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靠演技攻略神二代》
第1页
[穿越重生] 《黑莲花靠演技攻略神二代》作者: 玥一云【完结】
文案:
白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神二代,被仙界长辈们捧在手心中呵护着长大。
有天,她梦到新魔尊穿着血染的黑袍,将疼爱自己的长辈们全都斩落刀下!
白糖决定先下手为强---杀了那还未成气候的新魔尊!
可还是少年的他,却用单薄的身体救出误入危境的白糖。甚至以德报怨地对待那些残害他的至亲……
看着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的他,白糖怎么都下不去杀手。
白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攻略他!
白糖相信,在自己的感化下,他一定会保持着那颗「纯真善良」的心!
直到他砍下了同父异母弟弟的头,掏出了亲生渣爹的心。
他用无辜的双眼望着白糖,是他们逼我的……
白糖默默安慰自己,那都是他们活该。
直到他把爱慕他的魔族小公主,送给大妖当了炉鼎,又砍掉魔族师尊的手脚做成了人彘。
他深情款款望着白糖,他们威胁你,必须要死。
白糖默默安慰自己,他是为了保护我。
直到他踏着万千白骨,走上主宰天下的位置,变成了人人畏惧的大魔头!
白糖举起灵剑直指他的胸膛……
他却迎剑上前,不顾灵剑没入胸口。
他用祈求的目光望着白糖: 天下是我的,但我是你的。别不要我,好么?
白糖一脸懵:这到底是谁在攻略谁呀?!
食用指南:
1.金手指巨多的甜美少女vs心狠手辣又爱演的偏执狂病态魔尊。
2.皆是私设,只为剧情服务。
修仙级别:
境(练气、筑基、金丹、元婴)
仙境(地仙,上仙,金仙)
神境(上神,圣神)
内容标籤: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糖,司尧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温暖大魔王
立意:用爱化解戾气
第1章
白糖有些慌乱。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她全身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仿佛随时都要散了架。
最重要的是,此时她本该在天界腹地,躺平了吸收灵气的。可这里却一丝灵气都没有?!
白糖深吸几口气,尝试着动了动僵直的手脚……
「你没死。」黑暗中,一个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
白糖打了个激灵。
「碎灵渊中的朔风能割人皮肉、伤人魂魄。你被朔风裹挟这么久,竟还能活下来。」黑暗中的声音多了丝好奇。
一阵儿「沙沙」声,白糖眼前闪过一道影子。
「这里是碎灵渊?!」顾不得那道影子,白糖被自己所处之地惊到了。
碎灵渊是天界边界处的一个山谷,谷中常年刮着能杀人的朔风。谷内虽有一口灵泉,但平日里也是人迹罕至的。
「怎么会跑到碎灵渊来了!」白糖懊恼地嘟囔着。
她耗尽灵力,千辛万苦地设下「寻人法阵」,本应该直接到达天界灵气最鼎盛的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幽冷的声音打断了白糖的思绪。
白糖反应过来,决定先应付眼前状况。
她费力地站起身,向声音所在的方向道:「这位少侠,可是你救了我性命?」
白糖能感知到眼前之人只是个凡人,身上几乎没有灵力。所以,她称唿对方为「少侠」。
「你叫什么名字?」声音再次问道。
声音的主人隐在黑暗中,白糖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叫百糖……」
话音还没落,一对极黑的眸子便出现在白糖面前!
「白……糖。」
幽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深邃的眸子中似乎闪着光亮。
「千、百、万的百。」白糖赶紧解释道。
漆黑的眸子暗淡了下去,却依旧离白糖咫尺之遥。
白糖有些不自在,干笑两声道:「这名字容易引起误会哈。自打小帝姬出生,咱们就都想沾点儿喜气。所以,叫各种『糖』的人还真不少。」
白糖也不想欺骗救命恩人的。只是这次回来,她是准备杀人的!
三千年前,白糖的父神是被尊崇的天地共主。作为帝姬,白糖是被和父亲交好的那些仙友们,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
在她千岁时,父神厌倦了各大仙宗争夺灵地的那些糟心事儿,便打着闭关修炼的旗号,带着母神和白糖离开了天界。
白糖这次回来,是因为前阵子做的噩梦。
在梦中的未来,新的魔尊带领着魔族大军,攻破了散沙一盘的天界。
魔族嗜杀。一时间,天界血流漂橹,赤地千里!
在梦中,白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小时候疼爱过自己的长辈们,惨死魔尊剑下!
想起那种无力感,白糖的心便一沉。她定要趁新魔尊还未成气候,先下手杀了他!
白糖等了一会儿,黑暗中的身影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唯有他唿出的冰冷气息,萦绕在她的鼻息间……
白糖向后仰了仰身子,又干笑了两声,道:「少侠救了我,我应该表示下感谢。」
说着,白糖摸向自己腰间,可却摸了个空。
第2页
她的干坤袋丢了,里面可是她的全部身家啊!
白糖有些尴尬:「我现在身无长物,若是少侠肯留下姓名,改日我一定带重礼……」
「笑。」身影忽然打断了白糖的话。
「呃?什么?」
还没等白糖反应过来,她的肩膀处忽地一紧,整个人被拉扯到了洞口处。
洞外的朔风鬼哭狼嚎般地吼叫着,把沙砾和几丝银色的月光一起裹进了洞中。
「笑。」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咳、咳!」白糖挥开面前的沙砾,第一次看清身影的面容。
眼前之人俊美绝伦。
如刀刻的五官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下,像是笼罩在薄雾中的山峰,带着几丝瑰丽的神秘。
一双极美的丹凤眼紧紧盯着白糖,里面的眸子如同黑色的琉璃,闪烁着莹莹的光。
白糖有些看痴了。眼前这个没有丝毫灵气的凡人,竟然比她的父神还好看!
只是他的面色近乎病态的白皙,唇色也淡淡的。整个人仿若一座冰雪雕像,冰冷又脆弱,仿佛轻轻一碰,便会碎裂……
「你是不会笑么?」
他挑了挑眉,露出疑惑的神情。
「像这样,嘴角要向上。」
说着,他动了动苍白的唇瓣,扬着嘴角,露出一个暖如春风的笑容。
「学会了么?」
白糖前一秒还沉浸在那温暖的笑意中,下一秒却意识到他是真的在教自己如何「笑」!
紧接着,一支冰凉的手指便压在了白糖的嘴角边。
「这个地方要向上。」他一边把白糖的嘴角向上挤去,一边还解释着。
白糖急忙躲开冰冷的手指,怒道:「少侠,请自重!」
银月的光辉越来越盛……
他探究地看着白糖,丝毫没被她的怒意影响:「盛月之时来了,若再不出去,你就会变成那般模样。」
白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除了沙土,似乎什么也没有。
「哦。被埋了。」
说着,他向自己所指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当你灵力耗尽,又没有吃食,你的身体会一点点萎缩干瘪,变得很丑,丑的就像一块被丢弃的抹布。」
走到那处,他弯下腰,拨开上面的沙石,捡起了一根已经风化的手骨。
「嗯?」
他一边用那手骨指着白糖,一边饶有兴致地仔细观察着:「好像也不是很丑?这骨头光滑润泽,一丝裂痕都没有!」
他忽地兴奋起来,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拿着手骨凑近了白糖。
白糖向后退了退,心里五味杂陈: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脑子不太合适呢?
但面上,她还是努力地进行着表情管理……
可估计管理得太差,他忽地停下脚步,再次审视起白糖的面庞。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骨,柔声建议道:「可你有一副极好的皮囊,干瘪了总是可惜。所以还是出去吧!」
洞外的朔风虽比刚才弱了一些,但那尖利的唿啸声依旧刺耳。
白糖努力扯了扯嘴角,希望不要激怒对方。
她现在比谁都想冲出洞去!
至少要远离这个看起来清隽矜贵,但脑子似乎有点儿问题的人。
可她体内的灵气还未恢復。若现在出去,她估计会被朔风再次拍晕。
看出了白糖的犹疑,他面色沉了下来。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白糖,似乎仍旧不太甘心。
半响,他才幽幽道:「不过是个凡人,怎可能是她?」
说完,他不再看白糖一眼,拿出一颗纯白色的、鸡蛋大小的珠子。那珠子泛着柔和的白光……
明月珠!白糖心下暗惊。怪不得敢进碎灵渊,原来是有明月珠护体!
明月珠能吸收周遭灵气。它不但可以把灵气反哺给主人,还能护卫主人安全。
虽说,白糖以前都把明月珠当弹珠玩的。但此时,它却是可以救命的宝物。
白糖咬了咬唇瓣,求助的话语就在唇边……
可那人却连停都没停,便在明月珠的护卫下,走出了山洞。
白糖长吁一声,一时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泄了气。
她抿了抿唇瓣,皱着眉头也来到了洞口。
洞外的朔风像野兽一样嚎叫着,横冲直撞地准备横扫一切闯入其中的生灵……
白糖又懊恼起来。
之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设下「寻人法阵」,本应该直接到达新魔尊的身边。
那新魔尊,名唤司尧。现在应该还是天界第一大仙宗的少主!
第一大仙宗所占的灵地,灵气定然极为充沛。而白糖的体质非常特殊,几乎和那明月珠一般,极易吸收周围的灵气。
这样一来,她虽会被法阵耗掉大部分的灵力,但只要到了目的地,一切困境都可迎刃而解。
可此时……
白糖的目光,落在了那根「光滑润泽」的手骨上……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才让她陷入这样的困境?!
难道刚刚那个有些怪异的少年……
「呵呵。」白糖随即摇了摇头,那少年不过是个凡人,怎可能是天界第一大仙宗的少主呢?
白糖不再多想,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了。
此时的朔风已处在最弱之时,若现在不出去,她就真的永远都出不去了!
第3页
白糖咬了咬牙,冲进了怒吼着的朔风之中……
一出洞口,白糖便觉得自己好像被扼住了喉咙。她拼命地稳住身形,不让自己被那狂暴的朔风捲起。
可她用尽了力气,也就勉强能站在原地。
白糖试探着迈出一小步,一个不稳,她整个身体像是纸片一样被卷了起来!
朔风裹挟着她,打着旋儿地砸在了一旁坚硬的山壁上……
「咳,咳!」白糖吐出一口鲜血。
她觉得自己要是再被摔几次,恐怕就要一命呜唿了!
白糖不敢再起身,只能紧紧贴着地面,慢慢地向前蹭去。可朔风似乎有了智识,捲起地上的沙石,使劲儿地往她口鼻里灌。
白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唿吸……
忽然,周围安静了下来。不远处,一双破旧的灰色布鞋出现在白糖的视线中。
白糖觉得自己的唿吸顺畅了许多,赶紧站起身来。她惊喜地看到,那洞中的少年又折返了回来。
他再一次救了她!
第2章
「谢谢你!」白糖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土,感激地道。
少年仍旧死死盯着白糖的面庞,冷道:「凭你修为,只有跟着我,才能多活一时。」
白糖愣了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好试探着问道:「你是准备去灵泉么?」
各大仙宗都有自己的灵地。但那些灵地只有他们的弟子才能进入,普通的修行者想要找到一点儿灵气来源,是非常困难的。
所以,冒着生命危险进入碎灵渊,都是为了那方圆百里内仅有的一口灵泉。
果然,他点了点头。
白糖大喜,只要到了灵泉边上,就可以尽快恢復修为了!
看到白糖的笑容,少年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你和她真的很像。」少年的眼中蕴藏着几分迷惘。
「和谁很像?」白糖心下奇怪。
她最怕麻烦。以前出门时,都会用「改颜术」改变自己的容貌,能够认出她的人屈指可数。
「她。」少年眼中的迷惘更深了,「是除了我母亲,唯一会对我笑的人。」
白糖挑了挑眉毛,这真是「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
不过,这少年看起来不过百余岁。当初自己离开天界时,他应该还没出生呢。这个「她」应该和自己无关。
「那我可要谢谢她。」白糖不动声色地道,「若不是她,你也不会拐回来救我吧。」
明月珠散发出的光芒越来越淡。白糖知道,这也撑不了多久了。多保护一个人,就要多耗费一些灵气。若是灵气耗尽,他们还没有到达灵泉处,那么少年自己也会有危险的。
他再次深深地看了眼白糖,道:「一会儿是死是活,要看你的造化。天下并没有免费的午餐。」
随即,他转身朝前走去。
白糖对少年奇怪的态度有些不解,但她顾不上那么多了,此时,只有尽快恢復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想着,白糖赶紧跟上了他的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明月珠散出的白光,已经淡到快要看不到了。
白糖顶着狂风,身子又开始摇晃起来。她缩着脑袋,满嘴的沙土,走得愈发艰难……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掌,抓住了白糖的手腕,把她揽进怀中!
看起来单薄的臂膀竟然充满了力量,立时为白糖挡住了大部分的飞沙走石。
还没等白糖反应过来,她便被少年半抱着,飞快地朝前走去。
白糖脑中嗡嗡作响,不知道他是如何在狂风中如履平地的;也不知道他干嘛对自己那么好,难道就因为自己像「她」?
这个「她」,应该就是他的心仪之人吧。
白糖忽然觉得,自己占了小朋友的便宜……
修行者在每个阶段都是有寿数大限的,若一段时间内不能突破境界,修行者便会像凡人一般老死。
而这少年,看起来至多不过百岁。
自己却已经三千多岁。算起来,做这少年的老祖宗都绰绰有余了!
就在白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抹清莹透彻的白光,隐隐出现在不远处。
白糖立刻来了精神,他们到灵泉了!
灵泉位于一汪透着白光的水池中。周围黄沙肆虐,却丝毫不影响池水的清澈。
水池呈椭圆状,一头大,一头较小。较小的那一侧,柔光更胜,仙气缭绕。
已经有不少人围站在灵泉边上。
白糖挣扎着想要脱开少年的臂膀。可少年使了使劲儿,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白糖的脸颊立刻贴在了那坚硬的胸膛上!
她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白糖活了三千多岁,除了几个长辈,还从来没有和哪个异性这么亲密过!
她只觉得血气上涌,就算在狂风中,脸颊也烫的可以煎鸡蛋了!
可这竟然还不算完!
少年抱着白糖挤到了水池较小的那一头,把她塞进了离泉眼最近的空地里。
已经站在那儿的修行者们多有不满,但看到少年在朔风中如履平地的样子,也都敢怒不敢言。
白糖有些不知所措,想要从人堆中挤出来。其实,她不需要离灵泉这么近的。
「乖,别动。」少年的声音温柔地能滴出水来。
白糖愣在了原地……
第4页
他这是在干嘛?!他们才刚刚认识啊!难不成真的把自己当作「她」的替身了?!
「你……」白糖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是……」
少年勾起嘴角,丹凤眼弯成月牙般的弧度,柔和的白光洒在长睫上,透出银闪闪的光泽。
他贴近白糖耳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冰凉的气息吹拂着白糖的耳廓,白糖只觉一股奇痒,顺着自己的嵴椎直冲上来!
少年抬头,声音清亮:「别你啊我啊的。在这好好的吸收灵气,知道么?」
说着,少年整理起白糖颊边的碎发,又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沙土。
冰凉的指尖,轻轻地触碰着白糖的肌肤,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一时间,周围众人纷纷侧目……
可始作俑者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自顾自地退出了人群,朝着离泉眼较远的地方走了过去。
白糖努力平復着狂跳的心脏,决定一会儿定要和少年说说清楚!
少年停在了一片人较少的空地上。他从怀中拿出已经暗淡的明月珠,双手捧着,把它举过了头顶。
渐渐地,失去光辉的珠子又散发出纯白的光芒。
水池周边的修行者们立时被那光芒吸引住了目光。
「天吶,这么大颗明月珠!」白糖身后有人赞嘆道。
「这能吸收多少灵气啊,简直是带了个灵源在身边!」另一个声音羡慕地道,「我要是有一颗就好了。」
有人压低了声调回道:「明月珠和主人结过血盟。在盟约没解开之前,就只认那一个主人。除非,把那人的血放干……」
「呵呵。」白糖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明月珠可是会护主的!」
白糖扫了眼众人,提高声调道:「这里灵气充沛,凭你们的修为,想在这里破明月珠的护卫,不怕死地倒可以一试!」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白糖松了口气。
她心里嘆着,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哪怕这些人都是菜鸡,但那么大颗明月珠,要是被人惦记上了,总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么想着,白糖赶紧沉下心来吸收灵气。万一一会儿有什么事儿,她也好做好准备……
可还没等她运气,就听一个公鸭嗓叫嚣道:「哟,这是谁呀!」
只见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向那少年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这你都不认识啊。」两人中的瘦子尖声笑着,「这位可是被圣神钦点的修行奇才,司家未来的家主,司尧少宗主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白糖不敢置信地望向那少年……
少年没有否认,只是把明月珠护在身后,正对着已经来到他身前的两人。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他就是司尧!怪不得我今天状态不好,怎么也吸收不到灵气!」
「呸!」有人附和道,「有他这么个丧门星在,谁能好过。他一出生就是邪种,专门剋死别人增加自己修为的!」
白糖嘴角抽了抽……
刚那瘦子口中的「圣神」便是她的父神。司尧刚出生时,她父神确实夸赞过司尧是个修炼奇才,假以时日甚至能比肩自己的修为。
可如今,这司尧怎么变成了别人口中的邪种了?!
这里面的信息量有些大,白糖一时间有点儿接受无能……
只听那胖子继续道:「堂堂第一大仙宗『司羽门』的大小姐,就因为生了这么个东西,竟活生生地被剋死了!不过也活该,谁让她生了……」
那胖子的话音还未落,就见数枚飞镖朝人群的方向飞了过来,一枚飞镖擦着白糖的髮丝而过,只听几声惨叫,刚刚说话的几人应声倒地!
而那兄弟俩却躲过了飞镖。
可他们并没有喘息之机,司尧抽出腰中软剑,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兄弟俩一时眼花,向两边散了开去。
司尧飞身而起,似乎要刺向瘦子,瘦子连连后退两步,可司尧竟在半空中扭转身体,忽地改变方向,一剑刺向灵泉旁的胖子!
一切发生地太快,胖子惊魂未定,只能眼见那闪着寒光的剑尖,朝着自己眉心而来……
锋利的剑锋直挺挺地插入胖子的眉心。那胖子睁大着双眼,一滴滴鲜红的血液从剑锋滑落!
从司尧发动袭击,到灵池旁边浮尸遍野,一切只在顷刻之间!
一时间,周遭安静的让人心悸。
站在白糖身旁的众人已经逃地无影无踪,只剩惨白月光下的几具尸体……
「啊!」一声尖利的唿嚎响彻碎灵渊。
瘦子看到自己兄弟身死,彻底失去了理智,运起气海内所有灵气,向司尧袭击了过去。
可还没等他碰到司尧,明月珠就立刻飞了过来,把司尧护在了自己的光芒下……
瘦子不过筑基期,对上明月珠,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跟我打啊!」瘦子鬼叫着,「就凭你,竟然敢杀我兄弟!啊!!!」
尖利的唿嚎让白糖汗毛直立,可让人更加毛骨悚然的场景发生了……
在明月珠纯白光芒的笼罩下,司尧的面色极为惨白。而那双漆黑的瞳仁如深井般,映出了丝丝缕缕的猩红,也勾勒出几丝疯狂的戾气。
司尧把剑锋重新放在了胖子的胸膛上,抬起头,冲着高个子轻轻扯起嘴角,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第5页
剑锋划破皮肉,鲜血和内脏依次崩裂出来,直到下丹田处……
「不!不要!」瘦子疯狂地嚎着。
司尧笑得更加妖异,他稍一使劲儿,剑锋搅烂了下丹田,一股白色的灵气逸散……
那胖子已经处于筑基期,若身体其他部位受损,或许还有的救。再不济,还能施法聚魂,这胖子或许可以和凡人死后一般,重新投胎转世。
可是司尧破坏了他上、中、下三处丹田,那么他便身死魂消,再无復生可能。
眼前血腥的场景,让白糖想起噩梦中那漫天的血色……
她现在有点儿相信,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就是多年后大开杀戒的那位新魔尊!
「啊,我要你血债血偿!」瘦子也红了眼,他捻了个诀,一缕灵气直冲天空。
白糖皱了皱眉,知道他在叫援兵。
白糖看向司尧。只见他依旧不慌不忙,微微笑着,站在那开膛破肚的尸体旁。仿佛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第3章
很快,虚空中出现一个身影。
那身影白须白髯,乍一看上去倒像个修为高深的仙者。可白糖一眼便看出,对方不过处于金丹期罢了。
即便如此,金丹期也算是修出了灵体,和练气、筑基期的修行者不同,算是初级的仙者了。所以,他对付司尧还是绰绰有余的。
「谁这么胆大妄为,竟敢在天界害人性命!」白衣老者的声音带着几分威压。
此时的灵泉边,只剩下白糖一人孤零零地站着,煞是惹眼。
而司尧竟没理会那白衣老者,只是转过身看向白糖,柔声劝道:「你赶紧离开。」
白糖愣了愣。
她没想到,这么危急的时刻,司尧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自己!
白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可此时,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说第二句话了。
白衣老者飘然落地,一边看着白糖,一边却对司尧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司尧少宗主!」
「此事与她无关,让她离开。」司尧开口便替白糖开脱。
「呵呵。」白衣老者冷笑,道,「老朽乃司羽门弟子,本应遵循少宗主之令。可是……」
白衣老者故意拖长了声音,阴阳怪气地道:「可少宗主一出生便身负邪法,宗主一直让你静修己过,不除去邪法,便不可再入宗门。」
白衣老者顿了顿,声色俱厉地道:「而今日,少宗主竟然徒造杀孽,你让我们这些门下弟子,如何能服!」
话音刚落,白衣老者便聚起一股灵气,直向司尧击去!
可利剑般的灵气在碰到白光的瞬间,立刻消失于无形。
白衣老者沉下面色,似乎在想对付明月珠的方法。
「抓住她!」瘦子指着白糖尖叫道,「他们一起来的,司尧对她甚是在意!」
「不要伤害她!」司尧面无表情,却急道,「我可以撤下明月珠束手就擒,但你们不要伤害她!」
「哈哈哈!」瘦子狞笑着,「想不到你还是个情种,但也别把我们当傻子!那颗明月珠和你的血盟还在,它随时都可以保护你!」
白衣老者眯着眼睛,打量着白糖……
「我现在就可以解除血盟。」
说着,司尧便把手里的剑锋对准了自己胳膊上的血脉,顷刻便要割下去……
「住手!」白糖急忙拦住了他。
白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过什么,值得司尧这么对待,可她不能再欠司尧人情了!
白糖运起体内灵气,手中捻诀,试图召唤出自己的灵剑……
瘦子见状,急忙叫道:「不好,她要捻诀逃跑。」
说着,他便朝白糖扑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白糖手中已然出现了一把寒光流动的宝剑!
「赤影,挡!」白糖令道。
赤影剑飞出,只听「砰」的一声,瘦子便被挡了回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赤影剑重回白糖手中,白糖严阵以待!
有赤影傍身,白糖心里有底气多了。
白糖在灵泉边待得时间较短,体内灵力只恢復了一成。但这赤影剑本身便蕴含无上灵力,是一把已经具有灵识的,不可多得的神器。
之前,白糖利用法阵穿越时,和赤影剑走散了。但只要能有一丝灵力催动,赤影剑便可快速回到白糖身边。
那白衣老者看出赤影剑的不凡,急忙拦住想要再次袭击白糖的瘦子,道:「不知仙子师从何门派?为何要和那邪种同流合污?」
白糖没理会他,只瞥了一眼旁边的司尧。
只见司尧面上再次露出迷惘的神色,正呆愣愣地望着自己……
「我……」白糖强压下心中愧疚,道,「我和他不过萍水相逢。」
白衣老者诧异,面露讥笑之色地看着司尧,道:「既是如此,仙子为何要趟这趟混水。」
白糖咬着嘴唇,内心无比纠结!
白衣老者并不想节外生枝,在不清楚对方背景的情况下,他并不愿随意与人结仇。
所以,当他看出白糖的犹豫,便继续劝道,「仙子,他用邪法害死亲生母亲的事儿,你应该听过吧。你跟他亲近,就不怕哪天也被害死?」
白糖皱着眉头,只觉得身旁的那些尸体格外刺眼……
第6页
「再者,他残忍杀害我族中兄弟,我们不过找他讨个公道。」白衣老者摆出攻击的姿势,威胁道,「仙子虽有神兵,但老朽看你修为并不很高。若非要与老朽一战,未必能占得便宜!」
白糖的目光,落在了司尧脚边,那布满血迹的尸身上……
她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灵泉!
在赤影剑的保护中,白糖越走越远。灵泉的光亮渐渐暗淡,慢慢地,周遭只剩下黑暗。
嫣红的嘴唇,已经被雪白的牙齿咬出血渍,可白糖丝毫没有察觉。
她向前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司尧都救了自己性命。若是这般恩将仇报,自己一世都不会心安!
下定了决心,白糖转身便向灵泉处沖了回去。
可没跑几步,一只通体雪白的灵兽忽然出现,挡在了白糖的去路上!
灵兽圆滚滚的蓝眼睛中满是得意之色。它朝着白糖伸出前爪,上面挂着一个金光闪闪的袋子。
白糖怔了怔,再次停下了脚步……
「少主。」白色灵兽的声音清脆悦耳,「墟墟前来守护你的生命安全!」
***
灵泉边上。
司尧的目光追随着那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他眼中的戾色,头一次消失了几分。
「幸好没伤到。」司尧自言自语地喃喃着。
白衣老者饶有兴致地看着司尧,道:「没想到,少宗主还真是个情种。那女娃都弃你而去了,你竟然还念着她!」
司尧的目光没有收回来,神色却愈发地暗淡起来……
「哼!」一旁的瘦子冷哼一声,「我们就不应该放那女娃走。我们杀不得这东西,但可以在这东西眼前杀了那女娃。也让他尝尝失去……」
司尧终于收回了目光,慢慢扯起嘴角,看向那瘦子。
「闭嘴。」白衣老者喝断瘦子,道,「你看不出那女娃拿的灵剑,是把不世出的神器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认识那把灵剑?」司尧像是和朋友聊天似的,微笑着问道。
尽管他已有九成把握,能够确定是她回来了。但是,若有人帮他把那一成的疑虑打消,司尧也是十分愿意听到的。
「呵呵。」白衣老者却冷笑道,「少宗主,你倒是心大,都到此时了,竟然还有心思跟我们闲聊么?」
「他就是看准了我们不敢杀他,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瘦子恶狠狠地道。
「上面确实交代过,要留你一条性命。」白衣老者轻蔑地道,「但是,却没说让你怎么活着!」
司尧又看了一眼远处的黑暗,这才依依不捨的收回了目光。
他勾起一个柔和的笑容,漫不经心地道:「所以,你们准备怎样呢?」
「你得意不了太久了。」白衣老者咬牙切齿地道,「盛月之时马上就要过去。到时候,你这颗明月珠要抵御朔风,威力便会大减。老朽自然有办法让你出来!」
「对!到时候我们要放他的血,把这明月珠夺回来,然后再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瘦子已经等不及了,恶狠狠地吼着。
「哦?我本来可以陪你们等一等的。」司尧轻轻笑着,道:「可是,现在却有要事要办……」
话音刚落,司尧抽出软剑,一跃朝着那瘦子刺了过去。司尧发动的突然,瘦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尖朝自己刺了过来。
千钧一髮之际,白光骤起,司尧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去路,随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咳!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彻底染红了司尧原本苍白的唇。
明月珠立刻想来护主,却被白衣老者拦了下来。
「妈的!还想玩这一招!」瘦子惊出一身冷汗,他兄弟刚刚就是这么死于剑下的!
他见自己大哥正和明月珠对峙,便也放心对付起司尧来。
「贱种!我大哥如今是金丹期,就凭你还想偷袭我们!」
说着,他不停地抬起肥脚,毫不留情地踹向司尧的胸腹部。
可瘦子还嫌不够解气,一脚又踢向司尧的脸颊。
司尧没有做任何反抗,像一只破布偶一样,被踢飞在一边。
「行了,先办正事儿吧!」
这时,白髮老者已经勉强控制住了明月珠,来到了司尧身侧。
他手指化出灵剑,在司尧胳膊的血脉处划了几道口子。鲜血立时涌了出来。
汩汩流出的鲜血缓缓上升,先是包裹住了明月珠,然后渐渐地开始像四周扩散……
「哈哈哈!没了这颗明月珠,我看这东西还能有什么本事!」
瘦子兴奋极了,全然不顾在说话时,吸入了多少漂浮着的血滴。
鲜红的细小血滴,弥散地到处都是。白衣老者和瘦子每一次唿吸,都能吸进无数血滴……
白衣老者挥了挥手,试图挥散身前漂浮着的血滴。可那些血滴像是被什么吸引了,稍微散开,又会很快聚集回来。
白衣老者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想要先封住司尧被划开的伤口……
「大哥,你要干什么!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瘦子叫道,「再多放点儿血,血盟就要被破了!」
白衣老者皱了皱眉,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司尧……
可还没等他下决定,忽然间,一把利剑直冲他们而来!
第7页
赤影那宽厚的剑身,毫不留情地拍在了瘦子的面门上。瘦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白衣老者见状,急忙招出自己的法器,和赤影剑缠斗了起来……
趁着这功夫,白糖冲到了司尧身边。
「快跟我走。」白糖想要扶起司尧。
「你回来了。」司尧有些困惑。
「嗯。」
白糖以为司尧站不起来,抓起他一支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为什么?」
白糖愣了愣,抬起头,对上了一对漆黑却清亮的眸子。
「什么为什么?」白糖不解。
「为什么回来?」司尧像是在询问这世间最难理解的事情一般。
白糖怔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白糖撇开眼睛,急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司尧顺从地搭上白糖的肩膀,跟着她向前走去。
白衣老者眼见两人就要离开,气急败坏地想要甩掉缠着自己的赤影剑。可赤影虽没下杀招,却也没那么容易被摆脱……
白糖扶着司尧快步向前走着,一边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为什么回来?」司尧忽地停下了脚步,再次问道。
白糖心中嘆气,道;「现在还没安全,我们先出去再说。」
司尧不为所动。他一支胳膊还搭在白糖的肩膀上,却上前一步,要和白糖面对面的站着。
白糖下意识地想向后退去,却没能挣开那铁钳似的手臂。
「司……尧。」白糖眼神闪烁,道,「我们必须赶紧离开。」
司尧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显露出饕足的神色。
随即,他用另一只手抬起白糖的下巴。冰冷的手指摩挲着白糖的脸颊,喃喃道:「都说让你笑了。」
「你干什么!」白糖瞪着司尧,怒道。
司尧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像是观察一件工艺品般,仔仔细细地看着白糖的每一个表情。
白糖被他看的汗毛直立,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
司尧的神色彻底暗淡下来,他终于松开了手臂。
白糖急忙向后退去,一脸的戒备。
司尧移开目光,抬起了头,幽幽道:「恐怕,出不去了。」
忽然间,乌云闭月,只听到「扑撸、扑撸」的巨响。
还没等白糖反应过来,一股强劲的飓风袭来,白糖立时失去了平衡,向一旁的山壁撞了过去!
想像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可那「扑撸、扑撸」的声响却让白糖的意识慢慢模煳了起来……
第4章
白糖软绵绵地倒在了司尧的臂弯中。
司尧顺势抱起白糖,又朝灵泉的方向走了回去。
一只浑身黝黑的大鸟,扑棱着翅膀,跟在司尧身后。
「都处理好了么?」
司尧用余光撇了眼大鸟,便低头盯着怀中人儿的面庞,目光再不曾移开。
「啾……啾。」黑鸟转了转琥珀般的黄色眼睛,有些心虚地叫了两声。
「我是说,他们都失去意识了么?尤其是那把赤影剑。」
「啾!」黑鸟长鸣一声,得意地点了点头。
「血纵术呢?」司尧继续问道。
黑鸟勐地一滞,差点儿从半空中摔下来。
它心虚地看了看主人怀中的女子。都是她身上散发出的味道太诱人了,让它没有完成主人的任务,就开了小差!
可主人并没有责备它的意思,只是道:「刚刚施法时被打断,他们吸入的鲜血并不多。」
「啾啾!」黑鸟响亮地鸣叫着,试图让主人相信自己的能力。
他们离灵泉越来越近了……
司尧顿了顿步子,嘴角渐渐向上翘了起来,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黑鸟见状,急忙与主人保持一定距离。
灵气越是浓郁的地方,它家主人便越喜欢杀人。那灵泉边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便是最好的警示!
司尧没再理会黑鸟,而是把白糖又放到了灵泉旁的空地上。
他一边帮白糖整理着碎发,一边喃喃道:「为何会灵力全失呢?你又经歷了什么?」
黑鸟在离白糖不远的地方蹦来蹦去。主人怀中女子的味道实在太诱人了,它捨不得走太远。
司尧再次抚上白糖的脸颊,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很好闻,对吧?」
黑鸟拼命地点了点鸟头,忍不住蹦了几步,离白糖近了些。
司尧眼神迷离,似乎满腹的疑惑:「她当时把我从那臭泥沼中拉出来,我便闻到了这股味道。」
「我早该确定是她的。」司尧的语气有些遗憾,手上的动作愈发地轻柔起来。
「她这处有个梨涡。」司尧摩挲着白糖的脸颊,喃喃道,「那日我那么臭,她却对我那样笑着。」
黑鸟从未见过主人这副神情,它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太过靠近那个女子……
「可是……」司尧神色渐渐清明了些,「刚刚,她走了。」
黑鸟激动起来,琥珀色的眼睛圆睁,一丝血色出现在了它的瞳孔间。它迫不及待地朝白糖跳了过去。
「可是……」司尧皱起了眉,「她又回来了。」
黑鸟勐地停了下来,眼巴巴地瞅着躺在不远处的白糖。
「可她险些坏了我的大事。」司尧轻嘆着。
第8页
黑鸟再次激动起来,它扑棱了下翅膀,「嗖」地一下便想要窜到白糖身旁。
可就在离白糖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一支胳膊拦住了它的去路。
「她是我的。」
主人的声音不大,黑鸟却耷拉着脑袋,彻底放弃了那散发着诱人味道的身体。
「是我的……」司尧又轻轻地说了一遍。
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感觉盈满了司尧的心头。这种感觉,甚至超越了充裕的灵气带给他的痛苦!
「她是我的!」司尧直起了身子,确定地道。
像是迷茫的信徒找到了自己的信仰,司尧激动地微微颤抖着。那原本苍白的双颊,也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他俯视着白糖,丝丝缕缕的狂热,布满了漆黑的双眸……
黑鸟认命了。它耷拉着脑袋,扑腾起翅膀,准备去完成「血纵术」。
刚一升空,黑鸟忽地警觉起来。这里除了主人和自己,似乎还有其他清醒着的灵物!
可黑鸟环视了一周,什么也没发现。它低头看了看主人,主人仍旧看着那个女子,并未察觉到异常。
黑鸟放了心,向堆满尸体的地方飞去。
黑暗中,一对儿蓝色眸子闪了闪,隐去了踪迹……
悬停在尸堆上方,黑鸟垂目,看向其中两具快要凉透的躯体。
躯体面目可怖,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干涸变黑的血点儿。血点儿排布均匀,绘出了一副诡异的符咒。
黑鸟尖利的鸟喙发出「扑撸、扑撸」的声响,
它伸出利爪,尖利的指甲触碰到瘦子的头皮,缓缓地向下划去……
「不必了。」司尧忽然阻止道,「留一个便够了。」
黑鸟划了一半,瘦子额头上的皮肤已然裂开,鲜血煳住了他整张面孔。
「让这个清醒过来吧。」司尧吩咐道。
黑鸟「扑撸」了两声,瘦子慢慢转醒过来。
「啊!」剧烈的疼痛让瘦子一醒来便尖叫起来。
「闭嘴!」司尧皱着眉,令道。
瘦子忽然失去了声音,他的嘴一张一合,像是离了水的鱼。
他睁着淬了血的双眼,惊恐地想要看清眼前的情况。
司尧信步闲庭地走近了他,道:「你听过世间最美妙的声音么?」
瘦子循声望去。
透过自己的鲜血,他看到那极红的唇正带着笑意,浮在几乎透明的脸皮上。就像是画了皮的恶鬼,带着诡异美丽的死亡气息,在朝自己慢慢走来。
瘦子拼命地挣扎,想要挪动身体,却一动都不能动!
「一会儿,你就听到了。」司尧笑得惬意,慢慢闭上了双眼。
这时,瘦子的一支手忽然能动了。他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另一支胳膊。
那手不受他控制地慢慢收紧,他惊恐地睁着血眼,嘴巴快速地一开一合,却只能听到他臂骨碎裂的清脆声!
「多好听啊!」
司尧微笑着,歪了歪脑袋。
「接着来吧。」
瘦子的脸已经痛得扭曲,可他的那只手又朝他的肋骨处伸了过去……
***
白糖渐渐睁开双眼。
明月珠缓缓在上方转动,银白的光芒洒落在司尧身上,使得那玉色的肌肤和墨色的长髮氤氲起来,仿佛轻轻一碰,便会消散于无形。
司尧眉头微皱,一双上挑的丹凤眼轻轻合着,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似在忍受着痛楚。
「司尧?」白糖喃喃着,坐起身来。
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灵泉边上。只是此时朔风已起,除了自己和司尧,四周再无人烟,连之前散落在周围的尸首也消失无踪。
白糖向后挪了挪,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过分好看的面庞……
忽然,司尧绷紧了身子,眉头也皱得更深了一些。
「怎么了!」白糖下意识地问道。
司尧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回应。
白糖皱了皱眉,心中不自觉地担忧起来。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让她不得不对司尧有所戒备。可看到他这副模样,白糖又心有不忍。
她不知司尧以前经歷了什么,可此时的他和凡人一般无二,刚刚受了那么多磋磨,就算有明月珠护着,恐怕也伤得不轻。
此时,白糖的灵力已恢復了一些,虽使不出什么大的仙法,但修復一具凡人之躯却也不是难事儿。
白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尽自己所能,救治司尧。
谁让自己欠他一条命呢。白糖心中长嘆,此时救了他,他们俩也算两清了吧。
这么想着,她双手捻诀,运起气海内所有灵气,缓缓地注入司尧的胸腔之内。
不多时,司尧的脸色渐渐好转……
可忽然间,他的脸颊抽搐起来,身子也蜷成了一团儿!
还没等白糖明白怎么回事儿,司尧的体内忽然多了无数条黑色的细线。
那些细线像是被灵气激活了,开始横冲直撞地在血肉里撕咬起来!
白糖大惊,急忙停下手中动作,只留下极细的一丝灵气,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灵气消失了,那些黑色的细线也渐渐消融在司尧的体内。
可白糖还是捕捉到了一丝黑影,便急忙用灵气跟着它。
那黑影耀武扬威地在司尧体内游走。它周身长满了黑色的毛刺,口器像是一支努箭。刚刚那无数条黑线,便是从它那口器中所出。
第9页
蜮射!白糖被惊住了。是谁这么狠毒,要用这么阴损的招数对待司尧?!
蜮射是一种蛊毒。施蛊之人,随时都能让中蛊之人死去。不但如此,中蛊之人只要在灵气稍微充沛的地方,还得忍受万虫钻身之痛!
要想不受苦,中蛊之人便不能接近任何灵气充沛的地界。这对一个修行之人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
看了看一旁的灵泉,白糖暗嘆,这司尧也太能忍痛了!
她咬着唇瓣,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
司尧受的伤,对于凡人之躯还是挺严重的。可若是继续用灵气治疗,恐怕他就得忍受「敲骨吸髓」之痛!
「咳、咳。」
这时,司尧苍白的薄唇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没事吧?」司尧的眼神一聚焦,便充满关切地看向白糖。
见司尧醒来,白糖又警惕起来。她礼貌性地扯动嘴角,摇了摇头。
「那便好。」感觉到白糖的疏远,司尧似乎有些失落,垂下了眼帘。
他努力地想要坐起身来,可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虚弱,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
白糖不忍,上前扶住了他。
「不必了。」
司尧伸手想要拒绝。可他刚一动弹,一口鲜血顺着喉咙上涌,眼见就要喷出。他赶紧用力扭头,努力不使污血喷溅到白糖身上。
「小心!」白糖急急叫着。
可司尧费力地支起手臂,边咳嗽边断断续续地道:「脏……小心……弄到。」
司尧用手撑着地面,尽量让自己的身子悬空。或许是因为疼痛,那双青筋暴起的手臂轻轻颤抖着。
白糖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了……
第5章
「我们晕过去前,你为何断言我们出不去了?」白糖索性问出心中疑惑。
司尧直视着白糖,道:「因为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大鸟。」
「黑色大鸟?」白糖皱眉,「可还有其他特徵?」
「嗯。」司尧垂目,轻轻地道,「似乎还有一双黄色的眼睛。」
「魔乌?!」白糖大惊。
司尧有些惊讶,挑眉重新看向白糖。
白糖解释道:「魔乌乃魔族圣鸟。传说中,其叫声能蛊惑人的心神,控制其躯体为它所用。而且,此鸟确实喜食仙体……」
白糖看了看周围干干净净的地面,接着道:「魔族们但凡碰到此鸟,都会仰面朝天躺下。若是被此鸟吃了,乃是魔族莫大的荣耀!只是……」
白糖有些不解:「只是传说中,此鸟还是很挑食的。若是修为低微,它是根本看不上的。」
「哦。」司尧轻轻扯起嘴角,点了点头。
「所以,你真的没看错么?」白糖仔细地观察着司尧,不肯放过一丝细微的变化。
「咳、咳。」司尧咳了两声,再次对上白糖的双眸,「只用余光瞧了一眼,不过应当没错。」
「这魔族圣鸟,这么容易就被我们碰到了?」白糖狐疑地道。
司尧丝毫没恼白糖的接连质疑,唇角依旧勾着暖如春风的笑容:「我只是说出我所见闻,仙子便能猜测出究竟,仙子当真是广闻博识。」
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糖,那双漆黑的眼眸如灵池中的泉水一般温润,透出暖人心田的清辉。而那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肤色,更让他显得清贵卓然。
白糖心中的怀疑,莫名地减少了一些。
而且按理来说,碎灵渊本就位于天魔两界的接壤之处,魔乌在此出现,也并非不可能。
更何况魔乌灵识极高,很难驯服。白糖不认为,如今和凡人一般的司尧有这个本事。
至于那魔乌为何独独不伤自己和司尧,也并不值得怀疑。毕竟,白糖知道有人在暗中保护自己。
「不过,终究是我连累了仙子。」司尧扯起一侧嘴角,自嘲地继续道,「我命里带煞,总能遇到一些奇怪的人和物。而且,他们的目的倒是相当一致,都是为了取我性命而来。所以,我习惯了先下手为强。」
白糖想到了自己的目的,表情逐渐僵硬……
只听司尧接着道:「刚刚,我若不杀鸡儆猴,怕不多久就会被放干鲜血。我的明月珠便也保不住了。」
白糖怔了怔,想到之前那几人对明月珠的觊觎之言。
其实,这本就是一笔煳涂帐。天界看似是芝兰之室,内里根本是弱肉强食。
若有机会,刚刚被杀的几人,会为了明月珠,毫不犹豫地杀掉司尧。
白糖心中嘆气,没有说话。
「仙子心善,我早已习惯这些。只是无端连累了仙子,让仙子看到如此龌龊之事,我心中实在有愧。」
说着,司尧的眉头皱得更紧,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白糖也皱起眉,道:「你体内蜮射太过活跃,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仙子都知道了。」司尧嘆着,尽力稳住身体,然后摇了摇头。
白糖嘆了口气,劝道:「你忍受剧痛,不过吸收点滴灵气。对你自身修炼,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呵呵。」司尧苦笑,「我早已不能修炼。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我的明月珠。」
白糖怔了怔,不明白司尧口中「不能修炼」是何意思。但她敏锐地察觉到,这肯定和自己最初弄错他的身份有关!
第10页
天界之人大多都有上、中、下三处丹田。
上丹田是灵识、灵根所在,中丹田则为神魂所在。而和修炼最为直接相关的,便是下丹田处。储存并且施用灵气的气海,便在此处。
在练气和筑基期,气海内空无一物。通过修炼达到金丹期,气海中便可结出圆形的灵体。若更进一步,灵体会慢慢长出五官四肢,变成元婴。
但天界大多数人也就止步于此了。
可还有些人一出生,上丹田处便有灵根。有灵根者能够更好地利用灵气,若再身处灵气充沛的地方,其修为便可达「仙境」。
若是灵根深厚,能得大神通,修为便可入「神境」。成神者气海内一片虚无,灵气则由灵根牵引着,散布于四肢百骸。
这是一个从无到有,再到无的过程。
而白糖体质特殊,她无论达到哪个境界,下丹田内都是没有灵体的。可若灵气充足,她的修为其实可达「仙境」的最高境界---金仙境!
虽然之前缺少灵气,她使不出仙法,但感知能力还在。除了飞升入神境者,其他人在她的面前都应该无所遁形。
而白糖父神曾亲口夸赞过司尧的灵根深厚。所以,他就算修为全失,上丹田处的灵根总该还在。白糖本应一开始便感知到他的与众不同!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司尧竟变得连最低等的凡仙都不如?
白糖张了张嘴,终究没敢追问。
她只是顺着司尧的话道:「明月珠虽能反哺灵气给主人,但若是长时间没有灵气滋养,便会慢慢枯萎而死。这么大颗明月珠,必得每月都来这里一次,不然恐怕早就化成灰了。」
「咳、咳。」司尧嘴角抖了抖,道:「珍贵之物,大都需要用尽心思去维护。」
看到司尧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着,白糖也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冷气:「这般剧痛,就只是为了滋养明月珠?」
司尧点了点头。
白糖一时间有些无奈。这明月珠,真的这么珍贵么?
似乎看出白糖疑问,司尧轻声解释道:「明月珠,是她送的。就算拼了性命,我也会护它周全。」
白糖愣了愣,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从见到司尧起,他身上便充满了谜团。他行为怪异,身世成谜。这都让白糖意识到,自己当初决定杀掉他,是多么的草率。
司尧成魔,或许另有隐情。白糖觉得,不如自己先留在司尧身边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其他决定。
想通了这一层,她接着道:「你受了内伤,却不能用灵气治癒。但若用些草药养着,倒也是可以好起来。只是会费些功夫。我……」
白糖结巴了起来。自己好歹也是女子,若主动说留下来照顾他,恐怕会引起怀疑……
「其实,我是个游医。」白糖没头没脑地道。
司尧愣了愣,神色渐渐暗淡下来。
白糖不察,满心只想编个正当理由,留在司尧身边。
她想了想道:「这里的崖壁上有种极珍贵的石莲花,我本是来采那个的……」
「这里恐怕不太安全了。」司尧打断了白糖的话。
白糖张着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只见他重新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似是痛苦似是兴奋地道:「如今明月珠要抵御朔风,若那魔乌再回来,恐怕这珠子便护不住我们了。」
说着,他忽地抬起手腕,竟一把拨掉上面已经结的血痂!鲜血立时涌了出来,细小的血滴渐渐瀰漫在空气中……
「你干什么!」白糖大惊,这司尧怎么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司尧笑着看向白糖,道:「仙子,等我流干鲜血,便可以解了血盟。你拿着明月珠,便可出碎灵渊了。」
「你……」
看着司尧那真诚的神情,白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需要!」终于回过神儿来,白糖撕开自己的衣角,不由分说地帮司尧包扎起来,「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仙子,不必……」
司尧想要抽出手臂,却没能成功。而因为太过用力,他又吐出一口鲜血。
只见那雪白的衣襟前全是血污,一头乌髮凌乱地披散下来,与粘稠的血液和泥土混成一团。原本稜角分明的五官,也被血污所掩盖,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只是那苍白的唇瓣,此时染了鲜血,倒是显出几分诡异的红来。
「你别乱动了!」白糖的大小姐脾气终于忍不住了,令道,「告诉我地址!」
司尧忽地愣在了那里。
「你别乱动了。」好熟悉的五个字!
司尧的脑中「嗡嗡」作响。一时间,体内的蜮射像是又发动了一般,全都集中在他的胸腔处。只是这回,并不是疼痛,而是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这是一种奇异的,司尧很久很久都没感受到的感觉,让他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地址?」白糖催促道。
「漠嵇山。」司尧下意识地回答道。
***
半轮下弦月有气无力地挂在半空中,散发着惨白暗淡的光芒。
两个矮小的身影各拎着一个竹筐,蹑手蹑脚地向一座土屋靠近。
「哥哥,我有点儿害怕。」身形较小的男孩嘟囔着。
「怕什么!」较大的男孩低声斥道,「邪种就应该人人喊打,他不敢拿我们怎样的!」
第11页
「可是……」
「别可是了。」较大的男孩教育弟弟道,「娘说了,那邪种带回来个不长眼的女娃,不但在这院子中弄出了水井,还种了些灵草什么的。他们看起来,像是真的要在这里常住了!」
男孩指了指身后的一所房舍,继续道:「这邪种住的离咱家太近了,回头咱家不但要被人瞧不起,还得被他克!难道你想要这样么!」
较小的男孩撇着嘴,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男孩满意了,道,「咱们这两筐臭魔芋蛋,只要扔进他们院子里就能长。臭魔芋只要一长,就会散出茅坑一样的臭味。到时候,他们不就得被臭得搬家了么!」
说完,男孩抓起弟弟的手,来到了新修的篱笆边。
他掀开竹筐上的破布,把竹筐举过头顶,准备把里面的臭蛋倒进院子里去……
可就在这时,身后起了一阵儿「细细簌簌」的声音。
随即,弟弟便拉着他的衣角,颤颤巍巍地道:「哥……哥。有妖怪!」
男孩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足有屋顶高,全身绿油油的怪物正站在自己身后。它拉长着脸,张牙五爪地朝自己和弟弟扑了过来!
「啊!」男孩扔了手中的篮筐,拉着弟弟撒腿就跑。
可那竹筐却没有落地,像是被两个男孩吸引了一般,也跟着他们一起跑。不多时,竹筐里的臭魔芋蛋就全都黏在了两个男孩儿身上。
两个男孩哭嚷着,边拼命地拍打自己,边朝家里跑着。直到进了自家大门,那些臭魔芋蛋才落在了地上……
「嘿嘿嘿。」躲在暗处的白糖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住在这里小半个月了,这所破旧的房舍好不容易被她打理出点儿模样,可那两个小鬼隔三岔五地就跑来捣乱!
老虎不发威,他们简直觉得白糖好欺负!今天就教教他们,「自食其果」四个字怎么写!
白糖满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屋门……
谁曾想,司尧竟然醒了,正坐在新搭成的小炕上望着自己!
作者有话说:
修炼等级设定:练气,筑基,金丹,元婴
仙境:地仙,上仙,金仙
神境:上神,圣神。
第6章
只见那双黑亮的眼眸映着烛光,细细碎碎地铺着一层愧疚:「抱歉。」
白糖愣了愣,奇道:「抱歉什么?」
「是我连累你了。」司尧轻声道,「若非是我,以你筑基期的修为,再加上游医的身份,你在这里一定会很受尊敬的。」
司尧看向白糖的目光认真又深沉,这让白糖有些心虚。
当日,她编纂的所有谎话,司尧竟没有质疑地全盘接受了。
「怎么又说这个。」白糖打着哈哈,「这几天就为了这些事儿,你都说了多少『抱歉』了?」
「是啊。不过短短几日,你便受了这么多委屈。」司尧嘆着:「若是我不在,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白糖明白他的心思,只打趣道:「这里是你家,你如何能不在?」
「我不过暂住在这里。」司尧垂下修长的睫毛,轻声道:「漠嵇山的屋子,本来都是无主的。谁想住,便都可以住。而这间屋子,不但位置不好,还十分破旧。如今你把这屋子修缮的这么好,倒是可以安心住下来。」
「那我岂不是鸠占鹊巢了么?」白糖好笑地道。
「你不必介怀。」 司尧的黑眸闪了闪,「我在哪儿都待不长久的。一旦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就会想方设法地赶我离开。」
听司尧这么说,白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她只和司尧一起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见识过无数莫名其妙的恶意和鄙夷。
白糖不敢想像,这么多年他到底是如何撑过来的!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问司尧以前的事儿。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毕竟,她并不知道司尧是否真的信任自己,也没弄清那些传言到底有几分真假。此时问得太多,若司尧真的有问题,只怕会引起他的怀疑。
事关白糖亲人们的性命,她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白糖展露笑容,安慰司尧道:「别想这些了,若不是为了照顾你,我早就离开了。」
听了这话,司尧头一次皱了皱眉。
他抬眼看着白糖,轻轻地道:「糖糖,你那日说,去碎灵渊是为了石莲花。那接下来可有其他的计划么?」
白糖心虚地眨巴起眼睛,嘴角扯出笑容道:「我向来随意惯了,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司尧眉头放松了些,接着道:「莫因为我耽误你便好。」
白糖赶紧给出标准回答:「不耽误。况且你在碎灵渊时救了我两次,作为报答,我怎么也要照顾你到伤愈啊。」
「伤愈……」司尧垂下眼眸,再次皱起了眉头。
白糖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到底信了多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已经醒了,就先吃点儿东西吧。」 白糖转换了话题。
她走到灶边,拿起碗,准备盛出锅里的朱雀蛋羹。
「今天先吃点儿朱雀蛋羹吧。」白糖解释道,「我上次给你开的那个方子本该很灵验的,可也不知怎么搞的,你还是这么虚弱。」
白糖端着盛好的蛋羹,向屋中仅有的一张桌子走了过去。
第12页
「想来还是你的身体太弱了,光吃药是没什么用的,还需要多补补,才能好的快一些。」
听到白糖这么说,司尧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
白糖放下蛋羹,只看见司尧坐在炕上没动,一脸严肃,像在思考生死攸关的大事儿一般。
白糖脸颊抽了抽,有些尴尬。
她赶紧从腰间拿出一张纸,解释道:「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我买朱雀蛋的时候,特地让老闆把做法给我写了下来。所以……」
白糖不是很确定地道:「所以,应该不是很难吃……吧。」
司尧回过神儿来。他勾起温和的笑容:「我从未觉得难吃。只是除了娘亲,从未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看着司尧诚挚的神情,白糖愣了愣。
若不是自己的那些噩梦,还有在碎灵渊时,司尧下杀手时的狠厉。白糖会觉得面前的,只是一个温和如玉的少年。
他内敛光华,温和友善。在他身上,甚至看不到有被欺辱多年的痕迹。
司尧见白糖并不言语,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坐在了桌边,吃起东西来。
白糖观察着谜一般的司尧,心中混乱又疑惑……
司尧吃得极认真,一勺一勺地把蛋羹送进嘴里,每一勺都细细地品味着,仿佛在吃什么珍馐美味。
吃着蛋羹的司尧安静又乖巧,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
看了半天,白糖忍不住问道:「好吃么?」
「嗯。」司尧点了点头,「很好吃。」
「呵呵。」白糖抽了抽嘴角,对司尧的话不太信任。
她第一次做这蛋羹时,蒸出来的蛋羹跟碗煤渣一样。可是,司尧还是眼睛眨都不眨地,把蛋羹全都吃完了。
看司尧吃得那么香甜认真,白糖就以为自己做的东西也许只是卖相差,味道还是不错的。
所以,第二次她做了一大锅,想着自己也可以吃一点儿。谁知尝了一口后,她差点儿连做蛋羹的锅都扔掉!
还是司尧拦住了她,然后把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全都吃光了……
司尧吃完了蛋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真的好吃么?」看着司尧的样子,白糖又有点儿跃跃欲试了。
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白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好吃的了。
司尧点了点头,认真回道:「真的好吃。只要是你做的,都很好吃。」
白糖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上次他就是这么说的,看来这次的蛋羹也不怎么样。
「也是难为你了,我自己都吃不下去这些。」白糖有些歉疚地道。
「我会想办法的。」司尧看着白糖,认真地道。
「你只要好好养伤就好。」白糖一边安慰着司尧,一边捻了个诀,桌上的碗筷立时便干净了。
「还得谢谢你把明月珠里的灵气分我一点儿。」白糖笑着道,「不然,在碎灵源中吸收的那些灵气,早就该被我用完了。」
「你做这些,终究还是为了照顾我。又何须言谢呢?」司尧柔声道,「若你还需要,可随时把明月珠拿去。」
白糖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明月珠本身也需要留点儿灵气滋养嘛。你那么珍视它,还是要好好保护的。」
司尧不再说话,神色温柔地望着白糖。
「早点儿休息吧。」白糖受不住脉脉的目光,逃回了里屋。
司尧的目光追随着白糖的背影,嘴角渐渐绷得越来越紧,神色再也不復刚才的温柔。
「伤愈……你便会离开么?」司尧喃喃着。
「还好。」司尧那漆黑的眸子闪了闪,嘴角溢出幽幽笑意,「想伤我的人很多呢。」
***
坐在土炕上,白糖轻轻嘆了口气。她总觉得司尧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
难道是因为自己跟「她」长得有些像,所以他把自己当作替身了?
白糖嘟起嘴,心里有些不服气。
不就是一颗明月珠么,她以前也有很多,多到她都不稀罕了。多到她的干坤袋里,都不装那种普通的玩意儿!
一想到干坤袋,白糖的脸更垮了。她把藏在枕头下的袋子拿了出来……
看着金光闪闪的袋子,白糖嘆了口气。墟墟把这干坤袋送了回来,又有什么用呢!
里面的东西,哪个拿出来都是会震惊世人的宝物。若是白糖拿它们去换灵石,恐怕立刻就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为了低调行事,白糖只能守着一堆宝物,过苦日子了。
「赤影,墟墟也太绝情了。」白糖抚摸着炕头的赤影剑,嘟囔着,「说什么除非我遇到危险,不然他就不出现了。可是现下这种环境,和遇到危险有区别嘛!」
赤影像是一把「死剑」似的,一动都不动。
白糖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把赤影剑推到一边,索性躺了下来。
土炕又凉又硬,白糖身下只垫着一张薄薄的棉花被。土炕凹凸不平的表面,硌得她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白糖翻了个身。
其实以她的修为,就算体内没多少灵气,也是不用睡觉的。可为了装成「筑基期」的修为,她只得每晚都躺在这土炕上辗转反侧。
不由自主地,白糖又想起在集市上看到的那床仙蚕丝被。那被子质地光滑柔软,躺在上面就和躺在云朵上一样!
第13页
不过很可惜,当时的灵石只够买点儿药和吃的,所以白糖也就只能饱饱眼福了。
「等我有钱了,一定把它买回来。」白糖愤愤地念叨着。
她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进入梦乡。睡着了,时间也会过得快一些……
***
赤红色的火焰包围着白糖,高大的身影背光而立,手里的魔刃一刻不停地滴着鲜血。
他缓缓转过身,一步步朝白糖走来。
白糖在烈火中只感到冷汗潺潺。她想要逃跑,可那双黑沉如墨的双眸,死死地把白糖钉在了原地,让她不能动弹分毫!
那双漆黑的眸子已经近在咫尺……
「不!」白糖喘着粗气坐起身来。
天已大亮。
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臂膀,心中又动摇起来……
其实,白糖已经想到办法,可以解开司尧体内的蛊毒了。只是一入睡,她便会梦到这般可怕的场景。
这十几天,她每天都处于矛盾纠结中。
白糖虽感念于司尧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可她又害怕司尧真的会血洗天界。
所以对着司尧,她是即杀不得又救不得。
现下只能亲自看着司尧,若他真的有入魔迹象,那么白糖便可以狠下心,先下手为强!
只是这样照顾着司尧,他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接下来,她该找什么样的理由留在这里呢?
边发愁着,白糖边从炕上下来。掀开了里屋的帘子,可是外屋却空无一人。
司尧不见了!
第7章
白糖急了,推开屋门就想要出去,可一个挎着篮子的妇人挡在了门前。
「范大婶?」
白糖微微皱眉,眼前的大婶是昨晚那两个小男孩的母亲。若她此时来兴师问罪,白糖可没功夫跟她扯皮。
「百大夫,要出门啊?」说着,范大婶便自顾自地挤进了屋子。
「范大婶,有什么事儿么?」白糖不耐烦地道。
「百大夫,我是来替我家那两个小崽子道歉的!」范大婶满脸堆笑着道。
白糖愣了愣,放松了一些:「倒是不必。他们也得到教训了。」
「可不是么!」范大婶嫌恶地道,「俩人臭得不行!我和孩儿他爸给他们洗了一晚上,那味道还没散呢。」
白糖挑了挑眉,没有搭话。
「不过他们这叫自作自受!」范大婶满脸堆笑道,「这是孩儿他爸在山里摘的仙人果,还请百大夫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孩子们一般计较。」
说着,范大婶把篮子放在了方桌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范大婶这般,白糖也不好再拉着脸了。
「多谢。只要他们俩不再来捣乱便好。」白糖道。
「自然,自然。」范大婶笑着道,「我回去一定会好好管教他们!只是,百大夫所制的那灵药丸,可否再给我们一颗?」
白糖内心好笑,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其实那丸子制作简单,用一颗换这么多神仙果,倒也不亏。
这么想着,白糖便拿出一颗药丸,递给了范大婶。
「百大夫,真太谢谢你了!」范大婶千恩万谢地收起了药丸,继续道:「你这灵丸太有用了。我家那个修为停在筑基期许久没有精进。近来丹田处总是隐隐作痛,上次服了一颗灵丸,可就舒服了好一阵儿呢。」
「我这药丸也是治标不治本。你们还是要找到有灵气的地方,早早修炼才可一劳永逸。」白糖负责任地嘱咐道。
「自然,自然。」范大婶连连点头,「我家那个说,服了这灵丸,只要到了稍有灵气的地方,修炼起来都比平常容易些。」
「那便好。」白糖点了点头。
范大婶东张西望了一番,道:「那人不在么?」
白糖没有搭话。
范大婶并未看出白糖不悦,继续道:「百大夫,你年纪轻,有些事情不知道轻重。听婶子一句劝。那个邪种啊,离得越远越好!」
听到这样的称唿,白糖皱了皱眉。
范大婶撇着嘴继续道:「百大夫,你若是怕没有地方住,就先住到我家来。我把我家那俩小子住的屋子腾出来。虽说小一点儿,但总比和那邪种住一屋檐下,强百倍啊!」
白糖眉头越皱越深,张嘴想要反驳……
可还没等她出声,就听见「吱扭」一声,屋门被推了开来。
幽暗的室内忽地照进一道光亮,无数灰尘在那光中乱舞,像是受了惊的飞鸟。
门口拉进一道身影,因为逆光看不清来人容貌。但那身影两侧极宽,像是座小山般压了进来。
范大婶立时闭了嘴。
「我回来了。」是司尧的声音。
这声音虽和平日里一样柔和悦耳,却又透出几分冷意。
不知怎么地,白糖有个感觉,这声音的主人正处于极怒之中。
白糖急忙上前,却迎上一张温柔的笑脸。
那笑脸如同未融化的白雪,干净又透彻,却也带着一丝彻骨的寒意。
刚刚还不停聒噪的范大婶,此时缩了缩脖子,灰熘熘地熘出了屋门。
司尧微笑着一眨不眨地看着白糖,仿佛范大婶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你去哪儿了?」白糖莫名地有些紧张。
司尧仍旧看着白糖,良久,他抬起了两支胳膊。
第14页
白糖这才看清,司尧的双手满满当当地拎着好多东西。
「去买这些了。」司尧微笑着,终于恢復了往常的样子。
白糖松了口气。
司尧上前几步,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放在了桌子上。
「这么多东西,都是你提回来的?」白糖问道,「你身体可吃得消么?」
「其实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司尧回道,「只是身子还有点儿虚。现在出去走走,倒是舒服一些。」
说着,司尧把一包软篷篷的东西放到了白糖面前。
白糖这才看见,这体积最大的袋子,里面装的就是自己看上的那张仙蚕丝被!
「这个是从哪儿来的!」白糖惊喜地道。
「当然是买的。」司尧失笑,「今晚,你便不用躺那硬炕了。」
「呃?」白糖嘴硬道,「其实没什么的。」
只见司尧又从布袋中拿出一个木盒:「这些都是上好的香粉。虽然不是仙物,但是也能遮一遮不好闻的味道。」
白糖眨了眨眼睛,回想起刚住进来时,院子里被扔了臭魔芋蛋的情景……
当时,司尧还处在很虚弱的状态。白糖为了不让他难过,硬是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把那些臭魔芋打扫干净。其实背地里,她都不知道呕了多少回了!
司尧放下盒子,又掀开了一个竹篮上的布盖,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颗紫色的果子:「这筐都是最新鲜的仙梅果。口感清脆酸甜,你应该会喜欢吧。」
「嗯……」白糖圆睁着眼睛,有些惊喜。
这仙梅果确实是她最爱的零食。仙梅果所含灵气极少,本也不值什么。
但它口感极好,尤其受到仙女们的喜爱。所以这果子卖的极贵,两三颗便要一颗灵石了。在漠嵇山,这果子可算的上是奢侈品了。
白糖去了好几次集市,每次都只是解解眼馋,从未敢奢侈过。
白糖抬眼,问道:「你怎么有灵石买这些啊?」
「我把司羽门的腰牌卖了。」司尧直截了当地道。
「什么!」白糖惊讶,「你是说,少宗主的腰牌?!」
每个仙宗都会为内门弟子制作一枚特有的腰牌。腰牌不仅是身份的代表,本身也多是灵玉所制。而少宗主的腰牌更是由崑崙山上的白玉所制,本身便蕴含着无上的灵力。
司尧点了点头,道:「那腰牌,于我本就是多余之物。其实从出生起,我便只是挂着个少宗主的头衔罢了。」
「可是,用那么珍贵的腰牌换点儿吃的,岂不是太可惜了。」白糖皱着眉,道。
「糖糖。你可有其他想要的东西么?」司尧认真地问着。
白糖连忙摆手,道:「我没什么要的,只是替你可惜而已。」
司尧笑了:「那便没什么可惜的。糖糖,只要你能在这儿过得舒服一些。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白糖的心,没来由地勐跳了一下。
为了隐藏身份,她一直都低调行事。这些日子,确实是有生以来,她过得最苦的日子了。
只是,她一直都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没想到早就被司尧看在眼中。
司尧对她如此关注,让白糖有些不知所措。
她咬了咬唇瓣,道:「司尧,我们刚认识时,你说我长得像那位送你明月珠之人。可是,我并不是……」
「我知道,你只是糖糖!」司尧打断了白糖的话,肯定地说道。
白糖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一对漆黑深邃的眸子。在那里,她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白糖只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
可忽然间,司尧的脸变得狰狞起来!
他的五官拧成了一团,一条条黑色的细线浮现在那苍白的皮肤上……
「快!」司尧忍着剧痛,把白糖推进了里屋,「用……赤影剑隐藏行迹。千万……」
司尧死死咬住唇瓣,努力不吼出声来。他手指的骨节已经变白,可皮肤却透出诡异的血红,乍一看上去,像是正在被烈火灼烧一般!
「……千万……不要显露行迹!」
拼着最后一口气,司尧拉下了里屋的帘子。
白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听从司尧的嘱咐,召唤出了赤影剑。
刚隐藏好自己的踪迹,白糖便听到司尧撕心裂肺的唿嚎。
白糖急忙穿过帘子,想要帮助司尧。可她却没想到,简陋的外屋中,此时正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人物!
一时间,白糖竟然看不透对方的修为……
此人的修为竟然在她之上!白糖心惊。
那人似乎感知到了白糖存在,犀利的目光朝着她所在的方位射了过来。
白糖摒住气息,不敢再动弹。
对方修为如此之高,凭着白糖此时体内的灵气,肯定是打不过的。
若想要救下司尧,只能靠突袭。所以第一要务,便是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存在。
那人仔细观察了一周,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便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在倒地不起的司尧身上。
白糖松了口气,开始寻找路线,谋划着名一会儿带着司尧要怎样逃跑……
「畜生!你到底意欲何为!」
那人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司尧,手指动了动,司尧便痛苦地缩成了一团儿。
「父……亲,放过我吧。」司尧祈求着。
第15页
第8章
白糖不敢置信地微张着嘴巴。她万万没想到,这人竟是司羽门的宗主---司敖!
可看他的态度,非但没有任何父子亲情,倒像是对着欲杀之而后快的仇人一般!
他面色平静地看着司尧在地上扭曲着、翻滚着,仿佛在看一只虫豸挣扎求生。
终于,司尧被折磨地只剩一口气了。
尽管他全身的骨节都开始肿大,皮肤也已经红的透亮,但他却不再挣扎,半死不活地躺在骯脏的土地上……
司敖停下了手指的动作,掌心出现了一枚泛着白光的腰牌。
他把腰牌扔到了司尧身前,冷道:「若再弄失这少主腰牌,下回便不只是皮肉之苦了。」
司尧的脸上浮出一层异常的红晕,原本极美的五官都已痛得扭曲。
他的嘴角扯出诡异的弧度,「嗤嗤」地笑出声来:「父亲,我早已是废人一个,这腰牌于我有何用?您治下的司羽门,群贤毕集。留下我,不觉得耻辱么?」
「宗门之事,用不着你来操心。」司敖冷道,「你做好你的份内之事。」
「呵呵……呵呵。」
司尧笑得更放肆了,仿佛他此时并不是在忍受痛楚,倒像徜徉在极乐里一般。
「我如今这废物之身,还能为宗门做些什么?」
司敖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道:「应你该应之劫,消你身内邪种。莫要再让你母亲的悲剧重演!」
「我母亲早已身死魂消,就算我再痛千倍万倍,她也不会復活。」司尧抬起眉眼,看着司敖,道,「若我远离司羽门,自然就不会再影响到宗门与父亲。所以,父亲为何不肯放过我呢?」
「放肆!」司敖皱了皱眉头,手指又翻飞起来。
司尧闷哼了一声,开始剧烈地抽搐……
白糖握紧手中的赤影剑,强忍着冲上去的冲动。
司尧这般惨状,她一个外人都于心不忍。这做父亲的到底怎么下得去手呢?
他不会有性命之忧,他不会有性命之忧……白糖心中默念着,好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终于,司敖再次停下了手指上的动作,冷道:「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若再忤逆,本尊就再把你关进狴犴府中!」
说罢,他不再理会奄奄一息的司尧,凭空消失了。
白糖急忙扑了上去,扶起瘫在地上的司尧。
只见他的睫毛颤动着,嘴角仍然微微上翘,上下唇瓣轻轻开合着……
白糖把司尧揽在怀里,耳朵贴在了他的唇边。
「呵呵。」司尧轻轻笑着,「没事儿的。我休息一会儿便好。」
「怎么会这样,你父亲也太……」
白糖觉得,要是在司尧面前说他父亲的不是,他恐怕会更加伤心,所以便不再说下去了。
「吓到你了么?」
司尧安慰着白糖,唇角勾出的笑容昳丽温柔。
「他并不常来,你在这里不会有危险的。」
白糖皱了皱眉:「你都这样了,还操我的心。」
「咳、咳。」司尧低头,轻咳两声,「我早已习惯。只是怕会吓到你。」
「放心,我胆子没那么小。」白糖嘟囔着,「我扶你去炕上休息吧。」
说着,白糖便把司尧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捻了个诀,把那床仙蚕丝被铺在小炕上,才准备让司尧躺上去。
可司尧却不愿躺下:「这是为你买的。如今我身上脏污不堪……」
「你这买椟还珠的怪脾气,到底是哪里来的。」白糖嗔道,「东西再珍贵,难道能比你还要珍贵么?」
司尧愣了愣,缓缓抬起头来。
他一手扶着白糖的手臂,用力地站直了身子,面对着白糖,轻声道:「我?珍贵……」
白糖嘆了口气,道:「我不知道你都经歷了什么。可是无论别人对你如何,你都该珍惜自己。」
司尧眨了眨眼睛,脸上怪异的笑容消失了。他直愣愣地看着白糖,眸子中透出几分迷惘。
看他忽然愣在那里,白糖有些不知所措,糯糯地道:「怎么?是太疼了么?」
司尧缓缓摇头,道:「我早已习惯。这种痛楚,并不能伤我一分一毫。」
白糖嘆了口气,道:「还是先歇歇吧。」
说着,她扶着司尧先坐在了床边,然后一手扶着他的脖颈,让他慢慢地躺在了蚕丝被上。接着,她又帮司尧脱掉鞋子,把他的双腿也放到了炕上。
司尧一动不动地任由白糖摆布着,唯独那双漆黑又明亮的眼睛,紧紧地追随着白糖的一举一动。
白糖帮司尧盖好被子,抬头便对上那对眸子。她的心忽地漏跳了一拍:「怎么这么看着我。」
「嗯……」司尧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他依旧眨都不眨地望着白糖,眼神依恋又纯净,仿佛一个初生的婴儿。
白糖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了一声「好好休息」,便转身想要离开。
谁知刚跨出一步,便被司尧抓住了手腕:「别走。」
白糖回过头去,对上充满期翼的眼神。
「别走,留在我身边。」司尧的声音轻若虫鸣,却让人不忍心拒绝。
白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把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放进了被子中,拍了拍,道:「你闭上眼睛好好休息,我在这里陪你。」
第16页
司尧听罢,立刻合上了双眸。可他全身紧绷,耳朵竖起,随时都留意着白糖的举动。
「快睡吧。我不会离开的。」白糖轻声安慰道。
终于,司尧放松了下来,缓缓进入梦乡……
***
又是血与火的世界,满目都是刺眼的红色。
不远处,身穿玄色战袍的身影挺拔而立,手中魔气所化的长剑肆意挥舞着……
从未凝结的血滴从剑尖滑落,身着玄色衣衫的背影缓缓转过身来。
白糖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到了一种毫无保留的、近乎绝望的疯狂。
眸子的主人仿佛想让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和他一般陷入疯狂里。就像是将要盛放的烟花,想要拉着所能触碰到的一切一起炸开,从而盛放出最耀眼瑰丽的色彩。
白糖缓缓抬起手臂,想要抚上那双黑眸……
忽然,一阵「啌啌咣咣」的巨响插入了白糖和那身影之间,白糖惊醒了过来。
白糖抬起头,正对上一双黑眸。她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在梦中。
「糖糖……」司尧的声音有些沙哑。
白糖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发觉自己竟依偎在司尧的手臂旁。
她赶紧坐起身来:「呃。我……我也睡着了。」
司尧神色懵懂,愣愣地望着白糖。
就在白糖不知所措地时候,屋外又是一阵儿「啌啌咣咣」的巨响……
「魔族入侵!」白糖跳了起来,惊道。
司尧皱了皱眉,也坐起身来。
「魔族怎会跑到漠嵇山来?」白糖说着,一把抓起了赤影剑。
「糖糖,有危险。」司尧劝道。
白糖举了举手中的赤影剑,道:「我有赤影护身,没事儿的。只是漠嵇山这里荒凉贫瘠,魔族跑到这里作什么?」
司尧摇了摇头,只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可是,你的身体……」白糖想劝司尧留下。
「不碍事的。只是疼一疼罢了。」司尧笑着道。
见司尧行动正常,白糖便也不再阻拦。两人一起走出了屋子。
一出门,白糖看到邻居家的方向,闪着一团刺眼的红光。
「是他们家!」白糖心中惊诧。
虽然那家的两个小男孩总是给白糖捣蛋,但白糖也不希望他们出事儿。
白糖跟着司尧向邻居家跑去,可没跑几步,却被黑暗中的人影儿拦了下来。
「别过去了。我们已经敲了响锣,一会儿各大仙宗的弟子就会过来了。」那人显然没看清来者是谁,只是像看戏似的道,「啧啧,咱们漠嵇山也算是卧虎藏了。没想到范婶子和她家那口子这么厉害,连魔族都能招架几下!」
白糖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邻居夫妇俩正在全力应对一团火似的魔族。
而那魔族一手抓着一个小男孩,轻巧地便躲过了夫妇俩的攻击。
看上去,反而像是那魔族在戏耍那对绝望的父母。
「而且他们藏得够深的!他家那俩小孩,谁知道竟然是双啊!」那人饶有兴致地询问着周围围观的人影儿。
白糖恍然大悟,原来那魔族是冲着双生子而来!
传闻中,魔族有一邪法,可以用双生子炼丹来增加修为。
若那兄弟俩真的是双生子,就算修为低微,体质也要比凡人好上太多。魔族打上他们的注意,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只是他们长得并不像,魔族是如何得知他们是双生子的呢?
白糖还在纳闷,司尧却已经朝着邻居家的院子跑去。
白糖见状,也不敢再耽搁,急忙跟上了他。
司尧跑进院子中,却隐在了黑暗中不再靠近正在打斗的三人。
他缓缓绕到那魔族的后方,从腰间抽出飞镖,勐地朝那魔族的肩胛处掷了过去。
「嗷!」那魔族嚎叫了一声。
因为吃痛使不上力气,魔族把左手抓着的小男孩扔了出去。
司尧勐地跃起,接住了差点儿摔在地上的小男孩……
那魔族怒吼着拔掉飞镖,可他中镖的左臂却已经动弹不得!
「除魔草!」魔族异常愤怒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惊惧,「这镖上竟然沾了除魔草的汁液!」
那魔族怒不可遏,收起了刚刚耍人的态度,周身的红光越来越盛!
只见他指尖聚起的红光像无数道箭矢一般,朝着邻居夫妇俩和司尧射了过去。
邻居夫妇俩旋转着身子,向两边奋力跃起,勉强躲过那些红色魔箭的攻击。
可司尧却没那么好运了,他怀里抱着的男孩拖累了他的脚步,眼见一支魔箭就要射进他的嵴背……
第9章
「赤影,去!」千钧一髮之际,白糖召唤赤影剑,挡在了司尧身前。
赤影剑散发着盈盈的白光,刚刚还势不可挡的魔箭立刻被震得粉碎!
魔族大惊,以为仙宗弟子已经赶来。他恶狠狠地瞪了眼院中的四人,露出了狰狞的笑脸。转瞬间,魔族周身红光大盛,手中的男孩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想要这炉鼎,就还给你们!」魔族把那男孩抛向半空,转眼间便消失了。
邻居夫妇见状,急忙跃起,接住了男孩。
可那男孩却像是破布一般落在父母的怀里,再没了动静。
「大宝!」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响彻夜空。
第17页
那母亲勐地转过头来,一把夺过司尧怀中的另一个男孩,已经有些嘶哑的嗓子叫嚷着:「邪种,丧门星!别碰我家小宝!」
白糖忍不住斥道,「要不是他,你们家小宝恐怕也凶多吉少。」
「就是他这个丧门星克的!」刚失去一个孩子的母亲几近癫狂,「我们家两个宝贝长得不像,我们对外只说他们就是普通的兄弟!要不是这个丧门星,那些魔族怎会发觉!」
「你这是什么道理……」
白糖还想分辨,却被司尧拦了下来。
「算了,回去吧。」司尧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白糖抬头,对上那双漆黑的双眸,却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司尧轻轻扯了扯嘴角,道:「没事儿的。走吧。」
说罢,他便径直走出了院子。
白糖再次回头,看了看那对痛不欲生的父母,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也向院外走去……
刚出院子,「啌啌咣咣」的响锣声再次响起,黑夜忽然亮得如白日一般!
眼睛适应了光亮,白糖这才看到,夜空中出现了八位白衣飘飘的仙者。
「来了,来了,这下我们不用怕了!」地上的人影欢唿着。
那八位白衣仙者分列两旁,微微颔首,态度极为恭敬,似在恭迎什么大人物。
不一会儿,白光闪现,两个神情倨傲,长相年轻的男子出现在众人中央。
其中一人身形靠前。他眉目疏朗,气势自信超凡,那长长的影子投射到地上,带着阵阵无形的威压,令刚刚还窃窃私语的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他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停留在司尧身上,高声道:「听令!」
围着他的八位白衣仙者,齐齐抱手垂目。
只听他令道:「布阵,追魔!」
八位白衣仙者拱手领命,立刻朝着四面八方飞了开去。
「嵩弟,你留守此处,护大家安全。」那人对着身后之人吩咐道。
后面的年轻男子拱了拱手,领了命。
发号命令的男子又看了司尧一眼,便消失无踪了。
留守的年轻男子挺了挺腰胯,挂在他腰间的玉牌闪闪发亮。
地上的人影们骚动起来,仿佛看到了了不得的人物。
留守的男子很满意这效果,这才施施然落在了地上。
白糖也看到了腰牌,那是司羽门内门弟子的标志。
「赤影,隐身。」白糖悄声念道。
赤影听了命令,立时消失于无形。
那年轻男子本不欲靠近这魔族出现过的房舍。但当他看到司尧,眼睛立时眯成了一条缝。
他嚼了嚼嘴里的灵草,笑着朝司尧走了过来。
「少宗主啊……」
年轻男子拖着让人厌恶的长尾音,面带轻蔑的神色,挡在了司尧的去路上。
「司嵩,让开。」司尧的声音依旧没有半分波动。
「哟,少宗主如今气势十足啊。」司嵩阴阳怪气地道。
司尧没有回应,想要绕开他,于是向一旁走去。
司嵩却没准备轻易放过司尧,一个跨步,再次挡在了司尧面前。
「别急着走啊。」司嵩斜睨着司尧,调笑道,「你可知我这嘴里嚼的是什么?」
司尧挺直了嵴背,没有作声……
司嵩自顾自地把嘴里咀嚼了一半的灵草拿了出来,口齿不清地道:「我这可是茯苓仙草,不但能止饿,还能增加点儿灵气哦。」
说着,司嵩冲着司尧啐了一口,把嘴里的残渣全都吐在了司尧那雪白的前襟上!
「先给你点儿渣滓尝尝。味道怎么样?」司嵩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他把剩下的半根灵草在司尧面前晃了晃,继续道:「怎么样,这半根想不想要啊?要是想要,你就得和小时候一样,从我的裤裆里钻过去,还得学狗叫。等我满意了,自然会把这半根赏给你!」
司尧依旧沉默着,看不出任何要爆发的迹象。
要不是听到这傢伙说到司尧小时候的事情,白糖都想上去敲爆他的狗头!
可是白糖太想了解司尧真正的过去了,只得忍耐下去……
谁知那司嵩竟然得寸进尺,把嚼了半截的灵草甩在了司尧的脸上。
「哎呀,我忘了!」他边甩还边得意地道,「宗主说过,不能给少宗主你一丁点儿仙物。要不然,我们也要挨罚的!」
说着,司嵩竟然把那噁心的半截灵草直接拍在了司尧的脸颊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司嵩不过金丹前期的修为,就算白糖体内灵气所剩无多,也照样收拾这个目中无人的傢伙。
这么想着,白糖便准备招出赤影剑……
就在这时,几道白光闪现,刚刚去追魔族的仙者却已回来了两位。
「回禀嵩少爷,西南方向阵法已经布好。并未见到魔族身影。」那仙者对着司嵩恭敬地回禀道。
司嵩见状,也不再紧贴着司尧,向后退了几步道:「少主还未归来,再等等消息吧。」
说话间,司尧却已经朝前走去。
那司嵩面色有些不甘,似乎还觉得意犹未尽。但是碍于其他人在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尧离开。
「那位……」刚刚回来復命的仙者看了眼司尧,犹豫地问道,「那位可是司尧少宗主?」
「少宗主?」司嵩冷哼一声,「你见过修为如此低的少宗主么?!」
第18页
那復命的仙者不敢再言语,于是转了话题建议道:「嵩少爷,我们要不要去询问一下那家人的情况。看看魔族来这里到底所谓何事?」
司嵩好像此时才想起来,自己来漠嵇山的目的。
但他撇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白糖,和院子里正在恫哭的夫妇俩,道:「不过一些废物,问他们能问出什么?」
说完,司嵩便朝相反的方向走了开去。
白糖心中冷笑,她知道这些大仙宗的内门弟子,一向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这也是为何,他刚刚明明看到白糖在场,却还能视她为无物般地侮辱自己的「少宗主」。而他的同门一回来,他却有所收敛。
白糖看到司嵩走远了,自己便也钻进了黑暗中。她绕了一圈儿,回到了自家的院子前。
刚踏入院门,白糖便觉得有些不对。还没等她反应,一团赤红的火球便飞了过来。
白糖侧身,堪堪躲过火球。
她稳了稳身形,便看到一个有着血红眸子的妙龄少女,正全身冒着炽热的红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魔女指尖聚起红光,出手便是杀招。
白糖还未站稳,已经来不及躲过这第二次攻击,眼见那炽热的火球就要吞没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朝白糖扑了过来!
司尧张开手臂,把白糖护在自己胸前,那团火球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嵴背上。
司尧闷哼了一声,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可手臂仍旧紧紧把白糖搂在怀中。他仿佛打定了主意,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白糖周全。
可他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白糖架住了他。
紧紧贴着的两人,跪倒在了地面上。
这一幕激怒了魔女,只见更加凌厉的红光再次逼近白糖面门!
千钧一髮之际,赤影剑挡在白糖面前。
「叮」的一声,红光击中剑身。剎那间,剑身闪出耀眼银光!
魔女被银光闪的睁不开眼睛,赤影剑立即飞身刺向魔女心口处!
可魔女有魔气护体,而赤影剑没有足够的灵力催动,此时只能发挥出一成功力。赤影剑被弹了回来,没有伤到魔女分毫。
一击不中之后,魔女缓过劲儿来。只见她怒髮冲冠,周身红光更胜,对赤影剑展开更加勐烈的攻击。
一片红光中,赤影剑渐渐不支,眼见要败下阵来……
白糖见状,用灵气包裹已经昏迷的司尧,把他送进屋里。
随后,她口念密文,试图催动储物袋里的「金刚除魔杵」。
这除魔杵乃上古神器。在魔界,有着一杵即出,万魔化烟的传说。
而世人都知,这金刚除魔杵最后归于圣神之手。所以,这除魔杵一出,白糖的身份便再也瞒不住了。
只是此时情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啾!」
这时,传来一声长啸。一只雪白的巨兽出现在白糖身侧。
看到墟墟出现,白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白色巨兽迅如闪电,一口便咬破了魔女护体的魔气。魔女这才慌了,也顾不上赤影剑了,全力应对起巨兽。
可她那原本势如破竹的红光,似乎对巨兽根本没有作用。巨兽步步逼近,魔女只能步步后退。
忽然,魔女从腰间扯下一枚黑色圆形玉佩,不由分说地朝巨兽掷了过去。黑色玉佩散出炽烈红光,一时间压制住了巨兽的白色光芒。
就这么一瞬间,魔女消失了!
黑色玉佩掉在地上,成了一块普通的黑色石头。
「啾啾!」墟墟不甘地吼叫着,慢慢恢復了原型。
只见一只全身长着雪白长毛,脑袋、身子和四肢全都圆滚滚的灵兽,出现在了满是黄土的院子中。
墟墟抖了抖洁白的长毛,周身霎时间被一圈淡淡的光晕所包裹。那飞扬的尘土,终于沾染不到他分毫。
墟墟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用短小的前爪捏起圆形玉佩,细细观察起来……
「魔尊的徽饰!」墟墟惊讶地道。
第10章
「这是什么?」白糖也凑了过来。
只见那石头成椭圆形,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而被花纹簇拥着的,是一朵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是魔尊的徽饰,含有魔尊的力量。」墟墟若有所思地道,「只有极受信任的魔族,才能得到这个。」
「你是说,刚刚那魔女的身份并不简单?」白糖有些惊讶。
墟墟难得严肃地点了点圆脑袋。
「可她为什么要杀我?!」白糖不解,「难道我的身份暴露了?」
「啾啾!」一听这个,墟墟可受不了了,「绝不可能!」
他把那黑石头放进自己的白毛里,瞪着圆眼睛道:「少主,你所设法阵,深得你父神真传。而你一到这里,我归墟便亲自帮你隐藏痕迹。」
墟墟用小短手拍着毛茸茸的胸脯:「我敢保证,天界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能感知到你回来!」
白糖皱眉:「那她跑到这漠嵇山来做什么?」
墟墟抖了抖圆脸上的白毛,不以为意地道:「魔族的想法,我怎么可能知道。」
白糖心中疑惑,缓缓看向泥屋里……
「少主,你当真没捨得杀他。」墟墟眨眨眼睛,戏嚯地道,「我就说嘛,他赖好也是和你有婚约的……」
第19页
「闭嘴!」白糖杏眼圆睁,嗔道。
她不再理会墟墟,手握赤影剑,抬脚便走进了泥屋。
掀开里屋帘子,司尧却已醒来。
他半个身子都探出土炕,吊在了半空中。那嘴角处渗出的鲜血滴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的血洼。
白糖见状,立刻放开手中赤影剑,急忙上去扶住司尧,让他重新躺回炕上。
「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去哪儿?」白糖皱着眉,道。
司尧的眼皮似有千斤重,几次遮住了漆黑的双眸。他用全力睁开眼睛,终于看到平安无事的白糖。只见那带血的唇瓣动了动,一股浓稠的鲜血顺着嘴角又流了出来……
他再次晕了过去。
「啧啧。」墟墟也跟着进了屋子,看到司尧这般模样,嘆道:「被玄魔火正面击中,还能有口气撑到现在,竟然还醒来了。此子却如圣神所说,非池中之物呀。」
「别废话了!」白糖皱眉,道,「你能救他么?」
墟墟眨了眨圆眼睛,道:「少主,我早就说过,我本不属于这六界之中。除了你的安全,我是决不能插手干预任何事儿的。」
白糖不再跟墟墟纠缠,干脆闭上双眼,释出一丝灵气,缓缓探入司尧的身体……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灵气,尽量不激活司尧体内的蜮射。
随着灵气在司尧周身游走,白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玄魔火威力强大,司尧又是被近距离击中。此时,他的体内已经乱成一团,五脏筋脉全都受到重创!
白糖睁开双眼,再次看向墟墟。
墟墟摊了摊小短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少主,凭你现在的灵气想要救他,其实也不是没可能哦。」墟墟忽地眨了眨眼睛,说道。
看着墟墟那戏嚯的小眼神,白糖便是一肚子火。若不是此时要救人,她真的会把他当皮球那样打一顿!
「少主,你自小便博览典籍,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墟墟很找打地拉长了音,身子却渐渐模煳起来。
「少主你自然知道,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尾音还在迴响,屋内却只剩下白糖和昏迷不醒的司尧了。
白糖也不再耽搁。
她捻了个诀,让明月珠置于半空中。看着明月珠缓缓转动,开始散发出白色光芒,她又屏气凝神,试图进入司尧的上丹田处……
司尧的身体已经破败不堪。虽然还留着一口气在,但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以白糖现在的能力,根本没办法从外部修復这具受到重创的身体。但好在司尧是有灵根之人。只要不是一击致命,那么灵根便会自行修復躯体。
只是司尧修为全失,灵根现下应该处于休眠状态。若可以重新激活灵根,司尧便可无碍了。
只是要激活灵根,白糖必须要进入他的上丹田处。
上丹田处乃灵识、灵根所在,本身极为重要,必定会受到重重保护。以两人修为差距,白糖自然是没有危险的。
可若司尧的防备心太重,白糖硬要闯进去,他自己怕是会受到伤害。
可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白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至于墟墟为何阴阳怪气的,那是因为这法子和神魂交融的双修,也就差了一步而已!
据书中所载,双修是在双方互相信任的基础上,由修为较高的一方进入另一方的上丹田处,然后用自己的灵气包裹住对方的灵根,缠绕交融,几乎合为一体。
若双修的二人毫不设防地全身心投入,他们便可以感对方所感,得对方所得。
这种完全坦诚的结合方式,让两个人亲密无间,几乎每一寸血肉都染上了对方的气息。而到达亲密的顶峰,便是两人灵识的交汇。
这就是说,有个人了解你的一切,知道如何让你感动,如何让你喜悦,如何让你欢愉……
这种基于了解的取悦,可以让双方都愉悦至极点。
而两个徜徉在极乐世界中的灵识,可以释放出巨大的能量。这样,他们那交融缠绕的灵根也会慢慢茁壮成长。
这也是少数的,能够增长灵根的方式。
这种修行方式,需要极度信任对方。一般都是具有及其亲密的关系,才可能达成的。
白糖虽然对各种交融关系了如指掌,比如天界的神魂交融、身心交融,凡界怎么交融生子,灵兽的跨种类结合,小到蝼蚁的生息繁衍……
可是,她并不想和谁成为这种关系。
毕竟,她是个连跟小指头都没跟异性碰处过的理论派。
但好在,这次进入司尧的上丹田,白糖并不需要得到什么。所以,她可以把明月珠里的灵气引入司尧的上丹田,然后激活灵根。这样也就没有了神交的风险……
屏气凝神间,白糖便觉得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她像是掉进了冰冷的深水中,已不能唿吸。
白糖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灰暗。唯有头顶一处亮光,她奋力向上游去。
白糖曾在书中看过,每个人上丹田的大门,都是不同的。但相同的是,这扇「大门」负责保护上丹田中的灵识和灵根,所以对于不请自来的外人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
司尧的这扇「大门」便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深井,冰冷和沉重紧紧包裹着想要闯入的外来者。
第20页
白糖边向上游,边暗忖着,司尧应该不太信任自己。自己恐怕一时半会是游不到头了。若待会陷入险境,该如何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才能自救……
这么想着,白糖忽然觉得身上一松,她竟然从井里站了起来!
这么容易的么?难道书中所写都是骗她的!
可眼前的情景,让她立刻忘记了纠结书本知识的真假,而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按理说,灵识是一个人最为清明的所在。哪怕是最低等的凡仙,灵识也应该是泾浊渭清的。
白糖曾进入过自己的上丹田处。自己的灵识像是一面辽阔湛蓝的镜子。而她的灵根则像一颗白色的擎天巨树,扎根在那片清透的蓝色之上。
可这里,是一片令人压抑的暗沉。一切都融合在了一起,什么也看不清楚。
而且,这里没有任何迴响!灵识本应是最为活跃的。就算司尧不信任白糖,白糖听不到他的心声,但至少应该能感受到一些生机。
可这里一片死寂,无声无息地令人心悸。
白糖有些害怕了。那些看不透的混沌中似乎隐藏着什么,让她打心眼里觉得不安。
最重要的是,在这片混沌中,白糖没有看到任何和灵根相关的迹象。
父神曾经说过,司尧的灵根极为深厚。白糖相信父神绝不会弄错。
修行者会因为受伤或者修炼时出了差错,从而气海或者灵体被毁。但灵根是天生的,它就像是凡人的智慧一般,绝无可能轻易地消失。
那么司尧的灵根,到底去哪儿了?!白糖百思不得其解。
可她也没功夫想太多,也不知道司尧自己还能撑多久。
白糖沉下一口气,逼着自己迈出了第一步……
脚一落地,白糖便听到「叮呤」的清脆声响。她赶紧停下脚步,蹲了下来。
白糖这才看到,目之所及的大地上,铺满了形状扭曲、色泽暗淡的,像是琉璃碎片一般的东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白糖心中震惊。这半清透的模样,又出现在这上丹田中,难道这些都是灵根的碎片么?!
白糖有些不可置信。
可是看看那混沌的,再看看脚下扭曲的碎片,白糖不得不相信这唯一的可能性。
她心里一沉,若想把天生的灵根破坏到如此程度,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
顾不得自己还在别人的上丹田中,白糖分出一丝灵气开始沿着司尧的经脉骨骼游走起来。
随着灵气的游走,白糖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司尧全身的经脉和骨头,竟然真的全部碎裂过!
白糖倒吸一口冷气。若想要彻底摧毁天生的灵根,便只有这「断经裂骨」之法。
施法之人会先护住司尧命气,再一寸寸割断他的经脉、敲碎他的骨头,然后抽出并且毁掉里面的丝丝灵根。
而这种去除灵根的方法,只进行一两次是没用的。
只有一次次地割断经脉、敲碎骨头,然后才能抽出少部分灵根。等到它们癒合,便把所有过程再来一遍。这么重复进行多次,灵根才能被清除得彻底。
而司尧的灵根本就极为深厚,所以,必定是经歷过上百次的抽取,现在他的体内才会一丝灵根的痕迹也没有。
这也是一开始,白糖弄错他身份的根本原因!
白糖原以为,在灵泉边上忍受蜮射之痛,便已经算是「敲骨吸髓」之痛了。
却没想到,司尧是真真正正地经歷过敲骨吸髓之痛的!
白糖光想想,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到底是谁,竟对司尧如此残忍?!
这种术法太过残酷。父神还掌管天界时,对那些危害众生的大奸大恶之徒,才会施以如此严酷的术法。
据白糖所知,父神掌管天界的数万年间,只对一个为了提升修为而残害一城池凡人的凡仙,施过此等术法。而且那凡仙的灵根并不深厚,只用经歷一两次术法便被抽离了全部灵根。
可司尧,却要忍受千百次敲骨吸髓之痛……
光这么想着,白糖便不自觉地再次颤抖起来。
她不明白,司尧究竟做过什么天理难容的事儿,要被这么对待?!
而且,接下来要怎么办?
白糖原本想借明月珠里储存的灵气,来激活司尧的灵根。可灵根都被毁成这样了,就算是父神亲自来,也定是修復不好的。原来的计划,根本不可能行得通了。
所以,还有什么方法,至少可以先保下司尧的性命!
白糖开始快速搜寻脑海里的记忆,从上古的典籍到凡间的医书……
忽然间,周遭彻底暗了下来,整片大地像是要沉沉入睡一般。
白糖大惊,司尧要失去意识了!
她立刻双手捻诀,散出气海内所有灵气,尽可能多地捲起地上的灵根碎片,把它们纷纷包裹在自己的灵气之中……
情急之下,白糖根本来不及多想。可真真切切地包裹住那些灵根,白糖才勐然回过神儿来,自己这是要和司尧神魂交融了?!
第11章
可书中所描绘的,那种令人颤抖的欢愉并没有出现。
相反地,那些碎片冰冷冷的,上面坚硬的稜角像是野兽的獠牙,散出血腥又寒凉的味道。
白糖强忍着不适,努力使自己的灵气和那些碎片融合。
第21页
可越是融合,随之而来的痛苦便越是强烈。
它们像一束束尖锐的冰凌,戳进白糖的身体,还在里面肆无忌惮地游走、扭转。
白糖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开始颤抖,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而那难以抵挡的寒意,一直侵入她的骨髓。可同时,她的血液又像是被烈火灼烧,烫得她坐立难安!
渐渐地,白糖的身体麻木开始。可那些冰凌又像是戳进了她的脑海,尖锐的嗡鸣声开始不间断地迴荡……
白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仿佛自己下一秒就会分崩离析。她心中透出不可抑制的绝望,甚至想要自我了断,结束这无休无止的折磨。
可仅存的一丝理智,让白糖回想起自己是在救人,救那个三番五次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白糖蜷缩起身子,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
***
血红色的火焰在一片混沌中燃烧着。
火焰狂笑着,喷出血色的火舌向周遭探展。它们像刚刚逃出牢笼的野兽,贪婪地寻找着能壮大自己的一切。
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一声「叮」的清脆声响,火舌满意地吞下了那枚灰色琉璃般的灵根。紧接着,它们再次伸出永不满足的血色舌头,期待着下一块「美味佳肴」。
可那被渴求的美味并没有到来……
一个百无聊赖的身影,坐在离魔火堆不远的地方。
火光绰绰,深浅不一地落在弧线完美的轮廓之上,使得那本就漆黑的眸子更加幽深。
司尧手中把玩着扭曲的灵根碎片,如刀刻般的五官有些兴味索然。
这时,他的目光被火焰中出现的影像吸引住了。
司尧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他知道,这魔火为了得到更多的灵根碎片,总会使出全身解数。
他有些期待了……
阴暗的墙角处,一堆破布般的东西堆在那里。少顷,一双雪白的靴子停在了破布堆旁。
「尧儿,该吃药了。」靴子主人的声音温柔又深沉。
「呵呵呵。」火堆前的司尧忍不住笑出声来,随手把灵根碎片扔进了魔火里。
火焰里,那堆破布动了动,缓缓坐起身来。
破布裹着的,是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小男孩。
小男孩脸上满是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因为过分消瘦,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可一双漆黑的眼睛尤其明亮,在枯瘦的脸盘上显得格外醒目。
小男孩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
来人拿出一个黑色的药丸,递到小男孩面前:「尧儿,为父知道你受苦了。快把这吃了吧,吃了便会好了。」
「呵呵呵。」火堆前,司尧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再次朝魔火堆扔了一块儿灵根碎片。
这司敖当真有趣的很。同一招使了那么多次了,他竟然还认为那个小傢伙会上当么?
果然,小司尧冷冷地望着司敖,无动于衷。
司敖瞬间变了脸。他捏住小司尧的下巴,强行让他张开嘴巴,然后把手中的黑色药丸塞了进去。
边塞,他还边恶狠狠地道:「小畜生,不懂得感恩的小畜生!本君对你这么好,你为何不感动!」
小司尧干呕起来,可司敖紧紧捏住他的脸颊,不让他把药丸吐出来。小司尧那张即使已经非常干瘦的脸颊,也印出了五个深浅不一的指印。而司敖还在用力,似乎想把手中的头颅捏碎一般。
终于,小司尧咽下了黑色药丸,他全身开始颤抖起来。
看小司尧这般,司敖抬起双手,准备捻诀作法……
可手指刚动了动,他又停下了动作。
司敖仍旧有些不死心,道:「尧儿,爹爹是爱你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天生邪种,还剋死了你的母亲。若不用这种方法废掉你的修为,你以后还会伤害更多的人,甚至是爹爹我。」
这话似乎触动了小司尧,他趴在骯脏的地面上,歪着脑袋,重新看向这个称自己为「爹爹」的男人。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闪着微弱的光。
司敖大喜过望,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仍能起效。
他瞬间变了脸,又狰狞起来:「小畜生,别做梦了!这世间根本没人真心待你!你比那虫豸更令人噁心!」
说着,司敖像是甩开破烂的抹布般,把小司尧甩在了墙角……
「哈哈哈!」魔火堆前,司尧笑得前仰后合,仿佛看着天下最滑稽的喜剧。
即使那是小时候的自己,可现在的司尧却一点儿都不能理解,那个小傢伙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呢?他明明知道,司敖这么做是为了彻底抽出他的灵根!
天生的灵根不但根植于人身的七经八脉与骨骼中,它还埋藏于每一丝喜怒哀乐中。
若想彻底除去一个人的灵根,不但要让他的身体疼痛,还要让他的情感也一次次地受到重创。
而司敖这种打一巴掌揉三揉的模式,早就进行了无数次。可是小时候的自己,竟然还一次次的想要去相信他!
好在,在抽干净灵根的同时,司尧的喜怒哀乐也都随之消失了。现在的他,再也不会被那种无用的情绪所左右!
火焰中。司敖开始双手翻飞,捻起诀来……
墙根处,小司尧尖叫起来。那悽厉的叫声,任何外人听了都会不寒而慄。可司敖无动于衷,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第22页
慢慢地,小司尧已经发不出声音,他瞪着空洞的眼睛,大张着嘴巴,身子拱成了虾米状……
魔火堆前,司尧却兴奋了起来。
魔火所展示的场景,司尧早已不记得自己当时的感受。可是看到自己身体呈现的状态,司尧隐隐约约又想起了一丝那种死去活来的痛感。
他咽了口吐沫,双眼放光地站起身来。
这样的疼痛他遭受了千百次,可如今却有些淡忘了。此时他的身体也受到重创,若不被魔火保护,他是不是可以再次感受到那令人血脉喷张的疼痛?!
这么想着,司尧不再向那魔火扔灵根碎片。他站起身,朝外走去,丝毫不在意周遭越来越深的昏暗。
走着走着,一个蜷缩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身影前,一团并不属于自己的灵气包裹着灵根的碎片,似乎想要融合那些早已死透的碎片。可一切都是徒劳,那些灵根碎片依旧没有任何光泽。
而那身影仍旧坚持着,源源不断地给那些包裹着的碎片输送灵气。
可随着灵气的输送,她却缩成小小的一团儿,躺在地上,发出低低的哀鸣,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
那一头墨色的秀髮披散下来,遮住了她大半个身子。即使如此,司尧依旧能看出那娇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司尧胸腔处勐地一揪,一种奇异的感觉席捲而来,甚至让他忘记了些许对疼痛的渴望。
他朝那个身影走过去,轻轻撩起乌黑的秀髮,一张即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张惹人怜爱的面庞。
白软明净的肌肤透着不自然的红晕,犹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上,一双好看的梨涡微微陷了下去。
洁白的牙齿咬着娇红的唇瓣,那么用力,使得一滴近乎玫瑰色的鲜血沁了出来。鲜血浮在柔软的唇上,引得司尧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抹去。
可血滴却把唇瓣染得更加娇艷欲滴,无声地展示着柔软温热的触感。
司尧完全失去了对疼痛的渴望,他着迷似地轻轻抚触着唇瓣……
白糖只觉得那痛彻心扉的感觉让她几近疯狂。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忽然间,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唇瓣处传来,那难以忍受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
白糖微微张开咬紧的牙关,想把这份「止痛药」吞进肚子里去……
司尧只觉得整个指尖指被吞了进去。
一时间,温润的湿热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还不等他反应,灵巧的舌坚便在他指尖打起了圈儿。
一股又痒又麻的感觉立时传遍他的全身。他一时觉得自己越来越轻,仿佛要飞起来;一时又觉得自己越来越沉重,双腿都已经支撑不住他的重量。
他跪倒在那具蜷缩着的身体边,紧紧的搂住了她,希望她能不再颤抖……
第12章
「少主!」
看着冷汗涔涔的白糖,墟墟心疼极了。
他知道,这是少主必得经歷的。若强行阻止或改变,就会发生更加强烈的反噬。这是天道命数,就连圣神都无可奈何。
可看到少主这么辛苦,在不影响命数的情况下,墟墟还是尽可能地想让少主少吃些苦头。它算准了时间,知道此时可以救出少主了。
墟墟捻诀,白光笼罩着白糖。渐渐地,她不在颤抖,缓缓睁开了双眼。
「好痛!」白糖轻唿着坐起身来。
「墟墟,你又回来了?」
白糖觉得自己眼花了,她竟从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泪光?!
「你哭了?」
「谁哭了!」墟墟眨了眨圆眼睛,又开始不正经起来,「少主,和未婚夫婿神交的感觉怎么样呀?」
白糖见他又开始胡说八道,也不再理会,急忙检查起司尧的情况……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儿的。」墟墟悻悻地道。
白糖知道,在这方面墟墟不会乱说。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
她看着墟墟阴恻恻的神色,诈道:「墟墟,你知道的,对吧?」
墟墟定然了解司尧上丹田的情况,所以才能及时出现,使自己脱离那极端的痛苦。
白糖问得模稜两可,就是想诈出墟墟还知道些什么。
可墟墟并没有上当,只唠叨着:「少主,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就算救夫心切,你也要量力而行呀。你看看你现在,气海里又一点儿灵气都没有。现在可不比你父神还在的时候了,你不留着点灵气好好修炼……」
「我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见死不救么!」见墟墟又开始胡说八道,白糖打断了他,道:「你絮絮叨叨的,倒是讲点儿有用的,说说这司尧的来龙去脉啊。」
墟墟立刻停下了唠叨,有些心虚地道:「少主,我知道你受苦了。可是……可是天机不可泄露啊!」
墟墟用小短手揪着自己胸前的白毛,无可奈何地道:「我奉圣神之命,维持这天界和归墟三千世界的正常运行。虽然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不能说啊。说了就是泄露天机,不但事情会有所改变,事主和我也会遭到反噬的!」
白糖瞪了他一眼,但也知道他所说的皆是事实……
墟墟刚刚所说的「归墟」,其实是这天界所有灵气的本源之地。
而白糖的父神,当初便是从归墟中出世。在完成自己的天道命数后,就懒得管各仙宗之间的尔虞我诈,便又带着妻女回到归墟里闭关修行了。
第23页
说是闭关修行,其实这归墟中,还有另外的三千世界。
在这三千世界中,白糖的父神和母神玩得是不亦乐乎。白糖的父神会设下禁制,让他和白糖母神都失去记忆,然后重新投胎转世。在新的人世中,两人重新经歷相识、相知和相爱的过程……
有时,白糖也会在他们生活中扮演一些角色。
譬如这次回天界之前,白糖便身处21世纪的世界,是一个为升学考试而发愁的十六岁小姑娘。
直到那些噩梦,惊醒了白糖的神识!
得知自己幼时的亲人们有难,白糖便再也坐不住了。
她本想要解开父神所设禁制,让他们回来救人。可是父神比白糖强大太多了,她根本解不开那些禁制。若是等轮迴完一世,恐怕也就来不及了。
白糖只能设了阵法让自己先回来……
而墟墟,本是归墟所幻化出的灵兽。他受到父神点拨,修出了神识。平日里,他便负责看守归墟,不让觊觎它的众仙越雷池一步。
因为本身和归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他甚至比父神还要全知,能够洞悉世间一切。但他也得遵守天道规则,不能泄露天机。
他和白糖也算是旧相识了。白糖不参与父神母神的转世重生游戏的时候,也会跟着他在三千世界里游玩。
这回,他感受到白糖回来了,害怕她会有危险,便出来守护白糖的安全……
见白糖不再说话,墟墟愈发地心虚起来,于是虚张声势道:「少主,就算你想要了解你的未婚夫婿,但也要先注意自身安全。若我向你透露了他的辛秘,他会怎样还未可知,但是你和我却一定会遭到反噬……」
「行了,行了,我理解你的难处。」一听他唠叨,白糖的脑袋一个就比两个大。
「可是墟墟,你能不能不要再提有关婚约的事儿了!」白糖皱着眉,嗔道,「母神还没怀上我的时候,父神便定下了这门亲事。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墟墟眨了眨眼睛,道:「为什么?」
「司尧一出生,父神便觉得他灵根深厚,可以成为很好的接班人。」白糖认真地解释着,「所以,父神很重视他。甚至许下承诺,要把自己的灵地未极渊给他。」
白糖笃定地继续道:「之所以提到婚约之事,不过是用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让司尧能够顺理成章地继承未极渊而已。」
白糖转过头,看着面色苍白、轮廓却十分分明的面庞,接着道:「而婚约本身,根本就不重要!」
墟墟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白糖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若有所思地喃喃着:「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竟然被迫害至此……灵根被毁,难道这就是他入魔的契机么?」
墟墟瞪着晶莹剔透的大眼睛,把原本圆圆的小嘴抿成了一条缝……
看了看墟墟欲言又止的模样,白糖嘆了口气,道:「墟墟,你不告诉将来会怎样,也不告诉我这些事情背后到底有何隐情,这些我都可以接受。但是,你至少可以跟我说说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吧!」
墟墟斟酌着道:「他的身世,少主你应该清楚吧?」
「司家的少宗主?」白糖挑了挑眉,回道。
「我是说,他父母的情况。」墟墟嘆道。
白糖皱了皱眉,故意道:「我平日里并不爱八卦。就算知道,也不过一些皮毛而已。所以,你干脆完完整整地讲一遍吧。」
墟墟翻了翻圆眼睛,知道少主又想套自己的话。
他想了想,才谨慎地道:「司尧的生身母亲,原来是司羽门老宗主唯一的女儿。最初,他父亲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不但出身不好,资质也是相当的平庸。」
「可他手段相当了得。」墟墟撇了撇嘴,继续道,「竟把司羽门的大小姐哄到了手,从此以后便平步青云了。」
「这在凡间叫什么呢?」墟墟晃着短小的手指,强调道,「叫入赘!」
「后来呢?」白糖有种要听一个狗血故事的预感。
「后来啊,他们夫妻也算和睦,然后就怀了这司尧。」墟墟接着道,「司尧出生的时候,那叫一个天地震动、异象频出啊!甚至把圣神都惊动了。圣神以为,他终于找到了接班人,便有了你前面所说的婚约之事。」
白糖贊同地点了点头,看来墟墟也认为,那个婚约只不过是她父神想要把「天地共主」这个担子,扔给司尧的一个藉口罢了!
