着,我有些不忍地看着他,推了推枪哥:「喂,给他个痛快吧,这样下去,就算死也……」 「先别动。」枪哥神情严肃地说,「他好像在说话!」 我竖起耳朵,果然听见了很小的声音,是他从牙齿缝里面发出的气声。因为他的样子太具有震撼力,一开始竟然没人发现。 「嘶……嘶……」特里斯从喉咙里面挣扎着发出声音,可是太过微弱,简直堪比六级听力测试,还是非美语版的。 「听不来。」我干脆地说,隐约觉得对这种听力测试格外讨厌。看到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我皱了皱眉头,又凑近了一点,仔细看着他身上的白色的东西。有点发亮,黏煳煳的丝状物。乱七八糟缠在一起,就像…… 我愣了一下,勐地回头沖枪哥大喊着:「sper!蜘蛛……这些是蜘蛛丝!」 我的话音未落,张玄的身体已经勐地压了过来,他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一只手摁住我的肩膀把我狠狠压到石壁上。我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再看旁边,枪哥和舒道也都紧紧贴着墙,似乎连唿吸都放得极为轻微。 特里斯的身体开始动起来,不过不是他自己在动,那些把他缠着的蜘蛛丝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拖着他缓慢向一个方向移动过去。我定睛一看,才发现有很细的蜘蛛丝在地上一直延伸着,直到洞穴的那一头。隐没在未知的黑暗里。
第133页 没有人说话,大家默契地放轻了动作,安静而迅速地跟了过去……除了我。 走了五六米的枪哥舒道张玄回过头来默默看着我。 枪哥:「不走?」 我:「不走!」 枪哥,掏枪:「不走?」 我:「……不,走……」 枪哥满意地转身。 我流着两条宽面条泪跟了上去,再一次对撬开这帮明知前方危险依旧奋勇向前的混帐们的脑袋产生了浓重的兴趣。 特里斯的身体好像尸体一样在地上被缓慢拖动着,只在磕碰到石头的时候无意识地抽搐一下。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自己看错了,如果拖着他的是蜘蛛丝的话,什么蜘蛛丝能跟合金钢丝一样这么有韧性?前方的地面抬了一个大上坡,出现了一个洞口。特里斯被慢慢拖了出去,消失不见了。 我们停了一会儿才悄悄跟了上去,枪哥和张玄一马当先跳了出去,然后两个人都愣了一下,不约而同伸出了手,一起啪地堵住了我的嘴。 我:「……」 直到我奋力把他们盖到我鼻子上阻碍粽子唿吸的手挪开以后,才跟在后面爬了出去,然后我无声地抽了一口长长的气。 这是一个和我们进来的地方差不多大的巨大洞窟,好像我们在兔子洞一样四处横行的矮小通道里面走得远了,突然把我们放到了一个关大象的笼子里面,洞顶在百十米之外的高度。从这里一直望过去,横跨在空中的好像小巷子里面乱拉的电线条幅一样的东西,全部都是蜘蛛丝,比特里斯身上缠的粗了不少,横七竖八扯在空中,挡住了本来可以一望到顶的空间。 而在蜘蛛丝上,悬挂着无数黑色的东西,一眼看上去简直和外面的悬棺数量有一拼。我只瞄了一眼就觉得头皮都炸开了。 那些黑色的东西,竟然全都是尸体!和特里斯身上凹陷下去的部分相同,这些尸体都变得干瘪发黑,脸上的表情狰狞地定格在死亡的剎那,那大大张开的嘴好像还在无声地嘶吼。尸体外表全都被白色的蜘蛛丝包裹着,像是一个个的蚕茧,悬挂在空中。 向上看过去,我发现洞顶竟然不是完全封闭的,上方是一个个巨大石块的堆砌,石缝之中,有光线漏下来,在灰尘中形成了可见的光路一束束阳光照射下,这些黑色尸体看上去更加狰狞恐怖,死亡之时挣扎的姿态凝固了不知多少年,让人觉得好像空气里都是痛苦的气味。 「这些是……什么……」深唿吸了很多次之后,我才放开了自己捂住嘴巴的手,很低很低地问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死在这里?」 枪哥比划了一个姿势,我们全都趴在地上,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在凹陷的石头后面。他指了指地上特里斯被拖过去时候留下的白亮蜘蛛丝路线,我看到那个新的蚕茧仍然在移动,然后在经过一个黑乎乎的小洞口的时候,一只布满了黑毛的细长爪子伸出来,迅速把他拖了进去。 「巨型食肉蜘蛛……」舒道的脸色很苍白,他低声说着,「这里……好像是它的巢穴。可是,哪怕是世界上最大的食肉蜘蛛也不过直径三十多厘米,这一只怎么巨大到这种程度?而且看上面悬挂的尸体,最早的不知道已经挂了几百年,什么蜘蛛能活这么久?」 「不是一只……」枪哥低声说,「下面……全都是那些东西。该死的!看地图,我们还是没绕过去,那个画着矩形的地方,就是这个蜘蛛窝!」 「怎么可能?尼卡他们怎么过去的!我不相信没有别的路,枪哥,我们回去行吗?肯定有别的路的!」 「不,唯一的路,就在这里。」枪哥指了指在漫天蜘蛛网和尸体之中蜿蜒的一条黑色石头小道,「我们中计了!尼卡是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的!她算好了时间,把特里斯当成了诱饵,把这里的大部分蜘蛛全部诱引到我们走过来的那条路中,然后从进食的蜘蛛背后绕了过去,趁机通过这里。而我们就是她出去时候的诱饵!」 「你,我,张玄,舒道。」枪哥一个个指过去,我们比特里斯战斗力强,肯定能撑到她拿了东西出来,在蜘蛛进食我们的时候,他们可以再次通过。」 「胡说八道!」我激烈反抗,「你当她是诸葛神算吗?既然这里这么多通路,她怎么知道我们不会找到机关出去!」 「不,阿守,这里其实只有一条路。」舒道说,他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我明白了……不是尼卡知道怎么开启道路,她只是知道什么时候会有道路开启。」 我瞪着他。舒道拿出了笔记本上的地图,指着上面说道: 「看到了吗?这些横七竖八的道路,其实每次只有一条是通着的。这个洞窟之中布满了机关,只是这些机关却不是由人控制着。从上方流下来的水,全部涌入地下,推动了装在下方的巨大石头,每隔一段时间,石头转动到一个档位,带动所有机关,一条新的道路就会代替旧的道路,那些在地下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蜘蛛,就会到新的通道中寻觅食物。」 舒道指了指我们旁边的石头柱子,说:「这个形状的石头,我曾经见过……在下面,其实还有很大的空间,这是一种水力机械,在一些地方被用来推动磨盘水车工作。做工很是精细。你看,只要再过半个小时左右,水流就会推动石头的尖角牴达下一个槽位,这个洞穴会关闭,蜘蛛们会全部到下一个地方去觅食。我们可以趁通道交替的那一剎那,找机会穿过这个地方。」
第134页 「那就太好了。」枪哥庆幸地说,「和这么多噁心的东西打起来,实在是有些麻烦呢。不过舒道,既然你已经想出来了办法,为什么还这么担心?」 舒道的眼睛里布满了绝望:「红摇……红摇她也是被蜘蛛丝拖走的。她怎么样了?她会不会有事?!」 第74章 一时间,没人回答舒道的话,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枪哥捅了一肘子。 「不用太担心。」枪哥说,「毕竟她和九叔在一起的不是吗?」 「这更令人担心了好吧?」我小声嘟囔,「我赌一块,出什么事了九叔肯定会把红摇推出去保自己的命的——对了他还是黄宗的师父不是么?」 听了我的话以后,舒道似乎更加摇摇欲坠了。 「没关系的,」舒道喃喃自语着,「她不会有事,绝不……」 洞穴里寂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我抬头看着一直悬挂到洞顶的尸群,他们像风中铃铛一样被吹得来回摇摆。觉得自己很难想像,平时那个甩着鞭子抽人的红摇也会变成这些铃铛之中的一个,寂静摆动着死亡的频率。 舒道沉默着,盯着旁边那根石柱。说实话,要是他不说,我真的发现不了这根柱子有什么异常。它和其他玄武岩一样矗立到接近洞顶,只在它的最下方接近地面的地方,刻着一格一格的槽齿,以缓慢到几乎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旋转着。如果把手贴到石头上仔细感觉,能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轻微震动。可能就是地下水在下方推动机关的力量。 「搞什么啊,」我自言自语着,「这些小月氏人不在大草原上老老实实放羊,跑到福建来盖什么洞啊。洞里又是牙籤鱼又是蜘蛛的……哪一种都不是他们草原的特产好吧!」 「的确是很奇怪。」枪哥也说道,「任守,你说为什么黄宗会带那么多人进来?」 「……你这问题才奇怪吧!哪个老大不带马仔的?你说九叔为什么带我们进来?」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枪哥摆手,「黄宗的人,到现在为止死了三个,可是每一个好像都是他自己弄死的。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他有尼卡这个活地图的话,只要他们两个来不就好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诶……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有点想太多了,」我想了想说,「就算是炮灰,也是想要露个脸的啊。哪个队伍没带几个炮灰的?」 枪哥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半天,低声说:「那倒也是……」 「……」 你看我干什么! 我一直放在石柱上的手忽然感觉到一下震动。然后,好像有个隐形的阿里巴巴站在洞口大喊了一声「粽子开门」一样,我震惊地看见我们所处的洞口前的石头正在缓慢移动着,慢慢遮挡洞口。 不,不是我们洞口前面的石头在动,而是整个山底在动!下面好像装了一个巨大的转盘,慢慢磨到下一个格子里,随着这扇门的关闭,就在我们对面不远的地方,另外一个黑洞洞的洞口缓慢现出了形状。而下面那些蜘蛛就好像听到了下课铃一样,飞快地从黑暗的角落里爬出来,用不是很整齐但是很划一的步伐一起向那个洞口迈进。 我在洞里看得头皮发麻。刚才没有发现,这下面居然藏了这么多蜘蛛!一眼看上去,圆桌子大小的蜘蛛足有几十上百只,都是黑色灰色相间,毛绒绒的腿横七竖八交错叠压着。而随着它们离开了趴着睡觉的课桌,下方洞底露出了更多的尸体,一个个干枯发黑,伸着手面对着上方露出几线阳光的洞顶…… 「走!快点!」枪哥低喊了一声,抱着枪跳了出去。没走两步,他回头看了看我,发现我依然窝在原地。 「走啊!任守,难道你还想等你变成粽子,然后混在下面那堆傢伙里面矇混过关吗?!」 「……这真是个好主意!我我我……喂,我真的可以矇混过去吗?」我欲哭无泪地想要爬起来,奈何刚才那一堆毛绒绒和毛绒绒下面的黑乎乎带给我的震撼太大,我的腿软得有点不听使唤…… 「你这个……」枪哥的话还没有说完,张玄已经走到我面前,闷声不吭地一把把我扛到他肩膀上,好像扛着一袋米一样大步迈了出去。枪哥瞪着他的背影干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吼了出来:「喂!张玄,你把她翻个个!肩膀抵着她的胃吐出来被蜘蛛发现怎么办!」 张玄听话地把我翻了个身,没学过下腰身体僵硬了好几千年的我觉得尾椎骨被顶得快要逆生长了。 ——谢谢您对我的关心啊混蛋!! 我像根扁担一样被张玄架在肩膀上,四个人迅速而无声地穿过那条架在尸体中间的窄得让人心惊的小路。这时候大部分的蜘蛛都已经爬出去觅食了,偶尔有一两只发现了我们的存在的,也被张玄一刀戳死或者被枪哥扫射解决。对于我们的战斗力来说,只要这些东西没有成群结队,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这些蜘蛛好像是捕鸟蛛的变种,」舒道低声说,「它们视力极差,只有基本的光感,靠腿上的绒毛感受空气振动捕捉猎物。你看那些尸体表面发黑,是中了毒的缘故。他们体内被注射了毒素,内脏慢慢溶化成水,被蜘蛛吸食,一直到死都在承受着无边折磨。」 「……」舒道说话的时候,张玄刚刚扛着我经过一具被吸干的尸体,他的脸和我正好平行,看着那张张大的嘴,我忽然无比庆幸张玄扛着我,如果是我自己走的话,这段路可能就是爬过来的了。
第135页 「为什么……这么多小孩子?」我哆哆嗦嗦问着,「你们看,那么多小的尸骨,那是盗墓幼儿园组合吗?」 舒道看了一眼,说:「不,那些不是人类的尸体。你仔细看看,那些尸体好像是猴子的。猴子的体型很小,它们可能是从上面的石缝里掉落下来,成为蜘蛛的食物的。」 猴子? 「这地方你应该熟悉的。」枪哥忽然对我说,「任守,你记不记得在进来之前拿走石头的那只猴子?在经过一块地方的时候,它绕了一个大圈子……现在看来,这里的猴子都已经知道这块地方的危险,只要掉落下去,就会被悬挂在这里,变成一具干尸。而你应该是运气比较好,只是陷到石缝里,没有掉下去。踩着猴子的尸体又爬了上来。」 啊,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比基尼猴子……卧槽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原来当时我光脚踩上的还是这么一具噁心的尸体好吗! 我们静静呆在一个角落里,等候出去用餐的蜘蛛赶快疏散完毕,好去对面寻找地图上那个唯一离开这里的暗道。舒道心神不宁地四下环视着,看他的表情,好像生怕在上面挂着的风铃里找到一个红摇。 「别看了,」枪哥说,「我们马上出去,说不定,九叔已经带着红摇……」 他的话音未落,我就喊了起来:「九叔!」 枪哥不快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对九叔有偏见,可是任守,九叔绝对是个很靠谱的人,我用人格向你担保……」 「你不觉得这样的担保会让舒道哭出来吗?」我叫道,「不不不是!我……我听到九叔的声音了!」 舒道噌的一下几乎是跳了起来,他的神情惊慌,问道:「在哪里?九叔和红摇在这里吗?」 「不是这里,好像是……刚才蜘蛛们进去的那个洞……」我的声音弱下来,看了舒道一眼,更加小心翼翼地说,「而且,我没有听到红摇的声音,只有九叔一个人的匕首的声音……」 舒道一瞬不瞬盯着那个洞,脸色惨白得好像一片白沙,一阵风就能吹散满地。 「你别这么担心,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没空说话呢?也许……对了一定是九叔戳我那刀给我的阴影太深,才导致我只听见那个声音的!」 他没有回答,因为山洞里的声音已经渐渐能让所有人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九叔的匕首划破空气的嗤嗤声,还有窸窣的琐碎声响。舒道忽然撇下我们,拖着他那个病秧子的身体,踉踉跄跄向那个山洞沖了过去。 他的眼睛里,好像只剩下那个洞口,甚至连旁边的蜘蛛都没有顾忌。枪哥一枪崩掉一个朝他爬过去的大蜘蛛,那磨盘大小的玩意儿八条腿缩成一团在一边的地上抽搐着,可是它却没有死。 「舒道!」枪哥喊了一声,也跟在后面沖了上去。张玄和我却没有动,因为没等我们赶上为领导冲锋陷阵部队,脱离了群众的领导已经从那个黑乎乎的洞口沖了出来——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背上有一个纤瘦的身体,一头挑染了蓝色的短髮,是红摇。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那么强悍兇勐的红摇也可以用「纤瘦」来形容,从来都是美艷绝伦风情万种一抽鞭子能让无数猥琐男血溅三尺高跟鞋,然而现在她趴在九叔背上,我才发现原来红摇也只不过是个身高一米七多的女人。 我遥望着冲出来的两个人,骤然觉得舒道头上绿光四射。 九叔匕首横挥了一下,斩断了正准备扑过去的一只蜘蛛两条腿。其动作之干脆利落让我不禁感慨不愧是领导,就连杀怪的姿势都明显比马仔高几个段数。 九叔沖了出来,我用一种略带敬仰的目光看着他,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敬仰立刻就变成了惊恐。 就在九叔跑出来没多久,他的身后洞口之中忽然唿啦啦涌出来了一大堆蜘蛛!以刚才那三两只所不能媲美的兇勐之势,毛绒绒黑乎乎一下子淹没了原本还能看见的道路。 我说他这杀怪敏捷度为什么这么高呢!原来他早在洞里面就把熟练度给刷爆了! 我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叔!我就不指望你能来援救下属了!咱能不能别把刚拉走的怪全部引回来,你这是什么花式引怪手法啊!!!」 第75章 我记得下来之前我曾经在身上装了几个小型的燃烧器。这玩意儿外形小巧精緻,火焰玲珑可爱,实属卖萌系热兵器燃向萝莉们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装饰品。 身上挂了燃烧弹喷射器好像背了一个个塞满西瓜的口袋的枪哥冷笑:「小巧精緻?玲珑可爱?萝莉必备?你也就能用那玩意儿当打火机点点生日蜡烛。」 枪哥鄙视了一番我的小型燃烧器之后,又重点指出我这辈子和上辈子都跟萝莉没关系,然后就把大部分燃烧器丢到了一边,只有几个被我塞在口袋里。在进了这个洞,通过兔子道的时候,因为环境原因,那些重型装备都被我们丢到了外面,现在我是无比庆幸自己没有丢弃这几个点蜡烛的打火机。 我拼命想我把那些东西塞到了那里,忽然之间灵光闪现,我抓着张玄的脖子穷摇着:「燃烧器!燃烧器!掉下来之前你从我身上摸走了,为了狂刷存在感说要替我烧死黄宗的。现在在哪里啊?!」 张玄的脸上维持着令人嘆服的淡定表情:「用掉了啊。」 「……」
第136页 「他的手。」 「……」我想起刚才张玄挟持黄宗出现的时候那傢伙烧得黑了皮的手,看伤口规模确实很像迷你打火机造成的。 张玄一刀戳穿了一只巨型蜘蛛,拔/出来的时候刀身上带了黏煳煳的谜样液体,他一刀挑飞趴在我后脖子上准备注射毒液的小型蜘蛛,一边贴心补充:「我都用了。」 ……混蛋啊!没有火没有硫酸之类的神器,你难道真的准备让我用拳头把这些蜘蛛一只只爆掉吗?! 我们几个的战斗力自然是很惊人的。可是这个洞里不知道是不是有一个隐形刷怪点,无数黑色的蜘蛛从石缝里、尸体下面爬出来。我们刚才见到的那几十上百只不过只是个先锋队。随着枪哥开了几枪的动静,下面好像刚才在冬眠的蜘蛛一下子全爬了出来。舒道本身就不是战斗人员,九叔背上还有个生死不知的红摇。平均水平一下子拉低了一大截。 「不行……弹药不够了!」枪哥再次抽出弹匣,压上全新的一叠子弹,喊道,「撑不了多久了,我已经杀了278只蜘蛛了,怎么还没完!」 我高声叫道:「都撑不住了你还有空数杀怪个数啊你这个白痴!我都杀了304只了枪哥你这个战斗力只有5的渣!」 九叔的匕首捅进一只蜘蛛的肚子里面,顺势一划,很残忍地开膛破肚了它。他沉声喊道:「舒道,快点!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出口!」 「出口就在那里!」枪哥恼火地喊着,「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哎哟……任守你发什么呆?有只蜘蛛爬进来了!」 我的动作稍微一迟钝,一只大蜘蛛已经突破了我们的包围圈,八只脚迅速向舒道爬过去。身边的张玄眼疾手快,回身逆转帮我补上了bug。 「对不起啦……不过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胳膊有点不听使唤。」 「有毒。」张玄的声音无波无澜响起来,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右手呈现出一种orz的姿势,至少三根指头屈伸不能地支棱着。 「你……什么时候被咬的?」我微微炸毛,「这么笨!不是每个人都会有机会变成蜘蛛侠的你个二缺!你……被咬了怎么不说?!」 「蜘蛛丝上毒液有麻痹作用,在上面的时候,」张玄说,「手不能动,没有抓住你。」 我呆了一呆,才想起当我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他那个微微惊讶的目光。 「没抓住,你就乱跑。」张玄重点强调,一边好像是瞪了我一眼。 「……」 他还真的是没意识到这里实在不是个翻旧帐的地方啊。 「不在这里……不在这里!明明应该有的!」舒道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的手在石壁上摸索寻找着,我们现在还能勉强给他提供一个不受干扰的环境,再等一下,连让他安心找出口都只能是梦了。 「任守!接着!」枪哥喊了一声,远远地丢了什么东西过来,我手忙脚乱接住一看,发现居然是那个被他鄙视为卖萌道具的小型燃烧弹。 「早告诉你收拾行李别往我弹药包里面乱塞东西……算了算了,反正只找到这一个!赶快往下面扔!」 枪哥指了指仍然在不断爬出来蜘蛛的地面,那里是层层叠叠的黑色尸体,这些尸体因为彼此堆砌,有很多还没有完全变成骨头,毛髮和干皮,的确是很容易起火的引燃品。 我一只手抓住一只蜘蛛,把它几条腿打成一个结扔回蜘蛛群中,一边用我不听使唤的手指拉了这个傻瓜式燃烧弹的引线,扔进了那堆尸体之中。 枪哥说这玩意儿就是个迷你打火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也没错。这东西也就一个橙子大小,据说中间有个什么隔热层,拉掉之后两边化学物质一混合会发生小型爆炸,外层的燃料能烧一会儿。放在实战中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可是我把这东西扔到一堆干尸的下面,效果就比较惊人了。 这堆尸体就像是风干了几百年的木柴,足以列入枪哥御笔亲书的《野外求生最佳燃料表》之中,迷你打火机在下面不过轻轻燎了一下,火焰就从下面迅速蔓延开来。那些蓬乱的毛髮,干枯的肢体,还有不知道积了多少年的含磷丰富的骨头,噼噼啪啪烧得很是痛快。其威力就像下面被浇透了汽油一样。原来不知道有多少潜伏在下层的黑色蜘蛛迅速爬了上来。有的蜘蛛腿上的毛着了火,爬行过程中又把火焰带到了其他地方。这个洞的上空到处横七竖八拉的都是蜘蛛网,上面也悬挂着干枯的尸体,火焰向上一路蔓延,不过片刻,整个洞窟都被火海包围了。 枪哥骄傲地说:「能把这种燃烧弹发挥出这种作用的,只有我能想到了吧?」 「……的确是能想到这种馊主意的白痴全天下都他妈找不出第二个了啊!!!你脑子有坑吗?我们要怎么办,怎么出去啊混蛋!」我跺脚咆哮着。 张玄回身一个拔刀式,冲散了四五只蜘蛛的包围圈,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这一次动作很熟练地把我在他背上摆放好,一跃而起跳到了火焰还没有蔓延到的地方。随后,九叔背着红摇,枪哥带了舒道也一起跳了过来。 「先解决了当下危机再说。」枪哥很不负责任地说,「而且,我宁愿被烧死也不想被蜘蛛当成粮食。」 「红摇怎么样?」终于找到机会喘口气之后,舒道一把抓住了九叔的胳膊,焦急地问。
第137页 九叔淡淡看了他一眼,说:「中了毒。她被蜘蛛咬了一口,我做了紧急处理,但是还远远不够。」 舒道的手都在发抖,他慌张地寻找着,终于在红摇胳膊上找到了那个伤口——发黑的一个咬伤痕迹。伤口上方的血管被九叔用束缚带捆住,可是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红摇原本白皙如玉的手臂有很多块状的深色皮肤,而伤口附近的肌肉组织已经开始溶化了。 「怎么会这样?!」舒道低吼着,「为什么……没有药吗?」 「没有见过这种品种的蜘蛛,我用了药,但是效果不明显。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九叔静静看着他,「舒道,只有出去才有希望——如果找不到路,她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我会的……我会找到的!」舒道几乎是神经质地念着,他站了起来,心神不属地观察着四周。可是现在周围全都是一片火海,尸体的焦味和着烟尘升腾,能见度降到了极低。他向下扫视着,忽然之间怔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几乎扑过去。 「你干什么?」我一把抓住了他,舒道却依然想要下去。他指着下面喊道:「在下面……你们看!出口在下面!」 下面堆积了不知道有几层的尸体架被烧塌了,露出来的地面上蜘蛛四散奔逃。我眯了眯眼睛,发现那地面竟然不是凹凸不平的洞底,平整的玄武岩上面,刻着一个方瞳眼睛的标记。那双眼睛刻画得栩栩如生,在眼球方瞳的位置,赫然做成了一个凸起。 「你别下去!」我一把拽住准备扑过去的舒道的后腰带,「那是火海!你疯了吗?我来!虽然我是笨蛋一个,可我至少不会死!」 我一把拽掉了平时鼓风像气球一样拉风的斗篷,穿着不那么招惹火苗的衣服,看了下方的火海一眼,咬了咬牙就准备出熘下去。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掉下去,忽然后脖领被人一拽,勐地就后翻了过去。 我晕头转向爬起来,还来不及看清楚,一个细长的东西就丢到了我眼前。条件反射的接住,我才发现那是张玄的长冥……的刀鞘。 赤着上半身,手里提着长冥的张玄回过头来,淡淡瞥了我一眼:「拿好了,等我回来。」说完就纵身跳了下去。 我傻了一样盯着那个已经没人的边界,还有点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视野里,他像一块石头一样从空中栽了下去——没错,是「栽」,动作不优美不帅气的那个头朝下栽!在空中的时候他转了几个角度,避开了石头,可是避不开火焰。有蜘蛛爬了过来,他抽刀杀了蜘蛛,终于平安抵达了那个眼球图案旁边。 张玄半跪在地上,看了一会儿那个标志,然后伸出手来果断按下了那个突起。 整个洞穴都在震颤,石头旋转着打开,露出了一个挺窄的黑色洞口。张玄站在下面,面对着我们,伸出了双手。 虽然说是面对着我们,可是他的眼睛却直直看着我。他张开嘴,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机械,无机质一样冰冷的音色对着我说:「下来吧,我接着你。」 他的周围是燃烧的黑色尸体,他站在火海之中,浑身都是油污和伤口,面无表情的英俊脸孔被火焰涂抹了炽烈的艷色,就像是刚刚从地狱里爬上来,周身开满了红莲的修罗。 我下意识走到石头边上,然后脑子里没有思考的意识一样跳了下去。从这里到下面,七八米的高度,可是张玄很稳地接住了我。 他赤/裸结实的手臂把我环在里面,胳膊甚至胸膛上还有火燎的伤口和尸体的油污。烈焰和死亡的腥烈气息包围了我。 那是灼烫的,绝望的,却又让人心里无比踏实的气味。 第76章 「靠,真他妈惊险。」 我们靠在下面冰凉的石壁上喘气的时候,枪哥爆了句粗口。 枪哥忽然大笑起来,喘不过气来那种。笑得扯动了伤口,枪哥歪了嘴:「哎哟还真他妈的疼……太刺激了!好久没这么动过了!哎,舒道,你说黄宗他们是怎么做到没有惊动下面这么多蜘蛛就过去的?」 「这个不是唯一的入口。」舒道指了指我们的周围,「你们看,这条路很干净。如果他们是从这里进来的,上方堆积了那么多尸体,不可能毫无痕迹。所以,一定是尼卡找到了别的路。」 枪哥问候了一句尼卡的所有女性亲属。 「她怎么对这里这么清楚?」枪哥郁闷地说,「黄宗哪来的这么大魅力被这女人爱上……我这等神兵利器都挖不动这块墙角!」 对于后半句话,大家一致保持了高贵的沉默。 「尼卡?」九叔问。他刚刚有喘气的机会,还不知道这档子事。枪哥的一肚子气正好有了发泄的对象,噼里啪啦说话的速度堪比他打手枪的速度。 「不,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九叔听完枪哥的话,沉吟片刻,说道,「先不说尼卡对黄宗的感情,如果尼卡真的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话,那么黄宗没必要带这么多人过来。他煞费苦心拿到了另外一只匈奴耳环,但他们似乎并没有放弃对我们的袭击。如果只是为了宝藏,又何必……」 枪哥勐地回过头,甚至忘了尼卡:「你……你说什么?九叔,你说另外一只耳环被……」 「被他拿走了。」九叔漫不经心说道,「没办法,想要弄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只有把饵全部下下去,才能看到鱼有多大。」
第138页 「开什么玩笑!」枪哥一脚踢飞了旁边一具尸体的头,「那可是黄宗!九叔,你难道以为他拿了东西,会乖乖让你看自己是怎么用的吗?!」 枪哥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沖九叔咆哮着,可是九叔只是抬起一只手,就止住了他的所有怒吼:「枪兵,稍安勿躁。很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想要得到什么,就要有做出相应牺牲的觉悟。现在的我们,只能等待。」 九叔的目光安静而深沉。枪哥对他怒目而视,可他所有的怒火好像都抛给了沉沉夜色,得不到任何回应。 我一直看着他们的对峙,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石壁上面蹭着。舒道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红摇身上,只有张玄和我一起沉默着。我以为他在睡觉,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就凑过来,低声问道:「不舒服吗?」 我僵了一下,觉得有股火一下子从脚后跟烧到头顶。我僵硬地把目光一格一格从他脸上挪开,用后脑勺背对着他灿烂微笑:「啊哈哈……没什么,完全不用担心没什么的!」 张玄:「……」 ……没办法,这不能怪我。自从刚才我们下到洞里之后,每当面对张玄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的思维从倭国每秒三十帧的最终幻想,一下子变成了天朝每秒两帧的喜羊羊,其落差足以让达尔文的进化论发生逆生长。 我真是脑抽了才会在上一章做出那种举动,什么「i让you jump,you就jump」啊,张玄的英语比我还烂,他才没看过太贪你靠呢! 张玄对着我的后脑勺看了半天。哪怕是后背我也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伸出手来,手指抚摸上了我的后背。 「你你你你干什么!!」 我像被蝎子蛰了一样勐地向前方窜过去,我的衣服刚才被展莫辞的刀割破了,整个嵴樑都暴露在空气中。张玄的手指冰凉冰凉的,带了初雪一样的凉意落在我后背上,让我浑身一个激灵。他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居然制止住了我逃跑的动作。 张玄从上向下在我的背上轻轻划过,然后停在一点上面反覆摩挲。他的动作轻得吓人,好像怕弄断我的骨头一样。张玄问道:「疼吗?」 「不……不疼!」我硬着脖子回答。靠,已经被你碰得浑身发麻了,怎么会疼! 「不疼?」张玄问,「对不起,忍一下。」 我刚想问他忍什么,忽然间后背上他一直摸着的那点一阵钝钝的疼痛,不过片刻功夫,很快就被一阵清凉取代。我回过头来,看见张玄一只手上面沾了黑色的药膏,正在往我的伤口上涂着,看到我回头,他面无表情仰着脸:「我说过对不起了。」 「……不是这个意思啦。其实你没必要浪费药品的,反正我会自愈。」我挠头,「你刚才做了什么?」 张玄伸出自己的另外一只手:「后背里面,有东西。」 在他的手心里,放着一张小小的纸片。纸片被血泡得湿透,只是依然能看到上面写有字。 「这个是……从我背上挖出来的?」我纳闷地拿起纸片。 张玄点头,一边又伸手摸了摸我后背上开始癒合的伤口。 「别乱摸啦!没事的!」我把他的手打到一边,打开了手上的那张纸条。 很奇怪,虽然纸张都被血泡得有些发软,可上面的字迹却完全没有晕开。似乎是用防水的油性笔写的,我念了一遍上面的字,依然没弄明白。 「这是什么?」一颗大头忽然从我肩膀上面冒出来,枪哥的大脸搁在我肩膀上,隔空念着我手上的纸条。 「『我们的荣耀在家园故土上』——任守,你又改编了《在希望的田野上》歌词吗?」 「乱说什么啊,我的文采才不会这么平庸。」我说,「很奇怪,这是张玄从我后背上那道刀口里面找到的东西。」 「刀口?」枪哥蹙着眉回忆着,「就是……展莫辞割开的那个?等等……你刚才一直在后面蹭啊蹭的,就是因为这个?」 「可能吧,我也不太清楚……」我回忆着之前那场乱斗,「我记得那时候他把我的伤口挖开,然后两根手指都伸了进去,还威胁我要放进去牙籤鱼——难道你是说,这纸片是展莫辞放进去的?」 枪哥的表情凝滞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没道理啊……他给你写歌词干什么?就算是他眼神不好看上了你,也得改个情歌才是吧……」 九叔他们也听到了我们的议论,他拿过我手里的纸片,看了一下,也皱起了眉头。 「我们的荣耀……在家园故土上……」舒道低声念着,「展莫辞为什么会给你这个?还是以这种方式……」 「给我看看……」 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来,舒道惊喜地回头,他说话都结巴了:「红摇你……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书生,不用担心……」红摇的声音低沉而嘶哑,「把那张纸……给我看看。」 舒道连忙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一边小心翼翼扶着她坐下。红摇的脸色很难看,泛着死气的青灰色笼罩了她的面庞。她颤抖的手接过纸条,默念了一遍,然后手指一松,纸条就飘了下来。 「红摇!」舒道颤着声音喊道,红摇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下来。然后说:「这是尼卡的字迹。」 「什么?」我和枪哥异口同声喊道。
第139页 「没错……我见过很多次,尼卡的字体,不会有错。」红摇的声音虚弱,只是却很确定,「她很喜欢这句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提起这句话。我以为是歌词……」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们都在聚精会神听她说着,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下文。等到看过去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红摇已经又一次昏迷过去了。 周围沉默压抑的气氛简直能把枪哥逼得不去搞女人。 「毒素蔓延了。」九叔看了看她的伤口,说道,「必须尽快找到出路。后面的路塌了,我们只能向前走。希望前方有能救她的东西,或者通往外面的道路。」 舒道一言不发站了起来,我想把红摇接过来自己背上,他却抓着红摇的胳膊不松手。我说:「还是我来吧,你那小身板本来就不经用,背着她估计走得更慢。」 舒道僵了一下,然后缓慢收回手去。他的表情,好像有人在千刀万剐他的命根子。 ……喂!理解歪了的那些人请自重! 那种绝望的表情看得我一阵不忍,一个没忍住,我就把那个憋了好久的问题问出口了。 「舒道,你对红摇到底什么心思?要是不喜欢的话,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要是喜欢的话,为什么一直不答应她的追求?」 顿了顿,我觉得有些生气,加重了语气:「你这样做,很过分啊!不答应,拒绝也是温柔的——别以为你人品好不乱搞我就不敢骂你渣男啊!」 舒道抬起头来,看着我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面是苍凉的绝望,好像被狂风席捲过的荒原,冰冷而死寂。 「喜欢……当然喜欢。红摇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他颤抖着声音说,「如果我能活下去的话,我想用我的一辈子去呵护照顾她……可是你告诉我,我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喜欢她?」 他看着我,白皙俊秀的面容上面是空洞的悲恸:「阿守,我是舒家的最后一个人——我们家族号称『鬼眼』,世代从事古董鑑别和歷史研究,在整个学术界都享有盛名。可是……舒家的人,世代都人丁稀薄。一种很罕见的遗传病在我们的血统里面流传,我的家人没有一个人活过三十岁的。」 「我今年三十三岁,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蹟了……可是你看,我的身体也在急速衰弱下去。这样的我,连背着她走出去的力气都没有,说不定我根本就不可能给她一个女人应该得到的幸福……我有什么资格对这么美好的女孩子说爱?她值得一个完美的男人,照顾她一辈子,而不是我这样的将死之人!」 我呆了一呆,然后不假思索说道:「这理由太落后了!先不说会不会有奇蹟发生,舒道,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别人再好再长命,红摇想要的人也只有你啊!」 第77章 每当看见我和枪哥打架斗殴的时候,红摇总是用难得充满母爱的目光看着我们,然后感慨一句「想我当年xxx」,其中叉叉叉的内容包括了混迹黑社会鞭抽黑老大,拳□赌场脚踢黑客栈,整个黑色群体因为她闻风丧胆等种种极尽夸张嫌疑的弱智故事。对此我和枪哥一致表示——闪边去吧(滚你妈的)。 然后红摇就会长嘆一声,以一种「人家早就从良多年」的语气感慨,自从遇到了舒道,她就潘金莲变身西门庆……哦不,武大郎了。 她为他洗净一身血色,重新染上九叔的黑色,守在这个和鬼屋差不多的组织里面;她为他左手持鞭右手拿手术刀,一边是獠牙怒张的侵略一边是锋芒隐隐的守护;她为他视万千浮华为烟云,甘心放下她风情万种的美丽守着他的死人书。 他躲避,他懦弱,他甚至不能活得很久,不能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给她保护和依靠。可是那又怎么样,能让她全心全意对待的人,能成为她心上那朵白莲花的人只有他一个。 「你傻瓜吗?」我沉沉地说,「就算马上就要死了又怎么样。正是因为你们能活的日子不多,所以才要抓紧每一分一秒去相爱啊。一寸光阴一寸金,这年头房子都不保值了,你这种混帐行为简直就是站在三峡大坝上面往下扔金条!浪费是可耻的!可耻!」 我痛心疾首扯着袖子哀哀哭泣:「活得久又怎么样?劳资在墓里面对着一个棺材几十年也不知道几百上千年,每天受着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我靠就算是要我和粽子搞情深cp,哪有cp另外一半天天用棺材板对着我的啊混蛋!真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待死后空对棺。天长地久有时尽,千棺阅尽活不来……」 「……」枪哥九叔舒道的表情像是很想用黑线集体刷屏。 张玄默了一会儿,抬头恍然状:「你喜欢那个棺材里的人吗?」 「绝对没有!」我抓狂,「比喻!比喻懂不懂?还有我的重点是……是……哎呀反正你抓或者不抓,重点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张玄一脸他懂了的表情点头,然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你懂个毛线啊! 「我们走吧。」九叔站了起来,「舒道,你拿的地图上没有显示出这条通道对吗?」 舒道点了点头,担忧地说:「通过这里的道路只有一条,直达那个眼球的记号。这条没有显示的路谁也不知道是不是……」 「没错。」九叔肯定地说,「之前还不太清楚,可是现在从地图上,我可以确定了——从我们下来的地方,一直到眼球标志的墓穴中心,地图上显示出的道路只有一条,即是黄宗他们走的,绕过了牙籤鱼和巨型蜘蛛的道路——活人能走过的道路。」
第140页 九叔伸出一根骨节分明的食指,从入口的地方,穿过很多石壁,画出一条线:「而我们走过的路,这里没有显示,是因为这是一条死者才能通过的道路。」 他静静地说:「到现在为止,我们受的损伤不小,是因为只有死人才能到达这里。所以向前走吧,天门的人是能从死亡头顶上跨过的人。走到最后,我们能看到的东西也必定是凌驾于死亡之上的。」 他转过身,双手一翻把匕首隐入袖间。一个人向前走去。他的背影是浓重的黑色,和周围的洞穴黑暗融为一体,仿佛他天生就是属于这种地方的。 在这里,他无所畏惧,无所顾忌,踏在死亡之上,冷眼看着活人之间的各种争斗,然后在最后,轻轻收网。 即使我对九叔又恨又怕,可是在这一刻,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身上那种压迫性极强的气场,的确配得上这一群开了外挂的队员。 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站起来,他们沉默地跟在九叔后面走出去。 经过我的时候,舒道轻轻说了一句:「如果我能活着走出去,我一定……」 我瞪眼看着连最柔弱的舒道脸上都摆出来的坚定果决的神情,内心受到了无比的震撼,同时也下了一个坚定的决心—— 出去以后,无论如何,劳资都要换工作啊啊啊!!! 九叔说,这条路是给死人走的路径,大概是没错的。因为沿着玄武岩石道一路走过去,一路竟然意外的干净,我们没有发现过任何人工存在的痕迹。似乎负责开发悬棺住宅区的无良开发商只负责挖了上面一个洞,剩下的地方都是毛坯,连墙都没有粉刷。 「地图上完全没有显示这条路。」舒道凑近了仔细看着从壁画上誊下来的地图,「九叔说的没错,从我们下来开始,一直到这里。我们走的路线,都是地图上没有记录的。」 他用铅笔在地图上浅浅一描,石墨线条穿过了石壁,穿过两个符号标志,抵达我们现在的位置,正好绕成了一个Ω的形状。 「在活人走过的路的下方存在的,死者之路吗……」舒道沉思着,「从这条洞穴的延伸方向看过去,我们也正在接近那个眼球标志。生者之路,和死者之路通往同一个目标。那里究竟是什么?小月氏的宝藏究竟是什么?」 枪哥望着前方,眼睛闪闪发光:「龙髓!眼球的标志,一定是龙髓!」 我双手捧在胸前,憧憬地远眺:「金子!那匈奴耳环是黄金的,终点一定有很多金子!」 九叔咳了一声:「不管是什么,现在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我们要找的不是宝藏,而是……」 舒道望着远方喃喃自语:「希望有解毒剂……」 九叔:「……」 我觉得他现在一定相当痛心疾首,因为最后一个不会打破他营造的紧张气氛的人也倒戈相向了。 我们的道路在渐渐向上转去。这不仅体现在舒道爬坡的步子越发沉重,更体现在我渐渐听到了声音。人说话的声音。 我们似乎总在黄宗他们的下面或者后面。这种总让我产生某种不愉快联想的体位实在是很令人糟心。我不确定尼卡知不知道这里有这样一条道路,只是我依然伸出手来,指了指上面。九叔他们停住了脚步,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顺便看我口型翻译。 我把头髮拧成泡面形状,示意说话的人是黄宗,摆口型:「就是这里吗?」 然后我往胸前塞了两个馒头示意说话的是尼卡:「怎么,你连我都不相信了吗?」 枪哥无语地看着我手忙脚乱扔了馒头整头髮摆造型:「呵,你——我自然是相信的(打kiss),只是尼卡,这里只是一片地下湖而已,难道宝藏在水底吗(舌吻)?」 九叔,舒道,枪哥:「……」 枪哥把上了膛的沙漠之鹰顶到我脑门上,用眼神警告我再乱摆动作就崩了我。 哎,真是遗憾,难得我还准备了三无版的地落和殭尸吸血鬼版本的展莫辞没用上呢。 上面那两只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旁边还有个未成年少女地落,花了好久两个人才喘息着分开。尼卡那从来高高在上的声音此刻软侬得像融了蜂蜜,她轻喘着娇嗔道:「你别急嘛,最好的东西,总要等到最后才对,不是吗?」 黄宗笑起来。他似乎在问地落:「怎么样,有没有听到什么?」 地落的声音低哑懦弱:「有……很多人,声音很杂乱。我听不清楚……」 黄宗似乎是斥责了她一句,展莫辞冷笑一声:「黄宗,你们这对狗男女亲热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旁边还有一个人?她真的是你的亲妹妹吗?」 我很容易想像出展莫辞的表情。这个男人属于那种只要看一眼就能给别人留下极深印象的,哪怕是极坏的印象,你也能轻易回忆起他那张轮廓深邃的苍白面孔,阴郁的黑眼圈和灰色冷漠的眼珠。扯着嘴角拉着眼睛,阴冷地笑着的样子。 黄宗轻笑着:「自然,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呢?除了血浓于水的亲人……这个世界上有谁愿意为了你,做到在尸洞之中呆了十二年,然后为了你出生入死毫无怨言呢?」 展莫辞大笑起来:「毫无怨言?黄宗,你凭什么觉得她毫无怨言?因为她没有说吗?算了,你们兄妹的事情,我不想再管。只不过这单子生意接的亏了,下一次就算给我再多欧元,我也不想看见这么噁心的事情。」
第141页 黄宗怪笑了一下:「噁心吗?哈,展莫辞,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会比一个被婊/子生下来的怪物更加噁心呢?特别是,这个父不详的孩子到最后还变成了一个在僱佣兵界都臭名昭着的混蛋……」 我竖起耳朵听了好久,没听到其他的声音。想像中展莫辞痛殴黄宗的事情没有发生。 舒道沉吟着:「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展莫辞的父亲是个法国没落贵族,而他的母亲却不太清楚。现在看来,可能他的母亲是被他的父亲强/暴之后才……这倒真的是……」 舒道嘆了一口气,枪哥爆了一句粗口:「靠!这都能忍下来不揍丫,他还是不是男人啊!」 上面的人说了几句互相揭短的闲话,并没有透露什么重要信息。过了一会儿,尼卡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快要到了。」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仿佛透过声音就能看到那张嫣然明丽的笑脸。她说:「黄宗,你知道吗?小月氏的宝藏藏在这个洞窟里上千年。只有当地下的泉水淹没每一个入口,当所有的罪孽消失在水底,来自草原的光会告诉我们宝藏的方向——哦,好像那个时刻快要来了。」 我一边听一边同声翻译,翻到最后一句,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我们都听到了从洞窟深处传来的低沉的隆隆声。 张玄勐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脱下了自己的破外套,毫不犹豫把那本来就苟延残喘的衣服撕成两半,然后把我们两个再次捆在一起。 枪哥从我背上把红摇抢过去,也迅速把昏迷的红摇固定住,一边低吼着:「不会游泳的人赶快做好准备……算了,做毛准备啊!这条路是死者才能通过的道路,弄不好的话,我们要全部漂着去参观小月氏的宝藏了!」 第78章 枪哥曾经屡次嘲笑我,身为一名盗墓团伙的员工,不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竟然连游泳这种基本逃生技能都不会。当时我还大声反驳,逃生干什么?我又不会死! 枪哥这坏小子当时只是不出声地冷笑。那个猜不透的冷笑让我看不明白,可是直到现在……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身为一名不死的粽子,哪怕你连野外生火的技能都不会,也一定要学会游泳啊!不然就算你淹死在水里,復活,仍然是在水里,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被淹死的经歷啊混蛋! 我被张玄拖在后面,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小朋友手拉手一起走把我们俩的腕子扎在一起,而是把我整个人像个壳一样五花大绑在他背上。也亏得是我,要是换个体型稍微健康点的,张玄现在的样子就真的和忍者神龟差不多了。 张玄的身体犹如一条鱼一样在黑乎乎的水中矫健穿行。他的动作比九叔和枪哥他们快得多,这种好像潜艇一样在水中破浪而行的感觉让身为最佳陆上生物的我很不适应,事先憋的一口气也几乎溃散。于是我拼命戳着张玄的后脖子。 张玄:「?」 我:「咕噜噜噜噜……」 张玄:「??」 我:「擦……咕噜噜……」 喝了一肚子的水发现除了一个骂人语气词依旧什么都没说出来的我很识相地闭嘴,只是拼命朝他摆手。于是张玄认为自己已经领会了我的意思,脚一蹬旁边的石头更加迅勐地沖了出去。 「……」 直到我们破水而出的时候,张玄把因为他的速度而抽搐翻白眼一口气差点没喘不上来的我推到岸上,面瘫状说:「只能这么快了。」 ……你委屈个毛线啊!谁怪你不够快了?你要是再快一点连大白鲨都要哭了好吗?! 我说不出话来,硬直在石头上装尸体。一边吐肚子里的水一边锲而不捨竖着一根颤抖的中指。 我吐水张玄发呆得都差不多的时候,枪哥他们也纷纷从水里浮了上来。红摇的情况比我还要糟糕很多,看上去差不多只吊着一口气了。枪哥一边指挥舒道给她做人工唿吸,一边问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不知道我们被冲到哪里了,我没有看见黄宗他们。」我摇了摇头,小声说。 「……这种地方,能看到才很困难吧。」枪哥在敲了我一记之后喃喃自语着。 我从来没想过,原来在地下也会有这么广阔的空间。我们刚刚下来的时候,那个号称可以并排放两个足球场的溶洞水道,到了这里,也不过就是这个地方的一个小花园。周围的石壁张牙舞爪盘根错节,从山洞里奔流而出的水全部汇集到这里,却好像对这里的水位没有任何影响。极目望去,四周全都是黑漆漆的水面,我们在这里,甚至看不到那一边的水岸线。洞顶和那个蜘蛛洞穴一样,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几线微弱的阳光透进来,照射在水面上,可光线的力量只能起到微小的装饰作用,在水面一个浮动就被黑沉的水色吞噬了。 我们静静浮在这个伟岸空间的一隅,每个人都陷在震撼之中不能自拔。在这样无边的广阔面前,任是多么悍勇的人也缩小成了一个点,翻天覆地的力量被空旷的网锁住,动不了,挣不脱。 「……那帮画图的小月氏人到底怎么调的比例尺啊……」我呆滞地看着上面说,「这一块地方……它能比得上我们刚才经过的所有地方的总和了好吗!」 枪哥咳了一声:「这说明古代少数民族的智慧毕竟还是有限的嘛……呃,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这种地方有宝藏?有黄宗?我擦地图上在这里有标记和没标有什么差别啊混蛋!」
第142页 事实上是——没有任何差别。要知道,藏宝图的精度和藏宝图的存在性一样重要,如果给你一张天朝地图,然后告诉你「就在这块地方上面有宝藏哦去找吧!」你的感想大概是很想一巴掌抽死那个给你藏宝图的人…… 我站起来,撸袖子:「组队去打死小月氏……哦不,鞭尸小月氏,去的点我进团!」 「歇歇吧你。」枪哥瞪我,「你能找到他们的尸体吗?尼卡说当一切被水淹没的时候,光线会指引宝藏的方向……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xxx时候会出现……要是当时的游牧民族有这种精确定时能力,怎么还会被匈奴打得死去活来甚至南迁?」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能坐下来给他讲那过去的事情的人,说不定早就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了。 九叔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忽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现在是三月二十日下午三点十七分。」 我默默算了算日期,问九叔:「叔,咱们是准备在五一之后更改下午上班时间吗?不过现在说是不是早了点?」 九叔没有搭理我,他看着洞顶漏下来的几缕光线,若有所思地说:「那句话的重点,可能在于『光线』上。从现在光线的位置看来,这个洞顶的朝向是南偏西方向。随着太阳的移动,洞顶照射下来的光线会有不同程度的移动。最多再过几个小时,它们会汇集到一起。枪兵,安静一点。如果尼卡对这里真的了如指掌的话,那么这些光线会告诉我们一切的。」 我震撼地看着九叔,想从他脸上找到「我其实在瞎掰」的痕迹,可我发现那张脸上没有半点不确定。而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抬头看看天,再低头看看水,没发现除了丁达尔现象以外的科学知识。然后我发现要想当好一个盗墓团伙头头,不仅需要心狠手辣,还要物理地理样样精通。看来我这辈子升职是没希望了。 四周很安静,我们好像处于大海之上,极目是无边水面,所不同的是这里是极端的安静。我拧了拧身上的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我们刚才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如果被牙籤鱼侵入了,那岂不是要一起完蛋? 「不用担心,」听了我的话,舒道说,「这里的水是与外界隔绝的死水。它的水质和外面的水道差异很大,水中硫的含量超出平常数十倍,几乎没有生物能在这样的水中生存。」 我伸手在水里捞了捞,又壮着胆子用绳子拴住腰下去游了一圈,发现果然是连一只壁虎都没有。 如果地图没有错的话,那么黄宗他们也一定在这个空间里。只是在这个堪比小型地中海的地方,连我也很难发现他们在哪里。我们坐在那里等待着,看着落在水面上的几束光线缓慢移动。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几个光点是时间的脚,它在这个地方一次次踏水无痕行走,终于在某个时候,在水面上留下了一点足迹。 光线以一种很奇怪的轨迹移动着,只是它们确实在靠拢。我屏住了唿吸,四点四分的时候,那几个光点竟然真的在水面上聚成了一处。 我的心提得高高的,屏气凝神等着发生奇蹟。比如忽然摩西分开了地中海,或者光线里面出现了阿修罗城召唤出了saber之类……可是奇怪的是,直到光线都分开了,还是没有发生任何事。 「呃……」我瞅了瞅九叔,小心翼翼问着,「九叔啊,你确定召唤的祭品没摆错吗?这看起来好像传送失败了……吧?」 九叔依旧静静看着水面,我对他这种自己判断失误依然能强装冷艷高贵的厚脸皮很是佩服。无聊地再次看了看水面,我忽然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这个地下湖的水不知道有多深,加上几乎没有光,所以水面以下是漆黑一片。所以即使水下有什么动静,也很难发现。我死死盯着眼睛所能看到的水面中央,耳朵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动静。原本安静得连波涛声都很少的洞穴里,好像逐渐迴荡起一种声音,沉闷的水声,从下面缓缓滚动着升起来。 枪哥忽然跳了起来,他叫道:「水……这里的水在升高!」 这样的说法其实并不确切。因为升高的并不是水面。在漆黑的地下湖中央,有一块地方,正在以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速度缓缓凸起。起初只是好像乌龟背顶壳大小的一点点,渐渐地,我发现这只乌龟好像是史前巨型乌龟,它庞大且离奇的程度让我差点把两只眼珠子抠出来扔出去看。 就连张玄都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眼看上去,现在的这个地下湖就像一个地下秘密军事基地,上面停泊了一艘幽灵航空母舰。 一个黑色的岛屿静静浮在不久前还空无一物的水面上,如果不是它上面还在淋漓向下淌着水,我根本无法想像这傢伙是从水底下钻出来的。从下向上,岛屿呈现出一种很整齐的阶梯状。不太像天然形成的,黑色的石头上钻了洞,楔了石块,在石块之上,整齐码放着一排又一排……棺木。 ——没错!是棺木!长得各种各样的棺材,好像麻将一样一层又一层叠放着。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木头几乎都快烂完了。却依然坚强地卡在石块之上。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位置空着,等差数列向上递减。一直到最上方,用同样黑色的石块砌着一个建筑物。根据大小和规模判断,应该不是个单间。
第143页 「不用找了……」舒道凝望着那个黑色岛屿说,「那个眼球标志代表的,就是这个空间——你们看,圆形的岛屿,中央方形的建筑,还有那些辐射状排列的棺木……这个岛屿代表的,就是那个方瞳之目!」 第79章 其实我现在最想吐槽的不是舒道眼睛的航拍功能,也不是天门这帮明明知道那岛上全是棺材还非要去亵渎死者的行为,这篇充满坑爹气息的文行至这里,最不能让我忍受的就是…… 「那帮小月氏的人其实是六千年前就已经有了高度文明的火星人吧?!」我摔,「他们是怎么在这座山里修建了这么庞大的工程,能让一个堪比罗马斗兽场的岛漂在水面上?我去太贪你靠都哭得一脸血了好不好!」 没错,就是「漂」,在被张玄捆到腰上一路拖过来的过程中,我拼命控制着往肚子里的进水量的时候,偶然往下面瞥了一眼,然后我发现这个岛和下方竟然是没有丝毫连接的。 「这不是不可能的。」我囧囧有神地向舒道提出这一点的时候,他解释着,「你们看,这个岛屿的全部都由玄武岩构成。火山喷发地区常能看到这种石块,这种石块内部呈蜂窝状,多孔而疏松,是火山喷发后气体充斥其中形成的。少数石头有一半以上都是空的,因此在水的密度比较大的时候,是可以浮在水面上的。」 说到这里,舒道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停顿了一下,他却没有说下去。 直到我们终于登上小岛,站在下面向上仰望的时候,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做史前巨龟。 这座小岛从下到上,加上最上方的建筑物,一共也只有四层,可是每一层都至少有五六米米高,以最中央的玄武岩建筑为中心,放射状摆满了棺木。如果这时候能从空中看下来,这些棺木应该正好能构成眼睛虹膜中的纹路。整个岛的边缘能看出人工磨刻的痕迹,好像是特意打磨成的圆形,加上中央的方瞳,赫然便是一只大眼珠子。 枪哥轻轻敲了敲旁边的一具棺木,忽然「咦」了一声,直接用手推开棺盖。听尼卡的话,这小岛在水里沉了百年,那棺木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居然没有泡烂完,只是棺盖上长满了滑腻腻的水草。棺材打开时我向后缩了一下,却听见枪哥叫道:「这里面……没有尸体!」 自从上次下地之后,我对没有尸体的棺材已经比较敏感了,听了枪哥的话,立刻条件反射看了看脚下的土——然后我发现这座小岛上面竟然是没有土的。黑色的坚硬玄武岩覆盖了所有地面,没有植物,没有生命。 枪哥毫不停歇,一口气推开了旁边七八具棺木,每打开一个,他就「啧」一声,到最后,枪哥把胳膊往棺材板上面一支,说:「奇怪了,这些棺材全都没有尸体。只有这些玩意儿……舒道,你看这是什么?」 ……餵等等,什么叫做「这些玩意儿」?这些还不是空棺吗?! 在得知这些里面没有尸体之后,我已经把脑袋凑到了棺材口,骤然听见枪哥说里面是有东西的,我几乎没闪着脖子。不过这时候,那里面的东西也都已经映入我眼帘了。 在棺材里面没有尸体。只是却放着一个又一个真人大小的陶俑。这些陶俑的制作很粗糙,连五官都没有刻画,身上描绘了简陋的铠甲,以平躺的姿态置于棺中。和棺木一样,陶俑身上也都是绿色的水草。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披挂了伪装物的真正士兵。 我抬起手壮着胆子敲了敲那陶俑的脑袋,清脆的噹噹声,并不是人头骨头的声音。 「这些陶俑……看上去有些像那些壁画里的士兵。」看了半天之后,舒道说道。 我和枪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那些火柴棍一样的简笔画小人。我默默比了比陶俑的膀子粗细,再次深刻体会到这搞技术鑑定的人想像力都不是一般的丰富…… 「铠甲的样式,无面的脸孔。还有雕刻的风格……和那幅壁画都很相似。而且看水草的累积程度,和壁画的最后一层也是同一时代的。」舒道说,「看样子,这些陶俑和棺木是整个悬棺山洞最后的成品。在完成了这些陶俑和壁画上的地图之后,就再也没有新的东西添上去了。」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这是什么啊。」我按捺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舒道没有回答我,他站起来,沿着放棺木的石道向前走着,无奈之下,我也只有跟了上去。 绕着岛的下面走其实是一件挺艰难的事情。石道虽然很宽,可大部分地方都被棺木占据着。我一边走一边数,从我们上岛的地方,数到第七十四个棺材,前面的路一下子凹陷下去,一条从水中伸出来的楼梯在这里断了棺材石道,一直延伸到最上方的建筑。 而舒道就站在楼梯的边缘,怔怔看着前面的东西。不发一言。 「什、什么啊?」我踮起脚尖越过张玄的肩膀想看清楚,可这傢伙丝毫没有配合队友观摩的意识。无奈之下,我扒着他的肩膀,踩着他的背一下子翻了过去,正好跳到了舒道身后。 舒道看着的是一副石雕版。就在楼梯的旁边刻着,雕刻的手法和壁画上的火柴棍小人一样粗糙。如果不是舒道站在这里挺显眼一个路标,我会直接把它当成玄武岩面给忽略掉。 我站在舒道身后摸下巴假装沉思的柯南。煞有介事一边看一边点头。事实上是过了一分钟我才真正看明白那幅画是什么内容。
第144页 「我……我去!庞……庞汉昌!」我脱口而出。 脱口而出的话据说大半是从嵴髓发出的命令。除非小月氏人其实有个别名叫做玛雅人,否则他们不可能知道有个光头叫庞汉昌。那石雕上的人并不是庞汉昌。只是,庞汉昌留给我的比他的光头还要印象深刻的,也正是石雕上表现的内容——一个几乎从里面被掏空的人。 我瞪眼看着那个人刻画清晰的内部骨骼,从正面看到的嵴柱和盆骨,黑色的石头渐渐和不久前看到的庞汉昌的死状重叠在一起,我打了个寒颤。 「走,上去。」舒道说,一边毫不犹豫迈开步子顺着楼梯走上去。 第二层和第一层的情况差不多,依旧是环绕的棺材,我效仿枪哥猥琐地扒了几个棺材,无一例外里面全都是陶俑。这次我们绕了个半圆到达另外一边,依旧是楼梯,以及旁边的石雕——这次石雕换了主角,变成了特里斯。 雕刻上面,一个被绳子捆缚住的人悬吊在半空,他的皮肤皱缩表情悽厉,大张着嘴似乎在唿喊,只是那张脸已经变成了一个干枯的球体,没有一点人形。 舒道站在台阶下面,微微抬起头看向上方。再向上两层就是那个方瞳的建筑,可是他好像没有上去的意思。 「为什么……这些石雕和那两个死人一模一样?!」我难以置信地说,「在这玛雅人都成了坑爹神棍流的时代,难道我大天朝小月氏才是挽救世界的预言家吗?」 「不,不是石雕和人一样。」舒道摇头,「是人,和石雕一样。」 「等等……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我敲了敲头,「什么叫做人和石雕一样?难道说……黄宗他们下来之前,就知道会有人以这种方式死在这里?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避开啊!」 枪哥忽然冷笑起来:「说得好,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避开呢?很好,现在我至少明白了一个问题——为什么黄宗要带这么多人来这里,因为他从开始就知道,这些人会在路上死去,然后成为他前进的铺路石。这个地方不是只有死人才能到达,而是只有有人死去,才有活人能够踩着死人来这里!」 枪哥眯眼看了看上方,说:「上面还有一层才会到达那个屋子。怎么样,有没有人愿意赌一赌,展莫辞或者地落会是怎么样的死法?」 「赌你们的工资卡,我赌是被枪打死的。」我自信满满地说,「枪哥,你好像漏了什么,别忘了,黄宗他们已经死了三个人了。那个没出场就领了便当的约翰教授,你忘了吗?死的人数正好和这里的层数对应!」 「不……还不一定。」舒道低声说,「走,我们上去看看。」 从这里走上去,又是绕一个半圈才到达下一级楼梯。我迫不及待冲上去找石雕,匆匆瞄了一眼,然后指着雕刻骄傲地说:「看吧,果然没错!这个人就是被射死的!拿钱拿钱!就算你们这次每个人都拿九百块,我也能上四位数了!」 三层的雕板上面,赫然是一个人,倒是没有死得面目全非,只是那人背后被一个三角形的东西刺穿。虽然不是被子弹打中的样子,但是考虑到小月氏人可能没见过枪和子弹,以及他们那糟糕的绘图能力,背后中了一箭什么的也是可以通用的嘛。 然而最权威的舒道却没有开口贊同我的观点。他皱着眉打量着那个张嘴前扑的人,过了很久才说道:「好像并不是……我有一个推测,只是,我们必须要进去才能确定。」 「要进去啊?那……先记下来也行。」我颇有点不舍地看了看那幅代表了我的胜利的石雕,「不过,如果要进去的话大家要小心一点了。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声音。」 我把手放到耳朵后面,又仔细听了听:「人说话的声音……我能确定尼卡,黄宗还活着。展莫辞和地落就不知道了。放心,他们现在还听不到我们的动静。只是如果要进去的话……呃,不就是工资卡嘛!你们这些小气鬼等等我啊!」 第80章 天门的人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像九叔那么冷酷无情霸气四射,可至少这个领导有一点对群众的影响是已经深入人心了,那就是吝啬。 我忿忿看着前面的人的背影,手里捏着一把刚才靠在棺材上写好的「xx欠任守玖佰圆正」的欠条,一张都没有发出去。就连张玄都呆着一张脸,用「这是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技能煳弄了过去。 周围的气氛安静到压抑,就连我也要很费力才能听见迴荡在高高石顶下的脚步声。从外面看,矗立在圆形小岛正中的那个方形建筑物并没有多大,可是进来之后我简直怀疑小月氏人用了压缩空间技术,一个又一个相连的房间简直有如迷宫,踏错一步就找不到出路了。 方向感极差的我早就连左右也分不清楚了。只知道晕头晕脑跟在他们后面晃荡。这些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摆放,我甚至怀疑,建造这个建筑物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小月氏人炫耀那些在外面不好意思亮出来的画技。 是的,在这些房间的黑色墙壁上,和我们见过的那块巨石一样,刻满了壁画。只不过壁画数量虽然多,内容却单一得很,除了火柴棍小人,就是长了方形瞳孔的火柴棍小人…… 火柴棍小人被怪物追杀好危险嗷嗷嗷! 怪物被方瞳火柴棍小人打败了好厉害! 方瞳火柴棍带领一群火柴棍小人打败了怪物嗷嗷!
第145页 ……够了,这些假大空得堪比新闻联播的壁画,除了歌颂「火柴必将占领全世界」以外,还表达了其他的内容吗…… 「这里很像一个庙宇。」舒道边走边说着。 「……庙宇?和尚念经的那个?」 「……不,我是说,这里很像是供奉什么人的地方。」舒道指了指墙上的壁画,「强大、武器、胜利……这些都是在记录方瞳人的功绩,以及他给小月氏人带来的一切。这种记录近乎崇敬,好像庙宇一样,在宣扬一种近似狂热的信仰。这感觉……」 「不怎么爽快……」枪哥皱着眉头接上,他咬牙切齿说着,「管他什么都好,正只要这里是供奉那个人的,他早晚是我的。」 我们默契地对这极端类似强取豪夺的发言没做任何评论。 「等等。」我停住了脚步,「那边,有声音。是黄宗他们,展莫辞也没有死!」 九叔低头看了看地图:「没错了,看方向,那里正好是这个庙宇正中的位置。我们过去看看,不要发出声音。」 九叔的担心其实完全没什么必要。因为从声音听起来,那帮人应该在吵架。而且靠得越近,吵架的声音就越大,恐怕这时候就算我们在这里唱歌那边的人都不一定会发现。 我听见黄宗冷冷的声音:「所以,你是说真正的宝藏不在这里吗?」 尼卡放得娇软的声音响起来:「这只是暂时的而已。黄宗,这么急可不像你,不是你说的吗?想得到丰厚的回报,其付出也必定是艰辛的。你看,我们已经用掉了三个,这里还需要一个,你可不是捨不得一个女人的人。」 黄宗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必须是她吗?地落似乎还有点用处,不如……」 「不如怎样?不然的话……你还想要我的命不成?!」展莫辞冷冷说着,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是冰凉的,只是不知为什么,这次能听出来下面几乎爆发的怒火。 「说得好,尼卡。既然对黄宗来说,一个女人不算什么,那么你为什么不做这最后一个?」展莫辞的声音充满了嘲弄。 「我?我自然是还有用处的。」尼卡声线神秘地压低下去。 很久那边没有动静。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几乎快要抵达庙宇的中心,那几个人的声音就从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九叔他们面沉如水地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行动的打算。我左右看了看,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蹑手蹑脚摸了过去,靠在一根柱子后面,探出一只眼睛偷窥着那边的情况。只看了一眼,我就迅速捂上了嘴,才没有叫出声来。 黄宗、尼卡、展莫辞和地落都在。他们所处的房间是这一路走过来,我们见到过的最大的空间。这间屋子并不是规整的方形,八边形的墙壁环绕四周,墙壁之上,依旧是壁画。只是和在外面见到的那些不同,这些壁画风格线条明显要精緻得多。每幅画上面都是同一个人,青眼方瞳、身着长衫的青年男子从天而降、降伏雄兵、开山断石、整兵利武……直到最后,在一群人的跪拜之下乘云远去。 而在最后一面,也是黄宗他们正对的墙壁上,是一幅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画。画中青年长眉俊目,鸦色髮髻素色衣衫,轩疏隽朗的面孔上,一双青色眼睛湛然若神。青年的姿态是一手托着一卷书册,一手遥指远方。这幅画不知道经过了什么特殊处理,在水下呆了那么多年,依旧颜色鲜亮,栩栩如生。看得久了,竟然生出一种画里面的人将要走下来的错觉。 我晃了晃脑袋,拼命把那个男版贞子从墙上爬出来跟我问好的场景晃出大脑。努力把精神集中到黄宗他们几个人身上——这几个人的状况好像有点奇怪,地落跪坐在地上,低头看着下面,一副失神的样子。而黄宗冷笑着站在一边,淡淡看着展莫辞和尼卡的对峙。这两只都拿着武器,展莫辞用枪指着尼卡的脑袋,尼卡提着那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神隐了又反穿回来了的斩马刀,冷笑着横刀对着展莫辞。 ——说马刀比不上子弹的请自重,卧槽尼卡那把刀绝逼开了神外挂好吗?!那把刀的厚度宽度直接可以提过去当超级防暴警盾了混蛋!真要打起来还指不定谁能赢呢!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们。」展莫辞从牙缝里往外挤声音,「找我们来,只是为了当那该死的祭品对吗?其实每个人到最后都要死,只留下你们两个得到宝藏——多好的主意!尼卡,告诉你,就算老子这条命不值钱,也不会让你这种噁心的母狗拿走!」 尼卡巧笑嫣然:「怎么会是每个人都要死呢?除了我们,不是还有你可以活着吗?」 「所以,你就让这个渣滓用他妹妹做最后一个祭品吗?」展莫辞把子弹缓缓推上了膛,「实在不好意思,虽然我是个混蛋,可是还没到让一个小姑娘成为我欲/望的牺牲品的地步!尼卡,你到底喜欢他什么?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啊……我什么都喜欢呢。」尼卡的眼角斜斜看向站在一边的黄宗,「我喜欢他心狠手辣,喜欢他阴险狡诈,喜欢他卑鄙无耻,喜欢他无恶不作,我最喜欢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欲望恣意妄为!原本我以为你也是我喜欢的类型,现在看来……你还差了一点呢。」 「我靠……这么无耻都可以?!」 我本来是蹲在柱子旁边,一只手扶着墙的。看到震撼的地方,抓得玄武岩都变成了石粉。可是……我什么时候把内心里的话不小心说出来了?
第146页 我愣了一下。那个……虽然我的确看得非常心情激盪,甚至扶着柱子的手抖啊抖的握了一把石粉,可是我貌似没有张嘴啊,什么时候我竟然练成了这等隔脑传音绝技了? 我抬头望了一下,发现枪哥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我身后,一颗大头平行于柱子搁在我脑袋上,正咬牙切齿说着。 「您闭嘴行吗……」我压低了声音说,「就算要愤青,也至少看完他们准备干什么吧!」 枪哥腮帮子上的咬合肌鼓了又鼓,最后还是强忍下来,耐着性子和我一起充当酱油围观党。 「时间差不多了。」尼卡忽然说道,「虽然挺想再留你一会儿的,可是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尼卡一点都没有反派的样子,人家好歹是放完了一串话之后才动手,她却在发第一个音的瞬间,已经横刀砸了过来。六十多斤的斩马刀在她手上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展莫辞的动作也不慢,他几乎是在同时也扣动了扳机。尼卡刀面斜撇过来,厚度足有两三厘米的刀身挡了一下子弹,顺势便朝他噼过去。 如果单论近身格斗技,展莫辞比尼卡强的可能不止一点两点。可是很多游戏都告诉我们,门派技能再牛叉,没有秘武也白瞎。尼卡那把刀,简直是堪比天朝板砖一样的杀器。他有点狼狈地就地一滚,顺手拽住地落的胳膊,就准备向外面跑去。 可是,被他抓住的那个人却并不合作。地落依旧怔怔看着黄宗,雾蒙蒙的大眼睛里面像是含了泪。 「哥哥,」她低声说,「我不想死。」 「地落,你忘了我从下面把你带上来的时候,你说过的话了吗?」 「我没忘……一辈子为哥哥活着,受多重的伤,也要挡在哥哥前面,无论什么命令,都要遵守……」她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哀求,「可我不死行吗?我还能替哥哥做更多事,我还有用,我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 「你其实早就死了,」黄宗静静说着,那种腔调连我都忍不住想要抽他,「从你在下面呆了十四年开始,就已经不能算个活人了。鬼语者是很有用,可是也不过是个怪物。」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露齿一笑:「啊,天门里面不是有个和死人差不多的东西吗?你们两个还挺像的嘛。」 「……任守!餵任守你冷静点!别抢我的枪!」枪哥拼命从我手里面拽着他的枪。 「靠……别拦着我!那畜牲说啥?他才是东西!他全家都是东西!」 「你这畜牲到底在说什么?喂,那个叫地落的,你脑子有毛病吗?!他都对你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替他做这些?!」展莫辞从地上爬起来,难以置信地吼道。 尼卡只是冷笑着,看着面前好似闹剧的一幕,眼睛里面翻涌的不知道是什么。 场面几乎已经达到最乱了。就在这个时候,地面忽然晃了一下,我一时没站稳,几乎摔到外面。那边响起了一阵隆隆的闷响,再抬头看过去,厅里已经变了模样。 两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竖起来的石块立在青年男子壁画的两边,就在石块中央,有一张平坦的石台。展莫辞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深深洞口,他一只手抓住了边缘的石头,才没有掉下去。 「时间到了。」尼卡肃了表情,「黄宗,把东西拿出来。献上祭品吧,小月氏的神灵会为我们指出通往黄金城的道路。」 第81章 尼卡现在的状态,用四个字形容就是——湿身露点,现场拍片(泥垢了)。 她那件破破烂烂的黑袍子早就被张玄撕扯得不成样子,加上刚才可能也是从水里到达这个岛上的,窈窕诱人的曲线完全贴合在布料之下,露出来的肌肤上是横裂的伤口,看上去有种血腥的残酷美。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髮,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庄严整洁一些。然后她慢慢走到了那个青年男子的画像前面。她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向黄宗伸出手,黄宗从身边拿出了那两只匈奴耳环递了过去。 我条件反射伸出手,紧紧捏住身边张玄的胳膊,一会儿意识到这玩意儿不是柱子,连忙又尴尬地松开,安抚一样摸了摸不小心捏出来的手印。张玄沉默地扫我一眼,没说话,右手反手握住我的爪子,不顾我的瞬间僵硬,左手微微抬了刀。 枪哥无声地举起了枪,瞄准尼卡,只等着需要的时候立刻开枪。 这时候没人注意到我们这边,展莫辞那边自顾不暇,就连黄宗也目不转睛看着尼卡的动作。 她手里拿着的东西灿然发光,不是电池,正是这一路黄宗和我们抢夺的那一对金耳环。我第一次看到两个耳环放在一起。其中一个是被我塞到饭盒里的虎头人,目测菜汤已经擦干净了。另外一个看起来似乎相差不大,但是两张虎头的脸有些微妙的错位。 其实这对耳环呆在天门的时间少得可怜。当年舒道从黑市买回来还没来得及研究,黄宗就携物潜逃了。等到发现这东西不同寻常,我们手上已经只剩一个玩意儿了。舒道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尼卡的动作。这个时候比起夺回耳环,他可能更想看尼卡做下去,看那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尼卡两只手各拿着一只耳环,把两个钩子勾在一起,不知怎么扭了一下,黄金钩子弯成了一个奇怪的结。她又把两个虎头面对面放在一起,那两张脸偏移开的部分凑在一起,正好有些地方连接上去。并不是天衣无缝的接合,相合的点只有那么几个。尼卡在虎头背后每个接合点敲了几下,我的耳朵捕捉到几声轻微的卡卡响声,然后,那一对虎头耳坠表面的金子竟然一片片剥落下去,露出了里面的黑色的绝非金属的部分。
第147页 我听到舒道惊讶地轻抽了一口气。这东西放在我们手上这么久,可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它里面竟然不是金子。我看着那东西半天,也追随着舒道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露出来的两个黑色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它的质地和扭曲程度,都和我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石头眼珠子差不多! 我还处于震撼中的时候,握着我的那只手已经抽了出去。随着他的动作,我手里迅速又被塞进了什么,长的扁的东西——又是长冥的刀鞘。而张玄本人,已经握着出鞘的刀,和枪哥的子弹一起,向那边大厅里的人啸杀出去。 枪哥没有装消音器,开枪的声响已经惊动了那边的人。可是子弹却没有打中任何人,那东西穿过人群,径直射中了石顶上的玄武岩。 满心等着枪哥一枪杀两个的我几乎没跌倒。我愤怒地回头看着不给力的枪哥,可他却完全不搭理我,一双眼睛灼灼发亮,毫不犹豫继续扣动扳机。在黄宗他们还没回神的时候连开三枪,没有一枪打中人的。 就在我想把他手里的枪夺过来自己开的时候,那边张玄的身影已经借着黄宗他们注意力还没有集中的时候跳到了枪哥开枪打过的石顶之上。位于大厅正上方的屋顶是黑色的玄武岩,却并不是平整的,正悬于几人上方的,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石质疏松,枪哥那一枪下去打了挺深的一个口子。张玄的刀不偏不倚插在了枪哥刚才的弹痕之上,他整个身子悬在上方,一双漆黑的眼睛冷冷瞅着下方还没回过神来的人群。 「张玄……该死!你们什么时候跟到这里来的?!」 黄宗大叫起来,他从怀里掏出手枪,就准备把张玄打下来。可张玄的身体灵活得好像没有界限,他单手握刀柄一个上翻,两条腿勾住石边上的坑洼转瞬就移到了枪哥打的下一个弹痕处,黄宗刚开完一枪,枪口移过去以前,他又绕到了那块石头背后。两个人就好像隔空捉迷藏一样,不同的是张玄的表情始终要冷静得多。 忽然,尼卡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她沖黄宗叫起来:「躲开!他们的目标是上面的石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张玄已经一刀戳进了刚才枪哥打的最后一个弹孔中。他一只手握住刀,缓缓拧动了一下,目光从高处斜斜看下来,那个机械冰冷的眼神竟然有了些许睥睨的姿态。 下一秒,我根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张玄已经和屋顶上方正悬的那块石头一起,直坠下去,轰然巨响声中,腾起了一片烟尘。 「走!」耳边枪哥低吼一声,一枪戳到马屁股……哦错了,我背上。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推了出去。 「你干啥?靠!让我进去啊!」 「不行!你是近战队伍!别跟我抢位置!」 「别推我……别……枪哥你这个不算男人的傢伙!」 枪哥的身体死死堵在石头柱子前面,把我拒绝在安全区外。而这个时候,张玄在那边制造的混乱已然结束,我和枪哥推搡着僵在原地,和那边一群用「怎么又是你们两个怂货」眼神看着我们的人对峙着,不知道是不是要继续争抢位置。 「黄宗!拦住他!」尼卡尖叫起来。 张玄的身影从随着石头落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下过。他犹如一道夜色里的影子,永远穿梭在光线之外,转身处引着悄然无息的风线,长冥在他手中因为过快的动作微微颤抖着,像是黑暗中的狩猎者压抑着激动的鸣叫。他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借着未散的烟尘腾挪跳跃,和尼卡兜着圈子,终于在最后一秒挥刀逼她出手,顺便夺走了她手里的耳环和石头。 「拦住他!拦住他!」尼卡愤怒地叫着,「不能让他把东西带走!」 然而这个时候,黄宗那边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展莫辞还一只手挂在通往不知什么地方的洞口处,其他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能拦住开了金手指的张玄的人几乎不存在。我清楚地看着他的每个动作,左手斜握着长冥,右手指间夹着两块石头,依旧呆滞半垂的眼帘,浑身的每一根线条都在这样的动作中舒展开来。张玄身上很少有这样全体活动起来的时候,所以我几乎看得呆了。 在跑过展莫辞吊着的那个洞口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一下,明明看着他跳了过去,忽然之间他又退回去小半步,不偏不倚踩在展莫辞紧紧扒着洞口的手上,还用力碾了碾。 「……」 跑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并没有停,只是抬起手来,两块石头轻飘飘砸到我手心里。张玄简短地说了一句:「过去等着。」随后脚跟一个蹬地,勐地一个转身,又一次持刀对着已经追过来的尼卡他们。 我扭头看了看九叔,他并没有下达带着东西马上跑的指令。犹豫了一下,我拿起手上的石头,对着光看起来。 和我挂在脖子上的石头眼珠子真的是完全一样的质地,非金非玉的材料,里面不均的密度和材质分布,一块一块透着光。然而我把石头转了个遍,也没发现哪个角度能拼成图案的。顿了一下,我看了看两块形状不同然而同样扭曲的石头,慢慢试探着,把它们向一起楔过去。 咔哒。 当两块石头完美贴合在一起的时候,我几乎完全屏住了唿吸。我迫不及待地把眼睛凑上去看了看,可意外的是,依然没有发现什么。
第148页 「拿来!」舒道几乎是急切地从我手中把石头夺了过去,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说:「阿守,把你脖子上的……也一起给我!」 我愣了一下,连忙把脖子上的绳子扯开,递给他。舒道手指颤抖着,慢慢把两块形状奇特的扭曲鱼骨状石头对到一起,旋转着缓慢接合。过程是困难的。这三块石头不知道分开多久了,要拼凑上去很是艰涩。可是到最后,居然真的完美结合在了一起。 一个完整的球体出现在舒道掌心上,无论从哪个地方都能看到其中的图案。球体靠近中央的地方是鲜艷的绿色,再向里,一个方形的深色块状物。从表面的细丝,到绿色部分的放射状纹路,每一点,都和一个真实的眼球相似到了极致。 「这才是全部……这三个东西,本来就是一体的!」 舒道抬起头来,看着我说:「阿守……这才是小月氏人做出来的东西。壁画上男人手托的东西……这是开启小月氏宝藏的钥匙!张玄不是说,让你过去等他吗?快点!趁张玄和枪兵还能拦住他们,我们要提前找到宝藏!」 舒道望着那边大厅的目光充满了焦急与渴望:「牙籤鱼……蜘蛛……方瞳仙人……还有红摇解毒的办法,我们想知道的一切,也许都在那里!」 第82章 尼卡此人的存在,大概就是为了圆各种暗黑系玛丽苏爱好者的梦想。她漂亮得一回头能震塌一座城,强悍得能横扫十刃,黑暗得能去毁灭世界,简直完美到了极致对吧? ……呃,谁说我在嫉妒玛丽苏了?!绝对没有!身为一名少女纯爱小说主角,我只不过在她难得被压制的时候心里暗爽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我神清气爽地从尼卡身边跑过去,张玄正在用刀抵着她,尼卡没工夫搭理我。 我站到壁画旁边,扭头看了看,始终心里痒痒,于是又一次蹦跶着从她旁边跳过去,尼卡依然没功夫顾及我。 九叔:「……」 然后我用螃蟹爬行的姿态慢悠悠又一次从尼卡旁边绕过,这次离得很近,我还故意伸出手来在两个人中间晃了晃,再晃了晃…… 「砰!」一发子弹差点打穿我的爪子。我吓得捂着手跳得老远,回头一看,枪哥一只手晃了晃手里的枪,警告地看着我。 「……」这看不得别人轻松的坏心傢伙。 我缩了缩脑袋,最终还是迫于枪哥的威慑,老老实实走到舒道旁边,开始和他一起研究壁画。 说实话,说这里的壁画是小月氏的作品,我有点不太能相信。因为这个大厅里的作画风格和水平,与外面那些火柴棍的世界比起来,差距简直就像是达文西与我。不说别的画上那些手挥风弦、怒指千军、独破万甲是多么的令人震撼,仅仅这幅人物肖像,其细腻和写实的风格就不像那帮套马的汉子的威武雄壮手笔。 画上的青年穿着样式繁复的淡色长衫,连衣服上悬挂的丝络都能看的清楚。他一只手平托着一卷竹简,另一只手微微伸展指向前方。青年的样貌很是英俊,这种英俊绝非枪哥那种野兽派,而是斯文秀丽的模样,只是比起舒道那种苍白,这个青年明显多了几分骄傲与意气风发的神色。他的表情是平静的,但这种平静并不能掩饰那份骨子里透出的倨傲。 他的长相和我们没什么区别——我是说,看起来并不像传说中青面獠牙的远古游牧民族,很明显是中原地区的人的长相。除了那双碧青的眼睛,在一片温煦之中就像电影院里的电灯泡一样,充满了让人怨念的不和谐。那双眼睛望着他的手指的方向,像是在看着什么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执着而哀伤。 我看着画上的帅哥看了一会儿,竟然觉得有些眩晕,我觉得他好像不是在看着远方什么,而是就从画上在盯着我看。 「很正常,画上和照片上的人是二维平面图案,没有纵深,所以无论他在看向哪个方向,给人的感觉都是在注视着你。」舒道向我解释着。 我又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不过这时候他正一只手扶着红摇,忙着研究那石头眼珠和周围的石台,没什么功夫搭理我。站了一会儿,发现我的存在与否,对他根本没什么差别之后,我决定去其他地方晃悠一圈。 所谓的其他地方,自然不是那边刀光剑影一看就不适合我等少女的战场。我慢悠悠晃到屋子中间那个坑旁边,故意从上面趾高气昂地瞥了下去。 展莫辞一只手抓着坑的边缘,艰难地把身子悬挂在上面没有掉下去。感觉到我的靠近,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没吭声。 「你狂傲啊!你邪魅狷狂啊!」我索性蹲到他旁边,很是幸灾乐祸地说,「让你用我当人质!让你在我背上划拉刀口!」 展莫辞冷笑一声,不说话。 被这样无视,我有些微微的不爽:「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摆架子?这年头,除了我这种硕果仅存的以外,长得漂亮的女人没几个好东西!看你被耍了吧?还有,闷哥踩得你有没有很爽?需不需要我再帮你体验一下m的快感?」 「你懂什么?」展莫辞终于说话了,只是内容依然让人不快。 「哎哟哦,我的确是不懂你的手指头为什么肿的和香肠一样哦。」我得瑟得快要飘起来了,「怎么样?你说曾经被你迫害过的我,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把你丢下去?」
第149页 我蹲下来,威胁强悍狙击手的滋味真的不是一般的爽,特别是看他那明明心慌却强装淡定的样子。我终于发现原来我身上也是有着s的因子的。我试探着把展莫辞挂在上面的四根手指头掰了一根下去,他终于沉不住气地出声了。 「拉我上去。」 我不爽:「喂,你那是什么口气?搞清楚,现在你可是在求我!求我!」 「我没有求你,」展莫辞冷冷说道,「我是在跟你交换——你拉我上去,我告诉你一些事情。」 我犹豫了一下:「事情?我们也不是都跟我一样不长脑子的人啊,都到现在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展莫辞从下面看着我,即使体位高低完全不同,他也能看出睥睨的姿态,「你并不吃亏,拉我上去,凭你的能力完全能制住我,然后我会告诉你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这个时候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选择把他掀下去。可他说的某个字眼确实让我犹豫了。 ……这可是唯一一个肯定我的能力的人啊!他承认自己比我弱!这……怎么能控制自己不心花怒放啊! 我捂着脸左右为难,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硬币——当初用枪哥的子弹壳自捏的,连国徽和菊花都惟妙惟肖的那枚硬币。 我说:「看好哦,我丢硬币,正面把你掀下去,反面把你踩下去,要是立起来了我就救你。」 展莫辞:「……」 我默念了一二三,然后把硬币高高地抛到空中。它在空中旋转着上升然后慢慢落下,最终落到了……展莫辞悬挂着的那个洞口里面。 我:「……」 展莫辞:「……」 掉下去了……我是要救他,还是要杀他呢…… 「拉我上去。」展莫辞的声音含含煳煳响起来。 「咦?你以为你是命运吗?根本没看清是正面反面好吧!」 「立起来了。」展莫辞再次说道。 我探了头向下面看过去,却看到展莫辞牙齿之间咬着那枚硬币。看到我的目光,他缓缓地抬起头,让面部和水平面平行。然后……从空间上来说,硬币真的立起来了…… 有没有人觉得……他在作弊…… 「自我欺骗也没用了!反正硬币立起来了!」展莫辞咬着硬币,含煳不清地说,「快点拉我上去!」 咳……好吧,既然是命运的选择…… 我伸出一只手,握住他那只被张玄踩肿的手,把他一把拉了上来。 展莫辞跪趴在地上剧烈喘息着。他身上被张玄砍得几乎变成了叉烧肉,刚才挂在下面那么久,又被张玄踩了一脚,对这种痛觉正常不会自愈的普通人来说,现在能保持清醒,已经很令人吃惊了。我也不急着催他,等他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他抬起头,一双菸灰色的眼睛盯着我。 「我不欠人人情,」他说道,「首先我要告诉你,千万别让那个舒道打开宝藏入口。」 「……」 我迅速回过头去,正看到舒道把那颗球形眼珠子,对着平台上某个他不知怎么翻出来的凹槽嵌下去的动作。我还没来得及喊,那颗圆滚滚的石头已经完全没入石台。 「餵……要是你说晚了,他已经动作了,会怎么样?」 「……不清楚,但是尼卡笑了。」 展莫辞正对着我的脸,他的表情很是阴沉,我提心弔胆回过头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那边张玄、枪哥、九叔和尼卡黄宗的战圈之中,尼卡肩扛斩马大刀立在正中,她的脸上带着血。然而此刻,她却直直看着舒道的方向,宛若一朵沾血带刺的玫瑰,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妖娆的笑容。 「舒道!闪开!」九叔大叫着。他们再也顾不得尼卡和黄宗,除了枪哥在远处没有离开岗位,九叔和张玄都一闪而退。九叔拖着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的舒道和红摇(已昏迷)二人组,从壁画前面跳开,张玄空降到我前面,一只手抓着我的膀子,直接无视了在我正前方摇摇欲坠的展莫辞,施展冲撞技能,把他撞翻后拖着我扬长而去。临走时还在他背后的刀口上又是用力碾了碾。 ……他要和展莫辞没什么私人恩怨,我就姓张! 我们都站在距离那幅壁画最远的房间角落处,如临大敌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可是,没有塌陷,也没有爆炸,那颗被舒道塞入石台的眼球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战战兢兢开口。 「壁画……看那里!壁画在融化!」舒道高声叫了起来。 石台上方的壁画,并不是直接画在玄武岩石壁上的。你看,在画之前,那些人还涂了一层白色涂料…… 这壁画不知道用什么材料绘制的,我定睛看过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上面的线条颜色正在逐渐褪去。所有鲜明亮丽的艷色模煳成一团。画上洒然当风的英俊男子,正在慢慢变成一滩透明的液体。 而暴露出来的,是黑色丑陋的、布满洞窟的玄武岩石壁。石壁上的洞口继续不断向内溶解,当到达某个极限的时候,一颗人头勐地从里面掉了出来。 第83章 早在壁画开始溶解的时候,我就已经半张了嘴,屏气凝神,做好了准备惨叫的准备。当看到石头中出现了非石质的物体的时候,我气沉丹田一口气就准备破喉而出。
第150页 可是,在我看清楚那东西的细节以及续集之前。眼前忽然就黑了下去。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挡在我的眼睛前面。没有用力,带了粗糙薄茧的掌根搁在我的左边鬓角,低于常人体温的手掌横跨了眼睛,一直到指尖轻轻搭在我右边的太阳穴上面。我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睫毛划过这只手的掌心,他动了动,另外一只手警告一样轻轻捏了捏我的爪子。 从刚才开始一直紧绷着神经,我竟然没有注意到,从开始到现在张玄一直拉着我的手。连我紧张得把他胳膊掰得一块青一块紫都没有松开。他没用什么力道,一只手拉着我的爪子,一只手蒙在我眼睛上面,我几乎完全嵌在他的怀里。而张玄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保存的方式出了问题,反而很闲适地把下巴搁在我头顶上,连唿吸声都沉静得像是在对比我的僵硬。 「你在干嘛?」我的声音都紧张得变调了,很不适应地扭了扭。 「死人。别看。」张玄说。 「为什……么?」我口不择言,「你这样是闹哪样啊!我明明都准备好惨叫了你不让我叫出来很过分有没有啊!」 张玄顿了一下,然后声音继续平稳过渡:「你叫吧。我听不见。」 ……你爪子不拿开没有气氛我叫什么啊叫! 张玄始终没有松开手,我也就没能看清楚,那具封在壁画之后的尸体到底是怎么脱落下来的。耳边的声音变得很凌乱,枪哥那边的战斗没有停止。他一个人对付黄宗和尼卡相当游刃有余。可是这一切都变得很远 ,只有耳边轻声响起的声音,是那么清晰而坚定:「不用看那些东西,也会看到一切的。」 我动了动头,忽然升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我们下到这里到现在为止,张玄的表现似乎都冷静过头了。无论遇到了什么,他的选择连奇怪都是毫不犹豫的决定。就算是呆子,也少见这么呆得理直气壮的。这么说来……难道张玄知道些什么吗? 「看什么?」我充满期待地问。 张玄迷惘地思考片刻,然后果断摇头:「不知道,反正肯定能看到。」 「……」我擦,我居然还真的相信他不会呆得这么理直气壮! 我嘆了口气,还是把眼睛上面的手掰了下来。就算作者真的是为了对比我的幸运e给背后的傢伙开了神外挂,我也……呃!按照这个作者的小心眼程度,你觉得这可能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那边的山壁藏尸。 壁画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黑色的石壁上,是一个人形的缺口,一具尸体的下半身还卡在里面,而上半身已经从山壁上脱落下来,脸朝下瘫在地上。我看不见那人的脸,只是这傢伙一定不会像壁画上那个男人一样帅气。 「这就是宝藏?」我难以置信地说,「宝藏居然真的是仙人的尸体?」 「不,不是!」舒道叫起来,「你注意看尸体的姿势……宝藏在另外的地方!」 那具半身趴在地上仿佛在练习坐位体前屈的尸体,有一只胳膊只有半截连在尸体上,那只手伸的长长的,拖在地上,食指指着一个方向。 九叔的动作极为迅速。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尸体手指的那幅壁画面前。细长的手指轻轻碰触着壁画。 那是位于这个八边形房间内最左边的一幅画。画上的内容正是那个青年英俊仙人驾云降临的时候的场景。这位八成是孙悟空他师兄弟的仙人站在一团棉花糖一样的祥云上,正在接受下方打扮奇特的游牧民族的朝拜。这幅壁画为了凸显那位神棍仙人的高大全形象,特意採用了从下方仰拍视角。可惜古代人民选景角度仍然拙劣,这幅画的主角反而成了那颗棉花糖一样的筋斗云。仙人只露出上半身和一张脸。 「没有……」九叔的手指轻轻敲遍了壁画上的每一寸角落,低声说,「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推测错了?」 「你们真的很聪明。」 突然响起的女声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个空间内,能正常说话的女人只有一个人,只是她从开始仿佛就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上。她算计着接近红摇,窃取情报,她忠心耿耿跟着黄宗,哪怕他无恶不作也满怀深情地望着他。甚至到了这种时候,她也不顾一切挡在黄宗面前,捨弃自己的安全替他挡住枪哥刁钻的子弹。靠之,这个角色的存在,难道是为了告诉我,坏人也有春天,恶棍也有真爱吗? 尼卡的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刀伤与枪伤交错着,给她白皙娇好的身体披上了一层鲜血的纱衣。既悽厉,又诡艷。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她强悍而聪明,美艷又邪恶,哪怕让人恨得咬牙切齿,也不得不嘆服在这种绽放在恶意之中的荆棘之花里。 「差不多全猜对了呢。」尼卡笑着说,「我以为你们最多不过猜得六七分,却没想到你们倒给了我个惊喜。」 ……请不要用这种教导主任的语气说话好么。 她那双美目流转了一下,眼波顾盼之间煞是动人。她笑着看向舒道,目光带了轻蔑和怜悯:「舒道,对你来说,红摇和歷史,哪一个更重要?」 舒道沉默着,并不答话。 尼卡的声音里,轻蔑多了很多:「那么,我再问你。若你马上就要死了,你是愿意把剩余的生命用来探寻一切的真相,还是放弃真相去救红摇?」 舒道的回答依旧是沉默。
第151页 这下子连我都看不过去了。我用一种愤怒到仇恨的目光盯着他。内心的不爽程度直逼九叔给了我九百个硬币当做工资的时候。 「你连说都说不出口吗?」尼卡摇了摇头,「罢了,我来告诉你这一切的真相吧。小月氏的宝藏就在你们站的地方。只是,还缺少祭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两声枪响几乎是同时响起来。一枪是枪哥的子弹,还有一枪,竟然是展莫辞。 「真是有趣的敌人……」展莫辞喘着粗气说,「但是,我不想让你杀的人,你这辈子都不要想。那个叫地落的痨病鬼,老子今天还就是护定了!」 尼卡身形敏捷地躲了一下,可是她闪过了来自前方的枪哥的子弹,却依旧被展莫辞的子弹打中了后背。似乎是穿透了肺叶,她咳出一口血来。 尼卡回过头来,看着黄宗。这老兄一直很狡猾地躲在背后,任由尼卡挡在他的前面。吃软饭到这种程度,此男人简直可以攀登上古今小白脸排行榜状元地位,无人能够撼动。 尼卡微笑着望着他。那目光中赤/裸裸的深情让我看得一身鸡皮疙瘩。她轻声开口:「黄宗……我说过的,我爱你。」 「我知道。」黄宗虚伪地说,一边目光四下里扫视着,好像是在寻找突破口。 我大怒:「枪哥,你要是让这种软饭男跑掉,今后就别说你是个男人!」 枪哥没有回应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只是这时候,我忽然就觉得想要掀桌。 红摇和舒道,尼卡和黄宗。这种痴情女爱上渣男死不悔改的情节,你到底有完没完了! 尼卡用手中的斩马刀又挡住了一波子弹。那把刀歷经张玄的噼柴刀法和枪哥的火焰连环弹,已经豁口满满,裂痕遍布了。尼卡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刀刃。伤痕累累的掌心被划破,血顺着刀身滴下来。她转身面对着黄宗,笑容充满了爱恋。她伸出双手,一手还握着守护着两个人的武器,缓缓抱住了他。 「我知道你在利用我。」她轻声说,「可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你……最卑鄙无耻,最心狠手辣,最……这世界上,没人比我更爱你。」 她的后背对着枪哥的枪口,把他全部挡在火力之外。而他微微抬着头,似乎这个恶贯满盈地混蛋也因为这种不顾一切的感情而怔忪在当场。连枪哥的子弹都停了下来。这一幕是如此悽美哀凉,多么催人泪下,多么让人想要怒吼「草泥马啊这什么玩意儿的混蛋剧情」…… 尼卡的后背对着我们,我看不见她埋在黄宗肩头的脸上是不是有泪。只有低低的声音传过来:「你做得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是最适合我的,最适合的……祭品。」 最后那两个字,是从喉咙深处呢喃出来的。我几乎都没有听清楚。只是我看到尼卡似乎抬起手来,双手在黄宗背后合拢了一下。然后对着我们的从尼卡肩头露出来的黄宗的脸,忽然之间表情转为了极度的惊讶。一个金色的小三角从他左胸位置透了出来,随之透出来的,还有鲜红的血。 「伟大的先神啊,第三个祭品……小月氏nicho,在此为您献上。」 尼卡轻声呢喃着,然后松开了环抱着黄宗的手。她的胸前被黄宗身上的血染了一片,黄宗的身体翻倒过来。在他背后左心口的位置,赫然插着一个三角形的金色薄片。薄片的形状很古怪,透过被血浸透的颜色,似乎上面还刻着什么纹路。而在地上扔着的是尼卡的斩马巨刀,已经断作两截,刀身内部有一个小小的空间,好像正是黄宗背上那薄片的形状。 尼卡向着我们这边微笑,血腥之中绽放出的宛若罂粟般的笑容。她一只手轻松抓起黄宗的领子,把他朝九叔站的那面壁画扔了过去,九叔向旁边闪了一下,黄宗的身体重重砸到墙壁之上,那三角形薄片透体而出,从他心脏里面涌出来的血喷溅状染红了壁画。 在我们震惊的目光中,壁画上缓慢出现了新的东西。那棉花糖一般的筋斗云之上,除了青年男人的脸,旁边出现了另外一个模模煳煳的人影。而在筋斗云下方,跪拜的小月氏人远方,随着鲜血的渲染,一个巨大的影子正在缓慢浮现。 「先神啊……请您从千年的沉睡中甦醒吧。请您从那遥远的黄金城归来,小月氏的族人听任您的召唤……」 尼卡的表情虔诚而肃穆。她不顾自己身上数道几乎致命的伤口,朝着墙壁上掉落下来的那具尸体跪拜下去,一拜一叩首。 「nicho为您献上最合格的祭品……请您务必带领我们,恢復那远古的荣光……」 第84章 我不知道面对以上逆转到斯巴达的剧情,九叔他们作何感想。我的反应是在第一时间撕掉了刚才拿祭品死法打赌的欠条。 ……我的四位数月薪计划居然又泡汤了吗……神啊,难道我这辈子都与攒钱买车买房买男人无缘了吗…… 这个时候没有人说话,就连展莫辞脸上都一脸吃错药的表情,扭曲地看着被黄宗的鲜血渲染的壁画。那上面最显眼的内容,已经不再是云上仙人或者顶礼膜拜的小月氏人。一座城池的图样覆盖住了很多内容。这座城池的画风似乎又恢復了外间的火柴棍小人流派,没有细细勾画亭台阁榭,只是哪怕它的画风属于蛮荒狂野流我也能看出个大概。哪里是女儿墙,哪里是护城河,哪里是楼宇和高塔……那是无需细细描摹就能跃然墙上的磅礴气势。这座黄金城,就那样如同勐兽一样,悍然压在仙和人之上。
