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宠得我心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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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情感] 《他宠得我心超甜》作者：肉松酥饼【完结】
纪燕北带学弟去教授家吃饭。
离开后，学弟问纪燕北：「学长，你是不是勾引教授的女儿了？？她全程低头吃饭，耳朵尖一直是红的！！」
纪燕北按开车窗，夹烟的手搭在窗外：「乱说，我没那么不正经。」
顿了顿，纪燕北转头看学弟，淡淡不悦：「你看她耳朵干什么？」
学弟：「？」
——
内容标籤： 花季雨季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清慕，纪燕北 ┃ 配角：许闲月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甜文。
立意：好好学习，前程似锦。
第1章 回家
北方乐阳市老山县。
二〇一四年，农历腊月二十一，阳历1月21日。
老山县前两天下了场大到见不着人影的鹅毛大雪，这两天阴蒙蒙灰暗暗的厚重云层渐渐消散，逐渐露出了湛蓝如镜的辽阔天空。
今日万里无云，除了零下十来度的低温，天气响晴，好似将有好事发生。
高二生许清慕已放寒假两周。
这两周，许清慕期末考结束，被爷爷奶奶接去当心肝宝贝儿供了一周，紧接又着被姥姥姥爷接去当宝贝心肝儿供了一周。
先一个不小心，后一个大意，她被四位老人以「宝宝学习太辛苦了，都瘦成什么样了」的心疼与关心，供养出了五斤半的肥膘。
许清慕意识到再继续这样下去，就要胖成她姥姥家墙上的年画了，决定不等爸妈来接她，让她小舅送她去高铁站，一个人坐高铁回家。
所以今天算是她放寒假回家的第一天。
恰遇上这样的好天气，她在去高铁站的车上，心情很轻快，忍不住轻哼小曲儿。
许清慕的小舅舅慕容彦开车送她去高铁站，对小外甥女这个非要回家还不让他告诉她爸妈的行为，频频侧目打量她。
尤其是她胖了不少，非但没郁闷，反而还心情很好的样子哼上了京剧小曲。
慕容彦打了个转向，慢慢将猜测问出了口：「我说许清慕，你着急回家，又不让我告诉你爸妈，你还这么高兴，你是不是早恋处对象了？有帅哥在高铁站接你啊？」
许清慕：「……」
许清慕觉得她小舅世俗了。
长得漂亮的女孩子高兴地着急回家就一定是早恋处对象了吗？
还可以是着急回家做题。
不过确实，许清慕这次回家是有些匆忙和诡异。
爸妈本意是明天接她回家的，因为许爸许教授今天有个工作室与企业合作的饭局，许妈慕容校长今天上午下午都排了小朋友们的试听课，二人今天都没空。
二人都打算好了，忙完今天，明天一有空就开车来接她，她却偏偏非要今天坐高铁回家，属实有点小问题。
面对舅舅逻辑上好像很有道理的猜疑，许清慕眉目乖顺，避而不答地乖巧说：「谢谢舅舅送我，辛苦舅舅了。」
慕容彦：「……」
他们家最会装蒜的就是众人口口声声的乖宝宝许清慕。
**
一个半小时后，高铁到达乐阳市北站，许清慕拖着24寸的行李箱一路往北广场轻轨站方向的出站口走，准备坐轻轨回家。
但她才走到高铁的北广场出站的闸机口，抬头看见她正前方，正有一个潮男帅哥在跟她用力兴奋挥双手。
许清慕稍微顿住脚步，继续向他走过去。
帅哥是任星远，跟许清慕从一年级开始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小学和初中都是同班同学，高中后跟她不再是一个班级的，但仍经常来找她玩。
要不是任星远在谁面前都说他喜欢成熟智慧的小姐姐，看不上她这种还长婴儿肥的邻家妹妹，她家人可能很早前就要不理智地怀疑她和任星远早恋了。
任星远此时两个胳膊举得老高，卖力挥舞得像正在接机他的女团爱豆小姐姐。
许清慕刷了身份证出了闸机口，也朝任星远挥了挥手，缓声微笑说：「我经纪人在后面，你要签名找我经纪人要。」