只听墟墟继续说道:「因着这层关系,司尧一出生,便被送进司羽门灵气最深厚的地界里,潜心修行去了。所以一直以来,并没有什么人见过司尧。少主你出生以后,也是只听闻有这么个未婚夫,从来没见过面吧!」
「呵呵。」白糖挤出一丝笑容,不置可否。
小的时候,白糖得知自己莫名其妙地有个未婚夫后,也曾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模样。可是,他们却从未有机会见过面。
光明正大地拜访,司羽门便说自己的少宗主在闭关修行,不能出来见客。
偷偷摸摸地,白糖甚至熘进过司羽门的地界。可她从来就没寻到过人……
只听墟墟继续说道:「可也不知怎么了,本来还在盛年的司羽门大小姐,身体却每况愈下。等圣神离开天界后不久,那位大小姐便玉殒香消了。」
第24页
墟墟顿了顿,才接着道:「而那位倒插门的女婿,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司羽门宗主的位置,并且还和别人又结了婚契,还生了第二个儿子。」
白糖狐疑地问道:「墟墟,你这是想要暗示什么?又是倒插门女婿,又是『等我父神离开,司尧母亲便死了』……」
墟墟连忙摆着小短手:「我可没暗示,我这是实事求是地叙述!」
白糖笑了。
随即,她想起了那些围观者所说的闲言碎语:「那你觉得,司尧母亲的死,会和司尧有关么?」
「这个就不知道了。」墟墟拼命地眨着眼睛,道:「反正传言是这么说的。说司尧在转世之前就是个邪种,生下来便是要用别人的命来提升自己修为的。」
「放屁!」白糖忍不住斥道,「父神都说他灵根深厚了,他怎会天生就是邪种呢!就算不信别人,也应该相信父神的判断啊!」
「少主……」墟墟嘆了口气,「你如今花容月貌的,可不适合说脏话。」
白糖摆了摆手,懒得跟他争辩。
她看着炕上的人儿,喃喃道:「灵根被毁得那么彻底,必得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剔除了。」
「可是……」白糖眼中又透出几丝疑惑,「司敖毕竟是他的生身父亲,真的会对那么小的孩子,做这么残忍的事儿么?」
「呵呵。」墟墟冷笑,「少主,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父亲的。」
白糖怔怔地看着床上的司尧,心中五味杂陈。她曾冷眼旁观过无数人的酸甜苦辣,但却一直都是个纯粹的旁观者。
可这一回,白糖却在司尧的上丹田中,体验了一把断经碎骨之痛。这种感同身受,让她对司尧有了种不一样的情愫。
「所以,说是被送去潜心修行,实际上却是……」白糖喃喃着。
一想起他从小就要经歷那样的痛苦,白糖只觉得心中一阵儿绵绵密密的酸涩……
忽然间,司尧那纤长的睫毛抖了抖。
墟墟见状,急忙道:「少主,就算你再想帮他,也记得保护自身安全啊!」
说完,墟墟便消失了。
白糖来不及回应墟墟,却被一支冰凉的手握住了指尖……
第13章
「糖糖……」司尧低声呢喃着,缓缓睁开了双眼。
「司尧,你觉得怎么样了?」
白糖仍有些担忧,虽然墟墟说司尧没事儿了。可是刚在上丹田时,她一直都浑浑噩噩的,并不知道自己对司尧的「治疗」起了多大作用。
「刚才的,可是你?」司尧长睫抖动,漆黑的眸子透出几分茫然。
白糖点了点头:「抱歉,没经你同意便进入你的上丹田。但事急从权,你刚刚的情况……」
「痛么?」司尧打断了白糖的话,没头没脑地问道。
白糖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那为何还要坚持?」司尧依旧满脸茫然。
白糖失笑,她发现司尧总是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当然是为了救你。」白糖无奈地回道。
「救我?」司尧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自言自语起来,「这有什么用呢?」
说着,他便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你别乱动了,伤还没好呢!」白糖急道。
司尧半个身子已经坐了起来,可听到白糖的话,立刻停止了动作。他就这么不上不上下的,胳膊撑着身子,悬在了半空中。
看他忽然僵直在那里,白糖以为司尧又不舒服了,关切地道:「怎么了?哪又不舒服了么?」
「你不让我动。」司尧只转了转眼珠,轻吟着。
白糖本来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可司尧竟然真就照着做了!一时间,一股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
少顷,司尧的双臂开始微微颤抖,白糖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不是不让你动。」白糖轻嘆,「只是怕你伤着,让你轻一点儿。」
司尧顺势坐了起来,并且把半个身子都靠在了白糖的臂膀上。
「我没事了。」
司尧微微歪着脑袋,枕在白糖的肩窝处。他一说话,温热的气息便萦绕在在白糖的脖颈间。
「没事便好。」白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下意识地便要和司尧拉开距离。
可司尧的身子没了依託,又摇摇欲坠似的颤抖起来。
白糖无奈地抿了抿唇角,无声地嘆了口气,她好像对虚弱的司尧,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重新靠近司尧,扶住他的臂膀,想帮他重新躺下。
可司尧没动,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审视着白糖的面庞。
是那对熟悉的梨涡啊……
确认了进入自己上丹田的就是白糖,司尧心里细细碎碎地泛起一层涟漪。
「真的是你?」司尧像是在自言自语。
说着,他的手指抚上了白糖的唇瓣……
「嗡」的一声,这回轮到白糖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冰凉的指尖摩挲着温润的唇瓣,那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触感,让一切变得更加真实。
在上丹田时,一切都是浑浑噩噩的。
司尧模煳地体验到那些感觉,却又不能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一场虚梦。
而在手指真实触碰到那柔软唇瓣的瞬间,司尧放松了下来。「她」真的又回来了。不为任何利益,不在乎会不会被牵连,甚至不认识自己,却只是单纯地想把自己拉出那痛苦的「泥沼」。
第25页
得到这样的结论,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心感席捲了司尧……
白糖完全没有留意到司尧多变的神情。她只体会到一股熟悉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这感觉让她全身的血液几近沸腾,烧得她双颊发烫。
她想要抚掉唇上的手指,身体却一动都不能动……
忽然,「咚、咚、咚」的叩门声响了起来。
白糖霎时清醒,急忙站了起来:「我去开门。」
说着,她不敢再看司尧一眼,便走了出去。
出了里屋,白糖长长舒出一口气。
白糖曾在书中看过,说两人神交时的所作所为,若在现实里,经由实体再体验一回的话,会得到更加强烈的感觉。
在司尧的上丹田时,因为实在太过疼痛,白糖便以为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可现在看来……
白糖觉得自己简直没脸再见司尧了,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那明亮的光线中,出现了一个佼佼不群的身影。身影穿着一身雪白镶着金线的道袍,使得整间泥屋都闪闪发光。
白糖立刻警惕起来,把刚才的窘迫抛诸脑后。
「兄长,多日未见,你可还好?」来者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天生便带有一股身居高位者的自信。
「司禹。」不知什么时候,司尧已经站在了白糖的身后。
他只穿着破旧的里衣,和那镶着金线的道袍形成鲜明的对比。
白糖皱了皱眉,不知道司尧的这位便宜弟弟想要干什么。
司禹几步便来到了屋子中央,后面像是长了尾巴似的,又跟进来几人。一时间,不大的泥屋显得拥挤不堪。
「少主,这屋子也太破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跟进来的一人阴阳怪气地道。
白糖认出了这声音,正是昨夜带队抓魔族的司嵩。只是此时对着司禹的司嵩,全然没有昨夜的那般目中无人。
「嵩师兄,就你事儿多。少主都没说话呢。」一个轻细的女声嗔道。
白糖循声望去,只隐约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几人之中,并看不清那女声的真容。
「行了,就站着说话吧。」被称作「少主」的司禹发了话,其余几人再不敢出一声。
司禹向前一步,看到白糖,面上多了几分惊讶,道:「这位是?」
司尧强撑着打起精神,挡在了白糖身前,冷道:「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被挡住了视线,司禹轻轻皱了皱眉。
但他仍带着爽朗的笑容,道:「看来,享策所言非虚。兄长真的有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人了。」
「少主,属下自然不敢撒谎。」一白衣老者走上前来,恭敬地回道。
看到白衣老者,白糖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不就是那日在碎灵渊的那个金丹期的修行者么?!他竟然也没死!
「怎么可能?」白糖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什么?」听到白糖说话,司禹向左移开一步,使自己能够重新和白糖面对面,「仙子有何疑惑,或许我可以替你解惑。」
白糖应声看向司禹,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
毕竟,他和司尧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的长相有五分相似。只是这司禹的神色,却多了几分司尧从未有过的自信和倨傲。
白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司禹的距离,没有回应。
司禹却没准备轻易放过白糖,道:「想来,这位仙子那日也在碎灵渊,所发生之事,仙子也应十分清楚吧。」
白糖皱了皱眉,不知道司禹是什么意思。听他这语气,倒像是来兴师问罪一般。
就在白糖思虑着如何应对之时,司尧再次挡在了她的身前。
「呵呵。」司尧冷笑,「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么?」
再次被他挡住视线,司禹倒也不恼。但他对那副长相,却更加感兴趣了。
当年的帝姬白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小一辈儿里,估计只有自己和司尧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而这女子,和帝姬已有七分相似了!
司禹收敛了眼神,看向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司尧,道:「兄长说笑了。我育下不严,才使得兄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今日,我是特地来让手下来跟兄长赔礼道歉的。」
说着,司禹看了眼一旁的享策。
享策立刻会意,急忙向司尧拜了一拜,道:「属下平日里没有管好舍弟,致使舍弟鬼迷了心窍,竟然妄想抢夺少宗主之宝物。他们所得后果,皆是咎由自取。还请少宗主原谅属下不教之过。」
「知道了,你们可以走了。」司尧下了逐客令。
「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司嵩指着司尧的鼻子,大叫道,「少主亲自带人给你赔礼道歉,你这是什么……!」
「嵩儿!」司禹喝断了司嵩的话,转而对司尧道,「兄长,享策的两个弟弟和你一般,只是想在朔月之时多吸收点灵气。看到你那明月珠,这才动了歹心……」
司尧冷眼瞧着,没有接话。
「兄长,其实……」司禹惋惜地嘆了口气,劝道:「其实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有明月珠那样的宝贝,享策的两个弟弟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两个人都死了?!白糖心中再次感到震惊。难道是那享策自己跑了,把那个没死的弟弟也扔下了?
第26页
只听司禹继续感嘆道:「兄长,身居高位者,应该怀有以德报怨之心。」
「少主!」享策也十分配合地开始老泪纵横,「您不必说了,我两个弟弟咎由自取。我一时煳涂,差点儿助纣为虐。侥倖留下一条性命,已经很知足了!」
看到这主僕俩一唱一和的表演,白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是有其仆便有其主。一个当强盗,想硬抢别人的东西;一个直接闯入别人家,强迫别人为强盗之死道歉。」
「大胆!」司嵩瞪大了双眼,斥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少主说话。你可知,少主如今已是元婴之身。按道理,你们应该跪迎少主!」
「这里是私人地方,无论修为高低,我们皆不欢迎!」白糖冷道,「就如那日的强盗一般,擅入私人地方者,杀了也是白杀。」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司嵩说着便要捻诀收拾白糖。
「嵩儿,不得无礼!」司禹阻止司嵩道,「这位仙子说的对,确实是我们擅入了。你们都出去吧。」
「少主……」司嵩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司禹的眼神震慑住,带着余下的几个人走出了屋子。
「还望仙子恕我们唐突之罪。」司禹面带微笑,冲着白糖解释道,「只是我和兄长乃亲兄弟,向来都没有那么多避忌的。」
说着,他转头向司尧问道:「兄长,你说是吧?」
司尧没回答司禹的话,却问道:「司禹,你来我这里,不会只是为了让你那手下给我赔礼道歉吧?」
司禹笑了笑,大手一挥,桌子上竟然出现了一堆灵石,还有一些低等级的灵草灵药。
「兄长,父亲对你寄予厚望。」司禹认真地道,「他现在对你如此苛刻,自是为了你好。你我身份特殊,生生死死都只能属于司羽门。所以,你以后不要再忤逆父亲了吧。」
白糖心中瞭然,这分明是先给了一棍子,又来给司尧送红枣来了!
只听司禹继续道:「兄长,以后若缺了什么,便悄悄找我要去。莫要再弄丢那少宗主的腰牌了。不然,下回父亲再发雷霆之怒,我也劝不住他。你可要吃苦头了。」
司尧扯起嘴角,兴奋的神色抑制不住地显露出来。
他忽然上前一步逼近司禹,道:「父亲早就想把那腰牌挂在你的腰间。我只不过是提前成全了你们。你们怎么都不领情呢?」
第14章
司禹似乎惊讶于司尧的动作,先是愣了一愣,才道:「兄长说笑了。父亲还说,过些时日便是兄长五千岁的生辰。到时,父亲准备为兄长大肆庆贺一番。」
「呵呵呵。」司尧终于有了表情,他笑得开心极了,「是庆祝我的死期将至,还是庆祝司羽门终于可以接管未极渊一半儿的灵地了?」
白糖恍然大悟!
她终于知道,为何司敖那么狠毒冷漠,却始终不愿让司尧脱离司羽门的原因了!
未极渊是白糖父神在天界时的灵地。它毗邻归墟,是天界灵气最为充裕的地方。父神离开天界已经数千年,这样一片灵气充裕的,又久未住人的地方,必然会被天界各大宗派所觊觎。
可未极源有父神亲设的结界守护,未经允许之下,没人可以安全进入未极源。
而父神曾经允诺过,待司尧五千岁时,便可和白糖结婚契,并且一同继承未极源。就算因故不能结婚契,也可接手未极源的一半儿。
而最为重要的是,各大仙宗弟子们所拥有的灵地,自动归为其所属的仙宗所有。
所以,只要司尧过了五千岁生日后,自动便成为未极源一半儿的主人。到时候,整个司羽门的弟子,都可以自由进出未极源了。
司敖用那么恶毒的方法毁掉司尧,却又费劲心思地留下他的性命,就是为了这一刻!
听到司尧如此质问,司禹有了那么片刻的窘迫。他显然没有想到,司尧竟当着外人的面,直接挑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皱了皱眉,强压着心中怒意,道:「兄长,你又胡说些什么?父亲对你是严厉了些,但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你身出生便是……」
司禹话说一半儿,转头看向白糖:「兄长,你自己的命格,你应该最为清楚。可莫要再伤及无辜了。」
这话像是把利剑,直戳进了司尧的心窝里。
「呵呵呵。」司尧嘴角扯出笑意。可那双漆黑的眼眸却如利剑,闪着森寒的杀意……
「什么命格?」白糖挡在了司尧身前,问道。
「仙子,你果然不知么?」司禹立刻来了兴趣,「怪不得你会留在这里。」
「呵呵。」白糖嗤笑,「你们不也不知道么?不然干嘛一直强留他在司羽门。就不怕被他克到毁宗灭门?」
司禹缓缓抬起了下巴……
白糖继续道:「既然他做司羽门少宗主这么多年,司羽门不但没有覆灭,还愈发蓬勃壮大。这样看来,那些个什么命格,并不十分准确。」
司尧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唇边那诡异的笑意也消失了。他有些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后脑勺,很想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为什么,她总和自己以往遇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呢……
司禹的嘴角却渐渐绷紧,他斜睨着白糖,许久没有说话。
白糖的双眼眯成一条缝,挤出大大的笑容,下逐客令道:「这位仙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吃午饭了。若没其他事儿,你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第27页
「呵呵。」看到那对灵动的梨涡,司禹又恢復了往常的样子,「仙子有胆有识,在下见识了。」
说完,他转而对司尧语重心长地道:「总之,兄长你以后还是不要做忤逆父亲的事儿了。你自己也可少吃些苦头。」
司禹转身准备离开。临走到门口,他忽然又转过身来,走到了白糖面前。
「仙子,若以后有事儿,可以凭这个到司羽门找我。」
说着,司禹手中凭空出现一枚圆形的小玉佩,玉佩上的图案正是司禹腰间腰牌的缩小版。
司尧的双唇再次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眯起眼睛,等待着白糖的回应。
「谢谢。」白糖想都不想,便接过了玉佩。
***
泥屋里又只剩下司尧和白糖两人。
司尧那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白糖,时间仿佛都凝滞了。
从小,他这位便宜弟弟就万人瞩目。尤其是那些聒噪的女仙,司禹只要一个眼神儿,她们便会趋之若鹜。
而那圆形佩所用崑崙玉,是和司禹的腰牌取自同一块儿主石。
天界众人都知,这圆形配不过三枚。司禹曾许诺,这三枚圆形配,一送有恩之人,二送有情之人,三送有才之人。
而司禹却送了一块给白糖,白糖竟也收下了……
司尧咬紧牙关,脑子飞快地搜索着自己所拥有的宝物。可他没找到任何,至少在名声上可以与之匹配的东西。所以,他要怎样阻止白糖去找司禹呢……
剥了他的皮,让魔乌控制他的身体?
司尧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样司禹虽被自己控制,但表面还活着,白糖一样可以找到他。
提前杀了他?司尧有些心动了。他死了,白糖就算拿着圆佩,也找不到人。自然也就不会离开自己了。
可这会打乱自己原本的计划。司尧微微皱起眉头,看来要改变计划了……
「崑崙白玉所制,应该能卖个好价钱!」白糖仔细观察着手中的玉佩,并未注意到司尧的神色。
「你要卖了它?」司尧轻声道。
「当然!」白糖笑着道。
「可这圆佩只有三枚。」司尧忍不住道。
白糖皱了皱眉,有些发愁:「若真的只有三枚,卖了会不会过于显眼?不会又招来什么麻烦吧。」
司尧眨了眨眼,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呵!他在想什么呢,糖糖又不是那些无知的女仙。
「我找机会去卖了它吧。」司尧伸出了手。
「可是,上次你的少宗主腰牌……」白糖担忧地道。
「上次是我大意了。这回保证不会出问题。」司尧的手又向前伸了伸。
白糖想了想,觉得这圆佩也不是代表身份的玉佩,就算被司禹发现了,也应该没什么大碍。
她把圆佩放在司尧的手心里,还是道:「你还是尽量小心一点儿,别太招摇了。」
「嗯。」司尧乖巧地点了点头。
「还有哪儿不舒服么?」白糖关切地道。
司尧摇了摇头:「我早就习惯了这些。」
看着司尧平静的神色,白糖心中满是心疼。他竟然真的这么习以为常这些伤痛么?
「对不起。」白糖看向那双漆黑的眸子,诚恳地道。
司尧怔了怔,不明白白糖的意思。
「之前,我并不知道你承受了那么多痛苦。我还……」白糖欲言又止。
她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恨他们么?」
司尧的眼中露出一丝茫然,道:「我不知道。」
白糖有些诧异,随即明白了过来,道:「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你不愿对我说你的心里话,也是应当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沉溺于仇恨,最痛苦的莫过于自己,或许……」
「我说的是心里话。」司尧打断白糖,认真地道,「若真是我害了母亲,那么所有一切都是我该受的。而且,我从来只做让自己高兴的事儿。」
白糖有些将信将疑……
司尧轻嘆:「我真的只做让自己高兴的事儿。」
白糖笑了笑,认真地道:「我相信你。」
司尧仔细地观察着白糖的神情,才继续道:「只是有些东西,也是我该得的。若我因为这些,违逆了我父亲。糖糖,你会觉得我很可怕么?」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白糖回道,「若真是你该得的,你自该全力去争取。」
「所有属于我的,我都可以去争取么?」司尧的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白糖下定了决心,承诺道,「司尧,只要你不沉溺于仇恨,我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帮我?」司尧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是夜色中出现的点点星光,闪闪发亮着,「待在我身边,才能帮到我。所以,你不会离开我了,对么?」
白糖愣了愣,没想到司尧是这么理解的:「呃,我是说,你别看我现在修为低,其实我还是有点儿用的。我想,我留在这里,确实能帮到你。」
司尧上前一步,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糖糖,只要你不离开。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嗯?这怎么越扯越远了!白糖有些窘迫地道:「司尧,我的意思……」
可没等白糖说完,司尧的眉头忽地拧在了一起,喃喃道:「若我真的克到你了,那怎么办?」
第28页
「什么克不克的,我根本不……」
又不等白糖说完,司尧便接着道:「没关系,若你真的神魂俱碎,那我便也同你一起神魂俱碎。然后再把我们破碎的神魂融合在一起。这样就能永远不分开了。」
白糖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这话题聊着聊着,就变得这么恐怖呢:「司尧,我们不会神魂俱碎的!」
「哦。」司尧点点头,然后微微俯下身,脑袋几乎又放在了白糖的肩膀上,「叫我阿尧,好么?」
这是司尧今天第二次离白糖这么近了,白糖下意识地就想朝后躲。
可司尧歪着脑袋,有些委屈:「你刚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白糖停下动作,僵在了那里。司尧向前伸了伸脑袋,又放在了白糖的肩窝处。
「叫我阿尧,好么?」司尧又问了一编。
白糖只觉得,司尧唿出的气息滚烫,仿佛要让她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嗯……」白糖生怕他再说话,只好轻轻地道:「阿尧。」
一声「阿尧」,好似小钩子似的径直钻进司尧心底。它悄悄地挠着痒痒,连同后脑到嵴背,泛起一片片酥麻。
只有母亲还在世时,曾这么唤过他。现在这个说要一直陪着他的女子,也这般唤他了……
第15章
「尧哥哥,你还在屋里么?」
就在白糖心中乱作一团,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时候,一个有些熟悉的轻细女声传了进来。
白糖一个激灵,立刻向后退开一步。
和司尧拉开了些距离,白糖的理智才恢復了一些。
有那么一瞬间,白糖在司尧漆黑的眸子中捕捉到一丝不耐的厉色……
可眨眼间,他便又恢復了平日里对着他人的淡漠。
司尧先是对白糖笑了笑,才转过身对着门口道:「我在,进来吧。」
话音刚落,破旧的木门便被推了开来。一个身穿白衣的窈窕身影出现在了泥屋中。
白糖认了出来,来人正是刚刚和司禹一同前来的那位女仙。
「司玉琪?」司尧淡淡地叫着来人的名字。
司尧的声音不似对着白糖那般温柔,却也没有对着司羽门其他人的那般冷淡。
白糖眯着眼,想要看清来人的模样……
这女仙的眉眼在天界中并不算是出众的。
只是她此时正对着司尧笑得甜美。那白净的脸颊上,一对儿娇俏的梨涡,甜得像是那夏日里的水蜜桃。
白糖怔了怔,她自己也有一对儿梨涡。所以,乍一看上去,这女仙竟然和自己有三分相似!
「尧哥哥,我给你带了好多好东西呢。」
司玉琪像是没看到白糖般,径直便朝司尧扑了过去,白糖被迫朝旁边挪了一挪。
「有心了。」司尧向白糖这边移了半步,淡淡地回道。
「尧哥哥,你以后不要再做那种傻事儿了。」司玉琪睁着杏眼,忧心地道,「那明月珠再珍贵,也不及你的性命珍贵啊。他们抢,你便让他们拿去好了。大不了,我再去给你寻一颗!」
这司玉琪,难不成是那送明月珠的「她」?!
一时间,白糖心中开始莫名烦躁起来。
「我出去了。」白糖不想再听下去,也不等司尧回应,便径直走出了泥屋。
出了院门好远,白糖才慢慢放缓脚步。
她也不知道自己急着躲避什么,只是不想再听到那娇滴滴的「尧哥哥……「
白糖气鼓鼓的,有些不服气。不就是一颗明月珠么。她要是想要,随时能找来一百颗!
白糖记得,有一年她生辰之时,青漓神君用了一百多颗上好的明月珠,给她编织了一件斗篷。只是她当时太喜欢那件斗篷了,穿着它上天入海,甚至把那件斗篷穿散了架……
这么想着,白糖心里泛起一丝酸涩。她有些想家了,更想去见见还留在天界的亲人。
比如,青漓神君……
青漓神君是漓溪阁的阁主,修为已入神境。
修为达到「上神境」,就和其他的仙者有了极大的区别。入神境者,除非自己选择陨落,基本是与天齐寿的。
而漓溪阁则是天界极为特殊的一个仙宗。漓溪阁的弟子绝大部分都以炼器炼药为主。
天界以修为高者为尊,低修为者见到高修为者,应该是毕恭毕敬的。但是若见到神境者,那必是要跪拜的。
但青漓神君为人低调,向来与世无争。况且,天界的人修行,总也是离不开这些仙器神药的。所以,漓溪阁是唯一一个所有仙宗都想要巴结,却又不会过多忌惮的仙宗。
而对于白糖来说,青漓神君是比她父神还要疼她的人。
青漓上神是天界为数不多的,她父神比较敬重的神仙。所以小的时候,白糖要是犯了什么错,只要躲进了青漓神君的漓溪阁,就没人能把她怎么样了。
一开始做那噩梦时,白糖也想过回来找青漓神君的。毕竟他一个上神,解决事情总比自己容易的多。
但白糖想起了自己仅有的,那点儿关于命理的知识,知道并不应该让当事人了解其未来的运势。否则,说不定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白糖这才自说自话地设了阵法,想快速解决掉那未来嗜杀的新魔尊!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
第29页
此时,白糖竟然真的有种冲动,想要立刻找到青漓神君,找他要上一堆明月珠,堆在司尧面前,让他别总是把普通的玩意当成宝。
可是,理智尚存的白糖,知道自己不可以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了。
只是有件事情,她却非去一趟漓溪阁不可……
一走出了漠嵇山,白糖便招出了赤影剑。
「赤影,去漓溪阁!」白糖令道。
赤影摆了摆剑身,悬在了半空中。白糖翻身上了剑身,赤影便开始朝东南方向飞去……
习习凉风,都没抚平白糖内心那莫名的烦躁。
她只希望今日做的选择,自己来日不会后悔。
司尧想要重新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只要他不採取极端又危及众生的方式,那么一切本就是合情合理的。
而白糖相信,自己只要在他身边,帮助他看着他,他就不会走那条极端的路。
再说,父神看上的人,总不会是大奸大恶之辈。
想到这儿,白糖心中安定了不少。
不用开杀戒,便可以救下自己的亲人们。这对于白糖来说,可要容易下手的多了!
而白糖帮他的第一步,便是要帮他找到,除去他体内蜮射的灵药!
就在白糖胡思乱想之时,赤影剑忽地停了下来……
白糖向前看去,氤氲的白色灵气像溪流般,盘绕在一片重峦叠嶂的灵山之间。
如此灵气充沛的地界,便是漓溪阁了!
一想到青漓神君就在那里,白糖心中难免有些激动。
「赤影,前面有结界,你进不去了,对么?」白糖询问道。
赤影身上的流光转了几圈,对白糖的判断表示认同。
「你往西边去,那里有一个园子。从那里说不定可以进去。」白糖颇为得意地道。
青漓神君特别喜欢凡间那些巧夺天工的园林,所以便在自己的灵地里也设计了一座。
小时候,白糖总试图偷偷熘进漓溪阁以躲避父神的责罚。可那时候她修为还不高,总是被漓溪阁的结界挡在外面。
于是,青漓神君就特地在自己最喜欢的园子中开了个后门。那里结界最弱,哪怕白糖还是小不点儿时,也可以轻易进入。
而白糖此时体内的灵气,也不比小时候好多少,所以只能寄希望于那「后门」还存在吧……
第16章
站在白墙青瓦前,白糖试过了所有方法,始终都没能穿过身前那层透明的结界!
看来青漓神君已经把那漏洞修復好了。白糖心里有点儿酸酸的……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和父神母神离开了那么久,青漓神君根本没必要还留着那处漏洞啊。
白糖重新振作起精神,准备寻找其他可以进入漓溪阁的方法……
就在这时,白糖手中的赤影剑忽地抖了一抖。
「怎么,你知道怎么可以进去?」白糖奇道。
赤影剑跳到半空中,像是指南针一样悬在了那里。白糖便顺着它的指引向前走去……
漓溪阁建在群山峻岭之间,周围多是陡峭难行的山路。白糖不捨得耗费灵力用法术前行,只得用双脚一步步丈量着那崎岖的山路。
「休息一会儿吧。」白糖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气喘吁吁地道。
她慢慢退了鞋袜,只见那拇指旁,已经磨出一个豆大的透明色血泡!
「我几辈子也没走过这么多路。」白糖无奈地道。
赤影剑见主人这样,十分不忍。
从主人百岁生日时,它便被赐给主人了。这么些年,它也随着主人游歷过不少世界。可无论在哪儿,主人一向都被保护的很好,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啊!
赤影闪着流光,主动跳到白糖面前,示意自己可以带着她飞。
「不行。来漓溪阁求取灵药的各大仙宗的弟子不少。」白糖用手做扇,边忽扇着边道,「我体内的灵气不过筑基期,若是被人发现这样的我,竟能驱使你这样的神器,还不知道要招来什么样的麻烦呢。」
赤影剑有些不服气地抖了抖剑身,让白糖不要在乎那些无聊的人……
「唉……谁让我体质特殊呢。」白糖喃喃嘆道,「我和母神一样,修为再高,都不会像其他修行者那般修出金丹、元婴之类的灵体。光凭这一点,那些知道内情的有心人,就能轻易猜测到我的身份……」
白糖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身份总是大惊小怪的态度。所以,很小的时候,她便精通了改颜术。
小的时候,但凡是出门,她一定会改变自己的容颜。只不过,有时候改变的会比较彻底,有时候仅仅微调一下而已。
所以,除了及亲近的亲人,很少有人知道白糖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么想着,白糖放心了一些。
毕竟自己的身份太过于特殊,甚至牵扯到未极渊半个灵地的归属问题。
光是司尧所继承的那些灵地,都为他招来了那么残忍的对待。若是自己再跳出来,还不定会引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呢。
白糖并非害怕那些心怀鬼胎的大仙宗。但她也并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的尔虞我诈,她只想确保自己在乎的人能够平安而已。
白糖长嘆一声,继续道:「我可不想从一个旁观者,变成那些仙宗使诡计的目标!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还是低调点儿好。」
第30页
白糖忍着疼痛,重新穿好鞋袜,接着嘱咐道:「一会儿要是有人了,记得及时隐身哦。」
赤影剑抖了抖剑身,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休息够了,白糖便继续跟着赤影向山上走去……
又走了半晌,嘈杂的人群声传了过来。白糖看了眼赤影剑,它立刻便隐起了剑身。
白糖这才继续向前走去,只见那绵延不绝的粉墙黛瓦被一扇不起眼的角门所截断。
此时,正有不少修行者围站在那扇角门前。
白糖看得出来,那些修行者大多修为低微,穿着也十分普通,并不像是来拜会漓溪阁的各大仙宗的弟子。
白糖想了想,便也凑了上去……
「不用这么早便在这里排着!」角门的台阶上,一位腰间佩戴着漓溪阁内门弟子腰牌的仙者,对着众人嚷道,「你们明日辰时再来便可。」
他虽这么说着,但是围着的人群却没一个动的。
只听那内门弟子继续道:「我们漓溪阁每年都会开放一次,允许大家在我们的灵山中采一株灵草。你们能採到什么,靠的是机缘和本事!跟进去早晚,没什么关系的。」
「仙者,你就让我们待在这儿吧。」众人七嘴八舌地道,「我们保证,我们一定会安静一些。」
说着,围着的众人果然大部分都噤了声……
那内门弟子看到这般场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转身进了角门……
听到那内门弟子的说法,白糖心中大喜!
她低声向身边的修行者打探:「道友,明日进了园子,什么灵药都可以採摘么?」
那修行者看了眼白糖,见她圆圆的脸盘,水晶似的眼仁,露出一对甜美的梨涡,正对着自己微笑。
本不想说话的他,忍不住回道:「小姑娘,你是第一次来?」
白糖瞪着圆圆的眼睛,点了点头。
「小姑娘,我跟你说,你可别贪心。」那修行者真心实意地嘱咐道,「青漓神君怜惜我们这些没宗没派的,所以每年都会让我们进去采一株灵药。」
「什么都可以么?」白糖急忙问道,「那些特别珍贵的,也可以?」
那修行者嘆了口气,继续道:「每人一株,只要你能拿到,自然是可以的。但是,漓溪阁是什么地方啊。里面的灵气可是充裕的很。所以,那些灵草灵药也大都成了精,想要得到它们可不容易。」
白糖点着头,应付着对方。
她内心窃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下不用叨扰到青漓神君,自己便可以得到那可以解蜮射之毒的「苏荷参」了!
那修行者看着白糖一脸欣喜,就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小姑娘,你是不知其中利害。那些越是名贵的灵草,自己便会做些保护自己的陷阱来。一个不小心,怕是连小命都得丢了!」那修行者拍着胸脯道,「不如你跟着我,我可是来了好几年了。我知道哪里有又温和,又可以增进修为的灵草!」
「多谢道友!」白糖抱了抱拳,道,「不过不必了。我有我必须要找的东西,所以恐怕要辜负道友的一番好意了。」
说完,白糖便也不再逗留,跟对方到了别,转身朝山下走去……
第17章
「唉。」那修行者跟同伴嘆道,「水灵灵的小姑娘,看来要折里面喽。」
同伴嗤笑:「你也是咸吃萝蔔淡操心。难不成看上人家了?」
「呸!」那修行者啐了一口,摸着自己半白的鬍鬚,道,「看她那修为年纪,不过百来岁,我这都可以当她祖师了!我不过是可惜年轻人不知轻重,怕她丢了性命。」
「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同伴讽道,「你这修为再不精进,再过百年,你恐怕就要命陨喽!」
「唉。」听到同伴这么说,那修行者也皱起了眉,「咱们这回也不知能不能靠近那明菁草……」
「你还想着那明月珠呢!」同伴嘆道,「上回的教训还不够啊,你不要命了!」
「明月珠乃明菁草所结果实。我不贪心,只要绿豆那么大小的一颗,也就可以多收集点儿灵气,平日里打坐修行,便有了依託啊。」修行者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语气中充满期望。
「可明菁草生长在灵泉中心,大都有了灵识,最是难对付了。凭我们恐怕……」同伴摇了摇头,道。
「反正早死晚死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拼上一拼。」修行者下定决心地道。
「你刚刚还劝人价姑娘不要冒进呢!」同伴无奈嘆道。
「她还年轻,还有时间。」
说着,那修行者转过身朝下山的小路望去,却已经看不到刚刚那姑娘的身影……
***
天已擦黑,白糖这才缓缓向家里走去……
她不知道那司玉琪走了没。
一想到司玉琪很可能就是司尧的那位「她」,白糖心中又开始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这情绪来的毫无头绪,白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她就是不想再看到那女仙娇滴滴的模样,所以特地磨蹭到天黑才回来……
可刚一靠近了自家泥屋,白糖立刻察觉道一丝淡淡的灵气!
怎么会有灵气呢?难道又有人来找司尧的麻烦?!
想到这儿,白糖立刻冲进了屋子……
一进入泥屋,白糖便看到一颗鸡蛋大小的明月珠正悬在饭桌之上……
第31页
「你回来了?」司尧的笑容,在明月珠那柔白光芒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温柔。
「你……这是做什么?」白糖诧异地问道。
「害怕这些饭菜不新鲜了。」司尧指了指桌子,回道。
白糖这才看到,那明月珠光芒笼罩下,正是一桌丰盛的饭菜。
「你疯了吧,快收了它!」白糖急急嚷道,「你被灵气浸染,难道不痛么?」
「早就习惯了。」司尧无所谓地道,「糖糖,你以后都不用在乎这个。」
白糖有些哭笑不得:「就算你能忍痛,难道你就不怕这明月珠耗尽灵气,以后会化成灰么?」
「糖糖,你不是说,没有任何物品能比人更珍贵了么?」司尧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道。
「可是,就为了这些吃的……」白糖嘆道,「也确实大材小用了点儿。」
「只要你吃着这些,能够很高兴,便是物尽其用了。」司尧的神色极为认真,仿佛在说生死攸关的大事儿一般。
说完,他撤下了明月珠,示意让白糖坐下:「尝尝我的手艺吧。」
白糖见事已至此,也不好辜负了司尧的一番好意,只好坐了下来。
只见桌子上竟有七八道菜餚,既有凡间的普通菜式,又有用一些灵草制成的天界菜式……
「咱们哪儿有灵石买这么多东西?」白糖诧异地问道。
「糖糖,你忘了?」司尧回道,「白日里,司羽门的人送来那么多东西。单个拿出来并不值钱,但胜在够多,卖了也值不少灵石。」
「哦。」白糖试探着问道,「那位仙子的东西呢,也买了?人家专门送给你的呢。」
「全都卖了。」司尧简短地答道。
白糖嘴角止不住地勾了起来。
她指着一道像灌汤包般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视肉包。」司尧回道。
「视肉包?」白糖微微皱了皱眉头。
视肉出自充满灵气的山林中,多长在树根处,呈现棕红色。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少了一部分,便会长出新的来,好似永远都不会吃尽似的。
对低阶修行者来说,是便宜实惠又可以增加体力和耐力的灵肉。
但是,视肉虽然口感弹爽,味道却有着一股臭鱼懒虾般的腥臭味儿……
司尧看到了白糖的神情,忙道:「这视肉我已经用特殊的方法去除了腥味,味道尝起来应该还不错。」
白糖看了看一脸期翼的司尧,只好拿起一旁的筷子夹起一个。
她摒住唿吸,想着一口把那视肉包吞下……
第18章
可牙齿刚刚咬破薄薄的包子皮,里面的汤汁便流淌了出来。
那温热的汤汁一沾上舌尖,白糖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汤汁太过甘美鲜甜,让白糖下意识地又嘬了几口包子皮。
接着,她顺势咀嚼了几下那视肉陷,那软嫩弹爽的口感更让她差点儿把自己的舌尖都吞下去。
「这也太好吃了吧。」咽下嘴里的包子,白糖忍不住赞嘆道,「一点儿腥味都没有,你是怎么做到的?」
司尧似乎松了口气,也坐了下来:「糖糖你若喜欢吃,我随时都可以做给你。」
白糖撇了撇嘴,也顾不上其他,伸筷子又加了一个放进嘴里……
「你也尝尝其他的。」
说着,司尧盛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重睛鸟汤,放到了白糖跟前。
此时,白糖刚巧咽下一个视肉包,看到司尧并不曾动筷子,便道:「阿尧,你也吃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面前那重睛鸟的鲜美味道,已经钻入白糖的鼻腔,她也顾不上再招唿司尧了,拿起调羹便喝了起来。
司尧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面前的菜,一双漆黑的眸子一刻都不愿意离开对面吃得香甜的可人儿……
只见白糖翘着嫩白水葱似的小指,一勺一勺地喝着汤,直到碗里的汤都见底儿了,脸上才露出满足的神情。
她眯起圆圆的眼仁儿,红唇愈发显得娇嫩,嘆道:「这汤也太好喝了吧。阿尧,你这做饭的功夫简直太厉害了,五星级酒店的大厨都比不上你!」
一声声「阿尧」,带着浓郁的香甜直钻到司尧心底。
他舔了舔唇,喉结也随之而动:「五星级酒店的大厨是什么?」
白糖愣了愣,尴尬地笑着:「就是说你做饭很厉害的意思!」
「哦。」司尧也不深究,只贪婪地看着吃得香甜的白糖。
白糖觉得自己也不能白白享受别人的劳动成果,于是邀功似的道:「阿尧,说不定明日,我就可以帮你解开体内蜮射的蛊毒了!」
司尧显然没想到白糖会忽然提起这个,若有所思地道:「糖糖,可有危险?」
白糖摇了摇头,道:「你知道漓溪阁么?那里每年都会让没有宗派的低修为者,进入他们的灵地采一株灵草。所以,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採摘一种叫做苏荷参的灵草。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司尧立刻道:「我和你一起。」
白糖赶忙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会速战速决的。而且我想要的苏荷参,虽然难得,但是对于那些低阶的修行者并无多大用处。想来他们也不会盯上我的。」
司尧的神色再不復刚才那般。
白糖赶紧解释道:「阿尧,并不是不让你陪我去。只是苏荷参是为了给你解蛊毒用的。若是我一人去取,想来别人并不会多想。但若是你同我一起,就怕给你下毒之人会出面阻拦啊。」
第32页
司尧笑了,只道:「我明白,不过你要多加小心。」
白糖赶紧点了点头……
司尧不再说别的,只是又把另一道「蒸灵鲤」推到了白糖面前,道:「糖糖,尝尝这个。保证你也会喜欢的。」
见司尧恢復了正常,白糖也放下心来。她重新拿起筷子,伸向那看着就鲜嫩的鱼肉……
桌上的饭菜被白糖扫荡了大半,她终于打着饱嗝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不行了!」白糖感嘆着,「实在是吃不下了。」
边说着,她边挪了挪身子,想起身收拾碗筷。
可久坐不动,忽地一动之下,白糖双脚磨出血泡的地方,被硬生生地拉扯了一下。
「嘶!」白糖忍不住痛,倒吸了一口冷气。
司尧看出不对劲儿,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白糖赶紧回道。
可司尧像是没听到一样,蹲了下来,把白糖的双足抱在了怀里。
「我没事的。」白糖有些尴尬,把双足往回缩了缩。
可司尧置若罔闻。他一手像钳子般禁锢着白糖的足踝,一边帮她褪去了鞋袜。
白糖的双足就这么暴露在了司尧的灼灼的目光下。
他那修长的五指扣住白糖纤细的脚背,灼热的目光一寸寸地检查着白皙的肌肤……
「这里伤了。」司尧用指尖轻轻碰触被磨出的血泡。
白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了颤,唿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重新试着抽出双足,可依然没有成功:「我没事儿的,就是今天走的路有点儿多,脚上磨了几个泡。」
「那也要处理一下。」说着,司尧拿出了一枚嫩黄色的果子……
「白灵果?!」白糖嘆道,「只是磨出了个泡罢了,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吧。」
「你看,这么完美无瑕。」司尧捧着白糖的双足,像是端详一件艺术品似的,「若留点儿疤痕,便太可惜了。」
说完,司尧掰开果子,把里面的汁水挤在了白糖的伤口处。紧接着,他又用手指轻轻拍打那些汁水,然后小幅度地画着圈儿……
他是那么认真,动作又那么轻柔,仿佛真的在修补一件极为珍贵的艺术品。
白糖咽了口吐沫,却依旧阻止不了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双脚直冲到上丹田!
「我自己来!「白糖叫着,用全力抽出了双脚。
怀中一空,司尧有些失望:「必须用我刚才的方法,让汁水完全渗进伤口。不然,效果会大打折扣的。」
「我……」白糖结结巴巴地道,「我是游医,我自己可以的!」
「呵呵。」司尧勾起嘴角,微微低下了头,「好的。」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白糖怔了怔,她敏锐地察觉到司尧情绪的转变,可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翌日。
白糖早早就起了床,想要悄悄熘出门去。
掀开里屋的帘子,她看到司尧正侧身躺在小炕上。
白糖松了口气。昨日的气氛有些怪异,她还没想好要怎样应对。
白糖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走出了泥屋……
破旧的木门合上,司尧坐起身来。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闪过一道黄光。少顷,一只巨大的黑鸟出现在泥屋中。
屋子又矮又低,魔乌只得收了巨大的翅膀,在泥地上蹦来蹦去。
「去吧。她看到什么,遇到什么,做了什么。片刻都不能漏掉。」司尧吩咐道。
魔乌黄色的眼睛在昏暗的泥屋里尤其明亮。它对着司尧点了点鸟头,心里却有些不服气。
想它堂堂魔族圣鸟,一双魔眼能晓万物之貌。可现在却只能盯着一个人。真是大材小用,浪费了宝贵的天赋!
可虽这么想着,魔乌还是立刻追上了白糖,忠实地执行起主人交代的任务……
***
天色仍旧灰濛濛的,白糖看周围无人,索性招出赤影剑,朝着漓溪阁飞了过去。
白糖和昨日一般,让赤影剑绕到后山,然后徒步向角门处走去。
可和昨日不同,白糖没走多久,便听到了人群嘈杂的声音。
又走了一会儿,白糖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蜿蜒崎岖的小路上,人们摩肩接踵一个挨着一个,人头多的和蚂蚁一般,一眼根本望不到头。
小路两侧,还有不少身穿白衣的漓溪阁弟子,悬浮在半空,管理着秩序。
白糖终于明白,为何昨日便有人在那角门前排队了!
好在她想要寻的那「苏荷参」,既难得到,又对这些低阶修行者没什么大用。
想来,她应该不会空手而归。
这样安慰着自己,白糖也加入了那浩浩荡荡向漓溪阁前进的人群。
白糖跟着人群,一寸寸地向前挪着步。她有些心焦,按照这样的速度行进下去,明日之前她能进入那扇角门么?
白糖垫着脚尖向前看去,好像这样就能使行进的队伍快一点儿似的……
「仙子?」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在白糖身侧响起。
白糖循声望了过去,看到了一张和司尧长得有些相像的面孔……
第19章
「仙子,竟也对漓溪阁的灵药有兴趣?」司禹悬在半空中,俯视着白糖。
他眉目疏朗,气质偏偏,一身绣着金线的白袍被微风轻轻吹起,身后跟着的两个白袍仙者也对他毕恭毕敬。
第33页
这一切,使得他在一群挤得满头大汗的低阶修行者眼中,仿若神祗驾临一般。
白糖只按规矩行了礼,并未回应他的问题。
可霎时间,周围责备的目光立刻淹没了白糖,仿佛她真的亵渎了神祗一般。
「仙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司禹却一点儿不恼,仍旧微笑着道。
白糖嘆了口气,她此时最不需要的就是引人注意,尤其是司羽门的人的注意。
可这司禹偏偏认出了她,还主动上来跟她说话。看来,今日进入漓溪阁采苏荷参的事情,恐怕是要泡汤了……
白糖心中不耐烦,但天界等级森严,她一个低阶修行者,对上司禹这般的,也只能可客客气气的。
她嘆了口气,脱离了人群,跟着司禹向一旁走去。
「禹少爷,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儿?」到了僻静处,白糖没好气地问道。
「是少主!」跟在司禹身后的司嵩瞪着眼睛,纠正白糖道。
白糖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算了。这位仙子并非我司羽门之人,所以叫什么不打紧的。」司禹目光灼灼地盯着白糖,问道,「我还不知仙子的姓名?」
「百糖。千、百、万的『百』。」白糖淡淡回道。
「百糖?」司禹的眉毛跳了跳,目光更是像黏在了白糖脸上一般,「真是好名字,和仙子的长相一般,都是不可多得的啊。」
「呵呵。」白糖敷衍地笑了笑,道,「请问禹少爷,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呢?如果没事,我要回去排队了!」
「百仙子为何要排队呢?是想得到什么样的灵草,或许我可以帮助一二。」司禹微笑着道。
「自然是能增加修为的灵草。」白糖随意回道,「只是无功不受禄。我和禹少爷非亲非故,自然不能白拿你的东西。所以,禹少爷的好意,百糖心领了。」
「呵呵。」跟在司禹身后的司嵩讥笑道,「昨日你不是才收了我们少主的圆佩么,这会儿装什么清高?」
「嵩儿,莫要无理!」司禹虽嘴上斥责着司嵩,但却又向白糖说道,「仙子,那枚圆佩的意义,想必你也知道。所以,你今日又何必捨近求远呢?」
「圆佩有何意义?」白糖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难道禹少爷给我的那个,不是为了让我卖了,换些好东西给司尧的么?」
「圆佩被你卖了?」司禹的笑容收敛了些。
「自然。」白糖一脸无辜地道,「那日,我看禹少爷和司尧那般兄弟情深的样子。所以我自然觉得,你给我的东西都是为了司尧喽。」
白糖眨了眨眼睛,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司禹的笑容几乎消失了,但声音仍旧温和:「仙子对兄长,真可谓尽心尽力。只是『百』这个姓,似乎不是天界大族?而我兄长一向独来独往,仙子又是如何认识我兄长的?」
看着司禹审视自己的眼神,白糖谨慎了起来。
她搬出标准答案,道:「『百』是凡人的姓,禹少爷你自然没听过。而司尧曾救过我性命,我定是要报答的。」
「原来如此。」一切都在司禹的意料之中。
这个百糖,必然是刚刚飞升上来的凡仙。不然就凭着这张脸,早就该被他发现并且收入帐中了。
司禹重新露出笑容:「想来,又是兄长的那颗明月珠立了功。只是靠外物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兄长已经不能修行,但仙子你若是有较好的条件,想来在修为上必定会有所精进。」
「嗯。我也这么认为。」白糖认真地点着头,道,「所以,禹少爷问完话了么?问完了,我就要赶紧回去排队了。您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能得到一株好的灵草可不容易。」
司禹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道:「这漓溪阁虽灵草宝材众多,可想得到它们并非易事……」
司禹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们三人都是漓溪阁的外门弟子。平日里,我们并不过多参与漓溪阁的事务。可每年今日,为了防止那些低阶修行者们受伤,青漓神君便会招我们这些外门弟子来帮忙。」
「哦。」白糖点了点头,赞嘆道,「青漓神君真不愧为上神之身。他不但给我们这些低阶修行者以实惠,还不介意别的宗派的弟子来他这里学东西。真真是心胸宽广,境界高远!」
漓溪阁是天界唯一一个允许别的仙宗的弟子,以外门弟子的身份,到阁种学习各种炼药炼器之术的宗派。这也是天界其他各仙宗,十分尊敬漓溪阁的原因之一。
听到白糖所说,司禹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这小仙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在故意装傻。他费了这么半天口舌,她却始终在东拉西扯!
「是,青漓神君自然是好意。可是这也说明,对于低阶修行者来说,进入漓溪阁采灵草,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司禹觉得自己的耐性快要被耗完了,语气也开始不善起来,「稍有不慎,恐丢了性命!
「嗯。多谢禹少爷提醒。」白糖一脸诚恳地道,「可凡事都有代价,想要取得灵草,必然要付出努力。」
司禹眯了眯眼睛,终于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耽误仙子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司嵩,便带着另一个仙者腾空,冲着那如长龙般的队伍飞了过去……
「真是不识好歹东西!」司嵩看司禹黑着脸离开,便破口大骂道,「给你那圆佩,是因为少主看得起你!你知道这天界多少女仙,想要得到我们少主的圆佩么!就你这修为这出身,竟然敢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们少主!」
第34页
白糖也有些不耐烦了:「我对你们那位禹少爷,可有一丁点儿不恭敬之处?」
司嵩冷笑:「你若是知道你错过了什么,恐怕会爬着回来求我们少主!你可知拿着那圆佩,别说一株灵草,就算是想入我司羽门,都并非难事。」
司嵩看着白糖,等着她那张脸上出现震惊、懊恼的神情……
「是么?可我已经把它卖了,怎么办?」白糖嘴上说着,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司嵩皱了皱眉,但还是道:「你长了一张好面皮,若是此时去求我们少主,说不定还有更大的恩惠。」
「所以,你们那禹少爷,还有圆佩可以给我?」白糖求证道。
她起了一丝好奇之心。
司尧说那圆佩只有三枚,但白糖却不这样觉得。毕竟,那司禹随意就拿出来送人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多珍贵呢!
「呵呵。」见白糖终于上道,司嵩得意地道,「别说圆佩了,只要你能讨得我家少主欢心,你就能得到你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哦,也就是说,那圆佩其实不止三枚?」白糖确认道。
「重点不在于圆佩!」司嵩觉得眼前之人不但修为低,脑子也有点儿问题,「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说什么!」
「我明白呀。」白糖点了点头。她只知道,那圆佩可以放心大胆的卖了!
俗话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之前那些苦日子,可是让白糖心有余悸。所以,她要搜集一切可换灵石的东西,以保证自己现有的生活质量不下降!
「明白就好!」司嵩讥笑道,「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要如何才能挽回我们少主了。」
司嵩不怀好意地接着道:「你全身上下有用的,也就这张脸了,你要想想怎样才能讨好我家少主……」
司嵩话都没说完,白糖便打断了他,道:「哦。那我好好想想。」
说着,白糖随意行了一礼,准备回到队伍中去……
司嵩一脸震惊,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急忙拦在了白糖身前,道:「本仙君让你走了么?!」
「这位仙君……」白糖扬起下巴,道,「这里可算是漓溪阁的地界。我虽修为较低,但能站在这里是因为青漓神君的恩德,为的是采灵草的。不知仙君作为漓溪阁外门弟子,却三番五次的阻我,到底是何原因。不如……」
白糖放大了音量,吼道:「不如仙君把缘由说出来,让大傢伙也听听,到底为何把我拦下,不让我进漓溪阁呢?!」
一时间,不少耳力不错的其他漓溪阁弟子朝他们看了过来。
司嵩脸色铁青,却不敢再阻拦白糖的去路。
白糖也不再理会他,重新回到了队伍中……
***
终于轮到白糖进入漓溪阁。
一踏入角门,白糖便感觉到精纯的灵气,如同波涛般汹涌地扑了过来。
白糖赶紧调息,控制住灵气被自己吸收的速度。
此时,她还不能过多的吸收灵气,不然被有心人看出她的修为不止筑基期,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控制住了自身吸收灵气的速度,白糖便朝着灵气氤氲的山上走去……
半山腰上,全都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白糖知道,那「苏荷参」最爱栖息于这些粗壮树杆的根部。
她闭上眼睛,渐渐把「六识」集中于那些参天大树的根部,感受着那些根部的每一寸木质……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没感觉到任何异样。
白糖有些失望,只好继续朝山顶爬去。
灵气越来越浓厚,白糖知道,自己离漓溪阁的灵泉所在之处越来越近了。
她停下脚步,开始再次感知起来……
这里的灵草宝材明显要比半山腰多上许多,它们大多都非常敏感,白糖的「六识」一碰触到它们,有的「嗖」地一下便跑开了;有的则一动不动,装作自己只是颗普通的草木……
白糖的六识在一棵长着紫色花朵的小草上停留了片刻。她认出来,这开着紫色花朵的灵草,名唤蔓菁子,是那明菁草的克星。
对于低阶修行者来说,若想要採摘明菁草的果实---明月珠,这蔓菁子是必备之物。
可惜,白糖只能带一样灵草出去。
若是用这蔓茎子采一颗小的明月珠,就算拿去换灵石,也是好的啊。可惜可惜……
白糖心中嘆着,忍痛放过了蔓菁子,继续让六识向前探去。
忽地,她察觉到一节不起眼的树根动了一动。
第20章
白糖立刻停下六识,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糖像一尊塑像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在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快要石化的时候,那节木头终于伸了伸懒腰,站了起来!
白糖瞅准时机,立刻捻诀,释出几丝极细的灵气,拴住了那节木头的四肢!
那节木头「吱吱」地叫唤起来,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那些灵气所化丝线的纠缠。
可白糖根本不为所动。她不疾不徐地释放着灵气,使那些灵丝愈发坚韧!
只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节木头似乎就失了力气,软绵绵地摊在了地上,不再挣扎。
「呵呵。装的还挺像。」白糖嗤笑,但丝毫没有放缓手中的动作。
过了半晌,那节木头见白糖竟然不上当,又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第35页
这回,它几乎使出了全身解数!
白糖指尖释出的灵丝开始抖动起来。白糖皱了皱眉,开始释放出更多灵丝,缠绕住了那节木头的整个身体。
那节木头已经感到大难临头,扭动地更加剧烈了。可它越是扭动,那些灵丝便缠得越是紧密……
终于,它「吱」地叫了一声,彻底失了动静,身体也变成了浅浅的原木色!
白糖松了口气,这才停止捻诀,走上前捡起了「苏荷参」。
这颗苏荷参四肢都已长全,说明已经相当成熟了。
白糖很开心,把苏荷参放进了自己的干坤袋中。这回,司尧体内的蜮射是可以彻底清除了!
白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转身准备下山……
可就在这时,忽有一丝气息闪过!
白糖立刻警觉起来,护住了自己腰间的干坤袋。
她观察了下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今日进入漓溪阁的,大部分都是修为比较低的。按理说,他们并没有那么大本事,可以在白糖面前隐藏自己的踪迹。
白糖皱了皱眉,不敢再过多逗留,抬脚便向山下走去……
可没走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焦急的吼叫声:「救命啊,救命啊!有人么!」
白糖下意识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低阶修行者从密林中蹿了出来。
白糖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那人见到白糖,仿佛见到了救星般:「仙子!快,快跟我去救人!我道友他被明菁草缠住了!」
「你认错人了吧!」白糖解释道,「我也是进来采灵草的。」
那人停下脚步,打量了眼白糖,急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唉!这可如何是好!那些漓溪阁的仙君仙子呢?!我道友就快没命了!」
来之前,白糖再三告诫自己,让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儿,拿到苏荷参就立刻离开。
可是真到了此时,白糖却心有不忍了……
「你等我一下,我跟你去救人!」
白糖说着,便朝刚刚那朵开着紫色小花的蔓菁子跑了过去……
***
白糖捏着紫色小花的花蕊,示意刚刚那人给自己带路。
「道友,这是什么?」那人没动,只是狐疑地道,「你为何这样拿花,这花能救我道友么?」
「这是蔓菁子,一旦被摘下就会特别脆弱。」白糖急急解释道,「无论你碰着它哪个部位,它那个部位都会立刻化为粉尘!唯有这花蕊,是可以让人碰触的。」
「这么脆弱的花,可以救我那道友么?」那人满脸的不信任。
「事急从权!你现在只能信我!」白糖严肃地道,「若是再不赶过去,你那道友恐怕就真的没救了!」
那人拍了拍大腿,只好在前面带起路来……
爬到了山顶,目之所及之处,都被一层薄薄的纯白色轻烟所笼罩。泛着白光的大大小小的灵泉布满了整个空间。
本如仙境一般的景色中,却传出一阵儿极为悽厉的惨叫声……
白糖跟着那人朝惨叫声的方向跑了过去。没跑多远,就看到一个被藤曼裹成了个粽子般的人形!
那人只露出一个脑袋尖和两只胳膊,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岸边的一株野草。这才使得他没被明菁草拽到灵池里去!
灵池里虽有灵泉的泉眼,但是那池水对于低阶修行者却是致命的。
若无灵气护体,掉进去的人在半炷香之内,便会化为白骨!
白糖不敢耽搁,跑到那「粽子」身旁,捏着蔓菁子举到了那粽子的正上方。
白糖松了手,蔓菁子跌落在粽子身上。
霎那间,蔓菁子像是得到了充足的养料般,开始立刻生根发芽,长出新的枝叶来!
不到片刻,那明菁草上边布满了紫色的小花!
而包裹着人身的明菁草也开始渐渐枯萎,失去了禁锢那低阶修行者的力量。
白糖和刚刚求救的那人一起用力,把被缠住的人拖了出来……
「是你!」白糖认了出来,这是昨日跟自己说话的那位道友。
那人先是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良久,他似乎才回过神儿来。
「小姑娘,没想到竟然是你救了我的性命!」那人苦笑着道。
「什么小姑娘!」他的同伴斥责道,「是仙子!这位仙子可比咱俩厉害多了!」
「对,对!」那人急忙摆正了身子,向白糖抱拳鞠了一躬,「多谢仙子救命之恩。之前多有不敬,还请姑娘见谅。」
「没事,没事,不过是个称唿罢了。」白糖摆手道,「我也不过筑基期,你们想怎么称唿都无所谓的。」
「还不知仙子芳名,若是方便告知,我们定登门拜谢。」那人又拜了拜,问道。
「我叫百糖,千、百、万的百。」白糖说道,「无门无派,住在漠嵇山。」
「百仙子!」那人又是一礼,道,「我名唤李铮,这位是我的邻居李矩,我们家住离漠嵇山不远的李家村。不知百仙子可缺什么不缺。等我回去,定当变卖家产去换来百仙子所要之物,报答百仙子的救命之恩!」
白糖刚想推脱,却看到一旁的李矩拉了拉一脸虔诚的李铮,道:「不用变卖家产了。你看看那些是什么!」
白糖和李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岸上的明菁草此时已经全部枯萎。本来附着在上面的紫色小花,也因为失了营养来源,渐渐地都凋落了。
第36页
正因如此,那一颗颗泛着淡白色光芒的圆珠便裸漏了出来!
「明月珠!」李铮满脸的惊喜,「你们看,那颗竟然那么大,足足有鸽子蛋般!」
白糖也一眼便看到那颗「鸽子蛋」了。那颗明月珠虽然不及司尧的那颗,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了!
惊喜过后,李铮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自己的同伴:「矩兄,不知……」
「不用顾及我!」还没等李铮说完,李矩便道,「当然是报恩要紧!」
白糖有些不明所已地看着两人……
只见李铮喜笑颜开地对着白糖道:「百仙子,你便拿那颗最大的明月珠吧。全当是我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白糖有些惊讶,没想到两人都这么「高风亮节」!
「不必了。」白糖笑着推辞道,「我已经採到了我要的灵草,这明月珠我是拿不回去的。」
「什么灵草这么重要,仙子竟然会为其捨弃明月珠?」李铮奇道。
白糖笑而不语……
李铮见状,也不再多问,只是难为地道:「只是仙子的救命之恩……」
「呵呵。」白糖转了转眼珠,道,「若你真想报恩,不如……」
白糖红了脸,顿了顿才继续道:「不如就给我送一斛灵石吧。」
白糖不好意思的傻笑着……
她也没想到自己还有今天。只是人穷志短,只要是能多攒灵石的机会,白糖是怎么都不想放过。
可是跟讹诈那些讨厌之人比起来,和这些普通的低阶修行者索要报酬,总是让白糖觉得自己有点儿「不要脸」。
「仙子……是要什么样的极品灵石?」那李铮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用极品的!」白糖连忙摆手,「就普通的,可以在集市上买东西的就成!」
李铮神色有些怪异,半天没说出话来……
「呃,没有也没关系的。」白糖有些尴尬地笑道。
「不是,不是!仙子误会了。」李铮急忙道,「我们李家村那地,虽然灵气并不怎么充裕,但是因为毗邻凡间,所以还是比较富庶的。」
「对,对!」一旁的李矩急忙附和道,「我这位兄弟,可是我们李家村的首富!」
「呵呵。那倒没有。」李铮憨憨地笑着否认道,「但若只是能换东西地普通灵石,我那确实要多少有多少。只是……」
李铮小心着措辞,才继续道:「我只是看仙子这么厉害,就算去拜个大仙宗都没什么问题!就譬如这漓溪阁。他们收徒从不看修为,只看对于灵草之类的了解程度。仙子为何不试一试呢?」
「人各有志。」白糖简单地答道。
「哦!是,是。」李铮见白糖每每在关键问题上并不多说,便也不再赘言。
双方又客套了一番,白糖便不再耽搁,告别了两人,朝山下走去。
第21章
这么容易就得到了苏荷参,还顺手救了人,甚至拿到了一斛灵石做报酬,白糖此时心情愉悦极了。
她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向山下走去。
走到半山腰,白糖看到几朵火红色像是蝴蝶般的花朵。
「凤蝶花?!」白糖有些惊喜。
她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摘下花朵。
凤蝶花需要在灵气较为充沛的地方生长,但严格来说,凤蝶花并不是灵草。可它却是做蔻丹和胭脂的最好的原料。
但採摘储存凤蝶花的时候,都要特别小心。因为它的花瓣汁水多而且非常脆弱,稍不注意弄破了,就可能把那鲜艷的红色弄得全身都是。
而白糖知道一张用凤蝶花做妆品的方子,做出来的蔻丹或者胭脂,不但能经久不褪色,还会跟着主人的心情而变色。
漓溪阁规定,一人只能採摘一株灵草。但凤蝶花并不是灵草,想来还是可以一併带出去的。
这么想着,白糖便採摘了好几朵凤蝶花,并且用灵气包裹好它们,放进了袖笼里。
採摘完,白糖便很快下了山,来到了角门处。
门前,已经排着数十个低阶修行者。他们拿着各自採摘的灵草,等待着漓溪阁弟子们的检查。
白糖观察了一下,便把苏荷参从干坤袋里拿出来,用一块红绸布包了起来。
漓溪阁让低阶修行者进入自己的灵地採摘灵草,本来就是单纯地做善事。所以,漓溪阁弟子们检查地并不十分严格。
他们只单纯地感知一下被检查者所带灵草数量,便让对方离开了。
很快,还有几个人便轮到白糖了。
「仙子果然有胆有识,这么快就得到想要的灵草了?」
这是白糖此时最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不是跟我说话,不是跟我说话,不是跟我说话……白糖鸵鸟似的默默念着。
可司禹还是来到了她的面前,身后还跟着那个娇滴滴的司玉琪。
「看来,我给仙子的那枚圆佩,真的是派不上用场了。」司禹微笑着道。
司玉琪听了这话,面色僵了一僵……
白糖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恐怕这司禹已经知道自己所採摘的是什么了。
可她仍旧抱着侥倖心理,道:「禹少爷说笑了。我採摘的灵草并不值什么,哪里用得着那枚圆佩呢。」
司禹笑了笑,只道:「仙子可以给我看看你所採摘的灵草么?我虽是漓溪阁外门弟子,但我检查完,仙子也是可以早点儿回去的。」
第37页
白糖没法,只得把红布打了开来。
「苏荷参?」司禹并未变脸,反而赞嘆道,「仙子真的好本事,竟然能够捉住苏荷参!很多仙者就算达到金丹期,都未必能有这个本事。」
司禹身后,刚刚进入金丹期的司玉琪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只听她厉声吼道:「这苏荷参定是来路不正!」
一时间,周围的漓溪阁弟子和一些低阶修行者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小师妹,休要乱说。」司禹斥道。
「师兄,不是我乱说。」司玉琪死死盯着白糖,吼道,「你可感知到她的修为?勉勉强强也就算是个筑基期吧。这样的修为,怎么可能抓得到那苏荷参呢!」
司禹皱起了眉头,意味深长地看着白糖……
白糖彻底死了心。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离开了,索性也不急着辩解。她倒要看看,这两人的双簧还能唱出什么花样来!
果然,司禹顺着司玉琪的话道:「百仙子,这苏荷参不同于一般的灵草。不知仙子是如何採摘到它的?」
「呵呵。」白糖冷笑,反问道,「禹少爷,也不知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何三番五次阻我进入漓溪阁采灵草。此时,就算我说出它的採摘过程,难不成你就能让我离开么?」
司禹眯了眯眼睛,仍旧保持着微笑:「百仙子此话何解,我何时有阻你进入漓溪阁?」
「就在我排队之时,禹少爷特地把我叫了出去,说我修为低微,没资格进入漓溪阁採摘灵草。」白糖大声嚷道,「还威胁我别不识好歹,不然以后就要爬着去求你!」
此话一出,周围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了起来……
天界以修为高者为尊。一般情况下,金丹期以下的修行者确实处处不受待见。
但今日入漓溪阁采灵草,乃是青漓神君亲自准许。围观人群也大多都处于金丹期以下。他们看着白糖被歧视,当然会有物伤其类之感。
而且刚刚山路上,司禹大张旗鼓的拦下白糖,很多人都看到了。所以,大多数人下意识地便选择相信了白糖的话,对司禹投去愤慨的目光。
司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自然不在意这些低修为者怎么想,但若他们出去乱说,毁了司羽门的名声……
他那幽深如井般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厉色。
「司禹师兄。」这时,一个穿着青衣的漓溪阁内门弟子走了上来,「师祖说过,无论修为如何,都是可以在今日进入漓溪阁採摘灵草的。」
「青此师弟,我从未阻止过她进入漓溪阁。」司禹正色道,「只是怕这苏荷参来路不正。」
听了这话,那青此的目光也移到了白糖的身上:「仙子,可否把那苏荷参给我看看?」
白糖点了点头,把苏荷参递给了青此。
「嗯。此参四肢齐全,已经成熟。正式採摘的好时候。」青此点头道,「只是这时候的苏荷参,确实不好採摘。莫说很难发现它的存在,就算发现了,也绝少有可能採摘的如此完整的。」
司禹的面色渐渐放松下来,慢慢地抬起下巴,嘴角带笑地斜睨着白糖。
「就是如此!她定是抢夺别人的!」司玉琪兴奋地大喊道,「来人,给我把她抓到戒律堂,抽三十神鞭!」
几人听到司玉琪的命令,就要上前捉住白糖。
「等一下。」白糖也不理会司禹和司玉琪,只对着青此道,「都说青漓阁最为仁慈公正,竟也如此武断么?」
青此阻止了要抓白糖的人,道:「仙子,我们青漓阁绝不针对任何人。只是师祖有规定,若採摘者是以伤害他人为手段而得到的灵草。那么,其不但不能拿走所摘灵草,还要接受漓溪阁的惩罚。」
「所以……」青此顿了顿,接着道,「仙子可否讲述一下,採摘这苏荷参的经过。」
白糖点了点头,便开始述说苏荷参的特性,以及自己採摘的经过……
随着白糖的讲述,青此不断地点着头,脸上也渐渐露出欣慰的笑容。
而司禹却若有所思地看着白糖,反而没了最开始那咄咄逼人的架势。
只有司玉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听到最后,青此的面上只剩下惊喜:「仙子,你竟对苏荷参这么了解!真是太厉害了!」
司禹看向白糖的目光越来越深沉。他重新恢復了他那温柔清和的模样:「没想到百仙子如此博学多才。倒是在下唐突了,还请百仙子原谅我的过失。」
见司禹这样,白糖也只得客气道:「哪里,哪里。我确实一开始就应该解释清楚。只是我现在可以拿回我的苏荷参了么?」
「当然,当然。」青此急忙把苏荷参还给了白糖。
司禹看着那苏荷参又回到了白糖手里,眼里暗了又暗。
「小师妹,我早跟你说过,做事不要总是那么冒失。这回差点儿冤枉了百仙子。」司禹一边责备着司玉琪,目光一边扫向围观的人群。
司玉琪一听司禹这么说自己,立刻跳了起来:「谁冤枉她了!难道能说出苏荷参的特性,就代表可以捉到苏荷参么?!那人人都去看典籍就好了。我们干嘛还拜入漓溪阁做外门弟子呢!」
看到司玉琪不依不挠的架势,白糖厌烦急了。
可还没等她反驳司玉琪,司禹竟道:「小师妹,你又武断了。你做不到的事情,可是百仙子她聪慧可人,未必她就不能无师自通。」
第38页
白糖无语了。司禹这么说,那个像打翻了醋罈子一样的司玉琪,更加不可能放过自己了!
果然,司玉琪立刻涨红了脸:「她聪慧可人?!她这么聪慧可人,怎么修为才不过筑基期呢!要我看,她是巧言善辩诡计多端!」
「你最好老实交代!」司玉琪一把抓住白糖的胳膊,质问道,「你到底用了什么诡计,抢了谁的苏荷参!」
「松开!」白糖正色道,「该讲的我都讲了,你这是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的头上么!」
「小师妹,手下留情。」司禹看似很着急地道,「百仙子纤弱娇嫩,哪里经得起你这般力气。」
「她娇弱?」司玉琪更是火冒三丈,「难道我就是夜叉么!」
边说着,她甚至偷偷施加了灵力,更加用力地钳住了白糖的手腕……
白糖只觉得手腕处快要被捏断了,她心里火冒三丈,竟也顾不得害怕暴露身份了。
她暗地里运起灵气,把袖笼里的凤蝶花挤碎,然后让那些汁液顺着自己的手腕流淌……
「疼。」白糖呢喃着,眼泪一颗颗地从脸蛋上滑落。
「小师妹,你干什么呢?」青此沖了上来,把白糖和司玉琪分了开来。
可为时已晚,白糖袖笼上已是一片血红……
第22章
司禹皱了皱眉,没有再继续添油加醋。
「好痛!」白糖「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把袖子撩了起来。
「侵渗之术!」围观人群窃窃私语起来,「这也太狠了吧。那个小姑娘也没犯啥错啊。」
侵渗之术是天界最常见的惩罚。
被施法之人,会觉得自己的血液像是尖利的针一般,从皮肤里钻出来。
这样的惩罚不会造成大的损伤,但却可以震慑被惩罚之人,还能使其疼痛难忍。
但白糖此时并未被证明有错,众人却看到司玉琪对其施此术法,心里自然会为白糖感到忿忿不平。
青此见状,斥道:「小师妹,你也太任性了。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使这样的术法折磨人!」
「不是我!「司玉琪急忙辩解道。
可围观人群并不相信,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道:「这不是夜叉又是什么……」
「谁说的!」司玉琪不敢向青此发火,只好朝着围观的低修为者吼道,「有本事站出来说!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竟敢……」
「司玉琪,休要再任性了!」青此铁青着脸,喝断了她,道:「你虽只是我外门弟子,但也与我是同一个师父。作为师兄,我不会再让你胡搅蛮缠仗势欺人了!不然,我漓溪阁可丢不起这人。」
「姓司啊,司羽门的呢。」围观众人窃窃私语着。
司禹的脸色微变,知道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他又看了一眼围观人群,这才对着司玉琪道:「小师妹,你以前隶属青松山。如今虽归我司羽门不久,但也不能坏我门声。所以,莫要再任性下去了。」
「少主……」司玉琪不可置信地看着司禹,却不敢再说一句话。
「青此仙君,我可以走了么。」梨花带雨的白糖,只对着青此道。
青此连忙点了点头,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聪慧却有些娇弱的小丫头。
白糖余光看了眼司禹,见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心里又不安起来。她总觉得,司禹不会那么轻易让自己带着苏荷参回去……
白糖赶紧迈开步子,目不斜视地朝角门外走去。
眼见她就要踏出角门,却听到一声悽厉的叫喊:「还我苏荷参!」
白糖嘆了口气,转过身来。
只见一个头破血流的人,抱着一头没了气息的灵豚朝着白糖便沖了过来。
眼见那人就要扑到白糖身上,却被司禹挡住了去路:「这位道友,怎么伤得这般?」
那人抬头看了看司禹,又看了看青此,哭天抢地地道:「她!她抢了我的苏荷参!还杀了我找参的灵豚!」
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白糖身上……
「我说的没错吧!」司玉琪立刻来了精神,跳到那人身边,道,「那个贱婢一定是抢了这人的苏荷参!」
「还望各位仙君替我作主啊。」那人哭嚷着道。
青此见状,看向了白糖。
「我不认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人。」白糖实事求是地道。
「你撒谎!」那人尖声嚷着,「你见我牵着灵豚,就过来逗它。还说要看看它是怎么找参的。我信了你,所以对你不设防。谁知你在我得参之后,竟然趁我不备,敲晕了我杀了我的灵豚,然后抢走了我的苏荷参!」
说着,那人把头上的血疤瘌展示给大家看……
「我不认识他!」白糖看着青此,再次强调道。
「那你说,你没有灵豚,是如何找到苏荷参的!」那人质问白糖道。
「对!」司玉琪的眼睛都亮了,指着白糖道,「就算如她刚才所说,她能捉到苏荷参。但一开始,她是如何发现苏荷参的呢!」
白糖皱了皱眉,在不暴露自己修为的情况下,这确实是自己说辞的最大硬伤!
寻找苏荷参,要么靠灵豚的嗅觉,要么便靠采参人自己去感知。而凭着白糖表面上的修为,她是根本不可能感知到苏荷参的。
果然,青此看向白糖的目光再次谨慎了起来。
第39页
司禹嘆了口气,面向白糖,低声道:「仙子,何必呢。留下苏荷参,我保证你能立即离开。」
白糖没理会他,只对着青此道:「我了解苏荷参的习性,所以特地待在它喜欢栖息的地方。能一下碰到它,确实是我运气好。」
「运气好?」司玉琪阴阳怪气地道,「这么牵强的说辞也说的出口!」
「把我的苏荷参还给我。」那人又朝白糖扑了过来。
白糖向边上一闪,没让那人够着自己:「我寻苏荷参是为了救我中蜮射的朋友。请问你要苏荷参有什么用?」
白糖确定,司禹已经知道自己取苏荷参的目的。所以,她索性不再隐藏,问那人了个措手不及。
「我……」那人果然没想到这一步,结巴了起来,「我为了收藏。」
「呵呵呵。」围观的人群嗤嗤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现在证据确凿,你赶紧把那苏荷参还我!」那人说着又要来抢参。
白糖再次躲开,冷笑道:「证据确凿?难道来个头破血流的人,都说是我打了他,就都叫证据确凿么?!」
那人却不理白糖,只对着青此道:「仙君,你看我被伤成这样,你要为我作主啊!」
青此皱了皱眉:「可你们的确各执一词……」
「我倒是有个方法!」司玉琪眼中闪着恶毒,道,「我可以使搜神术,这样立刻便可知她到底说得是真是假!」
一听这个,那头破血流的人抖了抖,赶紧道:「我头受伤了,可受不得搜神术啊!」
围观众人也撇嘴的撇嘴,摇头的摇头。
搜神术是指直接侵入人的灵识。若低修为者被侵入太久,变痴变傻都是可能的。
只见司玉琪恶狠狠地看着白糖,道:「那就搜她!反正能知晓一人的真假,不就行了?」
「搜神术非同小可,绝不可随意使用。」青此严肃地道,「既然你们各执一词,我们不如去戒律堂吧。今日师父坐守戒律堂,想来他必能理清事实。」
白糖怔了怔,她这是要进入漓溪阁腹地了么?
一般情况下,各宗派的灵地都与宗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宗主一动用自身法术,便可以感受到在其灵地上的每一丝最细微的境况。
所以,进入漓溪阁腹地后,白糖被青漓神君发现的概率是大大增加了。
白糖心中即期待又有些不安。心中所想映到面上,倒显得她忧愁了起来……
司玉琪却得意极了,赶紧道:「好,我们就去戒律堂。」
司玉琪心里暗骂自己。怎么早没有想到去戒律堂呢!
今日师父坐守戒律堂。而且无论是师父师伯他们,甚至是师祖,都是格外疼惜自己的。
在如今这种没有决定性证据的情况下,他们一定会支持自己,狠狠地惩罚那个狐狸精的!
司禹看了看白糖,又看着司玉琪那得意的神色,一时间竟然有些期待。
对灵草如此熟识,又发现了那个邪种身体里的蜮射,还长着那么张脸……
他怎么早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呢?!
一会儿若有机会见到青漓那个老东西,倒是可以试探一下他对这个「百」仙子的态度……
第23章
一行人朝着戒律堂的方向走去,把一众围观的低阶修行者留了下来。
等众人走远了,低阶修行者们才大声议论起来。
「唉。这个小姑娘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有人嘆道,「谁不知道那个司玉琪的身份啊!这去了戒律堂,还能有好么!」
「她什么身份?」有人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回应的人颇有些得意,「那你总该知道,司玉琪原本是青松山宗主的小女儿吧?虽不是和正头夫人生的,但赖好也算是个小主子吧。」
「呸。这算什么!」有人啐道,「这样的小主子,天界少说也有百来个。」
「嘿嘿。所以呀,她被送到了司羽门,重新拜师,改姓了司。」那人回道,「其实啊,是青松山想着她万一能混个少夫人呢。你懂的……」
「那这也算不上是什么贵重的身份啊。」有人嘲讽道。
「唉,这你就不懂了。」那人继续道,「这司玉琪在青松山和司羽门不怎么被重视,可是在这漓溪阁,却被青漓神君青眼相加!」
「真的假的?」围观的人不太相信,「青漓神君一向清冷疏离,没见过他管过谁的闲事儿啊。」
「对呀,这就是重点!」那人讲得吐沫星子乱飞,「当初司玉琪来考漓溪阁的外门弟子,本来靠她自己是考不上的。可偏偏青漓神君瞧见了她,于是特地让自己的大弟子青丹收了她呢。」
「这会不会是因为,司玉琪本来就是他们本家青松山的呢?」有人问道。
「你见过青漓神君还破例收过谁?」那人反问道。
众人摇了摇头。青漓神君做为开创了漓溪阁的宗师,确实和他本家青松山走得并不很近。对他本家的弟子,一直都是一视同仁的。
「所以嘛……」那人接着道,「虽说,这个司玉琪确实有点儿不争气,后来青漓神君也就没特别优待过她了。可毕竟能让青漓神君破例的,也就她一个呀。」
「唉。」众人嘆道,「那那个小姑娘可真是凶多吉少了。今日坐守戒律堂的本来就是司玉琪的师父。她再一添油加醋的,谁还会听那个小姑娘的话呢。」
第40页
「对呀。若再让司玉琪亲自对那个小姑娘用搜神术……」那人撇嘴嘆息着,「可惜了她一身好本事,看她对着苏荷参如数家珍的样子,就算让她去考漓溪阁的本家弟子,估计都没什么问题。」
众人都惋惜着点了点头。毕竟同为低阶修行者,大家不免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刚来到角门前的李矩李铮本来以为只是听个八卦,不想听到了这番感慨。
他们互看了一眼,便开始向其他人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
***
漓溪阁大殿。
一向冷清的大殿中此时竟站了不少人。正中央的高位处,坐着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
他斜斜地倚在白玉椅上,墨色长髮随意地垂在腰间,遮住了些许如美玉般的肌肤。他那修长的手指撑着太阳穴,整个人的气质颇有些慵懒矜贵。
「二师弟,若三人皆从你门下所出,是否太不公平!」殿中,一个满脸络腮鬍的男子叫道,「公平起见,我门下也应有一人参加!」
坐在高位的男子闭目养神,丝毫没有被嘈杂的叫嚷声影响……
「非也!」殿中,另一方正脸的男子回道,「未极渊灵气极为充裕,哪个宗派不是虎视眈眈。所以,我们漓溪阁不应论资排辈,而应有能者居之。这样才能为本宗派获取更多利益!」
「有能者?」络腮鬍男子冷笑,「要论修为高低,我们漓溪阁的第三代弟子中,谁能比得了三师弟乌夙的弟子青炬?」
络腮鬍看了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师徒俩,才继续对着方正脸嘲讽道:「青炬已是地仙境。二师弟你的弟子中,可有入仙境者?」
「你!」方正脸憋红了脸,气急败坏地道,「我门下没有,难道大师兄你门下便有么?」
「那也轮不到你的那些徒弟!」络腮鬍呛道。
乌夙见两人面红耳赤的样子实在有些难看,于是出声劝道:「两位师兄,莫要伤了和气。」
一听乌夙出声,大师兄青丹立刻转移了目标,嘲道:「乌夙师弟,你倒也别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便站在一旁看好戏。你拜入漓溪阁许久,竟然连姓氏都不愿改变,不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说罢,大师兄青丹还看了眼坐在上面的青漓。
乌夙皱了皱眉:「大师兄,我出身自名不见经传的乌家村。我心思再多,乌家村的人也不占不到半点儿便宜。况且,是师父特允准我不用改姓。现在又何必提这些呢?」
「虽说是师父允准,但也能试出你的心意。」大师兄青丹意有所指地道。
「大师兄,你这叫欲加之罪!」乌夙有些恼了,怒道,「谁能进入未极渊,应该是师父说了算。像疯狗一样乱咬,并没什么用处!」
「你骂谁呢!」大师兄青丹跳了起来,叫道。
乌夙却不再理会他,而是上前一步,向上位的青漓拜了拜:「师父,您还是提早定下人选,省得弟子们无端争论。」
这下,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面色清冷的青漓,异口同声道:「还请师父决断!」
「这就吵够了?」青漓音量不高,语气却极低,让殿中众人一时不敢再造次。
青漓再次揉了揉太阳穴,心中颇有些烦躁。他不明白,怎么这蹚雷的事儿也有人抢着去做?!
未极渊里面的确是灵气充裕,可那毕竟是圣神白渊一家子住过的地方。为保清净,谁也不知道圣神都设下过什么禁制。
这些禁制对于圣神来说,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儿。可对于其他人,便有可能是危机重重。
眼下未极渊即将重开。司羽门明面上装大方,宣称在他们少宗主五千岁生日那天举行竞赛,让十大宗派各派出三名弟子进入未极源。
而最先到达主殿的三人,日后便可以和司羽门的弟子一起入住未极渊。但其实司羽门的最终目的,是想让各宗派替他们蹚雷。
当然,对于这目的,各大宗派心里也跟明镜似的。但是未极源那醇厚的灵气,是谁也抵挡不了的诱惑。所以,他们便只能心甘情愿的帮人家蹚雷了。
而此时吵得不可开交的,正是青漓最为得力的三位大弟子。
青漓缓缓睁开双眼,扫了眼殿中众人,见他们一个个唿吸急促、面红耳赤,就连一向不争世事潜心炼丹的乌夙都不能免俗。
怪不得白渊曾对他说过,在天界待着,便永远不可能得了清闲。
青漓暗暗嘆了口气。
他再一次羡慕起白渊来。那个老小子,天道一示出继承人的迹象,他便立刻撂了挑子,跑到归墟里逍遥自在去了!
罢了,有些事情是羡慕不来的。他还是赶紧把眼前的事儿解决了,才好躲清闲去。
「既然吵够了,一会儿若再有异议,我可不轻饶。」青漓凤眼扫过众人,淡淡地道。
众人垂头屏息,知道青漓心中已有计较,便不敢再出一声。
见众人不再言语,青漓满意地勾起嘴角。看来这事儿马上就能尘埃落定,他也可以回他的后园子喝酒做梦去了。
「为本派得失着想,我派出的三人中,第一位是……。」青漓看向乌夙的弟子青炬。
这时,大殿外忽地响起「咚咚咚」的声响。
议事鼓?青漓眉头微皱,眼见指派完人他就要清闲了,这又是谁敲响的议事鼓!
大弟子青丹看了眼青漓,心下暗叫遭殃。
第41页
今日本是他坐守戒律堂,因为要议论未极渊之事,这才丢下了戒律堂的事儿。
这议事鼓,唯有需要师父亲自主持的事儿才会被敲响。而师父一向不喜理事,所以鼓声一响,必定会有人遭到惩罚。
若被证明敲鼓人是有理一方,那么被告的人便会受到惩罚。反之,敲鼓人便会遭殃。
若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那戒律堂轮守之人便会被罚!
所以,今日这敲鼓之人不会是在戒律堂找不到他,所以才来这里鸣鼓的吧?!
青丹怀着忐忑,道:「何人鸣鼓?」
「师父。」殿外传来尖细的女声,「外门弟子司玉琪有事奏报!」
青丹喜出望外,竟然是师父让他收的那个外门弟子!师父虽不喜理事,但也算得上秉公无私。唯独破过一回例,便是对这司玉琪。
入未极渊之事,刚看师父的神色,想来是要有能者居之。若只选三位,除了乌夙的那位地仙境的弟子外,恐怕就要选二师弟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两位大弟子了。
青丹本来都放弃了,可若这司玉琪帮忙说两句好话,说不定师父青漓还能再次破个例呢?
想到此,青丹急急道:「进来!」
第24章
殿外。
司玉琪得意地看了眼白糖,道:「非阁中弟子,无召不得入漓溪阁大殿。」
青此也道:「两位道友,还请在殿外稍等片刻。」
那头破之人赶紧点头哈腰地道:「小的明白规矩。」
白糖也点了点头。
青此见状,带头走入了大殿。司禹看了眼白糖,便也跟了进去。
见两人走远,司玉琪又对白糖道;「我们本可以在戒律堂等着师父青丹回来。可我为何非要来敲响这议事鼓?」
白糖淡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若公事公办,不过是让你归还苏荷参,顶多再受些皮肉之苦。」司玉琪眼中闪着恶毒的光,「可若是扰了师祖的清净,那可是有趣的多呢!」
说罢,司玉琪带着得意的神色,快步走向殿内。
司玉琪此时心里畅快多了!那个下贱坯子并不知道,一会儿惩罚她的并不会是师祖,而是自己那位瑕疵必报的师父!
像低修为者互抢灵草的小事儿,本来应归戒律堂管辖。可司玉琪偏偏闹到了师祖跟前,师祖被扰了清净,定会狠狠惩罚自己的师父青丹。
师父青丹向来小肚鸡肠,他不敢抱怨师祖,也不会敢对付自己,自然会把一腔怒火宣洩到那个贱坯子的身上……
「呵呵。」光是想想,司玉琪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
进了殿,三人对着青漓和三个大弟子行了礼。
青漓抬眼扫了三人一眼,耐着性子道:「说吧。」
青此怯怯地看了眼师祖,虽说师祖此时面无表情,但他下意识地便觉得害怕。谁不知道师祖最讨厌别人扰他清净,可那个司玉琪非要来大殿鸣鼓!
「启禀师祖,鸣鼓之人是外门师妹司玉琪。」
青此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趟这浑水的好,谁闯下的祸,谁来负责。
青此这话正中司玉琪下怀,她立刻站了出来,开始叙述事情经过……
话毕,青漓眯起了双眼。
大弟子青丹不可置信地看着司玉琪,这个丫头竟然为了这么点事儿来鸣鼓,难不成是来收拾自己的?!
司玉琪见状立刻道:「那疑犯急着离开,不愿意在戒律堂等待,所以我等才来鸣鼓的。」
青漓挑了挑眉,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青此:「青此,司玉琪所说,可有疏漏?」
青此见师祖亲自点名,也不好再缄口不言。可他却有些为难。司玉琪所说皆是事实,可许多前因后果却未提起。
比如她最后说是那仙子着急离开。其实,是司玉琪先说戒律堂诸事繁忙,他们可能要在戒律堂等上许久,然后提议去大殿鸣鼓。
而那仙子不知是太有自信,还是不知鸣鼓的规则,竟然也就同意了。
「青此?」见青此一直不说话,青漓提高了声调。
青此皱着眉,不知如何述说那些司玉琪未提及的细节……
「回禀师祖。」这时,久未说话的司禹出了声,「这事儿全程我也在场,师妹所说的确都是事实,只是漏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什么细节?」青漓冷声问道。
「比如,师妹在那受害者未出现前,便怀疑到了那位仙子。」司禹缓缓说道。
「那是因为她确实可疑!」司玉琪急急辩解道,「她修为不过筑基期,竟然轻易地拿到苏荷参,这难道还不够可疑么?」
「确实如此。」司禹接着道,「后来出现了一位受害者,也证明师妹的怀疑并非刻意刁难。」
青漓挑了挑眉,再次看向青此。
见两人一唱一和地把司玉琪那明显的恶意,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青此也只能点头附和。
他总不能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低修为者,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他这个外门小师妹就是恶毒想害人吧!
司玉琪放了心,垂目等待着……
「很好。」青漓似笑非笑地道,「这疑犯说辞本就牵强附会。就算真的不能判断真假,本来也就一个搜神术的事儿。」
青漓的目光扫向青丹,语气愈发的不善:「可你们却找到本君这儿来了。看来,还是本君最闲吶。」
第42页
被青漓这么看着,大弟子青丹只感觉犹如芒刺在背,冷汗顺着额头直往下流。
「师父,是弟子疏忽!」青丹赶忙抱拳行礼道,「不如让弟子把他们带回戒律堂,也省得扰了师父的清净。」
此时,青丹已经不敢妄想那进入未极渊的名额了,只想着怎么才能逃脱师父的怒气。
「既敲响了议事鼓,那必然要经由本君处理。」青漓声音愈发低沉,「青丹,你是想让本君失信于人前么?」
听了这话,青丹立刻跪了下来,头都不敢抬地道:「徒弟不敢!」
「师祖,都是我错了。」这时,一旁的司玉琪怯生生地道,「您不要怪责师父了。「
只见司玉琪微微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青漓,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骄横霸道。
「是我思虑不周,只想着赶紧帮那苏荷参的主人讨个公道,却忘了师祖还有那么多要事要处理。」
说着,司玉琪抿着双唇,脸颊处显出一对儿娇俏的梨涡……
司玉琪满怀期待地望着青漓,继续道:「其实疑犯不过是筑基期的修为。对她搜神,又何须劳烦到师祖呢?不如由我代劳,然后再用记忆球记录下来。这样师祖便可知全部事实了。」
「你到底是小辈。你用搜神术恐有闪失,也怕不能服众。」
青漓虽然否定了司玉琪的建议,但语气却比刚才有了明显的改善。
「那让弟子代劳吧,弟子也好将功补过。」伏在地上的青丹赶忙道:「待弟子探了那疑犯的灵识,定然一丝不落地把她的罪行记录于记忆球中。等师父处理完大事儿,再凭记忆球对那疑犯进行惩罚。」
青漓不想再在这个小事儿上纠缠,只道:「你虽将功补过,但不能完全免于责罚。下月,便多交十瓶清灵丹吧。」
青丹松了口气,师父总算没有降下更大的惩罚。只是十瓶清灵丹,又让他有些欲哭无泪。
清灵丹能让修炼者灵识清明,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可此丹炼起来极其耗费原料,他一个月也就攒不到一瓶啊!
「怎么,不服么?」青漓挑眉。
「弟子不敢!」青丹赶紧回道。
说实话,这处罚已经算很轻了。况且他也不敢说不服,不然师父的下一句话就是……
「唉。」青漓颇为惋惜地长嘆一声,「我还想着你若是不服,便不用再当我漓溪阁的徒弟了呢。」
青丹松了口气,幸好他足够机智。
他师父是这天界的奇人!别家宗主都想的是怎么壮大宗派,而师父却总嫌弃他们这些人麻烦。
尤其是他们这些大弟子,师父总是想方设法地要赶走他们!
虽然离开漓溪阁,他们也能得到师父馈赠的一些灵地,然后自立门户。但这怎有跟着已经升了神境的师父好呢!
「多谢师父轻罚之恩。」青丹行了一礼,道:「容弟子先行告退。」
青漓垂下眼眸,奇道:「怎么,你不听听我指派的三人到底是谁了?」
「弟子以后必定先忠于自己的职责。」青丹恳切地道。
「行了,去吧。」青漓也不再为难他。
青丹领了命,便带着三人向殿外走去。
司玉琪心中的兴奋已不可抑制地浮现在脸上。高修为者对低修为者搜神,若存了害人之心,那便有无数种方法。
她知道,损失惨重的青丹,定然不会饶了那个贱人的!
可还没到殿门处,殿外再次传来了「咚咚咚」的声响!
青漓眉头微皱,薄唇轻抿,好看的丹凤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这议事鼓接二连三地响起,已经让他的耐心快要到达极限了!
大弟子青丹惊恐地回头看了看师父的脸色,赶紧道:「又是谁?!」
「李家村李铮,愿为百糖仙子作证!」殿外人声回道。
青漓怔了怔,紧皱的眉头松了一些,指尖闪过一道白光。
随即,他凤眼瞪得滚圆,整个人也站了起来!
第25章
众人见状, 各个低头垂目,生怕神君的雷霆之怒牵连到自己。唯有司禹的目光意味深长,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大弟子青丹惧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殿外。那该死的疑犯, 因着她的事儿,议事鼓接二连三的响起。等回到戒律堂, 自己必先要好好解解心头之恨!
青丹这么想着, 正欲说话,却听师父青漓沉声道:「让所有人都进来!」
青丹诧异, 他以为师父会让自己接管此事,怎得忽然又改了心思?
其他弟子们也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这件小事已经了结, 他们的议题也该回到未极渊重开的大事儿上来……
少顷, 白糖几人走入殿内。
青漓长舒一口气。他嘴角动了动, 薄唇几欲打开, 却终究没有出声……
「漠嵇山百糖拜见各位仙君。」白糖率先自报家门,对着青漓行了礼。
青漓嘴角勾了起来, 意味深长地看着白糖。
白糖心中有些忐忑, 连头都不敢抬。
她倒是不害怕青漓神君会戳穿她的身份。毕竟小时候,她和青漓神君最是配合默契了。往往一个眼神,青漓神君便能猜中她想干嘛。他们俩合作,连白糖的父神都能骗得过,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只是有句话叫,近乡情更怯。
白糖许久未见到青漓神君,她怕自己太激动了, 会先控制不住自己!更何况, 自己回来竟然没有先来看望青漓神君, 她也不知道神君会不会怪自己……
第43页
千头万绪, 白糖唯有拼了命地压抑情绪,才能勉强让自己不动声色地站定下来。
「李家村李铮、李矩拜见各位仙君。」要为白糖作证的两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青漓重新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扫了眼众人,道:「都起来说话吧。从此刻起,有话快说,再不必拘于礼节了。」
漓溪阁宗主毕竟是入神境者,李铮本想再单独对青漓行个大礼,却不想对方这般说了。
他也不是个磨唧人,直道:「青漓神君明鑑,今日我等入阁,想要採摘一枚明月珠。谁知那明菁草厉害非常,我等差点儿丢了性命。幸得百糖仙子相助,才能侥倖逃脱。」
说着,李矩把明月珠捧在手心展示给青漓,以证明自己所言为真。
他接着道:「我等皆可为百糖仙子作证,百糖仙子确实对灵草所知甚多。况且,她入园的大部分时间都和我们在一起,并未有时间抢夺别人的灵草。」
「休要胡说八道。」眼见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司玉琪怒火中烧,「难不成你们三人是绑在一起的?你如何可以证明……」
说着说着,只见司玉琪嘴巴在动,却再发不出任何声响!
青漓冷道:「本君让你开口了?」
司玉琪一愣。别人都说,青漓神君清冷疏离甚至喜怒无常,可神君对着她却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如今怎么……
她惊惧交加地看向司禹,对方却丝毫没注意到她,反而一直盯着斜前方的百糖。
司玉琪不知是怒意还是恐惧,只觉得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们接着说。」青漓转向李矩李铮,吩咐道。
李矩这下彻底放了心,继续道:「我刚刚询问过百糖仙子的入园时间。她虽未和我等一直在一起,但那点功夫,定是不够袭人、杀豚和夺灵草的!」
李矩顿了顿,继续道:「若神君还是不信,我等愿意接受搜神,已证百糖仙子的清白。」
青漓对着李矩笑了笑,却对其他众人道:「他说的,你们可有不信的?」
「此人所说,有理有据。」乌夙回道。
除了当事人,殿中的其他弟子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很好,那搜神术便省了吧。只是……」
青漓忽然把目光转向那满头血痂的「受害者」:「倒是那个红头的,若不说出是谁主使你冤枉他人,本君倒要让你试试搜神术的滋味。」
那人本就抖如糠筛,听到青漓这么说,更是直接瘫在了地上。
「神君饶命!」那人边哭嚷着,边用余光瞥了一眼司禹。
司禹面色沉着。他丝毫不担心那人把自己供出来,而他也早已在那人的灵识中做了手脚。一旦那人接受搜神术,就会立刻变成痴傻儿。再者,本来也不是他亲自接触的那人。
总之,无论怎样都不会牵扯到他的身上。
这时,却听青漓道:「本君的搜神术倒是不会伤害你。但若有人在你灵识中设下禁制,那么再用搜神术,你就会失去神智变成痴傻儿。」
那人惊地张大了嘴巴。他就是再蠢,也知道那个司禹定是做了这样的手脚,所以此时才如此淡定!
「是司嵩!」那人老老实实交代道,「是他威胁我,让我陷害那位仙子!其实,我跟那位仙子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
此话一出,殿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司禹的身上。
司禹勐地转身,痛心疾首地道:「小师妹,你如何这般任性。就算再讨厌那位仙子,也不能让嵩儿做这样陷害他人的恶事啊!」
司玉琪满脸惊惧,嘴巴一开一合地想要辩解什么,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她一会看看司禹,一会儿又祈求地望向青漓,希望他能让自己开口辩解几句……
可无论是青漓还是司禹,都没有理会她。
司禹咬紧牙关,向青漓跪了下来,道:「是司羽门家教不严,还请师祖见谅。」
「嗯。」青漓点了点头,道,「这家教确实不怎么好。」
司禹面色铁青。
「那个司嵩并非我漓溪阁弟子。」青漓淡淡地道,「说起来,我倒是管不到他。可既是家教不好,司禹你怎么说也算是个少主,代替他受罚,想来也是应该的吧。」
「弟子甘愿受罚!」司禹一字一顿地道。
「哈哈。那便好!」青漓展露出大大的笑容,重新站了起来,「那这件事儿就可以解决了!」
青漓向前走了两步,看向李铮李矩:「本君向来最是奖罚分明了。你俩知恩图报,敢于仗义执言。本君便赏赐你俩十瓶清灵丹。而且,除了你们现在手上的明月珠,你们还可以再采两颗同样大小的。」
两人不可置信地互看了一眼。他们本以为此行要受不少磋磨,谁成想竟还能得这天大的好处!
除了明月珠,谁不知漓溪阁炼制的清灵丹是最为固本培元的神药。能得一颗都是万分的幸运了,他们竟然一下子得了十瓶!
两人千恩万谢地向青漓行了礼,却没看到一旁的大鬍子仙君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一般。
「至于你俩。」青漓看着跪在地上的司玉琪和司禹,道,「司玉琪任性妄为,就去狴犴山上面壁思过一个月吧。」
听到这个,司玉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磕起头来。狴犴山在天界关押犯人的狴犴府上面。那里虽比人人谈之色变的狴犴府好一些,但也是条件艰苦、妖兽横行的。
第44页
待在那里,司玉琪必然要时时刻刻都用灵气护体。这样下来,她气海内的灵气非得被耗干不可。这可对她的修为贻害无穷。
可无论她如何磕头,青漓都不再理会,只对着司禹道:「至于司家少主,对门下人理应照看。所以你便不要用法术,日日爬到山上去给司玉琪送饭吧。」
「弟子领罚。」司禹咬着牙,道。
「对了。」青漓笑着道,「提醒一句,本君说你不能用法术,就是真的一丁点儿都不能用。若想矇混过关,就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了。」
「弟子记住了。」司禹面无表情地道。
「嗯。记住就好。」青漓不在意地道,「一个月后,你俩便不再是我漓溪阁弟子了。」
司禹再次点头应了。比起那「送饭」的惩罚,被逐出漓溪阁,司禹反而没那么在意。毕竟漓溪阁也不是第一次逐出弟子了。
司禹一干人等都被带了下去……
青漓微笑着,重新把目光落在了一直低着头的白糖身上。
「这位百仙子……」青漓故意拖长了音,「虽有人为你作证,但凭你修为,如何能找到苏荷参呢?这个问题,可还是值得商榷的哦。」
殿上众人有些诧异。毕竟刚才青漓神君的所作所为,让他们都以为神君是彻底相信了那仙子的无辜,所以才替她出头抱打不平。
可如今,青漓神君又唱的是哪一出?!
白糖自然知道,青漓神君到底想要干嘛。
这事儿,青漓神君曾经向她提过很多次,却全被她以各种理由逃掉了。只是这回受制于自己此时的身份,她恐怕不得不就范了!
「百糖相信神君最是公正无私。」白糖故意强调了自己姓名,「百糖听凭神君发落。」
青漓眯着眼睛,一眼便看穿了白糖的小心思。
他也不在意,只是道:「若你真如他们所说,对灵草极为熟识,又运气极好。想来,必是能通过我漓溪阁的那扇角门的。」
此话一出,殿上众人被震惊了!
怎么神君对这位小仙子的惩罚,比其他几个人要更重呢?这分明是要送这个仍在筑基期的小仙子去死啊!
第26章
刚得了大恩惠的李铮急了, 赶忙道:「神君,在下可以证明百糖仙子确实非常有本领。若您还有怀疑,可对在下搜神。」
「你们可曾亲眼见到她捕捉苏荷参的过程?」青漓反问。
李铮泄气地摇了摇头。
「那对你搜神又有何用?」青漓淡淡地道。
李铮抱歉地看了一眼白糖, 不再说话。
「师祖, 望您能网开一面。」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青炬忽然出声道, 「这小仙子修为不过筑基期, 又没有充足的准备。若贸然进入那扇角门,恐怕……」
「炬儿!长辈们都在场, 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乌夙斥责自己的徒弟道。
乌夙还是比较了解自己师父的。
他最怕麻烦,向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如今这般针对一个低修为者, 定是有不得不为的原因。所以, 今日无论谁来说情, 肯定都是没用的。反而很有可能惹得师父不痛快, 从而自己遭了殃。
青炬被斥责,脸不由地红了红。他也不知道为何, 一见到那个叫百糖的小仙子, 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所以,他是真的担心她的安危,想替她求情。
「是徒儿失礼了。」青炬行了一礼,继续道,「只是那扇角门确实非同小可。想当年徒儿已经是元婴后期,并且提前进行了大量的准备,却仍然吃了不少苦头。更何况……」
「炬儿不必说了。」青漓打断青炬的话, 道, 「本君最是秉公无私的。既然百糖仙子得到苏荷参这事儿确有疑点, 本君自然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要么……」
青漓抬眼望向白糖, 道:「要么仙子通过角门,证明自己的能力和运气。要么,仙子便留下苏荷参,独自离开我漓溪阁。」
「运气要怎么证明啊。」青炬不服气地喃喃着。
「炬儿!」乌夙生怕自己最得意的徒弟惹怒了师父,连忙再次喝道。
青漓倒是丝毫不以为意:「所以,我才让这位百仙子自己选择。」
「百仙子,算了吧。」李铮低声劝白糖道,「那扇角门是漓溪阁内门弟子考试的关卡!歷年想要通过那扇门的仙君仙子,多如过江之鲫。可通过者寥寥。甚至有人在里面中了毒,再也不能修行了呢!」
白糖对着李铮笑了笑:「我是知道那扇角门的。」
随即,她又大声道;「我愿意一试!」
「很好!」青漓喜笑颜开。
***
一道粉墙黛瓦的围墙,连绵不绝地向两侧延伸着,消失在了一片轻纱薄雾的灵气之中。
一众衣阙飘飘的仙者,正围站在一扇角门前面面相觑。
他们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从商讨大事儿的大殿,跑到这收新弟子的地方来了!
更夸张的是,他们那一向不喜理事的师父,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准备进入角门的小仙子。
「神君,我进去了。」白糖向青漓行了礼,便推开那扇角门,走了进去。
站在不远处的青炬轻嘆一声,眉头拧成了一团儿。
乌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炬儿,你虽心善,但也算是进退有据。为师可从未见过你像今天这般。你可是认识那个小仙子?」
第45页
「应是没见过。」青炬喃喃道,「但我却觉得她十分面善,好像已经认识了许久。我只是想她平安罢了。」
「认识许久?」乌夙若有所思地望着那背影,念着。
***
一进入角门,白糖便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山洞中。
洞中的石壁上有很多凹槽,凹槽两两相接。一个凹槽里放着灵花或者灵草,另一个凹槽则是空的。
白糖细细观察着那些凹槽里的灵物,一一分辨着它们……
等把所有灵物辨认完,她的面前忽地又出现了许多灵草灵花。那些灵物围着白糖漂浮着,似乎在等她随意取用。
白糖知道,她需要把这些漂浮着的灵物放在相应的凹槽里。
每种灵物都有自己的特性,和相生的灵物放在一起则会长得更好;若是相剋的放在一起,则两方都会枯萎。
更加严重的,若是两种灵物都有毒性,又是互相克制的,那么就很有可能会散发毒物。
若是修为高者,还可凭灵气护体。但若修为较低,又碰到毒性较强的灵草,那么丢掉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虽然每回入门考试时,漓溪阁都会派内门弟子前来守护,但总会有来不及的时候。
白糖就曾见过,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半竹子半毛虫的怪物!
就连青漓神君亲手施救,也只是把下半截的虫身治好了。
最后,那人被允许躲在漓溪阁最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当了棵竹子精。
这也是别人一听青漓神君让白糖穿过角门时,会那么震惊的原因了。
可其实,这扇角门,早就是白糖玩腻了的地方!
白糖从小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她一向都是理论知识强于实践能力。让她身体力行地施个法术,她恐怕未必能做到。但让她认个草啊宝啊的,这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话虽如此,可为了不让自己变成怪物,白糖还是仔细辨别起漂浮着的灵物,然后快速地把它们分类……
很快,她便把大部分飘着的灵物放在了相应的凹槽里。她的身前,只剩下两枝几乎一模一样的灵草。
灵草呈半透明状,顶部开着一朵黄色的小花,黄色的花瓣上带着几丝黑色的花茎。
白糖认出,它们其中之一应该是葱茏草,而另一个则应该是洞冥草。
葱茏草性属火,洞冥草却为极阴之物。而且它们那黑色的茎脉中都含有危害极大的物质。若是把它们放错,后果可不堪设想。
白糖仔细观察着那丝黑色茎脉。她记得,葱茏草的茎脉应是笔直的,而洞冥草的则是呈圆圈状的……
看了半天,白糖却有些为难。其中一颗灵草的茎脉确实直挺挺的;可另一颗不知是不是因为长得不够大,茎脉乍一看之下,竟然也是直的!
白糖犹豫了一下,把那株笔直茎脉的灵草放在了属阴的灵草旁……
果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糖得意地看着最后一株灵草,只要再把它放入凹槽,自己就可以出去了。
可她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此时出去只怕有些太快了。
白糖记得,之前最短通过角门的时间,还是她母神留下的。她可不能打破这个记录。不然,岂不是太招眼了么!
……
白糖守着灵草,无聊地在原地直跺脚。
她盘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自己若是耽搁得太久,岂不是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和运气了?
那简直就是不给青漓神君台阶下。他到时候,又不知要如何整治自己呢。
就像这回,青漓神君肯定知道自己想要隐藏身份。可他所表现出来的,偏偏让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对自己的与众不同。青漓神君八成是因为自己没先去看望他,所以生自己的气呢。
这么想着,白糖赶紧把那颗灵草放在了凹槽处……
第27章
角门外。
一看到白糖进去, 大弟子青丹便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这小仙子怕是凶多吉少啊。」
「大师兄,不就是失了十瓶清灵丹么。何必这么小家子气。」二弟子青逊讽刺道。
青丹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李铮、李矩也站在不远处。他们担心百仙子安危, 求着青漓神君想要跟来看看。谁知青漓神君竟然允了。
此时, 他们已经拿到了神君赏赐的清灵丹和明月珠,听了那青逊仙君的话, 却忽然觉得手里的宝物成了烫手的山芋!
李铮和李矩互看了一眼, 走到青漓身旁恭敬地道:「神君,这些宝物我们不要了, 还请神君对百仙子网开一面。」
青漓扫了他们一眼,却道:「这里是我漓溪阁腹地, 灵气格外充裕。你俩不赶紧让那明月珠吸收灵气, 还在等什么?」
两人一脸懵, 这青漓神君对他们也太好了吧!送宝物不说, 还提醒他们赶紧吸灵气?!
可青漓神君为何对百仙子那么有成见呢?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按照师父吩咐的做吧。」这时, 乌夙也走了过来, 提醒两人道。
两人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只好又退了下去。
乌夙走到青漓身边,低声道:「师父,若那仙子真出了事儿。不知道的,恐说我漓溪阁欺凌弱小啊。」
青漓好笑地看向乌夙:「乌夙,你也算是只披着羊皮的狐狸了。平时不显山漏水的,到了关键时刻, 眼光还挺毒。」
第46页
乌夙被师父看穿了意图, 倒也不觉得什么, 直接道:「师父, 您到底想干什么?」
「着什么急。」青漓看着角门,轻轻道,「她马上就出来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乌夙有些诧异:「师父,您在说笑呢。那位仙子进去,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想当年,云初上神也用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才从里面出来呢。」
青漓淡笑不语,心里却在嘀咕,这第一次进去和第一百次进去,能一样么!
这时,二弟子青逊也凑了过来:「师父,不如弟子们做好准备。万一里面发生什么,也好及时进去救人啊。」
青逊也看出了师父对那位仙子的与众不同。
这倒也不是第一次了。虽说现在司玉琪受了责罚,可当初师父刚刚见到她的时候,收了她做徒弟的青丹,可没少得到好处。
这回若是再收师父中意的人做弟子,他青逊可不能再让别人抢了先。
青漓没搭理他,只是轻轻念着:「她应该没那么好的耐性。」
「什么?」青逊伸着脑袋问道,「师父您说……」
青逊话还没说完,却听到「砰」的一声!
他下意识抬头,看到了半空中那艷丽夺目的七彩花朵!
「出来了!怎么可能!」青逊不可置信地叫道。
青漓却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丫头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周围漓溪阁的弟子们全都惊地张大了嘴巴,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了!
一盏茶的功夫?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甚至不约而同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师父(师祖)设置的幻境中?