第152页 「你怎么知道是黄金城啊?!」我掀桌,「我靠没看到那屎黄色已经被血染成红色了,为什么不叫血腥城啊混蛋!」 「哥哥!哥哥!」从刚才开始一直处于失魂状态的地落哭喊起来,她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沖向那幅壁画,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看那不分方向奔向墙壁的气魄,几乎是准备跟黄宗陪葬。 「回来!」展莫辞一把拽住地落的长头髮,很是粗鲁地把少女扯了回来。 「你有病啊?!还叫他哥哥!他根本就不是你哥哥!」展莫辞怒斥着,「不管你们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他利用你糟蹋你还想让你替他抵命,这种混帐玩意儿你居然还放不下?!」 地落怔怔看着他,眼中含泪,嗫嚅道:「他就是我哥哥……那些人把我关在下面,让我学着和死人说话。是他把我放出来的,他就是我哥哥!没有哥哥……就连利用我的人都没有了!」 展莫辞歪了歪脸,扭曲的表情好像是有人强迫他生吞了一只蜘蛛。他抬起枪来,手颤抖了很久,才强忍着没有一枪毙了地落。 「想要有人利用你糟蹋你是吧?!」展莫辞血红着双眼,一拳砸到地落脑袋上,兇恶地吼道,「靠,这愿望太好满足了!老子以后每天抽你一万遍,让你想死都死不了!」 地落依旧含泪看着他,却没有再去撞墙的举动了。 我精神错乱地看着面前的一幕,生生把旁边壁画上的人脸抓成了粉末。 「……是不是我早晨出门忘了吃药了……这都是什么混蛋玩意儿啊!那两只是怎么把主楼歪到s/m求调/教题材去的?我擦浑身浴血求存在感的尼卡都哭了好不好!!!」 「黄宗不是她哥哥。」九叔不愧是boss,表情要比我淡定许多,「在天门的时候,从没听说过黄宗有什么亲人的,要是有这么一个能好好利用的妹妹,他不会等到那时候才背叛。应该是黄宗从某个养育鬼语者的人手里把她买回去的。鬼语者几乎从出生开始就呆在死人堆里面,精神错乱一点也正常。你看人家张玄多淡定。」 被提名的某人瘫着脸抬头看我彰显存在感。 「……你拿我和一个脸上肉毒桿菌打多了的人比较没毛病吧?这种时候你让我淡定?搞毛啊!为什么尼卡会杀了黄宗?明明前一刻还是情真意切感天动地的!」 我正在发飙的时候,忽然之间地面一阵晃动。张玄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我,我才没栽倒到地上。晕头晕脑地站起来,我迷迷煳煳的说:「又、又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尼卡半倚着石壁。她受了重伤,我一直在纳闷这傢伙是不是开了外挂,才能好像完全没事一样顶着枪哥的子弹完成一系列高难度动作。现在看来,她不过是在强撑着而已。到现在为止,这朵盛放的毒花终于到了极限。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眯着眼睛,眼神都有些涣散,却还是喃喃说着,「这里当然是……」 「这里是小月氏的祭坛。」接话的人,却是舒道。 他的表情很凝重,也有些压抑住的兴奋。这种表情就和枪哥和我说很久的话之后发现自己终于找到重点了如出一辙。他抬起手来,范围很大地挥了一下,好像在概括整个世界一样说:「这个地方……整个洞窟,全部都是。这里不是墓穴,而是小月氏的一个祭坛。而这里,是祭坛的中心。」 尼卡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没有作评论。 「牙籤鱼,蜘蛛,迷窟,玄武岩浮岛……约尔、庞汉昌、特里斯、黄宗……还有我们,全部都是祭品。你看到这个岛的结构了吗?这四层,代表了四种死法。那些围绕着神庙的陶俑是观礼者,而尼卡则是祭祀的巫师。从一开始看到她我就有些奇怪,她那个割开自己手臂的奇怪行为,她对这里了如指掌的了解,还有她的长相,并不像中国人,可她也并非单纯的混血。那种带了高加索地区特色和亚洲人种特色的长相,和发现的关于小月氏人的记载完全相同!她是小月氏的遗民!」 「我是混血?」尼卡笑起来,只是没笑几声一口血便咳了出来,她尽量站直了身子,高昂着天鹅一样柔软修长的脖颈,姿态高傲而雍容,「舒道,到最后,你也不过尔尔。我是小月氏的遗民。可是,我是小月氏血统最纯正的一支!这里也不是什么祭坛。这是我们小月氏的圣地。最外面的数千悬棺,这个岛上的五百勇士俑,还有这个神庙中的一切……都是从两千年前我们到达这里就开始准备,为了在今天,復兴我们小月氏的所有荣耀!」 「千年前……」我恍惚地重复着,「这前戏也太长了吧……再蓬勃的一柱擎天,上千年也得软下来了啊……」 旁边的枪哥默默把视线投向了我,那种目光依稀是心有戚戚焉。 尼卡好像听到了我说的话,她发狠地瞪了我一眼,随后又笑起来:「罢了,管你怎么说。反正你们都要死在这里,让你们最后嘴巴上沾点便宜也没什么。任守,看在我们勉强算是朋友的份上,我告诉你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供奉我们先神圣体的墓穴,也是他重新降临,带领我们重返辉煌世代的地方!」 尼卡大笑着:「两千年前,我们带着先神的圣体来到这里,开始建造这个洞穴。很多人死了,很多人背弃了族群,和汉人通婚。到最后,纯种的小月氏人越来越少。更多的人都已经沉睡在外面的悬棺之上。他们的灵魂漂浮在地面之上,在这里等待先神带他们重返故乡。先神离开我们时,曾经留下预言:千年之后,当泉水淹没了一切罪孽,当大地的愤怒席捲了波涛之时,他会重新降临,带领小月氏人的灵魂返回沙漠之中的黄金城池,届时我们将重新得到当年的一切荣耀!」
第153页 「前后上百年,我们在这个洞窟里建造了人力难以想像的工程。我们画下壁画,记录了小月氏的荣耀;我们建造神庙,记载先神率领五百勇士击溃匈奴人的故事。你看到外面的棺椁了吗?那里面沉睡的,是先神降临之时率领的五百勇士。他们会和先神一起復活,陪着沉睡在这里的所有族人一起,带我们回到故乡!」 这段话太长,蕴含的内容完全可以充当阅读理解教材。尼卡说完话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力气残留了。我理了半天才弄明白这段话的逻辑关系。目光飘到那个柔韧性超好在墙上做了半天上半身贴腿胳膊平铺地动作的「先神」「圣体」上面,瞬间产生了一种「卧槽这帮子人死的真他妈冤」的悲痛情绪。 从黄宗和天门抢夺黄金耳环开始,到地下的一连串风波诡谲阴谋阳谋,此起彼伏之后,原来只是为了復活这么个比我死的还彻底的傢伙吗?这简直就是封建迷信害死人的典型事例啊有没有!!! 没什么宝藏,没什么国恨家仇……一切都是尼卡被邪教组织坑害的结果。这么个真相,让我有点难以承受。 「我们不会死的。」张玄忽然说道,语气是无比的坚定。 「废话,我们肯定不会死啊。」我无精打采地说,「你看她都虚成那样了。是指望封建迷信战胜科学,靠那个死粽子吓死我们,还是外面的陶人堆死我们啊……」 然而张玄的思维轨道,和我永远在两个坐标系内。他淡淡看着尼卡,那双眼睛忽然变得清晰明亮,一字一句道:「祭坛不对,祭品也不对。『背叛』的祭品是被你诱惑强迫的,『畏死』的祭品是被人推下去的,『贪慾』的祭品献上的时刻晚了半刻钟。而且,最后还少了一个祭品。这样的祭坛,怎么可能完成整个仪式?」 尼卡忽然不笑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张玄,好像张玄忽然多长了一个脑袋。 「你怎么知道?」尼卡尖锐地叫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谁?!谁告诉你的?!!」 张玄的表情又变得迷茫起来。他似乎是想了想,然后果断摇头:「不知道。反正知道。」 我已经完全听不懂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了。我戳了戳枪哥的胳膊:「那个谁……我能不能扇你一巴掌,等你清醒了给我讲讲这个梦到底讲了什么行吗?」 枪哥想了想,总结:「呃,大概就是,张玄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尼卡觉得他应该不知道但是他却莫名其妙知道的东西?」 「……」 我正想把内心痛揍枪哥一顿的欲望化为现实的时候,地面忽然又一次剧烈晃动了一下,伴随着这次晃动,一股奇怪的气味瀰漫开来。 旁边的展莫辞勐地跳起来,看向我的时候,目光很是严肃。 「那个叫人兽的,我说过不欠你的人情,现在我告诉你第二件事情。」 他盯着我的眼睛:「离开这里——马上!这地方是地底火山的通道口,而现在,死了很多年的火山不知怎么回事,好像要復活了。」 第85章 空气中刺鼻的气味越来越浓烈,展莫辞语速很快地说:「这地方是一个地下火山通道,你知道吧?本来这里已经是一座死火山了。可是刚才我却在下面闻到了硫磺的味道。水温有升高,所以本来存在于热带水域的牙籤鱼也重新活跃起来。还有现在地下的震动……这里马上就要被岩浆淹没了,不想死的话,快点跑吧……你干什么?」 我瞪眼逼近他:「把你重新推到下面的坑里,谁他妈都别拦着我!」 展莫辞:「……」 我怒吼咆哮:「你口口声声『不欠别人人情』,说要提供重要情报。可你小学老师没告诉过你情报这玩意儿是有时效性的吗?事情都发生了你就算告诉我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有毛用啊!你其实还有个名字叫做天朝地震局吧?!」 展莫辞:「餵……刚才你忙着和那个谁谈情说爱,给我时间说了吗?」 「都别吵了,」九叔沉声说,「没错,这里是开始发生变化了。但是,地下岩层的活动应该是缓慢进行了很久,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要喷发出来?」 舒道忽然回过头来,他盯着壁画前面的石台,喊道:「是那个石头眼珠……九哥,那种石头能向外发射出次声波,现在看来,好像这种次声波和地下岩层的活动发生了共振,加速了火山喷发!这个宝藏洞窟,只要打开了,就没有人能活着出去!」 没有人能活着出去的宝藏洞窟……只在泉水淹没了所有罪孽、大地的怒火席捲了波涛的时候才会出现……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鬼地方本身就是个火山洞窟,地壳活动的周期大概是几百年一次。地下火山活动时,水温上升,水位上涨,水质变化。水推动了下面的机械转动,水温让牙籤鱼活跃起来,蜂窝岩岛屿的孔隙之中充满了气体,才会浮出水面。而这个时候,如果把那个奇怪的眼珠子塞到通往地下的钥匙孔里面,就像压到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会把临近爆发的火山瞬间点燃。 上千年没人做到的事情,巧合得近乎零概率事件的事情,居然全他妈的让我们撞上了! 尼卡咯咯笑起来:「祭祀先神的祭品,怎么会随便挑选。背叛同伴者,被吸干血液曝晒而死;畏死潜逃者,剖腹取骨而死;贪婪卑鄙者,他的血液正好能够指出黄金城的道路……最后,滥杀者,她的尸体能成为先神復活的前奏……」
第154页 她抬起手来,缓缓指了指自己:「怎么会少一个祭品呢?张玄,最后的祭品,就是我啊……」 张玄一瞬不瞬盯着她。 她离开了石壁,站起来一路踉跄向我们走来,枪哥戒备地举起枪对准了她,可是这时候她的神智已经几乎完全涣散,对外界毫无知觉。她一路走,一路留下鲜血的印记,口中呢喃着:「我是小月氏的最后一个人,我要继承先人遗愿,恢復小月氏的荣光……小月氏的人们,忠诚、善良、勇敢、忠义,而我已满身鲜血……这样的我,才有资格成为先神的祭品……」 「你疯了吗?」我叫起来,「他们都已经死了!一个全都是死人的民族,谈个毛线球的荣耀啊!」 尼卡停住了脚步,她看向我,笑容娇艷明媚:「不,我们的灵魂永远流浪在这块陌生土地之上,不得安宁。我们的族人越来越少,终于只剩我一个……当我死后,先神復活,才能带着我们回归家园故土,我们才能得到安宁与荣耀……」 她停顿了一下,呛出一大口血,可是依旧笑着看着我们:「我要走了……阿守,红摇,我是作为『滥杀』的祭品,我用身体和财富诱惑黄宗,我劝特里斯杀了约尔,我引导黄宗把庞汉昌推下去、把特里斯送到蜘蛛那里……可是背叛、畏死和贪婪,我一条都没有触犯。我罪孽等身,可我也是最纯正的小月氏遗民。记住我告诉你们的话——我们的荣耀在家园故土上。」 我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勐地跳起来,想要冲上前去拦住她。可我的动作始终是慢了一步,就在我抓住她之前,她已经跳下了屋子正中那个不知道有多深的坑洞。她沾血的长捲髮在我的指尖晃了一下,毫不犹豫飘了下去。转眼之间不见了人影,过了很久我都没有听到下面传来声响。 我呆呆看着那个黑乎乎的洞口,一种无力的虚脱感忽然席捲了我的全身。 「仪式完成了。」张玄忽然说道。 地面又是一阵晃动,只是这次晃动,却不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好像外面有巨大的生物踩踏过地面,一步一颤抖地靠近了。 那个一半身体耷拉下来、一半还嵌在墙壁上的诡异尸体,忽然颤抖了一下。然后在我恐惧的目光里,耷拉下来的半边身体慢慢抬了起来。 张玄大踏步几步走过来,就要蒙上我的眼睛。可我抓住了他的手——这不是我的意志,这时候我的身体完全不听控制,张玄在我耳边说着什么,可我什么也听不见。好像着了魔一样,我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那千年的尸体慢慢动了几下,好像在活动锈死的骨节,然后他弯着腰,半是骨头半是腐皮的双手撑了一下石壁,卡在石壁上的下半身脱落下来,脚踩在地面上,一步步缓慢朝我走过来。 他直起腰以后,我看到那张脸上没有眼睛。不是干掉,那双眼眶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生生挖出了眼球,放射状的干枯血管覆盖了周围肌肤。 那双空洞的眼眶正对着我。就算是没有眼珠子没有焦距,我也能感受到那种注视。那具尸体走得很慢,膝盖脚踝处的骨节摇摇欲坠,然而他竟然能撑着没有散架。 我的眼睛移不开视线。无论我怎么在心里疯狂怒吼着「尼玛啊不是说祭品质检不过关吗不是说上千年的尸体早就烂成灰了吗为什么他还能走路这不科学啊」,身体却都完全不服从思维指挥。我没办法拔腿就跑,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那具没有眼睛的尸体走近。 他向我走过来,似乎想要说什么,他张开嘴,然后下颌骨一下子脱落下来,焦黄的牙齿半边连在头骨上,在下面晃悠着。 忽然之间,一股兇勐的力道勐地把我扑倒在地上,我的视野里终于不再是那一幕可以直接截到木乃伊归来里面去的画面,而是变成了黑色屋顶,我瞪大了眼睛只看了一瞬,视线已经被张玄的脸挡住了。 他的手盖在我因为恐惧而瞪大的眼睛上,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刚才那一幕幕在脑海里反覆切换。张玄另外一只手安抚似的轻抚着我的手背,低声说:「不要看,没事的,什么都没有。」 「张玄……」我颤着声音说,「掩耳盗铃学得不错嘛……可是我看见了看见了啊!!!那是什么?!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崩溃地喊起来,尾音尖锐地变了调。这一会儿功夫发生的事情太多,几乎让我无法承受。耳边舒道和九叔的声音交错着响起来,可一切都好像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我什么都听不见。 只有压在身上的那个重量是真实的。张玄顿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害怕就不要去看,我会解决。」 展莫辞的怒吼声从不远处响起来:「你们还在干什么?!快离开这里!最多再有半个小时,这里就会成为岩浆的通道!」 身体忽然一轻,我的脑袋一个托马斯大迴旋,整个人就被搁在了张玄背后。我怀疑他已经放出惯性了,就连位置目测都丝毫不差。张玄动作兇勐地跳过地上的种种障碍,完全不理会后面那只依然在整理下巴准备说话的復活者粽子,紧跟在展莫辞和地落身后沖了出去。 「等、等等!」我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别这么自作主张啊笨蛋!放我下来!」 张玄的身子一下子顿住了,他没有马上把我放下来,而是回过头,一双黑眼睛瞪得大大的,我看见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脸,张玄问:「你要去找他?」
第155页 「……什么叫找『他』……那只是个粽子!你不会真以为我因为种族吸引就对他一见钟情了吧!放我下来!」 这一次张玄很配合,他一下子松开两只手,我「啪叽」一下掉到了地上,然后他再没搭理我,自己抱着刀没事人一样坐到角落里了。 「任守你这个白痴!在干什么?」跑了一半的枪哥沖我怒吼着。他背后背着红摇,刚目送搀扶着舒道的九叔离开这间墓室,看到我们两个的动作,恼得几乎没把我踹下去。 「等下……这个粽子很奇怪啊!他好像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 我紧张地慢慢凑过去,这是小月氏的先神,为了他的「復活」无数无辜或者罪孽等身的人都死在这里,按说面对着等凶神恶煞,我应该早就鬼哭狼嚎着熘掉了,可不知怎么回事,我不但没扬鞭催着张玄宝马快跑,反而停了下来,像是在等什么一样看着他。 他慢慢走近,从这丑陋恐怖的殭尸身上,我看不出半点壁画上那个翩翩青年的影子。我紧张得浑身都僵硬了,他抬起一只手伸向我,我吓得向后勐地一跳,已经跳到了墙根。 粽子的脸,离我不到三十公分。我连唿吸都屏住了。 我不是鬼语者,可是这个时候,我却好像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是属于青年男子的、低沉悦耳的声音。 「……守,带着我的眼睛,去毁灭吧……」 周围除了我和粽子,空无一人。 他抬起手来,像是想握住什么一样,我勐地向旁边缩了一下,没让他碰到,那只手径直戳穿了我身后的壁画。 瞅着那穿豆腐一样的力量,我浑身冷汗涔涔而下。 他的手正好穿过了黄宗鲜血泼出来的那片黄金城图案。他拔出手来,又一次面对着我,蠕动着下巴。我竖起耳朵,然而这一次,什么声音也没有。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厉害,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枪哥一个跺脚,踹了蹲墙角的张玄一脚,两个人一起跑过来,不再让我跟粽子深情对望,拖了我就跑。我只来得及说一声「等等……」,就已经离开了大厅。 临走前,我奋力一个伸手,把刚才粽子穿透的那面墙里面的东西拽了出来。来不及说什么,就已经被抬着沖了出去。 那可能是復活了的先神依旧跪在原地望着我,空洞的眼眶,合不上的下巴骨头。面目可憎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他那个表情,依稀能称得上是「微笑」。 ……微笑的粽子,卧槽,这里果然还是恐怖片现场tat! 第86章 当我们冲出神庙大门的时候,枪哥勐地顿住了脚步,而张玄却依旧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往前沖。被两个人夹在中间的我由于双方的不同步动作被一下子拉长,直到听到我的惨叫声,闷头前沖的张玄才不情愿地折了回来,顺便摸了摸我的头貌似表示安慰。 「这、这些是什么?!」枪哥难以置信地低吼道。 「你抢了我的台词……」我呆滞地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 环绕着神庙层层圈圈排放的棺材,在水里泡了几百年都没有烂完,如今已经几乎全部被蛮力破坏成碎片了。而破坏它们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个个棺材的主人。那些不知道在棺材里面躺了多少年的陶俑,现在已经纷纷坐了起来,动作迟钝地做着伸展运动,试图从棺材里爬出来。 「……为什么陶俑能爬出来动啊!」我崩溃,「没人吐槽几千年前不该有球形关节塑胶娃娃的技术吗?!」 距离我们最近的棺材处,几个陶俑已经从里面爬了出来。它们动作迟缓地站了起来,拖着足有两米多高的壮硕身材前进几步,没有刻画五官的脸向我们这边转了过来。 砰! 枪哥毫不犹豫,一枪爆了一个陶俑的脑袋。打开的颅腔里面空空的,并没有人藏在壳子里运动,这真的只是个陶瓷玩偶。而且,没有了头完全不影响它的行动,人家表示掉掉更轻松! 「那个祭坛……成功了!」枪哥咬牙切齿道,「他们真的復活了过来,想要把我们完全留在这里。鬼扯!老子才……」 「没有。」张玄盯着前方说,「只是个废品。」 我和枪哥一起看着他,张玄缓慢抽出刀,眼眸深处一片冰冷:「打碎它们,走。」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又一次把我撂到背上,沖了出去。长冥的乌光几纵几横,将那具无头的陶俑碎作几块。这些陶块似乎并没有自动记忆能力,清脆地掉到地上之后,便没有动作了。 「……很好。」我半天才合上张大的嘴,转身训斥枪哥,「看见了吗?就照着这种模范动作来。一切反动派都是纸……瓷老虎,必将倒在倒斗阶级的利刀之下!」 枪哥白了我一眼,倒是没再问什么,他反转枪口,直接用枪托砸碎了一个正在朝他靠过来的陶俑。 张玄的话似乎没错,这些东西復活和不復活差别不大,最多体位从「躺着」变成了「站着」,枪哥像是在玩敲地鼠砸罐子的游戏,打着打着还上了瘾,很开心地唿唤我从张玄背上下来一起砸。无奈被张玄死死按住我的动作制止了。 我们一路砍瓜切菜一样抵达岛屿的最下方,九叔他们已经站在水边了,展莫辞正在和九叔说着什么。我抬头看了看周围,现在的这个地下湖和我们刚来的时候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原本漆黑平静的水面,现在好像在湖底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在翻身一样,掀起了滔天巨浪。我躲闪不及,一朵浪花泼溅到我手背上,竟然燎起了几颗水泡。
第156页 「这什么啊!」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手背,虽然感觉不明显,可是刚才的水温还是明显高于来的时候的! 「别靠近水边!」枪哥喊道,「岩浆在下面很薄的地层里,这个洞穴现在就像一口大锅,湖里的水快要接近沸点了!不能游出去,水面至少抬高了一米,我们进来的路现在已经不通了!」 「这个不是问题,我们……咳咳……我们可以划出去,最重要的是……咳……找到出去的路!」舒道喘着气说,空气里越来越浓烈的刺激性气味让他的身体有些难以承受,现在他的脸色难看得像个死人一样。已经连站立着都勉强,偏偏他一只手还死死扶着红摇。苍白的手背上浮凸着青筋,那种颤抖的姿态几乎让人不忍直视。 我上前想要接过红摇,却被他坚定地推开了。他看着我说:「我可以……阿守,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想对她好一些。」 红摇的身体毫无知觉地靠在他背上。刚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一次都没有醒过来,那张曾经娇艷若流霞的脸,现在已经被惨澹的青色取代,一块块黑斑出现在肌肤上。 如果她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欣喜若狂地拉舒道去上床的吧。 「划出去?」枪哥不可思议地问。 「这个岛——我们可以用这个岛上的石头。多孔的玄武岩,能够载起我们所有人。」说话的人却是展莫辞,他一只胳膊下面夹着地落,朝我们走过来,脸上依然带着一个嘲讽厌恶的表情。看见趴在张玄背后毫髮无损的我的时候,他的脸色又暗了一下。 「你来这里干什么?」枪哥一脸嫌恶的表情和他不相上下。 「我换老闆了,」展莫辞毫不犹豫说道,「我告诉你们出去的路,天门老大给我这趟的报酬……切,这次真是亏本了,居然连老闆都死在里面。」 「你知道出去的路?」枪哥用一种恨不得把他踩死的表情鄙视他。 展莫辞斜眼看了看我:「那条路不是早就告诉你们了吗?只不过你们还真的是笨得超出我的预料,特别是叫人兽的这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玄已经抽出刀来,瞬间把刀尖指到了他脖子处。展莫辞低头瞥了一眼,举起双手一脸无奈:「ok……好吧,笨蛋至少战斗力还跟得上……」 我磨了半天后槽牙,才忍气吞声问枪哥:「餵……那个尼卡为什么会觉得展莫辞不是合格的祭品?这傢伙分明都五毒俱全了好吧!」 「……别问我,这他妈也是我想知道的!」 「『我们的荣耀在家园故土之上。』」展莫辞忽然说道,「任守,这是尼卡让我给你的话。现在你知道路在哪里了吗?」 我傻子一样愣愣看着他,一脸「大哥你讲啥」的表情。 展莫辞:「……」 「家园故土……北边!」舒道忽然叫起来,「出路在西北方向!尼卡是小月氏人,小月氏的故乡,在西北部!这个洞的唯一出口,留给生灵的通道也在那里!」 舒道激动地回过头:「九哥,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就是出口!快点……红摇有救了!」 张玄、枪哥和九叔都行动起来,一个人分割石头,两个人把石头简单处理。我依旧维持着刚才那个表情看他们工作,却没有动作。 不知怎么回事,我的眼前总是不断浮现着刚才的一幕幕。眉目冷艷的尼卡,浑身浴血的尼卡,还有最后,一步一踉跄,蹒跚着决绝走向死亡的尼卡…… 我已满身鲜血……我们的灵魂永远流浪在陌生的土地之上……我是作为『滥杀』的祭品,而背叛、畏死和贪婪,我一条都没有触犯…… 我想起最后那一刻,她回眸的那个微笑,没有以往的神秘魅力,反而是轻松而释然,好像终于放下了一切,好像……终于对着我们,露出了她最真实的一张脸。 「废物,你在干什么?」展莫辞幽灵一样站到我旁边,阴沉沉地说,「你在天门的角色,就只是肉盾而已吗?」 我回过神来,白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我是肉盾了?我还会搬行李!」 展莫辞的回答是一声嗤笑。那模样看的我浑身不爽,我一把推开他,走到九叔旁边,一拳砸到枪哥他们凿出来的缝隙上,把好几个平方米大小的石头轻松举了起来,扔到一边,袖子一捋准备动手干活。 然而他的声音却依旧阴魂不散地跟在我后面:「那张纸条,是尼卡让我给你们的。她说,你和红摇,是她现在唯一的朋友……」 「……」 身边的张玄默默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丢了一块石头,正好砸到展莫辞脑门上,这傢伙闷闷哼了一声,终于闭嘴了。 简陋的石头船推下水。张玄扛着我,舒道扶着红摇,展莫辞夹着地落,一行人如同赶春运火车一样拖家带口争先恐后沖了上去。枪哥拆了两个棺材板当船桨,乘着地底震起的浪涛,离开了这个浮岛。 这种高难度的操船技术我已经帮不上忙了,枪哥独自一人立在船头,嘴角依然很风骚地叼着一根烟,完全不顾自己胸前露点的打扮,表情沉着地用两块棺材板控制着石头船的方向。这种凶暴的组合顿时让我产生了一种风中凌乱的感觉。 我回头望了望那个逐渐远去的小岛,不知是不是错觉,依稀看到有白色的雾状物在向它汇集,然后从洞顶漏进来的阳光通道中缓缓上升,徐徐消散。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灵魂,只是好像有种东西在抓着我,让我不得不注视着它们,并不得不报以最虔诚的祝愿。
第157页 「他们说,他们可以回家了。」一直失魂落魄的地落望着那边,脸上依然带着泪痕说道。 「很多……很多人,他们从死者的道路,从各个地方走到这里。可是,好像没有尼卡……」地落不知所措地说,「我听不到尼卡的声音,怎么办,她是不是回不去了?」 「会的。」我低着头说,「她一定是从下面走海底高铁回去的……她是现代威武霸气走在时尚前沿的御姐不是吗?飞升这种事情太三俗啦,她坐和谐号很快就回去了!」 然后地落认同地点了点头。 「低头!」枪哥扭过头来,在风浪里面大吼着,「出口在前面!我们必须快点,火山口好像就在那个神庙中心!」 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逃脱,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是不是通往外面,要担心的问题,还有很多。 可是我却不由自主一次又一次回头看向那个岛,像是有人用悲伤的声音一遍一遍叫我的名字。 守……守……带着我的眼睛,一起走吧……我已经完成了承诺,我在等你…… 「任守!我他妈让你低头听见了吗?!」枪哥的怒吼打断了我的恍惚,还没回神,张玄已经按着我的脑袋,把我的脸按到了他胸前。 石头船像是进了洞,视野里一下子黑下来。水温好像降低了些,只是却更加颠簸,浓烈的硫磺气味熏蒸着鼻腔。我仍然想回头,却被张玄牢牢按住了。 「别看,」他的胸腔贴着我的脸震动着,「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过去了。以后,我一直都会在的。」 石头船勐地震了一下,好像撞到了什么上面,周围一片兵荒马乱。逃难毕竟不是拍电影,不是找到了出口就能顺利通过的。我觉得头好像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眼前一阵眩晕。朦胧中我好像看到红摇掉了下去,紧接着,舒道也毫不犹豫跳了下去,枪哥拦都没拦住。 我张开嘴想喊人去救他们,却在下一秒就沉入了黑暗。 最后的知觉是张玄依然把我固定在他身边,沉沉的声音像浓重的暮色,涂上了了荒鸦离乱的绝望守候颜色。 第87章 据说一个梦重复做三遍就会变成现实。我扳指头算了算,发现实在是糟糕,照这个理论,我要是再做一次同样的梦,估计就要穿越了。 顺便说一句,我是在梦里扳指头的,所以当我扳完指头抬头,发现对面人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漂移。不过梦里的人普遍比现实淡定,不过一瞬间他就恢復了自然。然后,带着空白面具监督小月氏众人凿石头的先神监工摘下了面具。 我心里飞过刷屏般的「yoooooo!!!!!」,震惊地发现刚才那一系列奴隶主一般的镜头竟然不仅仅是场景再现,它居然还有续集! 摘下面具的监工……好吧,这张脸帅得我都不忍心喊他监工了。清隽眉眼,气质温润,正是在小月氏祭坛里面壁画上的那个青年。他看着我微微地笑,挥挥手说道:「守,再见。」 那句话文艺得我整个人都能拧出酸水,可是在梦里我却控制不了自己,我走上前几步,说:「师兄,我能不能不回去?」 ……师你妹啊!兄你妹啊!我的风格才不可能这么坑爹! 青年低下头,依然在笑,他说:「我快死了。等我死后,你把我的眼睛带给他,然后告诉他黄金城的存在。以他的性格,一定会选择这里当作……等你来接我回来的时候,点燃返魂香,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他抬起眼睫,闪亮亮的眼睛里面有种心酸的快乐:「无论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只是我们必须要有一个人活着,毁了他的一切。守,听话,好不好?」 他走过来,比我高一个头左右的高度。他低下头来,轻轻亲吻了我的额头。 ……靠之!!!!! 我勐地后退两步,不假思索抬起手来,准备轮圆了扇他一个愤怒的耳光。然而那个青年却只是站在那里轻轻地笑,带了点悲哀的意味,他的身影忽然飘忽起来,渐渐离我越来越远,再也打不着了。 我勐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刚才的一切只是我做的一个梦。紧接着就是挠心挠肺的痛心疾首。 世界上最憋屈的事,就是你在梦里想要扇一个人的时候,梦醒了…… 我还在回顾刚才的怨恨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下面探了上来,动作极为习惯地摸上我的眼睛,我没来得及闭上,那只手的动作顿了顿,问道:「醒了?」 「……张玄?」 「嗯。」 我这才发现,周围仍然是一片黑暗,我们没有出去。空气里面瀰漫着一股焦臭刺鼻的灼烧气味,环境又湿又热。而我趴在张玄的背上,前方是一条几乎不能称为「路」的蜿蜒石头。 「这里是哪里?舒道他们呢?」 「洞塌了。躲岩浆。走散了。」张玄简洁解释。 我迷迷煳煳在他后脖子上面蹭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发现有点不对劲。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话刚一出口,我就觉得自己在讲废话,早在我们重新碰头的时候不就检查过了么,这傢伙一身的伤简直可以去展览伤口多样性了。可是现在,这种多样性似乎又朝丰富的方向迈进了一步。 「嗯。」他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被烫了一下,别乱动。」 「你当你涮羊肉片啊!被烫了一下?你脖子都快成猪头肉了还背着我!」我恼火,挣了一下,没成功从他背上跳下来,「放我下去!咱俩体位反了,按照枪哥经验,男上女下才是最标准的动作!」
第158页 我只动了几下,他的身体似乎就有些摇摇欲坠。张玄一只手扶住墙,一只手轻轻拍了我一下:「别动,疼。」 张玄不是我,他和一个正常人一样有明显的知觉,受了这样的伤,不疼才怪。只是这把平淡的声音却很少有说疼的时候。乍一听见这个字,我差点没hold住。 「疼还逞强!快让我下去!」 「不要。」张玄拒绝,「刚才你背了我,要扯平。」 ……这是什么神理由餵…… 「要不,这样,」我试探着说,「这次我背你,然后出去之后,你还我两次?」 张玄不说话,于是我继续循循善诱:「你看,现在我没事,你受了伤。要是出不去,岂不是你连这次都没还上?」 张玄犹豫了一下,我连忙从他背后跳下来,下一秒他的身体就斜斜压了下来,显然是一刻也撑不住了。他的唿吸变得粗重起来,从来冰凉凉的身体这时候也烫得吓人,他的胳膊无力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却依然没忘了说话:「那,出去之后,还你三次。」 「……好。」 我终于意识到,对付这种神奇生物,可以直接把他的年龄减去二十岁处理。 我在地下呆过很多年,却从没有什么时候觉得时间是如此缓慢。脚下的路似乎一直延伸到世界终结,不知道有没有出路,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唯一知道的就是不停地走,用最快的速度,把背后的人送到安全的地方。 让一个粽子体会生命的可贵,简直是比对牛弹琴还扯淡的事情。我不会死,我早已经死了,所以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生命是那么脆弱。曾经以为坚不可摧能用天然呆对抗世界的人,现在在我背上,分分秒秒都在走向虚无。 虚无就是,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人。就连想要说声晚安,都要等到鬼语者出现。 我连基本的医学常识都不懂,只是觉得不能让他睡过去。 「喂,张玄,别睡了!跟我说话!」 「……」 「别这么无趣嘛,来来,我们聊聊枪哥的八卦……或者九叔红摇舒道谁都可以!」 「……」 「……靠,没有八卦的人生是不完美的。既然你执意要体验残缺美……那讲讲刚才的事情呗?在小月氏的祭坛,你到底知道了什么?我还没弄明白呢……」 他一直没有回答,我也没停下来,只当是当年还在地底下的时候,一个人不停自言自语。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却出声了。 「小月氏四宗罪状:背叛、畏死、贪婪、滥杀。触犯任何一条,均按相应罪责处死。」张玄说道,「这座墓穴是一个祭坛,为了復活小月氏信奉的先神而设立的。两千年前,先神从天而降,带来了小月氏战胜匈奴的希望。后来先神羽化,留下尸身与遗言——若小月氏由于战乱不得不迁徙,便在迁移之后修建一座这样的祭坛,千年之后若还有人活着,献上祭品他便会回来,届时所有死在战争中的灵魂,漂泊在异乡的孤魂,均能得到安息。现在,那个人復活了,也完成了诺言。」 张玄从来没说过这么多的话,我愣了很久,才意识到刚才说话的人真的是他。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他又沉默了,过了很久才低低说了一句:「有人告诉过我。忘记是谁了。」 我挫败地低头:「算了,想你这个呆瓜也什么都想不起来,无所谓了……你不许睡啊!听到了吗?不管多想睡也要撑着!哪怕你吱一声呢,告诉我你还活着!我会检查的!」 刚才那段长长的话似乎耗尽了他的体力,张玄很久没有说话。只是他确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吱」一声,示意他确实没死…… 「出去以后还给你。」张玄小声说,「三次,四次……很多次都可以。我背着你走,多远都行……」 好像有温热的东西从脸上流了下来,我抹了一把,发现不是眼泪,红色的,是张玄身上的血。我深吸了一口气:「好。」 我不知道走了有多远,对时间的感觉渐渐变得麻木,有石头挡在前面,我就上去一把掀开。我现在极为庆幸自己是个粽子,如果不是力大无穷和自愈能力,按照我的废柴程度,可能我就没办法背着他走出去了。我一直走到最后,听到前面有人说话。 「……弄不开,任守去哪了?!张玄这个笨蛋连个女人都看不好吗?要是我的话,早就……」 「冷静点,枪兵。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把石头挪开。」 「funk!这时候你让我冷静?!九叔,舒道在下面生死都不知道,你怎么冷静得下来!」 好了,不用我猜是谁了,前面这两只已经很自觉地互相报了对方名字。 我一只手把张玄往上面託了托,一边默念着罪过罪过,一边把张玄身边挂着的长冥抽了出来,很意外,这傢伙居然没有阻拦我动他的宝贝刀。我把长冥插到前方石壁的缝隙里,配合着手的力气,用力把石头掀开了。 灰尘挡住了视线,我一边从洞口往外钻,一边嚷嚷着:「来了来了!别叫我了,我已经来了!」 回答我的,却是一片寂静。我一边挥走呛人迷眼的灰尘,一边纳闷地看过去。九叔维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姿态,而枪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他顿了顿,随即毫不犹豫大步向我走过来。那种生勐的气势让我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第159页 「任守!你这个……跑哪里去了?!我以为你……」枪哥的熊掌恶狠狠拍到我脑袋上,他好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最后,还是咽下了所有的话。很粗鲁地一把抓住我胳膊,连拖带拽把我扯到一边。 「快点……把石头搬开!我一个人做不来,这事情果然还是只有你行。」 哟哟,枪哥居然有承认自己不行的时候!我瞬间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爱。 「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枪哥吼我,「快点!舒道和红摇应该都在下面!」 ……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顾不上打击枪哥了,小心把张玄放到一边,整个人扑到了那块石头上。这块石头足有国宴桌那么大,其密度绝对不是蜂窝岩可以相比的。看样子应该是洞穴塌方,和上面的钟乳石一起掉下来的。我两只手抓着旁边,「嗨」了一声,用力把石头掀了起来。 「怎么样?他们还活着吗?任守,你说话啊!」枪哥在我身后急匆匆地吼着,可他被九叔拨到一边,领导气场不愧是强大的,我不由自主向旁边让了一下,露出了里面的情形。九叔只看了一眼,就和我一样愣在那里。 石头塌方之后,架在洞壁上,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空间,够一个人蜷缩在那里。可是现在,里面却有两个人。 红摇的身体缩在舒道怀里,依旧没有清醒,只是却没受什么伤。舒道背对着我们,他的背嵴佝偻得厉害,白衬衫上满是血迹,后脑勺也被砸破了一大块,他一动不动,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舒道?」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听到声音,他才终于转过头来,我看见他的脸上全都是流下来的血,看见是我,他露出了一个笑。 「她没事……送她出去,治好她。」舒道的声音细若蚊蚋,「一定要救她……一定!」 「阿守,你问我爱不爱她,她和歷史,哪个更重要……我说不出来。一个快要死的人,要怎么许下誓言……」 「我不说……我什么都不说……」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到连我也听不见。 只是最后,那双瘦弱的手臂,依然紧紧护着怀里的红摇。像保护着一个婴儿,愿意用自己的尸体替她撑出一片安全的空间。 我勐地抬起头来,却看见九叔静静望着相拥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怔忪。好像透过了他们,看到了在遥远的地方的另外一个人。 干宇 第88章 「八卦挂上……哦不对,枪哥你出生都自带八卦和超薄防渗的,还是挂仁王好了。啊好像还是不太合适……」我顿了顿,反覆琢磨着手里的两张牌,又犹豫着抬头瞅了他一眼,戒备地说:「枪哥你没骗我吧,你真是忠臣?看着不像啊。」 枪哥啪地把手盖到了脸上,裹着绷带打着石膏的胸口反覆起伏着,他的声音极为痛苦:「谁提议跟这种猜不到别人角色还问问了还记不住的东西打杀的?拖出去毙了行吗?!」 没人说话,只是牌桌上好几个人都抬起头来,默默注视着他。 「……把我拖出毙了行吗?老子宁愿死都不想继续了!」枪哥暴躁地摔了牌。 张玄右手帮他收牌,左手一边往纸上写字。然后把写了「九叔是内奸,枪兵是忠臣,我是反贼,对了我刚才洗牌的时候下面放了很多张全都是黑色的主公你挂仁王没错」之类的一张纸放到了我左前方。 红摇,枪兵,九叔:「……」 「擦!不打了!」枪哥又一次摔了牌,「没人管管他们吗?哪有反贼帮着主公的!我这个忠臣都看不下去了!而且居然从洗牌上作弊这叫外挂!」 「打。」张玄面无表情说道,手里黑刀的刀尖指着枪哥的下巴,脑门上那一圈缠成兔子耳朵恶意卖萌的纱布晃了晃。 「打吧枪兵,他真的会砍下去哦。」红摇无精打采地说,「刚才你来的时候就告诉你肯定会输给阿守的了……我也觉得不公平啊,开始的时候阿守一次都没有赢过,可是张玄来了以后她就有如神助,而且张玄还用长冥威胁我们都不许退出……」 枪哥:「……」 两眼冒绿光拼命扒拉着赢来的硬币的我抬头,星星眼看着张玄,觉得他浑身都在散发着千足金的光芒。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某个城市的医院。九叔很财大气粗地包了一层的病房,除了我是没病没伤的陪护以外,其余五个都是重伤患。六个重伤患围成一圈打三国杀,难怪来往医生护士都是捂着脸从我们病房门前经过的…… 距离我们从那个小月氏祭坛逃生出来,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找到舒道和红摇之后,我们又走了没多远,和展莫辞与地落汇合,其间枪哥表达了无数次对这俩人没死不符合善良战胜邪恶规律的怨念,等我们真正走到外面看到阳光,我还是掉下眼泪来。 要戴墨镜……下次下斗,一定要带上墨镜啊!这刺眼的太阳! 九叔用神奇到不科学的能力迅速调来了直升机,把所有人运到了最近的医院。无论我怎么表达直升机出现的不科学,九叔依旧不理会我。他自己受的伤也出乎意料的重,尽管从头到尾九叔没有表现出一点受伤的迹象,可在医院里他却是躺了最久的人。 所有人都活着,真是万幸。尽管红摇和舒道几次进了重症监护室,可庆幸的是到最后他们还是活着出来了,而且戳瞎我狗眼的是,出来的时候,这两个人的手居然是紧紧拉着的。
第160页 「当然被我拿下了啊!」问起红摇的时候,她的声音仍然很虚弱,但是掩饰不住其中的洋洋得意。 「在……在重症监护室?!」我有种冲出走廊看看那些医生护士们的眼睛是否健在的冲动。 「怎么可能!」红摇挥了挥手,打翻了旁边的杯子。她的胳膊上面还有着没消完的黑色斑块,毒素的残余作用让她还有点动作僵硬。 「当然是,在下面的时候啦。」红摇一只手托腮,笑嘻嘻说着,「其实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只觉得全身好像有把火在烧着,痛得恨不得去死。你们的对话有时候能听到一点,却也没办法回应。一直到整个洞塌下来,书生在下面拖着我走的时候,他一直在对我说,让我活下去,活下去,不管出去以后会遇到什么,一定要活下去……」 红摇摆了个大力金刚一般的狂暴动作:「我那个时候忽然就特别清醒,我一把拽住他就亲上去了。我说,你知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情,和你现在的心情一样啊!」 红摇耸肩:「嘛,就这样了。果然尼卡说得对,霸王硬上弓什么的最有用了。」 ……不,我打赌舒道跟了你重点不是你强吻了他。 沉默了一会儿,我小声问:「那,尼卡死的时候,你也知道了?」 红摇点了点头。她看向窗外,目光里带上了一点忧伤。 「阿守,舒道告诉我,在小月氏的语言里,『nicho』的意思是,荣耀。」 「她是我的朋友。」她说,「不管她做了什么,是什么样的人……她是我红摇一辈子认定的朋友。」 红摇看着我说:「还有你,阿守,我想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说着,她就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然后她就被破门而入的张玄丢出去了……这个完全不懂得体贴病人的熊孩子哟…… 如果说小月氏后续事件还有什么要说的,那就是枪哥。 从墙壁里面掉出来的尸体如果只是一具普通尸体,那也就算了,可明明那就是先神尸体,却偏偏少了眼珠子,实在是比发现耳环变成电池还令人火大的事情。枪哥受的伤都是皮肉伤,因此他刚在床上躺了三四天,就挣扎着爬起来,从外面搬了一箱红星二锅头,整日借酒浇愁起来…… 然后九叔就把我丢到枪哥面前,用涨工资的条件威胁我无论如何要把这货变得正常起来……呃,正常就太艰巨了,至少不能让他在医院喝酒了! 我磨磨蹭蹭走到枪哥病床前,斜靠着床的那个一身酒气的邋里邋遢的男人眯起眼睛看了看我,一脸很性感的青色胡茬,举起酒瓶子朝我晃了晃,声线沙哑:「喝不?」 「……」把说他性感的那货拖出去斩了行吗? 「喝毛!」我一巴掌拍开他,「枪哥你至于吗?早告诉你復活这种事不靠谱就放弃吧,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妹就能活过来啊?!」 枪哥摇了摇头:「不……」 「你也知道不能还……」 「也许,我早就放弃了吧。」枪哥仰起头,面对着天花板,眼睛因为喝酒的原因有些模煳,「一次次找,一次次失败……也许我早就知道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放不下的……是执念……」 枪哥用酒瓶底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捶完愣了愣才发现自己戳的是伤口,他大声咳起来,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拜託,来个人,把这种笨蛋毁灭了行吗……我觉得,我忍不了他了…… 想到九叔许诺的涨工资,我咬牙忍了又忍,终于没有摔门出去。 「算啦算啦,」我用力拔山河的气势拍他的背,「别想那么多了。要不这样,我给你个好东西,你告诉九叔你完全没事了行不?」 枪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任守,九叔给了你多少钱?」 「……谈钱多俗啊。来来来,看看美丽善良的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三十包装亲肤棉层锁水……呃,不好意思拿错了!」 顶着枪哥无语目光的巨大压力,我重新摸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已经充分干燥过了的盒子。递给枪哥,我抓抓头髮说:「这玩意儿是我在墓里的墙壁里面摸出来的。还没上报九叔。那个粽子说让我拿走召唤他来着。我问了舒道,他说这个不是龙髓,不过可能是小月氏的土特产返魂香来着。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便宜卖给你好啦!就算没办法復活你妹,至少能说说话解解念想嘛……」 枪哥却没接,他看了一会儿,问:「那个粽子给你的?你为什么不用?」 「我又不认识他。而且他那么丑,谁要召唤他啊!」我理直气壮的说。 枪哥好像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迅速从我手上抓走了那个盒子。他把盒子塞到怀里,然后力气很大地揉了揉我的脑袋。 「谢啦,阿……任守。钱我先欠着,回去还你。」枪哥很无赖的说,「反正你也从九叔那里坑了一笔了不是吗?」 等等!这怎么可以?九叔那傢伙说的话能算数吗?!枪哥你不能这样qaq! 然后?然后第二天这傢伙就收拾收拾来跟我们打三国杀了。钱还欠着。没给。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对有些人给予同情心,就是你吃饱了撑的在浪费感情…… 「我艹!你别跟着我了!」 正在僵持的时候,走廊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暴躁得能把房顶掀起来的声音。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房间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挂着左胳膊同样一身绷带石膏的展莫辞大踏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快要爆发的怒火。
第161页 「是……是你说的,你说以后会要我的。」一个怯怯的声音跟在他后面,至少低了三个八度,我的目光聚焦了很久才发现跟在展莫辞后面小步跑进来的地落。她的表情很侷促,不过一直抓着展莫辞的手虽然在抖,却没松开。 又来了,又来了……我们集体扶额。这两个人还有完没完了啊! 展莫辞急剎车,勐回头,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能吓哭一个团的小朋友:「我要你?我真的要了你行吗?!搞清楚,当时我说的可是我要抽你!抽你也行?!」 地落咬住嘴唇,一张小脸儿煞白煞白的。她低了头,却依旧没松开手,很轻微地点了点头,声音怯懦得几乎听不见:「可……可以的……」 展莫辞:「……」 天门众:「……」 「擦!反正不许再跟着我了!我警告你,老子杀人走私贩毒样样精通,再敢跟过来,我就先上了你,再把你卖到红灯区!」 包括我在内,很多人都曾经在旁观这俩人的时候阵亡过…… 从下面出来之后,不知道九叔哪根筋没搭对,居然也默许了展莫辞地落和我们一起去医院疗伤。然后……地落就从原来黏黄宗,改成了黏着展莫辞。无论对方怎么威胁恐吓甚至有几次真的动用武力,这软妹子依旧不离不弃,只是睁着一双眼睛泪汪汪看着他,纵然展莫辞恨得咬牙切齿,也终究没有真的毙了她。吵嚷得久了,我倒是觉得这两个人干脆在一起吧,在一起吧,在一起吧…… 一个娇弱抖m,一个暗黑准s,他们两个就是和谐快乐的一家! 「受不了了。」枪哥捂脸,「要不要这么炫耀啊?劳资都多久没找过妹子了!不行,这附近有天上人间吗?我得消消火……」 「你能不能别再把节操到处乱丢了?捡起来很麻烦啊……」 「对啊,而且枪兵,你那小身板现在还行吗?别被妹子反压了。」 「红摇,老实交代,你到现在是不是还没压过舒道?」 「咳……我还……咳咳……」 展莫辞和地落吵嚷的时候,我们这边也终于没按捺住开始各种刷下限。九叔用淡然的表情忍了很久,终于还是…… 「你们这帮人够了!」怒吼声从门口传过来,我抬起头,发现不是九叔,而是这些日子都掩面从我们病房门口冲过去的医生先生。 「整栋楼都因为你们乱套了!我不管了!管你们是黑社会还是黑手党,统统给我滚出去!」医生狂飙怒吼,哥斯拉状向空中喷射冲击波,「滚出去!滚出去去去去!!!」 所以说……最威武的人,不是九叔,而是路人医生先生才对吧…… 第89章 我们被医生先生赶出了医院,一个个一脸苦逼状站在路边。 展莫辞在医院里养了两个多星期,本来就不怎么健康的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这让他更有种中世纪欧洲吸血鬼般的颓废俊美。他低垂着眼睛,漫不经心扫视着地面,偶尔抬头看了我一眼,啐道:「跟你们这帮傢伙在一起,真是没好事啊。」 「……你以为被赶出来是谁害的啊!」我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一边撸袖子,「这时候跟我呛声?我揍死你信不信?」 展莫辞根本不搭理我,他试着动了动,发现走路并没什么大碍,便转过身去,说道:「算了,反正钱也拿到手了,继续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给你们个建议,天门这种盗墓团伙最好还是早点散伙吧,你们可是唯一一个至今我都没办法找到短板的组织——他妈的一个赛一个短,我骂人都没意思了。」 走了两步,他回过头来很不耐烦地喊了一声:「喂,那个女鬼,你想呆在天门刷新自己的下限吗?还不赶紧跟过来!」 「啊?」地落愣了一下,随即那张脸上露出了几乎可以称之为喜极而泣的表情,她跑过去,路上还绊了一下,正好让展莫辞捞了个满怀。两个人和谐愉快(?!!)地慢慢走远了。 过了很久,我才默默转过身来,一把甩开枪哥抓住我后脖领子的手:「喂,你们为什么没人上去揍他?」 「天要嫁人娘要下雨,随他去吧,」枪哥慢悠悠说着,只是脸上那种幸灾乐祸表情怎么看怎么犯贱,「赌一场和任守打的三国杀,这俩人出去之后,展莫辞肯定会发现他自己的智商会飞速下降。这么愉快的事情,干嘛要阻止?」 好贱……这人真的好贱! 九叔慢慢站起来,掸了掸自己一尘不染的风衣下摆,双手抄兜,表情淡然:「我再找一家医院,舒道红摇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枪兵,任守,张玄,你们三个就不用过来了。」 「为什么?明明张玄的伤还没……」 「不许过来,」九叔毫不迟疑打断了我的话,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张玄的卡,随便刷。但是不许跟过来,我再也不想听见别人诬衊天门的智商问题——特别是有你们在的时候,这根本不算诬衊。」 九叔毫不犹豫转过身去。红摇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看我,最终还是没有替我辩解什么,似乎没什么必要。然后这三个人的背影就在我们的视线里渐渐走远了。 我站起来,跺脚鄙视他:「切,装什么大款啊!有本事把你自己的工资卡拿来给我们刷啊。到最后还是张玄的!」 转过身去,我面对着和我一样被诬衊为智商捉急的队友,油然而生一种「我是差生我自豪」的感想。切,迷倒万千少女的枪哥和吓倒万千鬼神的张玄都和我同一阵营了,我还怕什么!
第162页 「我们去哪?」我甩着胳膊走过去,「张玄,要再给你找家医院吗?虽然你看起来已经可以在三国杀比赛里面作弊了完全没问题的样子。还有枪哥,你……」 两个人都没有搭理我,张玄也就算了,反正他平时都一副语言缺失的样子。可是连话痨枪哥都不说话,实在是有些奇怪。 枪哥蹲在地上,一只手放在后脑勺上,很困扰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把那件破破烂烂的夹克单手抓在肩膀上,挥了挥手:「你们去找医院吧,居然会被九叔划为和你们俩同一阵营,果然是太久没找妹子的原因吧。」 ……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任守,给点钱。回去还你。我得瞅瞅这附近有没有夜总会之类的……」 一个人,到底是要有多无耻,才能把拿别人的钱泡妞这种事做得这么理所应当的?! 「不给!」我恶狠狠地把张玄的卡塞到怀里,「这可是张玄的工资卡!他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张玄面无表情抬头,好像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你们……要不,商量一下?」枪哥眼珠子转了转,「你们跟我一起去,作为报答,我给你们两个一人找几个妹子?」 「……妹子?一人『几个』?」 枪哥看了看我一脸吃了五谷轮迴道场的表情,恍然大悟道:「哦,我忘了你还是走小清新路线来着,别生气嘛,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啪地甩开他的手,扭头大踏步往前:「有汉子就来一打。」 枪哥:「……」 虽然已经没什么关于我还是个人的时候的记忆,但是我至少能肯定一点,在我还能骄傲地离开太阳活着的时候,我也绝对是个文艺小清新,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我面无表情叼着吸管看着早就忘了我们、在吧檯那头和几个妹子调情的枪哥。打赌他早就忘了说好的汉子括弧一打在哪里了。 我又面无表情转到另外一边,张玄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还在吧檯上握着牛奶杯。无懈可击的脸部线条在顶棚上投下的光怪陆离的灯光下有爆棚的资本能引发尖叫。我拍了拍旁边锲而不捨和他搭讪了半个多小时没得到回应的美女:「那个,妹子?别继续了,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傢伙二十五分钟前就已经睡着了。你看他这么无趣,和我搭讪试试呗?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足够去当《植物殭尸生死恋》中一大/波殭尸代言人的妹子噎了一下,然后瞪了我一眼,裊裊娜娜转身离开了。 第三个了……干嘛都瞪我啊,我不比张玄亲切可人善解人意阳光可爱吗?! 我想走了,真的。可是现在款爷张玄在昏迷,拿卡的枪哥在卖肉,我要是走了的话,酒保哥哥会追杀我的吧…… 「干嘛生气?」正在怨念的时候,枪哥带着一身呕死人的香水味走了过来。可能是「运动」得有点激烈了,他的脸上带了点汗,t恤扣子被扯掉了两个,看上去香艷无比。 「脸鼓得跟包子一样了。」枪哥伸手戳了戳我,「这地方不好吗?无论是妹子还是汉子都很正啊!」 「好重点,」我阴森森充满怨念地看着他,「问题就是,无论是妹子还是汉子,都没人愿意跟我搭讪!为什么啊?!难道在汉子眼里,我平胸得跟汉子一样,在妹子眼里,我貌美如花跟妹子一样吗?!」 「……既然你都已经这么犀利地找到答案了,那么……」枪哥咳了一声,别过脸去,「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吧。」 我毫不犹豫把枪哥的脸按到了吧檯上。 因为是在外面,哪怕是枪哥这种脸皮厚度也不太好意思跟我一个纤细少女打架。他的脸跟舞檯灯光一样换了个周期,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等我十五分钟,」枪哥闷闷地说,「刚勾搭上个e杯的,差点就本垒了,既然你这么讨厌这里,那就……把众人前隐秘y换成晚上室内好了。」 我在他后面差点没气歪了嘴。 这个混蛋……这个混蛋……他就不能稍微留点节操压底吗?!旁边可还有个张玄呢他还是个孩子请放过他吧!!! 严格地说,我跟着枪哥来逛的地方并不算窑子。这只是一家有点乱、有点不正当、有点鱼龙混杂的地下黑酒吧罢了。枪哥说a级高雅地点的妹子一般胸部也和地点一个水准,所以他格外中意这种在人前y都无伤大雅的地方。 这种地方一般都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不接纳我和张玄这种纯良青年。我用张玄的卡替枪哥泡妹子划了帐,心疼地看着那最终会变成两个人的某种液体的缩水数字,决心以后再跟着枪哥出来就让我一辈子月薪九百块。 正当我拉着趴在我身上继续沉睡的张玄准备走的时候,身后的人群之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这种地方嘈杂的厉害,刚才到现在,我已经至少见了三四批凑在角落里吸粉的傢伙了。按说就算有人死在这儿也不该有什么奇怪的。可是这时,身后忽然爆出一阵尖叫。而且好像并不是看见美女帅哥当场3p这种喜悦的叫声,而是夹杂了极端的恐惧。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从后面潮水一样涌过来的人群推了一下,和张玄一起滚成一团。 「怎么回事?」我迷迷煳煳爬起来,忽然身子一轻,整个人被刚才慌乱之中醒过来的张玄提到了半空中。
第163页 每到遇到不正常情况的时候,这傢伙就正常得特别让人安心。他那双黑眼睛里面现在没有丝毫睡意,把我撂到他背上,很警惕地看着四周的情况。 人群在不断慌乱地向外涌着,嘈杂的叫嚷声里面,我听到有人在喊着「死人了」,还有人在喊「闹鬼了」。通过这两大阵营出现的先后顺序,我推断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后面有个人死了,然后又活了。 枪哥在艰难地拨开人群向我们这边突进,事实证明哪怕是开了外挂的特种兵面对天朝挤车部队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泡妹不成反丢人的枪哥,漫不经心转移了视线。 现在的情形就好像是有人往蚂蚁窝里面灌了开水,然后各种工蚁兵蚁蚁王一股脑往外冲着。我一边啧啧感嘆着人类在髮型和穿环和往身上涂抹各种奇怪图案上面的想像力,一边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我无意识地转了一下头,就看到了在一群奇怪的人里面,意外地很不奇怪的一个人。 那人混在往外跑的人群里,可他的脚步却并不慌乱。他穿着最普通的白t恤牛仔裤,头髮也意外的整齐。整个人透着一股干净的清冽气息,和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分外格格不入。好像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近,何况还隔了人山人海,可他好像一眼就捕捉到了我。看到我脸上傻掉了一样的表情,他笑起来,眼睛弯起来很好看的样子。他把手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就弯下腰,无声地迅速从旁边熘走了。 等我再次凝聚了视线过去看的时候,那个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是……幻觉吗? 我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可是人群显然不容许我这么轻松地在这里发呆。一个两米多高的壮汉很粗鲁地推了我一把:「臭娘们,快让开!没听说里面闹鬼……啊啊啊啊!!!闹鬼啊!!!」 以我为中心,以这个牛一样的男人为开始,爆发出一阵尖叫的狂潮,然后刚才还在往外跑的人,忽然一股脑全部调转方向沖了回去。一边鬼哭狼嚎着「里面没有鬼外面才是啊」,一边蜂拥而入刚才他们还避之不及的地方。 我和张玄默默站在原地。春风料峭。 枪哥气喘吁吁挤到我跟前,瞄了我一眼就脱口而出:「擦!任守,你是不是又忘了照手电筒了!」 「……」 张玄默默拉起我背后斗篷的兜帽,给我扣到了脑袋上。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备用手电筒给我照日光浴,一边还隔着帽子摸了摸我的粽子脑袋。 番外一 展莫辞vs地落(上)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小惜妹子的掉节操爆字数长评写的番外。 这可是正宗凉家出品番外!很和谐!才没有应该被口口的各种y内容!想看y的就不要期待啦,挥手。 jj啊你慢点抽,你再抽……那就继续抽吧,反正有意见的是看文的人……  展莫辞知道自己是个混蛋。 他当过兵,走过私,杀过人,贩过毒,进过监狱。出来以后就成了自由职业的僱佣兵,每天在刀尖上行走着,干着各种不法勾当。 他觉得这种生活很过瘾。连自己的明天都不知道在哪里,每一秒都不受控制地在生与死之间狂奔。他枪法好,身手棒,长得也不赖,有充足的资本挥霍生命。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展莫辞从来不怕麻烦,对他来说,处理麻烦的办法就是一枪解决掉。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迫带着一个没办法用枪子儿解决的麻烦。 跟黄宗出去的那趟任务是别人介绍的。盗墓的活儿他是第一次干,只是也无所谓,他什么危险的任务没做过。地底下不过是一群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展莫辞没想到,这个世界上除了死人和活人,还有另外一种混帐存在,叫做活死人。那个交给他任务的人,没给他说过这种混帐存在还他妈有俩! 那个中介人,你最好祈祷老子没办法活着回去。 展莫辞这一趟任务出得可谓憋屈,出钱的老闆死在了坑里,同队的战友死的差不多了,敌对势力那个同样职位的枪兵压得他死死的,还有那个死不了的任守,天知道她那颗早就干了的大脑里面装的是什么,思维扭曲语言变态,从头到尾只要看见她,展莫辞就觉得脑仁都是疼的,更不用提这傢伙还找了个同样让人想要离他们远远的的男人…… 当然,这一切加起来,都比不上他到最后捡回来的一个大麻烦——另外一个活死人。 把地落带回家的时候,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她。展莫辞上过不少女人,只是却没有一个人像她这么难缠的。他觉得对于自己这么一个混蛋来说,把她从地底下带上来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更不用提这一路他给她吃穿,给她遣散费,甚至能给她买房子找工作……只是,这倒霉孩子什么都不要,只是含着泪拽着他的衣角,一度逼得他差点把她用枪子儿解决掉。 最后,他还是无奈地把她带了回来。 少女拘谨地站在他的房间中央。白皙得透明的肌肤,清秀柔弱的面容,黑亮柔顺的长髮,她身上每一根线条都和这个乱扔着子弹壳、枪械部件和泡面盒脏内裤的房间无比不搭调。有那么一瞬间展莫辞甚至有一点窘迫,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走过去的时候假装无意地把自己的内裤踢到沙发下面,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第164页 「女人,听着。」展莫辞阴沉沉说道,「自己找个地方呆着。你记住,这可是你跟我回来的。我没工夫搭理你,要是死了,也别来找我帮你收尸!」 她两只手紧紧绞着,煞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眼睛里面透明的液体随着这个动作一点点滑下来。 ……又哭,她怎么总有掉不完的眼泪?明明他已经够亲切了,这傢伙怎么总这样! 展莫辞烦得不想搭理她,他很累,明天他还要再接一个新任务,怎么可能有时间陪这种小姑娘过家家。他什么都没对她说,迳自脱了衣服洗澡睡觉。 展莫辞住的地方不能算是个「家」,那是个周边环境可以用「兇险」来形容的贫民窟,比起天门基地的荒凉,这里更多了各种不正经人士出没。他什么都没对地落说。与其说是忘了,倒不如说是故意的。他不想带着她,巴不得她因为害怕或者别的原因离开。 可是这小丫头顽固得超出他的预料。她每天夜里窝在他房间的一小块地板上,蜷着身体睡觉,吃饭也只是跟在他后面,眼巴巴等着他随手丢的一点赏赐,他不在的时候就乖乖呆在屋里等他回来。时间久了,展莫辞觉得这丫头就像他养的一只小宠物,安安静静不说话,只要对她稍微好一点就能露出欢喜的笑。 可是这样的感觉并没有让他觉得轻松愉悦,相反,每次看到她委委屈屈安安静静躺在他房间地板上睡觉的时候,总会觉得心情更加烦躁。 你他妈都没觉得自己连个人都不算吗?老子都这样对你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就算你出去被老男人包养了,也比这样的生活好啊!赶快滚行吗?!你知不知道……看见你老子就心烦啊混蛋! 展莫辞心里压抑着一天比一天强烈的咆哮,只是每次看到地落那张似乎一掐就能掉下泪来的小脸,就怎么都喊不出口了。 渐渐地,周围的渣滓们都知道了这间屋里有个女人。长头髮,白皮肤,软绵绵很好捏的样子,每次展莫辞出门总是怯生生跟在他身后。 这样的女人,在这种地方是很少见的。那些处于阴暗里的人,对于这样干净的东西总有一种想要占有和毁灭的欲望。就算展莫辞这段日子把周围的人震慑得差不多了,也总有那么一两个不要命的傢伙想要挑衅一下他的忍耐度。 那天他带着一身刚刚厮杀完毕的戾气回来的时候,有点意外地发现本来应该站在门口等他的小丫头竟然没在那里。 终于走了吗?他想。自己终于能解脱了,只是,养的久了的宠物走了,还是有一点该死的失落。 他一脚踢开门走进去,却在进门的剎那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声音。 男人的嬉笑,女人压抑的哭声。一点一点的哭,声音细细弱弱的,听起来又绵软又委屈,很能激起男人的兽/欲。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每次小丫头被他吼着滚蛋的时候都是这么哭的,只是这次……好像并不是他欺负哭的。 展莫辞保持着不动声色的表情走了进去。他站在门口,看见在他的房间里,他的床上,他的宠物被几个男人压在上面。穿着他的衣服的身体刺眼地露在外面,而那几只脏手正在她白皙的肌肤上面游移着。她细细的哭声一点点传出来,听得他心里一阵阵噁心。 「餵。那几个小子。」他站在他们后面,冷冷出声,「这里是我家。」 「知道了!大不了一会儿给你留点儿!」其中一个人很不耐烦地回头,「餵快点儿!这么嫩的妞儿可不多了……」 他慢慢抬起手里的枪,瞄准,射击。 「砰」「砰」!连着几声响过去,那几个人根本没反应过来,鲜血或者脑浆已经泼洒得到处都是。 「还有,你们玩的,也是我的东西。」展莫辞对着尸体冷冷说道,「我的东西,只有我能碰。」 地落仍然傻傻躺在床上,一具没有了头的尸体还在按着她。她似乎没反应过来,半/裸的身体在一片红白之中,看上去既血腥,又淫/靡。 「喂,女人,你都不知道逃跑吗?」展莫辞厌恶地看了一眼到处都是的脑浆,大跨步走过去,拽着她的胳膊就把她从一片狼藉之中拎起来,「你不是连死人说话都能听见吗?怎么面对这几个垃圾都不知道躲?难不成你被他们玩得很爽,还在怪我打断了你们?你……」 地落瞪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勐然冲进怀里的绵软身体打断了。 「呜呜……哇!」地落抱着他的脖子,大哭起来,好像刚才细细弱弱的哭声终于压抑到了极点,勐然爆发出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软软的小傢伙还能发出这种声音,竟然一时之间忘了反应。扒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又软又凉,带着一身他最习惯的腥烈血味儿,混着少女特有的体香,刺激得他刚刚平定下来的那根神经突突乱跳。她两条修长的腿还不知死活蹬着他的腰腹,展莫辞眼神晃了一下,忽然就觉得小腹一紧。 「别哭!再哭我就杀了你!你……靠啊别哭了!」展莫辞连威胁带恐吓,无奈这丫头完全不听他说什么,只是不断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蹭得他一身邪火越来越盛。展莫辞低吼出来:「再哭就滚出去!我最讨厌女人哭!」 什么话都没有这一句管用。地落的哭声立刻停止了。只是眼泪却止不住,还在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第165页 展莫辞最讨厌的就是哄小姑娘。可是这个小姑娘是他脑子被门夹了一下从地底下捞回来的,要是被自己杀了……这生意也太赔本了。 他脑门上冒着青筋把小姑娘丢进浴室,转头回去把那几个人丢出去,收拾房间里到处都是的脑浆血液。等他冷静完了进浴室一看,那丫头居然还坐在浴缸里发呆! 混蛋!你连洗澡都不会吗?! 听见他推门进来的声音,地落立刻抬起头来,看到是他,没等他站稳就又一次从浴缸里冲出来,小脚丫蹬着他的衣服爬上去,死死缠在了他的身上。 又是那种带着血腥味的冷香。展莫辞觉得自己刚冷静下来的邪火又冲上去了。 「洗澡。」展莫辞忍着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出去,你快点。」 「不……不要。」地落小声说着,「你别走……别丢下我!」 靠之……这女人是要活生生把他逼疯! 展莫辞拽着她的头髮,很粗鲁地把少女拎到前面来,低吼道:「妈蛋的!你这是在邀请我给你洗澡吗?还是再加上点别的服务?!」 他野兽一样的目光让地落缩了缩,可她这时候好像格外有胆量,竟然无畏地接了一句:「什么……什么都行!你别走呜呜……」 靠,又哭了。 展莫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下来再杀一个人的冲动。他动作粗鲁地把身上的狗皮膏药撕下来扔进浴缸。闭上眼睛按开了淋浴,端着狙击枪射杀政要都没有抖过的手居然在颤抖。他听见少女惊叫的声音,可这时候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凭着记忆从旁边扯下毛巾,沾了水就是一阵勐擦。他以光速完成了放水清洗擦干的全过程,闭着眼睛捧着手里的一小团冲出了浴室。 她在吵,她在闹,她还在不停蹭他蹬他。 堵住她的嘴,捆住她的小胳膊小腿,让她不能再招惹他! 展莫辞几乎没有怎么思考,把怀里的人扔到床上,抬手敏捷地抓了一下,把枕头旁边綑扎弹药的带子拉了过来,用平时装填子弹的速度把她两只手绑到了床头上。膝盖压住还在乱蹬的小腿,欺身便压了上去,狠狠吻住那张还在尖叫的嘴巴。 一个绵长而激烈的吻。直到展莫辞带着被地落的牙齿磕伤的嘴唇抬起头,少女还一脸没反应过来的傻傻样子。 他用手背蹭掉唇角的血,冷冷说道:「再吵闹,我就默认是你在勾引我上你了。」 她目不转睛盯着他,眼睛里面因为含了泪水亮亮的。展莫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还是压抑下去自己的欲望。他暗暗骂了一声,翻身下床,准备出去找个真正的女人消消火。 「我……我可以的……」地落弱弱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刚刚被展莫辞放了自由的白皙小腿蹭了一下,小脚丫居然就那么勾上了展莫辞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腰身。 展莫辞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那个混蛋丫头!你等着!老子总要让你知道男人不是你能一再撩拨的! 番外一 展莫辞vs地落(下) 少女的身体未着寸缕,乖顺地躺在他的身下。她的皮肤白皙得几乎像是半透明的,冰凉而柔滑。黑色的长髮带着水滴,一丝一缕纠缠在未发育完全的生涩曲线上。展莫辞觉得自己像是在触摸某种水生生物,传说中只有在月圆之夜才会浮到海面上,她们唱起的歌曲能让最强悍的水手甘心沉入大海。 她睁着眼睛看着他,目光纯净而无辜。小小的胸脯像只学着展翅飞翔的乳鸽,只能无力地扑腾着小翅膀。那双大眼睛带着一贯的蒙蒙水汽,看得他更加口干舌燥。 展莫辞的对女人的审美观和枪兵差不多一样,据说这也是所有正常男人的爱好。但是他现在有种自己在向张玄滑落的不妙预感。 「睁着眼睛干什么?等着看我干/你吗?」展莫辞嘲讽地说着,「你也是这么勾引黄宗的吗?」 她声音细弱地说了两句,展莫辞却什么都没听进去。他拉过自己刚刚脱下来的衣服,蒙住她的眼睛,在脑后打了个结。身体已经毫不犹豫沉了下去。 她的反应很生涩,在他的动作下细细哭着。可是展莫辞丝毫没有怜悯她,他现在正在用行动告诉她,这种声音只能激起每个男人更强烈的兽/欲。他毫不怜惜地玩着她,慢慢地拧,狠狠地撞,细细地磨。磨得她小声喘着哭,喉咙里呜咽着叫。很少有女人能让他这么兴奋的,他看到她身上的一道道红痕,是刚才那几个死了的混蛋留下的,眉毛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啧,真是难看。」他嫌弃地瞥了一眼,眼珠子转了转,瞄到旁边的什么东西,坏主意又上来了。 他的床边堆着自己闲得无聊的时候改装的枪械和弹药之类的。他抓了一把打空的机枪子弹壳,一个个挂在黑色的弹链上,他把武装好的弹链斜绕过最显眼的那些痕迹,在她小小的身体上横七竖八缠了几圈,仔细调整着方向角度。她感觉到金属的凉意,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被他警告着喝住了。 女人白得透明的柔弱身体,歪歪缠着带着火药味道的男人的玩具,却暴露着最敏感和最羞耻的地方。这种深与浅、刚与柔的对比让他更加血脉贲张。一时没控制好,地落声音有点尖地叫了一声。 「别叫!」他冷声喊着,却不由自主放轻了力道。从床底下摸出小型榴弹,无声地倒空了里面的火药,又按原样装好。他把引线扯出来,迫着她张嘴咬住,坏心眼地在她耳边说:「别说话哦,要是没咬住的话,这玩意儿能把我们两个一起炸死。」
第166页 她的身体颤了颤,却再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身体痉挛的越来越厉害。最后她轻轻呜咽了一声,软绵绵的身体就歪到了一边,连昏过去也没忘了紧紧咬住嘴里那根细线。 展莫辞抽身出来,汗湿的身体贴过去,拿掉少女嘴里咬的引线,嘴唇贴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移下去,给了昏迷的地落一个黏腻得不像他的风格的长吻。他也懒得再清洗什么,抱着那个软软的小身子,换了个房间继续睡去。 临睡前,他迷迷煳煳想,养这么个宠物,似乎也不错。只是……他是不是要换个地方住了? 想换所房子不难。展莫辞有点存款,只是却没办法那么快搬过去。很快展莫辞又接了新任务,临行前他看了看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的地落,犹豫了一下。 嗯,他只犹豫了一下,就酿成了一个悲剧。 地落像个背包一样挂在他的后背上,好奇地歪着头打量着周围奇形怪状的各种队友,似懂非懂听着任务解说,最后困了睡着的时候还不忘一只手抓着他的头髮。 他不得不全程忍受着周围队友看种马一样盯着他的眼神,不得不用子弹轰走某些怪叔叔的垂涎目光,不得不带着一只疑似未成年的少女端着枪潜伏,不得不忍着想要一枪崩了自己的欲望玩命向前沖! 他到底是哪根筋没对上才把这只活死人带出来的啊!同样是活死人,这傢伙可不是那只人兽,神经强悍身体强悍能吐槽死不了,这可是轻轻摸一指头就能哭得水漫金山的水母!水母!!! 展莫辞不由自主对那个叫做张玄的男人产生了无比的羡慕之情,同样是活死人的男人,怎么他就能那么省心,只要发呆就够了,对方还能帮他搞定一切。而自己就…… 等等!谁是活死人的男人了?!他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展莫辞走神的时候,队友已经引爆了炸药。这种行动里没人管你的死活,死了就是你活该,大家巴不得少一个人来分僱佣金。从前展莫辞是站在优胜劣汰的顶端冷笑着蔑视群雄的,可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终于迎来了被别人鄙视的一天。 爆炸的冲击波袭来的一瞬间,他只记得一个翻身把后背上的小丫头拽出来压在下面,耳朵嗡的一声响,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擦,老子是被女人坑着生下来的,原来就连死也是被女人坑死的! 真是绝望,不是么。所以下辈子还是搞……滚你妈的!老子是直的,下辈子搞你也不搞基! 昏迷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喊他的名字。女人的声音,低沉缓慢又温柔,她喜欢轻轻摸着他的头髮叫他的名字:「莫辞,莫辞,你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的名字里,包含了一个女人最卑微的愿望。莫辞,不要辞别。可惜到最后变成了没有辞别。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包括在梦里。他总能想起她白皙姣好的脸庞,温柔灵巧的双手,还有唱歌的声音,直到醒来。他的长相里面,那个法国贵族男人的基因成了主宰。菸灰色的眼睛和倨傲的五官线条很难找到太多她的成分,所以只有在梦里他才能看见那个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 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 女人的声音仍然在响着,只是却变了声音变了内容。那个好像说话都含了泪的声音该死的耳熟,在他耳朵边喊着「展?展……别急,马上就……啊!」 他的脑袋重重磕到了什么东西上面。身体压着了什么,又软又滑又凉,这种触感前些日子的晚上每天都很熟悉。展莫辞脑袋里某根神经荡漾了一下,情不自禁就有点硬了。 他睁开眼睛,那个让他有点感觉了的小身子正被他的身体压在下面,艰难蠕动着往外爬。扭头看到他醒了过来,惊喜地喊道:「啊!你醒了!别急,马上就到了!」 马上就……到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展莫辞抬起头来,他看到三个阴森的大字——「停尸房」。 展莫辞面无表情扭头,问刚刚挣扎出来准备继续拖着他走的地落:「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诶?那里面……我想把你推回去,我和里面一个人说好了,他同意把他的车子借给我!」 他觉得脑门上有根筋突突地跳起来,强忍着面无表情,他说:「为什么不送我去上面?医生应该会帮你。靠你自己……我早就死了!」 「没关系,」地落灿烂地笑起来,「我把你的尸体保存好,以后可以一直和你说话!」 展莫辞活生生一口血呛了出来。 这丫头……这丫头……别等他好起来!他非得玩得她这辈子都下不了床!!! 他买的房子在山上的别墅区,很适合女鬼出没的场所。看了很多鬼片之后展莫辞决定给地落一间能看到水井和樱花林的单独房间。他顺便让装修的人在墙上装了吊环和绳子之类的东西。 搬家的时候,他把所有东西从一个柜子里拽出来,用蛮力塞到另外一个包裹里。在这里住的时间不算短,只是却没什么东西。他从来都是这样,从一个地方滚到另外一个地方,只有人是不变的。 或许……以后除了他自己,还能有另外一个也不会变? 展莫辞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他竟然开始对未来,对明天有所期待,竟然开始渴望着身边有另外一个人的温度,尽管不暖和不治癒,甚至不能算是人。
第167页 说到另外一个人……那丫头跑到哪里去了?难道是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不小心把她当成凉蓆什么的塞进去了? 展莫辞把刚装好的行李包倒提过来抖了抖,意外地发现居然没在里面。他喊了两声,隔壁房间里传来模模煳煳的回答声。 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缩到某个角落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会在他觉得她已经消失的时候从某个地方钻出来,就算很弱小,可始终存在于他乱七八糟世界的某个角落。而他好像也渐渐默许了这种存在,并纵容着她渗入他生活的每个地方。 他走过去,准备把那个傢伙从角落里捞出来。 隔壁是储藏室,不喜欢的、看得不顺眼的、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东西,展莫辞都会丢到这里。就是不知道那个绝对不会属于「不喜欢不顺眼没有用」的丫头怎么会钻到这里。 她背对着他缩成一小团,手里好像在拿着什么东西,小声说着什么。展莫辞不记得自己有给她买电话。他皱了皱眉头,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地落受惊地勐然回头,眼睛睁的大大的,手里拿的东西也暴露在展莫辞面前。那是一个相框,因为很长时间无人打理而落满灰尘。蒙尘玻璃之后,黑色长髮白皙面容的东方女子正对着镜头温柔微笑。 展莫辞的瞳孔缩了又缩,他噼手夺过相框,沖地落大吼着:「谁让你乱动的?!」 她惊吓地看着他,眼里很快蓄起一汪泪水。展莫辞心上颤了颤,继续吼起来:「你乱翻什么?!谁让你把这个拿出来的!你……」 「对不起……」地落扑簌簌掉着泪,嗫嚅着道歉,「我只是……我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才找到的这个……」 「有人说话?」展莫辞愣了一下,继而大吼起来,「瞎掰什么!真以为你是鬼语者就无敌了吗?!我妈……这个人她的尸体早就不在了!我亲手点的汽油,亲手把她的骨灰扔到河里的!你怎么可能……」 「她在这里。」地落颤颤指了指那个相框。玻璃后面,女人的脸永远美丽年轻,无忧无虑。 「她一直没有走,一直在你身边……我听到了的……」 展莫辞重重抖了一下。他看了看手里的相片,情不自禁问道:「她……一直在?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她爱你,还有,能看到你幸福,真的太好了……」 莫辞,妈妈爱你。 莫辞,不要有那么多恨。就算是在另外一个世界,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他恨她的圣母,恨她那么早就离开,恨得咬牙切齿,恨得了无生趣。却不知道,有个人因为他的恨,一直到死后还在他的身边为他担心。 看到你幸福,真的是太好了…… 她噙着泪抬头看他,怯生生地问:「……展?对不起,我不乱动了。别赶我走……」 展莫辞低头看了看相框,又看了看身边的少女。粗声粗气问道:「喂,女鬼,你多大了?」 「我?」地落低头掰了掰手指头,「好像是十六……」 「……」 「也好像是十九……」 「……算了管你多大呢,反正就当是成年了。」展莫辞不耐烦地挥手,「过来,老子要强/暴你,愿意吗?」 他看着傻傻的地落,低笑了一声:「真是混帐问题,都说了是强/暴了,我管你愿意不愿意呢!」 来,女孩。我这里还有很多东西,可以陪你慢慢玩一辈子。 第90章 两个小时之后,我、张玄、枪哥三个人排排坐在警察局里面,每个人前面摆了一个果果(餵)。 我嘆了口气,拿起前面的苹果愁眉苦脸看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效仿他们两个吃掉算了。反正无论我再怎么坚持,也改变不了现在排排坐吃果果的掉节操局面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迴荡着我们三个人咀嚼的单调声音,这种安静反衬得外面的吵闹声格外响亮。我几乎能脑补出那个有着熊的身材也有着熊的性格的大汉一把鼻涕一把泪拖着警察叔叔哭诉的样子。 「就是她!那里面那个女的!她是个怪物啊!我亲眼看见的!她没有头髮,没有眼皮,脸上的干皮下面直接是人头骨……她,她的眼睛还是方的!」 我扯扯头髮,摸摸脸摸摸脑袋,又对着玻璃仔细看了看眼睛,确定他说的不是我之后继续淡定啃苹果。 「不是?!警察先生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熊汉子难以置信地喊起来,「明明……她看起来就不像个人啊!哪个女的穿衣服都不露胸不露背露腿的?!哪个女的胸平得和男人一样啊!」 我卡擦一声清脆地咬断了苹果核。袖子一卷站起来就准备冲出去灭了他。枪哥眼疾手快把我按到凳子上。 「靠……别拦我!他什么意思啊?这个世界不给平胸一族活路了吗?平胸和死了有什么关系,我活着的时候就这样,我平胸我骄傲,我为天朝省布料!我还没吐槽他胸前两块肉要到c了呢!」 枪哥很勉强地和我的怪力作斗争,一边苦口婆心安慰我:「冷静……任守你冷静点。别跟那种傢伙一般见识啊,这里是警察局,就算他不小心说了实话你也要冷静点!」 不得不说,作为转移仇恨的专家,枪哥实在是太成功了。我很快放弃了出门殴打熊汉子,就在警察局问讯室里面,我和枪哥尘土飞扬地打了起来。张玄一直全程冷静观摩,顺便吃完了我们两个放在桌子上的苹果。
第168页 「靠,不打了不打了。」枪哥把我推到一边,嚷道,「这可是局子里,没事也要打出事来了!任守你清醒点,你怎么了?从刚才就一直大姨妈在侧血满堂的样子,你忘带超薄防渗了?」 我抬了抬头,发现连张玄也在看着我,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在目不转睛看着我,左眼写着「快」,右眼写着「说」。 我从地上爬起来,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表情严肃:「我在那个窑子里看到了很可怕的一件事。」 「那不是窑子……算了,你看到了什么?我听说里面发生了命案,你看到尸体了吗?」枪哥问。 「没。」我摇了摇头,「更糟糕,我看到了一个按说应该不认识我的帅哥,他还冲我笑了笑。」 「……能看上你的陌生帅哥?那的确挺可怕的……」 「我认识他。」我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里有一点颤抖,「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帅哥,应该是个死人。」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最后人群中那慌乱的一幕幕再次清晰浮现在我眼前。那个穿着白t恤牛仔裤的干净青年,清秀柔和的眉眼,还有最后临走前他朝我露出的微笑……太清晰了,尽管只是转瞬即逝,可那个人的影像就像是刻进了我的脑子一样,一直不断在眼前回放。 「那个人,你们其实也应该认识。」我慢慢地说,「还记得小月氏祭坛壁画上的那个帅哥吗?虽然服装打扮完全不同,可那个人的脸……和壁画上的人,一模一样。」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枪哥和张玄都在看着我。他们好像是想从我脸上找到妄想症的痕迹,可我的表情从头到尾都很严肃。 「哈哈哈。」枪哥干巴巴笑了两声,「任守,你在讲鬼故事找存在感吗?这故事一点都不恐怖,当然当笑话听还不错……」 「问题是我没有在说笑话!」我烦躁地扒拉扒拉头髮,「我也希望这是个笑话,可……可我好像真的看见他了!怎么搞的!那壁画上的人这么快就转世重生又注射生长素变得那么大了吗?」 这下,连枪哥也陷入了沉默。 「没有人。」张玄忽然说,「那里,一直都没有人啊。」 我们两个刷的扭头看他。张玄一派严肃状:「那个地方是空的啊。」 我盯了他一会儿,觉得鸡皮疙瘩沿着尾椎骨爬上来,最终占领了我全身每一个角落。 「枪哥啊,咱们能再打一架吗?」我牙齿打颤,「我觉得有点冷……而且也能让我们在正气最足雄壮威武的人民警察这里多呆一会儿不是么……」 他不搭理我,这坏傢伙就没有一次遂了我的意的。 外间忽然传来一声大吼:「我说不是就不是!我们现在已经很忙了你这傢伙赶快滚出去!」 问讯室的门开了,又啪地一声关上了。一开一关的间隙里,我看到外面熊一样的汉子咬着衣角眼泪汪汪看着里面的样子,好像看到我了,他吓得一个哆嗦,身后席捲起一阵狂风,绝尘而去。 ……我对这个熊汉子都能卖萌的重口味世界已经绝望了,真的。 推门进来的人是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小哥。看上去白白净净的挺年轻的样子,可如果仔细看过去,那张脸上的细微纹路却揭示了他的年龄。有的时候一张正太娃娃脸真的是大杀器来着。 「烦死了……」正太脸警察嘟囔着,「已经够麻烦了这种人还要来这里找事。真以为警察都是蜘蛛侠吗……」 警察先生的话说到一半,好像刚刚意识到这屋里还有三个犯罪嫌疑人看着他吐槽,于是很尴尬地顿住了,他抬起头来咳了一声,斥责道:「都看什么看!在这里呆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们三个若无其事地各自转移了注视他的目光。人民警察有时候也要傲娇,我们需要理解。还有,刚才他那句话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吗? 正太警察很烦躁地原地踱了一会儿,才有空搭理一下我们:「那人说看到了有鬼。虽然他是在胡说八道,可是用鬼面具吓人也确实是你们的不对。小姑娘,看着你挺纯良的,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不光看着很纯良,内在也是个良民!谁用鬼面具吓他了啊! 我刚想反驳,枪哥已经按着我的脑袋低头:「不好意思,回去以后我们会好好管教她的。」 警察先生满意地哼了一声。枪哥才继续问道:「请问一下,今天晚上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在外面不清楚情况,就被挤出来了。」 「不知道也好。」警察嘆了口气,随即忿忿,「那种地方我早说过该取缔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一个小混混嗑药玩脱了,兴奋过度死掉了而已。但是……虽然死因已经查明,还是有些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我脱口问了出来。 「尸体是在酒吧后门的地方发现的。发现时距离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不是他杀,但是……尸体的眼睛却不见了。」 我只觉得一口气吊到了嗓子眼,咽不下吐不出。只能傻傻地反问:「眼睛?」 「对,两只眼球全部被挖了出来。看死者的样子,是在他死后不久取出的。我们怀疑是有人恶意破坏尸体,或者是某个贩卖器官的团伙所为……」 警察先生还在说着什么,只是我已经不太能听见了。我不由自主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人,俊秀的脸孔,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起来,温柔又好看的样子……
第169页 「算了,我和你们说这些干什么。今晚你们也在那里,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我们三个摇头,尤其以我最激烈,简直快要把脑子里的思想都晃出来。 正太脸又嘆了一口气。我打赌他脸上那些皱纹都是嘆气嘆出来的。他挥了挥手,拿出一份文件:「在这里签个字,你们就可以走了。我说你们……特别是你,看你这身手还是当过兵的吧?别以为真能无法无天了,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就算去了也别带着小姑娘去啊。」 「小姑娘?」枪哥低声自言自语着,只有我听见了,「她年纪都可以当你的猿猴祖先了说不定……」 「……」 我真想向警察先生揭发他其实是个通缉犯来着。 不管怎么说,这个社会毕竟还是个法治社会。哪怕是通缉犯也得老老实实签字。我其实挺好奇枪哥是要签枪兵还是项戎钧来着,可这小心眼的傢伙挡住了不让我看。 轮到我的时候,我匆匆忙忙划拉下「任守」两个字,拉着张玄就想赶快跑。开玩笑,我们可都是没有身份证的黑户,留在这里等查吗。 「等等。」 警察先生忽然叫住了我们。我紧张得不敢回头,生怕他说一句「你胸太平了一看就是没身份证的」,就把我扣在那里,可是过了一会儿,我发现好像没什么动静,才慢慢回头。 警察先生一直在看着我,表情挺困扰的样子。过了很久,他才犹豫着慢慢开口:「你叫任守?」 我紧张点头。 「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真的叫这个名字吗?」 ……就这人兽的破名字,你以为谁愿意假冒啊!! 警察先生忽然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我:「能先留一会儿吗?我有点事情想找你确认一下。」 第91章 我一直觉得我是个良民。你看,我善良、胆小、遵纪守法得过且过,甚至兢兢业业奋斗到现在连买房的钱都没攒够。要是日本鬼子再次侵华,我肯定是被刺刀顶着出去当人质的那种善良小老百姓。 可是跟在正太警察先生后面的我却越来越心虚。我默默扳手指头,发现我没身份证,我还是盗墓团伙一员,我身边这两个也没身份证也是盗墓团伙的……靠之!都这样了怎么可能还算良民啊! 黑暗的走廊里,我悄悄靠近了张玄。扯了扯他袖子,张玄从上方撇下来一个眼神。 「闷哥……你得帮我啊。」我捉急地小声说,「经过慎重思考,我还是觉得那正太脸看出来我是黑户了。你没看他带我走的路都越来越阴森了吗?万一他要是查出来我不但是黑户而且还死了,到时候你得帮我打翻他逃出去啊!」 张玄点头,然后继续目不斜视往前走。 「你拜託他办事,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更不靠谱一点啊。」枪哥扶额,「算了,重点不在这里。任守,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个警察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十多岁,他怎么可能见过你?」 我们都没有说话。 的确,枪哥的这个问题才是最奇怪的。且不说我是不是黑户,单从我的职业和粽生轨迹来看,以前可能在哪里见过我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死人,一种是原来活着然后被我弄死的死人。 现在这正太警察居然说他认识一个交际圈都是死人的人,我觉得今天晚上一直没散过的寒气又一次爬上了我的嵴梁骨。 「不管怎么样,看到不对劲的地方马上动手。」枪哥直视着前方说道,一只手已经按上了藏在衣服里的枪。 正太脸警察带着我们沿着黑乎乎的走廊一直往前走,到尽头才停下来,他打开了尽头的一扇门,按亮了里面的灯。 「就是这里了。先进去吧,请稍等一下,我找点东西。」警察很有礼貌的说。 我们依次走了进去。和我之前的脑补不同,这里不是什么刑讯室或者太平间,四周都是整齐的柜子,柜子里摆放着牛皮纸袋。看上去好像是个档案室。 我有些忐忑地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抬头望了望四周,还是忍不住问道:「警察先生,能不能请问一下……你之前在哪里见过我?」 这个时候,警察已经弯下腰,打开了一个柜门。他回头随口答了一句:「我没见过你啊。只是好像见过你的照片。」 我和枪哥他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警察先生从柜子里很吃力地搬出了一大堆牛皮纸袋,不知道是多少年的了,上面落满了灰尘。他一边一个个翻看一边随口说道:「是很多年前的照片了。虽然有归档到资料库里面,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看看纸质档。我找找……噗!咳!那些人多久没整理了啊,都发霉了!」 一片尘土飞扬中,正太警察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忙碌着,我们默契地向后撤了一下椅子。这些档案看来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了,有的纸袋上面的线都断开了,一张纸飞出来,枪哥一把抓住看了看,然后捂脸。 我在旁边瞄了一下,那上面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的脸,下面写着「xxx,抢劫强/奸数名少女,在逃,报警电话……」 「任守。」枪哥捂着脸说,「你到底做了什么?要是一会儿我在哪个盗窃男士内衣的通缉令上面看到你的脸,请假装不认识我行吗?」 我囧着一张脸看着手忙脚乱的警察先生。虽然我确定我是个良民来着,但是因为对于我还活着的时候的事情没有记忆,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干过那种猥琐大叔的事情。要是这位警察先生真的翻出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着我的脸……我会哭给你看的,真的!