任星远笑得不行地走过来：「你经纪人不行啊，不仅走在明星后面，还让明星自己出来跟粉丝唠嗑？」
许清慕把行李箱递给他，逐渐疑惑：「我经纪人好像确实不行。星星，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几点到的呢？」
她没告诉过他，她还特意交代不让她小舅告诉她爸妈，她爸妈也不知道的。
任星远心虚地挠了挠鼻子，又搓了搓手指，忽然拿出手机，点开电子书架上的《梅花易数》给她看：「哥哥最近在研究这个。」
许清慕：「……」放屁。
许清慕没跟任星远说过她回来的具体时间，任星远却准确无误的正好接到她。
他可真适合做爆料明星的那种八卦记者啊，能够准确推理出明星回家路线准时蹲点，许清慕想，以后可以建议任星远专干这个。
任星远带车来的，带的是他爸的车，还带了他爸的司机。
许清慕快走到车旁时，司机李伟下车来帮忙把她行李箱放后备箱里，她礼貌打招唿：「李叔叔好，谢谢李叔叔。」
李伟给任家开了十来年的车，也认识许清慕十来年，熟得不能再熟了，笑着说「慕慕客气啦」，边抬头看她，意外说：「慕慕胖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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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
任星远站在旁边低头按着手机，专注得跟在打游戏似的，听见李叔说的话，乐得扑哧一声笑。
他刚才也看见许清慕的脸胖得肿起来了，眼睛也肿，肿得跟刚哭过一宿似的，他一直想笑来着，没敢笑。
许清慕听见任星远的笑声，突然来气，抬起雪地靴踹了任星远一脚。
天气冷，她明明只是穿得多和厚而已。
任星远裤腿上被踹得都是雪，没当回事儿，笑着拍开，然后收了手机，绅士地帮她开车门。
许清慕被冷空气凉到了，站在门旁清嗓咳嗽了好几声才进去。
不只老山县下了雪，乐阳市里前两天也下了场好大的雪，也是今天才放晴。
头顶太阳高照，碧空如洗，但气温还冷着，雪还未化净。
路上很多门市前还堆着扫成堆儿的雪，亮得晃人眼睛，压实的雪路也光可鑑人。
许清慕嚼着草莓味的大大泡泡糖，瞧着不停闪过街景的车窗外，眯眼向远处天空上寻着燕子。
然而大雪初霁的蔚蓝天空中一只燕子都没有。
燕雀候鸟早已南飞，而且候鸟迁徙也是绕过城市，此时确实也不会有燕子。
许清慕偶尔吹出个泡泡，再小声咬破，像在故意刺激自己的耳膜。
她脑门顶着车窗看着车窗外，车窗上映着她耳朵上戴的金珠耳钉的亮光，她边琢磨着任星远为什么来接她，他是想让她帮他写寒假作业吗？
许清慕看着，想着，忽然想到个高兴事儿，扭头对任星远说：「星星，你耳朵过来一下。」
任星远：「？」
任星远立即怀疑许清慕要在他耳边突然大声喊吓唬他，警觉地看她，她小时候没少干这种事。
别的女孩子生的七窍玲珑心是乖巧懂事，她生的七窍玲珑心尽干这种幼稚坏事。
许清慕熟悉任星远这眼神，举手发誓说：「吓唬你是小狗。」
任星远立刻严谨：「你把主语说清楚了。」
许清慕只好重说，说得真真切切：「星星，如果我现在吓唬你，我就是小狗。」
任星远这才信了，把耳朵凑过来。
许清慕靠近任星远耳朵，双手拢成喇叭状。
她手不是修长的，有一点点胖，手背那儿都是小肉坑，可可爱爱的。
许清慕这回真的没骗任星远，她圈着微胖的喇叭手，小声和他说着悄悄话。
但她说的却是：「星星，我知道你谁了。」
任星远：「？？？！！！」
**
许清慕被任星远送到她家楼门口的时候，她象徵性地邀请了一下任星远和李叔叔要不要上去喝口热茶。
结果自然是任星远和李叔叔都不喝，她就自己上了楼。
许清慕在上楼前，想起兜里有吃完零食的空袋子，拖着行李箱去小区垃圾桶前翻兜扔垃圾。
清空了兜里的垃圾，她转身没走两步，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个大屁墩儿。
她从小到大总摔屁股墩儿，没少摔，小时候一摔一哭，后来长大就摔习惯了，若无其事地爬起来，随意拍了拍衣服裤子继续上楼。