而这个道行低微的小仙子,就是师父(师祖)用来奚落他们的幻术。毕竟在他们之中,当初最快通过这扇角门的乌夙,也是用了足足三柱香的功夫!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白糖走出了角门。
她对青漓行了一礼,道:「神君,这回我可以拿着苏荷参离开了么?」
青漓笑了,道:「仙子的才华惊为天人,本君欲收你为关门弟子。」
此话一出,大弟子们纷纷有些失望。多年来,师父从来只有撵弟子的份儿,却再未亲自收过徒弟了。
他们本以为,师父会让他们中的一个收了这个天份逆天的小仙子……
一向内敛的乌夙,此时也露出惋惜的神色。
师父神通广大,不但精通丹药之术,对先天演术也是十分通晓。刚刚他必定是算出这小仙子极有天份,所以才非得让她通过角门!
在一片嘆息声中,白糖却有些无奈,她就知道!
其实,青漓神君早就想收她为徒了。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白糖也明白,自己若是以现在的身份拒绝青漓神君,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白糖只好感激涕零地道:「百糖受宠若惊,请师父受百糖一拜!」
说着,白糖便对青漓行了大礼。
虽然白糖还是耍了小心眼,可那一声「师父」却让青漓忘乎所以,只觉得身心舒畅。
「乖徒儿,起来吧。」青漓扶起了白糖,克制地只拍了拍她的肩膀。
「行了,你们都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青漓对众人道。
众人面面相觑。二弟子青逊大着胆子道:「师父,那去未极渊的人选呢?」
「哦。」青漓勐地反应过来,这事儿还没解决呢!
他想了想道:「青炬、青此、还有百糖,你们三人去吧。」
此话一出,二弟子青逊立刻不乐意了,这三人中竟然没有一人是他门下的!
可本已经不报希望的大弟子青丹,却有些喜出望外。青此虽然不怎么出色,但也算是他的徒弟!
而一直想要隐藏自己的青此,却格外忐忑。自己刚刚因为怕得罪人,并没有公正地对待百糖仙子。师祖没有惩罚自己,这本身已经不同寻常了,更何况是去未极渊呢?
青此心里泛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可他看着自己师父青丹那高兴的神情,却有些进退两难……
「师父,徒儿不服!」青逊出声道,「未极渊关系重大,应当有能者为之!」
青漓抬眼:「不服?那不然你自己去当宗主,便可以想如何就如何了。」
说完,青漓便带着百糖拂袖离去,留下了一众目瞪口呆的徒子徒孙们。
***
白糖跟着青漓,穿过一扇月洞门,来到了一个精緻的林园里。
满塘芙蕖的香味扑面而来,廊桥蜿蜒弯曲,通向湖心的六角亭中。
看到熟悉的景色,白糖险些掉下泪来。
「神君,刚刚所说去未极渊的人选是什么意思?」白糖赶紧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问道。
「还叫神君?」青漓挑了挑眉。
白糖扯出大大的笑容,轻声道:「师父,不来看你,确实是我的不对。别生气了,好不好。」
青漓站定,故作严肃地道:「你回来,到底要做什么?」
白糖抿着唇,没有回答。她那犹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娇俏的梨涡,一双莹亮的眸子有些愧疚地望着青漓……
青漓嘆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不愿说便不说。」
白糖笑了,知道自己又矇混过关了。青漓神君向来都拿她没辙,从来都不会勉强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儿。
第47页
白糖向前蹦了几步,自然地挽住了青漓神君的胳膊……
第28章
「师父, 您还没说为何要派人去未极渊呀?」白糖问道。
「我也不想说。」青漓以牙还牙地道,「自己问别人去。」
白糖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却也对「小气」的青漓神君无可奈何。
「师父, 那你刚刚那么对二师兄, 真的好么?」白糖故意道,「我可记得您以前跟我说过, 要以理服人!」
青漓面上撇了撇嘴, 心里却对「二师兄」的称唿相当满意。只是他没有回答白糖的问话,径直朝六角亭走去……
青漓自然知道, 治理宗派贵在「公正」二字。若一味强压,总会有压不住的那天。所以之前哪怕再不耐烦, 他都会耐着性子处事, 让手下的人觉得大体还是公道的。
可今日他实在没了那个心情。
看着眼前久未见面的小丫头, 他恨不得立刻把她揽入怀里, 好好打一顿屁股,问问她怎么这么没良心, 跟着她那个爹跑的无影无踪, 几千年了才回来一次!
见青漓不说话,白糖继续道:「而且,那个司禹怎么说也是司羽门当红的人物。您就那么处罚了他,就不怕两派因此产生龃龉么?」
司禹本来只是个自封的「少主」,若是为门下弟子的罪责惩罚于他,怎么说都有些牵强。
青漓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
「师父……」白糖接着道, 「您是不是因为差点儿被他们蒙蔽, 所以有些恼羞成怒啊。」
青漓勐地停下脚步, 瞪大了眼睛看着白糖:「糖糖, 你可是越来越过分了!」
白糖丝毫不介意触到青漓的逆鳞,反而委屈地道:「若今日没有李铮李矩为我鸣冤,我此时都不知会变成什么样了。」
青漓轻嘆一声:「你又不是真的只有筑基期的修为!」
「那若是旁的人,您就这么任由对方蒙冤么?」白糖也停下脚步,严肃地道。
青漓嘆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向白糖。
从一感知到白糖起,青漓便知道自己差一点儿就被人蒙蔽了!
所以,他确实有些恼羞成怒,甚至不顾及司羽门的面子也要惩罚司禹。
可现在被白糖这个丫头这么直接说出来,青漓白皙的面庞少见地泛了红。
可他仍然嘴硬道:「糖糖,你真以为我这神境是白上的么。就算今日不是你,你觉得他们任何一人能用记忆球骗到我么?」
白糖垂目,喃喃道:「就算骗不到,但是你罚了青丹,他最是小肚鸡肠。在恼羞成怒之下,他会做出什么事儿都是不一定的。」
「他再小肚鸡肠,若当事人是无辜的,他也不敢怎样。」青漓笃定地道。
白糖一直都格外崇拜青漓神君,觉得他是绝对正义的。可今日作为低修为者,她竟发现天界的规则如此残酷。就连青漓神君都可能会忽视他们……
白糖心中还是别扭,别过脑袋不肯说话。
青漓又嘆了口气,终于开始告饶:「好了好了。糖糖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这老头子的一时过错。我保证,以后但凡来鸣鼓的,我一定都亲自过问,绝对不再假手于人!」
「那有些人根本进不来,也不可能敲鼓呢?」白糖不依不饶地道。
青漓失笑:「那我老头子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你那本领通天的父神都管不了的事儿,你觉得我能管的了?」
白糖愣住了。
是啊。她的父神,不就是不想管这些无休无止的倾轧争斗,才会带着自己和母神去往归墟的么。她又怎能要求青漓神君做这些呢?
「那怎么办?」白糖喃喃道,「难道那些吸不到灵气的低修为者就活该去死么?」
「呵呵。」青漓笑了,「很久之前,天界的灵气本是人人可享的。那时候,就连从凡界升上来的凡仙,都常常能够飞升上神。」
见白糖重新抬起头,青漓才继续道:「可天界慢慢有了宗派之分,然后就变成只有自己人才能吸收灵气。那些投胎投地不好的散仙、还有那些飞升上来的凡仙,大多数只能望洋兴嘆,然后慢慢死去。」
青漓看着若有所思的白糖,意有所指地道;「要想改变这些陋习,必要有一个敢于打破常规的铁腕者出现!」
「铁腕者?」白糖皱着眉,道,「连我父神那样的能力都做不到,还有谁能做到呢?」
青漓温和地笑着:「要改变现有规则,必要除去很多阻碍。你父神做不到,是因为他心还不够狠。」
「神君,我不是很明白……」白糖不太理解青漓的意思。
「又叫神君!」青漓故作生气地道,「做徒弟的竟敢质疑师父,你是不是太大逆不道了!」
白糖撇了撇嘴。
「你以后就明白了。」青漓微笑着道。
白糖轻轻嘆气。她知道,很多事情确实是一笔煳涂帐。若自己真要较真儿,也应该对着自己的父神去较真儿。
「师父,反正你答应我了。」白糖撒娇道,「总之以后有人来鸣鼓,您一定不能再不耐烦了!」
「好好好,知道了!」青漓无奈地道,「我是做不好这宗主了,若是有人愿意继承我的衣钵……」
还不等青漓说完,白糖立刻道:「师父,我才刚拜师!别的你可别想哦!」
白糖不愿意拜入青漓门下最大的原因,就是她知道,青漓神君和她父神一样,想要找个继承人,然后好逍遥快活去!
第48页
「不想,不想。」青漓嘴上说着,心中却颇为得意。反正已经是自己的徒弟了,继承衣钵也是早晚的事儿。
「说起继承衣钵,那还是你父神幸运。天道亲自示下,那小子想赖都赖不掉。」青漓嘆着。
白糖眨了眨眼睛,试着问道:「师父,你可有听过那继承者的消息?」
「呵呵,他似乎被司羽门藏起来了。」青漓苦笑摇头,「不过,不用想都知道,他过得肯定不怎么好。」
「师父,你可是算出了什么!」白糖以为能从青漓神君这里打听到一些内幕消息,不由得激动起来。
青漓摇了摇头,嗤笑道:「要成大事者,必要能承受非常之苦。这可还用得着算么?」
青漓顿了顿,继续道:「况且,糖糖你自小看过那么多命书,什么能算什么能算,还需要我教你么?」
白糖泄了气:「与天道有关者不能算,与己身命道相关者不能算。」
看着白糖垮了的小脸,青漓心中愈发地担忧起来。
看她这副反应,青漓便知道,自己猜测的关于白糖回来的原因,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可青漓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安慰似的揉了揉她那颗小脑袋,道:「糖糖,你自小博览典籍,理论知识比谁都丰富。可你被保护的太好,并未经歷过许多事儿。所以,你虽然算得上思虑周全,但行动起来常常会走了样。」
白糖不乐意了,撅起小嘴,撒娇道:「师父,我有那么没用么!」
青漓笑了:「我只是想说,无论遇到什么事儿,你的安全一定是第一位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儿,值得用你自己的安危去冒险!」
白糖抿着嘴唇,乖巧地笑着:「我就知道师父最关心我了。」
说着,她的小脑袋就朝青漓的肩膀蹭去……
青漓一边笑着,一边把手放在了白糖的发梢之上。白光一闪,青漓手中自己的髮丝和白糖的发梢融合在了一起。两发相结,青漓便能在白糖遇到危险时及时出现。
可就在这个瞬间,青漓犀利的目光扫向半空。紧接着,一道白色光剑从他指尖发出……
一声尖锐的鸟叫声后,一只黑色的巨鸟凭空出现在半空中!
「魔乌!」白糖惊道。
第29章
被灵气所化的利箭打下几根羽毛, 魔乌夹着尾巴,迅速地逃离了漓溪阁……
看着那仓皇而逃的黑点儿,白糖不解:「怎么又是魔乌!」
「你之前见过这魔乌?」青漓皱眉。
「嗯。」白糖点了点头, 「我刚回来时, 曾在碎灵渊见过。」
「它当时可有袭击你?」青漓接着问道。
白糖想了想:「我应该是被它弄晕了。」
「只是弄晕?这怎么可能。」青漓诧异地摇头道:「魔族典籍你读得少,所以并不了解这魔乌。」
「我知道这魔乌虽然贪吃, 但很挑食的。」白糖抢着道, 「它可能是看我修为低,所以不愿意吃我呢。」
「好好好!你还是了解它的。」青漓失笑道, 「只是有些隐秘的事情,你并不知道。」
「是什么?」白糖好奇地问道。
「这魔乌的本领虽然相当于金仙境的实力, 但它并不是很聪明, 全靠着一腔本能做事儿。」青漓解释着, 「而最为吸引它的便是道魔体!」
「道魔体?」白糖惊讶, 「就是像我母神和我这样的情况,气海内没有灵体, 但能够道魔双修, 灵气和魔气都能吸收为己所用的体质?」
青漓点了点头:「而唯一能够控制魔乌的,也只有道魔体。所以魔乌遇到你,要么就是它吃了你,要么就是你彻底收服它,很少会有第三种可能!」
「那这只魔乌是怎么回事儿?」白糖有些不解,「我没听母神说过,她有这么只魔宠呀。」
「遇到道魔体, 却能控制欲望只是隐身跟踪, 便只可能是听主人之命行事。」青漓强调道。
白糖忽然想到, 在自己梦中变成了魔尊的司尧……
「师父, 您知道这天界还有其他的道魔体么?」白糖眼睛瞪得滚圆,有些紧张地问道。
青漓摇了摇头:「应是没有了。」
白糖的心稍稍安定了些,道魔体本就稀有,而且司尧是被父神定论过的,少有的灵根极醇厚的修行天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魔道体呢。
「那可会是因为墟墟么?」白糖接着问道,「我一回来它便感知到了,也一直在保护着我。」
「那个傢伙呀。」青漓哂笑,「他也许能打得过魔乌,但绝不可能恫吓住魔乌不攻击你。」
「哦。」白糖想为那魔乌的出现找到合适的理由,不然心里总是慌慌的。
「也别太担心了。」青漓揉了揉白糖的小脑袋,「他既然没有威胁到你的安全,我们大可再观察一阵儿。看看他的主人到底想干什么?」
白糖强压下心中不安,笑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白糖便软磨硬泡地又向青漓要了些自己会用到,但又不十分珍贵的灵物,然后拿着它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漓溪阁。
悬停在半空,青漓遥望着正在下山的白糖……
他其实已经猜到白糖为何回来。毕竟这个小傢伙回来了,竟然不主动来找自己,那只会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事定然和自己的命数有关。只有这样,一向都依赖自己的小丫头,才会守口如瓶。
第49页
能让白糖这么慎重对待,又和身为上神的自己有关,那必然是有关天道命数的大事儿。
时间终于到了吗?青漓心中不忍。一代新人换旧人,天道循环往復,也该是小一辈们崭露头角的时候了。
只是就像他之前说过的,要成大事儿,必然要吃足苦头。这一条,对于天之娇女的白糖,同样适用。
所以,他明明知道那丫头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却并没有完全配合她。
青漓故意在众人面前对她与众不同,一则确实是想趁着这丫头不能拒绝的时候,收她为徒。
更重要的是,他也想给她一个漓溪阁关门弟子的身份。这样,心怀不轨之人至少也能有些忌惮。
青漓深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道,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去强行干涉。
可若白糖真的遇到危险,就算要逆天改命,和天道对着干,他也要护那个丫头的周全!
***
狴犴山脚下。
现下虽是阳光明媚的午后,可狴犴山却笼罩在一片灰色的浓雾中。
那灰色的雾气,让人看着便觉得寒毛直立,仿佛随时都有嗜血的凶兽从里面冲出来!
「少主,我一个人真的不行啊。」司嵩哭丧着脸,乞求道。
「司嵩,因为你的大意,才让我司羽门授人以把柄,你真以为这是没有后果的么?」司禹黑着脸,斥道。
「可那是少主你让我去的呀!」司嵩颇为不服气地嚷着。
「是么?」司禹挑了挑眉,威胁地看着司嵩。
「少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司嵩认了怂,「我只是觉得狴犴山危机重重,怕我一个人保护不了少主你啊。」
司禹不为所动:「青漓那个老傢伙,不让我用法术上山。所以,唯有用息元术把我的气息全都引导到你那里去,这便可保我安全上山。」
「可是,山上的凶兽大多凭着气息寻人。我身上有着两份气息,那些凶兽岂不是都要冲着我来了么!」司嵩绝望地道。
「你可以使法术,怕什么?」司禹不以为意地道。
「可是,那些凶兽太厉害了,只有我一人……」
「行了!」司禹不耐烦地打断司嵩的话,「你犯了那么大的错,若回去我不为你求情,你觉得父亲会如何惩罚你?」
司嵩有些怕了,但仍旧不甘心地道:「少主,青漓神君光是让你去送饭,又没说要从今日就开始。」
司嵩仔细观察着司禹的神色,见他没有发怒才继续道:「那司玉琪才刚刚被送上山,灵力消耗的并不大。不消耗灵力便不会觉得饿。所以,我们不如先回司羽门再从长计议?」
司禹看向那雾气浓重的狴犴山,一时有些犹豫了。可一想起那对俏丽的梨涡,他便觉得腹部一股邪火直窜上头。
司禹眼中闪过不可抑制的欲望,冷笑道,「刚被送上去才是最害怕的时候。这种时候,最听话了。」
「少主……」司嵩祈求着。
「若再多话,我们便回去说说对你的惩罚吧。」司禹冷道。
司嵩没了法子,只好按照司禹所说的施了法……
浓雾中,司禹信步闲庭地向山上走着。他隐约听见离自己的不远的地方,似乎有凶兽的吼叫,可他丝毫不在意。
此时,他满脑子都是那对娇俏甜美的梨涡!
从「百糖」进殿开始,她和青漓那个老傢伙的一举一动便全都落入了司禹的眼中。
司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百糖就是让他念了几千年的帝姬---白糖!
只是他的情绪,已经从最初的心潮澎湃,变成如今的疑窦重重。
白糖为何要隐瞒身份回来,还在未极渊即将重开的时候出现在那个邪种身边,甚至要帮那邪种解了蜮射……
这一切都让司禹不敢掉以轻心。
好在圣神并没有一齐回来。而她好好的帝姬不当,非得装作是一个修为低微的小人物。这倒是好让司禹可以便宜行事。
只要她回到漠嵇山,那「百糖」便又没了保护。到时候,自己就算想要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只是这事儿需要从长计议,可司禹此时就已经忍不住了。
他一想起那娇俏的梨涡和婀娜的身影,一股抑制不住的邪火就在他的体内乱窜!
此时,他急需宣洩!
而现在最好的宣洩对象,当然莫过于那个和帝姬有几分相似的司玉琪了!
她本来还有几分清高,可如今被青漓那个老傢伙彻底厌弃,还被关在这危险重重的狴犴山上……
想来,现在让她做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司禹已经想到办法,能够让司玉琪更加像那帝姬。这样一来,自己便可先缓解一丝心头之火。
光想着那场景,司禹便不自觉地咽了口吐沫。他只觉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飞到山顶。
终于,司禹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果然,司玉琪望眼欲穿地看着他所在的方向。
一见到司禹出现,司玉琪便梨花带雨地道:「少主,你终于来了。」
司禹眯了眯眼,立刻向司玉琪走了过去……
第30章
山洞内。
这里毕竟是惩罚人的地方, 所以昏暗的山洞里只有一张石桌和一张凹凸不平的石床。
可司禹并不介意。此时,他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站在自己面前有些娇羞的司玉琪。
第50页
「怎么, 不愿意?」司禹挑眉, 道。
司玉琪故作娇羞地垂下眼帘,心中却飞快地盘算着。
她当然愿意!
来到司羽门, 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只是这样没名没份地, 让司玉琪有些担心。万一生米煮成熟饭,司禹又不认了怎么办?
「禹哥哥, 我们毕竟……」
「嘘……」司禹把手指放在司玉琪的唇上,轻道, 「说话声音柔和一些, 不要用那么重的鼻音。」
司玉琪怔了怔, 不明白司禹是什么意思。
「来, 按我教你的再叫一遍。」司禹闭上了眼睛。
司玉琪皱了皱眉,但还是按照司禹要求地轻轻道:「禹哥哥。」
「嗯。差不多了。」司禹满意地点了点头。
「禹哥哥。」司玉琪只好轻轻道, 「我一直心悦于你, 可结婚契毕竟是大事儿……」
「你情我愿,何须他人插嘴。」司禹不耐地道,「若你不愿,我便先离开。」
说着,司禹作势要走。
司玉琪急了:「禹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都说让你鼻音放轻一点儿!」司禹有些不悦。
「嗯,嗯。」司玉琪连忙点头。
「敦伦之道, 最美妙之处便是发乎于情。」司禹眼中透着不耐, 「若连这点儿都做不到, 你又何须说什么心悦于我。」
说完, 司禹又作势要离开……
「我愿意的。」司玉琪一把抱住了司禹,道。
司禹笑了,嘴上却命令道:「松开,离我远一些。」
司玉琪愣了愣,向后退了几步。
「我所说的,你可都愿意做?」司禹目光咄咄。
司玉琪点了点头。
「一会儿,你若有半点儿犹疑,我便离开这里。此后,我们再不復相见!」司禹撂下狠话。
司玉琪赶紧道:「不要啊……」
话音刚从口出,司玉琪勐地反应过来,赶紧压低鼻音,轻轻道:「禹哥哥,我什么都听你的。」
司禹满意地笑了,递给她一块儿红绸布:「把嘴以上的部位都遮挡起来。」
「为何?」司玉琪瞪着眼睛,问道。
司禹皱了皱眉……
司玉琪急忙接过红布,按照司禹要求的照做。
「很好。笑一笑吧。」司禹令道。
司玉琪已经看不清司禹的面庞,只好朝着他声音的位置展露笑颜。一对儿娇俏的梨涡立时显露出来,衬着鲜红的布色,显得格外勾人心弦。
司禹咽了口吐沫,令道:「把衣衫都去了。」
司玉琪犹豫了一下,却再不敢质疑,只能慢慢除去衣物。
晶莹剔透的肌肤,就这么展露在司禹灼灼的目光下。
「真美啊。」司禹嘆着。
司玉琪本来还瑟缩着身子,但听到司禹这么夸赞自己,她便大方地展现出所有。
「很好。」司禹再次夸赞道,「过来吧。」
司玉琪既害怕又有些兴奋,缓缓走到司禹面前,期待着那充满爱意的抚弄。
可一只滚烫的手只是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跪下!「
司玉琪愣了愣,没有动弹。
「不愿意?」司禹冷道,「那便算了吧。」
司玉琪只觉得那只滚烫的手离开了。
她赶忙摇了摇头,顺从地跪在了那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很好。」司禹再次贊道,「把脸抬起来。」
司玉琪听话地扬起了面庞。
不知什么时候,司禹手中多了一只棕色的蛊虫。他看着那娇红的唇瓣和光洁的脸颊,迫不及待地把蛊虫放在那光滑的嵴柱上……
司禹的母亲出身苗仙洞,最善用蛊虫来修炼。可司禹手中的这只蛊虫却不能修炼,只是用来折磨人的。它会顺着被施蛊者的嵴柱扎根,让其又痛又痒,然后露出诡异的笑容!
果然,蛊虫一爬上司玉琪的嵴柱,她便又笑又哭起来。她下意识地便想要摘掉脸上的红绸,却被一只铁钳似的手掌抓住了手腕。
司禹把东西放进司玉琪的手心里:「知道这是什么么?」
司玉琪只觉得手中是一枚冰凉坚硬的东西……
「我的圆佩。」司禹紧贴着司玉琪的耳边吐着气,「若你伺候的我高兴了。这圆佩便是你的了。」
司玉琪立刻停止了挣扎。
「放松,让蛊虫操控于你。」司禹轻轻道。
司玉琪照着做了,唇角扯出诡异的弧度,一双梨涡深深地陷了下去……
看到这副景象,司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已经沸腾起来。他再也忍不住了,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
司禹向后退了两步:「跪着过来,求我!」
司玉琪仰着脸,缓缓向前爬去,嘴里喃喃道:「禹哥哥,求求你了。」
难以压抑的兴奋让司禹全身都颤抖起来,他唿吸愈发地急促,眼睛死死盯着那对梨涡!
只见那对娇俏梨涡的主人,正瑟瑟地向他靠近着。终于,一双柔软的柔荑,触碰到了他的脚面。
司禹一把拉起那纤细的胳膊,瞬时间,温香软玉撞个了满怀……
司禹春风得意地走出洞口,不再理会洞内的一片狼藉。
「少主。」满身伤痕的司嵩哭丧着脸,迎了上来。
司禹皱了皱眉:「狴犴山上皆是未长成的幼兽,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第51页
「少主,那些幼兽也很兇勐啊!」司嵩疼地呲牙咧嘴,「而且它们一波波地袭击我,让我一点儿喘息之机都没有。」
「呵呵。」司禹冷笑,「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没本事?」
司嵩低下头,脸上显出怨毒的神色,但嘴上依旧好声好气地央求道:「确实是我学艺不精,还请少主垂怜。」
刚刚行事畅快,司禹心情大好,便也不跟司嵩计较。
他的掌心出现一枚灵丹和一只白色的虫子:「清灵丹和曾势虫,你选一个吧。」
只见那虫子虽然晶莹剔透,却全身都长着长长的毛刺,司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清灵丹。
「不识货的东西。」司禹有些不悦。
司嵩赶紧转意话题道:「少主,我们赶紧回去吧。我刚接到传音,宗主和各大长老都在大殿等着您呢。」
「又出什么事儿了?」司禹问道。
「好像是漓溪阁派出的人选已经定了,所以宗主和长老们商量对策呢。」司嵩回道。
司禹皱眉:「各宗门肯定都会派最强的去,我们早已针对这个定下计划,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司嵩低着头,道。
司禹想了想,便朝山下走去。
「那个司玉琪怎么办?」司嵩忽然问道。
司禹停下脚步,挑了挑眉:「什么怎么办?」
「一会儿,我们可要替她向宗主求情?」司嵩请示道。
「呵呵。」司禹冷笑,「如凡间的野鸡一般,要多少便有多少,何必费那个功夫。」
「少主,您不是说,最喜欢她的笑容么?」司嵩小心翼翼地问道。
「笑容?」司禹贪婪的神色显得格外狰狞,「自然是有更好的了。」
一想起那个笑容,他身子里刚解决的邪火又燃烧了起来。他甚至想要拐回山洞,再次发泄一番。
可单单一个司玉琪并未让司禹失去理智,毕竟未极渊的事儿大过天。只要能拥有未极渊,总有一天,他会让那帝姬也同今天的司玉琪一样,乖乖跪在自己的脚下!
「走吧。」司禹不再耽搁,朝山下走去。
刚迈下一个台阶,司禹便打了个激灵。司禹皱了皱眉,用灵气感应四周,并未觉察到什么。他不再理会,继续朝下走去……
司嵩紧跟着司禹,讨好地道:「少主,那些凶兽虽被我赶跑了大半,但难保还有那不长眼的。您可一定小心啊。」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用!」司禹头都不回地道。
司嵩立时愣在了原地!他并未听到司禹说话,只听到一连串儿「哌哌哌」的声音。
司嵩眨了眨眼睛,好像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天界都知,青漓上神一向不喜理事。可他一旦下了惩处,便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而刚刚上山时,司禹自以为是地投机取巧,如今这可是被反噬了?
司嵩不敢再说话,默默地和司禹拉开了距离……
第31章
洞内, 满身青紫的司玉琪绝望地看向洞口处。
刚刚,司禹和司嵩说的那番话,她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
畜生!司玉琪泪流满面, 他甚至都不屑于背着自己说, 更不在乎自己是否听见!
司玉琪挪动着几乎麻木的双腿,看着上面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瘀伤, 只觉得自己像一块破抹布般, 用完便被丢弃了。
现在她该怎么办?司玉琪心中的害怕终于占了上风,让她暂时忘记了屈辱。
青漓神君厌弃了她, 而她的本家青松山也指望不上。就算她有命从狴犴山上下去,以后也别想着能有好资源修炼了!
可若是她今日能怀上孩子……
司玉琪用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刚刚司禹折腾了她好几次, 前几次他如饥似渴, 甚至忘了下禁制便直接行了那事儿!
若她能就此有孕, 就算没有名分, 也可以像她亲娘一样,不愁资源地在司羽门继续待着了!
可如何能确保她有孕呢?
司玉琪又发愁起来, 毕竟司禹后来又补下了禁制, 她怀孕的机会微乎其微。
她娘倒是教了她几招魅术。想当年,就是靠着这些魅术,她娘才把青松山的掌门迷得七荤八素,每每行那事儿时都忘了下避孕的禁制。
可司禹他太不懂得怜香惜玉,若再让他在那时刻失了理智,司玉琪觉得自己非得死在他手里不可!
司玉琪若有所思……
只要能确保她这几日有孕,无论怎样, 她都可一口咬定, 自己怀的就是司禹的孩子!
可等到孩子生下来, 要测血脉时, 且不是很容易露馅?司玉琪又发愁起来。
忽地,她想到了司尧。
司玉琪兴奋起来,就算到时要测血脉,也测的是司家的血脉!若是司尧的孩子,那一定很容易过关!
况且,司尧怎么也算是司羽门名义上的少宗主,再说马上就是他五千岁生辰,那灵气充裕的未极渊也要归他一半。
司玉琪看到了希望!
以前,她也怕攀不上司禹,所以时不时地会跟那司尧示好。
而司尧身负邪种,自小便被众人唾弃。想来,自己对于他来说,定是与众不同的!
一想到那司尧对谁都不假辞色,唯独能跟她说上两句话,司玉琪便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司玉琪忍着疼痛,赶紧爬了起来。她大致收拾了一下,便捻了个诀。一缕灵气所化的蝴蝶飞出了洞口……
第52页
***
司禹到了司羽门大殿,并未见到父亲和各大长老,唯有掌事司本在等他。
掌事一见到司禹,脸上便堆满了笑容,点头哈腰地道:「少主,您终于回来啦!」
这司本不过金丹后期,最大的本事就是揣测上意,然后见风使舵。凭着一身审时度势的好本事,这才爬到了掌事的位置。
司禹连正眼都不瞧他:「人呢?」
「哌哌!」
司掌事只听到哌哌两声。他怔了怔,左右看了看,并未见到有蛙类的灵宠。
司掌事把「哌哌」声抛诸脑后,继续道:「少主,您是不知道,漓溪阁忽地换了人选,除了那个青炬外,竟然派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参加竞赛!」
「是谁?」司禹微微皱眉。
又是「哌哌」两声,司掌事这下有些懵了:那声音好似是从他家少主的口中发出的?
可司掌事并不是很确定,一时不敢挑明,只得顺着话头继续道:「午后,漓溪阁阁主青漓上神,竟然亲自上门询问咱们宗主,是否能保证去参赛弟子的安全……」
司掌事顿了顿继续道;「青漓上神这一来,其他宗派的宗主们也都赶来打听消息。咱们司羽门好不热闹!可宗主偏偏要等您回来,一齐与他们见面。所以暂时把他们都安排在偏殿等候。」
司禹勾起唇角,满意地笑了。
他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一则,父亲有意培养自己,若自己不在,绝不会商议重要之事。二则,现在这情形,颇有点儿万宗来朝之势,他们司羽门自然要摆足了架子。
既然如此,他自然要配合父亲,让那些个宗主们再耐心等等了。
这么决定着,司禹便施施然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吩咐道:「倒盏茶来,我先歇一会儿再说。」
「哌哌哌哌……」
司掌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家少主的双唇一开一合,却只听到类似青蛙的叫声。
这又是什么新的修炼方法么?司掌事下意识地想道。
众人皆知,司禹的生母出身自苗仙洞。那里的修炼方式常常推陈出新,大多数都以蛊虫为主。而这类似青蛙的叫声,说不准就是少主新的修行方式呢?
「蠢货,还愣着干什么!」见司掌事久久不动,司禹满脸皆是不耐。
司掌事小心翼翼地道:「您的话,可有其他的意思?」
他可不敢问得太明显。想当初,他还是前任掌事的手下。有次在内院,他和前任掌事一起见到司禹的生母正趴在地上,张着嘴巴逮虫子吃!
前任掌事以为主母中了邪咒,巴巴地赶去告诉宗主。谁知第二天,那前任掌事就不见了踪影。
后来司本才知,那是主母在修炼呢!只是那修炼方式有些不雅,不能被外人看到。也幸好那前任掌事没提到他,他才保全性命苟活到了今天。
司禹听了掌事的话,立刻想到了他那个眼睛圆圆的女儿……
司禹眯起眼睛,咽了口吐沫,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唇瓣。反正要让那些宗主们多等等,还不如……
「那就让她来奉茶吧。」司禹声音低哑,吩咐道。
仍旧是「哌哌哌」的叫声。可一看到司禹的表情,司掌事便知道他们这位少主想干什么了。
司掌事心思转了转,立刻明白是少主误解了自己话的意思。
不过没关系,自己的闺女又有机会伺候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司掌事有些兴奋。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忙行了一礼,就准备去叫自己的女儿过来。
他看的出来,司禹思绪清楚,并不像中了邪咒的样子。想来,这又是某种奇怪的修行方式吧。他还是不要管那么多,省的和上任管事一个下场!
少顷,司掌事拉着自己的闺女来到了门前:「翘儿,一会儿你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多话,只管夸赞少主便好,知道么?」
翘儿端着茶盘,点了点头,急不可耐地推开了殿门。
「少主,您可是忘了我了?」翘儿一进殿便道。
司禹一眼便看到那双圆圆的杏眼,正水汪汪地望着自己……
还是有五六分像的。司禹满意地勾起嘴角。
「过来。」这里毕竟是大殿,司禹决定速战速决。
「哌哌」两声,让翘儿愣了愣。她随即想到自己爹爹刚才的嘱咐。
「少主,您的声音好好听哦。」翘儿嗲嗲地称赞着,「让翘儿都有些受不了了呢。」
「这样就受不了了?」司禹故意压低声调,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磁性。
「哌哌哌哌……」
一连串的哌哌声让翘儿又愣了一愣。但她看到少主的神色,便觉得少主是特地为了取悦自己才发出的声响。
她扔了茶盘,立刻扑进了司禹怀中,声音都快滴出水来:「哎呀,少主您的声音像是带了钩子一样,弄得翘儿痒痒的,急需少主您的……」
「嗯嗯。」翘儿故作娇羞,「来帮翘儿解痒呢!」
「需要什么?」司禹被翘儿扭得全身是火,一把搬过她的头,「我这就帮你解痒。」
在一片「哌哌」声中,司禹狠狠咬上那几乎嫩出水的唇瓣……
偏殿中,天界前十大宗派的宗主今日就来了八位。
他们中大多数是听说青漓神君亲自出山,以为将有大事儿发生,生怕会漏了自己的宗派,所以特地赶来看看。
第53页
而少部分人则是因为太过了解青漓神君,格外好奇他的动机,所以也来凑凑热闹。比如此时正在交谈的:云罗仙宗的宗主云苍仙君,和青松山的长老青泱神君。
「青泱兄,你可问过你师父了?」云苍问道。
青泱摇头苦笑:「师父只说我早就入了神境,也不是漓溪阁的人了,所以他当不得我师父了。」
云苍看向坐在对面的青漓,道:「看来,他定有事儿瞒着咱们。」
青泱点了点头:「师父但凡有不想说的事儿,总爱这么耍赖。」
「青泱兄,今日你似乎多了个小师妹呢。」云苍若有所思地道。
「嗯,听说了。」青泱满脸疑惑,「几千年来,师父一直再撵我们这些大弟子。让我们该回本家的回本家,该自立门派的自立门派,可如今怎么又收徒了呢?「
「是啊。」云苍皱着眉,喃喃道,「倒是有个小丫头例外。他为了收她做徒弟,可是逼得她满世界地躲呢。」
青泱一惊,喜道:「云苍兄,你的意思是她回来了?」
云苍摇了摇头,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应该不是。那丫头嘴甜心软,若真的回来,定会来看我们的。况且,她就算不看我们这些老傢伙,却也不会不理我家的那个丫头。」
青泱失望地嘆了口气:「可不是么。糖糖和你家云裳关系最好。她回来不找谁,都不可能不找云裳的。」
「那我们且看着吧。」云苍理了理衣衫,靠在了椅背上,「你师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青泱也不再言语,扫了眼自己门派的诸人,正好看到现任掌门青豹在望着自己……
青泱心中好笑,这个青豹作为青松山现任掌门,一向最没有耐心,却偏偏本事不大。他这是等得不耐烦,想要发作又不敢,等着自己给他撑腰呢。
青泱看了眼师父青漓,见他仍旧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
青泱心中也有些着急,想知道事情接下来会怎么发展,所以便对着青豹点了点头。
在天界,入神境者屈指可数。入了神境的青泱便是青松山最大的靠山。得到他的首肯,青豹立刻觉得有了底气。
「司羽门就是这么待客的么!」青豹跳了起来,嚷道,「把我们这些一派之主,撂在这里数个时辰不闻不问!」
「就是,也太过分了!」其他门派的宗主们早已等得不耐烦,见有人出头,纷纷附和起来。
「各位宗主,还请稍安勿躁。我们宗主马上就回来了。」一个侍从战战兢兢地道。
「你们宗主还真把自己当天下共主了么!」青豹斥责道,「他真以为我们这是在等着朝拜他么!」
此话一出,其他宗主们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你们这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青豹吼道,「我们去大殿,倒要看看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说着,他就带着本门派的弟子们朝殿外走去。那个侍从想要阻拦,却终究没那个胆量,只是飞快地跑开了……
第32章
其他宗主见状, 也跟着青豹走了出去。唯有青漓、青泱和云苍三人留在了偏殿中。
「走吧。」青漓懒洋洋地站起身来,「你们不是来瞧热闹的么?现在热闹换地方了,你们不换么?」
青泱恭敬地对着青漓道:「师父, 您若有事儿可直接吩咐。我和云苍掌门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苍郑重地点了点头, 表示同意青泱的话。
青漓自嘲道:「我没事儿,只不过犯了个小错儿。」
说罢, 青漓不再理会两人, 也朝外面走去。
青漓心中有些无奈……
司禹那小子急色的名声早就传遍天界。他也看出司禹对「百糖」心怀不轨,所以才想给司敖来个下马威, 让司敖约束自己儿子的行为。
可谁知自己一动,那些宗主们就像是闻着蜜糖的棕熊一般, 纷纷凑了上来。
这样的阵势, 倒让青漓不好再说一个新收弟子的事儿了!青漓此时已经有点儿进退两难, 准备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殿中, 云雨初歇。
司禹搂着仍旧娇喘不断的翘儿,却听到「咚咚咚」的砸门声。
司禹一把推开翘儿, 赶紧在门上加了一道禁制。
听到外面嘈杂的叫嚷声, 司禹心下瞭然。看来是那些宗主们等得不耐烦了,所以来兴师问罪了。
司禹微微皱眉,心中盘算着,怎样才能即给那些宗主们一个下马威,又让他们乖乖地打道回府,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呢。
待翘儿收拾完毕,他已经想好应对那些宗主们的说辞了。
司禹挺起胸膛, 又恢復了司羽门少主的风姿, 用眼神示意翘儿开门。
殿门大开, 春情瀰漫在空气中, 唯有当事人觉得可以瞒天过海。
众宗主们见到这副场景,气得差点儿七窍生烟!
他们一个个在偏殿等了这么久,以为司羽门的父子俩是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谁知,这司禹竟然是在大殿里和侍女颠鸾倒凤呢!
难不成真把他们当自己的属下么?!
「你们司羽门也太过分了!」青豹咬牙切齿地道,「我们来找你们商议进入未极渊的大事儿,你们就这么怠慢我们!未极渊还不是你司羽门的呢!」
「就是!」其他宗主附和道,「太过分了!」
第54页
「司敖呢?让他出来!「青豹怒不可遏地道,「我们青松山和你们司羽门实力相当,你们凭什么在我面前摆谱!再说,今日被耽误功夫的,可不止我们青松山。」
「对啊。你们也太过分了。」一宗主也气唿唿地道,「想当年神尊还在位时,也不会这么怠慢我们啊。」
其他宗主们纷纷点头。神尊已是圣神修为,统领天下,都不曾怠慢他们。这司羽门又算是什么东西,竟然这么无理!
看着那些宗主们怒气沖沖的样子,司禹却一直微笑着站在那里,并不急于辩解。
青豹见他这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司羽门仗着自己即将拥有未极渊的一半儿,越来越不把其他大宗派放在眼里。看到此时司禹那胸有成竹的样子,青豹恨得牙痒痒!
青豹忍不住下了杀手锏:「司禹,你不过是司羽门中的普通弟子,未极渊本来也不关你的事儿。你赶紧让你父亲出来,我们好与他商议。」
其他宗主们一听,纷纷称是。
司禹脸色变了变,但他很快就稳住了心态。他看了青豹一眼,准备就从他那里下手。
杀鸡儆猴!他定要让那满嘴胡沁的老傢伙知道,今日这里谁才可以作主。
司禹面上仍旧保持着温和有礼的笑容。他风度翩翩地向前走了两步,清了清嗓子……
众人好奇他要做什么,立刻都闭了嘴。
见自己不过一个简单动作,便止住了如沸水般的嘈杂声,司禹很是满意。
他神情倨傲地扫了眼众人,开口道;「诸位宗主,司羽门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
说着,他朝众人微微颔首,算是道歉。
看到众人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司禹心中颇为得意,看来先礼后兵还是不错的选择。
他用尽量温和的语气,继续道:「众位宗主,你们今日来商议未极渊的事儿,我司羽门感激不尽。毕竟,这是我一派之事。」
随即,他目光犀利地看向青豹,语气更是严厉起来:「青宗主,我司羽门的事儿,您为何要那么操心呢?」
司禹也不知,那青豹是不是被自己的气势吓到了,只见他一直微微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
司禹决定加个码。
他提高了声调:「青宗主,您若不想参与我派之事,到了竞赛之日,您门下的弟子……」
司禹故意拖长了音,停下了话头。
他得意地看着青豹,只见对方拼命地眨着眼,面上甚至带了点儿惊慌失措的神色……
随后,司禹才一字一顿地强调道:「可!以!不!参!加!」
「呵、呵呵。」青豹终于忍不住了,干笑了几声。
看着司禹那得意的模样,青豹一度以为他是疯了!
这个司禹,竟然一直在「哌哌哌」的叫唤!
而且,他的叫声抑扬顿挫,还特别有节奏感。那时不时变换的声调,时而停顿时而急促的节奏,竟像是奏乐一般。
若不是只有单纯的「哌」声,青豹一定觉得他是在唱歌!
「你再哌几声。」青豹忍不住说道。
他心中的气愤早在司禹开始哌哌时就一扫而空,现下他只想听司禹多哌哌几声。
「哈哈哈!」此话一出,众宗主们爆发出雷霆般的笑声。
事已至此,大多都上了金仙境的宗主们早就看出,那司禹是中了咒术而不自知。
司禹也觉得不对,但他一时没想清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回头想寻翘儿,她却已经消失无踪……
听到司禹对着众宗主哌哌时,翘儿才意识道,那叫声并不是两人之间的情趣。她深知自己大难临头,早就跑地没了踪影。
司禹身侧并没有本门派的弟子,他始终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也只好缄口不言。
只听又有个宗主道;「贤侄,莫不是你已经入赘了你母家的苗仙洞,在那学了哈蟆功?」
「哈哈哈。」又是一阵儿爆笑。
「贤侄,你现下是不是和你母亲一起,天天趴在后园舔虫子吃啊。」那人笑着补充道。
听到别人说自己的生母,司禹暴怒,再也忍不住了,继续开始哌哌哌。
他自以为说得义正严辞,却看到那些宗主及其弟子们笑得前仰后合!
司禹怒不可遏,更大声地哌哌,想要叫那些人停止发笑……
「禹儿,莫再开口了!」这时,司敖凌空而来,制止了司禹。
他面色铁青,对着宗主们道:「各位宗主,本门今日有事。未极渊之事,还请改天再来商议。」
青豹一时得意忘形,嘲讽道:「怎么,司宗主又入赘了一次。这回修了蛊仙,一家子都急着去吃虫子么?」
众人嗤嗤暗笑。谁都知道,司羽门宗主平日看起来高风亮节,其实最介意自己入赘之事。
果然,司敖目如利剑,射向青豹。
青豹惴惴,看向自家上神青泱。
「咳、咳。」青泱咳嗽了两声,并未说话。
青豹立刻挺直了腰板,但也向后退了两步。
「各位请回吧。」司敖强压着怒意,不再理会众人。
他深深地看了眼站在人群外围的青漓,便拉着自己的儿子离开了。
众宗主作鸟兽散,青漓也无奈地转身离去。
青漓心中冷笑,他早就警告过那个司禹,让他不要试图投机取巧。可也不知是那司禹对自己太有自信,还是小瞧了他这个上神,那司禹竟然觉得只是个简单的息元术就能瞒天过海!
第55页
这次亲来漓溪阁,青漓本来是想那司敖能给自己几分薄面,约束他的儿子不找白糖的麻烦。可今日的这一出,司敖他们父子俩定然会认为,青漓是故意带着一帮宗主来看他们的笑话。
那司敖最爱面子。这一下,司羽门估计要和漓溪阁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了。
青漓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那司敖父子俩都是睱呲必报之人,恐怕会恼羞成怒地对漓溪阁的弟子下手,而那司禹又早就盯上了白糖!
最容易下手的时机,自然是在进入未极渊之时了。
青漓有些后悔。今日让白糖参加竞赛,无非是想着让她光明正大地回自己家看看,可谁知……
唉。青漓暗暗嘆气。偏偏圣神曾许下的承诺,是只有白糖那一辈的修行者才可进入。
圣神亲自设下的禁制,青漓也没有十分把握能够破除。到时他若是硬闯,恐怕会给白糖带去更大的麻烦。
那就只能让那些小辈去保护白糖的安全了。可漓溪阁只能派出三人,恐怕有些不够……
青漓这么想着,目光看向了走在前面的云苍和青泱。
云苍是云罗仙宗的掌门,也算的上是白糖的舅父。除了自己的漓溪阁,以前白糖最爱待的地方便是云罗仙宗了。
而且,白糖还和云苍的长女云裳关系颇好。那云裳的修为怎么也算是达到地仙境了,总比白糖那忽高忽低的修为强。
而青泱虽不是白糖的直系亲属。但他是青漓的徒弟,机缘巧合之下升了上神。青漓藉口他的修为已经和自己平起平坐,所以特地把他撵出了漓溪阁,让他回到青松山当掌门。
谁知那青泱也是个淡泊的性子,并不喜欢权力争斗的纷纷扰扰,所以便把掌门之位让给了青豹来坐。
而青泱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只因着心系白糖的母神。后来,白糖的母神和圣神结了婚契,他便把一腔爱意深埋心底。
但也因如此,青泱对于白糖也是爱屋及乌。不可谓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青漓知道,只要自己把白糖回来的消息告知他们,他们必会用尽所有方法以确保白糖的安全。
青漓摇头苦笑,他本来答应白糖,暂时不把她回来的事儿告诉这些亲人们。可现在看来,他也要做一个食言的人了。
「云苍,青泱。」青漓叫道。
两人停住脚步,惊喜地回过头来,期待着青漓的吩咐……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漠嵇山, 泥屋中。
昏暗的光线中,司尧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他那漆黑的眼眸犹如深井, 丝丝缕缕的戾气瀰漫其中。
看到主人这副神色, 魔乌忍着断尾的疼痛,朝后跳了跳。
它试着合上自己那半透明的眼睑。这样它就能断开自己和主人的连接, 让主人不再看到让他变得如此恐怖的画面……
「别动。」司尧腮骨微动, 迸出冰冷的话音。
魔乌立刻像是被冻住了,瞪着琥珀色的黄眼珠一动不动。
那黄色眼珠曾看到的一幕幕, 再次清晰地展现在司尧的脑海中……
画面中,白糖主动搀着身旁的男子, 没有生疏的礼貌, 更没有谨慎的戒备, 只有满心的依赖和信任。
她唇角勾起的笑容纯真又灿烂, 一双满含笑意的眸子更是明净清澈,比那最耀眼的星辰还要璀璨。
她从未这样对待过自己!司尧只觉得胸腔处闷闷的, 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头堵在那儿, 让他觉得烦躁无比。
他攥紧的指节已经有些发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仿佛心中那抑制不住的戾气,随时都要喷薄而出。
这时,一只灵蝶飞了进来……
司尧随手一挥,灵蝶四散开来。
接收到灵蝶传达的信息,司尧缓缓勾起嘴角。
白糖那布满鲜血的手臂还歷歷在目, 他还没顾得上去找那始作俑者, 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况且, 若不是这个司玉琪, 白糖也不会和青漓见面!
「呵呵,很好。」 一抹难以抑制的兴奋浮现在司尧眼中,他对着魔乌轻声道,「走吧,我们去给你治伤。」
***
一到山洞中,司尧便觉得周身一暖,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胸腔处弥散开来……
司尧挑了挑眉,并未在意。
「尧哥哥。」司玉琪娇滴滴地叫着,「你终于来了。」
说着,她一下子扑到了司尧的怀中。
「尧哥哥,我身陷囹圄,也就你还愿意来看望我了。」
司尧眯着眼睛,打量着紧贴着自己的「骨头架」,认真地思考起来:不同部位的骨头碎裂时,会有不同的声音,所以,今日该从哪儿开始呢?
他的目光停在了正扒在自己胸膛上的手臂。他伸手握住那手臂,慢慢地收紧了手指……
见还未到法阵中央,司尧便回应了自己,司玉琪心里十分欢喜。看来这司尧果然对自己有意,若再加上法阵,他一会儿必然会彻底失去理智。到时候,自己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司玉琪挤出两滴眼泪,娇声控诉着:「青漓那个老傢伙,也太无情了。」
司尧挑了挑眉,停下了正在收紧的手指。
「再怎么说,我也是他钦点的徒孙,可他今日竟然一点儿都不念旧情。」
司玉琪一边娇滴滴地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推着司尧向阵法中央走去……
第56页
「上神又怎么样。一遇到事儿,就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态度,其实就是自私自利,一点儿都靠不住!」
司尧颇为满意,他也觉得那个青漓靠不住。
他摩挲着手里光滑细嫩的手臂,决定今日只捏碎这根臂骨便好。
司玉琪被那冰凉的指尖弄得心里痒痒的,她强忍着立刻把司尧扑倒的冲动,道:「尧哥哥,还是你最可靠了。以后,你一定都会护我周全的,对不对?」
司尧满意地点点头,他当然最可靠了,糖糖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呢?
这时,在司玉琪的推动下,他们终于站到了阵法的最中央!
司尧立时觉得周身像是被火烧般,热得他坐立难安。而胸腔处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已经充满了四肢百骸,甚至占据了他的灵识。
那感觉让他变得异常兴奋,兴奋到几乎意识模煳。一时间,他唿吸急促,身体也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见司尧这般,司玉琪也兴奋起来。她想抽出胳膊揽住司尧的脖子,可司尧的手却和铁钳一般,让她的手臂一动都不能动。
司玉琪也不在意,趁势用另一只手臂揽住了司尧的腰。
「尧哥哥,其实我真的好喜欢你啊。」司玉琪喃喃细语道。
边说着,她边踮起脚尖,把娇艷的唇瓣移向司尧的脖颈处……
因为过度的兴奋,司尧的笑容愈发诡异。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加快血脉偾张,仿佛一头隐藏在他体内的兇勐巨兽张着血盆大口,正在渴望一顿饕餮大餐!
他急需做点儿什么,来满足那巨兽的胃口!
司尧勐地收紧五指,那清脆的骨碎声只响了一剎,就被司玉琪刺耳的尖叫声所湮没。
司尧皱眉,立刻施法让司玉琪发不出声音来。
司玉琪睁着惊恐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笑容有些扭曲的司尧。
她也顾不得手臂的剧痛,拼命地想要逃离眼前的修罗。她有个预感,若自己再不跑,恐怕就不只是「死」那么简单了。
没了臂骨的支撑,司玉琪竟然真的把软趴趴的手臂抽了出来。
她顾不上剧痛,踉跄地朝洞外跑去。
可只迈出一步,肩膀又被那冰冷的手掌钳住。紧接着,便是肩胛骨脆裂的清脆声响。
……
司玉琪满眼恐惧地摊在凹凸不平地地面上。她本该早就疼地晕死过去。可那如修罗般的司尧却偏偏施法,让她至始至终都保持着清醒。
可她的面容早已扭曲变形,已经反映不出她此时的感受。
司尧不满地皱着眉,他体内那头巨兽并没有停歇下来,仍旧横冲直撞地想要更多来满足自己!
司尧眯着眼,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连碎骨的声音都不能让他觉得满足。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司尧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像是一滩烂泥般的司玉琪。
这时,魔乌现了身。
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司玉琪,一道血色在它的眼珠中闪了又闪。
哪怕再急切,魔乌还是先调转鸟头,看向主人,想要徵得他的同意。
「你想吃了她给自己疗伤?」司尧声音轻柔,仿佛在说天气很好。
魔乌赶紧点了点鸟头。
「好。」司尧勾起嘴角,露出渴望的神色道,「那我也体会一次吧。」
只要主人愿意,主人与灵宠之间是可以心灵相通的。但以前,司尧对自己的灵宠吃掉其他灵体并没有多大兴趣。
今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仿佛「吃」这个字眼,让他身体内那没法被满足的巨兽有些心动。
话音刚落,琥珀色的黄眼珠闪了闪,就见无数只黑色的、只有巴掌大的魔乌凭空出现。它们像是一张被织的密不透风的被子,盖住了奄奄一息的司玉琪。
黑色的被子犹如波涛般起伏着,一股浓稠的鲜血从被子下缓缓流出。
见状,魔乌立时兴奋了起来。它扑腾了几下翅膀,一下自便扑在了那浓稠的鲜血中。
它那身黑色的羽毛像是海绵般,缓缓吸收着浓稠的血液。
司尧望着那黄色眼睛,一股莫名的满足感稍稍压制了自己身体内那头巨兽。
不一会儿,黑色「被子」瘪了下来,一缕白色的灵气腾空而起。
魔乌眼中那丝血色更浓了,可它还是先看向自己的主人……
司尧点了点头。魔乌立刻唿扇起翅膀,那缕灵气立时被它吸入鸟喙中。
魔乌满意地砸吧着鸟喙,地上的黑色「被子」也消失无踪。
司尧若有所思地看着满足的魔乌,这是真正的灵肉合一啊!
不由自主地,他想到了糖糖。若让糖糖的血肉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光这么想着,司尧就已经兴奋起来。
他并不想让糖糖死去,所以只要不像魔乌彻底吃掉司玉琪那样,即吸食了肉身,又吞掉灵识便可以了。
失去了肉身,留下的那抹白色灵识倒是可以住在自己的上丹田里。反正,糖糖也在那里待过。司尧兴奋地想着。
这样一来,糖糖的肉身和自己合为一体,而灵识也永远离不开自己……
这么想着,司尧竟控制不住的「嗤嗤」笑出声来。他只觉得胸口处那酥麻感更加强烈,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走。」一刻都不愿多耽搁,司尧便带着魔乌走出了洞口。
第57页
山洞内,一切都归于沉寂,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第34章
白糖推开破败的木门, 却没看到司尧的身影。
「去哪儿了?」白糖喃喃自语着。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更多一些。
白糖把捆得严严实实的苏荷参拿出来, 放在了桌子上。
有了苏荷参, 司尧体内的蜮射便很好解除了。可因为魔乌的出现,白糖此时却有些犹豫。
「师父也说了, 这世上并没有别的道魔体了呀。」白糖安慰着自己。
可是, 一股莫名的不安仍旧萦绕在白糖的心头,怎么都不肯散去……
若是天生没有灵根, 修行者经过努力可以先练出灵体,然后再用适当的方法, 或许可以生出少许灵根来。
但反过来, 若有了灵根又被彻底毁掉, 不但灵根不可能被修復, 就连灵体都不可能再有了。对于绝大多数修行者来说,没有灵体就意味着修为止步筑基期。
当然, 对于白糖这种天生的道魔体来说, 没有灵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那么,不可能再修出灵体的司尧,会不会变成和她一样的道魔体呢?
白糖不知道。
道魔体乃道魔兼修。这种亦正亦邪的体质,让天界对其讳莫如深。
白糖的母神就曾不被天界所接受,若不是父神和母神最终用实力赢得尊重,恐怕白糖今天也会被当作邪魔对待。
拥有道魔体这样的体质,本身并不意味着什么。可白糖却不能忽略自己的梦境。
那沾满鲜血的魔剑, 让白糖现在想起来都不寒而慄!
之前进入司尧的上丹田时, 白糖所看到的那一片混沌空间中, 到底隐藏着什么?
白糖甚至开始怀疑, 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么大本事,可以让受损严重的司尧,那么快地就恢復了。
可若是道魔体,不但可以利用极细微的灵气或者魔气来修復肌体,甚至那魔女使出的玄魔火,对道魔体产生的损伤也并没有那么大。
白糖越想越觉得可疑。似乎,这样的假设让一切都变得更加合理了。
若司尧真的是道魔体,那他甚至不用堕魔,便可以成为白糖梦中嗜血的新魔尊!
白糖心慌极了。她决定在帮助司尧之前,先确定他的身份!
她皱着眉,看着桌上的苏荷参,一个计划慢慢在脑海中形成。
白糖准备用这苏荷参当藉口,再探司尧的上丹田!
她有个预感,一切的秘密都隐藏在那片混沌之中……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了开来。
是司尧回来了。白糖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
因为逆光,白糖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清楚地听到他那异常急促的唿吸声。
「糖糖……」司尧的声音轻柔,语气却格外热烈,「你回来了。」
话音刚落,司尧便站在了白糖面前。
「你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去。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虽这么说着,司尧的神色却是激昂欢快的。
他眉眼间透着极端的兴奋,那浓密的睫毛和紧绷的嘴角,都因过度的兴奋而颤抖着……
「糖糖,你说过会留在我身边帮我的。」司尧喘着气,眼中露出极度的渴望,「这不是在骗我,对么?」
白糖眨了眨眼睛,心虚起来。
不等白糖回答,司尧便急急地继续道:「我有个方法,可以让我们一直在一起,你可愿意么?」
看着司尧眉眼间那近乎疯狂的喜悦,白糖愣住了。
她见司尧的情绪似乎特别亢奋,便猜想着司尧是又遇见谁了,才会变成这样。
可无论怎样,白糖只是想阻止司尧入魔,并没打算当谁的替身……
见白糖迟疑,司尧的神色也渐渐冷了下来。
他的声音依旧轻柔,却透着几分寒意:「糖糖,你难道都是在骗我?」
白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把司尧拽到了桌子旁,故意岔开话题道:「阿尧,你看我给你找回来什么?」
白糖的手掌温暖又柔软。那温温热热的触感,隔着衣料渗入司尧的肌肤……
司尧怔住了,之前微微扭曲的五官也逐渐恢復正常。
他仿佛没有听见白糖的话,只是呆呆地望向白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
司尧觉得,自己体内那头怎么都不能满足的巨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阿尧,这苏荷参可以帮你解了那蜮射的蛊毒。」白糖献宝似的道。
「这个,是给我的?」司尧渐渐平静下来。他想到了魔乌看到的画面中,白糖怎么都不肯放弃苏荷参的模样。
「嗯。」白糖点了点头,松开司尧的手臂,拿起苏荷参递给了他。
司尧皱了皱眉,又觉得烦躁起来。
司尧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糖糖的触碰。若是糖糖没了肉身,他岂不是就再也碰不到她了么?
司尧一眨不眨地看着白糖那张白净的小脸,左右为难起来……
一边是永远的合为一体,一边是这温暖的碰触,司尧两个都想要。
唉。司尧苦着脸轻嘆,这世间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
「怎么了?」看到司尧那多变的神色,白糖愈发地心虚起来。
「没什么。」司尧又恢復了往常那温和的微笑。
第58页
他决定了,永不分离和温暖的碰触,他都要!
司尧接过苏荷参,同时握住了白糖的手,体内难忍的燥热再次稍稍平息……
他认真地道:「我只是想谢谢你,愿意在我身边,又为我做了这么多。」
白糖察觉到司尧握住了自己的手。她脸红了红,把苏荷参塞进司尧的手中,抽出了手。
白糖没注意司尧再次拧紧的眉头,只顾低头编道:「阿尧,这苏荷参用起来很是麻烦。我还不知,你的情况到底能不能用苏荷参。所以,我可能……」
白糖说的结结巴巴:「我可能要再进入你的上丹田看看。」
「好。」司尧简短答道。
白糖诧异,抬头看向司尧。只见他眉间隐隐有着不耐,却没有丝毫怀疑的神色。
「你……你不怀疑……」白糖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
「怀疑什么?」司尧瞪着无辜的眼睛,问道。
「不是。」白糖心虚地笑着道,「我是说,你不介意么?毕竟上丹田那么重要,万一出了岔子可怎么好。」
「我不介意。」司尧若有所思地道,「只是糖糖你要进入我的上丹田,我们或许需要肌肤相亲呢?」
说完,司尧又一把握住了白糖的手。
看到司尧笑得满足,白糖的脸颊抽了抽。她不明白,怎么今天司尧这么执着于握手呢?!
「什么肌肤相亲啊?!」白糖抽出自己的手,好笑地道,「阿尧,你不要总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
「哦。」司尧不再握手了,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白糖。
白糖迴避着他的目光,继续道:「我先布个阵吧。万一我进入你上丹田时,有人来袭击我们,我们至少也要有自保的能力。」
上一次,是因为有墟墟在身侧,白糖才心大地什么都没做就直接进入了司尧的上丹田。这一次,白糖布的这个阵,不但能够保护他们俩的安全,还能让白糖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清醒。
说干就干,白糖准备捻诀布阵……
可司尧那双漆黑的眼睛,从刚才起就一直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白糖被他看的有些心虚。
「你没事吧?」白糖小心翼翼地问道。
司尧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声音柔软极了:「糖糖,我可以离你近一点儿么?」
白糖怔了怔,主动靠近司尧,望着他道:「你怎么了?」
见白糖靠近自己,司尧振作起来:「糖糖,我说的都是真的。只有肌肤相亲,你才能更加稳妥地进入我的上丹田。」
「都什么跟什么啊。」白糖哭笑不得。
司尧有些委屈,强调着:「这真的是为了你进入我上丹田做准备的。糖糖你清楚的,两人只有肌肤相亲,这事儿才能更容易啊。」
白糖啼笑皆非:「我上次已经进去过了,想来这回也不会很困难。再说,肌肤相亲的意思又不是握手,也不是挨得很近,而是……」
白糖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个肌肤相亲的意思,更让她窘迫到说不出口。
「上次是我昏迷期间。」司尧一本正经地道,「这回万一没那么容易呢。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贴近点儿好。」
说着,白糖只觉得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司尧离她近极了,近到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白糖嘆了口气,见司尧只是离自己近一点儿,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她也就不再耽搁功夫了。
布阵需要到处走动,可无论白糖走到哪儿,司尧都紧随其后。
渐渐地,白糖也习惯了那温热的体温,便也不再在乎了。
白糖忍不住试探道:「阿尧,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
「嗯。」司尧的声音在白糖耳边响起。
白糖深吸一口气,索性直接问道:「在碎灵渊里,你可真的见到魔乌了么?」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白糖甚至听不到司尧的唿吸声。
白糖想要回头看看司尧的神情,却听到「扑撸、扑撸」的声响!
白糖心中警铃大作,急忙捻诀招出师父给她防身用的灵力丸。
她抬手刚把灵力丸朝魔乌掷了出去,却感觉到司尧一把抱住了自己。
魔乌「啾」了一声,又消失了。
司尧仍旧把白糖紧紧护在自己怀里,可他的身体却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白糖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滴在面颊上……
她抬起头,见到司尧的面部血肉模煳!
三道齐骨深地爪印,从司尧的额头处狠狠划下,白的红的液体全都混在了一起,顺着司尧的脖颈流在了白糖的肩膀上。
「阿尧!」白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各位亲亲,五一出去了,所以一直都没更。从今天开始会好好更的!若还有追更的亲亲,这章留言,会给发补偿红包的。谢谢各位啦!
第35章
白糖试着挣脱司尧的怀抱, 可护着她的那双手臂却怎么都不愿松开。
「它一……跟……你。」
司尧的脸颊被利爪彻底撕开,他已经不能发出完整的声音。
「阿尧……」白糖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掉落,「你快松开, 我要赶紧布阵。那魔乌受了伤, 想来已经失控了。它为了吃掉我,肯定还会再出现的!」
第59页
司尧缓缓松开手臂。白糖不忍再看他, 赶紧开始布阵……
一阵儿白光闪现, 阵法终于布好了。白糖松了口气,这才重新看向司尧。
司尧别过身子, 背对着白糖。
白糖内疚极了,这是司尧第三次救她了!
而她呢?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他试探他!
「阿尧。」白糖吸了吸鼻子, 强装镇定地道, 「没关系的, 你的脸可以治好的。」
「呜能了。」司尧含煳着摇了摇头。
白糖急急道:「阿尧, 真的可以的!我会一种很有效的改颜术,包准你不留下一点儿伤疤。」
「何必浪……灵力。」司尧喃喃道。
「怎么会是浪费呢!」白糖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我忘了跟你说, 青漓神君已经收我为关门弟子。我们现在有很多很多的明月珠, 里面灵气充足。」
「呵呵。」司尧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嘆息。
白糖也不敢多作解释,只是道:「我知道你体内还有蜮射。我可以立刻用苏荷参替你解了蜮射。这样用灵力治疗你脸伤的时候,你就不会疼了!」
司尧没动,白糖想起了自己刚才的谎言……
可她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道:「苏荷参有两种用法,一种是将其慢慢熬出汤汁。可这方法极慢, 你脸上的伤等不了那么久。但还有另一种方法……」
白糖咬着唇瓣, 下定决心地道:「另一种方法, 可以立刻便把苏荷参的汁液引出来!」
说完, 白糖也不再理会司尧的态度,她一把拿起桌上的苏荷参,然后放在手中捻起诀来。
苏荷参渐渐变成球状,混合着白色的灵气,缓缓进入白糖的口中。
白糖把苏荷参沉在自己的气海中,然后用灵气包裹挤压它。不一会儿,那晶莹剔透的汁液便从苏荷参中渗出,和白糖气海中的灵气混合在一起。
好了!白糖大喜。
她绕到司尧面前,想面对着他。可司尧却别过头,并不想让白糖看到自己的面庞。
「阿尧。我马上就可以治好你。你不会一直都这样的。」白糖柔声劝道。
见司尧没那么抗拒,白糖再次走到了他的面前。
可司尧仍旧低着头,白糖缓缓蹲下身来。
白糖仰着头,却只对上一只漆黑的眸子。她强忍着泪水,望着那片血肉模煳。
「难开。」司尧观察着白糖的神色,道。
白糖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摇了摇头。
她流着泪,笑道:「确实没有你以前好看了,但也不能说难看啊。」
看到白糖面上没有丝毫嫌弃的神色,司尧放了心。只要糖糖不厌恶,他本来也不太关心自己变成什么样。
「很痛吧。」白糖喃喃道。
司尧扯开破碎的唇角笑了笑,似乎想要安慰白糖。
白糖眨了眨眼睛,差点儿哭出了鼻涕泡:「嘴都破了,就别笑了。」
司尧放松嘴角,艰难说道:「不痛的。」
「嗯。」白糖苦笑,「我知道,你最是不怕痛的。但是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我们还是得尽快让你復原。」
司尧点了点头。
「那……」白糖有些窘迫,结结巴巴地道 「那我可能会做些奇怪的事儿,也许会冒犯到你。」
自从确定白糖不会嫌弃自己的面庞,司尧就彻底不再注意他那半张血肉模煳的脸了。
他如平常一般,歪起脑袋好奇地看着白糖。
司尧的脑袋一歪,那半张脸上碎着的血肉便也跟着晃了晃。
光看着,白糖就觉得疼。她也不再耽搁功夫,凝气屏息,把苏荷参从自己的气海中逼了出来。
白糖眨了眨眼,微微抬起头,然后吻在了那张破碎的唇瓣上……
司尧愣住了,身体不自主地颤了一下。
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和司尧的气息交织在了一起。而他那破败的唇瓣,竟然还能感觉到那柔软温热的触感……
一种久未体验的感觉充盈在司尧的胸腔处。
这感觉有些熟悉,司尧似乎知道这是什么,可他又不能明确地说出来。
司尧隐约意识道,在他的灵根未被去除的时候,他是体验过这种感觉的。
可那已经是太久之前的事儿了。久到司尧早已忘记了它是什么,更忘记了它由何而来。
此刻,它似乎是由那柔软的唇瓣带来的。可是以前,它来自于很多方面,尤其是娘亲还活着的时候,司尧觉得自己一定体会过很多次类似的感觉。
他说不上来它的名字,只觉得这种感觉美妙极了,是一种比疼痛更加令他着迷的的感觉!
这难以言明的感觉,让司尧觉得自己变得轻盈起来。不但让他从刚刚那莫名的烦躁中解脱出来,甚至让他彻底忘记了对疼痛的渴望。
这感觉让司尧舒服极了,他想要更多。
司尧向前努了努唇瓣,然后伸出了舌尖……
这是白糖的初吻。虽说她拼命地告诉自己,这样做只是为了救人,和吻不吻地并没有什么关系,可她心中还是十分慌乱的。
所以,当司尧那柔软湿热的舌尖触碰到白糖的时候,她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白糖险些忘了继续餵药,好在她及时稳住了自己!
白糖看向那血肉模煳的脸颊,告诉自己现在不过是在治伤,想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第60页
可随着那灵活的舌尖在她唇齿间予取予求,白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灼热的温度让她整个人都迷迷煳煳的。
渐渐地,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
一只黑色的线虫在白糖手心中扭动着。她看着仍旧昏迷的司尧,捏碎了手中的虫子。
司尧的脸颊已经被白糖修復好。此时的他唿气平顺,脸色微微泛着红,像一个初生的婴儿般乖巧。
一想起刚刚的「餵药」过程,白糖便又觉得脸红心跳起来。
这时,阵法响了起来。
有人想要闯入!白糖立刻警惕起来,招出了赤影剑……
破旧的院门外。
看着面前的土阶茅屋,云裳皱了皱眉:「炬儿,你确定这是那仙子的住处?」
青炬心中微嘆。其实云裳不过长他百岁,而且他俩都处于地仙境。百岁对于动不动就活几万岁的神仙来说,根本就微不足道,可云裳偏偏就喜欢拿他当作弟弟对待。
「裳裳,那位仙子和你同画的帝姬确实有几分相似,但却未必是她。你也不要报太大希望。」青炬劝道。
听到青炬对自己的称唿,云裳不满地瞪他一眼。但她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此,所以也没多作追究。
「炬儿,我和她的那副画作,本就是她施了改颜术以后随意画的,所以不是一模一样也不奇怪。」云裳解释道。
「裳裳,你和帝姬关系那么好。若真是她回来,怎会不告诉你呢。」青炬不想云裳太过失望,所以继续劝道。
云裳咬着下唇,颇有些不服气:「炬儿,你之前说对那位仙子很是面善,可知道是为什么?」
青炬失笑:「我不过随口一说。再者,面善大概是因为我看多了你和帝姬那副画像的缘故吧。」
「当然不是!」云裳故作老气横秋地摇着手,道,「想当年你嗷嗷待哺时,青泱神君常常分身乏术,只能把你送到我云罗仙宗来。那时候,我和糖糖常常肩负起照顾你的重任……」
青炬哭笑不得,打断道:「裳裳,那时的你和帝姬,也不过就是两个不及膝的小不点儿吧。」
云裳囧了囧,却不依不挠地道:「那也比你这个奶娃娃强!」
「嗯嗯。肯定比我强。」青炬无奈地道,「想当年,我不过是凡人的幼崽,肯定不能和你们这种天生神体的仙人比。」
云裳愣了愣,她从不提起青炬的出身,害怕这个会伤害到他。
「哎呀,这些都不重要。」云裳急忙岔开话题,「重要的是,你现在已经是地仙之身,自身的感觉早就敏锐了无数倍。你之所以会对那仙子产生亲切感,肯定不只是因为一副画!」
青炬若有所思。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
虽说自己当时年幼并不记事儿,可当他的修为渐长,也常常会有一些他幼年时的画面浮现出来。
所以,他此时也并不确定,对那位仙子面熟的感觉,到底是来自那副画作,还是来自儿时的记忆。
见青炬不再否定自己,云裳立刻来了精神:「你也认同我的话吧!况且,光看青漓神君的反应,就说明那仙子的不同寻常!」
云裳越说越起劲儿:「上次那个司玉琪,虽说青漓神君也对她另眼相看,但不过是让自己的徒弟收了她。但这回,青漓神君却亲自收了那仙子,可见并非只是长得相像那么简单!」
青炬温柔地看着云裳,轻轻劝道:「裳裳,我只是不想你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云裳长舒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只要见了真人,便能知晓答案了。」
说着,云裳便要去推那破旧的木门。可她的手刚刚触碰到木门,却又缩了回来。
「这屋子也太破旧了!」云裳皱着眉,「糖糖真的会住在这种地方么?」
看着云裳犹豫的样子,青炬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决定。
云裳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道:「糖糖小的时候,圣神对她特别严格,总是让她勤加修炼。可是糖糖懒啊,总是想方设法地逃脱修炼。有时候实在受不了,她甚至会离家出走。」
云裳回忆起往事,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可每次出走,她都会因为受不了外面没有好吃的好玩的,自己又乖乖地跑回来。如今这屋子……」
云裳看着那几乎快要倒塌的土墙,竟然一时不敢推开手中的木门……
可就在这时,一把寒光流动的宝剑凭空出现,不问青红皂白地便朝云裳的眉间刺了过来!
看清宝剑的模样,云裳大喜。她竟也不躲,连忙推开木门,直直迎了上去!
「小心!」青炬皱眉,连忙捻诀。
一道凌厉的白光射向赤影剑,却只把它打偏了几分。眼见那锋利的剑刃,就要划破仍带着笑容的脸颊……
「云裳姐姐!」
赤影剑应声停在了半空中,跟在后面的白糖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儿。
第36章
「糖糖……」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 云裳也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几千年了,她一度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儿时的小伙伴了。
云裳迈开步子朝白糖沖了过去,可就在两人马上要抱在一起的时候, 她忽地停住了脚步!
白糖伸着的双臂, 尴尬地悬在了半空中:「姐姐?」
「炬儿,我们走!」云裳不再理会白糖, 招唿着青炬就要向院子外走去。
第61页
「姐姐, 你怎么了?」白糖急忙挡在云裳身前。
「少主!」云裳重重地强调着,「君臣有别, 我可担不起少主这声姐姐!」
「姐姐,我错了。」白糖可怜巴巴地拽起云裳的衣袖, 「我不该这么久才回来。更不该, 回来了不去找你。」
「哼。」云裳依旧扭着脸, 却任由白糖拽着自己的衣袖。
「可我这都是有苦衷的。」白糖喃喃着。
云裳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微微转过脸, 斜睨着白糖,故作高傲地问道:「什么苦衷?」
「嗯……」白糖欲言又止。
「你家未极渊就要被宗派瓜分了, 你可是因为这事儿回来的?」云裳试探着问道。
「呃?」白糖一脸懵, 这又是从何说起。
云裳耐着性子,继续道:「你忘了,你父神曾把未极渊的一半儿许给别人了?」
「这我知道啊。」白糖点点头,道,「父神的决定,我并无异议。」
若是司尧真的能够得到一半儿未极渊,白糖一定举双手双脚贊成。
云裳挑了挑眉毛, 戏嚯地道:「你既不在意这事儿, 那难不成, 你是回来嫁人的?」
听云裳这么说, 白糖立刻想起刚刚令她神思恍惚的吻。她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
「姐姐,你胡说些什么!」白糖慌乱地反驳道,「那婚约根本不算数的,父神并没有让我真的嫁给司尧!」
「司尧?」云裳眯起了眼睛,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对了,你那未婚夫婿就叫司尧!」
云裳用奇怪地眼神打量着白糖。她本来只是随意调侃一句,却不想从来都大而化之的白糖,竟然娇羞了起来!
这简直比白糖回到天界却不来找自己,更让云裳觉得震惊!
云裳狐疑地道:「看来,你对你那未婚夫婿印象很是深刻啊!「
白糖强装着镇静,试图解释道:「姐姐,刚刚是你说起婚约之事,又说父神把未极渊的一半儿许给司尧。我这才提起他的啊。」
「呵呵。」云裳讪笑着,「这天界都知,未极渊的一半儿即将归司羽门所有。可却没多少人记得,那个能让司羽门得到未极渊的人,叫做司尧。」
云裳顿了顿,眯起了双眼:「而离开这里几千年的你,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这还不是印象深刻么?」
「姐姐!」白糖拖长了音调,撒娇道,「你就别再取笑我了!他赖好也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婿,我记得他的名字,本来也没什么奇怪啊。」
「是么?」见白糖的解释也说得通,云裳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疑惑,只道:「那即不是为了未极渊,又不是为了嫁人。你回来做什么?」
白糖没回答她,却若有所思地问道:「姐姐,你刚刚所说『被各宗派瓜分』是什么意思?」
云裳皱了皱眉,看着白糖并不像装假,心中便猜测她并没回来多久,所以不知司羽门要举行竞赛的事儿。
云裳冷哼道:「自己的家都快没了,你却还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白糖怔了怔,笑了起来:「姐姐,你又说粗话,就不怕舅父打你屁股么!」
「有本事你去打小报告啊!」云裳仰着下巴,傲娇地道。
白糖却笑了,只是重复道:「对!就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了起来。
小的时候,云裳是比白糖还能折腾的野丫头。她甚至私自跑去凡间游玩,还学了些不怎么雅观的话。
这些话只要被云苍听见,云裳便少不了受些皮肉之苦。但只要白糖学着云裳一起说,云苍不捨得教训白糖,自然也就会放云裳一马。
「姐姐。」白糖顺势依偎在云裳肩上。
看到白糖这个样子,云裳就是有再多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她只好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白糖并未忘记正事儿,再次问道:「姐姐,你刚刚说,各宗派会瓜分未极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
云裳皱着眉,把司羽门怎么邀请各宗派,去未极渊探路的事儿仔细解释了一遍。
听了云裳的叙述,白糖冷笑:「既贪心又胆小,真是可笑至极!」
「你既不是为了这事儿回来,那到底是为何?」云裳追问道。
白糖眼神闪烁,岔开话题问道:「姐姐,父神当时是把未极渊许给了司尧,可如今怎么有点儿本末倒置。别人都知道未极渊的一半儿就要归属司羽门,却不知司尧才是那地方真正的主人?」
见白糖顾左右而言他,云裳不高兴地讽刺道:「你倒是牵心你那位未婚夫!只可惜他许久未出现过了,再加上司羽门刻意淡化他的存在。所以,现在除了你这位未婚妻,几乎没有人还记得『司尧』这个名字了!」
听了这话,白糖面上沖云裳傻笑着,想要安抚她的怒气。可心里,她却在飞快地盘算着。
云裳所说的一切,倒是在白糖的意料之中。
未极渊灵气极其充裕,而父神又离开多时,各大宗派肯定会对其虎视眈眈。现下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谁还会在乎那个没有丝毫修为的正主儿?
其实,未极渊虽是白糖过去的家。但她知道,父神应该不会再回来天界了。
而且,对他们一家三口有意义的那几个地方,父神早就下了禁制。没他的许可,谁也别想进去。
第62页
至于其他地方,如果有需要的人真的要住进去,白糖并不十分介意。
可是那个司敖忘恩负义冷酷无情。看现在这个情况,他不但不会把未极渊分一丁点儿给司尧,而且在得到未极渊后,都不一定能够让司尧继续活下去!
所以在那之前,白糖必须让天界的人重新意识到,司尧才是未极渊真正的主人!
看着白糖若有所思的样子,云裳虽然心中有气,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糖糖,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有好事儿了一起享,有惩罚了一起担。如今,可都变了么?」
白糖回过神来,开始心虚起来:「姐姐,你是我最亲的姐姐。这一点永远都不变!」
「那现在这么大的事儿,你却不愿意告诉我?」云裳质问道。
她自然知道,白糖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回来却不来找自己,定然是有原因的。而这原因,定不是什么小事儿。
白糖愣了愣……
有一瞬间,她都要以为云裳知道自己此次回来的目的。但转念一想,白糖便知道,是云裳在诈自己呢。
「姐姐,我真的是有苦衷的。」白糖嘆道,「就连青漓神君,我都没有告诉他。」
「行了行了。」云裳挣开白糖挽着她的手,冷道,「不告诉青漓神君,就不告诉我。说到底,你心里还是觉得青漓神君比我亲。」
「姐姐……」白糖咬着嘴唇,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云裳。
云裳又等了片刻,见白糖仍旧不肯开口,抬脚就朝院外走去:「罢了罢了!人长大了,感情自然也就淡了。是我太天真了!」
走到院门口,云裳却忽然转过身来,双手抱拳朝着白糖拜了拜:「以后你我就只是君臣。少主你有何吩咐,可随时命令于我!」
说罢,云裳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糖站在院中看着云裳离去的背影,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少主,云裳自来都是嘴硬心软,您不要太在意了。」一个温和的男声道。
白糖这才注意到,这个一直站在院子外的男子。
她本以为这人只是云裳的护卫,可仔细一看,却发现此人正是在漓溪阁替自己说话的仙君!
白糖憋回眼泪,笑了笑道:「我和姐姐一同长大,自是知道她的脾气,所以不会当真的。」
青炬也笑了笑,便转身想要去追云裳。
「仙君!」白糖叫住了他,道,「我与仙君素未相识,但在漓溪阁时,仙君却愿意为我说话,我还未感谢。」
「没事,我的话也并未奏效。」青炬礼貌地笑着,「况且,我与少主你……」
青炬说了一半儿便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他总不能说,少主你其实照看过身为奶娃娃的我吧……
见青炬欲言又止,白糖颇为好奇:「怎么了?我们以前可认识么?」
「在下青炬。」青炬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
白糖有些尴尬,她并不记得这个名字。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对不起。」
青炬自我解嘲道:「其实,少主和我并不能算作相识。」
少主和云裳不同。当他有记忆的时候,少主早就离开天界了。而青炬这个名字,也是他达到金丹期,正式拜入青松山之后,才改的名字。所以,少主不认识他,才是正常的。
白糖也不敢深究,只是道:「青炬仙君,我有一事相求……」
青炬见白糖吞吞吐吐,便直截了当地道:「少主请放心,你的身份我定会保密。」
白糖见对方这么干脆,终于舒了口气。她本以为这位仙君是云裳的人,所以刚刚并未避忌。可后来发现他并不是云罗仙宗的弟子,白糖便怕云裳并不能约束于他。
如今得到了他帮自己保密的承诺,也算是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隐患。
青炬又朝白糖行了一礼,便朝云裳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白糖嘆了口气,转身走进了屋子。
看到仍旧昏迷的司尧,白糖心中的郁结稍稍舒展了些。
只要她能替司尧讨回公道,那梦中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而云裳和她之间的龃龉也会迎刃而解!
这么想着,白糖重新振作了起来!
这次未极渊的竞赛,便是最好的机会。只要司尧能够赢得前三名,那他不但能够顺理成章地住进未极渊,还会重新站在众人目光的中央。
这样一来,那个司敖自然不敢再对他做出什么来!
第37章
漠嵇山, 凹凸不平的土路上。
云裳一边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头,一边等待着青炬的到来。
一看到青炬的身影,她立马迎了上去:「怎么样, 她有没有说什么?」
「裳裳, 帝姬想必是有苦衷的。你又干嘛撂狠话呢。」青炬无奈地嘆道,「你就不怕, 真的伤了你们的感情?」
「她什么也没说么?也没让我回去?」云裳着急地问道。
青炬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云裳泄了气, 「她这次回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而且, 一定极其危险!不然,她不会这样的!」
「天道循环, 自有其理。」青炬柔声劝道, 「她是帝姬, 身份贵重。所以她要做的事儿, 自然是跟天道大势相关的。」
「对呀,就是这个理儿!」云裳瞪着眼睛, 道, 「所以,我定不能让她一个人承受。」
第63页
「裳裳,你也学过命理。你肯定知道,有些事情未必是你能参与的。」青炬无奈地道,「若她不愿意说,那肯定是有她的理由。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尊重她。」
「不行!」云裳像是根本听不见青炬的话, 「我非要知道不可!不然, 难道要让她一个人面对危险么!」
说完, 她不再理会青炬, 捻了个诀便消失了。
「裳裳!」青炬来不及拦住她,心中开始担忧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就在他准备追上去的时候,却收到了招他回漓溪阁的信息。
青炬无奈,只有先回漓溪阁復命。
***
云罗仙宗。
云裳径直朝自己房中走去,她低着头皱着眉,竟没看到站在房门前等她的云苍。
「裳儿!」云苍叫住了云裳。
「爹爹!」云裳一脸惊讶。
爹爹竟然亲自跑到她的屋里来找她,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裳儿,你警惕性怎么这么低!」云苍皱着眉,斥道,「你如此心不在焉,若今日站在这儿的是贼人,你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云裳无语:「爹爹,这里是我云罗仙宗腹地!若在这里还要防贼人,那我岂不是要累死呀!」
「总之,你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云苍教训道,「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也可以好好保护他人。」
云裳狐疑地道:「爹,你要是想教训我,自然可以把我叫过去。怎么今日却屈尊降贵地跑到我的院子里来?」
听到女儿阴阳怪气自己,云苍也不与她计较,只道:「裳儿,你越大越不懂礼数了。我来自然是因为有要事。」
云裳沉默着,谨慎地等待着父亲的吩咐……
云苍一本正经地道:「裳儿,经研究决定,此次我云罗仙宗只派你一人,去参加未极渊的竞赛。」
「呃?」云裳有些诧异,「爹,人选不是已经定了么?由我和二长老的两位弟子一同前往。」
「不必了,只你一个人去便好。」云苍说着,从袖笼里掏出一个干坤袋来,「这干坤袋里有金钟鼎。若遇到危险,你们可以躲在里面。就算是金仙境的攻击,它也能防上一阵儿。」
「爹!」云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这鼎可是我们的镇派之宝,你就这么给我用了?」
云苍把干坤袋递给女儿,接着道:「给你你便收着吧,只要物尽其用便好。」
云裳满腹怀疑,道:「肯定不止这么简单。爹爹,你若不说清,我也不去那什么鬼竞赛!」
「咳、咳。」云苍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来,「裳儿,你可知谁回来了?」
可不若云苍所想,听到他的话,云裳的脸色没有好奇,更没有欣喜,只瞬间难看得如锅底一般。
「爹,连你都知道了!」云裳的小脸气得红彤彤的,「好你个白糖,竟然让我最后一个知道!」
「裳儿?」云苍有些惊讶地道,「你可见过糖糖了?」
「爹,你没见过她?」云裳的气消了点儿,理智也回来了。她开始仔细观察着自己亲爹的神色……
只见云苍摇摇头,道:「是青漓神君告诉我的。青漓神君还说她修为未稳,却要去参加未极渊的竞赛,所以特地嘱託我和青泱派人保护她。」
「哼,青漓神君!」云裳不服气地小声念叨着,「果然第一个见的人就是青漓神君!」
「裳儿,你嘀咕些什么呢?」云苍问道。
「没什么!」
云裳知道自己的爹是个直肠子,若是他知道白糖此次回来的目的,说不定能被自己诈出一二。
所以云裳故意道,「爹,我说你怎么愿意把那么大个宝贝拿出来给我用,敢情是让我保护别人去。我才不去呢!」
「裳儿,休要任性。」云苍皱着眉,道,「那可是糖糖,你忍心看她陷入危险?」
「哼。关心她的人多着呢,怎么也轮不到我。」云裳阴阳怪气地道,「再说,未极渊可是她家,能有什么危险!」
「唉。那行吧,我自去找别人。」云苍嘆着,就要离开。
云裳一惊。
可她话已出口,一时间也不好拦住自己的老爹。云裳只得憋红了脸,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只听云苍边走,还边自言自语道:「青漓神君说,糖糖也不知经歷了什么,此时的修为相当不稳,堪堪才到筑基后期。而那些参加竞赛的,各个都卯足了劲儿想争第一。我云罗仙宗的弟子肯定也不能免俗。」
听到云苍的絮叨,云裳的眉头越拧越紧,简直快要皱成一团儿了……
只听云苍继续道:「我也只能尽量嘱咐要去参赛的弟子,让他们让着些糖糖。可是充裕的灵气当前,谁又愿意错失这个机会呢?」
云苍用余光扫了眼女儿,见她仍旧没动,只好继续加码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仙人们则会为了灵气争得头破血流!我倒是可以约束自家弟子,让他们不使那些腌臜的手段,却防不住其他宗派的那些人……」
「我去!」云裳终于缴械投降。
她爹虽然是个直肠子,但也是个老狐狸!
云裳认命地跑到云苍面前,道:「爹爹,你不许再派别人了。你也要告诉青炬神君,让他也不要再派他人!」
云苍点了点头:「放心。青炬神君已经说服青豹掌门,让他不要派出弟子参加这次的竞赛。」
第64页
「嗯。」云裳若有所思地道,「可是,还有其他宗派的弟子们……」
云苍眨眨眼睛,意有所指地道:「放心,参加竞赛的人应该会减掉不少。」
云裳一看自己老爹的表情,便知道他们一定在背后使了坏。
但她仍旧有些担忧,所以决定把自己武装到牙齿。
这样想着,她抬眼看向云苍,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爹爹,金钟鼎这一个宝物,可是不怎么够呀。」
云苍喜笑颜开:「放心,宝物管够!」
***
青漓寝殿内。
青炬站在殿中央,目瞪口呆地看着漂浮在自己面前的各种宝物。
玲珑塔、盘古幡、东皇钟、炼灵壶、崆峒印……
这哪一个拿出来,都是会震惊天界的上古神物!只是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以防御为主。
「师祖,这些都是给我用的?」青炬不敢置信地问道。
「此去未极渊兇险万分,我作为漓溪阁的宗主,自然要给弟子们提供最完备的保护。」青漓淡淡地道。
「可是,真的用的上这些么?」青炬心中有些担忧。
据他所知,云裳也是要去参加此次竞赛的。若未极渊里真的如此危险,那么她岂不是……
这么想着,青炬赶忙请示道;「师祖,我是否可以用这些保护其他宗派的弟子?」
「你是说,云罗仙宗的云裳?」青漓一眼便看穿这个徒孙的心思。
青炬红了脸,点了点头。
「自然可以。」青漓补充道,「但更应该保护好同门。」
青炬反应过来,急忙行了一礼,道:「弟子谨遵师祖之令,定然会尽全力护卫同门安危。」
青漓放了心。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孙是个一诺千金的君子。但凡他答应的事情,就算拼上性命也会完成的。
可此时的青炬却觉得亚力如山大。
毕竟,刚刚师祖说未极渊里面危险重重,青炬害怕自己分身乏术,不能够保护两个人的周全。
想了想,他下定决心地道:「师祖,弟子还有个请求。虽然不太妥当,但为了护卫大家周全,弟子不得不说。」
「青此不会去的。」青漓再次看穿了他的心思。
青炬松了口气。
青此师弟虽然练功勤勉,但修为确实不是很高。若真的遇到危险,别说帮自己保护帝姬了,不拖后腿已经算不错了。
只是说同门坏话,实在有点儿小人行径。所以,青炬本来是准备豁出脸去跟师祖提意见的。
此时,他倒是不用做这个坏人了。
青炬接着问道:「那师祖准备派谁去呢?若有人帮我,或许更能万无一失。」
青漓没回答他,却忽然问道:「青炬,你觉得圣神是个什么样的君主?」
青炬不明所已,只好道:「青炬并未有幸见过圣神。」
「虽未见过,但你觉得他是个滥杀无辜的君主么?」青漓接着问道。
青炬赶紧摇了摇头。传说中,圣神虽然冷漠疏远,却也算得上是秉公无私、奖罚分明,更别说滥杀无辜了。
「那便是了。」青漓笑了,「所以,我所说的危险,并不是来自于未极渊本身。圣神设下再多的禁制,也绝不会无缘无故伤人性命。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青炬恍然大悟。
是啊,未极渊的那些禁制,要么是用来考验继承者;要么是用来禁止别人入内的。又怎么会轻易伤人呢?
「所以你若是想要保护他人,需要提防的是那些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青漓神色严肃地道。
青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比如青此。」青漓淡淡地道,「他虽勤勉,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也算的上是秉公办事。但却始终最为看重自己的得失。」
青漓顿了顿,继续道:「他办错事儿,我不但未惩罚他,还变相地奖励了他,他心里自然起疑。为了自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参加竞赛了。」
青炬苦笑。他不得不承认,师祖虽句句诛心,但也句句都是对的。
「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越少人参加未极渊的竞赛便越好。」青漓接着道。
「弟子明白。」青炬回道。
「嗯。」青漓满意地点了点头,嘱咐道,「你看看这些宝物,考虑下还缺什么。若有需要的,我定会为你寻来。」
青炬失笑,眼前的可都是最顶尖的防御宝物了,他还能要些什么。
这样想着,他谢过青漓,便收了所有宝物,准备退出寝殿。
「青炬。」青漓却叫住了他,「记得要试试这些宝物,最好在众人面前,越多人看到越好!」
青炬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师祖的用意。
「青炬明白!」说着,他便退了下去。
第38章
晶莹的月亮, 挂在明净无暇的天空上。
身着黑色宽袍的身影仰着头,如痴如醉地看着那如玉盘般皎洁明亮的身影。
又是盛月之时啊。司尧心中嘆着,嘴角不自觉露出温和的微笑。
上个盛月, 司尧去往碎灵渊, 本来只是单纯地准备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却没想到获得了意外的惊喜!
司尧甚至记得, 白糖第一次看着自己的样子。那清澈的目光, 便如此时的月光一般,含着浓重的香甜气息……
第65页
「司本兄, 你现在已经不是掌事了。只有跟着我才有出路!」这时,一个低哑的声音打断了司尧的兴致。
司尧皱了皱眉, 看向悬停在半空中的魔乌。
魔乌打了个激灵, 连忙发出「扑撸、扑撸」的声响。立时间, 不远处的吵闹声变成了一个人的叫嚷。
「享策!」司羽门的前掌事司本叫嚷着, 「你倒是说话呀,干嘛领我到这漠嵇山来!这毫无灵气的地方, 能有什么出路!」
司尧皱了皱眉头, 知道再也找不回刚才的意境,便低声道:「罢了,罢了。先办正事儿吧。」
魔乌松了口气。
那个享策被血纵术所操纵。虽然,血纵术能保留傀儡生前的记忆和技能,但若不让它说话,它就不可能说服那个司本乖乖送上门来。
享策本来面无表情的五官,忽然又活泛了起来。
它眨了眨眼睛, 道:「司本兄, 你可听过一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司本怀疑地看着享策, 觉得他有些古怪。刚刚享策忽然变得面无表情, 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还是算了吧。」司本打了退堂鼓,转身就想要离开。
享策却也不拦,道:「司本兄,如今你的女儿翘儿不知所踪,你也被罢免了掌事之位。你觉得你还有出路么?」
司本苦着脸,停下了脚步。
他们父女俩,害得司禹出了那么大的丑。司禹最是睚眦必报之人,罢黜自己的掌事之位只不过是第一步,后面会有什么样的报復,司本连想都不敢想!
享策见状,露出诡异地笑容,继续道:「所以,你只能信我。」
「信你?」司本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你不过是个外门弟子,能有什么办法帮我?」
「呵呵。」享策神秘地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司本兄,你最近没发现,我的修为大涨么?」
司本上下打量着享策,确实发现他的修为高于从前,自己甚至看不出他到底到了什么境界!
「司本兄,你就不想知道我的秘密。」享策继续诱惑道,「就不想跟我一样,再也不用害怕司羽门,还能修为大涨么?」
司本动了心,只得跟着享策继续前行。
走不多远,司本便看到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少……」司本结结巴巴地道,「少宗主。」
司尧挑了挑眉,百无聊赖地道:「怎么,没想到是我?」
司本反应极快。他意识道,这司尧再没用,也是司羽门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自己如今得罪了司禹,若司禹再继承了如今天界第一大宗派司羽门,那么他走到哪儿都没有好果子吃。
与其当过街老鼠,还不如赌上一把!
这么一想,他立刻跪了下来,开始表忠心:「少宗主,您才是司羽门未来真正的主人。小的愿为您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肝脑涂地!」
司尧皱了皱眉,轻轻揉着耳廓。就是这声音,刚刚扰了他想糖糖的兴致……
只听司本继续道;「那个司禹算是个什么东西!他出身卑贱,根本没资格当司羽门的未来宗主。只有您,出身高贵,司羽门本就应该属于您。若您愿意……」
「够了!」司尧拧着眉头,喝道。
司本立刻噤声,但仍旧眼巴巴地望着司尧。
「你真的愿意投靠我?」司禹不在意地道。
司本立刻点了点头。
「很好。」司禹嘴角勾起笑容,微微抬起下巴,对着黑暗中道:「魔乌,让他了解一下,如何能投靠于我吧。」
司本顺着司尧的目光看去,却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场景……
只见刚刚还好好的享策,此可正用双手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脑袋!
再仔细看,享策的额头处,竟然出现了一道血痕。他那黑长的手指,伸进血缝里,正一点点地把皮肤拉扯开!
「不!不!」司本吓得摔倒在地上,拼命却又无力地蹬着双腿。
只见享策的面皮被他自己慢慢撕去。按道理说,享策此时应该满面鲜血,但他的伤口处却一滴红色也不见。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白色的头骨上,竟然还附着着一层又黑又浓稠的液体。
就在这时,一阵儿「扑撸扑撸」的声音响了起来,那附着在骨头上的黑色液体忽地沸腾了起来。而露着头骨的享策,也开始无意识地扭动起身子,向着司本走了过来……
「啊!」
司本吓得惊声尖叫,可享策已经走到他的身前,向他伸出了一只黑长的手指……
司本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拼命地摇着头。他的□□处湿了一片,连滚带爬地只想逃离这个恐怖的修罗场。
可是「扑撸、扑撸」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便一动都不能动了。司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尖利的爪子,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血纵术终于完成,两具傀儡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司尧长舒一口气:「终于清净了。」
魔乌扑棱扑棱翅膀,有些自豪。都是自己有本事,才总能让主人从烦躁转为高兴。
「把她带出来。」司尧吩咐道。
魔乌点了点鸟头。无数只黑鸟裹挟着一个女体,凭空出现在了半空中。
黑鸟消失,失去意识的女体滚落在司本面前。
司尧问傀儡道:「你知道,要怎么才能重新获得司禹的信任么?」
第66页
傀儡司本点了点头,机械地回答道:「杀了翘儿,然后昭告天下,是翘儿用邪法陷害了司禹。司禹找回面子,就会原谅我了。」
司尧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司本一把揪起地上的翘儿,拖着她就朝山下走去……
司尧看着那傀儡,对魔乌道:「我原本以为,要手把手地教这傀儡怎么做。却不想,他早已想好了对策。」
「呵呵。」司尧发出诡异的笑声,「你猜,他之前没这么做,是因为没有找到自己的女儿,还是因为不捨得?」
魔乌定在了半空中,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罢了。我们回去吧。」司尧移开目光,道:「若回去晚了,糖糖又该怀疑了。」
魔乌赶紧点了点鸟头。
刚走了一步,司尧又停了下来。
他颇有兴味地道:「等一下,若她再怀疑一次,你大可再次划破我的脸。那糖糖岂不是……」
说着,司尧舔了舔嘴唇,回忆起那美妙的感觉。
「那便等一等吧。」司尧兴奋地停在了原地。
***
泥屋内。
白糖看着一坨绿色近似圆形的东西,无力地嘆了口气。
为了做这块巴掌大的灵力蛋糕,她已经相当尽力了!
白糖先是从师父那里要来了很多的灵芝香草,然后把它们全部磨成粉末。
她又回忆着自己回来前所在的那个世界里,做蛋糕的方法,把它做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香草蛋糕。还是能补充灵力的香草蛋糕!」
白糖安慰着自己,把找来的红烛插在上面。一个生日蛋糕就完成了!
她合十双手,期待着司尧品尝这蛋糕的模样。
可白糖等了又等,月亮早已上了中天,却始终不见司尧的身影。
出去时,司尧只说想要散散步。怎么一去,却去了这么久呢?
不好的念头又浮现出来,白糖摇了摇头,告诫自己,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要再怀疑这个三番四次救了自己的人!
就在这时,破败的木门被推了开来。
一张满怀期待的脸,出现在白糖面前:「糖糖,我散完步了。」
「去了这么久,就只是散步?」白糖下意识地问道。
司尧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等待着白糖质疑的话。
白糖点了点头,却道:「阿尧,我今天给你做了点儿好东西!」
说着,她便把司尧拉到了桌子前。
司尧皱了皱眉,有些失望。糖糖若是不怀疑他,他又怎么能让魔乌出现,从而抓破自己的脸呢。
可还不等司尧细想,就见白糖把一坨奇怪的东西捧到了他的面前。
司尧皱了皱眉。只见那坨东西绿油油的,上面还奇怪地插着一根蜡烛。
「这个叫生辰蛋糕。据说,在上面点上蜡烛,再由寿星许愿之后,只要一下就能吹灭蜡烛,寿星的愿望便可成真了。」白糖开心地介绍道。
司尧心中那点儿自残的心思,因为白糖的一番话,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司尧喃喃着:「寿星?」
「对呀。」白糖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司尧,继续道,「过几日不就是你五千岁的生辰么?那日还有其他事儿,所以我们提前庆祝。」
白糖之所以记得司尧生辰的日子,一则是司羽门要在那天举行进入未极渊的竞赛;二则,父神定下的她和司尧的婚约,本来应该在这一日完婚。
「为何要庆祝?」司尧不解,「我本来不该出生。我若不出生,母亲就不会死。」
「胡说!」白糖面色沉了下来,斥道,「我才不相信这种胡言乱语。」
「你不相信,是我剋死母亲的?」司尧有些惊讶。
「当然!」白糖斩钉截铁地道,「阿尧,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你绝对没有害死你娘亲!」
「不是我害死的?」司尧有些茫然。
这是他一直相信的事儿。因为相信是自己害死了母亲,在父亲去除他灵根时,他甚至主动帮助了父亲。因为,他觉得那是自己应该承受的。
在失去了所有灵根和所有感情,只能体验到疼痛之后,司尧却仍然深深记得,是自己害死了母亲。
只是这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叫做悲痛了。他不在乎自己是否害死了母亲,更不在乎谁把自己害成今天这样。
他之所以还计划着一些事情,不过是因为活着太过无聊,而父亲又不允许他去死罢了。
可是今天,糖糖却这么坚定地告诉他,不是他害死了母亲!
「那母亲是怎么死的?」司尧轻轻问道。
白糖心中轻嘆,按照她的猜测,自然是司尧那个冷酷无情的父亲干的。
自从知道了司尧所遭受的事情后,白糖并不反对司尧找那些人报仇。她只是要防止司尧用毁天灭地的方式报仇而已。
可是现在说这个还太早。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就算司尧要报仇,也得先活下来再说。
所以,白糖只道:「我不知道。但当务之急,是你必须住进未极渊!所以,你才要吃了这块儿蛋糕。」
「我进入未极渊?」司尧歪了歪脑袋,仿佛从来都没都听懂白糖的话。
「嗯。」白糖点了点头,解释道,「你可知你生辰那日,司羽门要举行竞赛?」
第67页
司尧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他因为无聊而进行的计划,正是要在那天施行呢。
白糖没看出司尧的异样,接着道:「未极渊是为你而开,所以那天你必须在场。但是,司敖一定会找理由,不让你真地进去。」
司尧点了点头,贊同白糖的话。
他本来也没打算进去。若他进去了,岂不是就看不到外面的精彩了么?
「可是我有把握,凭他司敖,一定没有本事阻止你进入未极渊。」白糖自信地道。
「是么?」司尧若有所思地问道。
「圣神亲下的禁制,凭他一个金仙境,凭什么解得开。」白糖微微抬起下巴,自傲地道,「圣神当初允诺地,是谁能够打开那扇门,自然就只有那个人先进去了,其他人才能进。」
司尧有些为难。看来,他还得找些办法,才能留在外面看戏了。
看到司尧的神色,白糖以为他在担心,于是安慰道:「放心,我保证里面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我会和你一起进去!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赢得胜利的。」
「你和我一起?」司尧来了兴致。
白糖点了点头。
「好,我进去。」司尧立刻不纠结了。
「嗯。」白糖见他又振奋起来,便把那绿蛋糕再次捧了起来,「这东西虽然难看,但是对你真的很有用的。」
「需要我吃了它么?」司尧眨巴眨巴眼睛。
「先吹蜡烛许愿。然后吃了它。」
说着,白糖便捻了诀,把红烛点亮了。
司尧微微弯下腰,也凑近了红烛。透过火光,他一眨不眨地望着白糖的双眼。
「要怎么吃?」司尧的气息吹动着火焰,火焰跳动着,映在了那双漆黑的眸子中。
司尧忽然离这么近,让白糖有些紧张。她结结巴巴地道:「就……就吹了蜡烛,就可以吃了。」
「哦。」司尧满眼失望,「不应该像上次一样吗?」
「什么上次?」白糖不解。
「就是上次……」
说着,司尧那冰凉的手指,抵在了白糖的唇瓣上。
「用这里,餵着我吃。」
白糖急忙后退,手里的红烛也随之摇晃。那黄色的火焰在司尧的眼眸中不断地跳动,就像是白糖此时的心跳。
「不用那样!」白糖急急解释着,「这是增加灵力的灵草。不用那样的。」
「哦。」司尧直起腰,嘆了口气。
白糖伸长了胳膊,把蜡烛举到司尧面前,道:「赶紧许愿吹蜡烛吧!吹了就能吃了。」
司尧看着白糖,认真地对着红烛道:「我希望,糖糖可以像之前那样餵我药吃。」
说罢,还不等白糖反应,司尧便吹灭了蜡烛!
「蜡烛灭了!」司尧有些高兴,「我的愿望能实现了!」
说完,司尧便拿起绿蛋糕,又凑在了白糖唇边。
「什么跟什么啊!」白糖赶紧再次躲开。
司尧垂下眼睑,低声道:「糖糖,你说许愿就会实现,可是在骗我?」
「我!」白糖有口难辨,「不是骗你!只是这蛋糕并不是药啊!」
司尧愣了愣,不得不承认道:「确实不是药。」
白糖松了口气,道:「你现在可以吃了吧!」
司尧终于咬了口蛋糕,细细咀嚼起来。边吃着,他还边打算着,自己怎样才可以再次生病,让糖糖那样餵他真正的药呢?
第39章
一片轻纱薄雾当中,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片连绵不绝的楼宇亭台。
未极渊那扇巍峨耸立的大门前,众仙者各个翘首企足,恨不能立刻打开大门, 进去徜徉在那极度充沛的灵气中。
有仙者实在忍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 试探着伸手想要穿过未极渊外围的结界。却不想,那本来透明的空气, 却比石头还要坚硬。
「呵呵。」旁边的仙者嘲道, 「蠢货,这要是能让你过去, 那岂不是人人都可进入未极渊了?」
刚刚试探的仙者缩了缩肩膀,怯生生地道:「我只是想试试看, 有什么危险。这里毕竟是外围, 就算有危险应该也不会太厉害。」
「我都说了不用怕!」一旁的仙者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师兄, 我可是听说, 青漓神君为了确保自家弟子的安全,甚至把压箱底的神物都拿出来了。」刚刚试探的仙者胆颤心惊地道, 「你我这样的修为, 又没有宝物防身,万一未极渊里危险重重……」
「你若不想进去,我也不勉强。」一旁的仙者不想再听他动摇军心,斥道,「你看看今日参赛的人数比预期中少了这么多,就是因为他们怕死!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试探的仙者不再说话, 把目光投向几个大门派的弟子们。
也不能怪他胆小, 那几个大门派的弟子们, 要么是用各种宝物把自己武装到了牙齿, 要么是只派出一个本身就已经达到「仙境」修为的弟子……
像他和师兄这样,既没很高的修为,也没有什么宝物的,简直屈指可数。
试探的仙者再次看向那巍峨的亭台楼阁,心里祈祷着圣神能够仁慈一点儿,这未极渊里不要有什么取人性命的禁制才好……
另一侧,穿着一袭青衣的白糖,也仰头望着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
一时间,回忆纷至沓来,让白糖感慨万千。
第68页
「师姑,可是有些捨不得么?」和白糖并立的青炬问道。
白糖囧了囧,她还不太习惯那声师姑。但想想确实没有更好的称唿了,白糖也只能认了这个师侄。
「捨不得什么?」白糖反问道。
「眼见着,师姑的家就要被瓜分了。」青炬回道。
「呵呵。」白糖笑了笑,嘆道,「有亲人的地方才叫家。」
青炬一愣,随即贊同地点了点头。
「姐姐!」白糖眼睛一亮。
青炬顺着白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自信挺拔的身影。
「你去叫姐姐过来吧!」白糖小声地跟青炬说道。
青炬点了点头,朝云裳走了过去。
可当他跟云裳说了几句话后,云裳反而向旁边走了几步,离白糖更远了一些。
白糖有些泄气,她知道姐姐还没有原谅自己。
青炬无奈,只好再回到白糖身边:「放心吧。裳裳其实极为关心你,她肯定撑不了多久的。」
白糖望着云裳的背影,也只得点了点头。
这时,人群忽地骚动起来。
白糖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司禹带着司嵩,还有另一个女弟子,穿过人群走向未极渊的大门前。
那女弟子身材魁梧,肩膀又厚又宽,手臂甚至比一般女子的大腿还要粗。她走在司禹身前,把一切挡在前面的人都往两边拨拉。
有不少人认出这女子的身份,所以都敢怒而不敢言。
当他们走到接近大门的位置,只见那女子竟然把原来站在那里的,三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仙者也推了开去。
其中个子较高的仙者想要发作,却被一旁的同门拉住,然后往旁边站去。
那魁梧女子相当得意地瞪了他们一眼,便回头把司禹迎了过来。
司禹倒是仍旧錶现得风度偏偏,他抱歉地对那三个灰袍仙者点了点头,便顺理成章地站在了他们刚刚站的位置上。
「张丹亭?」白糖看着那魁梧的女子,喃喃道。
「嗯。」青炬点头,道,「没想到,司禹竟然带她来了。」
「她现在是司羽门的弟子?」白糖不敢置信地看看那女子,又看向一旁站着的三位灰色道袍仙者,「她不是庆云观的么,怎么会跑到司羽门去!」
「呵呵。」青炬苦笑,「她看上那司禹,所以改投了司羽门。如今,她叫司丹亭。」
「开玩笑吧!」白糖不敢相信,「她脑子里进水了么?好好的一派宗主不当,竟然跑去司羽门当别人的跟班?」
青炬表情奇怪,因为他听不懂「脑子进水」是什么意思。
但后面的话,他倒是听懂了,于是解释道:「她修为虽高,但也没有达到金仙境。所以在庆云观里虽是宗主,却要受几个大长老管制。但最重要的是……」
青炬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地道:「最重要的是,她曾经想用整个庆云观作为陪嫁,让自己可以嫁给司禹。后来被庆云观的长老们阻拦,她一气之下干脆脱离了庆云观,拜入了司羽门。」
「呵呵。」白糖苦笑,嘆道,「张道丰道长若是知道,该多伤心啊。」
看着张丹亭,哦不,是司丹亭望着司禹那炽热的眼神,白糖唯有摇头苦笑。
小的时候,因为司丹亭粗俗跋扈,白糖并不怎么待见她。但是看她竟然做出这种煳涂事儿来,白糖也不免唏嘘。
青炬忽然想到什么,小声道:「师姑,她可会认出你来?」
白糖摇了摇头,道:「父神虽然允许她随意进出未极渊,但是我住的地方,她并不能进来。而且她刚来的时候,我正好离家出走了。」
白糖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我回家,就听说她飞扬跋扈地总是欺负人,所以我就没和她正式见过面了。」
青炬听了,嘆道:「张道丰道长那么高风亮节的一个人,怎会有这样煳涂的女儿。」
白糖也颇为唏嘘。
在天界,她父神也就敬重过两个人。一个是青漓神君,另一个则是由凡仙飞升至上神的张道丰神君。
张道丰神君真正是怜恤仁慈,又刚正不阿。一度,白糖父神甚至想让他代替自己做那天下共主的位置。
可惜,在一次天魔大战中,张道丰神君为了阻止万魔涌向凡间,不惜用尽自身全部修为。最终他灵力耗尽,不得不选择化寂,消散在天地之间。
白糖父神感念他的牺牲,特地寻来他在修道前留下的唯一血脉,破例帮她在没有任何修行基础的情况下便飞升天界。
到了天界后,白糖父神指定她继承了庆云观宗主之位。而且还赠了许多宝物与她,甚至特许她能随意进出未极渊。
因为这些优待,再加上张道丰积攒的那些功德,张丹亭很快便升入了仙境。
白糖原以为,她会像她父亲一样,最终以凡仙出身,跻身于上神的行列,却不想她竟然这般自毁前程……
白糖感嘆:恋爱脑果然害人不浅。
「司禹这次特意带她来,恐怕是看上了她曾经可以自由进出未极渊的缘故。」白糖分析道。
青炬点点头,回道:「肯定如此。因为自从司丹亭入了司羽门,她在那里并不受待见,资源更是少的可怜。这几千年来,她的修为一直停留在上仙境,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白糖再次感嘆着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第69页
「旁边的那三位穿灰色道袍的,应该就是庆云观的吧?」白糖接着问青炬道。
青炬点了点头。
白糖撇了撇嘴,道:「看到曾经的宗主变成别人家的弟子,这心里得憋屈成什么样啊。」
可此时,那位始作俑者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只痴痴地望着司禹,道:「少主,你这次选了我同去未极渊,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是么?」司禹反问着,低声道,「但我见其他宗派的人看到你,也没多惊讶赞嘆。」
司丹亭脸色滞了滞,开始暗中责骂自己。从司禹第一次对她展露笑容时,她便对司禹情根深种。
自此,她便留意着司禹的一举一动。司丹亭自负,在天界没有比她更了解司禹的人了!