第170页 「啊,找到了,就是这个。」警察先生拿着一个被压得扁扁的纸袋站起身来,一脸的庆幸和得意,「我就说了这个不会丢掉的。虽然不是什么大案子……但是善良的人们都不会丢掉的嘛!」 他把那个纸袋递给我的时候,我的手心里已经紧张得攥了一把汗了。 这只是个普通的牛皮纸袋。外面没有大红章没有封条,从外表看来,这应该不是什么重案大观,我稍微安心了点,蹭了蹭手上的汗,打开了纸袋。 最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大头照。幸亏不是那张通缉令上的门神照,这是个看起来还挺秀气的小姑娘。短髮圆脸,白皮肤上面有一点点痘痘和雀斑,正对着镜头咧着嘴大笑着。是那种扔到街上连水漂都不打一个的常见的邻家小妹型。我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眼熟,一边的枪哥脱口而出:「任守,你什么时候整容了吗?挺可爱的妹子,怎么变成现在这个吸过毒一样的鬼样子?」 我的脑袋轰地一下就炸开了。 那张照片上的妹子,看上去和我竟然有九分一样! 我的手抖了一下,一个不小心就把早就破烂不堪的牛皮纸袋扯破了。里面的几张纸纷纷扬扬飘落下来,我手里紧攥着那一张,瞳孔缩了又缩,整个人都在痉挛着。 那是一张警察局的失踪人口报备表……之类的东西。右上方是那张妹子的大头照,其余的位置写着基本信息。我一行一行看下去,只觉得像是在梦中一样,整个人站得越来越不稳。 任君诺,女,生于19xx年x月x日,于20xx年x月x日失踪。失踪时年二十四岁,为xx公司建筑助理工程师。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报案人……联繫电话…… 薄薄的几页纸,信息却列写得很全面。最后还附有那个任君诺的身份证复印件、工作证、学生证……所有证件都在,说明那个人失踪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没有带在身边。消失的,只有人而已。 「任守?」枪哥的声音多了一分小心翼翼,他手里拿着刚才一起掉出来的一张纸,向我示意了一下,「这个任君诺……是你吗?」 我几乎是麻木地把他手里的纸接了过来。这张纸更加破旧,薄薄的纸张,劣质的印刷,好像街头牛皮癣小gg一样的纸质,是一张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上面也印着那个傻乎乎笑着的妹子的大头照,不过是黑白的。其实内容和档案上差不多。只是最下面却多了两行字。 如有人能提供线索,必将重谢。 诺诺,妈妈很想你,快点回家吧。 在我的心里发生十二级大海啸的时候,旁边的警察先生一直在观察着我的表情。 「这是快四十年前的案子了。」警察先生说,「她是在出差的时候失踪的。据同事说,那天她一个人晚上出门买东西,可直到第二天早晨都没有回来。她的证件财物都在住宿处。不像是有人抢劫杀人的样子。失踪者是个二十四岁的小姑娘,当时在一家挺出名的公司做助理工程师。她父亲死得早,家里只有一个母亲。事情发生后,她母亲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等线索。也有枯坐一夜的时候,不管我们怎么劝都没用。实在等不到的时候,她就自己印了寻人启事到处张贴。」 「这件事立案之后,就成了无头案。没有任何线索,那个人也没再出现过。我们都觉得,过了两三年,她生还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活着也不会主动出现了。可是那位母亲却并不听。她很固执,总说自己的女儿很听话很孝顺,不可能突然消失。她一直在不停地找,寻人启事也没断过。」 警察先生嘆了口气:「她也很可怜,事情发生后,她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总是说自己的女儿一定会回来,一个人到处找,几乎变卖了所有家产。我们看她可怜,也偶尔会接济她,只是有些事情却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这事情拖了很久,因为那个母亲的恳求,每个老同志离职的时候都不忘把这件事提醒新来的,案子才没有被人忘了,我也是被人提醒过,才记得这件事的。喂,你是这个任君诺吗?」 我没有回答他,眼前一片眩晕,身体颤抖着,我勉强提起精神问他:「这个……这个母亲,现在……在哪里?」 「现在?去世了吧。毕竟都四十年了。好像是五年前她就没再来过了……哎,多可怜的一家子。听说这小姑娘确实听话又孝顺,在学校成绩好,性格也好。毕业了找的工作大家都羡慕呢,怎么就……」 我觉得,再听他说些什么,我就要疯了。 我勐地站了起来,不顾在场的所有人,一下子沖了出去。我听到身后枪哥斥责那个警察的声音「她怎么可能是那个任君诺?都四十年了,早就老了吧!她是……」我听到正太脸警察道歉的声音,我还听到张玄好像追了出来。 可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我冲出警察局,跑进了无边的夜色里。这时候已经过了半夜,我冲过小巷子的时候吓坏了两个醉汉,跑过草地的时候吓住了好几对情侣。最后我跑到一个黑漆漆的弄堂里面,才停住了脚步。 这里是哪里?我茫然看着四周,发现好像迷路了。 低下头,那张很多年前的寻人启事被我带出来了。纸张上面,圆脸的小姑娘对着镜头沖我笑得没心没肺。 我慢慢蹲下来,两只手抱住膝盖,慢慢哭了起来。 「妈妈……诺诺也很想你……诺诺想回家……」
第171页 第92章 外面的门「砰」地被推开,又「啪」地被摔上,好像有个脾气很不耐烦的人一直不停进出。 有人在低声说话,语气很焦急:「她在里面呆了多久了?好几天了吧?」 男人的声音阴沉沉的,还带了点含煳,从嗓音里都能听出抽菸的味道:「两天。从局子里回来以后就把自个儿缩进去,谁敲都不开门。」 「饭也没吃……就算阿守是粽子,她还是会饿的啊!」 我要是粽子的话,吃自己不就行了吗?过凉水蘸白糖,肉的还是蜜枣的任君挑选,美味又顶饿,多好啊…… 我不是粽子,是个杯具。 我被自己的冷笑话逗笑了,笑完之后,我抬起头来,麻木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没有光,好像已经天黑了。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被我拉上了窗帘,挡住了外面的万家灯火。我像是潜伏在夜里的夜行生物,任何一点光都能让我望风而逃。 奢华的顶灯,柔软宽大的床铺,闪闪发亮的酒柜。不愧是五星级的酒店,就连套房带着的一间卧室都从内到外透着一股铜臭味。虽然工资低得让人惊嘆,可是包吃包住还都是皇家等级的,天门的福利还是不错的嘛。 我嘿嘿傻笑一会儿,一只手托着下巴,心里想,如果是以前那个苦逼小职员的我的话,这种房间一定连参观的机会都没有吧。 以前。 想到了一个让人不快的词语,我迅速把自己缩成一团,脑袋埋到膝盖里面。业务熟练程度一看就是经常练习的。 外面的吵闹声还在继续,我敏锐地捕捉到枪哥因为讽刺红摇不会温柔地治癒受伤少女一定没男人要,被红摇暴打,舒道低声劝慰了一句「我就是你的男人」,气氛重新瀰漫粉红色。然后枪哥又来踢门,我一个枕头扔到门背后,那边终于安静了。 切,我就是公主病,犯犯更健康! 我在黑暗的屋子里一个人呆了很久,就像当初在地下墓穴里一样。只是心境却不同了。那时候我可以一边吐槽老粽子,一边在地上画老粽子被爆菊的漫画。现在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我不断想起那些不知为什么被我忘记了的过去。没有完整,只是一幕幕片段。然而这些片段却在串联,连起来的东西,锤心刺骨。 没有人再敲门了,因为我反覆强调过「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我受伤不会死,饿不死,我是最强悍最无敌的粽子之王。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永远不会倒下,没什么好担心的…… 「张玄,你干什么?」 「让开。」 「她说想要一个人静一会儿。她不会让你进去的。」 「嗯。让开。」 「……卧槽,这不公平,为什么我居然没想到会有钥匙!」 一个我行我素,一个傻里傻气。张玄和枪哥。 我听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扇形的光透进了久未亮灯的屋子。我用手在眼前挡了一下,屁股挪后几步,再次把自己藏在阴影里。 张玄的身影挡在门前,静静的,一言不发。枪哥在他背后探着头,似乎想要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可让他震惊的是,张玄一个闪身进了屋子,紧接着反手扣住了门,手在背后拧了一下,反锁上了。而唯一的钥匙正在他手里放着。 枪哥的鬼哭狼嚎再次在门外响起来:「张玄我抄你全家啊!反锁住什么意思?!你想对她做什么?她只是个粽子你放过她吧你要不要这么重口味这么禽兽啊……」 张玄看都不看一眼,反手把身边的杯子往门上一砸,外面再次偃旗息鼓。 你这辈子的气场也就是个受了……承认了吧,枪哥…… 张玄一步步走过来,最终走到了我身边,他蹲下来坐到地毯上,肩膀靠着我的。我往旁边缩了一下,却没躲开。 「张玄……」我的声音因为很久没开口说话而有一点嘶哑,「你问过我,会不会想知道以前的事情。现在我告诉你……一点也不想。」 「以前的事情,真的是……很难过的啊。知道了又怎么样?如果不知道,还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如果知道了,就没办法假装下去……以前的事情就是以前的事情,哪怕再后悔再难过,也没有补救的机会了……」 张玄没有说话,他偏过头来,好像想看看我,却被我掰着脸扭回去。 「别看。没照太阳,现在的样子太可怕了。」 我停顿了很久,寂静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的唿吸声。粽子也能唿吸,我觉得有点好笑。笑了一会儿,我才重新开始说话。 「我叫任君诺。不是人兽,妈妈说,是『君子一诺』的君诺。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这里是我的故乡。」 「我的家真的很普通。我也很普通……我长相普通智商普通成绩也普通。初中的时候,爸爸出车祸去世,妈妈一个人把我抚养长大,她是个很乐观开朗很坚强的人。就算是没有爸爸,我也觉得很幸福。」 我把头埋到膝盖里,声音里面开始有了哽咽:「我不是系花校花,没有智商一百八,没有黑客技能特种兵技能……我也有愿望,我希望毕业之后能找个薪水还可以的工作,给妈妈安逸幸福的好日子。我毕业了,也签了工作,可是……可是,为什么忽然我就到了这里?」
第172页 「在地下看了多少东西,经歷了多少噁心的事情,没有工作没有钱……这些我都可以不管,可是为什么,忽然就到了四十年以后呢?」 「四十年了……他们说妈妈死了,她疯了,找了我三十多年,然后死掉了。这让我怎么接受?!难道这不是穿越金手指异能嫖文,只要等着最后的he就可以了吗?!」 「你说,杀了黄宗就带我回家。可是我的家呢?我的家早就没有了!你让我回哪里去?!」 开始只是小声咬着嘴唇掉眼泪,然后,一股怨恨渐渐爬上心头,好像毒草一样疯狂蔓延。这种怨恨不是鬼屋老闆扣我工资时候的怨,也不是九叔甩我飞刀时候的恨,而是更大更强烈的怨毒而不甘。我想起枪哥,忽然间有点理解了那种一瞬间想要走上中二道路报復社会的心情…… 就在我蹲在角落里要化身爆炸菇的前一瞬,身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张玄忽然伸出手来,隔着我探身过去,拉开了窗帘。 「你干什么!」我恼怒地看着他。这傢伙,进来之后不声不响不知道安慰我也就算了,还破坏黑暗的气氛! 三十多层的高楼,一面墙的落地玻璃窗,下面是万家灯火,车水马龙。流金溢彩。不需要打开屋里的灯就能照亮周围一切的轮廓,包括我丑陋的粽子外表。 我扭过头想闪到一边不让他看,可张玄却很固执地把我拉回来,他一只手抬着我的下巴,另外一只手用衣袖一点点把我脸上的眼泪擦干。他好像并不在乎面前这颗头是人还是死人,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湖面,倒映着外面的万家灯火,是湖面上荡漾的浮灯。 直到我再也哭不出来为止,他才慢慢放下了手。我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你衣服洗了吗?」 张玄:「……」 他扭过头,用后背对着我了。 我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别灰心嘛,大不了我替你洗一次衣服……呃,不对!明明现在该受到安慰的人是我,你长着一张嘲讽的脸进来装什么治癒系啊!」 蘑菇张玄被戳了半天,才慢慢转过身来。 「我不会。」他说,「我可以学。」 他伸出手来,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膀,太过接近的距离让我不自主地缩了一下。他瞥我一眼,好像是内心挣扎了一下,才很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个手电筒,打开了开关。 很久没见太阳的手,覆盖上活人的皮肤。他低着头说:「有没有记起来,四十年还是一百年,死人还是活人,都没有关系。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可以学,如果你在乎的话,我就把你在乎的东西都学会。」 他抬头看着我,眸子里一点点光,映着一点点的我,脸上是傻了一样的惊讶表情。 「你掉下去的时候,我很害怕……」 他像是努力想要说些什么,可平时从没说过几个字的人,这种事对他来说太艰难了。到最后,他还是没说出什么治癒系的甜言蜜语,只是很坚定地说:「我给你家,下面的灯,你要哪一盏都给你。所以别跑好不好?」 「为什么?因为我和你是同类吗?」我脱口而出,「可是我不是!我有了记忆,我有家庭,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和你根本不一样!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连我的名字都没叫过吧!」 哪怕在我看来,这话对他的伤害也有点太大了。脱口而出之后我就有点后悔,张玄是个小呆瓜,不能因为自己心里不痛快就迁怒到他身上,这也太残忍了。 张玄一声不响关了手电筒,他仔细打量着我的脸,说:「变回去了。现在没关系了吧?」 「什么没……唔!」 我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忽然凑了上来,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英俊面孔忽然无限放大,紧接着,我的嘴巴就被什么东西堵上了。 很软,有些凉。并没有什么太过分的动作,只是贴在那里,眼前的双眼像是琉璃一样安静透亮,他很平静地注视着我,过了很久,贴着我的嘴巴的双唇才试探性地动了动。 「我知道你叫什么,诺诺。」 「他们说,这样会很舒服。」他贴着我的唇说,「别哭了。」 「……」我是先把他推开,再扇他一巴掌呢,还是先扇他一巴掌,再接着一巴掌呢?有没有人替我选个答案啊!有没有?! 第93章 我打着一把伞,走在小雨里面。淅淅沥沥的春雨里面,好像连唿吸都变得轻缓起来。这个南方的小城多雨,一般下不大,缠缠绵绵的雨丝笼着从几百年前绵亘至今的凉意,打着伞走在这样的雨里,让我觉得仿佛自己都成了从画卷里走下来的江南少女,脸上一抹梨花白,一颦一笑都透着紫罗兰的忧郁。 旁边走过两个少年,没有打伞,咋咋唿唿从我旁边路过。他们似乎回头看了我一眼,走了挺远才开始交头接耳: 「那女的没病吧?脸都白成石灰粉了还在这种天气跑出来!」 「吓!那是女的?我没看脸……以为是男的呢!」 「……」 我放张玄咬你们哦,信不信! 现在的少年人哟,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讨人喜欢,想我当年是多么讨人喜欢的淳朴善良的好青年啊。 我把伞一扔,帽子拉掉,长头髮全都披散在脸前面,只露出一线苍白的脸和一只眼睛。虽然穿的是黑衣服,但是效果也不算差。我用闪电般的速度冲到那两个臭小子前方,先使用背影对着他们,然后用最慢的速度转过身来,缓缓抬头,露出我石灰粉一样的脸还有咧开的嘴……
第173页 「啊啊啊有鬼啊——」那两个臭小子惨叫着逃跑了。很好,我满意点头,然后哈哈大笑。笑完了捡起我的伞继续往前走。 四十多年前,我好像也曾经这样,和那时候的朋友们一起玩过。 只是现在的他们,有多少还活着? 这个城市从来安静,下雨的时候尤其是。就算过了四十多年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它好像被撇在了时光之外,恍若一座镶满了爬山虎和青苔的旧楼,斜斜撑着漫天夕阳,昏黄而缓慢。 我惊起的吵闹声好像打破了这固有的寂静。旁边有扇门被颤巍巍推开了。一个满头白髮的老太太站在门口,混浊的眼睛向我这边看过来,眯了又眯:「你找谁?」 「啊……我……我以前在这附近住过,想要回来看看。」 「附近?」老太太嗓门很大,好像耳朵也有些背的样子,「没有啦!房子全拆完了,这里也要拆了!你赶快走吧!」 「这样啊……谢谢您……」 果然……这座号称使用年限五十年的楼果然是贿赂领导的产物吧!明明这才四十多年,就拆光了!想我一个堂堂建筑系工程师,到最后居然…… 居然居无定所,家破人亡。 我沿着曾经熟悉的道路走着。只是那些熟悉的路再也找不到半点熟悉的影子,新城区的地图我认得很艰难。比如曾经是早点铺的地方现在变成了公共厕所,曾经是市政办公大楼的地方现在变成了红灯区……好吧,我承认这变化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对吧…… 走到学校门前的时候,我愣了一下,才从那不知翻新几次的校门上认出了当年的样子。没想到它居然还在,看来,就算市政大楼都倒塌了,教书育人的地方依然坚/挺。子曰十年育树百年育人,这破学校应该是至今还没育出一个人,才不甘心早早死掉吧。 我用我二十四岁的石灰粉脸对着看门大爷摆出一个足以让枪哥吐槽三天的娇怯表情,表示我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和学生证一起忘到学校里了,如果不进去拿回去就会惨死在「不写作业就去死」病症下。大爷开满菊花的脸抽搐了一下,感动于我的热爱学习精神,还是放我进去了。 四十年,我不知道这里的教育制度变了多少,只是建筑和布局还是变了好多的。因为我在学校里的照片,和曾经的家一起不知道被哪个拆迁队掠夺走了,所以我只能和记忆里的学校作对比。我想起这里曾经是宿舍,我负隅顽抗了两年之后终于还是在恶势力压迫下开始在离家两条街的地方住校;那里曾经是教学楼的走廊,下雪天穿着高跟鞋的老师被热情扶她过结冰瓷砖地的男生抛在走廊中央进退不能;后面曾经是小花园,每天晚自习的时候都会有打着手电筒捕捉情侣的嫁不出去小分队…… 那些人,那些事,如今在哪里。 今天是周末,哪怕是高三的学生在学校的也不多。这所令人赞赏的学校四十多年都没有补课的坏习惯,所以才到现在都没出过一个清x北x的。我很自在地在学校里晃了一会儿,后面忽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 「哇!」我惨叫一声,吓到了两个人。 「那……那个……」后面那个被我吓到的男生一脸惊魂未定,「不好意思,我只是想问一下……你在找什么吗?」 「……啊?」 「我看你好像在找什么的样子,我是这里的学生啊,需要我帮忙吗?」那是个身高一米八多的大男孩,阳光帅气的长相还有些稚嫩的轮廓,他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抓了抓头髮。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既然你来了……厕所在哪里?我憋了好久了tat」 「……请跟我来。」 这是个很健谈的男孩子,有着这个年龄男生普遍的话痨特点。没过多久就能「人兽」来「任守」去地叫我了。 「任守你也是这里的吗?」 「……对啊没错哈哈哈。」四十多年前我是的。 「哇哦。」他转了转眼珠子,「你看起来好小的样子。」 我有一瞬间的激动,要知道,除了那个嫩的能掐出水来的年龄之外,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过我很年轻了。二十四岁的脸被认为是高中生,我实在是有些难以抑制的开心。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也没有啦……」 「你教高几的啊?我好像没上过你的课呢。」 「……」 你才教课呢,你全家都教课,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对老师这个毁人不倦的职业都没有半点兴趣! 我很快告别了那个诚实得让人想抽他的少年。站在学校外面的街道上,我又一次茫然了。下一个目的地是有的,只是我却不太想去。我怕自己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建设会在看到那里的一剎那崩溃掉。说到底,我还是个懦弱的人吧。 要不要……就回去算了? 我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于交际圈除了天门就是死人的我来说,这玩意儿基本上没怎么用过,因为总是忘了充电,所以它基本处于长期关机状态。我按了开机键,然后一连串的震动差点没让我的手麻掉。 「阿守你这个白痴!!!一个人大清早跑哪里去了?!!不要让我找到你!!!」后面跟着一把血淋淋的刀,是红摇。 「阿守,快点回来,红摇和我们都很担心你。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帮你的。」是舒道。
第174页 「你那种笨蛋脑子居然也能想出来离家出走的主意?公主病犯够了就快滚回来!」这种欠揍的语气明显是枪哥。 「本月没工资。」九叔…… 四种风格的简讯各自都有很多条,翻到最后,看到那条声明我本月连抉择的硬币都拿不到的简讯的时候,我觉得,擦,这种工作,不辞职我还要干什么…… 不犹豫了,走起。 路过的很多辆计程车司机一听说我的目的地,就立刻风捲残云逃跑了。我等了很久,才遇上一个胆大的哥们,只是看他把我放下来之后连钱也没要就逃窜而去的身影,我觉得他应该是把我当成回家的女鬼了…… 凤凰山墓地。 这是妈妈下葬的地方,我花了很多功夫,才从一个老人那里打听到的。 这会儿离清明还有一段日子,加上下雨天,路上我几乎没遇到几个人。手里拿着我通宵画出来的墓地平面图,我一个个仔细摸过去。因为只是个经济适用坟聚集地,很多墓碑和栏杆都有了破损,我找了很久,才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目标物。 还好,虽然长了点青草,可比起一路来看到的很多,这个墓还算整洁体面。 我在好几米外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了过去。 我是个很胆小的人,小时候跟爸爸妈妈回乡上坟的时候都是全程捂脸党。可是现在我自己都是个死人了,恐惧感也就少了不少。更何况,哪怕我怕天怕地怕老鼠,也不该怕这个人的鬼。不如说,我更希望能看见她的鬼吧。 我默默盯着墓碑上刻的字,最后三个「友人立」刺得我眼睛发疼。过了很久,我伸出双手,环抱住石碑,把脸贴到了潮湿冰冷的石头上。 「妈妈,我回来了。」我说,「对不起,让你找了这么久。我回来了。」 「我这几年过得很好。现在月薪五六位数,住五星级酒店,常年假日,工作轻松,同事和谐……我现在还是年轻貌美一朵花,男朋友温柔体贴又有钱。不能更好了。」 「只有一点不太好。你不在我身边,总是不太适应。不过,现在的我和你差不多也是一个世界的了,你能不能偶尔来看看我?」 「妈妈,我想让你看着我长大、结婚、生孩子,看着我变得和你一样老……我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可是,你在哪里……」 「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我慢慢把坟前的青草拔干净,雨好像更加大了,我把带来的伞放在墓碑上,拧了一把湿漉漉的头髮,又发了一会儿呆。 「我恨那个人。」我忽然说,「不管是谁把我送到那里的,我恨他。我要把他找出来,让他也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然后……我会来陪你的。妈妈,你等等我。我很快……」 我说不下去了。回想一下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几句话,觉得实在是可笑。且不说这种事情是多么的荒谬可笑。我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我又怎么知道不是老天开的玩笑呢? 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转过身,准备回去继续为了打车而奋斗。 然而,刚刚转过身,我就怔在了那里。 离我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可能从我开始一个人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的时候就站在那里了。他没有打伞,雨水顺着他的头髮流下来,沿着他弧线满分的脸部线条滑下来,那双黑沉如潭的眼眸吸收了一切光芒,不起涟漪。他从来不出声,于是我也不知道,那道沉默的身影到底在我背后注视了多久。 我愣愣盯着他,两个人都不说话。一个人是不会,一个人是不能。 张玄走过来,一声不出,只是拉起我的一只手,转身向外面走过去。我被动地跟着他,隐隐觉得他这一系列动作自然得有点过头了。 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脱掉了身上早已经被淋透的卫衣,然后噼头盖脸蒙到了我头上,雨水的味道湿淋淋洒了我一头一脸。 ……我觉得,他大概是想替我挡雨的。但他显然没意识到这里面的常识性错误…… 我很无奈地把脑袋从张玄明显过大的卫衣里面探出来,跟上了他的脚步。只是动作比起刚才来的时候,要轻快了不少。 雨淅淅沥沥下着,我们两个一前一后走着,他的手一直没松开,随着我们两个人的动作摇摇晃晃着。只是比起开始的冰凉,好像慢慢热起来了。我想起和他的第一次相遇,想起在天门基地里的小黑屋,想起在地下的一幕幕,最后是不久前那个嘴贴嘴的动作,觉得好像有些东西隐隐浮出了水面。 「张玄。」我停下来,顺便拽住了他的手。 其实是早就决定好了的,只是看着他困惑回头的眼神,我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说……我觉得,好感度也刷得差不多了,我挺喜欢你的。要不要在一起算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张玄脸上看到那么明显的表情。让我对他面部肌肉坏死的看法有所改观了。他睁大了眼睛,好像难以置信一样惊讶地看着我,连嘴巴都有些愣愣地张开,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孩子气的可爱,让我忍不住想要掐他一把。 他愣愣的看着我,愣愣的,愣愣的…… ……楞你妹啊!看你妹啊!回话呢?! 第94章 「『他就那么愣愣的看着我』。」红摇重复着那句话,「然后呢?」
第175页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红摇的手盖在额头上,这曾经是枪哥的经典动作。她吸气吐气,吸气吐气,重复三次之后,樱红嘴唇微微张开: 「我真他妈受不了你们两个了。」 「……你讲脏话了。居然抢我台词,太过分了。」我举起枕头,用力砸到膝盖上,然后一拳打上去,噗地一声响,整个屋子羽毛飞扬。我们两个好像母鸡一样一头一脸全都是绒毛。 红摇不耐烦地挥开羽毛,咳了两声:「所以,你是要告诉我你们两个居然不是开始就是一对的?这不可能!明明张玄把你带进来的时候你们不就是男女朋友了吗?」 ……是什么……让她这样以为的啊! 「算了,反正在一起就是了。」红摇干脆下结论。「反正也告白了嘛,先上车再补票也是可以的。」 我苦恼地捂住脸:「问题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啊。他要是喜欢的话,为什么不说呢,对那种语言障碍患者我也不要求太多了,他说句『嗯我也是』会死啊!要是不喜欢的话,那他……那他那天晚上为什么要亲我……」我对手指,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哼哼出来的。 「什么?!」红摇大吼一声,吓得我从沙发上一下子摔了下来。 「那混蛋小子居然连告白都没有就先亲了你?!」红摇瞪我半天,我默默点头之后她又瞪了半天,然后面无表情翻身下沙发:「我抽死他去。」 「等、等等啊!」我侧滚翻抓住红摇的衣服,「他……他说只是安慰而已!他大脑沟回有问题的,他只是个孩子啊你放过他吧!」 「那也不行!」红摇愤怒地拧另外一个枕头,「我跟舒道告白了多少次才成功上了他啊!这小子连告白都没有居然都到二垒了!不可原谅!」 「噗!」我喷了,「居然都已经……上过了吗?!不会吧!他不是说自己没那个功能吗?」 「你才没那个功能。」红摇满脸冰霜,「他只是想得太多了,太多了而已!在我面前,没有硬不起来的男人!」 「……」 节操啊,我看不见你很多年…… 距离那个让我少女心碎了一地的雨天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我看见张玄的次数不用麻烦到中指都能数出来,而且每一次看到他,那张脸都是面无表情地看我片刻,然后若无其事挪走目光。我甚至都能数出来那目光移动的帧数。 你就那么不想看到我么?!一千……哦好吧,六十多年第一次被告白被拒绝郁闷难过的那个人是我才对!你怎么能比我先转移视线! 我一边想着今天早上张玄头也不回用神速跑出去,撞到墙也不减速继续跑的背影,一边怨念地把手里的茶杯掰成了瓷块…… 「其实,他不一定是拒绝吧。」红摇忽然说道。 「那还要怎么样才算啊。」我无精打采地说。 「张玄。呆,笨,傻,木,钝,二。」红摇扳完六根手指头,成功让我觉得她一定修过中文,「不过那是你来之前啦。你来之前,他记不住人,除了任务解说以外从不说话,银行卡号给我们盗他工资提供了许多便利,每天就是对着窗户发呆。我简直以为他的窗户外面挂着一个只属于他的裸/女。但是。」 红摇加重了语气:「但是。你来之后呢,你看,他记住你是谁了,偶尔也会说嗯啊之类的话了,居然连银行卡密码都改成了超过两个数字的,而且,他开始学着对着地板墙壁等多元化物体发呆了!这是多么令人惊嘆的进步!所以你看,你们两个果然就是天生一对吧。」 红摇摊手。 ……为什么我觉得,和这种人在一起,一定会毁灭世界呢…… 「算了不管他。」我挥一挥手,把小张玄从我脑子里飞出去,「现在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打败九叔,成为天门首领,然后换个组织名字叫做『地窗』,借着率领大家去替我报仇!」 红摇盯着我,半晌,扭头咳了一声:「你还是去攻略张玄吧。」 「餵……」 我嬉皮笑脸凑过去,刚想要对着红摇姐姐撒个娇拉拢我第一个队员,外面的门悄无声息被推开了。在我们还没注意到的时候,一个人已经寂静无声地站在那里。那个人的存在感和某人的眼镜差不多,我们闹了好久才一起怔了一下,慢慢抬头看了过去。 「卧槽……你是……」 「天啊……张玄……」 我震惊地看着红摇:「你是怎么认出他来的?这不科学!这这这……这傢伙是张玄?我家的天然呆才不可能这么浪费!」 我一根指头戳到站在我们面前的男人的鼻子上,然后发现举着手实在有点累,于是不得不把目标转移到那个人胸前第三颗扣子上。这人穿着一看就很烧钱的纯黑西服,一看就是用欧元堆出来的银灰色暗纹衬衫,一看就是不知道能让多少平民百姓花多少年的闪亮皮鞋,还有那一看就精心打理过的头髮,每一根头髮丝都散发着「我在浪费」的光芒!!! 这个骄奢淫逸的男人,除了那张很缺乏表情的脸,有哪一点像我们家一年四季破卫衣的天然呆?! 红摇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脸颊晕红双眼发亮:「不错嘛……虽然早知道这小子很帅,但是能把我牢牢扎根在书生那里的心都动摇一下,你还真的不简单啊。原来张玄身上最强大的不是盗墓能力,而是这张脸才对啊……」
第176页 红摇笑得仿佛老鸨:「哦呵呵呵~~~你有话对阿守说对吧?我这就出去!」 张玄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红摇就一阵风一样颳了出去,这个风一样的女纸哟…… 「餵等……」我尔康手对着那扇啪地被关上然后咔嚓被反锁的门,可是我的紫薇却跟着容嬷嬷百合去了……无奈之下,我只有扭过头来,被迫面对着那个本来很熟悉的人,只看了一眼,就又被他那一身具象化的光芒闪瞎了狗眼。 「唔!」我捂眼后退,「别过来!就站在那里!再过来我就喊了!」 张玄本来已经迈了一步,闻言很乖地收了回去,罚站一样站在原地低头看地板。 「……你,有话对我说?」我试探着问。 张玄点头。然后继续看我。直到看得我头皮发麻为止,他忽然一条腿后撤了半步,用和他拔刀同样干脆利落的动作半跪下来。 「我至今都是为了做别人的盾牌而活着,但现在为了你,我愿意只做你的盾牌。」 「……」 我傻在当场。 「我说话有些拙劣,但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 「我不想在你脸上看到忧郁的表情,所以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请一定要叫我。」 「……」 「我就算乱来一点也不会死的,但是你,请一定要小心一点。」 我实在是不想看见这个糟心作者继续用省略号充字数了。但是现在,除了这个标点,再没有什么能表达我现在的心情了。 我知道张玄是个木讷到想让人一棒敲死他的白痴。所以也从没指望他能主动告白什么的,对他最大的希冀也不过是对我有一声「嗯」的回应。就算没有,我也最多只是吐槽抱怨一下,没什么失望伤心的。 可是……现在的状况是怎么回事?!他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圣诞惊喜大礼包,只等我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随手抽开丝带。他仍然没什么表情,可是微微扬起的脸却好像落满了子夜的星光,虔诚而执着。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好像都附上了女巫魔法的力量,让我连唿吸的速度都被他控制着。 一字字,一句句,敲得什么东西怦然而动。 「为了你,受多少伤也无所谓……」 「……」 「为了你,掉多少节操也无所谓……」 ……等等,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虽然我看起来是很风流的一个人,其实我是个下流的人。」 「……」省略号还在刷屏,可是内容明显不一样了。 「让我好好看清你的脸……这样我才能下定决心,再也不回来。」 「停。闭嘴。」我面无表情说着,「我听出来了,这是哪个galgame的台词?」 张玄不再说话,只是有点呆呆地看着我。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枪兵你这个白痴!不是只让你下台词就好吗?你怎么把吐槽都一起下下来了!」 「……没什么,只是单纯看这种告白都要抄袭的人不爽而已。」 我从沙发上跳下来,气沖沖走到门口,直接拉开了反锁的门。 红摇一只耳朵贴着门,一只手捏着枪哥胳膊上的肌肉。枪哥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不爽的表情。看见是我,表情更加不爽,他哼了一声,很傲娇地偏开头。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我面无表情问道。 「没什么!」红摇跳了半步,一边抽筋一样沖枪哥使眼色,一边飞速后退。 「真的没什么!枪兵你不是说要请我和书生吃饭吗?那还不快走我们走了啊呵呵!」 「喂,谁要……」枪哥大声嚷嚷着,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红摇拽走了。 我心力交瘁地回到屋里的时候,张玄已经起身了。他坐在沙发上,听到我的声音,抬头看过来。 「老实交代吧。」我拍了拍他肩膀,「这些话,是枪兵他们给你在网上下载的?」 张玄点头。 「然后你还打了小抄?」 他摇头:「没有。背了。」 「……这几天,都在背这些?」 张玄继续点头。 我骤然生出一种无力感,有点想要哈哈大笑,也更想一巴掌把他抽成天边最耀眼的那颗星。 「煳弄的,我不接受。」我傲娇撇头,「来个自己原创的给我。」 张玄低头,很为难的样子。那表情让我觉得自己在虐待欺负他。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来。他把手伸到口袋里,然后掏出了一个很眼熟的黑色袋子。 他把袋子里面的银行卡拿出来,放到我手上。 他又把手伸到西装下面,用一个很猥琐的姿势摸了一下,然后把解下来的长冥也一起放到我手上。 我一直挑眉看着他,等着看他还拿什么。可他好像再也摸不出什么了,看了我一会儿,开始解衬衫扣子。 「……等等!你在干什么?!」我吓得往后跳了一下,却眼睁睁看着他一颗一颗笨拙地把自己很不习惯的衬衫纽扣解开,露出里面小麦色的结实胸膛。好像散发着被阳光照射过的颜色,一片肉色晃得我鼻子发热。 他抓起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到了他的左胸口上面。我感受到肌肤下面的心跳。 「还有我。都给你。」 我拿着卡和刀,然后一只手放在他胸前,怔住了。
第177页 他低着头看我,表情很认真。看的我的脸开始发烫。我迅速把手收回来,继续哼:「我不要你行吗?买一赠一的赠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玄的肩膀好像塌了一点,他低头,我几乎能看到那修剪精良的头髮下面那个简单大脑的挣扎。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那,不送,你买行吗?」 「不要钱,用你来换。」 「…………」 我看着他看了半天,终于彻底无语。 良久,我把手抽回来,拍了拍他的后背,语重心长的说:「以后别让枪哥给你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你看,原创的比他整的好多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好像在询问。 「好啦好啦,反正我也告白过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好了!」我耸了耸肩,「我要了。」 张玄眨了眨眼睛,忽然之间,那张我以为一直在死机的脸露出了一个微笑。 并不是什么很灿烂的笑容。嘴角微微抬了一个弧度,眼角漾起些微的柔和,只是一些细小得几乎看不出来的改变,组合在一起,却有了惊人的效果。黑琉璃一样的眼睛里,璀璨得像那天夜里看到的万家灯火,每一盏都在为我亮着。他反手握住我的手,依然在笑:「好。说好了的。」 日哟……你要不要这么耀眼……有谁看到了张玄在笑,拖出去斩了!以后这都是我一个人的,别人不许看! 第95章 红摇和枪哥和舒道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正好是我逼迫着张玄扒下他那身闪烁着人民币光泽的西装去退了换钱的时候。因此他们看到的就是一个女流氓仰天流鼻血脱一个欲拒还迎的正直青年(……)的衣服的样子。 红摇迅速转过身,一边合不拢嘴地笑,一边摆着手绢呵呵着:「哎呀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真是的,枪兵,早告诉你张玄才不可能是你这种秒射男,现在进来坏人家好事!」 枪哥很无辜地看天。 「才、才没有!」我的手触电一样从张玄的皮带上收回来,「我才不会那么快啊混蛋!」 红摇笑嘻嘻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恢復了面无表情的张玄,忽然说:「我怎么觉得他有点不一样了?好像注射了太久肉毒桿菌终于停止了一样,恋爱能让脸部肌肉变松软吗?」 我说恋爱能让骨头变软你信吗? 在我跟红摇打闹期间,舒道倒是一直微笑地站在旁边看着我们。表情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了的宠溺。这是很正常的,传说恋爱中的人都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秀恩爱的气场。可是,连枪哥也这么安静,实在让我有点难以接受。 「喂,你怎么了?」我抽空戳了戳枪哥。 「没怎么。」他很快回答。 「别骗我啦,你看你脸上,方正剪纸字体写的五个大字:大姨妈常驻。来来来,看今天我心情好,就不嘲笑你了,说来听听嘛!」 枪哥嘴角抽搐了一下,把我推到一边。 「恭喜你,张玄。」舒道笑着走过来,「虽然在这个时候打断你们真的有些抱歉,可是,有些事情还是没办法迴避的。」 我笑成一朵烂桃花的脸终于稍微收敛了一下,看向舒道。 「我从警察局调来了这些归档后的资料。」舒道推了推眼镜,从身后拿出几张列印纸,「是关于你当年那个案子的。」 我的表情稍微变得难看了一点。 「虽然是无头案,可是每年的失踪人口并不算少,这件事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影响,因此只归于普通的失踪案件。尽管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头绪。」舒道推了推眼镜,说道。 放屁。 这还算是普通的失踪案件吗?!卧槽有几个人失踪到墓里一消失四十多年出来以后依然貌美如花,最重要的是变成骨头架子了还能出来乱晃荡的!这警察局长的脑子是被「哔——」煳住了才会觉得这样的案子普通吗?! 「阿守,我理解你的心情,稍安勿躁。」舒道安慰我,虽然完全没起到安慰的效果。 他拿出从警察局网站后台调出的案件报告,指着上面那个笑得傻乎乎的妹子问我:「阿守,这个人是你吗?」 「嗯。」我点了点头,「大三的照片。」 张玄也挪着凑过来,看了看照片,又歪头看了看我,说:「没有你好看。」 我家的天然呆哟……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暖人心怀!我喜滋滋摸了摸他的头。 枪哥和舒道迅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说,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枪哥严肃地问我。 「不对劲?」我拿起照片仔细看着。那是个崇尚清水出芙蓉的年代,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隔离霜粉底液睫毛膏啫喱之类的神物,虽然我现在也不怎么知道……但是照片上的妹子明显傻得以为凭一张大饼脸就能笑傲ps界,厚颜无耻露着痘痘雀斑就敢登上警察局的档案库,实在不可原谅。 「……你们是在谴责我的脸亵渎了神圣不可侵犯的警察先生吗?」 「不,阿守,你仔细看照片里的眼睛。」 眼睛?双眼皮,最常见的深褐色虹膜,看起来挺正常的啊。 「问题就出在正常上面。」枪哥头痛地说,「任守,如果你是死了之后被人拖到墓里面的,那么你的尸体在哪里?那个方瞳的尸体又是谁的?」
第178页 一语惊醒梦中人。 枪哥的话好像一道皮卡丘的十万伏特,瞬间把我击得通体焦黑。我傻了一样重复着:「方瞳尸体?谁的?」 「这个问题你问我我问谁啊。」枪哥翻白眼,「你自己的身体都煳里煳涂闹不明白,我们怎么会知道?」 「张玄说过,那个粽子的方瞳殭尸,至少是千年以上的。」舒道询问一样看着张玄,得到对方的点头认可后说道,「我本来以为你是千年前被葬到贵族墓地中的陪葬,因为年代久了有了自己的意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四十多年的尸体不可能变成那种样子。更何况,还有那个奇怪的方形瞳孔……阿守,你没有告诉我们全部,对吗?」 对的。 之前在告诉他们身份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我隐藏了自己在地下被当成看门藏獒杀人的一段黑歷史。可能是因为怕被他们看做杀人狂,也可能是我本身就不愿意承认有过那么一段让人想起来就如坠冰窟的记忆。现在舒道问起来,我低了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无意打探你的隐私。」舒道温和的说,「只是,如果你能说出来的话,或许能帮助我们推测到什么呢?毕竟你也想知道事情的全部对吗?」 我抬头看了看他,又扭过头看了看张玄。握在我手上的手好像加大了一点力气,我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开口:「嗯,我没告诉你们全部,因为剩下的部分,我连回忆都不太想。」 我告诉他们我呆的那个墓的样子,告诉他们我怎样杀了多少人,告诉他们我被一个老粽子控制着,而控制我的很可能是嵌在我脖子里的一颗红色珠子。有些部分是和原来我的解释重叠的,因此说起来没花多少功夫。可我却觉得好像过了一生一世。 「不是故意隐瞒的。」我揉了揉太阳穴,「只是……你们懂的,有些东西说起来就很噁心。干脆当不存在好了。」 舒道理解地点了点头,他转头看向张玄:「这么说,是张玄拿走了可能是控制阿守的那颗珠子?张玄,你没有提过这件事情,现在它还在你手里吗?」 张玄摇了摇头。 「你问他是白问嘛。」我摇了摇头,「这傢伙自己都能走丢,何况那么一颗根本占不了多少脑容量的珠子。肯定早不知道被他丢在哪个时光的角落里了。」 「不。」张玄却说道,「没丢。它消失了。」 我们一起看着他。 张玄垂着眼睫,好像是在回忆:「在我手上,消失掉的。我没带回去。路上就不见了。」 「弄丢了就不要找藉口嘛。」我冷汗,「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样子,不会怪你的。」 「没丢。」张玄抬头看我,「真的,消失了。」 「消失了……」舒道喃喃着,「能够消失,能够控制一个人的行动甚至思想,这到底是什么?」 「管他是什么,」枪哥耸肩,「反正最关键的东西已经被张玄弄丢了。线索全断了。」 在某些问题上,枪哥和我的意见惊人地一致。 「并没有。」舒道摇头,「阿守,你形容的那个墓穴,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熟悉? 我活着的时候是一个工科生,歷史政治烂得拾都拾不起来。从事的唯一和「文艺」沾边的活动,大概就是看看相声之类的……不过,好歹在天门呆了这么久,我也受到了一星半点的薰陶。 地下河。奇怪的液体。漂浮在液体上的棺椁。还有棺材里趾高气昂的身为皇帝的老粽子。这些其实,并不是很难连起来。 我蹙眉:「我记得有一段日子……舒道喜欢在早读的时候大声朗诵《史记》。吵得我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好像听到过类似的东西?依山为陵,以水银为百川江海,以明珠为日月星辰……傲慢自大穷奢极欲,等等,那个老粽子给我起名叫禽兽,他该不会是……」 我刷的抬头,神情激动:「秦始皇!舒道!我呆的那个地方,八成就是传说中的秦始皇地宫!卧槽,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这个暴君!」 我激动地跳起来,原地暴躁地走来走去:「全对上了,那些机关,那该死的皇帝语气,还有那拼命把活人的东西堆到自己的死人家里的猥琐气质!就是他!」 我勐地停顿,转身握拳,咬牙切齿地说:「秦皇陵在山西对吧?我们这就去平了它!」 舒道扶额:「是陕西不是山西……算了,阿守你能想到这个进步已经很大了。不过我们没必要去了。」 「没必要?」我疑惑,「为什么!你们难道觉得他做的对吗?!」 「因为已经被发掘过了。」舒道静静地说,「在五年前的时候,国家斥资上千万,发掘了这个号称最举世无双的陵墓。而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在地下。」 「什么!!!」我大吼了一声,几乎吐血。 这个世界上最崩溃的事情,大概就是你刚想起来自己的仇人是谁,结果就得知,你的仇人已经连坟都被别人扒过了…… 「这不可能!要是被挖过了,为什么他们没有把我挖出来!」我情绪不稳地喊着,我在地下等了那么多年,到最后也只等来一个人。要是国家提前把我挖出来,就算当试验品我也愿意! 「他们在那座陵墓里发现了不少陪葬,也有传说中的水银河川明珠穹顶。好像一切都与史书记载相似。但是……他们并没有发现秦始皇的尸体。」舒道沉思着,「这个陵墓的规模比想像中要小很多,陪葬品的数量和价值也完全没有记载中那么丰厚。这件事情当时震惊了不少人,最后,因为缺乏线索,不得不草草收尾。听到你的话,我推测……」
第179页 舒道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说不定,真正的秦皇陵另有所在!」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这次,激动得走来走去的人成了舒道。 「尽管史册上的记载,秦皇陵位于骊山。可是我们又怎么知道,骊山的那个不过是个疑冢?棺椁里的尸骨虽然身穿龙袍,可是从很多地方的科研结果都能看出来,那个人也许并不是秦始皇。更何况,陵墓的规模太小,陪葬品太少,和始皇帝豪奢的记载并不相符。我从前就在怀疑,现在听了你的话……说不定,你呆的那个地方就是真正的秦皇陵!阿守,对不对!」 我傻傻看着他,下意识张嘴:「对……」 「能控制人的思想动作的红色珠子,庞大的地下陵墓,秦皇陵……我一定会找到的!在我死之前,这是我能看到的最恢宏的歷史!」 舒道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只是红摇的表情却有些不太高兴。她看了舒道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到最后却隐忍了下来。 舒道说了一句他要去查资料,便旋风一样沖了出去。 枪哥一直低头坐在我旁边,等到我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睡觉的时候,他忽然抬头笑起来。是那种一贯的阳光爽朗的笑。他说:「任守,我发现你是个好姑娘。」 「啊?」 「你看,张玄追你,一分钱没有花,说了几句话就哄到手了。这么廉价的好姑娘,去哪里找啊。」枪哥摇头嘆息。 在我把茶杯砸到他脑袋上之前,枪哥身子一闪敏捷地蹿出了房间。 第96章 这大概是我被拐卖进盗墓团伙以来过的最惬意的一段日子。 睡觉睡到自然醒,提着张小玄的胳膊把他晃到三分醒,然后拖着一只半梦游状态的张玄去觅食。无聊的时候打枪哥,有兴致的时候熘张玄。话说领着这么一只高富帅上街真的是一件神清气爽的事情,特别是街上的姐姐妹妹们完全不了解高富帅也可能是坑爹王时,她们严重的羡慕嫉妒恨简直能让我六十多年的老人心瞬间年轻起来。 六十多年没被人这么看过怎么办好高兴oo~~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日子我一直没有看见九叔,据舒道说,在我们分开的第二天,九叔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提前回去了,他甚至没顾得上自己一身重伤就消失在我们视野里。每天住五星级酒店吃好喝好看不见领导,晚上还能拖着自家天然呆快乐地滚床单,这种日子让我真心祈祷九叔家里最好急事完了就失火,失火完了就水灾,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等等!」枪哥勐地撕破了我快乐回忆的背景板,一张大脸指着上面的一段话难以置信的说,「什么玩意儿?你和张玄……已经滚过床单了吗?!」 啊,没错,我们的确天天滚,床,单来着……滚床单!张玄以非一般的速度在这个酒店置办了一间酷似天门基地的小黑屋,然后拖着我沖入堆积如山的毛绒玩具里面,熟练地两只手卡着我的腰下巴放在我肩膀上,倒下就瞬间陷入昏迷状态。剩下我言语不能地僵在毛绒山之中。 然后这厮到早晨被我拖下楼的时候还在揉眼睛,一脸很不高兴的表情:「你好硬,抱起来不舒服。」 ……不舒服你抱你的兔斯基去啊!还天天抱我干什么!八嘎! 为了一只连五官都不全的兔子和男……男朋友(小声说)生气的人,大概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了吧。悲催的是,尽管我想表示一下「劳资一点都不在乎那只汤圆兔子你抱着它睡吧」,还是被屡次镇压在张玄的拖人上楼技能下。而且睡得久了,我发现这傢伙的身板的确比床铺睡得舒服……捂脸…… 这段日子醉生梦死得让我以为九叔已经默默解散了天门。一直到某天枪哥把我从小黑屋里拽出来,两张飞机票丢到了我面前。撂下一句话:「九叔让回基地,有任务。」 我蹲下去拾起飞机票,比较了半天才抬头问他:「为什么我坐头等舱张玄经济舱?」 「你坐头等舱?」枪哥冷笑,「你说反了吧?另外那个才是你的。」 「……凭什么啊!打扰别人谈恋爱是会被驴踢的!要换!」 枪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一个很和蔼的笑容,然后丢下了两张火车票。括号,站。 ……你妹。 我敢用我家张小玄的一个笑打赌,枪哥肯定是在小月氏的山洞里被下了大姨妈蛊了。自从他从医院爬出来之后,就一直是这张□脸,完全不顾及自己还欠了我一屁股债,深刻证明了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的哲理。 算了,缺乏妹子的空窗期枪哥总是不能被人类理解的。我理解。 我拿着四张票走进小黑屋的时候,张玄头顶一只皮卡丘还在睡。我戳了戳他的脸,把四张票往脸前一摆,笑容灿烂:「买一送三大抽奖哦!奖品是陪九叔去那未知的地方送死一次,机会不多过期不候哦!」 张玄兴趣缺缺地看了一会儿,转身继续睡。 不管张玄怎么想要逃避现实,摆在我们脸前面的四张票已经宣告了这段醉生梦死日子的结束。除非我策反张小玄一起辞职,不过目前还指望天门更名地窗组合替我找禽屎黄的时刻,显然辞职报告还不太好意思递交上去。 「张玄,」犹豫了很久,我还是开口,「别睡了,走,跟我去个地方。」 拖着张玄打车明显比我一个人拦车快了很多,曾经那个下雨天逃命一样远离我的计程车如今投胎一样争先恐后停在我们面前,这……这绝对是天气没下雨的原因!
第180页 我拖着睡着的张玄下车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死气,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看着通往墓地的长长台阶。忽然在我前面半蹲下去,我愣愣看着他,不知道他要闹什么。 「上来,说好的,出来以后还给你。」 「……诶?」 这段我曾经一个人在下雨天来过的长长阶梯,忽然之间,好像有了些许不同的意味。 张玄背着我我绕了很远的路,几次我都想提醒他走错了,忍了忍还是没开口,不过好在最后他还是走到了那个墓碑前面。 因为刚下过雨的原因,墓碑被沖刷的很干净,只是我放在墓碑上面的伞不知道被谁拿走了,泥土上的青草又长了出来。这次我没有动手,傲慢地指挥着张玄把草拔干净,然后挥手让他跪下去。 全程张玄都闷不做声执行着我的指示,虽然我敢打赌他完全不明白这一系列动作的含义是什么,可省心一向是天然呆的优点。我也跟着跪在他旁边,对着墓碑发了一会儿呆,才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言。 「妈妈,说好的男朋友。」我啪地拍了拍旁边张玄的后背,「耐磨耐/操耐蹂躏,任打任骂任欺压。世界上仅此一只,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张玄:「……」 「看前面。」我把他的头扭过去,继续说着,「看,我上次说的都没错哦!高薪高福利,还有男朋友……这傢伙是歷史文物研究者,又高又富又帅,对我好的没话说!你看妈妈,工资卡他都给我了!」 我骄傲地把张玄的卡亮到面前。 「所以妈妈,请你放心吧。他会对我很好很好的,我们会一起幸福地走下去,一起走到最后,一直到走到你面前为止。」 「请你不要再找我了。妈妈,我已经回家了,他说,会给我一个家,哪一盏灯都会给我。嗯?对不对,张小玄?」 我威胁地挑起眉毛看着他,张玄倒是很识趣,乖乖对着墓碑点头:「嗯。对。」 「喊妈妈。」我再次指挥。 「妈妈。」张玄毫不犹豫喊道。 「说你会好好照顾我。」 「你会好好照顾我。」 「……错了,说『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再来一遍。」 「我会好好照顾诺诺的。」 嗯,他会好好照顾我的,你找了我那么久,现在,能不能放心下来?你的女儿,已经有了一个能收留她的家。 我歪着头看了看表情呆呆地跪在妈妈墓前的张玄,他可能到现在都没弄清楚状况,他可能都不知道妈妈对我来说是什么,但是,我只是想让他来这里一次。让我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人,相遇一次。哪怕阴阳相隔。 我想让他们知道,因为有他们,哪怕遭遇再多不幸,我也能感觉到幸福。 「好了,起来吧。」我说,「唉,你这个小呆瓜,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啊……」 拉着张玄走出墓园的时候,我又回头看了看。层层叠叠的灰白石碑,淹没了对我来说的独一无二,我忽然就有些难过,拉了拉张玄的手,我说:「张小玄,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再来一趟行吗?」 「嗯。」 「我想给妈妈……至少要换个墓碑,我想以一个女儿的身份,给她一个新的家。」 「还有我。」 「啊?」 「还有我,一起。」他停下来,指了指自己,「我也是女儿。」 「……擦!你是女婿!」 「其实,就算我那样说了,妈妈应该还是会担心的吧。」下山的时候,趴在张玄背上,我忽然很懊恼地说。 「不管我再怎么解释,你那么笨,一看就让人不放心把自己宝贝女儿交给你啊。」我轻轻拽了拽他的头髮,「张小玄啊张小玄,你什么时候能靠谱一点呢?」 「……」 「不过算啦,我是个有节操的人,买了就不会退货的。」我两条腿夹了夹他紧窄的腰身,「至少……你确实把工资卡和长冥都给了我嘛!而且你要对我好,就算不明白什么意思也要做到!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这是很少见的情况,他停下来回过头看着我,黑眸里面湿漉漉的一片:「我明白。我会的。」 「……嗯!」 他微微笑起来,依旧是那个让我眩晕的笑,然后回过头去,一步一步继续往山下走去。我紧了紧环在他脖子上的两只胳膊,贼眉鼠眼偷偷笑了笑,忽然之间就好像觉得,无论在前方有什么等着我,也没有那么多畏惧了。 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觉得自己是世界上的女王。不是因为他让你受尽恩泽,对你百般呵护千般娇宠,而是因为他的存在,你开始变得勇敢。你强大、坚定、无坚不摧,因为他的存在,你能够用自己手中的剑对抗整个世界。 张玄,因为你的存在,我开始变得无所畏惧。 第97章 我扛了一堆家乡的土特产,还有睡着的张玄一只下了火车。风尘僕僕赶到j市天门基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磨到最后枪哥也没能给我两张相同机舱的机票,一不耐烦,干脆把两张飞机票全收了回去,害我们不得不站火车回来,恨。 你说张玄的工资卡?那是买房资金!不能动! 我擦了把汗,把张玄和行李竖在旁边,敲了敲大厅的门。没事的时候熬夜打游戏学习是天门众多年来的良好习惯,没带钥匙的时候这种人实在让人爱得发疯。
第181页 「枪哥~~~红摇~~~舒道~~~哪个都行,来开开门啊!」我在危楼的走廊上吆喝着,「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土特产和张玄,不过最后一个不给分!」 奇怪的是,敲了半天的门,我也没等到大姨妈脸的谁谁来给我开门。反倒是停顿了一会儿,那扇门从里面传来两声轻微的敲击。 我愣了一下,停止了敲门的动作,仔细听了听,确实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好像有人在门的背后站着,用指甲轻轻挠门。 这种微小的声音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忙不迭戳醒张玄,然后两个人一起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那边的动静。没想到我刚把身体的重量移过去,倚靠的门就勐地往后退了一下。张玄及时拉了我一把,才没让我整个栽下去。 「你们找谁?」 细弱的声音响起来,我连忙正了身子看过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那扇门从里面被拉开了,只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缝隙对面是昏暗的灯光,没有人。 「……张玄,你刚才没听到有人说话吧?」 我的话音刚落,那个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找谁?」 这次我听清楚了,声音是从我下面传来的。 对于一个生活交际圈所有会说话的人都比她高的人来说,已经习惯了仰望着别人说话,我已经忘了还有需要我低头看的人存在了。我的视线顺着门缝下移,然后看到了说话的那个人——一个一大半身子都在门背后、仅仅露出一只眼睛的小萝莉。眼睛瞪得圆圆的,正在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我。 我的第一反应是点头哈腰道歉:「对不起!我们好像走错地方了。张玄快走,敲错门了啦。」 可是在转身之后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栋破楼貌似只有一家住户。 我一个急转身,及时按住了差点就要关住的门。盯着那个露出一只眼的萝莉:「妹妹啊,告诉姐姐,这里有没有住着个长着一张欠条脸、就算在阳光下也让你觉得他一身扣人工资的阴气、内心各种邪恶讨厌烦人的大叔?」 小萝莉关门的动作顿了一下,看我的眼神从看小偷变成了看强x犯。她没有开门,只是扭过头对着身后大喊道:「爸爸,有个长着一张女鬼脸、除了身上没湿都和死了几千年一样但是偏偏会说话走路的阿姨找你!」 「……」 槽点太多不知道从哪吐起怎么办…… 好像扭头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小萝莉才很不情愿地给我开了门。我拖着张玄走了进去,才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妹妹的全貌。然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哪个乙男向游戏里面的萝莉穿越出来了吗?」 不能怪我的想法太邪恶,实在是这个妹子漂亮到了一定程度。一头长髮带点天然卷,又圆又亮的漆黑大眼睛,精緻得无可挑剔的五官,圆嘟嘟粉扑扑的脸蛋让我几乎不能按捺掐一把的欲望。她穿着一身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蕾丝公主裙,站在一边像是个洋娃娃,只是表情很不高兴的样子,呶着嘴斜视着我们。 九叔正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表情是我从没见过的平静与温和:「小阮,他们也是公司员工。要有礼貌。」 前后两个半句都那么违和怎么办…… 小萝莉歪着头,很不信任地看着我们两个,然后骄傲地仰起头:「爸爸,你们公司的员工还真的是什么奇怪的人都有。」 「……」 「小阮。」九叔的声音带了点警告和威胁,「你妈妈想让你做个淑女。再让她失望的话……」 我太熟悉这种看似平静的语气了,每次这句话都伴随着我的工资的悲惨缩水。小萝莉噎了噎,终于很不情愿地伸出手来:「我叫关小阮,你们好。」 名字太可笑忍不住怎么办…… 「噗……哈哈……我叫任守,他叫张玄,你……你好哈哈哈……」 「我的名字很可笑吗?!」小萝莉怒了,只是还是一张鼓着的包子脸,「拜託,你自己才更可笑好吧,人兽,哈哈哈!太没礼貌了!」 她啪地打开我表示礼貌的手,气沖沖跑到了一间房间里面,啪地从里面关上了门。 剩下我一张囧脸和张玄一张呆脸面对着九叔一张淡定脸。 虽然……虽然早知道九叔结婚了还有了个女儿,但是无论如何都觉得他和这两个词无比不搭边啊!像这种盗墓boss不是应该孤独终老的吗?!他干嘛去祸害人家良家妇女还祸害出一个小萝莉啊!坑爹呢这是! 「九叔,红摇和枪哥他们呢?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大家都累了吗?」我转移了话题,向里面探着头,偌大一个大厅,每一台电脑和游戏屏幕前都空荡荡的,甚至连舒道也没坐在书桌前看书。昏黄的光线下空荡荡的屋子让我很不习惯。 「嗯,累了。」九叔淡定说,「大家陪了我女儿一天。既然你们回来了,那……」 「啊哈哈我们站了一天火车也快累死了!你看张玄都站不住了!」我一指头把张玄戳倒,然后旋风一样把他拖到小黑屋里,「我们也去睡了谢谢再见!」 直到第二天我才了解到这些天我错过了什么。红摇眼底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只是这却不是纵慾过度的产物。而是…… 「九叔家那个女儿。简直就是个小恶魔啊口胡!」红摇恶狠狠捏碎了手上的方便面,「她什么意思?天天缠着书生,大半夜敲我们的门闹着要吃刚出炉的鲜虾披萨她不会叫外卖啊!吵着让所有人陪她玩,玩得枪兵的手枪走火差点没把自己脑袋崩掉!然后还向九叔告状说是我们打她!要不要脸啊!她叫什么?关小阮……她软个屁啦!」
第182页 「其实……就算你说这么多,我还是没觉得怎么样啊。」我挠了挠头,「小孩子嘛,再坏能坏到什么程度?何况还是那么可爱的萝莉……」 红摇横眉冷目:「可爱?九叔帅吗?他的种会是什么样你还不能想像?」 这个论据太强大了,我立刻五体投地服从。 「为什么九叔女儿会在我们这里?」我问,「每天假装我们是很红很正的『物流公司』员工,我觉得压力好大……这段日子假装文员那一堆数字快把我搞疯了。」 「因为九叔家出事了,」红摇无精打采地说,「九叔的老婆,喏,你见过吧?叫阮慕弦的那个,又住院了。」 「……又?」 「你不知道吗?阮慕弦身体不好,生关小阮的时候又难产,那之后病都没有断过。」红摇把掰碎的面全部扔到开水里,盖上盖子,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晚饭,「要不是九叔这些年来一直在到处给她搜罗稀罕玩意儿吊命,她早就不行了。」 红摇摇了摇头,继续专心泡她的碎面。 我回忆了很久,才想起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温柔而娟秀,看上去绝对不像是九叔的媳妇儿。顿时就觉得红摇有点冷漠了。 「觉得我冷漠?」她好像是看清了我的心一样,淡定说道,「这没什么,生死由命,一个人能活多久,完全不受我们控制。只是要死的人身边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期盼着他能多活一会儿,甚至不惜与天相抗。到最后,他们终究会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罢了。九叔,和我,都是一样。啊,面好了。」 红摇用筷子捞了捞,发现面碎的程度已经无法捞起来,干脆去拿了勺子,连汤带水一起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问我:「怎么不吃呢?」 ……谁听了你的话还能吃进去啊! 我咬了咬嘴唇,站起来:「我出去转转。」 张小玄在睡觉,舒道和枪哥都很没种地躲到各自房间里,生怕被九叔抓壮丁陪孩子。我胡乱晃着,一不小心就听到某间房间里传来的吵架声音。 我真的不是故意去偷听的,怪就怪我这双耳朵太灵,只是坐在大厅里里面的声音就很清晰地传入耳中。那两个人是九叔,还有他女儿关小阮。 关小阮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很愤怒:「你别以为我和妈妈一样笨!这里哪里像一个物流公司?你其实是坏人对吧?」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小阮,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胡说!妈妈就是好人!你这种人,才不配和她在一起!」 九叔沉默了很久,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关小阮继续尖声控诉:「你们快点离婚!我要让那个舒道做我爸爸!他肯定不是坏人,他才适合和妈妈在一起,他肯定不会每天不回家,不会不去参加我的家长会,不会在妈妈生病的时候还在忙!」 就算是隔着门,我也能感受到里面传来的压迫性不快气氛。 「关小阮。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九叔淡淡说着,「适合不适合,不是你能决定的。如果你继续捣乱,让你妈妈知道的话,后果自己考虑。」 比起大一号的恶魔,小恶魔的杀伤力毕竟有限。关小阮噎了噎,似乎是很生气地跺了下脚,紧接着,那扇门被勐地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炮弹一样冲出来,似乎是没想到客厅里还会有人,她看见我的时候明显怔了一下。可也仅仅是一剎那,马上就头也不回沖了出去。 而另外一个人,很久都没有出来。我冒着被扣工资的风险去瞄了一眼,发现他正一脸黑道boss的表情,低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不知什么东西,只是我偷瞄的时候,发现那只是windows自带屏幕保护。 第98章 「什么?!」我对着枪哥大吼出声。 「嗯,你没听错。」枪哥一脸疲惫地倒在沙发上,一只手揉着额头。 「张玄张玄,你听到了吗?」我呆滞地摇晃张玄,「他说我们接下来要去黄金城啊黄金城……」 张玄:「唔。」 「他睡着了。」枪哥提醒。 我白他一眼:「我当然知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小甜蜜。你懂个毛线。」 枪哥:「……」 「反正就是要去。」枪哥很不耐烦地说,「舒道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应该是在甘肃一带的沙漠中。当年小月氏南迁……哎呀管他什么的反正你跟着去就对了!」 「他怎么查的啊……」我小声嘟囔,「我能不能不去?反正这几次下来,我看你们也不缺个提行李的。挖金矿这种事就用不上我了吧,我还想……」 「我们当然不缺个行李工。」枪哥眯起眼睛说,「但是你可不仅仅是行李工,你还是肉盾。」 「……」 「我们不是去挖金子的。」枪哥冷不丁说道,「九叔执意要我们尽快出发,应该不仅仅是为了传说中小月氏的宝藏。那个地方是小月氏的故乡,这个民族能做出返魂香这样逆天的东西,说不定就还有其他的。加上我们上次在壁画中看到的传说,说不定……那里面会有一样他需要的东西。」 「九叔想要找一样东西,去挽救一个快死的人。」枪哥意味深长地结束了这段对话。 ……所以这关我辞职什么事啊!我管他死活! 「总之,在那之前,你们赶紧把爱做的事情做了。下去以后谁知道能上来几个。」枪哥颐指气使,「赶快带着你家张玄从我面前消失,真是看见你们这些情侣就让人心情不爽。」
第183页 我端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看他。 「你看我干什么?还不快走!」枪哥继续挥手赶人,「真是的,被九叔赶着跑了几天,回来还要继续看你们闹心……」 我拖起张玄默默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扯着嗓子喊起来:「关小阮~~有个帅哥哥说要陪你玩哦!火箭筒冲锋鎗随便玩往他身上打都没有关系哦!想要原子弹他也能给你偷来哦!!!」 「喂!任守你……」枪哥在后面难以置信地吼起来。我根本没打算听他说完,拖着自家天然呆的领子就躲到了门后,我看到某个伪萝莉真恶魔一阵风一样冲进屋子,然后里面就传来了枪哥的惨叫声。 我冷笑:下去之后上不来几个是吧?我让你下都下不去! 和张玄手拉手站在街上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有点脸红起来。 虽然说床单都一起滚过了,可是手拉手上街什么的……还是好不好意思啊!而且……这算约会吧?算吧算吧? 和我的尴尬比起来,张玄倒是很自在,他的手很执着地把每根手指头都和我扣在一起,左右看了看,可能是觉得无聊了,便又很自觉地把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一点一点打起盹来。 「……喂,别睡了!没听枪哥说吗?我们马上就要下去了,到时候说不定就真的……」说着说着,我就有点郁闷,抱着试探的心思,我问道:「张玄,要不然,我们辞职行吗?这工作危险系数太高了,你又不缺钱,我们找个安全点的地方,买个房子,然后我赚钱养你啊!」 出乎我的意料,张小玄却醒了过来,他看我一眼,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果真是爱九叔超过爱我吗?」我差点没潸然泪下。 「要变成人。」张玄扒拉扒拉我的头髮,「你不喜欢做尸体。」 「……也没有。其实,只要你不介意,当粽子我也无所谓。」我假装无所谓地转过头干咳一声。 「好啦,别睡了,难得出来一次,我们去做点爱做的事情怎么样?我也想约……约会嘛!」 耐心和张玄解释完约会就是两个人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并威胁恐吓他说如果不约会的情侣到最后都会变成失散多年的兄妹之后,张玄跟着我乖乖来到了商场外面。 然后我和张玄就一起震撼地傻在原地。 为什么……就算是过了四十年,天朝计划生育依然没有看见成果!我本来还以为四十年后人会少很多从而能克服我逛街恐惧症的毛病的擦…… 「走……走吧!」我握拳流泪,「虽然不喜欢逛商场,可这是约会必须要经歷的磨难!」 每当和张玄出门的时候,我们总会遭到「这年头果然帅哥都插到牛粪上了」的目光围观。今天更加显着,特别是当我拿着张玄的工资卡刷野外求生道具的时候,那种目光更是进化为红果果的「为什么插到牛粪上的帅哥还这么有钱」…… 你们什么意思啊!这东西买了也是给这帮熊孩子们用!而且都没有人看到我唯美的内秀吗?内秀啊你妹的! 越来越想破口大骂的时候,张玄伸出指头戳了戳我肩膀。然后指着不远处的麦当劳:「饿了。」 我斜眼鄙视他:「饿了不能吃点健康的东西吗?不要为了儿童套餐里面的附送玩具就想要乱吃东西。」 张玄继续指:「饿了。」 「……圣代只能吃一个。」 逛街,吃饭,看电影。所谓约会,是不是就是把一个人做起来很没趣的事情,做出两个人的小乐趣?看着那个人在身边,看他在人最多的时候无聊地睡觉,看他在麦当劳吃汉堡的时候把沙拉酱蹭在脸颊上还露出浑然不觉的呆呆表情,看他无耻地凭藉身体优势从一群奶娃娃里面抢到最后一个限量版玩具然后在出门后塞给你,这种感觉…… 好想换个智商高点的男朋友有没有…… 我内心默默流着泪把张玄厚颜无耻抢来的附送玩具扔进包里,扭头看见某人塌了几厘米的肩膀,最后还是没忍心打击他。我拍了拍他:「去看电影好吗?听说在电影院坚持住三个小时不变粽子的情侣到最后都可以在一起哦。」 张玄:「好!」 智商不太高的男朋友好处就在于无论你怎么胡掰他都能无限附和。所以就算我坐错公交,买错票,进错门,张玄都始终保持着淡定的表情宽容宠溺(?!)地看着我。乃至最后我们一起坐在鬼片放映厅里面看屏幕上那个和我差不多的女鬼的时候,他都很值得赞赏地没有吐槽。 哪怕是胆小如我,在地下锻鍊了两次之后,再看鬼片也没什么感觉了。坐下之后没多久,我居然就当着一整个电影院的尖叫声睡了过去。 看鬼片的时候睡觉做的梦都不正常。我把自己做的怪梦坚定地归到这个原因上。因为我梦到的不是别的,又是上次在地下张玄背着我的时候梦到的那个壁画上的「师兄」。依然是第一人称的视角,我跪在他的床前,用哀戚绝望的目光注视着他。只是这种感情却完全没传达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床上的人穿着一身素白病服,形销骨立的样子,看上去一脸病容眼看命不久矣。可纵然是这样,他仍然带着恬淡的微笑,安然地注视着我。 「守。别哭。」他轻轻对我说,「把东西拿来。」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只是自己的身体却好像有意识一样站起来,从背后的小柜子里面取出了一个形状奇怪的金属器件,递给他的时候有一滴透明的液体落在我手背上。我抬手摸了摸,发现是自己哭了。
第184页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啊。 那个躺在床上的青年似乎想要抬手帮我擦掉眼泪,可是伸到一半,他还是放了下去。他拿起我给他的东西,不知道怎么一转,弹出一个圆形的金属框,只是那一圈却是森森的锯齿。紧接着,让我想在梦里打上马赛克的一幕发生了。 他拿着那一圈圆形锯齿,深深嵌入了自己的眼眶周围。应该是痛得要死,他整个身体都在痉挛,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歇。用力,挖深,旋转。当那个金属工具掉落下来的时候,原本深邃漂亮的眼睛已经被一个血窟窿取代了。他又以同样的动作挖掉了自己的另外一只眼睛。把两只挖出的眼球捧在手上,递给了我。 双眼两个血洞还在向下流血的青年看着我,嘴角依然微笑着,伸手递过来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子,说:「守,你该出发了。」 卧!槽!你!妹!啊! 我说怎么看鬼片的时候我都能睡着呢!原来是转到梦里看第一人称4d版血腥不打码鬼片了!!!你什么意思?!我们是情侣档约会,在梦里你让我去哪找张玄求救啊混蛋!!! 「张玄!闷哥!!张小玄!!!」我手舞足蹈惨叫起来,「有鬼啊救命啊!」 眼前的恐怖画面迅速消散,我在一片雾气中下坠。然后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我。我一头冷汗地勐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亮了灯的电影院天花板,还有一双有些担忧地看着我的黑眼睛。 「闷哥!」我泪流满面弹起来,「有鬼啊!有个人把他的眼睛挖出来递给我还让我上路!」 张玄一只手在我背后轻轻安抚着,一边用说:「没事。什么都没有。」 没被鬼片吓着,却被自己的梦吓得半死。我有点尴尬,轻轻咳嗽了一声,发现周围的尖叫声还没有停止,而且很多人站起来往外跑。我好奇地问:「怎么回事,电影不是放完了吗?怎么鬼片的余韵这么久?」 「有人死了。」 我怔了一下,慢慢把目光转移到张玄脸上,发现他的表情有些紧绷的严肃。 「心脏病患者,看电影的时候突发心脏病死亡。」张玄说,「只是,他的眼睛不见了。警察刚到。」 我的眼前一阵眩晕。不知怎么回事,刚才梦里那个人,用两只血洞对着我笑的样子,突然格外清晰地再次浮现在我眼前。 第99章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我依然在掐张玄的胳膊。 「你能不能稍微做出点无辜的表情啊。」我恨铁不成钢地敲他,「那么理直气壮天下欠我五千万的表情,还怪人家警察叔叔怀疑你是尸体破坏者,你差点都拔刀了好吗!明明一张纯洁的小脸蛋,怎么就不能做个良民表情啊!」 张玄无辜脸看我。 「呃!摆个除了我以外别人能看懂的无辜表情!」 张玄掉头:「困了。」 「困了也不许回去睡!」我恼怒,「你今天的台词除了饿了就是困了,明明是来刷情谊值来的,困了也得继续约会啊啊啊!接下来我们去……」 我把手伸到口袋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出来皱巴巴的两张票,自豪亮:「去这里!」 那是两张秦皇陵文物展览的入场券。前两天舒道给我的。那时候他刚从外面什么地方回来,看上去好久没睡的样子,疲惫万分。只是却没忘了把我叫过去给我票。 「是全国巡迴展览。」舒道微笑着说,「虽然只有一些不算太重要的文物,可是我想,你说不定会想去看看。有时间的话,带张玄一起去吧。」 一只粽子,带一个和粽子差不多的人类,去看粽子展览。呵呵,真是好主意。 红摇,你平时都是怎么和舒道约会的?我真的很同情很同情你。 无论如何,到手的东西浪费实在是有些可惜,加上对于自己活着的时候没机会看到的秦皇陵,就算是个伪的,我也是有点好奇的。 更何况,这一段我们接连遭遇了两起死亡时间,我和张玄简直堪比柯南和金田一进击的死神二人组了,走哪死哪。说不定需要看点死人的东西沖沖晦气。 张玄兴趣缺缺地看着两张票,打了个哈欠,然后又挂到我身上。动作好像还越来越熟练了。 不说话就等于默认。这是我们两个人愉快的约定,于是我很开心地拖着张玄上了公交车。 j市的博物馆也建在市郊。可能是为了烘托远古的气氛,周围荒芜的程度和天门基地有一拼。看到一片东倒西歪的小破楼之中矗立的仿古建筑,我对九叔的良苦用心若有所悟——什么时候不想干盗墓了,可以立刻把天门改建成博物馆,就是乌黑一洗白。 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去参观过兵马俑。身为工科生,连秦朝汉朝都分不清楚,现在想起来那次旅游的装逼嫌疑重得简直无法直视。歷史总是相似的,那时候我和另外几个同样对歷史一窍不通的基友混在有导游的团后面,一边听一边煞有介事点头表示贊同,很有现在我听舒道说话的风范。 我以为这个文物展览应该和那时候差不多,等到进门才发现四十年前和四十年后还是有区别的。这一趟参观居然还要坐船。 整个展览区完全模拟了当时陵墓的布局,一条河沟环绕了全程,周围用昏暗的灯光营造出粗糙的地下效果,除了河里面不是水银之外,整个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秦始皇地宫。就连我们坐的船,都特意造成了棺材的形状,让参观者既没办法手贱地想要摸摸展品,又满足了他们身临其境的恶趣味。收这么贵的门票确实是有理由的。
第185页 只是,刚从地下漂了一圈还险些丢了命,我真的不想继续体验坐棺材地下航行的乐趣了。打个商量,你让我走陆地行么? 门口的工作人员态度很糟糕地拒绝了我的请求,把我和张玄一起轰到了一艘棺材船上,船都开了我还听见他的嘟囔:「真是的,这都是第几个想要找藉口偷展品的人了……」 喂喂!谁要偷你们的展品了!我见过的好东西比你们这里摆的破烂多一百倍好吗?!一百倍!!!你们这些小家子气的工作人员真没见过世面! 我忿忿不平地回头鄙视那个小年轻的时候,船已经开了。这些船都设置了固定的航速和航向,刚好能让游客有足够的时间参观完所有展品。我和张玄的视力比一般人都要好得多,所以除了灯光特意打亮的部分,我还能很清楚地看到摆在威严盔甲旁边的「某某到此一游」…… 呃,都四十多年了,怎么国人的素质还是这么令人堪忧! 舒道说的其实没错,这个全国巡迴展出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文物。想来也是,哪怕是个伪的,那也是秦皇陵。真正神秘莫测有研究价值的东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给这帮素质堪忧的屁民欣赏。所以一路过去,我们看到的也不过只是些破败盔甲碎瓷片子生锈铜板。偶尔有一两具棺材从岸边掠过,也都是空空的,并没有尸体。 最重要的是,和我曾经呆过的那个墓穴,完全没有可比性。那种压迫性的宏大与阴森,在这里淡化到几乎感觉不到。 我的姿势已经由双手扒棺只露额头严阵以待,渐渐转变为和张玄一起半躺在棺材里昏昏欲睡。身边喇叭里面导游激情澎湃的解说也拉不回我一去不回头的思绪。没办法,这种环境对普通人来说可能还有点吸引力。可对于我们,就只有不快的记忆了。 我指着旁边刚刚路过的一尊陶俑说:「看,他有脸!」 张玄面无表情看我。 我又指着他:「看,你没表情,和他一样!」 张玄愣了一下,好像想要笑一下,嘴角动了一下,没笑出来。 我捂着肚子在船里面因为这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笑得打滚。 「哎,闷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擦着眼泪问他,「虽然没有河,可也是这么个黑乎乎的破烂地方,你一点都没留手,把我差点打死!」 张玄低气压:「对不起。」 「哎呀,没有怪你的意思啦。那时候你和我又不熟。」我摆摆手,「不过,为什么你那个时候没有真的杀了我呢?毕竟面对我那样的怪物……」 张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他的表情有点困惑,好像有什么问题连自己也想不通。 我没有继续为难自己家小呆瓜,眯起眼睛看着周围。这时候我们的船已经绕过了曲曲折折的水路,一段很直的通路,前面隐约现出了其他游客的旅游棺影子。我大致看了看,大多数和我们一样都是两人一棺,偶尔有三个人一起的,除了个别三个同性苦逼□丝,其他的第三个人头上都绿光直冒。 正在探头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很是悦耳的低沉男音,带着满满的愉悦甚至是宠溺,就在我耳边很近的地方响起来。好像有个人一只胳膊搭在我肩膀上,就那么随意笑了一下。我惊吓一样勐地回头,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当然不可能有人,这条船棺上只有我和张玄两个人,而另外一只依然毫无知觉地昏昏欲睡着。旁边只有安静后退的漆黑水面。 剎那之间,我仿佛又回到了不久前那个深深的地下洞窟中,水面之下,隐藏着千年前的神秘岛屿,还有岛屿上的棺木与久远的尸体。我抬起头来,条件反射向前面看过去。距离我们最近的那条船上只有一个游客,他慢慢转过身来,穿着黑色的衬衫,修剪干净的头髮,俊美的眉眼朝我微微笑着,看到我近乎惊恐的注视,他抬起手来,表情愉快地挥了挥手。 「张玄!张玄!」我大叫起来,「你看前面!前面的船上,是那个壁画里的男人!」 比我想像的还要反应迅速,张玄迅速坐了起来,他一只手把我拉到他身后,一边警惕地看向我说的方向。这个动作凝固了很久,张玄才带了点疑惑说:「什么也没有啊。」 我费力地把他扒拉到一边,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前方的游览船中,是两个正在热吻的情侣,并没有什么黑衬衫的男人。 他消失了,就和不久前酒吧里一样,只有我能看见一剎那,转瞬即逝。 一股冰凉的寒意,缓慢从后面爬上了我的后背。 我恐慌地看向张玄的时候,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表情有困惑,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我颤抖着蠕动嘴唇,「我……我总是看见他,现实里,梦里……不,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张玄,你说现在我是不是在做梦?或者说……其实我从开始就在做梦?地下的四十年,天门,你……这些都是梦?」 巨大的恐惧感笼罩了我。自从从地下小月氏的祭坛里面出来之后,几乎就没有正常过。那个壁画中的青年男人反覆出现,每次出现都有尸体,都有消失的眼睛,每次梦到他,也都会有奇怪的东西出现,那恐怖诡异的一幕幕清晰得不像梦境。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张玄忽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有点凉的温度让我条件反射缩了一下,他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停止动作。他握着我的手,捏着我的两根手指忽然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我的手指头都感到有点微微发麻,更不用说他的小脸蛋了。
第186页 「你干啥!」我迅速把手收回来,看着他慢慢浮起红色的那一片脸蛋怒目斥责,「你有病啊!自残干什么?我不是展莫辞不喜欢m!」 远方躺着中枪的展莫辞:「……」 「很疼。」张玄面无表情说,「这不是梦。我才不是你的梦。」 看到我有点没反应过来的表情,张玄加重了语气:「你答应了以后一直在一起的,就算是梦也不能反悔。」 「……」 明明被掐红的是他的脸,黑暗之中,我却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有些慌乱地扭过头,我按捺住在这条棺材上按倒他强吻的冲动,忧心忡忡地说:「看完这段,我们就马上出去吧。这地方我不喜欢,太……太诡异了。」 「好。」 第100章 我知道博物馆里都有监视器。虽然不知道四十年后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但可以想像的是绝对我们的一举一动那边都能看见。 我、我要是不知道博物馆有监视器多好tat……这样我就可以无知者无畏地把张小玄压倒各种这个那个了…… 我一边看着前面两个情侣从开始到最后都好像章鱼吸盘一样牢牢贴合的嘴唇,一边咬牙切齿恨着自己为什么还保留了那么一点仅有的廉耻心。让我实……实在是没有胆量和脸皮在那帮大肚子保安叔叔面前表演男主角如此优秀的□现场混蛋! 我偷偷用眼角瞄了瞄张玄无懈可击的侧脸,他的动作和我刚才差不多,身子半趴在船里面,双手扒着船舷下巴搁在木板上瞪着眼睛看着旁边。只不过同样的动作我做起来要猥琐的多。好像注意到我偷偷窥视的视线,张玄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我:「?」 嗷~~我家天然呆才不可能这么可爱! 我捂着鼻子对天。自从张玄告白之后,原先我的读颜文字软体迅速升级到3.0版。这些日子以来,我甚至能从最开始那张铁板一样的脸上读出「我在撒娇」「我在失落」「我在委屈」之类的高难度表情。 他才不是面瘫,他只是怕表情太丰富吓到你们!哼! 船棺缓慢行驶过一段被灯光照亮的水道,张玄忽然凑了过来,光影之中那张脸上的每一寸线条都无比放大起来。我紧张的舌头打结:「张、张玄?」 「这里的东西,我见过。」张玄轻声说。 「……」居然会以为张玄装了「读任守内心活动1.0」版,我果然是想得太多了。 我有点悻悻地撇开头去,终于开始专心看两边的展品。这时候展览路程已然过半,展品从最开始的破烂陶罐之类的东西,已经进入了一个小高/潮。很多损毁不算太严重的成套盔甲,仿拓的认不出来是什么的铭文,青铜鼎,还有陪葬品。虽然看起来不像是满身贴满了软妹币,但是上面至少能看出黄金和宝石之类的贵重物。 「你见过?」我盯着张玄。 「枪兵拿来的。」张玄说,「从黄宗那里。」 「黄宗?等等等等,我有点乱。」我摆手,「那傢伙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是说,回来之后枪哥又去了黄宗那里偷东西?」 「那叫拿。死人的东西不算偷。」张玄理直气壮的说。 我觉得我需要抽个时间纠正一下我家男朋友的三观…… 「好吧,拿。」我妥协,「从那里,偷出来的一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天门的治安真的就这么差,让他顺走了一件又一件宝贝?」 「不一样。但是相似。」张玄站起来,指了指那边的青铜鼎还有几件陪葬品,「风格,还有一部分铭文,都很类似。而且不是秦朝的东西,是和小月氏那些东西放在一起的。」 我有点懵了。如果说风格相似的话,我姑且可以认为当年小月氏和秦朝一直友好通商往来,但是连铭文都一样,还是青铜鼎上面的铭文,那就有点太奇怪了。鼎这种坑爹玩意儿一般用来祭祀,小月氏信奉的神灵,和秦始皇信奉的是一个?还不如说耶稣其实有个学名叫佛祖更可信点。 我们两个因为真神奥义的分歧陷入了僵局,静静地靠着船边,看旁边的展品缓慢掠过。渐渐地除了盔甲还出现了肖像与雕刻。只是这些肖像雕刻都有些奇怪,和我仅见过的兵马俑的风格完全不同,人物的脸不是呆板的威严表情,更多了几分人气,也……多了几分阴森。 擦,你能想像一个石头脸的人对你做出我笑我笑我得意的笑之类的生动表情的场景吗! 接连擦过船边的,是三幅雕像画。第一幅是个女人。广袖飘飘表情端庄的青年美女,高昂着头的姿态,没有雕刻出眼白虹膜的眼睛对着前方。正中的是个中年男人,龙袍加身,能这样穿的大概也只有秦始皇本人了。那个女人竟然能跟秦始皇的画像并排放置,看不出来暴君也是个痴情种……大概吧。 船棺缓慢转过一个角,我渐渐看到了在始皇画像右边的一副画。那是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英武的铠甲,看上去不太像个小兵等级。他头上没有戴头盔,长发也没有挽复杂的髮髻,只是简单束在脑后,颇有几分现代高马尾的古代版风范。我看到的时候一艘游客的船正经过那里,我听到船上两个女孩子小声抽气的声音。 「好帅!」 「哇,没想到在地宫里也能看到帅哥!这么帅的男人怎么死那么早啊……」 ……这年头花痴还真的是不分地点乱犯的一种病啊。
第187页 船渐渐走近到我能看到那画上人的五官了。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两个人的花痴犯得有理,斜飞剑眉,凌厉双眼,线条冷峻的面孔,的确是极帅的一张脸。那人一只手隐在盔甲之后,另外一只手斜斜搭在腰间刀柄上,看上去就是个青年武者模样。 只是我却在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石化了。 不计髮型服装和表情,这个人……这个人…… 这个人不是张玄吗?!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挂在墙上的雕像画。虽然张玄不是长发,没穿盔甲,也绝对没露出过这种威严冷峻的表情,可是这张我每天晚上瞪到天亮的脸,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是他?! 这样一个我天天抱着睡觉的人,为什么会被挂在两千多年前始皇地宫的墙上! 我勐地回过头,看着张玄,却发现他也正在盯着那幅画看。表情是一贯的面瘫,只是从那深得看不到底的黑瞳深处,我却看到了暴戾席捲的骇浪。像是震撼,像是不可置信,也像是……若有所悟。 他看到了什么?想起了什么? 展品旁边解说的喇叭适时响了起来,导游小姐甜蜜悦耳的声音声情并茂地讲解:「这是在始皇陵出土陪葬品中最具价值的文物之一,画中人物身着铠甲,表情生动雕工精细,且保存极为完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更加奇特的是,这位青年身穿的铠甲与以往所出土的秦朝军队制式重铠差别很大,从与此画像同批出土的少数人俑看来,这位青年的身份应该是一支军队统帅。这批已经沉睡地下千年的军队,到底只是象徵帝王尊贵的陪葬,还是当年始皇帝未被后人知晓的一支神秘军队呢?至今这仍是困扰我们的一个谜……」 导游小姐的声音越甜美,我的脸色就越白,听到最后,就像一面往下掉粉的石灰墙。就算是我看到自己的照片挂在秦始皇旁边,可能也不会更加惊讶了。 我几乎不敢去看身边张玄的表情。他始终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只是这种安静里面,却压着我不敢想像的风浪。我握着的他的手,手心竟然出了细细的汗。 「张玄,你别太吃惊嘛呵呵……真没想到过去那时候也有你这么帅的人,看样子还是个将军?嘿嘿说不定是你祖先呢,没想到你家也挺……」 张玄慢慢转过头来,注视着我。他的表情有点怔怔的,紧缩的瞳仁里面映出一个小小的我的影子,好像一抹就能消失。 忽然之间,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一只手扶着船舷,用力撑了一下,身子就已经晃了出去。船在他的蹬力下左右摇摆着,我在小船里面晕头转向站不稳,眼睁睁看他从不深的人工水道里面游到旁边,暴力破坏了营造气氛的墓室装饰壁纸,打开了一遍的安全通道门,一身湿淋淋地就沖了出去。 「张玄!」我高声叫道,抬头看了看刚才拍下了张玄破坏公物全过程的监视器,咬了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地也效仿张玄的动作,一撑船舷跳了下去。水不深,我趟着水跑到岸边,从张玄刚才打开的安全通道那里沖了进去。全程还不忘用包掩耳盗铃地挡着自己的脸。 这里似乎是博物馆堆放杂物的通道,一路黑漆漆的没亮几盏灯。还好没什么岔路,我沿着走廊一路往前跑,也顾不上有没有监视器了。我焦急地四下里看着,张玄不知道跑到哪里了,这么久都没看到他。我拐了个弯,前面好像是放废旧物品的仓库,路过仓库的时候,我敏感地发现里面好像有个人。 推开虚掩的门,我站在门口怔了一下,却没有立刻走进去。 张玄他在里面,在几个巨大的箱子中间的角落里,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躲在周围废弃杂物的阴影里面。如果不是我仔细找了找,几乎找不到和黑暗浑然一体的张玄。 我见过冷酷的张玄,发呆的张玄,惊讶的张玄,微笑的张玄……却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他。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和旁边堆了几厘米灰的石头雕像几乎差不多。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额头抵着手臂坐在那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有种针扎一样的感觉在心底瀰漫开来。 我慢慢地走近,犹豫地喊道:「张玄?」 没有回应。 「那个……你没事吧?不要管什么画像了,就当我们这次出来什么都没看见算了。也许那人长得和你一样只是巧合……」 「不是的话呢?」张玄勐地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里面黑沉沉的一片,「不是的话,你怎么办?」 「……你知道吗?你想起什么了?」 他先是点头,然后摇了摇头,紧接着像是怕和我对视一样,再次低下头去,我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的颤抖,好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这样的张玄太陌生,甚至让我不敢接近。 「……不是巧合,也没关系。」我鼓足勇气,往前走了一步,「就算那真的是你又怎么样。你说过的,不是吗?对你来说,四十年还是一百年,死人还是活人都没有关系。那么对我来说也一样!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是不是人,都会喜欢你!答应你的事情,绝不反悔!」 我走到他身边,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张玄剧烈颤抖了一下,却把自己缩得更紧。我好像有些理解那时候他在小黑屋里看到我的时候的感觉了。那是眼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身在无间,却无力替代,无法拯救的无力。
第188页 「张玄,我也是粽子不是吗?就算你是粽子,我也陪着你。」我蹲到他旁边,小心翼翼说着,「别……别哭好不好?跟我回去。」 张玄没有回应我。我呆呆看着前方的黑暗,忽然之间好像听到他在说什么。低低的声音,一直在重复着什么话。我仔细听了半天才听明白。 他的声音含含煳煳的:「不做粽子……我们都要做人,一起活着,一起老死……」 张玄慢慢抬起头来,黑黝黝的眼睛亮得惊人,没有泪,可我却莫名感到了他内心的阴郁和哀伤。 他伸出手来,环抱住了我。然后好像是试探着轻轻啄了我的嘴唇一下,看到我没有反抗,才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没有技巧,没有百般厮磨万般不舍,他笨拙得像个孩子,幼犬一般轻轻触着摸索。他的牙齿轻轻咬住我的嘴唇,看着我的眼睛慢慢闭上了眼。 我把双手环到了他的背后,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擦掉流下来的眼泪。 我们不做粽子,都做人,一起活下去,一起老死……都和你在一起。 这是我听过的,这个世界上最甜蜜、也是最绝望的誓言。 第101章 「我真是不敢相信。」红摇一边擦眼角一边感动地说,「我这辈子还能看到张玄和阿守开窍的一天……啊,因为爱,两个人冲破博物馆公物的阻隔,然后在众目睽睽的摄像头前热吻什么的太有爱了!书生,什么时候我们也去那里来一发吧!」 正在喝水的舒道:「噗!咳咳……咳咳!」 红摇,你家舒道的节操…… 「太有爱?」枪哥冷笑着说,「两个明知道有摄像头还公然破坏公物,没事干给一帮大肚子保安看激情表演,然后到最后还双双落入局子让我们去领人的白痴?真的是『太』有爱了。」 中枪的我低头,一边顺便把旁边发呆的张玄的头一起扒拉下来。 「不要理那个没有浪漫细胞的混蛋啦,阿守。」红摇拍了拍我,「他才不会懂得约会到警察都出动的乐趣呢!不过……你们两个也的确有些龊哦。问你们破坏公物的理由时候,说什么『因为看到了和他长的一样的文物太惊讶了』,结果到最后也没找到不是吗?」 「不是藉口,是真的。」我烦躁地扒拉扒拉头髮,「我们真的看到了和张玄长得一模一样的古代雕像画。旁边还解说是什么秦始皇的军队将领之类的……左边美女右边美男,穷奢极欲秦始皇坐中间,这么3p的和谐组合我怎么可能看错。」 「咦?」红摇惊讶,「可是你不是说后来没发现什么吗?」 「问题就在这里,」我的表情很阴沉,「后来我们被工作人员押解着去那里看的时候,发现并没有什么雕像画。三幅画全都消失了,什么都没有。后来我又跟着他们去看了监控录像,也没有发现什么,只有我跟张玄两个人傻呆呆对着墙发愣,然后他就冲破阻隔奔向『哔——』片了。」 「幻觉吗?」红摇喃喃着,「可是……你们两个真的是太天生一对了,连幻觉也幻到一起了。」 「巧合吧。」枪哥表示不相信,「张玄那傢伙笨得要命……虽然任守也没好到哪里去,说不定是这两个人一个人看到了幻觉,然后另外一个人听闻对方的说法就坚信自己也看到了呢。」 舒道只是沉思着,没有说话。 「我看到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张玄忽然说道。他抬起手来,缓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只是眼睛,是这里。」 不光天门所有人,连我也盯着他看。 「我想起来一些片段。」张玄说,「记不全,看不清,但是……那个人长相和我一样。」 「那个人……」舒道低声说,「张玄,阿守说的三个人,你都看到了吗?」 张玄点头。 「那么,画下来看看吧。」 我黑线:「舒道,你也知道我画人的水平和小月氏差不多,这太……」 我话还没说完,张玄已经接过了舒道递来的纸笔。接着,在我震惊的目光中,他低头在纸上画起来。暗灰色的线条逐一落户,清晰的图案浮现。没过多久,三张逼真的素描已经跃然纸上。 「……卧槽,这不科学,为什么张玄居然会画画!」我闭上了张了半天的嘴巴,低声骂道。 张玄无辜看我:「你没问我。」 「好吧这不是重点……」我悻悻挥了挥手,凑过去看他画出来的图样。 一女两男,细緻的雕刻风格,的确是那天我看到的肖像图。看来就算是幻觉,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至少张玄也看到了和我一样的东西。 舒道也在认真看着那三幅画像。他的表情很凝重。看到和张玄长相相同的那个铠甲将军时候,还特意比对了一下,而当他看到最后那张美女图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个是……」他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着,忽然站了起来,「你们等我一下!」 他用和自己的身体素质绝对不相符的速度飞速冲到了房间里,没过多久,又神奇地席捲出来。其神速简直让我不能不怀疑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利用红摇采阴补阳。 舒道的手里抱了相机和电脑。他颤抖着手打开电脑,连上相机,飞快地调出一组照片。我看了看,发现那是前一段日子在地下小月氏祭坛里时拍的照片。
第189页 「呀,我都忘了还有这些。」我一张张看过去,对着一张我对镜头剪刀手的照片啧啧称赞,「清晰度不错嘛,没想到我还能跟真正的歷史文物留下合影。不过你让我们看这个干什么?」 舒道的手微微发抖,他飞快点过一张张照片,最后屏幕定格在一张照片上。那是在玄武岩小岛上的八边形房间里的一张壁画。正是传说中有黄金城的那张,拍照的时候壁画已经被黄宗的血染过,血色的巨大黄金城浮现在墙壁上。 然而舒道的重点却并不是黄金城。他滑动滑鼠,放大了壁画上乘云远去的仙人,继续放大,终于连仙人都成为旁边的背景,重点落到了筋斗云上一团模煳的影子处。 「壁画被血染色以后,出现的不只有黄金城。」舒道说,「在祥云之上除了那个男子,还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影。你们看,这张图并不太清晰。我对画面作了一些处理,发现那个人是一个女人。」 舒道转眼打开另外一张照片,是他处理过后的祥云局部图。这张照片中云上除了那个青年男人还多了一个女人。面容美丽端庄,广袖飘飘,和男子很是亲密地依偎在一起。这个女子看起来有些熟悉,我怔了一下,大叫起来:「这是……秦始皇地宫里那个女人的雕像画!」 在那个展览上,我和张玄的「幻觉」□出现了三幅画。但是由于里面那个和张玄一样的青年将军带给我们的震惊太大,其他两幅画都被我们选择性忽略了。特别是那个存在感还没有秦始皇高的美女。 现在,这个美女居然会出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小月氏祭坛壁画中。我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李白和莎士比亚跨越时间空间的交流能够成为可能。 「你们看,这两个人的服装。」舒道把小月氏洞窟里面那个青年和张玄画出的美女并排放在一起,「完全是一个风格的!这个女子被隐藏在壁画之中,你们还记得在下面我们看到的第一幅壁画吗?那个仙人降临之时的壁画。在壁画上,第一次出现的仙人是两个,可是到最后就只有这个青年的身影了。说不定……从头到尾,小月氏的先神就是两个人!」 他站了起来,激动地走来走去:「小月氏南迁是在汉朝……但是尼卡代表的那一支明显和其他不同。从壁画、人俑和祭坛的风格来看,他们受战国和秦朝影响较深。现在,小月氏的先神之一竟然出现在始皇地宫中,我从开始就在猜测,现在全连上了……」 他勐地回过头来,花了好久才平復了激动的情绪。他慢慢说道:「小月氏的先神……也许,和秦始皇也曾有过交际。始皇帝即位后,对于仙神之道极为迷信。他遍访能人异士想要探求长生不老之道。拥有方瞳的仙人,他们的眼睛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龙髓。这两个人,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海外仙人。他们早就相识,从小月氏的壁画上我们能确定这点。然而不知什么原因,一个人留在小月氏,另外一个人却到了秦始皇那里。这个女子和秦始皇的关系,以及她做了什么事……说不定,这就是找到真正的始皇地宫在哪里的关键!」 然而,迎接舒道精彩解说的却只是一片沉默。 「啊哈哈……」我侧过脸干笑,「你想得太多了吧……」 枪哥点头:「想得太多了。」 红摇捂脸:「虽然我很不想承认,可是……想得太多了+1……」 就算是我这种如同草泥马一样奔腾的想像力,也必须得在科研人员的联想能力面前甘拜下风。一个是秦始皇,一个是小月氏,括弧,福建。怎么可能这么轻松扯上关系!而且,舒道居然没做什么少数民族迁移报告就得出了这种结论,太不可信了! 「舒道啊,我觉得你还是最好再去找点别的吧。」我好言相劝,「你看这里所有人都不支持你的结论。而且总不可能是小月氏替秦始皇建的陵墓……」 「在黄金城。」张玄突然插入的话打断了我的话。他没有看任何一个人,只是眼睛盯着地板,说道:「秦皇陵在黄金城。」 「你怎么知道?」反驳他的是枪哥,不知道枪哥最近是不是格外看不惯张玄,说话都带着火药味道,「就连舒道都没有百分之百肯定。这么荒谬的言论,太不可能了!」 「我知道。」张玄说道,「反正知道。」 又是这样……就像当时在地下小月氏的祭坛一样,张玄好像莫名其妙知道很多奇怪的东西。只是连他自己好像都说不出来那些是什么,为什么。不……现在看来,可能不是「莫名其妙」地知道。有可能,那些东西,原本就是他应该知道的。 我不相信我们在那个展览之中看到的画像只是幻觉。从头到尾我看到的,都是真的。我没有告诉他们在那里我又看到了那个壁画上的青年,那个人像是我心底的一块病,只要说出口就会带来无尽的恐慌。 只是我好像隐隐觉得,这个人还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舒道一直在看着张玄,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说道:「张玄,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张玄嗯了一声。紧接着又加了一句:「只给你说。」 餵……他什么意思?!有什么事,不能给女朋友说,居然要给一个外人「男人」说! 「你们在干什么?」气氛正在僵持的时候,外面的门开了,九叔带着一身雨水站在门口,可能是淋了雨的原因,他的脸色很是苍白。
第190页 「九叔啊,没什么,我们一群人听舒道和张玄胡说八道呢。」枪哥大大咧咧说道,「要不要一起来?」 九叔没怎么说话,只是「嗯」了一声,一边抖落身上的雨水,一边往屋里走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步伐似乎沉重得无法抬起来。他没搭理我们,一个人走进屋,啪地关上了门。 「九叔啊,烦着呢。」枪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转过身来,「算了,我是不打算听你们胡说八道了。任守,cs的干活,去不?」 我应了一声,刚想跑过去,犹豫了一下,回头又看了看张玄。他却在低头髮呆,半点没有搭理我的意思。我心里一堵,索性也不理会他,跟在枪哥后面跑到了电脑房。 最后我回头又看了一眼,张玄依然呆呆对着地板,他没和舒道说什么,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个小小的未知世界,没有任何人能够介入。 第102章 再没什么要比猜不到男朋友心里在想什么更加憋屈了。 最近几天我真想抓着红摇大喊:看好你家男人啊!别让他勾引我家男人了我家男人很单纯的不管男的女的他只认我一个!!! 问题是,不管我怎么内心狂怒,张玄还是在我恨铁不成钢的哀怨眼神里面,和舒道越走越近。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这两个男人一个发呆一个对书本狂翻,完全不顾我和红摇两个人抓狂和掀桌的欲望,肆无忌惮散发着「我要弯了」的恐怖光波。 「阿守,你说,要不然干脆我们两个在一起算了。」红摇无精打采地戳我,她一边狠狠看了舒道一眼,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把脸埋到我的胸前肋骨中间痛哭,「这是什么意思嘛!明明我才刚刚泡到他的!难道是最近晚上我不够卖力吗?可是他都好几天晚上没回来了……呜呜呜我恨这个允许男人和男人之间有真爱的世界!」 「别胡说八道行吗……」我一边咬着牙磨字,一边假装冷艷高贵地偷偷瞄那边,「张小玄的真爱是我!不管是bg还是搞基对象都只能是我!他……他只是最近缺乏母爱才去找舒道的!我才不要和你百合!」 「切,我百合也不会找你。」红摇嫌弃地坐起来,「胸口都这么硬,怪不得张玄缺乏母爱。」 「……」 「可是他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啦……」红摇继续哀怨,「张玄那种笨蛋,能给书生的科研工作提供什么线索。而且……阿守你有没有注意到,最近书生看你的目光好奇怪……」 「……」 红摇忧愁托腮:「怎么办,虽然我很坚信有了我的书生应该不会眼光偏到另一种族上面去,可是万一他真的对你产生了兴趣我是要杀了你还是自杀好呢……」 我觉得哪一种选择都很不好。 「够了。」我捂脸,「现在的重点是,张玄到底和他在说什么?明明我什么事情都告诉他了,他瞒着我那么多!还有,舒道又不是领导,最近九叔到底在忙什么啊混蛋!」 红摇脸上的怨恨表情淡了一点,她侧过头去:「九叔啊……他最近应该在纠结吧。」 「他纠结?这么好的消息为什么我居然不知道?」 「他大概是在抉择,是在这里陪自己的老婆最后一段路,还是冒着生命危险为她找那万分之一都不到的希望。」 我傻傻看着红摇,一时之间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红摇表情淡淡地看着我:「阿守,我知道你很讨厌九叔。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他,这个人阴暗又冷漠,实在不讨人喜欢。可是,我没办法讨厌他,最多只是……可怜他罢了。」 「阿守,我告诉过你九叔以前很出名吧?二十年前,倒斗界没几个人不知道关陆离的。他大概算是那时候的斗林新秀,年轻,帅哥,好技术,坏心肝。哎呀这真是我少女时期梦想的男人。不过我现在已经完全不萌这种啦。」红摇很没说服力地挥了挥手,「重点呢,就是那时候的九叔碰上了一朵小白花一样的女人,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反正莫名其妙地,有一天九叔忽然就宣布洗手不干了。」 我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红摇,神奇的是她居然读懂了。 「神经病吧?」红摇说,「还有更神经的。他好不容易把那堆东西甩干净,可是十几年后,这货忽然又悄悄復出了,要知道这时候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比起当年二十多的小伙子,技术明显退步了一大截。可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啊,人家技术不足就用黑心来补。他很善于认人用人,自身的那种魅力也很容易吸引怪人和高人。阿守,你要知道,一个领导没必要让每个成员都忠心于他,只要他能用某种筹码,让这些人暂时离不开他就足够了。这一点上面,九叔做得很成功。天门的所有人,随时都可以离开他,可是又暂时不太想离开他。磕磕绊绊的就到了今天的局面。」 「九叔为什么要復出?」我忍不住问道。 「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当年的瘾没戒掉,也可能……因为他家那朵小白花吧。阮慕弦你见过,身体不好,这些年来要不是九叔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吊着命,早就挂掉了。这些年看他一边到处敛财坑害队友恨得牙痒,一边又看他东奔西走觉得可怜……哎,这傢伙真是矛盾。」 「一点都不矛盾。」我默默扭头,恨恨道,「红摇,你绝对想多了,九叔那种傢伙从来不把我们当人看,怎么可能喜欢哪个人。你以为他小言男主啊口胡!我敢打赌……」