上楼后，许清慕走出电梯，手机微信提示音响，收到任星远发来的气急败坏又欲盖弥彰的文字信息。
任星远：「许清慕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任星远：「我他妈暗恋谁了？？？」
许清慕瞬间乐得露出了小虎牙，倚坐在行李箱上打字，悠闲嘚瑟地一下下盪着脚。
但其实没太盪起来，加绒的棉裤太厚。
许清慕嚼着泡泡糖，吹了个好大的泡泡回：「小郗姐。」
任星远不吱声了。
许清慕心想任星远真是有点可爱，他要是立即回她一个问号，她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许清慕放下手机，准备拿钥匙开门，任星远又吱声了，明显在崩溃边缘挣扎中。
他丝毫没有说服力地咆哮：「我没有！！！」
许清慕又乐了，夸奖自己可真聪明：「星星放心，本小姑奶奶会为你保密的。」
许清慕：「开学后，请在每天间操后，准时给我供奉上一盒草莓酸奶，谢谢。」
许清慕：「另外小姑奶奶还需要什么，会随时跟你说的。」
任星远：「……许清慕你真狗。」
许清慕：「？」
许清慕：「骂人可不好。」
许清慕：「任天师，你最近研究梅花算数的时候，就没算到会有一个聪明漂亮可爱的小姑奶奶来找你认亲吗？」
任星远：「……」
任星远又不吱声了，很快，任星远又咆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
两秒后，任星远可能是猜到许清慕没有证据，平静地否认：「反正我没有，许清慕你别造谣，我不可能给你当跑腿小弟。」
许清慕笑得不行，任星远这实在太此地无银了，他不当跑腿小弟谁当。
许清慕很懂得拿捏，知道这时候该晾着任星远了，她把手机放兜里，没再回信息，开门回家。
家里空荡荡的，只有地热暖气，完全没有人气，和她在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家时完全不同，许清慕倒也没在意。
虽然爸妈时常很忙，但她也已经算是很幸福的小孩了。
行李箱滑轮上还有雪，许清慕就没把行李箱拖进去，不然该弄脏地板了，留在门口地垫上等爸妈回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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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进去爸妈主卧洗手换睡衣。
一会儿后，许清慕换好睡衣，拎着本物理练习册走出屋。
光彩夺目的漂亮小姑娘变得慵慵懒懒。
脑袋上扎的丸子头像不结实的鸟窝，碎发四散。
许清慕去厨房切了一盒午餐肉，吃了两片午餐肉，在客厅吃了根雪糕，开了袋零食，吃了俩雪饼，拿了俩铁勺揣兜里，之后咬着牛奶吸管，抱着练习册哼着小曲儿，往她爸书房走，准备去学习。
许教授的书房在最里间，许清慕从客厅往书房走，经过了家里的客卧。
经过客卧走过去三步，许清慕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抱着练习册又退回来三步，扭头往客卧门里看，她哼哼着的小曲儿也剎了车。
里面有个男的。
这男的面朝她站着，同时右肩靠着墙，头也向右靠着墙，抱着肩膀歪头瞧着她。
内双眼，眼尾翘着，眼里衔着笑意，笑出了花儿似的。
许清慕：「？」
许清慕垂眼，微微凝了凝神。
缓了两秒，她再次抬头，平静地打量他。
这人穿着身灰色家居服，没穿鞋和袜子，光脚踩着地，抱着个肩膀，闲闲地倚在那儿，一派在自己家里看到没有攻击性的陌生小孩闯进他家似的悠然自得的看热闹模样。
许清慕忽然意识到，可能从她进家门开始，他就在看她了。
从这里能看到客厅与厨房，她刚刚客厅和厨房间来回熘达的时候，她嘴一直没闲着，要么在吃，要么哼歌。
而且她眼睛很肿，脸也肿，李叔叔都说她胖了。
又胖又能吃又不端庄。
想到这里，许清慕想控制自己不要脸红，但没能控制住，她能感觉到脸和耳朵在逐渐发热。