前阵子,因那叫翘儿的妖女使了邪法,使得司禹在众宗主面前丢了脸面。
虽然翘儿被自己亲爹大义灭亲,司禹的名声也得到了一定的恢復。可他现在仍旧需要别人的羡慕与仰视,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这样想着,司丹亭便高声自吹自擂起来。
「司嵩,你可知未极渊最美的地方是哪儿么?」司丹亭大声嚷道。
司嵩和周围的仙者们一听这个,都立刻来了精神。谁都想在进去之前,多了解未极渊一些。
司嵩赶忙配合道:「还请小师妹讲讲?」
「自然是后园的灵湖了。」司丹亭颇为得意地讲道,「那里有一颗巨大的灵棉树,上面结的灵棉果多的都没人吃,任它们掉在地上,都被一些灵物捡了便宜去。」
众仙者听了这个,一个个眼中露出精光。谁不知道灵棉果能直接提升气海内的灵气,那可是几百颗上等灵石都换不来的好东西!
「唉,能进未极渊就是不一样啊。」有人赞嘆道。
可司丹亭只向着司禹卑躬屈膝地道:「少主,若您愿意去灵湖,属下愿意为您指路。」
周围众人向他投去羡慕的目光,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能够让这个已达上仙境的前宗主,对他如此言听计从。
可司禹却没注意这些。在司丹亭提起灵湖的时候,他便侧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白糖……
白糖自然也听到了灵湖二字。她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那片粉色的花海。只要有风吹过,灵棉果会叮铃作响,而粉色的花瓣也会随风飘落……
白糖回想着那场景,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忽然间,白糖感觉到一束让她不自在的目光。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司禹探究的眼神。
司禹微微一笑,算是向白糖打了招唿。可白糖却没回应,装作没看见似的看向别处。
别人还在羡慕着司丹亭熟知未极渊里的状况,司禹却用眼神示意着司嵩。
司嵩点了点头,这事儿他最拿手了!
他用那公鸭似的嗓音,对着旁边三个庆云观的弟子嚷道:「哎哎,庆云观的,你们的前掌门在此,你们难道不用行礼么?」
「嵩儿,不得无礼。」司禹不咸不淡地斥责一句。
司嵩撇撇嘴,转向司丹亭:「小师妹,你觉得是我司羽门好,还是他们庆云观好呢?」
司丹亭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见司禹也看向了她。
司禹从未用这种期待的眼神看过她,司丹亭只觉得自己心跳地飞快:「自然是司羽门更胜一筹。」
「我就说嘛。」司嵩得意地道,「毕竟是出身不正,由蝼蚁一般的凡人所创建的宗派,能有什么好!」
此话一出,周围仙者们一片譁然。少数仙者摇头苦笑,觉得司嵩太无礼了,可绝大多数仙者竟也露出贊同的神色。
甚至有人附和道:「都说,上樑不正下樑歪,这话一点儿都没错。创立宗派的宗主就是个凡人,这个宗派还能有什么好。」
此话一出,庆云观的三位弟子更是羞愧地埋下了脑袋。
白糖诧异。她父神还在时,天界便有歧视仙者出身的毛病。但当时的情况是,只要修行者本身修为够高,旁的人便不敢造次。怎么现在,这些低修为者竟然敢议论起上神的出身了?!
还没等白糖询问青炬,司禹忽然带着司嵩和司丹亭朝白糖走了过来。
「仙子果然厉害。」司禹笑着道,「短短时间,仙子竟成了青漓神君的亲传弟子。」
「过奖,过奖。」白糖随意应付着。
司禹他们一过来,众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了白糖和青炬的身上。
「呵呵。」就听有人冷笑着道,「这漓溪阁也是没人了。竟然派了一个凡仙,和一个筑基期的过来。就算有再多宝物,又有什么用。」
白糖看向青炬,青炬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仿佛没听到那刺耳的声音。
司禹也像是没听到其他声音,接着道:「百糖仙子,我这位师妹,她对未极渊颇为熟悉。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进去,或许能够走的更远一些。」
此话一出,周围的仙者们嫉妒的眼睛都快发红了。
而司禹却不受影响,只仔细观察着白糖的神色……
「赶紧答应吧。」司嵩阴阳怪气地道,「你们虽然宝物多,但未极渊以前可是圣神地地界。什么宝物都抵不过他老人家的禁制的。」
「不必了。」白糖不想跟他们废话,干脆地拒绝道。
「呵呵。」司嵩冷笑,「你不会指望着你旁边这位吧。」
第70页
司嵩丝毫不顾及青炬修为比他高出许多,也不顾及这是大庭广众之下,轻蔑地道:「蝼蚁般的出身,他根本靠不住!」
「你放屁!」还没等白糖出声,云裳却沖了过来,「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以下犯上,你是想干什么?」
云裳出身高贵,脾气火爆,司嵩也不敢跟她正面对抗,默默地退到了司禹的身后。
「云少宗主,何必动气呢。」司禹微笑着,道。
「哼。」云裳冷哼一声,「你们司羽门就是这么教育弟子的么?」
司禹慢条斯理地回道:「青炬仙君虽是凡仙,但已达仙境修为。嵩儿确实不应如此无礼。」
听到司禹再次提起「凡仙」二字,周围便有「嗤嗤」的笑声传来。
「但嵩儿也是好意。」司禹继续道,「他只是为了这位凡仙仙君和百糖仙子的安危考虑。」
「你!」
云裳气得小脸通红,立刻想要冲上去和司禹打一架,但却被青炬拦了下来。
青炬从小就被嘲笑出身,他早就习惯了。可云裳每每听到,倒是比他自己还要在意。
司禹却丝毫不让,继续道:「云少宗主,你……」
就在这时,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一连串的「哌哌哌」声。
司禹脸色瞬间大变,而众仙者的目光也从青炬身上移到了司禹身上。
「哎呀!世侄,莫不是你的邪咒还没解吧?」白糖眨了眨眼,问道。
司禹皱眉,看向白糖。
「世侄,要不你再说几个字,让我们分辨分辨。看看到底是你发出的声音,还是别处的声音。」白糖戏嚯地道。
所有人都紧盯着司禹的嘴巴,想要亲自见识一下传闻中令人捧腹的场景。
司禹面色严肃,几次张嘴却都不敢再出一声。上次那丑出的刻骨铭心,让他到现在还有些后怕。
「少主,宗主他们马上就来了。」司丹亭赶紧道,「我们准备迎接他老人家吧。」
司禹点了点头,又看了白糖一眼,才转身离开。
而司丹亭也并不是撒谎,只见几位宗主出现在半空中,然后落在了未极渊的大门前。
第40章
司敖今日一身白色华服, 显得格外气势非凡。
他扫了一眼众人,高声道:「各位道友,未极渊乃圣神昔日住所。圣神慈悲, 特在今日允准我等入内修炼。」
司敖顿了顿, 继续道:「大道,乃人人可行之。所以, 未极渊绝不为我司羽门一门所独享!」
「司宗主大公无私!「有人声音高声道。
其他仙者们也点头称是。
等众人回归平静, 司敖才继续道:「各位,让我们见识一下未极渊真正的面目吧。」
说罢, 他拿出一个黑色椭圆形的东西,然后径直朝未极渊的大门走去。
「息囊!」白糖心中冷笑, 司敖也是下了血本。息囊这么稀有的宝物, 竟然也被他找了出来!
其他仙者见状, 大都没认出那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所以多显露出疑惑的神色。其实,进入未极渊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并没有人打断司敖的动作。
白糖和站在大门附近的青漓对望了一眼, 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看好戏的笑容。
正如白糖所料,司敖连司尧的名字都没提,更别说让司尧进入未极渊了。
而那息囊倒也是个上古神物。只不过这神物并无多大威力,倒更像是高级点儿的息元术。
在天界,只要灵气充足,那么改变容貌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儿。但很多机关,并不认容貌, 反而会感知对方的气息。
息元术就是把一个人的气息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去, 但这法术持续时间较短, 而且所移挪的气息并不完整。
但是息囊, 不但能捕捉一个人的全部气息,并且还能模仿产生源源不断类似的气息。而使用者,便可以用这气息完全伪装成另一个人了。
司敖大概是想用它装盛司尧的气息,然后使自己伪装成司尧,好让那扇大门打开。
白糖只觉得好笑。
这司敖司禹父子俩倒真是亲生的,连选择投机取巧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前几日,为保万无一失,白糖还是去找了师父青漓,请他确定司尧能够顺利进入未极渊。
跟师父提到司尧时,白糖本来还有些忐忑,害怕师父质问事情的缘由。可师父只是让白糖答应了,无论如何都要先确保自己的安全,然后就再没说什么了。
当日,师父还跟她讲了司禹出丑的事儿,让她提防这父子俩寻机报復。
白糖才不害怕他们,只是有些后悔没有拉着司尧一起去看热闹!
不过,今日这热闹她肯定不会错过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反过来也一样。他们一样自以为是,以为轻易就可以骗过比自己修为高得多的人……
只见司敖拿着息囊,走到离大门还有一丈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白糖等待着,想看看司敖到底有多忌惮司尧!
若他真的铁了心,怎么都不愿让司尧出来,那么他就一定会採取更加激进的措施企图矇混过关。
这样一来,就有好戏看了。
可司敖并没有他儿子那么蠢,似乎还是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所以在外人看来,他只是捧着一个黑色的东西,站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低头凝思……
第71页
这时,青漓竟然站了出来,微笑着道:「司宗主,我知你对圣神心怀敬意。但大家也都等得很久了,你的敬意,想来圣神已经收到了。也是时候请出少宗主了。」
司敖脸色变了变,沉默了片刻,但还是就坡下驴地道:「上神所言甚是。」
白糖有些失望,师父出来的太快了!
那司敖看起来就是个不撞南墙不死心的人,他说不定还想试试其他方法呢。
白糖最了解自己的父神了。若只是没有威胁地试探,父神自然懒得理会。但司敖若是准备用强,那自然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可师父这么快就让他放弃了,白糖自然没有好戏看了。
不过,这倒是保证了司尧能够正式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糖长出了一口气,等待着司尧的到来。
除了司羽门的弟子们,在场的其他仙者,大多处于迷茫之中。
甚至有人问道:「司尧是谁?」
他身边的人摇摇头。而有知道一二的,也看向司禹的方向,不敢多说话。
司禹的面色铁青。父亲怎么能让那个邪种出来呢?这让他如何自处!
司禹看了眼司嵩,司嵩立刻会意。
「就是那个害死自己生母的邪种!」司嵩冲着刚刚提问的人,说道。
败坏司尧的名声,这事儿司嵩早就轻车熟路了。
只是之前他们的策略是,在那些人微言轻的低修为者之中散播谣言,但却让司尧在天界主流仙宗的视野中,逐渐消失……
听到司嵩的污衊,白糖心中冷笑。她倒要看看,司羽门要怎么圆如此无稽之谈的谣言。
果然,有仙者不明所已地问道:「什么叫做邪种?」
司嵩惊慌失措地看了看司禹,想要他示下,自己该如何解释。
司禹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咬着后槽牙保持沉默……
白糖抿着唇,差点儿笑出声来。
像「邪种」这样没有出处的污衊。除了司尧那样,从小就被自己父亲虐待打压的人,还有想要攀附司羽门的势利之徒会相信之外,也就只有没见过世面又无知的低修为者会相信了!
见没人回答,其他人也不敢再追问,一片寂静中,一个身着白袍的年轻男子出现了……
白糖看到司尧,也愣了一愣。稍早前,白糖曾经嘱咐司尧,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一定要表现地像个病弱贵公子的模样。
当时,白糖怕他演不像,还特地给他解释了许久,病弱公子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
可是看到此时的司尧,白糖只想感嘆,他这演的也太好了!
面上,他对着白糖的那丝懵懂和撒娇的神态,消失地无影无踪,没留下任何痕迹。
只见司尧肩臂单薄,但身形却挺拔如松柏。
而他那双黑色的眸子清澈而温和,额头上沁出一层晶莹剔透的细汗。而那薄如蝉翼肌肤,苍白到几乎透明的地步。
虽显出些病态,但在一身偏偏欲飞的白袍衬托下,他就像是冰雪雕成的人儿,完美又脆弱。让人面对他时,恨不能摒住唿吸,生怕自己的气息会伤到这冰雕似的人儿……
司尧缓缓向大门前走着,步伐缓慢却又坚定。
走了几步,他顿了顿,用力忍住了咳意。可清冷玉色的脸颊上,立刻便憋出了浅浅的一层薄红。
当司尧咳嗽时,不少望着他的女仙都倒吸一口冷气,有几个甚至做出要冲上去扶助他的姿态……
在众人的注视下,司尧终于走到了司敖的跟前。
「父亲。」司尧的声音不大,但却如珠落玉盘般的清晰。
司敖也是演戏的好手,赶忙扶助了司尧,道:「尧儿,你身体虚弱,爹爹本身不想劳烦你的。」
「父亲,身为少宗主,司尧应当为了宗门万死不辞。」司尧淡淡地道。
「啊,身体都这么差了,却还想着宗门,真是深明大义啊。」一女仙怜爱地看着司尧,嘆道。
一旁的司禹脸色已经如锅底一般黑,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
司敖的神色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只道:「尧儿,那你便来试一试吧。希望不要辜负圣神的期望。」
司尧点了点头,站在了司敖刚刚停下的位置。
他抬头看了看那扇巍峨的大门,然后向前迈出了一步。
顷刻间,本来紧紧闭合的大门发出「吱扭」的响声,然后慢慢打了开了。
先是一股令人迷醉的香味传了出来。这香味带着淡淡的泥土清香,里面又混合着一股浓烈的甜蜜花香。
紧接着,刚刚打开的门缝中飘出粉白色的花瓣。瞬间,大门前的广场上就变成了花的海洋!
「太美了。」
所有人都赞嘆着,却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除了白糖!
这分明是母亲最喜欢的「合蘼花」的花瓣和香味。据白糖所知,父神母神第一次便是定情于这合蘼花之下。换句话说,白糖很可能就是在这花海中「产生」的……
大门已经完全敞开,众人向内望去。可门里白色的雾气极为浓重,除了源源不断的花瓣,什么也看不清。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玄机。
司尧用手虚掩自己的薄唇,又咳嗽了几声。他微微转头,看向白糖的方向。总之白糖不进去,他也不进去。
「尧儿,你身体虚弱,赶紧去歇息吧。」司敖仍不想让司尧进入未极渊。
第72页
司尧虽后退了几步,却没离开:「父亲,我稍微休息片刻便好。」
司敖皱了皱眉,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见青漓又站了出来。
「司宗主,如今大门已开,该是他们年轻人展露身手的时候了。」
众人一听这话,都立刻来了精神。而门内香甜的气息和美丽的场景也削弱了他们的戒心,有几个宗派的弟子们也身先士卒地站了出来。
他们先是向各位宗主们行了礼,便迫不及待地闯入了那片浓郁的灵气中。
很快,他们的身影便被白色的灵气所湮没,但并未发生什么危机。这一下,各个宗派的弟子们都蠢蠢欲动起来。
「青炬,姐姐。」白糖赶紧对身边的两人道,「你俩牵着手进去!」
「糖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云裳不解,「我和炬儿可差着辈分呢!」
青炬倒是没出声,但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白糖拉起两人的手,把它们交叠在一起,急急道:「别问那么多了,总之想要通过那扇门,就照我说的做。」
说罢,白糖不再给云裳质疑自己的机会,便向司尧的方向跑了过去。
她来到司尧附近,看向青漓。
青漓会意,却转向一旁的云苍道:「云宗主,你看今日进去的小辈们都会遇到什么样的考验?」
云苍也即刻便明白了青漓的意思,配合道:「神君和圣神一向交好,不如神君试着猜上一猜?」
此话一出,立刻吸引了门前所有宗主们的注意力,包括那个一直盯着自己大儿子的司敖。
白糖见状,急忙拉起司尧的手向大门内走去。
触碰到柔软温暖的肌肤,司尧嘴角勾起熟悉的笑容,然后反手把白糖的小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白糖愣了愣,却没任何迟疑,而是任由司尧牵着,两人一起走进了浓重的白雾中。
白糖和司尧都没注意到,司禹的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俩的一举一动,一刻都没有放松……
看着白糖和司尧手牵着手,消失在大门内。司禹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皱着眉,思索着什么……
「少主,我们不进去么?」司嵩问道。
司禹点了点头,示意他向前走去,然后自己却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司丹亭。
三人一齐走进大门之中,刚走了几步,他们便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周围的灵气不但不能被吸入丹田,反倒渐渐凝固起来!
司禹一惊,迅速地牵住了司丹亭的手。
司丹亭先愣了一瞬,随即露出狂喜的神情。
可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并没有消失,司禹看向司嵩,随即捻诀催动灵剑……
转瞬间,司嵩便被一剑穿胸。他瞪着大眼,致死都不明白,少主为何要杀自己!
「少主?」即使处于极乐中的司丹亭也有点儿震惊。
司禹却面不改色地道:「这通道只能通过两人。我只能选择护你周全。」
「少主。」司丹亭感动的泪流满面,「你真是对我太好了。」
「走吧。」
司禹不再耽搁,牵着司丹亭继续向前。那骇人的压迫感果然没有再出现。
只是越走,司禹便越觉得莫名其妙地满足。到了最后,他只想牵着司丹亭的手,永远地留在这里。
司禹转身看向司丹亭,把她那厚实的身子拥在了怀里……
第41章
白糖觉得冷。
她试着蜷缩起不停抖动的身子, 却发现自己早已团成了一个球。
可还是冷!
白糖再也睡不下去了。她睁开双眼,缓缓坐起身来。
周围黑漆漆的,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钻进白糖的鼻腔。
这是哪儿?这是白糖第一个想法。
我是谁?这是白糖的第二个想法。
一瞬间, 白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白糖知道, 自己叫姚四,是姚家镇姚大海的第四个女儿。而这黑漆漆又充满霉味的屋子, 不但是她家的灶房, 更是她睡觉的地方。
白糖皱了皱眉,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她摸索着找出火镰, 打亮了它,照亮了自己身前的一小块儿地方。
首先映入眼帘的, 就是自己那如柴火棍一般的手指头。那双手黑黢黢的, 瘦得几乎皮包骨头, 最可怕的是手背关节处, 还有许多红肿流脓的冻疮,
白糖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她记得自己睡觉前只喝了一碗有几粒米的米汤, 也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入睡, 不然再过一个时辰,她就要起来给全家烧水做饭了!
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到底哪儿不对呢?白糖看着枯瘦的手指,忽然觉得它们并不是自己的手指!
「作死呢!」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大半夜的不睡觉,浪费什么烛火!」
白糖吓得立刻熄灭了火镰, 把自己缩进了薄薄的破被子中……
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生怕那声音下一刻就在她的头顶炸响。
可声音的主人并没有出现。白糖就这么蒙着被子熬呀熬……
理智上, 她知道自己应该抓紧时间再睡一会儿。可情感上, 一种莫名其妙的陌生感却越来越强烈。
对自己身体,对周遭一切,甚至对自己现在所产生的恐惧,她都觉得极其的陌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3页
白糖思索着,渐渐开始意识模煳。
就在这时,一阵鸡鸣声传来。白糖的身体像是上了发条般,「腾」地一下就跳了起来。
白糖熟练地把铺盖捲起来,放在了柴堆后面。然后她又拣了几根木柴,拿起斧头,来到了院子里。
白糖枯瘦的手臂却充满了力量。她一下下举起沉重的斧子,噼好的柴禾很快就堆成了小山状。
紧接着,白糖便开始烧火作饭……
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仿佛这些事情,白糖已经做过无数遍。
身体的疲累,让白糖没功夫想别的,夜里那突如起来的陌生感也离她越来越远。她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她每天的日常。
早饭做好了,姚母也抱着弟弟也从卧房中走了出来。
白糖急忙把手在自己破旧的衣服上抹了抹,然后冲到了姚母面前。
姚母边把孩子塞给白糖,边数落道:「你昨晚干嘛呢!你等着你爹一会儿收拾你。」
白糖不自觉地抖了抖,但还是稳稳地接过了弟弟。
一张破旧的四方桌前,白糖把碗底最稠的米粒舀出来,餵进自己怀中的小男孩口中。可小男孩似乎吃饱了,「扑哧」一声,又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喷地白糖满脸都是。
「行了,他吃饱了。」姚母抱过孩子,道,「你赶紧把这些收拾了,你爹一会儿起来了还要吃饭呢。」
白糖把剩下的米汤一饮而尽,然后快速地把桌子上的碗盘收拾好。
这时,她才发觉脸上还有刚刚弟弟吐的残羹剩饭。白糖打了盆水,想要清洗干净。可当她用手把米粒从脸上扣下来,却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从昨晚到现在,她不过喝了两碗米汤而已……
正当她忍不住要把米粒放进嘴里时,一个厚实的巴掌敲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白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眼前黑了又黑!
只听姚大海粗野的声音在她头顶炸响:「赔钱货!你昨晚作死呢!那火镰不要钱么,让你那么用!」
白糖根本不敢狡辩,只用双手抱着脑袋,瑟缩着向后退去。
「赔钱货!」姚大海又啐了一口,这才趿拉着鞋,向大屋走去。
一进大屋,姚大海看到正对着自己「咿咿呀呀」的姚弟,便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在他的逗弄下,小男孩发出「咯咯咯」的天真笑声。
院子里,白糖站在那里,也忘了头上的疼痛,只呆呆地望着屋里的场景。
「还傻楞着干嘛,不赶紧给我端饭去!」姚大海吼道。
白糖立刻反应过来,急忙向厨房跑去……
「哎呀,孩子大了,你可别对她这么凶。」一旁的姚母假意劝道。
「哼。跟傻子一样!不厉害点儿,她根本听不懂人话。」姚大海冷哼道。
「谁说四儿傻了,她可是和她三个姐姐一样,越长越漂亮了呢。」姚母意有所指地道。
姚大海愣了愣,无意识地喃喃道:「四儿今年也有十四了吧。」
姚母两眼放光,赶紧点了点头。
「可是,她是小衫留在我身边的最后一个孩子了。」姚大海还有些顾忌,「而且,小衫是为了生她才去的。临去前,特意嘱咐我,让我好好照顾四儿呢。」
「呵呵。」姚母冷笑,「原来你还惦记着你那死鬼前妻啊。那你倒是去阎罗殿,把她叫回来让她替你生儿子呀。」
姚大海闷着头,不吭声了。
「你那死鬼前妻,就因为生她咽了气。这个丫头,可是晦气的很。」姚母添油加醋地道。
可姚大海仍旧勾着头,没有说话。
姚母见状,转了转眼珠,继续道:「村东头,好像有几亩良田要卖。」
姚大海仍旧勾着头,但手指动了动。
「那几亩良田,就在咱们之前买的田地边上。」姚母说道,「若那片地都归了咱们,一年的租子得多出多少啊。」
姚大海抬起头来,眼中也冒出精光:「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赔钱货有这点儿价值,也算她的福气了!」
姚母喜笑颜开:「当家的英明!咱已经有三回经验了,这回咱可得卖个好价钱!」
「嗯。」姚大海认真地思考道,「要说卖上价,那还是得往都府那边去。」
「都府?」姚母有些诧异。
「嗯。」姚大海点了点头,「我听说都府那儿,有家叫做百花楼的窑子,他们要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出手可阔绰着呢!」
「你知道得倒挺多。」姚母阴阳怪气地道。
「哎呀,你这个婆娘真小心眼。」姚大海打着哈哈,「我这不是早早打探着,就为了给你们母子俩多挣几亩地么。」
「呵呵。」姚母冷笑,「人家大窑子,伺候的都是贵族老爷,能看上四儿那样的?」
姚大海挤挤眼睛,道:「媳妇,这不就需要你出点儿血了么?」
姚母警惕起来,嗔道:「你这没良心的,又打得什么鬼主意?」
还没等姚大海回答,白糖便端着新做的早饭回来了。
她战战兢兢地把早饭放在桌子上,正准备出去,却听到姚大海在叫她的名字。
「四儿,过来。」
白糖不敢置信地转过身来,看到正和颜悦色对着自己的姚父。
「过来呀!」姚大海耐着性子道。
第74页
白糖愣了愣,缓慢向姚大海蹭去。
谁知姚大海一把拉起她的手,把她拽到了自己身前。
「这手也太粗了。」姚大海上下打量着女儿,道。
「爹?」白糖也觉得自己的手太丑了,想要把手从姚父的手里抽出来。
可姚大海的手像钳子般,让她不能动弹。
「爹一会儿去集市上给你买点儿膏子,你抹抹就好了!」姚大海说道。
白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以后家里的事儿,你都不用做了!」姚大海吩咐着,「这些事儿,就由你娘去做吧。」
「大海!「姚母颇有些不服地叫道。
姚大海瞪了她一眼,她也只得道:「是啊,四儿。家里的事儿就交给我吧。你以后都不用做了。」
「哦。」白糖虽应了一声,但那声音跟蚊子叫似的。
「那……」白糖结结巴巴地道,「那我多点儿去田里帮忙吧。」
「田里的话,咱家僱佣的那帮短工也能做了。你也不用去了。」姚大海爽快地道。
「爹,你不是说,让我以身作则勤快点儿干活,才能让那些短工没有藉口偷懒么?」白糖喃喃问道。
「唉,你这不是长大了么!」姚大海亲切地拍着白糖的手背,道,「姑娘家长大了就要好好休息,好好保养身子。」
白糖看着姚父那亲切的笑容,一时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第42章
一转眼, 三个月过去了。
日上三竿,白糖才缓缓睁开眼睛。她坐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环顾四周, 看着明净温暖的屋子, 白糖再次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三个月,白糖只觉得自己生活在天堂一般。
她从那脏乱阴冷的灶房, 搬到了这虽小却干净的厢房。她既不用干家务, 也不用去田里风水日晒。除了偶尔帮忙看看弟弟,白糖几乎什么都不用干!
更夸张的是, 爹爹不但让继母给她做很多好吃的,甚至给她买了许多只有大家小姐才能用到的胭脂水粉。
而最让白糖在意的是, 这三个月来, 爹爹不但很少跟她发脾气, 还常常对她嘘寒问暖。
这是从她懂事儿以后, 白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父爱!
以前,每每看到爹爹对着弟弟有说有笑的样子, 她都会想, 只要爹爹也能这么对自己,那让自己干再脏再累的活,她都愿意!
现在,白糖终于体会到了以前求之不得的父爱,所以她格外珍惜。
她本来想多干些活,来回报爹爹,可爹爹却再三交代, 让她一定要像大家小姐一样, 十指不沾阳春水!
没办法, 白糖只能跟村东头的李奶奶, 学学大家小姐才会的刺绣,想着再过几月便是爹爹的生辰,到时候她就能送爹爹一副亲手绣的松柏长青图。
这么想着,白糖叠好被子,开门房门,准备去打水。
可在大屋的姚母,一听到白糖房门打开的声音,就立马喊道:「要打水洗漱么?你等着就行……」
白糖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三个月,她这位继母,竟然也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虽然,白糖时常都能感觉到继母的不忿,可每每爹爹跟她恳谈过,她都会继续体贴周全地照顾自己。
白糖也和爹爹提过,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又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完全可以帮助家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可爹爹却不同意,说以前忽略了她,才让她过的那么辛苦。她以后只要好好享受,把自己养的细皮嫩肉的就好。
白糖无奈,也只能遵照爹爹的吩咐了……
胡思乱想间,继母已经端着一盆水来到了白糖的房间,而爹爹也捧着一个厚厚的包裹跟在后面。
「爹爹?」白糖有些诧异。
「四儿。」姚大海泛着油光的脸上满是笑意,「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白糖有点儿懵,摇了摇头。
「今日,可是你十五岁的生辰!」姚大海笑着道。
白糖心里「咯噔」一下,她从来没有过过自己的生辰。
有一年,爹爹和继母给弟弟过生辰,又是好吃的又是新衣服,白糖羡慕的不得了。后来,她没忍住,去问了爹爹,自己可不可以过一次生辰。
可爹爹当时就黑了脸,抄起笤帚就打了她一顿。爹爹还骂她,说她得多没良心才想着过生辰!
因为,若不是她的出生,她生母小衫就不会死。而爹爹也不会要再花一笔聘礼,去把继母娶回家。
自那以后,白糖便再也不敢提生辰的事儿了。而且,在那以后,每每干活干得快累死的时候,白糖都会想,这是自己应该得到的惩罚!
可是今天,爹爹怎么主动提起生辰的事儿了?白糖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爹新给你买的衣服,你赶紧换上。」姚大海把包裹塞进了白糖的怀里。
「哎呀,那肯定要先洗漱,再换衣服?」继母嗔道,「不然弄脏了可怎么好?」
「对,对。」姚大海又把包裹拿了回来,道,「赶紧洗漱吧,水还温着呢。」
「哦。」白糖反应过来,赶紧洗漱起来。
洗了把脸,白糖抬起头来。透过面前的铜镜,白糖发觉爹爹和继母正含笑望着自己。
白糖吓了一跳,道:「怎么了?」
「我们四儿,真是漂亮。」姚大海的嘴都快裂开了。
第75页
「可不是么,不比镇子上怡红院的花魁差!」继母也满脸都堆着笑。
白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不喜欢继母把自己这么比较。
「哎呀,时间不早了。」看到白糖又在发愣,继母急道,「赶紧把衣服换上,再施点儿脂粉。还要赶路呢。」
「赶路?」白糖不解,「我们要去哪儿?」
姚大海喜笑颜开地道:「四儿,今日你就是个大姑娘了。所以,爹爹准备带你去都府瞧瞧!」
「都府?」白糖不敢置信,长这么大,最远她也就去过镇上,「我们是要去卖什么东西么?」
可刚问完,白糖就觉得不对。此时又不是收穫的季节,他们家有什么可卖的,要跑那么远呢。
「唉,你爹都说了,是为了让你瞧瞧,增长增长见识。」继母赶紧道。
「哦。」白糖点了点头,但心中仍有些疑惑。
「行了,别废话了。」姚大海有些不耐烦了,「赶紧把衣服换上。」
听到爹爹语气不善,白糖再不敢耽搁。她接过包裹,打开了它。一件刺有牡丹的粉色衣裙,展现在白糖面前。
「好看吧。」姚大海又恢復了笑脸,「牡丹可是花中魁首,最配我们四儿了。」
「我可以穿这个么?」白糖抚摸着那丝滑的衣料,不敢置信地道。
「当然,快换吧。」姚大海道。
白糖感激地看了眼爹爹,便准备换衣服。
可她发现,爹爹和继母仍旧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白糖觉得他们的目光有些瘆人,道:「我……我要换衣服了。」
「换呀!」姚大海皱了皱眉,不明白白糖的意思。
「爹爹,你们……你们是否可以出去一下。」白糖喃喃道。
姚大海有些不悦:「唉,你咋毛病那么……」
「走吧,走吧。」继母拉着姚大海走了出去。
关上门,继母才悄声道:「她这样,才是个雏儿应该有的样子!」
姚大海听了这个,一张不耐烦的臭脸才温和了些……
马车上。
今日天青起朗,温和的春风吹拂在白糖脸上,使她额前的髮丝不听话地轻轻摆动着……
白糖有些痒,她放下了马车窗户的帘子。
一转过头,她便看到爹爹含着笑意的目光:「四儿,你是真的好看!」
这不知是爹爹今天第多少次夸赞她了。被自己爹爹肯定了这么多次,白糖心里跟抹了蜜一样甜。她有些害羞地垂下了头……
有韵律的摇晃,不一会儿便让姚大海打起了瞌睡。他跟白糖说了一声,便自顾自地睡去了。
白糖又看了会儿风景,也觉得有些困意,便拿手臂当正头,趴在一旁的小几上睡了起来。
就这样,白糖和姚大海醒一阵儿,睡一阵儿,到了天将将擦黑之时,他们终于到达了都府。
都府真热闹啊,到处灯火通明。白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看花了。
街上的灯火照亮了白糖的脸颊,刚刚醒过来的姚大海忽然叫了起来:「你的脸怎么了!」
白糖一惊,用手蹭了蹭脸颊,却不想,脸上的胭脂被彻底蹭花了。
「哎呀,别蹭了!」姚大海火道,「你个蠢货,越蹭越多!」
白糖不敢再动,怯生生地望着爹爹……
「算了算了。」姚大海不耐烦地道,「先去我住的客栈收拾一下吧。」
说完,姚大海便让车夫换了个方向。
到了客栈,姚大海便让白糖赶紧把自己收拾干净。
白糖不解:「爹爹,都这么晚了,我们一会儿还要出去么?」
姚大海愣了愣,马上道:「自然还有去处,你就别多问了。」
白糖只好按照爹爹的吩咐,再次抹脂上粉。
收拾完毕,姚大海又领着她坐回了马车上。
这回,他们径直朝着一条最热闹的街市走去。
白糖看着沿街的景色,只见街道上走的大多都是男子,街道两旁的建筑上,挂着各色各样的大红灯笼,还有不少穿着清凉的女子站在大门前搔首弄姿……
白糖立刻反应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急忙放下帘子,不敢再向外看。
她不知道,爹爹为何要带着她来这种地方……
好在,他们的马车并没有即刻就停下来。
渐渐地,车外的嘈杂声消失了,白糖心中的大石也放了下来。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姚大海眼露精光,急忙下了车。
白糖也想跟着下去,却听到自己爹爹奉承别人的声音:「李妈妈,您亲自来接啊。」
白糖愣了愣,停下了下车的脚步……
「姚大海,你在信中把你闺女夸得跟仙女似的。我不得亲自看看。」李妈妈声音柔媚,听得白糖都觉得浑身酥麻麻的。
「四儿,赶紧下来。」姚大海招唿道。
白糖不敢再多想,急忙下了车。
此时,他们位于一条昏暗的小巷内,白糖看不清附近的情况。
不远处,两只红色的灯笼下,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子。
女子身材姣好,脸上却抹着厚厚的脂粉,让白糖一时间看不清她的面容。
而那女子身后,红灯笼照不到的地方,还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短衣打扮的人……
「哎哟哟!」李妈妈一见到白糖,立刻扑了上来,「真是不错!你们那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也能长出这么好的坯子!」
第76页
李妈妈的手又硬又凉,白糖下意识地就想要躲开她的触摸。
「成交了!」李妈妈爽快地道。
白糖惊恐地看看这女人,再看看自己的爹爹……
可爹爹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只见李妈妈对白糖道:「小妮子,只要你好好听话,我有把握,把你培养成我百花楼的头牌花魁!」
第43章
白糖拼命摇头, 不肯相信此时的一切。她爹爹不会这样对她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爹爹……」白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姚大海。
可是姚大海接下来的话, 却彻底粉碎了这丝希望:「四儿, 以后你可要听李妈妈的话,她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不!」白糖的眼中盈满了泪水, 「爹, 我不要在这里!我会听你的话的,我会干很多很多活儿!我可以干田里的活儿, 可以带弟弟,可以做所有的家务……」
说着, 白糖抓住了姚大海的胳膊, 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爹你不把我留在这儿, 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哟, 你们没说好啊。」李妈妈阴阳怪气地道,「我百花楼可不收不情不愿的姑娘。」
「说好了, 说好了!」
姚大海这下急了, 一把钳住白糖的手臂,想把她拖到李妈妈面前。
白糖见姚大海彻底指望不住,便立刻蹲下身来,抓住了车辙。
她哭嚷起来:「我不要去!我宁愿死,也绝不进窑子!」
白糖虽然瘦小,但平日里体力活儿做得多了,还是有股子蛮力的。现下她忽然发力, 姚大海竟没能拖动她。
见一向低眉顺眼的女儿忽然倔强起来, 姚大海也有些惊讶。可是已经到嘴边的肥肉, 他怎么肯轻易放过!
「不识好歹的死丫头!」姚大海暴怒, 对着白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哼!」李妈妈并不阻拦,只是阴阳怪气地道,「要打去别处打。万一打出个好歹,可别想赖上我们百花楼。」
「怎么会,怎么会!」因为打得太过激烈,姚大海有些气喘吁吁,「李妈妈,您放心,我一定把这死丫头打得服服帖帖。」
李妈妈却不以为然。
她看向白糖,只见她此时已经不再哭泣,只是蜷缩在马车旁,用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车辙。
李妈妈知道,像这样的女孩儿,打是打不服的。若是逼得紧了,还真有可能闹出人命来。
本来还没签身契没给钱,别人家的女儿死不死,也不关她百花楼的事儿。可是,看着那张妆容已花,却仍然楚楚动人的脸,李妈妈心里还是有些捨不得的。
这可是一块儿未加雕琢的璞玉啊,日后只要稍加修饰,一定会给百花楼带来滚滚不断的财源!
这么想着,李妈妈对姚大海重新露出了笑脸,这个小妮子值得自己用些心思。
李妈妈把姚大海拉到了离白糖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白糖也不管他们到底在商量什么,只打定了主意,今日就算是被打死在街上,也绝对不踏入百花楼一步!
不一会儿,李妈妈和姚大海说完了话,便带着两个打手离开了,再没看白糖一眼。
姚大海倒是不再生气,反倒是愁眉不展地走回白糖跟前。
「行了,这事儿黄了,你现在满意了吧!」姚大海没好气地道。
白糖没有吭声,依旧死死拽着车辙。
「起来吧!还赖在这干嘛?」姚大海也不理会白糖,自顾自地上了马车。
白糖愣了愣,看了眼紧闭的百花楼后门,这才试着松开紧握车辙的手……
又观察了一会儿,见还是没什么动静,白糖才敢站起身来,也上了马车。
白糖一上马车,姚大海便吩咐车夫回客栈去。
车轮滚滚向来时的路走去,白糖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又恢復了以往的样子,瑟缩在马车的角落里,连头都不敢抬。
一路无话,两人回到了客栈。
进了屋子,姚大海黑着脸,竟然自顾自地打起地铺来。
看着姚大海躺在地上,白糖心中有些害怕,主动讨好道:「爹,我……我睡地上吧。」
姚大海一听白糖终于开口,立时坐了起来:「四儿,在你眼里,爹爹就那么无情么?」
白糖怔了怔,重新垂下了头……
「唉!」姚大海懊悔地拍着大腿,「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都是因为我太穷,所以自己的亲生女儿才会这么想自己!」
「爹……」白糖小声道,「我只是想清清白白做人。」
「谁不让你清清白白做人了!」姚大海嘆道,「我只是把你送到百花楼里学点儿东西,怎么就不清白了?!」
白糖皱了皱眉,不解地看向姚大海……
姚大海见状,立刻说道:「四儿,过年的时候,你亲舅舅来过我们家。你可知道?」
白糖想了想,点了点头。
年初的时候,白糖确实远远见到那只见过几面的亲舅舅,拎着许多东西到家里来过。只是,爹爹并没有让自己见他。
「那你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姚大海问道。
白糖摇了摇头。
「唉。」姚大海长嘆一声,接着道,「他是来让我们姚家赔钱的!他说,你生母小衫是为了给我姚家添丁,才会惨死在生产之时的。所以,我们要么一命赔一命,要么就只能用钱了事!」
第77页
「这……怎么会?」白糖有点儿不敢相信。
「怎么不会!」姚大海冷笑道,「不然,你以为他来干什么?难不成是来看你这个害死他妹妹的罪魁祸首么?!」
白糖鼻头一酸,使劲儿咬住下唇,终于把眼泪憋了回去。
「四儿,你以为爹爹为何不让你去田里帮忙了?」姚大海放缓了语气,继续道,「还不是因为,为了赔你舅舅要的那笔钱,我们就把田地都卖了!」
白糖心中大受震撼。她本以为自己是时来运转,却不想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可是田地卖了,依然不够赔你亲舅舅要的钱。」姚大海愁眉苦脸地嘆着,「爹爹是实在没了办法,才想把你送到这百花楼来。」
白糖想了想,终于道:「爹,我真的不想进窑子里去。若家里真的艰难,您就把我卖到赵员外的家里吧!」
「哪个赵员外?」姚大海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奇道。
「就是镇子里的那个!」白糖解释道,「以前,我给她家做过短工,她家大奶奶还夸赞过我,说我干活利索。所以,我想她家是愿意买我的。」
姚大海用奇怪的神情看着白糖,一时间没有说话。
白糖扣着指甲,忐忑地等待着姚大海的回答。
其实,她也不是个傻子。自己的三个姐姐成年后,在没有任何媒妁婚约的迹象下,她们竟然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从那时起,白糖便猜测到,最有可能发生在她们身上的情况。
所以,为了给自己寻到一个好的去处,白糖早早便开始留意了。
其实以前的白糖,并没觉得被卖给别人当丫鬟有什么不好。反正都是一样干活,在大户人家当丫鬟,说不定还可以得到更好的待遇。
就比如赵员外家。
镇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家当家大奶奶最是宽待下人的。所以,每次去镇上找短工,白糖都会努力争取去到赵员外家里干活……
只是后来,爹爹对她的态度忽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白糖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和姐姐们一个命运。却不想,自己的命运要比姐姐们更加悲惨!
「去他家干什么?当个低等下人么!」姚大海反应过来,啐道,「呸!你真是有出息!就给自己想了这么个去处?」
「可那至少是清清白白的去处。」白糖小声喃喃道。
姚大海拍着大腿,嘆道:「傻妮子,你真以为,爹会把你推进火坑么!」
白糖垂着眼,没有回答……
姚大海心中烦躁。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的女儿,竟然有这么多心思。
一时间,他甚至想直接来硬的。反正李妈妈说了,只要不伤在脸上,她都是愿意给钱的。所以,他还不如干脆把这死丫头的腿打断,然后捆去百花楼一了百了!
但姚大海一想到这样,自己的收入就会少上很多,便又强压下心中烦躁,继续摆出和颜悦色的面孔来。
「四儿,你是不知道,爹爹这么做,虽然确实有钱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啊!」
姚大海耐着性子,继续道:「爹若是真只为了钱,干嘛不图省事儿,把你卖进镇子上的怡红院呢!」
白糖垂着的眼睑动了动……
姚大海见状,急忙继续道:「咱们镇子里的怡红院,那是最低等的窑子。那里面的女子,自然只能出卖自己的身体,那当然就没了清白。可是……」
姚大海仔细观察着白糖的神色,继续道:「可是百花楼比怡红院要高级得多了!它甚至不能被称作窑子,你得叫它青楼。这里面的姑娘可不一样,她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
白糖终于抬眼,犹疑地看向姚大海……
见白糖终于有了反应,姚大海越说越起劲:「这百花楼的客人,可都是都府里的王公贵族!你说他们那样高贵的人,能干出那种龌龊的勾当么!」
姚大海喘了口气,继续道:「最重要的是,百花楼会请专门的夫子,教里面的姑娘念诗写字。你若是也跟着学学,不比你当个低等的下人强么?」
「哪有在那种地方学本事的……」白糖轻声质疑道,
姚大海面上闪过一丝不耐,但仍旧道:「爹爹不是说了么,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爹爹没钱给你和你弟弟请夫子,也只能这样了!」
白糖咬着嘴唇,又不吭声了。
见女儿这样,姚大海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服的。
只见他暗地里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挤出两滴眼泪,痛心疾首地道:「唉,我可怜的大女儿们,就是因为什么都不会,只能聘给隔壁村的庄稼汉子,至今还都在吃苦……」
偷看了眼女儿,姚大海继续道:「本来以为,拿着她们的聘礼,我们一家总算能过几□□食无忧的日子。现在,却把钱都赔给了别人!」
姚大海一拍大腿,继续添油加醋地道:「都是我命苦,连累了家人。本来有个贤惠的婆娘,也因为生女儿去世了。现下她那个亲哥哥,又因为这个管我要钱!反正我这一辈子,就只配吃苦,永无翻身之日!」
白糖的眉头已经皱成一团儿。她声音闷闷的:「爹,再苦再累的活我都可以做的。」
姚大海立刻抓住了白糖言语中的漏洞:「都是干活儿,在百花楼怎么就不能干了?」
第78页
白糖怔了怔,道:「可那里并不只是干活的地方。」
「四儿,百花楼对你来说,就是干活的地方!」姚大海肯定地道,「爹把你送进百花楼,甚至都没想过让你当清倌儿!爹和那李妈妈早就说好了,你在她那里,只能当丫鬟,决不能干别的。」
「只当丫鬟?」白糖怔住了。
「是啊,只当丫鬟!」姚大海觉得有门,赶紧保证道,「这青楼里有两种身契:一种是死契,另一种则是活契。若签活契,你不但可以拒绝主人家的无理要求,甚至还能得到一些工钱!」
「若只是当丫鬟,为何不去那些良善人家?」白糖依旧不愿松口。
姚大海心中烦躁,语气也不善起来:「人家百花楼要求很高,丫鬟也只要漂亮的,所以才愿意出较高的价钱。若只是做体力活,就你这小身板,能卖几个钱!」
白糖苦笑,又垂下了头。
姚大海见状,立刻又掐了自己一把。
然后,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算了,既然四儿你这么不愿意这个去处,爹爹也不勉强你。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回去。回头你亲舅舅来要钱,我最多再把咱那房子卖了,总是能换几个钱的。」
白糖愣住了,下意识地问道:「房子卖了,我们住哪儿?」
「村东头那间破庙,怎么也算是能遮风挡雨。咱们一家就在那凑合凑合吧。」说完,姚大海也不再看白糖,闷着头便睡了下去。
白糖无力地坐在床上,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早上,天还朦朦亮,白糖便叫醒了姚大海。
「爹,真的可以只做丫鬟么?」白糖求证着。
姚大海睡得迷迷瞪瞪,可一听白糖这么说,立刻来了精神。
他一咕噜爬了起来,道:「当然!爹跟你保证,你去了百花楼,只是当丫鬟!」
「爹,若那李妈妈说话不算数,该怎么办?」白糖担忧地道。
「她敢!」姚大海挺直了腰板,厉声道,「我送女儿是去干活的,最多再学些本事。她若是敢强迫我女儿做不好的事儿,我定会跟她拼了!」
看到姚大海这般架势,白糖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只听姚大海继续保证道:「再说,我们签的是活契,那是受官府保护的。她百花楼定不敢干出出阁的事儿来!」
白糖长舒一口气,苦笑了下,道:「那我就去吧。」
姚大海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一步三回头, 白糖依依不捨地看向大门口。可她却再看不到姚大海的身影。
「你爹跟着帐房去领银子了。」李妈妈不咸不淡地道。
「哦。」白糖顺从地点了点头。
即使早就有了要被卖掉的觉悟,白糖此时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开了个大洞, 不停地留着血。
大概是之前的三个月太过美好, 让白糖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自己真的是受宠的公主。
如今梦醒, 白糖不得不面对这血淋淋的残酷现实。
这时, 李妈妈竟然开始安慰她:「刚刚你自己也看到了,你爹爹签的是活契, 他早晚还是要把你赎回去的。」
白糖不想和李妈妈谈论这些,只试探着问道:「我要给谁当丫鬟呀?」
「呵呵。」李妈妈嗤笑了几声, 却不正面回答白糖, 只道:「人呀, 若是想别人重视自己, 就得时常估算一下自己的价值。自己价值高了,你什么都不用做, 别人都会上赶着巴结你。」
白糖似懂非懂, 但仍坚持问道:「夫人,我这是要给谁当丫鬟?」
李妈妈斜睨了白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你这么贞洁烈女,自然是配我们百花楼最莹洁素雅的铃兰姑娘。」
白糖得到了答案,便低下了头,顺从地跟着李妈妈向前走去……
她们来到一扇雕花的木门前,李妈妈伸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娇柔的声音:「进来。」
李妈妈这才推开门, 带着白糖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布置的素雅适宜, 窗上煳着浅绿色烙着铃兰花纹的窗纸, 一边的墙上则挂着一把淡木色的琵琶。
寝室内, 妆檯上摆放着刻着繁复花纹的铜镜,床榻前的铜炉里冒出裊裊轻烟,散溢着清雅的香气。
而床榻上洁白的云纱幔帐,因为开门的微风轻轻扬起,一个身形纤细的美人若隐若现……
「铃兰,快起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李妈妈的态度变得谨慎恭敬起来。
「是什么?」帐幔里的声音慵懒娇柔,却也带着几分清傲的语调,「别又是些无聊的东西,我不缺那些。」
「哎呀!你这孩子真难伺候。别人都是要东西,哪儿像你这样嫌自己东西多的呀。」李妈妈说的虽是抱怨之词,但态度依旧殷勤恭敬。
她把白糖推到床榻跟前,继续道:「你之前不是说,缺少一个机灵的婢女么!你看看,我这不给你找了一个来。」
听到这话,帐幔里的人儿才缓缓坐起身来……
只见一头乌黑的秀髮如瀑布一般,散落在清瘦的香肩上。那莹如白雪的肌肤,配上一双亮晶晶的杏仁眼,倒真有几分铃兰花那不落世俗的清雅之感。
而铃兰看到白糖,眸色先是一紧,但很快便恢復了慵懒的模样,道:「果真够激灵么?若是个愚笨的,我可不要。」
第79页
「我不笨的,我学东西很快的!」白糖赶紧回道。
「是么?」铃兰勾起嘴角,讪笑着,「可太激灵的人,心思一般都很多,我也要不起。」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她签的是活契,一心坚持只做个丫鬟。」李妈妈插嘴道。
铃兰抬眼,再次打量起白糖:「这话倒是有趣。在哪儿当丫鬟不行,非得跑到这里来?」
「我们家没钱,还要还债……」白糖喃喃道,「但我爹爹说了,我在这里只是做个干粗活的丫鬟。」
铃兰笑了,意味深长地看向李妈妈。
李妈妈却不动声色地道:「行了,让她伺候你起床吧。」
铃兰微微嘆了口气,便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留下白糖了。
白糖见状,心中的不安稍稍得到了安抚。
她对铃兰的印象很好。之前,她对姚大海所说的「清倌儿」还有些怀疑,但是看到铃兰的模样,白糖倒是真的有些相信姚大海的话了。
她觉得,这「青楼」或许真的和镇里的怡红院不同。这里的姑娘虽然也需要抛头露面,但或许至少不用出卖自己的身体呢?
白糖看到了一丝希望,所以小心殷勤地伺候起铃兰来……
***
一转眼,白糖已在百花楼待了半月有余。
此时,她正端着酒壶,看着铃兰和一群书生打扮的客人吟诗作对,把酒谈天。
那群客人谈吐举止大都温文尔雅,望着铃兰的眼神虽然充满了热烈的爱慕之情,但行为上却是克己守礼,从无越矩的动作。
其中,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对铃兰更是百般呵护。他见铃兰输了酒令,便赶忙替她喝了罚酒。
铃兰反而对他淡淡的,嘴上虽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却连正眼都不瞧对方一眼……
酒席散了。铃兰在白糖的搀扶下准备回屋,却见那布衣男子追了上来。
只见他从袖龙中掏出一支镶着铃兰花的银钗,道:「铃兰姑娘,那日我偶见这支髮钗,觉得与你极为相配,所以便买下想送与你。」
铃兰却没接那髮钗,只道:「赵公子,你家里并不宽裕,又何必花这冤枉钱呢?」
那赵公子脸红了红,道:「在下确实囊中羞涩。但铃兰姑娘你才华横溢,品质高洁,和这支铃兰髮钗实在相配。所以,就算银钱上有些困难,在下还是买了这只钗,想着美人配美钗,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呵呵。」铃兰淡淡地笑着,看了眼白糖,示意她收下髮钗。
白糖接下银钗。她不动声色地在手里掂了掂,这沉甸甸的手感,要是换算成银子,怎么也得有二两了。
铃兰终于抬眼,看向布衣赵公子。她福了福身子,道:「多谢赵公子。」
赵公子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凤眼,一时竟激动地难以自持,他上前一步,想要抚上铃兰的胳膊。
可铃兰不动声色地让开,没让他碰到自己分毫:「铃兰不胜酒力,想先去休息了。」
赵公子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但也不敢造次,只道:「铃兰,你赶紧去休息吧,若真的累到就不好了。」
铃兰点了点头,不再看赵公子一眼,便带着白糖扬长而去……
回了屋,铃兰接过银钗,随意看了两眼,便把它扔进了自己的妆奁内。
「这支钗应该要不少银钱吧。」白糖嘆着。
铃兰嗤笑,道:「没见过好东西么?眼皮子竟然这么浅。一只银钗而已,能值什么钱?」
白糖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开始伺候起铃兰更衣。
「怎么?觉得我们挣钱很容易,对么?」铃兰忽然问道。
白糖怔了怔,老实地点了点头:「若能有几支这样的银钗,我们家大概就能把债都还了,我也就能重新回到爹爹身边了。」
铃兰失笑:「你爹都把你卖了,你还这么念着他?」
白糖一边帮铃兰整理衣袖,一边喃喃道:「我娘生我的时候去世了,爹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他以前对你很好么,所以你才这么念着他?」铃兰忍不住问道。
白糖停下了手中动作,想了想道:「其实,以前爹爹对我很严厉的。但我想,那是因为我害死了我娘的缘故。后来,爹爹终于对我好了起来。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但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了……」
铃兰皱了皱眉,却没有吭声。
只听白糖继续道:「我想若不是我们家缺钱,他应该也不会把我卖到这里。若是我们能还了债,或许那样的日子还能回来。」
铃兰心中暗自嘆了口气。但她知道,是时候了。
只听她问道:「所以,你现在不想只当个丫鬟了?」
白糖一惊,立刻低下了头,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是……我会好好存钱的。」
「呵呵。」铃兰讪笑着,道:「随你吧。」
随后,铃兰却把白糖支使去了厨房,然后把李妈妈叫了过来。
听了铃兰的叙述,李妈妈喜笑颜开。她就知道,没有任何人能逃得过银钱的诱惑!
李妈妈兴高采烈地扭着腰肢离开了。看着她那得意的样子,铃兰颓丧地坐在椅子上。
她知道,另一个女孩就要落到火坑里来了,而自己也是帮凶之一……
***
百花楼后院。
白糖埋着头,正在浆洗铃兰的衣裙,头顶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四儿?」
第80页
白糖抬起头,看到了姚大海痛心疾首的面孔:「四儿,真是苦了你了。」
「爹爹!」白糖有些惊喜,「你怎么在这儿?」
姚大海嘆了口气,道:「爹爹是来都府做活的,顺便来看看你。」
「做什么活?」白糖纳闷,「怎么会跑到这么远来做活儿呢?」
「唉,这里的工钱给的高么!」姚大海嘆道。
白糖皱了皱眉。她知道,父亲最是受不得苦的,今次竟然也愿干短工了,可见是真缺钱了。
「四儿,真是苦了你了。」姚大海再次嘆道,「这大冷的天,你竟还要浆洗衣物。你看看你那双手,都没一块好地方了!」
说着,姚大海夹着一支胳膊,然后用另一支胳膊想要把白糖扶起来。
「爹爹,你的胳膊怎么了?」白糖顺势站了起来,问道。
「唉,受了点儿小伤。」姚大海回道。
「受了伤,还如何做得了活啊!」白糖有些心疼地道。
「那有什么办法!」姚大海苦着脸,道,「咱家还欠你亲舅舅一大笔钱,我们得想法子还上啊!」
白糖不忍,从袖笼里拿出这些日子的工钱,塞给了姚大海:「爹爹,这些钱虽少了点儿,但能凑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姚大海竟然没接,只道:「就这几个子,还是你留着用吧,你看看你手上的冻疮,之前都好了的,怎么又犯得这么厉害呢!」
听姚大海这么一说,白糖便想起之前那如天堂一般的日子来。
她忍住眼泪,还是想把钱塞给爹爹。
就在这时,李妈妈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想要银钱还不简单。明明有更好的法子,却偏偏要吃苦。」
姚大海赶紧回道:「我闺女不愿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勉强她!」
白糖把手指缴在了一起,内心乱成麻团一般。
「四儿,你在我百花楼这些日子,应该也看到不少。」李妈妈劝道,「你若是愿意做我楼里的姑娘,我自会悉心栽培。我敢打包票,你的将来绝不会比铃兰差。」
白糖眨了眨眼睛,心中依旧拿不定主意……
「丫头,什么事儿都应该懂得变通。若只是为了个好名声,却让自己和家人吃苦,那未免有些自私了。」李妈妈继续劝道。
白糖看向姚大海,只见他也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看到他那支夹着的手臂,白糖终于点了点头……
第45章
签完死契, 姚大海便又跟着帐房走了。
白糖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希望他能再拐回来看自己一眼。
可李妈妈却挡住了她的视线,道:「跟我来吧, 以后你不住这儿了。」
白糖偏过头, 又看向门口,并不太想和李妈妈走。
「你总是待在百花楼的。若你爹想来看你, 肯定不会找不到你的。」李妈妈直接挑明道。
白糖嘆了口气。她自然清楚这个道理, 只是感情上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罢了。
「走吧,你会喜欢你的新房间的。」说完, 李妈妈就朝外走去。
白糖也只得跟上她。
谁曾想,李妈妈竟然径直朝楼上走去。
白糖已经在百花楼待了一段时间。她自然知道, 楼层越高, 就代表姑娘的地位越高。眼见着, 她将来要住的地方, 已经比铃兰的楼层还要高了。
白糖心中苦笑。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她的荣幸, 还是不幸!
到了房间, 白糖发觉,这里的一应布置与铃兰那里完全不同。
铃兰的房间若是素雅得宜的,那么这里便是极尽奢靡了。
金丝檀木的落地罩上,挂着的是亮晶晶的珍珠幔帐,而墙壁上的多宝阁中,依次摆放着各色的金石玉器。
那张巨大的床榻前,一扇透明琉璃屏风上, 雕浮着的是赤金色的艷丽牡丹……
整个房间都极尽奢华, 让人眼花缭乱。
白糖皱了皱眉:「李妈妈, 这里……不适合我吧。」
李妈妈不以为然:「有什么不适合?从今天起, 你就是我百花楼的姑娘了。以后,你就不叫姚四了。」
白糖把视线移到了李妈妈的脸上。只见她颇有些得意地道:「以后,你将会是我百花楼的头牌!所以,你的名字,叫做牡丹!」
「可是……」
白糖还想分辨,却被李妈妈强硬地截断了话头。
「没什么可是。」李妈妈冷道,「从今儿起,你喜欢什么,你觉得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按照我的吩咐,变成我百花楼需要的人!」
说完,李妈妈也不等白糖的反应,便接连拍了两下手。然后,小斯们便端着一个个木盘走进了房间。那些木盘上堆着各色的绫罗绸缎和胭脂水粉……
走在小斯后面的,是一位满脸横肉的老妇人。
「这位是你的教养嬷嬷,会负责你一应大小事务。」李妈妈介绍道,「以后,她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知道么?」
白糖看了那教养嬷嬷一眼,没有说话。
可李妈妈并不在意,她看了那教养嬷嬷一眼,便离开了房间。
那教养嬷嬷脸上堆起笑容:「姑娘,我来教你上妆吧。」
一切都变得太快,白糖心中很是忐忑。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也只得点了点头……
那教养嬷嬷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却对胭脂水粉甚为了解。她一边熟练地帮白糖上妆,一边还能给她讲解要注意的事项。
第81页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白糖便在铜镜中看到了一张妩媚明艷的面庞。
她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教养嬷嬷也很满意地道:「怪不得,李妈妈愿意在你身上花那么多功夫。」
「什么功夫?」白糖不解。
「呵呵。」教养嬷嬷笑而不语,只道,「你只要好好学,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就这样,白糖开始了自己在百花楼的学习生涯。
就算她仍旧心怀忐忑,但也不得不承认,李妈妈确实是在十分用心地培养她。
无论是琴棋书画,亦或者识字学诗,李妈妈都给她请的是都府中最好的夫子。
而白糖也没有让李妈妈失望。她虽然启蒙晚,但是悟性却极高。
不过短短几月的功夫,白糖的各方面才艺,都算得上是百花楼姑娘中的中上等水平了。
听完夫子们的呈报,李妈妈满意极了。她没想到,自己的投入,竟然这么快就要开始有回报了!
一旁的铃兰看着李妈妈那得意的神色,心中对白糖还是有些不忍,于是道;「牡丹还小。况且,她对琴棋书画,也只是会个皮毛,并没有精通一项。若是能多等一阵子……」
「你懂什么!」李妈妈不耐烦地打断铃兰的话,道,「她和你不同。你长相寡淡,必须要在其他方面博出一个名头来,才能有个好价钱。她本身便长得和仙女一样,只要稍做装饰便不愁没有恩客!」
铃兰不再言语,只是心中愈发地同情起白糖来。她有个预感,以白糖的姿色,她未来的命运只会比自己悲惨十数倍……
这天傍晚,白糖学完琵琶,戴上面纱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面纱是李妈妈让她戴的,说是要保持神秘感。对于在百花楼内,一切能隐藏自己的行为,白糖都是巴不得去做的。
路过后花园,白糖远远便听到,似乎有人在唱那些淫词艷曲。
白糖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而且,这也不是她第一回 听到这些东西了。所以,她习以为常地准备绕路走。
却不想,在那一片刺耳的声音中,她竟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是铃兰的声音!白糖心中惊诧。
她犹豫着,悄悄靠近凉亭……
可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却让白糖心中像是放了一块巨石般的沉重起来!
只见凉亭中有两个穿着华贵的恩客。他们的衣服呈淡紫色,一看便知是皇亲国戚。
一个看着年轻一点儿的恩客,单独坐在八仙桌的一侧,怀里搂着一位百花楼的姑娘,那姑娘正在劝他喝酒。可他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这里。
只见他脸上露出银邪的笑容,望着对面……
而另一边恩客的怀中搂着的,正是平日里清高自傲的铃兰!
可铃兰此时全然没了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只见她衣衫不整,上衣衣领竟然完全敞开。
那恩客的一支手正伸在里面。那衣料则被撑的鼓囊囊的,还不时的动上一动!
最让白糖接受不了的是,平日里骄矜自持的铃兰,竟然面露娇媚的神色,还时不时的娇哼一声……
白糖再也看不下去了,她踉跄着离开了后花园。
回到屋内,白糖坐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好不容易卸完妆,就听到李妈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白糖强打起精神,道。
她已经好久不曾见到李妈妈了,她今日怎么亲自来找自己?
李妈妈走进房间,上下打量着白糖,道;「牡丹,你果真没让我失望。琴棋书画那些,你今后都可以不用学了。」
「啊?」白糖诧异,道,「可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学。」
李妈妈摆了摆手,道:「那些都是表面功夫,学个皮毛就可以了。从今日起,你要开始学习真正保证你饭碗的技能。」
「是什么?」白糖皱眉,问道,「这都亥时了,要现在开始学么?」
「自然。」李妈妈说着,又拍了拍手。
只见教养嬷嬷应声而入,手里捧着一大摞红色的书。
这一回,李妈妈并没像之前那样离开,反而坐了下来,道:「如今你也识字了,拿起来看看吧。」
白糖见状,便拿起了一本书翻了开来。扉页上《素女经》三个大字映入白糖的眼眸中。
白糖皱了皱眉,她一时没懂这三个字的意思,于是又朝后翻了几页。
谁知后面的书页上,竟然并没有多少文字,只是一幅幅线条勾勒的图画。
一开始,白糖并没有看明白上面画的是什么。她还把书拿近了些,仔细研究起来……
可越看,白糖越觉得不对劲儿起来。渐渐地,她脸色煞白,一把便把那书扔到了地上!
「这……这些是什么!」白糖羞惧交加,结巴了起来,「我不要看这些污秽不堪的东西!」
李妈妈好似早已料到她如此反应。
她竟也不怒,好意整下地捡起书册,道:「我都说了,这是你以后吃饭的傢伙。」
「不!」白糖惊惧异常,「我进来时就说了,绝不干这种出卖自己身体的下作勾当!」
「哈哈哈!」李妈妈狂笑起来,道,「我百花楼未来的头牌窑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笑掉人的大牙!」
白糖拼命地摇头,只道:「我们说好了,你跟我爹爹说好的,我只做清倌儿!」
第82页
「哼。」李妈妈停止了发笑,冷哼道,「都进我百花楼了,还容得了你作主?」
「我绝不会学的!」白糖身上虽发着抖,眼神却格外的坚定,「我就算死,也绝不会干这种下作的事情!」
李妈妈眯了眯眼,又拍了两下巴掌,只见两个壮汉应声而入。
「这朵牡丹带刺,你们好好把她的刺都拔了!」李妈妈恶狠狠地吩咐道,「只别伤了她的面皮!」
两个大汉互看了一眼,便朝白糖走了过去……
***
转眼半月过去了,李妈妈踮着脚尖,看着蜷缩在墙角的白糖,只觉得心中烦躁无比。
「她还是不松口么?」李妈妈面色不善地问道。
教养嬷嬷摇了摇头。
「小妮子,竟然这么能抗!」李妈妈烦躁地道,「去把铃兰叫到我的房间来。」
教养嬷嬷领命下去,李妈妈又看了眼白糖,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李妈妈。」铃兰向李妈妈行了礼,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
「牡丹那个丫头,倒是比我想得还有骨气。」李妈妈阴阳怪气地道,「都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我本想着,她享了那么长时间的福,肯定受不了挨饿受冻的磋磨。谁曾想,她竟然还是坚持了这么长的时间!」
「牡丹,确实不太一样。」铃兰小心着自己的措辞。
「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李妈妈若有所思地道,「我好不容易把她餵得丰腴得体,再饿下去,她又要回到之前那干巴巴的模样。」
说完,李妈妈看向自己梳妆檯上的一个小竹盒子……
只听她道:「你和她倒是有几分相似,或许你能明白她现在的想法。你去劝劝她吧。我这牵心蛊只剩两枚了,若是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顺着李妈妈的目光,铃兰也看向那竹盒子。她香腮微动,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就是这盒子的里的东西,让铃兰如今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见铃兰没动,李妈妈眯起了眼睛:「怎么,你又想试试这牵心蛊的滋味了?」
铃兰赶紧摇了摇头,便准备退出李妈妈的房间……
「等一下。」李妈妈叫住了她,道,「以防万一真的要用到这牵心蛊,所以,你劝牡丹的时候,不要说她爹的坏话!」
铃兰嘴上应着,心中却感到无限悲凉……
***
昏暗的柴房中,白糖像一块破抹布般,蜷缩在墙根处。
她已经打定了必死的决心。只是,在死之前不能再见爹爹一眼,白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她忍不住想到,若是爹爹知道李妈妈食言了,他会怎么样呢?
这时,「吱扭」一声,柴房的门被打了开来。
白糖连眼睛都没抬,依旧呆愣愣地望着前方。
「牡丹,你这又是何必呢?」铃兰道。
听到是铃兰的声音,白糖倒是抬起了头。
「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铃兰劝道,「还不如你主动点儿,才能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白糖没有回话,只是满眼疑惑地望着铃兰,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铃兰苦笑了下,接着道:「这百花楼是什么地方,你早就知道。都到这儿了,走到那一步是迟早的事情。」
见白糖还是没反应,铃兰只好继续自顾自地道,「若是你能积极一点儿,你或许还能自己选择想要的恩客。若是你运气好,碰到真心疼你的,你甚至可以只伺候他一人……」
「呵呵、呵呵……」白糖忍不住笑了起来。
铃兰被她的笑声弄得有些尴尬,索性也不再说话了。
「铃兰姐姐……」这是白糖第一次这样叫铃兰,「当初,你是不是也是这样,一步退、步步退,然后走到今天这个田地的?」
铃兰愣了愣,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早就知道,自己来这一趟根本就是徒劳。
她不再说话,向柴房外走去。
可走到门口,她终究还是不忍,又转过身来,道:「你知道,我是被谁卖到这里来的么?」
白糖诧异,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铃兰嘆了口气,才道:「是被我最最亲爱的夫君。」
白糖嘲道:「都到这一步了,还算什么夫君?」
「呵呵。」铃兰苦笑,只道,「我和我夫君刚结婚时,也是琴瑟和鸣,感情甚笃。人人都说我们是只羡鸳鸯不羡慕仙。可是,后来我夫君被迫分家,又染上了赌博恶习。所以,我就到了这里。」
「你父母若还健在,怎么能就这么依了他!」白糖不解地道,「律法中有规定,若是父母不同意,夫君并不可以随意发卖髮妻!」
「呵呵。」铃兰自嘲地笑了笑,「刚开始我夫君欠钱,我便向娘家借去。借了几次,我娘家便不愿意了,还说要让我与他和离。可我夫君那时候对我还很好,我怎么捨得。于是,我娘家便也不再管我。」
「你这是咎由自取。」白糖满心不安,嘴上却不饶人地道。
「是啊,确实是咎由自取。」铃兰嘆道,「我虽跟你相处时间不长,却也看得出你看事通透。」
顿了顿,铃兰意有所指地道:「我们都困于一个情字。希望你不要当局者迷。」
白糖脸色微变,道:「我和你不一样!」
铃兰笑了笑,不再说话,走出了柴房……
第83页
第46章
白糖饿得奄奄一息。这么些天, 除了被硬灌进一些米粥,她再没吃喝过任何其他的东西。
昏昏沉沉之间,白糖似乎听到了柴房木门被打开的声音。
「四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
白糖努力睁开双眼, 看到了那张唯一让她牵挂的脸!
「爹爹……」白糖喃喃道, 「李妈妈她食言了。」
白糖只是想知道,爹爹在知晓了一切之后, 到底会怎么做?
「我知道!」姚大海面上带着悲痛万分的神色, 道,「所以爹爹来救你了。」
白糖怔了怔, 心中泛起一丝希望。但霎那间,那丝希望便被早已埋下的怀疑所湮灭……
「救我?」白糖喃喃道, 「可是家里不是没钱么?李妈妈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的。」
「唉, 别提了。」姚大海懊悔地道, 「家里的钱, 几乎全都拿去还给你那亲舅舅了!还剩下的一点儿,被我拿来买通这百花楼的一个护院, 就是他放我进来的!」
说着, 姚大海竟然挤出了两滴眼泪:「爹爹本以为给你寻了个好去处。想着在这里虽然名声不好,但总也是能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的。可是,那可恶的老鸨竟然骗我!」
姚大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继续道:「幸好这里有个铃兰姑娘。她心疼你,就给我报了信。爹爹这才能及时赶来,不至于铸成大错!」
听到自己心中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白糖才稍稍放下心来。
「唉!」只见姚大海又狠狠地拍了下大腿, 道:「四儿, 这百花楼背后有人撑腰, 明面上爹爹根本没办法把你赎出去了。我们只能跑, 跑到一个百花楼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跑?那继母和弟弟怎么办?」白糖问道。
「我让他们先回娘家了,咱们躲过这一阵子,再去找他们会合。」姚大海道。
「爹爹,你们都受苦了。」白糖有些哽咽。
「别说这个了,你现在能走么?我们最好快点儿离开这里。」说着,姚大海便试图把白糖搀扶起来。
白糖心中郁结解开,精神也恢復了一些。她强打起精神,在姚大海的搀扶下,走出了柴房。
「那边墙根有个狗洞。我们从那里出去,不多远就是渡口!」姚大海低声道,「我找了船家在那儿等着。等会一出这里,咱们就朝着渡口跑,知道么!」
白糖点了点头。
两人很快来到围墙边。姚大海扒拉着墙根堆放的杂物,果然不一会儿,那里便露出一个半人多高的洞口。
可就在这时,一声厉喝传来:「你们是谁,干什么呢?」
白糖下意识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护院,随手捡起一根铁棍,挥舞着朝他们跑了过来!
「四儿,快过去!」说着,姚大海便把白糖护在胸前,推着她进入那洞口。
白糖来不及多想,只得快速钻了进去!
可她的头刚探出洞口,就听到后面的姚大海鬼哭狼嚎起来。
一转过头,她就看到姚大海面部扭曲,整个人摔了个大马趴,下巴紧贴着地面,正被朝后拖去。
白糖一把抓住姚大海的胳膊,止住了他向后的势头……
「四儿,快放手!」姚大海哭喊着道,「你不要管我了,你自己快去河边!」
「不!」白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但她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就是绝不松手!
姚大海见状,狠狠地向后蹬了两脚。奇蹟般,白糖感到拉扯姚大海的那股劲儿松开了,而她也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姚大海赶忙爬了两下,扶起白糖,就朝河边跑去……
终于,两人上了船。
白糖回望,只见百花楼的方向灯火通明。
「船家,快划,快划!」姚大海紧张地吩咐道。
「他们应该很快会追上来!」白糖担忧地道。
「不会的,不会的。」姚大海安慰道,「这个时辰,是城里各商家上货的时辰。我们只要进入主河道,就没人能够认出我们了。」
白糖一言不发,仍旧死死盯着百花楼的方向。她总觉得,自己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能逃脱……
可是他们的船行得很快。当他们刚刚上船的渡口处,隐隐出现一群人的时候。他们早已进入了等待的队伍,排队准备进入主河道了!
此时,他们周边都是差不多的小船,几乎没人能分辨出其中的区别。
「四儿,快进船舱吧。让他们看见可不好了。」姚大海劝道。
白糖的心终于安定了些。她看向爹爹,只见他面色惨白,走起路来竟然一瘸一拐的。
白糖看向他的腿脚,只见小腿处竟然一片血肉模煳!
「爹!你的腿怎么了!」白糖惊道。
「唉。都是皮外伤,只要能带你逃出来便好。」话虽这么说,姚大海却疼得呲牙咧嘴。
「爹,我扶你进去!」白糖懊恼地道。
白糖心中很是愧疚。
刚刚,她一直心有疑虑,害怕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让她就范的苦肉计。以至于她忽略了,爹爹在护着她时都受了伤。
如今她真的逃出来了,也证明了她的爹爹真的没有骗她!
她的爹爹或许不太能挣钱,或许因为银钱起过歪心思。但是,她的爹爹至少还是关心她的,至少还是有底线的!
第84页
这么一想,看到姚大海那受伤的腿,白糖便更心疼了。
本来,她还想着能在河上多走些时辰。可没想到,姚大海的腿伤竟然开始恶化起来。
本以为是些皮外伤,可不过半日的功夫,姚大海的腿不但流血不止,甚至还肿大了两倍有余!
白糖急忙让船家靠了岸,找了家便宜的客栈安置下来。
安顿好姚大海,她便拿着仅剩的银钱冲到街上去找大夫。
可接连找了几家医馆,人家大夫都嫌钱少,根本不愿意搭理白糖。
白糖欲哭无泪,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街上游荡。
不知走了多久,白糖只觉得天旋地转,强撑着才没有晕倒在地上。
这时,一个举着招幌的游医走了过来:「姑娘,你面色可不太好,需要老夫帮你诊一下脉么?」
白糖有些惊喜,直接道:「我没事,是我爹爹,他受了腿伤,您可以跟我去看看他么?」
还不等那游医说话,白糖生怕他和前面医馆的大夫一样,所以不由分说地便拉着他往客栈跑去。
还好,那游医只是跟着白糖,并没有提到诊费的事情。
回到客栈,姚大海已经疼地满床打滚,白糖看得是泪水涟涟。
那游医倒也实在,二话不说直接看起诊来。
随着又是探看伤口,又是诊脉的,他的眉头也越皱越深:「这是中了蓖麻的毒了。」
「蓖麻?」白糖问道,「这是什么毒?」
「蓖麻是一种毒草,若是伤口沾上了,便会慢慢红肿再而溃烂。若这毒一入血液,便没救了!」游医面色沉重地道。
「那可有解毒的方法?」白糖急道。
「有倒是有!」游医道,「有种叫做雪莲的珍贵药草,便可解这毒。只是这雪莲极珍贵,估计只有皇家内院才有。」
「那怎么办!」白糖看着痛苦哀嚎的爹爹,只觉得心如刀绞。
「老夫倒是有一个可解百毒的法子,只是这法子相当于一命换一命了,有点儿损阴德啊。」游医吞吞吐吐地道。
「还请大夫明示!」白糖激动地道。
「唉唉,不说也罢。」说着,那游医竟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大夫,求求你了!」白糖央求着,把仅有的银钱塞到他的手中,「我们只有这点儿钱了。若是不够,我可以再去挣。只要你愿意救我爹爹,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唉。」游医嘆着气,把钱还给了白糖,「我平日里行医很少收诊金,为的就是行善积德。若是使了这法子,那可是大大败德行的!」
「大夫,到底是什么法子,您说出来!到底行不行,是我的决定,又跟您有什么关系呢?」白糖急道,「您还是救人,还是积德行善啊。」
游医想了想,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竹盒子:「老夫这有只蛊虫,若是用对了方法,倒是可解百毒。」
游医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这蛊虫得被人服下才能有用。服下之人得放自己的鲜血给病人喝下,方才有用。」
「我可以的!」白糖想都没想地道。
「不止如此,你先听我说完。」游医嘆了口气,继续道,「服下蛊虫的人,从此每月都会被这蛊虫折磨一次。那是断经碎骨,万箭穿心般的疼痛,一般人都受不住的。」
白糖怔住了,她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奇怪的救人方式。
「四儿,不要!」这时,在床上打滚的姚大海出声了,「爹爹已经欠你够多了,不能再让你替我受苦!」
白糖的眼泪刷地一下便流了下来。
她没有理会姚大海那嘶哑的嗓音,只对游医道:「我可以承受,只要能救爹爹,我都可以承受!」
游医眼睛亮了亮,露出赞嘆的神情:「至孝之人啊!」
说完,游医便把小竹盒递给了白糖,嘱咐道:「你确定是心甘情愿的要为你爹爹牺牲?这蛊虫只有心思至纯时才会起效!」
白糖看了看满脸感动的姚大海,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打开竹盒,看到了一枚黑色的药丸。她松了口气,觉得至少不是虫子形状的,要容易吃得多了。
白糖深吸一口气,把那药丸送入口中……
第47章
等了一会儿,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白糖没感觉到任何异样。
她看着游医,只见他竟然怪笑着, 坐了下来。
她又转头看向姚大海, 只见刚刚还疼得表情扭曲的姚大海,此时也坐了起来, 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
白糖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感觉……
果然, 房间的门被推了开来。白糖看到了李妈妈那张得意的面庞。
一看到李妈妈,姚大海竟忽然恢復了活力。他虽仍旧一瘸一拐地, 但却满面笑容。
「李妈妈,你没告诉我, 这伤竟然真的很疼啊。」姚大海笑着抱怨道。
「不过是一些蜂毒而已, 看着可怕, 其实没有任何伤害。」李妈妈不以为意地道。
「虽说如此, 但疼确是真的。」姚大海邀功似的道。
「怎么?还嫌不够,想要坐地起价么?」李妈妈抬了抬眼, 嘲讽道。
「不敢, 不敢。」姚大海笑着道,「只要妈妈吧答应的数目给我便好。」
「算你识相!」李妈妈语气虽不善,但也挥了挥手,让跟在她身后的小斯,把一个包裹递给了姚大海。
第85页
姚大海眼冒精光,千恩万谢地接过了包裹。
这时,李妈妈才看向目瞪口呆的白糖, 问道:「牡丹, 你应该知道里面是什么吧。」
只见姚大海急吼吼地解开包裹, 一堆白花花的银子便撒了出来。
「为什么!」白糖想不通, 他们演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刚刚吃的,是真的蛊虫。」李妈妈笑着道,「它确实会让你每月都经歷一次痛不欲生。只是,它并不能用来解毒。它只是我用来控制那些不听话姑娘的工具!」
白糖只觉得在听天方夜谭。
她看向姚大海,只见他瞪大了双眼,微张着嘴巴,胸前微微起伏着,双手像是捧圣物一般捧着白花花的银子……
「爹爹……」白糖只觉得心口开始发闷,她想要得到答案。
「别叫我爹!」姚大海把银子抱在胸前,「我把你卖进百花楼的那一天起,你就不再是我的女儿了!一个娼妇,别想玷污了我家门楣!」
白糖不敢相信,爹爹竟然会这么说自己!
她心中憋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却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爹,不会的。你肯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哈哈哈。」姚大海抱着银子大笑起来,「我唯一的苦衷,就是生了你这么个赔钱的贱货!」
白糖只觉得胸口像是要炸开一般……
姚大海站起身来,恶狠狠地道:「你根本就是个丧门星!我当初娶你亲娘,花了整整二十两银子!可就因为你的到来,让我这二十两银子全都打了水漂。我本来想直接饿死你,可没想到你命大,饿了两天竟然还没死!」
白糖不敢置信地看着姚大海,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
「后来,我把你大姐卖了些钱,才觉得你也有点儿用处。这样你才活了下来!」姚大海继续道,「你知道,我为何后来又对你好了点儿么?」
白糖已经不想再听了。她胸口处的疼痛慢慢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只觉得自己全身仿佛在被无数只虫蚁啃食……
「那是我发现,你这个丧门星竟然长得还不错!比起你那几个姐姐,只能卖到低等的窑子里去,你倒是可以在百花楼这种地方,卖个好价钱!」姚大海越说越兴奋,仿佛对自己的见识很是骄傲,「所以,我养着你,让你多长二两肉,让你皮肤细嫩光滑一些。果然,你还真的挺值钱的!只是……」
说到这儿,姚大海又来了脾气,怒道:「可是你个死丫头,心眼那么多,竟让我吃这些苦头!」
说着,他竟然想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走到白糖身边,打她一顿!
可姚大海被李妈妈的人拦下了。李妈妈则走到了白糖身前……
白糖的脑袋嗡嗡作响,早已听不到任何声音。此时,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正在被一寸寸的折断,而五脏六腑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在不断撕扯!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滴落,她的肩膀、前襟处的衣衫都已湿透。
按理说,痛到极致,她应该会感到麻木,甚至会晕过去。可这次却不一样,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骨头被砸碎,五脏六腑被拉扯……
她像虾米一样拱起身子,企图用这种姿势减轻一点儿疼痛。
可一切都是徒劳,无论她做什么,都只会觉得更痛!
这时,除了这极致的痛感,白糖又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陌生感。
白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那么陌生,和自己格格不入。她不能理解,自己为何要在这里受人磋磨,她为什么不站起来,杀光那些噁心的、利用别人感情的恶人!
可就在她挣扎着想站起来时,一粒清凉的药丸被餵入她的口中。
瞬间,全身的疼痛消失了,而那奇异的陌生感也不见了……
白糖气息奄奄地躺在骯脏的地板上,又听到了李妈妈令人作呕的声音:「怎么样,舒服很多了吧。这样让你舒服的解药,只有我有。」
白糖不想,也没有力气理会她……
李妈妈倒是不介意。她示意小厮拖起白糖,便离开了客栈。
***
回到百花楼,李妈妈并没带白糖回到原来的房间。
她们七拐八绕,来到了一间昏暗的密室中。
密室没有窗户,但每面墙上都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洞。
白糖被破布塞住嘴巴,押到了小洞跟前……
李妈妈抓住白糖的脖颈,把她按在了小洞前,然后悄声道:「好好看看吧!」
映入白糖眼帘的,是数条白花花像蛆虫一样的东西。
晃了晃神,白糖终于看清,那位于一堆蛆虫最中央的竟然是铃兰!
只见铃兰以一种近乎屈辱的姿势爬在榻上,她身前身后各有一条噁心的蛆虫。甚至下方的床榻上,另一条蛆虫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拨弄着她!
而她那张原本白净清冷的小脸,此时涨得鼓鼓的。她的神色似是痛苦,似是解脱……
白糖立刻闭上眼睛,可那噁心的笑声却穿透了她的耳朵,让那副噁心的画面一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怎么都不能散去!
李妈妈看到白糖的表情,向押解着她的两名大汉挥了挥手。
两人松开了白糖,白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你若看得仔细,便能认出,那三人都是我百花楼的小厮。」李妈妈得意地道,「若铃兰不肯听话,又碰巧到了毒发的日子,就只能便宜了他们。」
第86页
白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懂李妈妈的话……
「这就是你所中的那牵心蛊的蛊毒!」李妈妈笑着解释道,「这毒每月发作一次。发作时,你便要体会那断经碎骨之痛。要想止痛,要么吃我独家的解药,要么便只能找几个人来伺候你了。」
白糖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妈妈的嘴巴一开一合……
只听她继续道:「你若是乖乖听话,便只用伺候那些达官贵人。在旁人面前,你还是可以装装高贵的。若是不听话……」
李妈妈恶狠狠地道:「那你就真的只能千人骑万人跨了!」
白糖绝望了。除了死,她想不到其他能够解脱的方式了……
可这念头一起,那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让她立刻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白糖甚至不能靠墙坐着。她无意识地做出各种奇怪的动作,只想要减轻一丝疼痛……
「怎么,想死么?」李妈妈又嗤嗤的笑了起来,「看来,你还是没懂什么叫做牵心蛊。顾名思义,牵心蛊就是指有了牵挂之人。既然有牵挂了,自然是不能去死了。」
白糖早已疼得面容扭曲。看着李妈妈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了它!
那种奇异的陌生感再次席捲了白糖,让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没用,不应该就这么坐以待毙受制于人!
可李妈妈噁心的声音再次把白糖拉回了现实:「这牵心蛊,下蛊的时候很难。中蛊之人,必须心甘情愿为别人牺牲,然后再被这人狠狠伤害。这样一来,蛊才算完成了。」
白糖摇头苦笑……
只听李妈妈继续道:「所以,你和铃兰都有同样的软肋。虽然,她是为了爱情,而你是为了亲情。」
白糖现在才知道,铃兰那日所说的不要「当局者迷」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李妈妈循循善诱道,「你条件这么好,要懂得好好利用。若是乖乖听话,不但不用受到多人□□,说不定还能大富大贵呢。」
「呵呵。」白糖冷笑。
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到那副噁心的嘴脸。
第48章
这日晌午, 本该安静的百花楼门前却人声鼎沸。
恩客们各个踮着脚尖,手举着一踏银票,只为了抢夺一个今晚进入百花楼的席位。
「各位公子请回吧。」门口的小厮喊道, 「今日已没有多余的位置啦!」
「我这有五十两!」有人嚷道, 「只求让我进去,站在远处看牡丹姑娘一眼!」
「我愿出六十两!」站在他旁边的人更大声地喊道。
两人怒目相向, 眼看就要打起来。
「各位公子稍安勿躁啊!」那小厮急忙做起了和事佬, 「今日是牡丹姑娘初登场,想见她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但是以后, 我们牡丹会一月出来一次。所以等到下月,各位公子还是有机会可以一睹芳颜的嘛!」
「要等一个月啊。」众人惋惜地感嘆道。
早在数个月前, 坊间便开始传闻, 说百花楼新来了一位牡丹姑娘, 她的颜色是沉鱼落雁, 闭月羞花。
起初大家还不太相信,可有几次牡丹姑娘带着面纱, 从众人面前经过。光是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段, 和纤纤细步的姿态都让不少人魂牵梦萦!
今日,好不容易等到牡丹姑娘的初登场,有的人干脆拿出存了许久的积蓄,想要一睹牡丹的芳颜。
可惜,这里是都府,有钱有势的人可谓是济济一堂,自然是轮不到他们这些人了。
把门的小厮又将众人安慰了一番, 便让他们都散去了……
百花楼内。
两个穿着淡紫色华服的男子, 跟在李妈妈的身后, 正穿梭于蜿蜒曲折的迴廊间。
其中, 一个满脸暗疮的男子不耐烦起来:「李妈妈,这还要走多远啊!」
「就是。」另一个男子挺着像是怀胎六月的大肚子附和道,「李妈妈,你就非要这么故弄玄虚么?」
李妈妈停下脚步,堆着满脸的笑容,道:「两位曹公子,稍安勿躁。这好东西啊,一般都不那么容易得到。」
「呵呵。」暗疮男子冷笑,「凭什么好的,我们两兄弟没见过?不过是个娼妇,应该她跪着来见我们!」
「就是!」大肚男子索性停下了脚步,道,「叫她来见我们。」
「哎呀,两位公子,我们牡丹还是很纯情圣洁的,从未见过客呢。」李妈妈赶紧解释道,「今日我们去,也只是远远的看看她罢了。」
「走这么久,就只是远远看看!」大肚男子瞪着眼睛,怒道,「你耍我们玩呢!」
「哎呀,那我怎么敢!」李妈妈倒是没有丝毫畏惧,解释道,「这才能保证我们牡丹,在第一夜之前的纯洁,不是么?」
听了李妈妈的这话,两人的怒气稍稍消了些……
「而且我保证,两位公子只要见一眼我们牡丹,你们一定会觉得,走这么多路一点儿都不冤枉!」李妈妈颇为自信地道。
两人互看了一眼,也只得耐着性子继续跟在李妈妈的身后。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座廊桥处。
顺着李妈妈所指的方向,一抹素白的身影映入两人的眼帘。
两人惊喜地互看一眼,这身材确实让他们有些激动。
第87页
只见那身影娉娉裊裊,凹凸有致。纤腰更如柳枝般,只堪盈盈一握。而那一头乌黑的秀髮,随着微风轻轻扬起,仿佛直接撩拨到了他们的心眼里。
那身影向前走了几步,婀娜的姿态仿佛无骨般柔软……
「转过来呀!」暗疮男眼冒精光,焦急地道。
仿佛听见了他的话,远处的人影转过身来。
「呵呵。」两人的唿吸同时急促起来。
这是怎样诱人的面容啊!
她朱唇红润,肤色如凝脂白玉,一双媚眼更是妩媚多情。
可那样的眉眼间却偏偏带着几分稚气,那样撩人的身子也有着处子才有的纯洁气息……
这般不谙世事的妖娆柔媚,让两人立时间热血沸腾起来!
「两位公子,没叫你们失望吧。」李妈妈得意地道。
「不错,不错。」暗疮男舔了舔有些乌黑的唇瓣,道。
「让你们在暗地里望着,也是有道理的吧。」李妈妈接着道。
「有道理,有道理!」两人同时说道,「这样的雏儿,自然要好好保护。」
「呵呵。」李妈妈满意地笑了,「那两位公子,对我们牡丹的初夜,可有兴趣?」
「这个数!」暗疮男竖起了两根手指。
李妈妈笑了笑,连脸都没转过来。
暗疮男想了想,又加了一个。
李妈妈仍旧没有理会他。
「李妈妈,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暗疮男不高兴了,道,「就是再美,也不过是一个娼妇。三千两买个初夜还不够么?」
「呵呵。」李妈妈笑呵呵地道,「两位曹公子,实不相瞒,我们牡丹还是挺受欢迎的。之前就已经有人出到这个数了,而且人家可是一个人。」
李妈妈看了兄弟俩一眼,才继续道:「说实在的,我们牡丹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还是心疼她的。若是初夜就要伺候你们兄弟俩人,实在有点儿……」
兄弟俩互看了一眼,终于下定决心,伸出了五个手指:「行了,别说废话了,五千两!
李妈妈顿时喜笑颜开:「两位公子果然是世族大家,出手就是阔绰。」
「呵呵。」暗疮男讪笑道,「那我们可说好,银子既然花了,这朵牡丹就要陪我们整整一夜。」
李妈妈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自然听楼里的姑娘说过,这曹家的两个兄弟,那个方面不太行。可能正因为不太行,他们最喜欢两人一起上。可就算这样,以前他们也待不了多久。
可后来,这事儿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这俩兄弟为了面子,便是结束了也要把姑娘留在房中折腾。
这一折腾,他俩竟然还弄出许多花样来!
所以,楼中的姑娘都最怕伺候他俩。可偏偏他们的家族,在这都府中算是有权势的,就连都督都要敬他们三分。所以,但凡他们点名,没有姑娘敢于推脱。
虽知道事情的内情,李妈妈终还是没说什么。反正只要别折腾出了人命,他们爱怎样都行。
况且,牡丹一月才接一次客,就算真的折腾得狠了,下个月的这时候,也早就恢復的差不多了。
这么想着,李妈妈便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两人。
只见那大肚男兴奋地道:「咱上次新得的那玩意,你说用在她身上,她会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暗疮男不满意了:「这还是个雏儿呢,也应该是我先进去。」
「凭什么你先!」大肚腩不乐意了。
「你又不行!」暗疮男得意地笑着,「我这不是得帮你开开路么!」
「呸!」大肚男涨红了脸,看了眼李妈妈道,「你才不行!」
「嘿嘿。」暗疮男讪笑道,「你要是行,怎么一上来就想要用那器具?」
「你!」大肚男一张油脸涨得通红,「我想怎么玩怎么玩,你管得着么!」
「哎呀!」这时,李妈妈当了和事佬,「长夜漫漫,两位公子又何须现在争执呢。」
两人互看了一眼,不再说话。
「只是……」李妈妈意有所指地道,「我们现在的这位都督啊,最是爱惜百姓的。所以,两位公子图高兴的时候,也得悠着点儿。万一闹出人命来,都督定下的律法可是不容情的。」
听了这话,两人嘴上没说什么,但心中那些疯狂的心思,才稍稍收敛了些……
***
烈日当空,都督府中。
虽不是酷暑时节,但正午的阳光依旧不容小视。
小厮们端着汗巾、水壶等物,都躲在迴廊中。
空旷的演武场中,只有一个英武不凡的身影。他丝毫不畏惧骄阳,依旧孔武有力地舞动着手中的长枪。
那身影生着一双黝黑的琉璃眸子,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健康的光泽。只见他的身形如蛟龙般强健,动作却如飞云般灵活。
他那肩宽体阔的身上早已汗水淋漓,可他仍旧目光专注,每一个动作都迅捷有力!
这时,一个典雅端庄的美妇人在婢女的陪伴下,向演武场徐徐走来。
「少主,夫人来了!」一旁的小厮赶紧通报导。
那身影顿了顿,停下了动作。
他把长枪交给小厮,顺手拿起汗巾。
他抬手,不急不徐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渍,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温润清雅的气质。
第88页
虽然他身上的衣服都已湿透,却丝毫不显狼狈。尤其是那张古铜色的脸庞,竟然显出几分清冷的气质。
这时,那美妇人已经走到跟前:「柏儿,又忘了吃饭了?」
「娘亲。」唐柏淡淡地笑着,神色温柔清和,「我这不就准备去吃饭了么?」
「我若是不过来,你能停下来?」美妇人嗔怪地道。
唐柏笑了笑,也不与她争论,只是道:「我这就去更衣,然后陪母亲用膳,可好?」
「陪我?」美妇人不乐意了。
她转身问唐柏的贴身小厮道;「旺儿,少主今日卯时起来练功,到现在为止,可吃了什么?」
旺儿看了自己主子一眼,见他也一脸无奈的神色,只好老老实实地道:「只进了些米粥和一个蒸饼。」
「中间可休息了?」美妇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呃……」旺儿犹豫了下,还是老实地道,「中间只喝了两次水,并未休息。」
「哼。」美妇人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娘亲,我没事的。」唐柏安慰着母亲。
他有些无奈,但也算是见怪不怪了。他的娘亲什么都好,就是眼泪特别多,尤其见不得他吃一点儿苦头。
唐柏继续道:「今早我用的蒸饼,足有釜冠那么大。所以,您根本不用担心我。」
「那也不能一早上不休息啊!这都多少个时辰了!」美妇人吸了吸鼻子,嗔道,「为娘的知道你用功。可你夜读兵法,早上不到卯时又要起来练功,下午还要陪你爹处理政事,你这身体如何吃得消!」
「娘亲,我身为河西府世子,若不勤恳些,又如何能够服众呢?」唐柏劝道,「再说,您现在跟我在这算帐,可是耽误了用午膳的功夫。若一会儿爹来寻我……」
美妇人一听这个,立刻急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们赶紧去用膳!」
唐柏失笑:「娘亲,那也要等我去更个衣啊。」
「我陪你一起!」美妇人赶紧道。
唐柏苦笑:「娘亲,为儿的早已行过加冠礼了。」
唐柏的声音虽不大,语气却不容置疑,有着一种不容别人拒绝的威严。
美妇人只好道:「我在膳堂等你,你若不来,为娘的也不吃了!」
「知道了,娘亲。」唐柏回道。
第49章
膳堂中。
美妇人伸长着脖子, 等了又等,终是没有把亲儿子等来,只等来个旺儿。
「夫人……」旺儿气喘吁吁, 满脸的为难。
「柏儿又不来了!」美妇人眼眶一红, 眼泪差点儿又掉了下来。
「夫人,军中临时举行演武, 所以都督让少主必须赶过去。」旺儿赶紧回道, 「少主让小的告诉您,他带了两大个蒸饼, 一定不会饿着自己。」
「说话不算数!」美妇人躲了躲脚,旋风一般地朝主屋走去。
到了丈夫的启明斋, 美妇人也不管下人们的阻拦, 径直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进门见到有外人, 美妇人收了哀怨的神色, 端庄大气地走到自己丈夫身侧。
那人见状,急忙行礼道:「夫人, 在下有礼了。」
美妇人也朝对方点了点头, 算是回礼:「曹主簿,原来你也在。原以为今日军中有演武,夫君这里没人,所以我才这样闯进来,请曹主簿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曹主簿客气道,「今日演武由少主全权主理,我等自然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听着曹主簿话里有话, 美妇人没有吭声, 只是看了眼自己丈夫。
唐都督笑了笑, 道:「这次演武乃是临时所定, 为的就是考验军士们的应变能力。当然,这也是对柏儿的考验!」
「相信少主定能不负所望。」曹主簿拍马屁道,「谁人不知,少主文武双全,治军更是威德并重。想来这次演武定能大获成功。」
唐都督笑了笑,沉声道:「柏儿还年轻,以后还得曹主簿多多扶持。」
「在下定当肝脑涂地。」曹主簿表忠心道。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曹主簿便退下了。
书房的门刚一合上,美妇人又露出悲戚的神色来:「夫君,你可知道,柏儿他今日一顿正经饭都没有吃!」
唐都督嘆了口气,安慰妻子道;「梦儿,柏儿他已经长大了,并没有那么脆弱。」
「可他日日都这么辛苦,身体会受不了的!」美妇人安白梦嗔道。
「梦儿,你可知,今日这曹主簿为何来找我?」唐都督问道。
「不会又是来说柏儿的婚事吧。」安白梦冷着脸,道。
「正是。」唐都督苦笑,道,「他说他的嫡女已经行了及笄之礼,想求我指门合适的婚事。」
「不行!「安白梦不由分说地道,「柏儿见过他家的姑娘,已经明确拒绝了这门婚事。」
「可是,曹家是河西府势力数一数二的世家。若是跟他们联姻,我们柏儿倒是可省去不少麻烦。」唐都督故意说道。
「那也不行!」安白梦皱起眉头,道,「夫君,你可不要食言。我们说好了,绝不会为了政治利益,牺牲柏儿的终身幸福。也让他同我们一样,找一个互相倾慕的女子成婚。」
「话是如此……」唐都督欲言又止。
安白梦赶紧道:「想当年,我不过是教书先生的女儿,可夫君你仍旧娶我为妻,这么多年也只有我一人。夫君,你可有后悔过?」
第89页
「从未后悔!」唐都督严肃地道,「娶到梦儿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儿。若非有你,我绝不会像今日般幸福。」
安白梦笑了,却仍旧嗔道:「那你怎么捨得让柏儿娶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呢。那样的日子,该多难过呀。」
「是啊。」唐都督嘆道,「可他若不藉助别人的势力,就得自己能够站得住脚。那些世家大族,各个虎视眈眈。让他们造反,他们倒是不敢。可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事儿,他们绝对干得出来!」
唐都督回想起了自己刚登上都督之位的情景。那时候的世家大族真是为所欲为,就算在街上杀了个把人,都能扬长而去。
「这些年,我用尽各种办法,总算让他们收敛一些。」唐都督继续道,「我还想着,若柏儿能够更进一步,让整个河西府能够有法可依、有章可循,没有任何人可以例外。那才是真正的盛世清明啊。」
「夫君,柏儿会的。」安白梦轻声道。
唐都督点了点头:「我也对柏儿寄予厚望。所以,他若不辛苦一些,等我百年之后,他又如何做得到这些呢?」
「唉。」安白梦长嘆一声,仍旧心有不甘,「夫君,柏儿下午参加演武也就罢了,到了晚上,你是否可令他休整一下?」
安白梦知道,自己那个儿子自律的很。就算晚上不吃饭不睡觉,也会继续去完成兵法的修习。除非,夫君能够下达军令,强制让他休息。
「慈母多败儿。」唐都督嘆道,「道理你不是不明白,为何还总是这样为难于我呢?」
「哼。」安白梦瞪了夫君一眼,不再过多纠缠,便走出了书斋。
成亲这么多年,夫君对她不可谓不是百依百顺。唯有在柏儿的教育问题上,他们总是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出了启明斋,安白梦还是有些不甘心。
她当然知道儿子身负重任,可还是希望儿子能够劳逸结合,适当地放松休息一下。
「旺儿。」安白梦交代道,「你去把表少爷安松叫来。」
旺儿愣了愣,心想少主这回可有的烦了。但是夫人吩咐,他也不得不照做。
这位表少爷安松,和少主一同长大。可他的脾气喜好却和少主完全不一样。
少主勤勉刻苦,可安松却算得上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就喜欢吃吃喝喝。
可与别家的二世祖不同,安松少爷的脾气极好,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所以在都府里,没人比他的人缘更加广博了。
而他家少主对这个表弟也是十分无奈。少主谁的帐都可以不买,但是唯有安松的要求不能拒绝。倒也不是因为少主对安松另眼相看,而是因为安松有一个缠人的绝技!
若是他盯上的事儿,你非得依了他不行,不然他就能一直跟着你。
好在,安松也是个懂进退的,少主这才跟他相安无事。
只是这回,安松若是得了夫人的吩咐,少主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逃脱了……
夜幕降临。
唐柏拖着疲惫的身躯,从父亲的启明斋中走了出来。
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唐柏今日第一次觉得有些累了。
今天下午的演武,唐柏自觉已经做到完美。可父亲还是让他回去,写出十条过失来。
十条?唐柏苦笑摇头。
这么多年来,他一刻都不曾放松过。可是,无论他多努力,父亲总是觉得他还能做得更好……
可他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他还能怎么做呢?
到底他要如何行事,才能获得父亲的一个赞许呢?
唐柏有些累了……
「表哥!你可算出来了!」这时,一个欢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看清来人是谁,唐柏皱起了眉。
「表哥,你可别皱眉。」安松嬉皮笑脸地道,「我是奉了姨母之命,来拉你去消遣消遣的!」
唐柏心里更累了。
他忘记了,自己不但有个从不会夸赞自己的父亲,还有一个觉得他永远都是孩童的母亲。
「走吧。」唐柏面无表情地道。
反正他也写不出十条过失,还不如如了母亲的愿。父亲母亲两人,至少有一方能满意了。
安松愣了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我说走吧,你准备带我去哪儿消遣?」唐柏无奈地问道。
安松大喜,道:「自然是好地方,保准表哥你去了不会后悔。」
***
百花楼二楼的贵宾阁里,面无表情的唐柏无奈地端起面前的青花釉茶盏,抿了一口……
「表兄,你都来到这百花楼了,竟然还只喝茶水么!」安松说着,就把酒杯推到了唐柏的面前。
唐柏斜眼看他,冷道:「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我娘亲,也就是你姨母,知道你是这里的常客么?」
「哎呀,我来这里也就是喝喝酒、看看曲。」安松赶紧道,「可从来没干过那些欺压女子的勾当。」
唐柏冷笑,道:「若娘亲知道我来这里,估计她宁愿我去研习兵书。」
安松陪着笑脸,心中颇有些后悔。
他光想着今晚有热闹可看,怎么就忘了,他姨母最讨厌这样的烟花之地。
早年间,姨母甚至想要取缔这样的地方。可无奈这些皮肉生意牵扯太多人的利益,姨母就算有身为都督的姨父支持,也是拗不过众人。
第90页
后来,姨母只能定下律法,一则让那些嗜赌或者好色成性的男子,不能随意发卖髮妻,二则更是规定任何人不得强迫女子卖身。
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些老鸨们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方法,让良家女子就范。
但是,那新订的律法,仍实实在在地保证了这些风尘女子的生命安全。
因为在那之前,这些女子不过是玩物而已。就算被玩弄至死,只要老鸨们不追究,那就根本无人在意。
所以现在,那些女子的生活虽然仍旧艰辛,但多少能够保全性命了。
安松赶紧试着狡辩道:「表哥,这烟花之地将来也是你的治下。你不微服私访一下,怎能了解其中的真实情况呢?所以,姨母不会怪我的。」
唐柏淡淡嘲讽道:「三寸不烂之舌,说的就是你吧。」
「嘿嘿。」安松讪皮讪脸地继续道,「再说,兵书哪有美人好看啊!传说中,这位马上要出来的牡丹姑娘,那可是真正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咱若是不见上一见,岂不是太可惜了。」
唐柏皱了皱眉,心中满是不耐:「既是传说,你又怎么轻易就信以为真?就算是真的,不过是个女子,再美也就是一副皮囊而已。见不见,又有什么可惜的?」
「表兄,话可不能这么说。」安松挤了挤眼睛,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表兄你武功了得,更是年纪轻轻便打过无数胜仗。所以,怎么也能算上是个英雄。说不定,你一会儿就对美人一见倾心了哦。」
「呵呵。」唐柏冷笑,不以为意,只道,「到底什么时候出来?我们说好了,只待见到那女子,你就放我回去,绝不再缠着我!」
「自然,自然。」安松连忙点头道。
听到安松的承诺,唐柏才重新耐下性子来,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第50章
下午演武的场景, 一遍遍的在唐柏脑中重现。
仔细推敲着细节,唐柏竟然发现,自己规划的粮草路线, 似乎真的有破绽……
正待细细回想, 鼓乐齐鸣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唐柏皱了皱眉,睁开双眼。
片刻都不想再耽搁, 唐柏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儿, 先走了。」
「这马上快出来了,连片刻都等不了么!」安松嘴上虽然这么嚷着, 却没敢起身去拦唐柏。
这个表兄的脾气,安松最是清楚不过的。平时安松胡乱闹闹, 看在一起长大的情面上, 唐柏大多都不会与他计较。
但若唐柏那刻苦的劲头一旦上来, 就算天塌下来, 他也会按照自己的计划执行。
安松见他脸上的神情,便知道自己肯定拦不住他了。索性, 安松也不去触那个霉头。
此时的百花楼中, 除了唐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二楼的楼梯口处。
一会儿,传说中沉鱼落雁的牡丹姑娘,就要从那里走下来……
鼓乐声逐渐进入高潮,楼梯口旁的房门缓缓打开。随着挂在围栏上的彩带全都展了开来,一个纯白的身影走出了房门。
一时间,众人全都屏气凝神起来。
这般既千娇百媚又圣洁无暇的女子, 让众人喘气都不敢太大声。生怕一个不小心, 就会让眼前的女子染上污浊的俗尘。
唐柏起初并没有太在意这里诡异的气氛。女子出来的时候, 他正好位于她的侧面。而女子的身形也被身旁的婢女遮挡地严严实实。
向前走了几步, 他看到了女子的侧颜……
唐柏打了个激灵,各种思绪排山倒海地涌进了他的脑海中!
一时间,他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割裂感。
他知道,现在的这具身体并不是他的,这具身体的喜怒哀乐,也根本不可能是他的!
所以,他是谁?他又在哪儿?眼前穿白衣的女子,又是什么人?
瞬间,他便有了答案。
司尧勾起嘴角,展露出似笑非笑的面容。
所以,这就是圣神设置的考验?让他们在这凡尘俗世中,再活一回?
可是,糖糖在这妓院中做什么……
司尧皱着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窈窕的身影。
随着白糖缓缓下行,楼底下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司尧这才注意到他们。只见那群人如饥似渴,一个个眼睛都像长了钩子一样,全都钩在白糖身上。
司尧觉得他们很碍眼。他捻起诀,想要把底下那群人的眼珠子全都挖出来!
可血流成河、众人齐声惨叫的美妙场景并没有出现……
司尧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世界并不能施法!
司尧眯起眼睛,伸出右手,想要抚上腰间的软剑。既然不能施法,那他就亲自动手,一个个挖出那群人的狗眼。
可他的右手滞了一滞,并没有顺利碰到剑柄……
「表哥,你怎么还在啊!」这时,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出现在司尧身后。
司尧愣了愣,那严重的撕裂感再次出现……
他脑海中似乎有个不属于他的声音正在告诫他,这百花楼在他治下的都府,他绝不能随意动用私刑!
「表哥,这牡丹果然名不虚传吧。」安松凑到司尧跟前,挤了挤眼睛,调侃道,「你看到她,是不是也走不动道了?」
司尧看了安松一眼,终于想起了自己此时的身份。
「我要她。」司尧直接道。
第91页
安松刚觉得表兄看自己的眼神有些陌生,却没想到,他说出口的话更让安松觉得不可思议。
「表兄……」安松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说什么?」
他这个表兄,从懂事起,要么在刻苦练功,要么就是泡在军营里。别家的少爷,最差也得有几个通房丫鬟了。可表兄身边却清一色的全是小厮。
在安松眼里,表兄是比和尚还不近女色的存在。所以,他万万没想到,从表兄的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说,我要她,想为她赎身。」司尧有些不耐地道,「你常来这里,应该知道是怎么个规程。」
「表兄!你这是铁树开花啊。」安松惊道。
「到底该如何办?」司尧提高了声调。
司尧的耐心已经耗尽。他真的很讨厌底下的那群人,用那么肆无忌惮的眼神看着白糖!
司尧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却十分低沉,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气势。
安松从未见过表兄这样的神色,急忙道:「表兄,稍安勿躁。一会儿等牡丹姑娘亮完相,我们就去找老鸨。」
司尧却不再理会他,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管他是谁的都府,他想杀就杀!
司尧转过身,唇角挑起浅淡的笑意,那黑色的眸子异常幽深,清冷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血杀之气。
他的手抓住剑柄,想要抽出软剑。
可不知怎么了,他整个人像是中了定身咒,一动都不能动!
安松吓呆了,有那么一剎那,他觉得自己简直不认识表兄了!
唐柏一向是光风霁月的君子,对自己要求极为严苛。虽也有发怒的时候,但大多都是仁君之怒。虽也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但却有理可依,有迹可循。
可此时的表兄,虽然面带笑容,却透着几分……邪性!
对!就是邪性。安松觉得这词准确极了。
安松已经完全看不透表兄的心思。他总觉得,此时的表兄危险至极,仿佛随时都会取人性命!
当看到表兄的手抚上剑柄,安松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可随即,他就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唐柏可是河西府的继承人,就算真的对烟花女子一见钟情,也不可能在自己的领土里大开杀戒。
安松上前两小步,试着劝道:「表兄,我们还是回去吧。一会儿,牡丹姑娘还要弹筝呢。」
司尧强压下心中杀意,身体终于又能动了。
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必须按照「唐柏」的行为模式做事儿。
司尧心中觉得好笑,不明白圣神到底意欲何为……
他跟着安松回到贵宾阁里,楼下的白糖已经开始弹筝。
司尧并没心思欣赏,一心琢磨起圣神的考验到底是什么。
他想起,在进入未极渊大门时,糖糖不但牵起了他的手,还让那个云裳和青炬也两两牵起了手。
他虽满意糖糖的触碰,但也诧异于她忽然的主动。之前,糖糖一直是非到必要时刻,绝不会主动和他肌肤相触的。
所以,糖糖必是看出了什么……
司尧想起未极渊大门打开时,那异常的香味和美景。
不知为什么,那样的情境,让司尧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唐柏」父母相处时的场景。
而司尧自己,也是在见到糖糖的瞬间恢復的神识……
所以,这一关通过的条件到底是什么?司尧若有所思地看着弹筝的白糖。
他猜测着,若是糖糖见到自己,会不会也立刻就恢復神识?