第191页 「我要是你,我会选择永远不拿九叔打赌。」 我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就从外面飘了进来。这种人还没到声音就风骚荡漾地飘好远的风格,除了枪哥,天门里面没第二个人。 我没好气地瞪了刚进门的枪哥一眼:「为什么?你这个怕领导的窝囊废。」 我只看了枪哥一眼就有点咋舌,很反常地,他今天没穿那一贯的兵痞破烂装,反倒是穿着一身很正式的西服,蜂蜜色的诱人肌肤,五官俊朗线条坚毅,乍一看上去,颇有点封面西装型男的感觉。 可是有的人,那一身流氓气质是多厚的皮都挡不住的。枪哥一边踩掉皮鞋踢到一边,一边懒洋洋解着领带,他的样子看上去很疲惫,另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还有点怪怪的欲言又止。 「因为领导可能就在我后面。」枪哥大拇指戳了戳自己肩膀后面,然后看着我勐然捂嘴的样子幸灾乐祸。 红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去哪里了?竟然打扮得跟个人一样。」 好吐槽。 「没办法,跟九叔去办事,总不能和你们这帮禽兽在一起一样伪装成同类。」枪哥随口反击。 神吐槽。 我和红摇被大招放倒,倒退三步倒在沙发上。枪哥笑嘻嘻比了个v字。 「办什么事?」我萎靡不振地问,「为什么都不叫我家张小玄叫你这个不靠谱的?」 枪哥抽了抽嘴角:「张玄才更不靠谱好吧!你一天不秀恩爱会死吗……算了,不说这个。」 他忽然翻书一样换了一张严肃脸,翘着的腿也放了下去。他认真看着我们所有人,说道:「我和九叔去接一个人。」 「接人?」 「对。关于我们这次去黄金城,九叔非常重视。所以他特意找了个嚮导。」 听到「嚮导」两个字,我的嘴角不由自主抽了抽。我揉了揉太阳穴:「别说嚮导行吗?你一提到这俩字我就会不由自主想到尼卡。我们有舒道,技术外援还是不够吗?要知道这年头凡是嚮导都不怎么正常。」 枪哥没有吐槽我,他有点勉强地笑了笑:「嗯,没错。嚮导都不正常。」 他竟然对我的看法表示贊同?我看向他,不由自主问道:「枪哥……你说去接人,是去接那个嚮导吗?看到人了吗?」 枪哥点头,然后低气压。 「……很不正常吗?」 枪哥没有答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叼在嘴里,然后徐徐吐了一口长气。 「总之,那人就在下面,和九叔一起上来的,你做好心理准备就是了。」 我看着他那张沉重的脸,狠狠咽了口唾沫。枪哥这人算是比较见多识广,也比较没脑子的。能让他没怎么深交就露出这种表情的……这嚮导是凹凸曼?外星人?九叔第二?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心情酷似高考等着成绩单的时候。可是九叔毕竟不是高考改卷组,不会给我一个月等他上楼。没过多久我就耳尖地听到了电梯停靠的声音。 两个脚步声渐渐走近了。大厅的门无声无息打开,九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和枪哥一样,也穿了很正式的黑西装,衬得他的黑髮黑眼黑脸越发乌漆八黑像是资本家和剥削阶级。他的目光随意扫了一眼,想到刚才才说过领导的坏话,我忙不迭往在旁边装了很久石像的张玄后面缩,一边端了茶假装酱油党。九叔没再看我,他把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走了进来。 他身子转了一下,和后面的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个一直没有显现真面目的神秘人士才走了进来。那人个子很高,走进这个下陷的大厅时还微微欠了下身子,才露出脸来。 那个时候我和红摇都假装淡定帝地含了一口茶在嘴里。等到外面那个人的正脸显现在我们两个面前时,我一口茶「噗」地喷了出来。而红摇在怔了片刻之后,也追随着我的脚步喷了茶。 「噗!咳咳……咳!」我顾不得自己的狼狈,连滚带爬跳到了张玄肩膀上,四肢攀附着他的后背和脖子发抖,「鬼啊!!!这还是大白天呢你怎么就出来了啊——」 「看吧九叔,」枪哥瞄了我一眼,「我就说了,总会有人比我喷得远的。这俩人果然不淡定了——喂,那个怂货,你别在外人面前丢人了,不是鬼的。」 我战战兢兢往地上看了看——那个很无辜地站在那里的男人脚下,虽然头顶上的灯光光影效果并不好,可他的脚下的确是有着一片淡淡影子的。 那人身高足有一米九,看上去和枪哥不相上下。但是他的身材很纤瘦,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服,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带也打得整整齐齐,手里夹着一个公文包,白皙的脸上甚至还戴了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脸上带着点淡淡的微笑,很是无辜的看着我。 ……你无辜个p啊!那张脸……那张脸分明就是这段日子以来出现过两次、每次出现都会死人、每次死人都会没眼睛的那个……小月氏壁画上的神秘男人!!! 他怎么能这么光明正大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这不科学到了极点啊! 第103章 「我叫苍离。」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男人有着清秀俊美的长相和温文尔雅的言谈举止,只是从名字上面我就给他打了负分。 「你姓苍?」 他微笑着点头,两条腿闲闲伸在地上,西裤边都平整地熨过,显得越发修长笔直。
第192页 我恨铁不成钢望着枪哥:「这嚮导我们不能要!枪哥啊你要劝劝九叔别让他做傻事!苍!姓苍,你没想起来什么吗?」 枪哥摸下巴:「苍井空?」 「……是少数民族啦混蛋!我大汉天朝上国,你见过几个姓苍的?!这名字一看就是日本或者……那啥的间谍!」 舒道咳了一声:「阿守……虽然可能不是汉族,但是绝对不是日本,仓颉的姓氏也可以写作这个『苍』字……」 我果断无视了对我是个文盲的指责,继续声色俱厉审问那个叫苍离的男人:「你怎么长成这样?」 苍离:「……不好意思,父母决定的。」 「你那什么爹娘啊?你知不知道这张脸跟我见过的一个两千多年前的死人一个样,这种脸跟我们下地是很不吉利的。你要不要考虑先去整个容……唔……」 枪哥一巴掌捂住了我的嘴,把我丢给张玄,然后微笑着对那人说:「实在不好意思,这孩子脑子有点问题,还请苍先生不要见怪。」 苍离很好脾气地微笑着:「没关系,这位小姐很可爱。」 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还有枪哥,你才脑子有问题! 我愤愤地从张玄身上爬起来,就准备再接再厉继续审问,一定要让这个诡异的嚮导露出马脚,可是张玄却扯住了我的衣服制止了我的行动。 「先别动。」张玄低声说,「那人不是普通人。」 我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张玄,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像是知道什么。意识到这里不是个问话的好地方,我咬了咬嘴唇,强忍着一肚子的问题坐了下去。 全程苍离一直很有兴趣地注视着我们。最后他扶了扶眼镜,我几乎能听见一道反光在他的镜片上一掠而过,然后「叮」地一声消失在边缘的声音。 九叔警告地看了我一眼,才转向苍离,开口道:「苍先生,想必老鬼已经把我们的目的向你转告过了。对老鬼推荐来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们的人毕竟还年轻气盛,希望你能用真才实学来给他们长点见识。」 「自然。」苍离微笑着说,一边打开了那个公文包。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他的手有意无意晃了一下,手枪啪地掉到了地上,枪口对着我的方向砰地一声响,子弹沿着我刚踩到地上的脚脖子擦了过去。吓得我再次扒到了张玄脖子上。 「啊,不好意思。」苍离无辜地笑了笑,「手滑了。」 ……手滑你妹啊!!!有几个人会把上了膛的手枪塞到公文包里手滑的!!! 我错了,这傢伙长着一张斯文败类的皮,实际上是个衣冠禽兽啊!看那手滑的精准度,简直和枪哥有一拼了! 我忍气吞声地刚刚缩回去,张玄忽然站了起来,没等我们看清楚,那把刀已经贴到了苍离脖子边上。他冷冷注视着苍离:「再有下次,我就手滑了。」 「……」 「嗨,嗨。」苍离笑着举起双手,「实在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张玄毫不犹豫:「她男朋友。」 就连红摇都在后面倒抽了一小口冷气,真心赞嘆着:「张玄好帅!」 苍离的目光若有若无在我们两个人身上晃了一下,定格在我张嘴一脸惊艷的表情上,瞳孔深处虚了虚。他一根手指轻轻抵住张玄的刀,抬头微笑:「不会有下次了,那么,能不能……我们要谈正事了。」 张玄顿了半晌,才还刀入鞘,转身走到我身边,把脑袋搁到我肩膀上,打了个哈欠睡起来。 苍离这才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应该出现在公文包里的正常物品,几张纸,一张光碟,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小玩意儿。他展开了一张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地图,白皙修长的食指在上面点了一下:「我们要去的地方,位于甘肃与内蒙古的交界处,腾格里沙漠中。我看了你们提供的信息,自己也找了一些资料。发现这座黄金城也许并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 「腾格里沙漠在两千年前,并没有现在的面积这么大。当时的很多地方还都是草原绿洲。因此,小月氏迁徙范围也许包含在其中也不一定。在当地的地方志中,曾经出现过几次关于牧民在沙漠中看到城池影像的记载。约三百年前的一次关于海市蜃楼的记载中,有上千人同时看到了矗立在沙漠里的高大城池。这说明,也许在沙漠的某个角落里,那座黄金城是真的存在的。」 「很巧,我对小月氏和黄金城的事情一直都挺感兴趣的,这次你们提供的壁画和其他照片资料,正好补上了我很久以来都没有想通的问题。我认为,这次出行我们一定能找到传说中的黄金城。天门的人我从来相信,所以相信我,这会是一次愉快的合作。」苍离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着眨了眨眼睛。 没有人用鼓掌对他的发言表示欢迎。苍离也并不觉得尴尬,他从桌子上拈起一颗草莓,慢慢地塞到嘴里,一双眼睛还在看着我们。 「苍先生,您说您一直在研究小月氏和黄金城,那么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和您交流一下呢?我这里正好也有一些资料。」到最后,还是舒道打破了尴尬局面,他温和地开口,向着苍离友好的伸出手。 「荣幸之至。」苍离和舒道握了一下手,又转向九叔:「那么,九叔,我就先离开了。」 九叔点头:「嗯,在出发前,你可以在这里挑一间房间住下。我还需要时间做一些准备。」
第193页 看着九叔、舒道和苍离相携而出,我在后面生生抓碎了椅子的把手。 「那东西是清朝末年的,」枪哥提醒,「梨花木,很贵。」 「……不早说!混蛋啊!你们都没意见吗?让我们最柔弱善良的舒道跟那个生死都不知道的鬼一起出去,他出事了怎么办!」 红摇冷笑:「出事?别忘了九叔还跟在旁边,书生要是出了事,我就拿九叔的妻子女儿开刀!」 ……好威胁。 「冷静点任守。」枪哥说道,「那个人他不是鬼。他是老鬼……九叔很多年前的一个朋友推荐来的,也是倒斗的。我看过他的证件,甚至连他的简歷都扒出来了。找不到任何问题。」 「他要是会伪造呢!」我愤怒地喊着,「你那破技术靠谱吗?!」 枪哥淡淡看了我一眼:「我的技术不是关键,关键是——你看张玄发表意见了吗?既然张玄都没说是鬼,那起码说明这人和你不一样。」 我扭头盯着张玄看。 张玄低着头,脸上的表情莫名有些恍惚。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是活人。但是……」 他斟酌了很久,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说道:「很奇怪的人,但是无害。」 枪哥洋洋得意:「看吧,我说了没问题的!」 我虚弱地靠在沙发上:「问题是……张玄这傢伙的话能作准吗?你也说了他老不靠谱来着,万一……」 「放心吧,到了下面我紧盯着他。」枪哥自信满满地说,「我们才不会重蹈黄宗的覆辙。现在的关键是,这傢伙确实是个好用的人。至少对于进沙漠来说,有了他我们不会渴死饿死。」 「不好意思,没他我也不会死。不能换个吗?我觉得他……我对他有点……」我绞尽脑汁组织着语言。 「离他远点。」张玄忽然打断了我的话。他抬起头来直直看着我,脸色有点阴沉。 「诶?怎么啦?放心吧那傢伙看起来阴森森的,一身从地下来的腥气,我最讨厌这种啦。」我拍胸脯保证,「闷哥你才是我的真爱啊!」 「别和他说话,别靠近他。」张玄依然在盯着我,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我忽然意识到,他好像不是跟我想像一样在简单地吃醋。 「你在不安什么?」我收起了笑,看着他,「张玄,这段日子你一直在躲避着我什么东西?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吗?」 他沉默地低头,可我看见他放在沙发上的手却悄悄握紧了。他是个不会说谎的人,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只是需要很细心才能看清楚。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勐地站了起来,根本不顾我还在等他的回答,跟在九叔他们后面跑了出去。 「餵——你等等!」我不顾枪哥一脸在看热闹的表情,立刻追了上去,可是张小玄的速度竟然比我还快,我刚刚跑出楼梯口,就发现天门大门口远处,一个绝尘而去的身影。 「不追上去吗?」不知什么时候,枪哥来到了我身后,轻轻说着。 「废话!我要是能追上还轮得着你在这里看苦情戏啊!」我咬牙切齿盯着远方,「别让我知道他……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啊!他前女友带着当年的私生子找上门了吗?!」 「我猜,大概是他的记忆恢復了吧。」枪哥眯起眼睛,靠着墙抽了一口烟,「任守,你没发现他这段日子很不对劲吗?对我们都没什么,只是单单躲着你。你是不是被沖昏头脑了,所以从来没想过——他为什么会喜欢你?」 我瞪着他。 枪哥看着我:「有句话我一直没说,你们两个之间存在的问题太多,相互的身份、丢失的记忆、隐秘的过去……也许,你们两个并不是最合适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从墙上掰出一块砖头扔过去,「你也说了,我们两个都不是普通人,都遗忘过过去的事情,都有一堆秘密——我们两个才是彼此最合适的!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因为我是他喜欢的人!」 我看着枪哥,强忍着上去和他掐架的欲望:「项戎钧,你不觉得你很搞笑吗?没错,我长得跟貌若天仙毛线关系都没有,我也不怎么聪明,没钱,没大脑……可是,在你心里我不怎么样,并不代表我就真的一无是处!总有那么一个人,在他心里,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就算……就算别人不这么认为,至少我觉得自己会吐槽能犯二会卖萌够阳光好到爆了!」 枪哥动了动嘴唇:「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我愤怒地喊道,「告诉你——就算真有个女人带着私生子找上门来,我也要张玄亲自拿着dna鑑定结果放到我脸前才相信!最近不想看到你,麻烦你圆润地滚开!」 第104章 我很豪放地在枪哥面前撂了狠话,也很爽快地看着他没说什么默默转身离开了。可是没过几天,我就被迫自食恶果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某个不知名的原因,红摇在洗澡的时候一不小心把我房间和她房间的水管都给弄爆了。而这个时候,基地里会修理水管的人只有枪哥一个…… 「他肯定不会修的啦。」我拍胸脯保证,「那天我才刚让他圆润地滚开,现在去让他帮忙他大概只会让咱们圆润地滚回去。」 ……然后本来没有参与破坏水管的我愣是被红摇拖到了枪哥面前,用道歉作为修理水管的附送礼物。
第194页 我不情不愿地被红摇按着后脑勺站到了枪哥面前,那厮刚刚睡醒,随便套了条短裤赤着上身站在我脸前,垂着眼帘看我。 「枪兵,阿守来跟你道歉了,」红摇笑容满面,然后按着我的头威胁,「对吧?阿守?」 「……」 「你看阿守都道歉了,所以来帮忙嘛!不修好水管的话今晚上我们都要在船上睡觉了哦!」 「是么?」枪哥点上烟,闲闲抽了一口,「可我怎么看着,这傢伙没什么诚意呢?」 「你……」我张嘴就想骂他,我敢打赌,以这傢伙的心胸粗犷程度,肯定早就忘了红摇说的是什么事了,只不过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整我的机会罢了。可我还没说出口,红摇就又一次把我的下巴摁到了胸口上:「哪里!阿守很有诚意的,对吧?阿守快说!」 说着,她还凑到了我耳朵边低声威胁着:「不把他哄高兴了,我就把你砸碎九叔花瓶又粘起来的事情告诉九叔!」 「……」 我很不情愿地两只脚蹭了一下,开口道:「那个……对不起啦,是我的错,下次我一定不再让你滚了,所以麻烦你去修一下水管,ok?」 「哦?然后改让我爬开?」枪哥慢悠悠说道。 恭喜你,答对了。 「罢了,想从你嘴里听到真心的道歉,我还不如盼着天上掉妹子。」枪哥把烟掐灭,「哪里坏了?」 其实,从很多方面来说,枪哥的确是个很不错的男人。至少当他顶着一身水从修好的卫生间里面爬出来的时候,平时最不待见他的我和红摇还是挺崇拜地看着他。 枪哥一身湿淋淋的,显得那身肌肉更加让人垂涎。他斜眼看了看一直在偷瞄他的我们两个,忽然勾起唇角笑了笑:「怎么?想看?」 我和红摇一起比中指。 「想看也不给你们看。」他很贱地说,「任守,怎么,和张玄吵架了就想要换人看了?」 「谁说我们吵架了?」我用鼻子出气,「我们好得不能再好了!一切恶势力都无法改变我们之间的情比金坚!」 枪哥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人打断了。 「不好意思,请问……任守小姐是吗?」 我们一起扭过头去,出乎意料地,一个完全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正站在走廊边上。苍离穿着一件米色的休闲西装,衣冠整齐微笑无懈可击地看着我。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这边三个人的睡衣和裤衩,顿时感觉一定是这傢伙跑错片场了。 他走过来,彬彬有礼地伸出手:「来天门这么久,和其他的人都熟悉了,只是还没跟你好好聊聊。听九叔说你是天门的主要战斗人员,真是不可思议。这么娇小的姑娘居然这样强大。」 我瞪着那只伸过来表示友好的手,没有动作。 苍离也不在意,收回手去笑了笑:「听说上次在小月氏的祭坛中,那个一切秘密的关键——矿石方瞳就是你找到的?真是不简单,不知道能不能和我聊聊?我对这个碰巧很感兴趣,也……」 「不能。」 我根本没张嘴,所以有那么一会儿我简直以为自己练成了用大脑直接发声的本领。可是我很快觉得这种金手指不是我的风格,万一我在内心吐槽九叔被听到的话,开了这玩意儿绝对是赔本生意。我回过头去,发现张玄站在角落里,刚才那句话正是他说的。 他大步走了过来,面瘫的脸色之下有点阴沉。没等我们几个反应过来,张玄抓住我的手腕,一个闪身挡到我前面,把苍离完全挡到了我的视线之外。 「什么都不能。」他毫不客气地对苍离说,「她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这样吗?那真是太可惜了。」苍离的涵养简直好到让人惊嘆。面对这样的张玄他依然笑容可掬地说着。张玄皱了皱眉头,没有继续废话,他拉着我的手,一路踉踉跄跄把我拖离了他们的圈子。 「等等,张玄你……你放开我!」被扯到电梯里的时候,我气恼地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就算我也不喜欢那个人没错,可这样也太没礼貌了吧!」 张玄眼睛斜视着地面,就是不肯落在我身上,当然也不说话。 这种沉默不同于以往他发呆我吐槽的欢乐相处模式,低沉的压抑、慌乱的恐惧,我能隐约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不安情绪。可无力的是,我连他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想,和我说什么吗?」 我努力平静着语气,试图和他讲道理。 张玄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他抬起眼睛对上我的视线之后,又好像被碰了触角的蜗牛,整个人迅速缩回了壳里。 张玄小蜗牛,干得漂亮。 「不说是吗?那我走。」 我盯了他半天,终于成功放弃了。我扭头就走,结果忘了自己是在电梯上,刚刚转身就结结实实撞到了关着的门上,鼻子上的麻筋被弹了一下,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我捂着鼻子眼睛蹲在地上哼哼的时候,身后的人慢慢试探着犹犹豫豫抓住了我的衣服。 「对不起,你别走。」张玄小声说。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扣工资干嘛啊!」我用力甩,甩,还是没甩开他的手,「你在闹什么别扭?又是不跟我说话又是吃无名飞醋的,我和那个苍离半句好话都没说过!你凭什么一副觉得我在出轨的样子?还不说话……靠,有本事你晚上别拉着我去小黑屋照向日葵睡觉啊!还嫌弃我硬,抱你的兔斯基去吧!」
第195页 张玄拽得更加用力,干脆整个人都贴到了我的后背上。他闷闷说着:「没有……不要分开睡。没有不说话,我没有……」 「闪边!别贴着我!不解释清楚你这段时间怎么了,就别再拉我上你的床!」 我们两个挤在电梯门前的一小块,推推搡搡挤挤挨挨,没留神,电梯已经到了停靠地点,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我们两个叠罗汉状一起栽到了前面。 日哟……为什么我们两个就连吵架都能吵得让我自己都觉得跌分子! 我尴尬地用力把张玄推到一边,站起来到处乱看着。他坐在地上不起来,黑眼睛幽幽看着我,一侧的脸颊鼓起来,像是嘴里含了一把松子的松鼠。 「起来!大男人一个,像什么样子。」我斥责着,「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张玄慢慢站了起来。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缓缓环视着周围。 刚才进电梯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按了哪一层的键。现在看来,应该是谁不小心按了鬼殿的楼层,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正是地下室鬼殿。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这里是天门摆放从地底拿出来的各种诡异神奇恐怖危险物品的地方,且不说会不会不小心打破了个瓶子就染上古代病毒一命呜唿,单是那些东西散发出来的死气,就让我觉得像是再次回到了被关押在地下的日子,冰冷,寂静,快要窒息的黑暗气息,让人只感到无边的绝望。 好几百平方米的空间,没有人,没有生命,贴墙摆放的玻璃柜,在冷光灯照射下的展览台,放着寒气森然的刀剑、半闭双眼的古尸、血迹斑斑的器具、绿锈幽幽的青铜鼎……我知道这里的每一件东西拿出去都价值连城,可它们也是如此让人不想接近。它们体现了那悠悠几千年的另外一面,除了博物馆展出的辉煌灿烂,还有与之相对的、淌满了鲜血和绝望尖叫的歷史。每一段,都惨不忍睹。 张玄向前走了两步,可也仅仅是两步而已,他摇摇晃晃停了下来,有些茫然地看了一圈,回过头来,目光又定格在我身上。 「诺诺。」他喊我的名字,「你别跑。」 「……我一微米都没有动,亲。」 「是啊,你现在没有跑。」他有些勉强地弯了弯嘴角,似乎是想要笑,可那个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你说,你不喜欢地下,不喜欢阴气。你讨厌没有阳光的地方……可是,假如我也来自那样的地方,你会不会讨厌我?」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渐渐踏入了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展览台的光中。他身边摆放着青铜剑和陪葬的人俑,冷白的光线从上面照射下来,映得他线条分明的脸恍若一尊石像。和旁边那些地下的东西没什么差别的冰冷石像。 「如果我不是我,要怎么办?」张玄一只手握住了腰间的刀,另外一只手在虚空里抓了一把,「我想起了一些东西……但是也什么都记不起来。诺诺,要是我也和它们一样,要是我也属于地下,要是……我做过伤害你的事情,怎么办?你会不会讨厌我,然后跟苍离或者枪兵走了?」 听前一半的时候,我很心疼他。听后一半的时候,我很想揍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踏步几步过去,一巴掌打断了他正在摆的迷茫忧郁pose。 「你脑袋里装的什么?!我在你心目中眼光就那么差吗?还苍离或者枪兵……呕!一个小白脸一个种马,你觉得他们配得上我吗!」 我扯着他远离了那些东西,在他身上摸了摸,找出手电筒打开来。一边教训着他:「早告诉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叫做『你不是你』?你就在这里!张小玄我警告你,你可是对我妈妈说过要照顾我对我好的,敢食言的话,我就……就算你你的房产在地下又怎么样?我们有手电筒!」 我埋怨地用手电筒敲他的头:「你怎么这么傻啊?就算我再讨厌那些东西,怎么会讨厌你?我……我还会担心你嫌弃我太丑太二配不上你这种高富帅呢!笨蛋张小玄,只要你不在外面找个女人,不会离开你的啦。」 张玄犹豫抬头:「真的?」 「呃,男人也不行!」 张玄伸出手来,认真地看着我:「拉钩。」 「……好,拉钩……」 我无力地伸出手来和他拉了拉,拍了拍他后背:「别扭闹完了吧?走吧给我上去,就算大话说过了,呃……我还是不喜欢这种地方!」 「还没有。」 「……啊?」 张玄一只手勾着我的肩膀,低下头来:「这里有摄像头,红摇说,在摄像头下面做什么事情很有爱。枪兵说这样做很无耻。舒道说最好不要。」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来做一点坏事吧。」 说着,他的脸就凑了过来,没等我说话,贴上了我的嘴唇。 第105章 九叔在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一个月零八天之后终于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这种出现频率让我不由自主想起四十年前,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追的某个一头绿光的网站上的某几个作者,总是在大家忘记她存在的时候冒头彰显一下他还没死。说起来自从我重新归来,还没有看过那几个一脸死相的坑到底有没有填上。 出来彰显他还没解散天门的九叔一脸疲惫,他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眼睛下面有着青黑的印记。他咳了一声,把神游天外的我勐然拽了回来。我迅速低头看脚尖。
第196页 「交给你一个任务。」九叔的声音对着我头顶发旋响起来。 「……」我抬起头来,认真看着他,充满希冀地问:「九叔……你被人魂穿了吗?可以尽量悄悄告诉我没关系!这么好的消息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真正的九叔怎么可能交给我什么任务,一下子就露出马脚了嘛!」 九叔面无表情盯了我一会儿,然后开始揉额头。 「任守,你能不能不要总让我后悔自己做了很多次心理建设的决定?」九叔闭着眼睛说,「罢了……为了保险起见,再带上张玄好了。」 ……叔,你不觉得这样只会让你更加后悔吗? 「我最近很忙,你们替我去医院一趟。弦弦……我妻子在那里住院。不要摆那种表情,我没指望你能替我照顾好病人,只要你和张玄乖乖配合一点,假装成是物流公司的员工就好了。」 「……」我痴呆状看着九叔。 他侧过头去咳了一声,表情难得有些尴尬。可能是觉得我的智商太低,九叔又抱着自暴自弃的念头解释了一遍:「就是说,你们两个只要装成和盗墓团伙完全没有关系、和灰色世界完全没有关系、和一切假恶丑完全没有关系的小清新真善美充分体现一个物流公司积极向上面貌的好青年就行了。这么解释,你明白了吗?」 我假装不明白地继续看他,看了一会儿低下头去,捂嘴:「噗……」 九叔恼羞成怒:「不许笑!不然扣工资!」 「我……我不笑……噗哈哈哈!!我没笑……真的没笑哈哈哈!」 忍不了了,扣工资我也要笑出来!你们能想像吗?每天一张标准黑道老大脸的黑道老大心的九叔,居然有一天被迫向一个他平时最看不上的队员请求对方伪造他是个好人的形象!哈哈哈!我一定要爽快的笑上好几天,然后干脆拒绝! 我浑身颤抖着问他:「为……为什么是我?」 九叔冷着脸:「枪兵和红摇一看就不像好人,弦弦不会放心的。」 「那、那舒道呢?他看起来比我和张玄像好人多了!」 九叔的脸色更难看:「我不想让他出现在弦弦面前。」 「噗哈哈哈哈!!!」 最后,在我笑得前仰后合死去活来之后,九叔恶狠狠把我在小月氏祭坛里面用性命拼出来的月薪扣到了九百个钢镚之后,我头顶着被揍出来的包笑得合不拢嘴地拎着张玄来到了医院。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阮慕弦。上一次还是在九叔的公司(伪)走廊上,被枪哥拎着匆匆看了一眼。到现在为止,我已经记不清她的长相了。可是她身上那种气质却很奇异地依然留在我脑海里,这让我几乎没花什么功夫,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她。 阮慕弦是那种能让人忘了她的外表长相的女人。比如现在,就算身穿着病服坐在病床上,她也依然微微笑着,和煦且温柔,好像一阵四月春风,能催生冰封了一冬的杨柳嫩芽。 温柔,漂亮,脾气好,贤妻良母……这种女人配九叔,实在太他妈的糟蹋了! 我端着一张被九叔判定为「良民」的脸痛心疾首地看着阮慕弦,可是这位美丽的妈妈好像没有听到我内心祈求他们离婚的唿告,她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小妹妹,你是阿离公司的员工吗?」 「对呀呵呵……你见过我的!上次在那个……啥啥物流的走廊上!」 阮慕弦恍然大悟地说:「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实习生。怎么样,阿离给你转正了吗?」 「转正了呵呵……」我现在成功转职为行李工和肉盾了。 「待遇怎么样?物流公司……应该还是不错的吧?」 「每个月拿工资的时候都挺沉的呵呵……」九百个钢镚,沉死了。 据说每一个「呵呵」后面都自动跟了10086头奔腾的草泥马。在领导唯一稍微在乎点的人面前,我真的很想大告黑状,但是因为是头良民,我只能期盼美丽聪明的阮姐姐能从我的「呵呵」暗示中听出我骂娘的意思。 很遗憾,阮姐姐貌似是个有节操的人,她没听出来或者假装没听出来。 「真羡慕你们呢。」她托着腮看着我,侧着脸的时候长发温柔地披在一侧,明明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依然可爱无比。我看得恍了一会儿神,才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哈……啊?羡慕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因为你在阿离的公司上班啊。」她的眼睛弯弯地看着我,「可以每天看到阿离……啊,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好幸福。」 ……相信我,这绝逼不幸福。 我强忍着吐槽揭发九叔的欲望,违心地安慰她:「你不是更幸福吗?红……我同事都说九……关老闆是绝对(不能嫁的)好男人来着,谁嫁给他肯定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阮慕弦的表情有点怔怔的晃神,不过随后她就笑起来:「是啊,阿离对我是很好。我也很幸福。可是……有的时候我真的希望他能多陪陪我啊。一个人在家,有的时候也是会感觉寂寞的。」 她吐了吐舌头:「可能我真的是乱想了吧,嘿嘿,有的时候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我连忙摆手:「绝对没有!怎么可能!他眼里就只有赚钱,我差点还以为他是搞基的来着!」 阮慕弦噗地笑了出来:「你真可爱,任守是吗?名字也很特别呢。」
第197页 「其实我不叫这个名字……算了,反正大家也习惯了。」 「谢谢你们来陪我。」阮慕弦笑着说,她的目光终于晃到了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靠着墙打盹的张玄身上,这傢伙一只手拽着我的衣服,睡着了也没有松开。「张玄好像变了些呢,我从前可没见他这么粘过谁。」 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张玄揉了揉眼睛,一脸没睡醒的表情看着我们。他一只手拉了我一下,我身子一歪靠到了他的肩膀上。张玄掷地有声宣布:「我是她男朋友。」 ……他这句话一定偷偷练过很多次了吧!是吧!不然怎么可能刚刚睡醒就说得这么熟练! 不过,听到还是感觉好开心! 我有些别扭地推了他一把,张玄依然没有松开。阮慕弦一直静静看着我们,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笑起来。是我很久都没有见过的那种长辈的笑容,宽容而且慈祥温和。 「恭喜你们。」她很真诚地说,「说实话,我一直还很担心张玄这孩子来着呢。他不爱说话,给他介绍女孩子也完全没兴趣的样子。现在看到他找到这么般配的女孩,真的很开心。」 囧啊……原来闷哥还经歷过相亲! 张玄好像挺享受地把头放在我一点都不柔软舒适的肩膀上,贊同地点头。 「边睡去!」我挥手把他赶到枕头上,重新面对阮慕弦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为什么会说我们很般配呢?一个(贱人)同事就一直在说我们不合适呢。张玄长得帅又有钱,而且貌似很有背景的样子,可是我……相比之下就太普通了一点。」 阮慕弦的眼神很是柔和:「阿守,你知道吗?我和阿离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呢。阿离容貌英俊,又有钱,对我也是百般呵护。那时候的我和你是一样的感觉,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所以还躲了他一段日子。一直到后来阿离找到我。他告诉我:他觉得我们很般配。」 「人和动物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因为爱才在一起吧。不需要看看双方的容貌家世财富地位是否平等,来权衡着生出最好的后代。两个人愿意为了对方退让牺牲,愿意相互扶持着度过一生。可能是很多地方都不一样的两个人,相处模式也可能很不相同。但同样的是,哪怕在别人看到他们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幸福。这样,就足够了。」 我转脸看了看已经睡着的张玄,又对着镜子瞅了瞅自己的一张苦逼脸,抬头汗如雨下:「那个……你觉得我们幸福吗?」 「幸福呀。看到你们的时候,好像觉得自己的世界也变得很快乐的样子。而且……你们在一起一定经歷过很多了吧?能经歷过很多磨难还在一起,知道前方有很多艰难还在一起的人,一定是最般配的。你们一定要在一起,无论遇到了什么,都要相信前面有幸福在等待着。」 阮慕弦摸了摸我的头。她的手很暖很软,我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过这种来自长辈的抚摸了。有些别扭地扭头看了看,张玄竟然很意外地没有睡着。他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阮慕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阮这段日子也呆在你们那里吧?麻烦你们照顾了,这孩子有些被宠坏了……」阮慕弦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我有些困了,今天谢谢你们……」 她的话没有说完,已经倚靠着枕头闭上了眼睛。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有种吹弹可破的脆弱。我有些恍神地盯着她看了半天,直到护士提醒我们病人要休息,才拖着张玄离开了病房。 「张玄,她说,让我们无论遇到了什么困难,都一定要一起走下去。」 「嗯。」 「可恶啊啊!为什么九叔那种人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我们家张玄比他好一万倍,却只能娶我!」 「……」 张玄静了一下,然后没说什么。他习惯性地把我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过马路的时候拉着我躲了一辆闯红灯的车子。 他不会说什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甜言蜜语。可是我想,他大概也一定会记得阮慕弦说过的话。 无论你是谁,来自哪里,经歷过什么。只要在一起能够感觉到幸福,我们就是世界上最般配的一对。 第106章 「就是这样。」舒道的四个字惊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中学时听多了校长发言的结尾语,我条件反射站起来啪啪啪鼓掌。 一堆人默默看着我。枪哥问:「任守,你在干什么?」 「我……呃,难道这句话不是在说歷史课上完了我们可以去食堂抢饭了?」 枪哥捂着嘴小声说:「我拜託你,丢人丢到家里就行了,这里还有外人呢,你就不能偶尔表现得像个六十多岁的人吗?」 「……这里还有外人呢,你就不能偶尔表现出点团结意识吗?!你才六十多呢!我二十四,二十四!警察叔叔证明过的!」 枪哥用熟练度爆表的技术蔑视地看了我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低沉的笑声打断了。我们一起看过去,唯一的「外人」苍离正用一叠列印纸半掩着脸,只是听声音都能听出来其中的开心。 注意到我们两个的目光,他才终于放下了纸,声音里仍然带着笑意:「对不起,只是因为觉得你很可爱……没关系,你们可以不把我当外人。」 「谁是你内人啊。」我和枪哥同时低声嘟囔着。
第198页 苍离淡淡笑着,没说什么。 这傢伙在基地里呆了快一个月了,他平时深居简出,除了吃饭没怎么在娱乐大厅见过他。不过这个作息习惯跟很多带着一身忧郁撸管气味的宅男相似的人,却意外地整洁干净有礼貌。他能彬彬有礼地在我和红摇狂叫着打拳皇的时候询问我们需不需要他给我们做饭,会在出门回来的时候给「女士们」带回来很精緻的一朵花或者一块小蛋糕的礼物,在危楼走廊里面不期而遇的时候,他也会微笑着后退一步让我们先过去。最初我和枪哥因为怀疑他的身份跟踪过他一段日子,可后来纯□丝女和伪高富帅男只觉得,这辈子再也不想接近这种涵养好得让我等不想活的人了。 比如现在,他就连大笑的时候都是半掩着那张脸,无论我们怎么打击讽刺他都依然能亲切面对。 红摇对我说:「阿守,他是不是在追你啊?有这种人在追你你还能看上张玄?这真是个不解之谜。」 不解之谜你大爷。他哪里在追我了?还有我家张小玄绝对比他好上一万倍!! 不知怎么回事,每次面对苍离的时候,我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对于这个长相像是从电视里爬出来的人,我应该是看见他就恨不得往身上贴满黄道符的,可是实际的感觉却远比恐惧要复杂得多。想要离他远远的,却又忍不住要再看他一眼。这种矛盾的感觉让我简直快要精分了。而且,还…… 苍离微笑面对着我:「阿守,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而且,还总当着男朋友的面被抓包看别的男人。 果不其然,爱吃无名醋的张小玄生气了。他从睡眠状态迅速清醒,闷声不吭把我拉到他背后,自己牢牢挡住了苍离的身影。过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这样子还不够,干脆站起来握着我的胳膊,一路跌跌撞撞进了电梯。 舒道在后面无奈地喊着:「张玄你们……唉,算了,记得一周后出发去腾格里沙漠,阿守你准备好两个人的东西……」 说到一半声音就偃旗息鼓,我想舒道大概是终于意识到无论交代我们两个哪个人都不靠谱了。 我比他更无奈地戳了戳自从进了电梯就用后嵴樑对着我的张玄:「喂,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张玄动了动,转过身来,一双黑眼睛瞪的大大的:「你又看他。」 「呃……情不自禁……」 张玄控诉:「你都没有那样看过我!」 「我看了,可是你在睡觉。」 张玄呆了呆,好像有些懊恼的样子。然后就陷入了自我纠结状态。我发现对付这种头脑简单的人很容易,只要找一件能让他纠结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他就绝对不会再有精力找你的麻烦。可是这种纠结也是有时间限制的。电梯停下来的时候我刚迈出门,就被他拽了回去,紧接着嘴巴就咬了上来。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张玄的吻技没有一点进步,而他似乎也认为没有进步的必要,很是兴致勃勃。轻轻咬一下,伸出舌头舔舔,然后转转……你以为你在吃奥利奥吗!生涩得让人感觉不出来是在接吻,更像是家养的某种宠物,被忽视了就赌气郁闷地求关注。我无奈地靠在墙上任他蹭来蹭去,一抬头就瞥见了电梯里的摄像头。 ……靠,张小玄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正在无语的时候,忽然之间嘴唇上的湿润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一个我绝对没想过会近距离接触的东西就犹豫着撬开了我完全没防备的牙齿。 温的,软的,在门口侷促地停留片刻,便开始试探着和我的舌头慢慢勾在一起。 「唔!唔唔……」好像被皮卡丘十万伏特了一样,我勐地推开了他。因为力气过大张玄的后背重重撞到了对面的电梯墙上,他好像也在怔愣中,半天才伸出手去摸了摸额头……喂,你被撞到的地方是后背,不是额头! 「你干什么!」我的脸都快烧起来了,结结巴巴沖他喊,「怎么突然就……就伸进来了!」 张玄的表情没比我好多少,他简直就像是中了雷丘的一百万伏特,一副魂魄出窍的模样看着我,一会儿才犹豫着说:「我只是试试……」 「试什么!这东西能乱试的吗?!谁教你的!」 「枪兵的电脑上。」张玄老实交代。 枪哥你这个混蛋……乱带坏我家闷哥! 我气沖沖地重新按下上楼键,准备让他把他那堆黄色垃圾收收好。天门的节操已经掉的够厉害了,至少要给未成年人留个干净的生存空间。可还没上去,就被张玄重新拉住了。他的眼睛里面难得有了情绪,可看起来却不是什么好的东西。莫名的焦躁,湿润,还有点渴望……他用一种「求关注求抚摸」的目光注视着我,不解道:「不舒服吗?我看他们都很喜欢的。」 顿了顿,他有点别扭地扭头,继续用平板的声音说:「我也喜欢……好像更近了。」 「……」 有谁能体会这种自己专心培育的小幼苗因为一只组织害虫长歪掉的崩溃感吗?有吗! 「一点都不舒服!滚回去睡觉!」我蛮力掰开了电梯门,被火燎了一样迅速冲出去,跑出几步又顿下转身,对着后面的人吼道:「回你自己屋里去,今天晚上不跟你一起睡!」 直到这个时候,张玄脸上才真正露出名为「震惊」的表情:「为什么?」
第199页 「谁让你乱学枪哥那个流氓。自己好好反省去,明天作口头检查!」 张玄站在原地呆呆看着我,那个小身影简直就是落寞孤独的代言人。我心软了一下,可只有一下,立刻果断闪身进了宿舍,关上了门。 可能真的是和人肉靠垫张玄睡得太久了,身边勐地空下来,我竟然有些不习惯。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滚了半天,才有些难受地进入了梦乡。 之所以每次看见苍离都会心虚,除了他那张和地下的尸体一样的脸以外,其实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是在最隐秘的时候才能知道的。我梦到过他,频率:每天,诊断:疑似心理出轨。 之前做过两三次关于他的重口味梦境,可是,自从苍离来到基地之后,我开始频繁在梦里见到他。统一是我和他两个人在一起的场景,有时候是两个人一起下棋,有时候是轻轻说话,更多的时候是什么也不做,只是拉着手在雪地里静静走着。虽然重口味变成了小清新,可这种整个瀰漫着一股浓浓暧昧的氛围,简直让一个立志从一而终的良家妇女想要上吊。可不管我怎么给苍离扎小草人名字框黑框,咒他上厕所不带手纸只有百元钞,心理出轨的梦境还是日復一日挑战着我的羞耻心。 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发现,那个梦里的我太过于安静文艺,和现实中的我完全不是同一个人。我开始有些怀疑,可是睁开眼看到又一次和我同床异梦的张玄,我决定让这件很可能会激起某人醋海狂潮的事情烂在肚子里好了。 熟悉的雾气再次瀰漫在周围的时候,我无奈地意识到这次又做梦了。 我坐在原地等周围飘忽的场景渐渐凝固下来。决心不管怎么样,那个和苍离一样的人一出现就立刻冲上去揍他。可是渐渐能看清楚周围以后,我却结结实实怔了一下。 这个场景,我见过。 不是在梦里见过,而是在记忆里。某个早就被我埋到不可回收垃圾场的记忆中,这一幕曾经是一切的开始。 一片黑暗之中,没有一点光,空气中瀰漫着一股腐朽的死气。可我能把周围的环境看得很清楚——狭窄的石室,墙壁上雕刻着古老诡异的符箓。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石盒,盒子里都是空的。而我正坐在一张石床上。没有门,没有窗户。 我下意识抬手看了看,干枯的手指,腊肉一样的肋骨干皮。这些日子张玄一直随身带着手电筒,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这种粽子样子了。 正在怔愣的时候,某个地方发出一声低沉的响,旁边的墙壁暗门缓缓升了上去。 我紧张得舌头都不会打弯了。虽然在反覆告诉自己不能动,不能动,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石床上走下去,慢慢走出石门,跨入到黑暗中。 棺椁,陪葬,地下河流。 脑中冰冷的声音,狂笑,骤然转换的场景。 盗墓者,枪枝,不受控制的肢体。 一切好像都变回了最开始的时候,我在那个无名力量的操控下切菜一样把所有人的肢体撕裂。虽然明明完全不想动,可身体却不受控制。我惊恐地发现这一切是如此熟悉。我以为在这几年里已经把这些都忘记了,可现在不过是一个梦,我就清晰回忆起在手上流淌的鲜血、喷溅到脸上的脑浆、胸腔骨骼挤压碎裂的声音。比起之前那些心理出轨的小清新梦境,这个梦清晰得就像真实。 不,这本来就是真实。我曾经在地下度过了四十年,四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就算我忘了,这段日子也是存在过的! 我开始惊恐地叫起来,可脑中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来,那个冰冷傲慢的声音和我说着什么。我崩溃地后退,然后浑身传来熟悉的烧灼疼痛。 我终于大哭起来:「张玄!闷哥!张小玄!救我啊!」 这个名字,是把我带出黑暗的名字。我清晰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黑暗里相隔不远处,对面安静站立的人,凶暴如同兽类的动作。他打碎了墙壁,给我的世界带来了阳光,还有崭新的一切。 张玄……张玄!快点把我带出去!想和好的人兽在梦里唿唤你,善良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蹟!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魔咒,周围血腥杀戮的一切开始迅速淡下去。我再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迫不及待想要脱离梦境。我迅速睁开眼睛,剧烈喘息着,然而停顿了片刻才意识到我并不在床上。 我站在一条荒凉的小巷子里,旁边有人牢牢抓着我的胳膊,是张玄。 然而在我的对面,却躺着一个人。他的脖子呈现出一种活人绝不可能做到的扭曲角度,眼睛暴突在外,脖颈上还留着一个手印。 我怔了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从张玄紧紧握住的胳膊那里,鲜红的血自上而下蜿蜒着,顺着我的指尖滴下去。轻轻落地。 第107章 地下与地上。梦里与梦外。哪一个才是真的? 我什么都分不清了。那个夜晚好像从里到外蒙上了一层灰白的雾气,我浑身发抖瑟缩在冰冷骯脏的雾气深处,恨不得把脑袋缩到胸腔里,然后在水里吐泡泡假装我是海龟。可遗憾的是,海龟貌似不会吐泡泡。 唯一感到真实的,只有从浓雾里把我拉出来的那双手。没什么暖和的温度,却结实坚定。那双手把我抱起来,我像一只水母一样自发在他手上蔫成一团。那双手抱着我离开了那个满是血腥气息的地方,夜里的寒风被他的胸膛挡在外面。他抱着我回去,上电梯,穿过黑暗的走廊,最后打开了一间卧室的门。
第200页 我缩在张玄怀里发抖,一边还不忘抬起眼帘瞄一下从来没见过的张玄卧室。只看了一眼我就继续发抖缩到张玄怀里。一边小声说:「闷……闷哥,咱们以后还是去小黑屋睡吧,你这屋里要啥啥没有,简直跟墓室有一拼了……」 张玄:「……」 受到打击肩膀塌了一点的张玄是个好人,没有把我丢下,他抱着我走入浴室,轻轻把我放到浴缸里,然后打开了水龙头。开始替我清洗一身的血污。 我抖得更加厉害了,一只手颤颤伸出来抓住了张玄的衣服,声音充满了奄奄一息的战慄:「张……张玄,打个商量,咱们放热水……热水行吗?」 张玄默默转了转水龙头,然后他的肩膀好像又塌了一点。 我坐在稍微暖了一点的浴缸里,头髮和衣服都湿哒哒贴在身上,惊魂未定得像是被扔进水里的猫。我战战兢兢问道:「刚才那是……怎么回事?那人是谁?我杀人了吗?」 张玄摇头:「没有,是我。」 「什么?」 「那人想要……你。我杀了他。」 中间有几个字是含煳过去的。我看了看自己一身几乎是暗夜果奔的清凉男士t恤简装睡衣,又联想了一下天门基地的周围地貌,忽然就悟了。大概是哪个口味实在贫瘠的流氓想要上了我,然后被张玄上了的故事。 「把血弄到你身上,对不起。」张玄低头道歉。 「……为什么我会在那里?」我顿了顿,问出了最恐惧的关键性问题。 我依然清晰记得醒过来之前做的那个梦,熟悉的黑暗,恶意的笑还有和一个良民绝对无关的杀戮。只是我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做噩梦的时候去露大腿招惹色狼的毛病。 张玄低了头,不说话了。 我盯着他。可他的嘴巴就好像卡死的拉链一样牢牢闭着,还是急着上厕所的时候的裤子拉链。我瞪了他半天,这倒霉孩子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你想闹哪样啊!」我捉急地从浴缸里站出来,哗啦啦泼了周围一地的水。「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次不是你的隐私了吧?为什么我自己的事情都不能知道!」 张玄僵了一下,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抬头看灯。 「说不说?」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威胁他,「快点说!不然的话,我咬你了哦!」 张玄依旧假装沉默的贝壳。 我恨得牙痒痒,看着那紧紧闭着的嘴唇,毫不犹豫一口咬了上去。仿效着张玄学接吻的初学者步调,舔舔,转转,犬齿叼着一点点的嫩肉轻轻地磨。张玄不知所措地瞪着眼睛看着我,趁他发愣的时候,我干脆把廉耻心全部丢到了脑后,没费多少力气就撬开了刚才死活问不出话的可恨嘴巴。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只是这点自信在遇到张玄的时候总是灰飞烟灭。看他僵着身子支楞着手瞪着眼睛的样子,我就忍不住狼血沸腾,就想要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我的舌头勾着他的,一点一点慢慢磨蹭,舔过他略尖的犬齿,擦过牙龈,张小玄一个哆嗦,似乎想要推开我。可我不依不饶地贴过去,一边继续发挥我那烂得可以的吻技,一边威胁:「说不说?快说!不说的话,就猥亵你!」 张玄勐地把我推到一边,眼睛有些迷濛,他的手无意识地扯了扯衣服,低声说:「我热……诺诺你干什么了?我很不舒服。」 我这才发现,我们现在的状况有多么不纯洁。 我浑身湿透地站在浴缸里,衣服薄薄一层贴在身上还不如没有。张玄也被我刚才泼出去的水弄湿的差不多了,黑色的头髮垂在眼前,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熏蒸的,他的脸透着一种让人想要咬一口的红色。他站在不远处,好像忽然之间手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好,只有一双眼睛,蒙着朦胧的水汽,一眨不眨盯着我。 白蒙蒙的水蒸气服帖在瓷砖墙面上,空气里还瀰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好像蜂蜜里面掺了极烈的酒,甜蜜润泽之中有一把刀子,尖利地给不温不火的暧昧添上了一触即发的燃点。 「不舒服……什么!不……不是你说,舌头伸进去会……会舒服的吗?」我结结巴巴说着,本来挺捉急上火的气氛,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变得不纯洁起来。我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却在看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倒抽了一口冷气。 张玄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也愣住了。 他的下面……阿姆斯特朗迴旋炮的那个什么……好像有点……有点不太对劲! 我跟张玄在一张床上睡了很久了。对于一名四十年前的保守女青年来说,敢这么做的最大原因就是张小玄的无害性,他的体温偏低,肌肉结实颜色健康,皮肤光滑抱起来手感极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不管怎么蹭都绝对不会出现言情小说里面种马男主那种「啊呀有个硬硬的东西抵着我了」的状况!我可能是故意忽略了「下辈子不性福」这种悲惨到让人想要卧轨的可能性,只把他当作限量顶级抱枕抱着睡。 可……可是,为什么现在他…… 而张玄的表情看上去比我更吃惊。他看了看自己的裤子,又抬头看了看我,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我……这……这是什么?」 「……」 日哟……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给你解释这是什么?!! 我捂脸,扭头:「这……这是宇宙的终极奥义。不过不用管它!等等就好了!」
第201页 「哦。」张玄很乖地答应了,他靠着墙壁蹭了蹭身子,脸色依然是不正常的潮红,「可是我还是很难受。而且碰一下好像又很舒服。」 「……」 有谁能理解这种,听一个看上去各种可口的男青年一脸纯洁地给你讲述他撸管的感受的心情吗?!有吗?! 「正……正常的吧这大概!我……我也不清楚!」我内牛满面忧桑转身,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哦。」张玄应了一声,顿了顿,他又说,「要不然,你来帮我碰一下,可能会很舒服。」 「……不不不一点都不舒服!」我泪流满面贴着墙发抖,「你怎么能有这种可怕的想法!这是违反和谐法案的,会被抓去坐牢的!」 张玄不说话了,只是背靠着墙,一点一点蹭着衣服。他似乎完全没有过这种经歷,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纾解。只是脸越来越红,目光也失去了焦距。 我躲在浴缸里看着他,忽然就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残忍。 他刚刚救了我,我们还是男女朋友,一身水地相互蹭来蹭去亲来亲去,有这种反应才是正常的。我不负责任地点了火就想让他自己熄下来,残忍程度简直应该被浸猪笼。从女朋友的角度来说,至少我应该…… 我定了定神,开口道:「你要不要来沖个澡?也许会好很多。」 「哦。」张玄应了一声,然后他好像瞬移一样走了过来,连衣服都没脱,迅速迈进了浴缸。 「咦——」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不不不不是这样!我是说等我出去!这里这么小不能两个人洗澡的!」 张玄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拉住了准备落荒而逃的我。他的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我:「我缩紧一点,可以的。你在的话,好像会舒服一点。」 ……败了。 他这么纯洁干什么?!非得衬得我像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吗?!天然呆真的是大杀器有木有啊!!! 我被那一眼看得手脚发软,重新跌坐回浴缸里面,爬到离他最远的那个角落,蜷成一团开始压抑地发抖。 稍微看过一两本小言或者《寻x记》之类h启蒙着作的人都会知道,那种「哔——」火怎么可能坐着坐着就消失,通常而言,「坐着」一般都会顺理成章演变成「做着」。特别是当这一男一女还彼此都情投意合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蹭了过来,试探性地把胳膊搭到了我的肩膀上。看我没有拒绝,又得寸进尺地把脑袋凑过来,黑髮湿了水,变得更加软滑。蹭在我脖子上痒痒的,他的脸凑过来,给了我一个湿漉漉的吻。 我勐地转过身来,张小玄的脸在很近的地方,平时冷静冷漠得如同冰潭的黑眼睛,现在里面燃烧着冰蓝色的火焰。 下一秒,我就被他扑倒在浅浅的一层水里面。 第108章 有时候有些东西真的是生物的本能,完全可以无师自通。就连张小玄这种呆瓜都能自行领悟的技能,何况我这等智商二百五的天才。他像是一只幼犬啃一块很难下口的骨头一样,这里咬一口,那里舔一下,鼻尖一下下蹭在我的脖子上。我被玩得几乎坏掉,真想拽着他的胳膊大吼一声「你他妈敢不敢来个痛快的!」忽然之间身体一轻,眼前暗下去,我们已经到了卧室的床上。 这是个很邪恶的地点。虽然比起浴室像个正经做事的地方,可是对于不知道浴室也可以做事的天然呆来说,这地方就是正餐。 我咬着牙握着拳闭着眼睛等待着。饥渴了这么多年,哪怕是在活着的时候,以我的吐槽水平彪悍程度也连男朋友都没过一个。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极品男人放在眼前,而且还是许诺过要和我过一辈子的,这时候继续矜持就有点装逼嫌疑了。可是我闭着眼睛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那边却依然没动静。我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看,却看见张玄在发呆。 啊啊啊你这个时候在呆什么啊!!! 我咬着牙问他:「你怎么了?」 张玄犹犹豫豫地说:「要……是不是要结婚以后才可以?」 血溅三尺。 「咱们两个一个黑户一个死亡户口你他妈要去哪里结婚啊!」我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这种时候你还考虑着为我负责我很感动,可是说点实际的行吗?!」 「不行。」张玄居然强忍着自己脸上的潮红和下面的一柱擎天,停止了动作。他坚持着说:「红摇说了,不结婚就……是耍流氓。」 「她说的能信吗?!她和舒道还不是没领证天天耍流氓!」我七窍生烟。 张玄继续坚持:「他们是他们,我不要。」 枪哥……你既然带坏了他,为什么不带得更彻底一点! 最后的解决办法是我爬下床,翻遍张玄的墓室一样的房间翻出了两张纸一支笔,在上面画了一个黑框两个火柴棍小人,又在下面写上结婚证三个大字,手机百度出民政局的章和字写上去,最后我和张玄郑重签上了两个人的名字。 最后我憔悴地躺倒了床上,已经只想赶快会周公了。 可是在我已经昏昏欲睡的时候,张小玄那个不耍流氓的好孩子又来戳我了。我一巴掌把他拍到一边,可他依然坚持不懈地持续骚扰。 「想干嘛?」我恼火地睁眼,「已经签完字了,你还想干什么?」 张玄低头,两只手交错着哗啦一下从头顶扯掉了自己的衣服,动作迅速且充满张力。我还没反应过来,露在眼前的一片小麦色胸膛已经晃花了我的眼。
第202页 张玄两只手压着床单,匍匐状趴在我的旁边,一双黑色的眼睛牢牢盯着我。像是两个连光线都能吸收的黑洞,把我的廉耻心吸得一干二净。我盯着眼前诱人的锁骨,咽了咽口水:「你当真?」 张玄沉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刚才在浴室里的舔食动作。一边完全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线条流畅,肌肉紧实,颜色漂亮。像一匹华贵的缎子,在桀骜盘亘的骨架之上恣意伸展,到哪里都是低调的优美。因为湿了水的缘故,这具身材看上去更有诱惑力,一想到这都是我的,我就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一口吃掉。 我伸出双手抱着他,在水深火热中挣扎着,闭上眼睛继续等着那个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时刻。 可是我等了很久,那边的动作又停了。忍不住睁开眼睛看过去,我发现令堂的他又在发呆! 钢牙咬碎。 我的声音嘶哑得发颤了:「张……张小玄,又怎么了?」 张玄用一种更加不知所措的目光看着我:「怎……怎么做?」 「……」 上面那句省略号包含了多少「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做我和你一样是个雏儿男人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咆哮我已经不想喊出来了,不然我大概真的会吐血。现在我只想说一句话:我不想做了,真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咬碎的牙和血吞下去。一骨碌爬起来:「我去隔壁敲门,枪哥那里一定有不少图文资料。」 可是我还没完全下床,就被某人一个翻身压倒下去。滚烫的躯体压下来,张玄两只手抓着我的腰把我拖回去,从背后咬上我的耳朵,我只觉得从嵴梁骨窜上去一阵酥麻,顿时萎靡不振了。张玄牙尖磨着我耳朵上的软骨,赌气一样说着:「不许去找他。我……我会。」 你会个毛线球! 可是他好像是真的要证明自己会做。一只手按着我的后背,一只手在床下面摸了半天,摸出来了一……一本书。 呃,为什么是一本书?难道不该是润x油或者是套套之类的情趣用品么…… 张玄抱着同样衣衫不整的我,把我固定在他怀里,然后打开书,和我一起认认真真学习起了……春宫图。 我看着那些标了圈一圈二和箭头的图,觉得整个人憔悴得脸都凹下去了。我一把扇开那只居然真的准备按照步骤来的手,耐着性子问他:「这东西,谁给你的?」 「红摇。」张玄认真回答,「她说早晚有一天会用到,还说别去枪兵那里要。」 ……枪哥那里的存货的确不适合小处男入门用。 张玄低头看书,然后一弯腰捞起刚才在浴室就被扒得差不多的衣服,说:「第一步要先脱衣服,诺诺,穿上我来脱掉。」 「……」 张玄,我日你全家。 我把喉咙里又一口差点没喷出来的血咽回去,终于最后一点耐性也被磨光了。我转过身,先把张玄手里那本该死的的书扔的远远的,然后毫不犹豫一口咬上了那颗在我眼前晃了很久的小茱萸。 张玄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来,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隐忍的低喘。我简直能感觉到那具身体里面血液的汹涌脉动。我含含煳煳说道:「别听她的,我们自己学。」 滚床单就是,两个人抱在一起,滚。然后滚着滚着,饭就煮熟了。 张玄和我的学习进程相当艰难,特别是我们这两个不自量力的小处还非要脱离教材自学。我忍得感觉天都快塌了,更不用说张玄,我一直没好意思看的宇宙终极奥义在下面抵着我,烧灼得我浑身僵硬。 可能有一个世纪的时间,他好像才终于找到了窍门。眼看就要拉帘关灯第二天的时候—— 门口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正在激昂状态的我们两个同时僵住了。 我用被子蒙住了两个人的头,可是敲门声坚持不懈地继续着,不允许我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那个人隔着门喊了起来,并不大声,声音也很有礼貌: 「张玄,你在里面吗?我是苍离。」 张玄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我一把抓住他,咬牙切齿道:「别理他,我们才是正当的,不要搞得像是正室来抓姦一样。继续!」 苍离可能是在外面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应,于是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依旧平稳淡定:「张玄,阿守好像不在房间里,她和你在一起吗?」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爬起来冲着外面大喊着:「我就是在这里管你什么……唔……」 话还没喊完,身后的张小玄忽然捂住了我的嘴。 门那边传来了一阵可怕的压抑静默。过了很久,苍离才重新开始说话:「张玄,我不会管你和谁干什么,但是麻烦你记住自己在做什么,还有那个人到底是谁。」 苍离的声音优雅而礼貌:「时间不早了,打扰你们休息实在不好意思,我就先告退了。」 直到苍离的脚步声远去,我才一把掀开了捂得我差点窒息的张玄。我瞪着他:「干嘛不让我说话?打扰情侣做事是会被雷噼的!」 张玄沉沉看着我。还是那双黑眼睛,只是眼中的汹涌火焰好像慢慢冷却了下来。他闭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又是一片无机质的平静。 张玄一只手勾住我的肩膀,倒向床上。一边用被子盖住了我们两个,闭上眼睛一副准备睡觉的乖宝宝模样。
第203页 ……问题是你乖的实在不是时候啊亲!!! 我还能清楚感觉到抱着我的张玄身上没退下去的滚烫温度,还有下面依然有个很不和谐的小张玄顶着我。可是大张玄已经一副摆明了不想管它准备任其自生自灭的死样子了。喂,你这么对待它他会报復你的!你会后悔的,我警告你你真的会后悔的! 我浑身僵硬地躺在他怀里,末了还是没忍住,戳了戳他肩膀:「张玄?」 张玄闭着眼睛:「嗯。」 「……你,不学习了吗?」 「嗯。」 「……」 我对灯发誓,下次张玄如果再有求欢的迹象,我一定会代表月亮拒绝他的!一定!!! 还有那个苍离,你和我们家张小玄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只说了一句话脸都没露,就让他放弃了学习放弃了滚床单啊混蛋!其实你才是他的官配吧?! 第109章 早晨十点多睁开眼睛,因为发现自己在不熟悉的床上而惊了一下,紧接着发现搂着自己的还是那个熟悉的人,于是翻了个身安心继续睡觉。 早上十二点多回笼觉结束,迷迷煳煳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准备拉起来一起去觅食。张小玄毛茸茸的脑袋在我颈窝里蹭了蹭,同样迷迷煳煳抬头撅嘴要亲亲。我揉着眼睛习惯性贴上去「啵」了一个,骤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于是毫不犹豫扯开他身上的被子,先跑下床拉开门,然后跑回来毫不犹豫一脚把他踢出去。接着跑过去,居高临下冷冷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没回神的张小玄,啪地把门关上。 动作难度系数,满分。动作完美程度,满分! 我站在房间中央叉腰大笑。哈哈!让你昨天晚上丢下□焚身的咱们两个人,苍离算什么,你敢这么大早上把张小玄丢出去吗?! 正在笑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枪哥的声音。他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说道:「哟,张玄,这大中午的好兴致啊,在走廊上遛鸟!我看看……啧啧,看着形状和色泽实在是只好鸟!」 无论是语调还是内容都从头到尾充满了猥琐气息。 ……呃!我好像忘了什么! 我火速沖回床边,抓起床上的小毛毯,又火速沖回去拉开门,把毛毯往同时抬头的两个人面前一丢,再次啪地关门! 这一次外面静了很久。我实在没忍住,偷偷从猫眼往外看。枪哥一脸吃错药的表情摸着下巴,半天才愣愣问道:「我……我没看错吧?刚才开门那个……是任守?」 张玄默默站起来,比划了一下,用小毛毯堪堪围住重点部位,重新恢復了冷艷高贵的气质。他站在原地藐视地看了一眼枪哥,冷冷道:「要你管。」然后迈着两条长腿,施施然就那么走远了。 「为什么不让我管?喂喂!她怎么在你房间里?还有你们两个怎么都没穿衣服?张玄你终于对异种族下手了吗你怎么这么禽兽啊混蛋!」 枪哥的惨叫连绵不绝迴荡在走廊上。好在这个时候是中午,大家都在下面吃午饭。不然的话,这个白痴一定会引来无数八卦群众围观的。 他们走出很远之后,我才背对着门慢慢蹲下去,捂着早就烫得不像样子的脸,低声骂了一句:「卧槽!」 鑑于张小玄认错态度良好,当天中午从他的饭碗里挑出了最好的一块肉丢给我,我也就宽宏大量地没有继续计较那天夜里的事件了。于是第二天我们又很快和好,手拉手步入小黑屋开始刷情义值。我没花多久就在熟悉的人肉抱枕旁边进入了梦乡。 睡着之后,我又开始做梦。只是这次没了什么心理出轨的担忧,周围是黑暗和腐朽的死亡。那个冰冷而恶意的声音一直在我脑中迴响。清晰得像是现实的梦,我开始重温那风雨交加的四十年。我杀的第一个人,去的第一个墓,第一次被机关刺穿身体,第一次被老粽子惩罚……那些东西一一袭来,直到我惨叫着醒过来,我发现自己竟然又在外面,而张玄正气喘吁吁抓着我的胳膊,好像在阻止我做什么。 他没说什么,看见我醒了,就把我抱了回去,他的手拍着我的背,直到我睡着为止。 第二天,我从噩梦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天门废墟区的边缘。 第三天,我发现已经到了市区里,张玄正在阻止我迷迷煳煳准备往喷泉池里面跳。他完全不顾周围人的怪异目光,抱起一身湿哒哒睡衣的我就沖了回去。 一路上的沉默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滋长。我看着自己耷拉在张玄胸前晃着的手。忽然问道:「张玄,我这几天是不是一直在梦游?」 「……」 「我是不是一天比一天走得远,在梦里力气很大,你拦都拦不住我?」 「……」 「还有……第一天你找到我的时候,那个人,其实也是我自己杀的对不对?张小玄,你告诉我啊。」 他始终没有回答,只是我已经知道了答案。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一次比一次高,到最后已经有了颤音。 张玄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紧紧抱着我,隔着一层衣服贴着我的身体,竟然在发抖。 「我们回去吧。」张玄低头亲了亲我的嘴唇,离开不过片刻就又一次贴上来,「我们回去一趟,把所有事情都解决。很快就回来,然后就可以一直在一起……给妈妈换墓碑。」
第204页 「回去?」我提高了声音,「回哪里?而且……为什么是『我们回去』?张玄,你……」 张玄低头,过了很久才抬起头看着我,目光里面有种淡淡的悲哀:「去黄金城,回秦皇陵。」 「你……」 「诺诺,我见过你。在秦皇陵。」 我勐地抬起头来,却发现张玄正幽幽看着我,我定了定神,打了个「读张小玄颜文字4.0版」的补丁,又更加仔细地看过去,结果发现…… 呃,他为什么不是在开玩笑! 「我见过你,诺诺。很久之前就见过你了。」他的语速很快,「可是我喜欢的人只是你。不管你知道了什么,我真的只喜欢你。」 张玄从来没告白过,只是这时候听到他的告白,我却不怎么能高兴起来。 「你见过我……」我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那么,为什么不说呢?还说什么『不管我知道了什么』,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东西,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会跑的。诺诺……别问了好不好?我会告诉你的。只不过现在不能说。如果你知道的话,真的会跑的……」他几乎是哀求地看着我,轻轻摇晃着我。 面对那种目光,任我有多大的怒火滔天也发不出脾气。本来就没有一柱擎天的能力,我立刻就可耻地软了下来。 「好,不问就不问。」我摸了摸他的头,「不过我大概也有点猜测了,黄金城……看来这次还是非去不可的了。不过去之前我还想去找一个人。」 「张玄,你知道地落在哪里吗?我有点事情想要问她。」 其实我用胳膊肘想想都能知道问张玄的结果是什么。果然,张玄表示不知道,但是很愿意和我一起去问舒道,然后和我一起去。 然而,当舒道告诉我地落已经和展莫辞在同一个城市定居而且貌似住在一起的时候,张小玄立刻拉长了脸。 我网上订票的时候,张玄阴魂不散地站在我后面。他也并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我的背影,周身散发的阴郁气息让我浑身发毛。 终于在我手抖第三次输错密码之后,我忍不住回头吼他:「干什么啊?你不愿和我去就算了,害得密码都锁定了!」 张玄无辜状看天花板:「别去了。」 「怎么可以,都告诉你了有正事的。而且那是地落,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我讨厌另外一个人。」张玄闷闷地说。 短暂的无语之后,我语重心长教导他:「展莫辞怎么了?虽然说我们曾经是敌人,但是现在也在九叔的金钱攻势下化什么为什么了不是吗?而且他其实是个好……呃……虽然不是个好人,可至少不会再对我们做什么的!」 我退出了红摇被封的帐号,改上了舒道的网银。偌大一个天门,有身份证办网银的竟然半只手都能数完,不能不说是个悲剧。 张玄在后面默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跟过来,在我选择票张数的加号上面戳了一下。 地落和展莫辞住的地方并不远,坐车也就一个小时的路程。我在路上幻想了无数种展莫辞这个传奇僱佣兵可能住的地方。就算不是那种到处是掩护体沙堆战壕和埋伏地雷的传说级房子,也至少应该是个不逊于天门的危楼贫民窟。可是按照舒道给的地方找过去,我的下巴结结实实砸到了脚背上。 居然是……居然是那种别墅区!进出都打不到车的那种! 为什么那种刀口上舔血居无定所的混蛋能买得起房子!这让我这个兢兢业业四五年却至今住单位宿舍的良民情何以堪! 我抱着「可能是重名」的念头和保安哥哥搭了话,对讲机那端一听就是死硬不耐烦的声音彻底打破了我的念想。直到我坐在展家洒满了阳光的大厅里的时候,依旧处在一种仇富状态中。 「喂,人兽,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展莫辞斜靠着门,很不耐烦地看着我问道。 「我又没来找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翻了个白眼。 「搞清楚,这里是我家。」展莫辞指了指脚下的地板,「而且,你对面那个女的,也是我的东西!」 地落抬起眼睛看了看我,害羞地点了点头。 「……」多日不见,这两个人的雷人水平更上一层楼啊。 我决定忽略这个满嘴喷王水的傢伙,迅速把目标转向地落。 「地落,你上次说听到我在对你说话,现在还能听到吗?」 地落闭起眼睛听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现在没有啊……那么上次是,」我努力回忆着,「你说你听到了仇恨的声音,说等我回来,会把所有人和东西全部毁灭对不对?」 地落点了点头。 我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展莫辞似乎是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插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直坐在对面什么都不干只瞪着展莫辞的张玄也调转了视线看着我。 我清了清嗓子,用超级女声中国好声音的气魄啊啊啊喊了几声,然后问地落:「你听到的声音,和我刚才的声音是一个人吗?」 每个人的表情都在脸上凝固了片刻,然后展莫辞替地落作出了回答:「你还真不愧是人兽,不但能发出人的声音,兽的声音也不遑多让。」 「好像,不是。」地落迟疑着说道。「我没有『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只是知道她在说什么……那个人的恨要多很多……」
第205页 我点了点头:「那就对了。」 我站起来走了几圈,整理好了语言,才慢慢说道:「我知道自己是谁了。具体是谁不告诉你们,但是身份证学生证银行卡工作证都有,这起码证明了我在不久的过去曾经存在过。而且……也不太可能有那么多的恨。」 「地落是鬼语者,她能听到的只是死人的声音,可张玄说我是活的。那么我猜……会不会,我现在呆的这个身体,根本就不是我的?」 我看着他们,说出了我那个最荒谬的推测:「也就是说,其实『我』是活着的,但是这个身体却是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死去了的。你们说,可能吗?」 第110章 和舒道那种给他一颗沙子他就能推出一个地球的聪明人比起来,我就属于那种哪怕你给我一片沙漠,我也只能用来堆堆城堡,还堆不好的那种笨蛋。 现在,我这个笨蛋居然也能从科学的理论上推理出如此靠谱的不科学结论,实在是让我很自豪! 我摆着一副柯南推理成功的假装镇定实则内心激动的死样子,端庄地看着他们。可是大家看了一会儿我,居然一脸「这有什么奇怪的吗」的表情。 「我说,你就是来说废话的吗?」展莫辞无聊地托着腮,「特意让我们呆在家里等你,就是为了说这种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的废话?」 「呃,当然不是!」我恼火地说,「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活人的灵魂在死人的身体里什么的……这不科学啊!」 「科学早他妈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展莫辞摊手,一边指了指身边的地落,「我身边已经有了这么个傢伙,妈的她连我妈对我的遗言都听到了!现在你就算告诉我你是女娲转世我也不稀罕。」 「对不起。」地落怯怯道歉,「我只是觉得那张照片上面的人有些话想对你说,她很……」 展莫辞火速封住地落的嘴,很不耐烦地挑了挑眉毛:「你们还有事吗?对了,把那个碍眼的傢伙带来干什么?我认为,一个女鬼白天出门已经够引人注目了,不需要再带一尊会动的石像求关注。」 「你嘴巴能不能不要那么毒啊。」我低声埋怨着,「展莫辞,至少也是从同一个坟里出来过的人,我都受不了你,小心哪天你家妹子跟男鬼跑了!」 展莫辞只是挑了挑眉毛,地落就立刻泪汪汪看着我:「我……我没有,我不……」 「……咳,其实,我也不只是带他来参观人鬼情未了现实版的啦。」我把张玄往地落前面推了推,「地落,你能听到他说话吗?」 地落凝望着张玄,片刻之后摇了摇头:「他是活人,不行。」 「那……他有什么特别的吗?总觉得,你好像能控制他的思想一样。」 「特别……」地落迟疑着说,「我没办法控制他。不,不如说是……我被他控制了一样。靠近他的时候,好像被强迫拉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透过他的视线看到了一些东西。」 「被他拉过去?你看到了什么?」 地落皱着眉头,好像是回忆起了很痛苦的东西,半天才低声说:「我看到了……黑暗。」 「……」张玄,你什么时候做过復明手术吗? 那天告别展莫辞他们的时候,我很诚恳地代表九叔邀请他们再度入伙。 「我们要去黄金城,黄金城哦!怎么样,这个名字是不是听起来就充满了外汇的气味?来吧!九叔肯定给你很高的工资的!」 展莫辞毫不犹豫拒绝:「你以为我是傻瓜吗?黄宗的师父,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跟你们扯上关系。」 「呃……你看我这么有诚意,不要这么快拒绝嘛!要不这样,其实你去不去无所谓,让地落跟我们过去呗?」 展莫辞慢慢眯起眼睛:「诚意?派你这个肉盾来,就是你们的诚意?」 「还有张玄……」 「滚得越远越好。」展莫辞厌恶地挥手,「我这辈子什么坏事都干过,就是再也不想跟那些死人打交道,那女人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也不想让她沾上一点死人的味道!」 我磨磨蹭蹭嘟囔着「她早就一身死人味了」,一边拉着张玄被展莫辞轰了出去。 其实,说想要把地落带上去,倒不是故意跟展莫辞死磕想看他炸毛的死样子。这次要去的地方不是客户委託,不是寻宝藏,而是那个谁都不知道是不是真正存在的秦皇陵。带上一个能跟死者交流的鬼语者,至少我们多了一分信息来源。 可惜枪哥那个笨蛋,只发掘了地落拉低展莫辞智商的才能,也没想到把这么一个人才拉到天门来。真是笨蛋在侧,明珠暗投。 晚上例行会议的时候,我表达了对这么一个笨蛋队友的深深谴责,同时也抒发了对自己没能拉地落入伙的懊悔之情,顺便申请看在我处处为组织考虑的份上加工资。九叔代言人枪哥沉吟片刻,给的回答是:老子比你聪明,懊悔有毛用,申请你妹。 真是简洁得让人绝望的批覆。 距离出发还有三天,这些日子天天开会,只是领导在的时候却是少数。每次看到那么一个衣冠禽兽的流氓坐在正座上,我就总是克制不住想把手里的茶杯扔过去的冲动。特别是,今天他还特意把张玄以「上课睡觉」的理由留堂补课打扰我们正常睡觉的时候,我真的没忍住扔了过去。结果……果然被这傢伙用枪在半路上粉碎掉了tat……
第206页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我拎着一颗受伤的小心脏孤独地走在通往卧室的路上。天门破败的走廊上,被打破玻璃罩的灯泡一闪一闪的,投下来的阴影颇为阴森。 这条路在没有张玄在旁边的时候,我一般都是以竞走的速度火速走完的。这次依然如此,可是眼看我就要冲到宿舍门口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我一下。我立刻僵在了原地。 说实话,这时候叫我的当然也可能是红摇舒道甚至苍离。但是……这几个人明显都比我高,绝对不会像这个一样,一巴掌拍到了我的后腰上。 「喂,你。跟我来一趟。」一个像是刻意压低的阴沉声音响起来。 这个声音让我的身体更加僵硬。我战战兢兢回过头去,可在我的视线里面,空无一人。 「笨蛋,往下看。」那个声音充满了鄙夷。 我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目光下滑六十度,才看到了那个叉着腰站在原地的小小身影。长长的黑色捲髮,洋娃娃一样白皙精緻的小脸儿,昂贵的层层叠叠黑色蕾丝裙子。只是却鼓着一张包子脸,很鄙视地看着我。 「你……这表情我面熟。」我凝重地说,「你是……关小九?那个只出现了两幕就不知道神隐到哪里了的小boss?」 小boss愤怒得包子脸都快炸开了,她跳着脚沖我喊道:「我叫关小阮!我一直在这里呆着,只是你这个笨蛋目光从来没往下面看过!」 「好吧好吧,小阮……你找我,有什么事?」 关小阮沉默了一下,脸上带着一种有如便秘一般的挣扎感沉思片刻,才看着我开口:「喂,你很讨厌我爸爸吧?」 「呃……其实也没有很讨厌……」无数事实都证明,在和领导有关系的人面前说领导坏话的倒霉孩子们最后都死的很惨。 「别装了。」关小阮鄙视我,「我已经认真调查过了,整个公司就数你最恨我爸爸。」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敏锐呢…… 关小阮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们做笔交易吧。我帮你辞职成功,你帮我让我爸爸妈妈离婚。」 我和关小阮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干巴巴笑道:「哈哈哈,玩笑不错。我去睡觉了晚安。」 「你别走!」关小阮再也不装冷艷高贵黑萝莉了,她一下子跳起来,拖住了我的腰,「我不是开玩笑!你讨厌他,我也讨厌他当我爸爸,我要让那个舒道当我爸爸。你不是很讨厌他吗?让他不开心你不是会很开心吗?」 「别拽我裤子……我是讨厌他,可我更怕他!而且你知道你想撬的墙角是谁吗?舒道他女朋友可是红摇!她会剥了我的皮做大鼓的!」 「我不管!舒道不行的话……那个张玄也勉强可以,虽然笨了点,可看起来至少是个好人。我会负责把他教聪明的!」 我勐地回过神,把她从我腰上抓下来拎在半空中,一脸凶神恶煞:「张玄?小妹妹,搞清楚,那可是我的男人!敢打他的主意,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做架子鼓!」 关小阮也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我。 我最讨厌小孩子了,他们自以为是,到处捣蛋,动不动就哭,不通人情世故,还一个个都比我年轻有活力…… 我头痛地看着她:「你为什么非要让你爸妈离婚?虽然我的确不怎么喜欢你爸爸,可是他至少对你妈妈还很不错啊。」还特意出动我和张玄维持他「良民」的形象。 「他哪里对我妈妈好了!」关小阮大声喊起来,「他根本就不像个爸爸,很少在家陪我和妈妈,晚上也经常不回来,我生病了,家长会,晚上打雷……他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妈妈说他开公司很忙,可是你们哪里忙?就是他不愿意花时间陪我和妈妈,而且……据我的观察,你们这里根本就不是个好人公司!」 「哪有!你看我不是个好人吗?」我瞪大眼睛努力挽救九叔岌岌可危的形象。 「帮我爸爸妈妈离婚!」关小阮根本不管我在说什么,「你们又要去干坏事了对不对?我都知道了!妈妈病得快要死掉了,爸爸还不在这里陪着她……我刚才看到爸爸给了妈妈一个电话,让妈妈到时候给他打电话。他是不是不准备回来了?不离婚的话,我妈妈再嫁怎么办?」 我动作停了一下,裤子差点被她扯掉。连忙抓住裤腰带,我问:「你说什么?刚才看到?你爸爸他在这里?」 关小阮停下来,一双含了泪的大眼睛看着我点了点头。她拉着我的手沿着走廊跑过去,带我走到一扇门前面。 门开了一条缝,这里是九叔的房间,我从来都是绕道而行的场所。关小阮硬把我塞到那里偷窥,我顿时觉得压力很大。 屋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灯。这个角度很好,我能看到九叔和躺在床上的阮慕弦的侧影。九叔低着头看床上的女人,灯光勾勒的侧脸有着我从来没见过的柔和。 「明天我就送你回去。怎么就这么任性跑出来了呢?」九叔低声斥责着。 「呵呵……因为想你了啊。」阮慕弦撒娇一样说着,「你很久没来看我了,听说你要出差,就忍不住跑出来了。」 九叔沉默着,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对不起,弦弦……我工作很忙,总是忽略你。如果当初你嫁的人不是我,说不定会……」 阮慕弦竖起一根食指抵住他的唇,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她笑眯眯说着:「才没有如果。如果当初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你的。阿离,我喜欢你啊……」
第207页 「我知道你有些东西瞒着我……可是还是喜欢你。阿离,有的时候我也想替你分担些东西的嘛,能不能……」 九叔和她耳语了几句,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只是阮慕弦笑起来,很好看的样子,轻轻捶了他几下。九叔拍了拍她的被子:「好好睡觉,我给你的电话,一定要随身带好。等这次回来了……我就辞职回家陪你们。听说加拿大很漂亮,到时候带你和小阮一起去好吗?」 我没有再听下去,轻轻关上了门。转身瞪着身后的关小阮:「喂,你带我来,就是来看他们两个秀亲热的吗?」 关小阮咬住了嘴唇,也不说什么,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门。让我深深觉得,这个小型boss的简单大脑中,说不定正在经歷着一场思维风暴。 第111章 出发前夜开例会的时候,主位上的那个人终于不再是枪哥那张烦人的脸了。九叔面对着蓝光笔记本屏幕,本来挺好看的一张脸映得像是殭尸一样。不过在见识了九叔的本质之后,我真心觉得这张脸比起他的心来说不算什么。 「枪兵应该已经告诉你们了。」九叔轻轻滑动了一下滑鼠,这个动作作为「一万个最帅气扣工资动作」的典范,曾经一度让天门所有人闻风丧胆过,只是这次虽然没扣工资,却依旧让人不太爽快。 「明天早晨出发,去腾格里沙漠,寻找黄金城。」九叔简洁概括了时间地点目的,「食物、水、交通工具这些日子已经准备好了。关于路线,苍离和舒道也有了打算。物资很齐备,但是正如你们心里想的那样,这趟旅程不算什么快乐的郊游。」 顿了一下,九叔继续说道:「我事先声明一点,这次出去不是天门的集体任务,因为信息量还不够足,危险性很大,能找到什么也都是未知数。去的人多了只是拖后腿而已,所以,我诚心建议,有一个人最好还是退出好了。」 他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从蓝光阴影里扫视全场,特别重点在我身上顿了一下,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飘过去。 呸,假装若无其事我也看见了。这个后腿我还真拖定了! 「没人主动退出吗?」九叔笑了笑,「那么,抽籤决定好了。」 他变魔术一样拿出一个盒子,轻轻放到中间的桌子上,然后说道:「只有一张签上面写着字,抽到的人,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或者是……等着给我们收尸——如果有人能带尸体回来的话。」 九叔阴气森森地笑了笑。优雅地示意我们先开始。 这种随便的决定还……还真的是有他不把人命当回事的风范! 我不甘心地撇了撇嘴。说实话,要是平时的活动,我哪怕用粽子技能作弊也一定要抽到不去的纸条。但是这次……且不说黄金城这个词有多少含金量,单单是那些梦,还有张玄的要求,我就一定是非去不可了。 没有一个人动弹,所有人都只是盯着那个盒子。九叔等了片刻,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从袖管里抖出匕首,用匕首刀身把盒子挑到了半空中,他的动作几乎能拉出残影,唰唰几下划过去,盒子已经变成了七块,再反手用刀背挡了一下,正好一人一块掉到了我们手心里。我拿着盒子的残片看了看,中间正好有一张叠起来的小纸条。 ……九叔,你是不是跟着中华小当家修行过? 九叔斜斜靠在椅背上看着我们:「赶快看。不管是谁,抽到了都不许去。」 我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打开了手上的字条。然后,让人触目惊心的一幕展现在我眼前。 我擦……这还真的是…… 我捏着纸条冷汗都快出来了。抬头瞄了瞄众人的表情,大家都很淡定,没办法从表情上判断出来。 「从张玄开始,依次亮出来。」九叔不许我们自己报号,非要现场校验。张玄就在我的右手边,如果他第一个的话,那么下一个就是我。 怎么办!我还没想好作弊方法! 这种感觉就像我大学时的考试,明明小抄就在眼前,可是老师却好死不死坐在我同桌的位置上,真是既悲剧,又悲剧…… 我正想一拳把九叔砸晕然后告诉他刚才他穿越了一下,其实我已经亮过纸条了的时候,忽然从右边伸来一只手,把我手心的纸条拿了出去。张玄把两张纸条叠在一起,很淡定地正面反面晃了晃:「两张,白的。」 「……」 张玄,老实交代吧,你大学时候一定是作弊高级无能手吧?! 他其实就是把我的纸条一面和他的放在一起,这种弱智的手段简直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可是九叔却很淡定地「嗯」了一声,说道:「下一个,枪兵。」 枪哥用眼角看了我一眼,一副瞭然的神情。他勾了勾嘴唇,两根指头夹起完全空白的纸片甩到桌子上:「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不去?」 苍离在他的左手边,也微笑着展示了自己的白纸。 接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红摇和舒道身上。 舒道低垂着眼睫,淡淡笑着,却并不说话。过了很久他才抬起手,刚准备说些什么,红摇忽然冷哼一声。她三下五除二撕碎了手里的纸,干脆道:「我的是白的。书生的不用看了,就是他不用去。」 「我……」舒道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被红摇不耐烦地打断了:「你抽到了还有什么意见吗?没听九叔说吗,这次要留个收尸的人。我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带着他们的尸体回来。要是你去的话,说不定我就真的要提前守寡了。」
第208页 她站起来拍了拍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那么明天出发,现在睡觉!」 「哦?红摇,真的吗?」坐在沙发上的九叔忽然出声,喊住了她。他的脸上带着一个淡淡的笑容,很美好的一枚大叔。却生生被那种阴森气息扭曲得不成样子。九叔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张纸条:「我可是还没拿出来啊。」 红摇怔了一下:「九叔你……」 在我们复杂的目光中,九叔缓缓展开手指中间那张纸条。然后……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赫然是个「留」字。 「怎么可能!」我脱口而出,「九叔你作弊!明明我已经抽到过一张不去的条子了!」 话音刚落,所有的人都看着我。我立刻捂住了嘴。 「呵呵。」九叔出乎意料地笑起来,他把手里的纸条慢慢揉成一团,说道:「不错啊,大家的作弊水平都还好,红摇和张玄除外。」 我傻傻看着九叔重复着:「作弊?」 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枪哥「切」了一声,很无趣地把自己夹藏在袖口里的另外一张纸条拿了出来,上面也写着一个「留」。 苍离展示了他刚才拿出来的空白纸——其中一面毛毛的,应该是把写有字的薄层撕掉之后造成的。 张玄把手指一错,叠在一起的两张纸中间,都露出了一个「留」字。 舒道慢慢抬起头,一边苦笑着展开纸条:「九哥,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他拿着的,也是一张有字的纸条! 「没错,七张纸条,都是有字的。」九叔悠然自得地说,「其实抽籤这件事,本来就和任守扔硬币一样毫无意义。我想要做的,只是让你们看清楚自己的心。」 「这次我们要去黄金城,可是又不仅仅是黄金城。腾格里沙漠的中央,要穿过一大片无人区,还有传说中能让骆驼葬身的无水地带。我们不是去寻宝,也不是去探秘,所有去的人,都要抱有必死的准备。可这些还不够。我们需要的是力量,所以,没有决心、没有力量、只是把这趟当做旅游的人。我劝你们趁早退出。」 九叔把撕碎的纸条轻飘飘扔到空中:「明早五点出发。在那之前,我希望你们想清楚——谁都可以不去,我希望在明天早晨车上看到的人,是一群不打算活着回来的人。」 这次他没有重点看着我,而是难得一视同仁地看着所有人:「有牵挂的,目标是宝藏或者秘密的,或者和什么人有过约定的……我希望你们慎重考虑。就这样。大家晚安。」 「什么玩意儿啊……」我嘟哝着,「他的意思是包括自己在内大家都不要去比较好吗?不为宝藏探秘,对生命没有牵挂,没有和别人的约定……擦,这种人只有粽子吧!呃,粽子也没有这么无欲无求的!」 枪哥双手交叠,下巴搁在上面看着九叔离开的方向:「他大概不是那个意思。九叔想要说服的人……大概只有他自己吧。」 「一个干着不法行当的boss,他需要的就是无欲无求。他大概真的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但,也仅仅是『差不多』而已。」 我抬起眼睛,斜睨着枪哥:「boss?做boss除了扣别人的工资能带来快感以外,还有什么意思?对了,九叔是不是把你选成他的接班人了?这样的boss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枪哥笑了笑,扯开了话题:「这么说来,你要去吗?宝藏、约定、男人,你全都中枪哦。」 「废话,当然要去。」我大力拍了拍旁边张小玄的肩膀,「我的男人、宝藏、约定全都带在身边,而且什么必死的觉悟……我已经死了,怕个鸟!说到约定男人什么的……那边两个才是最值得担心的吧?」 我们不约而同转头看向舒道和红摇。就连平时最聒噪的红摇都一反常态地没有加入我们的话题。舒道站起身来,很勉强地笑了笑:「你们先聊,我想回去休息了。」 「书生!」红摇忽然叫起来,她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勐跨几步跳过桌子,很亲密地挽住了舒道的胳膊,「要去休息吗?我和你一起。一定让你休,息,好!」 这两个人好像螃蟹一样别别扭扭横着走了出去。我们在后面默默注视了一会儿,枪哥才说:「我打赌一百块,明天这两个人一个都不会出现。」 「……你把选项都选完了还赌个毛。」我翻白眼,抓着张玄的胳膊也跟着从桌子上跳出去,可惜队友配合失败,我们两个一起摞在地上。我站起来踢了一脚桌子,假装全都是世界的错 「我们也去睡了,你这个单身男就寂寞地自己撸管吧!」 第112章 对于一个已经习惯了早午饭一起吃的人来说,勐然让我清晨五点前起床,简直是个噩耗。我把房间地面平均分割成八份,按照时间差两分钟定了八个闹钟慎重摆放好。然后在早晨赶火车一样一个个按过去,才顺利在五点之前起了床。只是这个代价就是整个人差点崩溃掉。 我无比羡慕被八个闹钟吵着也依然能恬然安睡的张玄。不,也许这傢伙心里就在想「反正还有任守帮我按闹钟呢啊哈哈让那个笨蛋忙去吧」的吧…… 我扛着大包行李和熟睡的张玄一只上了车的时候,另外几个人已经在车厢中等了很久了。出乎意料,坐在司机位置上的是苍离。他依然是白衬衫浅灰色马甲的打扮,看上去不像个盗墓的,这身打扮直接参加演唱会都不会有任何不对头。看到我们,他笑着向我挥了挥手问好。被我无视掉。
第209页 我爬到后座上,把行李和张玄卸下来,喘了一口气。 枪哥明显已经在车上等了很久了。他身边也放了一个大包裹,外面露出一截乌黑锃亮的枪身。他双手枕在脑袋后面靠着座椅,正在闭目养神。听到我的动静,他睁开眼睛看着我笑了笑。 「你倒是一点也不累啊。」我一边把张玄摆放整齐,一边和他说着,「哎,我一直觉得你们这种平时不上班也坚持早起的人都是神经病。」 「至少神经病不需要被你扛下楼。」枪哥凑过来戳了戳张玄的脸,被我们两个一起打开。 「红摇还没来吗?」我转头看了看,没看到那个炫目张扬的人影。 「昨天晚上不是都说过了吗?我赌他们两个都不会来的。」枪哥打了个哈欠,「如果说是以前,红摇大概还能陪着舒道捨生入死。可是现在——我不是说她对舒道的感情变淡了。但是在尝到在一起的甜头之后,她想做的大概更像是拖住舒道,把这种日子无限期地延长吧。」 「可是舒道肯定不会同意的吧?你看他对那些死人的东西的爱……呃,我觉得,比爱红摇要多!」 「你不能怪他。」枪哥笑了笑,「舒道他在天门的目的,就只有那一个。他们家和我们家有点像,文物研究歷史破解的世家,我估计他出生都是被青花瓷缸子接着的。可惜一个个死得早,到他这里估计就要断掉了。舒道对金钱和女人的欲望都不太大,他只想在死之前,能用自己的眼睛替舒家多看一点东西,多留下一点东西。不然你觉得他那么一朵白莲花一样的人,怎么会愿意跟着那么……的……呢?」 我抬头瞅了一眼前座副驾驶位置上保持着面色不动如山的九叔,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就算枪哥你把关键词都屏蔽了,领导还是听到你说他的坏话了。看来这个月有人陪我扣工资了。 九叔作为一个领导,充分展现了「坏话诽谤全不怕,要留月末扣工资」的大无畏精神,不管我们在后座上胡扯什么,他只是一味闭目养神。忽然之间,九叔睁开了眼睛,吩咐苍离:「开车吧。」 我看了看手錶,指着表说:「叔,还有五分钟才五点呢。」 九叔淡然看了看我:「以我的时间为准。」 「可是我明明跟新闻联播对过的,一秒都不差……」 「我说,以我的时间为准。」 「……」看看,哪家领导有我们的称职?他连传说中的「一定要比员工时间表提前」都做到了! 苍离耸了耸肩,很无奈地发动了车子。就在越野车缓慢驶出地下室车库准备加速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了大喊:「等一下——」 苍离一个急剎车,我和张玄枪哥集体扑倒。后车门被野蛮地拉开了。一个带着一身凶暴气息的身影钻进来,一屁股坐在我们旁边。红摇嘴里还叼着一个包子,一边含煳不清地埋怨:「明明才四点五十八分四十七秒,怎么就走了呢?」 「在九叔的表上面,现在已经五点三分四十七秒了。」我对红摇好心解释,一边往后看了看,意外地发现只有红摇一个人。而她的脖子上挂着舒道从不离身的单眼相机。 我不由得心中一寒,瑟缩道:「红摇……你终于把舒道做死在床上了吗?」 红摇一巴掌拍到我后脑勺上,一边指挥苍离速度开车,一边不满地看着我:「怎么会?那可是我后半辈子的性福保障。只是昏过去了而已。那么危险的地方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他啊,就适合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等自己的妻子回来然后撒娇卖萌就够了!」 「可……可是……他应该很快就会醒了,然后跟在车子后面一路飞奔过来吧?那个小身板你忍心吗?」 「不可能。」红摇毫不犹豫地说,「我把他绑在床上了,昨天晚上我威胁关小阮敢在四个小时内放开他就让枪兵去当她爸爸。她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 九叔:「……」 躺着也中枪的枪哥:「……」 「这威胁可以名列世界十大恐怖事件了。」我摸着下巴说,「红摇好样的,只是那么把舒道扔下来,你不怕他会恨你一辈子吗?」 「恨我一辈子,也比他以后没机会恨我要强得多。」红摇说,「阿守,你看不出来吗?他的身体需要休息和静养。这一趟去的是沙漠,一旦去了,他肯定是回不来的了。」 红摇看着窗外,目光里是我最熟悉的坚定神色。她从来都是这样坚定骄傲的人,不管多荒谬的决定,一旦做了就死也不回头。对那个人,她一定是有牵挂,有眷恋的,只是却仍然能够完全把这些东西抛在脑后,奔赴一场前途未知的旅程。我觉得她很……很有病。 「餵你是不是忽略了什么……舒道不去的话我们不是少了个gps和记录仪器么?你能替他干什么啊?」 红摇愣了一下,然后干脆指了指前面:「那不是还有苍离吗?你看他那么高那么白那么帅肯定认识路对吧。」 ……这有关系么! 「记录仪器的话,我抢了舒道的相机和电脑,软体什么的随便摸摸就差不多了对吧?相机是个人都会玩没问题的!我替他记录歷史,没关系!」红摇自信满满地说。 摊上了这么随便干脆的队员,我觉得九叔都得冒冷汗。 「舒道的相机?」枪哥忽然说道,「拿来我看看。」
第210页 唯基百科上面说,枪哥的爱好:手枪,妹子;狙击枪,妹子;火箭筒,妹子;战斗机,妹子;巡洋舰,大胸妹子。反正不管哪一个分号都和「相机」这种充满文艺风与技术含量的产品搭不上半点关系。所以红摇很傻很天真地把相机递给枪哥的时候,我就觉得要糟糕。 枪哥拿着相机假装很专业地观察调整着,忽然之间看向红摇背后的窗外,表情充满了最真实的惊讶:「啊……舒道在天上飞!」 我:「餵……」 红摇迅速扭头:「哪里?!」 我:「靠……」 枪哥一只手给红摇指方向,一只手以迅雷不及电驴之势拉开了还没提速的越野车门,同时越过我一脚把探身的红摇踢了出去。枪哥回身打了个响指,苍离会意地勐踩了一下油门,越野车如同被扎了一刀的野兽,咆哮一声勐冲了出去。 我和张玄再次摔成一团,我听见红摇在后面破口大骂着什么,枪哥把手和脑袋探出窗外,冲着后面一边大笑一边喊着:「劝你还是赶快回去解救舒道吧!那个关小阮早上非要缠着九叔一起去,也被九叔捆到床上了。再不回去,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是两个死人了!」 「枪兵我日你大姨夫!你个万人轮的赶快停下来让我上去——」 苍离开车的速度和枪哥比起来只快不慢,任凭红摇如何大骂,车子还是很快窜到了她再也追不到的地方。 我扶着撞得七荤八素的脑袋坐起来,歪着头看着沾沾自喜的枪哥:「你很有一套嘛。就不怕她摔死?」 「不会的,我算好了速度,以红摇那种霸王龙体质最多腿骨折,没问题。」枪哥自豪地秀出自己的一口白牙。 「……好吧,至少舒道不用守寡了。你把舒道的相机拿过来干什么?你会拍照吗?」 枪哥鄙视地看我:「你太小瞧我了吧?我拆弹速度能卡到半分钟以内!这东西不就是按了快门就行吗?小意思!」 我盯了他一会儿,转身过去陪我们家张小玄之前,好心提醒了他一句:「枪哥,你镜头拿倒了。」 六月三日清晨,九叔时间五点三分四十七秒,天门盗墓团伙加上编外人员司机一枚,共计六人,踏上了寻找传说中的宝藏黄金城的旅程。 六月三日清晨,九叔时间五点五分,一人被队友扑杀,一人分类失误,实际上路人数:四人一尸。 目的地:腾格里沙漠。任务物品:未知。地图勘测状况:苍离说他不知道。我的愿望:回来之后红摇不要杀了我们…… 第113章 「腾格里沙漠啊?就在那里嘛。」苍离一边开着车一边笑着说。 「……『那里』是哪里?」 苍离摸了摸头:「记不太清楚了,好像在蒙古南边,日本西边,欧洲东边。」 「……那中间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伟大土地呢混蛋!到底在哪里?」 苍离苦恼地想了想:「我对描述方向不太在行呢。反正只要最后抵达目的地就好了对吧?没关系,只要向着太阳的方向一直开过去,就一定能到的!」 「太阳的方向一天转个遍呢白痴!啊你看!这不是我们早上经过的那个高速入口吗?!」 苍离恍然大悟一样笑起来:「哎呀,没想到真的是呢!对不起了,今天晚上继续在这里住宿吧。」 「混蛋我们真的能抵达目的地吗?九叔你就不管管吗?!」 从j市出发已经六天了,除了第一天我还是个天真的孩子的时候以外,车上每时每刻都在迴荡着这样的惨叫声。 苍离身高足有一米九,然而白皙瘦削,面容清秀,总是带着微微的笑,鼻樑上一幅细边眼镜更增加了外表上的靠谱程度。但是,也仅仅是「外表上的」…… 一个认为「只要向着太阳走就能到达沙漠」的人带我们去沙漠真的不会走到地中海吗?!九叔你别再装淡定了!他比你的人格还要不靠谱啊叔! 可是,这次上路的五个人里面,张玄一直在睡觉,九叔一直在沉思,无论我和枪哥怎么激烈在车内挥舞「funk他的饭碗!」「打倒独/裁者!」「张玄快起床!」的标语,也构不成三比二的多数局面。抗议无效之后,在苍离的笑脸和九叔张玄两张面无表情的脸面前,我们两个正常人无力地默默灰化…… 晚上十一点终于找到那家旅馆的时候,貌美如花的老闆娘用一张「我就说他们还会回来的吧」的笑脸迎接了我们,手指从下面抽屉里勾出了三把钥匙,裊裊娜娜走过来:「喏,还给你们留着呢,这位帅哥,今晚上我还是照旧去你房间里吗?」 枪哥旁若无人地和老闆娘舌吻半天,才带着暧昧的笑容直起身子:「不了,你实在是太热情了。再来一晚,我恐怕就捨不得离开了。」 我拖着这时候很有精神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张玄,绕过他们头也不回走上了楼梯。打开那扇我们已经住了三天的房门,张玄在门口期待地看我:「诺诺,我学会了,我们也……」 「……」我一脚把他踹进去,反手甩上了门,反锁,下楼去找饲料餵我们两个人。 和枪哥这种混蛋在一起,我真的很好奇张玄是怎么保持处男之身直到现在的。 楼下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这是个很偏僻的小城市,入夜没多久街上就安静下来,枪哥不知道最后有没有约炮成功,我猜八成是和人np去了,因为现在这里不但老闆娘消失了,连服务员mm也少了几个……
第211页 我有点迷茫地站在空荡荡的柜檯前几分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能餵饱我和张小玄的饲料,后来决定顺着人流趋势,往胖子最多的地方走,果然找到了……厨房。 厨房里没有人,但是身为一名跨越过新千年的好粽子,只要有厨房就够了,我往里面摸过去。因为眼睛能看见,也就没开灯。 忽然之间,旁边我没留神的角落里,一只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无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哇啊!」我惨叫起来,一边狂拍着,一边跳到了一边。惊魂未定地转过身,就看到……苍离捂着被我打肿的手,也是一脸受了惊吓的表情。 「对不起。」他很快温和地笑起来,一边假装无意地把被我拍肿的手藏到身后,「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看到你也在这里找东西,想和你打个招唿而已。」 「你在这里干什么啊!」我依旧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一时之间也忘了眼前的人是谁,「我要是拿手边的菜刀杀了你怎么办!」 苍离好脾气地笑。也不说话。 冷静下来之后,气氛就陡然尴尬了起来。因为苍离那张脸,我从头到尾对他都没什么好印象。加上之前他疑似引诱我家张小玄往禁忌的深渊里跳,每次面对他,我的怒气槽就在不断积蓄力量。 可惜,怒气槽和士气槽不共用管道。每次我想理直气壮拽着他的领子大吼「你他妈到底是谁」的时候,就总是莫名其妙溃败在他的微笑下面。这次我一定要雄起我那从不存在的坚/挺,然后一定要…… 「我有些饿了。」苍离摸了摸鼻子,有些无辜地说,「你也是来找东西吃的吗?介意多我一个吗?」 我警惕地后退了一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找东西吃啊。我不挑食的,阿守,你做什么我都吃。」 「你是谁?特意跟着我们,装疯卖傻,想要干什么?」 他的笑容变深了:「我是苍离,阿守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啊……本来就有些笨,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于干什么,我们不都是出来找黄金城的吗?」 每句话都是对的,可是这种避重就轻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我左思右想了半天,终于筛选出一个关键词:「你以前认识我吗?」 这个问题看起来问得很好,之前哪怕问他内裤码数估计都能流畅回答的不要脸星人苍离托着腮沉思片刻,才摇了摇头,爽快回答:「不认识。」 「那你干嘛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第一次见面就跟枪哥附体一样,害得红摇还以为你要追……追……」说了一半我就结巴了,当着一个条件很好的男人的面,一个很龊很二的女的傲娇的说「你要追我啊」什么的,实在是有点不能直视的自恋。 苍离倒也没嘲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微微笑着说:「很抱歉让你误会了。我有喜欢的人,很喜欢很喜欢,所以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啊?你有喜欢的人……那她在哪里?就看着你这么去送死吗?」 「她啊。」苍离的笑容染上了些许寂寞,「她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 「没关系。」苍离摆了摆手,「你不用太在意,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生与死的界限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分明。而且说起来,还是我先离开了她的。」 「你先离开她?」 「是啊,因为……某些原因,我不得不先离开去远行。留下她一个人面对很多为难的事情。我想那时候她一定很害怕。不过没关系了。反正这一次我一定会去找到她,再远再难的路,也陪着她一起走。」 苍离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习惯性的微笑收敛了之后,我反而觉得他这个人不仅仅是「外表靠谱」了,似乎从里到外……都更加让人不放心了…… 「九叔说过,牵挂、宝藏、约定,有一样的人都不太适合这趟旅行。我当然也是有的,可是我所有的一切都在那里。」苍离说,「阿守,我绝对会找到那里的,你尽管放心。」 他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的星空。这个小城地处偏远,没有那么多人和工业污染,站在屋子里就能看到外面清澈如洗的夜空。苍离若有所思地说:「空气里……已经有了沙漠的味道。我在沙漠中生活过几年,对这种味道太熟悉了。炽热、残酷与拼命求生的意志……我们已经不远了。现在只需要缓缓前进,等待着就好。」 「等待?你说你在这里配合枪哥连泡三夜妞就是为了等待?等什么啊!」我忍不住说道。 苍离竖起一根食指放到唇边,神秘地「嘘」了一声,然后低声说:「等黄金城向我们走来。」 「……」我觉得这个神棍附体的德行有些眼熟,没人有同感吗? 苍离拍了拍我的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和张玄之前倒的确是认识的。不过放心好了,没什么深的交情,也绝对不会和你抢他的。我的性取向和我对喜欢的人的爱一样坚定,你尽管放心地和他交往好了。」 「我回去了。哎,等了这么久还是没有等到夜宵,阿守你真是小气呢。」苍离惋惜地耸了耸肩,和我擦肩而过,走出了厨房。 我不知道在厨房里站了多久,只是等我上楼梯的时候,发现不得不用手扶着把手,拖着两条完全麻掉的腿上楼了。路过枪哥的房间的时候隔音不好的门里面传来两声妹子的娇嗔,还不是来自同一个妹子。我麻木着脸走到隔壁,用钥匙打开了门。
第212页 把自己埋在特意搜刮来的一堆毯子里的张小玄立刻弹起来,支楞着上半身,带着一脸被压出来的睡痕迷迷煳煳的说:「饭?」 「……」坏了,只顾着跟苍离斗法,居然把原本下楼的目的都给忘掉了。我摸了摸自己同样饿扁的肚子,却实在提不起劲再下楼一趟。 「你刚才不是吃过了吗?」我惊讶地说,「张小玄你睡迷煳了吧?来继续睡吧。」 张玄「哦」了一声,很配合地伸出一只胳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一起。」 一边庆幸自己家男朋友傻也有傻的好处,我一边回想起刚才厨房里的一幕幕。我想起淡淡星光下苍离的侧脸,那个笑容比星光还要朦胧浅淡。我想起他唇角的那个弧度,寂寞得像是屋檐上滴下来的初雪融水。 窝到人肉抱枕怀里的时候,我隐约觉得,他应该是非常喜欢那个女人的吧。因为那个笑容,和张玄有时候看着我的表情,有些莫名的相似呢。 第114章 苍离比我想像中靠谱一些,至少在他笑嘻嘻摸着头说「对不起啊又走错了」这种句式达到一百次之前,我们抵达了沙漠。话又说回来了,苍离是怎么知道我决心在他说够一百次的时候就灭了他的? 「看,沙漠。」苍离一只手按在车身上,一只手展示一样向前方随意一挥。 「不就是找对路了吗?不用自豪得好像这里是你的一样。不过我们怎么进去?传说中的沙漠之舟在哪里?」我探头探脑左右看着,旁边几个穿着脏兮兮袍子的大叔懒洋洋牵着几只骆驼,骆驼看上去面黄肌瘦营养不良,身边还插了个「一圈五十」的牌子,看起来不太像能载着我们到达黄金城的样子。 「我们不坐骆驼。」苍离说着,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们的大叔顿时失去兴趣地转移了视线。 「不坐骆驼?可是……人家去盗墓的不都是骑着骆驼去的吗?什么x八一啊x凯旋啊,我们不骑骆驼是会被时代唾弃的。」我有些渴望地偷偷看了看那几头骆驼,在沙漠里骑骆驼……我还没试过呢! 「都告诉你别乱看小说了,小说看多了会坏三观的。」枪哥斜眼看我,「你看那骆驼骨瘦如柴的鬼模样跟你有一拼了,你们俩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骑它,是在拍非洲难民营宣传画吗?」 「……要你管!骆驼还没意见呢,而且……苍离,你说进沙漠是不是要骑骆驼?」 我和出租骆驼的大叔一起期待地望着他。 「呃……阿守,虽然进沙漠探险的确骆驼是最好的,但是很遗憾,我们这次要开车去。」 「为什么?」我瞪眼睛。 一点科研工作者精神都没有的苍离没有向我仔细解释。他只是好心地建议我可以租一头骆驼试一试,租金他可以公费报销。我精神饱满地招募了半天队员,到最后也只有张玄一直没说话,默认愿意和我一起。 沙漠飞驼突击队出发了! 然后一个小时后……沙漠飞驼突击队又狂奔回来了! 张玄一身的风沙,神态淡定地骑在骆驼上,我半死不活地被他提在下面,跑得口吐白沫的骆驼四肢一阵颤抖,厥倒在地上。 靠在车后座上优雅地喝红茶,髮型一丝不乱的苍离笑眯眯举手:「嗨,你们好,我估计你们也该回来了。」 「……张、张玄……」我奄奄一息地一边和骆驼一起吐白沫,一边戳着张玄。 「?」 「帮……帮我对着他竖一根中指……不,还是两根好了……」 改造过的装甲越野车狂奔在茫茫沙漠之中,枪哥难得好心地从旁边的小冰箱里面取出一罐可乐,贴到僵直在后座上奄奄一息的我脸上,一边同情地说:「看在你努力与恶势力做斗争的份上奖励你一下,不过下次斗争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你看,又给咱们正常人丢人了吧……」 「别跟我攀亲带故的……谁跟你『咱们』的?」我抽搐了一下,把脸上的可乐拿下来看了看,又重新扔回去,「可乐过期了枪哥。」 苍离悠闲地开着车,一副无辜状:「我告诉你不要去的,看你……」 「你把理由说明白会死啊!」我恼火地说,「你就说一句『那里有种骆驼接近就会发疯病毒』会死吗?!八嘎!」 我和张玄骑着骆驼慢悠悠在沙漠里往前走,开始的时候我还颇有一种阿凡提倒骑小毛驴阿凡达倒开高达的悠闲感,可是没走多久,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匹本来好像稍微走快点就会喘死的瘦骆驼,忽然发疯一样狂奔起来,它不分左右乱撞,不分上下乱跳,要不是张玄,我早就被它踩得种进沙里了。 「它到底怎么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就算觉得背着我有损它强壮骆驼的假象,反射弧也不至于长到半个小时以后才发现吧?」 「这里有一片地方,是骆驼都无法通过的沙漠。」苍离慢悠悠说着,「不是说那里环境恶劣缺水少食,而是……所有的骆驼都不愿意接近那里。所以,虽然我也觉得开车很不拉风,还是忍一下吧。」 这块「骆驼都不愿意接近的地方」当然不可能很大,不然这件事情早就□天天播报了。他一路上装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可是却连这种地方都摸得清楚。苍离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向「离我远点」的种类群里面更近了一步。 知识又渊博又不卖关子又亲民(粽)的舒道,我好想念你tat!