她在心里努力暗示自己，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人，只是一张卷子而已，没必要为这样的碰面脸红耳热。
但还是有点难。
他眼睛太亮了，眸子里仿佛素描生用高光橡皮在他眼里擦出了很亮的光。
而且他还很像公子哥儿看了场特别满意的表演，很身心愉悦的样子。
许清慕面上发热，心里发热，连眼眶都发热，热得发紧，热得发慌，一不小心把嘴里嚼着的泡泡糖给咽了下去。
她喉咙一紧，思绪一飘，蓦的想到件事。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睡衣睡裤。
睡衣睡裤都是粉色的，上面布满了卡通草莓的图案，有点幼稚，有点尴尬。
而且她里面没穿内衣，但还好她有练习册挡着。
许清慕不自觉地两脚尖内扣，两肩膀也小小内扣缩着，用力抱着练习册，慢慢抬头问：「您好，请问，你是我爸爸工作室的那位学长吗？」
作者有话说：
终于开坑啦！
许清慕x纪燕北
许家姐妹又添一员小可爱，许家又添一个不正经女婿~
顺便推：
《被她的可爱咬一口》许清欢x傅一言
《她看起来很好吃》许清歌x秦隽
第2章 电影院
其实，许清慕爸妈和许清慕提过这个人。
前天晚上，许清慕和爸妈通电话的时候，爸妈十分小心翼翼地向她提到了这个人并谨慎措辞地向她请示，可不可以把这人带回家住两天。
许清慕当时仔细思考了好一会儿，安静了得有五六分钟，还思考到了她对他的称唿，她是叫他哥哥，还是叫他师哥，或者叫他学长，哪个更合适。
最后，她回答说「爸爸妈妈做决定就好，我都可以」，她决定叫他学长。
爸妈得到了她的同意，都长长地松了口气，之后他们考虑很是周到的跟她碰了一下具体细节。
比如为了方便她洗漱，爸妈把带卫浴的主卧换给她住，爸妈去住她的房间。
所以她刚刚是去主卧换的衣服，因为爸妈昨天在家的时候，不仅把她房间多加了很多镲片和嗵鼓的一整套架子鼓都给她挪到主卧了，还把主卧和次卧衣柜里的衣服也都交换了。
再比如主卧里没有学习桌，只有妈妈的梳妆檯，她学习的时候不方便，爸妈让她去爸爸的书房学习。
所以她现在正要去爸爸的书房学习。
可是，爸妈说她面前的这个人，大多数时间应该都只是晚上回来住宿，平时白天很少在家的。
现在下午两点，他应该不在家才对，因此许清慕对他此时在家里这件事，真的是毫无准备。
**
许清慕想着这些事只是转瞬间，她看着面前的人，满眼的礼貌懂事，声音细软乖巧：「学长下午好，欢迎学长来家里长住。」
纪燕北眼里闪过微渺的意外。
前一天晚上，许教授还刚给他打过预防针说：「慕慕最近在叛逆期，不是很有礼貌，有点小脾气，小北你不要在意，她不是针对你。」
可此时，她和她爸说的完全不同。
她很有礼貌，她没有发脾气，她轻言细语地叫他学长，她还说欢迎他来她家里长住。
是和想像中很不同的场景。
许教授口中有点小脾气的小姑娘，此时这样文静。
纪燕北稍作沉吟，身体离开支撑他的墙，想到他也应该像她一样很有礼貌才是，他放轻了唿吸，也放轻了声音：「下午好。」
不管怎样，她都太文静乖巧了，而且她在欢迎他，他顺着她说：「那么，知道我叫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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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低下了头。
纪燕北的声音太缓太轻了。
兴许是因为两人之间没有遮挡物，没有任何干扰，他这三个字发出的仿佛和许清慕零距离。
轻轻的嗓音好似直接响在她耳边，轻柔又清晰，连着他的气息也一併吹到她的耳畔，她感觉耳朵有点痒。
许清慕思考着他这个音色很好听，好像很适合说法语这件事，边点着头说：「知道，爸爸说过。」
一阵安静。
可闻雪落花落声。
片刻后，纪燕北轻缓的嗓音与气息落入她耳边：「那你。」
许清慕抬头：「嗯？」
纪燕北脑袋又侧倚在墙上歪着头，抱着肩膀看她：「怎么称唿？」
许清慕不自觉地望向这人的眼睛。
他眼睛真的很好看，是那种好似不管他看什么，都深情款款的眼，里面有温柔有暖意。