若是糖糖也恢復了神识,那么他们是不是就算过了这一关呢?
毕竟在这幻境里,只有忘记真实身份,才能完全沉浸其中。
不然,在已经知道一切为虚的情况下,什么样的考验都没有意义。
司尧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他开始期待,糖糖和自己相认的样子……
司尧不喜欢这里,不喜欢「唐柏」,他想要快点儿离开这里!
唐柏虽和他刚开始的身份一样,都是所谓的「继承人」,可是唐柏的人生却和他截然相反!
唐柏虽然也有压力,但他却是在「爱」的滋养下长大的。
而司尧早就忘记了什么叫做「爱」。
唐柏此时所感受的一切,都让司尧觉得陌生,觉得割裂。就像是司尧被困在躯壳里,看着另一个自己去享受他早已失去的一切!
这种感觉,让司尧很不自在,让他内心无比的压抑烦躁。他前所未有地想要重新感受那熟悉的「疼痛」。
可司尧偏偏要扮作「唐柏」,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古筝声停了下来。在一片赞嘆声中,白糖退场了。
司尧抬眼,看向安松。
安松立刻跳了起来:「我这就去寻那老鸨,表兄你在这等等我。」
司尧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
就在司尧耐心再次耗尽的时候,安松气喘墟墟地回来了。
他满脸歉意地道:「表兄,赎身的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司尧皱眉,问道:「为何?」
「那牡丹姑娘的初夜,已经被人买了去。」安松解释道,「老鸨说她钱都收了。若是真的想要帮牡丹姑娘赎身,怎么也要等到初夜之后了。」
听了这话,司尧「腾」地站了起来。
第92页
「人呢?」司尧面色铁青,一对黑眸中,毫不掩饰地溢满了杀意。
安松被这狠绝的神色吓呆,结结巴巴地道:「表兄,你千万要冷静。这里是青楼,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稀松平常的。」
司尧再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带我去找老鸨,拦下他们。我出更多的钱,买下牡丹的初夜。」
听到表兄行事还算理智,安松终于放了心。
「那赶紧走,晚了就来不及了。」说着,安松便带司尧朝楼下走去。
边走,他还边解释道:「表兄,买下牡丹姑娘初夜的人可不简单,不然我也不会空手回来了。」
「是谁?」司尧冷声问道。
「是曹家那兄弟俩。」安松回道。
「呵呵。」司尧冷笑,「知道了。」
看着表兄的神色,安松还是有些担忧。今天的表兄有些不对劲儿,他担心一会儿会出乱子……
***
粉红色的帐幔中,白糖蜷缩着身子,坐在最靠里的角落中。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打了开来。一胖一瘦两个身影走了进来。
「牡丹,你在哪儿呢?」一个噁心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等着哥哥进来呢?」
白糖的身体抖如糠筛,用力握紧手中的剪刀……
这剪刀是她央求铃兰帮自己藏在这里的。尽管铃兰警告过她,说若是她真的伤了这两个人,恐怕就真没活路了。
白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可她却不敢多想。因为若是起了自残的心思,她的身体就会因疼痛立刻失控。到时候,她就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
「小牡丹呀,你快出来。」声音离床榻越来越近。
白糖做好准备,把剪刀藏在了身后……
忽然,幔帐被掀开,一张长满暗疮的脸探了进来。
白糖一跃而起,举起剪刀就想插入那人的肩膀!
可她的力气太小,速度也不够快,暗疮男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甩到了床下。
「哈哈哈。」暗疮男不怒反笑,「小弟,你看这牡丹还带刺呢!」
「太好了!」大肚男也兴奋起来。
他把随身带的包裹扔在了桌子上,然后从里面拿出一根浑身带刺的藤条。
「哥,咱先给她扒光了,然后让她常常这个的滋味,怎么样?」大肚男眼冒精光地问道。
「好!」暗疮男搓了搓手。
他已经开始想像,那尖刺刺破柔嫩的肌肤,是个怎样诱人的光景。
「全都是血!」暗疮男兴奋地喃喃道。
大肚男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处子之血!」
「哈哈哈!」暗疮男的眼神已经有些狂热,「小牡丹,你说,是我进去的时候,出血更疼呢?还是你被刺破皮肤的时候更疼呢?」
「哈哈哈哈。」两人一同狂笑起来。
暗疮男咽了口吐沫,道:「小牡丹,咱们就开始吧。」
说着,他便朝白糖扑了过去……
第51章
就在这时, 房间的木门再次被打了开来。
司尧率先走了进来。
「唉,你干什么的!」被打扰了兴致,暗疮男怒火中烧。
司尧没理会他, 一眼便看到满面泪痕、惊惧交加的白糖。他只觉得心像是被谁揪了一把, 一抽一抽地痛着。
「塔……」司尧想叫白糖的名字,却发现根本发不出那个音来。
他不再出声, 径直朝缩在角落里的白糖走去。
可暗疮男却挡在了他的身前, 指着司尧的鼻子道:「问你呢,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竟敢打扰……」
暗疮男话还没说完,伸出的手指便被司尧扭转了一圈儿。
「啊!」暗疮男鬼哭狼嚎起来。
司尧挑了挑眉。他发现, 只要顺着此时的情景走, 他并不是不能用暴力解决事情。
比如此时, 那暗疮男先对自己不敬, 那么作为世子的「唐柏」,自然也就能教训他了。
想通了这层, 司尧放心了些。他不再理会暗疮男, 来到了白糖身侧……
司尧有些失望,白糖并没有认出他。
只见白糖怯生生地看着他,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你没事儿吧。」司尧轻声询问着,伸出手想要把她扶起来。
白糖侧身躲过他的手,把自己又往一块儿团了团。
司尧眉头皱成了一团,心中的酸涩无以言说。
白糖是帝姬!她从小便是被捧在手心中长大的。她经歷过险境,也受过委屈。但她一直都是自信的、骄傲的。
所以在这幻境中, 白糖到底经歷了什么, 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司尧想不明白, 甚至开始怨恨圣神。他觉得, 圣神大概也是那种心狠手辣的父亲,不然怎么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受这样的罪!
「我不会伤害你的。」司尧轻声安慰道,「我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
白糖怔了怔,却仍然不敢相信他的话。
眼前的男子确实顺眼多了。他对自己说话的声音像是清泉水一般好听,唇瓣勾起的笑容更如春风般温暖。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温和润泽,仿佛充满了月光的清辉。一头乌黑的墨发柔顺地披在身后,显得整个人格外清贵卓然。
可是,白糖早就知道,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她垂下眼帘,不再看那张容易令人迷惑的面庞。
第93页
司尧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大肚男拿着一根带刺的藤条抽了过来!
司尧伸手便想抓住白糖,带她一起躲开。可在碰到她的瞬间,他又把手缩了回来。
就这样,那带刺的藤条狠狠抽在了司尧的背上。瞬时间,星星点点的血迹渗出了衣料,很快便连成了一片。
白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依旧眉目疏朗,温润如玉,仿佛刚刚的藤条并未抽到他背上一般。
「疼么?」白糖脱口问道。
司尧笑了,他的糖糖还是关心他的。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最不怕疼了,早就习惯了这些。」
白糖怔了怔,她似乎在哪儿听过这句话。
可此时容不得白糖多想,那大肚男见自己得逞,竟然又甩起了藤条……
这回,司尧可容不得他放肆了!
司尧抽出腰中软剑,只几个回合,大肚男不但手中的藤条断成数段,身上的衣服也都碎裂成了布条!
「啊!」大肚男杀猪似的叫了起来。
只见那破碎的布料间,开始渐渐渗出血痕……
司尧撇了撇嘴,颇有些不以为然。
他挥剑时是用了十分力的,可剑尖碰到对方的时候,忽然只剩下一分力道。
不然,这大肚男此时早应该被大卸八块了!
暗疮男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不敢相信,真的有人敢伤他们兄弟。
「杀人啦!杀人来!」他下意识地喊道。
司尧眯了眯眼睛,用剑尖挑起碎掉的带刺藤条,把它们都朝暗疮男的面部掷了过去。
其中两段藤条径直飞进了暗疮男那张着的大嘴中,其他的也纷纷嵌在了他的脸颊与肩颈上!
暗疮男立刻失了声,像只哑巴猴子一样上窜下跳起来……
这时,安松和李妈妈走了进来。
「表兄……」安松看着眼前的场景,不可置信地道,「你……你这是干什么呢?」
暗疮男看见有人进来,立刻有了底气。他冲到李妈妈面前,手舞足蹈地指挥对方帮自己把那藤条取下来。
李妈妈赶紧动手,先帮他把嘴里的藤条取了出来,然后又帮他摘脸上的。
可刚摘了一条,暗疮男就倒吸一口冷气,一巴掌甩在了李妈妈的脸上。
「蠢货!」暗疮男满嘴喷血地道,「你不会轻点儿么!」
李妈妈的脸立时红肿了起来。可她立刻道歉,然后继续小心翼翼地帮暗疮男取着藤条。
司尧也不理会他们,只走到安松面前。
「表兄,你的背……」看着表兄背后触目惊心的血痕,安松只觉得一阵儿头晕!姨母这回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可司尧没回答他,只道:「有人要行刺于我,去传牙兵来!」
一直都在鬼哭狼嚎的曹氏兄弟俩,看到这一幕,纷纷闭上了嘴。
「安……兄。」暗疮男口齿不清地道,「他……他是谁?」
安松看表兄精神还好,便知道他只是受了皮外伤。见他虽然说的严重,甚至让自己去调兵,可却连个信物都没有拿出来……
安松再看看曹氏兄弟的惨状,立刻理解了表兄的用意。
他瞪了眼满脸都是血坑的暗疮男,道:「曹大坑,曹大胖,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们可知,你们今天伤到的是谁!」
这曹家兄弟,是曹主簿众多儿女中最不成器的两个。所以,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见到「唐柏」。
而安松平日里虽不屑与他们为伍,但也都算是纨绔子弟一类的,出入的地方便有很多重合。所以,他们也打过几个照面。
暗疮男和已成血人的大肚男对看了一眼,没敢说话……
「这位,便是我河西府世子---唐柏。」安松颇有气势地道,「你们胆敢刺杀世子,该当何罪!」
曹氏兄弟听到这个,腿脚立时软了下来。两人纷纷跌坐在地上……
还是暗疮男反应快,他赶紧朝司尧磕头:「世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们吧。」
可大肚男还有些不服气:「是他先动的手,就算有错,也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暗疮男一巴掌拍到了地上。
「世子,我弟弟是个傻子,您千万不要跟他计较。」暗疮男唯唯诺诺地道。
暗疮男说弟弟是傻的,这也倒说的是实话。因为但凡他聪明点儿,也应该知道,曹主簿绝不会为了他们俩,得罪都督一家的。
司尧见自己也杀不了他们,便不想再纠缠下去。他看了眼安松,安松立刻会意。
「行了。」安松狐假虎威地道,「你们也算得到了惩罚,世子便也不与你们计较了。赶紧滚吧。」
暗疮男千恩万谢地又磕了几个头,这才拉着大肚男跑了出去。
一旁的李妈妈最是会察言观色的。她肿着半张脸,硬生生地挤出笑容:「原来是世子大驾光临,我说我们百花楼今日怎么哪儿都亮堂堂的呢。」
「想来,世子也对我们的牡丹有兴趣?」
说着,李妈妈两步跑到白糖身侧,想把她扶起来。
可白糖瑟缩了一下,躲过了她的胖手。
「别在这时候找不痛快。」李妈妈小声警告道。
白糖咬了咬唇瓣,自己撑着床榻站了起来。
「世子,我们牡丹已经准备好,今夜一定好好伺候您。」李妈妈笑意盈盈地道。
第94页
司尧却没理会她,只是重新看向白糖,道:「我说过要带你离开。若你不愿,我绝不强求。但你若愿意跟我走,我便会用性命守护你,绝不再让你做不愿做的事儿。」
白糖愣愣的看向眼前的男子。他的神情是那么真挚,语气是那么诚恳,再加上他的身份……
白糖不明白,堂堂一个世子,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好?
她想不通,也不愿意再去想了。她只知道,这也许是她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
「我愿意。」白糖拼命地点了点头。
司尧笑了,只觉得整个人都轻盈盈的。他的糖糖,从来都没这么干脆地跟他说过愿意呢。
这个幻境,好像也没那么差……
「我要为她赎身。」司尧转过身来,看向李妈妈道,「开个价吧。」
「这……」李妈妈露出为难的神色,「牡丹可是我花了好大功夫□□的,这还没回本呢。」
司尧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时,安松厉声道:「李妈妈,世子在你百花楼受伤,难不成你还能撇清干系么?」
李妈妈嘆了口气:「世子都说话了,我们作为小老百姓,怎么能拒绝呢。」
安松听不得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厉声道:「又没说让你吃亏。不是说了让你开价么!」
「那……那就五千两吧。」李妈妈吞吞吐吐地道,「我已经收了那曹家兄弟的钱,总得让我把这还回去吧。」
安松诧异,这老鸨竟然没有狮子大开口,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会让下人把银子送来。」
说完,司尧又轻柔地对着白糖道:「姑娘,我们走吧。」
白糖迟疑了下,但还是跟着司尧走了出去。此时她一刻都不想再在这噁心的地方待下去,至于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安松又看了眼李妈妈,警告道:「李妈妈,你也是混迹江湖的老人了。应该知道,若是败坏了世子的名声,会有什么后果!」
「奴家自然不敢。」李妈妈顺从地道。
安松总觉得她还有阴谋,可一时也看不出来什么,只得转身离开了。
等所有人都消失在眼前,李妈妈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真真没想到,事情竟然能有这么好的结果!
这么想着,她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给曹主簿写了封信,把牡丹的来龙去脉都讲述了一遍。然后,她便派自己最信任的小厮,把信送了出去。
办完一切,李妈妈惬意地坐在摇椅上摇了起来……
这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李妈妈的这间百花楼,一直都受到曹主簿的庇护。以前,在曹主簿的授意下,她也派了不少姑娘,去接近唐都督和世子。
可这父子俩简直比柳下惠还要坐怀不乱,那么多姑娘,竟连一个能近身的都没有!
没想到,今日这不近女色的世子竟然自己送上门来。看刚刚那副架势,倒真的是动了真情的样子……
这牡丹身上的蛊毒还没有解,到时候自然会乖乖听她的话……
这美人计终于成了!
李妈妈得意地「嗤嗤」笑出声来,这回曹主簿一定会大大的奖励她了!
第52章
白糖低着头, 亦步亦趋地跟在司尧和安松的身后。
出了百花楼,她看到一辆窄小的马车停在前方。白糖前行的脚步顿了顿……
和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一起挤在那么狭小的空间内, 这对于已如惊弓之鸟的白糖来说, 还是有些惊悸惶恐的。
这时,司尧也停下了脚步。他跟自己带来的小厮交代了几句, 那小厮便飞快地跑走了。
只见他转过身来, 轻柔地对白糖道:「姑娘,事急从权。一时间也找不到大车, 还请见谅。」
白糖垂着眸子,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她踩着脚踏, 上了马车。
一进入车厢, 白糖便坐在了最靠里的位置。她垂着脑袋, 缩起肩膀, 恨不能让自己和马车融为一体。
可等了又等,直到马车动了, 也并未见到其他人进来……
车厢外, 安松也埋着头,生怕别人认出自己。
给一个窑姐当车夫,这要是传出去,他安松就不用混了!可偏偏表兄坚持要自己驾车,安松也只能捨命陪君子了。
他不甘心地低声劝道:「表兄,你可是堂堂世子。这牺牲也太大了吧!我们还是让车夫……」
「你可以下去。」司尧不为所动地道。
安松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大路上, 安松见也没人能认出他们, 便也不再躲躲藏藏。
司尧侧过头, 向车里问道;「姑娘, 不知该如何称唿?」
还未等里面回应,就听安松嚷道:「她不是叫牡丹么?」
司尧并未理会他,又问了一遍:「姑娘,你想我如何称唿你?」
「我叫姚四。」白糖诺诺地回道。
司尧心中震惊。在剎那间,他想明白了很多事儿!
唐柏,白糖。司尧,姚四……
在这幻境中,糖糖和他是互换了人生?所以,糖糖是把他所遭遇的事情,都经歷了一遍么?!
司尧自然很清楚自己遭遇过什么。可他在失去了灵根的同时,也失去了喜怒哀乐,唯独只能体会「疼痛」。所以,即使经歷了那样的背板,司尧并没觉得有多痛苦。
第95页
可现在,「唐柏」能体会正常人的情感。虽然,「唐柏」的感受总让司尧产生一种割裂感。可一旦事情发生在白糖身上,那份割裂感便神奇的消失了……
一想到白糖经歷过那些痛苦,司尧的心便会一阵阵地抽痛起来!
司尧咬了咬牙,沉声问道:「姑娘,你流落百花楼,可是你父亲的缘故?」
车厢里,白糖沉默了。她没想到司尧会问自己这个,更不明白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安松见久久无人应答,自以为是地化解尴尬道:「表兄,你问这个干嘛呀,反正牡丹姑娘都出来了,这也不……」
「是他把我卖到那里的。」白糖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安松的嘴巴张开了一半儿,终于还是说不下去了……
「那你的母亲呢?她可是因为你,而去世的?」 司尧接着问道,「至少,你父亲是这么告诉你的。」
白糖惊愕,心中不安起来。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安松也有些惊讶的看着司尧,表兄一向是谦谦君子,怎么今天说话这么直接?
他忍不住又道:「表兄,这是牡丹姑娘的伤心事儿,何必……」
「是!」白糖咬着唇瓣,恨恨地道。
呃。安松再次闭上了嘴……
听到白糖的回答,司尧的心又沉了沉。果真如此,他所经歷的一切,糖糖都经歷了一遍!
「我不相信这种胡言乱语。」司尧斩钉截铁地道,「姑娘,你绝对没有害死你的母亲。」
白糖怔了怔,眼泪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儿。她仰起头,不想让它们留下来。
「姑娘,你既已出了百花楼,便和过去再无关系。」司尧建议道,「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名字,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这四个字轻轻敲打着白糖的心。向她这样的人,真的有资格重新开始么?
「姑娘,往事已矣不可追,从今以后希望你的人生中只有甜。」司尧轻柔地道,「所以,以后你就叫白糖,可好?」
「这名字也太随意了吧。」安松又忍不住说道,「好像是卖糖的一样。若真想改名,我们也得好好……」
「我喜欢这个名字。」白糖喃喃着。
「白糖」两个字,让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她下意识地认同司尧的说法,觉得叫了「白糖」,人生便只会有甜了。
安松则一脸生无可恋。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这儿根本就是多余的!
***
马车停在了都督府东侧的角门前。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之时。本该沉寂的黑夜,被都督府东侧的灯火通明,照得透亮。
车厢的帘子被掀开,白糖看到一双漆黑又清澈的眼眸。
「到家了。」司尧微笑着道。
白糖堪堪瞧了司尧一眼,便赶紧垂下了眼眸。
她觉得眼前的男子好看得不可思议。她害怕再多看一眼,便会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白糖埋着头,走出了车厢。
这时,两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迎了上来,恭敬地道:「小姐,我们来扶您吧。」
白糖怔了怔,心中莫名的泛起一股酸涩。看来传闻并不真切。
坊间都说,世子最是勤勉刻苦的,精力全都用在了经世济国之上。为了避免麻烦,他院里甚至连一个女使都没有。
可眼前的两个女子,看起来也是七窍玲珑……
李妈妈曾经说过,这世家大族的府宅中,其实和她们百花楼是一样的。那些所谓的「丫鬟」,大都是随时要准备着给主人暖床用的。
白糖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再次警告自己,让自己摆正位置!
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白糖下了马车。
向前走了几步,她便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子,使自己不再被那她们搀扶。
都是同样的身份,白糖自觉配不起她们的伺候……
进了院门,司尧关切地道:「小心脚下。」
其实,他根本不用担心。因为这一路过来,两侧全都是举着火把的小厮。在光影的影响下,白糖虽看不清周遭的景色,但是前方要行的路,却如白昼时那么清晰。
司尧一直走在离白糖一步之遥的位置,还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眷注地看着白糖。
有几个瞬间,白糖对上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眸子中倒映着火光,像是破除黑夜的一抹晨曦,引领着白糖脚下的路。
每每这时,白糖的心便跳得飞快!
这条路很长,却又很短。转眼间,他们便到了一方宽敞的院子内。
这一路上的阵仗,让安松震惊地一直张大着嘴巴。
好几次,他都想问问,他这个表哥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但是看着人家俩眉目传情的样子,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自找没趣的好。恐怕就算问了,他表哥估计也不会搭理他的……
院子虽然很大,但却光秃秃的,除了一株粗矮的老桃树,再无其他装饰。
「出门之前,我并未想到会遇见你。」司尧解释着,「今日天色晚了,来不及布置。明日,我会让他们补种些花草的。」
白糖赶紧道:「这已经很好了。」
司尧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然后又引着白糖直接来到了主屋前。
白糖心中一沉,踌躇着不敢迈入那道门槛。
这果真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么?白糖心中悲戚,说到底,自己就是个下贱的妓子。怎么能逃得了用身子伺候别人的命运呢!
第96页
司尧已经走进屋子。他回过头来,看到白糖站在门口并不进来。
他立刻反应过来,又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是我唐突了。」司尧道歉道,「这里现在是你的居所,我也得先问问主人,才能进去啊。」
白糖诧异地抬起头,撞上温柔如水的眸光。
「我可以进去么?」司尧稍稍歪了歪脑袋,诚恳地问道,「只是跟你介绍一下,马上就出来。」
白糖不敢相信地喃喃道:「我、一个人……住在主屋?」
「对呀。」司尧点了点头,然后示意那两个侍女把白糖扶进屋子。
白糖没有再迟疑,在她们的搀扶下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陈设仍旧很简单,只是床榻上垫着厚厚一层松软的褥子。
「还是那个原因,我没来得及让他们布置,只能先把床给你铺好了。希望你能睡个好觉。」司尧轻声说道。
白糖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可话说了一半,她又觉得自己太放肆了,便不再说下去。
看着白糖一直战战兢兢的模样,司尧心中很不是滋味。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笑着补充道:「我怎么知道,你喜欢睡软床,对么?」
白糖诧异,她觉得这世子简直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虫子!
「呵呵。」司尧唇边的笑容愈发灿烂,「我不但知道你喜欢睡软床,还知道你现在肯定很饿了。」
说着,他拍了拍手,小厮们便端着几碟精緻的点心走了进来。
司尧接着道:「夜已深,你先垫几口。等明日,我再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白糖只觉得,一切都美好的不可思议。她犹疑着,不敢坐下来……
白糖这般的小心翼翼,只让司尧心中也更加憋闷。
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自然知道,此时的糖糖早如惊弓之鸟,定然不会很快就对他放下心防。
司尧竟有些庆幸,「唐柏」能够与别人共情。不然,若是司尧自己,此时肯定只会焦虑烦躁,不知如何是好。
「白姑娘,在下先行告退了。」司尧按照「唐柏」的行为习惯,礼貌地道,「你早点儿休息。」
说着,他便退出了主屋。
安松一直等在外面。见司尧退了出来,他很是惊讶。
他以为,以自己表哥对那姑娘的喜爱,他们肯定今晚就洞房花烛了呢。
所以,一见他们进了主屋,安松便自觉地没有跟进去。他本来打算着,等主屋撵了僕人熄了灯,他再离开的。
可谁曾想,表哥又出来了!
「表兄,你还有什么事儿要办啊,尽管交给我。」安松挤了挤眼睛,「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别让人家姑娘等急了!」
司尧皱了皱眉,心中满是不耐……
唐柏是虚幻的,这些人更是不存在。对于他们,司尧并不想多费一分一毫的功夫。
只听他冷道:「你怎么还不走,我也要安寝了。」
安松愣了愣,奇道:「既要安寝了,怎么还跑出来?难不成,你要把主屋让给她睡?!」
「与你何干?」司尧不耐烦地反问道。
「表兄,你疯了吧!」安松不可置信地道,「这可是你的寝殿。你让给别人睡,回头姨父姨母问起来,你打算怎么交代?」
司尧停下了脚步,招来了守门的侍卫,吩咐道:「从此刻起,没我的允准,任何人不得进来。」
侍卫们领了命,又散开了。
「多谢提醒。」司尧面无表情地道,「只是夜深已深,你也该去休息了。」
安松目瞪口呆地看着表兄一顿操作勐如虎,然后自己便被撵出了都督府……
第53章
都督府, 启明斋。
唐都督正在处理政务,却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嘴角勾起笑容,知道来人定是自己的妻子安白梦。因为除了她, 再没有别人敢在这时候打扰自己。
唐都督无奈地嘆了口气, 放下手中文书,迎了出去。
「夫君, 不得了了!」安白梦有些兴奋又有些慌乱的声音传了进来。
「梦儿, 你慢一点儿!天塌下来,为夫都会替你挡着的。」唐都督扶住了还有些大喘气的妻子, 宠溺地责备道,「干嘛跑得这么急, 小心累坏了身子, 引起旧疾復发。」
安白梦也赶紧让自己平復下来。她有喘鸣之症, 最忌行动过急, 或者情绪过于激动。
好不容易,她的唿吸平復了些。
安白梦赶紧挽起唐都督的手臂, 道:「夫君, 快跟我出来。」
唐都督不明所已,但还是跟着妻子走出了书房。
一出书房的门,都督府东侧的火光吓了唐都督一跳。
「走水了!」唐都督吼道。
「哎呀,别大惊小怪!」安白梦赶紧按住夫君,道,「不是走水,那是柏儿叫人点的灯火!」
唐都督皱着眉, 道:「这得点多少灯烛。而且, 他这是要干嘛?!」
安白梦眨了眨眼睛, 没回答他的话, 反而神秘兮兮地问道:「夫君,你知道柏儿今晚去哪儿了?」
唐都督皱了皱眉,心中颇有些不满。今日演武还有些漏洞,他特意吩咐儿子自省。这怎么还跑出去了?
但他没敢在妻子面前表现出来,只问道:「他去哪儿了?」
「百花楼!」安白梦颇为振奋地道。
第97页
「柏儿去了那种地方?」唐都督有些诧异,「梦儿,你不是最讨厌那些风月场所么?」
安白梦愣了愣,脸刷得一下红了起来。
「我……我确实讨厌那里。」安白梦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可是,那些地方也不因为我的讨厌就能销声匿迹呀……」
「而且,重要的不是这个!」安白梦强调着,「重要的是,我们那个从不近女色的儿子,不但去了那里,竟然还带了一个姑娘回来!」
「他把人带回来了?!」唐都督的脸色立刻黑如锅底。
黑夜中,安白梦没注意到夫君的态度,仍旧兴奋地道:「就为了柏儿不近女色的事儿,你说说我们操了多少心!外间的传言多难听呀。现在,可是证明我们柏儿没问题了!」
听妻子提起这个,唐都督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点儿……
唐柏早已成年,可却连一个通房丫鬟都不肯收。想当年就算是唐都督自己,也是有两个侍妾的。只不过娶了安白梦后,唐都督便把她们都打发了。
可这两种情况,性质却完全不同。
唐都督这种,别人会说他深情专一。唐柏那种情况,别人就会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在这重武的河西府,男人若是没有男人该有的雄风,很容易让手下的人瞧不起。
所以,唐都督夫妻俩对唐柏是软磨硬泡,还给他屋内塞了不少侍女,劝说他就算不愿娶正妻,哪怕随便纳个妾也是可以的。
可唐柏起了逆反心里,不但没有纳妾,甚至把所有侍女都撵了出去。从此,他屋里便只有小厮伺候了。
好在唐柏天赋极高,又特别刻苦勤勉。无论武功还是兵法,那都是无人能比的。
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打过十数次胜仗,甚至还有几次是以少胜多的大捷!
民间,已经有人用「战神」来称唿唐柏了。大家都说,战神一出马,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胡人的铁骑了!
所以这几年,唐都督夫妻俩也不怎么逼着自己儿子娶妻或者纳妾了。
只是身为父母,他们还是希望唐柏能够像正常人那般娶妻生子的。
只听安白梦继续兴奋地道:「夫君,你看现在东屋那么大动静,可都是为了那名女子的!我听安松说,柏儿甚至给那女子安排了两名女使。」
听妻子这么说,唐都督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道:「区区一个妓子,柏儿竟然这么重视!」
安白梦有些惊讶自家夫君的态度,有些不满地道:「夫君,你可不能先入为主。在我们没有了解那姑娘的人品前,你不能因为她的出身就否定她!「
「梦儿,你应该知道那百花楼是个什么光景,也应该知道它背后的人是谁。」唐都督沉声道。
安白梦愣了愣,脸上的喜色渐渐消散了。
「是曹家!」安白梦忧心地道,「想当年,我想着擒贼先擒王,所以第一个就想整顿百花楼。可谁曾想……」
安白梦苦笑摇头,往事不堪回首。那时候,她输得彻彻底底,差点儿还连累了自己的夫君。
见妻子想起往事,唐都督害怕她又心生不快,便赶紧搂了搂她的肩膀。
等妻子回搂了自己,唐都督才继续道:「我们都知道,百花楼操控那些姑娘,可是有一些手段的。我们柏儿一向冷静自持,怎么今晚就变成这样呢?」
安白梦不说话了,刚刚满腔的喜悦,全都化成了担忧。
但她仍然不想先入为主地就给别人定罪,所以道:「夫君,不如我们先去看看情况。说不定那就是一个普通的姑娘,我们柏儿只是对她一见钟情呢?」
安白梦抬起头,目光盈盈地望着夫君,继续道:「就像当初的我们一样。」
无论看这双水亮的眸子多少次,唐都督还是融化在其中。
「罢了,我们先去看看吧。」唐都督柔声道。
***
到了东屋,唐都督夫妻俩刚想迈进月洞门,却被两个守门侍卫拦了下来。
「都督,夫人。」侍卫恭敬地道,「世子有命,没他的准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什么意思!」安白梦不可置信地道,「你们知道我们是谁么?!」
「是我们,也不让开么!」唐都督皱着眉道。
两个侍卫又恭敬地行了一礼,但身子却一动都没动。
「我们是柏儿的亲生父母!」安白梦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唐都督心疼爱妻,直接以身份下了命令:「我为河西府都督,令你们即刻让开。」
唐都督知道,这两个侍卫是唐柏的亲卫。情面上讲,他们确实只听唐柏的命令。但按道理说,他才是河西府地位最高的人。只要他下令,所有人都必须听令。
可那两个侍卫却没动弹,只是颇有些为难地面面相觑起来。
唐都督怒极反笑。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忠诚的属下。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生气了。
「怎么?你们是想造反不成!」唐都督厉声道。
两个侍卫急忙跪了下来,但仍旧没有让开的意思。
唐都督正想再次发作,却见一个挺拔的身影向他们走了过来。
「父亲,母亲。你们何必为难两个做不了主的人呢。」司尧走到跟前,示意两个侍卫可以退下了。
第98页
「柏儿,你叫我什么!」安白梦眼含泪光,呢喃着问道。
「母亲。」司尧面不改色地答道。
「你……你从前都叫我娘亲的!」安白梦哭地一把鼻涕一把泪。
「梦儿,不过是个称唿罢了。」唐都督安慰道。
「哼。你当然这么说了。」安白梦不服气地道,「你就希望柏儿也这么生疏地叫我!」
「怎么会。」唐都督赶紧帮妻子擦了擦眼泪。
司尧挑了挑眉。他本以为唐都督会因为自己的亲兵不听他的命令,从而对自己大发雷霆。
没想到,这夫妻俩竟忽然纠结起自己对他们的称唿了!
唐柏的回忆一闪而过……
司尧这才记起,以前这唐都督确实让唐柏私下里叫他爹。
但唐都督对唐柏一向都非常严厉。所以唐柏赌气,无论什么时候都以较为生疏的「父亲」称唿唐都督。
司尧看着不停抽噎的安白梦,无奈地道:「娘亲,你们这么晚来,到底有什么事儿?」
听儿子又改了称唿,安白梦终于停止了哭泣。
只听她道:「柏儿,我和你父亲听说,你带回来个姑娘。所以,我们想来看看。」
「不必了。」司尧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
安白梦却没有放弃,劝道:「柏儿,你用这么大阵仗把她带回来,肯定也是很重视她的。可她毕竟出身复杂,我和你父亲也想替你把把关。」
「不必了。」司尧脸色沉了下来,「她是我房里的人,出身怎样,都和你们无关。」
司尧生硬的语气,让唐都督夫妻俩都愣了一愣。
唐都督厉声道:「柏儿,你是怎么和你娘说话的!那个妓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是要六亲不认么!」
说着,唐都督大步向院内走去:「如此祸水,我非要把她赶出去不可!」
闻言,司尧立刻挡在了唐都督身前,冷声道:「她是我的人。谁也别想动她一根毫毛!」
「唐柏,你要干什么!」
父子俩针尖对麦芒,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再次泪流满面的安白梦拼命地拉扯着丈夫,生怕他做出过激的举动。
「明日,我便会带她离开。」司尧后退一步,冷道。
「柏儿!」安白梦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声泪俱下地道,「柏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难道你不要娘亲,也不要这个家了么?」
司尧别过头,不再看安白梦的脸。
「这些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说罢,司尧不敢再多待,急忙向院子里走去。
离了夫妻俩,司尧长舒一口气。他再次告诫自己,此时的一切都是假的!
无论唐都督还是安白梦,都是幻境中虚无的影像。哪怕他因为听到安白梦哭泣的声音,而感到内疚心疼,这些感觉也都只属于唐柏,而不是司尧。
司尧来到了院子中央,目光灼灼地望着主屋的门……
所有都是假的,所有都没有意义。只有糖糖,才是他应该在意的。
就在这时,大门「吱扭」一声打了开来。那抹轻灵的身影走了出来……
第54章
白糖刚刚沐浴完。
她那满头的青发还未彻底干透, 只绾了一个云髻,松松地垂在脑后。在乌髮的映衬下,那纤长的脖颈更加白皙诱人。
白糖向前走了两步, 宽松的白袍随之摆动, 纤合适度的身段若隐若现。
只是那双清凉明媚的杏眼,仍然余悸未消, 怯生生地望着司尧……
白糖轻启粉唇, 似要说什么,却又吞了回去。
「怎么还不睡?」
司尧慢慢靠近白糖, 说话声音也极轻,生怕惊了眼前极美又脆弱的女子。
「你……是睡在这颗桃树上么?」白糖侧着颈项, 轻声问道。
「你注意到了?」司尧有些惊讶。
「我……不是故意监视你。」白糖赶紧解释道。
她早就习惯了遭受噩运。忽然间, 有个像司尧这样身份高贵的人对她好, 反而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所以, 白糖翻来覆去地不能入睡,每根神经都紧绷着。外间的一点儿动静, 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我不应该睡在主屋的。」说着, 白糖走了出来。
司尧也走得更近了些。一股淡淡的花香钻进他的鼻腔,直达他的心底……
「这间屋子一直都是空着的。」司尧解释道,「你不睡,也没别人睡了。」
白糖诧异地看向司尧,一时间竟忘记了害怕。
「为了练功,从很小,我就几乎都睡在这颗桃树上了。」司尧接着解释道。
白糖看向那颗老桃树, 喃喃道:「这样真的可以睡好么?」
「当然可以睡好。」司尧笑着道, 「哪天, 我可以带你试试。」
说完, 司尧又觉得不对,生怕自己话中的歧义吓到白糖,赶忙补充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睡在这上面需要一定的武功底子。所以,你估计要有我的帮助,才能睡得安稳。」
白糖本来没有多想,一听司尧解释,反而红了脸。她转身就想回屋,刚走两步又停下了脚步。
她险些忘了自己出来的目的!
「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哭泣?」白糖瞟了一眼司尧,轻声说道。
司尧唇边的笑容消失了,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
第99页
「糖糖,你若拥有了一切,可又知道这不过是大梦一场,你会怎么样?」司尧问道。
这是白糖第一次听到司尧叫自己「糖糖」,她的心不由地跳快了两拍。
白糖赶紧让自己镇静下来,老老实实地道:「我不明白。」
司尧笑了笑,嘆道:「我的意思是,若你现在拥有了爱你的父母。哪怕你心里清楚,他们是假的,你会怎么做?」
白糖立刻回想起,自己亲爹假装对自己好的那几个月……
「我也会对他们好的。」白糖喃喃道,「哪怕只有短短一段时间,拥有了也比永远得不到强。」
「是么?」司尧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眸子。
「是你的爹娘……他们不欢迎我么?」白糖小心翼翼地猜测着。
白糖很有自知之明。
她来自那么骯脏的地方,即使她还保有处子之身,但是她看了、学了太多噁心的东西。只要是正经人家的父母,都不会喜欢她这种人进门的。
司尧回过神儿来,赶紧安慰道:「你别担心。别人怎么说怎么做,我全都不在意。你就安心待在我身边。我说过的话,一定不会食言。」
白糖怔怔地看着司尧。他的眼眸如刚被清水洗过的琉璃一般,清澈又明亮,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时,小厮旺儿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急道:「世子,夫人的喘鸣犯了!好像已经失去意识了!」
司尧脸色大变,转身就想离去。
可没走几步,他又转过身来:「糖糖,你不要多想。无论怎样,我定要你在我的身边!」
白糖怔了怔,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
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敲门声便响起了。
一夜未眠的白糖赶紧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外间站着三个人,除了那个来报信的旺儿,还有昨晚迎接自己的两个婢女。
「小姐。世子让我告知您,夫人已经没有大碍了。」旺儿垂目,恭敬地道。
白糖松了口气,若是真的因为自己而害了世子的家人,那她真是万死而不能赎罪!
「小姐,您一夜未睡,不如现在就放宽心歇息一下吧。」两个婢女中年龄较大的冬儿劝道。
「不必了。白日里,我睡不着的。」白糖笑了笑,道,「这院子里可有小厨房?」
冬儿和较小的春儿互看了一眼,道:「小姐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做了来。」
「我想自己做点儿东西,可以么?」白糖试着问道。
冬儿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让贵人自己下厨房当然不太合适,但世子交代过,只要是小姐想要做的,他们都必须满足。
白糖欣喜,赶紧随意收拾了一下,便进了厨房。
在百花楼那段日子,凡是伺候人的、能哄人开心的东西,白糖几乎每样都要学。甚至一些得了不太要紧的富贵病的病人,白糖也要学着照顾。
照李妈妈的话说,她们虽不是大夫,但要有能让病人舒服的本事。这样一来,她们的恩客才更离不开她们。
而这喘鸣症恰恰是一种富贵病。白糖知道一个食疗的方子,能够缓解病人的不适。
白糖把所需的东西告诉婢女们,她们很快便把缺的材料都找了来。
可熬这方子极费精神。因为需要精准地掌握火候,所以白糖就得时时盯着,一刻都不能放松。
到了晌午,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食才被熬了出来。
白糖把装着汤罐的篮子递给旺儿,叮嘱道:「千万不要跟夫人说,这汤是我做的,免得再气到她。」
旺儿点了点头,提着篮子走出了厨房。
冬儿看白糖脸色煞白,担忧地道:「小姐,你可要吃些什么?」
「有馒头么?」白糖扶着额,轻声道,「我垫两口就好。」
冬儿张了张嘴,想建议白糖吃点儿别的。可一想到世子的命令,她只得找出馒头递给了白糖。
白糖只觉得有些头晕,拿着馒头就想回房间再说。
院子里,烈日高悬,白糖只觉得眼前重重黑影。
试着走了几步,她脚下一软,整个人都朝前栽了下去!
白糖本以为自己会撞上那坚硬又滚烫的地面,可周身的触感只有滚烫和……柔软。
白糖勐地睁开眼睛,正落入那深泉般的眼眸中。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司尧皱着眉,目光落在了她手里的馒头上,「还有,你午膳不会就准备吃这个吧!」
随即,他如剑一般的目光扫向两个婢女:「让你们好好照顾小姐,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
两个婢女赶紧跪了下来,半句不敢狡辩。
「不要怪她们。」白糖急急解释道,「是我想吃馒头了。一夜没睡,也实在没什么胃口吃其他的。」
司尧眼中的厉色缓和了些,吩咐道:「去准备一些梅子酥来。」
两婢女答应着,赶紧又跑回了厨房。
司尧把唇齿凑近了馒头:「所以,糖糖,这馒头还是给我吃吧。」
白糖这才发觉,自己紧紧贴在司尧身上,一只手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举着馒头搁在了他的锁骨处……
白糖连忙把拿着馒头的手缩回了自己怀里。司尧的目光追着馒头,也来到了白糖身前……
那馒头圆白而饱满,随着白糖的唿吸而起伏着。一时间,司尧竟然有些眼花……
第100页
看到司尧的目光落在何处,白糖羞得满脸通红。
在百花楼时,曾有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她的身形,当时的白糖只觉得如坐针毡,恨不能戳瞎那些人的眼睛。
可今日被司尧这么瞧着,她不但没有一丝不适,一颗心竟然开始狂跳起来!
白糖只觉得自己疯了!她赶忙向后退去,想和司尧拉开一定距离。
温香软玉的身子一离开,司尧便皱起了眉头。他真喜欢这种感觉啊!
可是按照「唐柏」的心思行事,司尧觉得自己此时便不能再唐突下去了。
司尧看得出来,此时的糖糖很喜欢「唐柏」的行为方式……
他压制住内心想要贴近白糖的渴望,只道:「我们快进去吧。不然你要是再晕,我可不敢保证能再放开你。」
听了这话,白糖埋着头,急急走进了主屋。
冬儿很快把梅子酥端了进来,司尧拿起一块递到了白糖跟前:「尝尝吧。这个酸甜爽口,你应该爱吃。」
这梅子酥是司尧吃过的,最像天界苏梅果味道的东西了。以前的糖糖最爱这一口……
白糖右手仍旧攥着馒头,她也不好用左手去接那梅子酥,毕竟左右手都拿着食物,这也太难看了。
不知为什么,白糖很想在司尧面前保持美美的样子。
她从腰间拿出手帕,然后铺在了桌子上,这才把馒头放了上去。
白糖从司尧手中接过梅子酥,小小地咬了一口。顿时,一股清甜的汁液顺着舌尖流进了她的喉咙。
她眼睛亮了亮,惊喜地望着司尧。
「好吃吧!」司尧嘴角扯出大大的笑容。
无论何时,糖糖吃到好吃的,都是这副既惊讶又渴望的神情……
白糖点了点头。
司尧笑道:「那就多吃几块儿。」
说着,他竟把手帕上的馒头拿了起来,然后撕下一块儿丢进了嘴里。
「脏,别吃!」白糖已经来不及阻拦。
刚刚不知是因为太热还是因为太过紧张,白糖手心出了不少汗,那馒头上想来也沾了不少……
「哪里脏了?」司尧看了看馒头,道,「糖糖,不要这么小气么。你都有梅子酥了,这馒头就给我吧。」
说完,司尧又撕下了一大块馒头,丢进了嘴里。
白糖咬着唇瓣,眼睁睁地看着被自己汗液沾满的馒头被司尧吃了下去。
只见他几口就把那些馒头咽了下去,喉结上下动了动,轻巧的舌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
白糖赶紧移开目光,专心吃起梅子酥来。
她曾在百花楼专门学过撩拨男子身体的方法,但当时她只觉得那些都很噁心。
可不知怎么了,看到司尧这样,她竟然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忆那些东西!
她觉得自己真的疯了!她开始拼命地强迫自己忘掉那些腌臜的玩意儿!
司尧吃完了馒头,拍了拍双手,嘱咐道:「糖糖,我娘亲已经没有大碍。你要好好睡觉,更不能累着自己,知道么?」
白糖知道他在说熬汤的事儿,于是道:「那汤确实能清肺止咳,夫人她喝了么?」
司尧回道:「我不知道,我是来的路上碰到的旺儿。我也按照你说的交代他了,就说那汤是我吩咐下人熬的。我想娘亲会喝的。」
白糖这才放下心来,欣慰地点了点头。
「糖糖,我娘亲有的是人照顾,你真不必如此劳累。」司尧诚心劝道。
白糖顺从地点了点头,只道:「过些日子,等夫人好些了。我可以去她身前伺候么?」
司尧皱了皱眉,道:「糖糖,你不需要伺候任何人!」
「我只是想让你父母放心。」白糖诺诺地道,「你不是说,要我一直待在你身边么?若你父母不同意,这又如何实现呢?」
司尧不可思议地看着白糖,心中已泛起滔天巨浪!
「你真的愿意一直陪着我!」司尧露出狂喜的笑容,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握住了白糖的双手。
白糖没有躲闪,轻轻点了点头。
「哈哈哈……」司尧的笑声响彻九霄云外!
第55章
三日后。
安白梦看着屋门的方向, 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时,她的陪嫁丫鬟宋嬷嬷倒了杯茶水,递给她道:「夫人,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唉。」安白梦长嘆一声,「看柏儿那样子, 对她是极为认真的。万一她真的是妖媚又诡计多端的, 那可怎么好!」
「夫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真是不好相与的, 我们更不能先乱了阵脚。」宋嬷嬷劝道,「这样, 才能揭露她的真面目, 让少爷回心转意啊。」
安白梦皱着眉, 点了点头, 道:「也只能如此了!」
「那我就让她进来了。」宋嬷嬷赶紧道,「她也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了。回头少爷知道了, 肯定又要心疼了。」
「嗯。」安白梦应了声, 便坐直了身子,准备迎战。
***
白糖有些紧张。她再次整了整衣袖,忐忑地等待着。
一会儿,一个老嬷嬷走了出来,道:「夫人让你进去。」
白糖嘴角扯出笑容,向老嬷嬷点了点头,走进了房间。
来之前, 她特意和冬儿、春儿两人学习了都督府里作为婢女的规矩。
第101页
此时, 她微微低着着头, 快速地迈着小碎步, 来到了安白梦面前。
她两手交叠,恭敬地行了礼,然后道:「婢女白糖,见过夫人。」
安白梦有些惊讶。
这被她儿子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竟然还愿意以婢女自称。而且那一套完美的婢女礼仪,甚至比她身边的宋嬷嬷还要标准。
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只见少女肤光如雪,一双莹亮的杏眼泛着波光。错落有致的身材,哪怕隐在宽大的袍子中也不怎么遮得住。
可她那副那怯生生的样子,又带着几分乖巧几分羞涩,尤其是她轻轻抿着唇瓣,颊边出现的两个娇俏的梨涡,更是让她显出少女的纯洁与羞涩。
安白梦在心中感嘆,不愧是百花楼花重金造势培养的花魁。怪不得让她那个从不近女色的儿子都动了心。
安白梦歷来喜欢明眸皓齿的女孩儿。生了儿子后,安白梦一度还想再生个女儿,可嘆却没有缘分能够再怀上。
眼见眼前的女孩儿这么乖巧可人,又看到她还那么谦卑有礼,安白梦也不好再摆出一副臭脸来。
她语气缓和了些,道:「你也不是我府里的婢女,倒是不必如此自称。」
白糖也不再纠结称唿,只恳切地道:「夫人,我自知出身不好,夫人有所顾虑也是应当。」
白糖顿了顿,继续道,「可以前的一切,并非我所愿,也非我能够选择的。可我既然进了府,就一定会循规蹈矩,一切都听凭夫人差遣。」
安白梦挑了挑眉,不自觉地讽刺道:「你是东屋里最尊贵的人。有你在,我和都督都不能进去,又怎么敢差遣你。」
白糖丝毫没有在意她的语气,仍旧心平气和地道:「前一阵儿,因为在百花楼里的遭遇,让我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白糖深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世子对我恩重如山,极为照顾我的情绪。可现在,我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世子他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过于极端。所以,他说现在只要我能待在都督府里,夫人让我干什么,世子都没有任何异议。」
白糖提出要来主屋伺候,司尧清楚了她的目的,刚开始是极为高兴的。可见到白糖真的要过来,他又百般的不情愿起来。
是白糖大着胆子,跟他分析了各种利弊,司尧才勉强同意白糖今日过来。
可安白梦却有些不信。这几天她病着,虽然儿子也在身旁照顾。可她只要一提到白糖,儿子便立刻百出一副保护的姿态。
好几次,若不是安白梦及时住口,儿子恐怕又要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来。
安白梦想了想,继续道:「那清肺止咳的白玉汤,可是你做的?」
白糖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呵呵。你倒是有心了。」安白梦故意道,「那汤我很受用。你既然愿意留在我这里伺候,便去厨房里专门给我熬汤吧。」
白糖没想到,安白梦竟然没有为难她,只是给了她这么容易的活计!
她心怀感激地道:「谢谢夫人!」
说完,她便欢天喜地地退了下去。
安白梦一脸懵,问宋嬷嬷道:「她在高兴什么?」
宋嬷嬷也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厨房的活计又脏又累,怎么这姑娘还欢喜的跟捡了什么便宜一样。
「所以,她倒不是在这跟我虚伪客气,以退为进。倒是真的想在我这里待着?」安白梦奇道。
「呃……好像是这样。」宋嬷嬷回答道。
安白梦皱了皱眉,忽然岔开了话题:「宋嬷嬷,夫君让人去这女子的家乡打探消息,可有结果了?」
宋嬷嬷摇了摇头,道:「人还没回来。可看她这副样子,恐怕被卖进百花楼前,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安白梦心中长嘆,点了点头。她也是这般想法,不然不可能听到要去厨房做事儿,还能这么欢天喜地的了!
***
傍晚,安白梦慢条斯理地喝着汤,故意不理会神色古怪的儿子。
「娘亲,这白玉汤喝着,您可好些了?」司尧没话找话地道。
安白梦仍然没理会,继续一勺一勺地喝着汤……
司尧只好继续自言自语:「说来也奇,糖糖熬汤的方子,竟然和云大夫给您开的一模一样。」
安白梦瞪了儿子一眼,终于放下手中调羹,调侃道:「这有什么奇怪。百花楼是下了血本来培养这些姑娘的。云大夫是城中最好的大夫,自然会被请去教导那些姑娘们怎么伺候别人。」
司尧皱了皱眉,沉声道:「可谁也不会在意,那些姑娘到底愿不愿意做这些事儿啊。」
安白梦也愣了愣,神色缓和了下来,嘆道:「白糖这孩子,也是命苦。」
司尧挑了挑眉,问道:「娘亲,你们都调查清楚了?」
安白梦却反问道:「那你又对她的过去知道多少?」
司尧双眸紧了紧,道:「她自小便没了娘,生父是个人渣,只会压榨剥削她。最后,还哄骗着她,把她一步步地逼上绝路。」
安白梦长嘆一声,道:「咱们河西府,有多少这样可怜的姑娘。」
司尧试探着道:「娘亲,这是不是说明,您接受她了?」
安白梦瞪了他一眼,奇道:「柏儿,你到底是何时认识她的。我听安松说,那晚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可我感觉,你好像认识她很久了一样!」
第102页
「呵呵。」司尧笑了,道,「娘亲,你相信前世今生么?很多事情都是註定的,就像您和父亲。为何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你们却偏偏只认定彼此呢?」
一番话说的安白梦愣住了。想当年,她和唐都督也是天雷勾地火,初见以后便立刻认定了彼此。唐都督也是力排众议,这才娶了她做正妻。
「罢了,罢了!」安白梦无奈地笑了笑,「你把她接回去吧。没得叫人说我们棒打鸳鸯。」
司尧立刻起身,行了个大大的礼,笑着道:「多谢娘亲。可父亲那边……」
安白梦没好气地道:「你父亲那边我来应付。只是你万万不可荒废了正务。若是真这样,就算你还想当我们儿子,我们也不认了!」
「儿子谨记娘亲教诲!」司尧又深深地行了一礼,便急匆匆地向厨房的方向跑了过去。
看着儿子欢悦的背影,安白梦心里难免有些心酸,对一旁的宋嬷嬷道:「这是不是就叫做,娶了媳妇忘了娘?」
「扑哧」一声,宋嬷嬷没忍住笑出了声。
「夫人,您可还记得,您刚嫁进都督府的时候,老夫人最长跟您念叨的一句话?」宋嬷嬷问道。
安白梦愣了愣,也笑了起来:「可不是么!刚成亲那阵儿,夫君日日和我粘在一起。我每每去和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就会念叨这句话!」
安白梦长嘆一声:「哈哈!这真是现世报呀。」
***
主屋厨房中。
白糖繫着围裙,挽着袖子,一副煞有介事的厨娘样子。其实,她只是一直站在这里,指挥着别人做这做那。
刚入这厨房时,白糖本想亲自动手的。可无论她做什么,都有人抢着替她做,还说世子和夫人都吩咐过,千万不能让她累着。
白糖心中更是感激。她看得出来,夫人也是个嘴硬心软的。
白糖正愣着神儿,却看到厨房里的人都朝门口行起了礼。她转过身,看到了一张俊美的面庞。
「糖糖。」像是屋里没人似的,司尧亲昵地称唿着白糖,「我来接你回去。」
白糖霎时间脸色通红,但也赶紧和其他人一样,对司尧行了一礼。
司尧皱了皱眉,颇有些不快。这才不过半日的功夫,糖糖就跟他生疏了起来!
「她们都出去了。」司尧轻声道。
白糖环顾四周,偌大的厨房内,真的只剩下司尧和自己了!
「打扰到别人做活了!」白糖嗔道。
话一出口,白糖察觉到自己又僭越了!
昨日跟冬儿、春儿学习礼仪,白糖才意识道,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对司尧毕恭毕敬过!
白糖赶紧找补道:「世子,我的意思是……」
刚刚糖糖的嗔语,让司尧看到一丝帝姬白糖的感觉。可还没等他高兴,糖糖又打回了原形,甚至比以前还要生疏!
司尧不高兴了,不等白糖说完,就道:「什么世子!你这都是跟学的?若让我知道谁教你这些玩意儿,我定饶不了她!」
白糖诧异,赶紧解释道:「那你确实是世子嘛。不然我要怎么称唿呢?」
听到糖糖近乎撒娇的语气,司尧的嘴角又翘了起来,道:「你有了新名字,不如我也起个新名字吧。糖糖,你以后叫我阿尧可好?」
白糖失笑,没好气地道:「名字也混起的?好端端的,为何要起别的名字?」
司尧耍赖道:「我只是喜欢你叫我阿尧。就好像……」
「糖糖和阿尧……」他顿了顿,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就好像他们只属于彼此一样。」
白糖的心跳立时如擂鼓般,「咚咚」响个不停。
她赶紧岔开话题,道:「我才来不过半日,还什么都没做呢。所以不能跟你走。」
「先叫我阿尧。」司尧缓缓低下头,在白糖滚烫的脸颊边,轻轻说道。
「阿尧……」白糖只觉得这两个字极为顺口,不知不觉中便叫出了口。
司尧心满意足,直起了身子,胡诌道:「我娘亲这里伺候的人多,并不少你一个。可是我院子里却很缺人手,所以娘亲说你只要照顾好我就行了。」
「真的?」白糖认真地问道。因为她也切身感受到,她在主屋这边有点儿多余。
司尧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道:「走吧。」
白糖只得摘了围裙,跟着司尧走出了厨房。
厨娘们看着两人的背影,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真是郎才女貌啊。」一个厨娘嘆道。
「嘁。」另一个厨娘颇有些不服气,「姿色是有几分。可那种地方来的,能不好看么!」
「嘘!」旁的人赶紧让她噤声,「可别酸了,你莫不是不想在这干了!」
「就是!」有人附和道,「你也不看看,我们世子是如何待她的!以前没她时,你能这么近距离看到世子?所以,我劝你谨言慎行,不然连累了我们。我们可不饶你!」
那酸言酸语的厨娘不敢吭声了,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灶台前。
第56章
快乐不知时日过。一晃眼, 白糖已经在都督府待了半月有余。
这天清晨,还不到卯时,白糖便一「咕噜」爬了起来。
她穿好衣服, 随意地把头髮绾了个髻, 准备好洗漱的一应器具,便急匆匆地推开房门朝老桃树走去。
第103页
走到跟前, 她抬起头仰视着还在睡梦中的人儿……
阿尧长得真好看啊。白糖心中再次感嘆着。
他俊美却不阴柔, 清俊却不失矜贵。最重要的是,白糖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心意, 可他却克己受礼,从不越雷池一步。
白糖在百花楼学过一些诗句, 里面有形容君子的:积石如玉, 列松如翠。郎艷独绝, 世无其二。(注1)
这些美好的辞藻, 白糖原来觉得不过是男人夸张式的自吹自擂罢了。可见到司尧,白糖才惊觉, 原来世间真的有这样的君子!
白糖看着那完美的侧颜如痴如醉, 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直到那纤长的睫毛抖了抖,白糖才勐然醒悟过来。
「阿尧,该起床了。」白糖轻声叫道。
司尧总算松了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每日清晨,在白糖跨出房门的那刻起,司尧其实就醒了。
可为了那灼灼的目光和那声娇柔的叫起,司尧总是装作熟睡的样子。
可今日, 糖糖看他的时间格外长, 哪怕闭着眼睛, 司尧都能感受到那炽烈的目光。
他险些按耐不住心中渴望, 想要亲眼看看糖糖望着自己的样子!
司尧翻身下了桃树,仔细地观察着白糖的神情,想要捕捉到一丝她刚刚看自己的样子。
可白糖已经恢復了平静,她笑意盈盈地道:「阿尧,进屋洗漱吧。」
司尧颇有些失望地暗嘆着,但仍旧听话地朝屋内走去。
一进屋子,温热又浓郁的香气便扑了司尧一脸。他不着痕迹地狠狠吸了口气。
他真是爱惨了糖糖的味道。这也是他答应,糖糖早起伺候他洗漱、用膳的原因之一。
自那天糖糖从娘亲的屋子里回来,就非要伺候他的饮食起居。一开始,司尧当然是万分不乐意的。他觉得这时候让糖糖伺候自己,简直太委屈了她。
可就算他不答应,糖糖每日都会比他起得更早。为了让糖糖能够休息好,司尧只能妥协。
后来,司尧倒是越来越享受糖糖的照顾。
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糖糖,一推开门就能闻到她的味道,换件衣服还能和糖糖近距离接触……
所有的这些,司尧根本拒绝不了。
再加上糖糖也做得开心,司尧便也不再挣扎,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她的照顾。
司尧洗完脸,白糖便帮他换下旧罩衣,准备套上新的。
司尧的里衣只有薄薄一层,白糖指尖时不时的碰触,让司尧的心也跟着乱跳起来。
可他硬是忍着,让白糖在自己的身上忙上忙下……
他知道,面前的女子就像是刚探出洞的小兔子般,稍微受到惊吓就立刻会缩回到洞里。
所以,他要极有耐心,按照「唐柏」的思维行事!
老实说,他有时十分厌恶唐柏过于温吞的处事方式。尤其是他觉醒后,当他回到军中处理问题时。
明明有些人只要几剑刺下去,那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可「唐柏」偏偏要隐忍着,等待所谓合适的时机!
可在和糖糖相处的时候,司尧却觉得自己和「唐柏」越来越契合,清楚并且十分贊同「唐柏」的每一个行为方式。
司尧觉得,只要有糖糖在。他和唐柏之间的割裂感几乎已经消失了。
在糖糖的身边,他就是唐柏,唐柏就是他!
白糖终于把双手从司尧的身上收了回来。
她满意地打量着司尧,双手「啪」地一声,在下巴下面合十,颇有些自豪地道:「都收拾好了,我现在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
司尧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作为帝姬的白糖!
身为帝姬,白糖无论处在何种境地,又或者在做任何事情,她永远都是自信飞扬的。
而这自然流露出的自信,却又特别温和,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慢。
此时白糖的神色,就和那帝姬白糖一般无二。
其实,在百花楼初见白糖时,司尧虽然十分确切地感受到,那个叫牡丹的花魁,就是白糖所化。
可是看着她瑟缩胆小的样子,司尧也曾有过那么一丝犹疑。
可强烈的感觉让他不能对白糖放手。
直到在马车上,司尧明白了这个幻境的意义。同时,他也了解了,白糖在这个幻境中所受过的苦痛。
从那以后,他对白糖便只有心疼。
可每当白糖唯唯诺诺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地记起帝姬白糖那自信的神采。他羡慕那种神采,也希望白糖永远不要失去那种神采。
如今,在他小心翼翼地呵护下,白糖终于把那份神采找回来了!
「是啊。糖糖越来越来厉害了。」司尧笑着夸道。
白糖有些不好意思,扭过头开始摆放刚刚冬儿端来的早饭。
「糖糖,我能不能……」
「不能!」不等司尧说完,白糖干脆地拒绝道。
「我还没说我要做什么呢!」司尧无奈地道。
「你不就是想拿个蒸饼就当早餐么?」白糖笑着道,「夫人说了,每天早上,你必须吃完早餐再出去。」
「你什么时候那么听我娘的话了?」司尧嘆道。
白糖勾起一侧唇角,调侃道:「我听冬儿她们说了。这都督府里,其实真正掌权的,正是夫人呢!」
司尧没回嘴,只瞪了眼冬儿、春儿。两人撇了撇嘴,赶紧退出了屋子。
第104页
白糖笑着和司尧一起坐了下来,两人用起了早膳……
***
傍晚,金色的夕阳照耀着校场上的军士们。
他们已练了一个下午,各个都是大汗淋漓。可他们仍然做好了心里准备,准备练到月上中天的时候。
因为以前,他们就是这么练的。
可太阳才刚刚从天空中消失,司尧便叫停了训练!
看到少将军脱掉头盔和铠甲,便急匆匆地策马向城里奔去,几个军士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你说,那些传闻难不成是真的?!」高个的军士边抹了把额头上的臭汗,边神秘兮兮地道。
「真的又咋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嘛!」一旁矮个的军士回道。
「唉,都说那花魁真真是国色天香。」高个军士面露羡艷的神色,「也不知,我们有没有福气,见上一见!」
「你想什么呢!」矮个军士跳起来,「啪」地一声打在了高个军士的后脑勺上,斥道,「那是少将军的女人,就你还敢肖想!」
「哎呀,不过就是一个妓子!」高个虽然辩解着,但也自知理亏,声音都小了很多。
「那也是少将军的女人!你光是想,就该死!」矮个军士厉声道
「不敢想,不敢想!」高个军士诺诺地道,「我就是觉得,再漂亮的女人,也有玩腻的一天。」
矮个冷哼一声,斥道:「就算有天少将军玩腻了,丢在府里难道养不起么?不管怎么说也是少将军的女人,就是杀了,也不可能便宜了别人!」
「知道了!」高个军士转了转眼珠,道,「唉,你说冲着少将军现在的兴头,会不会真的娶了这花魁?」
「绝不可能!」矮个军士翻了白眼道,「少将军是什么样的尊贵身份。就算是纳妾,也不可能纳个如此卑贱的妓子。更何况是明媒正娶呢!」
「那事事无绝对……」高个子喃喃道。
「绝对不可能!」矮个军士拍着汗津津的胸脯,道,「若是少将军娶她,我愿把一年的俸禄都给你。」
高个军士撇了撇嘴,没把这不可能达成的赌约当成真……
终于回到都督府,司尧迫不及待地下了马,快步朝着东屋走去。
此刻的他有点儿热,急需喝上一晚糖糖冰着的五豆汤;此刻的他很疲惫,急需糖糖的温言软语来安抚;此刻的他头有点儿痛,急需糖糖那柔软又有力的手指帮他按一按……
总之,他就是想要立刻马上见到糖糖!
可进了院子,却见主屋的门竟然紧闭着。
司尧心头烦躁起来,把冬儿唤了出来:「小姐呢?」
冬儿把手里凉爽的五豆汤放在桌子上,才不急不徐地答道:「小姐去夫人屋里了。」
「又去娘亲那了?」司尧立刻泄了气。
最近两三日,糖糖总是往主屋跑。偏偏他和糖糖说好了,若是糖糖去主屋「献殷勤」,他一不能拦着,二不能去寻人。他必须放开手脚,让糖糖好好地跟他娘亲去相处!
「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司尧不耐地问道。
冬儿摇了摇头,只道:「世子,您先把五豆汤喝了。奴婢唤旺儿他们进来给您更衣。」
说完,冬儿便走了出去。
司尧无奈,也只得耐着性子等待着……
可他喝完了五豆汤,也洗了澡换了衣服,糖糖竟然还没有回来!
司尧实在等不了了。一拍桌子,他决定去看望自己的娘亲!
他答应过糖糖,不主动去主屋寻她,但自己现在去看望娘亲,这总不能说自己食言了吧。
有了这个好法子,司尧抬脚就朝主屋走去。
来到主屋门外,不等司尧敲门,里面便传来一阵儿爽朗的笑声。
随即,便听到了白糖那清脆甜美的声音:「夫人,酒麴糰子便是这样不湿不干正好。您太厉害了,只第二次就掌握了。」
司尧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心想糖糖这拍马屁的功夫那真是一流!
他娘亲一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让她去自己煮个面都困难,更何况是做酒麴呢!
想着,司尧扣响了门。
「进来!」司尧听到了母亲兴奋的声音。
他笑着摇了摇头,大步走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一股香甜的味道就飘进了他的鼻腔。
又走了几步,看到堆满了各种器具的中厅,司尧忍不住笑出声:「你们还真准备做酒麴啊?」
听到儿子怀疑的话语,安白梦不高兴了:「当然!而且我们已经快成功了。只要等这些糰子发酵好了,我们的甜酒就可以出壶了!」
司尧看了看微笑着的白糖,道:「何必这么麻烦?娘亲你想喝什么酒,就算跑到天山,我也让他们给你买回来。」
「你也忒看不起人了。我们做的甜酒,就是给上千金也不换。」说着,安白梦颇为自豪地看了看白糖,道:「糖糖,你说是吧。」
「嗯。」白糖笑着点了点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己做的,还有份心意在里头。再金贵的东西也不换。」
「听见了吧!」安白梦看着儿子,一脸你啥都不懂的神情。
「可是,饭总要吃吧。」司尧无奈地道。
「我们都吃过了。」安白梦朝一旁空了的糕点盘子努了努嘴,道。
「只是这些怎么行?而且做了这么久,也应该休息一下。」司尧苦口婆心地道。
第105页
安白梦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唉,我怎么觉得,这话有点儿耳熟呢?」
司尧同时间想起娘亲催自己吃饭时候的样子。他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行了,为娘还不清楚你的心思。你根本不是关心为娘吃没吃饭。你是来找糖糖的吧!」安白梦先是嘲讽自己的儿子,又转头向白糖道,「糖糖,你跟他回去吧。明日再过来。」
「不行!」白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酒麴还有好多没成型,今晚必须把它们都弄好了。不然放到明天就坏了!」
随即,她有些抱歉地看向司尧……
司尧瞬间无奈,只道:「那我帮你们吧。」
「不行!」这回轮到安白梦拒绝了,「你粗手粗脚地,把我的酒麴弄坏了怎么办!」
然后,她又直接说道:「柏儿,你还是先回去吧。没你在这打岔,我和糖糖早就把这些酒麴弄完了。早点儿弄完,糖糖也可以早点儿回去!」
白糖也在一边附和着点了点头……
司尧无奈,只得又灰熘熘地出去了。他忽然觉得,其实他不应该放任他母亲和糖糖走得太近的!
月上中天。
小厮打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白糖向前走着。
白糖嗅了嗅双手,在上面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今天和夫人做了一天的酒麴,可她丝毫不觉得累。
夫人性格爽朗,和白糖一样对很多事儿都保有强烈的好奇心。
前几日,白糖说起各种食疗的方子,然后又说起自己会制作酒麴,夫人便立刻有了兴趣。
除了准备器具和食材,其他的一切步骤,都是由夫人和白糖她们两人亲自完成的。
忙了这几日,所有的工序终于做完。现在只要静静等待,到时候便能喝到美酒了!
这几日虽然很累,白糖甚至忙到没时间亲自伺候阿尧的起居。但这也是第一次,白糖和长辈一起做一件事儿。
以前还在家时,白糖就很羡慕邻居家。他们总是一大家子一起做农活,一起炖菜腌菜。
白糖倒不是怕累,只是看到一家人齐心齐力的温馨场景,她也很想体会一次。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在都督府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白糖很珍惜这种感觉,和珍惜阿尧一样的那么珍惜……
走到了屋子前,白糖诧异地发现,里面的烛火竟然亮着。
白糖回头看了看老桃树上,上面并没有阿尧的身影。
这么晚了,阿尧还在房间里等她?
有了这个认知,白糖的心不由得越跳越快……
她走进了屋子,果然看到阿尧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白糖以为他睡着了,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一方面,她不想扰了阿尧的美梦。可是,若不叫醒阿尧,难道她要和阿尧共睡一个屋檐下?!
白糖的心跳得更快了。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不提他们的身份,只说白糖发觉,自己已经越来越依赖阿尧了。
甚至有几个清晨,她醒来时会不由自主地想,若是阿尧也睡在这里,她就不用出去,只要翻个身就能看到那完美侧颜,那样该多好?
只是每每想到这儿,白糖都害怕,自己或许是受了百花楼那腌臜地方的影响,所以才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把那些想法藏在心里。她害怕阿尧知道了,会看不起她!
可是现在,阿尧睡得那么香甜,白糖实在不忍心叫醒他。
白糖咬了咬唇瓣,蹑手蹑脚地向外走去。她觉得自己还是要矜持一点儿,不要让阿尧瞧不起。
可她刚靠近房门,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白糖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
「是我,别怕!」司尧赶紧道。
白糖松了口气。
可随即,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椅子的方向,道:「你……你是怎么这么快就跑我前面去了!」
司尧微微一笑,道:「我要是不快点,岂不是就让你跑了么?」
白糖见他不正经起来,扭过头,道:「我只是去厢房睡。」
「唉。」司尧长嘆一声,可怜巴巴地道,「我就那么惹人厌恶么?」
「当然不是!」白糖想都不想地道。
司尧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勾起,可仍旧用可怜巴巴的语气道:「那糖糖你为何要出去?」
司尧问得那么理直气壮,白糖竟然被他问懵了。
司尧见状,连忙趁热打铁道:「既然我没那么讨厌,不如以后我就睡这椅子上,你睡在床上。可好?」
「可是……你不是要练功么?」白糖眨了眨眼睛,问道。
司尧笑容僵了僵,忽然揉起了自己的肩膀:「今日下午练的太狠,我肩膀有些疼。那棵桃树,恐怕是睡不了了!」
「哪里疼?我看看?」白糖有些紧张地跑到了司尧身后。
「这里!」司尧指了指肩膀的位置。
「我帮你按按吧。」白糖赶紧道。
司尧坐了下来,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睡在椅子上了?」
「你都受伤了,还是睡床吧!」白糖活动了下手指,准备给司尧按摩。
司尧却将身子前倾,不让白糖触碰到他,只道:「我若睡床,你要睡哪里?我早说过,这间屋子是你的。若把你撵了出去,那我宁愿睡桃树去。」
第106页
白糖一把板过司尧的肩膀,十指在他说疼痛的地方按了起来。
边按她边喃喃着:「我也睡床吧。」
白糖的手指力道适中,再加上她说出口的话,让司尧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所以,他终于又可以和糖糖同床共枕了!
作者有话说:
注1:宋代郭茂倩《白石郎曲》
第57章
深夜, 万籁俱寂,仿佛万物都进入了梦乡。
可白糖没有丝毫倦意。她摒着唿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帐顶。
偌大一张床榻, 虽要和司尧共享, 但睡在里侧的白糖,旁边再躺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其实, 这样的条件, 已经比她之前睡过的许多地方要好上百倍了。
可白糖却怎么都睡不着!
侧耳倾听,一旁的司尧也没有任何动静。
白糖心中十分忐忑, 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连浮现在脑海中。
司尧也没睡着么?她要不要先开口说话?可是她应该说些什么呢?
白糖几次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就在她纠结时, 司尧忽然动了动。
「糖糖, 我可以这样面朝着你么?」司尧的声音很轻, 柔软的像水一样。
白糖的心越跳越快, 她点了点头。
可司尧却继续柔声道:「若是不能看着你,那和睡在外面桃树上有什么区别呢?所以, 我可以转过来么?」
白糖这才反应过来, 司尧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
她轻轻地清了清嗓子,小声道:「阿尧,你怎么睡舒服,便怎么睡吧?」
「真的?」司尧的声音变得清亮起来。
白糖咬了咬唇,只觉得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在百花楼时,李妈妈就曾说过,男子和女子生来便是不同的。女子可以守节, 一辈子不与男子交往。可男子们却是万万做不到的。所以, 妓寮娼寨早早便盛行于世了。
男子们看到女子, 大多都只想着干那档子事儿。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子时, 更是情动而不能自抑。
可是,这男女□□,男子大多都是能够得到痛快的,女子却不一定。若男子不动情,只是为了发泄,那么女子便只能生生受着。
但若因动情而起性,男子便会顾及女子的感受,那么女子自然也就能体会到其间的欢愉。
所以,为了自己舒服,也为了能更久地留住恩客,李妈妈教导她们,让她们尽量让男子动情。有了情意,不但在做那事儿时,她们能舒服一些,钱财也会来得更容易些。
对于这一番话,白糖当时听了虽然觉得噁心,但也不得不承认它的正确。
因为,她所听到和看到的男子,皆是李妈妈描绘的那般模样。
无情无义的,便把女子当个物件,发泄完便不屑地丢在一边。
有点儿情意地,也顶多在行那事儿时温柔相待。
再有那深情厚谊的,倒是也会想办法帮倾慕之人赎身。可若银钱不够不能帮对方赎身时,那些男子就会立刻用自己能出得起的银钱,身体力行地表达「爱意」。
白糖从没听过,有哪个男子倾慕女子,能够只坐着跟对方聊天的。
所以,在被司尧买下的那一刻起,白糖就意识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委身于他。
刚开始时,白糖心里确实非常抗拒。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白糖觉得,若用身子伺候男人是她不能躲开的命运,那么她希望那个人,能够是司尧。
有了这样的心思,白糖便一直在给自己做着心里暗示。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
白糖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平復了一下如擂鼓般的心跳,道:「阿尧,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我没关系的。」
听了这话,司尧立刻翻了个身儿,面朝着白糖。
白糖也侧过脸来,看到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阿尧,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信任你。」白糖认认真真地道。
司尧的眸光闪了闪,他向着白糖的方向蹭了蹭……
「真好。」司尧喃喃着。
「什么?」白糖不解。
「我说这里真好。」司尧说着,又朝白糖的方向移了移。
眼见着和司尧的距离越来越近了,白糖的唿吸更加急促起来。她心里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
「我真想一直待在这儿啊。」司尧边嘆着,又朝白糖挪了挪,「只是,要糖糖你受这么多委屈,我又觉得自己很过分。」
白糖被司尧的话岔开了心思,奇道:「阿尧,我没有受委屈。」
司尧笑了笑,道:「希望你一直都这么想。」
白糖心中微动,她觉得司尧应该是十分想和自己做那些事儿,可又怕自己觉得委屈,所以才会说出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白糖下定决心:「阿尧,若是你,我便不会觉得委屈。」
司尧愣了愣,理解成:「只要我在,你都不会觉得委屈?」
「嗯。」白糖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司尧嘴角扯出大大的笑容;「好,那我就陪着你,在这里待下去吧!」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白糖的额头。他的动作那么轻柔,让白糖觉得自己仿佛是他心中最珍视的人儿。
白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仿佛随时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第107页
失去了视觉,白糖得触觉更加敏锐。
她能感觉到,阿尧那滚烫的指尖,在她的鬓角处轻轻地摩嗦着。然后,渐渐的,渐渐的,那份滚烫开始下移……
所以,现在她该作什么?该有什么反应?
下意识地,白糖开始回想起曾在百花楼学过的东西……
李妈妈曾说过,她们会学到很多东西。有陶冶情操的琴棋书画,也有如何取悦别人的本事。但大多数男人最喜欢的,还是对于纯真羞涩的征服感。
所以,要是想要攻心,便要满足这种征服感。最好的,便是表现得生疏羞涩一些就行了。
可白糖脑袋懵懵的,此时什么都做不出来。她只觉得脸颊滚烫,烧得她的脑袋如浆煳一般,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生疏羞涩」!
不知所措的白糖,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就那么等待着,直到那滚烫的指尖停在了她的脖颈处……
白糖的心本来就跳得很快,脖颈处也跟着「咚咚」地跳跃着。而阿尧手指,也就这样跟着她的心跳起伏着,仿佛他们的心连接在一起一样。
白糖按耐住心中的忐忑与激动,等待着司尧解下来的动作。
可过了许久,那指尖就放在她的脖颈处,再没任何动作。
白糖渐渐冷静下来,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可一张熟睡的面庞,让白糖愣在了那里:阿尧竟然睡着了!
就在她心跳如擂鼓,就在她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时候,阿尧竟然睡着了!
而且,他睡得那么香甜,唿吸是那么匀称,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着。
这般模样,甚至比每日清晨,白糖去叫醒时,还要睡得安稳!
白糖心中五味杂陈。除了如释重负外,她竟然还觉得有些失望……
白糖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坏了。她竟然有些失望?!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白糖觉得自己被百花楼那地方荼毒的不轻!
白糖拼命地把那些不好的心思全都赶出脑海。她告诉自己,阿尧一定是太累了,他或许只是想休息一下。
毕竟那种儿事儿太累人了!在那之前,阿尧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睡着的阿尧跟孩子一般纯净,白糖根本移开不开双眼。无论再看这张脸多少次,她仿佛都觉得不够。
渐渐地,在那匀称的唿吸声中,白糖也进入了梦乡。
不知是昨晚的精神紧张让白糖太过劳累,还是因为睡在阿尧身边,让她特别安心。当白糖一睁眼睛,天竟然已经大亮,而司尧一手扶着自己的脖颈,仍然睡得香甜。
昨夜真的什么都没发生!白糖看着那张俊美的面庞,心里空落落的……
李妈妈说过,若是一个男子能够循规蹈矩,要么是这男子本身有问题,要么就是这男子对那女子一丁点儿都不喜欢,甚至还感到厌恶。
白糖眨了眨眼睛,鼻头竟然酸了起来。她告诉自己,不要相信李妈妈那噁心的鬼话!
不知是不是她太过激动,身体不自觉地动了动。司尧有了感应,也转醒过来。
看到窗外的天色,司尧立刻跳了起来。
「我怎么睡到这会了!」司尧不敢置信。
不管做为唐柏,还是司尧,他一向都没什么睡意。只是唐柏是个凡人,所以他每日才会睡两个时辰,来保证凡人躯体能够顺畅运行。
只是没想到,和糖糖一起,他竟然能这么放松……
「对不起,没有及时叫醒你。」白糖赶紧收起那些自己都觉得噁心的心思,道歉着。
司尧看了看白糖,眉头皱了起来:「糖糖,你哭了么?」
「哪有!」白糖露出大大的笑容。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司尧看出破绽。不然,司尧定以为自己天生便是水性杨花的女子。
「真的?」司尧歪着脑袋,仔细观察着白糖的神色。
白糖点了点头,赶紧起身伺候司尧穿衣。
糖糖除了眼睛微红,再没其他异状,司尧便也不再追究。今日,他是真的有些迟了。
顾不得吃早饭,司尧大概收拾了一下,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白糖看着阿尧离去的背影,心中的酸涩又泛了起来。
尽管她已经告诉自己,李妈妈不是个好人,她的话并不可信。可白糖就是忍不住地想,阿尧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
司尧踏出府门的时候,竟然碰上了来给娘亲请安的安松。
安松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赶紧问身旁的小厮,今日难道是什么年节,只是他忘了不成?
司尧也听到了他的问题,只无奈地瞪了他一眼,骑上马便准备离去。
「等一下,表兄!」安松把司尧拦了下来。
传闻,军中即将要换一批长枪,安松的父亲让安松去问问安白梦,看他们家能不能接下这个活计。
本来安松没抱什么希望,他知道安白梦一向不管军务之事,所以问了也是白问。可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竟然碰到了司尧。
这简直是老天都在帮他,安松可要抓住这个机会。毕竟,经过了百花楼之事,司尧和他也算是多了一重交情。
安松早就听说,自从那花魁进了门,司尧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安松本来将信将疑,可今日这太阳高悬了,司尧竟然才刚刚出门,这确实让他惊诧非常。
第108页
既然司尧玩的这么尽兴,想来对他安松也应该刮目相看了吧。毕竟,要不是他非拉着司尧去百花楼,那司尧又怎么可能找到这么可心的美人儿呢。
安松走到马旁边,仰着头,道:「表兄,都这个时辰了,你才去军中,不怕你那些手下笑话你啊。」
司尧居高临下,冷眼瞧了他一眼,便准备策马而去……
安松急了,急忙嚷道:「那白糖姑娘可高兴啊?」
司尧停下了动作,挑眉看着安松。
安松一见有戏,立刻面露喜色。此时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能留住表兄就行。
安松上前几步,小声地胡诌道:「表兄,我听说,百花楼的姑娘可都很难满足。所以,昨晚的白糖姑娘,可高兴么?
司尧皱了皱眉,拉紧缰绳,让马匹停了下来。
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发觉昨晚的糖糖是有些紧张。但他以为,那是因为这一世的糖糖第一次跟自己睡在一起,所以才会有些不安。
可今早,见到糖糖的双眼红彤彤的,虽然糖糖跟自己说没事儿,可司尧却有些不确定了……
尽管,司尧心里清楚地知道,安松不可能晓得糖糖的事情。可关心则乱,他听到安松提起百花楼,就想着糖糖情绪不太好,兴许和百花楼有关。
于是,司尧还是拉住了缰绳,想听听安松下面的话。
安松见状,赶忙趁热打铁,道:「表兄,你今日本就迟了,若被你那些部下看到。他们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会有不服。还不如,你今日别去营里,回头人家问起,就说你今日有别的公务。这样岂不是更加便宜?」
司尧冷笑,并未将安松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在放屁。他自己的部下,他当然有法子能够镇得住。若只因为去迟了一日,他们就敢对自己不敬,那他这少将军也不用当了。
司尧面色不耐,坐下的马匹也烦躁地打着圈儿……
司尧知道,若是按照「唐柏」的心思行事,他定不会因为这么一句半句闲话,就丢下军务不管。
可事关糖糖,他并不能不管不顾地置身事外。
而且,司尧并没有「唐柏」那么敬业。他去军中,不过是惯性使然。自然是白糖的事儿,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而且司尧发现,只要事关白糖,他就完全能按照自己的心思行事!
司尧索性耐着性子问道:「你怎么知道,糖糖昨晚有些不高兴?」
安松愣了一愣,他不过一句调侃,却没想到表兄竟然认真询问起来。
只是为了留住表兄,安松硬着头皮道:「表兄,你现下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所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注1),我竟没想到,这样的事儿也能发生在你身上。」
司尧有些不耐地道:「行了,废话就不用说了。你只说,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安松眨了眨眼,神秘地道:「别人都说,百花楼的姑娘皆是受过专门□□的,而且各个见多识广身怀绝技。表哥你从来都没有经验,自然不能满足白糖姑娘了。」
司尧越听越觉得不对,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安松见状,还以为自己说表兄不行,所以他才不高兴。
他想了想赶紧找补道:「不过,白糖姑娘还是处子,估计表兄,你也能满足她了!」
司尧冷笑,果然还是他太看得起这个安松了。这样的纨绔子弟,脑子里能有什么干净东西!
司尧斜睨着眼,手腕一动,「啪」的一声,手中的马鞭便抽到了安松的嵴背上。
「啊!」安松像杀猪一样叫唤了起来。
「安松。」司尧黑眸深邃,脸上显出冷冽的神色:「糖糖是我最重要之人。她能待在我身边,我便足矣。你若再亵渎于她,就别怪我不念昔日旧情。」
说罢,司尧竟然跳下马,又拐回了都督府。
安松捂着肩膀,却不敢跟着进去。
刚才的表兄,简直就像索命的修罗。他怀疑,自己若再多说一个字,很可能小命就真的没了!
作者有话说:
注1:出自白居易
第58章
司尧急急地往东屋赶去。
虽然, 安松说的都是混帐话,但他倒是提醒了司尧,白糖昨晚为何会那么紧张, 今早起来还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了。
他忘记了, 这个幻境和天界不同。这里的一应规矩,都是仿照凡间所设。自己明明答应过白糖, 绝不让她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儿, 却还强迫她陪自己睡觉。
这样的行为肯定让糖糖觉得自己被亵渎了!
司尧简直也想狠狠地抽自己一鞭子。他太放任「司尧」的思维了,这样便压制了「唐柏」, 才会忽略这个世界的规则,让糖糖那么难受。
他现在必须要跟糖糖解释清楚, 告诉她自己并非有意亵渎她。他只是单纯地喜欢和她接触, 绝没有其他龌龊的心思。
推开房门, 司尧果然看到, 糖糖竟然眼睛红彤彤地坐在床榻上!
只见那微红的双眼和鼻头,衬得糖糖的肤色愈发白皙。她微微皱着眉头, 像是隐含着怒意, 又像是有着些许哀戚。那红色的樱唇紧紧抿在一起,颊边的梨涡愈发惹人怜爱……
「糖糖?」司尧放轻了脚步,轻轻地道,「是我不好,不要伤心了。」
白糖勐然抬头,没想到阿尧又拐回来了。
第109页
她胡乱地抹了把眼睛,硬挤出灿烂的笑意, 道:「阿尧, 你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看到糖糖强颜欢笑的样子, 司尧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捏了一把。他愈发希望有人能狠狠抽自己几鞭子!
司尧把马鞭塞到白糖手里, 道:「糖糖,你一会儿狠狠地打。一直打到你解气为止!」
说着,他转过身去,竟开始脱起衣服来!
可刚把衣襟解开,司尧勐地想起,在这凡世,女子也不愿随意看男子的裸身的。
「唉!」司尧懊悔地道,「我真是太笨了!糖糖,你就这么打,我这皮鞭里面裹着铁线,就算隔着衣服,也一样很疼的!」
说完,他边直挺挺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白糖愣愣地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没明白司尧到底想要干嘛!
难不成,阿尧竟然有古怪的嗜好?!白糖惊诧万分。
她也曾听李妈妈讲过,有些男子天生便有怪癖,别人都是想着法子折磨女子。而那些有怪癖的男子,却喜欢让女子反过来折磨他们!
「阿尧……」白糖结结巴巴地道,「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
司尧心中触动。糖糖都这么伤心了,仍旧关心着他。
他转过身来,诚恳地道:「糖糖,昨晚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不顾你的意愿,就强行和你睡在一张榻上。」
白糖怔了怔,不明白阿尧怎么从怪癖忽然跳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只听他继续道:「可我真的只是单纯想一睁眼睛就看到你,想能够感受到你的气息,想随时听到你的声音。你对我来说,太过珍贵了。能够留你在身边,我就已经非常满足。」
司尧长嘆一声,懊恼地道:「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在得到那么多了,还想着能更靠近你一些。我只是……」
司尧结结巴巴地道:「我只是想要更接近你一点儿,只是喜欢和你更接近一些。但是,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有其他心思!更不可能故意亵渎于你!」
白糖眨了眨眼睛,泪水又流了下来。她纠结了那么久,却没想过,阿尧就只是单纯地珍惜自己啊!
「怎么又哭了?」司尧见状,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更加慌乱了。
他手足无所地站在那里,贴近白糖也不是,远离白糖也不是……
「我没事。」白糖拼命地摇着头。
可她越是说自己没事儿,眼泪就流得越凶。司尧见状,完全懵了。头一次,他觉得自己实在没用。哪怕有两世的经验,他都不能理解白糖此时的心境!
「让冬儿和春儿进来。」白糖抽噎着令道。
司尧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把人叫了进来。
白糖见他仍旧留在房里,流着泪道:「阿尧,你先在外面等等我好么。等我收拾好了,我们再谈?」
白糖知道,只要看到阿尧,她此时的情绪便不可能平復下来。所以,她只能让阿尧先出去了。
司尧犹豫了下,他不想在白糖哭得这么厉害的时候离开。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终于,他还是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
白糖总算松了口气,接过了冬儿递来的手巾。
冬儿见两人这样,也颇有些纳闷。今早,她见少爷出去的时候,情绪明明十分高涨啊。这么还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两个人就变成这样了。
可冬儿对男女之间的事儿还是有些经验,在她看来,这一对小夫妻应该只是在耍耍花腔呢。
于是,冬儿大着胆子问道:「少夫人,你怎么哭的这样?你和少爷吵架了么?少爷刚刚出门时,还嘱咐我们,说不要吵到少夫人你,让你多睡一会儿呢。」
白糖小脸刷地红了,嗔道:「什么少夫人,哪有混叫的。」
看到白糖虽然两眼通红,脸上却全无伤心的神色,冬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继续道:「奴婢这声少夫人,可真不是白叫的。若不是有十足把握,奴婢又哪里敢僭越啊。」
「什么呀。」白糖嘴上嗔着,却忍不住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只听冬儿继续道:「奴婢是这都督府里的家生子。奴婢的母亲就是夫人身边的那位宋嬷嬷。」
白糖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第一次见那个宋嬷嬷时,就觉得有些眼熟。
「说句大不敬的话,奴婢比世子虚长十岁,所以,也算是看着世子长大的。」冬儿继续道,「当初,世子没有撵婢女们的时候,奴婢便在东屋伺候了。」
白糖听着,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后来,世子年龄虽然见长,却不像其他家的少爷那样,收一些看得上的女子入房伺候。」
冬儿看了看白糖的神色,才继续道:「这在河西府的世家子弟中,那可是绝无仅有的。所以,老爷和夫人都有些着急。他们便给东屋塞了好些个女子。环肥燕瘦的,各种各样的全都有。」
「哦。」白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只听冬儿继续道:「世子那时候刚接手军务,本来回来的时间也不多。所以那些女子,虽然被留在屋里,但是并没能见世子几面。」
「后来,夫人看不过去了,让少爷每晚都必须宿在府中。」冬儿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憋着笑,道:「那些女子们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只为了能让少爷注意到她们。可后来,她们闹得凶了,
第110页
少爷便有些不耐烦了……」
白糖听着,忍不住道:「所以,就把她们都撵出去了?」
冬儿点了点头:「少爷还跟夫人说,让夫人二选一,要么就是他每日都回府睡觉,但是必须还他一个安静的环境。要么,少爷便只待在军营里,再不回东屋。」
「夫人肯定妥协了。」白糖猜到。
「可不是么。」冬儿嘆道,「哪有父母扭得过子女的呢。所以,少爷为了避免麻烦,干脆把所有女子,包括我们这些原本就在东屋服侍的婢女,全部都撵了出去!」
白糖诧异:「这……这也有些过犹不及了吧。」
「是啊。」冬儿颇有些委屈地道,「我们这些老人,全都本本分分的。更何况,奴婢们当中的大多数,都已经许了人家。可就因为那些女子,我们全都被连累了。」
「也是冤了你们。」白糖嘆着。
她和冬儿、春儿也相处了一段时间。白糖看得出,她俩对阿尧只有尊敬和畏惧,再无其他任何的心思。
所以,对于阿尧当时一刀切的做派,白糖是真心有点儿替冬儿她们抱不平呢。
「唉。奴婢还好些。」冬儿嘆道,「毕竟奴婢的母亲是太太身边的人,可是,还有些其他的姐妹,就只能去干一些粗使的活计了。」
「而奴婢们也很清楚少爷的做派,除了军政事务,他本来就对生活享受这些的不是很上心。」只见冬儿颇有些感激地道,「奴婢们都觉得自己肯定是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奴婢和春儿这次回来,真是万分感激少夫人的。」
说完,冬儿和春儿一起向白糖行了一礼。
见冬儿坚持这么称唿自己,白糖也不好再跟她较真,只道:「这也跟我没什么关系。这院子不可能永远没有女主人。所以,你们总有一天是会回来的呀。」
「哎呀,少夫人这话可就错了!」冬儿感嘆道,「您不知道,少爷的脾气有多倔!他自小就喜欢一个人待着,自从懂事儿后,就连夫人都不能近身。为了这事儿,夫人不知哭过多少次!」
冬儿继续嘆着,道:「少爷当然也是心疼夫人的。但他也只会在平日里多陪陪夫人。或者逢年过节的,给夫人准备个礼物什么的。慢慢地,夫人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竟是这样的?」白糖不可置信地道。
她回想起,阿尧昨日靠近自己时的语气,完全不能想像,他对待别人冷冰冰的样子。
「而且,奴婢听母亲说过……」冬儿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眼前的女子定会是自己的主子,便道:「少爷曾对夫人说过,说他此生只要少夫人一人陪伴便好,绝不会再纳其他女子!」
白糖心中震动,呆愣愣地看着冬儿……
冬儿见状,怕她不相信,又道:「少夫人,不是奴婢拿大。但是奴婢确实是见证了少爷成长的。据奴婢观察,只要少爷说出的话,没有一件是食言的。无论是外间的军务,还是府里的琐事。只要少爷说出口,他一定是言出必行!」
白糖不自觉地点点头,喃喃道:「我知道。」
冬儿笑了,继续道:「而且,刚刚少爷出去时,奴婢们便称唿您为少夫人,少爷的神色,可是很高兴呢!」
白糖埋着头,强忍着因为激动快要涌出的泪水。从第一天见到阿尧,他总是能比自己想像的更加美好!
其实,在她还在服侍铃兰时,铃兰曾对她说过,真正的君子之爱,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
也就是说,一个人若是品行端正,又对你真心相待,那么他不会在你俩有正式名分前,便突破男女之间的最后一道防线。
因为这样很容易有孕。而未婚女子若是有孕,那么必然会被整个世界所唾弃。若是真心相待,又怎么忍心让自己心爱的女子,被所有人指摘呢?
可后来,铃兰背叛了自己,让她们以前的温馨相处,全都成了笑话!
再加上,看得多了听得多了,白糖便更加觉得,像铃兰所说的那种君子,可能只是人们想像出来的圣人。
白糖知道自己命薄,从没指望自己能碰到那样的圣人。更何况,从法理上讲,她早就属于阿尧了。阿尧本来可以对她予取予求的。
可是,阿尧却没有!
想到阿尧昨晚的举动和刚刚的话,白糖终于明白,阿尧不是不喜欢她,而是太喜欢她了!
白糖一时间有些患得患失,她到底何德何能,能遇到阿尧这么完美的男子……
「冬儿,你快帮我收拾一下。」白糖急急地吩咐道。
她此时极度想见到阿尧,想跟他说,她不是在怪他,她只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因为喜欢他,所以不介意和他有肌肤之亲!
白糖很快便收拾妥当,她让冬儿把阿尧叫了进来。
她长长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再畏缩不前了!
阿尧轻轻推开门,试探着走了进来。
「糖糖?」司尧轻轻地唤着。
白糖只觉得自己的脸快要被烧着了似的!
「怎么了?哪不舒服么?」看清白糖的样子,司尧才有些着急地向她走了过来。
白糖闭上眼睛,一下便扑到了司尧的怀中!
司尧愣了愣,像中了定身咒似的,双臂支愣在半空中,一动都不敢动。
「阿尧我喜欢你不介意和你这么亲近!」一刻不停地,白糖把心里话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
第111页
司尧怔了怔,他好像听到了糖糖的话,但又好像没听清……
「糖糖,你在说什么?」司尧怔怔地问道。
白糖索性仰起头,两个脸蛋红得像苹果似的:「我说,我喜欢你!也喜欢和你这么亲近!」
司尧的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忽然身轻如燕,仿佛随时都能腾空而起!
白糖眼巴巴地瞅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可司尧只知道傻笑,一个字都没有说。
「阿尧……」白糖轻轻撅着嘴,「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我说什么?」司尧结结巴巴地道。
白糖心头凉了半截,可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和阿尧有任何误会了。
所以,她拉下脸来,问道:「阿尧,那你喜欢我么?」
「我,喜欢。」司尧的话语竟然断了一断。
白糖心勐地一揪……
只听司尧继续道:「也许不只是喜欢。因为你的声音那么好听,你颊边的梨涡那么可人,你身上的味道那么吸引我。只要有你陪着我,我便再没有羡慕过任何人。」
白糖抬起头,只见那双漆黑的眸子中,全是自己的倒影……
司尧也望着怀中的女孩儿,喃喃道:「无论天上人间,我只想要一个你。只要有你,我愿放弃一切,甚至疼痛。」
白糖没有完全听懂他的话,可阿尧那真诚的神色,还是让她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刚还沉浸在极乐世界中的司尧,此时又开始慌乱起来。
白糖边笑边哭道:「你不知道,世间有喜极而泣这个词么?」
两人相视一笑,紧紧抱住了对方……
傍晚。
早上的喜悦虽然还充斥着白糖的内心,但因为阿尧被都督叫去训话,此时的她又有些焦虑不安。
都怪自己!白糖自责着。再怎么样,她也不能当那蛊惑君王不早朝的妖姬呀!
虽然,可能说出去都没人相信,他们其实什么也没干。
一整天,他们只是相互依偎着说说话,吃吃东西罢了……
只是白糖一时忘形,竟然忘了今天并不是年节,阿尧还是要去军营的!
而更倒霉的是,唐都督今天竟跑去巡营了!
所以,在军营没找到阿尧的唐都督,一回来便把阿尧叫去了主屋。
如果可以,白糖宁愿唐都督把自己叫过去骂一顿。但她知道,自己连被骂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她现在也就只能在这里等待着阿尧回来。
终于,在太阳还没完全落下的时候,安白梦和司尧一起走进了院子。
「夫人?」白糖心里「咯噔」一下,猜测着夫人来的目的。
「糖糖,不用担心了。」安白梦一眼便看穿白糖的心思,安慰道,「柏儿不过就是休息了一日,并没什么大不了。」
司尧无可奈何地笑着:「娘亲,今日确实是我不对。」
「嗯嗯。」安白梦丝毫不在意地道,「你父亲已经说过了,说我慈母多败儿!你难不成要多说几遍?」
司尧苦笑着摇了摇头。
「偶尔『败』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安白梦大方地道,「你这个年纪,本也是该享受的时候。只是你身份不同,有着别人没有的重担。但你一直都那么刻苦,偶尔放松一下,有什么不可以?」
白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安白梦真是她见过最奇特的母亲。
「不过……」安白梦眨了眨眼睛,「只偶尔一下就行了。」
白糖赶紧保证道:「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安白梦挑了挑眉,她发现,今日儿子和糖糖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些不一样。
但她知道,糖糖是个害羞的。所以,她也没有点破,只是道:「糖糖,今日我来,是有件事儿要拜託你。」
「夫人请讲!」白糖正襟危坐地道。
「过两日你若是有功夫,便陪我去丝织阁挑点儿料子吧。」安白梦笑嘻嘻地道。
白糖愣了愣,她没想到是这样的小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满心欢喜地应承着。
安白梦见状,便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多待。她已经从两人的眼神中,看出来当年自己和夫君之间的火花!
她今日来,除了和白糖约定去挑料子,最主要还是让糖糖的安心。现在任务完成,她自然要功成身退了。
第59章
安白梦一走, 司尧便立刻粘在了白糖身侧。
「阿尧,我们以后不能这样了。」白糖却没有注意到司尧的动作,只懊恼地喃喃道。
「嗯。」司尧把下巴放在白糖的肩膀上, 双手环住了如柳枝一般的细腰。
感受到那滚烫的气息, 白糖才注意道,司尧又抱住了自己!
白糖嘴角轻轻翘起, 嗔道:「都抱了一天了, 还没有够么?」
「没有。」司尧瓮声瓮气地道,「永远也抱不够。」
「不正经。」白糖嘴上斥着, 但脸上却笑得跟朵儿花似的。
「你不喜欢么?」司尧正正经经地问着,身子也稍稍离白糖远了点儿。
白糖怔了怔,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调情一般。但她现在了解了, 阿尧是真的在徵询她的意见。
白糖虽有些害羞, 但还是如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我喜欢的。」
司尧高兴了, 立刻把白糖抱得更紧了些。
第112页
「我也喜欢。」司尧颇为认真地道,「可惜我们还是离得不够近。若是能够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 那便更好了。」
司尧不由得想起,那会白糖进入他上丹田的时候了。可听在此时的白糖耳里,她却觉得这是阿尧赤果果地暗示!
白糖的脸颊刷得一下变得通红,只道:「那……那也需要我们早些洗漱安寝吧。」
司尧想了想,若是躺下,他就能更好地抱着糖糖,就是全身上下都贴在一起的那种。
一想到这个, 他立刻点了点头。
白糖出口唤了冬儿、春儿, 眼见两人就要进来, 司尧还是紧紧贴着她。
「她们马上就进来了。」白糖小声地道。
「那又怎样?」在司尧眼里, 冬儿、春儿伺候他们的工具人,根本不用在意。
可白糖还是有些害羞,即使现在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她也不想那么肆无忌惮。
白糖轻轻用力,挣脱了司尧的怀抱。司尧皱起眉,眼睛继续粘在白糖身上。
一会儿,冬儿和春儿端着洗漱的一应器具,走了进来。
她们一进来,司尧便狠狠瞪了她俩一眼。冬儿和春儿打了激灵,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做错了,惹到了自己的少主人。
好在少夫人在,少主人没有发作。她们伺候完两人,便立刻端着盆子出去了。
看两人这么利索,司尧心中很是满意。不愧是他亲自挑来伺候糖糖的,就是有眼力见儿。
冬儿和春儿一出去,司尧便立马又抱住了白糖。然后,两人一起倒在了床榻上。
司尧的下巴顶在白糖的肩胛上,热乎乎的气息在白糖耳边打转。她不自觉地又开始紧张起来。
无论如何,也该是今天了吧!今日,他们互诉了衷肠,阿尧对她的爱恋已经完全藏不住了。那么其他的许多事情,便也都顺理成章了吧……
毕竟,在河西府这里,不比中原腹地规矩那么多。除了正妻需要三礼六聘之外,世家少爷们纳妾,通常都是有了夫妻之实,再分间屋子然后给个妾室的名分的。
这还算是那运气好的。
毕竟有些大家的妾室太多,房子不够分,那有的女子就只能一辈子当个通房丫鬟。平日里就和其他下人住在一起,主人需要的时候,就被拉到床上……
这样的女子若是一辈子在本家过活,哪怕做个丫鬟,那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若是有天因为得罪了主母被撵了出去,那么任何正经人家都不会收这失了贞的女子。她要么只能去死,要么就只能寄身于娼寨了。
鑑于自己的出身,在这件事情上,白糖并不敢肖想太多。
她并不奢望,以她的出身能够得到正妻的身份。毕竟,阿尧以后是要当都督的,若是娶个妓子做正妻,别人又该如何议论他呢?
白糖觉得,只要阿尧这辈子都能让自己陪伴在他身边。那么她便心满意足了。
可白糖等了又等,只觉得阿尧的唿吸渐渐有规律起来。
白糖有个不好的预感……
悄悄回头,她果然又看到了一张熟睡的面庞!
阿尧又睡着了!白糖心中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作想。
按理说,阿尧都对自己那般表明心意了,可怎么对自己却一点儿其他的心思都没有呢?!
白糖心中暗嘆,一个危险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阿尧不会不行吧?!
越想白糖越觉得有点儿道理。不然,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可能没有歪心思呢……
白糖咬着唇瓣,有些不知所措。
老实说,白糖并不在乎这些。在百花楼学了那么多东西,白糖其实挺畏惧那档子事儿的。若是阿尧也不想,那正中白糖的下怀!
这么一想,白糖又高兴了起来。
白糖告诫自己,以后一定不要提那些事儿了。省的让阿尧意识到什么。想来,男人都是很要面子的。
她像每日清晨叫起时那样,仔细地看着面前的人儿。
那匀称的唿吸声让白糖觉得安心极了。只要有阿尧在,白糖便觉得无比安全。阿尧便是自己的守护神,他初见自己所承诺的,全都在一一兑现。
白糖觉得自己幸运极了,或许前半生的不幸,便是用来换取遇到阿尧的吧。
渐渐地,白糖微笑着,进入了梦乡。
***
这日天青气朗,司尧仍旧按照惯例,早早便起来去了校场练功。
临走时,他还嘱咐白糖多睡一会儿。其实,司尧忘了,今日白糖是要和安白梦一起去挑布料的。
所以,司尧一走,白糖便也梳洗打扮起来。
今日,是白糖进了都督府后第一次出去,而且还是和安白梦一起出去。所以,她觉得自己定要打扮得端庄大气,不能丢了都督府的脸。
白糖虽非常讨厌百花楼那个地方,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她在里面学到了不少东西。
譬如梳妆打扮,什么场合该穿什么样的衣饰,若不是在百花楼的那段日子,白糖铁定两眼一抹黑。
今日,虽然安白梦跟白糖说,她们要低调行事,不坐都督府专门的车马出行,但因为她们要去的是城中最大的丝质阁---蜀阳坊,所以白糖还是打扮地稍稍贵气了一些。
去见安白梦的路上,白糖反覆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行装,问冬儿道:「我这身不会看着太过招摇吧?」
第113页
冬儿笑着摇了摇头:「少夫人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好看的紧呢!」
白糖稍稍安了心,来到了主屋附近。
安白梦一见到白糖,眼睛便亮了亮。
眼前的姑娘实在太美了。真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注1)!
「糖糖,你难得穿有颜色的衣裳。」安白梦拉起白糖的手,转着圈儿地打量着她。
白糖脸上红了红,道:「若太过招摇了,我马上去换掉。」
「哪儿招摇了!」安白梦假意嗔道,「若说招摇,那也是你这张脸太招摇了。难不成,你也能把脸都换了?」
「夫人……」白糖颇有些难为情地道。
安白梦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吩咐自己的丫鬟不用陪着,又对冬儿道:「冬儿,你和你娘也有段日子没有说说体己话儿了。今日,你也不用陪少夫人了,留在我这儿陪你娘吧。」
白糖怔了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冬儿倒是没事儿人似的行了个礼,然后笑嘻嘻地目送着安白梦拉着白糖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白糖愣愣地看着安白梦,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若是刚刚她没有听错,夫人竟然也像冬儿那样称唿她为「少夫人」了?
安白梦坐定,看着惊讶的白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我脸上可有东西?」
「不……不是。」白糖不知该怎么解释。
安白梦转念一想,便立刻了解了白糖的心思,笑道:「糖糖,这可不是我唐突,所以胡乱混叫的。要怪你就怪柏儿吧。是他让所有下人都称唿你少夫人的!」
「夫人……」白糖低着头,喃喃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并没有这个资格……」
「什么资格不资格的!」安白梦大大咧咧地道,「虽然柏儿是草率了些,在没有三礼六聘的情况下,就和你同住一屋。但是,咱们这里地处边陲,本来也没有中原那么多凡俗礼节。再说,你原来的那家庭……」
「唉,不提也罢。」安白梦仿佛挥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继续道,「所以,咱们更可以省了这些繁琐的礼节,只挑个良辰吉日,把仪式一办,昭告了天下,这事儿也就成了!」
白糖心中动容,她怎么都想不到,夫人竟然能够同意自己以正妻的身份嫁入都督府!
「只是……」安白梦颇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柏儿父亲年岁有些大了。糖糖你也只道,人年纪一大吧,思想就容易僵化。他老是揪着柏儿上次没去军营的事儿,说是你蛊惑了他!」
白糖只觉得羞愧,赶忙低下了头。
安白梦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解释道:「糖糖,我可没其他意思。我是觉得,柏儿正需要你这样的妻子,得让他有想要偷懒一两天的想法!不然,若是找个他不喜欢的女子,他把对方往家里一摆,自己还是该干嘛干嘛,那他岂不是要操劳一辈子!」
白糖诧异地看着安白梦,再次体会到了安阿尧这个娘亲的与众不同……
只听安白梦继续道:「而且,你们在仪式前就睡在同一屋檐下,这本身也没什么。糖糖,不怕你笑话,我和柏儿他爹也是这样的。咱们河西府,根本没那些讲究。」
白糖羞得满面通红,急忙想解释:「其实,我们没……」
可是话说一半儿,她又觉得不对。有关那方面的事儿,她怎么好跟阿尧的娘亲说呢!
只是安白梦好奇地望着她,似乎很想听听她接下来的话。
白糖赶忙岔开话题,道:「夫人,今日去蜀阳坊,您都想买什么样式的布料?或许,我可以帮您参考参考。」
虽然,安白梦一眼便看出白糖的意图,却也顺着说道:「马上入夏了,自然是给咱俩,还有柏儿和柏儿他爹挑些凉快的衣料。」
「嗯。」白糖认真地点了点头,记下了安白梦的需求。
「还有……」安白梦头一次有些吞吞吐吐图,「其实,我还想为你和柏儿挑些大婚用的布料。只是……」
安白梦不好意思地道:「只是柏儿他爹现在比较固执,估计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来心思,所以你们的大婚可能要等上一等了。现在若是挑些薄的衣料,恐怕到了秋日又不能用了。」
此时的情况,已经是白糖能想到最好的情况了。虽然,她和阿尧互诉了衷肠,但是她也明白,自己和阿尧的身份差距太大。
所以她觉得,自己只要能留在阿尧身边,阿尧只要心里一直有她,她也就满足了。
可现在,不但阿尧认可她为东屋的女主人,竟然连夫人也这么认为。白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至于此事最后能不能成,白糖本来也不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就算阿尧和夫人是世间奇人,能够不在乎她的出身。可唐都督出身传统世家,又不像阿尧有个思维与众不同的娘亲。
估计,他娶了对自己家族毫无助益的安白梦,就已经是离经叛道了。更遑论,让自己儿子娶会败坏家族名声的妓子出身的白糖呢!