第213页 暂代舒道一职的苍离不喜欢耐心细緻的讲解。尽管他长着一张一看就很喜欢唠叨的娘娘腔小白脸,可是身为唯一的非武装人员,他却连任务解说都不怎么做。偶尔解说两句,也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恶趣味。 比如,苍离说:「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永远无人能到达的深处,屹立着一座黄金城。它是小月氏的一支南迁之前倾全族之力建造的城池,所有的建筑与城墙都用黄金打造。具有无可估量的经济价值的同时,其文化与考古意义更是难以计算……」 「等等!塔克拉玛干沙漠?我们现在不是在腾格里沙漠中吗?!」 苍离,冥思苦想,恍然大悟,微笑:「对哦,我忘记了,那就是腾格里沙漠。」 「……」 再比如,苍离说:「为什么要建这所城池?也许是为了居住,也许是为了祭祀,也许,仅仅是为了证明他们存在过。小月氏在建好这个城池之后没过多久就南迁了。这实际上只是一所无人居住的死城。也许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这座城池之中整夜游盪者梦想恢復他们当年荣耀的小月氏幽灵……当然,一切都是推测,这座城在很大程度上是不太可能存在的。」 「……」 我:「那这所黄金城和秦始皇有什么关系?张玄说,真正的秦皇陵就在黄金城之中。」 苍离,惊讶:「秦始皇?他们没关系啊,不行,要是和秦始皇有关系的话,我们就得回去了。我最讨厌那个暴君。」 苍离说着,一脚踩了剎车,倒车回头。 我,枪哥:「求求你闭嘴吧(车给我开)!」 和苍离在一起,不只是我,就连枪哥都觉得越来越憔悴了。他强行剥夺了苍离开车的权力,用胶带封住他的嘴,把他整个人以一个超m的姿势捆在后座上。我有些同情地看着苍离,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过身来,用眼睛向我传递了一个无辜又灿烂的笑。 ……一个一米九多的大男人被这样绑着,还无辜地笑什么的……我抬头捂住发热的鼻子。 车窗外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黄色。在刚进入沙漠的时候,视线里还会出现一闪而过的胡杨林带,像是驻守边防的战士,昭示着这里还有生命的存在。但是到了这里,就连胡杨都变成了天际枯黑的点状物,用它们号称千年不倒千年不腐的残破身躯支撑着天地茫茫之中唯一的异色。 没有黑白,生与死,真与假在这里全都模煳了界限。我吹着车里的空调,感慨地看着外面露出沙土的动物白骨:「啊,好可怜……」 枪哥看了看外面,踩了剎车:「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快没油了。」 开车横穿沙漠的弊病之一,就是需要在后备箱里面放上一大堆易燃易爆物品。不过好在天门这帮混蛋们有钱,枪哥往车里面加油的时候漫不经心泼泼洒洒倒了一地九叔也没怎么批评他。 我跳下车子活动了一下坐得僵硬的四肢。张玄也揉着眼睛慢吞吞探出脑袋:「到了?」 「还没。课间休息。」我一边回答一边四下里看着。说实话,这里实在不像个休息的好地方,寸草不生不说,不远处的沙地里面还露着半截尸骨。我有些发憷,但是还是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动物的尸体。 「这是骆驼的尸骨。」苍离终于被解放,他走过来蹲下去仔细看着,「因为死亡时间太久且缺水的缘故,已经变成了干尸。不愧是『连骆驼都无法通过的沙漠』。」 「沙漠里真的一点水都没有吗?」我不解的问,「就连骆驼都要绕着这里走?」 苍离摇头:「不,事实上腾格里沙漠还算比较湿润的。整个沙漠中散布着几百个湖泊,地下水量也比较充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片地域似乎格外干旱,从地表看来,没有荆棘或者灌木,看不到一点有水存在的痕迹。」 苍离还在嘀嘀咕咕着「怎么这么奇怪啊」,只是这种地理学科学问题完全不是我的范畴。我走到张玄身边,从刚才下车开始他就一直低头看着沙地,我也低头看过去,没发现有什么。 「怎么了?」我问他。 「这里是……」他似乎想说什么,可又忘了要说什么,到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枪哥看了看指南针,旋即很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没用了这玩意儿,到处乱转,看来这附近有个大磁场。完蛋,在这里没了指南针不等于瞎了吗?」 「有指南针也没有用。我们并不知道黄金城的确切位置。」九叔说道,「我们是从南边进来的,现在是上午十点钟。要在正午之前尽快赶路。枪兵,往太阳的地方开,尽量找大的沙丘过去。」 苍离说的「向着太阳走」其实也没错,只是这个理论必须要结合手錶才能起作用。枪哥应了一声,丢掉了手里喝光了的水瓶。正准备上车,忽然怔了一下,他眯起眼睛向远方看过去,喃喃道:「那里……是什么?」 如果是在天门基地的时候,九点钟实在还早,还是我和张玄的黄金赖床时间,但是在这里,太阳已经把整个大地炙烤得像是铁板烧了。在浮动上升的飘摇热气中,远方的景物都变得模煳。我眯起眼睛极目看过去,一开始因为刺眼的黄色流了一会儿眼泪,等到我能看清楚的时候,地平线的那一头渐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影子。 第115章 天空像是颳起了沙尘暴的帝都,地面像是枪哥住了好多年都没清洗的房间地面,一色都是暗暗的黄。一眼看过去,几乎分不清天和地的界限在哪里。
第214页 可是现在,在界限那里立起了一个清晰的界标。宛若怪兽身躯一般庞大的黑影张牙舞爪立在天地间,因为距离的关系看不清楚细节。只是那绵亘的形状、色调的深浅,却宛然是一座雄伟城池的样子。最为奇特的是,不知道是不是黄沙映衬的原因,这座城池通体呈现出一种暗黄的色泽,乍一看上去,就像是氧化了很久的黄金。在雄伟的沙丘映衬下,暗黄色的城池好像只有一千零一夜里面神灯才能创造出来的神奇城堡一样,矗立在视野的尽头。 我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又热又晕。我向后倒退三步扶着头:「各位……我是不是穿越成了火上烤的烧饼?啊,对面有个客人长着一张城堡一样的脸……」 「没有哪个烧饼长着你这样一张倒胃口的脸。」枪哥一阵见血地指出,「清醒点吧任守,那不是真正存在的城堡,只是海市蜃楼而已。」 海市蜃楼? 我连忙仔细看过去,果然,那看起来像是屹立在天尽头的城堡,实际上地基并没有打好。它浮在半空中,好像投影在空中的立体电影一样。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城池中有东西在移动。 「怎么回事?那里面有人吗?」我纳闷地说。 「不是……」枪哥眯起眼睛看着,「好像不是人,但是……那些是什么?」 苍离的表情严肃而沉郁,他沉思道:「可能是那些回归了故土的小月氏人吧。他们的灵魂终于能在故乡的城池中行走。而只有在海市蜃楼中才能被我们看见……」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不见。忽然之间他抬起头,纳闷地看着我们:「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不会都相信了吧?我当然是开玩笑的。」 「……」 那浮空的海市蜃楼如同一面张扬的旗帜,在空中默然飘荡着。海市蜃楼虽然是虚影,可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物体的折射影子。不管这东西是近在咫尺还是千里之外,总而言之,都绝对是存在的。现在看来,不管黄金城到底在哪里,它至少存在于这个星球上。这个消息让九叔都有些振奋起来。 比起一路上苍离同志那不靠谱的胡编乱猜,竟然是一个海市蜃楼的说服力更大。苍离同志,你可以洗洗入棺了…… 「哇哦。」枪哥吹了声口哨,赞嘆道,「居然真的存在,通体金黄色的城池。看这规模至少有好几百平方公里吧?发财了,这些黄金够我们装备上核潜艇了!」 我的脑子里也在飞速盘算着,这么一座黄金城能换多少经济适用房和泡面火腿肠。忽然之间张玄抓住了我的手臂。我扭头看过去,他正盯着空中的图景,脸上是有些恍惚的表情。 张玄一只手握住了腰间的长冥刀,缓缓□,对着天空的城池做了一个很古怪的动作。刀刃划破空气发出蜂鸣的颤抖,那个剎那,我觉得好像有什么极为细小的东西扩散开来,迅速消失不见。 「张玄?」我揉了揉眼睛,「你在干什么?」 他停止了那个好像邪教组织跳大神一样的动作,有些茫然地看着我,半天才反应过来,迅速把刀插到刀鞘中,然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地扭头看天。 我紧迫盯着他,他好像又陷入了那个个人的世界里。低垂着眼帘,抿着嘴唇不说话。 「走吧,上车。」枪哥招唿着我们,「看来就在这附近,运气好的话,我们说不定能在今天抵达那里呢。」 张玄突然开口道:「不可能。」 苍离一阵风一样跑过去:「快点上车吧,这太阳太毒了会增加得皮肤癌的机率的。」 枪哥把空了的油桶扔进后备箱,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快要中午了,我打赌能在一个小时内飙到那边的沙丘下。」 九叔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副很装逼的墨镜,架到鼻樑上,淡定态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热风吹过,张玄孤独的小身影寂寞地矗立在天地间,看上去又落寞又可怜。 我嘆了口气,拍了拍张玄后背:「哎,看,你平时总是语言障碍的后果就是,哪怕说话了大家也觉得是他们幻听了。来来,我就勉强当一下你的热心听众好了。为什么不可能呢?」 张玄静了片刻,似乎是在纠结「跟一个不靠谱的人说不靠谱的话能有多么不靠谱」,不过最后寂寞得没人听他说话的张小玄还是只能对他唯一的听众吐露心声。 他伸出一只手来,遥遥指着那浮动电影一样的海市蜃楼,强烈的阳光下,他的眉骨在脸上投出了一道惊心动魄的阴影。张玄用一种装逼教父般的肃穆神态宣布:「吾皇的领土,绝不是凡夫俗子能轻易到达的。」 「……」 我面无表情一拳砸到他脑袋上,然后把刚被某起点宅男穿越了的张小玄拖上了车。 我们一直向那片海市蜃楼的方向开过去。说来也奇怪,按说这种东西是不太可能存在太久的。可是它就像是沙漠里指引方向的神迹一样,纵然在空中飘忽不定,却始终没有完全消失。我眯着眼睛看那所城里面的景物,特别是那些移动的小东西。看得越久就越觉得奇怪,我依稀觉得,这个庞大的暗黄色物体不太像是人工建造的城池,它和我们刚进沙漠时看到的风化岩石一样,多了一种人类绝对无法完成的非对称非雷同感觉。 「奇怪。」枪哥也说起来,他减慢了速度仔细看过去,「你们有没有觉得……那座城里面的东西,可能并不是在城里?不,我不是在说绕口令,也轮不到任守你来鄙视我!我是说那些移动的东西似乎并不是海市蜃楼,它们好像是真实存在的!」
第215页 所谓的差别待遇就是,张玄说话的时候他们都当是幻听,而枪哥随口说一句绕口令就能引起所有人的关注。苍离用望远镜向那片地方看了看,陡然变了脸色,他迅速缩回脑袋,大喊道:「把窗户都关紧!枪兵,换方向走!那些东西是沙子……沙暴就要来了!」 我无法吐槽这么一个外表看上去各种装逼的团队,为什么会遇到「居然看清了是什么才知道沙暴要来了!」这种坑爹事件,我是脑残也就算了,为什么看上去靠谱得不得了的苍离也会这么……对不起我又忘了,他只是看起来靠谱! 沙漠中的沙暴和帝都的沙尘暴虽然只差了一个字,实质内容却有着天翻地覆的差别。前一分钟还只是「能看到」的程度,下一刻我们的夺命狂奔就已经被从背后席捲而来的风沙追上。我的窗户还只关了一半,沙漠的飓风席捲着狂沙好像洪水一样挤进来,我抵抗着狂风分离关上最后一条缝的时间,已经被吹得灰头土脸。风带着腥烈的尘土味道被挡在玻璃外,只是它却并没有离去。它像是一头饿疯了的野兽,虎视眈眈徘徊在车窗外,贪婪的眼睛紧盯着我们这一车猎物。 改装后的装甲越野车窗户上的防弹玻璃足有三厘米厚,可纵然这样,隔着窗户把手贴上去我也能感到玻璃的震颤。外面的景物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的天空不太清楚,它只是为了证明它可以更不清楚!成吨的沙子被卷在空中,黑色的点状物瀰漫了目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黑色细点之中还有更大的黑色块状物,那是被风沙卷到空中的胡杨枯枝,各种石头和树枝不断打在玻璃上,这种震颤让我心惊胆战。突然之间,一张血淋淋的脸勐地贴到了车窗上。那张脸被风的压力紧紧压在玻璃上变得扁平,新鲜的血液沿着透明玻璃滑落下去…… 「哇啊!」我惨叫一声,勐地向后倒在了张玄怀里,整个人还在不断发抖。苍离看了一眼窗外:「没关系,只是黄羊的头……看上去是来不及躲闪,被风颳起来的什么利器割断了,刚死没多久。」 「太……太可怕了!」我筛糠一样发抖,偷偷瞄了一眼窗户。血液的粘性不足以让这颗黄羊头颅一直在玻璃上贴着,它很快就消失在风沙中,只在透明玻璃外面留下了一张脸形状的血痕,又被黄沙覆盖上,车窗上一张黑色的狰狞面孔正对着我,两只空洞的眼窝看得我心里发毛。 「混蛋!这里的磁场到底有多大?」枪哥一拳砸到方向盘上,他心焦地看着不断摆动的指南针,「现在就连走直线都是个问题!」 「冷静点,一定有条通路的。」这样的兵荒马乱中,九叔倒是一派淡定,「如果真的存在黄金城的话,当初那些建造者是怎么抵达那里的?这种沙暴是季节性的,每年要在沙漠上持续五个月之久,他们不可能没有道路。」 「九叔你疯了吗?那可是几千年前的,怎么可能……」 枪哥的话还没有说完,张玄忽然喊道:「路在右边!」 没人听他的话,这时候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了,谁还知道左右?张玄等了几秒钟,没人搭理他,干脆一只手撑着前面的座椅,一个翻身从车顶和椅子的狭缝中挤了过去,他蛮横地把枪哥踹到了一边,自己夺过了方向盘和油门。 「张玄你没驾照啊!想把我们全部弄死吗?!」 枪哥怒吼着,可是张玄完全不搭理他。脚下勐踩油门,我的身体向后一倒,紧接着就是如同坐过山车一样的快……快死的感觉! 现在的车技排行榜是枪哥<苍离<张玄……我恳请天门的各位你们别再有新的会开车的人出现了!每出现一个他妈的我觉得自己就少活了好多年啊混蛋! 我勉强伸出一只手,想跟苍离沟通一下怎么才能在这种车技下活下来。但是我发现……这厮已经昏过去了…… 我泪流满面回头,盯着车窗上那个黄羊脑袋留下的黑色鬼脸。车窗外的黑色沙子不断狂暴化。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一张人脸一闪而过。我大叫起来:「枪哥!外面有个人在看着我们!」 枪哥紧绷了身体,忙着和张玄抢方向盘,这时候就算有美女在外面跳大腿舞可能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了。我不断在车里东倒西歪着,忽然之间,整个人的重心勐地一个悬空—— 「啊啊啊啊!!」我惨叫起来,因为我发现不是我的重心悬空,是整辆车!在枪哥和张玄的混战中,车子不知道开到了哪里,轮胎在绵软的沙地之上徒劳地打了几下滚,慢慢陷了下去。这种速度开始很缓慢,当下沉到某个地方之后,忽然失去支撑一般掉落下去。 第116章 其实我最应该恐惧的时候不是掉下去的那一刻。对于一辆坚固无比且防震措施堪比神舟哔号的改装车来说,只要不是从几百米高的地方摔下去,都不太会一下子车毁人亡。陷入流沙中,或者是走投无路被沙暴活埋,多少神器等级的沙漠探险车队都是这么挂掉的。 但是所有习惯站在地上生活的动物大概都不会喜欢掉下去的感觉。我惊恐地掐着座椅,眼睛瞪着前面的张玄沉着(?)冷静(??)地操纵着车子准备降落,心里拼命祈祷他是真的心里有数而不是习惯性面瘫。 我的尖叫只开了个头,就迎来了一次剧烈震动。「砰」地一声闷响,越野车以倾斜角可控的几乎纯平姿势四轮趴地,如果拟人化的话,就是一个腹部脂肪弹性丰富的大胖子四肢摊平着陆了,除了内脏会从嘴巴里压出来之外,受伤可能性最小。
第216页 我在座位上僵了半天,才缓缓动了一下胳膊,手腕传来的可控程度告诉我我还活着。 「没……没事吧?」我颤颤巍巍地问,一边惊魂未定地缓慢爬出了一直蜷着的那个角落。 「活着。」九叔说道。 「同上。」枪哥汇报,一边扫了一眼苍离,「那傢伙呢?」 我聚气在指尖,准备一指头狠狠朝苍离脐下三寸戳过去,苍离适时「嘤咛」了一声,缓缓甦醒过来,睁开眼睛之前已经很凑巧地用手心挡住了我的指头。 小样,你继续装昏迷啊。 「这傢伙好得很。」我把苍离乎到一边,「枪哥你这个没良心的,居然不关心我家张小玄,先问一个外人。」 「张玄?我们全都死了他都不会有一点事!」枪哥火大地指着驾驶座上气沉丹田稳如泰山的无驾照某,「妈的要不是他我们能玩无保护装置越野车空中迫降?要不是这鬼地方凑巧不是流沙,又不算太高,就算这车子改装过也早摔残了!」 「要不是他,我们说不定就埋在沙暴里了。」我咕哝了一句,「分明是枪哥你缺乏沙漠求生经验……」 在我们进行无营养互相推卸责任的时候,副驾上的九叔已经整理外表完毕,恢復了以往衣冠禽兽的形象。他向车窗外望了望,然后回眸望向张玄:「你早知道这里有这样的通道吗?」 张玄摇头:「不。」 「是不知道,还是不知道自己知道不知道?」 「不。」 九叔和张玄一问一答,好像猜哑谜一样。不过很快我就看到九叔在揉太阳穴……看来不是猜哑谜,这俩人八成都没搞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吧? 张玄等了一会儿,看九叔似乎问不出什么了,便又默默从车顶空间翻了回来,一屁股坐到我旁边,挤走了本来占了两个位置装柔弱的苍离。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了一句,一边向外面探了探脑袋,「看起来不太像会被沙暴波及到的地方,我们倒是可以在这里躲到沙暴结束,不过我们要怎么上……上……」 我的话在我看清楚外面的景象的剎那戛然而止。我呆愣愣看着一片黑漆漆的窗外,好像魂穿到了异次元一样。 「任守?怎么了?」枪哥看着我的样子,也凑了过来,只是他却对着外面皱起了眉头。这里太黑,我们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倒是破开了一个洞,只是现在上面正在刮着遮天蔽日的沙尘暴,没有丝毫的光芒透进来。我深吸了一口气,扭头一头扎进了张玄怀里,开始发抖。 「车顶上应该有强光探照灯,打开就能看清楚……但是我强烈建议你不要那么做。」 枪哥此人,简直就是人类贱本性的集大成者,别人越不让他干什么,他越是想全做来看看。他二话不说,摸黑在仪錶盘下面翻了半天,找到了探照灯开关,按了下去。 车顶的强光灯是枪哥跑断腿才特意配到的,浓雾中穿透力也能达到上百米。我们的运气自然不会好到在沙漠底下都能遇到几千米的巨型洞窟,所以等量的剎那,就把这个宽度一二百米的洞穴照了个清楚。枪哥比我要出息一点,没有吓得发抖,只是他的唿吸也顿住了那么一会儿。 这是个形状扁平的洞窟通道,宽度能比得上帝都的一条主干道,我们落下来的地方好像正好在洞窟中央,前方和后方,黑魆魆的通道都在向未知的地方延伸着。而灯光打着的地方,不是岩石或者沙土洞壁,而是一大片惨白颜色。枪哥调整了灯光照射的角度,平行于地面扫射过去,入目全都是一色的惨白。 那些,全部都是白森森的骨架。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架,整齐排列在洞窟两侧,和通道一起向前后延伸着。骨架保存得相当完好,在这样干燥的地下,竟然没有一点腐烂干枯皮肉残留,干净的骨骼堆砌着它们生前的形状,我顺着灯光看过去,那一个个黑洞洞的骷髅眼眶好像全都在注视着我,让我头皮一阵发麻。 「这些好像都是……骆驼?」枪哥迟疑着说。 「没错,是骆驼。」苍离沉静地点头,他注视着窗外,刚才那个在沙暴来临的时候就装昏的龊男好像忽然换了个芯子,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无比冷静可靠。 「全都是成年的骆驼,从骨骼轮廓上看,它们的年龄和体型都相差不多。所有的骆驼全都是跪伏状面对着通道。每隔五米放置一头跪着的骆驼,连姿势都相差不大。相当精确的摆放。这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这条通道是人工挖成的,在上面把骆驼宰杀之后,才运输到这里摆放整齐的。」 我望了望一眼看不到头的通道,心里不由自主有些发寒:「五米一头骆驼……这该有多少骆驼死在这里啊?」 「少说,也要有几百头吧。」苍离摇了摇头,「看来,这可能就是那些骆驼不愿意接近这里的原因了。据说动物要比人类敏感得多,说不定它们还能听到千年之前的地下传来的同类的哀鸣。」 「等等,」枪哥忽然回过头来,「你说『千年之前』?这条通道,难道是特意建造的通往黄金城的吗?你怎么知道?」 苍离愣了一下,随即开始若无其事看车顶:「我说了什么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这个人装得能不能更烂一点啊! 我和枪哥无语地看着他。而那个厚脸皮的苍离依旧是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过了很久,九叔才发话道:「够了,追究到底为什么知道没有意义。不管这条通道是通往哪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沿着这里向前。能人工在地下建造出这样巨大的工程,就算不是通往黄金城,也一定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第217页 九叔下令:「枪兵,你来开车。张玄,如果你想起了什么,最好赶快说出来。就算你不怕死,这一车人至少有一个你在乎的人是怕死的。」 张玄没说什么,只是身体紧了紧。一只手条件反射握住了我的手。 「那个,打扰一下,我貌似已经死过了。」我弱弱发言。不出意料被所有人无视了。 枪哥简单对了对方向,车子掉了个头,向我们来的相反方向开过去。我和张玄苍离坐在后座上,眼睛一直看着车窗外。其实这种心理实在很奇怪,明明知道两侧都是阴森森的骆驼骨架,可还是忍不住看着它们快速掠过。 几乎一样大小年龄的骆驼,跪伏的谦卑姿态,拱迎着我们奔驰而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在灯光照射下,地面也呈现出一种惨白的色彩,凹凸不平地向前延伸着。 我坐在车后面不断随着车身颠簸着。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经歷过张玄开车的后遗症,总觉得枪哥的开车技巧也在不断向小频率震盪过山车进化。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兴起时勐地来个急剎车,本来看着这些死了的骨头我的胃就有些不舒服,这样子颠着,我觉得自己早上吃的东西正在食道口集体造反。 「枪哥。」第三次从车座上和张玄一起滚下来,我阴沉沉地说,「你要是继续报復张玄刚才开车折腾你,我就准备让你和我昨晚吃的包子豆浆来一次亲密接触了。相信我的准头,我会全部吐到你的头上的。」 「谁——」枪哥恼火地刚开了个头,立刻又是一个急转,后座上的几个人再次叠成一团。枪哥干脆踩了剎车,扭头说道:「谁和你一样幼稚啊,报復他?跟这种人较劲我报復的过来吗!有本事你让除了我以外的人来开这段路,天知道这什么鬼地方,路边好像倒了沥青一样粘着车轮,又各种不平各种凸起。见鬼,那帮子修路的人怎么完全不考虑一下开车来的盗墓者的心情!」 「那时候的带宽是给人走的嘛,和我们的新版本越野车不兼容的。」我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地面,出乎意料,地面不是一般的沙土石头,而是呈现出一种灰白色,看上去又坚硬又平坦。 「明明很平整啊,自己技术差就不要乱找藉口啦。」我说,「你已经怂到开不下去停下来了吗?」 「技术不行?!混蛋,刚才要不是我及时剎了车,现在我们早就被地上那鬼东西掀到一边去了!」 和我这种生活一团和气的和平小青年比起来,枪哥就像一个浑身绑满了引线的爆竹,枪法差不能说,秒射男不能说,开车技术差也不能说,只要戳中其中一个点,他能冲动得炸起来给你看。 「我这就下去让你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段『看起来』很平整的路像是湿地沼泽一样混帐!」 点着引线的枪哥活像个浑身毛都炸起来的仓鼠,看起来没有很有底气,反而是幼稚得让人恨不得把他团成仓鼠球扔出去。枪哥利索地开门下车,一边念叨着:「你看!就是这里,刚才要不是我躲得快,早就被这个……」 外面一下子静了下去。我还在竖着耳朵等枪哥继续找理由推卸责任。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下文。 「枪哥?」 「九叔,你……下来看一下行吗?」枪哥的声音犹犹豫豫响起来,很是古怪的声音,「地上好像长出来了一只手。」 第117章 我注意到枪哥说的是「长出来」的。 我曾经有一个梦想,春天,我在地里种下一个小张玄,到了秋天,树上长出成千上万个小张玄,他们可能有的呆有的傻,但是……至少有一个英俊潇洒温柔体贴自理能力优秀的!然后我就把这个小张玄当做优良种,成批培养,高价售出…… 咳,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梦想罢了,当然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渐渐埋起来了。只是在枪哥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这个久远的梦想还是翻腾了一下。 九叔没有像枪哥那样莽莽撞撞下车。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周围的骆驼白骨,阴沉的目光又在路上扫了一下,才拿着他的两把匕首跳下去。苍离跟在他的后面,张玄扭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挣扎了一下,还是把我拉了下来。 我这是第一次踏上枪哥污衊着「很不好开」的路面。只有下来才发现,在车上看上去挺平整的路的确是凹凸不平的。白得有些不正常的路面,有着一个个的浅坑。我走了几圈,发现这条路还有点不正常,有的地方硬邦邦的,而有的踩上去却有些软,越野车宽大的轮胎开上去抓地力不平均,的确不太容易前进。 看来真的是污衊枪哥了,我有些抱歉地看着他的背影,考虑到这个傲娇的孩子早晚有一天要自己面对世界的残酷和更多的泼脏水,我决定还是不道歉了。 前面四个男人围成一圈,目光都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我躲得远远的。车顶灯光聚焦在地面上,把那里的情况映照得纤毫分明。我清楚地看见,在地面上一个凹下去的浅坑里,有一只人手与地面成六十度角竖立着。不是长得像人手的石头或者树枝。那只手的皮肉都保存得基本完好,甚至连上面的手指甲和纹路都一清二楚,只是灯光下惨白干枯得有如风干树皮一样。那样子,活像有个老人刚刚掉进了井里面,正在拼命伸出手恳求救援一样。 枪哥绕着那浅坑走了一圈,还上去用脚用力踩了踩。他说道:「地面很结实。不太像是有人被活埋到这里了。但是这里很明显,下面有个人。怎么办?地面很硬,用铲子挖不开。」
第218页 「挖不开,就让它自己打开。」苍离打断了枪哥的话。他直勾勾盯着地面上的那只手,轻声说道,「这种颜色和质地……九叔,你没有觉得眼熟吗?」 他抬眼看着九叔,轻轻笑着:「下斗这么多次,这种东西虽然见得不多,但也至少知道是什么吧?」 九叔的脸色很沉。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吩咐枪哥:「把车上的溶解剂或者盐酸拿过来。」 「干什……」 「不要多问。」 问题问了一半被堵住的枪哥一脸郁闷的表情。很显然,这是一个明明不可能当技术流、却偏偏想证明自己有技术的火力大炮。枪哥一脸憋气的表情爬上车,在后备箱里翻了半天,才找出一个我以为是水桶的东西递给九叔。他站在旁边,一眨不眨盯着九叔的动作。 九叔一手拧开了桶盖,把里面的液体淋淋漓漓浇到了那只手周围。他退后了几步,安静地等待着。 这一系列动作,和我最初那个小小的梦想实在是有些接近。我几乎都要怀疑这个洞窟其实是一个种地的乐土,和九叔手中的营养剂珠联璧合,能生成张玄若干只了。 那只手附近的地面,用枪哥的话说,就算用工兵铲来挖,也是比较困难的。可是过了一会儿,泼了液体的地方开始冒出小小的气泡,然后坚硬的地面开始慢慢向下溶解了。 透明溶解剂不断浇到地面上,那只手下面的部分,也在渐渐露出全貌。这当然不是从地面上凭空冒出的手。在手的下面,连接着胳膊、肩膀、躯干……从溶解出来的坑中一一浮现,露出来的肌肤全都是和那只手一样的惨白干枯,身上还有破败的布料和乱糟糟的绳子,全都像被吸干了水分一样,脆的一碰就要化成灰。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趴伏在溶解开的坑里面。他的一只手挣脱了束缚,伸在半空中,甚至伸出了埋着他的地面,可是这样濒死的艰难挣扎毫无用处,他依旧死在这个坑里面,肌肤皱缩的脸没有变成骷髅,还能看见生前那绝望挣扎的神情。 然而这并不是全部,从溶解开的地方看过去,和那个人叠在一起的,是无数同样惨白的人类肢体,一眼看上去分不清有多少,好像坑里的白萝蔔一样,堆叠得失去了意义。 「这……」我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九叔的神情却很淡定,他像是预料到了这样的场景一样,挥了挥手:「往旁边继续泼溶解剂,我们把这一块挖开看看。」 没等九叔说完那句话,枪哥已经很快地开始了行动。越来越多的地面消失,越来越多的尸体露出来。所有的尸体都是双手反绑身后,跪着的姿态,面孔对着下面,背嵴对着地面,有的甚至嵴柱整个暴露在地面上。只是这些人的尸首都是僵硬惨白的,和地面一个颜色。我们的车子,刚才也许就是在这些人的后背上开过来的。他们的表情都极为狰狞,好像是在生前遭遇了什么酷刑,在死之后依然无法忘记那一瞬的绝顶痛苦。 「都是这些尸体……」枪哥把空了的桶扔到一边,咬着牙说道,「整整一条路上,全都是这些东西!该死的……这就是一条用尸体铺成的路!」 「尸体,还有石膏。」苍离轻轻说着,「这些人,是被麻绳绑着活生生被扔进生石灰的混合液之中,脱干水分硝成不会腐烂的干尸,然后被拖到这里。他们一个个被摆成跪拜的模样,用质地极硬的石膏浇注成型,铺成了这条道路。刚才那个伸出手的人,应该是没有死透,才在石膏凝固前伸出了一只手。只是到最后,他也没有改变自己成为铺路石的命运。」 「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些东西?!」枪哥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那些硝化的干尸,「想到我们刚才一路就是从这些尸体上面开过来的,我就觉得……」 「跪着的人,和跪拜的骆驼白骨。」九叔慢慢说道,「他们表示的,应该是同一种含义——奴役与彻底的拜服。这条人工修成的路,两侧被一样大小的成年骆驼跪拜拱迎,下面是无数人的后背铺成的道路,表现了一种绝对的服从。这大概是一条送葬的道路,送葬的死者身份应该极为高贵,就连死也要在无数人和生物的跪拜下走向终结。」 我抬起头来,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下那惨不忍睹的一堆堆肢体。洞穴依然在前方延伸,黑魆魆看不到边际。这条长达几千米的道路,如果全都是用人铺成,那该有多少人死在这种惨无人道的暴行下?连死都要践踏在无数人的尸首上,这个死者…… 虽然开始只是张玄的断言,但是现在我越发确定,不管前方有没有黄金城,那个暴君秦始皇,说不定真的在这里。 「我们快、快点上车行吗?」我战战兢兢说着,「这里太、太可怕了!」 枪哥第一次深以为然地贊同了我的观点,他一马当先跨上了驾驶座。然而其他的人却没有响应他的动作,九叔还在和苍离研究埋在地下的尸群排布,而张玄侧过头,神情凝固了片刻,忽然说道:「有水。」 「什么?」苍离敏感地看过来,张玄往远处走了两步,忽然趴倒在地面上,他一只耳朵贴着地面,听了一会儿,指了指下面:「有水的声音。在地下。」 苍离注视了一会儿地面,低声说:「原来是这样……这一带寸草不生,原来却不是一点水都没有,所有的水都被密度大的緻密石膏层和这个洞窟阻隔了。看来这个洞的下面,是有一条地下河的。」
第219页 张玄用一种很滑稽的姿势依然贴在地上,蜥蜴一样扭曲着往前挪动了十几米,然后才站起来。他指着前方的洞穴:「地下河沿着洞延伸。朝这个方向逆流而上,河水灌入地下的地方一定有出口。」 说完,他扭头上了车,依旧坐在我的身边,只是却好像逃避什么似的,上车就闭上了眼睛,没有看着我。 枪哥似笑非笑地看了一会儿张玄,忽然对我说道:「张玄知道的挺多的嘛。任守,你现在在想什么吗?」 我若有所思地看车顶:「我在想……」 「嗯?」 「他就这么趴到硝化死人铺的路上,不觉得噁心吗?」 枪哥:「……」 因为道路艰难的原因,我们足足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才走完了这段洞穴。灯光扫到正前方的一片石壁的时候,枪哥勐地踩了急剎车。他探出车窗看了看前面,摇头道:「不妙,前面的路好像塌下来了。石头堵了路,我们必须找别的办法出去。」 苍离下了车,他仔细观察着前面堵路的大石块,说道:「这里的石头最薄,控制好爆破范围的话,不会造成上方的沙层坍塌。只是我们还需要等等。听外面的声音,沙暴还没有停息。」 我们在下面呆了几个小时,而那场兇勐的黑沙暴居然还在持续。这时候出去就只有被活埋的命,虽然这个都是死人的地方不太吉利,但是还可以充当我们的避风港。 九叔看了看手錶:「现在是下午四点钟,我们在这里休息两个小时,太阳下山之后赶夜路,抓紧时间的话,说不定今晚就能找到地方。」 他率先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偏过头去。没过多久,唿吸声已经沉了下来。 「就……就这么睡了?」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地扭头,却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瞬间进入了假死状态。只有张玄瞪着一双乌熘熘的眼睛看我。还没等我说什么,他两只胳膊习惯性地把我圈到他怀里,也在下一秒昏过去。 「……」论节约能源多快好省地建设盗墓社会,天门这帮人还真的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啊。 第118章 在全都是死人的地方,我很难睡得踏实。三个小时后张玄悠悠醒转的时候,好像很疑惑抱枕眼睛下面的两个黑眼圈是哪里来的。 我怨恨地看着这帮节能冠军一个个如同被人揍醒一样准时醒过来,迅速进入活动状态。苍离在确定外面的沙暴已经停止之后,枪哥从后车厢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型定向爆破装置,熟练地卡在石头缝中间,我们退后几步,一声闷响之后,那附近的几块石头碎裂开来,很精确地露出一个差不多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傍晚沙漠还没有散尽炎热的风,吹散了这个洞窟里腐朽死亡的气息。洞口比这里的石膏尸体地面高出一截,能看到外面一小块天空,好像镶嵌了碎钻的天鹅绒。我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我的同类太多的地方,甚至把九叔挤到一边,猫着腰率先钻出了洞穴。 肆虐了几乎一天的沙漠终于平静下来。地面上是新覆盖上的沙土。起伏连绵的黄色沙丘一直延伸到眼睛能看到的极限位置。头顶黛青色的夜空只有几颗极亮的星子,好像连星星都被沙暴颳走了一样,带着几分被掠夺过的荒凉。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一点,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西边的天空还残留着一抹娇艷至极的玫瑰色。两种对比鲜明的颜色镶嵌在一起,加上天空之下的巨大沙丘,这种场景简直是言语无法描述的奇异美丽。 九叔、枪哥和张玄从我身后鱼贯钻出了洞穴。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说话,保持着一致的安静注视着天空和沙漠。苍离抄着口袋走到了前方,望着远方的落日慢慢舒展开双臂。 「好美啊。」他感慨道,「虽然已经离开了沙漠这么久,但是这种场景,能让每一次久违变成初见。」 他穿着很有装逼范的长风衣,清隽漂亮的男子,舒展着略显瘦弱的修长身体,看上去简直是比起沙漠落日都不遑多让的美景。 「好美啊……」苍离继续感慨。低沉的声线轻缓地浮在尘沙之上。简直是可以直接截入mv不用后期的美景美音。 苍离忽然回过头来,有些奇怪地看着我:「阿守,我动作都摆了这么久了,作为唯一的女队员的你,为什么不来配合我摆个泰坦尼克经典姿势?」 「……」我听到了自己那颗欣赏美的心灵咔嚓嚓碎裂的声音。 张玄面无表情从后面扔的石头正好砸到苍离脑门上,这个一米九多的高大男人立刻蹲下来蜷成一团,很娇弱地痛楚呻/吟着。 我一脸黑线地教导着张玄「不要乱扔石头砸到小朋友怎么办」,一边拉着张玄目不斜视绕过地上那一团,走到了离苍离最远的角落。 「枪哥,怎么把车子弄出来?」我问道,「看这方圆百里都不见一根草的地方,我们还要开多久才行啊?」 「这就要问我们的嚮导了。」枪哥很不耐烦地踢了装柔弱的苍离一脚,「喂,那个娘娘腔,我们要走哪里?指南针好像正常了,你知道具体方向吗?」 「向着太阳走……」苍离站起来看了看天,才恍然道,「啊,太阳已经落山了吗?那就是该休息了。明天早上再赶路吧。」 「……」 我真的很开心,有人代替我抢了天门最短板的位置。
第220页 星光与月亮足以把这一片沙地照得洁白如雪。九叔背着双手往前走,走几步便停下来察看一下周围的情况,他忽然说道:「苍离,下面的通道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吗?会不会还有支路?」 苍离摇头:「不会了。像这种殉葬道是用来接引死者的,因为怕亡灵在地下迷路,一般很少有其他的路。」 「那就很奇怪了……」九叔低声自语着,「我们是沿着地下河流往上游走的。从声音判断,到了这里地下河应该已经距离地表很接近了。如果没有其他的支路隔离,地面上怎么会依旧寸草不生?」 沙漠里的植物都是极为顽强的。只要有一点水的地方它们都能扎下深根。可是这里居然连胡杨和荆棘灌木丛都没有,的确有些奇怪。 我咳了一声:「九叔你对生命的要求太高了吧?要知道植物也是有意识的,这么一片怨气深重的地方,就算是植物也觉得可怕啊。何况还刚刚刮过大沙暴……」 说到这里,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就连我也反应过来了:「沙暴!对了,就算是有什么,说不定也都被沙子埋起来了!」 沙漠里的黑沙暴是很可怕的,成吨的沙子好像坐上了高铁一样,从一个地方被运送到另外一个地方,连刮几天的沙暴,能把一辆两米高的车子生生埋在地下。只是,除非有擎天柱大黄蜂一起运输沙子,否则在一天之内把一座巨大的城池全部埋在沙里,基本是不可能的。 九叔没有立刻下命令,他向前走了几步,食指拇指习惯性放在下巴上,四下里看了看。忽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浅坑:「从那里挖下去。」 就连枪哥也没有执行他的命令。我震惊地问:「呃……不会吧?九叔你不会真的要让我们……把一座城挖出来吧!」 九叔摇了摇头:「这里不可能是我们看到的那个黄金城幻影。上午我们看到的海市蜃楼里面,城池主要部分足有几十米高,一天之内不可能全部被掩埋。我们只要向下挖一部分,还原沙暴来临之前的地面就够了。我不相信那样一段送灵通道过去后,会只是一片沙地。」 九叔和苍离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同样是指使人干活,他总能让你觉得为他干活是天经地义的。虽然我很想说,如果这里不是我们上午看到的黄金城的话,那么我们要还原的可能就不是今天一天沙暴之前的地面,而很可能是上千年前的原貌了。但是鑑于现在暂时没有别的好办法,也只能这样干下去。 我、张玄和枪哥干起活来都是很快的。那个沙坑本来就比其他地方下陷不少。没挖多久,下面就露出了潮湿的沙子,还有几根东倒西歪的小绿苗。看来我们走的方向是没错的,这里的确是那条地下河的上游。也许就在沙暴来临前,这里还是一片未来的绿洲雏形。 我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有点兴奋起来。铲子挥得越发勤快,没几下就听到「当」的一声响,铲子前端好像挖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只见在潮湿的沙地中,有一点与周围沙子质地不同的石头面露了出来。石面是坚硬粗糙的砂岩,只露出来一小块,枪哥沿着石头表面小心清理着,渐渐地,那个被埋在沙中的东西显出了全貌。 那是一尊一人多高的石像。石像的雕刻非常细緻,宽脸大眼,眉骨和鼻樑都高而突出,看长相不太像中原人。看长相和身材,是个壮硕的成年男人,只是这个男人的手臂却环抱着身体,被雕刻出来的绳子牢牢綑扎着。石像的肌肉虬解的腿也被绳子绑着并在一起,他的面部表情麻木而卑微,好像这么绑着竖在沙堆里是他的荣幸一样。目光虔诚地落在前方。 我看着那个上半身肋骨成排,然而下半身却肌肉发达的严重发育不均衡的石像,依稀觉得有点眼熟。 「我见过这张脸。」我忽然叫起来,「上午沙暴的时候……你们记得吗?那时候我说看到了车窗外有个人在看着我们,好像就是和这个差不多的人。我们是又绕回去了吗?」 「地道是直的,不太可能。」苍离仔细观察着那尊石像,「看这个人的打扮,他的身份可能是奴隶。雕刻成捆绑的样子竖立在沙漠里,而且从我们掉入地下之前就已经出现了。我猜,这个石像的含义说不定和地下那些陪葬的人与骆驼是一样的。地上与地下,生与死的通道,它们像是路标,也像是仪仗队,一起拱迎着死者进入墓穴。」 「仪仗队……你是说,这些石像一直通到黄金城吗?」枪哥琢磨了一会儿,问道。 苍离笑了笑:「只是猜测。不过,就算被沙暴埋住了,也一定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我们沿着这些石像痕迹向前,总会发现什么的。」 之前在地道里的时候,九叔他们已经睡过几个小时了,但是我因为害怕死人撑着站了几个小时的岗。现在我无比后悔这个决定。因为九叔这个资本家吸血鬼,已经把那几个小时算作了「天门员工正常休息时间」了! 为了躲开白天的太阳,我们连夜行动。枪哥把车子拖了出来,向前开个几百米,就停下来查看一下周围环境,必要的时候挖挖土,发现方向错了再倒回去一段。这样机械又极为缓慢地慢慢向前。曾经在城市道路上耀武扬威挤车占道的越野无比憋屈地在茫茫大沙漠上磨蹭着。到了后半夜,天气阴下来,月亮和星星都躲进了云里。我们不得不在一片漆黑里面用手电筒摸索着前进。这么连续干了六七个小时,直到凌晨时分,我已经瘫到车上累的不会动了。
第221页 第一缕晨光穿破薄云照亮周围的时候,景物都还在湿润朦胧的水雾中。沙漠里的日出和日落一样瑰丽神奇。你几乎能清晰看见太阳挪动的每一个步骤。刚才还是一片漆黑的空间,被穿透玫瑰色云朵的阳光迅速照亮。明与暗,光与影,瞬间黑白分明。 我一只手挡着眼睛,其实阳光并没有那么刺眼。刺眼的是眼前阴影的轮廓反射的光芒。 那是一座如同古装战争剧的城门一样高耸的巨大门户,只是哪怕是北京奥运估计都没有这么穷奢极欲暴发户,它的周身都反射着灿烂的金光,简直要刺瞎吾等小市民的狗眼。 「黄、黄金城吗?」我脱口而出。 第119章 传说小月氏的一支在南迁之前,曾经建造过一座黄金城。城池方圆百里,城墙环河,亭台阁榭,甚至花木轩廊都是由黄金铸成。耗费资金心血无数,相传他们就是因为建造黄金城耗空了国库才南迁的,真乃腐败浪费之风兴起的典型。 这座城池在小月氏离开之后,始终矗立在腾格里沙漠中。千百年来有不少探险者曾经深入沙漠想要找到它的踪迹,可是从来没有人回来过。这座空空的城池变成了所有沙漠中流浪的幽魂的家园归宿,每到夜晚,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众鬼过着和生者一样的快乐生活,他们的笑声(?)久久迴荡在空无一人的沙漠中…… 苍离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很是感慨地擦了擦眼角:「啊,多么悽美的传说,这种当了鬼还依然不忘尘世逍遥的精神实在太令人感动了!」 我:「……对不起,我一点都没看出来哪里令人感动来着。而且这不是公然宣传封建迷信挑战党的权威吗?」 苍离谴责我:「阿守,你这样简直太对不起那些为了死者的幸福建造黄金城的小月氏前辈了!你难道都不会想要去追寻他们的秘密吗?」 我:「我很注重保护死人隐私的,既然是秘密,就让它永远是个秘密好了。当然,为了表达对他们耗空的国库的敬意,我还是很愿意撬下来一两块金砖的。」 苍离愤怒:「阿守,你对歷史文物和死者没有一点敬意,哪一点像是个顶级盗墓组织的成员!」 我奇怪地看着他:「盗墓组织的天职本来就是倒卖歷史文物和亵渎死者啊。少年你还没被这个世界伤害过童真吧?还有我本来就是被强拉进来的,不怎么算正式员工的。」 我对于传说的不靠谱程度始终是确信不疑的。所以当一座散发着刺眼金光的城池真的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一座足有十几米高的高大城门矗立在我的正前方。我需要把脖子仰得很酸才能看到头顶那个兽头。门是紧紧封闭的。从钉子到转轴,再到大门旁边延伸的城墙。全部都是由暗沉的黄色金属造成的。 然而这并不是最奇异的,这扇城门,以及旁边的围墙,都充满了野性和怪诞。城门的框架像是一只野兽的胸腔骨骼,绵延的城墙像是巨兽的嵴柱。到城墙转弯的地方,又像是另外一只巨兽的尾巴接了上去。我退后两步,城门里面的一些高大的建筑物露出顶来,我确信自己看到了一座用巨兽颅骨作为屋顶的房子。 「这种艺术手法……实在是太后现代了!」我震惊地说,「他们真的是秒杀古今中外所有部落啊——在自己的建筑风格中成功融入了暴发户和洗剪吹青年二者的所有优点,这完美的结合和大胆的创作真是世间罕有!」 「你能更不靠谱一点吗?」枪哥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这里可是小月氏为归来的亡魂建造的城池,不是罗浮宫。我倒是觉得,这些东西更像是某种图腾崇拜。」 「图腾崇拜?那小月氏更是走在时代的最前沿了,那些崇拜狮子老虎的全都弱爆了,人家小月氏崇拜的可是恐龙!」 我和枪哥一句一句吵着,彼此都觉得对方的说法比自己的更加不靠谱。正吵到热烈的时候,一直望着大门出神的苍离忽然说道:「都不是。」 我和枪哥从鼻孔里出气,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对方:「当然不可能是艺术殿堂(图腾崇拜)!」 苍离的眼睛灼灼发光,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黄金大门,说道:「不是建筑风格,也不是图腾崇拜……不,或者说也都是。这座黄金城,本身就是自然的奇蹟与人的奇蹟的统一。之所以做成这个样子,是因为黄金城的雏形就是这些骨架。这是一座化石之城。」 苍离抬起头来,凝望着源源不断延伸的城池和兽骨:「这些城门、城墙、建筑,全部都是史前巨兽和恐龙的骨骼,经过上亿年之后变成了化石。小月氏的人在沙漠之中发现了这个埋骨之地,他们又耗费了数十年,聚全族之力,在化石城的基础上建造了这座举世无双的城池。看到那些埋了一半的沙子吗?这里每年都会颳起季节性沙暴,有的时候持续数天的沙子会把城池几乎完全埋没。加上探险者的骆驼不愿意靠近这里,所有因素综合起来,就让黄金城变成了沉睡在沙漠里上千年的一个奇蹟。」 「等、等等!」我连忙挥手,止住了他继续更加罗曼蒂克化的猜测感慨,「你说『化石之城』?怎么可能!你见过这种颜色的化石吗?」 我指着那金灿灿的骨头门柱表示这说法不科学。张玄表示我说得对,枪哥表示楼上+1。 苍离轻笑起来:「金色的化石,不是没有出土过。化石的形成本身就是土壤和沉积岩中的矿物质取代骨骼成分的过程。不是所有的化石都是清一色的硅和钙解的石头。土壤中富含其他矿物元素的地方,矿物质会慢慢渗入骨骼中,经年累月,便形成了黄色的化石。」
第222页 苍离用科学证明我们这帮文盲才是不科学的。 我假装自己没有脸红,侧头看着那座黄金城,充满了憧憬:「就是说,这里的黄金特别丰富喽?哇哦,没想到几亿年前,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曾经是一个大金矿!」 苍离奇怪的看着我:「谁告诉你这里是金矿的?」 「你不是说……」 「哦,这个啊。这不是黄金,很明显,这是铜锌混合金属嘛。假货市场很多这种假黄金的,十块钱能买不少。」苍离轻描淡写地击碎了我发家致富的淳朴梦想。 「……」 原来天朝造假行业已经可以追溯到几亿年前的大自然了吗? 我捧着碎了的心受伤地缩到了张玄背后。觉得对黄金城的兴趣少了不止一点。 「说完了吗?管他是什么,这门可以打开了吧?」枪哥叼着烟,跃跃欲试地看着兽骨假黄金门。 「开吧,」苍离很大方地说,顺便好心提醒,「弄坏了也没有关系,值钱的东西应该在里面。」 同为非武装人员,苍离和舒道的不同体现在很多方面。不仅仅是解说更没耐心人品更差,更表现在「歷史是个鸟」上面。他似乎从来不在乎这些古物会不会被破坏,好像看了太多的繁华焚毁,已经对这些东西都不在乎了。 枪哥这种破坏狂人显然很喜欢这种风格的嚮导。他从车上拿出来了一直被舒道禁用但是每次他依然会坚持带着的毁灭性开门工具。我想看清楚那是什么,可我发现那玩意儿和男人的小鸟一样,上面打着密集丰富的马赛克。最后我失败了。 古人当然不可能发明出密码锁之类的门锁,我听到那扇门发出一阵痛苦得该被和谐的声音,然后枪哥一脚踹上去,大门轰然洞开。劫匪枪哥持枪而入,然后居然愣在了当场。 沙漠干热的风吹过茫茫黄沙。这座千年以来没有活人踏入的城市好像被风干的化石,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模样。我看到街道、住房、商铺和高塔。大部分建筑都有一半埋在沙子之中,有那么一剎那我以为自己走入了刚被发掘出来的庞贝古城,说不定房子里桌子上的饭菜还在,只是人已经永远不会回来了。 可是让枪哥愣住的绝不是这么文艺的一幕。而是正对着大门的一个人。 手臂环抱着身体,看上去高大壮硕的男人。早就腐烂完了的绳子残留物还保持着五花大绑的形状。那是个和我们在沙漠里见到的石雕几乎完全一样的人,只是这个不是石头,而是一具风干了的尸体。 枪哥的表情好像是劫匪闯入了金库准备射杀保安,结果发现保安的尸体已经被人挂到金库门口了。他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冷笑道:「终于不用石雕代替殉葬,改用活人了吗?」 「不。尸体只有一具。」九叔踏入了城门。他锐利的目光掠过空无一人的街道,「看起来,更像是震慑闯入者的作用。不过对我们来说不起什么作用。」 「当然。」枪哥冷笑道,「一个干壳子而已,同样的长相,任守都比他有用。」 我觉得我的膝盖中了一箭。 枪哥完全无视了那个可怜巴巴站在门口等着吓死闯入者的干粽子。他看着周围被黄沙埋没了一半的建筑物,说道:「怎么找?就算是有什么东西,也一定被埋到下面了。要把所有沙子都清理出来,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不急。我们先看看这里的环境。」九叔说着,迈开了步子,「这座城……太完善了,不仅有高塔殿堂,甚至连民居和商铺都一应俱全。看城市保持的完好程度,说不定连排水和防寒措施都已经极为完备了。如果仅仅是为了存放珍宝,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九叔的表情淡淡的:「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东西。因此,先把整个环境了解清楚再说吧。」 「任守和张玄,加上苍离一组。枪兵你跟我来。分头调查,有情况发射信号弹提示。」 第120章 九叔的分类水准和他的扣工资功能一样强大。两人组是基友小分队,三人组是拆不散情侣我就去死小分队。 我是不知道那边的基友小分队进行到多少x了。这边的拆散情侣进程我想大概是……快要成功了。 苍离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像是个250瓦的灯泡一样闪烁,很自在地走在我和张玄中间。不管我怎么横眉怒目或者苦逼脸对他,他都是一副没看见的样子。每次我伸出手想要悄悄拉一下张小玄的时候,他都会「无意」地迅速错身到我们俩中间,笑颜如花地对我说:「哎呀阿守你看那边有个xxx哦……」 xxx你小弟弟啊!这一半都被埋在沙子里的废铜城,你给我找个比情侣秀恩爱更加重要的xxx出来啊混蛋! 我怨恨地看着他。这个时候四下里寂静无人,九叔他们远在空城的另外一头。看苍离这个弱不禁风的小样子,我和张玄合力把他弄死在某个寂静无人的角落里,然后向九叔汇报说苍离被幽灵公主召唤走拯救宇宙了绝对行得通。我向张玄使眼色,可是一直到我眼皮都抽筋了,那个可恶的傢伙始终没有回应。 他在躲着我。当着苍离的面,他始终低垂着眼睛看地面,甚至连直视我都很少。我不知道他在躲什么,只是这样的闪躲让我越来越怒气冲天。 「餵。」我戳苍离,「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九叔安排的啊,」苍离无辜状,「怎么,阿守不喜欢我和你们一起吗?」
第223页 不喜欢透了——我瞪着眼睛看他。 「喜欢就好,」苍离微笑,「就算张玄看上去有点不高兴,阿守你一定还是喜欢我的吧。」 ……这人的脸皮怎么可以这么厚啊!谁喜欢你了?我心里眼里从来只有张小玄一个! 「有水。」张玄忽然说道,他很快侧过身,挡在了我和苍离中间。一只手拉过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苍离眼皮下面晃了一圈,拉着我绕过苍离走了过去。 刚才晃了那么久,我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黄金城的中心。一路上全都是被黄沙填埋了大半的房子,没有任何人和生物,也没有尸体。建筑物大致的排布呈放射的蛛网状,而位于蛛网中心的,是一个下陷的小小广场。我们现在正站在广场前方,一片黄沙中央,有一片浅浅的水湾,正好淹没了本来应该是个深坑的地方。水被极细的沙粒滤过,清澈得像一汪泪水。我们这一路走过来几乎全都是寸草不生的荒漠,骤然在眼前跳出一汪泉水,几乎能达到让人震撼的感动效果。 我几乎立刻把张玄和苍离丢到了脑后,走到那湾泉水旁边,伸出手撩了一下,水面附近的几厘米被太阳晒成温水,然而下面的地方却依然寒凉。水底是圆润的卵石,要是在添上几条金鱼,这湾泉水随便放到哪个现代化广场上面当附庸风雅的道具都不会有任何不合时宜。它像是被抛到了几千年时光之外,和周围荒凉颓败的金黄建筑格格不入。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浅的水居然都没有被沙暴埋没?」我奇怪地问。 苍离蹲了下来,他仔细察看了泉水周围的环境,又把手伸到水底,拨开了卵石上面的一层薄沙,脸上露出了一个赞嘆的笑容:「很巧妙的设计——还记得刚才我们寻找的地下河流吗?这里的附近正好是地下河流的表层。在泉水的底层用卵石、光滑的石板等东西做成了一个漏斗一样的形状,发生沙暴时,沙子不会填埋在水底,而是会沿着漏斗滑落到地下河的底部,把水平面抬高。就算是整座城都被沙子埋没了,这里说不定依然能有泉水涌出。从水位高度来看,说不定整个黄金城的地下,都流淌着被抬高了水位的地下河流。」 苍离的解说没有附图。不过这方面正好是我活着的时候修习的专业,我想像了一下他所描述的场景,然后被构想出来的庞大地下水系震惊到了。 「……好复杂的东西……不过,小月氏花这么大的功夫构建这么一座沙漠中的水上城,应该不是为了维持这个广场喷泉吧?」 苍离高深莫测地说:「谁知道呢?敦煌有月牙泉,于巨大沙丘环绕之中,上千年未被风沙掩埋。说不定小月氏也是不甘心,才人工造出了黄金城不枯泉盛景呢。」 他耸了耸肩,很不负责任地转过身去。 张玄的目光幽幽地落在那一泓泉水上,我以为他是热了渴了,很体贴地拿下脖子上挂着的水壶,从水湾下层盛了冰凉的水递给他。可是张玄却如同触电一样,勐地推开我的手。我一时没料到他的动作,整壶水被打落到地上,清澈的泉水从壶口流出来,迅速洇入干燥的沙地。 我差点潸然泪下。虽然说我平时一直走欺压善良小朋友的混帐女友路线,可是偶尔表示一下温柔却被这样粗暴地掀到一边,就算是以我的钢铁神脸也有点挂不住。我受伤地看着张玄,等他主动顺毛安慰。可是他似乎没料到自己这一动作的后果,和我一样愣住了。我们一起注视着地上渐渐流空的水壶,一时之间竟然没人说话。 张玄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道歉,可是只讷讷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嗯啊,就没有了下文。 「走吧。」他说道,率先转过身,松开了拉着我的手,独自向前方走去。 看着那个莫名其妙落寞孤独的小背影,我等顺毛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从头到尾默默围观的苍离带着意味不明的笑,不咸不淡感慨一句:「啊,他还真是讨厌阿守你递过去的水呢。」 「……」我转过身去,一脚踩过苍离的脚背,跟着张玄往前走。剩下抱着自己脚丫子痛楚嗷叫的苍离,单腿蹦着跟到了我们身后。 「整座城都检查过了,什么东西都没有。」枪哥手指间的香菸一缕白色烟气裊裊上升,他眯着眼睛看着消散在黑暗中的白烟,说道:「特别是那几座塔,我甚至把里面的沙土都一铲铲拉了出来,那里画着一些无关紧要的描述男子小月氏日常的壁画,除此之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座城不仅仅壳子不是黄金是废铜,它的内在甚至还不如废铜值钱。」 枪哥做完了小组任务汇报,目光斜看向我。我合上了假装记录的本子,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对这座城另外一半进行了细緻的调查……结果同上。」 九叔依旧凝望着篝火,表情蛋定:「嗯,黄金城之中果然没有什么宝藏。」 「……叔你的语气不要这么淡定行吗?都『果然』了为什么我们现在还在这里没走啊!」我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 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二点,地点是黄金城内部。我们这帮没找到宝藏的贼不但没有识趣地收拾东西滚蛋,反而嚣张地登堂入室,枪哥和我清空了一间民居的黄沙,我们直接在里面点了酒精炉开始愉快地煮肉干野餐活动…… 九叔左手端碗右手拿筷子,眼角扫了我一眼:「为什么要走?虽然宝藏现在不在这里,可是说不定它会突然出现。要知道,黄金城可是一座亡灵的城市,这句话也许是一个暗示——小月氏真正的宝藏,只有在夜晚才会出现。」
第224页 我忙着和枪哥抢肉的手一抖,最大的一块肉成功被枪哥掠夺走。来不及勒令张小玄抢回来,看着九叔的时候,我觉得后背上一层白毛汗。 「亡、亡灵的城市?」我条件反射向外面看过去,没有城市的灯光,这座宏伟的城市现在是一片漆黑。绝大多数还在黄沙的掩埋之下。只是我却情不自禁脑补出了那个画面。在水洞之中曾经见过的那些悬棺里的尸体,以死亡了千年的半透明灵体姿态默不作声走过铺满黄沙的街道。月下沙漠,寂静,荒凉而又肃穆。 张玄淡淡瞥了我一眼,左右手同时开弓,两双筷子抢走了枪哥放到碗里的肉,一边放到我面前,一边说道:「给你吃,别害怕。」 「……」闷哥,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有多吃货啊…… 封建迷信的九叔不愿听从科学的教导,执意要在这里过夜。我虽然坚信科学是伟大的,可心里还是有点毛毛的。剩下九叔一个人对着火堆,我早早拉着张玄钻进了同一个睡袋。夜晚沙漠里寒冷,张玄的体温又有点低,我辗转反侧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睡过去。风声掠过街道,这里的建筑自然不可能保存完美,很多柱子上面有了风蚀的痕迹。被风吹出呜呜的声响,乍一听上去,就像是亡灵在房子外面哭泣。 我努力压抑着自己的不安,自欺欺人地假装进入了梦乡。这种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睡袋旁边的位置忽然一空,那个本来一直搂着我的人轻手轻脚离开了睡袋。我闭着眼睛,感觉到好像有道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接着,很熟悉的柔软嘴唇贴上来,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一触碰即刻分开。 我强忍着不动弹,直到那个脚步声渐渐远离才一骨碌爬起来。房间里横七竖八躺着枪哥和苍离,九叔依然静静对着火堆,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趿着拖鞋吧嗒吧嗒跑到门边,回头看了九叔一眼,他头也不回,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最废的两个队员之一独自跑出去有多么危险。我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贴在耳朵旁边,好像是在……打电话? 切,大半夜的沙漠里打什么电话啊,装逼。我跺了跺脚,决定不再管这个傢伙的事情,转身跑了出去。 我最后在黄金城正中的泉水旁边找到了张玄。他好像石像一样静静站在那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水面。听到我的脚步声,他转过头,好像是怔了一下,就那样看着我。 「你跑出来干什么?我刚才找你跑了一圈了!城门口那个干尸守卫一直在瞪我啊吓死爹了!快跟我回去睡觉,我一直听到有人哭,你不来睡不着。」 我噼里啪啦上去说了一大堆,张玄一直听着,到最后,他很乖地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 「对不起。」张玄说着,一只手轻轻搂住了我的肩膀,「对不起,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他低下头来,很自然地把脸凑过来,微微转了一下,嘴唇贴到我的上面。他学得很快,舌头和牙齿一起用上来,很快我就忘了自己出来找他的目的,脑袋晕晕乎乎地任他摆布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月亮下面接了个吻。周围是荒废千年的城池和泉水。不知道是不是环境的原因,那个吻带了莫名浓重的悲哀与沉重味道。 第121章 科学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们呆在沙漠里的第一个晚上,除了在外面发生了某些不和谐事件,导致我嘴唇又红又肿地回去之外,再没有别的事情发生了。 可是九叔这种反派活到现在,就证明了科学在这里是不存在的。九叔在枯坐一夜之后,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淡然吩咐道:「收拾东西,我们换一间屋子再过一夜。」 ……叔,我们是来盗墓的,不是来当黄沙清理队的!你不会是认真想让我们把这座城的沙子清干净吧?! 我和枪哥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我顺便一把拉住了什么都不问就准备乖乖去干活的张玄。枪哥说道:「九叔,我们需要一个理由。我认为,一直在这里耽误时间并不是明智的举动。」 「理由就是,我的直觉。」九叔轻声说道,「我总觉得,这座城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没有发现的。我们只在这里呆三天,三天之后如果没有线索,立刻离开。」 顿了顿,他又说道:「枪兵,任守,相信我,我对时间的渴望一定比你们强烈得多。」 红摇说过,九叔原来是倒斗界的一把大手,武力智力双a+的角色。只是我除了发现他在扣人工资方面特别有天赋之外,红摇杜撰的技能目前还处于灰色阶段。这一趟出行因为红摇把舒道做死在了床上,我们的队伍总评价是智障指数远大于智商指数。尽管九叔从不知名的角落拉出来一个苍离充当知识分子,可是一路上这傢伙发挥的作用还不如他那副眼镜让人安心。这样武力智力严重不平衡的状态下,九叔就只有被迫出山,亲自寻找线索了。 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好奇地看着九叔东走西转敲敲打打,他戴着一副特殊的眼镜,据说能滤出某些波长不太一样的光线,从细微的差别中寻找线索。凭藉这副眼镜,九叔也的确打开了一些密室,让我小小激动了一把。但是这些机关密室无一例外都是空荡荡的,好像事先有一个什么都清楚的贼,把整座城市都洗劫一空了。除了一城黄沙和门前的守门干尸,什么都没给我们留下。
第225页 这座城,干净得有些过分。和我们路上经过的那个惨无人道的人路不同,黄金城里面不但没有任何穷奢极欲的宝藏,就连材料都从原来的「黄金」变成了「假黄金」。就好像枪哥抱着一个长腿大胸妹子上了床,结果骤然发现妹子的脸变成了凤姐一样,让人恨得想要自宫。 到了第三天下午的时候,我们四个人已经集体窝在一间清理出来的背阳房间里,一边享受着车里最后库存的可乐绿茶啤酒,一边惬意地看着九叔的身影在烈日暴晒下劳动着。除了苍离,这里面的人都被九叔剥削过,没有一个人有喊他过来一起共享的愿望。 我喝了一口冰可乐,美滋滋地说:「小玄子,你猜他最后能找到吗?我赌五十块今天晚上我们就能打道回府,明天我们去市里逛夜市怎么样?」 枪哥喝啤酒:「跟一百。好主意,逛夜市加我一个,我听说这种地方的妹子们别有一番野性风味。苍离你要一起来吗?」 苍离皱了皱眉头:「你们就这么不信任他吗?别忘了,九叔可是二十年前的风云人物。我觉得他一定能找到!」 我瞥他一眼:「你也说了是『二十年前』,现在得九叔早就被扣工资的喜悦沖昏了头脑磨钝了技术,有本事跟我们一起下注啊!」 苍离咳嗽:「我刚才观察了一番天象,觉得可能最后找到宝藏的人不是他,跟一百,他找不到。」 我:「对了,我刚才在包里面发现了扑克牌,有没有人一起的?」 枪哥,苍离:「好!」 张玄,从头到尾:「……,?,……」 我们的牌局从斗地主打到双升,从炸金花打到比大小。最后无聊了我又摸出来三国杀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 在沙漠里,这样的天气是很少见的。浓云密布的天空一直延伸到沙丘的彼端,黑色的云层上面好像有什么发光的东西在游走,我看的时候云缝里一个闪电打下来,紧接着就是一声炸雷。我还没来得及遗憾九叔的日光暴晒酷刑结束的太早,大颗大颗的雨水已经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我双手扒着窗台,怔怔看着外面。好像有人站在云端之上往下泼水一样,扑面而来的飞溅水气很快破开了沙漠灼烧了多日的炎热。雨水落在沙地上、房顶上,我根本来不及看见沙地是如何变湿的,视线就已经被雨帘完全遮挡住。耳边只有雷声与不断的水声,枪哥靠到了我身边,目光也望着窗外:「怎么会突然下雨呢?」 「沙漠渴了那么多天,你就不能让人家喝点水啊。」我有点幸灾乐祸地说,「啊哈,我现在到想看看,九叔他会不会冒雨连夜工作……噗!九、九叔!」 我的幸灾乐祸还没尽兴,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堵住了门口。九叔一身湿淋淋地走了进来,可能是淋了雨的关系,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阴沉。目光淡淡扫了我一眼,我立刻给跪了,连滚带爬跑到张玄背后,防止某人的打击报復。 枪哥走过去,问道:「九叔,外面的情况如何?我们需要现在收拾东西吗?」 九叔撩了一下眼前湿漉漉的额发,摇头道:「不……这场雨下得突然,沙漠里这种雨一般不会持续时间太长。我们在这里等一下,若是过了午夜十二点还没什么情况,那再……」 他的目光亮得惊人,紧抿着嘴唇。我能听到枪哥无奈地嘆了口气,他说道:「九叔,何必呢,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了。你知道吗,现在的你就和过去的我一样,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却还……」 「枪兵,闭嘴。」九叔厉声打断了枪哥的话,他难得情绪这么激动,平静了一下,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又冷又硬:「我和你们是不同的。我要找的东西不是传说,不是宝藏,只是……我并没有强求你们留下来。事已至此,既然黄金城并没有什么宝藏,你们可以随时离开。只是,不要对我的行为指手画脚。」 我觉得枪哥那口气一定都没提上来。九叔一直有种不可思议的能力,让你在觉得想要放下个人恩怨帮帮他的时候重新认为最好还是不管他好了。遇上这种人,死了也是他活该。 不出所料,枪哥怒了:「不关我们的事对吗?很好,九叔,你放心,雨停之后,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我在一边偷偷扯枪哥袖子。枪哥甩开手,拧着眉头看我:「拽我干什么?任守,别管他,领导又怎么样?既然他说了让我们不要对他指手画脚,我们就满足他的愿望!」 「谁要管他啊。」我小声说,「其实我想说的是……管什么雨啊,反正我们有车子,可以冒雨开车现在走嘛。」 「……」 枪哥不是个圣母,可是心地也不算坏。到底是一起合作了多年的同事,把车子开走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也说不过去。最后我们的决定是等到午夜十二点之后,要是九叔还是不走,就把他打晕了拖上车。 九叔沉默地凝望着窗外的雨。过了一会儿,像是感觉到我偷偷看他的视线,九叔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讨厌我?」九叔忽然问道。 我讪讪扭过头,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九叔脸上露出一个有点讥讽的笑容:「讨厌我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 「……有时候我觉得你闺女说的挺对的。」我小声嘟囔,「世界这么美好,你干嘛非要黑化中二什么的……虽然是盗墓文,可这文的男主女主都无比的正直可爱啊!害得我们还要纠结到哪里把你丢下才不算太圣母或者太残忍……」
第226页 「我没有要求你们留下来帮我。」九叔淡淡说道,「就算你们把车子开走也没关系。我们之间的关系仅仅是上下级,就算我死在这里,你们也不用有任何内疚。」 我嘆了口气:「都是上下级了,这关系还普通吗?更何况,留下来等线索也不完全为了你。张小玄说秦皇陵在黄金城里面,虽然我觉得他六成是在瞎掰,可是万一是真的……我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我想和他一起揭开秘密,变成人,一起活下去到老死。你不要太自恋。」 九叔沉默了一会儿,表情仍然看不出什么波动。他低声说道:「你随时可以放弃。记住,对我来说,身边的任何人都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对象。我不在乎你们的生死,这个世界上,我谁都不在乎。」 「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吧?说不定到了下面,我还要靠你的经验来救命呢。」 九叔笑了笑:「那倒也是。苍离和张玄,他们两个知道的才是最关键的东西。只是张玄记得的只是零星的片段,而苍离……」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了一眼矗立窗前安静赏雨但是实际上是在跑神的苍离,压低了声音:「苍离……说不定才是真正了解全部的人。」 「九叔,我其实早就想问了,你摆着一副什么都知道的神棍脸,有多大程度上是在装逼?苍离这种人也敢用……你就不怕重蹈黄宗的覆辙吗?」 「怕?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九叔看着窗外的雨说道:「倒斗的人,有几个不是在用自己和别人的命打赌?无谓方能无畏,无畏才是无敌。我明白这个道理,但是……」 他停在了这里,再也没有说什么了。我看到他的手伸到了口袋里,好像握住了什么东西。从布料上面突起的形状看起来,依稀像是个电话一样的玩意儿。 第122章 等雨停的过程中,没人说话。张玄靠着我的肩膀一点一点打着瞌睡,而我一直在回忆刚才的一幕,犹豫着要不要向张玄诽谤吐槽说九叔下面的宇宙之门长成了电话的畸形形状——我实在不愿意相信他是在睹物思人啊什么的! 九叔说沙漠里的这种大雨一般下得不久,可是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小时,雨不但没有停,反而还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这座城的排水措施按说应该是不错的,可是到了现在,竟然连我们带的房间都有雨水从街道上漫了进来。我和枪哥忙着把一些行李挪到干燥的地方,一时忽略了照顾炉火,燃料罐子被打翻到了雨水里,瞬间熄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彻底的黑暗。我感觉到自己的合作伙伴动作顿了顿,然后黑暗里他露出一个亲切可人咬牙切齿的微笑:「任守,你不添乱会死吗?」 「……我已经死过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请尽管给我添麻烦吧没有关系!』对吗?」 这个时候正好一道闪电划破了外面的云层,把他一脸噎住的憋屈表情照得相当清楚。 苍离抬起手腕,借着闪电的光看了一眼手錶:「十一点五十五分,我认为,已经没有必要在这里等下去了。对吗九叔?」 那个靠窗淋雨的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面孔苍白而坚毅,望着远方,紧紧抿着嘴唇,好像仍然不愿意承认自己预估错误这个事实。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张开口,似乎是很艰难地说道:「我……」 「轰隆隆——」 紧随闪电而至的雷声里面,九叔嘴唇一张一合,等到我的耳鸣结束,他也刚刚结束。我揉了揉耳朵:「不好意思九叔,雷声太大我没听见。你说什么?」 九叔,面色阴冷偏过头去:「没什么。」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枪哥息事宁人地说:「算了算了,我们先休息吧,到底要怎么办明天起床再说。」 我应了一声,拖过枪哥扔给我的睡袋和张玄准备去睡觉。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搜寻到不会被水淹的合适地段,一直靠着我的肩膀的那个人忽然站了起来。 「诶?起床了吗?」我惊讶道,「想要喝水吃饭还是尿尿?」 「……」张玄不吭声。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我,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了光的原因,那双眼睛越发幽深漆黑,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去,就像死人一样完全找不到焦距。 张玄不对劲。 我见过太多次这傢伙刚睡醒迷迷煳煳的样子了。只是那时候他的目光虽然很呆滞,却不像现在这样完全没有焦距。他甚至看都没看我一眼,整个人散发着闲人莫近的幽漠气息。 感觉就像是……自家又萌又二喜欢扑人的哈士奇忽然变成了智商高武力兇残的生人莫近的萨尔路斯一样!这种感觉让我相当不爽快啊。 「张玄,怎么了?」我惴惴不安地看着他,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脸。 这一下好像终于把他的注意力从异次元空间拉回了眼前。他的眼睛转向我,目光淡漠地扫了我一眼。 没有感情,没有温度,没有湿漉漉的眼神和有点呆有点傻的不知所措。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张玄了,就好像第一次在那个不知名的墓穴里看到他一样,眼睛的位置好像有两片薄冰,那是完全不把你当人类看的目光,仿佛在这世界上,他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需要。 「……你要是说,觉得在这种闪电黑夜里面装逼很有范的话,我回去罚你跪枪哥的子弹夹听到吗?!」我干笑了一声,试图把那个熟悉的张小玄找回来。可是人依旧是那个人,虽然站在我旁边,但是连唿吸声仿佛都变得不存在了。
第227页 所有人都发觉了张玄的不对劲。九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张玄的身影肃穆而笔直。他转过头去望了望窗外,一只手忽然缓缓扶上了腰间的长刀。 「时间到了。」他的声音机械而冰冷,「吾皇即将重临世间,此次归来,是为君临天下。」 「你在说什么?」枪哥拧着眉头看他,他走过来,似乎想要狠狠敲张小玄一下,可是此刻的张玄好像装逼王金闪闪附体,高贵冷艷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转过身向外跑过去。 「餵你……你去哪啊?外面还在下雨!」我叫道。 「跟上他!」九叔迅速拿过身边的武器,沉声喝道,枪哥和苍离也没有任何迟疑,越过地上的行李堆沖了过去。我咬了咬牙,看了看地上的大堆行李,用最快的速度挑挑拣拣了一堆,打包往背上一扛,也跟着沖入了大雨之中。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划过浓云,为我们照亮了道路。瓢泼大雨没有减小,顺着金属向下流淌的水线,风声吹过风蚀缝隙传来的呜呜声,就好像这座城池在哭泣。 张玄的背影毫不犹豫穿过大街小巷,拐弯之多简直连自带gps导航都做不到。我们在后面跟得很是艰难,好在苍离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他这是……在向城中心的泉水那里去吗?」 苍离的话音刚落,我们已经跑过了一片民居,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小广场中央,正是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个不会枯竭的泉水。 这个时候瓢泼大雨已经下了好几个小时,按说应该是泉水勐涨的时候,可是那汪水却不知怎么回事,依然保持着和我们来的时候一样的深度和大小。除了水面上不断溅起的水花,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苍离只看了一眼,就说道:「这里果然是地下河的入口,整座城的地下水道简直是个奇蹟,这么大的雨也能迅速引入地下深处,所以水面高度才会……」 张玄停在了泉水旁边。浑身上下已经被浇得透湿,他的一双眼睛比天空颜色还要深黯。闪电和雨水,一起勾勒着男人精壮悍然的躯体。他从腰间拔出长冥,跳进了及膝深的泉水之中,站在中央的位置,然后毫不犹豫把手里的刀插入卵石中间。 「张玄你……」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刚想说些什么,地下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隆声响,地面晃动着,从张玄站立的地方开始,水面之下的河床正在渐渐升高。水底的卵石沙粒滚落到四周,泉水被突起的地面分开。好像整座城的地面都在以这里为中心动盪着。我一时没站稳摔倒在地上,等到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原来还是一汪泉水的地方,已经被一个石台取代了。 张玄从上面慢慢走下来,带着一身冷冽的水汽走过来。他眼中的黯郁还没有散去,走到我身边的时候,他垂下眼帘看了一眼还坐在雨地里的我,伸出手把我拉了起来。 我觉得这个张玄从头到尾都很陌生,除了这个动作。 枪哥跳到了石台上,瞄了一眼就吹了一声口哨:「哟,这里居然有扇门!张玄你怎么知道的?既然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开出来?」 「是没有办法早点吧。」苍离走过去,低头看着那个石台,「这片泉水是地下河流的顶层,与下方的河流之间两个特殊的隔层。一个固定着卵石与漏水板,一个则在下方一定水位处漂浮着。只有下起暴雨的时候,地下河面不断上涨,才把那个做成浮板的隔层送了上来,两个隔层的机括对在一起,这时候把长冥插入机括,才能打开这个石台。」 苍离别有深意地看了张玄一眼:「看上去,能打开机括的东西,好像也不是什么都可以的。」 张玄低着头,不管他们说什么都没有任何应声。他一只手拉着我的,仍然像之前一样,只是他的眼神却没有恢復以往的迷茫睏倦。阴冷而漆黑的眸子,垂下来对着地面。 「很好很好。」枪哥嬉笑着玩着手里的手枪,「我们终于不用搬着铜块出去卖废品了。不管是什么墓,至少能捞到不少东西吧。看吧我就说九叔很靠谱的!」 他好像完全忘了刚才那个准备和我一起跑路的人是谁了。 九叔在很快地准备着武装。惯用的匕首飞刀,绳子和钩爪,手枪,他甚至还在贴身的位置放了威力巨大的炸药。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九叔淡淡看着我们:「这是你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现在离开这里原路返回,或者或者和我一起下去。我不知道在下面会遇到什么,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那个盖子。已经到了这里,也发现了下去的路,现在离开的不是懦夫就是傻瓜。虽然我两者兼备,但是……只要一想起张玄和我的事情,想要离开的决心就再也下不了了。 九叔似乎勾起嘴唇笑了笑,然后他跳到了石台上,没有任何迟疑,把撬棍插入缝隙之中,不知道怎么用的力,那扇石门被他很快打开了。 在石门开启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急速射出来。九叔的动作快得简直像是早有准备,他一手抄过旁边落在地上的石板挡在面前,叮噹几声脆响,用来遮挡的石板上现出几道裂痕。几支飞镖一样的东西正嵌在几寸厚的石头上,这种力道足以把一个人的身体打个对穿。 九叔看了看那东西泛着绿光的尖端,冷笑了一声:「倒是很好的礼物,这至少告诉了我们,这位墓主绝不是什么好客的人。」
第228页 「走吧。」他说道,再不迟疑,拿起身边的包裹一马当先跳了下去。 「这就是九叔啊……」枪哥看着空空的洞口感慨着,「以前只是听说,但是现在,我好像感受到二十年前他那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气势了。怎么办,虽然知道会送命,但是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太他妈让人慾罢不能了!」 枪哥握拳,毫不犹豫跟着九叔跳到了洞内。 张玄低头看着我,他的目光依旧是那种明亮透彻的清醒,这让我很不习惯。他轻声问道:「诺诺,你要回去吗?」 「我说要的话,你跟我一起走吗?」 张玄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 「……那不就得了!连开车的人都没有,我走个毛线!」我一巴掌扇到他后脑勺上,看着张玄露出迷茫的表情,心情舒服了不少,我扯着他站到了洞边,对着黑森森的洞口咽了咽口水:「你你你……你先吧,you jump,i jump!」 第123章 我跳下洞的时候小脑被门挤了一下,没有控制好平衡,然后不出意料摔了个四仰八叉的。好在张玄在下面先铺好了人肉垫子,我摔得不疼。 「谢、谢了。」我从垫子上爬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我们落在一间普通的石室里,正前方是一扇紧闭的墓门,奇怪的是,枪哥和九叔都没有行动,他们一左一右靠在门边上,各自嘴里叼着一根烟。我仔细看了看,发现不光是动作,这俩人连叼烟的方向都是对称的。 「你们在干嘛?」我走过去问道,「装门神吗?不错,看到这么惊悚的迎宾先生一般的盗墓贼都会立刻望风而逃的。」 枪哥把嘴里的烟拿下来,眯起眼睛看了我一眼:「迎宾?得了吧,我和九叔这种素质的,就算从事特殊行业也都是妈妈桑级别的啊。任小姐,麻烦你露个大腿来开门行吗?」 ……好粗俗!这人真的好粗俗! 九叔的话要明确的多。他把手里的烟按灭,带着一身的阴沉气息向我走来。迫于他的气势,我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只听他说:「……把钥匙拿出来。」 「……哈?」 「这门是金刚门,需要拐钉钥匙来开。」九叔偏过脸去不看我,「你收拾行李了不是吗?拿出来吧。」 「……」这俩怂货,刚才在上面一脸狂热地收拾行李,结果原来是只收拾了武器,连开门钥匙都忘了拿吗?! 所谓的门钥匙,当然不是说九叔他们已经事先配好了神奇地宫的钥匙。这扇藏在黄金城之下的门,叫做金刚门,它是地宫防盗门的常用配置,缺点是适用范围太广,钥匙全国通用。开门甚至连炸药和起重机都不用,只要把特制的拐钉钥匙□去,扭几下就能开,掌握了门派基础技能的开锁匠都能打开。 我从来喜欢用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来彰显自己的技术水平。从包裹的最下面抽出拐钉钥匙,特意很有优越感地鄙视了一把只带了武器的九叔他们。我把钥匙插入金刚门。慢慢感觉着里面的石头,勾住用力一抽,低沉的摩擦声之后,大门在我面前缓缓开启了。 一股阴冷的气息带着死亡的味道扑面而来。在开启墓穴的时候,我们都习惯戴着面具或者口罩之类的东西,只是这种感觉好像是直接透过空气震盪传来的,味道穿过面具刻入了大脑接受神经。面前延伸到看不到地方的通道像是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不过不是锦绣河山图,而是千里饿殍图。我还没仔细看里面的东西就条件反射打了个寒战。 一条四五米宽的甬道延伸入黑暗之中,通道两边竖立着两排人像。我看了看,那些都是七八岁的男童女童模样,手中捧着烛台,应该是墓主的接引童子。人像上了色,做得栩栩如生,都是两个丫髻,面容清秀可爱,圆睁着黑色的眼睛木然注视着前方。 丫个恋童癖,进门就是童男童女,男左女右,他的意思是自己走中间的人妖道吗? 「这些好像……等等。这些不是人像。」苍离弯下腰,仔细察看着那些被我当成上色石像的孩子,「这些是真正的人。」 我弯腰好奇看着一个童男眼睛的身体顿时僵住了,叫道:「你……你说什么?!」 「这些孩子,都是真正的人。在活着的时候把他们的体内灌入水银,用火漆和蜡封住开口。能让尸体保持生前原貌。只是因为死亡时间太久,尸体表面还是出现了水银斑。墓主居然能用这么多真正的童男童女当做接引童子,真是够有钱有势的。」苍离啧啧感慨着。 ……这个完全不是重点好吗?!先是一排的骆驼,然后是一排的跪着的人,一排的沙漠石像,现在又是一排的水银精装童男童女。这个墓主是不是有排排站妄想症啊!!! 刚才我还在琢磨是黑曜石还是琉璃珠的男童眼睛正在很近的距离对着我,意识到这并不是精工细作的假货之后,那种木然的神情忽然间有了别的意思。我浑身的寒毛一下子炸了起来,勐地往后跳过去,用力过大又差点扑到另外一头的童女尸体身上。最后我站在路中间,恨不得把两边的胳膊都用绳子捆在身上。 阴冷的风吹过笔直的甬道,好像有人用了魔法一样,那些童男童女手中捧着的烛台闪烁了一下,忽然之间亮了起来。灯芯上一点蓝幽幽的光,从我们站立的地方一直延伸到尽头。蓝光闪烁中,那些死了几千年的孩童面孔苍白又阴森,更加上这么整整齐齐站了两排,瞬间就有了比半夜看《咒怨》更强大的杀伤力。
第229页 我被名为「萝莉正太杀必死」的恐怖光波击中,倒退三步倒地。 「阿守,不用害怕,这些灯芯中有白磷一类的东西,只要空气中氧气含量达到一定程度就会自动点燃。外面补充的新鲜空气提供了条件,不是闹鬼。」苍离温和地说。 我看了他一眼——蓝光之下,苍离本来就白皙的脸更加惨白阴森,乍一看上去简直和那些男童女童没什么差别。再想起我之前在地下看到的那个干尸粽子,我顿时觉得原来我已经和一只鬼同行了这么久了。 「这里很干燥。」枪哥左右看了看,说道,「虽然外面是泉水和雨水,可是这条通道却几乎一点水也没有。在地下河的下方,隔离和排水措施却如此完备,加上这么大的接引阵仗……我好像也有点相信,这里真的是传说中的秦皇陵了。」 张玄的手一直扶着我的肩。他完全无视了我们的讨论研究,左手拿着长冥,迳自走了过去。他好像完全没注意到那条鬼火通道是多么阴森,走了十几米才意识到我没有跟上,转过身静静望着我,伸出了右手。 「走走走走吧!」我悲愤地说,「枪哥,呆子都不怕,你们怕什么!我我我……我给你们打前锋!」 因为恐怖的原因,这条接引通道显得格外长。我握着张玄的手中间一直有着滑腻腻的冷汗。为了转移注意力,我一边走一边数着旁边的鬼火数量。一张张孩童木然的脸闪过去,他们的长相可能是有差别的,但是在这里,一切美丑都失去了意义,死亡之后,一视同仁。 我数到一百四十九的时候,接引通道已经到了尽头。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几十平方米的墓室——真的是「墓室」而不是「石室」。因为在这个小户型一居室之中,放着一副棺椁。 盗墓者看到棺材的心情,简直比看到亲爹还开心。因为棺材一般意味着官财,一般是打boss之后才掉落的战利品,只是没想到这次这么早就出现了。 枪哥完全不觉得路边小怪掉落的东西质量一定不好,他很开心地冲过去,两眼发光对着棺材搓手:「怎么样,九叔,要开棺吗?这里面的粽子不知道凶不凶,任守,要不你先来联繫一下感情?」 九叔没有立刻答话,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墓室显得有些空荡荡的,靠墙摆着那具棺椁,我们进来的甬道正对的方向是一扇石门,石门两侧站着一对水银精装童男女,左边的男童手中捧着一块玺,右边的女童手捧着一把剑。两个孩子都是低着头,很是恭谨的模样。我又看了一眼,发现他们中间的石门并没有完全关闭,而是虚掩着露着一条缝。 「不要贸然开棺,」九叔说道,他指着棺材上方我没有注意到的一个角落,「看到了吗?棺椁上方安置有青铜镜,墓室里出现镜子的,一般是死者下葬时有了尸变的迹象,用来镇压凶魂的。不要碰到它,这里不是主墓室,我们绕过去。」 在墓室顶上,确实有着一面铜镜。但是我怎么看都觉得九叔他是在扯淡——你见过谁家的镇魂铜镜,长像是学生宿舍的长方形换衣镜一样,明晃晃斜挂在头顶上的啊! 那面铜镜正对着点着长明灯的甬道,它悬挂的角度位置很巧妙,从这里抬起头来仰望过去,正好能看到铜镜之中反射的蓝色灯光。青铜镜影像模模煳煳的,只看到一点点的蓝色延伸着,头顶,背后一片阴森。 「……这个墓的设计者,在好莱坞修习过『如何拍摄恐怖片』吧?」我搓了搓胳膊上冷飕飕的鸡皮疙瘩,「太可怕了!枪哥你还想着开棺,我们的战斗力不应该浪费在对付起尸的小喽啰身上,赶快走吧!」 我同手同脚走到石门旁边的时候,枪哥还在背后嘟囔着「用你这个死人去开棺不就不会起尸了吗」之类的混蛋话。我低头看了一眼旁边只到我腰部的捧玺童男,忽然觉得他手里的那玩意儿有点眼熟。 我大叫起来:「九九九……九叔!枪哥!你来看,这娃手里拿着的是不是我们最早倒出来的传国玉玺?」 九叔犹如鬼魅一样迅速穿过来,我还来不及拦住他,他就已经很不厚到地把人家孩子手里的东西一把夺了过来。九叔翻过玉玺,只看了一眼就断定道:「假的。」 枪哥也凑了过来,伪装技术人员:「嗯,真的不是已经掉到火海里面了吗?这东西显然是模仿不过关,你看,连传国玺有一个金子补全的角都不知道。」 九叔说道:「不,我说的是假的,并不是这个原因。传国玺缺了一角是在的事情了。在那之前的传国玺都是完整的。我们这一路过来,旁边的接引童子着装风格是秦汉时期的。所以说不定这块玉玺,仿的是秦朝时期真正的传国玉玺。」 苍离幽幽飘过来,加了一句:「真的假的,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个墓主在墓里仿了传国玺,他的身份……说不定还真的是我最讨厌的那个,禽屎黄呢……」 第124章 「居然还真的是……」枪哥从牙缝里往外挤字,他的身体轻轻颤抖着,不过原因显然不是因为恐惧。 枪哥一拳砸到旁边的地上,兴奋抬头:「赚到了!居然真的是秦皇陵!宝藏,殭尸,歷史,长生不老药,任守的老家……所有我们想要的都在这里!干完这一票,这辈子都收工都可以啊!」 我:「喂,谁告诉你说这里有长生不老药和殭尸的……而且,我老家才不是这里啊混蛋!」
第230页 枪哥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他抬起头来,双目灼灼发光地望着九叔:「我们现在要做什么?九叔你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这趟我也跟着你!」 「……」一遇到危险就打鸡血的人种啊,我这辈子都绝对不会理解你了…… 九叔侧过头去,问的却是张玄:「张玄,能开棺吗?」 张玄紧紧盯着那口棺材,摇了摇头。 九叔没有再问什么,他走上前去,我们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就已经拉开了那扇虚掩的石门。 从暗到亮的迅速过渡,随着空气的流通瞬间完成。当我看清楚眼前的一排捧着蓝色灯光阴森森盯着中间地面的男童女童的时候,几乎扑倒在地上。 怎么又是和我们之前进来的一样的甬道啊!原来刚才那段迫害男女童还没够,还要接着来续集吗?! 之后的道路差不多是重复了之前的进程,我一个个数着旁边的人,数到最后几乎麻木了,又是到了一百四十九,甬道到了尽头,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和刚才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色——棺椁,墓顶的铜镜,还有石门两边的男童女童。 「我们这是又回来了吗?」我呆在原地,「不对,这扇石门是关着的,那怎么会是……一样的墓室?」 「不,并不一样。」九叔忽然说道。他走到门两边的男童女童身边,指着他们手里的东西说道:「刚才的是玺和剑,这里的是鼎和乐器。而且,表情也不同。」 的确,这里的两个童子,和刚才的表情木然相比,脸上都带着笑容。只是这种笑容出现在惨白死亡的脸上,不显得喜庆,反而更加凸显了瘆人的效果。这里也有棺椁和铜镜,映着来时的道路,蓝色幽幽亮成一片。 「……这是在干什么?虐童上瘾了吗?」我不知所措地后退一步,「我们怎么办?」 「继续向前,」九叔冷冷说道,「我倒要看看,这个墓能玩出什么花样。」 的确,现在的我们,除了继续向前也没有别的选择。只是,当推开石门,再次看到一模一样的接引通道的时候,我还是失意体前屈狠狠吐槽了一把。 不断的接引通道,不断的棺椁与墓室,当接连两次都看到一样的墓室的时候,我几乎都已经麻木了。自发上前看了看那一对孩子手里拿的东西,一次是竹简和墨砚,最后这次,居然是小型的战车和骏马。我继续推开石门,只是,这次展现在我面前的接引通道,却已经点亮了所有的灯。 「这……这是……」我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前面,又看后面,「为什么……为什么前面的灯也已经亮了?难道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们的前面?」 「不。」苍离静静说道,「那是因为,我们走了一个圈,已经回到了原地。」 「不可能!」我叫道,「这些路分明都是直的!你看,前面是我们来的时候的那个洞口,头顶上的镜子还能照出来上一个墓室里面的棺椁。沿着一条直的路往前,怎么会回到原地?」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苍离摸着下巴说道,「一条笔直的道路……怎么会回到原地呢?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条路并不是笔直的。」 「不对,指南针的位置一直没变。」枪哥蹙着眉头,盯着手上的指南针。指针的方向对着右侧石壁,我们一直在向东方走。 苍离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指南针并不是万能的。你忘了来的时候指南针失灵的情况了吗?在这一带有一个大磁场,指南针的方向并不准确。」 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揉着走得僵硬的脚丫子:「刨除私人恩怨,我宁愿相信苍离。或者说我宁愿相信是这个墓主没事蛋疼喜欢把自己的走廊建成一个圈,也不愿相信是什么超能力把直路变成了弯路。」 盗墓啊,有的时候就像上厕所,努力了半天,结果发现只是个屁。 在很多恐怖悬疑网游盗墓作品中,都会出现这种「走了半天发现是个p」的情况。一般作者的处理方法是勐然揪出一个会超能力的傢伙,然后大家群殴这傢伙一顿,直路变弯路的情况就破解了。我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我们这群人,发现最有可能是这个超能力者的,只有那个一路上装傻充愣的苍离。 我悄悄靠近了张玄,低声说:「我觉得,把苍离揍一顿或者弄死在这里,我们就能出去。元芳,你怎么看?」 张元芳没有回答我。他抬头看了看顶上的铜镜,又隔空比划了一下两个甬道口之间的角度。然后说道:「不用想了,这地方就是个圆。」 他半闭着眼睛说道:「只是视觉上的戏法罢了。这里一共有四个房间,从童子手中所拿的东西可以推测,四个房间分别代表了权利、礼乐、文书、军兵。之所以觉得我们走的是直线,是因为上面镜子的原因。出去的路就在棺椁之中。」 张玄连珠炮一样快速吐出一段话,我还没来得及凝聚起六级听力的注意力仔细听,他就已经说完了。冷场片刻,他睁开眼睛,一副「我都已经说完了你们怎么不鼓掌」的无辜表情看着我们。 元芳……我只问你意见,没让你把狄大人的工作也一起做了啊…… 苍离忽然恍然大悟一样轻轻敲了敲头:「原来是镜子!」 他走到棺椁上方的镜子下面,抬头看了看,然后笑起来:「原来如此……你们看,这面镜子摆放的角度很巧,特意映照出我们来的时候的路,甚至能一直看到那一间墓室之中的棺椁,就给了我们一种这是直线的错觉。同样,下一间墓室之中的镜子也是如此。其实每面镜子摆放的位置都略有偏差,正好能看到上一间墓室的情况。加上这一路点起的长明灯,就很容易给我们造成一种视觉错觉,走了弯路还以为是直路。」