仔细一想，虽然他刚才含笑抱着肩膀悠悠看戏似的，但他言行举止间仍是儒雅的。
出尘儒雅，随和温柔。
又要热血涌上脸颊了，许清慕努力继续把他想像成卷子。
许清慕脑袋里的画面全是一张又一张的卷子。
过了会儿，许清慕被满桌子的卷子给暗示得冷静了下来。
也终于想起了他问的问题。
她有一点青涩内向地回答说：「我叫许清慕，学长叫我清慕就好。」
许清慕说完，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孤男寡女四个字。
这么大的房子，虽然这是在她家里，但她和一个男生这样聊天也总是不太好的，便对纪燕北客气地笑了一下：「学长，我去学习了。」
但许清慕刚迈出去两步，听到里面的人问：「哪两个字？」
轻风拂叶般，很缓很轻。
许清慕停住脚步，抿起了嘴，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和她说话。
他像是在问她，又不似对着门外扬声问出来的，她刚才好像有看到他手里拿着手机，他有点像在打电话。
许清慕挪着小碎步退回到客卧门口，再次看向房里的人。
他仍是那个姿势，抱着肩膀看她，右肩靠着墙，宛若羽扇纶巾散漫模样。
可他嘴闭着，好像他刚刚并没有开口说话。
许清慕谨慎问：「学长，我刚刚好像听到你说话了，但我不确定，学长是在和我说话吗？」
纪燕北歪了下头，目光划过她抱着练习册的白皙手腕：「你的名字，哪两个字？」
许清慕有一点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看了他一会儿，想起练习册扉页上有她的签名，展开练习册给他看。
纪燕北眼睛眯了眯，没看清字似的，放下抱着的肩膀，双手插兜走向她。
一步又一步靠近她，眼睛紧紧盯着她，很有压迫感。
但许清慕一动没动，一点儿没被他逼近的压迫感给唬住，只以为他近视。
「学长，你近视吗？」许清慕关心问。
纪燕北莫名笑了一下：「不近视，但房间里黑，看不清。」
许清慕往他身后瞥了眼，遮光窗帘全都拉上了，房间里很暗。
阳光普照的下午两点钟，被他营造得像凌晨两点，只有她身后的外面的光映进去，才有点点亮光泛出来。
他整个影子都很暗，脸也有些暗，灰暗之间，他被笼罩得很神秘。
他刚刚在睡午觉吗？
纪燕北微微弯腰，看她的练习册。
许清慕猜测他可能腰不太好，照顾年长的人似的往上举了举，往他面前推了推。
纪燕北抬手以右手食指拨开一点练习册，慢慢嚼着口香糖，偏着脑袋看许清慕。
许清慕友好微笑。
纪燕北看到许清慕左边眉毛上方有个不仔细看就看不到的浅浅的长条疤。
片刻后，目光从她脸上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她本子上。
「许清慕」三个字，她签得很秀气，没有连笔，一笔一划的有好看的顿笔，亦如字帖一样的漂亮，让人见字便能联想到她人一定很乖的秀气漂亮。
「学长，可以了吗？」
许清慕忽然想到的一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题的解法。
纪燕北再次以食指拨开一点练习册，目光从练习册上扫到她脸上。
她脸一直都很红，从脸一路红到耳根。
她走神了，目光空空地看着他肩膀。
专注地想着什么事。
「可以了。」
纪燕北慢慢直起了身。
许清慕依然没反应。
纪燕北直起身后，许清慕原本落在纪燕北肩膀上的目光，继续落在他衣服上，没有挪动，视线久久地飘在那里一动不动。
纪燕北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退回去倚着门框继续看她。
渐渐的，他也有点走神。
是许清慕先回过神来的，见他站在那里文质彬彬若君子，她心想这个学长品性好似还不错，她收回本子说：「学长，我去写作业了。」
纪燕北应了声：「嗯，好好学习。」
许清慕很听话的样子点了点头。
纪燕北轻声补了句：「不会的，可以问我。」
许清慕抬头看他。
无意识地回想起她刚刚看到他时的那一幕。