这么想着,白糖释然地笑着道:「夫人,我不着急的。能够遇见世子,我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其他的,我不会强求的。」
「话不能这么说!」安白梦不乐意了,「你与柏儿两情相悦,他不娶你还能娶谁。柏儿父亲虽然思想固执,但谋事在人嘛。我们还是有办法的,就是需要的点儿时间!」
第114页
白糖温和地笑着,不再与安白梦争论……
***
很快,她们便到了蜀阳坊门前。
蜀阳坊是城里最具盛名的丝织阁,不但因为它里面的衣料极其名贵而且稀有,还因为它的主人被称为天下第一绣手。
这第一绣手绣出来的图案,那都是神形兼备,犹如活物一般。
据说,若穿着这第一绣手所绣的花朵图样的衣饰去站在室外,甚至能吸引蝴蝶驻留。
为了这个,不说河西府的那些达官显贵,就连其他州府的贵妇人们,也都不远万里,跑到河西府找这第一绣手替她们做裙衫。
可这第一袖手脾气极为高傲古怪,若他看谁不顺眼,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他也绝不会动一下手指。
所幸,那些达官贵人们追慕他的手艺,大多都对他礼敬有加。
而迫于生计,只要对方不是太过讨厌,第一袖手倒也不会太过得罪那些显贵们。
安白梦向来不愿意以势压人,尽管她也很想让这第一袖手给自己做套衣衫,但是她每次来都只乘坐普通的车架。
所以,别说让第一袖手给她做衣衫了,就连第一袖手的面,她都从来没有见过。
「唉。」安白梦在白糖的搀扶下,边走进蜀阳坊,边嘆着,「估计今日也见不到那第一袖手了。我们挑了料子就走吧。」
白糖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进入蜀阳坊,一个面带笑容穿着素雅的女子便迎了上来:「恭迎两位夫人莅临。不知夫人们想选些什么样的料子?」
安白梦笑着答道:「马上便是暑天了,自然是想瞧些轻薄的。」
素雅女子微微一笑,把两人引向店的左侧。
「请两位慢慢挑选。」素雅女子恭敬地行了礼,便离开了。
白糖有些诧异,她只听说过这蜀阳坊,却从来都没有来过。但其他差不多等级的丝绸铺子,她倒是去过的。
那些铺子里面的掌柜,大多会亲自给客人们介绍自己的货品,一则是让不懂行的客人知道怎么选料,最重要的,也是为了让客人们多买一些。
可这蜀阳坊竟然把他们丢在这里便走了,这白糖倒是头一次见。
看到白糖的神色,安白梦解释道:「他们家一向如此,从来不会给客人们什么建议。上回,我说来挑点儿做鞋面的料子。他们也是把我往那边一放,然后就跑了!」
许是觉得丢人,安白梦压低了声音道:「结果,我把布料买回去,做鞋的绣娘说那些布料做衣服是上好的,但是做鞋面却不够密也不够硬。我因为是做鞋子,所以并没买的太多。所以那些布料是即做不了鞋子,也做不了衣服,生生地浪费了。」
白糖听了,只觉得诧异:「夫人,那你为何不带着绣娘亲自来挑呢?」
安白梦挑了挑眉:「你不知道,这里面可是有门道的!」
看着安白梦神神秘秘的样子,白糖一脸懵。
「你以为,我为何不坐都督府的车马过来?」安白梦眨着眼睛,问道。
白糖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我有多高尚,不愿意以势压人。」安白梦做了个鬼脸,继续道,「而是因为,比起自己心甘情愿愿意绣的,这第一绣手啊给那些达官显贵们所绣的东西,其实是不一样的!」
白糖惊诧:「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么?」
「那肯定不会。」安白梦解释着,「第一绣手这『第一』肯定不是白来的。他随意绣绣,都比其他的绣手们强百倍呢。只是若愿意用心,他绣出来的东西才堪称奇品。那真真是可遇不可求呢。」
说完,安白梦一脸憧憬地向柜檯的方向看了看。
然后,她继续道:「糖糖,你刚刚问我,为何不带绣娘过来。那是因为,若是带专门的绣娘来,就算挑出再好的料子,那第一绣手也不会出现的!」
「原来是这样!」白糖感嘆着,「我只知道这蜀阳坊的名声,却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安白梦小声道:「这可都是内幕消息。是我来了无数次,才跟那些掌柜和小二们套出来的。」
「呵呵。」白糖掩嘴偷笑,「夫人,您真是执着啊。」
「唉。」安白梦长嘆一声,「可不是么。虽然我以前每次来都没成功,但是说不定有一天让我瞎猫碰到死耗子呢。」
白糖笑着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夫人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安白梦点了点头:「我们赶紧挑吧,你也帮我瞧瞧。」
说着,两个人便看起布料来。
一捆捆的布料整齐地码放在架子上。白糖看出,它们只是按照颜色依次摆放,其实大多数布料的质地是完全没有规律的。
因为想挑夏日穿的衣料,所以安白梦下意识地便朝着浅色的那堆衣料走去。
白糖本也跟着安白梦向前,可无意中,手却触碰到一捆暗棕色的衣料。
白糖怔了怔,停下了脚步。
那料子乍一摸有些粗糙,但是细细瞧来,它织的极为细緻,每一个针脚都极其匀称,经线与纬线的距离几乎全都均等!
白糖有些诧异。以前在家时,她自己也织过布料。所以,她知道想要把料子织的这么匀称,并非十分容易的。
而且,若是布料被织的这么精细,按理说触感应该是极为棉柔的,可这布料却有些粗糙,像是街上卖的最下等的粗麻布。
第115页
这奇异的矛盾点,让白糖拿起那布料仔细地观察揉捏起来……
作者有话说:
注1:李白
第60章
忽然间, 一个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莫不是,这就是书中所说的,已经失传的布料---汗锦?!
在百花楼时, 因为要让姑娘们和那些恩客有话可说。所以, 李妈妈会让她们看各种各样的书籍。
而白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虽没有表现出来,但其实看过的每本书, 她都能牢牢记在心间。
虽然因她还看过那些不堪入目, 教她如何撩拨男子的书籍,她还一度讨厌自己这样的好记忆。可是其他的书, 她也一样记得一清二楚。
譬如,有本介绍衣料的书籍中, 便提到了这汗锦。说它刚开始触摸的时候比较粗糙, 但若是沾染了汗渍, 它便会变得光滑柔软, 凉爽宜人。
所以,这布料是最适合在暑天拿来做里衣的了!
只是这衣料制作起来极其费事儿, 还需要一些珍贵的材料, 所以渐渐地,便没人会制作它了。
白糖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会在这蜀阳坊见到这已经失传的衣料。
她有些激动,急忙把安白梦拉了过来,跟她讲述了这布料的来龙去脉。
安白梦摸着那粗鄙的料子,刚开始还有点儿不信:「糖糖,你确定自己没记错么?毕竟, 你说的那书里也就是提了一嘴, 或许你就记岔了呢?」
「我保证没错。」白糖自信地道, 「书里特意提到了, 说若是没有汗渍,它就像是一般的麻布料子。可是若是仔细看,它的经纬线却格外细緻。」
说着,白糖把那布料捧到了安白梦面前,让她仔细瞧着;「夫人,您看。这两个本来较为矛盾的特点都符合,不是汗锦又是什么呢?」
安白梦终于被白糖说服了。
她眼睛亮了亮,道:「我有个预感,今日我们说不定能见到那第一绣手啦。」
说着,她又把白糖拉着去挑了些其他的布料,便急匆匆地准备去柜檯结帐……
安白梦和白糖互看了一眼,两人都有些紧张地等待着,仿佛那等待成绩揭晓的考生一般。
果然,柜檯里的掌柜看了看她们挑选的布料,问道:「两位夫人,你们要这些布料是要做什么呢?」
安白梦有些欣喜地道:「马上就是暑天,自然是为了给家人做些里衣,让他们好凉凉快快地度日!」
那掌柜的一听,立刻道:「请夫人们稍后,我们大掌柜的一会儿可能会亲自接待。」
说着,掌柜的便掀开柜檯后的布帘,走了进去。
安白梦见状,高兴地差点儿蹦了起来。她一把抱住白糖,笑道:「糖糖,你太厉害了!」
白糖本来也高兴极了,却没想到安白梦竟然也和阿尧一样肆无忌惮。
她颇有些窘迫,劝道:「夫人,好多人看着呢……」
安白梦这才冷静下来,但仍旧抓着白糖的袖子使劲儿地抖了一抖,然后小声道:「糖糖,你真是个大大的宝贝。我儿子的眼光真好!」
白糖失笑,赶紧埋下了头。
一会儿,刚才进去的掌柜又走了出来,道:「两位夫人,是哪位要做衣裳?」
「我们俩都要做啊。」安白梦回道。
掌柜的恭敬地道:「夫人,若你们其中一人,知道所做衣服的尺寸,那么做多少衣服倒也是可以的。但我们大掌柜,一次只见一位客人。」
安白梦皱起眉头,发愁地道:「他们爷俩的尺寸我倒是知道。可是糖糖,你的尺寸是多少?」
「夫人,这布料最适合给男子做里衣。我就先不做了吧。」白糖赶紧道。
安白梦想了想,只好道:「好!今天咱俩就都不做了。等回头我们再来挑料子,能挑得中一次,就肯定有第二次。」
白糖还想劝她,让她给自己也做一身,奈何安白梦已经打定了主意,白糖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
白糖在厅堂里等待安白梦。无聊之下,她又逛起了摆放其他布料的区域。
不知不觉地,她便走到了一匹红色的云锦前。
白糖心中微动,不自觉地把那红彤彤的云锦捏在了手里。那布料柔软光滑,捏在手里仿若云朵一般。
白糖忍住不地想,若是自己能穿上这样的布料制成的嫁衣……
随即,她摇头苦笑。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本来只想生活安稳,在遇到阿尧之后,又想着只要跟他在一起便好。
但听到在马车中,夫人说的那番话,她果然又有了更多的想法……
就在白糖自嘲时,店铺里起了一阵儿骚动。只见一个打扮明艷的女子,在七八个下人的陪伴下,趾高气扬地走进了店铺中。
「曹小姐万安!」刚刚接待安白梦和白糖的素衣女子,此时脸上堆满了笑容,向明媚女子行了一礼。
曹小姐只斜睨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只听她身边的绿衣丫鬟道:「过几日便是乞巧节,我们府上要宴请宾客,所以特地来挑几匹好料子。」
素衣女子连连称是,引导着一群人往白糖的方向走来。
白糖怔了怔,她自然听说过曹唐两家想要联姻的事儿。所以,这位曹小姐,应该就是曹家唯一的嫡女,也是传闻中要和阿尧婚配的女子。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白糖站在那里太过显眼,曹小姐一眼便看到她手中拿着的衣料。
第116页
「这匹料子,颜色倒好。」曹小姐眯了眯眼睛,颇有兴致地道。
素衣女子见那布料已经被白糖拿在手里,便打圆场道:「曹小姐,您不是要挑筵宴上所穿的衣料么?这大红色,好像有些不太适合。」
曹小姐的笑容凝固了。可她并不说话,只用眼神示意自己的丫鬟。
那绿衣丫鬟立刻厉声道;「我们小姐看上什么就是什么!用得着你多嘴?」
素衣女子赶忙堆起笑容,连连称是。
她没了法子,只好走到白糖面前,小声道:「这位小姐,您是要这匹云锦么?刚刚您和那位夫人进来,不是只说要挑些凉快的布料么?不如,我再带您去那边看看?」
白糖笑了,她只觉得这素衣女子挺有意思。刚刚她才因为胡乱建议而受了责备,到自己这边,她却又用起了同样的话术。
「我改变主意了。」白糖轻声道。
其实,她本来并不想买这匹大红色的云锦。只是看到那位曹小姐要买,鬼使神差地,她就是不想让那位曹小姐得到。
说完,她便抱起云锦向柜檯走去。
「示儿!」见白糖竟然不买帐,曹小姐着急了。
示儿一挥手,带着一帮小厮和婢女一拥而上,堵住了白糖的去路。
示儿仰着脸,道:「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么?」
白糖不以为意:「不知道。」
「哼。」示儿冷哼了一声,挨近了白糖,咬牙切齿地道,「我劝你识时务为俊杰。我们小姐的身份,说出来能吓得你尿了裤子。」
示儿看白糖无动于衷,并不在意。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女子这么淡定,那是因为她还不知道自己小姐的身份。
只要自己爆出了小姐的家门,所有人都会忌惮三分。至于她刚刚说吓尿裤子,并不只是她胡说的,而是真的有人这么做了!
示儿眯着眼睛,颇为得意地道:「知道河西曹家么!我们家小姐,就是曹家长房的嫡长女!」
白糖默默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只演戏的猴子。
示儿看到白糖仍然一脸无惧的样子。她皱了皱眉,怒道:「你是哪儿来的乡巴佬,连河西府曹家都不知道么!」
白糖当然知道。
在百花楼时,那两个噁心的嫖、客就是曹家的子弟。只不过,他们是曹家并不怎么值钱的庶子。
可这位曹小姐却大大的不一样。
曹家的正头夫人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前三个都是儿子,只有这一个女儿。
曹夫人本来也是世家出身,在曹主簿那里相当有分量。所以,这个独生的嫡女也就被宠到了天上去。
传闻,这曹小姐曾经乘坐的马车,在路上碰到另一个世家的小姐。因为对方不给她让路,她竟然就找了一伙儿亡命之徒,把那位小姐绑了去。
那位世家小姐被那伙人足足折磨了三日,曹小姐才让人把那位小姐放了回来。后来,那位小姐因为不堪受辱而自尽了。
据说,这事儿甚至惊动了唐都督。
可曹家竟然把那几个亡命之徒推出来抵了罪。尽管,民间都疯传,说这事儿和唐小姐有关。但一则没有实证,二则曹家势力极大,他们甚至找了许多其他的大家族替他们做担保。
所以,这事儿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自此以后,河西府便再没有人敢开罪这位狠毒又跋扈的曹小姐了。
其实,白糖心中也十分忐忑。理智上,她觉得自己应该立刻认怂,反正她也不是真的要买这匹大红色的云锦。
但感情上,一想到这位曹小姐很有可能会穿着这云锦嫁给阿尧,她就忍不住想要抢上一抢。
毕竟,是她先拿到这匹云锦的!
白糖只觉得那熟悉的割裂感又出现了。但她没理会,全副身心地准备对付面前的曹小姐。
白糖不理会示儿的叫嚣,抱着云锦,试图绕过那七八个下人……
可那些人把她的去路堵得死死的,白糖索性来到曹小姐面前,直视着对方道:「这位小姐,能让你的下人让开么?」
曹小姐抬起了下巴,打量着白糖。
看她穿得寒酸,曹小姐便觉得,这人很可能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所以才敢这么跟她说话。
曹小姐今日心情不错,并不想闹得太难看。她挥了挥手,拦下了那些随时都准备扑上来的下人们。
曹小姐抬起了下巴,轻蔑地道:「你知道这云锦的来歷么?你身上的这身衣服,一百套也未必能换一匹这样的云锦。」
「蜀中云锦,传闻每年一种颜色便只有一匹。」白糖淡淡地道。
曹小姐眯了眯眼睛,知道对方并不是无知的村妇:「也就是说,你认识我?」
白糖笑了,道:「蜀中云锦乃是当世珍品,自然人人都知道它的来歷。可是这位小姐,你我素昧平生,我又怎么可能认识你呢?」
曹小姐气急,这贱人分明就在暗示她不够珍贵!
她抬起手就想给白糖一巴掌。可白糖早就做好准备,她只轻巧移了两步,那曹小姐便打了个空。她自己还因为重心不稳,打了个趔趄。
曹小姐失了面子,更加恼羞成怒。她正想让自己的手下扑向白糖,却听白糖嚷道:「曹小姐,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看着,你想干什么呢?」
曹小姐愣了愣,果然看到因为刚才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赶紧制止了手下人的动作。
第117页
白糖松了口气。她就是笃定曹小姐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对她动手。
毕竟,传闻中曹小姐最兇悍的那一次,也是借着那些亡命之徒的手行了那违法残酷的事儿。现在,这些人都是她曹府的家丁,若是白糖真的出什么事儿,曹家可再脱不了干系了。
「很好!」曹小姐怒极反笑,「你到底是谁家的女子,敢不敢报上姓名来?」
白糖才不理会她,赶紧朝柜檯走去。她要先跟掌柜的商量好怎么买这云锦的事项,不然一会儿夫人下来,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曹小姐咬着后槽牙,看着白糖的一举一动。她已经开始盘算,到底怎么折磨这不知好歹的贱人,才能出这心中的恶气。
刚刚,他们剑拔弩张的时候,那素衣女子一直躲在一旁畏缩不前。但看到曹小姐目露凶光的样子,她为白糖捏了一把汗。
素以女子赶忙对曹小姐道:「曹小姐,她或许就是个布痴,是真的不知道您的身份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我来劝劝她,让她把云锦让出来?」
曹小姐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素衣女子见状,急忙上前,小声劝道:「小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她现在不敢对你怎样,可她一定会派人跟着你的。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道理啊。」
白糖看她虽然胆小,但也是真心为自己考虑,便道:「这位姐姐,这匹云锦我要定了。只是,要麻烦你,护着那位刚刚和我一同前来的夫人。你千万不要跟她说发生的事儿。你只告诉她,我临时有事儿,先走了便可。」
素衣女子愣了愣,道:「她是没事儿了,那你呢?」
白糖笑了笑,道:「我自有主意。」
从一开始和曹小姐对上,白糖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她此时并没有那么多银钱,所以,她准备让掌柜的派人跟着她去百花楼取!
一来百花楼人多混杂,再者那里出口也多,她容易摆脱跟踪她的人。而且,她还有一些银钱存在铃兰那里,勉强可以付这云锦的钱。
白糖暗自嘆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冒这么大的风险,还花掉所有积蓄,就是为了买这么匹无用的云锦……
可事已至此,让她委曲求全地跟那曹小姐求情,她或许还会考虑,可是若让她把这匹云锦让出来,她则是万万不乐意的!
曹小姐见两人说了那么些话,以为白糖有些愿意了。她扯起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
示儿也这么觉得,对曹小姐道:「小姐,若是那乡巴佬真的愿意让出云锦,我们还跟她么?」
「怎么不跟?!」曹小姐怒气沖沖地道,「云锦我也要,让她受尽折磨,我也要!」
「奴婢们明白了。」示儿恭敬地道。
曹小姐讽刺道:「有些人不教训她,她就是不知道自己是到底有几斤几两!等到糟了罪,她便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满脸笑意的贵妇人从柜檯后的帘子里走了出来……
「唐夫人!」曹小姐有些惊讶。
她立刻换了脸,扬起笑容,想要上前打招唿。
谁知道,唐夫人竟然朝那白糖走了过去,还亲热地揽住了她的胳膊!
第61章
安白梦来到白糖跟前, 看到柜檯上的红色云锦,有些惊讶地嘆道:「哎呀,多漂亮的云锦啊。」
随即, 她反应过来, 面露喜色地道:「糖糖,是你挑了这个么?!」
白糖有些窘迫, 犹豫着点了点头。
安白梦大喜。之前她提到婚事有阻碍时, 白糖犹犹豫豫的样子,让她害怕白糖嫁给自己儿子的心不够坚定。但现在看来, 那不过是小姑娘的害羞罢了!
「这才对嘛!」安白梦笑着道,「夫妻同心, 其利断金!只要你们二人认定彼此, 面对困难不退缩, 就没有人能够拆散你们!」
听到安白梦这么说, 白糖更是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就这样,等把云锦和汗锦都记了帐, 安白梦便喜气洋洋地带着白糖离开了。
曹小姐隐在货架中, 脸色已如锅底一般黑。
「这个人,就是那个娼妇吧!」曹小姐咬着后槽牙,恨恨地道。
「应该……是的。」示儿战战兢兢地道。
「夫妻同心?!」曹小姐的双眼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果然也是贱人出身,竟然让自己的儿子取个娼妇么?」
「小姐,或许只是唐夫人哄那娼妇罢了。」示儿想要宽慰自家小姐的心情。
「哼。」曹小姐冷哼一声, 「世间都是做儿媳的哄着婆婆, 你见过有婆婆费尽心机哄别人高兴的么?」
示儿不敢出声了。她知道, 自家小姐心中一旦有了气, 那是一定要发出来的。在没想到其他办法前,她可不想让小姐把自己当成了出气的靶子。
这时,一个小厮出声道:「小姐,七、八两位少爷,还为这娼妇挨过打呢。」
曹小姐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厮见状,急忙向前几步,继续道:「小姐,小的也是听七少爷的跟班说的。说这娼妇卖初夜的时候,本来是七、八少爷投下的,也不知怎么就被那唐家少爷给截了胡,还狠狠地教训了七、八少爷一顿呢。」
「那两个废物?」曹小姐若有所思。
第118页
渐渐地,她紧皱地眉头舒展了开来。
「我们回去。」曹小姐得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叫那两个废物来见我。」
***
都督府。
白糖忐忑地跟着安白梦走进了都督府大门。她此时倒不是很担心那曹小姐对付自己了。
自从夫人出现后,那曹小姐就没再骚扰自己,说明曹小姐认出了夫人,也愿意给夫人几分薄面,不再与自己计较。
白糖此时纠结的是,要如何向夫人解释,自己为何会忽然买匹大红色云锦的事儿。
想来想去,她终究只是道:「夫人,那云锦是多少银钱。我回头会把钱还给您的。」
安白梦一脸诧异:「傻丫头,哪有让新娘子自己买嫁衣的。」
白糖心中无奈。现在她要是再解释,说自己买那云锦只是为了赌气,而不是妄想嫁给阿尧,那样只能让她看起来更加虚伪吧。
白糖只有默认了安白梦的说法,喃喃道:「夫人,嫁衣一般都由娘家准备的。」
安白梦看着白糖,满眼心疼,道;「哎呀,我早说了,我们这儿没那么多的规矩。」
说着,她转了转眼珠,然后拉起了白糖的手,道:「糖糖,你若真觉得欠了我钱,不如就拿其他的抵债吧。」
白糖怔了怔,任由安白梦拉着自己朝主屋走去……
安白梦让人把月白色的酒罈搬到桌子上,然后便让所有人都下去了。
她眨了眨眼睛,对着白糖道:「想来甜酒已经好了,我们打开来尝尝吧?」
「夫人?」白糖诧异,道,「您不是说,这酒是酿给都督喝的么?」
「呵呵。」安白梦尴尬地笑了笑,胡诌道,「你不知道,都督他嘴巴可挑了。所以,我得先尝尝,才能再给他喝。」
「哦。」白糖想了想,便依照程序把酒开了封。
一阵儿诱人的酒香随即飘了出来。
安白梦使尽地嗅了嗅,道:「糖糖,你的手艺果然很好。这也太香了!」
白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起一旁的杯子,给自己和夫人都倒了少许。
安白梦迫不及待地举起杯子,抿了一口。
白糖有些紧张地看着她,问道:「夫人,怎么样?」
「丰满醇厚,回味悠长!」安白梦赞嘆道,「真真是好酒!」
说完,她放下酒杯,竟叫下人端来几个小菜。
白糖看她那架势,并不像是要浅尝辄止。
「夫人,您不是说要请都督喝么?」白糖睁大了眼睛,再次问道。
安白梦大笑着,把白糖拉到座位上。
「要男人作什么!他们只会管着你,让你少喝一点儿。」安白梦劝道,「今日高兴,又是我们自个儿酿的酒,自然要喝到尽兴才好!」
说着,她便把两个杯子都斟满了。
「来,糖糖。」安白梦忽然豪气沖天,「难得我们这么投缘。」
说完,她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白糖见她这般,自己也不好再扭捏,也一口闷了酒。
几杯酒下肚,两人都放松了不少。
「糖糖,你不知道,我初见你的时候,有多紧张!」安白梦嘆着。
白糖「嗤嗤」笑着,道:「夫人,那时应该是我紧张吧。」
「不是!」安白梦连忙摇了摇手,道,「我清楚自己的儿子,他能光明正大地就这么把你带回来……」
话说一半,安白梦忽地又紧张起来:「糖糖,你别误会。我并不是看不起你的出身。我觉得,出身是每个人不能选择的。任谁,都不应该拿别人的出身说事儿!我只是想说一个事实,就是无论你出身是什么,我儿子有多么重视你。」
白糖点了点头,道:「夫人,我没那么小心眼的。好赖话,我岂是听不懂的?」
安白梦拍着白糖的手,道:「我早就看出来了,要不我现在也这么喜欢你呢。」
「谢谢夫人喜欢。」白糖端起酒杯,主动敬了安白梦一杯。
喝了酒,安白梦拍了拍脑门,继续道:「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对了,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我就想呀,这就是我儿子给我选的亲人了!」安白梦点了点头,继续道,「要是她不好相处,那该怎么办。」
「可是!」安白梦又使劲儿地拍了拍白糖的手,道,「没想到,咱们娘俩竟然这么投缘!」
「我告诉你啊。」安白梦直接搂着白糖的肩膀,道,「我真的特别高兴,自己能多一个亲人。」
白糖怔怔地听着安白梦的话,心里像是被那些酒浸着,一时暖暖的,一时又有些辣辣的。
「糖糖,不是谁都能被称作亲人的。就算是血亲,也不一定是亲人!」安白梦真心实意地道,「你不要把自己的感情啊精力啊,都放在无畏的人身上!你要懂得分辨,谁才是真正爱你的,对你好的。」
安白梦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白糖见状,也赶紧喝了一杯。
只听安白梦继续道:「真正的亲人,一定是真心爱你的,不要去在乎那些对你不好的人,那些人根本不值得你浪费时间和精力。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知道么?」
白糖觉得,自己喝进去的酒又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她擦了擦眼睛,笑道:「我知道一个好方法,可以一直喝酒不用担心醉了。」
第119页
安白梦歪着脑袋看她,道:「什么方法?」
「就是让酒从眼睛里再流出来。」泪流满面的白糖,笑着道。
「哈哈哈。」安白梦大笑起来,「傻丫头,你喝醉了吧。你那是眼泪,不是酒。」
「怎么可能!」白糖撅着嘴,嘆道,「夫人,你都没醉,我怎么醉。我可是受过训练的唉!」
「喝酒讲得是天赋!」安白梦不服气地道,「没有天赋,再练都没用!」
说完,安白梦又举起了酒杯:「不信,我们现在比比。」
「好啊!」白糖也有些兴奋,举起酒杯一口闷了下去。
「糖糖,你赖皮!」安白梦嚷道,「我还没说开始呢,你怎么就喝了。」
白糖倒拿着空杯,傻兮兮地看着安白梦。
安白梦不甘示弱,也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
就这样,一坛甜酒很快就被两人喝得干干净净。
白糖眼神已经有些迷离,她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安白梦,道:「夫人,我没说错吧,你喝不过我的。」
可安白梦忽地抬起头来,不服气地嚷道:「胡说,谁说我喝不过你!有本事再来啊!」
说着,她又拿起罈子准备倒酒。可是罈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安白梦晃悠着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我让他们再去取一坛来。」
白糖还残存着一些理智,劝道:「夫人,咱们真的不能再喝了。」
「哈哈!」安白梦勐地跳了过来,指着白糖道:「糖糖,你输了。你说我们不能喝了,可是我还能喝!」
白糖挠了挠脑袋,又有点儿不甘心,又觉得他们确实不能再喝了……
正在纠结之际,房门被推了开来。
看清来人,白糖打了个激灵,立刻坐了起来。
「夫君!」安白梦的声音忽然变得娇憨柔软。
她整个人也像水蛇一般,缠在了唐都督的身上。
唐都督本来僵硬的姿势,霎时间柔软了下来。他伸手揽住妻子,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白糖靠着仅剩的理智,站起身向唐都督行了礼。
还不等唐都督说话,却听到阿尧先发制人道:「父亲,麻烦你管好你的妻子,别让她带坏了别人。」
唐都督面色铁青,却没有发作。
他自然知道自己妻子有些贪杯,为了防止喝太多伤身,他甚至不让下人们买酒回来。谁能想到,竟然跑出来个小丫头在自己家酿酒!
可到底是自己夫人指使的别人,他也不能说些什么。
唐都督瞪了自己儿子一眼,道:「行了,该领走的就领走吧。」
司尧这才踏进屋子里,想把白糖带出去……
白糖不想给唐都督留下不好的印象,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企图不依靠司尧,自己向前走去。
司尧心中无奈,也只能在一旁护着。
路过唐都督时,白糖还行了礼,这才跟着司尧退了出来。
出了主屋,司尧以为自己可以扶着糖糖了,谁知又被她一把推开。
「我要自己走!」白糖摇晃着身子,坚定地道。
司尧心中有些憋闷,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在白糖身侧。
白糖走得深一脚浅一脚,几次都险些摔倒在地上。
终于,她有些支撑不住了,靠在了一旁的白墙上。
司尧向前几步,轻轻拉动白糖的手臂,让她依在自己的身上。
司尧本以为白糖又会推开自己,谁知她竟然整个人直接瘫在了他的身上。
司尧笑了,知道这是离主屋远了些,所以白糖终于不再硬撑了!
「糖糖?」司尧轻声叫着。
白糖应着,勐地抬起头,天灵盖碰在司尧的下巴上。
「嗷呜!」她痛地叫出了声。
「没事吧。」司尧嘆着,轻轻帮白糖揉着脑袋。
白糖抬起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阿尧,你的下巴也太硬了吧!」
司尧抱歉地笑了笑,又帮她揉了几下。
「可是,却很好看。」白糖伸出十指,点在那微微翘起的下巴上。
司尧怔了怔,看着眼神有些迷离的糖糖,觉得她此时有些不一样。
「嗯。皮肤也好。」说着,白糖把食指移到了司尧的脸颊上,「果然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再怎么受磋磨,都还是这么好看。」
司尧心中微动,试着问道:「糖糖,你可知道我是谁?」
白糖愣了愣。她歪着脑袋,晶莹剔透的粉唇抿在一起,仿佛司尧问了个极难回答的问题般。
司尧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等待着白糖的回答……
「夫……君?」白糖喃喃着。
司尧先是一愣,随即心脏便像是腾云驾雾般,忽上忽下起来!
开始的片刻,他因为白糖并没有恢復神识而感到失望,可听到「夫君」两个字,他又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要飞起来。
司尧小心翼翼地确认道:「糖糖,你叫我什么?」
「呵呵。」白糖甜腻地沖司尧笑着,道:「我好羡慕夫人哦。若是我和阿尧也像夫人和都督一样,那该多好!」
「我们当然可以是那样!」司尧激动地板正了白糖的身子,「我一直以为,你不愿意!」
「嗯?」白糖皱着眉,东倒西歪地道,「我为什么不愿意?」
司尧眼睛亮了亮,认真地道:「糖糖,若你是高贵的公主,你还会愿意么?」
第120页
「呵呵。」白糖又笑了起来。
她把下巴放在了司尧的胸膛上,然后抬起头,道:「阿尧,这么好看,哪儿哪儿都那么好,我当然愿意!」
「糖糖?」司尧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是说,就算你是公主,也愿意嫁给我么?」
「阿尧,你要有自信一点。无论我是公主,还是你是公主,我都愿意嫁给你!」
白糖一说话,下巴也一动一动地,司尧的心仿佛也随之跳动。
「糖糖!」司尧紧紧地把白糖搂在怀中,道,「我这就去挑个好日子,然后我们即日完婚!」
白糖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便进入了梦乡……
第62章
启明斋。
唐都督翻着手中的文书, 头都没有抬地道:「后日便是乞巧节了,曹主簿府中要办宴会,你也去吧。」
司尧不为所动:「乞巧节是为未娶妻的男子, 或者云英未嫁的女子所办, 我去恐怕并不合适。」
唐都督眉头皱了皱,放下了手中的书简:「你也未娶, 怎么不合适?」
「我已有婚约。」司尧淡淡地道。
唐都督大怒, 一手拍的案几「啪啪」作响:「婚约之事,乃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我和你母亲皆未曾有过行动,你和谁有的婚约!」
司尧仍然淡定, 道:「自然是白糖。」
「呵呵。」唐都督怒极反笑, 「她的出身, 你总不见的忘了吧!」
「出身本不重要。」司尧不卑不亢地道。
「我知道, 你要拿我和你母亲说事儿。」唐都督皱着眉,道, 「可你母亲毕竟是良家出身。我娶她, 只是不能藉助其他世家的势力。可是你要娶的,那是个妓子!」
「我已经为白糖赎身,她现在已经不是贱籍。」司尧心中渐渐生出怒意,但仍旧平和地道。
「那又怎样?」唐都督怒道,「我现在说的是她的出身!要怪就怪你当初太过张扬。城中人人都知道,那日你领了个妓子回家,外面的人已经在说三道四。你若是再娶了她, 别人会说些什么?」
「我不在乎。」司尧简短又坚定地道。
「你不在乎?」唐都督冷笑, 「哪天你手下的那些兵, 若说也是那女子的恩客, 你也不……」
「父亲!」司尧喝断了唐都督。
他上前一步,一双黑眸闪着怒意,一眨不眨地盯着唐都督……
唐都督下意识地闭上了嘴。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有丝错觉,眼前的儿子仿佛想把他生吞活剥了?!
唐都督反应过来,他硬逼着自己也上前一步,和儿子对峙:「我说错了么?娶了那个女子,你便声名狼藉、威信全失!到时候,万一有人利用这个兴风作浪,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书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仿佛空气都凝结在了一起。
司尧忽然出声问道:「父亲,我们用什么治理河西府?」
唐都督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你当时娶了母亲,有世家藉机起事,你又是如何平息的?」司尧继续问道。
唐都督若有所思……
「外族入侵,我们又是如何赶跑他们,保卫百姓的?」司尧接着问道。
唐都督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双黑亮的双眸。
只见那双眸子闪了闪,言简意赅地道:「杀!」
话毕,司尧不再逗留,转身准备离开启明斋。
走到门口,司尧竟然又转过身来,对着唐都督道:「曹主簿家的宴会,我会去的,白糖也会去。」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唐都督看着那挺拔的背影,一时竟有些惘然。他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有哪儿不太一样了,可他又说不出是哪儿不一样……
唐都督已经统领河西府将近三十年了,头一次,竟然是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或许,他苦心维持了三十多年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儿,还是一场浩劫的开端……
***
乞巧节当天。
与往常一样,不到卯时,白糖便已经醒了。
可与往常不同的是,司尧竟然比她醒的还早。
当白糖睁开眼睛,便看到司尧正温柔的笑着,把一套月白色的衣裙捧到了她的面前。
「糖糖,看这套衣服,你可喜欢么?」司尧问道。
白糖揉着朦胧的眼睛,看向司尧手中的衣裙。
衣裙被叠了起来,白糖并看不清楚它的全貌,但展示在外面的图案,皆是用金线所绣。
白糖平日里并不穿这样华贵的衣裳,但既然是司尧拿来的,她便知道自己一定喜欢。
于是,白糖笑着点了点头,道:「自然喜欢。只是这衣料看着很是华贵。平日里,怕是穿着不太方便吧。」
司尧笑了,解释道:「今日有乞巧节的宴会。一会儿,娘亲会接你一同前往。这衣服便是今天要穿的。」
白糖愣了愣,奇道:「我,去乞巧节?」
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在白糖脑海,她喃喃道:「阿尧,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司尧奇道:「这话又是从哪儿说起?」
白糖的双眸中已经闪现泪光。她有些委屈地道:「那为何要去乞巧节?不是因为你厌倦了我,想把我送给别人?」
司尧长嘆一声,轻轻地敲了敲白糖的额头:「你这小脑袋瓜,一天都在想什么?到如今了,竟然都还不愿意全心全意地信任我么?」
第121页
白糖不说话了,撅着嘴低下了头。
司尧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而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直接行动便是,为何要去什么乞巧节呢?」
白糖想了想,觉得阿尧的话很对。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我还没睡醒,一时有点儿煳涂。」
「你这哪儿是有点儿煳涂啊!」司尧嗔着。
「可是,乞巧节的宴会不是专门为未婚男女所办么?」白糖问道,「我听说,在乞巧节这天,未婚的女子会带上自己亲手编织的穗子,未婚的男子则会挑选一块自己心仪的玉佩。」
白糖想了想,继续道:「若两人看对了眼儿,便把穗子和玉佩结在一起。那么这两人便算是初定下婚约。日后,男方的父母便会上门提亲了。所以,乞巧节也是未婚的男女们,唯一可以亲自挑选心仪对象的日子。」
「嗯。糖糖说的很对。」司尧点了点头,「这个日子,是人们唯一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
白糖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到:「可那些父母们举办乞巧节宴会,都会严格挑选参加的人选。虽然看起来是自由了,其实一切都在那些父母的掌控之中。
「呵呵。」司尧瞭然地笑了,夸赞道;「我们糖糖一直都是火眼金睛,总是能看透世事人心。」
「所以,我们去干嘛?」白糖直接问道。
「前几日,我让你亲手打几条穗子,你可打了?」司尧忽然问道。
白糖想到了什么,惊讶地看着司尧,问道:「阿尧,你想要干什么?」
司尧没有回答,只是宠溺地揉了揉白糖睡得毛茸茸的脑袋:「一会儿,你要记得带上穗子哦。」
然后,他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赶紧让冬儿她们给你梳妆打扮吧。」
说罢,司尧拍了两下手,冬儿一行人便走了就来。
白糖还想问清楚,可司尧却退了出去。
***
安白梦穿着一身紫色的华服,在宋嬷嬷地搀扶下,向大门处走去:「柏儿今日要做什么?为何让我和糖糖去那曹主簿的家里?」
宋嬷嬷眼珠转了转,道:「奴婢听说,前几日老爷似乎和少爷在书房里吵架了。」
「为了糖糖的事儿?」安白梦问道。
「奴婢听着,好像是因为这个。」宋嬷嬷低着头,答道。
「呵呵。」安白梦苦笑,「看来,今日是有好戏唱了。」
「夫人……」宋嬷嬷欲言又止。
「你个老货,从我进府起,你就在我身边伺候了。如今倒吞吞吐吐起来。」安白梦戏嚯地道。
宋嬷嬷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夫人,您怎么会同意少爷娶那个女子为正妻呢。就算您不在意她的身份,也要为少爷以后着想呀。」
「呵呵。」安白梦无奈地笑着,道:「你也是看着柏儿长大的。你看他最近的这些言行,除了糖糖,你觉得他还会接纳别人么?」
宋嬷嬷摇了摇头。少爷从小就很有主见,只要是他决定的事儿,那定然没有办不成的。
况且,少爷对那女子的态度也是宋嬷嬷从未见过的。若说老爷宠爱夫人,还是夫君对待妻子的正常疼爱的话。那么少爷对那女子的态度,才真真是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宋嬷嬷瞧着,倒不是那女子高攀了她们少爷,倒像是少爷好不容易求得美人归,生怕美人哪天又改了注意似的。
安白梦见宋嬷嬷不言语,道:「你肯定也看出来了。柏儿那是打定了主意,非糖糖不娶。若真要阻拦他,那他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再说,我干嘛要阻拦他呢,我又不是世家大族出身!」
宋嬷嬷微惊,看向自己的夫人……
只听安白梦继续道:「你不明白,若让那些世家一直做大,我们河西府以后才真的危险呢。如今的河西府也该变一变了。夫君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自己也出身世家。所以,他拿不出来魄力改变罢了。」
安白梦看着前方的女子眼前一亮,嘴上却继续道:「或许,糖糖嫁入我们家,会是个契机呢?而且,这么美丽的女子,我看着都动心。我那儿子若是做出离经叛道之事,也没什么奇怪。」
宋嬷嬷顺着安白梦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
那女子穿着一袭月白色拖地烟笼裙,外边套着一件青色的月影纱罩衣,姣好的身材亭亭而立,显得曼曼亭亭,仪态万千。
宋嬷嬷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无论样貌或者气质,一点儿都也不像烟花女子,倒像是纯洁高雅的世家贵女。
「糖糖,你今日这身打扮,可是把我都迷倒了。」安白梦拉着白糖的双臂,转着圈儿地看她。
「夫人,您就别说笑了。」白糖不好意思地道。
「嘿嘿。」安白梦眨了眨眼睛,戏嚯地道,「我敢说,柏儿无论今天想做什么,他都会后悔的!」
白糖娥眉轻蹙,不是很明了安白梦的意思。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着,安白梦拉着白糖上了马车。
***
曹府很是气派非凡。
两扇巨大的朱红色大门敞开着,门上的两盏巨型红灯笼,照得门前如白昼一般。
马车络绎不绝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但许多车马不得不停在大门外侧,上面的世家小姐公子,只能步行进入曹家。
第122页
白糖她们乘坐的车马,径直朝门里走去。守门的小厮不但不敢阻拦,还恭恭敬敬地行着礼。
到了内院,曹家的下人们把安白梦迎下了车。她们看到白糖,先是一愣,随即看向宋嬷嬷。
「这是我们家小姐。」宋嬷嬷模稜两可地说道。
那些下人们自然不敢多问,于是便把几人引到了一间宽敞的厢房内。
「还请都督夫人稍作歇息。」领头的婢女恭敬地道,「我们夫人,一会儿带着小姐过来向夫人请安。」
「曹夫人不必这么客气。」安白梦礼貌地回应道。
那几个婢女又行了一礼,便关门出去了。
白糖眨了眨眼,有些忐忑地道:「夫人,您刚才说的曹夫人……」
「自然是曹氏的当家主母。」安白梦笑着回道。
「那她家的小姐,自然也就是曹夫人唯一的那个女儿?」白糖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你认识她?」安白梦有些诧异。
白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不敢说,自己其实是得罪了那位小姐的。
白糖只能心中祈祷,那位小姐贵人多忘事,她最好不记得自己这种小人物吧。
可白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虽说有夫人在,那位小姐并不敢拿自己怎样。但是,那位小姐若还能认出自己,她俩见面岂不是颇为尴尬。
白糖觉得,自己要是能躲出去便好了。外面这么多人,她只要不惹人注意,消失于人群中,那么自然就可以避免尴尬了。
可她此时是陪着夫人在别人家做客,又怎么好说独自出去的话呢……
正当白糖纠结着,却听安白梦道:「看我这个脑子!我怎么能把你一个年轻姑娘家,箍在房间里呢!」
白糖颇有些诧异地看着安白梦。
只听安白梦继续道:「糖糖,你以前还没有参加过乞巧节的宴会吧。你不想出去见识一下?」
白糖看了宋嬷嬷一眼,心中有些纠结。她们今日出门,只带了宋嬷嬷一人。她虽不是什么大家小姐,但是若一个人在别人家乱逛,恐怕也不太合适。
这时,安白梦又道:「今日和平日里不一样的。无论是谁家的小姐,都要独自行动。」
白糖惊讶,这规矩她确实不知道。
「去吧。」安白梦笑着道,「我一会儿见完曹夫人,也就出去了。我可不想错过柏儿一会儿的模样呢。」
白糖带着疑惑的心情出了房门。
本来,她还想着找个婢女问问路。可是看到迴廊上绑着七彩的带子,她便顺着那些带子走了下去。
不一会儿,眼前便豁然开朗……
一个宽敞明亮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怒放的鲜花。有不少打扮华丽的小姐,站在鲜花前面,垂目赏着花。
而那些翩翩少爷们,有的还在四处张望,有的则百无聊赖,仿佛对院中的女子不屑一顾。少数几个穿着较为寒酸的公子,则站在离小姐一步之外的距离,想要和心仪的对象说上几句话。
那些小姐或者清高,或者娇羞。若她们愿意转过身和男方交谈,那么就代表两人还有发展的机会。若她们一直面对着花草,则代表着拒绝。
本来,人们均匀地分布在偌大的院子中,那些公子们中的大多数还在物色着合适的对象。
对这些公子们来说,娶妻不光是要看其相貌,自然还要估其身世,甚至还要观察女子的言行举止,来判断对方的学识教养。
而此时宴会并没有开始多久,很多世家的小姐们还没有露面。所以,大多数公子们只是驻足观望,并没有行动。
白糖扫了眼院子里,想找到一处人少的地方躲起来。
可渐渐地,她发觉院子中安静了下来,很多人都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白糖有些窘迫,她也看了看自己的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可院子里却越来越安静,仿佛谁给这群人施了定身咒一般。
本来四处张望的公子们,眼光都定在了白糖的身上;而那些百无聊赖的公子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目露精光,仿佛看到了什么瑰宝。
更夸张的是,有些已经跟其他小姐搭上话的公子,甚至把交出去的玉佩又要了回来!
这时,离白糖最近的一个公子迈开了步伐……
其他人见状,像是集体被解了咒,纷纷跑向白糖的方向!
什么估其身世,察其言行,和断其教养,一时间全被抛诸脑后!
众世家公子眼中,只映出了那倾城倾国的绝代佳人!
「小姐,我乃河西剧家嫡子……」有人大声道,「还请小姐收下我的玉佩。」
一时间,众人纷纷效仿,开始自报家门。
有些身份高贵的,声音便如洪钟般鸣响;有些家世一般的,却也不愿意放弃,只捧着玉佩,期待能得到美人的一个回眸。
白糖有点儿懵。
她连连后退几步,可那些公子们却不依不挠地跟进几步。
白糖已经退到迴廊上,那些公子们倒是没跟着上来。他们只是捧着玉佩,仰着脑袋,围在白糖身前。
白糖有些不知所措。她四顾张望,想要找人来解救自己,却对上曹小姐那张面色铁青的脸!
曹小姐陪着母亲给安白梦请安出来,本想再回去梳妆打扮一番,却听到自家婢女说,安白梦并非独自前来。
第123页
她想到那日在丝质阁的情景,心下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她也顾不上再回去梳妆打扮,便急匆匆的往宴会场地赶。
可谁知,她竟然还是来晚了一步!那个娼妇,竟然引得在场几乎所有公子,都围在了她面前!
一时间,她只觉得全身血液倒流,脑袋仿佛要炸开般嗡嗡作响!
「好一个娼妇!」曹小姐不管不顾地喝道。
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曹小姐。
一身绿衣的示儿头上冒出冷汗。自家小姐竟然不顾形象至此,若是自己提醒她,少不了此时一顿责骂,若是不提醒她,以后小姐回过味来,她恐怕……
这么想着,示儿还是决定拉住自家小姐。
她上前两步,轻轻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袖笼,低声道:「小姐,这可是……」
不等她说完,曹小姐竟然反手就扇了她一巴掌。
「啪」的清脆响声,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们这些蠢货,到底是怎么办事儿的!」曹小姐指着白糖的方向,恶狠狠地道,「你们怎么能放那样的娼妇进来!」
众人诧异,一会儿看看曹小姐,一会儿又看看白糖。
「曹小姐,你也是世家女子,何必出口伤人呢?」第一个自爆家门的剧公子说道。
「呵呵!」曹小姐怒极反笑,道:「我出口伤人?我看你们一个个都被那娼妇迷了眼!你们可知道,她是……」
「她是我的外甥女!」这时,安白梦的声音喝断了曹小姐的话。
曹小姐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安白梦和陪在她身边的母亲。
曹夫人对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在说话了。
可曹小姐正在气头上,什么都顾不上了,大声道:「她明明就是百花楼的妓子!」
众人一片譁然……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我把火葬场男主祭了天》,戳专栏可见。
师玘玘很惨。
因命格相似,她被捡回仙宗成了真千金的死劫替身。哪怕她表现得再乖巧听话,也没能体会到养父母的片刻温情。
后来,她又自不量力地痴迷身为天底共主的神尊。在散尽修为替他挡下一劫后,终于换得一丝怜悯,神尊愿意和她结为道侣。
可成亲当日,却因仙魔同体的体质败露,被神尊亲设阵法诛灭。
魂飞魄散之际,无论是她昔日孝顺的父母,还是倾心相待的神尊,眼中都无一丝温情。
多年的委曲求全,仿佛全部餵了狗!
重生归来,师玘玘发现原本让她千夫所指的仙魔同体,竟然是潜力无限的金手指!
她笑得肆意飞扬。这一次,她要亲自告诉世人,成魔还是成仙都要由她自己说了算!
从此,天界多了一位似魔似神的美艷宗主,传言她雪肤花貌,身姿曼妙,见过她的人无一不被其蛊获神心:
冷漠孤傲的药宗宗主,亲自栽种稀有灵草,只为助她修为更上一层楼。
本来嫉魔如仇的炼器宗少宗主,却丝毫不在意她的体质,多次献上绝世宝器,只为能在她身边逗留。
真反派邪魅魔尊更是孤身闯入敌营,想劝她当自己的魔后。
……
师玘玘高居宗主之位,一双凤眼扫过众多追求者,
就在她选择困难症犯了时,曾经的高冷神尊击退所有竞争者,站在她面前,以占有的姿态:「这是我妻。」
师玘玘扬起嘴角,眼神冷冽,唇色如血般鲜艷。
她一剑刺穿他的胸膛:「是啊,我杀夫证道,夫君可愿?」
第63章
安白梦倒也不恼, 只对曹夫人道:「我外甥女第一次来贵府,若无意挡了谁的路,还请夫人莫要见怪。」
安白梦一语双关, 让曹夫人的脸上青一阵儿红一阵儿。
「娇儿, 还不过来道歉!」曹夫人怒道。
曹小姐何时跟别人低过头,自然不理会曹夫人。但她也听出了安白梦的言外之意, 知道她又提起之前自己和那个挡道的世家女子的事情。
所以, 曹小姐一时也有些心虚,但仍旧嘴硬道:「我又没有说错, 为何要道歉!」
安白梦笑了笑,继续道:「我外甥女命苦, 从小就没了亲娘。后来又被亲爹卖到百花楼当了杂役, 幸而被我儿认出, 这才把她救了出来。」
安白梦所说, 虽然不全都是真话,却完全契合外间的传闻。所以, 在场众人倒各个信以为真。尤其那些公子们, 更是显露出怜惜的神色。
听到安白梦替白糖开脱,又看见周围人的反应,曹小姐一下子怒火攻心,道:「什么杂役?她分明就是妓子!若有人不信,我们便把那老鸨叫来,让她说个清楚!」
「呵呵。」安白梦冷笑,反问道, 「曹小姐似乎和百花楼的老鸨很是熟悉?曹小姐乃闺阁小姐, 怎么也常出入那里么?」
曹小姐一听安白梦把她和百花楼扯在了一起, 立刻暴跳如雷。
她不顾自己母亲因为使眼色已经有些抽筋的面庞, 怒吼道:「你少冤枉人!只有你们这种下贱的家世,才有可能和那种地方有关系!」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里大都是世家子弟,他们中的很多人自然看不起安白梦的出身。
但在安白梦和唐都督刚刚结婚时,一个颇有实力的家族跳了出来,说安白梦的家世过于低贱,不配做河西府一府之母。所以,要么唐都督主动让位,要么他立刻休妻再娶。
第124页
当时,有不少世家暗自贊同,甚至有的世家也虎视眈眈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唐都督倒台,他们也好在新的秩序中分一杯羹。
可惜,那个家族很快便被唐都督揍得服服帖帖。而他们的绝大部分的田庄奴僕,也被其他家族瓜分殆尽。所以自那以后,便再没人敢拿安白梦的身世说事儿了。
再后来,安白梦生下了唐柏。而唐柏从小便展示出惊人的天赋。他十几岁便领兵守卫边境,更是数次打跑了入侵的外族。
一时间,唐家在整个河西府的声望都达到了顶峰。所以,安白梦的身世,更是变成了讳莫如深的忌讳。
今日曹小姐竟然公然宣之于口,这让人不得不想,这曹家是不是一直议论着安白梦的身世。而他们这般,又要想干什么?!
此时,院子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众人都摒住了唿吸,看着安白梦的神色。
可还不等安白梦反应,就听到「啪」的一声,曹夫人竟然甩了曹小姐一个大嘴巴子。
曹小姐何时受过这般委屈。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母亲,哭嚷着:「娘亲为何打我!难道我说错了么?你和爹爹不也……」
不等曹小姐把话说完,曹夫人又抡圆了胳膊,扇得曹小姐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
「小姐酒喝多了,神志不清,给我带下去!」曹夫人脸色难看地令道。
几个婆子一拥而上,拉着脸已经肿成馒头的曹小姐便下去了。
安白梦一直没有说话,只用眼神示意白糖不要害怕。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的太过突然,白糖根本反应不过来。但看到安白梦的神色,她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白糖是真的没想到,安白梦能够这么护着自己……
曹小姐终于从众人的面前消失了。
曹夫人赶紧向安白梦赔礼道歉道:「夫人,小女年纪还小,又多喝了几杯酒,所以才口无遮拦,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安白梦表面上不动声色,笑着回道:「曹夫人不必如此,我当然明白童言无忌。只是我和我外甥女,也确实不应该贱步临贵地。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安白梦示意白糖和她离开。
曹夫人赶紧道:「夫人,您和安家小姐来我们曹府,那是我们曹府蓬荜生辉。」
说着,她竟也不再拦安白梦,只走到白糖身边,拉起她的手道:「安家小姐,真真是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今日是乞巧节,小姐定要多逛逛多看看,争取早日找到好人家啊。」
说着,曹夫人沖人群中的一个瘦高的男子使了个眼色。
那男子立刻反应过来,急忙捧着玉佩来到白糖面前:「小姐,在下乃傅家长房嫡子,不知小姐可愿收下我的玉佩。」
这傅家公子之前已经给白糖递过玉佩,但是听到自己表妹说她是妓子出身,本来已经打消了念头。谁知姨母竟然在此时给他使眼色,他自然要赶紧配合。
毕竟,他们一家的荣辱升迁都要靠着姨母。别说姨母让他娶个貌若天仙的妓子,就算是娶个钟无艷,他也得老老实实的娶啊。
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知道这傅家公子的身份。曹夫人的这番举动,也算是给足了安白梦面子。
「哎呀。」曹夫人顺势对安白梦道,「夫人,今日这里可是他们年轻人的天地。我们俩就不要打扰他们了吧。」
安白梦看着有些窘迫的白糖,等待她的决定。
白糖也不傻。她知道,自己可以拒绝眼前的男子,却不能立刻跟着夫人离开。
那曹夫人都如此伏小做低了,自然是为了把夫人留下,宴会能够继续办下去。
若是夫人和自己就这么走了,那外人就会觉得夫人已经和曹家彻底撕破了脸。
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可就很难说了。
若是曹家狗急跳墙,惹出些大事儿来,这可是白糖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了。
所以,即使白糖十分想要即刻离开,却也只是转过身,拒绝了那傅家公子。
「哈哈哈。」曹夫人大笑道,「看来,我娘家是没有这个福分啦。」
然后,她便搀着安白梦,道:「夫人,我们还是去厢房里坐坐吧。我们在这里,这些年轻人很是不自在的。」
安白梦懂得白糖的心思,对她的懂事颇为心疼。她暗自嘆了口气,便跟着曹夫人离开了。
回厢房的路上,安白梦心中思量着,觉得柏儿应该也快到了。
按照柏儿的性子,大致不会让自己和糖糖独自来到曹家的。所以,她们周围一定有暗卫。而刚才所发生的事儿,也一定传到了柏儿的耳中。
安白梦看了身边的宋嬷嬷一眼。
宋嬷嬷即刻明白过来,道:「曹夫人,我们夫人该更衣了。」
曹夫人看了安白梦一眼,也只好让下人们去准备了。
终于只剩下安白梦和宋嬷嬷两人,安白梦赶紧交代道:「你派人告诉少爷,让他千万不要冲动行事。糖糖和我并没有吃亏,其他的事要从长计议!」
宋嬷嬷应了,便急忙出去了。
***
表面上,院子里又恢復了平静。
白糖周围的人少了不少。有些世家公子垂涎白糖的美貌,但认为她这样的出身,当个妾室便已经很不错了,娶为正妻那是万万不可的。
他们心中无不感嘆着,若这女子不是夫人的娘家人便好了……
第125页
还有一些公子,他们心中则纠结万分。一方面,他们实在放不下那让人一见难忘的姣好容貌,然而他们又怕自己的父母会不同意这桩婚事。
所以,他们徘徊在白糖周围,时不时地瞅上一眼,以解心中那难耐的冲动……
而此时还围在白糖周遭,向她递玉佩的,大多都是长相比较粗狂的公子们了。这些人大多武将世家出身,甚至有的人是靠军功才获得进入此次宴会的资格。他们大多没有什么家世,也不在乎白糖的出身。
一个皮肤黝黑的公子道:「小姐,在下护西军左领张承。草根出身,但官居五品,不知小姐可愿收在下的玉佩。」
白糖微笑着,再次摇了摇头。
张承收回了玉佩,出口就道:「小姐,您再摇头,就快变成拨浪鼓了!」
白糖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但她看对方神色,并不觉得他有恶意。
「张承,你个粗人,会不会说话啊。」另一个皮肤黝黑的公子斥道,「小心吓到了小姐。」
「呵呵。」张承傻笑着,解释道,「我是个粗人,有什么说什么。只是看到小姐像那花朵一样娇柔,害怕她把脑袋摇坏了。」
白糖眼角抽了抽,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张承!」一声断喝传来。
那声音虽不大,却把白糖面前几位身材魁梧的公子吓得一哆嗦。
张承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果然看到了那张令敌军闻风丧胆,让自己和兄弟们又敬又怕的脸。
司尧走进院子,一步一步地朝白糖的方向走来。院子里的人下意识地倒退,硬是让出一条道来。
世家小姐们的视线,更是紧紧追随着司尧的一举一动。她们各个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传说中少将军的风采。
当看到那挺拔身姿和俊美的容颜时,世家小姐们更是面露热切又娇羞的神色。
因幻想着能和少将军交谈几句,她们心变得轻盈起来。
但当看到少将军径直朝着白糖走去,她们的心又重重地坠了下去!
「少将军!」原本围在白糖身边的几人,马上立正站好,恭恭敬敬对着司尧行了礼。
「你们几个怎么在这儿?」司尧脸色十分难看地问道。
刚刚收到暗探来报,说糖糖和母亲受了委屈。司尧便十分后悔,自己怎么就想了这么个破主意,非要让糖糖受那曹家的气。
来的路上,他又被母亲派去的小厮拦住,告诉他必须忍耐。
此时,司尧已经在要爆发的边缘了!
张承老实地道:「今日我们几个休沐,是杨督军让我们来的。」
司尧皱了皱眉,这杨督军是曹主簿的人。他表面上对自己言听计从毕恭毕敬,其实背地里一直在替曹主簿笼络人心。
见他们刚才那样看着白糖,司尧很想暴揍他们一顿,然后把他们全都丢回军营去。
可「唐柏」的思维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因为这些军士并没有犯错。
「行了,都散了吧,围在这儿干什么?」司尧挡住白糖的身影,不耐烦地道。
那几个军士互相看了看,还是那张承出来说道:「我们是来向小姐献玉佩的。」
「到别处献去!」司尧颇有些不讲理地命令道。
张承伸着脖子还想看白糖一眼,但司尧把那窈窕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
「少将军,那些个文人们有句话……」张承大着胆子,吞吞吐吐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位小姐云英未嫁,我们几个都有机会的。」
司尧眯着眼睛,心中早已怒火滔天。可他硬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出来。因为,他根本没有理由发作!
「可我已经拒绝你了。」白糖从司尧身后探出头来,小声地道。
一听这话,张承立时跨下了脸。
「听到了?」司尧立刻挺直了腰板道,「现在可以去别处了吧。」
张承撇了撇嘴,应声退后几步。
可令司尧想不到的是,其他几人并没有像张承那样知难而退,有人还喃喃道:「小姐还没拒绝我们呢。」
司尧心中一阵烦躁。
糖糖这次来到曹府,他想到了许多情况。而且为了糖糖的安危着想,他甚至派出暗卫跟着。刚刚,他听暗卫报告,说曹家小姐故意为难糖糖,他这才火急火燎地赶了来。
司尧却没想到,没看到胡搅蛮缠的世家小姐,却看到了这几个跟中了邪一样看着糖糖的下属!
司尧本来打算,等人来的多一些,他再行动。可看到自己几个属下的样子,他可是等不了那么久了。
寒光一闪,司尧从腰中抽出佩剑!
院子里小姐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司尧手起剑落,一缕青丝便被割了下来。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拿出玉佩,把青丝缠在上面,递到了白糖面前……
所有世家小姐们都张大了嘴,摒住唿吸,凝神倾听着。仿佛,少将军接下来的话,是对她们说的……
「糖糖,你可愿意做我唯一髮妻么?」司尧望着白糖,一字一句地道。
白糖还没反应过来,院子里的其他小姐们却都热泪盈眶起来!
身体髮肤,受之父母,自然不能轻易损害。但若认定了此生唯一,那便愿意为了对方付出所有!
而那缕髮丝,便是证明。
第126页
也就是说,少将军誓言,此生只娶那女子一人。若那女子不应,他便终身不娶了!
白糖自然也听说过这个美好的愿景,只是她没想到,这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阿尧。」白糖拿出自己编制的穗子,接过了那绑着青丝的玉佩,「我愿意。」
「哦!」张承嘆着,脸上的神色不知是激动还是伤心。
「恭喜少将军!」其他人纷纷祝贺。
张承这才反应过来,也赶紧贺着。
院子里恭贺的声音此起彼伏,可白糖和司尧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的身影……
曹小姐闺房内。
屋里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物件。不知道的,还以为房间里刚被打劫过。
曹夫人站在门外,无奈地继续劝道:「娇儿,娘也不想打你,也确实是无奈之举啊。」
「我不听!」曹小姐尖声叫道。
「你父亲只是唐都督帐下的主簿,咱们家还要看着人家的脸色过活。」曹夫人苦口婆心地道,「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说,那简直就是要表明,我和你父亲想要造反啊!」
曹小姐听了,立刻跳起来嚷道:「难道你们不想么?父亲那天……」
「娇儿!」曹夫人再次喝断了她的话,「我真是把你惯的无法无天了,无论什么话,难道都是不分场合混说的么?」
曹小姐别过了头,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时,一个丫鬟跑了进来,在曹夫人耳边说了几句。
曹夫人脸色愈发奇怪起来,带着些许厌恶,又有点儿兴奋。
她冷笑着道:「哼,还真和他爹一样,是个痴情的种!」
「怎么了?」曹小姐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一时间竟忘记了哭泣。
「唐柏,刚才就在我们院子里向那妓子断髮求娶了!」曹夫阴阳怪气地道。
「什么!」曹小姐一听,一下蹦了起来,「凭什么!他们是什么狗东西,他唐柏是眼睛瞎了么!」
说着,曹小姐便要冲出门去。
曹夫人赶紧让婆子们把曹小姐拦了下来,劝道:「娇儿,这也未必是件坏事。那妓子其实……」
话说一半儿,曹夫人想起自己这女儿刚刚不分场合的乱说话,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于是她只能说一些空洞地废话。可是幻想刚刚破灭的曹小姐哪里听得进去,她一开始向发疯一样,想跑出去找白糖算帐。后来见怎么也挣脱不了那些婆子的束缚,便也安静了下来。
曹夫人见状,稍稍放了心,又安慰几句便匆匆离去了。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和曹主簿报喜!
曹小姐恶狠狠地看着曹夫人离去的背影,决定像以前一样先斩后奏。她知道,自己无论做出什么事儿,父亲母亲都会护她周全的。
这么一想,曹小姐心里舒坦很多。她定会让那妓子做回她的老本行,让整个河西府的人都知道,她就是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娼妇!
第64章
少将军断髮求娶的事儿, 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都府。
赞嘆者有之,嗤之以鼻者有之。但无论怎样,司尧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
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世家大族, 都知道了河西府未来的主母便是百花楼出身的白糖。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唐都督和安白梦的前车之鑑, 这一次,那些注重出身的世家大族, 倒没人敢当那出头鸟, 出来反对白糖的身世。
司尧一时间有些百无聊赖,内心深处甚至有些失望。
他已经和「唐柏」的思维融合了许久。他发现, 自己在这个幻境里,虽然不能使用法术, 但是以前学过的武功, 却能不受阻碍的施展。而且, 因为「唐柏」的身体更加强壮, 所以,他的身手甚至比之前更加厉害。
只是, 司尧现在被唐柏的思维方式所限制。他并不能根据自己的心意随便杀人。但是, 只要是为了河西府的安定统一,那么就算是灭族这种事情也不是不能做。
可惜,那曹家最近格外安静,这让已经手痒许久的司尧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都督府,启明斋中。
唐都督看着眼前如松柏般挺拔的儿子,头一次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比自己还要痴情, 竟然能做到这么绝!
「曹家还是没什么动静么?」唐都督沉声问道。
「没有。」司尧简短地答道。
唐都督抬眼看向儿子, 忽然问道:「柏儿, 你觉得, 曹家是根本没这个心?还是能沉得住气?」
「是哪一种又如何?」司尧反问。
「柏儿,你太轻视他们了,早晚要吃亏的。」唐都督嘆道:「曹家势力庞大,他们跟其他几个大的世家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
「呵呵。」司尧冷笑,「那也得是他们家族存在,才能盘根错节。」
唐都督皱眉,心中泛起不好的感觉:「柏儿,你想干什么?无论怎样,河西府还是平和的,你可莫要乱来。」
司尧看向唐都督,答道:「父亲放心,井水不犯河水。他们若老老实实的,我自然也不会给河西府添乱的。」
「唉。」唐都督长嘆一声,道,「婚礼的事儿,准备的如何了?」
「这月十六。」司尧的神色放松了些,道,「等过几日,糖糖会先去安松家待两天。等婚礼那日,我便去那儿迎娶。」
第127页
「嗯。」唐都督点了点头,道,「你娘亲的这个说法,倒是省了很多麻烦。只是……」
唐都督意有所指地道:「只是干嘛非要这么快呢?」
司尧倒是没明白唐都督的言下之意,义正言辞地道:「糖糖她好不容易答应了,我自然要快点。不然,她有天反悔了怎么办?」
唐都督挑了挑眉,他对这个儿子更加看不懂了。他一会儿表现得那么胸有成竹,一会儿怎么又患得患失的。
算了。唐都督默默想着,估计恋爱中的人都不咋正常。
唐都督挥了挥手,示意司尧可以出去了。
***
看着陌生的环境,白糖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再过几日,便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时刻了!
想想自己从百花楼那吃人的地方出来,竟然还不到一个月!
而就这么短的日子,白糖竟然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白糖觉得,自己之前就算是做梦,都不可能有这么美好的梦境!
白糖暗下着决心,自己一定要好好跟着夫人学习,要不脱阿尧的后退,甚至要争取成为他治理河西府的助力!
白糖正给自己打着鸡血,敲门声却响了起来。
她赶忙去开门,没见到任何人影,却只见一张纸条躺在门外的迴廊上。
白糖把纸条捡起来,一颗心忽地一沉。
她在上面看到了熟悉的字迹:四儿,知你将要有好的归宿,我真的不甚欣喜。从你进百花楼起,我便把你视作亲妹妹一般。奈何我能力有限,只能旁敲侧击地提醒你。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一步步进入圈套。
眼下,你不但脱离魔窟,还寻得良人,我真的为你高兴。可是我,却将要被李妈妈卖去异族番邦。临走之际,若还能见你一面,我便死也明目了。
今日未时,我会在后院门口等你,望你能前来,为我饯行。
铃兰留。
白糖皱着眉,拿着信笺的手都有些颤抖。
在最初进入百花楼的日子,她确实是全心全意地对待铃兰,也曾把她视作亲姐姐般信任。
可是,在李妈妈给她设下圈套时,铃兰却没有提醒她。那时候,白糖觉得,自己不仅遭受了父亲的背叛,还被铃兰背叛了!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铃兰确实多次提醒了她。是她自己笨,没有领会铃兰的意思……
可是,一想到要回到百花楼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白糖便有些心有余悸。
看着信笺上娟秀的字迹,白糖心软了。这或许,真的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午饭后,白糖告诉冬儿春儿自己要午睡,让她们不要打扰自己。
等两人都下去了,白糖便换上粗布衣裳,悄悄地熘出了府邸。
白糖并不想这样。可是去百花楼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她并不想太多人知道。
到了百花楼后门,白糖并没有急于进去。她先站在远处观察了许久。
还是晌午,百花楼并没有迎客,只有一些小厮进进出出。
白糖见状,觉得并没有什么异常。转念一想,白糖觉得,此时自己的身份毕竟不太一样,想来李妈妈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反正人人都知道自己出身百花楼,万一有人认出自己,白糖就说自己来取留下来的东西。而且,这也的确是事实。
这么想着,白糖安心了点儿,她轻轻推开了后门。
一开门,白糖便看到了铃兰憔悴的面容。
「四儿,你真的来了!」铃兰的神色有些复杂,似有几分欣慰,又带着些许焦虑。
「你,真要走了?」白糖开口便问道。
铃兰垂下眼眸,道:「四儿,你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了。我们去房间里说吧。」
白糖点了点头,跟着铃兰到了她的房间。
「坐呀,我给你倒杯茶。」铃兰再没有之前的清冷高傲,反而殷勤地道。
白糖心里觉得不对,她站在门口没有向里走,道:「你我也算见过面了,该了的便都了了吧。我在你这还有笔银钱,你既然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便都带上吧。」
铃兰停下了倒茶的动作,回过头,怔怔地望着白糖。
「四儿,你的运气真好啊。」铃兰面露悽然的神色,「而我的运气也真好呀,竟然能有你这么好的妹妹。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了。」
白糖看着铃兰那般模样,心中也泛起一股酸涩。
铃兰也不倒茶了,有气无力地坐了下来:「四儿,你那笔钱,对我确实很重要。所以,我便却之不恭了。」
「嗯。」白糖点了头。
「我真是太失败了。」铃兰呜呜地哭了起来,「活了一辈子,受了那么多侮辱,到头来还要靠妹妹接济。」
白糖不忍,向前走了几步,安慰铃兰道:「何必这么说呢,都是命运捉弄人罢了。」
「是啊。」铃兰嘆着,拉着白糖坐了下来。
「让姐姐好好看看你!」铃兰拉着白糖的手,眼神有些迷惘,「为何你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呢?」
「铃兰?」白糖不解地看向她。
「为什么你我都中了牵心蛊,你却能早早便脱离魔窟,而我却要受尽侮辱,才有了一线生机呢!」铃兰的表情渐渐扭曲。
「牵心蛊」三个字仿若重如千金的铁锤,一锤锤地敲在了白糖的胸口处!
第128页
白糖一直都在当鸵鸟,尽量不去想,自己身上其实还有个很大的隐患。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她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仿佛已经不能唿吸!
可铃兰却丝毫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只是道:「想来,少将军一定为你寻得了解药吧。可是,你却忘了我!」
铃兰的表情逐渐狰狞:「你在那间密室中,看到我被那般凌辱,你却仍然忘了我!」
白糖摇着头,可她却不知道要解释些什么。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她确实忘记了铃兰,但同时也忘记了自己曾经的一切!
白糖,她是有意这么做的。她只是贪恋那纯粹的幸福啊……
铃兰大笑着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对着香炉道:「这迷情香比起那牵心蛊,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不过,让你尝试一下其中滋味,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白糖不敢置信地看着铃兰,道:「我的牵心蛊没有解开!」
可铃兰并不相信。她自嘲地笑了笑,先把香炉里的香灭了,然后拿起香炉旁边的铃铛摇了摇。
很快,房门被打开了。
曹小姐带着胜利的笑容先走了进来。随即,曹家七八两位庶出少爷,又拎着一个大包裹跟着走进了房间来。
「不错,你倒真是个会办事儿的人。」曹小姐示意示儿。
示儿即刻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铃兰。
铃兰接过银票看向白糖,道:「这方面我倒是没骗你。我是真的要离开了。只不过不是被卖给番邦外族,而是因为年老色衰没了利用价值,所以李妈妈准许我自行赎身。所以,我也确实很需要钱。」
白糖苦笑着摇了摇头:「铃兰,我真的有对不起你么?想要自己心安理得,其实真的没必要找那么多理由的。」
铃兰脸色变了变,不再看白糖,径直向外走去。
到了门口,她道:「总有一天,你也会真正离开这里的。就像我一样,被李妈妈默许替自己赎身。到时候,你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说完,铃兰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哈哈哈。」曹小姐笑得前仰后合,「看起来,你们还真的挺姐妹情深。有句话叫什么?仗义每多屠狗辈,是这个意思么?」
白糖没有理会她,只是暗自观察着形式,准备随时逃跑。
「啊,不对!」曹小姐兴致颇高地自言自语道,「她刚出卖了你。你们这应该叫,□□无情,戏子无义!」
白糖依旧不理会她,只是慢慢向门口移去。
「贱人,跟你说话呢!」曹小姐怒道,「给我把她绑起来!」
白糖见状,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了!她不管不顾地沖向门口处,却只跑了两步,便气喘腿软,立时便坐倒在地上。
「哈哈哈。」曹小姐笑得花枝乱颤,「还想跑哪儿去呀。今天,我两个弟弟可是会好好的伺候你呢!」
说完,她便沖曹家兄弟俩使了个颜色。
可这兄弟俩上次被司尧收拾了好一顿,到现在,他们还心有余悸。即使,他们还觊觎着白糖的美貌,但是心里对司尧更是有些害怕。
所以一时间,他们又吞吞吐吐起来:「四姐啊,这女的可是快要嫁入唐家了呢。」
他们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曹小姐更是怒火中烧:「那又怎样!我倒是要看看,这个贱人失了贞,那唐柏还会不会要她!」
「可是……」兄弟俩仍旧犹豫着不愿上前。
「你们到底上不上!」曹小姐怒了,「你们不想先来,后面有的是人排队!」
「唉,谁敢呀!」兄弟俩嘆道。
曹小姐有些急了。她确实先让人去找了那些三教九流的人,但他们都有些忌惮唐家,所以不愿意冒这个险。
曹小姐耐着性子劝道:「有我给你们撑腰,你们怕什么。你们虽然是庶出,但至少是我曹家的子弟。爹爹难道还能见死不救么?」
两人本就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草包,一听曹小姐这般说辞,胆子自然都大了些。
他们看着瘫在地上的白糖,不自觉地咽了口吐沫。
「小美人,上次没做成的事儿,我们这次来好好玩玩吧。」说着,他们便解开了包裹。
曹小姐听见两人的话,本来打算带着示儿出去,可一看到包裹里的东西,她倒是停下了脚步。
她拿出一根带刺的藤条,饶有兴致地观赏起来。
七少爷看了八少爷一眼,怪道:「你怎么又把这东西拿来了?上次那顿鞭子,你还没吃够呀!」
八少爷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抖了一抖。但他仍然道:「我也有点儿怕。但是你想想,用它捆着那小美人……」
说着,俩人都眼冒精光起来。
可还没等他俩行动,曹小姐竟然抽出带刺藤条,不由分说地抽在了白糖身上。
白糖此时除了眼珠,身体其他的部分已经完全不能动弹!那根藤条,结结实实地抽在了白糖的身上。
鲜血立时间渗了出来。
「哈哈哈。」曹小姐兴奋地花枝乱颤,「太有意思了!你们竟然有这么好的东西,我也要好好玩玩。」
「哎呀,四姐,不是这么玩的!」兄弟两人齐声道。
「那要怎么玩?」曹小姐奇道。
两人接过藤条,便朝着白糖走过去。
白糖拼命地挣扎,却一动都不能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兄弟俩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第129页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推了开来。
白糖用尽最后的力气,终于看到了那张她最想看到的面庞!
「阿尧?」白糖默默念着,失去了意识。
一进门,司尧便看到浑身都是血点的白糖,正躺在骯脏的地上。
司尧蹲下身来,检查白糖的伤势……
曹家兄弟俩惊恐地互看了一眼,撒腿便想向屋外跑去。
可忽然一阵风吹过,屋门被关上了。
兄弟俩拼命地砸门,可那门像是被黏上了一般,怎么都打不开。而他们砸得那么用力,外间却没有一点儿动静!
检查完伤势,司尧放了心,知道白糖并没有大碍。
他抱起白糖,一步步朝床榻边走去。
曹小姐也颇为心虚。但她仍旧嘴硬道:「唐柏,你好好看看你要娶的人!她竟然自己跑回百花楼,我看她根本就是身子犯贱,才又跑回来的。」
示儿已经抖如糠筛,她拉了拉小姐的袖笼,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只要是不傻,都可以看出来此时是个什么光景。可她家小姐偏偏要火上添油!
示儿也看向门的方向,她有种特别不详的预感……
司尧小心翼翼地把白糖放在床榻上,轻声说道:「糖糖,你的伤不重,耽搁一会儿不会有大碍的。等我处理完他们,我们再回去,好么?」
白糖自然不会回答他。
司尧笑了笑,重新面对着屋中四人。
看着那诡异的笑容,曹小姐也有点儿心虚。但她坚信,以自己的身份,唐柏根本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可曹氏兄弟俩却已经疯了,他们对这笑容太熟悉了。那简直比阎罗王对着自己笑还要恐怖!
他俩拼命地扒着门,只想快点儿离这个修罗远一些。
「小……姐。」示儿结结巴巴地道,「我们……也走吧。」
示儿也是苦出身,有着最灵敏的求生欲望。此时,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
「蠢货,你怕什么!」曹小姐仍然不想示弱于人,骂道,「我当初怎么就挑了你这么个胆小鬼!」
「呵呵。」司尧笑得温和无害,声音轻柔地道,「看来,曹小姐很想换了贴身丫鬟呢。不如,我帮帮你。」
话音刚落,房间里便寒光一闪。
曹小姐还没反应过来司尧话中的意思,却听到「咚」的一声,刚刚还站在她身边的示儿,此时已经睁大着双眼,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第65章
鲜红的血丝顺着示儿的脖颈滑落, 留下几道猩红的痕迹。
一丝腥甜的血腥味钻进司尧的鼻腔,勾起了他脑海中最深最原始的记忆。
在这幻境里待得太久,久到他都忘了, 当初做「司尧」是种什么感受。
司尧笑得更加浓烈, 抬眼看向剩下的三人……
曹氏兄弟更加疯狂地拍门,甚至把手指伸进了门缝中, 只为了那么一丝能够把门打开的希望。
司尧弯下腰, 捡起地上的带刺藤条,颇有兴趣地道:「怎么又是这样的东西?你们一直带着它, 是觉得它特别好用么?」
说着,他手腕一抬, 藤条捲起一把凳子砸向房门。房门勐地向外折去, 两扇门之间的缝隙立刻收紧, 恰好夹断了曹氏兄弟俩伸进去的手指!
「啊!」兄弟俩杀猪似的尖叫着。
凳子落地, 他们赶紧把手抽了出来,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曹小姐吓得忘记了眨眼,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仍旧笑得温柔迷人。
「曹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太吵了?」司尧的态度温文有礼,一举一动有着最标准的世家公子的风范。
可曹氏兄弟立刻闭了嘴,满眼惊恐地回过头来,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你……」曹小姐步步后退,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呵呵。」司尧浅笑着, 「看来, 曹小姐也这么想。」
随即, 他又对着曹氏兄弟道:「你们家小姐, 都说你们太吵了!」
曹氏兄弟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只求眼前的修罗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司尧抬眼看向曹小姐,一边对她笑着,一边手腕再次一抖。那藤条像是有生命的蟒蛇一般,霎时间便缠上了曹氏兄弟的脖子。
一时间,鲜红的血液喷流而出。
藤条越收越紧,兄弟俩的舌头也越伸越长。他们布满血丝的双眼凸出,很快便只会不停地出气……
没多久,两人便像示儿一般,了无生气地倒在了地上。
司尧收回藤条,两人的鲜血「噗呲」一声喷薄而出,甚至溅到了曹小姐的裙摆上。
曹小姐勐地打了个激灵,只觉得那些血滴滚烫,甚至渗透了裙子,染在了她的皮肤上!
司尧看着那些血滴,似乎仍旧有些不太满意:「这些,可是和糖糖身上的不太像呢。」
话毕,他的手腕又是一抖,藤条搭在了曹小姐的肩膀上。
鲜血顺着尖刺,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曹小姐下意识地抖了一抖,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她眼睛斜睨着自己肩膀上的藤条,一动都不敢动。
「这藤条,果然很好用呢。」司尧勾起唇角,笑着道。
「不过……」司尧挑了挑眉,看向曹小姐,「曹小姐刚刚不是挺能说的么,这会怎么不说话了呢?难不成,是这根藤条吓到你了?」
第130页
说着,司尧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哎呀,抱歉。是我太过无礼了。」
说完,司尧便把藤条从曹小姐的肩上收了回来,垂在了身侧。
没了那些尖刺的威胁,曹小姐终于又有了勇气。她一下子扑到房门上,也和曹氏兄弟俩一样,疯狂地叫嚷着、拍打着房门!
「呵呵,果然是亲兄妹,蠢事儿都干得一模一样。」司尧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曹小姐也不想想,他们两个大男人都打不开的门,凭什么你能打开呢?」
「不过……」司尧拉长了音,颇有兴致地道,「你倒是也可以把手指伸进那门缝里,我不介意,再听一遍骨碎的声音。」
听了这话,曹小姐不敢再拍门。她把手收了回来,背靠着门,哭嚷着:「你!你别过来!」
司尧诧异:「我没准备过去呀?」
曹小姐欲哭无泪。她怎么也想像不出,世间为何有司尧这样的人。他怎么可以在谈笑风生之时,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曹小姐抹了一把眼泪,嚷道:「你要是敢伤害我,我父母绝不会放过你的!」
司尧挑了挑眉,露出一副惊喜的神色,仿佛得到了天大的好消息般:「那真是太好了。」
话音刚落,那藤条立刻缠上了曹小姐的脸颊。曹小姐正张着嘴,藤条的尖刺刚好刺入她的舌尖!
「呜……」曹小姐满口鲜血,想用手去抓那藤条,手掌却也被尖刺戳出口子。
司尧手腕动了动,藤条立刻深深嵌入曹小姐的双颊中!
因为不堪疼痛,曹小姐跪倒在了地上。
她乍着双手,摸自己的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她只能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司尧。
司尧不为所动,藤条继续缩紧……
这时,床榻上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
司尧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他转过头,想知道白糖的情况,手中的藤条稍稍松开了些。
曹小姐反应过来,明白自己若是想要有一线生机,恐怕只能靠白糖。
她拼了命地朝床榻爬去。因为疼痛,曹小姐爬行的姿势极为怪异。她的四肢倒腾地极快,但是又非常不协调。所以爬了半天,曹小姐才爬了不过一两米而已。
白糖似乎只是动了一动,并未醒来。司尧的注意力重新被曹小姐吸引。
他看到曹小姐这般,颇为好奇地观察起她爬行的姿势。
在天界,最低等的魔物便是这般爬行。看着使了很大力气,其实都是在做无用功。
怎么今天这个凡人也是这般呢?难不成她是魔物所化?司尧皱了皱眉,想不透其中的原因。
因为这样的姿势,司尧一时间竟没有阻止曹小姐向床榻爬去。只等到她快要挨到白糖时,司尧才扯动手中的藤条。
曹小姐像是套了绳子的狗一般,向前爬行的动作一下便被制止了。
而她的双颊也早就烂得血肉模煳,那藤条甚至已经嵌入了骨头中。
这样勐地一滞,曹小姐再次痛不欲生,弓着身子像狗一样呜咽起来。
呜咽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一直在和迷药劲儿抗争的白糖仍旧被吵醒了。
「阿尧。」白糖一睁眼睛,便看到令她恐惧的华丽帐幔。她渐渐想起一切,急忙摸向身上的衣物。
见所有衣物都完好无损,白糖总算稍稍放了心。
「阿尧?」白糖记得,自己快昏过去时,好像看见了阿尧的脸。
她只希望,那不是自己的幻觉。
白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可因为迷药的劲儿还没完全褪去,她的胳膊还有些酸软。试了几次,她都没能坐起来。
可此时,白糖却彻底安下心来,因为她看到了阿尧的脸!
「糖糖,没事了。」司尧又恢復了「唐柏」的样子。
白糖用尽所有力气,紧紧抓住司尧的袖笼,就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阿尧!」白糖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模煳了她的双眼。
司尧放开藤条,把白糖横抱起来,揽在怀里,轻声安慰:「没事了。」
见藤条终于被松开,曹小姐顾不得疼痛,急忙向角落里退去……
床榻上,白糖的脸颊紧紧贴在阿尧的胸膛上,听到那强有力的心跳,她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阿尧,对不起。」白糖喃喃着。
「干嘛说对不起?」司尧的声音极轻,像是怕吓坏白糖一般。
「都怪我,自作主张。独自跑来这里。」白糖愧疚地喃喃着。
「傻丫头。」司尧轻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保证你的绝对安全,那是我的错误。」
白糖彻底安下心来。阿尧果然没有怪她……
曹小姐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捂着破碎的双颊,充血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床榻上的两人。
她相信,就在下一刻,那如恶鬼般的修罗,就会微笑着把白糖也撕成碎片!
可是,预想中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只听白糖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又要睡着的样子:「还好没出什么事儿,不然……」
一放松,白糖便觉得倦意席捲而来,眼皮似有千斤重,「不然,我该如何面对你。」
「没有不然。」司尧轻声劝道,「我根本不在意。」
他撇了眼角落里的曹小姐。曹小姐立马垂下眼眸不敢再死盯着两人,她生怕那修罗又注意到自己。
第131页
可司尧仿佛没有看到他似的。
其实若不是担心糖糖会难受,司尧本来也不在意那些无聊的事儿。因为,反正都会是一坨死肉。那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白糖抽了抽鼻子,眼睛将闭未闭:「好奇怪的味道。」
司尧眼角抽了抽,心里嘆着,糖糖果然还是不喜欢血腥味。
「我们回家好么?」司尧建议道。
「嗯。」白糖点了点头,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你放心睡,我抱着你。」司尧轻声道。
白糖体内的迷情香本来也没有全都散去。她刚刚是憋着一股劲儿,才会被吵醒。如今依偎着司尧,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不一会儿,她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司尧见白糖唿吸匀称,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他横抱着白糖站起身来,撇了眼在旁边瑟缩的曹小姐,犹豫了片刻……
曹小姐此时已经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她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墙壁里,只想那修罗不要再注意到自己!
可这回,天不随人愿,司尧缓缓向她走去。
曹小姐抖如糠筛,双眼因为恐惧,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她嘴里念念有词,但因为整个嘴巴都支离破碎,所以已经不能发出完整的声音来。
司尧本想速战速决。他右手微动,想要抽出腰中软剑,可他的胳膊刚一动弹,白糖便轻哼了一声。
司尧皱了皱眉,停下了手中动作。他不想吵醒白糖!
司尧想了想,决定留下曹小姐的性命。他早就想按照自己的方式,帮助唐都督彻底解决掉曹主簿了。或许,曹小姐就是那个契机呢?
这么一想,司尧便不再停留,走了出去。
***
昏昏沉沉的,白糖竟睡了两日。
这两日期间,她只起来吃了两回饭,便又抱着司尧沉沉睡去。
白糖仿佛长在了司尧身上,只要两人离得稍微远一点儿,她便好像遭遇了极寒,浑身都颤抖起来。
这天,便到了这月十六。这日本是两人成亲的日子。
可都督府一片肃杀之气,不但没有任何喜悦之色,就连平常的轻松氛围都不復存在。
东屋主屋前,冬儿和春儿两人互相推搡着……
「冬儿姐姐,还是你进去吧。」春儿怯懦地道,「都督这两日已经传了少爷十几次,若这会再不把少爷叫出来,都督恐怕会大发雷霆的。」
「可是,少爷说了,不能吵到小姐啊。」冬儿欲哭无泪,这父子俩,哪个她们都得罪不起啊。
屋内床榻之上,白糖缓缓睁开眼睛。
对上那对漆黑如深井般的眼眸,白糖便觉得心安。就连心脏处隐隐的痛楚,她都可以忽略了。
「我去让她们闭嘴!」司尧说着,便准备下了床榻。
白糖一把拉住他,挤出笑容道:「都已经日上三竿了,我们也该起了。」
「糖糖,你可感觉好些了么?」司尧总觉得白糖有些不对劲儿,似乎不只是受到那迷情香的影响。
白糖只觉得心口处又是一阵儿悸痛,但她仍旧保持微笑,道:「好多了。阿尧,不用担心我,都督已经找你那么多次了,你赶紧去吧。」
其实,这两日白糖虽然一直都昏昏沉沉的,但对周围的事儿并不是没有感觉。
「不用理会。」司尧皱着眉,「我必须确定你没事。」
白糖苦笑,心脏处的悸痛再一次袭来。
频率越来越高了!所以,牵心蛊真的要再次发作了么?!
白糖把头埋在司尧的脖颈下,耳朵贴在他那温暖的胸膛上。
唯有体会着他的体温,听到他的心跳,白糖才能觉得舒服点儿。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知道司尧应该还有很多事儿要处理,却鸵鸟地装作不知道。
「对不起。」白糖喃喃着。
「怎么又说对不起?」司尧揉了揉白糖的脑袋,「我不是说了么,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随你。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可……若是我有事儿瞒着你呢?」白糖轻轻道,「那种会影响到我们是否能在一起的大事儿。」
司尧眸子紧了紧,然后把白糖往怀里揽了揽:「不会影响我们在一起的。没有任何事儿会影响到这个。」
白糖苦笑:「那若是……若是我死了呢?」
话音刚落,白糖的心脏忽地感到剧痛,就像是被一只大手勐地揪了一下。
呵呵。这牵心蛊,真是连死的机会都不给她!
可司尧却没被她的话吓到,只是轻声却又坚定地道:「你若死了,我便追到地狱去。总之,我们不会分开。」
「呵呵。」白糖失笑,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别孩子气了。」
她想告诉司尧,就算没有自己了,他也要好好生活。可是,她说不出口。
到都督府之后的这一个月,白糖总觉得是自己偷来的。所以,她一直鸵鸟似的忽略自己的过去,忘记自己中了牵心蛊的事儿。
白糖总觉得,阿尧对自己的好,随时都会收回去,也许根本就等不到牵心蛊发作的那一天。
可阿尧不但没有抛弃她,还对她越来越好。但是,牵心蛊却发作了。
白糖想起铃兰蛊毒发作时的丑态,她怕自己也变成那样!
「阿尧,若是……」白糖泪流满面,「若是我想要离开呢。」
第132页
司尧不动了,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铁板。白糖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唿吸。
良久,司尧挤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白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对不起。」她哭着再次道起歉来。
司尧僵硬地坐起身来,眼睛似乎在看着白糖,但却没有聚焦。
白糖怔住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司尧。只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一个人形木偶!
忽地,司尧抽出腰中软剑,塞到了白糖手中:「往我心脏处刺,或许便能杀了我。若我没死,你恐怕还得再来一次。」
司尧的口吻,好像在教白糖如何做饭。
白糖拼命地摇着头,丢掉了软剑。
她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司尧:「我不离开,阿尧!我从来都不想离开你!」
说着说着,白糖已经开始大哭起来。
司尧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身体重新运转起来。
但他仍旧有些后怕,小心翼翼地问着:「糖糖,我不想为难你。不想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儿。只是……」
司尧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只是,没有你我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下去。所以,可能要麻烦你……」
「不是,不是!」白糖打断了他,哭着道:「我不想离开你。我宁愿痛死,也不愿离开。可是,我好怕,怕你看到那样不堪的我。我宁愿痛死,我也不要那样受辱!可是……」
司尧越听越煳涂。可他确定了,糖糖应该是有什么苦衷,而不是真的想离开他。
司尧又恢復了正常。只要糖糖不愿意离开他,其他一切都好说!
他先缓缓地拍着白糖的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好一会儿,白糖终于停止了哭泣。
「糖糖,你在那百花楼的时候,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司尧耐心地道,「你若愿意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
白糖抿了抿唇瓣,事已至此,她不跟自己最亲近信任的人说,还能跟谁说呢?
于是,她便把牵心蛊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司尧。
第66章
曹府。
天空中的乌云, 滚滚地聚集在一起,沉甸甸的,仿佛随时都要坠下来。
若说都督府是一片肃杀之气, 那么曹府便是人人都红了眼, 摆出一副随时要杀人的气势了。
云大夫从曹小姐的房间出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云大夫, 我们老爷夫人在主屋等您呢, 劳烦您过去说明小姐的情况。」曹夫人身边最得宠的洪嬷嬷道。
「唉。」云大夫长嘆一声,道:「洪嬷嬷, 老朽已经快三日没有回家了。曹小姐这伤势,只能慢慢静养, 你们一直把老朽扣下, 也是无济于事啊。」
「呵呵。」洪嬷嬷冷笑, 「云大夫, 我劝你还是安心待在这里,好好伺候小姐。小姐若不好, 你恐怕是离不了府了。」
「唉!老夫还有其他的病人啊!」云大夫无奈地道。
「那又如何?」洪嬷嬷斜了云大夫一眼, 嘲道,「你治好我们小姐一个,胜过治别的百个!」
「在大夫面前,只有病情的轻重缓急,哪有人的高低贵贱呢!」云大夫嘆道。
「呵呵。云大夫你说的这话,你自己相信么?」洪嬷嬷嘲讽着,「况且, 你也跟我说不着, 一会儿去向老爷夫人说罢。」
说完, 洪嬷嬷便不再理会云大夫, 迳自在前面带起路来。
云大夫无奈,也只得跟了上去。
曹府颇大,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云大夫才看到主屋。
他不明白,既然曹主簿夫妇那么疼爱曹小姐,为何这几日不找个曹小姐附近的屋子住着,还非要让他每日往返这么多次呢!
云大夫撇了撇嘴,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是绝不敢问出口的。
进了主屋,云大夫发现,今日不但曹家嫡系都在,而且,就连百花楼的李妈妈竟然也来了!
云大夫不敢再看,赶紧垂下了头。
他自然知道李妈妈和曹主簿的关系。今日她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儿。可是这些世家大族之间的争斗,却不是他一个小大夫能够知道的了。
「云大夫,我娇儿怎么样了?」这时,曹夫人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大夫先是作了个揖,然后回道:「曹小姐伤势稳定,只要好好换药,注意干燥清洁,保住性命绝无问题。」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曹夫人尖声嚷着,「我是问,我娇儿的容貌怎么样了,她到底能不能完全恢復!」
云大夫心中暗嘆。他早就跟曹主簿夫妇俩说过了,曹小姐伤势过重,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可他们俩却完全不讲道理,只逼着他帮曹小姐恢復到之前的容貌。
云大夫想了想,缓缓回道:「老朽医术不精,实在无能为力。」
「大胆!」曹主簿目光兇狠地瞪着云大夫,狠狠拍着桌子。
曹主簿一发努,他身旁的儿子们也纷纷兇狠起来。
「老匹夫,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话!」这时,站在曹主簿身边的曹家老大沉声道,「若再说丧气话,小心你的狗命。」
云大夫欲哭无泪。他是医术高明,可是再高明也是个凡人,怎么可能让那么严重的伤恢復得没有痕迹呢!
这时,曹家老二带着笑脸走到了云大夫的跟前,礼貌地道:「云大夫,医者父母心。我小妹云英未嫁,若真的毁了容貌,你叫她以后如何嫁人呢?」
第133页
「唉。」云大夫一直摇头嘆气,不知道该怎样跟这家人解释,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曹家老二见状,继续道:「云大夫,我们河西府,甚至其他州府,谁不知道你是华佗扁鹊再生。我相信,这世上并没有你医不好的病!」
云大夫哭笑不得:「华佗扁鹊若真那么神,就不会死与非命了!」
一听这个,曹家老二立刻变了脸。
他抡起胳膊,把云大夫狠狠打倒在地,怒道:「老匹夫,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妈妈都说了,她们百花楼有姑娘曾经自毁了容貌,都被你治好了。如今到我小妹,你怎么推三阻四起来!」
「二哥,不要这么暴力么。」这时,曹家老三拎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
「爷爷!」小姑娘看到被打倒在地的云大夫,哭着便想要扑上去。
「别动!」曹家老三把那小姑娘一把拽了回来,丢在一边。
「青青!」云大夫不敢置信地看着曹家一家人。他们竟然抓来了自己的孙女!
「呵呵。」曹夫人走到小姑娘面前,捏起她的脸道,「若是这张脸受了和娇儿一样的伤,不知云大夫能不能治好呢?」
「不要!不要!」云大夫惊恐地喊道,「我治!我一定治好曹小姐!」
「我娇儿能不能恢復本来的面貌?」曹夫人厉声问道。
「能,能!」云大夫胡乱答应着。
「很好。」曹夫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先把这小姑娘带下去,好生伺候着。若云大夫能治好娇儿便罢了,若是不能……」
看到曹夫人那狠绝的神色,云大夫欲哭无泪。他此时是矇混过关了,可接下来要怎么办?曹小姐那样的伤势,除了大罗神仙亲自医治,哪有可能治得好呢?!
云大夫觉得,这一定是自己的报应了!
百花楼的那个姑娘,为了不卖身接客,所以自毁了容貌。她当时的伤口并不很深,可她却苦苦哀求云大夫不要为她治脸。
可云大夫却为了证明自己医术高明,还是执意为那姑娘治疗。
现下,他的报应终于来了!
云大夫看着哭成泪人的孙女,心中一阵儿绞痛。如今,谁能来救救他们啊!
***
云大夫和他的孙女都被带了下去。堂屋里,只剩下曹氏一家和李妈妈了。
曹主簿看了眼大儿子,大儿子即刻会意,问道:「李妈妈,你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
李妈妈赶紧行了一礼,道:「回禀大少爷,老奴并不敢撒谎。」
「你说的那什么什么蛊,真的有那么神奇?」曹家老二似乎也有些不太相信。
「回禀二少爷,那是牵心蛊。」李妈妈耐心地解释道,「那蛊毒是我之前去西南府时,偶然间得到的。统共只得了七枚,如今……」
李妈妈留了个心眼,有所保留地道:「如今都已经用完,那牡丹身上的,便是最后一枚了。」
「所以,它真的能叫中蛊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曹夫人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芒。
李妈妈赶紧点了点头,邀功似的回道:「蛊毒发作时的那种疼痛,没有人可以忍受的。这么些年来,但凡是中了蛊的姑娘,无论在之前有多么贞洁烈女,最后都会败在这蛊毒的淫威之下!」
「很好!」曹夫人咬牙切齿地道,「那这蛊毒,可有解药?」
李妈妈想了想,拿出两个盒子,恭敬地递给了曹夫人。
她继续解释道:「这小点儿的盒子里装的是真正的解药,服下它便可解蛊毒,以后都不会再犯。如今这盒子中还有两颗解药,一颗我已经答应要给铃兰了。另一颗,自然是留给牡丹的。」
接着,她指着那大一点儿的盒子道:「这里的药丸,是可以缓解那蛊毒引起的疼痛的。每月一颗,便可以控制那些中蛊的姑娘们了。」
曹夫人把两个盒子握在手中,沉声问道:「这些药丸,可有方子可以再制?」
李妈妈想了想,回道:「那解毒的药丸,也只有七颗,是不能再有了。而这缓解的药丸,倒是有方子。」
「拿来!」曹夫人毫不客气地令道。
李妈妈犹豫了一下,但是看到一屋子曹家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她只好把藏在腰带间的方子拿出来,献给了曹夫人。
「很好!」曹夫人问道,「再没有其他备份了吧?」
李妈妈只好回道:「我怕别人拿了这方子去,所以只留了这一份儿。」
「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曹夫人威胁道,「若我知道你说谎,我便让你也尝尝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奴家不敢!」李妈妈赶紧道。
曹夫人瞪了她一眼,随即便把那方子拿到烛台处点燃了。紧接着,她又把小盒子里的药丸拿出来,先用蜡火烤了烤,然后泡在水里,最后用脚踩碎。
李妈妈看着她的一番动作,心都在滴血。她都跟铃兰谈好了价格,那一颗药丸就是五千两银子啊。
不过还好,她还留着一颗,至少铃兰的那份儿钱是能赚得到了。可惜,曹主簿和少将军闹翻了。
不然,若是能把这个卖给少将军,估计还能得个更好的价钱。
李妈妈心里正盘算着,那边曹夫人终于把解药和方子都毁干净了!
曹夫人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恶狠狠地道:「我看那个贱人如何解毒!」
第134页
边说着,她又要去毁缓解的药丸。
但曹主簿出手拦住了她,令道:「留下一颗。」
「为何?!」曹夫人皱眉。
「有鱼饵,鱼儿才能上钩。」曹主簿眯着眼睛道。
曹夫人没法,只好留下一颗缓解疼痛的药丸。
曹主簿示意自己的大儿子把药丸还给李妈妈。
「李妈妈,那牵心蛊到底能把人控制到什么程度?」曹主簿问道。
李妈妈想了想,回道:「启禀主簿,这还是要看中蛊之人的心意。但蛊毒发作时的疼是不可忍受的,这中蛊之人总是要想法子解决的。」
还没等曹主簿说话,曹家老三忽然插嘴道;「李妈妈,你之前说的,若是吃不到缓解丸,那女子是不是要被多人齐上,她那痛楚才会缓解啊。」
李妈妈看了看曹夫人,觉得在她面前说这个好像不太合适。
可曹夫人却不以为然,竟然帮她儿子问道:「李妈妈,到底是也不是?」
「是的,是的。」李妈妈赶紧回道。
「很好!」曹夫人露出恶毒的笑容,「那等我们抓到她,就把她送到军营里去干她的老本行!那个贱货,就只配千人骑万人跨!」
这时,曹主簿开口道:「这事儿,现在定下来还为时尚早。以后再说吧。」
曹家老二和老三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一笑。
曹夫人瞪了曹主簿一眼,但没敢反驳他。
只听曹主簿接着道:「李妈妈,按照你所说,就算那牡丹蛊毒发作,可她若意志坚定,她也未必会真的伤害唐柏。」
「确实如此。」李妈妈老老实实地道。
「嗯。」曹主簿沉思了一会儿,继续道,「那我们便退而求其次吧。李妈妈,你要诱她离开都督府,单独行动便可。」
李妈妈有些不明白,道:「这如何能帮助都督您呢?」
「这就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儿了。」曹主簿皮笑肉不笑地道。
「奴家明白了。」李妈妈赶紧道,「这两日那牵心蛊应该就开始发作了。到了后日,疼痛就会达到顶峰。我想为了不丑态毕露,牡丹定会愿意离开的。再加上,我手中的这颗缓解丸,便可保证万无一失了。」
曹主簿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道:「让她尽量从西门出去。」
「奴家明白。」李妈妈回道。
「行了,你下去准备吧。」曹主簿吩咐道。
李妈妈又行了一礼,便急急退下了。
「父亲,您可是有了计划?」曹家老大问道。
曹主簿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道:「那唐柏不是个情种么?他的心爱之人若跑了,你们说他追不追?」
曹家兄弟三人互看一眼,面上露出喜色。
「只要我们能抓住那个女子,然后做出她向西南方向逃跑的迹象,那唐柏必然会追去。」曹主簿沉声道,「既然一个跑,一个追。这一路上必然动静很大……」
曹主簿抬头,看着三个儿子,问道:「你们三个媳妇的母家,在那一带应该都有庄子吧。」
三个儿子齐齐点了点头。
曹主簿冷笑着道:「那不就很简单了么?我们堂堂少将军,为了追回做过妓子的爱妻,便顾不上小节了。所以良田被毁,农人被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父亲英明!」三个儿子齐声贊道。
曹主簿得意地笑了笑,站起来道:「拿纸笔来,我要亲自写帖子,然后让媳妇们带着帖子把亲家们都请过来!」
……
曹家的三个媳妇,依次站在堂屋外等待。
一会儿,曹主簿便拿着三封书信递给她们。
大媳妇看了看阴沉的天色,试探着问道:「老爷,一会儿恐怕要下大暴雨啊。我们是不是明日……」
曹主簿沉下脸,斥断她道:「下暴雨又不是下刀子,你怕什么!难不成,你害怕雷把你噼死么!」
大媳妇赶紧低头认错:「老爷,莫要生气,媳妇这就回娘家,把我父亲请来。」
说完,大媳妇便退了下去。老二老三的媳妇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乘马车赶往自己娘家。
曹主簿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嘆道:「这些妇人,果然是头髮长见识短!」
老大见状,急忙道:「父亲,你莫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只是,我那老岳父也是养尊处优的,如今这快下雨了,他恐怕不愿意来啊。」
老二老三也赶紧点了点头。
他们的岳家也都是世家大族,怎么肯在这个天气跑来受这个罪呢!
曹主簿无奈摇头:「你们几个如此没有远见,叫我以后如何放心把河西府交给你们呢!」
三兄弟面面相觑。
只听曹主簿接着道:「我在信中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却暗示了我们曹家想要做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曹主簿扫了眼三个儿子,继续道:「而我们现在是要干什么?我们是要造反!若是成功,后天这河西府便不再是他唐家的,而是我曹家的!」
「而他们这三个世家,都和我曹府联了姻。」曹主簿得意地道,「况且,他们三家早就对唐家不满了。现下好不容易,有机会抓住唐柏的把柄……」
曹主簿说得越来越慷慨激昂:「这样的诱惑摆在他们眼前。你们觉得,我的那些老亲家们,还会在意下不下雨?!」
第135页
「父亲所言极是,是儿子们短视了。」曹家三兄弟赶紧道。
「老爷……」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曹夫人走上前来,颇为忧心地道,「我本以为,我们就是要收拾掉那个小贱人,可怎么忽然针对唐家呢?那我们娇儿怎么办?」
「呵呵!」曹主簿冷笑,「都说你们妇人家头髮长见识短了!那区区一个妓子,何须我们大费周章。我若成了都督,那妓子还不是囊中之物?至于娇儿,到时候她想嫁谁不成?」
曹夫人不说话了。
曹主簿则在门口踱起步来。眼见天色越来越暗,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曹主簿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看这天色马上就将暴雨倾盆,若那三个老傢伙真的……
刚这么想着,就见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回道:「禀报老爷,三位亲家老爷皆传信过来,说他们一会儿便到,还请老爷稍后。」
「哈哈哈!」曹主簿得意的大笑起来。
他大步走到门口,看着乌云滚滚的天空,举起双手,踌躇满志地大吼道:「山雨欲来风满楼!且看明日,这河西府会是谁家天下!」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噼下!青紫色的光,把整个曹府都照得透亮。
众人都没看到,那主屋的房檐上正躺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第67章
司尧伸了伸懒腰, 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今日,他本来是去百花楼找李妈妈的。谁知到了百花楼,却看到李妈妈鬼鬼祟祟地从后门出来, 坐上了曹家的马车。
司尧一时有些好奇, 便跟着她一路来到了曹府,还听到了刚才曹主簿的豪言壮语。
本来在听到曹家人毁掉解药之时, 司尧便想出手了。无奈他被「唐柏」的思维所限制, 并不能大开杀戒。
可此时,司尧只觉得全身轻松。他有预感, 自己一定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解决掉曹家了。
至于解药, 司尧相信狡兔三窟。就李妈妈那么狡猾的人, 定然不会把所有家底都交给曹家的。
司尧决定, 速战速决。解决完曹家的事儿, 他便去跟李妈妈要解药!
司尧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天雷滚滚,他可不愿意成了那引雷的引子……
曹主簿正在得意, 忽地看到院中闪过一道人影儿。
「谁在那!」曹主簿喝道。
同时又是一道闪电, 在雷声轰鸣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姿闪了又闪。
只那一瞬间,曹主簿便看清来人的面容,他惊地连连后退!
那面容不可谓不完美,甚至还带着笑容,可却莫名透出一种令人心惊胆颤的杀意!
「唐……柏!」曹主簿惊惧之下,竟然结巴起来, 「你……你怎么在这儿?」
这时, 曹家所有人都看到了司尧。他们也都瞪大了眼睛, 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还是曹主簿反应快。刚开始的惊惧过后, 他立刻镇定下来,大吼道:「少将军,你不经通传,擅自传入我的府宅,到底意欲何为?」
曹主簿一边说着,还一边给自己的儿子们使眼色。
曹家三兄弟也是练家子,只是此时在家中,他们并没有随身携带武器。
好在,曹主簿在主屋中摆着几把观赏用的长枪。他们若是能拿到那个,倒是可以与唐柏一战!
司尧没理会曹主簿,反倒是看到了曹家三兄弟的小动作……
可这时,曹夫人却发难了:「畜生!你下手怎么那么狠?!我娇儿可被你害苦了。」
司尧皱了皱眉,不喜欢这样聒噪的声音。
曹家三兄弟见母亲吸引了司尧的注意,立刻想要去拿长枪。
曹夫人为了进一步吸引司尧的注意力,竟然大着胆子走到了院子中。
她觉得,自己毕竟是一介女流,再加上手无寸铁,「唐柏」并不会拿她怎样。
「少将军!」为了提醒司尧的身份,曹夫人故意叫道,「你可是堂堂少将军!你怎么能对我娇儿那样一个弱女子下手。你的良心都到哪里去了!」
这时,曹家三兄弟刚刚摸到了长枪……
谁知寒光一闪,鲜红的血液喷流而出,曹夫人甚至来不及叫出声,便重重地摔倒在了院子中。
她瞪着如铜铃般的眼睛,无神地望着灰暗的天空。她至死都没想到,这「唐柏」竟然真的这么心狠手辣!
又是「轰隆」一声,伴随着青色的闪电,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
雨滴渐渐打湿了曹夫人的尸体,一股股鲜血混着雨水,流淌在院子中……
司尧随意地把剑垂在手边,剑刃上的血迹是那么刺目猩红。那些血水混着雨水,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
又是一道闪电,剑光森寒。
银白的剑光混着淡淡的血色,竟然生出几分绮丽诡谲的美感!
「娘!」曹家三兄弟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可他们却一步都不敢向前。
院中的男子嘴角噙着笑,好奇地看着他们兄弟三人,仿佛他只是来逛庙会,看到了什么奇异好玩的景象一般。
「在主屋里放长枪?」司尧幽幽地道,「唐柏那么勤快,都不会这么做?」
曹家三兄弟面面相觑,听不懂司尧想要说些什么。
见司尧的注意力都在三个儿子身上,曹主簿便想要熘出去叫更多的人来。
看到那修罗下手如此狠绝,曹主簿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即使自己加上三个儿子,都不一定是那个唐柏的对手。
第136页
「呵呵。」司尧笑了,道,「不过,有了这长枪,我倒是想到一个好玩儿的主意呢。」
说罢,他忽地抬起手腕,手中的软剑被挥出了一片灿烂的剑花!
随即,曹主簿尖叫着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手腕脚腕哀嚎起来。
不等曹家三兄弟反应过来,他们也感觉到手脚处一片刺痛。紧接着,他们也倒在了地上。
不过一瞬间,整个院子中,便只有司尧一人站着了。
曹家众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司尧,这是什么样的身手!他们甚至没有看到,对方何时出的手!
司尧笑着,一步一步地走向曹家三兄弟。他们顾不得手脚上伤口的疼痛,拼命地想要向后退去。
又是一道闪电,让他们看清了司尧那布满雨水的脸。
他仍然笑着,湿透的黑髮衬着雪白的肤色,只让人觉得他是从地狱里来夺命的恶魔!
可司尧走到他们身边,只是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长枪。
「呵呵。精铁所练的枪头啊!」司尧满意地道,「那我的那个主意,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说完,他忽地撕下了三兄弟的外袍……
雷声滚滚,一道闪电噼下,直接噼在了主屋的翼角上。
随着一声惨叫,主屋的屋顶上立刻冒出火光。过了片刻,整个屋子都开始燃烧起来。
一时间,走水的唿声此起彼伏。谁都没有注意到,其他屋子的房顶上,那些和□□绑在一起的曹家三兄弟,正等待着雷刑的降临。
雨水越来越大,但浇不灭从屋内烧起来的大火……
看着灰暗的天空,司尧有些不耐烦了。
他本来打算速战速决的。可这老天怎么回事,急着让它打雷的时候,它反倒不打了。
正烦躁着,司尧终于又看到闪电噼了下来。这回是曹家长子……
司尧笑了笑,脚尖一点便飞上了墙头。紧接着,他连番几个跟头,很快便到了曹家长子被绑着的屋檐下。
房顶上,曹家长子竟然没有死透,还在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司尧皱了皱眉,觉得这幻境里的雷电似乎没有现实里的厉害。
他嘆了口气,按部就班地点燃了屋里的帐幔……
当整座房屋燃烧起来的时候,那曹家长子竟然坐了起来!
可紧接着,熊熊大火烧断了主梁,曹家长子尖叫着掉进了红色的火焰中,然后再没了声息!
司尧看向天空,等待着新一轮雷电的降临……
终于,曹家到处都处于一片火海中。
感受到眼前灼人的温度,司尧才依依不捨地丢掉了火把,准备返回百花楼。
可就在这时,一个头髮花白的老头,竟然从暂时没有火焰的院子中跑了进来。
他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绝望地喊着:「青青,青青!你在哪儿啊!」
司尧认出,这是城中有名的云大夫,娘亲也找他看过病。他回想起刚刚曹家威胁这云大夫的事情。
司尧想了想,一掌噼晕了老头,把他扛在了肩膀上。
刚刚在房顶时,司尧知道曹家把那女孩儿关在了何处。所以一刻都没有耽搁,他便找到了女孩儿。
看守小女孩的人都去救火了,小女孩也在拼命地拍着门想要逃出去。
当司尧进入房间时,小女孩本来一脸惊喜。可看到自己爷爷竟然被来人抗在肩上,她一时间又害怕起来。
司尧拎起小女孩就准备走,却不想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司尧无奈,只好照葫芦画瓢,也敲晕了小女孩,这才扛着爷孙俩一起离开了曹府。
很快,司尧把两人带出了曹府,扔到了大街上。
正当他想赶往百花楼的时候,那云大夫竟然醒了,还叫住了他!
「少将军?」云大夫似乎有些不确定。
司尧皱了皱眉,除了曹家那几个死人,并没有人知道他今天来过曹府。
他把曹主簿和曹家三兄弟做成了雷引,也不光是为了好玩儿。
被雷噼死,这是天罚!
这一切,都可以用来震慑其他别有用心的世家。可若有人知道,今天的一切都是人为的……
司尧起了杀心!
云大夫敏锐地感觉到司尧的变化,他急忙抱紧了自己的孙女。
看到小女孩的面庞,司尧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白糖。
不知糖糖知道自己对一个小女孩下手,还敢不敢再待在他的身边?