第231页 苍离欢快地转过身:「特意做了这么复杂的计算,这些镜子只是为了掩饰各个房间的细微不同。我们只要从这几个房间着手,一定能找到进去的路!」 张玄看了他一眼,一脸「这还需要说明吗有什么好骄傲的」奇怪表情。 枪哥看了一会儿,忽然捂着嘴小声对我说:「喂,任守,你有没有觉得张玄有点不对劲?」 我也捂着嘴小声说回去:「发现了啊。我觉得我家张小玄到了这里,好像忽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智商一下子变高了!」 「是么?我怎么觉得他变得越发欠打了?他真的不是被九叔附体了吗?」 「……这个时候就别讲鬼故事了行吗……」 「道路在棺椁之中……」九叔摸着下巴,沉吟道,「那么,究竟在哪里?四个房间,四个棺椁。张玄,你还发现了哪些线索?」 张玄摇头。重新恢復了沉默,他呆呆盯着墓顶,好像恢復了神游的状态。 张玄说过,不能开棺。可是现在他又说,道路在棺材里面。这两个矛盾的推理给我们提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解决的难题——坑爹的高考四选一…… 其实在我看来,这种题目一般都是无解的,另外张玄提出的建议我们从古到今都是习惯性忽略的。可是九叔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忽然觉得张玄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无比靠谱。居然很认真地在思索这道选择题。连带着整队的气氛都凝重起来。 苍离效仿着九叔的动作,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扶着旁边的棺材板,苍白修长的手指在盖子上笃笃敲着:「权力、礼乐、文书,军工……他会把入口设在哪里?如果真的是秦始皇的话,那么一定是……」 苍离的推理还没进行到开头,寂静的墓室里忽然传来了压抑的沙沙声。 那声音不大,却很刺耳,像是有个被关在棺材里的人从里面抓挠着棺材板,也像是他呆的太久无聊了,于是在里面摩擦塑料泡沫的声音。我们的目光一起落到墓室边缘的棺椁,以及依旧一脸无知靠着棺材的苍离身上。 「咦?」苍离愣了一下,然后好像刚刚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若无其事把手从棺材上拿开,笑了笑:「啊,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你无辜个p啊!这时候是可以用手滑解释的吗?!手滑死了一万次啊混蛋!!! 我们集体黑线的同时,棺材里挠板子的声音好像顿了一下,然后,里面那位好像也终于容忍不了这个理由了,本来缓慢营造恐怖气氛的心情荡然无存,一个东西骤然冲破了棺材和重椁,勐地从里面站了起来。 苍离还是一副抱歉笑着的表情,面对着跳出来的怪物还带着点「啊呀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的欠揍惊讶——是的,怪物,我没办法用粽子来称唿他。因为我们粽子界的前辈后辈们,就算死了也绝对保持着人形,决不能容忍出现了两个脑袋三根手臂手臂上还带着螳螂镰刀一样的玩意儿的孽种存在! 那个东西简直不像是在棺材里呆了几千年的,它一身新鲜的血煳煳不说,动作也绝对不符合上千年的老年人平静心态,用他胳膊上的镰刀,照着苍离的脖子就割了下来。 我们这次出来,已经刨掉了武力值最不过关的红摇和舒道,剩下的人几乎个个都是拥有强悍战斗本能的人。剎那间,枪哥的子弹,张玄的刀,我的拳头和九叔的匕首已经同时袭向了那个丑到噁心的怪物。只是苍离距离棺材实在是太近了,他一脸装出来的「救救我啊怎么办」的崩溃表情,同时那双苍白柔弱的手已经摸到了旁边童女的手上。 我们现在所在的墓室正好是最初下来的那个,男童捧玺女童拿剑。苍离右手轻轻一抖,那把在女孩尸体手上拿着的剑就已经脱鞘而出。他用和自己脸上的惊恐表情绝对不相符的速度挥剑横斩。那把剑在地下放了几千年,没有锈光就已经是万幸了,可是苍离就拿着那个破铁条,一剑砍下了怪物的镰刀爪子! 怪物发出了悽厉的惨叫声,断口处喷溅而出的血流的到处都是。苍离害怕地叫了一声:「啊,好脏!」一边毫不犹豫反手出剑,手腕轻抖,直接把怪物脖子上两颗脑袋一下子割了下来。然后他很嫌弃地用剑搡了一把,失去了一只手臂两个脑袋的怪物轰然倒地。 「太过分了!」苍离惊魂未定地说,「你们……你们居然都不来帮我!我死了怎么办!」 在一边保持着出刀姿势很久的张玄默默收回了长冥,顺便帮我按上了张了太久酸掉了的下巴。 第125章 「枪哥,快看快看,那个就是苍离啊!」 「你说哪个苍离?」 「还不是那个长着一张伪娘脸结果却用来装娇弱的金刚芭比苍离!」 「啊,那个苍离啊,那个本来老子以为是个娘们噁心了一把,后来发现是个伪娘的纯爷们更噁心的苍离?」 我跟枪哥两个人窝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不时用警惕和鄙视的目光看着刚才那个秒杀了棺材里的螳螂怪物的傢伙。从开始我们几个对这个和壁画上的先神长得一样傢伙就没什么好感,最初枪哥还秉承着「伪娘弱成那样不容易大家帮帮他吧」的天朝支援金三胖精神,自从骤然发现金三胖原来暗地勾结美帝主义之后,纯真热血青年心灵受到伤害的枪哥对他就只有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愤怒鄙视了。
第232页 我慢慢走过去,看了看地上的一堆尸体。那些畸形的肢体和头颅乱七八糟堆在一起,加上新鲜的血液,实在是让人觉得噁心。我鼓足勇气用脚尖戳了戳被削掉脑袋的尸体脖子,硬的堪比我们昨天开过来的石膏地面。天知道苍离那傢伙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能用一根锈铁条削掉这种玩意儿。 张玄站在棺材旁边,低头凝视着里面。他的表情有点奇怪,一贯的木然里面多了一分我看不懂的东西。我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磨磨蹭蹭站到了棺材旁边,壮着胆子往里面瞄了一眼。 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颜色灰暗的一堆朽木一样的东西,铺在棺材的底部。张玄抬起头,看到我过来,一时之间竟然有点慌乱,他伸出手来迅速把我拖到一边,好像很不愿意让我看到那里面的东西一样。我脑袋倒吊着被他扔到一边,棺材的全景从这个角度在我的视网膜上面一闪而过。我心里某个地方动了一下,忽然想到了这东西是什么。 「张张张……」我结结巴巴,难以置信地说道,「那里面的东西……那东西是不是人……」 「不是。」我还没说完,张玄已经迅速说道,他顺便用手蒙住了我的双眼,很是掩耳盗铃地说:「什么都没有,睡醒就好了。」 「……」我沉默。 张玄你这个笨蛋真的觉得我比你还笨蛋吗?!那东西……那里面的玩意儿是假装没看到就能忘掉的吗?!! 那棺椁里被我当作一团灰色朽木的东西,炸开状摊开在里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个人。一个从里面,被炸开了的人的干尸! 之前在地下水洞里的时候,我见过庞汉昌被挖空了的尸体,对一个空壳子的人还是比较敏感的。所以虽然只看了一眼,我还是能分清楚那是个人的壳子。刚才那螳螂手怪物从棺椁里跳出来的,现在里面剩下一具炸开了一样的人的壳子。那么…… 「张玄,」我颤抖着声音说,「那个怪物,是从那个人身体里面出来的对吗?看尸体的干枯程度,还是死了上千年了,在苍离碰到棺材的时候,才从里面生出了那个怪物的对不对?」 「……」回答我的是张玄的后脑勺和沉默。 我花了很久才平復下唿吸。和我比起来,九叔他们要淡定得多。其实也是,在这种地下墓穴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何况这里用水银活生生灌了这么多孩子,怨气重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可能产生对…… ……对你妹啊!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怨气能催生螳螂人我也去弄点!然后成批培养生化武器卖给「哔——」国赚外快,石油大亨比尔盖茨早就被我踩在脚下面了!面对这种从几千年前的人尸内部生出来的怪物,你们到底是怎么淡定起来的!!! 「还有三个墓室。那么……」九叔轻轻蹙着眉头,看得出来他有些困扰,他的脑子从来快,这一会儿工夫,说不定已经把那六个孩子手里捧着的东西的歷史渊源哲学意义分析个遍了。只是他也是个慎重的人,就算想得差不多了,也没有立刻做决定。 「九、九叔啊。」我沉默了一会儿,举起手来,「我有一个建议。」 「嗯?」九叔抬起眼帘,淡淡看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打扰他思考。 「既然我们有苍离这种战斗力,那么还想什么啊。加上张玄枪哥还有你,直接把棺材一个个打开看看不就行了吗?看刚才苍离砍瓜切菜的速度,还有我们家张小玄一脸『你别看他啊我也能做到』的不服气神态,你想东西的功夫,我们可能已经找到路了吧……」 「……」九叔沉默的盯着我,目光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我:「呵呵呵……」 每一个心高气傲的领导,都有一段被最笨蛋的下属比下去的伤心事…… 我们的运气一定是被枪哥的名字里面隐含的幸运e给带坏了,一直开到最后一个棺,才算是找到了一个没有怪物的空棺——是空棺,还没到通路。 在那之前,我们开的棺椁罐头,拉环上各个写着「再来一次,次次有礼」,依次开出了飞蛾人、苍蝇人,比起螳螂人,一个比一个噁心,一个比一个难对付。不过苍离和张玄简直就是开了外挂的存在,一个用剑一个用刀,秒杀性对付了两个虫形怪物。 「那些到底是什么?」我奄奄一息地问,虽然没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可是那些四溅的血肉残肢已经给我造成了不可抵消的精神力伤害。这个墓主实在是太牛逼了,人家最多也就弄个黑煞白鬼充充门面,他倒好,直接跨越几千年解决了现代科幻电影里的问题,用虫人来看门。 「看起来,像是昆虫与人类的杂交体。」苍离微微抬着头,神情有些凝重地说。 「不可能。」枪哥一口回绝,「他们怎么杂交?生殖方式不同我就不说了,□器官大小也差的太多了吧。」 枪哥关心的问题哟,永远都这么具有哲♂学味道。 说话的时候,九叔一直在仔细查看着那口空棺。半晌,他直起身子,沉吟道:「棺底有一些凸起,可以按下去。我试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作用,那么……」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下整口棺材,说道:「看起来,需要一起按下去才有作用吗?」 九叔一说,我也发现了,在看似平整的棺材底部,实际上有着凹凸不平的小凸起。只是问题在于,那些凸起的数目,足以让我认为这个棺材本身的做工太不细緻,而不是什么机关了。
第233页 「棺材底下有好几十个上百个疙瘩好吧!」我失意体前屈,「这些东西真的是机关而不是岁月的年轮吗?我们要怎么同时按下来?」 苍离迟疑道:「这些东西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人的形状。难道说,需要一个人躺下去,才能同时打开所有的机关吗?」 我左看看枪哥,这厮一脸「这推理绝对不靠谱!」的表情。 我右看看九叔,九叔脸上是「谁爱躺谁躺反正我是boss和我没关系」。 我迟疑道:「要不,我躺上去试试?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危险。而且最重要的……我又不会死,那就……」 「不行。」张玄坚定地打断了我的话,为了表示决心,他还特意拉着我离那棺材远远的。 「你别这样嘛。」我轻声劝他,「按照我在地下墓里四十年的经验,这棺材里应该没有机关。而且我……」 我咬了咬牙,索性说道:「我也偶尔变态想要体验一下躺棺材的感觉行吗?呜呜呜身为男朋友我就这一点愿望你都不满足我你好残忍好过分好无理取闹!」 张玄:「……」 他难得有点犹犹豫豫了,我连忙拽开他的手,走到棺材旁边跳了进去。 其实从理论上讲,受伤也不会死的我的确是躺棺材探测机关的最佳人选。这时候可不是我们展现情侣情深的时候,能不浪费苍离他们这种战略资源,就要用我这种炮灰的能力去修补一下。 其实我早就怕死了,躺进去的时候枪哥好像准备拦着我。动了动嘴唇,却也最终没说什么。 我心跳扑通扑通的,躺下去的时候,能明显感到后脑勺枕到了一粒疙瘩,轻轻一用力就被压了下去。两个肩膀的地方好像也有。我深吸一口气,终于把全身的重量放了下去。一阵喀嚓的轻响,我看到棺材旁边不知道谁的手攥得暴出了青筋。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什么。 可是我等了很久都没有动静。稍微动了一下。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了。我的脚用力往下蹬了蹬,发现下面还有凸起的疙瘩。胳膊往旁边伸了伸,发现还有…… 我翻了一会儿身,折腾了半天,然后灰熘熘坐起来,低气压地扒着棺材边缘。 「怎么了?」枪哥紧张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有。」我面无表情地抬头,「我个子太低,人太瘦,还有一部分按钮身体压不到。电影果然都是骗人的,坑爹的,开个机关还要看体型。」 枪哥:「……」 最后还是枪哥的蛮牛身材打开了机关。他的虎背熊腰往棺材里一躺,占据了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底板空间。那些我死都压不到的凸起,一起沉了下去。枪哥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忽然之间,没有任何预兆,他一下子掉了下去。 「枪哥!」我提高了声音叫起来。棺材底部忽然变成了一个黑幽幽的洞穴。枪哥一只手及时抓住了边缘,才没有直接摔下去。他低头看了看下面,说:「没关系,下面好像不深。我先下去看看。」 说着,他的手一松,直接跳了下去。 第126章 下面先是传来了一声「噗」的落地声。听起来降落姿势相当完美装逼。可是紧接着就响起了一阵压抑的痛楚哼叫。是枪哥的声音。 「怎么了?」我紧张地叫着,那边沉寂了一会儿,我急着刚想跳下去,忽然传来了枪哥的喊声:「先别下来!让我整理一下表情!」 「……」你怎么不去……死一死算了啊! 我看了看周围,大家的表情都由原先的凝重转变为「啊早知道他这种德性」了的无欲无求。 枪哥在下面收拾了半天不知道什么表情,一声嚓的轻响,下面点起了光。一个大约三四米高的房间出现在我们眼前。枪哥在下面举着火把,抬头看我们:「下来吧,这里没什么的。」 三四米高的程度,对天门这帮能够瀑布高台跳水的傢伙来说都是小菜。张玄把我放到了他的背上,落地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我们掉到了一间封闭的石室中。石室的面积并不大。五个人这么一站几乎都挤满了。空间布局和陈设也简单到几乎简陋,一张石床一样的台子,一个架子,地上堆着一堆盒子,再没有别的了。 枪哥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我好奇地问:「这里没什么奇怪东西啊。枪哥,你刚才叫什么?」 「怎么没有!」枪哥恼火地说,「看见地上那堆东西了吗?墓室里怎么能乱放东西!害得我……我直接跳到了它们上面,扭到脚了!」 说到最后,他那伪装出来的淡定也破掉了,一脸扭曲的痛苦表情。 「……」我默默转过头,觉得这傢伙丢人水平越发有我的风范了。 「都是空的。」九叔看了看地上堆的盒子,他蹲下身拿起来仔细观察着。盒子都不大,内部空间最多够装一两个包子,全部都是一整块青石雕刻的,蒙了厚厚的灰尘,一例都是盒盖分离,敞着肚皮对着石顶。 「这里面……」苍离凑上去,轻轻嗅了一下,皱起眉头,「有种奇怪的味道。好像以前装了什么香料,就算过了这么久依然留有很淡的味道。还有墙上的这些奇怪符号……这么一个封闭的房间,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站起身来打量着周围。这么一间石室,四面的墙上,全都雕刻着古怪的符号。不像是字体,反倒更像是鬼画符。
第234页 我从张玄背上跳下来,刚才一直忙着鄙视和同情枪哥,直到现在才有空闲仔细看看周围。一支火把插在旁边的石缝里,我看到了地上散落的空盒子、石台还有刻满符箓的墙壁,忽然想到了什么,低低「啊」了一声。 「怎么了?」枪哥扭头,很是期待地问,「你也扭到脚了吗?我就说了这地方很容易那什么的……呃,任守,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直愣愣盯着地面,并没有立刻回答枪哥的废话。过了很久,我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苦笑:「我想,这并不是一个封闭的房间,我知道怎么出去。」 「这地方,我很熟悉。记得吗?我说过我在一个地下墓里呆了很多年,这地方和我呆的那个房间,一模一样。」 所谓掷地有声,就是说,你说的话好像一大块磨盘石头,扔出去啪擦砸傻了一群的人,然后再扔什么东西都能听到声音了。 空气里的寂静简直让我张不开嘴。我勉强扯了扯嘴角:「你们别当我在扯淡啊!我说……可能吧,给我分配了四十年居住权的那个破地方,也是这么鸡蛋大小,密不透风,墙上胡写乱画,地上一堆空盒。对,还有那硬板床,躺得我一身骨头都是疼的。」 我自顾自走过去,指节叩叩敲了一下,很好,床的坚硬程度一如我的每个不眠之夜。我整个人贴到床对面的那面墙上,手在墙上摸了一会儿,按了按某块砖头缝,墓室里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吱嘎声响,我贴着的那面墙缓缓移了上去,露出了藏在它后面的黑乎乎的墓道。 我导购先生状优雅伸手:「欢迎来到禽屎黄沉睡基地——大概吧。」 没有人立刻走出去,张玄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黑幽幽的眼睛深不见底。枪哥双手环胸,打量着这个小小的石室,喃喃道:「就是这里……生出来一个二货粽子啊……」 「……」我把你打死在这里,让这里刷新二的极限啊,你信不信! 「别、别看啦!这里什么都没有的!」我尴尬地叫道,「这破地方,我被关押了四十年,早就连有多少块砖头都数清楚了,喏,那边的地上还有我画的漫画——神女大战禽屎黄,暴君之死,粽王是如何炼成的,整个屋也就那些东西最有价值。赶快拍了照我们走!」 「不一定。」苍离忽然说道。 他的脸色白皙得有些不正常,好像从刚才,我说我在这里呆了四十年开始,他就一副被抽了魂的模样。眼珠子里面像蒙了一层薄薄的翳,很是吓人。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慢,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里藏有很多秘密。那些空盒子,可能最开始并不是空的。这里瀰漫着一股很淡的香料味道,虽然不能肯定,但是这种香应该是小月氏的作品——作用是招魂。」 他定了定神,继续说道:「还有墙壁上的符箓,我见过一两个,它们的作用也类似。镇压死者的魂魄,招引生人的魂魄……这地方,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墓室。」 我在这里呆了四十年,到最后,一个刚到了四十分钟不到的人颐指气使地告诉我,你丫个傻蛋,就在一个能刷出隐藏boss点蹲了四十年都没发现。这种感觉,一言以蔽之就是:呵呵。 「呵呵,咱们走吧。」我转身,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往前。 没走两步,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那个我熟悉至极的身影沉默得像是一道影子,他伸出手来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之大让我忍不住掐了他一下:「疼,轻点。」 他没有问我什么,我也就没有问他,那一个个在地上画漫画才能度过的日子,那一天天畅想着吐槽着诅咒着老粽子才能等到的明天。都在我背后的那个地方,曾经我以为会永远埋在记忆深处。 我拉着张玄,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走着……走着……然后停了…… 那帮傢伙,为什么没有一个跟上来!他们不会真的留在那里拍我创作的漫画吧?! 不知道是只牵着张玄头也不回走掉比较丢人,还是站在原地等大家来齐了再走比较丢人……好吧,我觉得,两个都很丢人。 最后是张玄拉了我一把,我才赶快借着这个台阶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枪哥九叔都在看着苍离。他半跪在地面上,一只手抚摸着那张石床,满面的哀戚之色,一瞬间竟然给我一种他没有在装蒜的错觉。 难得在一个地下墓里面遇到需要我带路的情况,我的内心充满了痛苦与骄傲纠结的情绪。我昂首挺胸走在嚮导的位置上,向他们介绍这座墓里的风土人情。 我说出了小黑屋左手边有一间墓室,里面有个我勾搭了四十年都没有搭理过我一句话的粽子陪葬大哥,我知道前方右拐左拐再右拐跳下坑有一个奴隶殉葬坑,坑的对面有一间密室里面有陪葬的宝贝。如果想要的话顺一两件回去绝对不赔本。我充满骄傲地向九叔他们展示了这些东西,内心是久违的自信与快乐。 然后这种虚浮的快乐终于慢慢见底了。 「餵。」我们绕着殉葬坑走了第三圈之后,枪哥终于沉不住气地说道,「任守,你其实根本不认识路对吧?这都第几次绕到这里了?」 「呃……」我心虚地看地面,「路其实就在脚下嘛,只要愿意走,总是能出去的。」 「……」以枪哥为中心,爆发出一阵毁灭性的沉默。
第235页 这个……那个……虽然我在这所墓里面被关了很久,但是关键词也正是「被关了」很久,事实上,我几乎没有出来看过这个墓的全貌!在我出场的时候曾经误打误撞一路无伤闯到了墓的中心水银河,但是上面这句话的重点是定语「误打误撞」。 「那个,」我不确定地说,「说不定我们闭上眼睛一起往前沖,就能到了?我记得我当时……」 「泥垢了……」枪哥绝望地捂住额头,「我在反省,为什么我会产生只要你回了老家就会变得靠谱的幻觉呢?」 我羞愧地低下头对手指:「不好意思,我也曾经这么以为过……现在怎么办?苍离,你不是嚮导来的吗?通过夜观天象,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应该走哪里?」 苍离看天花板,沉默半晌,忧郁道:「这里看不到星星……守,你在这种看不到星星的地方呆了那么久,我很心疼你。」 「……」我果断转过身,妄图装作刚才我什么都没说。 「等等,别说话。」九叔忽然举起了一只手,他的神情很严峻,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沉默着,他做了个压低声音的动作,小声说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从我们下来开始,后面就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第127章 不同的人讲鬼故事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如果让舒道来讲的话会变成歷史课,张玄来讲会变成「嗯啊猜谜活动」,可是对九叔来说,那种根本不用伪装就能全面自然散发的暗黑气场,还有那硬邦邦好像刚从棺材里出来一样的声音,不需要花多大功夫,浑然天成就是山村老尸现场版。 「有、有人在跟着我们?」我结结巴巴重复。 九叔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头:「不,可能不是人。」 「……」九叔,恭喜你成功把大家对我找不着路的怨念拉回到恐怖片世界中。不过,在地下墓里面有东西跟着我们这东西还不是人……你为什么没有在刚发现的时候就说出来啊! 我们五个人站的角度各不一样,按道理说,是能把周围三百六十度全部看清楚的,可是上下左右看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发现这里有任何会动的东西「跟着」我们。 「九叔,你是不是……感觉错了?」我试探着动了动,探出头看了看那边的墙角。厚重黑暗的墙与砖,依旧没有任何东西。 九叔的表情很凝重,据说这种下地的老手都有一种玄妙的第七感,能自动感受到邪物方向。九叔闭目凝神感受半天,睁开眼睛说道:「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但是那东西绝对还在!」 我刚想说九叔什么时候从领导变成神棍了,忽然之间,一股寒意就贴到了我的后背上,那种带着恶意的冷气如此明显,几乎到了实质化的地步。我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弹,觉得那寒气好像是越发欺软怕硬一样,远离了九叔的感觉范围朝我包围过来,从尾椎骨,慢慢攀上了脖子和肩膀。 站在我对面的枪哥忽然瞪大了眼睛,他举起枪对着我,同时喊道:「任守,你背上那是什么?!」 我终于意识到那冰箱一样的寒气不是心理作用的时候,两只冰凉的手已经环到了我的脖子上,一声轻笑响在我耳边,孩童的稚气的笑声,却充满了无比的恶意。这一声笑让我一下子炸毛了。 枪哥和我几乎是同时开始了动作。他扣下了扳机,我一个转身冒着被拧断脖子的危险准备把身上的东西打下来。可是我们两个都没有张玄快,脖子上的那只手还没有进一步行动,那玩意儿已经被一股生勐的力道拽了下去。张玄本来是站在我对面的一个角落,不知道怎么瞬移到我身边,他右手拎着那个玩意儿,左手提着刀,毫不犹豫割断了那东西的脖子,似乎还不放心,他反过刀身,用力朝那东西的脑袋敲下去,似乎准备手动爆头。 「等、等下!先看看那是什么!」我叫起来,及时制止了他彻底毁灭那东西的动作。 刚才那一下兔起鹞落,不过是一瞬间。我低头看了看被张玄摁在地上的东西,很意外的,不是和我想像的一样是个怪物,那竟然是个孩子。更准确的说,是个孩子的尸体。圆脸白皮肤,乌黑的大眼珠子,头上两个丫髻。被张玄割下一大半的脑袋歪着看着我,伤口里面是半凝固的暗银色物体。 「……这是接引通道里面的童子?」我强忍着噁心又看了一眼,发现应该没错,他的手上还用铁钉钉着熄灭了的一盏灯,正是那些捧着灯的被灌了水银的孩童尸体。 枪哥收了枪走过来,依旧是一脸没收拾完的惊讶表情。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我身后,扯着我的背包质问道:「任守,你有毛病吗?为什么把这东西装到包里背过来?」 「背……背?!你才有毛病呢!刚才那么多宝藏我没背过来,背个死孩子干什么!」我难以置信地回头。发现刚才下地的时候我用来装行李的巨大登山包上面的拉链正大敞着口。 「刚才……那个死孩子就是从里面,自己拉开了拉链爬到你背上的,我看他的时候,他还对我笑!任守,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这里面呆的时候生了个孩子,现在人家来认妈来了?!」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快被枪哥的错乱逻辑弄得疯掉,想像一下他描述的场景,就觉得像是有人往我心窝子里扔了一块冰。一个死的孩子,从我背包里爬出来,还搂着我的脖子对枪哥笑!魂淡,我我我……我不会真的在那四十年里面生了个死婴儿自己不知道吧?!
第236页 「不是你装进去的,那就是他自己爬进去的。」九叔说道,他看着被张玄摁在地上的男童,自从张玄把他从我背上揪下来以后,他就已经恢復了尸体的状态,被割掉了头也没有一点动弹,躺在地上,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墓顶。 张玄手起刀落剁掉了男童的四肢,这种残忍的行动我甚至没来得及阻止就已经结束。直到确定他就算再次復活也没有威慑力之后,他才终于站起来,锐利的目光一扫而过,定在苍离身上问道:「刚才,谁碰到那些尸体了?」 「看我干什么?」苍离的声音低沉而嘶哑,自从刚才从那个石室里面离开之后,他就一直是这样无精打采的样子,「我没碰。开始,阿守以为那些东西只是石像的时候,上去摸了一会儿。」 「……」我看着我那只碰了水银死孩子的爪子,真心想要剁掉。 张玄的眼神凝滞了一会儿,好像原本要说很多话,突然被这一句完全堵回去了一样。他艰难把咽回去的话消化了半天,才对我说道:「不要乱摸。」 然后他就寂寞地缩到一边了。 「真是奇怪。」枪哥摸着下巴说道,「死人也能让粽子诈尸?而且它在你包里那么久,怎么你都没有发现呢?」 「这些东西,不用管它。」九叔淡淡看了一眼地上被大卸八块的尸体,「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不过它好像为我们指出了道路。」 地上到处都是张玄血腥处理尸体之后溅上的液体,不过几乎没有什么血肉,尸体被水银灌入之后,那些东西在上千年的岁月里已经不知道变成了什么。现在地上的液体是暗银色的水银,只是有些覆盖了水银的地方,竟然出现了黑色的痕迹。 「地上有字!」我喊道,「我从来不知道这里有字,怎么回事?」 「这里的地面上有硫粉。」九叔淡淡说道,「与汞发生反应之后,出现了黑色的硫化汞固体。我们需要的信息,应该都在这里。」 「真是好到极点的防盗措施。」我有点噁心地看着地上残缺不全的字体,「不说只有九叔这种变态才能发现地上的秘密,就算发现了,他也打包票我们肯定做不到把那个孩子身体里的水银全部挤出来抹开在地上得到全部信息。」 九叔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冷冷看了我一眼:「我们自己带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你包里装的尸体压碎了。」 我一直觉得天门的行李包可以比得上机器猫的四次元空间袋了。除了不能直接拿出通往最终墓室宝藏的钥匙,没什么道具找不到。枪哥甚至还掏出了好几个防汞中毒的防毒面具。把面前的地上撒了水银之后,大概七八平方米大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些我不认识的字体。 「大篆。」苍离只看了一眼就说道,「秦朝官方通用字体。具体是什么意思太麻烦了,大概就是说赶快往回走吧这里不适合你前面没有路。」 「……」 苍离顿了顿,接着说:「不过你们要真的想去的话往左走就行了。」 苍离总能给我打开一个又一个新世界,让我知道无关外表性别年龄,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脑残之外有脑残。 有了方向,九叔很快找到了机关。这条路我没有走过,但是周围越来越艰苦朴素的陈列让我觉得,这绝对不是通往骄奢淫逸总办公室的道路。我提出了这一点,但是枪哥坚持认为越是牛逼的人物越喜欢装低调,往前走绝对没错。 枪哥怎么想我不管,但是悲桑的是,貌似九叔也这么觉得的。 路很窄,两个大男人并排走就有些困难了。他们在前面排成一字雁阵,我由于身材原因得以从这个傻叉阵容中倖免。我拉着张玄的手走在后面,虽然有些挤,可是他始终没有提出意见。 他一直很沉默,但是这种沉默和以前的思维放空明显不同,那个从前一直空得令人髮指的脑袋现在装满了东西,我忽然觉得还不如他空着。 我不由自主回想张玄刚才的各种态度。我想起以前他说得很多话,虽然说过不会问他,可是这些东西渐渐串起来,一个完整的轮廓正隐隐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停下了脚步。 「张玄,」我低声说,「你说……你以前,在秦皇陵见过我对吗?」 前面心事重重走路的身影一下子僵直了。 「所谓『在秦皇陵』,就是在这里,对不对?我当守的时候见过你,你……你是某个盗墓贼吧?我那段时间记忆有些混乱,说不定漏了两个也可能……然后,你见过我,差点被我杀死……然后!丧失了人性的我竟然惨绝人寰地上了你!」 张玄愣愣看着我。 「你好不容易逃出了粽子的魔爪,但是因为这段记忆太痛苦了,你的大脑就主动封闭了自己的记忆,直到上次参观秦皇陵博物馆才想起来!」 「而我一个人还在地下,而且我怀孕了,生下了一个孩子。但是由于我的记忆错乱,在我逃出生天的时候,我把那个孩子完全忘在了墓里。直到今天我们重返这里,他认出了我,才爬到了我的背包里。而你怕我想起那些伤心事,才隐瞒了这些过去,并且毁尸灭迹!但是因为那是你的孩子,所以你的内心也无比痛苦纠结……全对上了,我都猜对了,对吗?!」我越说越激动,握紧拳坚定且悲痛地看着张玄! 他的表情一开始是僵硬,然后是惊讶,最后转变成了默默地发呆。等我说完,他摸了摸我的头,没说什么。
第237页 「你默认了是吗?」我心惊胆战地看着他。 「……我觉得他大概是在后悔给你补脑的时候用了被门挤过的核桃。」旁边传来一阵颤抖的声音,我扭过头去,发现枪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一脸隐忍到扭曲的表情。 「你怎么可以……噗!你怎么不说那一群孩子都是你们俩生的呢?没有生/殖隔离吗?还是种族跨越后生育能力大大增加?噗哈哈哈哈哈!!!」 枪哥终于忍不住了,他扶着墙颤抖大笑,一边说着:「哎哟任守你真是个宝,盗墓有你不寂寞……啊哈哈!!」 枪哥发起疯来,哪怕赛亚人都挡不住。张玄完全无视了枪哥的二逼,他拉着我一直往前走,忽然扭头说道:「对不起……我不会再忘了你了。」 ……他……他什么意思啊?!难道刚才我真的猜对了?! 第128章 枪哥在张玄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停止了耻笑我。他改成耻笑我们两个了。 他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噗」地笑一声,然后转过身颤抖双肩扶墙。那个频率真让我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双发豌豆射手。 张玄自从间接承认了那个集恐怖、伦理、玄幻、虐恋于一体的猜测之后,就始终保持着沉默。他不说话,枪哥一个人抽风一样笑,九叔是惯例地不说话,整个气氛简直压抑到发疯。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都没有来过这里?」我扭头问苍离,没话找话。 苍离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的。他一边走一边说:「从两边的陈设来看,不是主墓道。它开在主墓道东边,一路延伸向另外一个方向,好像是特意留给另外一个灵魂走的路。」 「另外一个灵魂?」 苍离点头:「阿守,你没有注意到吗?这座墓中主要的风格是奢华尊贵,可是你呆的那个墓室,还有这里,却明显是完全不同的装饰风格。这里墙上的壁画,记叙的都是些镇压凶神、勇斗恶鬼之类的传说故事,渲染着一种奇怪的宗教气氛。我推测,这条路很可能通往另外一个墓室——不是陪葬,这个墓里面,安葬的人本来就是两个。」 苍离的话简直有些让我不能置信。这一路走过来,我们看到的东西都表明,不管是不是秦始皇,墓主肯定是个骄奢淫逸、狂妄自大、唯我独尊的中二病,这种人,会允许他自己的墓里有第二个墓主?多少情侣因为一张房产证都劳燕分飞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可是看着两边的壁画、人像还有其他的东西,我又没办法解释这种诡怪邪异的风格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到一个转角,立在路旁边几乎挡了大半条道路的是一尊石像。石像表面是粗糙的砂岩,和我们这一路见过的精雕细刻不同,这种粗犷得连石像男女都分不清楚的风格明显属于另一流派。我看着石像的脸,这个连鼻子嘴巴都一笔带过的石像居然有一双精细刻画的眼睛,而那双眼睛……瞳孔是方形的。 「苍离。」我停下来,开口问道,「所谓『另一个墓主』,会不会只是个陪葬品,一个特别珍贵的陪葬,比如……这个方瞳石像代表的东西?」 「方瞳石像?」苍离茫然地看过来,「在哪里?我怎么没……哎哟!」 他正准备走过来的时候,忽然左脚踩到了地上一块凸起,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右脚又以绝对不可能的角度踩到了左脚上,于是当场摔出了一个难度系数高达9.0的狗□! 在所有人的集体瞩目下,苍离表情自然地从地上爬起来,扶了扶已经被摔破的眼镜,微笑:「不好意思,光线太暗了。」 「……任守,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苍老湿和你很像?」枪哥捂着脸说。 「胡说八道!我们哪里像了?除了名字都有点不和谐以外完全没有相似度!」 「很多啊。」枪哥掰手指,「都很二很不靠谱,都来歷不明,都力大无穷,都能办出一大箩筐的龊事然后还拼命扯一个看上去很正经的不靠谱藉口。」 顿了顿,枪哥有点难以置信地说:「你们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吧?」 ……兄你妹啊! 苍离找的藉口有可能不是藉口而是理由。他从地上爬起来,同样的动作我做起来会让人联想到滚粪团的蜣螂,而他做起来就接近人类多了。他很小心地看着路走过去,然后脸几乎贴到了石像上,仔细观察着石像的眼睛。好像怕看得不真切,他还用手指反覆摸索了很久。 「方瞳石像……」苍离沉吟着,「你们不觉得这个石像在这里很奇怪吗?」 「有啊,他的画风和我们不一样。」 苍离打了个响指:「对,就是这里。这种风格明显和墓里的其他精细布置不搭调,好像是特意从其他地方运过来的一样。而且这个风格……为什么这么眼熟?」 苍离一说,我也看过去,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什么,我喊起来:「小月氏!这种因为画技不过关才特意模煳了人的五官的风格,和我们在地下见到的小月氏的雕像壁画一样!」 说到这里,我突然又想起了刚才在沙漠里见到的那一系列奴隶人像,接着说道:「还有我们在黄金城外面见到的石像,也是小月氏人的。怎么回事?难道这座墓不是秦始皇,而是小月氏人的另外一个祭坛吗?」 九叔的表情有点高深莫测。他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不……从这些线索来看,这里不是小月氏的墓穴,而是……小月氏的人,作为奴隶建造了这个墓穴。」
第238页 「往前走吧,」苍离耸了耸肩,「我对这条岔路越来越感兴趣了。说不定,到最后我们能发现的东西,会远远超过始皇地宫呢。」 说完,他一个转身,不小心又踩中了同样的凸起,再次摔了个更高难度的平沙落雁式。 苍离旁若无人地爬起来,一只手抚着肩膀,表情痛苦:「啊……我体内的恶魔啊……请稍安勿躁,这里还并非杀戮的战场……」 然后他摸到了刚才摔倒的时候挂在领口上的眼镜,顺势把眼镜架到了鼻樑上。 「……」 你还在为自己属性平庸而烦恼吗?你还在为自己整个人找不到萌点而不知所措吗?来天门吧!天门客座教授苍离教给你,如何做一个冷艷高贵的中二病! 越往前走,就越暗。说来奇怪,按说同样在没有窗户的地下,黑暗程度应该差别不大。可是到了这里,周围好像起了蒙蒙的黑雾,暗色变成了墨汁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光线穿透不了多少,就断在了黑暗里。 「这里起雾了吗?」我伸出手傻乎乎在空中抓了一把,不出所料什么都没有。 九叔左右看了看,摇头道:「没有。是房间的结构,旁边的石质,让光的反射变弱,所以显得穿透力没那么强了。」 我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科学道理,什么样的装修材料能让光线都变暗。只是那种身在黑水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身边的短墙和拐弯越来越多,我们好像绕进了一个迷宫里,这条路再让我走回去,十有□会迷路。 前面又是一个成锐角的大转弯,枪哥打着狼眼手电走在前面,刚刚转过去,强烈的光勐地从对面射过来,我猝不及防,长时间呆在暗处的眼睛被刺激得流出泪来。我捂着眼睛后退了两步,身边的张玄立刻挡在我前面,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过了好久,身边的人群没有任何动静。我试探着睁开眼睛,却看到对面是一面青铜镜,雕成恶兽形状的落地脚,大小和我们刚进来的时候那几个墓室顶上的镜子差不多。刚才手电的光正好照在镜面上,才一下子反射回来。镜子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映着我们几个人的模煳影子。我定了定神,忽然发现那影子很不对劲。 就算再脏的镜子……怎么可能把人照出一个身子六条胳膊还有尾巴触角和爪子?!那里面那个奇形怪状的影子,分明是和之前从棺材里跳出来的怪物一个系列的产品!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拉着张玄转身撒腿就准备跑。哪料到这傢伙站得跟一块石头一样,我没拉动他,自己反而被拽了过去。我捉急地指着镜子里的影子,语无伦次地说:「镜子里我们变成了怪物!你还不快跑!」 「不是。」张玄一只手轻轻拉着我,一边收回了本来已经出鞘的刀。 枪哥白眼我:「任守,你看清楚,那里面根本不是我们的影子。只是一副画而已!」 我心有余悸地转过身,更加仔细地看了一眼,才发现这玩意儿不光是简单的镜子。我们的影子模模煳煳投在青铜面上,而在镜子上,还用极为鲜艷的颜料,精细地描绘了一幅怪物的图样。 九叔走上前去,慢慢把镜子上的灰尘擦拭掉,露出了那个怪物的全部面目。 那怪物长着一只蟋蟀的头,两只大颚兇狠地突出在外面,下面接着的是人类的身体,可是手脚依然是昆虫的模样,后面还有一条蜈蚣一样的尾巴。就像是各种昆虫和人类的拼接体,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噁心。 这幅画描绘得太精细了,就连昆虫头上那对复眼都刻画出了闪闪发光的效果。手电筒照上去,我简直以为里面确实有这么一只蟋蟀怪物,马上就要从镜子里扑出来。 「好噁心……」我后退了一步,「怎么会……秦始皇为什么这么喜欢虫子?不光放实物看门,连镜子上都是。我们走到最后,发现的就是这么一面虫子镜子吗?」 「不是一面。」九叔沉声说,「往前面看。」 刚才我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面大镜子上,竟然没注意自己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和刚才那些狭窄曲折的小空间不同,这里的空间一下子放大了十几倍,高度达到了七八米。偌大一个墓室里面,竟然全都是——镜子。 和我们看到的蟋蟀人的镜子相同的兽脚落地青铜镜。每一面镜子上都有一个精细描绘的图案。我一眼看上去,有蝎子人、螳螂人、蜻蜓人、菜青虫人……那些密密麻麻的触角、复眼、爪子,那些诡异到恐怖的拼接方式,让我差点没吐出来! 就连枪哥的脸都变绿了。他一只手神经质地抚摸着已经上了膛的枪,拼命按捺着扫射的欲望,最后好不容易颤抖着手强迫自己没开枪。 「这些什么玩意儿?」他的声音都变调了,「这里是杂交人种培育基地吗?那些疯子小月氏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把这些怪物画到镜子上?!」 九叔在镜子之间穿梭着。他仔细查看着每一面镜子,脸色始终保持着古井无波。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一只手慢慢擦掉了那面镜子上的灰尘。 「不只是怪物。」九叔低声说道,「你们看,这里还有女人。」 第129章 先冲上去的人居然是苍离。 九叔的话音还没落,他就已经激动地离开了原地,以足以拉出残影的速度向九叔抚摸着的那面镜子扑过去。只可惜不知道怎么没把握好距离,整个人用脸撞到了镜子上,缓缓滑落下来。
第239页 我:「……」 枪哥,捂嘴小声说:「看吧,还说你们两个不像……」 苍离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丢人,他爬起来急切地扑到镜子上,脸贴的很近,仔细看着上面的画。好像还觉得不能置信,白皙修长的食指在上面沿着颜料一点一点抚摸着。 这面镜子和其他的兽脚青铜镜都不太一样。它是贴墙放置的壁挂镜,上面画的主体是一个青年女子。穿着广袖长裙,眉目端庄秀丽,正坐在一间女子闺房之中。房间里的布置精美细緻,充满了一股浓浓的古代仕女装逼范。那女子正坐在雕花檀木凳上面,一手抚着长发,做对镜梳妆状。 第一眼我觉得这女的眼熟。第二眼,我去,这不是山寨版秦始皇地宫展览上面那个女的吗? 现在我可以断定,这女的和秦始皇的关系绝对不浅。在伪地宫里把她的画像放在自己的旁边,现在这个貌似真地宫里面又专门为她设了一面在镜子里的闺房。虽然……把闺房设在怪物群里面怎么看都有点别扭罢了。 苍离一副见了亲娘一样的激动样子让我有些奇怪。我忽然想起来在小月氏的那个祭坛里面,壁画上这个女子是和苍离一样长相的那个先神一起出现的,忍不住问道:「苍离,这个人你认识吗?」 苍离失神地看了一会儿镜子,眼神都有点不对焦了,半天才离开镜面。他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又遗憾又无辜:「那个……能打亮一点吗?光线太暗,我看不清。」 枪哥小声说出了我的心声:「我靠,任守,你能不能不要再管他干什么了?」 我直起身子,决定彻底无视苍离。顺着墙壁往前面看过去,我忽然发现了什么,说道:「九叔,你看,前面是不是还有一面这种镜子?」 前面有的不止一面。偌大一个房间里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怪物落地镜,只在一面墙上,布置了三面画着人像的镜子。和我们看到的第一面镜子内容几乎雷同,都是一个女的坐在一间风格不同的房间里,而且最让我怀疑画师偷懒且缺乏创造力的是,三面镜子上的女主角都是一张脸。连笑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 我们把这个房间每一寸地皮都踩了一遍,终于确定了这里除了镜子,再没有别的东西。而镜子中的主角,貌似就是墙上那三面壁挂人镜了。 「美女与野兽,」我琢磨着,「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他们想表达什么意思?」 「是美女与野虫,」枪哥纠正我,「至于什么意思……不会是,这里的虫子其实都是这个美女的东西吧?」 我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枪哥这个推测很有道理! 我瞬间激动起来:「我明白了!你们说,会不会是这个美女其实是秦始皇喜欢的人,但是她其实是个昆虫军队的首领!两个人谁都不服谁,秦始皇至死也没有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所以才在自己的陵墓里把她和她最喜欢的东西都画在镜子上。」 「然后秦始皇喜欢的其实是三胞胎?」枪哥指着那三面镜子上同样的女人,泼我冷水。 「呃……」我尴尬挠头,「这个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对吧……」 其实我觉得我的推测挺靠谱的,坏就坏在这里有三面镜子。我有种想把两面镜子打坏然后让自己的假说成立的冲动。 九叔一直站在第一面镜子前,他忽然凑近了看着镜子的边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袖珍手电筒,凑近了仔细照着,道:「这里有字。」 我靠近看了一下,果然在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角落,发现了两行字。笔触纤细,字迹娟秀,乍一看上去,有点像女孩子用描眉笔写在上面的。我大声念给后面靠不过来的枪哥张玄苍离听:「这上面写着;何来相守,长恨长离。」 「听着……怎么这么怪啊。」枪哥皱着眉头说,「充满了被抛弃的怨念。」 「何来相守……长恨长离……」苍离低着头念叨着,他的表情怔怔的,到最后归于完全的寂然。 九叔的手电灯光往下照了照,目光陡然凝滞了一下,他蹲下身来看着镜子的底边,很久才出声:「这里有人来过。」 我真的怀疑九叔这次下地是为了专门讲鬼故事的。他那阴沉的声音刚说出这句话,我的后背就是一寒。九叔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应该是很久以前。」 这不废话么……这里要没人来过的话谁修这个墓啊!我又往前挤了一点,想看看九叔到底发现了什么。越过他的肩头,我看到在光线照到的地方,镜子底端有一个手印。 那是个很不明显的位置,我下意识看了看九叔的手——不对,那个手印手指纤细,手掌也很娇小,明显是一只属于女人的手。手印的颜色很暗,看上去又不太像污渍,有点怪怪的。我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颜色有点像凝固了很久的血液。 镜子底端的属于女人的血手印。每一个定语都是我讨厌的九叔喜欢的。他很专注地看着那个手印,忽然伸出手来,在镜子的下面摸索了一会儿,勐地一拉,竟然把整个镜子抬起了一半。 我和枪哥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在镜子的后面不是墙壁,竟然是另外一个墓室。只是让我们惊讶的远不是这个,这个隐藏起来的墓室,竟然和镜子上的画一模一样,乍一看上去,我几乎以为是平面动画升级到了3d版本!
第240页 「这这这……」我惊讶得合不拢嘴,冲过去把九叔手里的镜子抢过来,反覆和墓室里面比对着。绣帐牙床,雕花方桌,青铜梳妆镜,甚至上面的花木……除了罗幕已腐朽,花木是用黄金宝石制作的以外,每一处都一模一样。甚至,就连画上面坐在镜前梳妆的美人都有! 那个女人背对着我们,只看到一头齐腰的乌黑长髮。九叔慎重观察了一下屋里的情形,发现没有机关之后才迈步走了进去。他毫不迟疑走向镜子前的那个女人,我预感到了什么,还来不及张口,九叔已经把那个人转了过来。 一张早已经腐烂成骷髅的脸,在乱蓬蓬的长髮下面对着我。随着九叔的动作,那个女人的手骨从梳妆檯上跌落下来,在地上摔成很多块。 「你干什么!」苍离出其不意地厉声喊了一句,他一个踉跄从外面栽进来,跌跌撞撞冲到九叔面前,一把抢过了九叔手里的骷髅。只是他的动作更加不小心,骷髅的左腿也伴着他的动作喀嚓一声断了下来。 苍离的表情好像是被什么狠狠打了一记耳光。 枪哥已经绕屋一周归来了。这个地方并不大,但是我能肯定,不要说那些黄金宝石做的花木,这里面每一样陈列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国宝。枪哥目不转睛看着周围,口中啧啧赞嘆着:「真是大手笔,九叔,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那个手印。」九叔说道,「是有人打开这面镜子的时候留下的。看大小,和这具女尸的手倒是很接近。」 「什么?」枪哥惊讶地挑高了眉毛,他勐地转过身来,看着苍离抱在怀里的一堆骨头,「你是说……这面镜子是这个女的自己打开的,然后她自己坐在镜子前面死的?」 「只是可能。」九叔冷冷说道,「走,我们去看看另外两个镜子。」 他一个闪身就消失在洞口,枪哥紧随其后,我跟在他们后面刚想走,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苍离依然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我喊了他一声:「苍离,你不去吗?」 「不用管他。」张玄忽然说道,他一只手揽着我的肩膀,半强制地把我拖了出去。 到外面的时候,九叔和枪哥已经手脚很快地把另外一面镜子打开了。不出所料,里面也是一个和镜子上的画一模一样的房间,也有一具女尸。 我靠在门口,呆呆地看着里面的东西。镜子上的平面变成了立体之后,更加富丽堂皇,枪哥正在仔细看着每一件宝贝。要是平时的话,我一定比他更加兴奋,说不定早就冲上去悄悄掰一两块宝石藏起来了。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莫名有些喘不上气来。 三面镜子,三个一样的房间,可能还有三具女尸……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苍离,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像装傻,那种天塌下来一样的悲伤,又是怎么回事? 我在这里呆着,觉得有点气闷,转头看了一眼张玄,他好像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一样,在外面压根没进来。我看着他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盯着我,目光从来没有移开过。 「看我干什么?你不进去给咱们俩存点棺材本吗?」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张玄摇头。 「反正我也不懂文物鑑定,要不咱们先去那边,把另外一个镜子门给他们打开算了。嘿嘿嘿,我指挥,你出力,行吗?」 张玄点头。然后很乖地一马当先往前走。 我在后面偷偷笑着,就算智商变高了,这傢伙还是那个我指哪他打哪的小呆瓜,真是可爱死了。 最后一面镜子上,依然是那个女人坐在房间里。她面对着我们笑着,只是这个笑容却很空洞。张玄在下面摸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了机关,手一用力,把镜子抬了起来。 然后,他好像触电了一样,看着里面的东西勐地呆住了。 「什么啊?」我好奇地往里探头。张玄像是才反应过来我在这里一样,回过头来的时候表情竟然有些慌乱。他没来得及拦住我,我已经挤了过去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 和镜子上一样的房间,没什么变化。只是,坐在房间里的人,却不再是和前两个一样的女尸。 那是一个面容栩栩如生的女子,白皙的一张圆脸,齐肩短髮,闭着眼睛对着我们,嘴唇勾起一个毫无生气的笑。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 那个女人的脸,和我一模一样。 第130章 这时候我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诞的错觉。我穿过的这扇镜子门说不定是野比大雄他家抽屉,而我穿越了时空隧道看到了四十多年前刚因为不明原因被坑到这座墓里的自己。 可是我一个转身,发现张玄还站在我后面看着我发呆,明显这个时间还是我们下到黄金城里以后,而面前的那个女的,也是真实存在于现在时空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恐地后退着,几乎不敢看那个闭着眼睛笑着的女人,「为什么她……和我长得一样?!」 张玄没有回答我,后面忽然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我回头看过去,苍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们身后,他好像还没有恢復正常,一双眼睛蒙了雾一样,淡淡看着我们。 「里面……里面有个女的,不知道死人还是活人,她长得和我一样!」 「哦?我看看。」苍离说着,走过来,他站到门口往里探了探头,立刻说道:「没死。」
第241页 「……你根本看的就是相反方向吧!不带这样煳弄人的,都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说是活的,她就是。」苍离斩钉截铁说道,一边瞪了我一眼——白眼瞥过了目标瞅着大门。 「任守,你们在干什么?」枪哥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我连忙喊道:「枪哥,你们快过来!这里有个……」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苍离忽然一只手从后面握住了我的肩膀,勐地把我往后掀过去。我完全没提防,身体不受控制地躺倒下去。我看到他紧紧抿着嘴唇,表情不是我看习惯了的那种温和微笑,和眼睛一样,笼着一层薄霜。 张玄拔出了刀,在他对我出手的同时朝他噼过去。可苍离根本就没有回头,他一只手不知怎么一转,扭住张玄的手腕,右脚往外面半开的镜子上面不知怎么一勾,那面青铜镜轰然落了下来。我只来得及看到枪哥他们惊诧的半张脸,下一剎那,枪哥和九叔已经被阻隔在镜子门之外。 「你干什么——」我在倒地之前一只手撑着地面,勐地弹起来,一拳向苍离打过去。这一下我完全没有保留力气,可是苍离却轻描淡写接住了我平时用来砸石头的拳头。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我的拳头,看着我淡淡说道:「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我并不想伤害你。」 「放开她!」张玄只被他制了一招,这时候长冥已经搁在了他的脖子旁边,满面寒霜地盯着他抓着我的那只手。 苍离动作顿了一下,才很慢很慢地放开了我的手。他的眼睛斜斜对着自己脖子旁边寒气四溢的刀:「张玄,我打不过你的。请放心,我只是想……这样说话比较方便一点。」 我已经完全被这混乱的一幕弄得不知所措了。青铜镜外面枪哥他们在砸门,可是声音只持续了一会儿,就被更大的混乱声打断了。我听到枪声、奇怪的尖叫,还有九叔的匕首割开皮肉的声音。再也顾不上苍离或者是那个品味奇差盗版我的脸的女的,我站起来就要冲出去。 「没关系。」苍离的表情依然是让人心烦的蛋腚,「你不用出去他们也死不掉。倒是没想到这时候他们出了状况,凑巧,能让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说话。」 「你想说什么快点放行吗!」我心烦意乱地吼着,「这房间里都什么情况了你看不到么!」 「我看不到。」苍离静静说着,「这双眼睛已经不行了。」 苍离的手在眼前晃了晃,只是那双眼睛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他说道:「进入这个墓道之后就开始看不清楚,现在好像连基本的光感也没有了。不过,最后这双眼睛能支撑这么久,已经足够庆幸了。」 外面的声音好像忽然变得寂静起来,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突然失明?」 「突然?」苍离轻笑起来,「不,阿守,我的眼睛早就没有了。在小月氏的祭坛,你不是看到了吗?」 苍离慢慢走过来,然后被他面前一个放得很明显的石凳绊倒了。额角摔破了一大块,血顺着眉骨流下来,苍离一脸血地抬头。 这个恐怖无比却又怪异地掺杂着搞笑成分的场景让我差点没一口气没上来。苍离摸索着站起来,慢慢往我这边走的样子好像有些熟悉,渐渐地,这种缓慢迟钝的动作和不久前我在地下看到的恐怖一幕重叠在一起——嵌在石壁上的干枯尸体双手撑着墙面,身体脱落下来踩到了地面上,一步步蹒跚着走过来。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眼睛的位置是两个凹陷的洞,放射状的蛛网纹路覆盖了眼窝…… 「停!!!」我浑身颤抖地摆着手沖他喊,「你你你……不管你是什么,你要是敢在我面前上演现场挖眼的一幕我就先踢死你啊混蛋!!!」 苍离顿了顿,然后失笑道:「你会害怕吗?明明自己就是个怪物呢,居然会怕这些。」 苍离伸手随意抹了一把脸上流下来的血,又自虐一样按了按还在流血的伤口,依然笑着对我说:「这些东西,全都是假的啊。又不是真正的活人身体,怎么可能真的流血受伤?不会疼,不会死……阿守,这种感觉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居高临下的怜悯:「你和现在的我一样,不过是个被禁锢在死人身体里的灵魂罢了。」 「……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刚才我好像去更新系统了……」 「你是怎么出来的?」张玄忽然开口道,「返魂香,明明已经被拿走了。」 从刚才苍离出现开始,张玄就始终保持着沉默,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看过去,他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着。 「拿走了吗?阿守,你有没有问过枪兵,你给他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我没,但是……」我停顿在那里,回忆起枪哥的行动,好像确实没有说过他有把他妹子召唤出来过。那他为什么不说那是个假货?坑爹呢这是! 「呵呵,他大概是不想让你失望吧。」苍离低沉地笑,「我明明告诉过阿守的,真正的返魂香在洞窟最里面。我让你在回来的时候点燃返魂香把我唤醒,你怎么就不听话呢?要不是阴错阳差你拿走了假的,后来火山爆发引燃了返魂香,我可能……就回不来了呢。」 「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崩溃地大叫着,已经完全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第242页 苍离静了很久,才苦笑着说道:「是啊,你不认识我,你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认识我的那个人……她现在大概最恨的,也是我吧。」 「何来相守……长恨长离……阿守,对不起,留你一个人面对这些……」苍离很温柔地用那双已经看不见的眼睛注视着我,「任守,谢谢你这段时间保存她的身体,现在,能把我的阿守的身体还给我了吗?」 「……这个身体,到底是谁的?我又是谁?」 苍离依然好脾气地微笑着,向我解释:「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这个身体没有了阳光就会变成粽子,受伤不会死,因为她很久以前已经不是活人了。至于你的身体——那边的那个女人,不就是你吗?不用害怕,张玄执意带你来这里的目的之一,就是找回你自己的身体。」 我勐地抬起头来,看向张玄的时候,他把头侧到了一边,像是在特意躲闪我的目光。 我知道他有事情瞒着我,我知道他一直在拉我来黄金城,可是我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而且……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他躲我是怎么回事?苍离、我的这个身体,和秦始皇、张玄又是什么关系? 我隐隐觉得,有一张巨大的网正在缓慢拉开,露出下面的黄金宝玉,枯骨废墟。 「你们不觉得,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我,需要你们的解释吗?」我浑身颤抖着说,「我不是工具,虽然在你们看来我可能和工具差不多。可是我也有感觉,我不想被蒙在鼓里!今天这公主病我还真的犯定了。你要是不告诉我这一切到底什么玩意儿,哪怕死了我也不配合工作!」 苍离困扰地用一根手指戳着脸颊:「啊呀,那可就有点麻烦了。这些东西,说来话长呢。」 「再长我也要听!」 「好吧,那这个故事,要从盘古开天闢地说起。相传上古时期,天地之间一片混沌,而这个时候,有一个大神……」 「……算了,你还是长话短说吧。」 最后苍离还是背了一大半的《六国论》作为开篇,而且表示很遗憾没办法把战国争霸史讲一遍。最后被我掐着脖子强行扭回了正题。 这傢伙就算是瞎了眼睛装了大神也依旧一张欠虐的脸。就算是开始对他有那么一点畏惧,到现在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嬴政一统六国之后,开始到处寻找能够长生不老的秘方。丹药、修行,他遍寻海内外奇人异事,可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然后,在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他了一样传说中的宝物——龙髓。」 「相传海外有仙人,天生长寿,青眼方瞳。死后取其眼珠,经年成玉,能使人长生不老,起死回生。始皇闻之心动,于是开始广泛搜罗拥有方瞳之人。」 我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我知道了,舒道的死人书上面有这段话。怎么,这种仙人真的存在吗?」 苍离笑了笑:「如果真的有呢?」 「那这人签个捐献器官同意书估计都能换帝都四环以内好几套房了吧?」 苍离表情漂移了一下,继续装作没被打断过说道:「世界上任何事物都一样,想要逆天而行,长生不老,必定要付出百倍的代价。嬴政找了很多年,最后他找到了我们。」 「『我们』?」 「我,还有我师妹,乐守。」 第131章 传说崑崙山上有仙人,他们来无影去无踪,长命千岁法术高强,而且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名字很怪(餵……)。 苍离嗤笑道:「崑崙山上?长命千岁?法术高强?不好意思一条都没有对上。不过再怪的名字,也比人兽要强,真搞不懂,你既然给自己选择了回炉重造姓名的机会,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求种都会被封杀的破名字。」 我:「……喂,你真的是两千多年前的仙人吗?这种现代化的吐槽太不科学了!」 我真的特别想把苍离脑子扯出来,拷贝完资料之后再塞进去。现在这种九叔枪哥在外面不知遭遇了什么恐怖事件的时刻,他居然还有空卖关子吐槽!可是不管我怎么心急如焚,他老人家依旧一副忧桑回忆过去的长谈模样。 「我们的确和常人不太一样,一些不科学的法术,相对较长的寿命,远离人世的住处……可是归根结底,我们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有生老病死,有爱恨喜悲。我从小和阿守相依为命,一起长大,在嬴政找到我们之前,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直到老死。」 苍离停顿了很久,才继续平板地说道:「嬴政找到了传说中的方瞳仙人,大喜,甚至亲自前往,邀请仙人下山。始皇的诚意感动了上天,两名仙人同意和他一起走。」 「……」这个第一人称叙述突然转变为第三人称新闻联播报导的可喜可贺风格是怎么回事…… 苍离的脸上带了浓重的讽刺:「这是官方说法,你大可以当做新闻联播听。我个人的解释是——他用很残忍的手段震慑并威胁了我们,那时候他还年轻力壮,暂时不需要挖出我们的眼睛。他把我们像牲口一样饲养起来,以便在他百年之后完成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梦想。」 「我们都想过求死。但是在那种看守之下,就连死也是不可能的,他只知道我们的眼睛有神效,可却不知道怎么用。你知道那种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一个个被杀死在自己面前的感觉吗?你知道那种被饲养起来,只等着某一日被生生挖出眼睛的感觉吗?我们不怕死,但是在死之前,我们要毁掉嬴政还有他的千秋大梦。」
第243页 「我们假意屈服了,不再求死,甚至还利用法术帮他解决了一些问题,时间久了,嬴政也慢慢信任了我们,允许我们两个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到了后来,他甚至允许我们跟随他的军队到处征战。那一次,嬴政西征的军队到了小月氏的一个分支附近的时候,我知道我们的机会来了。」 苍离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梦,我慢慢说道:「我做过一些梦……我梦到你,在地下看到的壁画上的那些故事,你带领他们打仗,铸造武器,修建城池,最后你……你还把眼睛自己挖了出来给我……」 苍离毫不意外地笑了笑:「那些不是梦,而是记忆。你在我师妹的身体里面,自然会受到她的感情和记忆影响。所以,就算你自己很讨厌我、不信任我,还是忍不住会看着我,对吗?」 一直沉默着的张玄勐地抬起头来看向我,眼睛里面是隐忍的……不!一点都不隐忍的拈酸吃醋! 「那支军队在小月氏聚居地附近暂时驻扎了下来。当时那支小月氏和匈奴征战不休,而且一直处于下风。有一天,当时担任形式上军队统帅的我接到了小月氏的求援信。那时候我们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出于同情,给了他们一些帮助。我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成了我们命运的转折点。」 「那支军队,在小月氏的聚居地附近,发现了一座神奇的黄金城。恰恰凑巧,这座完全由金色上古巨兽化石构成的城池风水极好,当时军队中随行的一个道士当即断定,若能在此修建皇家陵墓,必能保秦王朝长盛不衰。远在咸阳的嬴政闻之心动,但是由于黄金城实在位置偏远,而那时他在咸阳建造的陵墓已经完成大半,嬴政决定强征小月氏的人为奴隶,为他修建另一座新的陵墓。嬴政准备向这里增兵,那时候我得了重病,已经几乎没办法做什么了。我几乎绝望的时候,想到了一个主意。」 我想起了在沙漠里看到的那些人像雕刻,那些长相明显不太像中原人的石像,现在想起来,好像的确有点像尼卡(……)。 「你……把自己的眼睛挖了出来,让你的师妹给秦始皇,然后换你师妹活下去吗?」我问道。 苍离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任守,你知道龙髓为什么能让人起死回生吗?」 「……我去,它居然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我一直以为你们开玩笑来着……」 「不是开玩笑。龙髓之所以有那种能力,不仅仅因为我们的血脉,更重要的是,它需要一个人的眼睛,在另外一个方瞳之人体内,用灵魂养育千年之后,才能让一个人復活。」 一阵阴风吹过,我瞪着苍离不说话。 苍离那双瞎了的眼睛居然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看着我说到:「怎么,觉得不可思议吗?」 「不,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你。你的意思是,需要把你的眼睛,在你的师妹身体里面养上千年,然后才能给禽屎黄復活用。然后你就主动把眼睛挖出来然后还双手送上了师妹?你脑子被船闸挤了吗?!」 「那又怎么办?」苍离的表情极为讽刺,「你永远不会了解,一个封建帝王的权力有多大。我们多想杀了他,毁了他,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可是事实是我们连选择死法的权利都没有,那么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死的时候拉上他和他的江山。」 我嘟囔了两句「最后灭秦的是刘邦项羽又不是小月氏」,然后偃旗息鼓不做声了。 「我让阿守在我临死前把眼睛带回去。然后我告诉小月氏的人,向南走,越远越好。说不定他们能逃过一劫。我请求他们带走我的尸体,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把我的尸体和返魂香放在一起,这样子,千年之后嬴政復活之前,我可以回来阻止他。而阿守则返回咸阳,完成计划的另外一半。她主动献出了自己的身体养育龙髓,同时也获得了嬴政的信任。在被埋入地下之前,她找到了张玄。」 「张、张玄?」终于听到了熟悉的人的名字,我反而不知所措起来,「这和张玄有什么关系?他能帮你们復仇?」 瞎眼的苍离意味深长地往张玄的方向看了一眼:「任守,你知道张玄是谁吗?」 我立刻想起了在伪始皇地宫里面看到的那幅雕版画像,上面眉目冷峻的长髮男人,身披戎装手握长刀,我依稀想到了什么,只是却说不出来。 「嬴政手下多出大将,李信王翦,蒙恬王贲,个个骁勇善战,彪炳史册。只是却很少有人知道,还有另外一支军队,一支绝对不能出现在阳光下的军队。这支军队的成员,有殭尸、妖怪和怨灵。他们是嬴政数十年搜罗的凶神鬼煞,靠他手下的能人异士控制着。若非太难驾驭,且怪物的数量太少,仅凭这支几乎不死的军队荡平六国,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而这支怪物军队的统帅,就是张玄。当年西征小月氏的时候,我有幸见过他一面,那可真的是……」 「你身边的这个人,可是当年最冷酷无情血腥残暴,仅凭一把鬼刀长冥就能让无数鬼怪魔神闻风丧胆的,鬼神之王呢。」 苍离用很多形容词给这段解说结了个尾,然后留给我充足的时间震撼用。 我「哦」了一声,接着问:「然后呢?」 「……你震撼完了?」 「嗯,然后呢?」 「……」
第244页 「你别一脸快捷方式失效的表情了。」我看了一眼旁边一直犯错一样低着头不吭声的张玄,「他有给我做过心理准备的。之前浪费了三四章的什么『要是我来自地下』『你别跑』狗血剧情,要是这时候再花几百字描述我惊讶震撼崩溃的表情心理的话,就有点充字数的严重嫌疑了。」 顿了一下,我补充:「不过,他变成鬼神之王什么的还是让我很不爽啊,明明之前一直都是我压他来着,忽然身份逆转改成他压我一截,我需要时间消化。」 我不耐烦地催他:「你赶快说,说完我们出去帮枪哥他们。」 苍离表情飘忽了半天才衔接上上下文:「然后啊……然后她就死了。」 「……」 「别看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候我已经死了,死之前,我只知道嬴政准备让张玄率领的那支不死不灭鬼灵之军与他一起进入地下,好在千年之后他復甦的时候,重新为他征战沙场。是阿守完成的后一半,现在看来,应该是她在死之前和张玄达成了什么协定吧。」 张玄低头,不说话。 苍离补充:「啊,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重新见到他,张玄变得呆傻了很多,我推测,八成是因为他和你在一起的原因吧。」 你滚…… 「好吧,我整理一下,大概就是你和你师妹与秦始皇有血海深仇,然后勾结了张玄准备在秦始皇復活前报復。不过这些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这个路人甲到底是怎么卷进来的?」 苍离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诡秘的笑:「你怎么会是路人甲?任守,你可是第三个灵魂。」 第132章 苍离讲故事的时候我特别想在头上拉个横幅——最佳酱油党。在这么一个悲惨的故事里面,再也没有比「酱油」这个角色更加让人心满意足的定位了。 可是现在他忽然告诉我说,导演缺人了,强行徵用酱油党当悲惨女配。 ……我擦,女配你妹啊,我是欢脱吐槽正剧的主角,谁稀罕当女配啊! 「怎么,听不懂吗?」苍离一只手托着腮看着我,「你以为我刚才说的,用灵魂养珠子是用我师妹的灵魂吗?」 「……难道不是么?」 苍离表情冷漠地说:「我师妹在变成容器的那一刻就已经死去了。只是你以为,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东西,代价会只有一条人命吗?龙髓这件东西,要用方瞳血脉之人的眼睛,以其同族人的身体作为容器,消磨三个生辰合适的人的灵魂来餵养。其间还必须吸收来自地下的各种阴阳之气,歷经千年才能成型——别那种表情,这不是生蛋,呃,更不是恐龙蛋!」 我有点郁闷地低头,为什么到最后发现能读懂我的表情的人居然是苍离…… 「我们的能力是控魂。所以,我能让上千小月氏亡灵归还故乡,我能让你和张玄在博物馆展览上看到那三幅画,我师妹也能把来自异体的灵魂禁锢在自己的身体中。你,还有另外两个人,都是合适的人选,都是被这种力量带到这里来的。龙髓把你们的灵魂和阿守的身体一起送到各个位于风水极佳之处的墓穴中,吸收天地阴阳之气,同时也在消磨着你们的灵魂。你看到的那两个房间里的人,都是灵魂消散之后她们的身体。你是第三个,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最后你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你是幸运的,嬴政将復活,张玄依靠阿守的能力甦醒,我被返魂香召唤到这里。现在,只要在龙髓快要成型的时候毁掉它,你就能够活下来。」苍离最后总结道,「现在,能把师妹的身体还给我了吗?」 「为什么我在阳光下能保持我原来的样子?」我最后问道。 苍离摇头:「不知道,我也很奇怪,大概是你对自己人类身份的执念吧,你用灵魂造出一张皮,一旦没有了阳光,就会变回阿守的模样。三个灵魂养育的龙髓,代表人的三生三世。你代表的是『来世』,也许……你真的有什么特别的也说不定。」 我的问题还有很多,比如我的身体是怎么被运到这里的,比如秦始皇到底现在算死人还是活人,比如忽然变成酱油党的张玄在这里是干什么的,秦始皇的怪物军队现在到底怎么样,可是他却闭上了嘴,再也不肯回答我了。 苍离说,和他相比,和乐守相比,和那两个莫名被耗尽了灵魂的人相比,我是幸运的。可是这种一个人在墓里被折磨了四十年,出来之后,物是人非的幸运,又能幸运到哪里去? 到最后,我咽下了所有的话,无精打采地问:「那,现在我要毁掉的龙髓到底在哪?这个问题可以问吧?」 苍离反而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知道?」 「至少也是在你……哦不,阿守身体里养了几十年的东西,你居然不知道。」苍离遗憾地摇头,然后拉开了自己高领薄毛衣的领口。 ……呃,这个动作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隐约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但是我居然很犯贱地没有及时阻止他,于是接下来就发生了让我恨不得戳瞎自己钛合金狗眼的一幕—— 苍离修长苍白的拇指狠狠戳进了自己的脖子,开了个口之后食指中指一起加入,他两只手扯着自己撕开的伤口,然后把皮肉往两边一扒,露出了里面的骨头血管筋脉。
第245页 血溅三尺! 血肉模煳! 血腥不打码! 神奇的是,他已经把自己的脖子扯成那个样子了,居然还能说话。 苍离的嘴巴一张一合,随着他的声音,我隐约能看到某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器官在肌肉后面一颤一颤…… 「你看,这就是龙髓。」 「……」我没看到什么是龙髓,我觉得我看到了一个有自虐和虐人倾向的人渣。 「咦?居然这么害怕?」苍离的双手依然扯着两边的脖子,笑眯眯说道,「明明这种东西你都见得太多了,有什么好怕的?来,仔细看看嘛。」 「……」我深吸了一口气,挡住了张小玄准备伸上来蒙住我眼睛的手,反正也瞎眼了,等看完我再去戳狗眼也不迟。 我硬着头皮看过去,在那一堆血管肌肉等需要打马赛克的东西中间,我发现了……一颗珠子。 并不大,拇指大小,通体鲜红色。珠子里面有细密的纹路,看上去有些奇怪。晶莹润泽的表面沾了鲜血,可是珠子本身的鲜艷颜色竟然生生把动脉血管里的红色压了下去。 这东西好眼熟。 我和张玄一起盯着那东西看了半天,然后同时恍然大悟。 「我去!这不是原来我身上的东西吗?!」 「原来是你拿走了。」 生撕自己脖子都面不改色的苍离僵了一下,然后扶额:「我说你们就不能长点脑子吗……这是我自己的!」 看到我依旧困惑的表情,苍离好心解释:「我有一双眼睛,所以,龙髓有两个。」 ……原来如此。 我说梦里那个苍离他怎么那么纯爷们真汉子,忍痛挖了一颗眼睛之后依然不吸取教训居然还敢挖第二颗!原来是一颗让情妹妹找个「师兄怕痛」的藉口带给秦始皇,另外一颗养在自己身体里!就算没用三个灵魂养着不能死而復生,可至少能保证他的身体不会化成灰,然后用返魂香招个魂,凭藉金手指就能混到天门队伍里再探始皇陵! 「那另外一个,在哪里?」我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脖子,难道是……那珠子从张玄手上消失之后,又回到了我脖子里? 苍离又一次用心之眼看穿了我的行动,他摇头:「不,现在龙髓应该已经不在阿守那里了。现在,它应该……在你自己的身体里。」 我和张玄一起看向在房间正中被我们无视了很久的「我自己的身体」。 「我累了。」苍离淡淡说道,「我们都以为,仇恨能支持我们走到任何地方,可是到最后,我已经精疲力竭,而她说,她恨我。幼年时候,我们约定过,一生相守,三世不离,到最后却变成了何来相守,长恨长离……」 他低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想,我大概是后悔了吧……龙髓能为我造出一副身体的假象,却没办法帮我造出一双眼睛,从死人那里借来的眼睛用不久,到现在,我连看看她的尸体都做不到。」 苍离低头看着地面,可实际上,他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苍离说,「我的龙髓也交给你,从这个房间出去之后,直走右拐就是嬴政的地盘。剩下的事情张玄应该清楚,那就这样。」 苍离自说自话地下了决定,然后伸手抓住了我的手。我没反应过来,张玄也没有阻止。 他念起了一种很古怪的语言,有些像唱歌的曲调,仿佛深夜幽林之中叶子上滴落的露珠。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是一种心悸的感觉揪住了我的心,好像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控制不住地将要透体而出。 然后我发现我错了,不是什么东西要从我这里出来,是我被扯出了这个身体。 据说人在濒死状态下,灵魂会飘在房顶上俯视着自己的身体。现在本世纪最科学的信奉者拇指告诉你——嗯,这说法是真的。 我看见苍离的怀里抱着一具干枯的尸体,尸体有一双方形瞳孔的眼睛,他毫不迟疑地亲吻上干尸的嘴巴,这一幕太重口味我几乎没hold住,可是他浑然不在意,他闭着眼睛,低声说:「阿守……对不起,留你一个人面对这些,我迟到了……」 有一瞬间我好像看到,那个广袖飘飘的美丽女子在和他拥抱亲吻,不过一个转眼,就又变成了苍离怀抱里的丑陋干尸。 张玄则毫不在意那边是在上演恐怖片还是十八禁。他紧紧抱着坐在凳子上闭眼含笑的「我」的身体,像是终于见到了自己失而復得的宝贝一样双手环抱着「我」的肩膀。这么近距离看着自己和张小玄亲热让我有些羞惭。张玄抬起头来,冷冷对苍离说:「我带她来,只是想找回她的身体,变成人是她的愿望。别的东西,我什么都不管。」 苍离失明的双目望着他,轻笑着:「张玄,你以为,你又比她幸运多少?」 我听不懂他们在猜什么哑谜,苍离的手指伸到自己的咽喉处,两只手指从血肉之中挖出了那颗玉化的眼珠,远远丢给张玄,笑道:「那么,拿好了。」 下一刻,那个眉目俊美的男子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和我在小月氏的祭坛中见到的一样,没有双目,皮肤皱缩的干枯尸体。他的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另外一具干尸,两个人,在这个古意盎然的房间里,好像已经这样相拥了千年。 我看到张玄把苍离的那颗珠子放到我的手心里,让我握紧,然后在我的嘴唇上亲吻了一下。
第246页 ……张小玄,人家还尸骨未寒呢,你这样子真的合适么?! 我想揍他,想骂他,想把他拖回家。可是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到。好像有一股吸力,越来越强地把我往张小玄那个方向拉过去,他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巨大吸尘器,而我是…… 餵等等!这什么破比喻啊!你才灰尘你全家都是灰尘! 我的眼前勐地一阵眩晕,就此陷入了黑暗。 第133章 我做了最后一个梦。 ……不,这绝对不是我要领便当的前奏,作者语文太差了他根本忘了加上所有定语!我是说,那是我做的最后一个,属于悲催美女乐守的梦。值得庆幸的是梦里面没有苍离那个二逼给我演恐怖片,梦里的人是张玄。 张玄穿着一身玄黑的戎装,肩膀和胸前的银白护甲上面沾染了很多不祥的深色,他一只手搭在竖起的膝盖上,腰间依旧挂着长冥刀。他留着的长髮在脑后高高束起,垂眼看着地面,神情冷漠而散漫。 这样的张玄,是我很不熟悉的。 「张玄将军,与我合作,如何?」我听到自己说道。 他眼皮都不抬一下:「不。」 「何必呢?你并非忠于嬴政,他不能给你的东西,也许我能给你。」 张玄终于抬眼看了我一眼:「我和你不熟。」 ……虽然是在梦里但是还是好内伤。我决定醒过来就痛揍张小玄一顿。 梦里的乐守显然要比我坚强得多,她依然能保持着完美的微笑,继续问张玄:「不要这么早下决定啊。你也负责监视我们这么久了,你在想什么,说不定我比你自己还要清楚。我来猜一下,你想要的是什么好吗?」 「……」 「若你想要权势,以你的能力,推翻嬴政易如反掌,大概不是。若你想要金钱,这天下的国库,哪一个不是任你来去?至于美女,虽然你的性子很可怕,但是以你的外表能力,天下哪一个软红乡不能让你把玩在手掌里?」 张玄眼皮都没动一下,依旧一副「你好烦啊说完了没」的表情看着我。 「这些都不是……那么我猜,你想要的,大概是『在乎』吧?」 张玄的表情变成了「听你说完我再去睡觉也无所谓」的傲娇。 我一根手指点着下巴,含笑说道:「幼儿时便被丢弃在修罗场里,与野兽和怪物搏杀长大的怪物之王。哪怕回到了人群里,也是个怪物。所有的人敬你怕你,也许有那么两个怪胎也会爱你,但是你,却从来没有对别人产生过什么感情。」 「你没有爱,没有恨,没有喜怒哀乐。其实你是想要有的,对吗?你总在看着我和师兄,是因为你没有过这种感情。你想要有个人能让你放在心上记挂,能在你身边红袖添香,烹茶奉剑,对不对?」 张玄终于动了一下,他说:「不对。」 「哦?怎么不对?」 「不是人也可以。」 张玄背靠着柱子,放松了姿势。他闭了一下眼睛,那双深潭一样的漆黑眼眸里面好像有了一点亮光,他的声音依旧冷漠:「若有什么能让我记挂,是男是女,是死是活,是人是鬼都无所谓。不需要红袖添香,烹茶奉剑,就算她是我军中怪物,若她能让我放在心上,哪怕是地狱我也陪她护她走到尽头。」 张玄那张死人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你不是仙人吗?你说这样的东西,存在吗?」 她看了他很久,闭了眼睛,徐徐嘆了口气。 「以你的性格,这看上去真的是不可能的呢。」 张玄眼皮都没眨一下,依旧看着地面。 「不过,现在不可能,也许以后可以?」她笑着说,「若你能耐得住寂寞,在地下等待上千年,也许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呢?」 张玄看着我问:「你要助我长生?」 「不,长生只是个梦想,就连嬴政都不一定能追求到。我说的是『等待』。」 她拿出了一个盒子,说道:「嬴政应该想让你作为他的陪葬,埋入地下之后继续守着他的冥军。他想把你变成殭尸,千年之后,继续为他征战沙场。」 「无所谓。」 「我可以帮你。这个东西能把你变成石像一样,你有知觉,却不能动弹,不能对外界有任何反应。你可以以这种冻结一样的姿态在地下呆过千年,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仅仅这些?」 「当然不是,沉眠甦醒的代价是,你会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的体温降低,心跳变慢,最重要的是,你可能再也没有这么强大,能轻松驾驭那些冥军。也许还有别的副作用,因为没有人试验过,我也不清楚。」 「你的条件?」 她咬了咬牙,露出一个阴狠的笑:「我要你甦醒之后,到南方的某个洞窟之中,用返魂香召回我的师兄。然后和他一起回到黄金城,毁了嬴政的地下江山,千秋大梦!」 张玄没再说什么,他弯腰拿起地上的那个盒子放入怀里,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走出去。 「你这是同意了吗?一个人在地下等待上千年,出来之后还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情况,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你不害怕吗?」 张玄停了下来,他侧过头来,冷冰冰说道:「在哪里都一样。无所谓。」 他没有喜怒哀乐,没有爱恨,整日与怪物殭尸为伍,所以对他来说,哪怕在地下呆上千年,也和自己整日阳光下的生活没什么区别。
第247页 张小玄那个时候智商应该还没下降到我这种程度,他肯定知道连自己都拯救不了的乐守绝对不是什么神仙。只是对他来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只是抱着无聊的态度,来一场比中双色球可能性还要小得多的赌约。哪怕復甦之后,面对的是毁灭。 对面长发将军的身影渐渐模煳。我觉得自己好像在船上晃荡,旁边有人在跟我说话。 「对不起。」张小玄的声音很是低气压,「我怕你吓跑……从前大家都很怕我,我不敢告诉你……」 我的意识还很模煳,只是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 「我和你在一起呆了四十年。我觉得我在乎你,想要出来就把你一起带走的……但是我出去以后就把什么都忘了。诺诺,对不起,我自己出来了,却把你一个人丢在下面……」 「别生我的气好吗?我……我可以做很多事情,你别离开我……」 「没……没关系。」我仍旧迷迷煳煳的,「什么都没关系,不会生你的气的,跟呆子生气……会折寿的……」 「……」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躲着我,害怕我走,是因为他自己一个人先走,而遗忘了我还在黑暗中。因为这么个破原因,他一个人纠结郁闷苦恼,可能他告诉了舒道,但是就是不愿意告诉我。 他真是个大笨蛋啊,怎么会因为这种原因和他生气?等我睡醒了,一定要罚他和枪哥比赛元首的演讲…… 我摸了摸张小玄的头髮,打了个哈欠,觉得全身的肌肉骨头都软成了一团,完全不听使唤。我在他背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又陷入了梦乡。 我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张玄的大腿上,一只手还在以固定的频率拍着我的小肚子。 最悲剧的事情大概就是,你的身体在地下无营养瓶呆了四十年,但是小肚子还是没有减下去…… 我撑着地想要坐起来,可是手一软,又重新摔回到张玄腿上。 「别乱动,」张玄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来,「你还有些不适应。」 他扶着我坐起来,这个过程艰难无比,在力大无穷的苍离师妹身体里呆的太久,我已经很不适应自个儿虚弱无力的身体了。最后在张玄的帮助下,我喘着粗气靠在他身上。 我们还在之前我的身体呆的房间,只是地上两具干尸已经不见了。枪哥和九叔都在,九叔闭着眼睛靠着墙壁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枪哥裸着上半身,在处理胸前一道很吓人的伤口。 「你们没事吧?」我奄奄一息地问。 枪哥的动作顿了顿,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放下了往伤口上涂药水的镊子棉球。 「小伤。还有你能不能别说话了?让一个喘气都困难的怂货关心我的皮肉伤,让我觉得好跌份子。」枪哥说着,一边看了我一眼。 你还有份子可跌么? 「你们刚才到底遇到了什么?」我探头想往镜子门外面的大厅看看,但是脖子软了一下,脑袋啪嗒一下摔回到张小玄胸前。 「你老老实实呆着吧。」枪哥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一边,「没什么,外面那个镜子房间的地下埋着个怪物,这次是蜈蚣人。受了点轻伤。」 「蜈蚣人……」我小声问张玄,「你有印象吗?那傢伙要是你手下的兵就让他消停消停,实力又不是boss非得冒出来给我们刷经验大家都很不好受啊。」 「张玄的兵?怎么回事?对了你们在里面到底遇到了什么?苍离呢?」枪哥奇怪地看着我们。 「咦?小玄子没给你们说嘛?我们……」 我话还没说完,张玄已经快速捂住了我的嘴。他冷冷看着枪哥和九叔,说道:「我们也遇到了怪物。」 「……」 「苍离被杀了。临死前他抱着这里面的女尸殉情了,然后告诉了我们出去的道路。」 「……」 「苍离说再进去也没有意义了。里面什么也没有,让我带着诺诺出去。」 「……」 张玄郑重总结:「我们走吧。」然后背着我就往外出了。 熊孩子你……你挺能瞎掰么!只是拜託你瞎掰得靠谱点行么?!!枪哥这种智商都不会相信啊!!! 「等等张玄!」枪哥一个健步抢到了张玄前面,愤怒地指着他:「你以为我和任守一样笨蛋吗?这是什么鬼藉口啊!给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怎么了?她怎么变成了那个样子!」 看吧……他果然不相信。 九叔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张玄等他解释。 张玄沉默地看着地板,左手握紧了刀。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冷冰冰的不耐杀气,九叔他们好像也感觉到了这种杀气,面色冷峻下来,也拿出了武器。一时间,本来应该和谐的队友关系剑拔弩张。 我紧张地掐着他的肩膀,一边祈祷着——张小玄,咱们老老实实打妖怪就去打妖怪,可别在这里先跟九叔他们打起来…… 可能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张玄最终还是放下了刀。他把我又往上託了托。然后——忽然绕过枪哥夺路而逃! ……喂喂!你干什么啊!说不过就逃跑,你的男主气概呢?!形象呢?!张小玄你这个怂货!!! 第134章 张小玄最后被逮回去的原因是迷路。 ……我再也不相信他说的自己在这个墓里呆了四十年的鬼话了!看他背着我在那里没头苍蝇一样一圈圈绕路的德行!战斗当前临阵脱逃最后还被人活捉回去什么的你真的是男主吗?!