他站在昏暗的房间里，姿态很优雅，深色眼眸定定看她，眉眼里勾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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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言行举止又很有边界绅士感，语速缓慢，文雅依然。
这好像是她同桌蒋涵涵会喜欢的温文尔雅的那类男生。
蒋涵涵的喜好很特别，蒋涵涵特别喜欢听这类绅士的男生优雅讲脏话，蒋涵涵听到会很兴奋。
许清慕不知不觉将思绪转到了这里，就问出了口：「学长平时会骂人吗？」
纪燕北：「？」
许清慕也为自己这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给问呆了两秒。
但她很快找到了个逻辑解释说：「我不太喜欢听到脏话，班级里男同学总说。」
她说完，就夸了一下自己回答得很好。
她并不讨厌脏话的，毕竟任星远和蒋涵涵表达一些情绪时也会带脏字儿，她偶尔也会说，只是不太喜欢听到班级男生讲，双标的逻辑应该也算对的。
纪燕北不知道她心里在给自己批答卷，轻声笑了，不过倒也诚实，也有点体贴：「会骂人，但不会在你面前说脏话。」
许清慕放心了：「好的，谢谢学长。」
纪燕北笑看着她，缓缓添了句：「也抽菸。讨厌抽菸吗？」
许清慕微有意外，看起来这么干净的男生也抽菸吗？
不过确实她爸爸的外表也是很儒雅干净的类型，但爸爸也抽菸，于是她摇头说：「这个还好，我爸也总偷着抽菸，我闻不到就行，学长也别让我妈闻到。」
纪燕北温笑应着：「好，谢谢。」
小姑娘很贴心。
纪燕北想。
学长很有分寸。
许清慕想。
许清慕没什么要问的了，跟纪燕北说了她要去学习的话，转身走向她爸的书房，纪燕北也没再叫住她。
许清慕进书房后，从爸妈给她搬过来的学习小箱子里翻出今年新买的日历，连着撕了14页扔进抽屉里。
之后，她仰躺在转椅上，从睡裤兜里掏出刚才从厨房拿的俩铁勺子，一左一右扣住两个发热的眼眶，敷起从前晚开始肿胀的眼睛。
敷了好一会儿，找出卷子专心算起来。
**
许清慕一直做题做到窗外的天变黑了，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
她时常这样，一旦专心做起某件事，就会忘了时间。
打开手机，微信提示有好多条未读消息。
她先点开群名为「许愿池」的一家三口群，看到了妈妈在两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慕容女士：「宝宝，妈妈回来了，给你做了好吃的，饿了就出来吃饭呀，比心心。」
许清慕心想看来小舅舅还是打电话告诉她爸妈了。
也或者是妈妈看到她行李箱了。
那妈妈应该把她行李箱处理了。
不知道妈妈有没有把她没洗的衣服都洗了。
妈妈会不会把洗好的衣服直接晾在客厅？
还有秋衣秋裤什么的，一些衣服的图案也有点卡通，有点影响家容，妈妈可千万别和以前一样直接晾在客厅里。
许清慕又想，是妈妈做饭呀。
不禁想到妈妈做的那些少油少盐的水煮菜，不太想吃了，她悄悄私聊给她爸：「爸爸，我有点想吃外卖。」
她爸很快回了语音，笑说：「是爸爸做的晚饭，你妈打下手，宝宝放心吃。」
爸爸刚说完，她妈妈的咆哮声喊了过来：「许清慕我能给你下毒——」
语音戛然而止。
应该是她爸松了手，语音没录过来。
紧接着她妈在群里发来语音继续咆哮：「许清慕我是你后妈吗——」
「我能给你下毒吗——」
「我做饭再难吃不也把你给养得聪明漂亮健健康康了吗——」
许清慕不敢吱声，接着看同桌蒋涵涵发来的消息。
一如既往先入目很多张照片，她没点开照片看，先手指滑到上面看消息，有个十秒的语音。
许清慕点开听，脑瓜子瞬间被震得嗡嗡的。
蒋涵涵发来激动大喊的语音：「慕慕！！我今天中午在电影院门口看到一个好帅好帅的大帅哥！颜值好高好高好高啊我操！我一定要给你看，我偷拍了两张照片，你快看！！！」
蒋涵涵：「图」
蒋涵涵：「图」
蒋涵涵：「图」
蒋涵涵：「图」
蒋涵涵：「图」
许清慕依次点开蒋涵涵发来的所谓的「两张照片」，渐渐陷入对世界大小的感慨上。