司尧心中暗暗嘆了口气,沉声警告道:「云大夫,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不再停留,急忙赶往百花楼……
云大夫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街道!
刚刚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少将军就不见了。可以想像,少将军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所以,刚刚他看到有人在房顶上翻来翻去,那也是少将军了?!
云大夫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刚刚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云大夫看向曹家的方向,那里的大火已经染红了整片天空。
所以,少将军仅仅凭藉一己之力,竟然就把曹府灭了门!
云大夫赶紧摇了摇头,企图把这个念头赶出自己的脑海。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有个武功高强的少侠,救出了青青和自己!
这么决定着,云大夫心里放松了许多。他抱起孙女,朝家里走去……
第137页
***
都督府启明斋,还未下雨时。
唐都督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密报,脸色愈发地难看起来。
「唐柏呢?如何还不过来?!」唐都督铁青着脸,问道。
宋嬷嬷看着脸色不善的唐都督,吞吞吐吐地道:「老爷,少爷说他有急事……」
「他竟然还敢不过来!」唐都督大怒,拍案而起。
「夫君,稍安勿躁!」安白梦赶紧安慰道。
她给宋嬷嬷使了使眼色,对方感激涕零地退了出去。
「我怎么能稍安勿躁!」唐都督焦急地嘆道,「梦儿,你看看这个!」
安白梦接过密函,看了起来。
一会儿,她也忧心忡忡地道:「这密报上说的,是否有夸大之嫌?就算曹主簿有谋反的心思,其他三个世家也未必会跟随啊。」
「呵呵。」唐都督冷笑,「梦儿,你别忘了。曹家和这三个世家都是姻亲关系。」
安白梦愣了愣,心中泛起愧疚的情绪:「夫君,若是当时你也……」
「梦儿!」唐都督赶紧打断妻子,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话。现在正是我们应该齐心协力的时候。」
安白梦想了想,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可是柏儿他怎么如此分不清轻重缓急!」唐都督恨铁不成钢地道。
「夫君,糖糖她受了惊吓,柏儿他在一旁陪着也是应当的。」安白梦劝道。
「那也要分分时候!」唐都督斥道,「我们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在百花楼中,对曹家小姐做了什么?」
「唉。听说云大夫已经在曹府中待了两天,看来曹小姐伤的不轻。」安白梦忧心忡忡地道,「想来,那曹小姐一定是欺人太甚。不然,柏儿也不会对一个女子下手。」
唐都督不置可否:「就算如此,柏儿回来就应该立刻和我商量对策。可我竟然还是通过密报,得到的消息!」
唐都督越说越气:「这两天,我召了他多少次,他竟然都闭门不出!他难道不知道,曹家的刀剑就快架在我们的脖子上了么!」
「或许……」安白梦试图开解唐都督,「或许,柏儿他已经有了对策?」
「他能有什么对策!」唐都督生气地道,「天天泡在温柔乡中,难道他还指望老天去收拾曹家那些人么?!」
唐都督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雨点伴随着轰鸣的雷声,一起落了下来。
「下暴雨了!」安白梦看着外间的天空,喃喃道,「说不定那几个人会因为雨太大,就不去赴约了?」
「呵呵。」唐都督失笑,「梦儿,你何时变得这么天真?」
安白梦垂头丧气地道:「我只是这么希望的。这么响的雷,这么大的雨,难道不是天在警示么?」
「呵呵。」唐都督继续摇头苦笑,道:「造反之人,难道还会在乎这个?」
「那该怎么办?」安白梦担忧地道。
唐都督正色道:「之前,我并不清楚百花楼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我还抱有侥倖心理。如今看到曹府的行动,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说着,唐都督便叫人进来给自己更衣。
「我现在就去军中,唯有我亲自守着,才能让那些投机取巧的人有所忌惮!」
安白梦点了点头,道:「我现在去东屋找柏儿。我陪着糖糖,他必须承担起责任来了!」
说完,安白梦便准备走出书斋。
可还没跨出门槛,却听下人们叫道:「走水了!」
安白梦一惊,急忙走到了院子里。果然,西边的天空一片火红。
「那是曹府的方向!」唐都督也来到院中,惊道。
「是被雷噼中的!」一小厮惊恐地道,「我刚刚亲眼看见,一道雷噼在他家的屋顶上!然后火就烧起来了!」
「是天罚啊!」其他的下人跟着喃喃道。
唐都督和安白梦互看了一眼,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梦儿,你去东屋看看。」唐都督小声吩咐道。
安白梦点了点头,带着宋嬷嬷急匆匆地离开了。
唐都督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召集家丁,赶往曹府的方向救火……
***
白糖蜷缩在床榻上,疼痛从心口处渐渐向四肢扩散。
几个时辰前,还只是心口处隐隐作痛,白糖可以装作没事儿的样子,让司尧放心出去办事儿。
当时的她还抱有侥倖心理,如果是那种程度的疼痛,那么也许她便可以一直忍下去了。
可是此时,她已经坐不直身体,只能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才能稍稍抵御疼痛的侵袭。
「少夫人,夫人来了。」冬儿轻声说道。
白糖愣了愣,挣扎着坐了起来:「替我收拾一下。」
可还没等冬儿行动,安白梦便直接冲到了白糖身边:「怎么了?是那天受得伤么?」
「夫人。」白糖满脸憔悴,仍旧想要行礼。
「别在乎这些虚礼了!」安白梦关心地接连问道,「糖糖,你到底伤到哪儿了?怎么没听柏儿请大夫呢?」
白糖挤出笑容,回道:「夫人,我没有受伤。」
「那你这是怎么了?」安白梦四下张望着道,「柏儿呢?他没在这儿照顾你么?」
白糖摇了摇头:「少将军他,他说……要出去做点儿事儿。」
心口处的疼痛,已经让白糖不能好好的说上一句话了。她撑着身子的胳膊一软,整个人趴倒在了床榻上。
第138页
「糖糖,你到底怎么了?」安白梦赶紧扶起白糖,「我看你这个样子,也不像没有受伤的。」
白糖咬了咬唇瓣,还在努力安抚安白梦:「夫人,我这是老毛病犯了。那天,我是真的没有受伤。」
安白梦皱了皱眉,道:「那天在百花楼时,你可看到柏儿做了什么?」
白糖摇了摇头,解释道:「那日我被迷药迷晕了,我只知道少将军出现救了我。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安白梦纳闷起来:「若真是这样,那曹家为何……」
「曹家怎么了?」白糖赶紧追问道。
「没事儿!」安白梦笑了笑,道,「这事儿就交给他们男人去处理吧。」
看着安白梦吞吞吐吐的样子,白糖心中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她只希望,不要因为自己而影响到唐家。
这么想着,白糖的心脏处又剧烈绞痛起来!她不能自控地扑倒在安白梦的臂弯里。
第68章
「糖糖, 你到底怎么了!」安白梦急道,「都这样了,你还要说你没事儿么?」
剧烈的疼痛, 让白糖不自控地流出眼泪。安白梦轻轻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 希望她能舒服一些。
「糖糖,真有什么事儿是我不能知道的么?」安白梦再次问道, 「若是你有苦衷不便跟我说, 那我就不再问了!」
白糖没想到安白梦竟然能够这么通情达理。她知道安白梦是真的关心自己。
所以,即使牵心蛊的事情难以启齿, 她还是一五一十地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安白梦。
安白梦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她不敢相信,就在她夫君治下的河西府, 百花楼竟然用了这么残酷卑鄙的手段来控制那些可怜的女孩儿!
「糖糖, 这牵心蛊可有解药?」安白梦一边问着, 一边就想站起身来, 「我们去找百花楼要解药!」
白糖因为疼痛,没来得及拦住安白梦。
可安白梦却自己停下了脚步:「柏儿出去, 就是为了替你寻解药吧。」
白糖虚弱地点了点头。
安白梦嘆了口气, 来到门口。
她抬起头,看向外面的天空,只见刚才的瓢泼大雨此时已经停了。就连乌云都已经散去,西边的大火也已经熄灭,唯有一缕缕烟尘还在逸散。
一道彩虹出现在院子中,可空气中蕴含着无数水汽,让人觉得有些憋闷。
安白梦知道了自己儿子的去处,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安心还是应该忧心……
可忽然间, 一道身影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定了定神, 安白梦看到浑身湿漉漉的司尧出现在了院子中。
「柏儿, 你从哪儿进来的?」安白梦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你这是翻墙进来的?!」
司尧看到安白梦,也愣了一愣。
他直接问道:「娘亲,你来干什么?」
安白梦拉下了脸,道:「发生了那么多事儿,你爹接连召唤你多次,你却连出现都不出现!如今,我竟然连你的院子都来不得了么?!」
司尧愣了一愣,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可他心情着实不好,没有心思哄安白梦了。
他不敢看安白梦的双眼,径直走进了屋子。
「阿尧,你回来了。」白糖看到司尧,心口虽然仍旧疼痛难忍,却忽觉安心了许多。
司尧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白糖:「糖糖,你先吃了这个吧。」
白糖想都没想,便把盒子打开,拿出药丸放入嘴里。
安白梦见状,也顾不上儿子的态度,高兴地道:「这可是解药?!」
司尧有些诧异,看向白糖。
白糖刚咽了药丸,便觉得好了很多,心口处的疼痛瞬间便消失了。
她马上点了点头,兴奋地道:「是解药!我感觉好多了!」
「太好了!「安柏梦也高兴地道。
唯有司尧仍旧面色沉重:「不是真正的解药,只是缓解疼痛用的。」
安白梦和白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展开,便凝结在了唇边……
原来,司尧赶到百花楼时,那李妈妈为防夜长梦多,已经收了钱,然后把最后一颗解药给了铃兰。而铃兰也即刻便吞服了解药。
所以,当司尧到达百花楼时,虽然对李妈妈百般逼问,也只拿回来这颗缓解疼痛的药丸。
司尧本来想要血洗百花楼,以解心头之恨。可今天曹府已经遭到「天罚」,若是百花楼又出了事儿,那么「天罚」便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所以,司尧耐着性子,放了那李妈妈和铃兰一马。
不过,司尧并不准备把所有事情都向白糖描述一遍。他知道,白糖并不喜欢血腥的东西。
所以,他只自责道:「糖糖,都怪我。若我能早到一点,你的蛊毒就可以解了。」
安白梦见自己儿子避重就轻的话语,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一层。
可白糖却只急着安慰司尧道:「没事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已经好了么?」
司尧面色难看:「可是一个月后,那蛊毒还会再犯。而且,李妈妈那已经没有任何解药了。」
白糖的心一沉,但仍旧努力维持笑容:「没关系的,说不定我们这个月内,就能找到解蛊毒的方法呢?」
安白梦也顾不上心中的那点儿疑惑了,只想着要先解决糖糖的事儿。
她赶紧道:「我们现在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现在就去找云大夫,他医术高超,一定可以帮到我们的。」
第139页
司尧诧异,心中悔恨的情绪减少了些。看来,他耽误的那些时间,也不全是白费的……
***
云大夫这边到家,刚刚安顿好了孙女青青,就被安白梦派来的人拉到了都督府。
听完安白梦所说,云大夫便明白了大半儿。他面露为难之色,看了眼安白梦和司尧……
「云大夫,有话您不妨直说。」安白梦说道。
云大夫看了眼面色难堪的司尧,心里有些惴惴。他可是知道眼前男子的厉害。若他们和曹家人一样不讲道理,自己岂不是刚逃出了狼穴又了虎窝!
「有话便说吧,你只要尽了全力就好。」司尧看出云大夫的心思,安抚他道。
云大夫有些诧异,但也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回禀夫人、少将军。」云大夫恭敬地道,「这牵心蛊老朽其实听说过。」
「真的?」安白梦觉得有些希望地道。
云大夫点了点头,继续道:「老朽一直为百花楼的姑娘们看病,所以多多少少对这蛊毒有一定的了解。这蛊毒不同于一般的毒,其他的毒药或者能解又或者不能解,但总归是死物……」
云大夫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可是,这牵心蛊却是活毒!要解开它,那必须要有另外与它相剋的蛊毒!」
「原来如此!」安白梦嘆道,「这真是一种奇毒。」
云大夫点了点头,道:「所以,老朽虽然已经研究它多年,可到如今都还没有想出应对的办法。就连那缓解的解药……」
云大夫不敢再说下去。他偷偷看了眼上位的两人,觉得自己又要受皮肉之苦了。
「缓解的解药如何?」安白梦还抱着一丝希望。
「百花楼有姑娘曾经把那药丸剩下了一点,拿给老朽做了些研究。可是……」云大夫嘆道,「老朽辜负了她的期望,并没能完全成功地配出那药丸来!」
「那现在可如何是好!」安白梦急得都快掉眼泪了。
可司尧却听出云大夫的话外之音,问道:「云大夫,您刚刚说并没完全配出,是何意思?」
云大夫抬眼,看了看司尧,回道:「回禀少将军,我配的那药丸,是可缓解牵心蛊引起的另一方面病症。」
「什么方面?!」安白梦急急追问道。
云大夫看了眼安白梦,觉得在夫人面前说那个好像有些不太好,所以吞吞吐吐地讲不出来……
「云大夫,你快说啊!」安白梦催道。
司尧心中微动,他想起糖糖跟自己说过那铃兰的遭遇。
「娘亲。」司尧转向安白梦道,「我想,云大夫有些话只能对我说。」
安白梦皱了皱眉,刚想发作。但一想到白糖刚刚痛不欲生的模样,便又忍了下来。
她站起身来,心平气和地对自己儿子道:「若只是牵扯到你们小夫妻间的事儿,你便自己做主吧。若是关系到整个河西府,为娘的还是希望你能慎重!」
「儿子明白!」司尧行了一礼,郑重地道。
安白梦嘆了口气,便向外走去。
回主屋的路上,安白梦碰到了急匆匆赶过来的唐都督。
「夫君?」安白梦惊讶地道。
她看出来,夫君神色虽然仍然有些焦急,可却又显得没那么沉重了。
「梦儿,柏儿可在东屋?」唐都督问道。
安白梦点了点头。
「他一直在东屋,没有出去过么?」唐都督追问道。
安白梦皱了皱眉,摇头道:「我到的时候,柏儿还没回来。过了一阵子,柏儿才全身湿透地回来了。而且,他并不是走正门进来。」
「果真是他干的?」唐都督不可置信地道,「可怎么可能呢?曹家三兄弟也是练家子,若想一次把他们都制服,并不是那么容易。」
「夫君,你这是什么意思?」安白梦追问道。
唐都督解释道:「曹主簿和曹家嫡系三兄弟,全部都被雷噼死了!」
「什么!」安白梦惊地张大了嘴巴,「这……这怎么可能呢?」
唐都督长长嘆了口气,继续解释道:「我去现场看了。曹主簿和那三兄弟,也不知道为什么,各个都跑到屋顶上去了。然后,他们便成了雷引子,全都被烧成焦炭了!」
唐都督想了想,继续道:「而且我仔细检查了尸体,他们的手脚处都有伤口。在烧毁的屋子里,也都有长枪的枪头!所以,他们应该是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然后又被绑在□□上,然后才成了雷引子。」
安白梦下意识地摇着头,道:「难不成,这些都是柏儿干的?」
唐都督皱了皱眉,道:「应该是他和他手下的亲卫干的。要不然,他一个人对上曹主簿和曹家三兄弟,并没有胜算。」
说着,唐都督抬脚就想走:「我去问问他!」
「夫君,等一下!」安白梦拦住了唐都督,然后道,「糖糖中了奇毒,现下云大夫正在教柏儿解毒的方法。你现在过去,柏儿恐怕也不会说什么的。」
听了这话,唐都督停下了脚步。
安白梦见状,连忙问道:「那曹家这事儿接下来要怎么办?」
唐都督看到自己妻子焦虑的样子,赶忙安慰道:「梦儿,这下其实倒不用担心了。」
安白梦颇为诧异地等待着自己夫君的解释。
只听唐都督继续道:「曹家人这样被雷噼死,是很多人亲眼见到的。现在坊间盛传,说曹家人因为想要逆天造反,所以得罪了老天。老天这才降下雷刑,以惩罚他们的异心!」
第140页
「果真如此?」安白梦惊喜地道,「那和曹家有姻亲关系的那几个世家呢?」
唐都督长舒一口气,笑道:「他们昨天走到半道儿,看到曹家走水,便又打道回府了。今日,他们虽有派人过来打听,但也只是听到曹家下人们添油加醋的「天罚」之类的言语。」
「那所有事情,岂不是都迎刃而解了。」安白梦也长舒了一口气。
唐都督点了点头,道:「曹家一行人的尸体,我已经让他们严家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所以,这事儿最终会坐实了,是曹家人因为心怀不轨想要造反,所以遭到了天罚。」
「太好了。」安白梦嘆着,「这下我们总算可以放心了。」
唐都督嘆道:「柏儿的这样的处理方式,虽然血腥,可却完全解决了这次危机,反而是救了不少无辜人的性命。」
安白梦欣慰地道:「夫君,我说我们柏儿并不是那不负责任的人吧。」
唐都督摇头苦笑:「这个儿子果真是长大了。如今什么事儿都自作主张,根本都不愿意跟我商量!」
安白梦赶紧搀扶着唐都督,道:「夫君,想来柏儿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你就不要为了这种小细节烦心了吧。」
唐都督笑了笑,问道:「那个姑娘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安白梦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唐都督。
唐都督听完,皱着眉道:「看来,这个毒倒是真的不好解。我本来还想着,柏儿他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等到他大婚以后,我便把都督的位置让他来坐。我和梦儿你就可以图个清闲。可现在看来……」
安白梦也嘆了口气,道:「现在也只能再等等了。」
唐都督点了点头,便和自己的夫人一起返回了主屋。
***
东屋内,云大夫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司尧直道:「云大夫,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有话不妨直说。」
云大夫嘆了口气,问道:「少将军,你可知那牵心蛊会引起的另一个症状是什么?或者说,除了那缓解的药丸,还有什么可以让中蛊者不再疼痛。」
司尧点了点头,道:「我自然知道。」
云大夫松了口气,道:「少将军,这蛊名叫牵心蛊。所以,中蛊人的情欲变化,可以直接影响到它。这蛊虫若是被种在女子的体内,便像女子的葵水一般,每月发作一次。」
「而那蛊虫本身很难被满足。」云大夫老脸一红,结结巴巴地道:「所以,必须阴阳结合。嗯……还必须是和不同的人,多次阴阳结合,那蛊虫才能满足,然后重新蛰伏下来。这样,它才能不再令中蛊之人疼痛难忍。」
司尧的面色凝重。
无论是在天界还是在这幻境中,他从来都没有经歷过那种事儿。可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那种事儿要怎么做。
他没去做,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
在天界时,除了疼痛,他并没有其他感觉。而在这里,糖糖能陪在他身边,他也在不需要其他。
可是,一想到糖糖要和别人赤果相对,要和别人那么亲密无间,他便觉得心里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可若是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糖糖的疼痛,那么……
司尧正这么想着,却听云大夫继续道:「少将军,容老夫斗胆问上一句。」
司尧沉着脸,道:「有话直说。」
云大夫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位小姐在中蛊之后,可有同人合房?「
司尧摇了摇头,道:「糖糖还是处子之身。」
「那太好了!」云大夫差点儿高兴的蹦起来。
司尧有些诧异……
云大夫赶紧解释道:「据老朽所知,只有在中蛊后没有合房,服了解药以后,才能真正的把那蛊虫驱逐出身体!反之若是合了房,吃了解药,蛊虫只是进入假死状态。若……」
云大夫顿了顿,继续道:「若中蛊之人又行房中之术,那么数次之后便会再次唤醒蛊虫。所以,除非这一辈子都不再行房中之术,不然体内的蛊虫就会被唤醒,又会每月发作一次了!」
司尧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中了蛊后没行过那事儿,才有可能彻底解除蛊毒,对么?」
云大夫点了点头。
「可那有什么用呢?」司尧嘆道,「糖糖是符合这个条件。可是我们并没有解药啊。」
云大夫想了想,郑重道:「少将军救过老朽和老朽的孙女,老朽愿意前往西南之地,寻找彻底解决掉蛊虫的法子。」
司尧挑了挑眉,等着他下面的话。
只听云大夫继续道:「老夫之前制作的缓解药丸,虽然并没有李妈妈的那个好用。可是,它也确实是有作用的。所以在老朽回来之前,小姐倒是可以凭它缓解疼痛。只是……」
见云大夫总是吞吞吐吐的,司尧有些不耐烦了:「都说了,有话直说!」
「只是要委屈少将军你了!」云大夫干脆地道,「服了我那药丸,并不用和许多人合房,但也需要一个人去伺候小姐!」
云大夫强调道:「我说的伺候,是真正的伺候!」
云大夫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又红了起来:「也就是说,为了能最终解决掉蛊毒,小姐必须保持处子之身!所以少将军在和小姐亲密的时候,要想尽方法让她觉得舒服,让她觉得开心!但是,少将军却绝不能做那最后一步!」
第141页
司尧目瞪口呆地看着云大夫,不明白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第69章
云大夫脸皮薄, 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得太直接。所以,他费尽了口舌跟司尧讲了大半天,司尧还是没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云大夫不可思议地看着司尧, 道:「少将军, 你是真的一点儿经验都没有啊!」
司尧心中颇为烦躁,充满了挫败感。
之前, 无论在天界还是这幻境里, 还没有哪件事儿是他学不会的。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他连理解都理解不了!
「云大夫, 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儿!」司尧快要失去耐心了。
眼见着少将军脸色不善,云大夫赶紧道:「少将军, 你有没有要好的朋友, 在男女之事上经验比较丰富的?也许你去问他们, 比问老夫要好得多!」
司尧皱了皱眉, 想到了一个人……
***
一辆马车停在都督府后门,一位面貌英俊的年轻公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尽管赶了两天的路, 却丝毫不妨碍年轻男子的飘逸气质。
只见他身穿绣着金色牡丹的白袍, 手中悠然摇着一柄花团锦簇的摺扇,遮住了如花似玉的半张脸。
男子「啪」地合上摺扇,整了整胸前的衣襟,嘆道:「我们这可算是到了。安公子,你这一千两银子,还真是不好挣呢。」
「呵呵,姬行首说笑了。」安松冷笑道, 「请你上马车就要一千两。到了以后, 多一天的时间就要加三百两。更何况, 我也没打算让你去伺候人。所以, 还能有比这更加好赚的买卖么?!」
「呵呵。」姬行首倒也不恼,笑着道:「安公子,若你说让我来做我的老本行,我反倒不会要这么多钱呢。毕竟,我自有法子,让那些夫人们把白花花的银子亲手捧给我。」
安松眯了眯眼睛,道:「希望你真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
姬行首把摺扇放在鼻子下面,轻声笑着道:「看来,安公子也听到了不少我的传言?不如说来听听,我可以告诉安公子,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的。」
「行了,行了。」安松左右看了看,不耐烦地道,「我们赶紧进去吧。」
姬行首知道,这些大世家,都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出入他们的宅院,所以很配合地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跟着下人进了都督府的后门……
进了都督府,姬行首便四下观望起来。
他边走边感嘆着:「我们这一路过来,看着河西府也并不穷困啊,怎么这都督府却有些……」
姬行首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安松却明白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于是道:「我们都督和都督夫人节俭惯了。况且比起会享受,我们河西府就算再奢靡的世家,也比不上你们锦州府的啊。」
姬行首没听出安松话中的言外之意,颇有些骄傲地道:「安公子,不是我托大。我们锦州府,别说是都督家了,就算稍微富庶点儿的大世家家里,也比这里要奢华的多呢。」
「呵呵。」安松笑着调侃道,「这我倒是相信。不然,像你这般的男行首,也不会如此盛行吧。」
姬行首眨了眨眼睛,道:「我们锦州府不比这里,到处皆是阳刚之气。我们那里有点儿阴盛阳衰,那些世家夫人小姐们难免长日无聊,自然就需要我们解解闷了。」
安松挑了挑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锦州都督家的老夫人,可真的时常招你过去?」
姬行首颇为得意地笑着,却没有正面回答安松的话。
他只道:「安公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锦州的夫人,虽然早早的就守了寡,但是年岁并不大。称她作『老』夫人,好像有些不太合适呢。」
安松想打听更多的八卦,顺着姬行首的话继续道:「听说这夫人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了。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仍在襁褓中的幼子继承了都督之位。她硬是顶住了锦州几大世家的压力,让自己的儿子坐稳了那都督之位。」
姬行首面露得意之色,道:「那可不是么?我们夫人,那是真真的巾帼不让鬚眉!」
「以前,那夫人也算是大权独揽,召一两个男宠也算是情理之中。」安松好奇地道,「可如今那小都督已经到了束髮的年纪。按理说,这位老夫人也应该有所收敛。可我从传闻中听到的,你似乎仍旧是她的入幕之宾?」
姬行首淡笑不语……
「难不成,你真的有什么绝技,能让那些女子欲罢不能?」安松颇为八卦地道:「还是,你给那些夫人小姐们下了什么迷魂药?」
姬行首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斥道:「安公子,话可不能乱说。下药这种下三滥的勾当,我从来都不屑于做。更何况,那些药石多会损害身体,并没有人会为了一时欢愉,去吃那种东西。」
「那你是如何做到的?」安松上下打量着姬行首,并没发现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姬行首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停下了向前的脚步,道:「安公子,你把我请来,敢情是为了教你啊?你早说啊。在锦州府时,我就可以教你了,哪里还用不远千里跑到这里来!」
「不是我!」安松赶紧撇清,道,「我就是好奇!谁会愿意学那当男宠的本事!」
姬行首撇了撇嘴,也好奇地道:「那安公子花了那么大的价钱把我请来,到底是为了教谁当男宠呢?」
第142页
安松怔了怔,结结巴巴地斥道:「别……别混说!学了你那套本事,难不成就是要当男宠么?」
「这就是了。」姬行首笑着道,「再者,我这套本事,也不是谁都能学会的。而且,我和安公子可说好了。我的这身本领,只教授给一个人。若是多一个人要学,那可是要加银子的。」
「好好好!我看你是钻钱眼里了!」安松无奈地道,「而且你放心,你就是倒贴银子让我学,我也绝不会去学!」
「呵呵。」姬行首嗤嗤笑着,道:「安公子,话可不能说得太满。男女之间的事儿,其实是个两情相悦的事情。安公子,你可知道何为两情相悦?」
安松挑了挑眉,奇道:「哎哟,你这一套功夫,还能写出篇文章不成?」
姬行首也不理会他的调侃语气,继续道:「两情相悦者,必是双方都能在这件事儿中体会到愉悦。所以,若世间的男子,能放下架子去取悦女子,那么相应的,这男子得到的快乐也会成倍增加呢。」
「哼。」安松不以为意地冷哼道,「算了吧!等着伺候我的女人不计其数,我已经很快乐了。我干嘛要自贬身价干那些事情。」
姬行首无奈地摇着头。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对牛弹琴。这些世家的公子、老爷们都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他们根本不可能明白什么叫做「两情相悦」!
别说这些大权在握的世家少爷老爷们了,就算是入赘到世家的那些所谓读书人,都绝不会在床榻上取悦比自己身份更加高贵的妻子。
因为世人皆认为,在床榻上,无论身份高低,男子都应该是征服者,是被取悦的那个人。若是反过来,则有损做为男子的威严和气概。
所以,让他们在床榻上稍稍迁就一下女子,那好像能要了他们的命似的。
当然,这倒是便宜了他们这些男宠。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活得这么滋润,完全就是放下了脸面,去服侍伺候那些身份高贵的太太小姐们。
这些太太小姐们也是人,也一样需要快乐,再加上出身高贵,从小便是被别人迁就伺候惯了的。但是在夫妻生活时,她们却不能打破世俗观念,让她们的丈夫伺候她们。
一来二去,她们也会无聊寂寞,所以便需要姬行首这样的男宠了。
所以,别说当了寡妇的夫人们,就算夫君仍然在世的夫人们,也有一些地位尊崇不惧夫家的,会找他们这些男宠,来体会一下真正的鱼水之欢的。
而这事儿一旦被揭发,也是女子们水性杨花不守妇道,自然和那些男人们没甚相干。
当然,这其中的情由,安松是绝对不会懂得。所以,姬行首也不再说话,只默默跟着安松前行。
当初安松找到他,吞吞吐吐地问他,说怎么才可以在不交合的方式下,让一个女子感觉到愉悦。
姬行首一听他的话,还以为他是来偷师学艺的,差点儿把他扫地出门。后来,安松亮出了身份,这才引起了姬行首的兴趣。
姬行首告诉安松,在那种事情上,女子与男子愉悦的方式大相迳庭。像他所说的,用不交合的方式让女子感到愉悦,不但不困难,反而是最容易办到的。
但是,这事儿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清的,必须姬行首亲自见到想要学习之人,这才能把这件事儿的精髓教给对方。
本来,姬行首是不想走这一趟的。可一则,安松出得价钱实在太高,姬行首没法拒绝;二则,姬行首也颇为好奇,到底是谁不远千里把自己请过来,想学习取悦女子的本事?
这河西府和锦州府毗邻,姬行首也听说过河西府的一些事情。
据说,河西府的都督和其夫人,感情那不是一般的好。都督身居高位,竟然多年来都只有夫人一人,从不曾纳妾或者有个红颜知己什么的。
所以按道理来说,绝不可能是夫人有需求,才会去找他姬行首的。
但是,一般人又不可能使唤得动安松……
剩下的人中,也只有都督和夫人唯一的儿子,那位大名鼎鼎的少将军了!
可姬行首即刻否定了自己的推测。
少将军虽说现在都还没娶妻,而且坊间传说,他房里全都是小厮,别说通房丫鬟,就连单纯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但是,姬行首却不太相信这样的传言。
这些世家大族要是铁了心地想要隐瞒些什么,那么外间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真相的。
虽然姬行首也想不明白,少将军为何要这样沽名钓誉。
毕竟少将军英武非凡,年纪轻轻就有了战神之名。就算没有这样洁身自好的好名声,外面想要嫁给他的女子,那也是遍布天下的!
不过这些世家大族的想法,也不是姬行首这样的男宠能够理解的。
不过,有一点姬行首倒是非常确信,那就是堂堂少将军绝不会为了取悦哪个女子,跑来跟自己学男宠的技艺。
越想,姬行首便越是好奇。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了!
安松带着姬行首,来到了都督府最东边的一座偏院内。
姬行首刚走进院子,便看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安松让姬行首等着,自己先跑到了男子身侧。他跟男子说了几句话,男子便缓缓转过身来。
姬行首先是一愣,随即心中警铃大作!
第143页
只见男子面部的弧线浑然天成,每一寸容貌都像是被老天雕琢了无数次,如刀刻般稜角分明。而男子不说话的时候,面容有些清冷,更像是一座玉像般完美。
说来也奇,明明是比女子还好看的样貌,却自带着一股威势,让人在他面前不由得摒住唿吸,生怕行差踏错一步!
姬行首不由得紧张起来,可是出于保护自己饭碗的迫切,还是让他战胜了那莫名的恐惧。
他上前几步,轻声道:「敢问这位公子是何身份?」
这样长得好看,又气质卓然的男子,若是再学会姬行首的技艺,恐怕会让那些夫人小姐们疯狂的!
所以,若这人真的有机会变成他的同行,姬行首就算得罪了安松,也绝不可能教对方的!
「不该问的就别问!」安松斥道。
可司尧却回道:「在下唐柏,河西府世子。」
「表兄!」安松着急地叫着,最终也没拦住司尧自报家门。
姬行首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姬行首,有些事情该不该说,你应该很清楚的。」安松警告道。
可姬行首只呆愣愣地看着司尧,仿佛没有听见安松的话。
司尧对两人的态度皆不在意,只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姬行首终于反应过来,强压下心中震惊,道:「即……即刻就可以。」
司尧看了安松一眼,道:「安松,你可以走了。所有花销,都去我房里报帐便好。」
安松犹豫了片刻,但看到表兄严肃的面孔,知道自己不走也得走了。
于是他向司尧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司尧向姬行首道:「好了,开始吧。」
姬行首愣了愣,仍然不太相信,堂堂一个少将军会想学取悦女子的本事。毕竟,这是那些自视甚高的入赘男都不屑于做的事儿。
他估摸着,大概是少将军在那事儿上遇到问题了。病急乱投医,这才找到了他!
于是,姬行首小心翼翼地措辞道:「少将军,不知您在那床笫之时,是不是不怎么愉快?」
司尧皱了皱眉,老实地答道:「若你说床笫之时,是指的男女交合的话,那我从没做过那事儿。」
姬行首再次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司尧。
司尧有些不耐了。
为什么他跟别人说,自己没做过那事儿,人人都跟见了鬼一样惊讶呢?
问题是,司尧自觉,他根本就不需要做那些事儿啊!
在天界时,他除了痛觉外,再感受不到其他的感觉。到了这里,他虽然恢復了正常,可是他也没觉得自己需要做这事儿。
更何况,司尧现在有了糖糖的陪伴,他就更不需要了!
司尧耐着性子道:「正因如此,我才让安松找了你来,不是么?」
「这……」姬行首结结巴巴地道,「少将军,或许您找个女子更有用呢?」
司尧眯起了眼睛。他真的快要失去耐心了,语气也严厉起来:「安松说,你最会让女子愉悦,所以我才把你找来。你现在却让我去找别人?」
姬行首被司尧这么瞪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但是,他这回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他想错了!
这位有战神之名的少将军,真的是想学取悦女子的本事!
短暂的震惊过后,姬行首一下子兴奋起来。
英武非凡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将军,竟然能如此屈尊降贵!姬行首忽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姬行首殷勤地道:「少将军,您有什么疑惑?或者想从哪儿学起?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尧想了想,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道:「就从你知道的说起吧。」
姬行首懵了,这男女之间的事儿,一般都是无师自通。若是少将军有具体的问题,他还知道如何回答。可少将军这么笼统的说法,姬行首一时却不知该如何讲起。
他想了想,试着建议道:「少将军,这男女之事,还是要从实践出发。不如,我们找个……」
「不行!」不等姬行首说完,司尧便拒绝了他。
司尧对这事儿本来就没兴趣,更不想跟别人□□相对。
「可……可是,若不实战,我没办法教您啊。」姬行首委委屈屈地道。
「怎么不能教?我想,这就跟学武功一般。」司尧挑眉,道,「难不成我们练功的,都要找个人来杀一杀,才能学会么?」
一番义正言辞的言论,说得姬行首哑口无言。他不得不承认,这话勐地听上去似乎挺有道理。
姬行首认命了。他决定挑战自己,用纯理论知识教会少将军,什么叫做真正的鱼水之欢!
他想了想,道:「少将军,你有没有过那种体会,就是心跳加速,仿佛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特别想要做点儿什么去疏解这样的感觉!」
司尧回忆了一番,点了点头。
第70章
姬行首大喜, 赶紧趁热打铁道:「那是什么样的时候,或者说是少将军在什么人面前的时候?」
「遇到敌人,在想用什么方式杀了对方, 才能让对方更加痛苦的时候。」司尧实事求是地道。
姬行首面色一僵,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司尧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太直接了,于是道:「怎么?还有别的时候, 也会有类似的感觉?」
第144页
「呃……」姬行首心情惴惴地道, 「那……那是当然!少将军再细细回想一下,除了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以外, 其他的时候,还有没有让少将军如此体验的呢?」
姬行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他真是没想到, 自己有一天竟然把情欲之感和战场上杀人的感觉相提并论了!
司尧瞅了姬行首一眼, 并没有纠正他的说法。
他仔细回忆过往, 想寻找除了享受疼痛和杀人之外的时刻……
可司尧想了又想, 除了那次想要吃掉糖糖肉身,想让她和自己合为一体时, 他似乎再没有过姬行首形容的那种感受。
但司尧还是很清醒的, 并没有把吃掉糖糖的想法说出来。于是,他摇了摇头。
姬行首欲哭无泪,他没想过,少将军竟然纯情至此!
他之前还猜测,少将军也许是那方面不太行,所以才另闢蹊径,想从取悦女子的方面下手, 最终换得自己的快乐。可现在看来, 少将军真的只是纯粹地想要取悦别人啊!
姬行首想了想, 继续道:「少将军, 你既然想学这个,那说明,你应该是有心爱的女子。那你跟她待在一起,也没有类似的感觉么?」
司尧回想了一下,自己和糖糖待在一起的感受,老老实实地道:「我很喜欢跟她待在一起,最好是能时时刻刻都在一起。但是你所说的那种冲动,我想我并不需要。」
姬行首再次被震惊了。他已经开始怀疑,少将军是不是正常的人了?!
「其实,之前她也不需要。」司尧一说起糖糖,嘴角边不自觉地勾起弧度,「我会搂着她,感受到她的体温。很温暖,让我很开心。我想,她也一样开心,因为她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姬行首看着司尧那柔和的笑容,一时间更加疑惑了。这副表情,明明就是爱惨了对方。可既然都如此爱恋了,又怎么会对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呢!这简直太不合常理了!
只听司尧继续道:「可她……现在需要了。我必须让她感受到,男女交合时的那种愉悦,你明白么?」
姬行首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他其实并不明白,怎么会明明爱着对方,却只想着让对方有感觉,自己却一无所求的。
姬行首也不再纠结这些了,只是问道:「少将军,也就是说,你跟这位小姐,应该是互相倾慕对方的?」
司尧想了想,颇为自信地点了点头。
姬行首放了心,道:「那这位小姐,亲自跟您说过,她也不需要做那些事儿么?」
司尧犹豫了。糖糖似乎并没有这么说过。
「那你们讨论过这些事儿么?」姬行首接着问道,「又或者说,你们尝试过这事儿么?」
司尧老实地摇了摇头。
姬行首的心情又轻松了点儿。他觉得,这世界上的正常人还是多一点儿的。他不相信,那位小姐和少将军一样,面对自己所爱之人的时候,都没有任何感觉。
「那就是了。」姬行首引导道,「或许,那位小姐和少将军想的不同,她在面对爱人的时候,其实是有一种热血沸腾的冲动的?」
「是么?」司尧狐疑地道,不太相信姬行首的判断。
姬行首再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最好是这样。不然,这一下遇到两个不正常的人,姬行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呢。
「少将军,您大可一试!」姬行首建议道,「您既然觉得自己不需要,那我就不从你这一方面讲了。我现在就来讲讲,如何才能让一个女子更加愉悦。」
听到姬行首终于说到正题,司尧也认真了起来。
只听姬行首继续道:「首先,这种事儿最好是发乎于情。也就是说,两人都中意对方,那么就会事半功倍了。」
司尧点了点头,记下了这一点。
「然后,便是温柔!」姬行首强调道,「也就是说,少将军你无论是在做什么的时候,都要记得动作一定要小心翼翼地温柔。但是,这种温柔并不是说动作要轻的意思……」
司尧挑了挑眉,不是很明白这种前后矛盾的说法。
姬行首继续道:「当然,做一切动作的前提,是不能伤到对方。但是,你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要仔细观察对方的神情和身体的反应。然后根据这些,你才能决定自己动作的轻重缓急。」
「到底是些什么动作?」司尧问道。
姬行首笑了,道:「少将军,你莫要着急,让我给你一个个地解释嘛。」
随后,姬行首跟司尧讲了如何调动起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比如嘴巴、舌头和手指还有手掌等。
司尧仔细地记住姬行首说的每一种方式,同时还想起了糖糖给自己嘴对嘴餵药时的场景……
原来,那就已经是做那种事儿时候的第一步了!可是,当时的糖糖似乎并没有,姬行首所说的那种冲动又或者愉悦的神色啊!
于是,司尧打断了姬行首,把自己和糖糖的经歷大致讲述了一遍。当然,司尧忽略了自己在和糖糖餵药时,其实半边脸都烂了的小细节。
姬行首听完司尧的叙述,想了想道:「或许是那位小姐一心想要照顾少将军你,所以没了那方面的心思?又或者是少将军你没有充分利用你的身体呢?」
司尧想了想,示意姬行首继续讲下去。
因为不能找人实战,所以姬行首只有用画图的方式,给司尧示范,如何充分调动起这个部位的作用。
第145页
就这样,一个讲得心力交瘁,一个听得格外认真。两个人竟然直说到了深夜……
这时,姬行首已经讲到了比较关键的部位。可少将军没有任何经验,光凭嘴说,姬行首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楚的。
只听姬行首道:「少将军,不如我们改天再继续?我得回去找些书来,不然无论如何是跟你说不清楚了。」
司尧也有同感。
之前,姬行首在讲女子比较敏感的地方,还有如何去刺激这些地方的手法和方式的时候,他还是讲得挺清楚的。
可是,讲到了关键位置,即使姬行首的用词再大胆,也是讲不明白了。
姬行首见司尧首肯,立刻向他告辞,然后逃命似的跑出了都督府。
司尧又回忆了一下今日所学,也回到了东屋。
看到白糖已经入睡,司尧轻轻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此时,白糖睡得香极了。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她嘴角轻轻上翘,两个脸蛋也红扑扑的。
看着这样的笑容,司尧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出现了一个盈满了幸福的气泡。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呢?
司尧立刻把那些冲动、占有还有热血沸腾之类的,全都抛到了脑后。
只要能一直这么守在糖糖身边,他便足够了……
过了几日,姬行首带着足足一箱子春宫图,又坐着马车风尘僕僕地赶了回来。
仍旧是安松在后门处迎他:「这一来一回,姬行首倒是很迅速啊。」
「那是自然,毕竟咱教的人不一样嘛。」姬行首调侃着。
「在外面,你没有混说吧?」安松问道。
「唉!安少爷,这事儿就是我想说,也得有人信啊!」姬行首嘆道,「若安少爷你不知道来龙去脉,我跟你讲,你会相信么?」
安松撇了撇嘴道:「那倒是。还没听说,谁要学那事儿,一学能学好几天,并且还要看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考举子呢!」
「呵呵。」姬行首掩嘴笑道,「可不是么。要么说,少将军情深一片呢?」
「你又知道什么了?」安松没好气地问道。
姬行首眨了眨眼睛,道:「安公子,您交代不让我乱说。可没说,不让我乱听啊。」
姬行首眨了眨眼,意有所指地道:「有些事儿啊,我可能知道的比安少爷还多呢。我只能感嘆,少将军深情至此,真是世间少有啊!」
「呵呵。」安松冷笑着警告道,「你知道她的身份也好。这样你就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明白,明白。」姬行首连连点头。
刚刚的话,其实他有意试探安松。
现在他也听出来了,安松好像并不知道,那位小姐身中牵心蛊的事儿。这种事儿,也是因为姬行首身处这个圈子,所以才有所耳闻。
想来,别人都是不可能知道的。
姬行首并未打算多管闲事儿,只道:「听了少将军和少夫人的事儿,我就明白少将军连少夫人的出身都不在意,怪不得也就只想着让少夫人快乐了!」
安松有些不以为然。姬行首也再不多说,让下人们抬着装着春宫图的箱子,向那个偏院走去。
到了偏院,姬行首果然看到少将军已经在里面了。
两人二话不说,跟着箱子一起来到了屋子里面。
安松也想看看那些春宫图都是什么样的,却被姬行首阻止了。
「安公子,我们说好的哦。多一个人学,就要多给一份银钱。」姬行首笑着道。
「谁说我要学!」安松没好气地道。
「那没你的事儿了,可以出去了。」司尧再次下了逐客令。
安松无奈走出了屋子,边走边嘟囔:「这么煞有介事的样子,算什么事儿啊?还真以为要去考举子呢?」
司尧和姬行首都不再理会他。等安松走远了,姬行首才把箱子打了开来。
「少将军,那我们就开始吧?」安松郑重地道。
司尧点了点头,拿出一本书来……
在各种图画和姬行首的解释下,司尧终于明白了一些。
他怔怔地问道:「这样,真的可以让她觉得很舒服开心么?」
「自然如此。」姬行首自信地道,「若少将军按照我所教授的做,我相信你们的目的就一定能达到。但是……」
「但是什么?」姬行首很少吞吞吐吐,司尧对那「但是」后面的话有些担忧。
姬行首想了想,自从知道那位小姐的身体情况,他便了解了少将军的所有动机。所以,他觉得他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爱得深切的男子。
姬行首认真地解释道:「少将军,我看的出来,您很爱那位小姐。两情相悦之时,其实两人都会情难自控的。所以,少将军最好做好准备!」
司尧见他旧事重提,颇不以为意地道:「我说了,我不需要那些事儿,更不可能在她需要我的紧要关头,去做那种事儿。」
姬行首撇了撇嘴,仍旧警告道:「少将军,话不要说得这么满。情之所至,都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到了紧要关头,若是少将军不想伤害到那位小姐,也许我可以教你……」
「不必了!」司尧自信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我不会伤害她的。」
姬行首嘆了口气,最终还是道:「少将军,真要到快忍不住的时候,你倒是可以洗个凉水澡。那样,你说不定就能冷静下来。」
第146页
「自然不用。」司尧自信地笑着。
他天上人间也活了几千年了,才不信自己会有想做那些事儿的时候。
姬行首默默笑着,见少将军如此笃定,他也不好再说别的。
此时,他只能默默祈祷,那位小姐在百花楼学过一些东西。
至少在危急关头,她可以帮助少将军舒解一下……
***
转眼又到十五,一轮银色的圆月挂在青黑色的夜空中。
天空中飘着层层青云,使那柔白的月光好似轻纱一般温柔。
白糖站在院子中,抬头望着圆月,忍受着心脏处传来的阵阵疼痛……
这牵心蛊,竟然比上个月还早发作了一日!
一时间,白糖有些绝望。
这牵心蛊就像是一个永远甩不掉的恶魔,一到时间就来提醒她,眼前的一切都是她偷来的幸福。
上次牵心蛊发作,她幸运地矇混过关。这一次,她恐怕再没有那样的运气了吧!
白糖掉落一滴清泪,原是她不配吧!
这样天堂一般的日子,是要那种福泽深厚的人才能拥有的。可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凭什么享受这些呢?
其实这一世,能遇到阿尧和夫人,白糖已经很满足了。若是蛊毒发作时,阿尧能帮她解脱……
刚想到这儿,白糖只觉得心脏处勐地揪痛起来。
呵呵。白糖摇头苦笑,这真是连死的机会都不给她!
所以,她到底该怎么办?白糖的心仿佛在热油里煎熬……
「少夫人?」这时,冬儿走出房间唤她道。
白糖赶紧抹掉泪水,挤出笑容来。
冬儿已经走到她身前:「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白糖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是刚刚有点儿迷眼了。」
冬儿也没再追问下去,只道:「夫人,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进去沐浴了。」
「今日这么早?」白糖有些诧异。
冬儿点了点头,并未多解释什么。
白糖心中虽然奇怪,但是也不想因为这点儿小事为难冬儿她们。于是,她跟着冬儿进了屋子。
绕过屏风,白糖来到了沐浴的地方。看到眼前的景象,她不由得愣了一愣。
只见红色影纱做的灯笼,被氤氲的水雾包围着,暖色的红光把整个空间都烘托的令人迷醉。
而巨大的木桶中,铺着一层粉色的花瓣,一阵阵的幽香不由分说地钻进了白糖的鼻腔……
「这是……干什么?」白糖不解地问道。
「夫人,这当然是想让您舒舒服服地沐浴了。」冬儿边帮着白糖解开衣裳,边解释道,「冬儿听说,这样的气氛,能让沐浴之人好好放松一下呢。」
「呵呵。」白糖笑着嗔道,「你们都是从哪儿学到的这些东西。」
冬儿偷笑着道:「夫人,您就别管了。总之,您今天就闭上眼睛,放松地享受一下吧。」
白糖无奈地笑着,在冬儿的伺候下走入浴桶。
水的温度正好,冬儿的手在白糖的肩膀和脖颈处轻轻按着。不一会儿,白糖便舒服地昏昏欲睡起来……
半梦半醒间,白糖忽然觉得,肩颈处的手劲儿似乎大了些许。但这种力度,对于一直神经绷紧的白糖来说,却更加舒服了。
「嗯。」她不自觉地喟嘆出声。
那双大手仿佛听到了指令,直接包住了白糖的脸颊和脖颈。
掌心的温度让白糖勐地睁开了眼睛!
「糖糖……」一个幽幽的声音,在白糖耳边吞吐着气息,「这样,可舒服么?」
第71章
「阿尧?」白糖愣了愣, 下意识地抬起头。
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白糖的心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她害羞起来,下意识地想把双手抱在身前。
手臂撩拨起花瓣, 白糖才反应过来, 水面被花瓣遮得严严实实,其实阿尧并看不到什么。
「阿尧, 你怎么在这儿?」尽管只露出肩膀, 白糖还是有些害羞。
司尧直起身子,手中的动作也停下了, 只是问道:「糖糖,今日已是十五。再过三日, 便是牵心蛊復发之时了。」
白糖愣了愣, 脸色忽地变得煞白。她强打起精神, 轻轻点了点头。
「糖糖, 我知有个方法,可以帮你缓解疼痛。」司尧轻声道, 「不知你可愿意一试?」
白糖脸色愈发惨白, 她想起了铃兰受辱时的惨状。
「不!」白糖坚定地拒绝道,「我宁愿死,也绝不和铃兰一般!」
一说到「死」字,白糖的心口便勐地揪痛起来。她咬住下唇,一只手捂住了心口……
「已经开始疼了么?」司尧担忧地抚上白糖的肩膀。
司尧手掌间有练功所磨出的老茧,那粗粝的触感瞬间转移了白糖的注意力,心脏处的揪痛也缓解了很多。
「没事了。」白糖有些羞赧。
她挪动身子, 想要躲开那火热的掌心。
可司尧仍旧紧紧握住那纤细的肩膀, 道:「糖糖, 不是让你像那铃兰一样。而是……」
司尧发现, 云大夫曾经跟自己说的话,自己对着糖糖时,竟然也同样说不出口。
「而是什么?」白糖想要忽视阿尧的体温,所以特意追问道。
「糖糖,你我虽然已经定下婚约,但是毕竟还未真正结婚。所以,你可愿意现在就与我有夫妻之实?」司尧直截了当地问道。
第147页
白糖一愣,仿佛没有听懂司尧的话。
毕竟,这两个月她和阿尧虽然是同床共枕,可是阿尧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这让白糖觉得,他们可能一辈子都要这么清水般地生活下去了。
「你不愿么?」司尧有些紧张。
「不是!」白糖赶紧否认。
可话一出口,白糖就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急切了……
「我……我不是不愿,但也不是很着急。」白糖羞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道。
司尧彻底放下悬着的一颗心:「糖糖,你可愿相信我?」
白糖点了点头,道:「阿尧,我从来没有不信任过你。」
司尧笑了,又走到了白糖的身后。他的双手再次搭上白糖的肩膀。
不知什么时候,司尧手中多出了一颗药丸。他弯下腰,脸颊贴着白糖的脖颈处,然后把药丸塞进了白糖的红唇间。
「吃掉它。」司尧的轻声说道。
白糖眨了眨眼睛,嘴唇微动,把药丸含在了嘴里。
「咽下去。」司尧命令着。
白糖下意识地吞下药丸,不明白司尧想要做什么……
「现在,慢慢放松下来。」司尧的声音有些暗哑,透着一丝蛊惑。
白糖只觉得司尧的气息越来越焯热,仿佛能让她的皮肤也跟着灼烧一般。忽地,轻轻的刺痛让白糖一个激灵,司尧竟然晗住了她的耳垂!
「阿尧……」白糖勐地吸了口气,只觉得被咬的地方酥麻极了,不自觉地浑身都打了个颤。
司尧的那双长着老茧的手,先是停留在肩上,然后缓缓地向下移动着。那粗粝的感觉让白糖完全不能忽视他们。
渐渐地,他们没入了水中……
***
柔软的触感,让司尧也不自觉地愣了愣。
他看向糖糖,只见她轻轻闭着眼睛,双颊此时染上了绯红的色彩,神情似是舒服似是痛苦。
司尧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忠实地按照学过的方法,慢慢地柔弄着糖糖……
他的视线越过绯红的脸颊,落在那晶莹润泽的红唇之上。忽然间,他有了冲动,想要尝尝那鲜红的水嫩到底是什么感觉。
这样想着,他的动作也急娖起来,糖糖不自觉地闷哼出声。
那娇柔的声音,不由分说地钻进司尧的耳中。
他的唿吸竟然也不自觉地急娖起来,胸口处更是闷闷的,那是一种想让他有更多动作的急切!
司尧开始觉得,这裹着糖糖的水和花瓣真的很碍事儿。他现在只想没有任何阻碍地直面糖糖。
这么想着,司尧一把便把糖糖从木桶中抱了出来。
勐地腾空,白糖觉得没了依託,紧紧抓住能抓住的一切。
她睁开眼睛,轻唿着:「怎么了?」
「我们去床榻上。」司尧贴着白糖的耳朵,轻声道。
白糖紧紧抓着司尧的衣襟,把绯红的小脸埋在了他的怀中,然后点了点头。
白糖觉得,她刚刚吃的那颗药丸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它似乎放大了自己身上的所有感觉。
就像现在,隔着那层薄薄的纱织的中衣,白糖能清晰地感觉到阿尧那强有力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
白糖只觉得口干舌燥,两只手又向上搂了一搂。只要能更加靠近阿尧一分,都能缓解此时那莫名的噪热。
终于上了榻,糖糖紧紧地扒在司尧身上。
那难耐的唿吸声,从每一个毛孔钻进了司尧的体内。他狠狠地吸了口气……
一缕淡淡的香甜钻进司尧鼻腔,这是刚刚那些花瓣的味道。此时这味道让司尧有种难以抵抗的魔力,让他想要狠狠咬上一口。
此时的姿势,终于可以让司尧品尝那诱人的红唇。他强有力的指尖划过那绯红的侧脸,停在了柔嫩的唇边。他轻轻地抚摸着唇瓣,随后慢慢俯下了身,缓缓地咬了下去……
司尧怔了怔,只觉得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充盈在心间。
可是渐渐的,那些满足感越来越满,仿佛开始在他全身流转。司尧想要压下这些感觉,可他下意识地知道,想要压下这种冲动,那便是要索取更多!
这一个月来,他学习了很多理论知识。为了帮糖糖解决牵心蛊,他看那些书看得格外认真。
所以,此时的司尧轻车熟路的继续着接下来的动作。
糖糖的声音、反应还有动作,让司尧更加受到鼓舞。那种感觉源源不断地冲击着他,让他努力地想要更多更多!
终于,到了最后一步,司尧勐地想起了什么。他停下了动作,看着紧紧拥着自己的糖糖……
白糖早就做好了准备。可等了许久,想像中的感觉并没有发生。她缓缓地睁开双眼,不解地看着司尧。
看到那迷漓惝恍的目光,司尧只觉得心中的感觉更加勐烈地冲击着他,叫嚣着让他继续下去。
他大喘着气,拼命地抑制着那令人发狂的冲动。他只觉得涨得生疼,仿佛随时随地都要爆裂一般!
「阿尧?」白糖试探着叫道。
司尧勐地翻下了床榻,一头扎进了还乘着洗澡水的木桶中!
就在听到糖糖的声音,快要失控的瞬间,司尧想起了姬行首洗冷水澡的话……
「阿尧,你怎么了?」
糖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司尧闭住气,把头埋进了冷水中。他不得不承认,还是姬行首有经验……
第148页
久久没有回音,白糖彻底冷静了下来。
那莫名其妙的冲动,和心口处隐隐的疼痛,都彻底消失地无影无踪。
白糖有些诧异。这已经不是她上一次犯牵心蛊的时候了,所以她不会像以前一样天真,觉得那牵心蛊会无缘无故地自行消失。
她敏锐地感觉到,这可能跟阿尧刚刚的行为有关。
白糖穿好衣服,又来到了屏风后面。
看着仍在在木桶中的阿尧,白糖即心疼又有些好笑:「阿尧,水都凉了。你再泡下去,该生病了!」
一看到糖糖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儿,司尧便觉得那股火又窜了上来。
他赶紧背过身去,道:「糖糖,你赶紧去睡吧,不用管我了!」
「阿尧,你这样让我如何睡呢?」白糖咬了咬唇瓣,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刚刚,为何……为何不进来?」
司尧狠狠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良久,他瓮声瓮气地开始解释,当初云大夫交代的缓解牵心蛊的办法。
白糖听着,想起刚刚的种种,又是感动又是羞怯……
「阿尧,你竟然为了我,去跟男宠学习?」白糖闷闷地道。
听到糖糖声音不对,司尧赶紧转过身来:「糖糖,你怎么了?还疼么?刚才的那些,都没用么?」
白糖娇羞地低下头,道:「有用的,我现在都好了。」
「真的?!」司尧大喜。
只要能帮糖糖缓解疼痛,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云大夫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司尧高兴地道。
「嗯。」白糖点了点头,道,「阿尧,你也别再在水里泡着了,不然真的要生病了!」
说着,白糖朝司尧走了两步,想要把他从水里捞出来。
可是那细嫩的手掌一碰到司尧的肌肤,司尧又开始难受起来。
「不必了!」司尧勐地向后躲去。
他真的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从而伤害到糖糖!
「阿尧,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白糖糯糯地问道。
以前在百花楼时,李妈妈便告诉白糖她们,男人不像女子,一旦起了意,那是一定要发泄出来的。因为,那样的情况,并没有男子可以忍受。而且,若是一直持续那样的状态,也对男子的身体不好。
可是再看司尧,又一次打破了李妈妈对世间男子的判断。白糖只觉得又心疼又感动。
可感动归感动,白糖并不准备让阿尧一直受苦……
「阿尧,其实我有办法的。」白糖羞涩地道。
「不行!」司尧坚定地拒绝道,「我决不能伤害你。若是那样,这牵心蛊就会跟随你终生了!」
「嗯……」白糖鼓了鼓脸颊,轻声道,「其实不用那样,我也可以帮你解决呢。」
司尧愣了愣,奇道:「不那样也可以解决?」
「嗯。」白糖的脸颊又红的跟那灯笼一个颜色了。
「要怎么样?」司尧有些心动,问道。
白糖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拉住司尧的臂膀……
白糖的五指白嫩如葱根,纤长匀称。掌心更是柔软细滑,像是带了血肉温度的绸布一般。
司尧是头一次经歷这样的事儿。他长长的睫毛微微抖着,双臂不自觉地紧紧地抱住了白糖。
「阿尧,你抱的太紧了,会影响到我啦。」白糖轻声道。
司尧也感觉到了停滞,于是稍稍和糖糖拉开了些许距离。
他的唿吸越来越沉,喉头不由自主地滚动着。随着一声闷哼,他想要追寻的充盈感喷薄而出……
「糖糖!」他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可人儿。
第72章
都督府, 正屋中。
大红色的云锦铺满了中厅,白糖一手拿着量尺,一手拿着剪刀, 仔细地裁剪着。
「糖糖, 你果真要自己做这嫁衣么?」安白梦再一次问道。
「呵呵。」白糖无奈地笑着,道, 「夫人, 您这都快问我一百遍了。」
「哎呀,我这不是怕你累着么?」安白梦也觉得自己有些啰嗦, 不好意思地道。
「夫人,我们不是说好了么?」白糖并未停下手里的活计, 继续道, 「嫁衣的主体和主要的秀图, 都由我来做。剩下的活计, 由绣娘们去做。」
「话是如此,可这说不定就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可不要累坏了你啊。」安白梦有些担忧地道。
白糖怔了怔, 道:「一个月可能是最短的时间吧。到时候,只要阿尧他们能够平安归来就好。别的我都不在乎。」
安白梦勐地听到「阿尧」,可还是有些不适应。
虽然她知道这是他们小两口之间的暱称,但反应了片刻,她才明白糖糖说的正是柏儿。
安白梦只觉得,这是他们小两口的情趣,所以并不在意。
只听她道:「糖糖, 你要对云大夫有点儿信心!昨日我们收到飞鸽传书, 云大夫说已经得到了彻底解决牵心蛊的方法。若是快马加鞭, 他说不定半个月左右就能回来。我相信, 他绝不会说大话来哄咱们的。」
白糖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却仍旧有些忐忑。她不是不相信云大夫,而是不相信自己真的有这么好的运气。
曾几何时,她被亲生父亲出卖,差点儿沦为任人玩弄的物件。可如今,她不但遇到了视自己为珍宝的阿尧,还有一个把自己当亲女儿疼爱的夫人,白糖真的已经很知足了。
第149页
她有的时候会想,或许那牵心蛊就是换取这些幸福的筹码。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白糖也甘之如饴。
所以,昨天听到云大夫的好消息,白糖竟然一时间不太相信,或者说,她是不敢相信!
「夫人,我并不是不相信云大夫。只是……」白糖不知道该如何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是不相信,这样的好事会发生在你的身上?」安白梦一眼便看穿了白糖的心思。
白糖苦笑着,点了点头。
「傻丫头!」安白梦安慰似的拍了拍白糖的肩膀,道:「等云大夫治好了牵心蛊,你的好日子可还在后头呢!」
说着,安白梦眨了眨眼睛,不正经起来。
她贴在白糖耳边,戏嚯道:「人活一世,怎么也得尝尝那事儿的真正滋味!要不,你咋给我们家生孙子孙女啊?」
「夫人!」白糖羞得满脸通红。
之前,安白梦从安松那儿得知,司尧偷偷请了男宠到家里来。开明如她,也是十分震惊的。
后来,白糖怕她担心,所以大致地跟她说了其中缘由。安白梦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白糖羞的小脸红扑扑的模样,安白梦哈哈大笑起来。她继续道:「敦伦之道,乃人之大伦也。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呀?」
「夫人,您就知道混说,我不想跟您说了。」白糖扭过身子,背对着安白梦,嗔道。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再说下去,我们糖糖可就真要恼了。」安白梦笑着道,「我们说正经的。你们这婚礼也是一拖再拖了。之前是因为你那牵心蛊犯了,所以婚礼不得不延后。」
安白梦惋惜地嘆了口气,继续道:「后来又定下日子说要举行,可偏偏碰到蛮族进犯,柏儿不得不率兵亲征。现下,柏儿那边频频传来捷报,而昨天云大夫那头也传回了好消息!」
安白梦顿了顿,颇有些兴奋地继续道:「这好事成双。我相信,一切都会得到最好的安排。等半个月后,云大夫便能治好你的牵心蛊。再等些时日,柏儿也会大胜而归。你们那时候大婚,即没有了后顾之忧,也可以真正地成为实打实的夫妻了!」
白糖怔了怔,喃喃道:「夫人,其实我真的没想这么多。我做嫁衣,就是想找点活儿干。不然,我这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
「谁不是呢!」安白梦也感嘆道,「每次夫君或者柏儿出征,我待在这里心里都跟猫爪子挠似的!今次,幸好有你陪着,咱们娘俩说说笑笑的。这日子,也容易过的多!」
白糖有些诧异。她一向都觉得,安白梦是女中豪杰,并不会像自己一样有小女儿的心态。没想到,她也和自己一样。
「夫人,我还总想,自己这些心里万万不能在阿尧面前表现出来,省的拖他的后腿!」白糖不好意思地道。
「傻丫头。」安白梦嘆道,「他们都是我们心中最重要的人,谁可能做的到完全不担心呢?」
白糖点了点头,问道:「夫人,这事儿您比较有经验,您觉得大概还要多久,阿尧才能大胜归来呢?」
安白梦想了想,道:「这一到秋天,便是蛮族最爱进犯我们的时候。所以,我们的大队人马到了边境,不仅仅是为了防御他们的进攻,还要追着他们打,打到他们痛为止。这样,我们才能平安度过这个秋冬。」
白糖点了点头,回想道:「前几日,夫人您不是说,阿尧已经将他们打退,并且俘获了大量的俘虏么?这样还不够么?」
安白梦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那些俘虏一般都是蛮族的先遣部队。他们中的大多数,本来就是蛮族用各种方式掳来的奴隶。所以,失去了那些人,蛮族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只有这些奴隶被打完,我们最终打到他们的贵族,他们才会觉得痛!」
白糖长嘆着:「那些奴隶也很可怜,他们大多应该都不想打仗吧。」
「谁说不是呢?」安白梦也嘆道,「可他们后面都有督军,退回去就是个死,所以他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白糖想了想,脱口而出道:「若是能直接干掉那些贵族就好了。」
「呵呵。」安白梦笑了,道,「哪有那么容易!那些贵族一般都在后方被重重保护着呢。」
「呵呵。」白糖尴尬地笑了笑,道,「这也不过是我的希望嘛。」
安白梦笑着又揉了揉白糖的头,道:「就快了。上次传来捷报,那些蛮族已经开始后退。他们一旦这样,就说明带来的奴隶都被打掉了一半儿多了。最多再有一个月,柏儿便能大胜归来了!」
「嗯。」白糖点了点头,像是安慰安白梦,也像是安慰自己,道:「最多一个月,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话音刚落,却听到门外想起一个浑厚的声音:「梦儿,梦儿!大捷,大捷!」
「哈哈哈哈!」在一阵儿大笑声中,唐都督走了进来。
一推开门,唐都督先是被满屋子的红色弄得一愣,随即称赞道:「好好!红的好!红的真是喜庆!」
「夫君,你怎么了?」安白梦还从未见过如此喜不自胜的唐都督。
「梦儿,大胜啊!柏儿就要回来了!」唐都督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边了。
「真的么?!」安白梦不可置信地道,「怎么这么快?!」
白糖也满眼惊喜地站了起来,一时间都忘了行礼。
第150页
唐都督这才看见白糖,笑对着两人道:「你们是不知道,这次简直有如神助!」
「夫君,柏儿可平安?」作为母亲,安白梦最想知道的还是自己儿子的安危。
唐都督点了点头,道:「柏儿当然平安!不仅如此,柏儿和他的那队亲卫,竟然还干掉了蛮族的整个上层贵族,甚至包括他们的首领!」
「真的?!安白梦大喜。
白糖也有些激动,一下便抓住了安白梦的胳膊。
安白梦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继续向唐都督道:「夫君,你就别卖关子啦,快告诉我们吧!」
唐都督沉下一口气,笑着道:「总之,这事儿谁也不知道,柏儿是如何做到的!前些时候,那些蛮族虽然被打得节节败退,但是他们似乎还不死心,并没有全面撤退。可是就在前天,柏儿忽然令全军准备班师回来。当时我收到密报,还有些生气……」
说到这里,唐都督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白糖:「我以为……」
「你以为,柏儿是因为放不下糖糖,所以没有全胜就急着回来?!」安白梦不满意地嗔着,「我们柏儿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么!」
「呵呵。」唐都督有些心虚地道,「但是我也没说什么呀,这不正证明了我很信任我们儿子么!」
唐都督吸了口气,继续道:「果然到了今天,我前脚收到密报,敌军竟然也全面撤军。然后,我刚才又收到儿子的军报。原来他竟然干掉了敌军的整个上层指挥,包括那位野心勃勃的蛮族首领!」
「这可真是太好了!」安白梦长舒一口气,「其实,就那个首领最为好战,我们三番五次找他和谈,却全被他拒绝了。他还说什么只有自己抢来的才是自己的!」
安白梦露出得意的笑容,道:「现在好了吧,丢了性命,我看他还怎么抢?!」
「可不是么,真是大快人心!」唐都督也击掌嘆道,「而且,他这一死,我们至少能清净十年!」
「真的么?」白糖不关心别的,可听到这个,却忍不住道:「那是不是说明,我们十年都可不再与人作战了?」
安白梦知道白糖的心思,笑着道:「对啊,柏儿他也可以安安静静地待在我们身边了。」
「唉!你们都是妇人之见!」唐都督笑着斥责道,「不仅仅是柏儿,还有些兵士们,在这十年间也可以与家人们享受天伦之乐了!」
安白梦和白糖不好意思地互看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唐都督嘆道:「柏儿这队亲卫,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但解决了内忧曹氏一家,竟然还能解决掉外患!」
安白梦笑着道:「夫君,你以为我们柏儿之前那么刻苦地练兵,可都是白练的?」
唐都督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现下,我们便好好准备迎接我们的英雄吧!」
安白梦和白糖也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
第73章
百花楼大门外, 姚大海正踮着脚向里瞧着。只见无论院子内还是房子里,都安静极了,一点儿都不像有人的样子。
他想了想, 又绕到了百花楼后门。
谁知那里更是冷清, 除了三两个挑着担子卖东西的妇人,再也不见那来往的小厮和送菜的菜农……
姚大海纳闷, 这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他向一旁卖倭瓜的妇人走了过去, 问道:「大姐,这百花楼怎么不开门了?」
那妇人上下打量了姚大海一番, 讽刺道:「这还是青天白日呢,咋就跑来寻欢作乐, 也不怕闪着腰!」
姚大海老脸红了红, 赶紧解释道:「大姐,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里的客人, 是我女儿在这里边,我找她有事儿。」
谁知他不说还好, 一说这话, 那卖倭瓜的妇人冲着他的脸啐了一口,道:「我呸,真不要脸!看你也穿的人模狗样,原来是卖女儿得来的钱!」
「你这泼妇,干你屁事儿!」姚大海抹掉脸上的吐沫,扬着拳头就向那妇人挥去。
谁知,远处的商贩们见姚大海要动手, 纷纷跑了过来, 大喊着道:「干什么呢!」
姚大海见状, 扭头就跑。
终于又跑回了正门所在的大街上, 他这才敢回头瞧瞧。见没人跟来,姚大海才放了心。
这回,他吸取教训,来到一个卖葫芦的摊位前,而这个摊位的主人是个男子。
姚大海拿起一个葫芦,打量着葫芦,先问道:「兄弟,这咋卖的呀?」
摊主说了个价钱,姚大海便把钱给了对方。
他把葫芦拿在手里,边把玩着边用闲聊的口气问道:「唉,兄弟,这百花楼怎么关门了?」
那摊主刚做成一笔生意,心情正好,于是道:「老兄,你来晚啦!这百花楼早就关门了,这都个把月了。」
「关了!」姚大海大惊,「好好的地方,怎么说关门就关门呢?」
「呵呵。」摊主冷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能?」
说着,他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地对姚大海道:「兄弟,看你不像都府的人,所以你不知道。前一阵子呀,曹家全家都被雷噼啦!这百花楼的后台就是那曹家,曹家都没了,百花楼还哪里开得下去呢!」
姚大海目瞪口呆:「这……被雷噼了?」
「可不是么!」摊主小声道,「我听说,是那曹家密谋造都督的反,所以就被老天爷惩罚了!那可是老天实施的雷刑!」
第151页
姚大海眨了眨眼,愣在了那里。
良久,他才又问道:「那百花楼里的姑娘呢?」
「那谁知道啊。」摊主嘆道,「有的去了其他妓馆,有的就从良回家了呗。」
「兄弟,你可听说有个叫姚四的姑娘?」姚大海赶紧问道。
摊主摇了摇头。
姚大海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他听说,四儿一进百花楼,就改了个花名,好像叫什么牡丹?
这么想着,姚大海张嘴又要问,却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向摊位跑了过来。
「当家的,别卖了!少将军他们就要进城啦!」那妇人满面的喜色,仿佛刚刚捡了钱。
「真的!」那摊主也面露喜色,赶紧收拾起来,然后对着姚大海道,「兄弟,你不去看看热闹!今日可是少将军凯旋的大日子啊!」
姚大海还心有不甘,却见摊主和他妻子根本顾不上理会他,一熘烟地就朝着城门跑了去。
一时间,姚大海身边已经汇聚了一股人潮,他们都推着姚大海,也朝城门处走去。
姚大海根本没心思看什么少将军,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若是这回找不到姚四,那他们家可就完了!
上次,他拿了卖四儿的银钱回去,本可以好好地置办些田地和宅院,可家里的那个婆娘实在太贪,非得用那钱去收利钱。
谁知,他们不小心把那钱借给了县太爷的小舅子,如今不但本钱利息收不回来,那县太爷还判他们非法放贷罪,狠狠地又罚了他们一笔。
如今,他们家若是不把罚款交上,他们全家都得被贬为官奴!
姚大海也是听说,这窑子里比较红火的姑娘,一般都可以攒□□己来。
姚四的那三个姐姐,一个已经得病死了,两外两个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也只要姚四在百花楼这样的大窑子里,还能有点儿指望了。
可谁知,这百花楼都能黄了呢?!
姚大海长吁短嘆地,被人潮推向了城门口。
城门口此时已经是人山人海,少将军的队伍还没任何影子呢,围观的人们各个都踮着脚,生怕错过一个瞬间。
姚大海也被挤在了人群中,巧合的是,他前面竟然是那卖葫芦的摊主夫妇。
那男摊主看到姚大海,兴奋地道:「兄弟,你也来啦。」
姚大海点了点头。他看着那摊主兴奋的模样,觉得现在就算问他,他估计也不会好好回答自己。还不如等这事儿结束以后,他在细细询问百花楼的状况。
这么打算着,姚大海也安下心来。
只见那男摊主从妻子怀中接过女儿,让女儿骑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道:「花儿,一会儿你好好看看少将军。」
小女孩也跟着父母兴奋起来,坐在自己爹的脖子上手舞足蹈起来。
姚大海见了这副情景,颇有些不以为然。当爹的就应该有当爹的威严,怎么能让女儿骑在脖子上呢。
可卖葫芦的夫妻却完全不在意这个。
只听那妇人嘆道:「总算又可以见到少将军了!」
摊主撇了撇嘴,道:「你这个婆娘,都已经嫁给我了,还想什么呢?」
「切!」妇人不以为然地道,「我只是想看看少将军的英武身姿,又没想别的!再说了,你去问问,城里的女人无论老少,哪个不倾慕少将军啊!」
「嘿嘿。」摊主憨厚地笑道,「这倒是实话。那日红榜贴出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不少小女娃子哭鼻子抹眼泪呢。」
「可不是么!」妇人嘆着,「少将军这一公布喜讯,多少小姑娘都要伤心死了。而且,唐都督就是个专一不纳妾的,我看少将军肯定有过之无不及呢。」
「哎呀,花儿,花儿,你晚生了几年喽。」摊主逗趣道,「若是我们花儿长个几岁,说不定也能被少将军看上呢。」
「哈哈哈。」妇人大笑道,「你怎么比我还爱做梦!我们是什么身份,能配的起少将军么?」
「为啥不能?」摊主不服气地道,「现在的这位准少夫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出身!我可是亲眼见着她,从百花楼里出来,被少将军带走的呢!」
妇人一听这个,脸色变了变,道:「混说什么?那毕竟是少将军夫人,我们可不能不尊敬!」
「是,是,是。」摊主连连点头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姚大海听到百花楼三个字,便立刻竖起了耳朵。可是那摊主说到一半儿,却不继续说下去了,这让姚大海急得抓耳挠腮。
他踮脚看了看城门口,只见城门外依旧没有动静。姚大海盘算着,这事儿应该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他定要从那摊主的口中套点儿话来。
这么想着,姚大海向外挤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拿了两个糖人回来,递给摊主的女儿:「你叫花儿是吧,吃糖人吧?」
摊主和其妻子见状,连忙推辞。但姚大海坚持要给,他们也只好让女儿接过了糖人。
就这样,三个人渐渐熟络起来。
姚大海先是问了些无关的问题,随后又把话题转到了少将军夫人的话题上。
只听他道:「兄弟,我以前可是听说,少将军不近女色的。怎么忽然间,他就要结婚了呢?是哪家的闺秀啊?」
「嘿嘿,你这就落伍了吧。」那摊主说道,「我们这少夫人呀,并不是什么世族大家的女子,只是个普通的百姓!」
第152页
「这怎么可能?」姚大海故作惊讶地道,「普通百姓怎么可能配的上少将军呢。莫不是长得特别漂亮。」
「那是真的漂亮!」那摊主感嘆道,「你不知道,少夫人的长相,真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
「兄弟,听说的可做不得数,毕竟话咋夸大都行。」姚大海故意激道。
「谁说我是听说的!」摊主果然急了,道,「我亲眼见过!」
「兄弟,你可别吹牛啊,你从哪儿见的?」姚大海接着问道。
摊主本想说些什么,可是见妻子瞪了他一眼,连忙闭了嘴。
姚大海心中冷笑,十分瞧不起这个摊主。但是他面上仍旧客客气气地道:「兄弟,我这不过是听个八卦。咱们说完就完了,谁也不往心里去。」
看姚大海这般,那摊主的妻子转过头去,全当啥都听不见。
摊主见状,才继续道:「我告诉你,我们的少夫人,就是从百花楼里出去的!她正是百花楼的花魁---牡丹!」
姚大海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得气血直冲脑门。他喜得无可不可,连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牡丹?」姚大海用颤音问道,「可是那个新到百花楼的牡丹?」
「兄弟,你也知道这个牡丹啊!」摊主嘆道,「可不就是她么?据说,那夜正是她卖初夜的时候,结果就被少将军直接领回了家。现在,少将军还要明媒正娶她,让她堂堂正正地做都督府的少夫人!」
「牡丹……」姚大海用尽全部定力,才勉强让自己不至于高兴地蹦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做未来都督的老丈人!
就在这时,锣鼓齐鸣,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紧接着,铿锵有力的马蹄声响彻云霄……
作者有话说:
新文求预收《变成有实力的白莲花后》,戳专栏可见。
上一世,师玘玘身负魔气,却疯狂迷恋身为天地共主的神尊墨白。
为求神尊高看自己一眼,她隐藏起自己的缜密心思和引人遐想的傲人身材,把自己伪装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圣母小白花。
后来更是散尽修为替神尊挡下一劫,终于换得神尊一丝怜悯,愿意和她结为道侣。
可成亲当日,仙魔同体的体质败露,神尊毫不怜惜地亲自设下阵法,让她神魂俱灭……
重生归来,
师玘玘发现,原本让她千夫所指的仙魔同体,竟然是潜力无限的金手指!
她不但实力大增,更是充分放飞自我,展现自己的白莲本质……
从此,天界多了一位似魔似神的美艷女仙,传言她雪肤花貌,身姿曼妙,见过她的人无一不被其蛊获神心:
他们高叫着:玘玘最弱小,玘玘最无辜,有什么就沖我们来!
接着,上一世的仇人或被她亲手斩杀,又或者被她的拥趸们除掉,
而那至高无上冷酷无情的神尊,居然也主动迎上她的剑封,
剑身没入心脏,神尊没有丝毫反抗,
那高高在上的眼中此时满是卑微的乞求:玘玘,别离开……
第74章
远处, 一面面飞扬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那大大的「唐」字,带着撼山拔树的威势滚滚而来。
这是王者的军旗。军旗所向之处, 立刻便会被滚滚大军所湮灭。正可谓, 王者一怒,血流漂橹, 伏尸百万!
军旗下的兵士们, 穿着金光熠熠的金戈铁甲,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 朝着城门内步步走来……
在军队进入城门的瞬间,乌压压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唿声!
不一会儿, 一个气宇轩昂的身影出现在了城门内。阳光下, 黑铁战甲却闪烁着凛凛寒光。
他神色淡漠, 单手提着长枪, 骑在一匹纯黑的战马上。那令人感到压迫的威严气势渐渐瀰漫……
一时间,乌压压的人群竟然安静了下来!
不知是谁小声说了句:「是少将军啊!」
人群这才反应过来, 瞬间爆发出整齐而激动的吼声:「少将军!少将军!少将军!」
司尧一愣。
他习惯了别人的厌恶, 习惯了别人的冷漠,也习惯了别人的畏惧。可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带着狂热的喜爱与追捧!
若不是有卫兵们拦着,两侧的人群恨不得冲到他的身上来。
可即使有卫兵拦着,那些人却也都向他伸着手。只要能离少将军稍稍近那么一寸,仿佛都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一般!
司尧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扭动了下身子。谁知他的一个小动作, 更是让围观的人们尖叫起来!
司尧不敢动了, 正襟危坐地骑在马上, 缓慢地向前移动着……
军队中, 风尘僕僕的兵士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饶是在战场杀敌时,他们也没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只见那些够不着少将军的人们,转身便把一腔热情全都洒在了他们身上。
「英雄!英雄!」一个大娘高喊着,拍了拍在队列最边上的矮个子军士的肩膀。
矮个军士差点儿被打了个趔趄。但为了不损毁自己的光辉形象,他硬生生地直起腰板,对着那大娘笑了一笑。
好不容易通过了人群最为拥挤的路段,矮个军士松了口气。
他对一旁的高个军士道:「咱也不是第一次打胜仗了,怎么他们这回这么激动?」
第153页
高个军士笑了笑,道:「以前,我们都是花了大代价才赶跑那些蛮族。如今,我们的兄弟基本没什么损失,还杀了对方的首领。这样的大胜丈,那是亘古未有的呀!」
矮个军士点了点头,道:「那确实。我们少将军那是妥妥的天命所归!」
「可不是么!」高个军士边跟着队伍向前行进,边感嘆道:「前一阵子,那曹家想要造反,结果一家子都被雷噼了!若不是天命所归,老天爷怎么会惩罚那些想要得罪少将军的人呢!」
矮个军士一听这个,颇为自豪地扬起了脸道:「我们这跟着上天派来的将军,算不算是天兵天将了!」
「嘿嘿。」高个军士憨厚地笑着,道:「那肯定算!」
矮个军士一直挺直着腰板,这会已经有些乏了,于是道:「唉,你说我们这回能有几天可以休沐啊?」
「那估计能有好几天吧。毕竟……」高个子军士挤了挤眼睛,道,「毕竟,少将军还要结婚呢。」
一说到少将军结婚的话题,矮个军士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不是我说啊!」矮个军士感嘆道,「你说少将军这么天神般的人物,怎么能娶个妓子出身的夫人呢?」
「嘿嘿。」高个军士暗笑着,道,「英雄不问出处,懂么?再说,你没发现,就是在少将军和那女子在一起后,他好像才有了天助呢?」
矮个军士撇了撇嘴,不吭声了。他赶紧向前两步,想要躲开高个军士……
「唉!别乱了队伍!」高个军士笑着警告道。
「知道了,知道了!」矮个军士不耐烦地道,「不就是输了你一年的俸禄么!改天就给你!」
「嘿嘿。你记得就好!」高个军士得意地道。
矮个军士心里那是个苦呀。他怎么嘴就那么贱,非得打什么赌,说少将军不会娶那个女子。现在好了,整整输掉了一年的俸禄!
还好,今年他们打了这个大胜丈,他也获得了不少战利品。不然,这一年他恐怕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这么想着,矮个军士释怀了。他觉得,只要跟着少将军,别说一年俸禄了,几年的俸禄他都能很快就挣回来!
***
离都督府越来越近了。
司尧望眼欲穿地瞧着大门处,终于看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走了这大半个月,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糖糖。
就因如此,他冒着极大的风险,孤身潜入敌营,斩杀了敌方的一众将领们。
说是冒着风险,其实主要是司尧害怕自己会被「唐柏」的行为方式所限制,从而不能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
后来他发现了,只要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并且在话术上解释的通,那么他基本上就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了。
所以他向外宣称,自己训练了一队暗卫。而这次刺杀敌军将领的行动,便是自己和这些暗卫一起干的。
转眼便到了大门处,司尧从马上下来,一眼便看到站在人群中的白糖。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对着唐都督行了礼:「父亲,幸不辱使命,斩杀敌军将领十九名,俘获敌军兵士五万。请父亲检验!」
说着,司尧挥了挥手,让兵士们抬上来几个大木箱子。
箱子盖被打了开来,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黑乌乌的人头……
司尧担忧地看了眼白糖,害怕她不习惯这样血腥的场面。
可却见到她仍旧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并没有被那些人头吓到。
「好!好!好!」唐都督浑厚的三个好字,拉回了司尧的注意力。
只见唐都督笑得嘴巴都开了花,高声道:「我儿大胜而归,定要好好庆祝。从今日起,免除今年全州百姓的税赋和劳役,此次出征的将领军士,各加三月俸禄!」
听到这些,周围的是军士和百姓全都沸腾了起来……
在大家的欢唿声中,司尧被唐都督和安白梦迎进了府中。
「柏儿,你可有伤到哪儿么?」作为母亲,最关心的还是儿子的身体状况。
「娘亲,我没事。」司尧笑着回道。
「真的么?」安白梦似乎不信,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司尧,「你上次出征回来就说自己没事。后来我才知道,你胸前竟然被划开那么大个口子!」
「娘亲,这回我是真的没事!」司尧看了眼白糖,颇为无奈地道。
唐都督开口道:「梦儿,柏儿已经是少将军了,就算受点儿小伤也不碍事的。你就别再纠结这些了。」
转头,他又对着司尧道:「柏儿,你快跟我讲讲,你和你那队亲卫,到底是怎么潜入敌军内部,还斩杀了那些将领的?」
对于这个话题,司尧早就打好了腹稿。可还没等他出声,却听安白梦嗔道;「你就知道问这些,根本不关心儿子的安危。」
唐都督赶紧安抚妻子,跟她解释起来自己并非她指责的那样。
司尧长出一口气,无奈地看向白糖。这样下去,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和糖糖单独相处啊!
白糖一眼便看出他的心思,笑着看向司尧。
趁着唐都督和安白梦不注意的时候,她悄悄对司尧道;「没关系的,你先跟夫人和唐都督汇报。等到晚上,我们总会有时间的。」
一听「晚上」两个字,司尧的眼神亮了亮。他偷偷抓住白糖的手,轻轻摩挲起来……
第154页
糖糖的这双玉手,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她让司尧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欲罢不能!
从那一次之后,司尧便像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再也不能只抱糖糖睡觉,而什么都不干了。
而此时,光是握着那白嫩的柔荑,他便热血沸腾起来……
感受到阿尧的动作,白糖的小脸「刷」地一下红了个透彻。
「我不是那个意思!」白糖小声嗔着,把手从阿尧的手中抽了出来,还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司尧有些怅然若失。恰好这时,安白梦又转头看向了他。
司尧只好强压□□内的火气,认认真真地回答起安白梦的询问来……
***
夜里,两人紧紧地相拥着。他们之间已然没有阻隔,可司尧由嫌不足。
他只觉得自己体内仿佛住着一头难以满足的巨兽,即使因为糖糖那温柔的五指姑娘得到了一丝满足,却在下一刻便想要谋求更多!
他疯狂地想要拥有怀中的可人儿。他隐隐约约地意识道,那样的拥有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和这种强烈的渴望相比,之前的杀戮之欲根本微不足道。
可司尧却告诫自己,让自己不要伤害糖糖。可天知道,这种感觉有多么难受!
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行走的人在渴望水;一个饿了几天的人,在渴望食物一样!
「糖糖。」司尧紧紧地拥着白糖,轻轻嘆着。
「阿尧。」白糖只觉得肋骨都快要被勒断了,「你的手臂能稍稍松一点儿么?」
司尧赶紧松开双臂,颇为紧张地道:「怎么了?弄疼你了么?」
白糖喘了口气,道:「没有,就是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她轻轻抚摸着司尧的涨红的脸颊,喃喃道:「你很难受么?」
「没事儿的。」司尧喃喃着,把头埋进了白糖的肩窝中。
白糖轻轻抚着司尧的黑髮,道:「阿尧,你说云大夫真的能把解药带回来么?」
「当然。」司尧肯定地回道,「我昨日才接到他的信笺。他已经进入河西府境内,我已经令边境的驿站,快马加鞭地把他送回来。相信不出五日,他定能到达都府。」
「嗯。」白糖欣慰地点了点头。
即使这话她已经听夫人讲过,但是唯有阿尧再告诉她一遍,白糖才能彻底心安。
白糖吻了吻司尧的发顶,道:「阿尧,真好。其实你能平安回来,我的心愿就已经实现了大半儿。若是还能解开牵心蛊,那老天也太厚待我了!」
「傻瓜!」司尧轻轻斥道,「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夫君的能力么?」
「相信是相信,可是那些首领可都被重重保护着,阿尧你这样确实太冒险了!」白糖不无担忧地道。
「不这样做,我怎么能这么早就回来见你呢?」司尧笑着道,「不过,糖糖你今天好像一点儿都没有害怕?」
白糖愣了愣,随即便明白了司尧的意思。
她想了想,道:「我也觉得挺奇怪的。看到那些人头,我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很心安。阿尧,你说我是不是变得有点儿奇怪?」
「呵呵。」司尧嗤笑着,「不怪,这样很好。」
白糖想了想,下定决心道:「阿尧,我会越来越勇敢的。也许我再厉害也不能陪你一起上阵杀敌,但是我也会像夫人学习,绝不给你拖后腿!」
「你已经很好了。可是……」
说着,司尧扬起了脑袋:「你刚刚叫了什么?在娘亲那里时,我可都听说了。娘亲早就让你改口了,不是么?」
白糖怔了怔,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只是还没有习惯。」
司尧故意拉下脸,道:「娘亲特意嘱咐我,让我看着你,无论人前人后,你都必须称唿她为「娘亲」,不然就要惩罚你。」
「我……我……」白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看着糖糖因为这些而窘迫的模样,司尧只觉得有一股浓郁的清甜直直钻进了心底里……
他彻底明白了唐柏的所有感受!
在沉重的责任和有些琐碎的关心中,他仍旧能体会到无尽的温馨与幸福。
这一刻,他和唐柏彻底融合了。
满溢的幸福感更是化成一腔冲动,只听他在白糖耳边轻声道:「糖糖,你违背了娘亲的命令,该如何惩罚你呢?」
白糖只觉得脖经间痒极了,她下意识地挪动了下身子……
紧密的相拥,让司尧敏感极了。白糖虽然只是轻轻动了动,但他的体内还是莫名地窜出一股火来!
「那便这样惩罚你吧。」司尧哑着声音道。
他把手从白糖的背后收了回来,覆在了她的身前。
「唔。」粗粝的手掌让白糖忍不住轻唿出声。
司尧抬起头,含上了水嫩的樱唇,堵住了接下来的声音……
第75章
蜀阳坊中, 白糖抚摸着手中的大红色云锦,看着上面绣着的栩栩如生的龙和凤,心里别提多欢喜了。
因为阿尧定的日子实在有些近, 白糖靠自己去绣婚服上的龙凤肯定是来不及的。
幸好, 蜀阳坊的第一绣手主动提出要帮他们制作婚服,白糖这才不再勉强自己, 把那匹云锦又交给了蜀阳坊。
不得不说这第一绣手确实名不虚传, 只不过几日功夫,这婚服便绣好了, 比白糖自己绣的可是要灵动无数倍!
第155页
白糖笑意盈盈地道了谢,便小心翼翼地收起喜服, 准备离开。
「少夫人, 我来拿吧。」冬儿赶紧道。
白糖摇了摇头, 道:「今日我特地自己来取这喜服, 就是想要自己亲自带回去。」
见少夫人如此坚持,冬儿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包好了喜服, 白糖在冬儿的陪伴下走出了蜀阳坊。
一出蜀阳坊, 明亮的阳光一时让白糖睁开不双眼。
片刻后,白糖的眼睛适应了阳光,看到了热闹的街景。
因为被免除了赋税加劳役,再加上未来十年都不用再打仗,街上的百姓们各个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白糖也被这些笑容所感染……
如今,她体内的牵心蛊也被彻底除掉,而后日便是她和阿尧的大婚之日。一切都那么完美, 白糖只觉得未来都是光明灿烂的……
可忽然间, 一个身影挡在了白糖的身前:「四儿啊!你叫爹爹好找!」
白糖愣了愣, 顿时觉得浑身冰凉, 好像陷入了冰窟窿里!
她傻傻地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冬儿挡在了白糖的身前,把姚大海和白糖隔了开来。
瞬间,两个全身素衣的侍卫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拖起姚大海就走……
姚大海还想要挣扎,可那两个侍卫的手如铁钳一般,他根本挣脱不开。
眼见姚大海就要被拖出白糖的视线,他急中生智,高叫道:「四儿,你二姐她都生病了,就快死了!你要不帮她,她就死定了呀!我就住在咱们第一次来都府时住的客……「
话还没说完,姚大海和那两个侍卫都消失在了白糖的视线中。
***
翌日清晨。
白糖拿着调羹,有一搭没一搭地舀着碗里的粥,不知在想些什么。
司尧看在眼里,心中渐渐生出戾气来。他好不容易哄得糖糖高兴起来,可那老匹夫一出现,就让他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
是时候该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了。司尧心里默默想着。
「糖糖,别忧心了。」司尧嘴上安慰着白糖,道,「你姐姐们的事情,我会尽快打听清楚,断不会再让她们受委屈的。」
白糖勐地一惊,回过神儿来,赶紧挤出一丝笑容道:「我知道的。」
司尧见她仍然有些心不在焉,奈何今日军中有要事,他也只得强逼着自己先去处理事情。
一整日,白糖都坐在屋里发呆。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昨日乍一听到姚大海提起三个姐姐,白糖只觉得十分愧疚,因为她竟然将她们忘得一干二净!
可细细回忆起来,白糖发觉,自己竟然真的对这三个姐姐没有任何记忆。不仅如此,白糖甚至有个错觉,觉得这三个人似乎根本不存在!
白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姐姐们离开的时候她的年龄还很小,所以对姐姐们没有任何记忆?
可白糖却总觉得,这件事儿并非这么简单。这三个姐姐对于她来说,有一种奇异的虚幻感。
而这份虚幻的感觉,让白糖心中十分不安。
白糖坐不住了,她要去找姚大海,她要亲自见到她的三个姐姐!
白糖叫来了冬儿,想让她去准备马车。
冬儿有些犹豫,因为少将军离开时交代过她们,让他们尽可能劝阻少夫人,今日最好不要出门。
白糖明白冬儿的心思,笑着道:「放心,我知道少将军在担心些什么。我现在确实是去找姚大海,但绝不会上他的当,更不会给他银钱。」
白糖想了想,补充道:「不然,你和春儿都陪我一起。我们再带上两个小厮,再加上暗卫,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冬儿听了,也只得答应下来。毕竟,少将军更交代了,少夫人想要做什么都行,绝不许阻拦。
就这样,白糖坐着马车,在夕阳中,向那客栈驶去……
***
处理完军中事物,司尧换了身便衣,潜进了客栈中。
这间客栈地处都府边缘,里面的客人三教九流都有。
司尧很快打听到姚大海所住的房间,然后多花了一笔钱,便在没有符牒的情况下,包下了姚大海隔壁的屋子。
推开屋门,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
司尧默默想着,今日过后,他一定要好好整顿都府内的这些客栈。没有符牒便能随意入住,这可是大大的安全隐患。
这么想着,司尧来到了姚大海所住房间的墙边。他用自己高于常人的耳力,仔细倾听着房间内的动静。
凭藉着唿吸声,司尧判断房间里一共有三个人。
司尧有些纳闷,这姚大海是把全家都带来了?
这么猜测着,他掏出了袖笼里的银票……
本来,司尧想着干脆杀掉姚大海一了百了。可过来时,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往兜里揣了几张银票。
司尧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变成了唐柏。但他却一点儿都不排斥这种改变。
这会儿,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带着这些银票了。
若姚大海真的把一家子都带了过来,那这房间里应该还有一个小男孩。
虽说糖糖和这个便宜弟弟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让现在的司尧对一个小孩子下手,他好像确实有点儿障碍……
这么想着,却听房间内响起了一个尖细的女声:「能不能别再走来走去了,把我头都走晕了!」
第156页
司尧挑了挑眉。他认出,这是百花楼那个叫铃兰的妓子的声音……
只听姚大海怒道:「老子愿意走,你一个娼妇,还想管老子么!」
铃兰也不客气,回道:「我是娼妇!可要不是我,你们都得去大街上喝西北风!」
「你!」姚大海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向谁沖了过去。
「行了,别内讧了!」这是李妈妈的声音。
司尧扯起一边嘴角,把银票又塞回了袖笼内……
这李妈妈和铃兰的帐,他还没找她们算呢。今天他们三个聚在了一起,这倒是省了司尧的事儿了。
可司尧并没立即行动,仍旧静静地听着屋内三人的动静。
「姚大海,你昨天到底见到牡丹了么?」李妈妈问道,「她真的知道你住哪儿么?」
「当然知道!」姚大海肯定的道。
「呵呵。」铃兰冷笑,「人家早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要是我,我也绝不会理你这种爹!」
「呵呵。」姚大海嘲道,「这就是你这个娼妇和四儿的区别了。这也就是为啥,四儿可以当少夫人,你就永远只能被千人骑万人跨!」
「我呸!」铃兰啐道,「是你背叛了她,你以为她真的还能以德报怨么?」
「什么背叛!是老子养大了她!」姚大海吼道,「她一个赔钱货,一出生就害死自己的娘。这样一个扫把星,我还是把她养大了!就沖这一点,她也得感激我!」
听了这话,司尧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你养大的她?!」铃兰嘲道,「她是怎么长大的,你比谁都清楚!」
「我当然清楚!」姚大海吼道,「想当年,她害死了她娘,足足让我赔了二十两银子呢!就这样,我也没弄死……」
话还没说完,一柄闪着银光的剑直直插进了姚大海的咽喉之中……
他瞪着眼睛,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是如何丧的命。
粘稠滚烫的鲜血,溅了铃兰和李妈妈一脸,她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叫喊。
紧接着,房门被缓缓打开,一个英俊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死得太快了。」司尧看着姚大海的尸体,嘆道,「我心里还是堵得慌呢。」
随后,他目光扫向铃兰和李妈妈,道:「要不,就由你们替我解开心中的郁结吧?」
说着,司尧面带着灿烂的笑意,慢慢向两人走了过来……
白糖一行人,很快便到达了客栈。她向掌柜的询问,姚大海的住处。
那掌柜的面色诧异,一边管她们要钱,一边喃喃着:「今日怎么人人都要找他?」
白糖心中微动,猜到应该是阿尧也过来了。她也不想墨迹了,直接给了钱,便向姚大海所住的房间走去。
门被虚掩着,白糖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
霎时间,漫天漫地的红色铺面而来。
听到动静,正在给铃兰放血的司尧慢慢转过身来,看到了白糖那张目瞪口呆的面庞。
白糖看到司尧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手中的剑封上,一滴一滴地鲜血正缓缓滴落在地上……
瞬间,排山倒海的记忆涌入白糖的脑海!
她记起来了!
她和阿尧的身份,还有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开始坍塌,在一片扭曲的景象中,白糖最后的记忆,便是司尧那张诡异的笑脸!
第76章
周身一片白茫茫。白糖试着施了个清净咒, 终于看清自己正站在两条小路交汇的地方。
她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出了幻境。回想起幻境中的种种,白糖立刻便明白了父神的用意。
想当年父神母神在一起时, 也经歷过不少磋磨。母神就曾感嘆, 那时候的种种误会,都缘于他们对对方立场的不够了解。
所以, 父神设下这个幻境的目的, 便是让她和司尧经歷一遍他们各自的过去,从而真正理解对方的心境。
一想起姚四的经歷, 白糖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所以,司尧竟也经歷过那样的事儿么?
白糖心中五味杂陈……
她四下张望, 并没有看到司尧的身影。
白糖长嘆一口气。她虽然明白了父神的用意, 可心中还是有些郁闷。
这样的幻境也太不靠谱了!
按照白糖的猜测, 想要通过这个幻境, 最关键之处应该是她和司尧能够互相认出对方。
可万一他们永远认不出对方,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在那幻境中轮迴?!
想到这儿, 白糖心中不免庆幸起来。幸好她已经醒了, 不然若是再来一次,她觉得自己恐怕得发疯!
白糖也经歷过不少幻境。一出来,她便能很快的调整心态。所以,幻境中的种种,白糖已经没有那么真切的感受了。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而司尧却是真真切切地经歷过那些事情。所以,他现在的古怪个性和一些奇怪的言行, 定然和这些经歷有关吧!
一想起幻境里司尧最后的笑容, 白糖心中便泛起一丝不安。
她又四下张望起来, 仍然没看到司尧的身影。
白糖嘆了口气, 决定先离开这里……
看着眼前的岔路,白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想要朝着左边的小路走去。
刚迈出一步,她勐地清醒了过来。
第157页
这是玄迷阵!心中越是渴望的那条路,越不能走!
想当初,母神与父神闹别扭时,亲自创下此阵。父神那样的修为,却仍然因为迷失了本心而被挡在阵外,迟迟不能见到母神。
白糖摇头苦笑,原来那样严肃的父神,竟然也有这样的小心思……
不再耽搁,白糖转身向右边的小路走去。如今的情况,只有先找到阵眼,然后再做打算了。
经过了几个岔路口,白糖隐约听到前方似乎有脚步声。
她分辨了一下,发觉这并不是因为自己太过渴望而产生的幻觉,所以,白糖放心地朝前走去。
穿过一层层薄薄的白雾,一座木制的房屋出现在白糖面前。
白糖目瞪口呆,她这是到家了?!
「糖糖!」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
闻声望去,白糖惊喜地看到了云裳的身影。
「姐姐?你也找到这里了!」白糖急忙迎了上去。
「唉,别提了。」云裳哭笑不得地道,「我在迷阵里转了好久,这才想起来,这不就是你家前面的玄迷阵么!」
白糖有些诧异:「姐姐,你的意思是,你早就从幻境里出来了?是那玄迷阵耽误了时间?」
「对呀,可不就是这玄迷阵么!」云裳嘆道,「那幻境倒没什么,只是里面有趣极了!」
云裳想了想,解释道:「里面和咱们这里可是大不相同。那里有不用灵力就能跑的小房子,还有用来和远处的人通话的小盒子……」
听到这里,白糖便明白云裳所去的幻境是什么时候了。
只听云裳还在细数她遇到种种新奇的玩意,白糖等不及了,打断她道:「姐姐,那你没见到青炬么?」
一听到「青炬」两个字,云裳的脸颊染上一层绯红。
「见到了。」云裳有些害羞地道,「在那幻境里我是一个,总是被别人歧视。而他则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不但长得英俊,而且很有能力还心地善良。他在哪儿都是万众瞩目的。所以,我……」
说到这里,云裳的声音低如蚊子鸣叫。
「所以什么?」白糖忍着笑意道,「所以你就他了?」
「谁暗恋了!」云裳嘴硬道,「那是幻境里的人在暗恋他,和我没有关系!」
「嘿嘿,当真没有关系么?」白糖眨了眨眼睛,道,「姐姐,难道你没明白这幻境的意义?」
云裳挑了挑眉,反问道:「什么意义?」
白糖愣了下,但随即一想,也不是人人都知道她父神和母神的经歷。所以,也难怪云裳没有意识到,其实她和青炬互换了身份。
白糖卖了个关子,只问道:「姐姐,那你是如何出来的?」
「你都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云裳不满地道。
「姐姐,你先告诉我嘛。」白糖耍赖道。
云裳嘆了口气,继续道:「幻境里,作为孤儿的我一直受到青炬的资助。当然,他资助的孤儿不止我一个。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我知道他,他却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
说到这儿,云裳有些委屈地抽了抽鼻尖,继续道:「我一直很努力的学习,终于跳级考上了很好的学校。因为这样,我和青炬见了面……」
云裳不再说下去,脸颊又泛起红晕。
「然后呢?」白糖追问道。
「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呗。」像话会烫嘴一般,云裳快速地说道。
白糖忍住笑,接着问道:「那你们是如何认出彼此的?」
云裳眨了眨眼睛,羞赧地道:「现在想起来,似乎从见面开始,青炬便认出我来了。因为我们初见那次,青炬对着我叫了『云裳』。只是当时我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他把我认错了别人呢。」
白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就算告知对方真实身份,也并不会唤醒对方。
只听云裳继续道:「后来,青炬送了我一盏云状的灯。然后,我就醒过来了。」
「云状的灯?灵云灯!」白糖恍然大悟道,「姐姐,在天界时,你可是把灵云灯送给了青炬?!」
云裳怔了怔,点了点头。在白糖这话之前,她并没有把这两盏灯联繫在一起……
「姐姐,你好大方啊!」白糖笑着调侃道,「我说青炬的修为怎么进步的那么快!敢情是有姐姐的灵云灯相助?」
「那……灵云灯可以固本培元,青炬修练地更加勤奋认真。那灯在他那儿确实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么。」云裳结结巴巴地道。
「嗯、嗯。」白糖憋着笑意,连忙点头,「肯定是姐姐慧眼识英才,才不是姐姐偏心眼呢。」
云裳羞赧地跺了跺脚,嗔道:「我不跟你说了。」
可白糖却继续道:「姐姐,你现在可明白了?在幻境里,你是如何暗恋他的。那么现在,你可知道青炬他对你的心意?」
听了这话,云裳怔住了。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的眼圈泛起了红。
「糖糖,你可知青炬现在在哪儿?」云裳颇有些激动地抓住白糖的胳膊,道。
白糖有些诧异,摇了摇头:「他们从来都没去过我之前的家,所以很可能迷失在玄迷阵里了。」
「那该如何是好?」云裳有些急了。
「姐姐,父神设下这些阵法,无非是想考验两个人的感情,所以青炬不会有事儿的。」白糖解释道,「我想,他们总有办法找过来的。」
第158页
云裳也想起了自己进入这里之前,父亲交代她的话,圣神设下这些,不过是为了考验他们,肯定不会真的有危险发生。
这么一想,她终于放下心来。
心里轻松了,云裳也八卦起来:「糖糖,你和那司尧在幻境里遇到了什么?」
白糖一愣,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看到白糖神色不对,云裳紧张起来,赶忙问道:「怎么了?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看着姐姐关切的神色,白糖反而更委屈了。
她把头靠在了云裳的肩头,道:「姐姐,经歷过才明白,原来被自己的至亲之人背叛,是那么恐怖的一件事儿。」
云裳有些诧异,赶忙问道:「难道,你没和司尧在一起么?对那司尧,你到底是什么感觉?」
白糖愣了愣,有些茫然……
姚四之前的经歷实在太过悲惨,所以白糖此时最深刻的记忆,便是被卖掉时那刻骨铭心的痛楚。
再加上和司尧在一起时,姚四总是小心翼翼患得患失,这样的性格和白糖完全不同。
以至于白糖现在清醒过来,不太能把自己带入到姚四的体验中去。
而且白糖总有个莫名其妙的感觉,觉得幻境里的唐柏和现实里的司尧,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
所以,白糖也不知自己此时对司尧,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白糖老老实实地回道。
云裳想了想,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没和司尧有什么亲密的接触?」
白糖怔了怔,想起了为抑制牵心蛊的蛊毒,司尧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
瞬间,她的脸颊便烧得通红。
「果然也有吧。」云裳瞭然地道。
「哦,也有!」白糖急忙抓住云裳话中的漏洞,反击道,「姐姐,你是不是也……」
「现在是我在问你!」云裳不由分说地打断了白糖的话,八卦地道,「快说,你们到哪一步了?」
「姐姐!」白糖不好意思地嗔道,「我不喜欢那样!」
云裳怔了怔,这倒让她有些意外。
这次幻境的经歷,让从未经世事的云裳明白了什么叫做两情相悦。也让她明白了,在相悦的情况下,男女之事能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欢愉。
云裳以为,糖糖应该和她有一样的感觉的。
「糖糖,你的幻境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云裳想了想,道,「可是那个司尧欺负你了?」
云裳开始担心,糖糖是不是真的受了委屈。若是那样,就算是在幻境里发生的事儿,她也要去找那个司尧算帐!
白糖摇了摇头,道:「司尧没有欺负我,他对我很好。只是……」
白糖嘆了口气,继续道:「只是我们亲密时,并不是两情相悦,反倒有点儿像是被逼无奈。我真的很不喜欢那种感觉!」
「你越说我越煳涂了。」云裳不解地道。
白糖苦笑着解释道:「姐姐,我和司尧的情况,要复杂的多。这次幻境的经歷,让我明白了他的苦衷。那种痛苦实在太过强烈了,所以我现在根本没心情想别的。」
云裳若有所思地道:「你是说,司尧小时候经歷过很坏的事儿?」
白糖点了点头,咬着牙道:「姐姐,你没经歷过。你想像不到,天底下竟然还有那样的父亲!」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云裳关心地道。
白糖坚定地道:「帮他,帮他夺回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
看到白糖的神色,云裳心中便明白了。
别管糖糖嘴里说些什么,可在她的心里,估计早就把司尧的事儿,当作她自己的事儿了。
「哦!」云裳意有所指地道,「那然后呢?我可记得,司尧本来就和你有婚约。这是不是也算是他本来拥有的东西之一啊?」
白糖怔住了。她不由自主地记起,幻境中那始终都没举行的婚礼。似乎每次说要举行婚礼,都会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白糖下意识地觉得,婚礼就是个不祥的事情。
她强压下心中不安,道:「没有婚礼!总之,司尧他能顺利掌管未极渊就行了,婚礼根本不重要。」
「谁说不重要……」云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云裳!」青炬那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裳愣了愣,急忙向四周看去。可周围一片白茫茫,并没有青炬的身影。
白糖想起了什么,赶忙道:「姐姐,你叫他名字!」
云裳反应过来,急忙回应道:「青炬,我在这里,你在哪儿啊?」
「云裳!」青炬的声音中透出惊喜。
果然,随着一阵儿急切的脚步声,青炬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第77章
「裳裳, 你没事吧!」青炬径直朝云裳走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那幻境忽然开始消散, 然后我就找不到你了!」
「我没事。」云裳喃喃答道。
白糖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 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这一动,倒是引起了云裳的注意:「青炬, 糖糖她也从幻境中出来了。」
青炬一愣, 赶忙松开云裳,向白糖行了一礼道:「少主, 青炬刚才失礼了。」
「呵呵。」白糖眨了眨眼睛,调侃道, 「没关系, 我明白的。只要有姐姐在, 仙君的眼里再没有旁的人了。」
第159页
青炬囧了囧, 急忙转换话题道:「如今我们出了那幻境,又入了这迷阵, 也不知这迷阵要如何破解。」
见青炬一本正经的样子, 白糖也不再玩笑了。
她想了想,道:「其实,我们已经在阵心了。」
「对。」云裳也点了点头,「按理说,我们已经通过了迷阵。只是这里并没有那棵合蘼树。」
「合蘼树?」青炬不解,「那不是魔树么?」
白糖笑了,解释道:「每件事物都是有多面性的, 所以是魔树还是灵树, 要看你怎么看了。」
「青炬, 你不要那么老古董了!」云裳习惯性地摆出教育人的架势, 道,「你可知道,咱们在大门处看到的那些美丽的花瓣,全都是合蘼树的花朵呢。」
「哦。」青炬眼巴巴地望着云裳,似乎有话想说而又说不出口。
云裳反应过来,她又习惯性地把青炬当作小辈看待了。
「我……你……」云裳结结巴巴地找补道,「主要是那时候你没去过糖糖家。」
白糖抿嘴偷笑,出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青炬,你可知道我母神其实是道魔同体?」
青炬把目光从云裳的身上挪开,然后点了点头:「这应该是天界众人皆知的秘密了吧。但神女虽然是道魔同体,却又蕙心纨质,天界众仙无有不服的。」
白糖笑而不语,其实根本是因为父神和母神实力强大,其他人才不敢多说什么。
白糖接着解释道:「那合蘼树,也算是一种象徵吧。之前的玄迷阵,是通往我家的必经之阵。那个阵的阵眼是一颗合蘼树。合蘼树的枝杆里虽然饱含着魔气,但是它的花瓣却能净化灵泉。而以前破阵的方法,便是砍断树杆使其和花瓣混合。」
「原来如此!」青炬恍然大悟地道,「魔中有道,道中有魔!」
但他向四周张望,问道:「可是这里,似乎并没有合蘼树?」
云裳也附和道:「对呀,对呀!我刚刚就找了半天,连半颗树都没看见!」
白糖也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她看了看云裳他们俩,又看了看那木屋,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这玄迷阵本来并不是那么好破的。白糖自己和姐姐,是因为曾经见识过这个阵,所以才能顺利通过。
可青炬他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仅凭自己而来到阵心的。
所以白糖觉得,父神应该是改了玄迷阵。
被考验的两人之中,只要有一方已经在阵心,另一方便可找到这里了。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白糖向青炬问道:「青炬,刚刚你在阵里时,可是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青炬点了点头,道:「刚开始,我只是模模煳煳地听到裳裳的声音。后来裳裳开始叫我的名字,我才立刻知道了方向,很快便找到这里了。」
白糖松了口气,看来她的猜测并没有错。她看向木屋的门……
「姐姐。」白糖转过头向云裳道,「你和青炬先进去吧。就像你们进入大门那样,牵着手走进去。」
云裳和青炬对看了一眼,很自然地牵起了手走向木屋……
临进去前,云裳看向白糖,道:「糖糖,那你怎么办?」
白糖笑了:「姐姐,你们就安心进去吧。记住要心无旁骛,只能想着青炬哦。」
「又在混说!」云裳红了脸嗔着。
青炬朝白糖点了点头,便牵着云裳尝试推开木门。
只听「吱呀」一声,木门打了开来。木屋里一片混沌,站在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青炬和云裳只互看了一眼,抬脚走进了木屋。
等了一会儿,并未见到什么异象,白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看来,她猜对了!