第248页 犯了错误的张小玄一声不吭坐在冷气四溢的九叔和枪哥对面,同时接受着我们三个人的谴责。 我虚弱无力的手恨铁不成钢地捏着他脖子后面:「张小玄,你这个笨蛋跑什么?跑就算了,你居然还不认识路!知不知道按照你的速度没跑出去居然还被枪哥他们逮回来了这是耻辱!足以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耻辱!」 枪哥:「……任守,重点不在这里好不好!张玄,你老实交代,刚才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玄保持着高贵的沉默。 一直沉默的九叔抬起头看着他,沉声说道:「你可以不说,但我们会找到路的。到时候发生什么,一定不是你想看到的。」 张玄终于动了动。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说:「别去,危险。」 我嘆了口气:「再危险我们也要去啊,万一没弄好那个秦始皇復活了怎么办?而且你不是答应人家了吗?」 张玄毫不迟疑:「想不起来了。」 ……于是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么?! 张玄摸我头:「不管他,我们出去吧,反正身体也拿回来了。」 ……摸你脑袋啊! 枪哥烦躁至极地抓头:「算了,不管你们在说什么。越是这样子,我就越想进去看看。好不容易到了地宫里,结果没见棺材就要走,这种傻逼事我是绝对不会干的!」 嗯,说得对。所以才说张玄就算扯谎话也得找个能说服财迷的藉口,比如说真正的宝藏其实在黄金城左手边第几间屋子的房樑上之类的…… 「算了算了。」我嘆气,「去就去吧,反正这文到了现在,秀恩爱卖萌吐槽都做过了,也该有点男主角匡扶正义替天行道的情节了……呃!张小玄不许鄙视我!你有点责任感行不行啊!」 「匡扶正义?替天行道?」枪哥一脸不可思议,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这两个词语是如何与盗墓贼连在一起的,他看了我和张玄半晌,隐忍地闭了嘴。 「苍离说,这个屋子里有一条通往地宫深处的通道。九叔你看着找吧。」我说,「不过我还想出去看一下,你们说的那个蜈蚣怪物尸体在哪里?」 「我带你去。」枪哥站了起来,他回头看了我跟张玄一眼,表情是说不出的困惑和烦躁。他纠结了一会儿,然后很认真地对我说:「任守,我之前说过,天门的人都各自有秘密,所以你们达成了什么协定瞒着我也无所谓,只是我很想告诉你——这种情况让我很不爽,关键时刻大概会影响我们通力合作杀boss的情谊。」 说完他扭头就走了。 ……切,威胁是吧?威胁也不告诉你! 我们走出房间,看到镜子大厅的时候,这个地方已经满目疮痍惨不忍睹了。那些迷宫一样放置的青铜镜现在乱七八糟倒在地上,很多镜子上面还有暴力破坏的痕迹与谜之液体。现在最显眼地躺在大厅中央的,是一条货柜一样粗细、十几米长的、到处是乱七八糟的脚的东西。 「……这是啥?」 「蜈蚣人啊。」 「你从哪看出来这是个『人』的啊……而且,怎么这么大!」我站在蜈蚣尸体下面,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和蜈蚣的腰围,然后默。 「你懂了吧?」枪哥坐到旁边蜈蚣的一条腿上,「所以我和九叔才这么难搞定。这么大的怪物,那个秦始皇到底是怎么把它藏在这下面的?」 我抬头看了看蜈蚣,摸了摸它油光发亮的外壳,抬手一敲噹噹作响。枪哥瞥我一眼:「别敲了,那东西比一般的铠甲还硬。九叔的匕首割起来都困难。九叔抓在它身上,用刀子破了个口,我把穿甲弹一发一发射进去才弄死它的。别看外表现在完整,里面估计都成开花肉馅了。」 摸着铠装开花肉馅的我囧然石化。 我连忙把手收回来,在衣服上使劲蹭,一边回头装作什么都没碰到一样问:「它从哪出来的?」 「喏。」枪哥指了指大厅中央,那里的石砖地面翻起来一大片。我从蜈蚣尸体旁边绕过去,大厅中央一片狼藉,好像陨石落地一样,一个大深坑横在路中间。我趴在坑的边缘往里看,那里面有黑色的一小坨,但是具体是什么看不清楚。 我郁闷地揉了揉眼睛,才想起来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根本没有粽子身体那么好的夜视能力,何况我还近视。 「张玄。」我召唤,「背我下去看看。」 张玄扭头:「不去。」 「……你不去?那算了,我召唤别的精灵球了。就是你了——皮卡枪!」 枪哥:「……」 张玄,迅速走过来蹲下:「上来。」 小火玄的骑乘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他背着我轻轻跳了几下,就到了坑的最低部。他扶着我,慢慢走近了那一团黑色的东西。 我看了很久,才认出那好像是另外一具炸开的人体。我头皮瞬间有点发麻,但还是强撑着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看。 和我们刚下墓的时候棺材里的那几具尸体比起来,这个人明显体型大了好几圈。因为死亡之后肯定萎缩了不少,但是现在看来依然有两米多高一米多宽。我敢打赌他活着的时候一定是高血压高血脂的最爱。那个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胖子从腹部到头,几乎看不出人形,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琢磨不出来那么大一条虫子,是怎么从他肚子里钻出来的。
第249页 「我也不知道。」枪哥像是看透了我在想什么,说道,「它突然从下面钻出来,要不是这里有这么个死人,还有刚才遇到的情况,我甚至都没想过它会是从这个人肚子里钻出来的。」 我摸着下巴思考着:「从人的肚子里钻出的怪物,怪物军团……张玄,你记不记得这种怪物?」 张玄蹙起眉想了半天,摇头:「记不起来了。」 可怜见的,这小傢伙在地下几千年,都没有脑白金补一补。 「……你们又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了?」枪哥摇头,「我警告你任守,再这样我可是会抛弃你们的!」 「算了算了,想不通就别勉强了。进去再说吧。」我扯着两个人往里走,却因为力量估计错误栽倒在地上。枪哥回头看了我一眼,忽然皱眉问道:「任守,你胳膊怎么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手肘的位置,一阵刺痛。我「啊」了一声,说道:「好像是刚才在里面蹭破了。小伤,没关系。」 枪哥却又盯着我的胳膊看了半天,他一直沉默着,过了很久,才声音很低地开口:「任守,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视力变差了,力气变小了,就连自愈能力也不见了。这样子下去……你能活着上去吗?」 「……」 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张玄做过什么,记得多少,也不是有多少出口有多少机关。而是枪哥说的——我现在就是个拖后腿的废物,比之前废多了。随便来个飞蝗弩我就能死一万次,还没復活捲轴。 有的时候问题太大了就不是问题了,所以……我就姑且相信自己从开头到现在一直不怎么灵光的主角光环好了…… 走进墓室的时候,不出所料,九叔已经把出口捣鼓了出来。在梳妆镜的后面,一个寒气森然的大洞像是一张嘴,他眉毛都没有皱一下,看见我们进来,用手指了指,自己一马当先钻了进去。 张玄拉着我走在中间,枪哥殿后。一个手电筒的光照不了多远,失去了夜视能力,我磕磕绊绊走得很是艰难。这条路竣工验收肯定是煳弄过去的,地上到处是碎砖块。张玄拉着我走得困难,索性又把我放到他背上。 走到尽头,手电的光照出了一扇石门。九叔上前仔细看了看,好像发现了什么,没有立刻把门打开。他又用怀里的袖珍小手电一点点照着看,仔细研究着上面的阳文雕刻。看了半晌,九叔皱了皱眉头。 「上面是什么?」枪哥按捺不住地问着。 「没什么。」九叔依然皱着眉头,「只是说……只有皇帝的护卫才能通过这条道路。」 「……这还没什么?皇帝的护卫……哪些人早就死了吧!难道是让我们找四套盔甲先武装一下才能过去吗?」 「不用管他。」枪哥跃跃欲试,「怎么样,九叔,要炸开吗?」 「不。这里应该有机关。」九叔弯下腰摸索着什么,半天,我听到一声轻响,那扇门沉重地滑开了。 外面没有棺材,没有古董珠宝,甚至没有机关和粽子。有的只是一片黑暗。甚至连手电的光都被吞没在了浓墨一样的黑暗里。 我、枪哥和张玄面面相觑。 「那个……是怎么回事?这么黑,能出去吗?」我小心翼翼问着,「张玄,现在自带远红外功能的只有你一个了,外面是什么?」 张玄的眼睛像是被外面的黑暗染成了锅底黑。他凝滞了很久,才说道:「不,看不到。」 「出去吧。」九叔打破了这种沉默。他率先迈步走了出去,几乎是瞬间 ,我们就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喂,你们觉不觉得九叔很不对劲?」我小声说,「他看起来有点……急躁的样子。」 枪哥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换你你也急。」 说完,就一副「就不告诉你下文」的欠揍样子也走了出去。 第135章 刚刚出去的一剎那我简直以为自己刚被乌贼喷了一头一脸。 实在是太黑了。我们手上拿的手电筒形同虚设,光线刚刚投出去,就无力地没入了暗色调。被照亮的一段距离什么也没有,没有天,也没有地。 我挣扎着从张玄背上爬下去,踩到了地面心里才稍微踏实。这至少说明我们不是站在半空中的。我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脚下是很平坦的地面。只是从光线照到的地方来看,这样什么都没有的地不知道要延伸到什么地方。 「枪哥?九叔?」我喊了两声,前面传来了模模煳煳的答应声。九叔喊道:「枪兵,打一发照明弹,看看前面到底是什么。」 自从我丧失了怪力女这个唯一特性之后,就连行李都转移到了枪哥身上。他悉悉索索摸了一会儿,前面传来了「哧」的一声响,一道雪亮的光从前方不远的枪哥那里抛射出去,沿路惨白的光线照亮了地面。我看到那好像是大块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还刻了浅浅的凹凸纹路。照明弹一直向前,然后终于照到了除了地面以外的东西——地的边缘。 在前方很远的地方,宽阔的大地好像被一柄巨斧从中间噼开一样,忽然齐齐断了下去。照明弹的光照射出一道整齐的断口,冷白的灯光从断口落下去,很快消失不见。 我们一起冷场。过了好久,九叔才第一个出声:「枪兵,车上的探照灯卸下来了吗?」 「后面呢。任守那傢伙还真的是个变态……车子上的探照灯都能卸下来装包里,靠,这一堆沉死了!」
第250页 终于体会到之前我的工作的艰难与重要性的枪哥不但没有体谅我的难处,反而一堆抱怨。不过他手里的动作倒是很快。下来之前我把电池和灯都装在了包袱里,没过多久枪哥就把东西架了起来。号称能在浓雾里穿透上千米的灯光照出去,在这个没有浓雾的地下,我们终于看清楚了前方的情况。 我们所在的地方往前延伸一千米左右,是一个巨大的人造断崖。这个空间不知道有多宽广,连灯光都照不到边沿。齐刷刷的断崖之外,就是一片黑暗了。 「这个坑,到底是怎么形成的?」震惊之后,枪哥终于找到了断线的思维,「比任守脑子里的坑都要深了啊!看这规模,我简直以为整个黄金城就是为它造的了!」 「也许……真的是也说不定。」九叔低头思索着,一边说道,「枪兵,把灯搬过去,我们到边上看看。」 枪哥狠狠看了我几眼,确定我柔弱无力倒在张玄背上没有一点协助他当苦力的能力之后,才无奈且苦逼地扛起了灯架子,迈着沉重的哥斯拉步伐往悬崖边上走过去。 越往前走,就越是触目惊心。那个断崖之下好像什么都没有一样,缭绕着水气一样的黑雾。本来这个地宫就已经在地底十几米的深度了,这样一个深坑,简直给我一种通往地球彼端的感觉。 我清了清嗓子,冲着那个深沟喊了一声:「餵——有人吗?」 「肯定不会有人答应的啦。」枪哥一边扛灯一边说,「那边是美帝国主义,你得讲英文。」 我被这句话冷得冻结在了张玄背上。 「等等。」九叔忽然说道,「灯光往右一些,那边好像有东西。」 枪哥依言把灯光往那边打了一下,然后我们终于在这个空间里看到了第一个坐标物。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空空石台。从这里看上去并不大。用乌黑的石头做成,灯光打上去还有些微微的发亮。走到旁边以后,我看到那石台上面什么都没有。除了凹凸不平的石头表面,没有雕刻,没有机关,当然更没有门。 「这东西……」九叔皱着眉头,半天才想起来什么一样说道,「看上去像是什么的底座。你们看,上面还有放过东西的痕迹。」 石台并不高,我站在地面上也就到我的腰的位置。上表面很是坑洼,在中间的地方有两个明显的凹陷,的确像是放过什么的样子。 我就站在台子的旁边,伸出手摸了一下,那黑色的石头凉得惊人,冻得我一个哆嗦,枪哥刚才的冷笑话都比不上。 「这是冰吗?」我弯下腰看着,「可是只要不摸上去,站在旁边却不觉得冷。」 「这种石头叫玄玉。」九叔说道,「其实是一种变种玉石,内部极寒却不会融化变温,很是少见。用来保存尸体效果很好,我见过一具装在玄玉棺椁里面的女尸,六百多年依然栩栩如生。」 「你是说,这是个棺材?」我蹲下来,「可是没有缝啊。」 「不,看这个台子的样子,应该是在它的上面,放过什么东西。」 我们把周围一圈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也没它上面放的东西。最后回到原处,我看见张小玄一只手正扶着那玄玉石台,低着头髮呆。 刚才他没和我们一起过去。我以为他又困了,就没有叫他。可是现在看上去,他应该只是在发呆,没有睡着。 「你干什么啊?把手放下来!」我紧赶着过去训斥小朋友,「那东西特别凉,你没感觉就是给冻坏了!」 过了一会儿,张玄才很慢地抬起头来看着我。他的目光有点迟钝,却没有立刻把手放下来。我抢上去几步,抓过他的手。本来这傢伙的爪子都比平常人低很多,这会儿简直和这玄玉台子一个样了。 我心疼地呵着气给他暖手的时候,张玄忽然说道:「不用找了。我知道这上面是什么。」 「哦?你知道?」 张玄缓慢点头,他的另外一只手抬起来,慢慢放到了自己胸前。 「这上面,是我。我在这里站了两千年,才爬到了外面的世界的。」 我怔了一下,没留神,手里那只冰凉的手就滑落下去。张玄低垂了眼眸,依旧一副呆呆的样子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别的解释了。 「喂,任守,你们在那边干什么?快过来!我们在这里找到了一尊石像!」 枪哥的喊声远远传过来,我连忙调转了视线,胡乱说道:「那边……我们快过去看一下。我一个人走不动,你背我!」 张玄顺从地把我扛到他背上,然后往前走过去。我回头看了看那个空荡荡的石台,不由自主想起张玄那句「我在这里站了两千年,才爬到了外面的世界」,心里就勐地一个哆嗦。 枪哥在不远处沖我们挥着手,灯光打着他前面的东西。那是另外一个石台,不过不同的是,这个台子上面是有东西的。台子连同上面的雕刻,都是由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白玉雕刻而成。 台子上面的雕刻是一个人。一个我见过,可能还很熟悉的人。 面容英俊线条冷峻的青年男子,穿着戎装铠甲,长发在脑后束成高高一束。一双没有刻画虹膜瞳孔的眼睛冷漠地看着前方的深渊。他一只手握着腰间的长刀,另外一只手作拔刀之势。男人两只脚微微错着,好像一只脚踏在嶙峋山石之上,正在冷漠地睥睨着万千枯骨。
第251页 那个在秦皇陵地宫展览上面好像幻觉一样一闪而过的青年将军。 那个每天把我当抱枕还嫌弃我硬的张小玄。 我下意识回过头来看旁边的人,张玄正在抬头凝望着那一尊塑像,目光平淡而冷静,好像完全没有任何意外。注意到我在看他,他扭过头来对上了我的视线,然后「嗯」了一声。 「就是这样。」张玄简单说道。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我能轻易想到那个场景。他站在玄玉之上,不知道被什么药物固定住的如同石像一样的无生命的身体,好像脚下的玄玉一样冰凉。他一只手握着黑刀长冥,长久对着前方的深渊和黑暗。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任务,不知道有没有可能的希望,寂静等待。 梦里的张玄说,无所谓,反正地下和地上,没什么差别。 我想起地落说过的话,接近张玄的时候,感觉像是被拉进他的世界一样。而他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这黑暗不止是死亡之后,就连他在太阳之下的日子都是一样。 他在一片绝望的黑暗之中等待,等一个人,或许不是人也可以,带着他走出这一片黑暗。死的活的,男的女的,老幼美丑,在这种等待面前,都成了不堪一击的尘埃。 他看着我的目光,穿透了这几千年的等待,依然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枪哥受不了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怎么回事?这雕像怎么和张玄一个模样?他到底是谁?」 「呃……这个……」我尴尬地顿了一下,到现在为止,也觉得什么都不对他说有点过分了。只是这个脉络太过庞大,我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你们不是想知道这下面是什么吗?」张玄打断了我的话。他冲下面抬了抬下巴,说道:「从这里应该能看到了,灯光照下去就知道了。」 他退后了几步,顺便拉了我一把,凑过来低声说:「趁他们看的时候,我们赶快走吧。」 「呃……不行!」 第136章 我牢牢抓着总想跑路的张小玄的手,其实按我现在的力气,就算是「牢牢抓住」也不过就是扯个袖子而已。不过还好,张玄虽然一脸不情愿的表情,还是没有把内心的跑路付诸行动。 我开始不太理解张玄说的「从这里就能看到」是什么意思。枪哥把探照灯架在了悬崖的最边上,他神情凝重地调整着角度。当灯光照射到距离边缘很近的一处时,我才看到了这个深渊的「底」。 其实也不算是底,只是下方十米左右的平台,比悬崖边缘低一层,正在我们脚下。在台子上,密密麻麻站着一排排高大的人影。身高体型几乎一样的青壮年男人,梳着秦朝时候的髮髻,手里拿着武器,身上穿着铠甲,一个个表情木然地站立在我们脚下。那种森然林立的杀气让我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灯光照到那些人影脸上的时候,我才看清楚,那不是人,而是雕刻精緻的陶俑。好像我曾经参观过的兵马俑一样的陶俑。 「原来如此。」九叔说道,「枪兵,你把灯往下面照一点,好像还有。」 这一层台子并不是深渊中唯一的东西。灯光向下打,我看到下面十几米的地方隐隐约约还有类似的边缘,同样摆放着我看不清楚的陶俑。就这么一层一层往下堆叠,一直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这个深渊之中,好像全部都是这些如同台阶一样向无尽延伸的人俑车俑。几百,上千,数不清的秦朝士兵。除了不是人以外,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兵马殉葬坑! 我们站在悬崖边上,对着下面的车马雄兵,黑暗之中扑面而来的压迫性气息,好像有一支真正的身经百战的军队站在下方,只待谁一声令下,就能血染长刀。 「……现在我能确定这是秦始皇的墓地了。」我把张了半天的嘴巴合上,说道,「原来陕西的那些东西,连兵马俑都是赝品。这些才是真傢伙!不过,这么深不见底的坑,下面到底有多少层?」 「那些人俑的服饰装扮都不一样。」九叔探了探身,往下面看着说道,「下面的看不清楚,但是这里的几层似乎是越往上,品阶越低。但是……」 九叔的目光飘到了最上方,身边那尊白玉雕像的位置,他仰望着那个冷漠英俊的青年男子,说道:「从服装来看,这个和张玄一样的男人却好像是这支军队的统帅。」 九叔,您真乃神算是也……只是,能不能别故意弯着腰看那雕像的铠甲下面,我有种你在偷窥我家张小玄底裤的不妙错觉…… 枪哥散漫地敲了敲那白玉石台,眼神晃啊晃地晃到了我身上。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虽然我知道你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有点过分的多,但是都这会儿了,能不能别再遮着掩着了?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有没有人浪费点时间给我解释一下?」 「既然知道是浪费时间,那就算了嘛。」我奇怪枪哥的用词。 「……反正你不说也得说!」枪哥恼羞成怒了,「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卖关子!」 我嘆了口气,看了看张玄低着头一脸「说话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若无其事样子,终于发现不管我怎么躲,解释这种事情还是会落到我头上。 时间不长,我捡着重点和非隐私内容大致告诉了九叔他们。当听到张玄其实就是这个将军在地下被埋了几千年的时候,枪哥一脸「不会吧将军就这怂样」的世界崩溃表情。到最后得知这些兵马俑很可能就是张玄带领的怪物军团的时候,枪哥已经淡定地认为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兵了。
第252页 「我们可以直接走过去了。」枪哥下结论,「看张玄的样子,我可以断定这些傢伙都睡着了,而且短时间内起不了床。而且就算起来了,那副呆样也没什么攻击力。」 「当初不知道谁被我家张玄揍得不能翻身呢……」我捂着嘴小声说。 「你说什么?!要不是我让着他我早就……谁曾经输给他过啊混蛋!」枪哥炸毛了。 一直没说话的九叔忽然抬头,看着我问道:「那么,另外一个龙髓在哪里?」 「……啊?」 「不是有两个吗?」九叔淡淡说道,「一个在你身体里,看来是专门为秦始皇养的。苍离身体里养的呢?」 我愣了一下,隐约想起来刚才我昏过去的时候,张玄好像把那颗珠子放到了我的手里还帮我握了个拳。但是现在……我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发现它早就松开了很久了。 「……好像被我丢了。」我汗下,「你也知道我现在超肌无力来着,不怪我……」 「在这儿。」张玄忽然说道,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那颗珠子。 ……这傢伙什么时候拿走的啊!亏我还以为他把什么东西都给了我! 从本文开头就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传说级神器龙髓,现在正静静躺在张玄手心里。鲜艷到诡异的红色,里面细密的纹路。九叔和枪哥都屏住了唿吸盯着它,过了很久,九叔才轻轻从张玄手里拿了过来。 他对着光仔细看着手里的龙髓。我发现那些细密的纹路正好是人眼睛里的细丝。突然想起这东西是苍离的眼珠子变成的,顿时觉得不是一般的噁心。 「应该是真的。」半天之后,九叔终于说道,「没见过这种东西。」 史上最牛掰的鑑定术:没见过=是真品。 枪哥一直盯着它,我忽然想起这是枪哥一直在找的东西,他的那个妄想,他中二病的根源,现在就在他面前。可是现在问题是,九叔也想要这种东西。 「九叔,你拿去救嫂子吧。」枪哥说道,他很随性地甩了甩那一头根本动不起来的板寸毛,往后退了一步。 「别装圣母行吗?那不适合你。」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枪哥,觉得他头顶忽然出现了刚ps上的光环,「你……你不是找那什么很久了吗?而且对方可是九叔,你最讨厌的人!」 「……你记忆错乱掉了吧?最讨厌九叔的人可是你的位置,我没那么大本事取代。至于龙髓……」枪哥挠了挠后脑勺,「先不说这没按标准规程养出来的珠子能不能让死人復活,我只是觉得,用无辜人的灵魂养出来的珍宝,就好像打了瘦肉精的猪肉,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你不是已经把返魂香给我了吗?我见过我妹妹的灵魂了,她说在那边过得很好,让我没事少去捣蛋。嗯。就这样。」 「……」我刚才好像忘了告诉他,之前我给他的返魂香是假冒伪劣产品来着了。 枪哥挠着后脑勺,一脸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我忽然特别想知道,他这个拙劣的谎言被戳穿以后会是什么表情。 九叔的目光在我们身上停留了很久,才把手里的珠子缓缓收了回去。这个动作他做的有些艰难,表情也很僵硬。 「干得不错。」九叔冷淡地说,「回去给你们涨工资。」 「……」叔,我理解对于一个暗黑系领导来说谢谢是多么杀千刀的台词。可你能闭嘴么,这么一出口属性就转成傲娇真的很颠覆我的世界观啊! 「很好很好。」枪哥笑嘻嘻拍手,「那么现在任守变成人了,任务物品也到手了,剩下的任务就是推倒boss,等神器掉落就行了吗?」 张小玄很不高兴地在旁边站着,他大概之前认为把东西交给九叔就能立刻离开。但是现在的情况给他纯真幼小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九叔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在瞬间变了脸色。他迅速转过身去,面对着那无底深渊,表情谨慎地凝神听了片刻,才迟疑道:「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我说,「九叔,你想太多了吧?这里除了张玄的兵什么都没有……等等,张玄的兵?!」 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我脑子里滑过去,我怔了一下,但是具体是什么却很难抓住。我回过头去。在我们身前是阶梯状向下延伸的无底深渊,而身后则是广阔的黑暗。 广阔的空间。一层层阶梯。阶梯上整齐排布的人俑。 这些东西怎么这么熟悉啊…… 我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忽然「啊」了一声大叫起来:「九叔!枪哥!你们觉不觉得这些东西特别像是小月氏祭坛里的那个陶俑阵?」 在作者偷懒用天门四层楼做卷名的第二层里面,小月氏的祭坛有这么个棺材陶俑阵。据说献上祭品之后那些陶瓷娃娃就能復活,可以提供给盗墓者砸罐子、打殭尸、套娃等多种可发掘的作用。上次枪哥玩的有点不够尽兴,看这里的架势难道是…… 九叔他们还没来得及对我的那些评论说什么,忽然之间,就在下面一层,传来了一阵让人牙酸的刮擦声。那声音太近了,我甚至能分辨出是哪一个陶人里面发出的声音。我紧紧盯着那陶人,眼看着它轻轻颤抖着,陶俑表面露出了裂痕。 九叔目光有些失神地喃喃着:「我们进来的时候,那个接引通道里杀了三只怪物,刚才在镜子房间里又杀了第四只……」
第253页 他勐地回过头来,厉声大喝着:「快跑!那些怪物……根本不是什么陪葬的代表,那些是小月氏的祭品!四宗罪,四个人,杀了他们之后,这些陶俑就復活了!」 太晚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看到在他身后,一只血淋淋的手臂穿破了碎裂的陶块,缓慢伸了出来。 第137章 「我们都忘了一点。」九叔冷静注视着前方缓慢说道,「在小月氏的祭坛中,张玄曾经说过那些復活的陶俑『只是个废品』,虽然那时候他的脑子还不太清楚,但是这句话代表着正品是存在的。来自一个规模更大更强的祭坛,真正的祭品献上之后復活的不死军队。现在看来,这里就是张玄说的地方。」 九叔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点头。 「……我管他是什么地方呢!叔,这实在不是个考据的时候啊!拜託你过来帮个忙行吗?!!」 这人有病吧?!下面一个个陶俑壳子里血人破壳而出嗷嗷叫着准备爬上来,身为领导他不率领群众把它们扼杀在摇篮里,反而一点点在这里考据真的假的。他被做死的舒道灵魂附体了么么么!!! 下面就好像养鸡场的孵化间一样,伴随着破碎的声音,一个个毛茸茸湿漉漉的天真(?)可爱(??)稚拙(???)血人(虫)破壳而出,用懵懂无知的复眼打量着这个世界,他们在原地彷徨着找不到方向,然后忽然看到了我们。根据很多生物的印随本能,他们立刻找到了生命的希望。此刻他们的双(三,四,五)眼之中充满了憧憬——食物! 卧槽。 被那种目光盯上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想当年我还是力大无穷地下粽王的时候,曾经被送到过一个坑里收拾盗墓者。那里有很多可爱的喜欢吃尸体的虫子,我当时很鄙视地啐了一口「杂碎!」然后被重视尊严的小虫子咬了一身,被传送阵送回去的时候还在肚子里扒拉了半天食肉余孽。 只是……为什么我现在都变成人了,还会被虫子当成食物盯上! 「砰」!一声巨响之后,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只虫人的脑袋碎成了一堆血肉末。那种红白交加的刺激画面让我差点没一口吐出来。看旁边,枪哥已经快速组装好了火箭筒,扛到肩上开始逐一爆头。 「没用的。」张玄轻声说道,「这些是不死军团。」 他的话音未落,被枪哥打爆头的那只虫子,伤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一样,我紧紧捂着嘴巴,不一会儿,一颗新的脑袋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粘液从它的腹腔里钻了出来,和人类迥异的狰狞面孔好像带着笑,龇牙咧嘴看着我们。 靠之……不死就算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噁心啊啊啊!!! 那些反射神经迟钝的虫子好像终于找到了目标,它们挪动着各自数目不同的腿,跨过那些破碎的陶片,开始迅速向上爬过来。台子很高,这些虫子迅速找到了叠罗汉的方法,扭曲的躯体一个摞一个迅速堆高,眼看就要爬到我们面前的平台上。 「跑!」张玄大喊了一声,终于把他之前一直摆在脸上的表情付诸了行动。他背上背着我,左右手拖着枪哥九叔,迅速沖向了我们的来时路。 「等等……张玄!回去干什么?就算不死,这些傢伙的战斗力也……」 「我们杀死的那些,只是祭品。」张玄看着枪哥,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冷峻,那种从容不迫的压倒性气势让枪哥甚至吐槽不能,「这些才是秦皇的护卫,就连最低级的杂兵都不是你们能对抗的。」 「『你们』?张玄,你的意思是,你行吗?!」 张玄沉默了一下:「曾经可以。」 他只说了那一句话,然后更加迅速地向前跑过去。 曾经可以……乐守告诉过张玄,能让他等待千年的代价就是,他会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再也无法驾驭那些妖怪冥军。现在的他,不是那些怪物的对手。 ……现在这么逆天都不是那些傢伙的对手了,张玄当年是抗日的吧?! 我们一路冲到了进来时的那扇门里面。枪哥转身想要把石门合上,张玄拦住了他:「打开了就不可能关上。」 枪哥问候了一句秦始皇家全体女性亲属的伦理关系。他转头望着张玄,眯起了眼睛:「你全部想起来了吗?那么秦始皇在哪里?」 出乎意料的是,张玄摇了摇头:「不,还有一部分没有想起来。我们不去找他。」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出去了?」 「不出去。」张玄继续摇头。 「……」枪哥的表情好像是马子被女人抢走了一样崩溃。 「为什么?!」枪哥摔,「张玄我警告你,别以为这里还是你当年的军队,我们……」 「去嬴政那里,你们会死。」张玄打断了他的话。他回过头来,一只手缓慢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出去的话,我们都会死。」 他的目光冰冷而清冽,越过枪哥那张隐忍着发飙的脸看向我,好像在仰望荒原之上的北极星:「可是我现在不想死了。所以,不能出去。」 他骤然一个急转身,剎那间拔出了腰间的刀,刀锋从我头顶掠过,削断了我的几根呆毛,还有脑后伸向我的血淋淋的爪子。 腥臭的鲜血,从上面浇了我一头一脸。张玄扯掉了自己的上衣,和长冥的刀鞘一起丢给我,看着我简单说道:「擦一下。这里我能挡一阵,你们往前,到那个镜子的房间里等我。」
第254页 在我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摸到我们后面的怪物发呆的时候,几个男人迅速交换了一个视线。紧接着,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大头朝下被枪哥公主趴着跑了起来。 「等……等一下!你们……」 「闭嘴!你现在什么本事都没有,跟在张玄身边就是个添乱的货。跟我走,老子保你安全,你家张玄那么逆天,肯定没问题的!」 「可是我……」 「别在老子面前秀你们的恩爱情深!告诉你任守,你要是敢学脑残圣母小白花非要留下来,我就把你丢给九叔当二房!」 「不……我是说,你敢不敢把我的脸放上面别对着你的脚丫子啊!你没注意到上面那个词是『公主趴』么?!劳资腰快断了啊混蛋!」 「哦,」枪哥一边跑一边干脆地把我翻了个个,痛快道歉,「不好意思,正面背面长得太像了,一时没分清。」 枪哥除了那张嘴贱一点以外,各方面都符合一个高富帅的装逼标准。比如都这种逃命时候了他还知道把我公主抱起来。不过趴习惯了张玄背上那个位置,我现在觉得相当不适应。 我们没过多久就回到了进入地道的那间闺房,枪哥没有停留,一路冲到了大厅,铠装蜈蚣人的尸体还在老地方躺着。他把我扔到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下来,长唿了一口气。 「靠,这次真狼狈。」枪哥低声骂着。 「你为什么不留在那里?」我奇怪地问。 枪哥看我一眼:「你当我傻瓜吗?那种密度的怪物群,对于狙击手来说拉不开距离施展不开空间。我在那里比不上九叔和张玄,还不如早点带着你这个废物逃出来。」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不说那些了。任守,你不是说要毁灭自己身上的龙髓吗?趁现在赶快,说不定那东西一毁这里就清净了。」 我「哦」了一声,脑神经才接上这个主线任务。我想了想苍离说的话,龙髓好像是在…… 「怎么了?」看我停住了动作,一脸便秘的古怪表情,枪哥问道。 「那一颗眼珠子……在我脖子里。」 「……」 「这个身体是个活人的,撕开了合不上怎么办……」 「那就算了吧……」枪哥扶额,「再想想别的办法。」 「呃,要不你找把刀划开试试?我记得包里好像有麻醉药的,动个手术也行吧?」 「我是兵,不是医生。」枪哥鄙视地看我一眼,「得了,交给你家张玄想办法吧。」 我低下头,忽然间有点怀念那个可以帮着他们打怪兽不用担心死掉拖后腿的粽子身体。 「别一副这种表情嘛,」大概是看我的脸太过心如死灰,枪哥一反常态地安慰着我,「你至少现在是个活人了,而且你现在的身体比以前胖了点,小肚子有了,胸……靠,你的胸怎么还是没有?」 你去……死一死行吗?! 「其实,我很奇怪啊。」我抓了抓头髮,「九叔说,我们之前杀的那四只怪物都是祭品。可是如果是几千年前放入地下的祭品,它们怎么可能活那么久?而且小月氏的祭品不是要以那啥啥的固定方法杀掉吗?我们怎么可能触发祭坛?」 枪哥想了一会儿,努力从满脑子肌肉里面找一点脑子的成分。最后他一拍大腿:「你怎么这么笨呢?那几个怪物是从死人的身体里钻出来的,这些人说不定是用那些办法杀死的呢!」 从死人身体里……钻出来的怪物。还有从陶俑中出现的怪物……我冥思苦想着,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嗨,想那么多干什么?」枪哥弹我脑门,「反正闲着无聊,怪物和人的尸体都在旁边,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是个好主意,但是,就好像每次提前答完考卷再想检查出错误是天方夜谭一样,对于这两只早就看过的东西,我们两个非技术系人员再怎么看都发现不了什么。 枪哥扶着虫子尸体嘆气:「要是舒道在的话……」 我点头,看着他感慨:「嗯,要是你不在的话……」 枪哥笑着转过头,好像想对我说什么。可却忽然皱起了眉头,他翻脸一样换了一个严肃至极的表情,迟疑地问道:「任守,你……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被这莫名的问题问的摸不着头脑。顺着他的目光,我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一眼,不由得怔住了。 手腕上方的一小块地方,皮肤变得乌黑而干燥,我用手指碰了一下,那里竟然完全丧失了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之前我们在前两间金碧辉煌的闺房之中,看到的死去的那两个女子一样。 第138章 说起来我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虽然和张玄这种抗日的不能比。我二十四岁莫名其妙被抓到秦皇陵里面,失忆之后成了始皇麾下第一打手。出来之后发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亲爱的母上大人已经去世了,好不容易交了男朋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是自个儿的不能爱爱,最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充当了一把龙髓器皿,我的灵魂更是直接四十年都在养珠子。这种悲催的黑手指有几个人有的?举起手来! 可是我不知道,都快到结尾了,黑手指却依然没开完。 我和枪哥一起瞪着我胳膊上那一小块黑斑,就在我们看的功夫,那小黑块很是羞涩地动了一下,又缓慢扩大了一圈。
第255页 「……」枪哥抬起头来,他那双黑里透着幽绿的眼睛很近距离地瞪着我,一脸等我解释的表情。 「……别看我,我、我也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啊!」我哭丧着脸,用手指按了按那一片皮肤,依旧是麻木的没有一点感觉,传来的触感粗糙而且干燥,好像一大块树皮一样。 枪哥紧紧盯着我的胳膊,他也试探着摸了一下,又触电一样迅速收了回来。他迟疑着说:「任守……你说,你的魂儿在下面养珠子养了四十年,在上面还死要面子地用魂儿造了个活人身体,还各种炫耀你受伤能自愈不会死什么的。会不会……实际上那些伤都在损耗你的灵魂?」 「……」我不得不说,强化系的肌肉男偶尔也会说出点论据强大的推测。这个可能性……大得让人想哭啊! 我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掰着手指头数着我之前为了刷存在感用了多少次「不死」的技能,结果发现次数已经到了我必须脱鞋的地步…… 「行了,别那么崩溃。」枪哥头痛地看我,「让你瞎得瑟,早说了盗墓不是你这种良民应该搀和的,现在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这种话了!那时候你明明拉我进伙拉得很high!怎么办?我比你更想知道!好不容易有了男人成了人类,我才不想……」不想就这么死掉啊! 人总是贪婪的生物。在地下的时候我想让我见一天太阳就足够了,等我看到太阳又想变成人一天就够了。等我什么都有了,我又想长久地和他一起活下去。 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们两个都没办法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这个时候,身后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我把张玄给我擦血的衣服迅速拽下来缠到胳膊上,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过身,一边低声威胁枪哥:「敢告诉张玄我就夺你贞操!」一边笑颜如花回头:「啊呀张小玄你终于回来了想死你了!」 枪哥:「……」 我后面站的人是九叔,他的脸上一道深深的抓伤,看都没看我一眼,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张玄站在他后面,一身的血,隔着七八米的距离我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道。只有那双眼睛,冷冽冰凉得如同他站立了几千年的玄玉,在血污之中也依旧璀璨夺目。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这个张玄可能真的是那个一身杀意的万妖之王。 张玄的表情冷淡,远远地把什么东西沖我扔了过来。我愣了半秒才想起来伸手接,结果那东西啪地掉到了我脚丫子前面的地上,青石板地面被砸出一片蛛网纹。 我默。 张玄,现在的我是一只手无捉虫之力的弱鸡,你真的不是想要砸死我么…… 「礼物。」张玄冷冷淡淡说着。 礼物?我暗自琢磨着张玄恢復了记忆果然情商迅速刷了十几个等级,我们连high~都快到本垒了,居然这是他第一次想到给我礼物。 我费了很大力气把那玩意儿从地上抠了出来。那是个木头或者石头的盒子,沉得要死的东西。看上去像是这地下的玩意儿,不过盒子上面的锁头像是被人蛮力破坏了,然后又塞进了新的东西。 那时候我没注意到九叔古怪的表情,满心欢喜地打开了盒子,往里面瞄了一眼。 ……然后我啪地又给扣上了。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枪哥的脸,那货和我一样是吃错药的表情。镇定了半天,我才又悄悄打开了一半。 看起来……好像不是我打开方式的问题,是张玄储存方式出了问题。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那里面的红的白的、稀的稠的、软的硬的、但是无一例外都是血煳煳臭哄哄的东西是神马!!! 「……那是张玄从那些虫子身体里挖出来的东西。」九叔面无表情解释着,难得他的脸色也有点发青。 ……我收到的张玄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是粽子.rar…… 「你给我……」我抬起头,勉强不要让自己的表情太扭曲,「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收好。」张玄说。 「……我带不动。」不忍心打击他的品味,我扯了个别的藉口煳弄他。 然而张玄却好像铁了心认为我会喜欢粽子.rar似的,他把里面的血煳煳徒手扯出来很多,然后把粽子.txt重新递给我。 「……」我反抗无力地任张玄把那盒子塞到了我背上的小背包里面。 「九叔,那些怪物搞定了?」枪哥问道。 「没。」九叔摇头,「太多了,根本不可能杀完。各种奇怪的东西,源源不断从下面爬上来。我们炸了一块石头把路堵上了,但以那些傢伙的本事,一会儿就能打开,我们的时间不多。 「怪物……它们好像对血腥味特别敏感,刚才我受了一点伤,就差点被它摁倒在那儿。九叔,你知道这些怪物是怎么回事吗?」枪哥问。 九叔的目光慢慢飘到了大厅中央,那个被他们打死的铠装蜈蚣人身上。他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坑里炸开的人尸,目光忽然有些飘忽。 「难道是……」 「是养在人体内的虫卵。」张玄的声音几乎和九叔同时响起,他的表情冷冷的,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说多么噁心的事情,「这些怪物是有点特殊的虫子,把它们的卵养在活人身体里,可以靠人体的血肉,休眠千年都不会死。一旦嗅到外界新鲜的血肉味道,才会重新活跃起来寻找新的寄主。」
第256页 「……新的寄主吗?」九叔喃喃着,「这就是那扇门上面的意思……只有秦皇的护卫才能通过的意思了?」 张玄补充道:「这只是第一批。」 「第一批?」枪哥的眼珠子差点没夺眶而出,「你你……你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张玄点头:「陛下的护卫怎么可能只有这种低级的虫子?它们充其量只算是『食物』而已。当这些虫子復活之后,陵墓里各个角落的护卫都会嗅到它们的味道,依靠进食这些虫子而甦醒过来,很快,这整个地下城就会布满各种怪物。」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对面的九叔勐地跳了起来。他的右手用能产生残影的速度迅速挥了出去,匕首飞出,夺的一声,把……一只绿色的小手钉在了地上。 我听到一声尖叫,才看到在九叔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冒出了一小团绿油油的东西,乍一看上去,好像一颗长满了柔软绿色触角的水藻球,然而在水藻球的中心位置,却长着一张女人的脸。被九叔钉在地上的东西正是那颗球的一根触角,它(or她)发出一阵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尖声,那根触角上面迅速分泌出绿色的液体,紧接着,合金钢打制的匕首竟然发出了「嗤嗤」的声音,慢慢变黑变脆,当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在我和枪哥几乎脱眶而出的眼球里面,张玄淡定解释:「这是小绿,有剧毒。」 「……」这种恐怖的东西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卖萌的名字啊混蛋!!! 那只「小绿」持续发出尖笑声,用其他的触手蠕动着迅速向我们这边移动过来。我不断往后退着,张玄几个大跨步走到前面,左手横持长冥,那一团绿色在面对长冥的时候似乎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就被刀锋迅速剁成几块。 「走!」张玄回身厉声喝道,他的刀似乎一点也不怕那些剧毒液体,张玄领着我们沖往镜子大厅的另外一个角落,不知道怎么摸了几下,就打开了一个我闻所未闻的通道。他把我从枪哥那里接过来,重新背到背上,冲进了黑暗之中。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一路上,我们遇到了会自愈的小黑,能喷火的小红,还有能分裂的小粉……不知道多少怪物,都被张玄一刀流迅速解决。我终于忍不住问道:「张玄,这些怪物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 「……啊?」 张玄困惑地看着我:「它们不会说话啊,所以是我起的。」 「……」苍天啊,原来从两千年前,张玄还是个冷面将军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开始卖萌了! 到处都是怪物,张玄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个巨大的地下陵墓,实际上就是个怪物的巢穴。就连张玄都开始气喘吁吁起来。 他一刀解决了一棵干枯老树一样的怪物,回过头来的时候,胳膊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的发抖。他看着我们,目光是居高临下的冷冽:「现在明白了?」 「出去的话,我们会死——原来,是这样。」九叔轻声说着,「但是,我必须要出去,而且必须尽快。张玄,你懂吗?」 「我不懂。」张玄的气势比起boss九叔来说不遑多让,「现在,对这个墓最熟悉的人是我。你们必须听我的。我不保证每个人都能活着出去,但是如果不听我的,我保证每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他抬起右手,遥遥指向前方的黑暗:「那里是陛下沉睡的地方。只有那里,所有的护卫都不敢涉足。只要能到达那里,或许我们……」 他没有说下去。我第一次在张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恐惧和不安。 第139章 我总觉得张玄说的话有点相当不科学,不过这一路我们经歷的不科学的事情海了去了,所以我也没想太多。直到枪哥一脸嫌恶地说「我艹张玄居然还叫禽屎黄陛下他能不能更噁心一点啊」,我才找到了那个画风和我们明显不同的叛徒。 从我们进入沙漠开始,张玄每次有妖王大将军附体癫痫状态出现的时候 ,都会叫禽屎黄「陛下」。直到现在他的记忆彻底甦醒,好像是癫痫病常驻了。 说实话,因为不清楚当年张玄到底经歷过什么,我很难去定位他对秦始皇的感情态度。他是boss他是员工,还是太子爷世袭制那种大背景下,按说张玄应该对他无比忠诚。但是从梦里面乐守的话来判断,张玄这只连基本爱憎情感都没有的感情缺失货又不是忠于秦始皇。更何况那只老粽子当年还想让我家张小玄给他去地下当陪葬继续征战,就算不恨他,也至少不会对他有什么真感情。 可是现在他居然字字句句叫那个人「陛下」,想来想去,我只能用「张玄其实忘了他叫什么」这种理由来解释了。 我步履蹒跚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张玄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在我的背包里,严重拖累了我的行动速度。而他似乎也没有了背我的意思,身板笔直像棵小白杨似的走在队伍最前面严阵以待。 枪哥慢悠悠晃在我身边,幸灾乐祸地从上面瞥我一眼,感慨道:「啊,这才是真爱啊。一看到你的身体虚弱下来就立刻清醒认识到不能继续对你溺爱了,哪怕心如刀绞也非要让你自己锻鍊身体。我再次相信爱情了。」 「……爱情你妹啊!」我把背包重重往地上一撂,气急败坏地指手画脚,「你见过让在墓里面锻鍊身体的么?!要锻鍊至少也得出去啊混蛋!」
第257页 枪哥摊手:「所以才说这是真爱啊。」 他看了看前方,和我们这龟速二人组拉开距离的两个人,悄悄凑近了我说道:「任守,你那胳膊……就打算这么瞒着他?」 「那要怎么办?告诉他我马上就要死了把我丢在这儿?现在你不行了,他可是我们的主战力,要是他为我这点破事分心了,那我们统统玩完!」 枪哥的表情很严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怎么办?我刚才偷偷看了一下,胳膊上黑块的范围好像更大了。你不想让张玄担心,可是要是当他发现你已经没救了,你不怕他去毁灭世界啊?」 「我没事。」我快速地说,「再怎么说我也是……也是不死外挂开了一整本书的人,不会这么快死掉的!我再次警告你不许告诉他,否则……」 「夺我童贞是吧?你这根本不叫威胁,老子的童贞十几岁就送人了。」枪哥不要脸地耸肩。 我们两个落在后面,和先头部队的距离越来越远。不过我坚定地认为那只是仪仗队,他们才是脱离组织的成员,也就没怎么理会。直到张玄站到我前面,我抬起头来,他正一脸淡漠地看着我。 「过来。」张玄拉着我的手走了过去,注意到我胳膊上搭着的他的夹克衫,皱了皱眉头。 「啊,因为是你给我的衣服所以无论如何也捨不得扔下来!」在他发问之前,我连忙举手向他解释,同时半是心虚半是不好意思地又把那件血淋淋的衣服往胳膊上绕了几圈。 张玄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似乎是有点窘然地撇过头去,他咳了一声,轻轻说:「出去后给你买新的。」 「……我谢你哦。」 张玄带我们走的路越来越熟悉。我渐渐认出来这就是当时我一路狂奔着抵达水银河的道路。只是那时候远没有这么多的妖怪骚扰。张玄、九叔和枪哥身上都是血迹,更能说明战斗激烈状况的就是——枪哥的弹药不足了。 「我真不敢相信有一天会遇到这种情况。」枪哥苦恼地扒拉着背包,「机枪、狙击枪、冲锋鎗子弹全线匮乏!炸药倒是有不少,不过我们总不能沖那些傢伙扔炸药包吧?」 「你看好任守就行了。」九叔头也不抬,低下头清理着自己匕首上粘稠的血迹,「虽然有些麻烦,但我们还能对付。」 张玄动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有些焦躁不安。他抬眼看了看九叔,说道:「我们要快点……在那些傢伙出来之前。」 那些傢伙? 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让这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张玄都觉得不安,只是现在也没有时间问了。在我发呆的功夫,一只蚯蚓一样的虫子悄无声息滑进了九叔他们的包围圈,它竖起细长的环节状前半身,对着我的方向勐地刺了过来。 我向后一个仰身,想要一只手撑着地面躲过去,可是我现在的身体太虚弱,完全没办法支撑我做这种高难度动作,枪哥因为弹药不足刚才转为了外围近距离搏杀,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蚯蚓朝我这边弹射过来,我听到张玄叫了一声,可奇怪的是,他叫的却不是我的名字。 蚯蚓布满粘液的身体离我近了,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噁心的凉意接触到了我的鼻樑,然后……然后终于到了极限距离之后,蚯蚓啪地又急速弹了回去!迅速消失在墙角。 我傻了一样站在原地,琢磨着刚才那个动作好像有点……有点不科学啊? 我打了个响指——嗯,没错,就像是有人抓住了那条好弹性的蚯蚓尾巴,到最后一刻一收手拽了回去一样! 张玄一刀解决了旁边的怪物,下一秒就瞬移到我身边,他抓着我的肩膀,脸凑得很近,上上下下仔细检查着我,发现没有少一块肉之后才微微放松了身体。他侧身挡在我前面,面对着刚才蚯蚓怪物弹过去的那个角落,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我听到那里传来了一阵很可怕的声音,像是皮肉骨血一起碎裂的声音,微弱的呻/吟声,咀嚼声,到了最后,一切归于一阵渐渐响亮起来的脚步声。 手电筒的光一直打在那里,我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影——没错,是人的影子,头,躯干,四肢,不是那些虫子或者怪物的模样,一个长相平凡的木讷男人站在那里,毫无焦距的目光呆呆瞅着我们。在他的手里,还提熘着半条正在滴血的蚯蚓尸体。 刚才……就是这个人把蚯蚓怪物抓走的? 我站在张玄后面,很是忐忑不安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甚至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个「人」。那张呆板的脸面对着我们,就好像一张雕刻粗糙的面具。 忽然间,他对着我们咧开嘴笑了笑。那一剎那原本平凡无奇的脸上,嘴巴一直裂到了后脑勺!他下面半个头差点直接脱落下来,露出里面绿莹莹的两只昆虫大颚。他一只手提起那剩下的半条蚯蚓,直接塞进了嘴里,一双眼睛盯着我们,一边用下半个脑袋慢慢咀嚼着。 「……」我不知道这时候是什么力量支撑着我,让我没有两眼一翻厥过去。裂嘴啊!裂到后脑勺啊!!不能想像的请自动脑补安卓机器人啊!!!而且……他还吃蚯蚓!那种巨型蚯蚓!我错了这根本不是敌人或者朋友,这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贝爷! 张玄长长吐了一口气,他的声音竟然带了一点颤抖:「你来了……小明……」
第258页 我擦。 有没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货叫做「小明」。小明啊亲!就是小学作文里面最常出现的那个聪明勤劳刻苦努力还有个青梅小红的小!明!张玄没人告诉你,这名字一被你念出口什么紧张气氛都扯淡了吗?! 叫小明的粗壮吃蚯蚓汉子微笑地向张玄点头,就算是微笑他的下半个脑袋也依旧吊着后脑勺上一点晃啊晃的,我一阵噁心,还没等我吐完,张玄和小明的身影已经同时消失在了我面前! 「杀了那个怪物!」九叔喊起来,「快点!张玄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我好像身处天下第一武道大会会场上,眼睁睁看着孙悟空和贝吉塔在上面打架,却连个人影都瞅不见,张玄这时候发挥出的力量简直达到了赛亚人的级别。九叔和枪哥的助攻相当有限,我看了一会儿,忽然之间觉得脑子嗡地响了一下,剎那间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周围变得很安静,我听到水流的声音,可是要更加缓慢,不太像水。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声音轻缓而飘忽。 守……守…… 穿过迷雾的声音,像是附着在水面上的絮,带着没有质感的黏腻。 我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忘了什么。在天门基地里面我和张小玄差点就本垒了的时候,我之前听到的也是这样的声音。 在梦里,听到唿唤的声音,然后走出去。 向黄金城的方向越走越远。 你是朕的守,永世护卫皇族尊严。不得背叛,否则将处以极刑。 我被抓过来养珠子,就算我逃了出去,就算我找到了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摆脱这个梦魇一样的声音。 「……任守!任守!」 这一次,没有张玄叫我。 「任……哎哟我艹!任君诺!!!」 我忽然感觉到一阵疼,茫然地睁大了眼睛,看见枪哥气急败坏的大脸正在我面前晃着,他一只手掰着我的膀子,大吼着:「你他妈要去哪?你不关心这帮子人的死活了?!」 张玄和九叔仍然在和那个怪物打斗着,而我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条路的前面,如果不是枪哥拉着我,说不定我就已经拐弯进去了。 「我……」 我还没说什么,已经被枪哥拽了回去。他在背包下面胡乱摸了一把,一把子弹推上去,对着那边的裂嘴怪物就是一阵扫射。可那傢伙的皮简直就是铜墙铁壁,子弹打上去火星直冒,就是没穿透。 「别浪费时间了。」我拉着枪哥,「那东西物理防御的,你没看张玄和九叔他们的武器都是上了诅咒的吗?你没用!」 枪哥一脸被黑出翔的表情,他可能很少经歷这种自己被划归为「没用」的情况,刚想说什么,忽然间我们周围响起了一阵声音。 不是什么惨叫和传送阵启动的声音,如果非要形容这声音像什么的话,那么就是……诺基亚的标准铃声? 第140章 我看枪哥。 枪哥慌忙摆手:「不是我!我下地前一般都会手机关机的,妹子约炮我也不开!」 「不是你还能是谁啊?张玄的手机是个小灵通,根本没带这种铃声的。而且……等等,见鬼了,中国哔动的信号覆盖功能什么时候这么强大了?地底下都能打进电话来?!」 吐槽到一半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抓的重点有问题,想了半天,我没想起来最近中国哔动什么时候推出了「打一百送一百,秦皇陵信号全覆盖!」活动,看枪哥,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勐地看向张玄那边的战斗圈。 不……不会吧?难道是,这粽子身上带了秦皇陵内网的行动电话? 我不可思议地看了半天,没在那粽子身上找到除了下半个脑袋以外能装手机的口袋。铃声只响了一剎那,本来正在和粽子死磕的助攻九叔忽然被针扎了一样勐地跳出了战圈,他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样子有些熟悉的手机,按通话键的手指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电话甫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了尖利的孩子的哭叫声。 「爸爸你快回来!妈妈快要死掉了!」 九叔沖电话那边喊着:「小阮你别哭,出了什么事?仔细告诉我!」 那边关小阮只是不住地哭着,她语无伦次哭喊着「爸爸你这个混蛋」「妈妈快死了怎么办」这样的语句,我听着都有点着慌。九叔终于淡定不起来了,他大吼一声:「关小阮你闭嘴!你妈妈不会有事的!」 这一声吼对小孩子来说,威力简直堪比「不许玩电脑手机和pad!」关小阮那边立刻寂静下去。 九叔吸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旁边被他忽视很久的小明同学不愿意了。那个明显是在地下呆了太久缺乏父爱的怪物竟然撇下了拼命拉仇恨的张玄,半个脑袋在下面摇摇晃晃吊着,昆虫一样的大颚勐地咬了过来。 九叔不得不把电话暂时放了下来,他果断把手里的匕首横着塞到了怪物嘴巴里,我没看清他是怎么把手抽出来的,那只怪物摆了摆头,一声清脆的「咔嚓」之后,九叔那把可以媲美传说中的厨具的匕首竟然被它干脆地咬成了两截! 这一会儿的功夫,张玄已经从后面欺了过来。他双手持刀,狠狠噼砍在了怪物的后脖子上面。本来那怪物的下半截脑袋就只有一点连在后面,张玄这一下用了十足力气,脑袋摇晃了一下,然后我就真真切切看到了现场版的「下巴砸到脚背上」的情况。
第259页 「……」这场打斗从头到尾充满了让人吐槽不能的气息怎么破。 张玄把小明拉走之后,九叔拿着电话沖那边大吼着:「小阮!让你妈妈等着我!我已经拿到药了,马上就能送回去!让她坚持住,无论如何再等我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小明不愧是始皇地宫物种,掉血不掉节操,誓死要消灭在和他打斗的时候还分心打电话的存在。它不顾后面张玄的攻击,转过身用上半个脑袋和牙齿非要咬九叔。枪哥举起枪来,补上了九叔的助攻缺口。 「小阮,让你妈妈活下去!我……出去我就答应你和她离婚行吗?让她等着我!」 一片乱糟糟的惨叫、挥砍和撞击声中,不知道九叔的声音传到那边几成。只是九叔真的够大丈夫的,居然能说「让她等我回去离婚」,口不择言到这种程度,我觉得他的大脑里面现在一定比天朝人事局办事程序还要混乱了。 「九叔,这里我们顶着,你快走!」枪哥大吼着,「管他有多少怪物,炸药给你,快点冲出去!」 九叔却只是拿着电话,表情让人几乎不忍心看。电话那边的哭声停了一下,然后杂音忽然被过滤一样清晰起来。我听到低柔的女声响起来,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喘息:「阿离,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弦弦……对不起,你等等我!我已经替你找到药了,我马上就回去!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我赚了很多钱,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带你们去!」 很奇异地,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我依然能分辨出电话那边的每一个停顿。阮慕弦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好像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 「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去加拿大了。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实在是……抱歉。」 叫小明的怪物依然不屈不挠想要突破张玄的防守来撕咬九叔,可是看九叔的表情,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一样,他对着电话大喊着,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了我们千辛万苦找到的龙髓,几乎想要隔着电话塞过去。 「是不是好人都无所谓……小阮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阿离,我爱你……我真的想一直陪着你……可是,对不起……」 那是我听到的,阮慕弦的最后一句话。 我在九叔魂魄出窍的时候及时接住了他手滑掉下去的电话,开始对那边大喊着:「他马上就回去了你等着他啊!我告诉你绝对不能放心啊九叔这个混蛋超坏的!他混迹黑道扣人工资一堆人对他不满意!你要是不看着他这些无辜路人绝逼不能放心啊!!!」 我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准备继续对着那边大喊。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人品太糟糕,传到我耳朵里的声音只有机械的滴滴声。 「九……九叔?那边好像把电话挂掉了……」我怯怯把电话递给他,畏畏缩缩指了一下。 过了很久,九叔才低下头来看了我一眼,他的脸色白的吓人。那一眼阴沉的可怕,我吓得几乎把电话掉到地上。他一只手捏着我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把电话接了过去。握着我手腕的那只手用力很大,冰冷而又生疼。 拨打号码,无人接听。 继续拨,依旧无人接听。 他好像忘了我们现在在哪里,只是执着地重复着那一个固定动作,一直到电话屏幕因为没电彻底黑下去为止。 九叔闭了眼睛,忽然间好像扔垃圾一样把电话扔得远远的。 「你干什么啊!」我跳着脚,跌跌撞撞跑过去把电话捡起来,这电话的铃声不愧是诺基亚的,洲际巡航飞弹的标配材料,这一下居然没有摔坏。 「没电池的话我这里有!没有力气打了我可以帮你打!怎么能就这么放弃?九叔你……」 「没用的。」 「……」 「这个电话,只要她活着,就一定有人接听。」 「……」 九叔的嘴角弯了一下,做出一个有点像是「苦笑」的表情。 「就……就算她病重快死了也没关系!龙髓不是可以起死回生吗?没关系,你现在马上出去,一定能赶得上的!我我我……不行的话,我把脖子里的这个也给你,那个不行就用这个备用,总之一定可以的!」 我哆哆嗦嗦把手指按到脖子上摸了摸,靠近外面的一块地方有个像是肿瘤一样的硬块。我狠了狠心,就准备把那东西抠出来。 可是九叔拦住了我的动作。他从我手上拿过电话,缓慢地把电话掰成两半:「任守,你真的相信没有任何代价的起死回生、长生不老?」 「……」 「呵,看你自己,还有张玄就知道。就算真的能够活下去,也不能算是人类了。她是宁愿死,也不想要这样子的。」 「……可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我我我……我要不是呆到现在,又怎么会遇上张玄?而且以后一定会有好事发生的!」 九叔看了我一眼,有点嘲讽的眼神,他摇头道:「任守,你不懂,我已经害了她一生,不想再继续耽误她的生生世世。」 他无视了我难以置信的表情,把手里面刚才一直攥着的珠子放到我手里。自嘲道:「这个还是物归原主吧。呵呵,我一直看不起枪兵的执迷不悟,到最后,执迷最深的人,其实时我才对吧。长生、復活、龙髓……从头到尾,都只是人类最骯脏的妄想罢了。」
第260页 九叔不知道从哪里又变出两把匕首,没有半分犹豫,提刀重新回到自己刚才的助攻位置。那颗红色的变异眼珠子在我手心里,妖得有点吓人的红色,一瞬间竟然好像有点烫手。 我咬了咬牙,毫不犹豫把珠子揣回怀里:「靠!脏东西我也要了!留着就早晚有用,等到出去了……哼哼,看你求着跟我要!」 张玄的身影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一点迟钝的迹象,而且让我越来越有看不清楚的迹象。怪物一直想要咬他一口,可是到最后在九叔的助攻下还是被张玄割掉了脑袋,生生用黑刀钉到了墙壁上。 张玄剧烈地喘息着,刚才那场战斗他一点也不轻松。小明送给他几道大口子,现在他身上都是血。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目光竟然闪躲了一下。 「快走!这种傢伙不只有一个!」张玄喊着,「往前一直跑!不要停!」 张玄说过「那些傢伙」让他很不淡定很没气场,根据冒出来的这个吃蚯蚓的小明推测,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小红小刚等等更加生勐的角色,为了避免重温小学写作文的噩梦,枪哥一只胳膊夹着我,和那两只一起夺路狂奔。周围的景物越来越熟悉,我给他们指着路,到最后,勐地停了下来。 我们的面前,是一个三岔口。每个入口前都摆着一个张牙舞爪的虫人雕像,分别是蜘蛛、蝗虫和蝎子。 「……这东西是新冒出来的!我之前在的时候,没有这东西!」 第141章 我们这一路过来就好像高三的学生,经歷了周考月考大考小考,又被一摸二摸扒掉几层皮,到了高考前面的时候已经身心俱疲了,看见选择题就想冲着2b点过去。 「随便哪一个吧。」我颓然倒下去,「我算是弄明白了,这里就是个虫子窝,不管选哪个都是噁心。要不我蒙着眼睛转三圈,指着哪个算哪个?」 「我觉得蜘蛛比较靠谱一点。」枪哥摸着下巴说。 「为什么?因为蜘蛛人吗?你别忘了还有蝎子人——虽然好像是古埃及的,可你不能觉得只有老美英雄才能拯救地球啊。」 枪哥食指指过去,用「兇手就是你」的语气肯定地说:「因为它的腿最多!那两只好歹算是昆虫,他们之中混进了一个叛徒,就是它!」 「诶?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挺靠谱啊。不过我有一个疑问,秦始皇那时候已经有这种昆虫分类方式了吗?」 枪哥又憋声不说话了。 正说着的时候,张玄忽然拿着刀走了过来。我忽然想起来这里有个始皇陵的最长驻守着,瞬间激动了一下:「张玄,你知道往哪走吗?」 张玄摇头,同时举起了长冥。 「不知道,不过可以试一下。」张玄简短说道,一边冲着雕像迅速一刀砍了下去。 「餵你想……」我的话还没问完,邪魅霸酷拽的长冥就已经噼到了蝎子人的天灵盖上。那黑黝黝的石头裂开来,一道黑影勐地从里面窜了出来。 这时候距离雕像最近的人是张玄,我一个「小心」哽在嗓子眼里来不及冒出来,好在张玄眼疾手快,在黑影完全窜过来之前手就已经动起来,长冥迅速一划一刺,一声「叽」的哀鸣,那玩意儿就被钉在了石头上。 一只半个手掌大小的蝎子,壳子黑得发亮,身子被穿透了趴在石头上,还在无力地挣扎着,长长的尾巴上面,倒钩在灯光下反射着不详的绿色还是紫色,一看就是有剧毒的。 「不是这个。」张玄扫了一眼,转移目标对着蜘蛛雕像砍了下去,我屏息等了很久,没有动静。 那里面没有飞出一只小蜘蛛什么的,我凑近看了看,发现在石头里面竟然还有一块石头,半透明的紫色晶体,雕刻成蜘蛛的样子,雕工极为精緻,蜘蛛头上的几对复眼正对着我,乍一看上去,好像一只活的蜘蛛盯着我一样。 「走吧。」张玄收了刀,也不给什么解释,率先往蜘蛛雕像的通道里走进去。 我贴墙站着皱了皱眉头,一指头戳了戳枪哥:「喂,你有没有觉得……张玄有点不对劲?」 「他不一直都那闷骚样吗?指望他做任务解说?任守你想太多了。」枪哥无所谓地说。 「说不清楚。」我摇了摇头,「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好像刻意跟我们拉开距离一样,你看到了吗?他的动作都从三十帧跌落到十三帧了。」 枪哥的表情凝滞了一会儿,半天才缓慢地用手捂住脸:「我有的时候真的很难理解你们这种交流方式……」 话说了一半就偃旗息鼓。事实证明就算有坤哥使劲推,次元墙还是阻碍人类进步发展的最大障碍。 失去了夜视能力让我觉得很不习惯。这条路很窄,我扶着墙深一脚浅一脚踉跄着,手电筒的光照亮的范围很小,什么都看不见。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我的脚踝旁边一个个擦过去。想到洞口处的那只毛茸茸的水晶蜘蛛,我不由自主产生了某些很不妙的联想。 「枪枪枪哥,你能不能……把手电往下打一下?」我声音拐着弯说,「我觉得下面好像有东西过去了……」 枪哥有点不耐地「啧」了一声,虽然很不情愿,还是替我照了一下。脚下是干净的石板地面,什么也没有。 「你神经过敏吧?」枪哥转过身,「快走吧,别再遇上个小刚,小明还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一般叫小刚的大部分都是简单粗暴的物种,肯定不好对付。」
第261页 沖这分析能力,看来枪哥也是个小学作文水平不错的孩子。 「不是错觉。」走在最前面的张玄忽然转过身来,淡淡看着我们,「这条路上确实有东西,不用担心。」 「……」这句话的因果关系真的没问题吗?从下面不断跑过去还看不见的东西从头到脚都很令人担心好吧?! 「一直往前走,不要停。它们不会伤害我们,只要……唔……」 张玄的话只说了一半,我还在凝神细听他难得的任务说明的时候,忽然毫无预兆地,本来站得笔直的张玄一下子倒了下来。站在他身边的枪哥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砰」地一声,张玄一头撞到了墙上,身体贴着墙滑落下去。 「张玄!」我吓得大叫起来,一把推开还傻站着的枪哥冲过去。刚才还在冷静说话的张玄死了一样倒在地上,我费力地扳过他的身体,露出正脸来。他的眼睛闭得紧紧的,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就出了一头的冷汗。我把手贴到他额头上,不由的一个哆嗦。 太凉了。简直不像是活人的身体,不,连死人也没有这么冰得冻人的。他整个人靠在我怀里,隔着衣服就足够让我不停哆嗦。这样的张玄,就像是我们刚才在悬崖边上看到的那个玄玉石台一样,如果不是手下的皮肤还是柔软的,我简直以为他变成了一座雕像。 「他怎么了?」枪哥凑了过来,迟疑地问着。 「我怎么知道!」我心急如焚地来回折腾着张玄,把他翻过来覆过去看了个遍,最后在他手肘下面发现了一个伤口。只有小拇指大小,可是却很深,好像有人把什么东西狠狠扎进去过一样,伤口没有血流出来,里面凝固了黑色的果冻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差点跳起来,「这东西……」 「小明的牙齿上有毒。」说话的人是九叔。可是他站在很远的地方,并没有靠过来看看的意思。他双手抄着兜,下地之前的九叔还会流露出阴森装逼的boss气质,现在的他却好像脸上戴了面具一样,我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你怎么知道?」我连忙看向他,「九叔,你见过这种毒对吗?你知道怎么办的对吧?!」 九叔垂眼看着地面,半天才抬起头来,表情麻木:「我见过。因为刚才被咬伤的人,不止他一个。」 在我难以置信的注视下,九叔抽出了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右手。他的手在难以抑制地发抖,从中指指节到手腕的地方,一大片被刮擦出的伤口,创面的位置是和张玄那个口子一样的黑色。 「九叔!」枪哥大喊起来,「你……该死的,受伤了为什么刚才不说?」 「因为没有必要。」 「……」 我曾经说过,九叔天生一张嘲讽的脸。他总能让别人在最同情他的时候瞬间逆转到他的敌对阵营。他低下头,好像没事人一样仔细看着自己的手背,一边拿出了自己的匕首,缓慢而用力地在自己手背上划了一刀。伤口很深,却没有血流出来。 「血液已经凝固了,没有痛觉,而且范围正在迅速扩大。」九叔声音平静地做着病理报告,「是很厉害的毒,我刚才试了解毒药剂,没有效果。」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淡定啊!」枪哥大吼着,「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下去吗?妈蛋的任守你的龙髓呢?拿出来啊!那东西都能起死回生的,解毒肯定更不在话下对吧?!」 「滚得远远的。」九叔冷冷说道,「该死的时候,就得死,枪兵,我早就告诉过你不是吗?」 枪哥难以置信地盯着九叔,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我连忙捂住耳朵。果不其然,下一秒破口大骂就爆发了出来。 「我『哔——』你个『哔——』!九叔,你以为这是谁的事?!你要死了知道吗?妈蛋为什么我比你还要捉急啊?该死的时候就得死……你给嫂子找了几十年的药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呢?你是不是觉得她没希望了所以自己也不想活了?我告诉你,就算是尸体,我他妈也会找到復活的方法!所以活下去,都要活下去你听到了吗?!」 那声音在墓道里迴荡着,很久都没停下来。九叔静静听完,只是勾起嘴唇,不是笑,只是个象徵性的动作而已。 「是啊,我试过。所以我更清楚,什么时候的努力完全是徒劳的。」九叔倦怠地挥了挥手,忽然之间好像也站不住了一样,他踉跄了一下,用手撑住了墙壁。 「你们走吧。如果能活着出去的话,帮我照顾好小阮。」 「九叔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终于也走上了枪哥的老路,忍不住咆哮起来,「凭什么你自己不管要丢给我们一个拖油瓶!而且张玄呢?你们俩是一样的毒,你要是死了岂不是在告诉我他也没戏唱了吗?!不带这样不负责任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他和我中的是一样的毒?」九叔反问道。 我噎了一下。 「那个怪物咬住了他,然后好像把什么东西注射进了他的身体里。我看得很清楚。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好像一直都没有说。」九叔轻声说,「我不是说他不会死。张玄不是普通人,他接下来……可能比死更糟糕。」 「我呸!」我急了,「别胡说八道!他会好的……看在你们都挺惨的面子上你也会好的!我们现在只要继续往前走就一定会……」 「别自欺欺人了。任守。」九叔打断了我的话,「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张玄是怎么从秦朝活到现在的?玄玉石台、怪物军队、以食物链形式存在的墓穴守卫……这些东西,你比我更早知道意味着什么不是吗?」
第262页 我动了动嘴唇,手上更紧地抱住了张玄的身体,声音莫名艰涩起来: 「你在胡说八道……才没有,张玄的身体里才没有虫卵!他是个活人,是我男人,才不会变成怪物!」 第142章 作者有话要说:咳,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本文要完结了。 坏消息是——本文要完结了…… 因为作者即将穿越了,所以一次性把存稿放完,结局嘛……是早就定好的,所以不管有什么意见,都请自由的…… 重申:结局和作者无关不许人参公鸡啊不过攻击也无所谓反正作者穿越去了!  乐守说,有种方法可以让张玄变成石像一样的存在,不生不死,长存不灭。 张玄说,那些虫和人类的结合体其实是一种怪物,它们的卵在人体之中,依靠人体的血肉可以休眠上千年。 张玄还说,当我们杀了那四个虫人祭品之后,这个墓穴里的低级怪物会率先甦醒。随后,以它们为食的其他怪物也会慢慢活动起来,从低级到高级,当年秦始皇那支无往而不胜的怪物军队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在地下甦醒过来。 这些东西的意思,是不是说,当年万妖之王的张玄其实也是以这种形式被保存下来的? 「不可能!」我激烈反抗着,「我梦里……乐守说过,张玄復甦之后,他的能力可能没那么强大了。他肯定和那些傢伙的存储方式不一样,我们家张玄只是冷藏保存了,才没有加入化学生物试剂!」 「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有些吃力,」九叔冷笑,「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越到后来,他就变得越强吗?」 「他从这里出来的时候,忘了自己两千年来的所有记忆,所以他才那么接近人类。而现在,他每清醒一点,就往怪物的方向接近一点。你说得没错,张玄和我不一样,他可能不会死,只是他大概会变成彻底的怪物,就和那个小明一样。」 九叔站直了身子,冷漠地看了一眼张玄:「放弃他吧,就和你们放弃我一样。你们两个没有中毒,现在马上出去还有可能活下来,你们……呃!」 他的话没说完,枪哥从他背后勐地一个手刀,直接噼昏了目前攻击防御能力全面下降的九叔。他一只手接住九叔倒下来的身体,另外一只手受不了地扶额:「真是的,有的时候不得不佩服九叔惹人讨厌的本事。明明是为了让我们两个先跑,非得把话说成这样……喂,任守,你别生气啊,他就是嘴贱了点,本质上还是个……」 枪哥语塞,终于也发现九叔本质上也不是个好人了。 他弯腰把九叔扛起来,看了看还坐在地上抱着张玄的我,问道:「能走吗?我扛着他们两个,可能没办法背你了。」 「没问题。」我站起来把张玄扛到背上,一个趔趄,内心悲催飙泪。想我当年从小月氏地下把一个大男人扛出来的时候何等的威武雄壮,到现在终于也体会到了普通天朝软妹的伟大和渺小。我看了一眼枪哥,很不满地嘟囔:「你管九叔干什么?他要死就把他丢下嘛!」 「至少得让他回去把这趟的工资发了吧。」枪哥耸肩,一边把张玄的半个身体移到自己肩膀上。 我们没有往外走,从刚才这一路的怪物分布来看,越往里怪物就越少。现在我们的有效战斗力只有枪哥一个,还是只有物理攻击的后期废物,虽然外面是出口,可是以这种队伍配置突破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还不如往怪物少的里面走,说不定能发现个npc资格证,开启免遇怪模式呢。 往boss基地走,自然不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在枪哥看怪物一样的眼神里,我忍着疼用刀子一点点割开脖子的皮,好在里面那颗肿瘤一样的珠子比较接近外部,我才能在造成不可挽回大出血的情况下完成这次血腥残暴的手术。 珠子取出来的瞬间,我迅速把本来在苍离身体里的龙髓塞回我的身体里面。然而哪怕是这一剎那的换手间隙,我的一条胳膊连同半个肩膀已经迅速变成了枯尸模样。 「任守你演恐怖片啊!」枪哥差点没跳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看着自己那一半柴火棍一样的身体,又伸出指头戳了戳,评价:「嗯,手感和刚才那一小块一样。看来,果然是一旦没有了龙髓我就会死。苍离那货说什么毁了龙髓就可以完全是想坑死我。」 「那你还试验?!你白痴啊!!!」 「稍安勿躁嘛枪哥。这至少说明了,虽然苍离的珠子没有用三个灵魂养着,说不定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可还是能替我延缓尸化速度的。我们是要去秦始皇那里,万一不小心我被他逮住了,至少要保证这货没法拿到他自己养的真品。」 枪哥冥思苦想,然后迟疑地看着我:「你是说……」 我竖起一根指头:「死了也要拖上他!」 枪哥:「……」 我低下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你不知道,现在无论是哪一个龙髓都没办法让我活下去了。我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衰弱,好像是本来硬塞进这个身体里的灵魂要跑了一样。装一个珠子最多能让我多活一会儿,到最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清楚。」 我用力抹了一把脸,低头对手指:「九叔说,下来这趟要有必死的觉悟,我不是开玩笑的。反正我是四十年前的人,早就该……早就该死了不是吗?那么至少死之前让我发挥一点党员的作用吧!」
第263页 「你疯了……」枪哥喃喃着,「张玄怎么办?要是他知道的话……」 「他不会知道的。」我笑了笑,「等他醒过来你就告诉他我去领快递了,让你们先上去,不去就要和他分手。张小玄那么呆,肯定就乖乖和你上去了。」 「……我觉得他不会。」 「为什么?你就这么相信他的智商?」 「不。」枪哥的脸色很难看,「刚才……他好像停止唿吸了。」 本来扛着个男人就足够吃力的我腿一软,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等等!我这个做好了必死觉悟准备当烈士的傢伙还没死,张玄怎么可能先一步壮烈了?这完全不符合主角精神和剧情需要啊! 我爬起来,顾不得连带着摔倒的枪哥和九叔,连滚带爬扑到张玄身上,我把耳朵紧紧贴到张玄胸口,隔着衣服那身体也冰得我脸发麻。我仔细听了很久,也完全没感受到任何心脏的搏动。 「九叔还活着……」枪哥的话没有说下去,他转过头看着我,声音第一次带了颤音,「怎么办?张玄不会是……」 「才没有!」我大喊道,「九叔那个祸害都没死,张玄怎么可能有事?!张玄快起床啊!枪哥说你再不起来他就飢不择食上了我啊,你都不管管吗?!」 枪哥站在一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到最后他长嘆一声,蹲到我身边,一只手按着张玄的脉门探了探。 「完全没有动静了。任守你冷静点,说不定他……哇啊啊!」 枪哥忽然惨叫起来,不是别的,刚才差点被他做了死亡宣判的张玄忽然手一翻,一下子拽住了他摸脉的爪子。 张玄的手比身体还要冰冷,那一下用力极大,被这样一只手抓住,感觉不比被粽子抓着好多少,枪哥勐地挣脱了,差点没直接端枪打过去。 张玄躺在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一双深潭一样的黑眼睛沉沉对着天花板。 我瞪着他,又把耳朵贴回他胸口确认了一下,和刚才一样,没有一点心跳。 没有心跳和脉搏,身体冰冷的人,却能睁开眼睛坐起来。这实在…… 他一只手扶着额头,表情冷静而漠然。半天,他才把视线转移到我身上,这一眼看过来,让我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 那是一双失去了眼白的眼睛,墨一样的黑色布满了眼球,看上去就像是……像是昆虫没有焦距的复眼一样。 「……张玄?你……你还好吗?」我战战兢兢开口。 他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看。见他没反应,我慢慢把一只手颤微微伸到了他面前。 张玄看了看我,又低头看着我的手,好半天才给了一点回应。他抬起手来,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我的手心上。 我:「……」 枪哥:「……」 ……这不是在训练你握手啊亲!你不是狗啊搭什么爪子,要是没事汪一声咱们就赶紧走行吗?!! 「看来他是没事了。」枪哥站起来扛着九叔,一边唾弃着,「这个白痴,害我们白担心。」 我也松了一口气,鄙视这个傢伙的心思也就随之产生了,我把手抽回来,有点埋怨地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 变故就在剎那间产生了。我还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陡然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一股大的吓人的力气把我拽起来,下一秒就被狠狠按到地上,后脑勺勐地磕了一下,我疼得眼泪都在打转,晕晕乎乎睁眼看过去,张玄的脸正在我头顶上,他的两只手按着我的肩膀,几乎想把我摁到地里。 「你……」我想说什么,可他的表情陌生得像是完全不认识我,他歪着头看了我一会儿,忽然间张开嘴就咬了下来。 「砰!」张玄的身子歪了一下,没有咬中我的脖子,刚才枪哥一枪打到了他肩膀上,可是好像橡皮子弹一样,完全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张玄的动作只顿了一下,又是一口咬过来。 「躲开!他疯了!」枪哥大吼着。 我的脑袋往下缩了一下,侥倖没被咬死,肩膀上已经被撕掉了一大块衣服,趁张玄的手松了一下,我连滚带爬逃到一边,摸了摸肩膀,还好上面都是枯骨,也不觉得疼。 「张玄?我是诺诺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拖着哭腔喊着,可是他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一个转身又扑了过来。 「他已经变成怪物了,你跟他讲什么道理!」枪哥把我扑到一边,大喊着,「他身体里果然有虫卵,你没看见吗?他这个样子和一路上我们见过的怪物没有差别!」 我腰上又被撕开一大块,这次出了血,伤口迅速泛起黑色,很快就麻得失去了知觉。 「妈蛋的,拼了!」枪哥把包里的炸药拿出来,「任守,躲开,老子炸也要炸死他!」 「泥奏凯!那可是张玄,你敢动他一根毛,我杀了你!」 「混蛋,你为了个怪物要杀我?!」 「你才怪物你全家都怪物!我也是怪物啊,你有本事来炸死我!」 枪哥背上还背着九叔,他气喘吁吁把我推到一边:「得,我不跟你吵,要是你能让他不伤害我们,老子才懒得动他!你不是跟他有真爱吗?你劝他啊!」 他挑衅地看着我,我也瞪着他,半天功夫,我们两个都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好像从我们开始吵架的时候,张玄就没有再扑过来了。我踮起脚看过去,发现他正蹲在地上,急切地撕扯着什么东西,看样子是刚才从我身上掉下来的。我仔细看了一下,脑子轰的一声响,忽然间就哭了出来。
第264页 「那是什么?」枪哥问,「任守你别吓我,你哭什么啊?」 「……礼物。」 「礼物?」 「张玄送给我的礼物……他让我随身带着的,那些虫子怪物的内脏!血肉模煳的噁心玩意儿!他早就知道了你懂了吗?!」 那些怪物对血腥味特别敏感,他们有些像虫子,大部分情况下都靠对气味的感觉行动…… 他硬把又沉又噁心的虫子内脏塞给我,他一路上都不怎么靠近我们,他受了伤也…… 我哭得泣不成声,泪眼模煳中,我看到张玄终于打开了盒子,他一只手抓起里面噁心的血肉,贪婪地塞进嘴里。他好像无法控制一样不停地吞咽,脸上逐渐被血色覆盖…… 「……快走。」 「什么?」 「我说快跑啊!」我转身沖枪哥大吼着,「你还不懂吗?!张玄故意把这种血腥味很大的东西给我,不就是为了这时候给我们争取逃命时间吗?你还不跑,留在这里等着被他吃掉吗?!」 「这些怪物不可能都是自由行动的,他们没办法靠近秦始皇那里,说明那里一定有什么在控制着他们。只要找到那个东西,就能救张玄。所以我们快走啊!」 「我求求你了,他在等我啊,快走好不好?!!」 第143章 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我们能这样在一起。 你是个闷得要死的宅男式it男,不会家务不懂浪漫生活不能自理,每个月赚来工资后会乖乖上交然后每天等自己的零花钱。我还是那个苦逼的建筑师,每天加班到很晚加班到癫狂,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把凑过来求关注的你拍到一边,然后图画完后又会做好吃的东西给你顺毛。 你的生活我一手包办,我的电脑崩溃的时候会手舞足蹈大喊张小玄快来给我修好,难得不加班的时候你会走路来接我因为不会开车,然后我们两个一起拉着手慢慢走回家。到第二天早晨我在你怀里醒过来,抬头看到你下巴上刚冒出的发青胡茬。 一天,一月,又一年。我们一直走到再也走不动了,最后一个晚上再一起躺进火葬场。 「如果」有这么一天。 「你干嘛?抢我的包……」枪哥一只手扶着死沉的九叔,一只手无力地跟我抢着自己的包裹。 「拿来吧,反正你现在也发挥不出它的作用了,跟着你它会哭的,还不如给我!」我拽,拽,终于成功以天朝软妹子括弧半死反括弧的身份,从首席特种兵手上抢到了包裹。 我蹲在地上拆包,枪哥的包里,就算是弹药匮乏也还是能找出一大堆炸弹手榴弹和微型炸弹的。我左边塞一个右边塞一个,直到发现这样子太像个偷西瓜的,我干脆把东西又全部塞包里,背到背上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跟着你才会哭吧!」枪哥暴躁地说,「你知道哪根线是引线么?拿来!小孩子不能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我对它的了解程度就好像你对妹子的肉体一样清楚!给我,寡人自有妙计。」我打开包裹,从里面找出一根又粗又长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柱子,从旁边搬了一对陪葬,把炸药斜插到了柱子旁边。 「我是学建筑的。」我一边干活一边说,「虽然这个墓不管从构造还是用途看起来都跟地心说一样,可它至少有一点必须得符合科学,那就是——牛顿。」 我对着枪哥竖起一根指头:「力学定律懂不?哎呀就知道你不懂所以我不解释了。总之,这根柱子联合其他几根,是这个墓中心部位的承重柱,往里找应该都能找到,只要把这几根柱子炸掉,这个墓就能从上面塌下来。什么地下河啊一整个沙漠的黄沙啊,任他秦始皇是人是鬼,都逃不出去了。」 枪哥一个暴栗弹我脑门上:「白痴啊你!墓塌下来我们怎么办?你想把你家张玄一起埋下面吗?!」 「no no,我怎么可能用张玄的生命去寻找存在感。枪哥你真没文化,现在盖个小区的破楼都知道分区画樑柱,秦皇陵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道理?里面和外面的承重柱是分开的,就算里面塌下来,短时间内也能保证外围没事。」 枪哥的表情放松了一些,他曲起两根手指头又弹我脑门:「不早说!切,现在看来你恢復记忆还是有点用的嘛,不像张玄,想起来以前就立刻翻脸不认人追杀我们了……」 枪哥看到我瞪他的目光,很识相地闭了嘴。他一甩手把九叔放到旁边:「还有哪几根柱子?我来放,看看你那破技术,炸药包都不会放!」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这是用生命来抢存在感吗?这当然是我一个人的事。」 枪哥:「……」 我挥手:「你别用颜文字骂我啦,看九叔都快翘辫子了,赶紧带他上去看医生是正事,虽然我觉得现在上去他也八成会死在路上。可你至少应该为了工资再尝试一下——对了,我那份工资交给张小玄,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枪哥:「……任守,你什么意思?」 「这你都听不出来?我当然是在交待遗嘱。」 枪哥转身,兇勐掀九叔:「卧槽你这是在交代遗嘱的语气吗?!而且都找到攻略办法了你交代个毛线的遗嘱啊!不管,你这么笨,我这个高智商的不跟过去你绝对办不成事!」 我嘆口气,头痛地垮下肩膀:「枪哥,你别这么热血中二好不好?你看我这个样子,半人半鬼的,跟死又差多远?而且你吆喝着我早就死了很多年了总劝我勇于面对现实吗,现在我勇于面对了你又叨逼叨逼的,烦不烦啊!」
第265页 「我要去。」枪哥坚定地说。 我看他半晌,发现这倒霉孩子不是在开玩笑。 「你很烦啊!」我火大,「再这样下去我就打晕你把你丢出去听到了吗?」 「我要去!」 我继续看他,忽然表情惊讶地一手捂嘴一手指他身后:「枪哥,你看舒道在天上飞!」 枪哥双手环胸表情阴冷,没有一点扭头的意思:「你有点创新精神行吗?我看起来很像红摇那种白痴?还是在你心目中我和舒道才是真爱来着?」 「哎。」我嘆气,忽然站直了身体,表情严肃地看着枪哥,语气诚恳地说:「枪哥,我喜欢你。」 刚才我们吵架的时候,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贴得很近。所以这时候我能清楚地看到他每一个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本来愤怒的表情忽然凝滞下来,有点不敢相信似的张大了嘴,黑黝黝的眼睛里面透着一点幽绿,眼神愣愣地看着我,他的眼睫毛颤抖着,不知所措地张嘴:「任、任守你……」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面迅速拿出早就准备了半天的橡胶棒,用力砸到他脑门上。枪哥忙着发呆,被我打了个正着,只来得及骂出半句「混……」就昏了过去。 我掂了掂手上裹了橡皮依然分量十足的棒子,满意地点头——红摇说的没错,果然面对枪哥只有用妹子的手段才能取胜。 我花了很大力气把枪哥和九叔拖离了爆炸危险区,找了个看起来比较隐蔽的小墓室把他们塞了进去。我对自己的力气相当有信心,短时间内枪哥绝对能醒过来。不过这墓里的环境错综复杂,到那时候他找不到我,九叔又是生命垂危,他肯定能想办法出去找人救命的。至于张玄……他那么厉害那么逆天,只要神智清醒,也一定能活下去。 我扶着墙慢慢往里走,一边抱怨着那两个大男人没事干长一身死沉的肉,一点都不体谅我这种小半个身子都没了知觉的妹子。一边看着哪根柱子顺眼就塞块炸药。 其实刚才的话只有一点不是我在忽悠枪哥。这个墓的结构,的确是中心部位和外面隔离开的,只是中心部位的承重柱却不是我给他指的那几个。我曾经在中心部位被吊着游街过,在水银河正中环绕的区域,一棵长在地底的树,才真正撑起了他最核心的江山。 冥灯两边照,怪物对我笑。粽子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 我去炸国宝,大家不知道,一拉线,跑不了,轰隆一声大家都很好! 我周身洋溢着青春的朝气,一路朝着墓穴最深处跑过去。路边很多陪葬的奴隶尸体群,我看见哪里尸体最多就往哪里塞炸药包。这些平时我最噁心害怕的东西,王者归来之后,现在看起来竟然格外亲切。 你看,他们死了,我还活着;他们躺着,我站着;他们全都是尸体了,我至少还有一半是活人! 其实我是不止一次想过的,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我们都回到最初的地方。我不是当年的我,你也不是有着深重苦难过去的你。我会拉着你的胳膊骄傲地走过所有粽子面前,沖他们大喊:老子有人形了!老子有钱有房了!!老子还有男人了!!!让你们当年天天听我絮叨却不搭理我,哈哈哈羡慕嫉妒恨吧! 可惜,当这扬眉吐气的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我仍然是我,你也仍然是你。我们隔了几千年的时空,我们素昧平生素不相识,我们甚至没有走在一起。 我想你,我爱你。一般的步骤都是这样,可是我们的经歷却完全颠倒了过来。 我爱你。 我想你。 走到最后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现在我身上有两颗龙髓,虽然我已经把脖子里面的用残次品替换了一下,可是真品放在身上,万一他没死透从我尸体上找到的话怎么办? 我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然后右手砸到左手掌上,拐了个弯,旁边是个放陪葬品的小房间。我从左往右数到第三个罐子,很吃力地把陶罐搬起来,把秦始皇养的龙髓放到了罐子抬高的底盘下面。 嗯……我记得原来的愿望是买个带小花园的房子,这样的话我这种经常忘带钥匙的小二逼,就可以把家里的备份钥匙放一把在右手边第三个花盆下面。这里虽然是陶罐,但是我可以假装它是花盆。 备用钥匙我都藏好了,秦始皇你这个锁孔受就等着吧! 我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黄浦江,一脚踩到机关上。一不小心没死,却以狗进食状跌入前方墓门里。我呸掉啃了一口的灰,扯着嗓门大喊:「那个蛋包饭和水漂浮尸老粽子,小爷我回来了,还不速来接驾?!」 第144章 地下也有植物、星空和河流。不过河是水银的,河上漂的是棺材,星空是贵死你一户口本的明珠,至于植物嘛…… 我手里高举着从枪哥的尸体上摸过来的加强版手电筒,强烈的光束穿透了黑暗,照亮前方的景物。缓慢流淌的水银河流呈环绕状,拱迎着中间的一小块陆地。在陆地上面,长着可能是这方圆多少里沙漠里面唯一的植物——一棵树。 这是一棵长在地下的高大乔木。我不知道在这不是怪物就是重金属的地下它是怎么活下来的。树身直径都能有五六米,由于空间限制,这棵树长得矮胖可爱,憨态可掬,盘结的树根往上没多远就是枝干树叶,在有限的空间无限地延伸着。因为长期不见阳光,它的叶子都变成了灰白色。在灯光照射下,肥厚的叶子表面有一层绒绒的毛,看上去还颤巍巍的,像一个个伸开的手掌。靠近它就能闻到一股挺清新的味道,甚至能压过尸体的臭味飘过来。
第266页 秦始皇不愧是开国皇帝,凡事都要做个与众不同,他这地宫和一般的放射式对称式完全不同,整个形状大致像是个钝角v字,末尾还带着个球星尾巴。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一下,就好像「一个没睡醒的司机开直线地铁,骤然发现前方一个锐角拐弯勐打方向盘结果还是没避开撞墙的命运,且发生了爆炸」这件事的全过程路线图。 从入口向内,依次是接引童子、祭品、怪物护卫,层层防守,到了这里,所有陪葬环绕之下,才是秦始皇的棺椁。 之前我在这里的时候没有注意过,出去之后偶尔想了一下,才发现了这里的奇怪之处——秦始皇的棺椁是绕河漂流,而在环绕河流的中间,居然还有一个被秦始皇环绕的东西。就是那棵树。 一棵树的地位,居然比一个自恋的皇帝还要高。这事怎么都蹊跷,我琢磨了很久,结合这次一路过来遇见的东西,才隐约觉得,也许这棵树就是整座墓的控制中心,它通过那种味道控制着整座墓里的怪物护卫,让它们心神俱失,让它们不敢靠近。 我绕河走了一圈,失望地发现所有东西都和我离开的时候一个样,地下工作者们没有趁这段时间修建出一座通往中间大树的桥。只有秦始皇的棺材年復一年不知疲倦地漂在河上。真乃千古第一劳模是也。 看来现在我唯一的选择是踩着棺材板冲浪过去了。 我郁闷地双手托腮蹲在河边看棺材,现在我可没装那根听秦始皇现场直播的天线,听不到他在我脑子里颐指气使。我慢慢腾腾跟着河上漂着的棺材沿着河岸走着,二逼地挥拳喊了两声「沖吧旋风冲锋!」但是秦始皇显然没装离合器和语音控制系统,依旧维持着老爷车的速度慢悠悠往前。 「别这么无情嘛,」我一边走一边说,「好歹也是相对了四十多年的人了,久别重逢你就不想跟我说点什么?现在我知道你是谁了哦,我们可以交流的东西有很多。比如……谈谈你当年焚书坑儒的动机是不是为千年后的学子造福?」 他不搭理我,大概是之前听了我的吐槽进化史之后已经对我的话免疫了。 我走了一会儿,从旁边的陪葬品里面拣出一根长的珊瑚树,壮着胆子隔了河面轻轻戳了戳漂浮的棺材。那盒子乖顺地往里盪了一下,没有动静。 看来他是睡得太久了,已经忘了我这号人了吧? 我戳了戳,又戳了戳,昔日残暴冷酷的天字一号大暴君这时候乖得像一只正常死人,没有一点动静。 我立刻从旁边搬了一块玉石还是水晶的屏风之类的东西,这玩意儿太沉,不能浮在水面上,但是当个梯子供我爬到棺材上还是可以的。那椁是黄铜重椁,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它能漂在水面上,但是我至少能保证多我一个也不会沉下去。 我用玉如意当桨,脚踩始皇棺当船,当年的酒池肉林哪比得上我现在奢侈程度的一根毫毛。遗憾的是,这时候我却完全没工夫自恋,我焦急地划着名船,勐然间屁股下面顿了一下,一种刮擦的感觉隔着棺椁传过来。 棺椁棺椁,自然是有棺有椁。这种皇帝的棺椁,更加是盒子套盒子,一层一层不知道是怕被盗掘了,还是怕里面的人爬出来。 现在隔着这么多层不同材料的盒子,我居然都感觉到了下面的振动,好像有人在里面套了慈禧太后的假指甲,用力抓挠着棺材板一样。那让人耳朵后面发麻的摩擦一阵一阵,登时让我毛骨悚然。 坏菜了,这老粽子刚才故意装蒜,就为了把我骗到棺材上,现在人家准备从里面开罐头出来吃呢。 我加紧了划船的速度。还好还好,最外面这套椁为了装逼,是用黄铜打的,那时候没这么多偷工减料,沉甸甸厚墩墩的一大块,哪怕他里面有瑞士军刀也得割上半天。以防万一,我又用手里的灯狠砸了棺椁上的铜钉,一直砸得棺材板都凹凸不平了才继续勐烈划船。 河流中央的树渐渐近了。这个距离,我能更清楚地看见它浮凸不平的枝干,树干拧成了一道一道,纹路遒劲,好似一条条血管一样,把它从地下不知什么地方吸收来的水分养料输送到枝干上各处。 它的叶子和树干都呈现出一种灰白的颜色,上方的墓顶阻碍了它的生长,枝叶就向四面八方延伸着。从这里看过去,这棵树越发像一个弓着背的壮汉,用嵴樑顶着秦皇陵的明珠穹顶。 靠近了,那种淡淡的清新味道就更加明显。我抽着鼻子用力嗅了嗅,有点像比较高级的樟脑丸。只是这种樟脑丸大概有狂乱效果,能够在驱赶昆虫的同时附加狂化buff。 这种猜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很不靠谱的。我只是觉得整个墓里面最不同寻常的就是这棵树,就推断它能控制张玄。可是到现在这种程度,我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大不了就把这里全部炸掉,反正外面不会受到影响,张玄他们总会出去的……吧? 下面的抓挠声越来越大,好像里面很多层都被破坏掉了一样。我心急如焚地划着名棺材,眼角瞥见刚才我用力砸下去的一颗钉子已经冒了出来,连忙去摁住,可我的动作显然不够快,刚动手,整个黄铜盖子就发出刺耳的「兹拉——」一声,勐地偏出一条缝。 我尖叫了一声,紧紧抓着下面才没被甩出去,我勐地扭头,就看到一条长满了白毛的胳膊从那条缝里伸了出来,长长的指甲几乎弯了过来,那只手毫无目的地在空中乱抓着。我扭头看了看还有一米多的对岸,咬了咬牙,摇摇晃晃站起来跳了过去。
第267页 这可不是立定跳远,在水里面是很难找到着力点的,我半个身子扑到岸上,把陷入水银里面的下半身拖了出来,挣扎着就往中间跑,忽然间身体往前一栽,扭头一看,棺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了岸,那只手伸得长长的,正好抓着我的小腿。 「靠——你不是封建时代的皇帝吗?怎么能摸女孩子的腿这么猥琐啊!在你们那个时候你这样摸了我是要负责的!相信我我绝对会拉低你的后宫水准的千万不要啊!现在还早,回头是岸放了我还是时候!」 我用力蹬,蹬,可秦始皇表示他都不在乎皇帝胳膊上长霉斑了谁还在乎摸腿。五根指甲死死陷入我的肉里面。我疼得龇牙咧嘴,心一横,索性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指甲刀,喀嚓喀嚓把他那五根长指甲全部剪掉了。然后拖着还扎着指甲片的伤腿用力爬了上去。 什么汞中毒,什么尸毒,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管他干什么!我连滚带爬冲到大树的旁边,抖着手在上面寻找安放炸药包的地方。偶然一个回头,差点没吓尿。 陛陛陛陛下……您怎么亲自爬出来了! 我仿佛看到了一只瘦弱型的北极熊,披着一身白毛,一只手推棺盖,一只手撑着地就爬了出来,他抬起头来,那腐烂得连五官窟窿都看不清楚的脸对着我,紧接着就以和他老年人身份绝对不符合的速度爬了过来。那一刻,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你别过来!我警告你我手上有炸药,我会和你同归于尽的!」 他不听劝告,继续往前。我看他如此执迷不悟,一只手扯掉了引线,用力朝地上的爬行者扔过去。 秦始皇不愧是兵马皇帝,他一个神龙摆尾,一只手勐地抓住了空中的炸药,两手一搓,竟然把没爆炸的炸药生生搓成了鞭炮花! 这一下让我魂飞魄散。还没来得及想出下一步对策,始皇陛下已经到了我面前,他伸出一只没被我剪掉指甲的手,用力朝我挥了过来。 只有一侧身体能动,我表示相当不方便。就地一个滚翻让开,再扭头一看,始皇陛下用力太勐,胳膊插到了树干里面,一时拔不出来。 good job!我泪流满面竖大拇指,看着他用力把胳膊往外拔,一边跑过去,把包里的雷管、火药往他的旁边堆,秦始皇勐然回头一个恶狠狠的咆哮,胳膊一下子拔了出来,顺势朝我挥过来。我没躲,感觉半个肩膀都被他打碎掉的同时,也把一根雷管□了被他插出来的树干洞口之中。 粽子的智商一般都不太高,趁他一击即中得意的功夫,我弯腰点了引线,连滚带爬冲下了岸,纵身跳到了黄铜棺椁之中,双手抱头—— 轰! 外面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哪怕在棺材里我也能感到灼烫的热气。从头顶唿啸而过。棺材在水银河中被这股冲击力道推出了十几米,我在里面滚成一团,剧烈咳嗽着,屏息半天,等外面平静下来的时候,我悄悄探出了头。 枪哥的炸药雷管,都是他特制的小型款,所以才没有立刻把墓炸塌掉。我眯着眼睛看过去,河流正中那棵巨树,从我□雷管的位置破开一个大口,树的旁边倒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应该是刚才躲闪不及的秦始皇。 我微微松了口气,准备重新划船过去,把另外一半树给炸塌掉。这次没有了老粽子阻挡,要方便好多。我蹑手蹑脚爬出棺材,正准备划船的时候,忽然间身体僵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向棺材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团灰扑扑的、干枯发皱的东西,从形状和质地上看,很像……进墓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棺材里炸开生出怪物的人类尸体。 第145章 我在秦始皇漂在水银河上的棺材里找了很久,摸遍了每一个角落。这里没有金银陪葬,没有龙袍宝玺,除了一具灰扑扑的炸开的人体,这里什么都没有。而刚才那个一身白毛的爬行者,身上也是没有穿龙袍的。 一个连死了都要让自己的灵魂从千万人背上走过来的皇帝,会在自己的棺材里不放任何陪葬,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袍子就下葬?更何况,他可是追求长生的人,怎么可能在自己的肚子里也放了虫卵,把自己也变成怪物? 我觉得身上有点发冷。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半个身体都变成了干尸血液流不过去的原因。 秦始皇不在这里。这里已经是整个墓穴的中心了,可是他却不在棺材里好好呆着去外面微服私访了。 ……怎么可以这样啊qaq!身为boss你不老老实实呆在刷怪点,撂下一堆烂摊子自个儿跑去玩了!我可是带着必死的觉悟来的,这下可好,我快死了结果发现boss可能混在小兵里在外面残害生灵,我之前那么多英雄主义的心理建设不是全白费了吗掀桌! 张玄怎么办,枪哥怎么办?要是秦始皇带着能操纵张玄的宝贝跑出去弄死了他们两个怎么办?? 我悲哀的看着手上最后一根炸药,十分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继续把剩下半棵树炸掉。最后我决定不管怎么样,还是先上岸看一下。 河流中央的那棵巨树,刚才被白毛怪戳的口子刚刚好,雷管插得深,现在一小半树干已经被炸烂了,到处都是木屑纤维。我站在白毛怪的旁边,鼓足勇气用一根树枝把它翻了过来。白毛在刚才的爆炸里几乎都烧焦了,现在露出的这张脸分外狰狞,我看了半天才确定,刚才那好像五官都腐烂了的脸,实际上是人家根本就没有五官。误会了人家,真是不好意思。
第268页 这根本不是秦始皇,除非他丧心病狂把自己也养成怪物,否则那傢伙根本不知道躲在这个墓的哪里。我不能死,至少在找到那傢伙在哪并确定他得不到真正的龙髓之前,我不能死。 我用树枝把怪物戳到一边,开始看树。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一棵这么粗的树炸开之后的样子。一个巨大的深坑,周围支棱着纤维断面,而在树干中心的位置,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白色物体,椭圆长条状,有一半还掩埋在下面的树干之中。我伸手摸了摸,那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表面粗糙而坚硬,似乎还带着一点暖。它上面有的地方沾着一点粘液,好像是旁边树干上渗出的树浆。 上面的那些描述给了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暖的、硬的、粘的,这些形容词……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对没错!这玩意儿很像一颗刚生出来的蛋!那些猜的满脑袋马赛克的童鞋请自重啊,自重! 我抹开白色表面的粘液,曲起指节噹噹敲了一下,发现这东西是中空的,而且很可能并不厚,只犹豫了一下,我就举起一块石头,用力对着外壳砸了下去。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个同桌,特娘的一个男生,丫曾经翘着兰花指对我说:你知道吗蛋疼的感觉比怀孕疼好几倍所以坏事做尽也不能干这种事啊……现在想起来,果然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对这棵树做了什么也不能砸了人家的蛋啊! 一声咔嚓的脆响,那层外壳果然不厚,被我砸出一个硕大的窟窿。一些黏煳煳的液体流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东西实在太像一颗鸡蛋了。我伸出手戳了戳里面的东西。液体流出来之后,剩下的是一种白色半透明的固体,软软滑滑的,给人一种莫名噁心的感觉。我只戳了一下就吓得收回了手。因为那东西居然也是温热的,而且好像在我摸上去的时候,在我手指头上跳了一下。 我擦,这玩意儿是个活的! 我傻掉一样看着那被我砸碎的蛋,以及里面露出来一小块的半透明固体,那不仅仅是白色,在更深的地方,好像有一些深色的斑块。我低头看了看深入地下的树,树干之中包裹的蛋,还有这宛若活着一样的物质,一个可怕的猜想渐渐浮上心头。 我的大脑之中几乎是一片空白,下意识拿出了手里最后的炸药。这里面可能存在的东西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让我根本不想看到剩下的部分,我手发着抖准备把炸药塞进去,可是在我成功对接之前,一个东西勐地从破洞里伸了出来,准确地捏住了我的脖子。 「呃……」 冰冷、黏腻、疼痛。熟悉的感觉一一袭来,窒息的感觉让我连叫都叫不出来。我被举在空中挣扎着,勉强睁开眼睛,透过模煳的眼泪看过去,捏着我脖子把我举起来的,是一只苍白的手,这只手连同它后面连着的胳膊,都在不断向下滴落着粘液。胳膊上可能刚才被蛋壳刮蹭了一下,一条浅浅的口子留在那里,没有血,惨白的肌肉翻在外面,看上去噁心至极。 碎裂的轻响好像蚂蚁咬噬木头一样密密麻麻响起来,我面前的蛋壳上,裂缝不断蔓延着,白色碎片不断脱落下来,里面的东西在我面前逐渐展示出了全貌。 好像一条巨大的昆虫幼虫躺在树的中心,白色半透明分环节的固体不断蠕动着,只是这些还不是最噁心的。透过表面,一个人的身形若隐若现躺在里面。我看到宽阔的衣服和头顶戴的竹片一样的帽子的黑影,从他肩膀的地方伸出了手,穿透了那谜样固体捏住了我的脖子。大概是我的挣扎让他有些费力,那个人影动了一下,一张惨白的脸骤然从里面贴到了外表上。 我从喉咙里逸出一声无声的尖叫。 那是一张好像溺水而死的人一样的面孔,微微有些浮肿的白,睁着眼睛,正怒视着我的方向,在我看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睛还转了一下,很是狰狞地注视着我。 他穿着龙袍,头上带着帝冠,虽然可怕,可那张脸上依稀还能认出当时在地宫里看到的壁画上男人的模样。毫无疑问,这才是真正的秦始皇。 隔着玻璃一样的白色果冻,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嘴巴一张一合,我听不到声音,可依然能从唇形上读出意思。 ——你迟早会回来的。 我被他举在空中无力挣扎着,因为缺氧而渐渐眩晕的脑海里,所有的东西慢慢连成了一条线。 这个墓的真正核心,才不是什么水银河上的棺椁,而是这棵树,这棵与其说是植物,不如说是动物的树。 张玄说,秦始皇把虫卵植入人的体内,可以吸收人的血肉存活千年。我们在那个镜子大厅里见到各种各样的虫子,可是却清一色全都是战斗系的,唯独没有缺乏战斗能力却能统帅全虫的母虫。 很多群居性昆虫之中都有这样一个存在,没有战斗能力,有着肥硕的体型,专司生育,受到所有虫的保护。它所散发出的味道或者是激素,能指挥所有其他低级虫类。张玄所率领的那支怪物军队,除了一部分高级将领之外,大多数都摆脱不了虫子的外形。有这样一个母虫的存在也不稀奇。 可我却没想到,秦始皇把这个母虫养在了树里面,用植物的根吸收养料养着它,把它做成了保存自己尸体的棺椁,完成了真正的人虫合一! 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噁心死了!
第269页 「我当然会回来……」我从喉咙里往外冒气声,「秦始皇,乐守告诉过你吧……当我回来的时候,会毁掉你的江山社稷,你的一切……」 被关在eva里面的人没法说话,只是捏着我脖子的手更紧了一些。 「……就算是我,也想毁掉你的一切……」 我的事业,我的亲人,我的人生,全都因为他毁掉了…… 张玄被关在地下一千年,张玄被他当成牛马守着军队,也都是因为他…… 那无数惨死的奴隶和工匠,都是因为他…… 「一直听说秦始皇很暴力,现在终于……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感动……」我哽咽着,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里面那张惨白的脸表情漂移了一下。在死人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说实话,挺难得的。 「为了表达谢意,我想送你一份礼物……」我慢慢抬起手。把刚才一直握到汗湿的东西引线扯掉,缓缓地、缓缓丢到了树根处。 ——让你只顾着抓我脖子耍帅!让你不懂得抓敌人要先缴械!我看你这次死不死!!! 我的脑内剧场小人疯狂掀桌狂笑,只是现实中的我却没什么力气这样得瑟了,我有点疲惫地闭上眼睛,默默竖起了死亡g。 死亡g:a.等我回来一起xxoo吧。b.你先走一步这里交给我了。c.这是我男朋友,很帅吧?d.我先出去戳一戳狗眼。 ……原来我的旗帜已经竖了这么久了吗?!不死的话都对不起广大领了便当的动漫先烈们啊!至少我死之前还为党国做出了点贡献,这么说来,我的便当包的也够大份了。 我素来以为,阿q精神是天朝人民最伟大的发明。果然这么一比较之下,我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死也满意了。如果说还有什么可惜的,那大概就是……我没办法确认,那个谁能不能安全出去吧。 我是个废柴,有没有金手指都一样没用的废柴。所以哪怕到临死前,我这盘棋下得也是漏洞百出。我没留后手,保险不足,一切建立在胡猜基础上,哪怕死了都不能保证其他人安全脱出。 这样的我,大概也只有那个呆子会喜欢吧。 秦始皇捏着我脖子耍帅的手松开来,把我这个废物扔到一边,他手忙脚乱想要在炸弹爆炸前从母虫体内脱出,我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嘲笑着千古一帝的狼狈,慢慢闭上了眼睛。 「轰!」 巨大的爆炸声就在我身边响了起来,我的半边身子已经完全变成了干尸,所以也没觉得多疼。只是我闭上眼睛半天,视野里依旧是一片黑暗,没有小天使或者牛头马面或者妈妈。又等了半天,我实在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一张熟悉的脸在我的正上方,漆黑如墨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他一只手臂撑着刚才水银河之中的黄铜棺材板,挡在我头上,看见我睁开眼,那张呆脸上现出了我已经很熟悉的小郁闷表情。他低头认错:「对不起。」 对不起,来晚了。 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对不起,我肚子又饿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到达这里的,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恢復,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受控制。经歷了太多恐怖事件,到现在,我已经彻底撑不住了。 我抹掉他脸上的血迹,一边哭着用唯一一只还有知觉的手臂勾住他脖子:「你的确对不起我,混蛋张小玄——脸上脏兮兮的全是血,很难洗啊!」 第146章 「早给你说了下地要随身带着肥皂,你天天连刀都带着怎么就不知道带肥皂?」我一边埋怨一边用袖子给张玄擦血。 「对不起。」张玄低头乖乖道歉。 「朕……」 「肚子痛不痛?刚才看见你吃……对了我这里有胃药,饿了吗?还有饼干和肉罐头,我去怪不得这么沉。」 「嗯。」张玄接过来,准备吃。 「汝等……」 「洗手!你乱摸脏东西,拉肚子怎么办?呃……我没事,别乱摸我肩膀,没看见也变成脏东西了吗?不疼……都说了不疼你别乱摸啦!」 「对不起。」张玄继续摸,道歉。 「吱——」 我们两个停止了万恶的秀恩爱,往旁边发出尖锐声音的地方看过去,张玄难得地皱了眉头,很不高兴地瞪过去。我连忙捂他的眼睛,谴责他:「别瞪人家啊,怎么说那也是秦始皇,你曾经的万恶的上司。被咱们无视了这么久,都不兴人家叫一声?要有礼貌!」 被我们无视了很久的真品&秦始皇已经完全从母虫体内脱了出来,他现在的状况有点像科幻小说里冷藏了上千年甦醒的人类,四肢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肌无力地趴在地上,湿淋淋的身体苍白的皮肤,瞪着一双有点突出的眼睛恶狠狠看着我们。我只看了他一眼就不满意了。为嘛同样是呆了两千年,我半个身子便成了粽子,张玄变成了怪物,这傢伙除了有点像某着名秃头无鼻怪大叔以外,依旧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这不公平! 「喂,」我戳张玄,「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他现在还和活人一样,神智清晰长相可人,他不是最终boss吗?这不科学啊。」 张玄完全无视我的问题,把我放到他背上,扭头拿了刀就准备走。 「尔等……站住!竟敢无视朕,汝等必将……」 秦始皇的声音都有点发抖了,可能因为在水里泡得太久了,他话都说得不怎么流利,更加令人同情的是那种半文半白的文风……其实在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这傢伙嘴巴里一口一个威严一个尊贵的,说的话也是十足的离骚体。但他后来发现跟我这个文盲说这种话不亚于对牛弹琴,加上我因为无聊叨逼的话比他多得多,夜以继日,就被我这个没文化的带成了这种糟心的装文艺不成反被哔风格。
第270页 我趴在张玄背上略同情地看着他,戳张玄后脑勺:「你曾经的上司在叫你哎,不理会没关系吗?」 「没事。」 「我的意思是,他还活着,不去补刀可是兵家大忌啊。」 「……」 闻言,张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本来因为我的一句话恶狠狠瞪着我恨不得生吞了我的秦始皇,撞到张玄的眼神之后,目光里更加带了几分阴沉和狠戾。 「张玄,连你也要背叛朕?」 「我从未忠于任何人。」张玄的目光格外冷静,「现在,我只想忠于一个人。」 秦始皇的表情好像是生吞了一整只青蛙。 「你别忘了……」他咬牙切齿从齿缝里挤字,「是谁让你活到现在的,朕能让你活下来,自然也能轻易让你去死!」 张玄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地注视着他。 「把那个女人给我,朕姑且饶你不死。深渊之下的军队已经聚齐了,只待最后一步,朕即将君临天下!」 深渊下的军队? 这个墓中的确是有个深渊,但是……那里面不是诞生初级虫虫饲料的地方吗?怎么在下面还有军队? 我不安地动了一下,却被张玄一只手轻轻按住。秦始皇的那句话好像终于触动了他,他拔出刀来,慢慢地一步步走近了地上的秦始皇。 「张玄!你胆敢弒君?!别忘了,你和别的怪物不一样,因为你体内的卵是被乐守特别照顾过的,只要朕……」 张玄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了眼帘。 「你是说,虫卵?」 「你不知道吗?哈!你以为乐守那个女人是什么好东西?她给你的东西,会让你丧失身为人类的一切思想,受制于母虫的控制,只要朕愿意,你随时会变成……」 「怪物,什么都无所谓。」张玄的刀贴到了秦始皇的脖子旁边,他居高临下看着下面那个噁心的东西,离开母虫体内之后,本来还算完好的皮肤开始一点点皱缩溃烂,在我面前,那个还在趾高气昂说话的人正在一点点失去人形。直到现在我才相信他是真的死了,不知道树里面那个巨大的母虫有什么作用,才让他能以现在的样子和我们说话。 张玄的声音冷漠至极:「不管我是什么人,不管我是不是人,有一个人说过,她都会和我在一起。从前我在你手下效力,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现在……我想活着,和她在一起。若你胆敢妨碍我,还是去死吧。」 他微微弯着腰,手中长刀紧贴秦始皇的脖子,字字冷若冰霜。一番话说下来,好像地上那个可怜的怪物根本不是歷史上伟大的秦始皇,好像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秦始皇的表情仅仅愣了一瞬,紧接着就变成了扭曲的极怒,他勐地转过头来,越过张玄的肩膀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声音阴鹜地说:「既然如此……守,杀了你面前的那个人。」 他是看着我说的。 我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响。那个眼神,那种声音……我实在是太熟悉了。过去的四十年里,我每天都能在脑中听到这种声音,每一次身不由己的动作,每一次受到的万蚁噬心一样的惩罚,都伴随着这种恶意的目光。那时候我没见过秦始皇的本人,现在看到本尊之后,那种刻入骨髓的恐惧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占领了我的全身。 我距离张玄太近了,而他的后背正对着我。想要杀他,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难事。我发着抖,几乎就想下意识去掐背着我的张玄的脖子,可我的手还没来得及动作,只听见「噗嗤」一声,张玄的刀已经毫不犹豫砍断了秦始皇的脖子。 我:「……」 秦始皇:「……」 张玄一愣,连忙丢了手里的刀,举起双手扭头,犯了错一样看着我:「不……我还没说完呢,是我的手自己动作的!」 我:「……我日……」 他那一刀实在是狠,连皮带骨头几乎把秦始皇的整个脑袋都削了下去。地上那个半人半鬼的傢伙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的手抖抖索索摸上了自己的脖子,想要说什么,却再也没办法发出声音。 我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指着他说:「你你你……你不会是想要用我脖子里的龙髓控制我的身体吧?你怎么不早说!我早把那玩意儿掉包了!可是还不对,张玄怎么会……」 张玄看我:「家里的钥匙在右手边第三个花盆下面。你怕我忘了,原来告诉我好多遍。」 说着,他用刀在胳膊上割开一个小口子——那里原来是被小明咬伤的一个黑洞,现在里面好整以暇躺着一颗红得诡异的珠子。 我:「……」 我掉包过的龙髓被张玄捡到→张玄把花盆下面的龙髓塞到了伤口里恢復了人性→张玄恍然大悟跑来找我→秦始皇命令「我」杀了你面前的男人→张玄就把秦始皇杀掉了。 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干得好,张小玄……不!干得好,秦始皇!您不愧是千古一帝,下命令都如此有水准!什么「杀了你面前的那个人」,要是他直接说「杀了张玄」,那结果必须是张玄抹脖子自尽啊! 我,任守,在秦皇地宫中上了血的一课,课题名为《说话的艺术》。 头都掉了一半的秦始皇,如果他体内还有血的话,现在必然是一脸血地瞪着我们两个。可是他在那个母虫体内呆了太久,好像血都流干了,脖子上的伤口白惨惨一片,他想要说话,可是断了的气管和声带根本不支持这种功能,他只能发出濒死的气声,恨不得我们自相残杀地注视着我们。
第271页 张玄只是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最后在我的安慰下冷静下来。他满怀愧疚地看着秦始皇:「对不起。」 秦始皇:「……」 「不该听你的话杀了你。」 秦始皇:「…………」 「诺诺说boss便当前都有很多话要说,应该听你说完的。」 ……不能说话的秦始皇颤抖地竖起了中指。 我曾经对着水银河上的棺材做过无数次这个动作,每次都被他惩罚,现在看来我还是卓有成效的,起码我教会了千古一帝如何比中指。 没有得到对方原谅的张小玄抬起头来,看我,目光示意:我道歉了,可他不说没关系,怎么办? 我摸他头,顺毛:「补刀,然后我们走人。」 张玄还在为自己刚才没让人家把话说完就动手而懊恼不已,我嘆了口气,拿过他的刀准备接替他的补刀任务。我走到秦始皇旁边,从上面看下去,这个周身溃烂、站都站不起来的可怜东西,很难想像这就是当年叱咤风云,设下一大盘棋想要长生不老的秦始皇。 「谁都别埋怨了。」我举起刀,一边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永垂不朽。想要报仇的话,等我们两个死了以后,你提前去阎王那里打小报告,让单位不接收我们好了。」 那张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恶狠狠的弧度,他发不出声音,可是嘴巴却一张一合的,很神奇地,我居然又一次读懂了他在说什么。 「『我们一个都别想走』?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没了龙髓,虫卵控制不了张玄,没了母虫棺椁,你还想……」 我遽然瞪大了眼睛。 那个噁心的身体,在我惊悚的目光下,开始缓慢膨胀起来,他像一个雨后迅速生长的蘑菇,开始有透明的白色触鬚从他的腹腔、后背、脖子里面探出来。一条触鬚卷上了我的脚踝,被我用长冥迅速砍断。我往后退了一步,惊恐地大喊着:「你……混蛋,你居然真的敢在自己的身体里也放虫卵!!!」 第147章 不知道有多少重口味的同志和我一样,吃饭的时候喜欢用动物世界佐餐。伴随着赵忠祥爷爷那青春不再的声线,各种爬行类节肢类从你面前列队而过,能起到很好的减肥效果。 可是现在我发誓以后准备看今日说法减肥了。看着面前崭新出炉的虫子,我觉得就连贝爷都感觉累的不会再爱了! 那只白花花的虫子有着锋利且向下滴着毒液的大颚,半透明状的肥大腹部后面,挺着个产卵管道一类的锐角针,它的行动有些笨拙,可是由于体型很大,竟然能够用兰博基尼的速度向我们靠近,不愧是始皇号初代机! 我趴在张玄背后渡河的时候回了一下头,顿时魂飞魄散,那只大虫子头上还顶着秦始皇的帝王帽,竟然一个打滚直接跳入了连我都避之不及的水银河里面,蠕动着朝我们游过来。我勾着张玄脖子的手紧了一下,张小玄划棺材的速度顿时快了不少。他本来就是开了外挂的存在,生生赶在虫子过河之前上了岸。 「等等!」我拍了拍他,从他背上爬下来,忙不迭在岸边架起一个架子,把包里压底的东西手忙脚乱架上去,然后把两边的绝缘夹子扯掉扔进河里,拍着张玄的背让他赶快走。 「什么?」 「哦?那个啊,小型发电机。枪哥原来给车上的探照灯充电的,电极绝缘被我撕了,嘿嘿,不都说水银导电性能好吗,那虫子……」 我话还没说完,后面就传来了一声悽厉的惨叫,我回头看过去,初号机正在水银河中间痛苦地抽搐翻滚着,只可惜只是一会儿工夫,它就一尾巴把小型发电机抽飞了。 「……」我迅速扭头,指挥张玄:「继续跑。」 路过殉葬坑的时候,我又拍他后背:「等等!这里这里……」 我在他口袋里摸了半天,还好张玄刚才即使丧失了神智,也没把我给他装好的东西丢掉。我摸出一盒火柴,划着名往尸体堆里面一扔,张玄在下面点燃之前沖了出去。 「来的时候藏了不少炸药,」我挠着头说,「本来想要自我了断的,现在嘛……」 张玄背着我的手臂勐地紧了一下,我连忙安抚他:「现在绝对不想要了!我们一定会出去的,这些东西只要对付它就够了!」 说着,我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头遥望,装模作样嗅了一下:「我好像闻到烤肉的味道了,出去以后咱们野外烧烤好吗?」 张玄:「……」 「……不好意思,『出去以后……』好像也是死亡g之一t_t我还是闭嘴好了……」 我进来的时候全凭兴致,看着哪里尸体比较多就插块炸药包,现在这些风干了千年的东西燃烧起来,我们的身后很快变成了一片火海。那倒霉的虫子先是被淹,然后被电,现在被烧,我能感觉到身后的怒气槽在不断积蓄力量,只等待某一刻…… 「趴下!」张玄背对着虫子,却好像比我还清楚情况。他勐地一个俯身,技艺娴熟地把我从背上换到肩膀上,往旁边勐地一扑,让过了从背后喷来的一道黑紫色液体,石壁上被淋淋漓漓泼了一片,石头很快变黑冒出白烟,看得我一阵毛骨悚然,回头看过去,不知道是被烧焦了还是怎么地,本来肥大白胖的虫子,从头部往下竟然覆盖上了一层黑色的亮晶晶的东西。
第272页 「它在迅速生长。」张玄简短地解释着,一边拔刀在手,反手割断了穿透火海伸过来的触手。 我掰了掰指头:大牙,毒液,触手,进化。初号机简直是堪比山寨机的存在,各种功能集于一身,实在太逆天了。 「你行吗?」我担忧地看着自家好像诺基亚一样的张小玄,「你还受了伤中了毒,虫卵也没取出来,万一……」 「没关系。」张玄迅速挥刀,刺穿了前方薄薄的石壁,抄近道沖了出去。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只要杀了他我们就能出去,这次没有人打扰。我和枪兵都学会了,也有结婚证了,等你好了之后我们……」 张玄挥刀斩始皇,顺便摇尾巴。 「……」我特别想代替始皇消灭他怎么破? 事实上的战斗远没有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我眼睁睁看着那只虫子长出了黑色甲壳、翅膀和毒螯,好像美少女战士变身完成之后一样,张牙舞爪地扑向我们。因为顾及到我没办法放手攻击,张玄躲避攻击的动作越发高难度,我觉得自己好像坐上了过山车一样,颠簸得几次都以为是死神来了现场版。这过山车还是没有安全带的。我一只手已经变成了干尸没法动弹,另外一只手艰难地抓着张玄的肩膀,他身上都是血,张玄身体一个急转,我的手从他的肩膀上滑脱出去,整个人都被甩到了空中。 「诺——」张玄勐地转身想把我捞回去,可是背后母虫的大螯已经夹到他背后,迫不得已之下,张玄抽刀迎上,已经没办法再接住我了。 我在空中强忍着天旋地转,努力调整姿势,尽量想让自己已经没知觉的那一半身体着地。免得太疼而影响下一步动作。可是抛物线的动作却被什么人从半中央打破了。我在落地之前被一只手拉了一下,勐地落入了一个怀抱里。金属拉链从我脸颊上刮擦过去,生疼生疼的。这人周身都瀰漫着呛鼻的硝磺味道,呛得我一阵咳嗽。 「任守你这个笨蛋!刚才把我敲晕掉,现在还不是要靠我来救你?还有张玄,你他娘的连自个儿的女人都护不住,在那里吹嘘个毛线啊!!!」 熟悉的暴躁到跳脚的怒吼,熟悉的气味,手指头下面是捏都捏不起来的结实身体。那人一边骂骂咧咧地,一边动作很轻地把我放下来,枪哥斜着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突然啐了一口:「边呆着去!知道自己废就别在这儿添乱了。」 我傻了一样看他:「你……你怎么来了?九叔呢?」 枪哥利索地给手里的东西上膛:「我刚才找到了一条路,把他送了上去,顺便补充了弹药——你让开,早看你不顺眼了,男人的战场,关你这个小丫头什么事?」 枪哥眯起眼睛,微微瞄了一下,还没等我喊出「那边还有张玄啊你注意点!」已经果断按下了扳机。轰的一声巨响,子弹准确击中了母虫缺乏铠甲保护的最脆弱的腹部。 碎石与硝烟之中,枪哥的身形昂藏而立,他洋洋得意地看我一眼:「看到了吗?这里我们两个足够搞定,至于你——在那里等着我们一起出去就好!」 狙击手与近战刺客。这两种战斗力合在一起,就不是叠加了。张玄和枪哥都是合作多年的,他们两个夹带着我这个废物,边打边退,到了我们进来时候的那个深渊的地方,母虫已经遍体鳞伤了。 「走这边!」枪哥高声叫着,「来的路被怪物堵上了,我在那里发现了一条路,快点!出去之后,就把这傢伙和下面的怪物一起炸死在这儿!」 曾经空旷平坦的悬崖之上,如今遍布着战斗之后各种怪物的尸首。遍地都是红色绿色黄色的血,看上去噁心至极。我跟着他们跌跌撞撞跑着,无意往深渊里一瞄,正好看见那让我终生都无法忘却的一幕—— 深渊之中,原本是漆黑得如同缭绕了千年的黑雾。可是我那一眼看过去,竟然在里面看到了一抹别的颜色。我看到一个人站在黑雾之中,长发圆脸、面容慈和的女人,一脸快乐的无忧无虑的笑,她站在黑色之中朝我挥了挥手,嘴唇动了一下,好像在叫我的名字,却在下一秒眨眼不见。 我依然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一片黑雾。鼻腔酸软得差点没哭出来。 「妈……妈妈!」 枪哥勐地拉了我一把,百忙之中抽空沖我大喊:「任守,你在愣什么?这时候是能发呆的时候吗?!」 「不是……我、我看见了……」 「别往下面看!」张玄转过头来盯着我,「那里什么都没有,别看!」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看到深渊的黑雾之中,一条巨大的尾巴在下面一翻而过,露出一截黑白相间的嵴背。好像有一头大到无法想像的鲸鱼刚刚路过黑色的海面,只是它和刚才妈妈的幻影一样,也是转眼不见了。 我和枪哥一起默默注视着深渊。 「餵……任守,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艘航空母舰开过去了……」 「胡说八道,明明是妈妈和鲸鱼。」 「……所以说,那下面到底是什么?」 我们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什么。张玄一刀砍断母虫的一条腿,伴着一声悽厉的惨叫,一脚把母虫踢落深渊。他一只手夹着我,踹了枪哥一脚,我们一起沖入了枪哥刚刚发现的通道。我匆忙回头看了一眼,从那深渊之中,好像有什么巨大的看不清楚形状的东西慢慢涌了上来。
第273页 像是一团充满恶意的黑雾。渐渐露出了两只灯塔一样的眼睛。 第148章 「我真的看到了航空母舰。」枪哥在路上一再重复,「你这是不相信我狙击手的视力而相信自己的三百度近视吗?任守你这是在公然挑战科学的存在性!」 「我也再重复一遍,我真的看到了鲸鱼和我妈,这两者和航空母舰有半点相似吗?」我抓头,「你没常识不代表我必须要和你一样脑残啊!」 我转头,问张玄:「张小玄,你说呢?那里面是什么?」 张玄抬头望天,凝神思索了一会儿:「荷包蛋。」 荷包蛋荷包蛋荷包蛋…… 在我看到鲸鱼翻身枪哥看到航母出海的时候,我们可爱的张小玄在深渊里看到了一只外焦里嫩的荷包蛋,对没错就是说不定你每天都会打照面的荷!包!蛋! 「可、可怜的张玄……」我抹眼泪,「这娃真的饿得惨了,居然都出现了这种不上道的错觉。乖,出去一定给你煎一只最好的荷包蛋!」 「都别吵了,」枪哥忽然低声说,「我想……大概我们都是对的,深渊里那些东西都是真正存在的。」 枪哥出了一道题目:《论妈妈、鲸鱼、航空母舰与荷包蛋的兼容性》。我的答案是——兼容个球。 「我不是那个意思!」枪哥烦躁地挥手,「我是说,说不定每个人在那里面看到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那个深渊太诡异了,不是吗?你看不清下面有什么,不知道它通往哪里。我曾经看过一篇科幻小说,人类在地上发现了这么个大洞,他们把很多东西扔了进去,结果是——若干年后,那些东西又从上面全部掉了下来。洞穴,是人类最了解也最不了解的存在。」 我琢磨了一会儿他的话的意思,才揣测着说:「你是说,这个深渊是厄里斯魔镜,或者机器猫的肚兜?我想什么就能看见什么?」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啊?你家张玄不是在那边上望穿了几千年吗?问他去!」枪哥不耐烦。 我狠狠瞪了这个戳我家张玄伤疤的人一眼。可是张玄好像并不太在意,他凝滞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下面有个东西。」 「我不知道它是谁,从哪里来的,好像从建造墓穴的时候它就存在于这里。它在下面从来不说话,可我知道他们是活着的。」 「你不知道?等等,他不是你手下的小字辈兵吗?」 张玄茫然抬头:「我没见过它,不会起名字。」 「……」 「都别说了。」枪哥头疼地说,「我大概猜明白了,任守,你还记得吗?这座黄金城是一座化石之城,说不定那深渊根本不是人工挖的。在建造陵墓的时候它就存在,那里面的东西是什么,连秦始皇都不太清楚。」 枪哥换了严肃脸:「这地方不对劲,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我们沿着枪哥发现的崭新道路走,一路上还是遇到了不少怪物。不过这些可爱的小傢伙好像完全没工夫顾及我们,它们沿着墓道疯狂往前跑,好像后面有凤姐狂追一样。只是它们身上都有奇怪的重伤,跑不了多久就扑倒在了地上,挣扎两下咽气。 「看样子,后面有个连他们都害怕的东西。」枪哥瞥了一眼旁边一路的尸体,说道,「深渊里的那个怪物,好像不知怎么回事甦醒了。」 「他出不来。」张玄说道,「他说,没有『钥匙』。他只能呆在那里。」 「『钥匙』?那是什么?」 张玄茫然:「不知道,他一直跟我要钥匙。可我真的没有。」 这时候我们已经跑到了墓道的尽头,前面是一片被炸塌的废墟。因为张玄受伤的原因,枪哥一只手把我扛到肩上,率先往上爬,一边说道:「什么都不用管。管他是什么,车里面还有硝化甘油若干,只要我们上去了,下面的一切都会成为废墟。」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有些兴奋的回头:「对了,你们知道吗?这条通道外面是一座山。好像正好是几年前我们发现张玄的地方!命运真是一个圈啊,我们晃了这么久,还是走到了原点……」 枪哥一边絮絮叨叨着,一边把我扔了上去。自己爬上来以后去车里找到一堆盒子瓶子,抱着又往洞里走。 外面的天还没有亮。我感到了夜风的凉意,带着湿润的水汽,抬起头来的时候,星空和月亮清澈得好像被水洗过。这里有水、有生命,朝气蓬勃,这里距离沙漠好像已经很远了。 「不远。」枪哥看着我询问的目光说道,「别看这儿跟天堂一样,其实就在那片沙漠隔壁,要不然,我也不能把车找回来啊。」 他摇了摇头:「你呆着别动,我跟张玄下去把洞给炸了。下面全都是糟心的怪物,不能让它们出来祸害这无辜的沙漠。」 我点了点头。直到再看见天空才知道自己有多累。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无敌粽子身体了,更加上半个身子殭尸化生死未卜前途叵测,另外半个身子还有着小伤无数,现在的我只觉得脑子里面跳着疼。 我们已经安全了,我家男人开着外挂可靠得不得了,我基友跟我男人也是好基友,虽然二了点但是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他们很快就能干完扫尾工作,然后我们一起抓只兔子烤着吃。 我带了点高考结束一般的满足感半靠着洞口边,看下面的两个人干活。他们忙着在各个地方安放炸药。秦皇地宫的上方,有着地下河流,河流上方还有沙漠,只要在合适的地方放好炸药,所有辉煌与惨烈都能转瞬埋入地下。
第274页 张玄给几只没死绝的怪物补了刀的功夫,枪哥已经干完了活。他一只手攀着石头往上爬,回头对张玄说道:「我要炸了,你还不出来?」 张玄应了一声,干脆地挥刀砍断绳子,一拉引线就瞬移到了洞口。我连忙上去,很狗腿地伸出一只手准备拉他上来。 张玄满是尘土血迹的手刚拉上我的时候,我听到洞里好像有什么声音。不是爆炸,不是怪物们临死前的惨叫,那声音在张玄背后响起来,很是飘渺,好像有什么人在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说话。 张玄的动作勐地停了一下。他回过头去,凝望着远处的黑暗。 「张玄?你还不上来?」他一瞬间变得恍惚的表情让我有些忐忑,我喊了他一声,张玄才回过头来,用力拉住了我的手,脚踩着石头就准备上来。 枪哥的洞口开得很窄,张玄的身子一挡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正在这个时候,我又一次听到了洞里的声音。很轻的一声唿喊,像是一个女人在呢喃着爱人的名字。缥缈得让我几乎把它当做是错觉。 可是这并不是错觉,张玄也回过头去,看着背后。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一样,眼睛微微睁大,脸上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好像在回应那个声音一样,说出来的话,也是我听不懂的。 「张玄,你看到了什么?」一股骤然升起的恐慌让我叫起来,张玄回过头看着我,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握在我手上的力量骤然加大。张玄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人拉住了一样,勐地沉了下去。我被那力量拉的一个趔趄,几乎一头栽进洞里。 下一秒,手上的力量松了下去。我看到刚才我们出来的洞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瀰漫了浓重的黑雾,好像有实体一样缭绕着。而张玄就在这黑暗中迅速消失不见。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浓重的黑雾吞没了。 我依然维持着伸手拉他的动作,怔怔看着洞中的黑暗。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拉不动就说一声啊任守!马上就要爆炸了!」枪哥恼火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他一把拽住我的衣服,把我往后一扯,却因为用力过大两个人一起栽了下去。枪哥来不及看清楚状况,一个翻身就把我压在地上,他整个人趴在我身上,我们身后的洞穴中发出一声闷闷的巨响,大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从地下传来的隆隆回音。 「该死的,你们两个怎么这么轻,连张玄也……任、任守?你干什么?等等,张玄在哪里?!」 枪哥惊疑不定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来。只是我却完全没心情理会他在说什么了。我发了疯一样用唯一能动的手刨着石头,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枪哥从后面扶着我的肩膀,迟疑着问:「任守?你冷静点,你现在的身体不能……」 「闪开!」我勐地挥开他的手,转过头去的时候眼前一片模煳,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泣不成声了。 「张玄……张玄他还在里面啊!」我哭着喊出来,「来帮忙啊枪哥!求求你,我们要把他挖出来啊!!!」 我们在那座山上停留了五天,吃光了所有食物,只是到最后,我们一直在挖的地道都没有见到任何张玄的痕迹。 「我们当年,就是在这座山头上碰上的张玄。」枪哥的表情平静,他吸了一口烟,说道:「那时候他大半个身子都埋在地下,一身都是血。我根本没想到他能活过来。现在想来,应该是他拼了性命,才从那个地下逃了出来。」 我抬起头来,木然地看着他。 「……你不明白我想说什么吗?任守,那个时候,地下的怪物还没有甦醒,上方的地下水层也没有坍塌。而他已经要拼上命才能出来。现在他受了重伤,里面有个怪物,还被生生埋了进去,你觉得他生还的可能有多大?」 「……」我不搭理他,继续弯腰挖土。 「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枪哥两步跨过土堆,单手拎着我的脖子就把我拽起来,「他不可能活下来了,你清醒一点行吗?!」 「胡说!你也说了,上次遇到他根本没想到他能活过来,可是他还是活下来遇到了我不是吗?所以这次也一定没问题的,张玄一定在等我把他挖出来,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亲人了,要是我不管他,他要怎么办?」 「你以为我不想管他吗?!」枪哥愤怒地一拳砸到地上,「你以为……我就是那么冷血无情,一点都不在乎朋友的死活吗?告诉你,身边的朋友离开我的事情,我经歷得太多了,所以才更加知道,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任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们下来的时候是五个人,现在苍离死在了里面,九叔在医院里性命垂危,张玄生死未卜,你也是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要是你也死了,我一个人活着很有意思吗?!」 我垂下眼看了看自己依然是半个身子毫无知觉的身体,咧了咧嘴:「我没关系,你看,至少现在不再扩大了不是吗?而且这种怪毛病,哪个医生都治不好的。有办法解决这个的人,我得马上把他挖出来才行……」 枪哥闭了闭眼,深唿吸才抑制住那元首一般的神之颤抖。他的声音冷了许多:「这么说,就算他死了你也要守在这儿?你明白吗,现在的你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不知道还是不是不死之躯,不知道能活多久,就算这样,你也要等他吗?!」
第275页 「没错。」我不假思索回答,「他活着,我就是他的人,他要是死了,我就做他的守。就好像我当年呆在地下的四十年一样,只要我还能动,就要守着他的尸体!」 像枪哥这种生下来就在阳光下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在黑暗的地下呆上几十上百年的寂寞。等待,寂静,绝望……我从这样的地方出来之后,物是人非,而唯一能证明我存在的,只有张玄。 现在,同样地,能证明他存在的人,也只有我了。如果我不在这里陪着他,还有谁能记得他存在过? 枪哥目光定定地看着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很好……任守,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决定把我们这些人全抛下,像个白痴言情主角一样守着他的尸体了?」 「他才没死。」我小声嘟囔,「而且我本来就是言情主角好吧……」 「好!」枪哥大吼一声,「很好,任守,你以为全天下就你最痴情对吧?你要等?很好,老子陪着你等!」 说完,枪哥毫不犹豫转身走了出去,他上了车,用惊人的气势发动了车子,越野车勐兽一样绝尘而去。 我傻站在原地,不断怀疑刚才我是不是听错了他的台词。 若你的存在再也没有谁能见证。 若这个世界和你毫无关系。 你是愿意等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还是就此浑浑噩噩继续活下去? 好像当初张玄选择在地下等待的千年,好像乐守和苍离选择的死亡之后的復仇,好像我,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选择的一场生死未卜的等待。 我叫任守,守是守卫,守护,守候。 第149章 我叫诺诺,女,是玛丽隔壁山的山神。 虽然我每次这么说的时候都会被一个傢伙痛揍一顿,但是我一直坚信他是在嫉妒我拥有一座宝藏。这座宝藏在我的山里面,虽然不知道到底在哪里,但是每次我叫它都会有回应。所以,从「我叫你的名字,你敢答应吗」这个高端大气的特点来看,这座宝藏少说也得能抵得上一台巴雷特。 巴雷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没有之一。这是那个讨厌的傢伙告诉我的。顺带一提,那个傢伙好像叫做项戎钧。 这个名字我是费了很大力气才记住的,虽然贵为山神,可是我的记性很差,一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都记不全。那傢伙敲着我的脑袋念着这个名字无数次,我才勉强记住了这个音节复杂的名字。 项戎钧不是经常来,大概每隔一段时间会出现个一段时间。我曾经在石头上刻着线算他什么时候来,可是经常数着数着就忘了,于是我也弄煳涂前后两个「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了。 项戎钧最大的爱好是对我进行全方位的洗脑。他逼迫我承认他长得帅,有钱,有女人缘,这些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他还要对我的身份进行否定! 「你说说,你怎么可能是山神呢?」项戎钧坐在石头上大口吃肉,一边抬头鄙视被他挂在树上的我,「山神有你这种怂样么?还能被我挂在树上!」 我钟摆一样来回晃着,张牙舞爪:「我就是山神!我不用像你这个凡人一样,不吃东西也不会死,也不像你,每次来都老了好多,我青春永驻!我外挂常开!我就是玛丽隔壁山的山神,这么对待山神你会遭到报应的人类!」 项戎钧「噗」了一声,滚到地上大笑起来:「啊哈哈……任守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白痴,我给你说这山叫做玛丽隔壁你还真信啊?那你这个怂货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我鼻孔出气骄傲望天:「我当然记得,我叫诺诺!」 「不对,你叫任守。」 我呸他:「胡说八道,人兽这名字这么难听,你自己有个好名字就乱给别人起外号啊?我还说你不叫项戎钧呢!」 他的表情有点奇怪,似乎是有点怀念,过了很久他才说:「嗯……你说得也没错,你从前从没叫过我这个名字。我叫枪哥。」 他晃手里的鸡腿诱惑我:「想吃吗?虽然不会饿死但是还是会饿的对吧?来来来,跟我说『我叫任守女二十四岁是枪哥的好基友一辈子不分开』我就给你吃。」 我看着那火候刚好的鸡腿咽了口水,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的脸色难看了很多:「怎么?宁愿饿着也不想说吗?对你来说,就只有他是最重要的,我就什么都不算吗?!」 「……你能不能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一遍?我给忘了……」 项戎钧:「……」 项戎钧每次来,都会带着很多妹子的照片,各个人种的都有,胸大腰细,简直能开个怡红院了。 「你看看,漂亮吧?我告诉你啊这妹子腰可软了,还有这个,人家cup有e啊,看你那排骨身板都不觉得惭愧吗?还有还有……」 我啃鸡腿啃得一脸油光发亮,一边附和点头。 项戎钧得意地拍了拍那一沓照片:「看吧,这么多漂亮妹子找我约炮,足见我是人生赢家啊!怎么样?跟哥下山,包吃包住包妹子。别在这儿等了。」 我抹了抹油嘴:「你就扯淡吧,我早看透了,你就是想趁我不在的时候偷我的宝藏。我是山神,才不会为你这点蝇头小利所诱惑。不走,坚决不走!」 停顿了片刻,我着重强调:「而且!你还『哥』,看你的样子能有三十多四十了吧?」
第276页 出乎我的意料,从来以打击我为乐的项戎钧这次竟然没有反驳,他定定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笑起来:「是啊,我已经不能说自己是哥了。你看,几年十几年都这么过去了。红摇和舒道都有了孩子,九叔的女儿也长大了。可是你依然是这个样子。没脸没身材没脑子,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依然在等另外一个没脑子的傢伙。你们俩真是……两个怪物。」 「你说谁是怪物?」我瞪眼睛,「我是神,是神!」 项戎钧失笑。他摸了摸我的头:「好吧,杯具之神。你就这么确定这里有宝藏?」 「当然!我每天早上沖里面大喊的时候,地底下都会飘出一串省略号回答我!」 项戎钧:「……」 他捂着脸,头疼的样子说道:「那么,你就这么一直等着?要是你的宝藏永远不出现,你怎么办?」 我理直气壮:「那就一直等着!你看,要是没有我一直喊着它,深山里的宝藏该有多寂寞啊。」 我掰指头:「你看,我是神,所以应该守着我的宝藏。你是人,所以你去泡妹子吧,一直往山上跑,你难道对人兽还有兴趣?」 然后他的表情就又变得有点奇怪。 项戎钧抽菸,那天他点了一支烟,沉默地在我身边坐了很久,站起身来离开的时候,笑着回头。 「任……诺诺,你说得对,我是人,所以我应该去做人的事情。」 他又揉了揉我的头髮,笑的时候眼角已经有了一点皱纹:「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以后……我就不来了。你知道吗?外面发生了战争,我至少曾经是个兵,现在也还能上战场。所以你一个人要保重。」 我有点发怔。说实话,能陪我说话的人实在不多,他突然说以后不来了,我还真有点不适应。我愧疚地说:「那个……其实我也不是不让你踏入我的领土啦,虽然我是个神,可还是很大方的!要不,我允许你和我共同享有宝藏?」 项戎钧:「……」 「不必了。」他面无表情果断拒绝,一副嫌弃的样子,「你那宝藏……说实话,我对看宝藏的人的兴趣要大得多。」 他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我走了,以后可能就没办法再来了。喏,这是银行卡、金条、房产证。什么时候呆够了想要回去,至少你还有个家。」 他笑着对我说:「我去找更多的妹子去了,听说战场上的女兵各个美艷动人呢。任守,就当是兄弟最后的一点心意。那……再见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生出一种摸不到源头的难过,我紧赶两步大喊着:「你……你别这样说啊,你一定要再来,我等你的鸡腿呢,说好了哦!」 他可能是没有听到,因为那一次之后,这个叫做项戎钧的男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每天早晨醒来会对着山里大喊一声,然后看到地下飘出的一串省略号之后满意开始一天的等待。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可是,忽然有一天,地下再也没有省略号回答我了。我有点难过,后来想了想,大概是我的宝藏累了进入冬眠期了吧。没关系,我可以等他睡醒。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座山里突然渐渐出现了人类的身影。而且,不是那个我特批过允许进入的项戎钧。那些人开着车子,拿着仪器,在下面来迴转悠着,表情有点激动。不断重复着「这里一定是出口!陵墓一定在这里」这样的句子。 糟糕,我的宝藏被这些凡人发现了!我抓耳挠腮心急如焚,可却只能干着急没办法。我有些沮丧,作为一个看守宝藏的山神,我实在太不合格了。 后来,山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带来了大大小小的仪器,几十上百号人一起,支着帐篷,拿着铁锹开始挖洞。我不但没办法,而且由于这些人的原因,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这些可恶的傢伙还整日在下面支锅做饭,那香味勾引得我饿了好多年的肚子疯狂叫嚣着。我白天憋屈地缩在树上或者山洞里,晚上对月慨嘆自己的不幸神生。 终于有一天,我无法忍受这些凡人的渎神行为了。我决定报復,那天晚上,趁他们睡着之后,我从山洞里偷偷熘出来,入侵了他们的基地,摸向他们的厨房。 就算是神,也要先吃东西再干活! 那天晚上天特别黑,我一路摸着石头过去,借着月光,那个诱惑了我很久的小帐篷就在眼前,我一阵兴奋,就忘了隐藏自己的身形,一个饿虎扑食就沖了上去! 俗话说,人有失足,神有失蹄。我错就错在不该这么早暴露目标,我还没冲到厨房,一个黑影蓦地从旁边窜了出来,我还没看清他的样子,一阵天旋地转,就被压到地上。 我整个神脸朝下被压到了土里,正在挣扎的时候后面的人忽然「咦」了一声,然后就把我翻了过来。我头晕眼花,二话不说一拳揍了上去。 「你——」 那人想说话,我根本不给他机会,玩了命一样揍他,他也不反击揍我,只是用手里的东西左右挡着,我的拳头打上去生疼生疼的。 我定下神来,抬头看去,那人手里握着一把乌黑的长刀。背着月光,也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对不起,手疼吗?」他低头,很是关心地想要来看看我。 要你假好心!我一拳挥了上去,那人躲闪不及,被我揍了个人仰马翻。他的脸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月光下。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277页 这个人……长得也太帅了吧!他的衣服破破烂烂地,上面满是灰尘和不明深色液体,只是这些完全不影响那线条流畅的身体的美感。他脸上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特别是那双眼睛,纯粹的乌黑墨色,像装进了所有的夜色,有种诱人的危险。现在那双眼睛正在看着我,他捂着脸,有点委屈的样子。 「诺诺,你不认识我了?」 「我管你是谁?你们都是坏人,要来偷我的宝藏!」我瞪他,这才注意到,这个人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上面沾满了尘土和不知名深色液体。 他微微皱着眉头——啊啊没错!就是这个表情!帅死了!虽然是敌人但是还是忍不住称赞他!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回来了,这一次再也不会离开。」 他从衣服里摸了半天,我以为他要掏武器,警惕地往后跳了一下,可是他只是拿出了一颗珠子。红色的,里面有奇怪的纹路,在他手心里熠熠生辉。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颗珠子的剎那,我就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你用灵魂养的龙髓,救了我的命。」他低头看着我说。 「你认识我?」 他点了点头,然后从那一身破得几乎无法直视的衣服里面神奇地摸出了一张纸片。他递到我面前,纸片上歪歪扭扭写着「结婚证」的字样,本来应该是照片的地方,画着一张双人素描。 不笑的男人,笑得过分灿烂的女人。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好像直接把他的脸和我的脸拓上去了一样。更加诡异的是,就连表情和神韵都和我们两个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这……这是……」 「我们的结婚证。」他一板一眼说着。 「……」 他还是面无表情,只是我却神奇地从那张脸上读出了「委屈」。他委屈个p啊,别说我是神,就算我只是个凡人,这种简陋到惨不忍睹的结婚证,哪个女的有病了才嫁他才对吧? 「你绝对搞错了,」我板起脸来,严肃的说,「我不认识你,而且,我是山神,註定和人类无法结合的。少年,你还年轻,快点带着这帮人下山吧,我要继续看着我的宝藏!」 他的脸五光十色地瘫着,对着我很久,我也和他紧张地对视着,直到一声响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寂静—— 咕噜噜—— ……虽然不会死,可是神的肚子还是会饿的,八嘎…… 这个奇怪的男人忽然转身进了那个厨房帐篷,我呆呆站在原地很久,他才端着一个盘子从里面走出来。我低头看了一下,一盘黑色的东西发出堪比生化武器的味道。他很严肃地把盘子递给我。 ……这傢伙发现自己不是神的对手,于是终于准备发动下毒的招数了吗?! 我警惕地看着他,可是他的表情却很诚恳。他低下头,把盘子往前推了推,然后解下自己的黑色长刀,和手里的珠子一起递了过来。他用一种驯服的姿态站在我面前。声音也莫名其妙软了下来。 「不记得我也没关系。讨厌我……也没关系。诺诺,再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分开了。」 「我会从头开始学的,无论你忘了我多少次,都会让你想起来。」 他把所有的东西往前推了推,继续低头塌肩膀:「能不能……」 我怔怔看了他半天,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来拿过了他手里的红色珠子。他勐地一个反手,握住了我的爪子,同时一个用力,把我拽了过去。 「无论遇到什么事,这一次,再也不会松开了……」 第150章 番外二 「蛋包饭,饭包蛋,水上漂着粽子棺。开一棺,送一棺,棺棺都有大变态……我日!疼死了大变态!不就说你是食物吗?你以为粽子和蛋包饭差很多吗混蛋!!!」 那个声音又在叫唤了。她似乎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疲倦,进来了也有几十年了,日日不辍夜以继日锻鍊骂人水平,以至于从最开始那个呆呆的怯懦姑娘迅速进化成了一代吐槽帝。 吐槽帝,这是她的说法,张玄觉得说得对,于是暗暗记了下来。 他是除了嬴政以外这个墓里至高无上的存在。他能得知这里发生的一切,可是他的身体寒冰一样冰冷且僵硬,连动一下嘴角都是不可能。他一只手握着刀,双脚踏在玄玉雕刻的石台上面,面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知道下面有无数他熟悉的生命,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立刻甦醒,听从他的指挥攻城克镇,无往不胜。只是那些东西和他一样,冰冷、沉默、不死不灭、不声不响。 他,和他们一样,都是只能存在于黑暗中的怪物。这个墓里,连同那个最尊贵的存在在内,都是怪物。 那么,她呢?那个每日每夜自言自语吐槽作乐、不断自我催眠自我麻痹自我陶醉的傢伙,也是怪物吗? 张玄发现,自己竟然很难给那个傢伙下一个定义。 在她之前,这个墓里不是没有外来的生命进来过。龙髓的养育,需要三个生辰八字、体质特徵和乐守相同的人的灵魂,吸收地脉灵气。嬴政借着黄金城地下的特殊阵法,还有方瞳一族特有的拘魂术找到这些人,并把他们的身体囚禁在地宫中,让他们的灵魂在乐守体内去收集地脉灵气。算起来,加上这个傢伙在内,前后已经有三个了。 只是那两个人,却没有一个像她一样聒噪、荒诞、而且要命地生机勃勃。
第278页 她也忘了前尘旧事,只是却给自己起了个叫做「任守」的名字。已经是个怪物了,却仍然像个人类一样睡觉。她没有像前两个人一样,经歷了一两次狙杀之后就失魂落魄,大吼大叫,最后彻底变成沉默等死的活尸,相反,这个傢伙反而越来越起劲,几十年都没有放弃过变成人类出去的愿望。 她每天像人类一样睡觉,起床后对着墙壁挥胳膊,很带劲地大喊一声:「加油——任守!今天又是革命战士新的一天了!」 她每天蹲在地面上用掰下来的尖石头画漫画。画的人物统一是一个圈五根棍,然后嘟囔着在旁边写上「女王大人战胜了老粽子!」「胜利终将属于无产阶级!」「yo!yo!任守赛高!」之类的字句。 她在杀了人回来之后曾经有过失魂落魄,可是后来总是捂着脸嘟囔着「我看不见我不知道」,然后和根本不会搭理她的陪葬奴隶商量着能不能用奴隶的衣物擦擦她脸上的血。 她在嬴政惩罚她的时候疼得要命,忍不住了终于破口大骂「我去年买了个登山包!超耐磨!」虽然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张玄很起劲地观察着任守的生活,如果能动的话,他大概能写一本《人兽圈养日记》。事实上不需要写也没关系,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张玄忽然发现自己能清楚记得那傢伙的每一天,每一天,都色彩鲜明,生龙活虎,乱七八糟。 纵然是在那么绝望的环境下。 张玄沉默地对着前方的无尽黑暗。他的军队仍然一言不发,和曾经太阳下的几十年一样沉默。 从前,现在,在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过这么色彩鲜明的存在。 他对于自己在阳光下的记忆已经很模煳了。只是从有记忆开始,他的身边似乎就是无尽的黑暗与血色。战斗、杀戮,像死了一样活着,早已成为了他的本能。而除了本能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 嬴政曾经对他说过:张玄,你跟随寡人,称唿寡人为陛下,然后,寡人能给你整个天下。 他应了下来。只是觉得无聊而已。从此为嬴政出生入死,冥将的名号让天下无数英雄豪杰闻风丧胆。后来他也真的得到了天下,只是却始终没有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很多次庆功宴上,他坐在嬴政的下手边,面无表情看着周围的人欢笑、交谈、阿谀奉承、拘谨恐惧。也有女人,漂亮的、谄媚的、恐惧的,也有几个曾经勇敢地看着他。只是,她们得到的永远是一片木然的空白。 喜、怒、哀、乐。到底是什么。 人人知道冥将张玄,冷漠残忍,让人闻风丧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只要他愿意,那一个人也完全不是什么问题。可没有人知道,他想要的,也不过是和普通人一样的感情。 做一个人类,是什么感觉? 无数个夜晚里,张玄抱着他的刀久久望着夜空。每个人都有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就连嬴政那个唯我独尊的男人,也在近乎可笑地追求着一个长生的幻梦。只有他……好像被排除在这个世界之外一样,没有感情,没有欲望。 张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明白。 直到后来,他遇上了嬴政软禁在宫里的一对男女。他看着那个叫做苍离的男子和叫做乐守的女孩。他们很少笑,有时候轻声说话,有时候索性什么都不说,只是拉着手慢慢走着。可尽管如此,也能感受到那种无言的默契。 是了,他也想要有个人这么看着自己,他也想……这么看着一个人。 不,就算不是人也没有关系,就算是怪物,只要能让他心甘情愿这么注视着……也无所谓。 他不想,从生到死,从出现到幻灭,都是一座对外界没有知觉的石像。 从地上到地下的等待,抱着无所谓态度和隐隐期盼的赌注。张玄已经渐渐麻木了。 他没有绝望,从来没有过希望的感情,怎么会绝望。 「好疼啊……混蛋八嘎!疼死了呜呜……」 那个怪物在哭。真奇怪,为什么就算流不出眼泪,也能做出这样哭的动作? 「就那一个孩子……你就不能当做数学不好忽略了吗?!反正你本来就没文化这种半文半白的语言风格让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他还只是个孩子你放了他吧!」 「嗷嗷疼死了!有没有搞错,妹子在你面前卖萌你还能虐得下去?!我……我错了啦以后不说了轻点啊八嘎!」 她疼得浑身哆嗦,最后精疲力竭在地上缩成一小团轻轻抽泣着,却再也没有骂出声。 终于放弃了吗? 张玄能感觉到她那种无力和绝望,和前两个人疯的时候一样。他有点终于料到的庆幸,也有点莫名其妙的难过。 那一小团在地上发着抖,黑乎乎的,说实话,那张鬼脸做出卖萌之类的表情,其恐怖程度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但是那个傢伙仗着没有镜子依然肆无忌惮噁心着别人。 张玄的意识是整个墓穴,他静静看着她在地上颤抖啜泣,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把那一小团轻轻拥入怀中的奇怪欲望。 「粽子、水饺、蛋包饭……呜呜……烧卖、炸丸子、汤圆……」 「……」 张玄有点无语,这种绝望了也依然在不断联想的比喻能力,究竟是怎样一种逆天的存在啊!
第279页 她把所有带馅的东西都给骂了个遍,然后重新爬了起来,冲着墓顶愤怒地挥拳:「我告诉你老粽子!你不就想让我绝望屈服吗?!我偏偏不要!这种看着别人痛苦的愉悦什么的最讨厌了!我就是要活着,气死你气死你!你以为你是闪闪,我可不觉得我是麻婆!」 她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怒气槽满格地蹲到地上画漫画去了。 张玄第一次觉得,如果不是被固定在这里完全不能动,自己说不定会做出一个叫做「微笑」的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可是他却开始慢慢关注她。 任守今天又画漫画了,画技有进步,值得称赞。 任守今天说总有一天会有个白马良人带领爆破队来救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莫名不爽,决定今后讨厌所有爆破队。 任守今天从别的墓里顺了两个金杯子,玩了一会儿以后把杯子捏成猫耳戴在头上,很可爱,嗯。 任守的画里面多了个人,据说那是她的初恋,叫流川枫还是什么的。决心以后有空杀掉。 …… 张玄莫名喜欢上了这种感觉。黑暗中,她看不见他,他却能知道她的存在。好像被自己拥在怀里的一只小猫,挠一下爪子就能蹭的自己心里痒痒的。 这是我的东西。 这是我的人。 这是我的怪物。 是什么都好,任守是我的。我……我也是她的。 张玄想了很多次,等自己甦醒之后,一定要打扮得英俊潇洒假装无意邂逅走到她面前,一定要和她说话,第一句话要怎么说?嗯……根据任守平时的自言自语学习,是要说「今天天气真好你吃了么?」还是要说「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比较好呢?不不不,果然还是要说「全天下的宝贝都是本王的,你当然也是」好一点吧…… 等自己甦醒以后,就去外面找一匹白马,然后来带她出去。他们可以找个有很多软软的东西的地方,然后一起生活,说不定可以收养个孩子…… 张玄仍然不能动弹,仍然看着黑暗在等待,只是他的心情慢慢欢快起来。 我……我叫张玄,你叫什么?啊,你的名字真好听,可以交个朋友吗?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一天,一年,十年,很多个十年过去了。张玄渐渐感觉到,自己石像一样的身体里有了心跳。 一天比一天有力气,每一下,都为了那个生机勃勃还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人跳动着。 那个时候……就快到了呢…… 他闭上眼睛。想起和乐守的千年之约,心里欢欣鼓舞。 终于有一天,他感觉到了周身禁锢的崩塌。 面前深渊之中黑雾涌动着,它们甚至翻涌了上来,绕在长冥之上,想要把他拉下去。张玄挥刀逼退了它们,然后开始往外跑。 那些不知名的怪物在后面追赶着,阴魂不散的声音一直在叫嚣。 ——留下钥匙,你跑不掉的!你还会回来的! 不能把这些怪物引到任守那里。 张玄只顾往外跑,他受了很重的伤,幸运的是,到最后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漫天星光。巨大的疲惫笼罩了他,他几乎撑不住倒在地上。他想,只要等下,他马上回去,把任守接出来,然后他们就可以一起…… 「……九叔!这里好像发生了爆炸。等等……快过来,这里有个人!」 他们可以一起……一起想办法变成人类,一起到老…… 「啧,受这么重的伤,这傢伙八成活不过来了。怎么,要救一下吗?」 他在星空下昏睡了过去。 第151章 番外三 将军张玄的一天 寅时 睁开眼,发现天没亮。倒下换个姿势抱着长冥刀重新睡觉。一边在心里下决心——明天要让副官换个软皮刀鞘。好硬。 卯时 低气压从床上坐起来,眼神阴郁地对外面太阳放杀气,不情愿地起床。从枕头下面摸出来一个小本子,出门。 对着小本子上的名字点名,发现小红小明小亮小霞都到了,小刚又一次无故缺席。记过一次。 辰时 组织手下自行安排训练。练习太阳光下作战能力。两个小灰抗议说自己的种族不能在太阳下面出现,无视之。 小灰再次抗议,抽刀砍成两半扔到太阳下面。 坐在树荫下面发呆,其间解决j□j手下三只,继续发呆。 两个小时之后吩咐下属把碎成渣渣的小灰用簸箕撮到屋里,让其自行復活。 巳时 陛下召见。制定下周杀人计划。听的无聊睡着,醒来发现陛下的脸色无故发青。 陛下赏赐黄金一百二十两美女十名,认真列算式计算之后发现正好可以一个美女分十一两黄金走人。因为计算能力提高而心中愉悦。 午时 吃午饭。把饭里面没融化的毒药挑出来,然后下令把剩下的毒药餵给下毒的怪物,并责罚其背诵三字经前十页提高智商,一周后继续下毒考察有没有学会用液体毒药。 看见缺席的小刚,罚小刚不许吃午饭,并且头顶水桶在走廊上唱歌。 未时 午睡。梦到深渊、沉寂冰冷的黑暗。心生不快。突然黑暗之中横空炸响一个女人声音:张小玄你要是再糟蹋自己我就要和你分手手手——
第280页 被吓醒,冥思苦想之后意识到巳时自己给美女分的黄金好像一个人少了一两,女人的怨气果然可怕,决心从此远离陛下赏赐的美女。 申时 跟踪陛下囚禁的一对青年男女。围观两人拉手,拥抱,嘴对嘴。被发现之后理直气壮说自己是在奉命监视。 摆脱对方之后决定回去立刻问副官为什么两个人要拉手拥抱嘴对嘴,还有什么叫做「一生相守三世不离」。 酉时 副官解释两个小时之后恍然大悟。拉手是因为怕摔倒,拥抱是因为摔倒的姿势不对,嘴对嘴是在做人工唿吸。「一生相守三世不离」是在秀恩爱死得快。 鄙视,这弱小的人类。 同时决定准备以后找个人一起秀恩爱,然后证明只要不是人类秀恩爱都不会死得快。 戌时 洗脸刷牙准备睡觉,到走廊上忽然发现小刚还在罚站唱歌。对着小刚的脸发呆,突然想起来这个好像叫做小明来着。 觉得自己罚错了人略愧疚。为了表示安慰允许小明以后改名叫小刚。 小明哭着跑走了。 亥时 睡觉前想起来陛下列的杀人清单。命令小刚不许睡觉去杀人。 小刚回来之后才发现这是小明改名之后的小刚,于是小刚今天被误罚之后又被迫出了任务。 心中更加愧疚,允许小刚把名字改回小明。 小明又哭着跑走了。 子时 睡不着起床,低气压对着外面月亮放杀气。才恍然大悟好像忘了让副官换个软皮刀鞘。 把这件事情记到小本子上,怨念地继续去睡觉。 第152章 番外四 我叫张守玄。每当我嫌弃这名儿只是我爹娘用剩下的时候,我娘总会再提供出很多个诸如任张崩,任张残,任张坑爹等候选名字供我挑选。经过一番斟酌之后,我发现能叫守玄真的是太好了。 「那都是你爹当年的创意。」娘摸着我的头语重心长地说,「要不是我力挽狂澜,你现在还顶着个疑似有血海深仇的名字呢。看,果然你才是我亲生的来着……」 我娘是个神奇的人物,她总能用最不可思议的思维来思考一件平常的小事,从而做出最飘逸玄幻的结论。这种奇葩能生出这么正常的我出来,不得不说奇蹟无处不在。 我家是个平凡的三口之家,妈妈任守是建筑工程师,爸爸张玄是一家古玩店的老闆。爸爸看上去各种邪魅狂帅霸酷拽,但事实上却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面瘫,而妈妈除了能照顾我和爸爸的生活以外,根本就是个思维跑到太阳系之外的二逼。所以,这个三口之家其实是由我撑起来的,嘆气。 虽然我上次这么说的时候被爹娘男女混合双打了。 我家是个不科学的家庭。这种不科学不仅体现在凡事的处理都是「诺诺,你怎么看」上,也不仅仅是政治经济军事外交大权都交付于一个二逼手中,最不科学的地方就是——我那外表上牛逼狂暴吊炸天的爹,实际上是个道士(郑重脸)。 不要以为小孩子都是不记得自己婴儿时期的事情的。我从很小就能看到很多奇怪的东西,比如飘在空中的光头大汉,缩在墙角眼睛流血的长头髮姐姐,或者是半夜里和我躺在一个被窝里的小白脸哥哥。这种异能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坚信自己是传说中被召唤的灵异少女,迟早有一天我会穿越到真正需要我的地方,从而离开这个不科学的家庭。直到有一天我拉着小白脸哥哥和妈妈一起睡觉的时候被老爹粗暴吵醒,然后老爹把小白脸哥哥从我怀里拽出来,用一把黑色长刀动作迅勐地砍成了好几段! 我从没见过爹那张面瘫脸上出现过什么表情。他把瘪着嘴准备大哭的我从妈妈怀里轻手轻脚拽出来,然后连拖带拽捂着我的嘴把我拉到小黑屋里,睁大眼睛看着我,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低声说:「那个谁,再发现你把别的男人往诺诺床上带,杀了你哦!」 「……」 这真的是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宝贝女儿说话的正常语气吗?! 而且……哪有当爹的到女儿七八岁都不记得自己女儿名字啊!!! 还有……那个小哥哥明明是我养起来的初恋!!!! 我无视了老爹的威胁放声痛哭,一边抽抽噎噎着缩进被哭声吵醒跑过来的妈妈怀里,顺便从妈妈背后挑衅地瞪着老爹。老爹张着嘴解释:「诺诺,我……」 毫无疑问,那天晚上老爹被罚站墙角声情并茂背诵《感动世界的一百篇演讲》中的第二十三篇了。 从我的初恋被老爹扼杀这件事情之后,我就逐渐发现,看上去呆的不得了的爹,很可能是一个收妖除魔的道士。 为了证明这件事,我专门上网查了很多关于道士的资料。我越来越肯定,这个做着赔本古玩生意的老爹,真实身份九成九是一个道士! 据说道士都不食人间烟火,按照我爹的生活自理能力,如果不是道士,在遇到妈妈之前他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 据说道士都淡泊名利,我爹也经常做那种把密码写在巨额银行卡上然后用银行卡当书籤结果连书都丢掉的事情。 据说道士都超然物外,所以我爹他才连朋友都没几个,仅有的几个朋友也都是怪人。 据说道士都能翻云覆雨,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求雨,但是我的确看见很多次我爹秒杀了想要偷妈妈东西的妖怪的。
第281页 综上所述,我爹他一定是个道士(拇指)! 身为一个道士的女儿,我感到无比的骄傲。从此我开始对我一直鄙视的老爹有点另眼相看了。 和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爹比起来,妈妈明显要亲民得多。可就算是这样,我们家的朋友依然很少。其中,关阿姨是和我们家来往比较密切的朋友之一。 关阿姨是个很神秘的人,我看不出来她是三十岁还是四十岁,她留着一头及腰的乌黑捲髮,面容冷艷高贵,表情高贵冷艷,总是随身携带着各种危险兵器,每次她来我家做客,和爸爸说话兼对战结束后,我家的地板都要重新翻修。可能鑑于这个原因,妈妈每次看到她表情都有点郁闷,一边嘟囔着「这也太像了这张脸真是看到都觉得银行卡危机」一边指使老爹尽快送人出门。 不过虽然每次妈妈都这样说,可还是很喜欢关阿姨的。听说当年爸爸妈妈最后走到一起还有关阿姨的功劳,不然爸爸就要当一辈子的寂寞撸管男了。 这个高贵大气的词彙是我未婚夫的发明。哦对了,我好像忘了说,从我的初恋之后我又有了个未婚夫,高大英俊帅气逼人,浑身上下散发着糟心的「砍死我能升级一百次哦」味道。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个未婚夫还是我爹亲自找给我的。所以完全不用担心父母反对的问题! 回想起来,那是我的初恋惨死老爹刀下的第三天,因为把我惹哭了的原因妈妈连罚老爹三天不许进屋睡觉,被饿了三天的老爹终于在最后暴怒了,他摔了抱着睡了三天的《感动世界的一百篇演讲》,拖着我一路冲到了烈士陵园。 妈妈说过在他们都还年轻的时候,老爹是个名为「天然呆」的萌物,虽然我完全没感到萌点在哪里,可是呆倒是体会深刻。比如,他始终坚信能被他背着的人只有妈妈一个,所以我被他拖到一个墓碑前面的时候,已经晕头转向奄奄一息了。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就看到面前的石碑上斜靠着一个人。 那时候正好是黄昏,他斜靠着墓碑看着天边夕阳,深邃的眉眼好像装满了印加帝国的黄金一样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他手指夹着香菸,金色的斜晖穿透了他透明的身体照射在墓地上,更显出一种惨绝人寰的俊美。他好像注意到了我们,转过头来的时候,嘴角扯出一个有点坏的笑。 口水流下三千尺。 我目不转睛盯着这个男人的时候,老爹已经站到了墓碑前面,他面瘫脸对着我的男神:「枪兵,你那里还有女人吗?」 本来笑着准备伸手和老爹打招唿的男神顿时歪了脸:「张玄你……卧槽你别告诉我你准备出轨还要跨界恋啊?老子代替任守打断你第三条腿!」 老爹无动于衷,把我往他面前一推:「要是没有的话,这个送给你吧。」 「……」→这是面部表情扭曲的男神。 「……」→这是又愤怒又害羞又纠结的我。 老爹拉过我,有点难过地郑重嘱咐:「这个人,听说长得帅,有钱,砍死能升级一百次。赔给你,别哭了。」 「……要我怎么说你才好……」我的男神一只手捂着额头,「和任守呆在一起,连你也变得没下限了吗?!且不说我死了以后已经从良很久了……那妹子有没有十岁啊妈蛋的!」 「这是诺诺的女儿。」老爹面无表情说道。 男神的表情凝固在一个很怪的曲线上,他目光复杂地低头看着我,过了很久才半蹲下来,仔细看着我的脸。被这种男人如此灼热地注视着,我觉得脸顿时烧了起来! 「我说,」他慢慢开口,「你们什么时候有了女儿?」 老爹挺了挺胸膛,有点骄傲地说:「自从第一次来烈士陵园之后就有了。」 男神靠着墓碑,表情寂静地看了看天边夕阳,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混蛋都七八年了你居然才告诉我吗?!卧槽老子还一直以为你不举时刻准备挖墙角啊!!!而且,把亲生女儿卖给一个节操成谜的鬼你他妈还有点良知吗张玄?!!!!!!!」 说脏话,扔烟,撸袖子,从不知名的地方抽出枪来对着老爹的脑袋。 好帅男人味十足啊啊啊啊啊!!!! 我惊艷地双手捧着脸颊憧憬地跳起来!这种男人……这种男人……就算是给他当童养媳也心甘情愿啊!!! 大概是我的视线太过灼热,那个本来准备掏枪打老爹的男人僵了一下,缓慢转过身来看着我,他试探的问着:「你……看得到我?」 我拼命点头:「是啊啊啊!!帅哥你好帅!嫁给我吧我张守玄会好好对你的!」 帅哥沉默了一下,然后针对我的名字爆了一句帅呆了的粗口。 「枪兵,那这个就送给你了。」旁边掉线了很久的老爹郑重开口,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那里还有资料吗?诺诺最近不让我和她一起睡了,要怎么办?」 「……滚粗!」 我的男神和老爹打了一会儿,才带着有些困扰的表情重新走到我面前。他低声念叨着「这个痴呆样子和那傢伙还真像啊真是看到就想吐槽」,一边蹲下身来。他伸出手,对着我露出一个亲和力十足的微笑:「这位女士,你好,我叫项戎钧,你可以叫我枪哥。」 直到十年后我才知道老爹用我换了一大堆18r光碟书籍还有妈妈房间的准入权。不过这件事也给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我开始明白,一个道士的女儿,一定要学会收妖。
第282页 比如收了我妈妈的老爹。 比如……想要收了某只妖怪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没说张玄他家女儿和枪哥cp了,最多不过是被枪哥带歪了(餵)。 嗯……反正最后就这样了要肉没有要命一条!最后再奉送枪哥番外一篇本文正式完结!其他内容欢迎脑补作者概不负责谢谢! 第153章 番外五 我叫项戎钧,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七十五,身材好,长得帅,住房存款都令人想要报復社会,是一个「让人觉得砍死了就能升好几级」的男人。 最后那个没品的比喻当然不是我说的,说这话的是个比这话的本身没品几万倍的傢伙,令人崩溃的是,这种傢伙居然还是个生理上的女人。 那时候那傢伙双手捏着我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扔到门外的存款帐单,两手发抖脸色发青,她充满嫉妒地上下扫了那一排数字。然后抬起头,斜眼三十八度睨着我,语气酸得能拧出一把山西老陈醋:「哦——」 千迴百转起承转合拐了十几个弯,最后定格在压抑的降调上。 「枪哥啊。」她戳我,「老实交代,你犯了多少罪才攒了这么多钱?」 我看她一眼:「怎么,你想揭发我?」 「哪能啊。」她嘿嘿笑着,拿那瘦得骨头能戳出来的胳膊肘子戳我,「下次犯罪的时候,叫兄弟一把?发家致富要一起来嘛,蹲局子也有我陪你你不寂寞不是么……」 我一指头弹她脑门上,那傢伙就嗷嗷叫着找人告状去了。 我从不否认自己是人生赢家,特别是妹子缘这点,我的一切资本都足以让各种妹子前赴后继飞蛾扑火一样涌过来。在这一点上我很随便,酒吧,夜店,彼此看得顺眼就能共度良宵。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何况是我这种职业,说不定下一秒就挂在哪里,在这种事情上压抑自己实在是没有必要。 女人,娇小,柔软,狡黠,妩媚。是很精緻的生物。当然偶尔也有红摇那种凶暴的霸王花。我和女人的关系绝不局限在床上关系上面,相反,拿我当兄弟或者纯粹的知己的女人并不在少数。但是不管是红颜还是红粉,有一点是绝对统一的——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至少要有一个配得上我那绝佳的品位。 我写回忆录到这里的时候红摇正抱着娃在我的身后冷笑,她一指头按了键盘,指着我的电脑桌面意味深长地笑:「哦——品位啊?」 ……这傢伙直到当了妈,还是不懂品位,有时候真他妈是个玄妙的东西。 因为品位原因,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把任守定义为好基友。这个生理性别为女的傢伙周身透着和她名字一样的猥琐气息。少年不知从哪练得一口好吐槽功,张口就能喷出盐酸一样的腐蚀性液体,五步之内杀人于无形之中。甚至连我这种刀枪不入之身也被她击溃三百余里过。 我很崩溃,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吐槽和脸皮厚度上输给一个异性。直到后来偶然一次问起的时候,那傢伙摸着脑袋莫名其妙看着我:「在哪练的?我没告诉你我在地下四十多年专注吐槽大业不动摇吗?这一点你是比不上奶奶我的啦。」 「……」 对了,我好像一直忘了说,这个叫做「人兽」的没品位傢伙,其实是个被关在地下四十多年、没有阳光就会变成干尸的怪物来着。 我曾经有一段日子很关注「她是个怪物」这个消息。千年古尸,方瞳双目,不老不死。这些都是「龙髓」的特徵。而龙髓,是我豁出性命也要找到的东西。 任守和龙髓有着莫大的关系。从我在鬼屋里第一次看到那个工作人员的时候,我就这么坚定地认为。我接近她,用最无害的姿态让她放下心防,一点一点试探着她的过去她的身世。可是令人泄气的是,这个和名字一样傻缺的傢伙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一个会变成干尸的人,一个死不掉的人……拥有这一切逆天条件的人,竟然对这些完全不在乎。她每天没心没肺琢磨着怎么赚钱买个房,变着法和我吐槽抬槓,甚至经常和张玄一起一脸放空地发呆。看着她这副不求上进的模样,有的时候我真想拽着她的肩膀穷摇——喂!你那不比我的过去少苦逼多少的经歷都没给你造成一点阴影吗?!说好的中二黑化变态呢?只有我一个人中二什么的太不公平了好不好?! 等我意识到,和她相处的时候自己的重点已经由「龙髓和她有什么关系」逐渐转移到「卧槽这货太不科学了」的时候,九叔曾经和我有过一次谈话。 「枪兵,你对任守怎么看?」 那个站在地下世界顶端的男人淡淡问道。他并不看着我,目光瞥到一边,好像对这个话题并不重视。 我绷紧了身体,迅速说道:「她能帮我找到龙髓。」 九叔没有立刻回话,他一只手支着下颌,目光慢慢看着我。我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过了很久,九叔的眼睛才闭了一下。 我对九叔的感情,与其是忠诚,不如说是敬畏。我素来喜欢和强者合作,而九叔显然是强者中的佼佼者。他身手一流,更加可贵的是他那从来不因为个人感情而耽误任务的黑暗内心。和这种人在一起,只要你没有成为他的麻烦,就绝对能够完成任务。 我清楚记得,当初九叔同意任守这个废物入伙的时候,眼中的深沉和算计。任守的不死、怪力自然对我们很有助力,可她最大的用处,却在于限制张玄上面。天门五个人之中,张玄无疑是最强的,所以九叔始终苦恼着没有控制他的办法。任守的入伙,为以后关键时刻让张玄卖命提供了很方便的条件。
第283页 那时候的我自然是贊同九叔的,但是现在……不知为什么,我不想让九叔觉得她除了废物以外还有什么作用了。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一个傻乎乎的小姑娘,能帮你找到龙髓?」 「……可是,她也是方瞳!只要从她下手,一定可以找到的!」 「她只是对张玄很重要吧?可是他对她只是因为相似产生的依赖而已!这不是什么牢不可破的感情!九叔,你不是一直这么认为的吗?」 我故意忽视了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强调着任守没什么意义,九叔目光深沉地看了我很久,久到让我都有些心虚。正当我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九叔的话锋却忽然一转: 「不。枪兵,你记住,她也是我们的同伴。」 我和他吵,和他解释,甚至不惜亲手揭开我过去的伤口,可当我发现任守就在门外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这些理由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枪兵,和那个丫头的过去比起来,我倒对她的未来更感兴趣。」 九叔的表情是难得的兴致盎然。这是他的恶趣味之一,看周围的人困惑、挣扎、迷茫,然后用最冷静的手段把真相一一戳穿。我曾经很乐于参与他的这个游戏,不过这次,当游戏的玩家变成我的时候,我觉得任守说得对,九叔这傢伙,真他妈无聊。 我坐在屋里静静回忆的功夫,出去告状的任守已经扯着她的救星回来了。我看她拽着张玄进屋,一边教训着:「别睡了!张小玄,你看看,枪哥这种骄奢淫逸的傢伙存摺里都有这么多钱,作为勤俭节约二人组的我们怎么能输给他!来来来,我们一起给九叔提意见给我涨工资,这样我也能拿着这么一张存摺来迎娶你了!」 张玄:「……」 我夹着烟,漫不经心看那两个蠢货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秀恩爱。 真想用火箭筒把这两个混蛋轰出去啊……他们不知道泡不到妹子的汉子伤不起吗?! 泡。不。到。妹。子。 曾几何时,这五个在人生赢家的字典里绝对属于已删除条文的字,居然被我提到了「最不能触碰的伤」的高度? 不不不,应该是,我什么时候产生了「想要泡人兽」这种兇残的念头?! 她对我,是死蠢货,基友,兄弟,什么都可以,但是绝对不会是「妹子」。 没有哪个妹子像她一样没心没肺,被九叔那个黑心老闆利用来卖死也假装不知道,在外面打工受了多少罪也假装忘掉,被使唤来使唤去搬行李挡暗箭、上刀山下火海也假装自己在发挥光和热。 就好像她曾经在地下呆过的四十年一样,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在她身上留下难以忘却的伤痕,她的心也和她的身体一样,无论遭遇什么都能快速自愈。 我有点羡慕她,有点嫉妒她。当她把冒着生命危险从地下带出的返魂香递给我的时候,也忽然有点想要拥抱她。 那块返魂香终究是没有把菡菡的灵魂召唤出来。也许是时间久了,也许传说中的返魂香根本就不存在。可我却没有太失望。那块香也许真的带来了什么,它让我明白没有什么伤口不能癒合,逝去的人终将在记忆彼岸安静微笑,而我们会一直往前走,无论遭遇过多少苦难,只要等待,就会有希望出现。 我看着面前两个死蠢的傢伙,掐灭了烟,微微笑了笑。 也许我发现的太晚了吧。但是有的人,不一定要做恋人。就这么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一辈子一晃而过,听起来也不错的样子。 后来每当我回忆起来这一刻的时候,总是无比痛恨那一瞬的想法。真是近二者二,任守那傢伙明明已经无数次给我证明过了,我依然犯了那个错误——g这种东西不能随便乱竖,不然竖着竖着就真他妈的便当掉了。 即使是做惯了危险任务的我也很少遇到那样的情况了,弹尽粮绝,队友重伤,身边跟着个废柴,更令人崩溃的是,这根废柴还非要冲锋陷阵上去堵枪子儿! 妈蛋的有你这么上进的废柴吗?!平时汉子不是让你这种时候也汉子的!女人就老老实实呆在老子的后面,别上来碍眼挡路,特别是别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和你基友我闹别扭! 张玄那傢伙有什么好?又呆又傻又木,不就是有张脸有点钱吗?你要脸要钱还是要身材老子……老子都有而且绝对比他多啊!为什么那傢伙都变成怪物了还护着他啊混蛋! 她跟我哭,跟我闹,踢我踹我打我揍我,这些戏码都是我们平时经常上演的,更何况这傢伙现在半死不活的身体杀伤力实在有限,软绵绵的动作我一只手就能摁她十个。 可是为什么这软绵绵的胳膊腿给我带来的杀伤力,比当年这傢伙力能扛鼎的时候还要强十几倍? 后来她好像终于放弃了,无力地站在原地低垂了眼睫,我有点心软,刚想学张玄平时的样子摸摸她的脑袋顺毛,她却忽然抬起了头,很认真地看着我:「枪哥,我喜欢你。」 人生赢家。特种兵之王。砍死能升级一百次。种马男。天门那个节操碎了一地的…… 如今,败倒在某个性别成谜种族成谜的傢伙的一句谎言下。 其实就连张玄这种等级的都应该知道那傢伙是在蒙我。但是……可能是曾经在最不可能的梦里面幻想过太多次,如今真的听到的时候,竟然有那么一个剎那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第284页 如果是梦,那么能不能长久一点。 既然是梦,那么我能不能发一会儿呆。 …… 事实证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说完那句难得顺耳一点的话的瞬间,就掏出棒子把我打晕了。 最后我看见这个傢伙抛下我义无反顾奔向草泥马怀抱的背影,颤抖地竖着中指晕了过去。 她对我,是基友,兄弟,也是,最近在咫尺远在天边的梦境。 最后她逃出了生天,生死难料,他被关在地下,前途未卜。她固执地为他等着,多远都等,他傻乎乎把所有给了她,不计代价。 他们之间是没有任何人插足的余地的,我不会傻到做这种完全不可能有回报的投入。只是我没想到,最后竟然连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呆在她身边都成了不可能。 「你不去和阿守告个别?」红摇站在我背后看我收拾行李,「这一去,我看你很难回来了。」 「你那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好的?怎么不说我最后戴着军功章来迎娶她呢?」我啪地合上了箱子,瞪她。 「你啊,就骗鬼去吧。」她嗤笑,「她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还迎娶……」 我沉默了一会儿,把所有行李打包。转身出门:「胡说八道,那傢伙为了鸡腿也记得我是项戎钧。」 「诶等等……你就这么走了?那东西不带了?」红摇指了指桌上的电脑,「那可是你们当年打联机魂斗罗的利器,就这么……」 我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电脑桌面上笑得眼睛都看不见的傻瓜正对着我做鬼脸,那张十几年前的照片,和昨天我见到的脸一模一样。 我从未走进过她的世界,她却已经在我的世界里肆无忌惮了好久了。 我从来没像张玄那个肉麻的傢伙一样,一口一个「诺诺」地卖萌。因为我明白那是他一个人的诺诺,而只有任守,才是当初和我相识并陪着我走过这段岁月的人。只有任守。 「……不,不带了。」我转身出门,手里是很轻的一个行李箱。我摆了摆手:「那东西就是个妹子离我远点的无敌g。我还想出去再留个种呢。」 身后是红摇一茶杯扔到门上摔碎了,她难得拖着哭腔的声音从门后响起来:「滚吧枪兵!你们都滚吧!没良心的混蛋……张玄失踪了,阿守把我给忘了,你这傢伙要去上战场,毛线啊!当初的那些人……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啊,当初的说好的那些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美景和美人,只是当初那个「和某个二逼一起逛」的愿望却再也没有实现过。很少有人和我一起出生入死打架斗嘴,就算有人,也不再是她了。我是项戎钧,是项家最后的耻辱和骄傲。既然我已经在叛逆的路上走了太久,那么现在,该是我回去的时候了。 红摇不知道,有些东西就算不带在身边,也能让人清楚记得当初的模样。那是和我的枪一起刻在心口的温暖。我才不是张玄那个幼稚的傢伙,成熟男人的心里话,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我的祖国,我的亲人,我的兄弟爱人,你们脚下的土地和胸中荣耀将会由我们来保护。我今以手中长枪起誓——纵然此身粉身碎骨,也定要护得你们一世安宁。 这是我枪兵,我项戎钧对你一生的誓言。 作者有话要说:  枪哥就是个悲剧啊…… 本文正式完结!撒花~~~ 第154章 fz的某个玩坏的坑 本文是突发奇想想要嫖闪闪的坑,绝对意义上的坑,只为吐槽没有下文的!看的童鞋自重!我运笔如飞地写下了《马路隔壁的男人》这七个大字,然后开始叼着铅笔严肃地咬笔头。在那支新买的2b被我咬得半秃的功夫,一个精妙万分令人拍案叫绝的故事已经在我的脑海中冉冉升起。 出身平凡天赋驽钝的男主角,却有着坚忍不拔的毅力和淳朴善良的内心,他以一个修路工人的身份,得到了包括能让时间倒流的一系列外挂,最终过五关斩六将破掉一系列高富帅角色,手握锦绣河山,可他视权势如敝屣,最终带着对他痴心一片的大胸萝莉a,长腿御姐b,名器精灵c,三无少女d飘然归隐。 情节紧凑,跌宕起伏,励志向上,嗯,完美。 我放下翘了半天的二郎腿,果断拿下咬得只剩一截铅笔头的2b,埋头奋笔疾书起来。 当我写到男主角手握传说中的神器,在千军万马之前只身救出女主之一的时候,已然心潮澎湃不能自已,恍惚中好像自己已经变成了那个吊丝逆袭的励志男主。我文思如尿崩,甩了甩石墨屑四溅的2b,正准备续写啪啪啪场景的时候,门外的叫声和敲门声同步响了起来。 「一日!一日!不好啦,你快来啊!」 我埋头,装没听见,继续写。 「不好啦!言峰大人说你再不去的话,他这个月分分钟能找到替代你的人啊!」 靠! 我脑门上爆出了青筋,啪地捏断了手中的小2b。火急火燎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拉开了宿舍大门,我的搭档正在门外绞着袖子,眼泪汪汪看着我。 「阿错,又怎么了?」我头痛地看着她,「是小a爆了魔法阵,还是小b炸了一面墙,或者是小c毁了一条路?」 阿错咬嘴唇,表情凝重地摇头。 我更加心惊胆战:「不会吧?难道是那些个servant又开战了?ncer,saber?他们两个又决斗去了吗?!拜託!上次他们整的场子我还没处理完呢!」
第285页 「不是啊!」阿错终于哭了出来,「一日,是rer!那个大帝又开着他的雷霆号出来了!」 「什么?!!」我张口一口血喷了出来,顿时也顾不上我那个啪啪啪进行到一半的男主角,拉着阿错的袖子就沖了出去。 我和阿错赶到现场的时候,道路和建筑已经毁得七七八八了。那个仿佛整张脸上都是毛的返祖男人站在正中,双手叉腰张狂大笑,他那辆好像随时都在漏电的牛车好整以暇停在旁边,看见我来了,很欢快地抬头,沖我眨着眼睛「哞——」了一声。 「大大大大大帝啊!!!!」我吼得肝胆欲裂,「酷爱停手!停手啊!!!」 听到我的声音,那边的三个人同时抬起头来,除了中间的多毛大叔,其余的两个人表情都相当冷淡,rer高兴地对我挥了挥手:「丫头,你又来了啊!」 这人是要有多厚脸皮才能在糟蹋别人劳动成果之后说出这种话来的!我双手撑地失意体前屈:「是啊我又来了!不过能不能拜託你们别再破坏道路了!换个空旷点的地方打架不行吗?!」 rer摸头:「不好意思啊,一时兴起就忘了。不过我们已经打完了,你可以开始工作了。」 然后他就开着自己那辆牛车,拎着他那个娇小的御主,就那么走了,走了,走了,了…… 余下的两个英灵基本上不想理会我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各自化成灵体消散了。 剩我一个人,对着残垣断壁的战后现场,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一日……」阿错的声音怯怯响起来。 我强打精神,踮起脚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不就是加班么?我早就习惯了……呜呜……」 「不是啦,你不觉得……」阿错双手握拳放在胸前满脸红晕,当然,如果她的身高不是一米九以上的话这个动作会更加具有少女气息,「你不觉得韦伯更帅气了吗?啊不愧是我的真爱竟然几天不见就这么帅了!」 「……」我是作死才会觉得韦伯在她还注意到工作啊…… 回去的路上阿错依然双眼冒红心。她扯着我的胳膊朦胧地说:「一日,韦伯好帅啊,你真的不觉得吗?你真的一点一点都不觉得吗?!」 我正在算被rer破坏后的工作量够我们加几个通宵,算到伤心处不由得潸然泪下,我随口附和:「是啊,和rer比起来,我觉得韦伯那种不会破坏道路的二等残废实在是太帅气了。」 「一月一日!」阿错尖叫起来,「你不能因为自己有个註定生活杯具的名字,就觉得全天下都不性福。我家韦伯绝对是最强的!」 ……没错,就像上面那个女人终于喊出来的一样,我的名字叫做一月一日。这是个充满了带有某种颜色悲哀暗示的名字,可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每当我觉得自己可怜的时候,也在庆倖幸亏我没有姓「一年」。 阿错总在生气的时候才喊我的名字。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倒挺有资格嘲笑我的,如果她不是姓名取的话。 一月一日,名取错。我们两个是冬木市教会事故处理小队唯二的两个队员。 我相信每个人都和曾经的我一样崇拜过所谓英雄。他们骑马砍杀,扶危济困,拯救宇宙,他们的每一个身影都在舞台前面熠熠放光。你看他挥剑就能噼开地面,握拳就能砸碎大楼,发个绝招就能荡平一片小区。你惊唿着好帅啊好酷啊,可是你…… 你特么的有没有想过,这些噼开的砸碎的荡平的东西要给谁修啊口胡!!! 自从我在冬木市找到工作之后,我就致力于寻找各种描写英雄的文学影视作品,结果是,我没有发现任何一部作品中有描写一个「事故处理小队」人员是如何夜以继日加班、辛辛苦苦修补英雄耍帅过后的残骸的。这种在漆黑的夜晚加班,抬头就是满目疮痍,干到昏厥之后一睁眼发现又被英雄破坏掉了的痛苦折磨居然没有一部作品有提到,这真是个虐心的故事。 好不容易找到新工作,却是个虐心故事的开始。我向大洋彼岸的同伴伤心哭诉的时候,对方沉默片刻,说道:「知足吧,至少在冬木市只有个圣杯战争,我们这里可是超人蝙蝠侠蜘蛛侠钢铁侠轮着拯救世界呢!」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看任何英雄的传说了。 的确,冬木市和各种救世英雄出没的每粒奸以及被毁过很多次的东京比起来,几乎算得上事故处理小队的天堂。刚工作的时候我整日趴在桌子上,睡觉吃零食写小说不亦乐乎。并且很不理解那位年过七十的前辈临走时那一眼怜悯的目光是什么意思。直到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才明白了那一眼的深刻同情意味。 我垂头丧气回到宿舍,打算在言峰大人下达加班通知书之前享受最后一点闲暇时光,至少要让我的男主角啪啪啪结束,男人一直这么吊着是会从种马变成小受的。可我没想到,刚进屋就看到我那原本乱得令人髮指的桌子如今纯洁得如同圣女,我的稿纸不翼而飞,只剩下一截小2b可怜兮兮对着我,似乎在用颜文字诉说着它的不幸遭遇。 我僵立在门口,反覆握了几次拳,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爆了一声:「日!」 话音刚落,我的背后骤然传来了一阵灼热。这段日子磨练出的第六感让我根本不用回头,一个狗刨式前滚翻,躲过了从背后冒出的实质化的金光。我蹲在屋子一角警惕回头,不出所料,半空中好像小学圣诞节廉价装饰品一样的金粉飞舞着,逐渐凝结出了一个非常不利于视觉健康的身影。
第286页 某个从髮型上让人猜测他是超级赛亚人脑残粉的傢伙双手环胸,傲慢地从高处俯视着我,他的两根手指间夹着一叠看上去就很眼熟的东西。 「杂种。」他轻蔑地看我一眼,「看在你见到本王就下跪的份上,姑且不追究你让本王到这种地方来的过错了。」 「……」 你才杂种你一族谱树都杂种!谁下跪了啊你脑补不要太登峰造极!!自己来这里还非说是别人让你来的你是傲娇呢还是傲娇啊!!! 我憋了一肚子的槽,真想吐他一头一脸。可是在我气运丹田的时候,面前的傢伙忽然抬起了手,扔垃圾一样把那叠东西纷纷扬扬甩了我一脸。内心的愿望被别人先一步实现,这种悔恨懊恼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脚踩着我的心血傲慢地说:「除了最后一段,其他的内容还算有趣。杂种,你到底有没有经歷过做/爱?」 这和你……有关系么! 我瘪着嘴,闷声不吭捡他扔了一地的纸,最后那张被他称为「理论抵不过实践」的作品正好被他踩在脚下,我蹲在他身前扯,扯。因为纸张是我偷的远坂大人的女儿练习魔术失败的纸的原因质量太好,一下没撕开,那傢伙忽然抬起了脚,我猝不及防摔了个脸朝天。 「下次找人练习一下再写给本王看。」他又从高处扫了我一眼,一米八二和一米六八的身高差异顿显。 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盔甲自带内增高的。 在从肉体和精神上全面□□了我的心血之后,这位周身自带yooooooo弹幕的装逼之王略微心满意足地走了。剩我一个人紧张地搜了一遍床垫下面,确定那本刚完结的《闪闪不哭,站起来撸》没有被他发现之后,才开始琢磨着以后要不要换台电脑来写作。我就不信这个远古人还懂得office。 第155章 fz的某个玩坏的坑 我从前的日子就像是被圈养在围墙里的人类,直到有一天,我终于看到了笼罩在我头上的巨大阴影——那件事。 当冬木市教会高层言峰璃正大人用恩赐的语气告诉我我终于要有工作了的时候,我还叼着薯片眨巴着天真的眼睛以为他是来给我发奖金的。这位言峰大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毕业生心目中的最佳领导,除了每个月出来发工资,他的身影从来没有占用过额外的篇幅。那一天言峰大人面目慈和地告诉我:第四次圣杯战争已经开始了,你赶紧收拾东西滚粗给我干活去。 言峰大人说脏话了,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大概是意识到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个「滚粗」有些破坏他特意装出来的慈祥面孔,言峰大人之后解说任务的语气简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只可惜,这样温柔的声音带来的消息却是晴天霹雳一样的存在。 言峰大人说,有个叫做圣杯战争的大事件要发生了,会有七个被选中的孩子召唤七个葫芦娃,最后角逐出一个葫芦小金刚,到那时候,葫芦小金刚可以用神圣计划召唤出哆啦a梦,完成自己的愿望。 我觉得这个故事的每一个情节都耳熟能详,可组合在一起却充满了违和。我谦虚地询问言峰大人这个圣杯战争是不是七龙珠爱好者的现实cos大赛,言峰大人慈祥的表情漂移了一秒钟,然后情不自禁说道:滚粗。 哦漏言峰大人你又说脏话了。这个悲伤的故事怎么还没有结束。 其实我当时觉得圣杯战争比起我最爱的七龙珠来弱爆了,还限定参加人数,还要找人监督,还不能被普通人发现需要我们这种事故处理小队处理后事。这些很可能是限于人力物力财力才加上的条件让我对这份工作充满了蔑视。直到有一天,我一边挥着扫帚打扫卫生一边和阿错舌灿莲花劝她跳槽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傲慢至极的声音:「杂种,你挡了本王的路。」 我有些纳闷地回头。我身后的这个地方是言峰大人和远坂大人明令连打扫卫生的人都禁止进入的禁区,而这两位大人出来的时候从来都是端着优雅的装逼姿态,绝不会和我这种人多废话一句,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人…… 卧槽?!贝吉塔大人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了了?! 我目瞪口呆看着那个一身金色盔甲、金色沖天发的男人目不斜视从我身边走过。和我一起打扫卫生的阿错慌忙扔了扫帚,畏手畏脚鞠躬:「archer大人,您……您好!」 贝吉塔停下来,冷漠地瞥了一眼阿错就算鞠躬也比他高一点的身高,然后可能是很内伤地静静走远了…… 「archer?那是什么?」我依然沉浸在「贝吉塔大人什么时候长高了可还没长过阿错真是令人扼腕的悲剧」中不能自拔。 「那是……远坂大人的英灵。」阿错依然没有直起身子,她畏惧地凝望着那个男人远去的方向,「一日,言峰大人不是告诉你了吗?圣杯战争已经开始,言峰大人和远坂大人都被圣杯选为master,刚才过去的人就是远坂大人召唤出的英灵,位阶为三大骑士之一的archer。」 「等等,言峰大人?言峰璃正?」 阿错苦恼地皱了一会儿眉,悄悄看了我一眼,才很艰难地说:「好吧……用你的说法,是言峰小大人。」 「哦,绮礼啊,我一般都叫言峰小人的。他也是master?他召唤出来的是什么?」 「据说是assassin。」阿错的表情充满了敬畏,「不愧是言峰大人的儿子,我居然能亲眼见到身边出现两个master,真是……」
第287页 阿错对一切比她职位高的人都有着一种盲目崇拜,包括言峰大人和言峰小人。我对此不发表意见。 我沉默地望了archer消失的方向一会儿,才悄悄问阿错:「那个……我听说英灵召唤需要这位英灵的圣遗物来着,远坂大人是怎么找到赛亚人王子的遗物的?」 阿错:「……」 后来我知道那不是赛亚人王子,可惜这件事情是当事人亲自告诉我的,这位周身自带释迦牟尼转世光环的主在我面前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然后用大门里的东西给我上了一课,警告我要不是看在我要为他打扫战场的份上,这种把他和杂种相提并论的罪过早就够我死一万次了。人家才不是赛亚人,人家是上古英雄之王,吉尔伽美什。 我顶着一脸血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其实我的真爱是短笛大魔王来着,不过贝吉塔变成了英雄王,还是很令人扼腕嘆息。 我听阿错说,英灵的真实身份一般是绝密信息不能告诉别人的。而且这位archer大人从来傲慢自大,连自己的master远坂大人见了他都要卑躬屈膝。他会和我这种人说话还是解释自己身份,怎么看都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于是我觉得他之所以没有杀了我还跟我浪费时间说话,估摸着应该是留我一条命好继续看《吊丝变成高富帅》的更新来着。 自从我干上了事故处理员这份悲催工作之后,就喜欢上了写小说。男主角一例是穷矮挫,忽然有一天踩了一泡狗屎,于是一路外挂大开,打遍天下无敌手泡遍美女体不虚,结局就是江山美人两手在握的皆大欢喜。这种被人诬衊为种马文学的高雅艺术总能给我绝望的生活带来一丝春风般的慰藉,它让我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就算你是个修路的,只要有一天开了外挂,一样能够变身英雄,拯救自己的世界,路让别人修去吧! 我带着这样的梦想过了一天又一天,手稿也堆积了一尺厚了,有一天我加班过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的时候,差点没被闪瞎了眼。 一尊全身抹着圣诞节廉价金粉的神正用贵妃醉酒的姿态斜躺着,屋里乱扔得到处都是稿纸,他手里还拿着一叠,看到我进门,这位神挑了挑眉,缓缓坐了起来。 「你写的?」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然后扔到了地上,「垃圾。」 「……」 「不过,在这无趣的时候还算勉强能娱乐本王。人类贪婪的欲望,不切实际的妄想,这些东西用如此幼稚的形式表达出来,还算是新奇。」 「……」 「哦?」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憋气到脸发青的表情,「你是在对我不满吗?」 我勉强露出一个狗腿的笑,结结巴巴开口:「a……archer大人……」 他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你……您躺的地方,是我供奉种马大神的供桌……」 「……」 「我、我天天都有认真擦的,您盔甲上的金粉不掉色吧?弄脏了我会很……」 我忍了忍,决定看在他是英灵的份上不和他计较了,我心疼地看了一眼整个屋子最干净的供桌,出乎意料,这位大人不但没有因为我的不计较而表现出欣慰,反而铁青了一张脸。他动了动手指头,然后在他背后出现了一个又一个金色的圆圈,很多看起来贴满了外汇储备的东西露着头虎视眈眈看着我。 我吓得倒退三步! 「哼。」archer冷笑了一声,最后收起了他自带的背景光圈,「用宝具杀你这种东西,真是对我的侮辱。」 随着身影渐渐化成金色粉末,这位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他名字的大人终于消失了。 我呆了一会儿,火速扑到我的供桌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终于确定了英灵用的东西质量就是高,整张桌子上面居然连一个金粉颗粒都没有。 恨,早知道就让他掉一两颗在上面了,收集个一两年我也能小有积蓄啊。 后来我偶然听见言峰小大人说,这位骚包到了极点的英灵大名叫做吉尔伽美什。是个很牛叉的人物,百度给我的资料告诉我他来自一个没有种马小说的遥远古代,可能正是因为这样,这位从哪个角度都和远坂大人那个装逼王很像的高贵人种才对我的低俗爱好感兴趣,嗯,还用「观察人类的贪婪欲望」这种中二藉口,大家一起来鄙视他。 我敲开了隔壁阿错宿舍的大门,想让她给我弄台电脑过来。结果一进门就看到韦伯的巨幅肖像画下面,抱着订制韦伯抱枕沉睡的阿错。我看着正面墙上耷拉着嘴角好像随时都能憋出一泡眼泪的娇小男纸,忍不住按住了抽痛的太阳穴。 我刚认识阿错的时候,这位身高一米九挂零的奇女子对我立下誓言,要找一个全世界最强大的男朋友。我们一起经歷了悲剧一样的工作,一起走过了风风雨雨,终于,当我们第一次见到名为rer的英灵的时候,我和阿错都在瞬间领悟到,符合阿错标准的世界最强男人终于出现了! 「我是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圣杯是我的!」 那狮子的体魄猩猩的怒吼泰山的咆哮山魈般的毛髮集合体哟…… 在墙角后面等着打扫战场的我感觉被喷了一头一脸唾沫星子。 这边阿错抓着我的胳膊疯狂穷摇:「一日!一日!你看到了吗?!这才是世界上最强的男人!rer……」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勉强拯救着自己的胳膊,「征服王确实够强大,但是这么上来就自报家门的男人你不担心未来后代的智商会……」
第288页 「……的御主,韦伯!这才是我想要的男人啊!!!」 「……会很捉急……啥?!」 我们两个的语句终于衔接上的时候,我目瞪口呆看着阿错。 「……韦伯?」 「对啊!韦伯!你看到了吗?那藏在他瘦弱的身躯下面坚强的心灵,那藏在他四边齐髮型下面睿智的大脑!智慧和心灵的双重强大!啊~~这简直是上天为我缔造的男人!!!」 阿错癫狂状跳脚狂叫。 我远目看着躲在rer牛车上含着眼泪撇着嘴角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小男孩,再看了看阿错身高一米九挂零的雄壮身躯…… ……是我真的与这个世界脱节了吗?! 那一次打扫战场给我和我的小伙伴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因为从那以后,阿错近乎疯狂地搜集了韦伯的所有周边定制。从前一直喜欢抱着电脑找她来修理的我,从此直到电脑报废都不再敢踏入阿错家门。 我清了清嗓子,惊喜状大喊了一声:「韦伯?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