白糖也不再耽搁,开始准备唿唤司尧。可一转身,她却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糖糖。」司尧目光灼灼地望着白糖。
白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司尧的眸色暗了暗,不再有其他动作。
「阿尧?」白糖有些惊讶地道,「你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司尧淡淡笑着,答道:「我听到你的声音,便循着找了过来。」
白糖诧异,难道她猜错了。就算不唿唤对方的名字,对方也是可以找过来的?
「糖糖,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再欺负你。」司尧忽然说道。
白糖愣了愣,没明白司尧在说些什么。
只听司尧继续道:「那个姚大海没安好心,他根本不是因为你三个姐姐才找的你。」
白糖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司尧竟然在向她解释幻境里的事儿!
「阿尧,我们已经从幻境里出来了!」白糖苦笑着解释道,「我根本就没有什么三个姐姐,她们根本就不存在。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司尧怔了怔,神色闪过一丝迷茫。
「嗯,都是假的。所以,我们不必去在意那些事儿,好么?」
白糖的话是说给司尧听的,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无论姚大海、铃兰还有李妈妈,最后是如何死的,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们是幻境里的人物,根本不存在!
司尧蹙了蹙眉,只看着白糖,并没有再说什么。
只听白糖继续道:「阿尧,我知道你父亲和那个司禹是怎么对你的。但我希望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你只是运气不好,恰巧遇到他们了而已。」
第160页
司尧根本不在乎那两个人,就像白糖不在乎姚大海一样。
可他却不能像白糖那样,说他们是假的,是根本不存在的。所以此时此刻,司尧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希望,司羽门就此消失掉!
司尧垂下眼眸,淡淡地道:「糖糖,你不必在意他们。他们也很快就不存在了。」
白糖心里泛起一丝不安,赶紧道:「阿尧,你千万不要乱来。有什么事儿,我都会帮你的。」
司尧扯动嘴角,温柔地笑着:「糖糖,就只相信我,好么?在都督府的时候,你都是这样做的。」
白糖愣了愣。自己作为姚四时和司尧相处的点点滴滴,渐渐浮上心头……
白糖心中满是矛盾,一时觉得那不是自己;可一时又觉得,那样毫无保留的互相信任,又令人体会到莫名的心安与满足……
「阿尧,先别说这个了,我们先出去好么?」白糖不敢看司尧的双眼,只道,「幻境里的事儿毕竟都不是真的。有什么,我们先出去再说!」
可司尧不为所动,只是怔怔地道:「我和唐柏曾经合二为一,他的感觉就是我的感觉。可出来后,那些感觉全都变得很割裂,很模煳,甚至慢慢消失了……」
司尧顿了顿,喃喃道:「是因为那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才会这样么?」
白糖勐地抬起头,怔怔地看向司尧。
「那些感觉……」她咬了咬唇瓣,低声问道,「都消失了么?」
「嗯。」司尧没有丝毫犹疑,干脆地道,「都消失了。」
白糖下意识咬紧了唇瓣。
虽然她一直在强调那幻境是假的,可听到司尧对那些事情没了感觉,白糖的心中还是莫名泛起一股酸涩。
幻境里所有的人、事、物都是假的,却唯有当事人是真实存在的。
也就是说,在幻境中体会的酸甜苦辣,都是他们自己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这并不是白糖所经歷的第一个幻境。所以在一出来时,她很快就摆正心态,告诫自己不要太过沉溺幻境中的感觉,以免混淆真实与幻境。
再加上,作为姚四时的痛苦实在太过强烈。这种痛苦沖淡了后期和阿尧在一起那种幸福的感觉。
尽管如此,白糖也不敢肯定,自己对阿尧的那些感觉全都消失了。她只是努力不去纠结那些感受,只想着先解决重要的事情。
可是现在,阿尧却……
白糖挤出笑容,道:「没关系,消失了也是正常的。反正都是幻境里的事儿,都作不得数的!」
「都不作数么?」司尧喃喃问着。
白糖点了点头,肯定地道:「不作数的!无论我们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都不作数!」
司尧垂下眼眸,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断了。
「阿禹,你走慢一点儿啊!」一个粗粝的女声从白雾中传了出来。
白糖皱了皱眉,听声音应该是那个司玉琪。她有些诧异,这司禹和司玉琪,竟然也通过了那幻境么?!
顾不得许多,白糖赶忙看向司尧。
司尧面色有些不善,戒备地看着声音传出的方向。
白糖不敢再大声说话,急忙走到司尧身边,拉起他的手就向木屋走去。
司尧怔了怔,愣愣地看向两人交握着的手。
从幻境中出来,他又变回了了以前的样子,除了痛觉再感受不到其他的感觉了。那些本来属于唐柏的喜怒哀乐,也都渐渐消失无踪了。
只是莫名的,司尧觉得自己的胸腔处有一个无底的黑洞,似乎怎么都填不满……
此时,被温暖的柔荑握着,司尧心中莫名的焦躁终于得到了一丝安抚。
只听白糖小声道:「阿尧,这扇门应该只有相爱的人才能通过。可是我们……」
白糖欲言又止。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和阿尧绝不可能像云裳青炬那般,轻松顺利地就通过小屋的。
「相爱的人?」司尧心中颤了颤,似乎找到了重点。
「对。」白糖实事求是地道,「很明显,我们并不符合这个条件。」
司尧皱了皱眉,只觉得心像是被一双手揉搓着……
他紧紧握住掌心的柔荑,没有出声回应。
白糖脑子飞速地转着,想要找到一个可以顺利通过的办法,并没有注意到司尧的神色。
可是想来想去,白糖觉得自己怎么做都不可能欺骗到父神的。
若是用法术假装她和司尧相爱,那么很有可能会触发更严厉的惩罚。到时候,他们若是再受了伤,可就得不偿失了。
白糖咬了咬唇瓣,索性说道:「阿尧,一会儿若是发生什么,你千万不要抵抗。这里的任何机关,都不会真的伤到你的,知道么?」
白糖看着身前的木门,长长地嘆了口气。
如今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她和司尧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爱上对方,若是真的不能通过考验,只要确保自己和司尧的安全,那么还可以再想其他办法。
这么想着,白糖拉着司尧,推开了木门……
木屋里仍旧一片白茫茫,白糖和司尧互看了一眼,摸索着向前走去。
渐渐地,白糖只觉得有些憋闷,似乎有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朝她扑了过来。
白糖停下了脚步,一手捂着胸口,一边使尽地喘着粗气。
第161页
司尧担忧地看着白糖,下意识地把她拥进了怀里。
「没事的。」司尧抚着白糖的后背,轻轻地安慰着她。
渐渐地,白糖觉得压力小了很多,自己似乎也能唿吸了。
白糖惊喜地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温柔的眼眸。
一时间,白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都督府,又看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唐柏……
忽然,周围的雾气消失了,一座巍峨的大殿出现在白糖和司尧的面前。
白糖兴奋地道:「我们出来了!这里是未极渊的大殿!」
司尧拥着白糖,也看向四周。
只见周围仙气缭绕,大殿壮丽巍峨,即使司尧的灵根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他仍能感受到自己的气海渐渐充盈起来……
「糖糖!」云裳的声音传来。
白糖愣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还紧紧拥着司尧。
她面色微红,赶紧松开了那□□的腰肢,根本不敢看司尧一眼,便朝云裳和青炬走了过去。
司尧的怀中一空,看向云裳和青炬的眸色紧了紧。
「姐姐,我们也出来了。」白糖颇有些惊喜地道,「我还以为,我和阿尧根本过不了这一关呢。」
云裳促狭地看了眼两人,笑道:「你们情比金坚,怎么可能过不来呢?」
听到云裳这么说,司尧一直绷着的唇角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什么呀。」白糖的脸颊愈发地泛起红来,「或许,是我之前猜错了。这玄迷阵本来也不算考验,所以只要是能通过幻境的,便都能通过这玄迷阵吧。」
白糖一边解释着,一边还撇了眼司尧。司尧刚刚便说对自己并没有感觉,所以白糖也不想让他误会些什么。
只是司尧的神色仍是淡淡的,并看不出什么端倪。
云裳和青炬互看了一眼,不再开白糖玩笑,只道:「无论什么都好,我们赶紧先出去吧。外面还很多人等着呢。」
白糖点了点头,看向司尧。
司尧径直走了过来,牵起了白糖的手,朝着大门处走去。
白糖囧了囧,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般。
但她却没甩开那冰凉的手掌,只任由他牵着,向前方走去。
***
在一片看不到前方的白雾中,司禹模煳听到了白糖那轻灵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阿禹,你到底要去哪儿啊!」司丹亭闷着声撒娇道。
「别说话。」司禹脸色十分不耐烦,努力把自己的胳膊从司丹亭那钳子似的手中抽出来。
「阿禹,你怎么对我这么凶。」司丹亭撇了撇肥厚的唇瓣,委屈地道,「你忘了,我们在幻境里那些美好的日子了么?」
司禹绷着唇角,皱紧了眉头……
只听司丹亭继续道:「你对我展开那么热烈的追求,还说此生只爱我一人。还有那些美好的夜晚,我们一次次共赴云雨巫山,你那样亲吻……」
「闭嘴!」司禹近乎破音地吼道。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甩开了司丹亭的手臂,一双通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司丹亭,恨不得能把她毁尸灭迹!
「阿禹?」司丹亭眨了眨眼睛,被司禹那狠厉的神色吓了一跳。
司禹心中怒火中烧,若是可以,他真的会把眼前的女人挫骨扬灰,这样才能掩藏幻境中那些噁心屈辱的日子!
可是,此时他们还困在这里,所以还不能和司丹亭撕破脸皮。这又丑又蠢的女人或许还有用。
于是,司禹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他沉着脸道:「我有没有说过,不许再提幻境中的事儿!」
「阿禹……」司丹亭双目含泪,很是不解。
幻境中,她和阿禹都那么幸福快乐,为什么不能提呢?
司禹转过头,不想再看那张丑陋愚蠢的脸,道:「我不是说过,若留恋幻境,就很容易被困在里面!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赶紧出去!」
司丹亭不再说话了,其实若让她决定,她宁愿永远待在幻境里。可是阿禹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必须重新回到天界。
司丹亭觉得,还是阿禹的心愿更加重要。
于是她道:「阿禹,那我们怎么出去?我们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
「你只要闭嘴就行了!」司禹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终于,司丹亭不再说话。只是她的身体又不自觉的靠近了司禹,手臂也再次挽上了司禹的胳膊。
见司丹亭终于安静下来,司禹也就强忍着内心的厌恶,让她贴在了自己身侧。
在一片寂静中,白糖的声音又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可司禹却分辨不出,那声音到底来自哪个方向。
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在白茫茫的雾气中乱转。忽然,一声「司禹」清晰地传了出来。
司禹立刻振作精神。像是有了指引,他立刻朝着一个方向疾步而去!
司丹亭挂在司禹的身上,颇有些诧异地也加快了脚步。
很快,一座木制的简陋房屋出现在两人面前。而两个熟悉的背影正朝着木屋里走去……
「糖糖!」司禹喊着,就想朝木屋冲过去。
可是司丹亭妥实的身体拖慢了司禹的速度,司禹挣扎了一下,想要甩开那庞大的身躯,可一切都是徒劳。
「阿禹!那好像是那个邪种和他身边的小贱人!」
第162页
司丹亭和白糖只见过一面。可就是那一面,白糖竟然重提「哌哌」叫一事,让司禹在众仙面前下不来台,所以司丹亭十分不喜欢白糖。
「一个女孩子,说话竟然如此粗鲁?!」司禹瞪了司丹亭一眼,斥道。
司丹亭愣了愣,没想到司禹竟然会为了那两个人斥责自己。她一时间委屈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从圆圆的脸盘上滑落。
司禹已经顾不得司丹亭,他看着木屋陷入了沉思。
之前在未极渊大门前,他就是学着白糖的方式,才顺利到了这里。经歷了幻境后,司禹也隐隐明白了,想要通过这些关卡,似乎只能是一男一对通过。
看着白糖和司尧的身影隐没在木屋内,司禹嘴角露出了笑容。看来,这次只要再和司丹亭手牵手,便也可以像上次一样顺利通过这一关了!
这样想着,司禹立刻变了神色,对着司丹亭微笑起来。
「丹亭,别哭了。」司禹向司丹亭伸出了手,温柔地道,「我们赶紧从这里出去,才是最要紧的。」
重新见到和颜悦色的司禹,司丹亭立刻忘记了哭泣,赶忙握住了司禹的手。
司禹牵着司丹亭,信心满满地朝着木屋走去。
他们很轻松地边推开了木屋的门,然后走进木屋中。
忽然间,司禹只觉得排山倒海般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朝他涌了过来。
很快,他便不能唿吸了!
司禹惊恐地看向司丹亭,只见她也张着嘴巴,拼命地喘着粗气。
司禹内心惊恐,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明明是照着白糖那样做的啊!
情急之下,司禹看到了司丹亭那肥厚的唇瓣。难道还要做一些亲密的举动,他们才能通过么?!
来不及多想,司禹立刻含住了司丹亭的唇。
司丹亭憋得满脸通红,都快要唿吸不上来了。可是看到在这样的情形下,司禹竟然吻上了自己!
顾不得其他,司丹亭伸出舌头回应起来……
尝到那湿热的感觉,司禹只觉得一阵噁心。随着司丹亭越来越热情,尽管司禹觉得唿吸顺畅了一些,可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干呕。他对司丹亭的厌恶达到了顶点!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压力砸在了司禹的头上。立时,他和司丹亭都晕了过去……
第78章
司敖负手而立, 神色严肃地盯着未极渊那厚重的大门。
周围混乱不堪。哭声、叫喊声和嘆息声混成了一片,可司敖却像什么都没听见。
「嵩儿!你死得好惨啊!」司羽门的大长老司世老泪纵横。
司嵩胸前被戳了一个大洞,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其他宗派的弟子们, 虽刚刚进入那大门就被扔了出来。但是看到司嵩的惨状, 便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幸运的。
「唉。未极渊是何等地方,哪里是我们这些人可以随意进入的。还是小命来的重要。」有仙者嘆道。
其他仙者纷纷点头。大多数人修练, 不过是为了突破凡人寿数的限制, 若是本末倒置便不好了。
「宗主,你可有法子救救嵩儿。」大长老司世心有不甘, 跑到司敖面前哭诉道。
司敖撇了眼司世,安慰道:「大长老, 人各有天命, 节哀顺变吧。」
「不!」司世瞪大了眼睛, 不愿接受事实, 「传说中,未极渊里灵气充裕、宝物成山, 一定有能让嵩儿起死回生的法子!」
司敖淡淡地道:「大殿内都是圣神之物, 岂可随意取用?」
「司敖!」司世急了,咬着牙低声道,「嵩儿那伤口到底是何人所为,你比我更清楚!」
司敖的脸色变了变,目光阴沉地看向大长老……
今日有数个宗派的弟子进入未极渊大门,他们虽然都被扔了出来,却只有司嵩死于非命。
所以, 司敖特地留意了司嵩的伤口。以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 一眼便看出那伤口是由司禹的灵剑造成。
只是他没想到, 司世竟然也看出了端倪。
「呵呵。」大长老冷笑, 威胁道,「我儿没事便罢,不然我绝饶不了你那儿子!对同门下手,这样歹毒的心肠根本没资格待在天界!」
司敖却转过头不再看大长老,冷道:「大长老,你如今伤心煳涂了。」
说罢,他摆了摆手,有人便上来把司世带了下去。
司世倒是没有反抗,他知道此时还没有到最后一刻。而今最重要的是先要进入未极渊,这样自己儿子司嵩才有可能起死回生。
司敖丝毫不在意司世的反应。他的目光再次看向未极渊的大门,可那古朴厚重的褐色大门依旧纹丝不动,并没有有人要被扔出的迹象……
那个逆子还在里面!这才是让司敖最担心的事儿。好在司禹也留在里面,这至少让司敖有了一丝安慰。
只要司禹能从大门堂堂正正地走出来,那么他们就成功了一半儿。就算那逆子也同样可以走出来,那他也有办法让那逆子再不能进去!
到头来,这未极渊,包括里面无数不世出的宝物,只能是属于司羽门的。而司羽门只能是他司敖的!
这么想着,司敖嘴角扯出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大门处忽地又氤氲起来。
「又有人要被扔出来了!」有人嚷道。
这样的情形之前已经出现过多次,每次出现都会有人被扔出来。
第163页
司敖皱了皱眉,心里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个熟悉的叫喊声先传了出来。
「阿禹,小心!」这是那司丹亭的声音。
随着「咚」的一声巨响,司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司禹只觉得丹田处一阵绞痛,一口鲜血「噗」的一声,从他口中喷出。随即,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禹儿!」司敖大惊失色,连忙朝司禹走了过去。
司丹亭也被丢了出来,但是她却完好无损。甚至不像司禹那般摔了个大马趴,而是稳稳地站在了那里。
只是看到司禹的惨状,司丹亭便泪流满面地扑向了司禹。
「阿禹!你怎么样!」司丹亭抽噎着把司禹的脑袋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阿禹,你千万不要有事呀!」司丹亭一边亲吻着司禹的发顶,一边揉着他的脸颊,哭嚷着道,「你要有什么事儿,我可怎么办!」
司禹本来已经极端虚弱,被这么一揉搓,险些接不上下一口气。
他拼命地挣扎,可是根本逃不脱司丹亭那铁钳似的手臂。直到司敖走到了他的跟前。
「司丹亭,放开阿禹。」司敖面色铁青,道,「大庭广众之下,像什么话!」
「宗主!」司丹亭仿佛没看见司敖的疾言厉色,只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道:「您快救救阿禹吧。我们刚刚只是像往常一样亲吻,不知怎么他就忽然吐起血来!」
司丹亭的叫嚷声极大,周围的仙者都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大家看到司禹的惨状,心里还有些后怕,但是听到司丹亭说两人不久前还在亲热,瞬时间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大事儿。
司敖面色铁青地把司禹接了过来,用灵力一探才发觉司禹的修为竟然没了大半儿。之前他已是元婴期的修为,如今竟然降到了筑基期!
司敖神色大变,一把抓住司丹亭的手,也探起了她的修为……
司丹亭的修为竟然没多大损伤!
司敖大怒:「司丹亭,你到底对我儿做了什么!为何你没有损伤分毫,而我儿却修为大降!」
司丹亭仍然泪眼朦胧,不敢置信地看看司敖,又看看司禹。
豆大的泪珠从饱满的脸颊上滑落,司丹亭哇哇大哭起来:「我们已是夫妻,我如何会对他做什么!若是可以,我宁愿替他受所有的罪!」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大家本来以为两人不过是有些暧昧,这么看来,两人竟然已经有了婚约?!
「你胡说什么!」司敖大怒地斥道,然后看向自己儿子。
司禹当然不想和司丹亭扯上关系。但他已经隐隐猜出,为何自己的修为会大降,而司丹亭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从那进入大门的方法,到他们经歷过的幻境,再到进入那木屋所发生的情景,一切的设计不过都是为了促进两人的感情。
虽然,司禹不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圣神为何会这么儿女情长,但是他却不敢再冒险。
刚才就是因为他没有克制自己内心对司丹亭的厌恶,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若是现在继续急于撇清关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这么想着,司禹并没有辩解什么,只是道:「父亲,未极渊并不是我们这等人,可以进入的啊!」
司敖眉间微皱,等着他下面的话。
其余门派的人也收起了八卦的心思,仔细倾听起来。
只听司禹继续道:「想当年,圣神说等时间到了,未极渊就会重开。我们其实都误会了,这重开是对圣神的血脉而言,绝不可能是对我们这种普通人的!今日大家想要进去,可有成功的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得不承认司禹说的都是对的。
「唉,我们真是痴心妄想。」有人悄悄嘆着,「圣神又不是大善人,哪会让我们那么轻易就进去呢!」
「可不是么!」有人附和道,「圣神在位时,最是冷酷无情了,怎么会么好心。」
众仙者皆认清了现实,垂头丧气起来。
司禹见状,心中的郁结开始消散……
「那我们家嵩儿怎么办!」司世这会儿有点儿急了。若是不能进入未极渊,司嵩就彻底没救了!
司禹抬眼看向司世,神色悲愤:「大长老,都是我的过错,没有保护好嵩儿。当时,我们三个快要过第一关了,谁知那司尧忽然发难,抢了我的佩剑就要杀我!嵩儿为了保护我才……」
说着,司禹抓住了司丹亭的胳膊,悲痛欲绝起来。
司丹亭听了司禹的话,本来还没反应过来。可看司禹又主动靠近自己,便也不再多想,又把司禹揽在了怀里。
谁生谁死都不关她司丹亭的事儿,只要司禹愿意和她在一起便好。
可大长老司世却满脸怀疑:「真是这样?那司尧根本没有修为在身,如何能抢你的灵剑?」
「唉!」司禹长嘆一声,道:「长老有所不知,越是接近通过第一关,我们自身的修为好像是被限制了。到最后,我们都如凡人一般!」
「果真如此么?」司世问别的宗派的弟子道。
别的宗派的弟子都是刚进去就被丢了出来,并不知道司禹所说的真假。
只听司丹亭道:「大长老,是真的。第一关就是大家看到的那迷雾,通过迷雾我们则被限制了修为,进入了凡间呢!」
第164页
司禹神色悲伤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满意极了。觉得这个司丹亭,总算是说了句聪明话。
紧接着,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青漓和云苍,意有所指地道:「更何况,司尧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帮手!」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青漓和云苍。两人只是冷眼看着司禹的表演,并没有打算说些什么。但是云罗仙宗和漓溪阁的弟子们却忍不了了。
「司禹,你莫要胡说八道,含血喷人!」云罗仙宗的弟子斥道。
「就是,你少污衊我们。」漓溪阁的弟子也怒瞪着司禹,「我们两派和那个司尧无亲无故,为何要帮他!」
司禹咳嗽了两声,苦笑着道:「那在下就不知道了,只是我们司嵩命苦啊。」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司禹心里却得意极了。他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
别人不知道白糖的身份,可是他知道!
就算白糖一会儿公开了自己的身份,那也更加印证了司禹的说法。圣神根本就自私冷酷,只让自己的血脉和亲信进入未极渊!
而司尧更是有嘴说不清,要背负残杀同门的罪名!
一会儿就算白糖和司尧完好无损地走出来,司禹到要看看,他们如何向众仙交代!
看到司禹那么真切的神色,大长老司世也信以为真。他转向青漓和云苍,怒道:「我们两派到底何愁何怨,你们的门人要帮助那邪种,残害我儿!」
青漓淡淡笑着,道:「大长老,稍安勿躁。不过是一家之言,为何就信以为真呢?」
「现在就剩你们两派的徒儿和那司尧在里面!怎么就不是真的?」司世呛声道。
青漓浅笑,道:「里面发生什么,我们都不清楚。若是知道了结果,倒着编纂故事,似乎也并不困难。」
「青宗主!」一直在观察形式,久未出声的司敖忽然道,「你这话倒是真的像在帮我那逆子了?!」
青漓也不恼,仍然淡淡地回道:「司宗主,都是你的孩子,不妨听听两人的说法,然后再行判断。」
青漓一句话点出了司敖的偏心眼,倒是让他不好再说些什么。
司禹却摇头苦笑,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道:「若兄长真的从那扇门出来,便是未极渊的半个主人。而我等如蝼蚁一般,又怎敢和他争论呢。」
听了这话,众仙者不免兔死狐悲。天界就是以强者为尊,弱者的命根本就不值钱。
众人正感嘆着,忽然间天空中泛起红光,只听「吱扭」一声,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
两个挺拔的身影,缓缓从木门内走了出来……
第79章
那本来厚重质朴的木门忽然流光溢彩, 衬得两个身影气质非凡,犹如神祗降临。
一时间,大家竟以为圣神和神女回来了!下意识地, 他们竟然弯了弯膝盖……
司禹的内心也颇为震动, 可是嫉妒和怨憎让他保持着清醒。
「兄长,你为何对嵩儿下手那么狠!」司禹先发制人道。
众人听了这话, 也立刻清醒了过来。这人可是心狠手辣到会残害同门呢, 他们可不能就这么被迷惑了!
此时,白糖和司尧也走到了众人面前, 而青炬和云裳也跟了出来。
司尧挑了挑眉,看了看一旁司嵩的尸体, 只淡淡道:「我没做过。」
白糖倒是来了兴趣, 扫了眼周围众仙者, 道:「这可有意思了。我们刚刚从未极渊里出来, 就被扣了口黑锅呢?」
司尧听到白糖说「我们」,心里很是受用。其实, 他并不在乎是不是被冤枉了。毕竟, 要是那些人都没了,他们的看法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仙子。」司禹长嘆一声,道,「你为何总是要助纣为虐呢?你可知,你为兄长解了蜮射,其实是害了他呀!」
白糖一愣,没想到司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蜮射的事儿。这不应该是司敖和司禹他们对阿尧下的黑手么, 怎么也可以这么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
这时, 司敖也出声道:「仙子, 竟然是你帮尧儿解开的蜮射?」
白糖已经重新镇定下来。她倒要看看, 这父子俩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尧儿,你曾经答应过为父什么?」司敖痛心疾首地看向司尧。
司尧扯起一侧嘴角,道:「父亲,我并没有修练。此时也没有任何修为在身上。」
他只不过用自己的灵根养了一团魔火,偶尔借用一下它的力量而已。
「真的如此么!」司敖神色愈发阴沉,「你若是没这个心思,为何让别人替你解了蜮射?!」
司尧没有回应司敖,眼神忽地迷惘起来。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
之所以让糖糖替他解蜮射,自然是因为他喜欢和糖糖接触的感觉。可是经歷过幻境中的事情,司尧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他胸口的黑洞仿佛越来越大……
众人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他心虚。只有白糖发现,司尧竟然发起呆来。
白糖有点儿无语,她觉得司尧所在意的东西,真的和别人一点儿都不一样!
还好,云裳这时出声道:「司宗主,你们司羽门堂堂少宗主,怎么就不能修练呢?」
白糖看了眼姐姐,她就知道,姐姐和自己最有默契了!
虽然阿尧并不在乎会不会被冤枉,但是她们却不能坐视不理。
白糖看向司敖,诛心道:「司宗主,司羽门本就是少宗主母家的。他利用司羽门的资源,再把司羽门发展壮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第165页
司敖的面色沉了沉,但仍旧忍耐着。
「而您这做父亲的,着实有些偏心眼了。竟然借用现任妻子的蛊毒,去限制少宗主的修为,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呢?」白糖接着道。
此话一出,周围的仙者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司敖面色铁青,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白糖,似乎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我想,司宗主总是有苦衷的。」这时,青漓走了上来,站在了白糖身侧。
司敖渐渐回过神儿来,看着那一唱一和的师徒俩,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司禹却没想那么多。他见父亲不说话,急忙道:「并不是父亲不让兄长修练,而是兄长他自己不想修练的。而且那蜮射,只有在当事人完全自愿的情况下种下,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白糖心中微动。她之前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毕竟,她也就是在书里大致知道蜮射是做什么用的,但实际上并没有亲自用过那种玩意儿。
这让她想到了幻境中的牵心蛊。必须在当事人全身心信任下蛊人的时候,那蛊毒才最有效。
而当时的姚四因为被父亲出卖有多痛苦,白糖还记忆犹新!所以,阿尧他……
白糖怔怔地看着司尧,心中一阵儿心疼。
司尧见状,有些不解,但仍旧对她回以微笑。
云裳可着急了!
她实在不知道这俩人在搞什么鬼。这么危急的时刻,一个愣神也就罢了,现在竟然两个一起愣!
云裳冲着司禹就嚷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白糖也回过神儿来,接着激道:「你们鸠占鹊巢,却也有这么多理由么?!」
果然,司敖的脸色愈发地难看起来。
他痛心疾首地道:「阿尧的亲母就是被他害死的。不然,我又如何会对自己的亲子如此!」
见他终于提这个了,白糖放心了。她和青漓对看了一眼,便安心看起戏来。
此时,只有让司敖他们露出全部底牌,白糖才能彻底解决他们。
这时,司敖却转向了司尧,一副不忍的样子:「阿尧,那么惨痛的记忆,如今你都忘了么。你竟然真的要开始修练么?你就不怕再害死自己所珍爱的人么?」
第一次,司尧的眉头皱了皱。他下意识地看向白糖……
白糖坚信司敖在胡说八道。但她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握住司尧的手,然后继续听司敖下面的话。
「大家有所不知。」司敖痛心疾首地道,「尧儿他生下来虽然天赋极高,但他的亲母却越来越虚弱。起先,我们并没有把这两者联繫在一起。可是随着尧儿年龄越来越大,他亲母竟然开始逐渐油尽灯枯……」
「直到那日,一块儿警示石出现,我们才找到原因!」
说着,司敖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块青色的石头。
而石头上那闪着幽幽白光的字写着:邪种降世,其修为越高者,亲缘愈浅。若其成神,则天下皆为邪神所统。
哦豁!白糖心中冷笑,这真是为难他们了。连示警石造假的方法都知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示警石被视为天道的指示,众仙者只要见到示警石出现,大都把上面的话奉为圭臬。可后来白糖的父神出世,拆穿了示警石绝大部分都为伪造。之后,示警石便很少出现了。
只是现在已经离那时候太久远了,绝大多数仙者根本也没经歷那个时候,所以司敖的这块示警石还是震慑到了众人。
而且别说别人了,就连司尧的面色也渐渐暗淡下来。他竟然慢慢松开了白糖的手!
「再等一下!」这回,轮到白糖紧紧攥着司尧的手,道,」等他们全说完!」
白糖这边安抚了司尧,然后看向师父青漓。
有些话,以她现在的身份并不好说出口,还得师父来说。
青漓无奈地轻嘆。他本不想淌这趟浑水,可是既然徒儿要求了,他也只能照做了。
「司宗主,这警示石能伪造,早已被圣神揭穿。」青漓淡淡地道,「虽然已经经过万年,可别人不记得,司宗主却也是金仙之身,总不会不记得吧。」
司敖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只道:「确实如此,一开始我也怀疑这警示石的真假。直到那天……」
说着,他又痛心疾首地看向司尧:「尧儿,你忘了那天么?你亲母尸骨无存的那天!」
司尧也想到了什么,身子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尽管他早已没有了所有感觉,可是只要想起那天的情景,他的身体仿佛自己有了记忆一般……
「唉。」司敖苦笑摇头,「我不想再回想了。只是那天之后,尧儿求着我让我限制他的修为。所以我才……」
这时,司禹也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我母亲原本修蛊仙修的好好的。可不忍见还是孩子的兄长太过痛苦,所以才一直留在司羽门照料他。后来,母亲才与我父亲日久生情,然后结了婚契。可是外间却对他俩都多有误会。唉……」
「禹儿,别说了。」司敖也嘆了口气,「都是我对不起你的母亲。」
两人一番「真情」演绎,让围观的仙者们都信以为真。
不少人都在感嘆司敖的不容易。甚至有好事者对司尧怒目而视。若不是青漓就站在白糖和司尧的附近,估计他们甚至会冲上来对着司尧破口大骂!
第166页
白糖只觉得心中一阵儿噁心。论演戏,这父子俩称第二,天界都没人敢称第一呢。
可白糖并没有直接反驳他们,只道:「这么说,少宗主只要继续修练,就会失控甚至会伤到自己最亲的人,对么?」
模稜两可的话才更让人容易联想。所以,司敖才没有继续编纂具体的故事。而这样的效果也确实很好。眼看其他门派的仙者,现在都颇为忌惮的看着司尧。
可白糖竟然把这事儿给总结出来了,司敖一时间起了戒心。
可司禹却没这样的心思,连忙符合道:「正是如此。就像这次兄长发狂,便伤了嵩儿。」
白糖笑了,她就是想要这句话。
「或许,司嵩还有救。」白糖忽地说道。
大长老司世听了,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只见白糖继续道:「我们刚才在未极渊里转了转。还找到了灵泉的位置。司嵩的上中下三处丹田并没有被毁。若是灵气充足,再施行术法,那么或许司嵩能好转呢。」
说到这儿,白糖转向司禹,道:「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亲自问问司嵩,到底是谁伤的他!」
司禹脸色变得煞白,急忙道:「未极渊危险重重,岂是谁都可以进去的。更何况未极渊的灵泉,是全天界灵泉的本源之地。那么神圣的地方,更是不能随便进入。」
「我倒是觉得,可以进呢。」白糖捶着头,不让人看清她的神情。
她的声音虽小,但一字一句却极为清晰。
随即她转过头,大声问司尧道:「阿尧,你是半个未极渊的主人,你觉得呢?」
司尧笑了笑,跟着白糖道:「自然是全都可以进去的。」
得到了两位主人的首肯,那巨大的木门发出沉重的响声,然后朝两边缓慢地打了开来……
周围的仙者眼睛都亮了,他们一边渴望地看着未极渊大门里,一边神色复杂地看着司尧。
这司尧虽然有些不堪,可毕竟是半个未极渊的主人呢!
司敖神色晦暗不明。那个逆子一声令下,未极渊竟然就真的打开了大门!他决不能坐视不理,让所有人都以为这里是那个逆子说了算的!
只听他道:「禹儿说的没错,未极渊以前毕竟是圣神所有,里面必定危机重重。就算有一半儿归我司羽门,但是还有一半儿是帝姬所有。就算此时大门打开了,我司羽门也不敢保证,所有人都可以安全进出!」
司禹眨了眨眼,看向白糖。
之前他猜测出白糖的身份,但鬼使神差地,他并没有八这事儿告诉父亲……
此话一出,其他宗派的人面色变得难堪起来。充裕的灵气就在眼前,若让他们就此放弃,他们心有不甘。可是,他们又真的忌惮里面的危险……
这时,司敖话锋一转道:「人太多,我司羽门自然保护不了。但是,若少进一些人,我司敖作为司羽门掌门,还是敢做这个担保的。」
其他宗派的人一听,又蠢蠢欲动起来。毕竟,能进去一个算一个么!
就这样,本来是各大宗派们都在感嘆,司尧竟真的能使未极渊的大门打开。此时,却都在对那司敖感恩戴德了。
可司禹的脸色又难看起来。他本以为他们父子俩一条心思,不会让那个司嵩復活。谁知父亲话锋一转,竟然还让那些人进入。
司禹还想说什么,却被司敖拦住了。
「救人要紧,我们赶快进去吧。」司敖下命令道。
司禹不敢置信地看向父亲,司敖对他使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就算司嵩能活过来又如何。司敖作为宗主,自然有法子想让他指证谁,就可以指证谁……
白糖看到司敖的嘴脸,心里冷笑着。然后,她转身看向云裳。云裳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众人鱼贯朝着未极渊大门里走去。除了白糖一行人,其余仙者大都兴奋非常。
他们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狗屎运,没通过考验,竟然也可以进入未极渊!
一时间,也没人在意到底谁是邪种,又或者是谁杀了谁。在如此充裕的灵气面前,大家都在想怎么才能占更多的便宜!
只有司尧难得的没有面带微笑。刚刚司敖的话,让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天他醒来,看到母亲倒在一片红色里。
那样的景象让他记忆犹新。所以,在他失去所有感觉后,他尤其喜欢重现那样的场景。
因为每当那场景重现时,司尧心中就有种异样的感觉。失去感觉的司尧不知道这是什么,所以总是一遍遍想要重复它,体验它。就像这回,他计划了许久,就是想要把整个天界都染成红色……
这时,白糖捏了捏他的手,微笑着道:「阿尧,我相信你。你不是邪种,你的生母也绝不是因你而死。」
司尧眨了眨眼睛,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鼻头。司尧心中有些遗憾,糖糖似乎不喜欢那样铺天盖地的红色呢……
走在后方的青炬牵着云裳的手,颇有些担忧地道:「恐怕这事儿并不简单。就算救回了司嵩,他也未必会说出实话。」
「嘿嘿。」云裳偷笑,道,「傻瓜,谁会把筹码放在敌人的身上啊!」
青炬有些诧异地看向身旁的人儿。
云裳解释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进入这大门时,那些特别美的花瓣么?」
第167页
青炬点了点头。那样美丽的场景,只要见过的人,估计就没人可以忘记的。
「那些合蘼树的花瓣呀,可是还有个妙用哦!」云裳眨了眨眼睛。
「是什么?」青炬问道。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云裳得意地笑着,卖了个关子。
第80章
穿过厚重的大门, 众仙者走了一段距离,却始终置身于氤氲的雾气中。
「我们去灵源山吧?」白糖小声对司尧道,「灵泉和合蘼树都在那里。」
白糖有些紧张, 心「突突」地跳着。
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一直都没有告诉阿尧。之前是因为对梦境的忌惮,所以白糖选择了隐瞒。经歷了幻境之后, 白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阿尧真相。
若此时阿尧问她, 为何会知道这么多,那白糖会选择如实回答。
只是司尧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怀疑, 也好像知道了这未极渊如何运作。
他清晰地重复着白糖的话,道:「好, 我们去灵源山。」
白糖松了口气, 此时确实不是向阿尧摊牌的最佳时机。
必得先攘外再安内嘛。这么想着, 周围的雾气渐渐淡了下来……
「哇!」众仙者大都双眼放光, 忍不住赞嘆起来。
只见那苍青色的灵源山一座叠着一座,像海浪一般无穷无尽地绵延着。
山口处, 隐隐约约显出一湾仙气缭绕的灵池。浓浓的灵气仿佛溪流般, 从池水中一股股地流出。它们丝丝缕缕地盘绕在水面上,又随着微风被吹拂到岸边,然后再送向四面八方。
这些灵气滋养着无数在这里休养生息的灵兽,更滋养着整个天界!
而灵池前方,是一片结着赤色果实的灵棉树。那些如赤色玉石般的果实大多都已经成熟,微风一吹,便叮叮噹噹的响个不停。
偶尔的, 几颗赤色的灵棉果被风吹落, 一旁的灵兽轻巧地一跃, 便把果实吞入了腹中。
有仙者看到这一幕, 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这灵棉果何其珍贵,竟然便宜了一只畜生!
「这未极渊真是疏于管理了,怎么那些灵兽都可以随意进入?」司敖也看到了这一幕,皱着眉头道。
「是啊,是啊!」有不少仙者都点头附和。
「看来,未极渊的结界必须重设了。」司敖已然把这里看作是自己的地盘了。
其他门派的仙者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宗派为弟子提供庇护和修练资源,反过来弟子们得到的东西也必须和宗派共享。
白糖淡笑不语,毕竟未极渊到底谁可以做主,并不是他司敖一两句话就可以改变的……
一众人穿过灵棉树林,向着灵池边走去。
众仙者看着树上那诱人的赤色果实,心里都渴望极了。可这里毕竟是未极渊,大多数人还是不敢造次。
可司羽门的人却不是这么想了。只见那大长老司世伸长着手,就朝一颗红彤彤的灵棉果而去……
「司长老,我劝你莫要妄动!」云裳忍不住了,喝止道。
司世被点了名,一时间老脸有些挂不住了。
他停下了手中动作,嘴硬道:「我儿受了那么严重的创伤,必须要补补!」
「呵呵。」云裳冷笑,道,「这里这么多灵兽,你猜它们却为何只吃掉下来的果实?」
司世一愣,但随即反驳道:「它们都是畜生,如何能和我们相提并论!况且这里已经是我司羽门的地界,我摘颗果子而已!」
「这些灵兽,都来自于灵源山中。就算圣神还在时,它们都可以随意出入未极渊。」云裳气鼓鼓地道,「而圣神还在时,司长老你可能随意出入呢?」
「你什么意思!」司世怒目圆瞪,吼道,「你是说,我还不如这些畜生么?!」
这时,一直站在白糖他们身后的云苍站了出来,拉住云裳的胳膊把她挡在了身后。
云苍戒备着司世,嘴上却斥责道:「裳儿,不得对长辈这般无礼。」
司世怒气沖沖地瞪着云苍,却也无可奈何。
云苍继续道:「我裳儿的说法虽然不太好听,但也确实如此。那些灵兽确实被圣神允许,随意进出未极渊。而且,它们在这里也很守规矩。若这些灵棉果不掉落,它们是绝对不会碰的。」
云苍的话一出,司世的脸色更难看了。这简直是在说他,还不如那些畜生守规矩!
但云苍修为早已到了金仙境,再加上又搬出了圣神,司世便也不敢再造次。
「呵呵。」这时,司禹却嗤笑起来。
他瞟了一眼白糖,道:「或许,圣神在天界的时候,规矩确实如此。可惜,圣神早已离开几千年了。而且,这未极渊早就是我司羽门的地界了。我们司羽门的人,自然能摘颗果子!」
说着,司禹转向司尧,故意问道:「兄长,你说是也不是?」
司尧牵着白糖的手,饶有兴味地笑着,并没有回答他。
可司敖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司禹这番说辞其实是针对司尧的。所以,他只对着云苍道:「云苍掌门,您觉得我禹儿说的对么?」
云苍沉着脸,不再说话。
司敖有些得意,直接摘了一颗灵棉果,递给了司世大长老……
还没等司世接过灵棉果,忽地一声长啸,一个黑色的巨大身影凭空出现,然后朝着司敖和司世扑了过去!
第168页
司敖反应极快,加上金仙境的修为,轻松躲过了这一扑。
可司世却没有那么好运了,虽然那黑色身影是冲着司敖扑过去的,但是它带过的劲风极大,一下就让司世四脚朝天摔在了地上。
「奎木狼!」看清那黑色影子的样子,众仙者倒吸一口冷气。
奎木狼乃上古凶兽。它身形越大,就代表修为越高。而眼前的这只奎木狼,足足有两个人叠起来那么高。而那本来就巨大的身材,再加上一身黝黑的鬃毛,更是显得魁梧异常。
奎木狼一扑没中,便用那双血红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众仙者。
看到司敖手中的灵棉果,奎木狼再次呲了呲那白花花的尖牙!
「畜生,未极渊还轮不到你放肆!」司敖高声喝道。
司敖不是不忌惮这上古妖兽,但此时正是立威的好时候。
他盘算了一下,这妖兽看着虽然也到了金仙境,但灵兽金仙境的修为,还是要比仙者的低一些。再加上此时人多势众,司敖并不是很怕这头巨兽。
可那奎木狼并未急着再次发动袭击,而是仰头长啸起来……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兽鸣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司敖见奎木狼竟然在唿叫援手,一时间有些急了,直接捻诀开始攻击。
白色的灵光和黑色的身影纠缠在一起,一时间竟也分不出胜负。
司禹见父亲和妖□□手,再次问司尧道:「兄长,这未极渊已经是我司羽门的地界,怎么容得那妖兽如此放肆!」
司尧眨了眨眼,颇有性味地看着司敖和奎木狼的缠斗。
司禹见他根本不接自己的话,急道:「兄长,你倒是说句话呀!」
司尧仍旧不理会他,却对着白糖道:「这头妖狼似乎并没有用全力呢。」
白糖点了点头,道:「这奎木狼应该是这里众妖兽的头,他大概只想让我们遵守这里的规矩。」
「哦,原来如此!」司尧感嘆着,颇有些失望的样子。
「兄长!这妖兽对父亲如此无礼,你却无动于衷么!」
司禹的声音极大,吸引了周围仙者的目光。
司尧总算是听到了司禹的话,回道:「我身无任何修为,如何能帮到父亲呢?」
司尧一开口,司禹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他并没指望司尧能出手,只是想让他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兄长,现在是你带领我司羽门的时候了。只要你一声令下,让这些凶兽全都滚出未极渊,想来必能一唿百应!」司尧故意道。
白糖皱了皱眉,阿尧也就算了,可她怎么觉得,那个司禹似乎也知道了什么呢?
司尧却像是没听出来司禹话里有话,只道:「我还有残害同门的嫌疑,如何能统领全门呢?」
司禹见司尧东拉西扯地根本不上套,脸色又变了变。
据他之前观察,无论他们进入未极渊,又或者穿过那迷雾来到灵源山附近,似乎都要得到司尧的首肯。
可当时把司嵩的死赖在司尧身上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未极渊的运作方式竟然是这样!
司禹只好厚着脸皮道:「兄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父亲正在我们司羽门的灵地而战,你我应该助他一臂之力!」
司禹只想让司尧承认,这里是司羽门的地方。
这样一来,他父亲,也就是司羽门的掌门,说不定就对这里有话语权了。
听到司禹这般问话,白糖更加肯定了,这司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正当她想开口时,司尧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儿。」
白糖和司禹都愣了一愣,不知道司尧说的这模稜两可的话到底指的是什么。
可就算这样,对于正在交战的司敖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只见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奎木狼,忽然迅速脱离了战场。
司敖不明所已,还以为是它又耍什么花招……
司禹大喜,急忙跑到了司敖身边,对着那奎木狼吼道:「父亲,我来助你!」
司敖皱了皱眉,一边警惕地看着奎木狼,一边道:「这奎木狼不可小觑,之前它并未使用全力,现在不知道又要使什么花招!」
「父亲,这里可是我司羽门的灵地,你怕它作什么!」司禹开始引导司敖道。
「话是如此,但是……」
司禹打断了司敖的话,只道:「父亲,你不用管其他,只说它们这些畜生有没有资格在这里待就行!」
司禹一时忘形,引导的太过生硬,引起了司敖的怀疑。
但他不动声色地按照司禹的话,道:「自然是没有资格。这里所有的灵兽,都没有资格继续待在这里!」
奎木狼恶狠狠地看着那一唱一和的父子俩,却再不敢上前一步……
见到这种情况,司敖的眼睛里亮了亮。他高声道:「你们这些畜生,都滚出去!」
四周再次传来动物的鸣叫,但那些声音却越来越淡。奎木狼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司宗主!」刚刚开战时,躲起来地仙者们全都跑了出来,以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司敖,「这未极渊果然归属了司宗主了!」
司敖面上淡淡的,心里却得意极了。他扫了一眼云苍和云裳,便昂首挺胸地带领着大家继续向灵湖走去。
白糖望向司尧,只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奎木狼离去的方向……
第169页
「阿尧?」白糖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司尧回过神来,对着白糖笑了笑,正想说什么,却被怒气沖沖的云裳打断:「喂,你怎么偏偏是他的儿子!」
云裳并没有看到司禹、司尧还有司敖之间的眉眼官司。
她只单纯的以为,司敖是撞了大运,恰巧说出了赶走灵兽们的话。而因为司尧是司羽门的人,所以那些灵兽也就不得不听司敖的话罢了。
其实就连白糖自己也有点儿煳涂。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和未极渊建立了联繫。她也不知道,这未极渊到底是必须得到她和司尧的首肯,还是会向其他灵地那样,直接隶属于拥有人所在的门派。
所以,白糖也不知道,刚刚司尧的回答到底是随意的,还是有其他目的……
可司尧只看了看云裳,轻声道:「是啊,我也想知道。我怎么就是他的儿子呢。」
听到司尧这么说,白糖心中又是一阵儿心疼。她顾不得思考那些弯弯绕了,只握了握司尧的手,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前面还有什么。」
司尧点了点头,牵着白糖向前走去。
白糖冲着云裳笑了笑,示意她别管那些了。
云裳气鼓鼓地站在原地,跺了跺脚。
这时,青漓和云苍走了过来。
云裳不服气地问青漓道:「神君,您跟圣神最熟悉了。圣神怎么能让未极渊落在那么噁心的人的手里呢。」
一旁的云苍皱了皱眉,正想拦住自家女儿,却听青漓道:「灵地本就属于众生,或许圣神一开始就这么想。」
说罢,他对着云裳神秘一笑,也朝前走去。
青炬也急忙上来拉着云裳,道:「云苍掌门和我师祖都没说话,就说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你就放心吧。」
听了这话,云裳也只得长嘆一声,跟上了众人。
***
穿过灵棉树林,众仙者来到了灵湖前。
目之所及之处,都被一层薄薄的轻烟笼罩。
灵湖边上,长满了各色闪着七彩微芒的奇花异草。灵湖中,泛着白光的灵泉布满了整个空间。淡淡的白光衬着七彩的微光,显得整个空间格外美轮美奂。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在灵湖正中凭空长出的合蘼树!
灵湖中并没有任何陆地,那合蘼树仿佛扎根于湖面。它的蓬盖极大,几乎遮住了半个湖面。
「灵气本源之地啊!」众仙者赞嘆着。
「那就是合蘼树?」司尧眸色闪了闪,轻声问道。
「嗯。」白糖点了点头,心中也有些激动。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颗合蘼树了。合蘼树对于她这样的道魔体,是有极大的裨益的。
此时,白糖只觉得不用自己运气,便有大量的灵气涌入自己体内。
白糖有些兴奋,若是能在这待上几日,她定能完全恢復修为!
可旁边的嘈杂声,让白糖知道这都是自己的奢望……
第81章
只见司世用法术托着司嵩的身体, 就想要进到灵湖中的灵泉泉眼里去。而云裳正在进行阻拦。
「这灵湖的水决不能碰!」云裳皱着眉,道,「就算是金仙之身, 还不等碰到那里面的灵泉泉眼, 便会被湖水化为灰烬!更何况你们这种修为。」
「放屁!」眼见能救活儿子,司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怒道, 「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还看到有灵兽从湖中跑出来, 怎么那些畜生能进,我们却不能进。」
「我都说了, 那些灵兽是被圣神允许……」云裳还想说什么, 却被青炬阻止了。
青炬淡淡地道:「司长老, 若是不怕死, 你大可进入这湖中试试。」
没人阻拦了,司世反而有些犹豫了。他求救地看向自家宗主。
司敖看着那清澈的湖水, 却也不敢冒险。普通的灵泉, 周围包裹它的池水,对于金仙之身的司敖来说并不算这么。可这里是灵气本源之地,他们对这里还知之甚少。
尽管,若是把司嵩置于泉眼内,能够更加容易让他起死回生,但是这个险并不值得冒。
司敖眯着眼睛,权衡着利弊……
若是在这里施法救回司嵩, 那么必要耗费自身许多灵气。
可若是不救活司嵩, 那就不能定司尧的罪责, 之后还要把司羽门和这未极渊, 都拱手让给司尧。那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这么想着,司敖便已经决定了,只道:「大长老,不必忧心。这里的灵气本身就已经很充裕了,待我施法,便能把嵩儿救回来。」
司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即使作为仙者,想要起死回生,那也是逆天而行,必定要付出极多。而且,这样的法术也不是谁都能施的,必须要金仙境以上的修为才行。
所以,他万万没想到司敖愿意救回他儿子。
司敖的话一出,周围的仙者都投去诧异的目光。
还有人拍马屁道:「司宗主真是对自己门人太好了!」
司敖微微一笑,便开始施法……
见状,青炬颇有些担忧地道:「司掌门这么积极,恐怕司嵩醒来并不会说出实情。」
「不用恐怕了,他肯定不会实话实说。」白糖笑着道。
「所以,那棵合蘼树到底有什么用?」青炬接着问道。
司尧也颇有些好奇的看着白糖。
第170页
白糖和云裳相视一笑,便充满期待地看向正在施法的司敖。
灵气一股股的涌入司嵩体内,司嵩胸前的伤口也在慢慢癒合。
几个当事人都摒住了唿吸,就等司嵩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司禹心中也有些忐忑,毕竟是自己亲手杀了司嵩,他虽然对自己父亲有信心,但还是有些紧张。
终于,司嵩睁开了眼睛。他捂着胸口,怒瞪着司禹。
可还不等他说话,司敖便蹲了下来,看似在帮他检查身体……
只见司嵩先是一愣,随即那怨恨的目光竟然转向了司尧。
「少宗主!」司嵩指着司尧叫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无端杀我!」
「果然是你!」大长老也跳了起来,道,「我儿亲自指证,你还如何狡辩。」
司敖也痛心疾首地看向司尧,道:「尧儿,为父本不想相信那示警石的。可是你却一次次让为父失望。」
「看来那块示警石是真的。」周围好事者们窃窃私语起来。
「他真的杀了他娘亲啊!」有人感嘆道。
可司尧却像是没听见这些声音,只一眨不眨地望着灵湖中央的合蘼树。
白糖看向云裳,云裳颇为得意地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人可是会撒谎的。」
司羽门一众人脸色变了变。司嵩急了,捂着胸口从地上爬了起来,道:「我可是受害者,我还能不知道到底是谁伤的我么!」
云裳眨了眨眼睛,道:「无论你们司羽门怎么说,未极渊到底还是圣神说了算。这里到底谁生谁死,并不是别人能够决定的。」
司嵩懵了,没太明白云裳的话。他茫然地看向自家掌门。
只见司敖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只听云裳继续道:「所以,就算你家掌门不救你。只要你罪不至死,都不可能死在未极渊里的。」
说完,云裳便看向灵湖中央的合蘼树。众仙者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趁着这个功夫,白糖小声跟司尧道:「我觉得,司嵩现在还不能死。阿尧,你觉得呢?」
这次,司尧却没有回答白糖,只道:「这棵合蘼树真的这么厉害么?」
白糖急了,道:「阿尧,我跟你说话呢。」
司尧笑了笑,道:「糖糖,你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白糖这才舒了口气。
这时,合蘼树忽然抖动起来,上面的花瓣纷纷掉落。在挨到湖面的瞬间,它们忽地聚集在一起,像是一阵儿风似的朝司嵩卷了过去。
转瞬间,司嵩便被荼蘼花瓣层层包裹。
然后,司嵩死时的一幕幕便开始在花瓣形成的幕墙上上演!
司禹看着那花墙,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司敖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铁青……
「哦。我忘了。」云裳笑着道,「合蘼树在救人的时候,会把当事人如何死亡的,一五一十全都演出来。」
可司尧却完全不关注司禹那边的情况,只一动不动地盯着湖中央的合蘼树。
「阿尧,你怎么了?」白糖能感觉到,司尧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司尧挤出笑容,摇了摇头……
司尧只觉得此时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拉扯,一股是那朵魔火,还有一股似乎来自于自己已经破碎的灵根……
魔乌曾经告诉过司尧,合蘼树对于道魔体大有裨益。而对于司尧这样人为的制造的道魔体来说,更是有极大的用处!
此时,司尧正在体会这「用处。」
白糖看着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司尧,又看看灵湖中央的合蘼树,心中隐隐冒出了一个想法。
只是此时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要把司禹他们先解决了!
此时,花墙上的景象正显示出,司禹刺穿了司嵩的胸膛……
「天哪!」围观的仙者们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残忍的画面。
「假的!」司禹气急败坏地大吼着,「都是假的。是他们搞得鬼!」
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司禹直冲着白糖他们就过来了:「是她!是她搞得鬼。她为了护着那邪种,故意栽赃给我的。」
白糖挑了挑眉,讽刺道:「禹少爷,你等会是不是要说,你已经精神失常,所以就算杀了同门也不能问罪呢。」
「你少装了!你就是帝姬白糖!」司禹像是抓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得意地道,「你这么熟悉这里,定是你做了手脚,然后冤枉我!」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不敢置信地看向白糖。司敖的脸色更是沉了沉,目光阴沉地看了眼司禹,然后又看向白糖。
白糖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司尧,只见他依旧对自己微笑着,似乎并不十分诧异。
只听司禹继续道:「只是我没想到,堂堂帝姬竟然眼瞎,看上了一个邪种。」
白糖沉下了脸。
有些话,她早就想说了。只是碍于身份一直不便开口,现在既然都已经暴露了,白糖便再没了顾及。
「呵呵。」白糖冷笑,道,「所以禹少爷知道我的身份,却一直以这样的态度对我?」
司禹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他忘了,揭露了白糖的身份,就是给自己上了个枷锁。白糖毕竟是帝姬,若对她太过不敬,怎么也说不过去!
司禹求救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司敖,可父亲却冷眼看着,并没打算帮他。司禹知道,父亲是在怪自己没早点儿告诉他真相。
第171页
司禹见指望不上别人,干脆破罐破摔道:「你们根本不值得尊敬!说是办竞赛,却只让自家人进入。你和圣神一样,都是冷酷无情自私自利之人!」
「哈哈。」白糖大笑起来,道,「禹少爷,你忘了,这竞赛可是不是我们办的呢。况且,每个宗派的灵地不是都只让自家弟子们进入么?」
司禹脸色煞白,他再没了其他筹码……
其他宗派的人也面面相觑。之前,他们被从未极渊扔出来,然后又从司禹那里知道了白糖的身份。他们第一个念头,就是贊同司禹之前的说法。圣神真真最是冷酷无情!
可如今白糖的话,让他们都反应过来,天界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眼前的可是帝姬,而这里又是未极渊,当然一切都要由她说了算!
只听白糖继续沉声道:「司禹,你在我未极渊地界上,做出……」
「畜生!」这时,司敖竟然打断了白糖的话,狠狠地扇了司禹一掌,道:「你竟然干出残害同门的勾当!」
打完,他便命人把司禹抓了起来,然后对着白糖道:「小殿下,司禹是我司羽门中之人,又伤的是我门中弟子,便交给我处理吧。」
白糖挑了挑眉,冷道:「司宗主,不会是想要假公济私吧?」
司敖淡淡一笑,忽地捻起诀来。只见白色的灵光从司禹体内爆发而出,司禹开始惨叫……
一时间,周围安静的只剩下流水的声音。
谁都没想到司敖竟然这么狠。他竟然就在众人面前,生生地挖了自己亲生儿子的灵根。
「这样可以了么?」司敖淡淡看着白糖,道,「小殿下?」
白糖话里有话地嘲讽道:「司宗主,您还真是心狠手辣。自己亲生的孩子,一个都不放过。」
司敖却一脸苦涩地道:「唉,都是我家教无方。我尧儿因为身负邪种,从小就开始吃苦。所以我才会比较纵容禹儿。谁知竟是害了他。」
「邪种?」白糖冷笑一声道,「我父神亲自感知,阿尧他灵根深厚,哪里来邪种的说法。」
司敖不动声色,只道:「所以,小殿下这次回来,是与尧儿成婚的么?」
白糖愣了愣,没想到司敖竟然提到这个。
司尧也第一次把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
「当年,尧儿害死他亲娘的时候,我就想圣神总不可能会错呀。」司敖嘆道,「尧儿怎么会不像他所说的,不但不是修练的天才,竟然还剋死了自己生母呢?。」
司敖看向白糖,接着道:「后来,我想到一个可能性。圣神当时定下你们的婚约,大约是有深意的吧。而后来小殿下离开,尧儿才开始失控,所以……」
听到这番说辞,白糖哭笑不得。不得不说,这司敖的狡辩能力也太强了。
别说别的围观的仙者们了,就连司尧都以一种探究的神色看向白糖。
白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青漓拦了下来。
「婚约之事,还要慢慢再议。」青漓看向一边奄奄一息的司禹,道,「只是司宗主若再不对自己亲子救治,他恐怕就不止失去灵根了。」
司敖见状,为了维持自己慈父的名声,也只能不再说下去了。
他看了眼司尧,道:「尧儿,若是你待在小殿下身边能好受一点儿,为父也算是安心一些。」
司尧像是想到了什么,却道:「父亲,我跟你回司羽门。」
司敖脸色沉了沉,却没再多说什么,边带着自己的门人离开了。
其他仙者见状,也都依依不捨地离开了。
第82章
司羽门。
黑沉沉的夜, 万物仿佛都已经沉沉睡去。
司尧百无聊赖地敲着桌面,打量着这个久未住人的房间。
这间屋子,是母亲的卧房。司尧到现在还记得, 这里满是血红的样子……
司敖让他住在这里, 是希望他能重新记起那时候的事情么?
其实,那时候的事情, 司尧从没有一刻忘记过。但是, 那时候的感觉,他却再也体验不到了……
这时, 一只黝黑的大鸟,忽地出现在司尧面前。
「如何了?」司尧问道。
魔乌有些兴奋地蹦了蹦。这次主人交代的任务, 魔乌自觉办的很得力。毕竟, 那奎木狼一向奉圣神的话为圭臬, 这次光和他们接上头, 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狼王同意了?」司尧挑眉,有些诧异。
听到主人这么问, 魔乌忽地有些心虚。它只是跟狼王接上了头, 但是想让狼王背叛圣神,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呵呵。」看到魔乌耷拉着脑袋,这倒是在司尧的意料之中,「狼王和它的一众灵兽,必然只听未极渊主人的话。」
魔乌急忙点头。它那如琉璃一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主人。魔乌相信,无论何种情况, 它家主人都能够解决。
「想要让狼王弄断合蘼树, 污染灵泉的话, 当未极渊的半个主人远远不够。」司尧喃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若是和糖糖在姻缘石前结契,那么我们的修为和灵物便都可以共享。到时,那狼王自然会乖乖听话……」
「啾、啾!」魔乌急切地叫出了声。
它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不但可以驯服那奎木狼,还可以在结婚契之时,把那些道貌岸然的众仙聚在一起,然后一网打尽!
第172页
「不可!」司尧沉下了脸。
看到主人生气,魔乌下意识地朝后跳了跳。它不明白主人怎么忽然就生起气来。
司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之前做了那么多,最终目的就是让天界血流成河,就连合蘼树都是次要目标。
可是,今日他却不想这么做了。司尧皱着眉,努力地想要理顺自己的心思……
这时,魔乌的黄眼睛忽地警惕提起来。司尧也颇为诧异地望向门口,道:「糖糖来了?」
魔乌点了点头。此时,它的傀儡之一,那个司羽门的掌事司本,正在接待帝姬白糖。
作为魔乌的傀儡,虽然早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但是仍然保留着生前的记忆和技能。所以,让这些傀儡去做一些新的事儿,他们在没有被操纵的情况下未必能做,但是让他们做生前就已经很熟悉的事儿,他们却熟练万分。
之前,因为牺牲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翘儿,让主人家恢復了名誉。所以,司本此时在司羽门仍然受到重用。
他在看到白糖的那一刻,本想立即让人去告知宗主。可是却被魔乌拦了下来,并且让司本直接把白糖带到司尧的院子里来。
一边走,白糖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次,除了和阿尧商量婚契之事,她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儿要做!
经过今日,白糖觉得要想帮阿尧,第一件事儿就是先要帮他洗刷冤屈。所以,她得先找到司尧母亲的尸骨。
阿尧的生母虽然并不是死在未极渊,那合蘼树并不能帮她起死回生,但是合蘼树却能还原她死时候的场景。
既然司敖那么热心的想要她和阿尧结婚契,那就正好在那时候,向整个天界揭露司敖的真正面目。
只是这既然要结婚契,白糖还必须和司尧说说清楚……
至少,她要明白司尧是怎么想的。然后,她才能知道,自己要以什么心态去面对这样一场婚礼。
当然,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找到阿尧母亲的尸骨被埋在哪里。
白糖想了想,套话道:「司掌事,你这是把我往哪里领?」
司本恭敬地回道:「回禀小殿下,您不是要去找少宗主么?」
「呵呵。」白糖冷笑,道,「你们堂堂少宗主,住的地方竟然离你们司羽门的灵泉那么远么?」
每个宗派里的地界也有好坏之分。离灵泉越近的地方,住的人越是重要。而一般住在离灵泉很远的地方,自然是一些最末等的弟子。
以白糖所感觉到的,他们此时正去往灵泉相反的方向。
听到白糖的质疑,司本却一点儿都不慌张,反而道:「少宗主他很久没有在宗门里待了。现在少宗主所住的房间,是以前我们大小姐住的地方。」
白糖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司本口中的「大小姐」正是司羽门真正的继承人,也就是阿尧的生母。
白糖奇怪地看了眼司本,不明白惯会见风使舵的人怎么忽然对已经逝去的人这么尊敬?
只听司本继续道:「而离灵泉比较近的地界,自然是宗主和现在的主母在住着。」
听到「现在的主母」几个字,白糖心中微动。
她也顾不上细究司本了,只不动声色地道:「你们宗主对他现任妻子倒是挺好。竟然让她住在那么好的地界。」
司本笑了笑,继续道:「只是,现在的这位主母今日却被宗主禁足了。」
「可是因为司禹?」白糖赶忙问道。
司本点了点头,道:「司禹他忤逆宗主,已经被宗主毁了灵根,关了起来。可是主母竟然还想替司禹求情,宗主便把她也关起来了。」
白糖放了心。看来,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今日,她就是来找这位主母的!
司敖那么冷酷无情,只要是威胁了他的利益和地位,就算亲生儿子也不放过。但白糖相信,作为亲生母亲却不会如此。
所以,那位蛊仙必然会和司敖起了龃龉,这就让白糖有了可趁之机。只要这位蛊仙还在意自己儿子,白糖便可以和她做个交易!
根据白糖向师父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位蛊仙应该是当年的参与者,或者她能知道司尧母亲的尸骨到底埋在哪里呢。
这么打算着,白糖跟着司本继续前行。又走了许久,他们几乎已经到了司羽门最边缘的位置。
白糖心中冷笑,忍不住讽刺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住的是什么外门弟子呢。」
司本垂下眼眸,道:「前面就是少宗主住的院子,在下就不进去了。若是小殿下有何吩咐,可随时召唤。」
说完,司本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糖也不想跟他过多纠缠,便径直朝里走去。穿过一扇月洞门,在那窗棱上,白糖看到了一个挺拔的剪影。
莫名地,白糖有些紧张。
今日阿尧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他们还未见过面呢。也不知阿尧他生不生自己的气?
白糖深深吸了口气,朝剪影走去。
司尧像是听到了动静,还不等白糖敲门,他自己便打开了房门。
白糖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那眸子带着笑意,仍然十分温柔。
「糖糖,快进来。」司尧微微笑着,道。
白糖松了口气,跟着司尧进了屋子。
屋子的陈设虽然简单,但却也十分温馨。只是那些器具多有缺损,有的上面还附着着大片的黑色的污渍……
第173页
不等白糖发问,司尧便主动道;「当年我母亲去世前,便住在这里。」
虽然之前听司本说过一遍,但白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尽管这里的摆设十分温馨,却连漠嵇山一户中等人家都不如的。
白糖觉得,这司羽门外门弟子住的地方,定然都会比这里强上百倍
「就算你母亲病了,你还小,那司羽门的其他长老呢?」白糖皱着眉,不解地道,「难道他们就眼看着司敖这么对你们么?」
司尧仍旧淡淡的笑着,道:「当年,我外公的修为虽然已经达到金仙境,却迟迟不能突破。所以,他把宗主的位置传给了我的母亲,便化寂了。后来,我母亲看上了岌岌无名的父亲,便结了婚契。他们原本感情不错,还有了我。可是当圣神离开天界不久后,我母亲就忽然病了。」
听到这儿,白糖忽然觉得有些心虚……
只听司尧继续道:「刚开始的时候,外人都说我要接替圣神的位置。可他们却不知道,因为示警石的出现,我早就被赶到荒泽之地歷练去了。」
「荒泽之地?!」白糖哭笑不得。
荒泽之地位于魔族和天界的交界处,毗邻漠嵇山。碎灵源便位于荒泽之地上。那里既没有人烟,更没有灵气,根本没有任何歷练的价值!
白糖不解地道:「就算有示警石,你们司羽门内的长老难道就全然相信了么?!」
「母亲和他结婚契之后,宗内的大小事务都由他来处理。」司尧淡淡地继续讲述道,「而那些反对他的人,早就被他除了个干净。等母亲病重之时,宗内的灵地早被重新分配了。自然不会有人出来反对他。」
「不过……」司尧话锋一转,忽然道,「荒泽之地也并不是一无是处。我在那里得到了很多。」
「荒泽之地?」白糖有些不信,「在那里能得到什么?」
司尧眨了眨眼睛,道:「糖糖,你还记得那颗明月珠么?」
白糖心中微动,点了点头:「你是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拿着的那颗?」
「嗯。」司尧点了点头。
白糖忽地想起了,第一次见阿尧时的情景。
那时候,阿尧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给那明月珠补充灵气。白糖还记得,阿尧说那颗明月珠是故人送的……
想到这儿,白糖心中冒起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
她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只道:「不管怎么说,让堂堂少宗主去荒泽之地歷练,都是很可笑的事儿。」
见白糖并未想起什么,司尧垂了垂眼眸,不再说话。
白糖见他这样,有些心虚地道:「阿尧,对不起。」
司尧抬眼,有些不解。
「父神他一向不喜欢那天地共主的位置。」白糖颇有些愧疚地道,「可父神说,从他出世起就盛了天道的情,所以必须做那共主的位置。可是自你出生后,父神就轻松了许多。然后就……」
「共主?」司尧讪笑道,「圣神也太看得起我了。」
白糖嘆了口气,道:「阿尧,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至少你肯定不是什么邪种,更不可能伤害你的亲母!」
见白糖提起母亲,司尧的眼神闪了闪。
可是他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白糖道:「糖糖,你又为何回来呢?」
司尧失去了所有感觉,但是他却看得十分明白。
白糖从出现起,就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可既然糖糖根本不记得他,又为何会待在他身边呢?
白糖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司尧笑了,道:「糖糖,若你不想说,自然可以不说。这里,毕竟已经不是都督府了。」
听司尧再次提起都督府,白糖心中紧了紧。
是啊,在幻境里时,姚四可是全身心的信任着唐柏的……
「阿尧,对不起。」白糖喃喃着再次道歉。
白糖心里觉得愧疚。阿尧对她这么好,可是她却还是有所防备。
可是,毕竟姚四她只有唐柏。在这里,白糖自己却还有很多其他的亲人……
白糖强打起精神,道:「阿尧,关于我们结婚契的事儿,你怎么想?」
听白糖忽然提起这个,司尧有些诧异:「糖糖,你回来难道是为了婚契的事儿?」、
白糖见他误会了,也不多解释,只道:「阿尧,你还记得你作为唐柏时的感觉么?」
头一次,司尧皱起了眉头。
良久,他才道:「不怎么记得了。」
从出幻境起,他和唐柏拥有的感觉就产生了割裂感。离开幻境的时间越久,这种割裂感便越强烈。
到了现在,他甚至根本想不起,作为唐柏时和糖糖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这让司尧异常烦躁,就好像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
上一次感到这样的烦躁时,还是他刚刚失去所有感觉,甚至忘记了失去母亲时的那种痛楚。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想找回那种痛楚。每次杀人,看到那些血红,他似乎都能想起一点儿那样的感觉……
可是这回对于白糖,司尧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儿才能找寻到相似的感觉!
司尧不想欺骗白糖,所以再次道:「全都不记得了。」
见他说的这么肯定,白糖只觉得心像是被谁揪了一把!
第174页
白糖咬着唇瓣,继续道:「可是我们结了婚契,你才能完全继承未极渊。所以,就算没有感觉,也要委屈你了。」
白糖看得出来,阿尧并不想多提自己的生母。而且在没有十足把握能找到阿尧生母的骸骨之时,白糖并不想说太多,省的阿尧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过,你放心。」白糖埋着头继续道,「你既然已经没有感觉,我也很快就会忘记那些的!那些毕竟都是幻境里的事儿,做不得数的!而结婚契也不过一个仪式,你不要太过在意,我也不会在意的。」
说完,白糖甚至不敢抬头看司尧一眼,只问道:「你觉得,这样可以么?」
司尧只觉得心中的黑洞越来越大,仿佛随时都要把他吞噬。
他已经失去了感觉,但若结了婚契,却还能留住白糖在身边。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道:「这样很好。」
白糖只觉得鼻头一酸,她赶紧咬住了唇瓣,把酸意憋了回去。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白糖急急道,「等一切布置好了,我们便定下日子!」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
司尧看着白糖离去的身影,再一次想到了那棵合蘼树。若他恢復了感觉,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第83章
白糖闷着头跑出了院子, 没想到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位穿青衣的女仙!
白糖怔了怔,想起了对方叫做司玉琪,好像是阿尧的那位故人……
见到白糖, 司玉琪先是一脸戒备, 随即才放松下来。
「咳、咳!」司玉琪清了清嗓子,道, 「我当是谁呢。」
白糖懒得理她, 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别以为赖在阿尧身边,就可以怎么样了。」司玉琪阴阳怪气地道, 「我和阿尧是相识于危难的交情,别人可比不了。」
白糖皱了皱眉, 仍然当作没听见。
只听司玉琪继续道:「堂堂帝姬, 这么深更半夜地送上门来, 说出去可不好听呢。」
白糖气不过, 瞪向对方……
有那么一剎那,白糖只觉得司玉琪的面庞有些模煳。
可还不等白糖反应过来, 司本不知道从哪儿跳了出来。
「小殿下, 我送您出去吧。」司本挡在了两人之间。
司玉琪见状,瞪了白糖一眼,便径直朝司尧的院中走去。
白糖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些疑惑。
「小殿下,你们以后说不定要一个屋檐下相处,可不能打架呀。」司本眨了眨眼睛,道。
魔乌一直在暗处观察着白糖, 刚刚它敏锐的觉察到, 那个「司玉琪」已经露出了马脚。所以, 它赶紧又派出了傀儡司本。
魔乌活了几万年, 虽然还没配过对儿,但它却见识过别的鸟儿交配。似乎两个同性的鸟儿在一起就会互啄,然后其他的任何事情都顾不上了。
所以,为了避免白糖疑心,魔乌只好让她只想着「互啄」……
果然,白糖被转意了注意力,冷道:「放心,你家少宗主对我没有感觉。婚契不婚契的,本来也不算什么。等我离开后,你家少宗主的屋檐下有谁都行。但肯定不可能是我!」
说罢,白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魔乌:它好像做错了什么……
***
一进入司尧的院子,魔女殷露露便变回了本来面目。
她用司玉琪的身份潜伏在司羽门,可却不想顶着别人的脸去见阿尧。
「阿尧。」殷露露推开房门,声音娇柔的能滴出水来。
司尧本在思考着什么,忽地有人打扰,神色有些不悦。
殷露露小心翼翼,不敢太靠近司尧。
她和司尧认识许久,知道他不笑和笑得灿烂的时候,都很可怕。
「阿尧,可是那帝姬又惹你不高兴了?」殷露露观察着司尧的神色。
她和司尧认识许久了,自然看出司尧对那个帝姬有些不同。
司尧抬起眼眸,看向殷露露,却没有说话。
殷露露陪着小心,试探道:「阿尧,你再忍忍,反正我们就快成功了。等结界破了,我们魔族就可以大举进攻天界。到时候,你便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司尧扯起嘴角,反问道:「魔尊都准备好了?」
见司尧没有什么反常的反应,殷露露稍稍放心了些。
来之前,父尊曾对她说过,若发现司尧有什么不对,他们魔族宁愿放弃这次进攻天界的机会,也要先把司尧除掉!
因为司尧实在太过神秘莫测。无论是他的心思,还是他的修为,都像他们魔地的魔渊一样深,别人根本就看不透。
「自然准备好了。我们的族人可就等着这场狂欢呢!」 殷露露娇滴滴地道。
司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殷露露向司尧靠近了些,接着道:「阿尧,我们的族人急需一场宣洩。到时候,你不会让魔乌限制他们吧?」
司尧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看着殷露露,道:「怎么?魔尊竟然担心,控制不了自己的子民么?」
被戳中痛点,殷露露的脸色变了变。这正是父尊最为担心的事情!
魔族和其他族群不同。他们从出生起,就受制于自己天生的贪慾和杀戮欲望。魔族的修为越低,就越会忠于本能。只有修为较高的魔族,才能像正常人那般思考。
第175页
而殷露露父尊的修为,相当于仙者中的金仙境。在一定程度上,魔尊是能够控制那些低等级没有思考能力的魔族的。
可司尧的出现,却让魔尊极具危机感!
也不知道为什么,极难驯服的魔乌竟然归顺了司尧。
而且,也不知是魔乌的影响力,还是其他的原因,司尧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修为,却比魔尊对那些小魔族们更具控制力!
这些都让魔尊忌惮万分。若不是想藉此司尧的身份占领天界,魔尊早就下手除掉他了!
殷露露挤出笑容,开始打感情牌:「阿尧,想当初你被天界那些道貌岸然的傢伙欺负。虽然你遇到了魔乌,可它毕竟是畜生,并不能好好照顾你。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好地方。」
司尧唇边噙着笑,并没有阻止殷露露说下去。
殷露露放心了些,继续道:「悻而父尊仁慈,让我把你带回了魔族。那些日子,我都是亲自照拂你。现在想起来,虽然辛苦,但我也很开心呢。」
司尧笑了,道:「堂堂魔尊和魔族的公主,竟然如此仁慈,真是难得。」
殷露露看不出司尧的喜怒,小心翼翼地道:「阿尧,无论怎样,我和父尊皆是真心待你。」
司尧斜睨着眼睛,看着殷露露道:「你我各取所需。你们需要的,我可曾食言过?」
殷露露愣了愣。她仔细一想,从他们定下进攻天界的计划以来,一切确实都很顺利。而司尧当初所说的,都在一步步实现。
这么一想,殷露露稍稍放了点儿心。
她继续试探道:「阿尧,你跟我们一样,都跟天界势不两立。等到结界被破的那一天,管她是帝姬还是什么,定要杀个痛快!」
司尧眸色紧了紧……
他垂下长睫,冷道:「既是如此,魔尊又何须忧心。」
司尧神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可是殷露露就是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诺诺地道:「父尊……他只是怕你一时心软。」
「我对谁都不会心软。」司尧隐了后半句话:尤其是想要伤害白糖的人。
「那父尊便放心了。」话虽这么说,殷露露心中的警铃却大作。
她在退出司尧房门时,便已下了决断。虽然司尧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但是此人也断断不能留了!
父尊的话是对的,司尧这个人太过可怕,又深不可测。今日不过是还有天界之敌制衡,他才会和父尊还有自己虚与委蛇。若哪天没了这些枷锁,无论是她还是父尊,恐怕都难逃他的手心!
这么想着,殷露露又回头看了眼那挺拔的剪影,暗暗嘆了口气。
曾经,她也被那绝世风华所蛊惑,甚至想着与其欢好。可司尧对她根本不假辞色。而殷露露作为堂堂魔族公主,竟没有任何办法拿捏司尧。
渐渐地,她便失了耐心。
再加上,司尧喜怒无常,更带着一股残忍的天真。有时候,他甚至比他们魔族中人更加喜欢鲜血和杀戮。
来之前,殷露露还念着司尧的绝世容颜。可现在,只不过相处了这么片刻,殷露露便只觉得惧怕……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殷露露决定先下手为强!她这就回去告诉父尊,让他做好准备,等到他们掌控天界之时,便是司尧的死期!
***
白糖甩开了司本,披上了那用鲛鱼皮做的隐身衣,然后向司羽门灵泉的方向走去。
这隐身衣是白糖母神最得意的东西。天界人自视甚高,看不上鲛鱼皮这类有味道的下作玩意儿。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鲛鱼皮只要去除了味道,做成隐身衣后,几乎没有法术可以识破!
白糖一路走来,畅行无阻。随着灵气越来越浓郁,她看到了一座宏伟奢华的殿宇。
白糖小心翼翼地靠近亮灯的窗子,果然听到了一个较为熟悉的声音。
「贱妇,你如何这么不知好歹!」这是司敖的声音,「当初若非我收留你,你能到得了今天的修为?!」
「夫君,我从未有过奢望,能有什么大作为。可阿禹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你怎么忍心这么对他!」一个女声哭诉道。
白糖心中猜测,这应该就是那蛊仙了。
「呵呵。」司敖冷笑,「你教的好儿子!你问问他,都对我隐瞒了什么!」
蛊仙抽噎了几声,辩解道:「禹儿或许,只是没来得及把那个帝姬的身份告诉你……」
「这种鬼话,你自己相信么?」司敖冷道。
「可是你已经毁了他的灵根,现下又把他关进水牢。他撑不过去的!」蛊仙哭嚷着道。
「尧儿当年被关了那么多次,都撑过去了,他怎么就不行了?」司敖的声音竟然透出几分得意。
「你,你好狠的心啊!」蛊仙已经彻底崩溃了,「我当年就劝过你,不要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么心狠。没想到,今日轮到我自己了。」
「哼。妇人之仁!当年不过是看你有几分姿色,再加上要用你的蛊毒,才留下了你!」司敖的声音中充满了鄙视之意。
蛊仙哭着道:「你当年岌岌无名,先是拜入我宗门。后来花言巧语迷惑于我,却又抛下我要去娶这司羽门的千金。我爹爹若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甚至用蛊操纵残害他人,是断断不会收你的!」
「哈哈哈。」司敖仰天大笑道,「那又如何?现在这两个宗门,还不都得听我的?」
第176页
「夫君,别的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不该对我们唯一的儿子那么狠!」蛊仙似乎还对司敖抱有一丝希望。
「哈哈哈。你当真以为我没有别的儿子么?」司敖狂道,「若对我有用的,那都是我儿子。现下尧儿就要和那帝姬结婚契,我司羽门就要拥有整个未极渊了!到时候,我飞升入了神境,那整个天下的人都是我的子民!」
在一阵得意的笑声中,司敖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他丝毫没有察觉到白糖的存在,径直向外走去。
白糖冷眼看着他,想着怪不得这个司敖会那么热心自己和阿尧的婚事,原来他以为,未极渊会和别的灵地一样,归属于司羽门?
「真是异想天开。」白糖默念了一句,转身看向屋内。
只见一个妇人,正满面泪痕地瘫倒在地上……
白糖笑了笑,知道该自己出场了。
***
姻缘石位于一个小型广场的中央。它是一块儿泛着青光的白玉石,漂浮在半空之中。
此时,已经有不少仙者围在姻缘石的周围。
那日去参加未极渊竞赛的人毕竟是少数,但帝姬回来的消息却不径而走。
天界的绝大多数仙者都未曾目睹过帝姬的真颜,今日他们听说所有人都可以参与这次结契仪式,自然都跑来凑个热闹。
众仙们伸长着脖子,仰着脑袋,想要一睹帝姬白糖的风采。
不多时,姻缘石开始闪现流光溢彩的光芒。眨眼间,一对璧人出现在姻缘石前。
他们穿着一袭白衣。男子看上去挺拔如松,气度风华举世无双。而一旁的女子更是轻灵飘逸,仿若一朵圣洁的雪莲。
就在众人还在感嘆一双璧人的容颜时,忽地鸟雀齐鸣,一道红光沖天,转眼化成彩虹横跨整个天际!
众仙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地说不出话来……
姻缘石乃天道所降下。不但能显示两人姻缘的合不合,更是能够体现天道对两人的认可!
如今这天地同庆的样子,还是亘古未有的情景。
想当年,神女与圣神结契时,也不过只有那彩虹现世,而未有鸟雀同贺。
这样的祥瑞之象,无不预示着未极渊甚至整个天界,都迎来了新的主人!
「吾辈之幸。」众仙者们纷纷下跪,高声唿喊着。
白糖也有点儿傻眼。她不过是想借着结婚契的契机,帮助阿尧洗刷冤屈,可是怎么就变成了众仙朝拜呢?
白糖看了看司尧,他似乎并不在意别人对他恭敬还是不敬,只是微笑着看着自己……
白糖被看得有些心虚,赶忙转过头去。
周围还站着的人里面,除了白糖的师父青漓、还有神君青泱,再就是那个面色铁青的司敖了。
白糖也不理会他,赶紧扶起了一旁的云苍,道:「舅父,你别这样。」
云苍笑了笑,道:「你和司尧如今是天地之主了,自然经得起我们的跪拜。」
此话一出,白糖看向一旁的司敖。
青漓和青泱都已经是神境,他们不需向任何人跪拜。可司敖只不过是金仙境,按道理应该和其他人一样的。
而且,他这回应该明白了吧。不是司羽门拥有了未极渊,而是白糖和司尧被天道认可,拥有了整个天下!
可司敖仍旧不死心。他使劲儿挤出一丝笑容,高声道:「尧儿啊,为父真的担心你。若是害死了帝姬,你可怎么向天下交代!」
跪着的仙者们面面相觑,纷纷抬眼偷看司尧。
而司尧此时也不再看向白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白糖却没理会司敖,只对着众仙者说道:「都起来吧。」
现在有大戏可看了,白糖当然希望大家能舒舒服服地欣赏了。
「司宗主。」见众人重新站好,白糖这才转向司敖,道,「你又要老生常谈,说阿尧是邪种,害死了自己的亲母么?」
听白糖忽然叙述出整个事情,司敖心中泛起一丝不安。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丫头来者不善。
但事已至此,司敖也只有硬着头皮道:「唉,我自然不想这么想我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
司敖越演越投入,竟然真的老泪纵横起来。
白糖看了眼司尧,心里很想上去握住他的手。
司尧也在期待着,毕竟要是在以前,每当这时,糖糖都会上来安慰自己。
可这回,白糖没有这么做。
毕竟,他们又不是真的夫妻。若是被阿尧的什么故人误会了,那可就不好了。
硬下心肠,白糖捻了诀。一缕青丝,出现在她的手心。
看到那青丝的瞬间,司敖脸色大变,仿佛见到了什么能至他于死地的东西!
「呵呵。」白糖冷笑,「看来,司宗主已经认出这是什么了!」
司敖后退两步,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逃跑!
可他的脸皮早已锻鍊的如城墙一般厚,不到最后一刻,他始终不死心。
所以,司敖仍旧嘴硬道:「不过是一点儿头髮,帝姬你想说明什么?」
「呵呵。」白糖气急反笑,「司宗主,你难道没有猜到,这是谁的?而我又从什么阵法里,找到的这缕青丝么!」
听到白糖这么问,司敖再次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不,不可能。」司敖不可置信。
第177页
那阵法他设在极隐蔽的地方,任何人都不知道啊!
白糖实在不想再理会如此噁心的人。
她转过身看着司尧,轻声道:「阿尧,等会儿无论看到什么,你都要冷静。我说过,有什么事儿,我都会帮你的。」
司尧满眼疑惑地看着那缕青丝,但仍旧点了点头。
白糖嘆了口气,开始捻诀。
紧接着,一缕粉色的云,从天边飞了过来……
第84章
白糖要利用合蘼树的花瓣, 重现司尧生母是如何死的。
其实,那司敖心狠手辣,为了杜绝一切可能, 早就把司尧生母的身体烧得干干净净。所以, 司尧生母的骸骨早就化作灰烬,消散于天地之间。
可是, 司尧的生母仙缘未尽。她的魂魄转生, 还是可以修练成仙的。等到那一日,司尧的生母便很有可能想起一切。
为了杜绝这种可能性, 心狠手辣的司敖竟然留下一缕青丝,然后设下阵法, 想让司尧的生母魂飞魄散!
司尧生母生前就已经是金仙之身, 魂魄当然没有那么容易散去。所以, 这个阵法直到今天还在继续。
也多亏如此, 白糖才拿到了这一缕青丝。
只是可惜,司尧生母的魂魄虽然没有完全散去, 但也只剩下一些碎片, 再不可能修復了。
像司敖这么狠毒的人,白糖真的是从未见过!
而那蛊仙也是看出了这点,所以昨日白糖找上她时,都没有怎么劝,她便带着白糖找到了那个阵法。
蛊仙并不知道那个阵法是作什么用的,但是她见过司敖鬼鬼祟祟地去到那里。有一次,她无意靠近那里时, 竟然惹得司敖大发雷霆, 足足关了她数年的禁闭。
白糖破了那阵法之后, 便告诉她这阵法到底是何作用。
知道一切的蛊仙瑟瑟发抖……
白糖便给了那蛊仙一颗灵药, 让她带着自己的儿子远走高飞……
此时,白糖看着合蘼花的花瓣包裹起那缕青丝,缓缓升上了半空。
见识过合蘼花的司敖,竟然想要偷偷熘走。但青漓和云苍挡在了他的面前。司敖只好铁青着脸,看着那花瓣形成的粉墙上,开始上演他曾经做过的恶……
原来,早在司尧母亲怀上他时,司敖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无论凡人还是仙者,怀孕之时都是最为脆弱的时刻。再加上司尧母亲自以为有了司敖的骨肉,所以就全身心的信任对方,对那狼子野心的司敖根本不设防!
就这样,司尧的母亲中毒渐深……
本来,司尧的母亲应该殒在生产那日。可因为司尧本身是天命所归,所以竟然帮助自己的母亲度过一劫。再加上白糖父神亲自到来看望司尧,那司敖便收敛了好一段时间。只是当圣神离开天界后,司敖又露出了本来面目!
那合蘼花的花墙上,把司敖冷酷奸诈的嘴脸显示的清清楚楚。纵使天界是赢者为尊的世界,但看到这么冷酷奸诈,对自己妻儿都下毒手的人,大家还是极其愤怒!
白糖看向司尧,只见他愣愣地看着那花墙,神色有些呆滞迷惘……
「杀了他!」不知谁喊了一声,其他的仙者也激愤地附和起来。
司敖神色仓惶,仿若一只败家之犬。
可就在这时,忽然「砰砰」几声巨响,花墙忽然四散开来。那些合蘼花的花瓣竟然开始枯萎,转瞬间便化为粉尘。
紧接着,一股黑气从未极渊的方向腾空而起。然后便是普天盖地的唿喝声,四面八方同时涌出无数黑气……
「是魔族!」有人惊恐地叫道,「魔族攻进来啦!」
「不可能!我们有……」有人反驳道,「结界……」
可话音还没落,那遮天蔽日的黑气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就算是傻子都知道,魔族真的打进来了!
一时间,众仙者开始四处奔逃……
白糖心中一沉,不敢置信地看向司尧。
那日在司羽门时,白糖便觉得那「司玉琪」不对。可是她却不愿多想,只是觉得今日若能还司尧一个清白,那么其他事情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可是如今……
司尧的目光也从原本有花墙的地方移开,正好对上白糖的明眸。
那是不可置信到心痛的眼神,司尧只觉得自己心中那个黑洞再次变大,就快要把他吞没了。
「糖糖。」司尧下意识地想要靠近白糖。
白糖苦笑着,向后退了两步……
司尧还想上前,青漓拦在了他的面前,冷道:「司敖逃了。」
司尧仍想寻白糖,却被青漓挡了个严严实实。
司尧此时很想大开杀戒,但他很清楚,自己决不能和青漓动手。
「糖糖,等我解决了司敖,便去找你。」说完,司尧便朝司羽门的方向飞去。
青漓这才放松下来,道:「糖糖,云苍带着云裳和青炬已经回云罗山了。我们也赶紧回漓溪阁吧。」
白糖闷着脑袋,没有说话。
青漓暗暗嘆了口气,便带着白糖返回了漓溪阁。
***
惨白的月亮在几片稀松的云层中翻滚着,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仿若雷鸣,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熊熊燃烧的火焰用耀眼的红光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那一条条直冲云霄的火舌仿佛金鞭似的抽打着整片大地,也照出了在狂风中凌乱摇摆着的宫殿。
第178页
原本富丽堂皇的宫殿如今已经一片狼藉。
咆哮、吶喊、尖叫声充斥着整个宫殿的上空。那白玉石铺成的路面上被破碎的物品和尸体塞得水泄不通。
地上到处都是呻吟声,有人惊慌叫喊着努力地向前爬着,有人已经吓昏在了地上,瞪着圆鼓鼓的眼睛望着漆黑的夜空,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司尧悬停在半空,看着这如炼狱一般的场景,心中并没有任何波动。
倒是他的灵根和身体内的那团魔火,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召,正在丝丝缕缕的纠缠翻滚。
「魔乌,看来你说的没错,只要合蘼树断,它的汁液和灵泉混合,我这人为的魔道体便会有感应了。」司尧淡淡地道。
魔乌受到了表扬,心中很是高兴,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啾。」
可这一叫,嘴上叼着的东西便掉到了地上!
魔乌一个俯冲,赶紧又把那圆圆的东西捡了回来。
看着那满是血污的脑袋,司尧有些嫌弃:「你不嫌臭么?」
魔乌眨了眨黄眼睛,没再敢叫唤,生怕口中脑袋的再掉了。
开玩笑,这可是金仙境的脑袋,吃了以后得多有益处呀。就冲着这个,即使这脑袋的主人司敖再臭,魔乌也不会嫌弃。
司尧看着那曾高高在上的面容……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腕,刚刚砍下这脑袋时的感觉再次浮现。
这和以前杀人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刚刚看过那合蘼花墙上上演的一切,此时司尧只觉得十分释然……
「罢了。」司尧想到了那双清亮的眼眸,「召集魔族,让他们即刻停止杀戮!」
***
魔尊威风凛凛地浮在半空中,看着他的十万魔兵,排山倒海般的涌向天界。
为了确保安全,魔尊此时所在的位置还离天界有一段距离。但是他并不用亲眼所见,也能想像到这些被自己本能支配的小魔,是如何撕碎那些仙者们的胸膛!
「哈哈哈!」想到这儿,魔尊爆发出得意的笑声。
「恭喜尊上。不日便可拿下天界!」一个魔将拍马屁道。
「尊上,我们何时进去?」另一个魔将问道,「现在进去的都是些修为低微的小魔,我怕他们……」
还不等他说完,魔尊便打断了他的话:「急什么!那些小魔要多少有多少,等他们用人海战术把那些仙者拖得筋疲力尽,我们再进去坐收渔翁之利!」
「尊上英明!」拍马屁的魔将赶紧道。
「哈哈哈。」魔尊昂着头,笑得极为得意。
可就在这时,那黑压压的小魔兵们忽然顿了顿,然后朝着一个方向涌了过去。
就连魔尊身边的魔将们也蠢蠢欲动,想要去往那个方向。
「怎么回事!」魔尊大惊失色地道。
魔将们都拼命地克制着自己想要朝那个方向去的冲动,根本顾不上回他。
殷露露也面露忍耐的神色,但她还是回道:「父尊,他们都去了司羽门的方向。肯定是那司尧!」
「不可能!」魔尊大惊失色,「那个小子什么时候能够号令群魔了!就算是魔乌,也没这么大的本事!」
「父尊,你修为高超,所以感受不到。可是这股招魔的力量太过强大!」殷露露皱着眉头,道,「我想,或许跟那合蘼树有关。我之前就发现,那个司尧似乎特别在意那棵合蘼树!」
魔尊心中骇然。他回头看了看,发现只有两三个魔将神色还算轻松。其他人都极力忍耐着……
「露露,你带他们俩去那合蘼树处看看!」魔尊发狠道,「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干掉那个司尧!」
「女儿知道。」说完,殷露露便领着神色较为轻松的两个魔将朝未极渊飞去。
***
黑压压的魔兵如潮水一般越来越近,眼见就要到达漓溪阁。
白糖手持赤影剑,和师父青漓并肩而站,漓溪阁其他弟子们也都在他们身后严阵以待。
「糖糖,这些小魔大都只被欲望支配,相当于无眼的刀剑……」青漓劝道。
白糖打断了他的话,道:「师父,我既然已经拜入漓溪阁门下,自然不可能独善其身!您不用再劝了。」
青漓长嘆一口气,心中清楚,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糖糖已经不是在他们羽翼下玩耍的小女孩儿了!
青漓释然一笑,道:「也好,我们并肩而战!」
白糖点了点头,握着赤影剑的手再次紧了紧……
尖锐的唿号声越来越近,白糖甚至看到了那些小魔的獠牙!
「列阵!」青漓高声令道。
漓溪阁的弟子们纷纷捻起诀来,瞬间,无数白色的灵气,如箭般漂浮在半空中蓄势待发!
可骤然之间,周围安静了下来。
那些魔兵们一个急剎车,全都停在了不远处。紧接着,他们像是被什么召唤,全都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白糖不解地看向师父,可青漓这回也有些不明所已。
「他们朝司羽门去了。」白糖皱着眉道。
「或许,我们真的想错了司尧。」青漓也望着司羽门的方向,道。
「呵呵。」白糖冷笑,道,「万魔都去追随了他,这怎么能叫想错?」
青漓摇了摇头,解释道:「糖糖,你怎么也和别人一样,先入为主,觉得所有魔族都是坏的呢?」
第179页
「难道不是么?!」白糖气鼓鼓地道。
「那你和你母亲都是道魔体,又如何说呢?」青漓笑着道。
白糖愣了愣,竟然无言以对。
青漓见状,接着道:「其实,大多数魔族在出生的时候,大抵和我们是一样的。只是,他们只能靠着吸食灵气才能生存下去。可灵气大都被箍在了天界,他们不得已,就只能吸收魔气。而魔气吸多了,他们就会发狂。」
「这我都知道。」白糖有些心虚地道。
其实她刚刚因为太过气愤,都忘记了这一点。凡人或者动物修仙,刚开始还可以吃五谷杂粮填饱肚子,可魔族却不能如此!
青漓明白白糖的心思,继续道:「而魔尊为了控制这些小魔族,更是不准他们吸食灵气,所以他们便越来越失去本性。而现在,恐怕司尧是比魔尊更能够控制他们的人。」
「是啊,司尧控制那些魔族,想要做什么呢!」白糖想到了自己的梦境,脸色愈发难堪起来。
「若有人能够抑制住那些魔族的欲望,让他们在天界吸收灵气,慢慢修练。总有一天,他们会变成正常人的。」青漓直截了当地道。
白糖愣了愣,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所以,司尧想要做什么,我们不能急于下结论,还要继续观察一下,不是么?」青漓语重心长地道。
白糖长舒一口气,不想再想有关司尧的事情,只道:「师父,漓溪阁暂时应该没有危险了。可是未极渊那边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还不清楚。我想去探查一番。」
青漓想了想,道:「想来云罗仙宗那边也没危险了。你叫上云裳他们,也好有个照应。」
白糖点了点头,就准备给姐姐传音……
***
白糖、云裳还有青炬,御剑飞往未极渊。
离灵湖越近,白糖便觉得体内的灵气越是活跃。这是一种既难受又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要喷薄而出,却又发不出来从而憋得有些难受。
白糖观察了一下姐姐和青炬,发现他们神色如常。为了不让他们担心,白糖便隐忍了下来。
很快,他们便到了灵湖附近。可周遭的情境,却让白糖心情沉重。
只见原本一片粉色的花海,如今却变成了斑驳的血红色。灵棉树下,到处都散落着横七竖八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白糖不敢置信地道,「那些小魔不是都退了么?」
「看那儿!」云裳指向灵湖的旁边。
只见那头巨大的奎木狼正在啃食一具身体。
「畜生!」白糖大怒,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奎木狼竟然胆敢背叛父神!
白糖随即捻诀,一道灵气所化的灵剑直朝奎木狼而去。
奎木狼反应很快,轻易便躲过了白糖的攻击。
白糖三人落在灵湖旁,和奎木狼对峙起来。
仔细看去,奎木狼边上散落着的尸体,竟然有几个面熟的。
「是司羽门的人!」云裳也看了出来,道。
白糖看到那具被掏空了腹腔的身体,正是之前那不可一世的司禹!
而旁边不远处,瞪着眼睛望向天空的,正是司禹的亲娘,和白糖做过交易的蛊仙!
看到白糖的出现,奎木狼还是有些心虚。它向后退了几步,似乎在向白糖示弱。
白糖看向灵湖中央,那里断了的半棵合蘼树上,参差不齐的咬痕清晰可见。
「好一个狼王,你竟然敢背叛父神,和魔族同流合污!」白糖喝道。
奎木狼「呜呜」地叫着,似乎有些委屈……
「哈哈哈。」这时,浑身通红的魔女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她眨了眨眼,道:「狼王,这些人都是呵斥过你的,他们的肉可还好吃?」
狼王前一刻还对白糖有些忌惮,但在看到魔女殷露露时,却下意识地露出了獠牙,还不停地摆着尾巴……
白糖挑了挑眉,有些无语。这奎木狼竟然会对着魔族发情么?!
「别这么看着我。」殷露露不太高兴,「我都给你带了这么多吃的,你好好吃就得了!」
然后,殷露露转向白糖,道:「包括这位帝姬,你难道就不想尝尝她的味道?」
可奎木狼甚至不敢直视白糖……
第85章
「没用的东西!」魔女大怒。
但她想了想, 知道自己还要拖上一时半刻,才能等到父尊和其他魔将和她汇合。
于是,殷露露继续道:「狼王, 你吃了这么多人, 你觉得那个帝姬会放过你么?」
可还不等狼王回答,忽然传出「啾」的一声。
狼王愣了愣, 立刻朝那声音跑了过去。
墟墟?白糖也是一愣。毕竟墟墟已经许久没有出现, 怎么今天忽然冒了出来?
「魔乌?!」殷露露大惊,还以为司尧带着魔乌已经到来。
可四处张望之下, 殷露露并未见到魔乌出现,反倒在天边看到了自己的援兵正在赶来……
白糖也看到了魔尊及数位魔将, 急忙对着姐姐道:「姐姐, 你和青炬去追狼王!」
云裳本来不愿, 可看到白糖跟她使眼色, 她便立刻会意,带着青炬朝狼王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殷露露知道自己很难以一敌三, 所以见到白糖未走, 便也懒得追其他人了。
白糖假装并没有看到魔尊正在赶来,只是握着赤影剑,正面对着殷露露。
第180页
殷露露自以为是地吸引着白糖的注意,道:「见到那狼王不过吃了几个人,你就那么疾言厉色。若是知道那阿尧做过什么,不知道你会是什么样子呢?」
白糖皱了皱眉,并未回答。
「其实, 在你们第一次见面时, 阿尧便已经知道你的身份。」殷露露笑容满面地道, 「他那时便跟我们定下了这个计划, 说可以藉助你的身份,成为未极渊的主人。」
即使在将计就计,白糖还是觉得心中像是被堵了什么似的难受。
只听殷露露继续道:「原本,我和父尊还觉得他异想天开,却没想今日真的成功了!」
「哈哈哈。」殷露露狂笑道,「你们天界的女子,都是这么痴情的么?」
白糖已经不想再听她说了。就算司尧完完全全只是在算计自己,她也想听司尧亲自说出口。
「魔女,受死吧!」说着,白糖挥起赤影剑刺向殷露露。
可就在这时,魔尊和几大魔将从天而降,团团围住了白糖!
「父尊,你们总算来了!「魔女松了口气,」快抓住她,用她来威胁司尧!」
「哈哈哈!」魔尊看着被包围的白糖,得意地笑道,「让我们来看看,那司尧到底是不是个情种?!」
***
「归墟大神,真的没事么?」青炬担忧地道。
「放心啦,有我在,他们不会伤到少主的!」墟墟用小短手拍着毛茸茸雪白的胸脯,道。
一旁皱着眉的云裳却有些怀疑。她看了眼乖乖伏在一旁的狼王,怀疑地道:「真的么?」
墟墟见状,有些窘迫。
他用小短手拍了拍狼王的头,道:「你这头小狼,听新主人的吩咐是可以的,但是怎么能擅自吃人呢?!一会儿事儿了了,你就等着新主人发落吧!」
「你口中的新主人,指的是谁?」云裳狐疑地道。
「自然是他们两人吧。」望着凭空出现的司尧,青炬喃喃道。
「呵呵,他还真出现了。」云裳撇了撇嘴。
「嘿嘿。」墟墟笑得开心,「解铃还须繫铃人。少主她的心结还得当事人来解。不演这么出苦肉计,怎么能试探出另一位的心意呢?那我家少主又怎么能甘心呢?」
「希望经得起试探吧!」云裳嘆道,「墟墟,你这结界真有用的话,我们要不要离得再近一些。这样也好应付突发情况。」
青炬有些疑虑地道:「那魔族公主似乎也知道归墟大神的存在。刚刚归墟大神一叫,她似乎有些紧张。」
听到这个,墟墟少见的垮了脸,道:「那还不是因为有只讨厌的鸟儿,有事没事就学我!」
云裳和青炬面面相觑,不太明白墟墟所说是指什么。
墟墟不想再多说,只道,「我们待在这里是最合适的。这里可是未极渊,少主不会有危险的。」
见墟墟都这么说了,云裳也就不再纠结,好整以暇地看起戏来。
可就在这时,一直巨大的黑鸟忽地出现在他们头顶……
「哼!」墟墟很是不爽,「我不去招惹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
巨大的黑鸟仿佛听见了墟墟所说,「啾」的一声,叫得很是得意。然后,它煽动了几下翅膀,便朝司尧的方向飞了过去。
「这是什么?世上竟然有这么大的鸟!」青炬不敢置信地道。
「学人怪!」墟墟气鼓鼓地道。
「这应该是魔乌。」云裳也满脸惊讶,「据说是魔族圣鸟。」
「它的修为似乎深不可测,我们是不是……」
还不等云裳说完,就听墟墟道:「它虽然是个学人怪。不过没有威胁拉!」
眼看着那黑鸟悬停在了司尧旁边。云裳和青炬也明白了,原来这魔乌是司尧的灵宠?!
***
白糖双手被反绑着,漂浮在灵湖上空。
看到魔乌到来,白糖心中愈发苦涩。原来从一开始,她和司尧就在互相欺骗……
「司尧,你果真来了!」魔尊警惕地道。
司尧并没有理会他,只是看到白糖那红了的眼圈,觉得心中十分烦躁。
「他们交给你了。」司尧对魔乌道。
魔乌的黄眼睛忽地一下锃亮,连忙点了点鸟头。
说时迟,那时快,司尧忽然勐地朝白糖处飞了过去。
魔尊吓了一跳,还想带着白糖躲开,却听自己女儿殷露露喊道:「父尊,把她扔下灵湖!」
魔尊终于反应过来。
紧接着「咚」的一声,白糖落入了水中。
司尧想都没想,也跟着白糖入了水。
「这湖水连金仙境的修为都抵挡不住,他们必死无疑!」魔女殷露露兴奋地道。
可就在这时,一双明黄的眼睛便出现在了殷露露眼前。
「魔乌……」殷露露紧张起来,她求救地看向自己父尊。可是魔尊见此情况,竟然警戒着步步后退……
魔乌并非没有注意到那魔尊和几个魔将的动作,但是它知道魔尊跑不了多远的,一会儿主人自然会收拾他们。
可这魔女若是现在不吃,一会儿恐怕就来不及了!
这么想着,魔乌向魔女的额头处伸出了利爪。而刚刚还得意洋洋的魔女,此时却一动不能动,看着那利爪落在自己的额头之上……
不远处,结界内。
奎木狼小声地「呜呜」了两声,那魔女竟然就要这么进魔乌的肚子了!
第181页
「哼。」墟墟很是不屑,「真是未开化,还整天想着吃人。」
奎木狼不敢再出声,它可不想被归墟大神鄙夷……
灵湖之下。
刚落入水中,白糖便觉得疼痛难忍,仿佛自己的身体里有无数细小又尖利的针钻来钻去!
白糖有信心,自己绝不会在未极渊内伤到性命,但她也不知该如何摆脱现在的境况。
忽然间,一股灵气包裹住了她,满身的疼痛都消失了。
白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泡泡里。而隔着那层薄薄的薄膜,正是那双漆黑如深井般的眼眸。
所有的委屈立时涌上心头,白糖别过头去,不想再看他。
「没事便好。」司尧的声音闷闷的。
「呵呵。」白糖冷笑,「你很失望吧。」
「对不起。」司尧垂下眼眸,苦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杀人,但是有些人,我必须杀。所以,我要瞒着你。」
白糖怔了怔,其实在经歷过幻境之后,她并不是不能明白司尧的心境……
但她心里仍然很气,只道:「若我死了,未极渊就全都落于你手。你的计划不就是如此么?」
司尧神色严肃起来,一字一顿地道:「你不会死。」
他嘆了口气,继续道:「至于未极渊,在那幻境之前,我从未想过要来这里。可是在我做了唐柏之后,我却再也丢不下那些感觉了。」
白糖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司尧想要说些什么。
只听他继续道:「魔乌告诉我,若让合蘼树污染了灵泉,我再入灵泉里,要么我可能抵不住灵泉水的侵蚀,慢慢化为灰烬;要么我可能会飞升成神,然后恢復所有感觉!」
司尧越说越激动:「我必须恢復那些感觉。从我灵根断绝起,我就失去了所有感觉。我一直觉得那没什么关系。可是,在做了唐柏之后,我必须要把那些感觉都找回来!」
白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激动的面庞,她似乎已经听明白了。
可是,此时她却顾不上这么多了。因为白糖发现,司尧的身体真的在慢慢消散……
司尧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摇头苦笑:「看来,这回我赌输了。」
「把灵气收回去!」白糖拼命地想要打破罩着她的泡泡。
可那泡泡壁看起来薄如蝉翼,其实坚实无比!
「灵气收回去!」白糖红了眼眶,用尽所有力气大喊着。
可司尧再一次冲着白糖笑了。这一次,他笑得安静平和:「对不起。我不能说,我爱你。因为我感觉不到那份感情……」
一滴清泪从司尧的脸颊上滑落:「可是,我爱你。」
「你收回去!」白糖已经完全疯狂,她运转起全身灵气,勐地朝司尧沖了过去。
终于,两股灵气纠缠在了一起。白糖似乎把司尧也拉进了泡泡!
霎那间,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那刻起,所有有关两人的记忆,一幕幕地展示在了泡泡壁上。
荒泽之地。一个娇俏的小女孩,朝着泥潭里的男孩伸出了手……
男孩抱着一颗硕大的月明珠,看着那正蹦蹦跳跳离去的身影……
白糖不敢置信地看着司尧,他的那位故人竟然就是她?!
「对不起。」这回轮到白糖道歉了。
司尧轻轻地摇了摇头,冰凉的指尖抚上白糖的红唇:「我只是,想要好好爱你。」
白糖泪流满面,把那冰凉的手握在手心,然后轻轻吻上了司尧的唇。
司尧愣了愣,幻境中的种种,排山倒海般的涌上心头。
霎那间,那些悸动、温暖还有幸福和快乐,占满了他的身心。
司尧只觉得那股香甜已经和他的唿吸交织在一起。他知道,他再也不会失去这种感觉了!
两人都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幸福里,谁也没注意到,两人周身金光大胜!
那金光穿透了湖水,开始向岸上蔓延……
金光蔓延的速度极快,很快便笼罩住了那正在逃跑的魔尊和几个魔将,转瞬间,他们便化为了粉尘!
魔乌带着已经失去意识的魔女,已经飞得老高。它心中庆幸,幸好之前就有预判,不然这魔女也得化作粉尘。
刚刚飞升入神境所产生的圣光,是最有力的净化之光。修为越高的魔族,若是被这圣光笼罩,就会立刻化为粉尘。
躲在一旁的青炬和云裳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唯有墟墟高兴地喃喃道:「这圣光这么强,看来是少主和那司尧一起飞升入神境了!」
金光还在蔓延,照亮了大半个天界。
众仙者无不被金光所震慑,就连聚集在司羽门内的魔兵们,竟然也开始朝着未极渊的方向匍匐了下来!
漓溪阁内。
青漓放下心中大石,喃喃道;「两人同时飞升神境,糖糖的这一劫也算过去了。」
乌夙本也崇敬的看着未极渊的方向,但听到师父这么说,忍不住问道:「师父,难道这些你都预
料到了?」
青漓笑着道:「今天恐怕不止我松了口气呢。就算在别的世界,还不一样要牵心着我们。」
乌夙震惊!
青漓长长舒出一口气:「我们这些老傢伙,这回彻底可以休息了。因为,天界迎来了它新的主人!」
第182页
***
灵湖外的一切,白糖都不知晓。当然,她也不太想知道。
此时的她被吻得晕晕乎乎的,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阿尧,不要。」白糖轻轻地道。
司尧抬起头,目光有些迷离。头一次,他想要更多。比当唐柏的时候,还要多!
「真的,不要么?」司尧把白糖拥在怀中,轻声问着。
白糖心跳如擂鼓,狠狠地咬住了司尧的肩膀!
司尧那双黑色的眸子闪了闪,便狠狠地拥住了怀中的人儿。
这次,他们都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毕竟,他们已经结了婚契。现下,也该是洞房花烛的时候了……
这灵池底为床,灵池水为被,似乎也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