世界真是，小到离谱。
照片上，蒋涵涵口中的那位颜值好高好高的大帅哥，跟住在她家客卧的纪燕北长得一模一样。
五张照片，有三张照片，都是纪燕北倚靠在电影院入口旁的寄存柜旁。
一张漫不经心地按着手机，眼睑半敛，手指又细又长；一张抱着胳膊闭目养神，鼻樑高挺，下颌线条清晰性感；一张他抬眼正望镜头检票口，眼睛微眯微翘，意味深长。
另外两张，是他面前站着两位美女小姐姐，他低眸在纸上写字，手指骨节分明。
大概率是在给这两位小姐姐写他的电话号码，或者他的微信号码。
他斜斜倚站在那儿，明明姿态算端正，看着偏生又有很风流翩翩的气息向外溢出来。
很奇怪，五张照片，他明明都没有笑，可看着就给人他正含情含笑的感觉，好似个很会勾引人的花孔雀，很会开屏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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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在六个多小时前，还认为他儒雅温柔。
六个多小时后，看到了他眼生桃花。
照片上的他和她说话时的姿态和气场都很不一样。
怎么说呢，就是看着有点儿，浪浪的。
蒋涵涵激动的文字狂啸而来：「啊啊慕慕！！这帅哥肯定是单身！！！不然他不能给那俩美女写东西！！！我也想去要联繫方式来着，但我弟正好哭了，等我哄完我弟再看过去，帅哥就不见了！！！气死我了！！！」
许清慕双眉颦蹙。
果然常言道的「美好初印象」，大半都是假的。
她下午两点到家的时候，纪燕北大概是刚从电影院回来不久。
好像她进来的时候，纪燕北手里就拿着手机，兴许是在跟小姐姐聊微信？
所以，他异性缘很好，桃花运很旺，而且他对这样的搭讪并不拒绝，很愿意给对方联繫方式。
他大概率是个很风流多情的人。
许清慕不再猜测，这样通过几张照片就无端猜测人家的性格属实不太好，这不是在造谣吗，虽然是在心里。
许清慕也不再看，拍了张照片给蒋涵涵发了过去，想让蒋涵涵冷静一下。
照片是：寒假卷子物理一，第三大题第二小题。
许清慕：「是去年高考原题，解法抄十遍，抄完拍照发给我。」
许清慕：「涵宝，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漂亮小哥哥。」
但蒋涵涵完全不理她，继续兴奋着：「慕慕！！！我好想谈恋爱啊！！！我想被这个帅哥搂搂抱抱！！！想让这个帅哥大狗狗似的蹭我舔我咬我！！！呜呜呜！！！」
许清慕：「……」
有点，那个了。
许清慕想了想，如果蒋涵涵没有见过纪燕北，她不和蒋涵涵说也就罢了。
既然蒋涵涵现在见到了，她应该跟蒋涵涵说一下这个帅哥的事。
许清慕：「他叫纪砚北。」
许清慕：「正住我家。」
许清慕：「可不可以不要脑补，他那个你……？」
蒋涵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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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跟蒋涵涵聊了十来分钟，最后回了两条信息后放下手机，起身走出书房。
瞧见纪燕北在餐桌旁摆水果。
妈妈从厨房里往餐桌端水果。
爸爸应该是在厨房里洗水果。
许清慕又探头往客厅窗户那边看，还好，妈妈没把她那些衣服晾在客厅里。
许清慕看了两眼后，脑袋就缩了回来。
回房换掉卡通幼稚的睡衣，穿了内衣短袖和卫裤，重新出去。
这时，妈妈正背对着她，用叉子叉草莓尝着味道。
纪燕北正站在桌边喝水。
爸爸应该还在厨房里洗水果。
许清慕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走过去和纪燕北问好说：「学长好。」
纪燕北抬眼看许清慕，放下杯子，温和轻声问她：「饿了吗？」
第3章 半夜
许清慕点头：「有点儿。」
许清慕想，纪燕北在外面是只很会撩人的花孔雀，在教授和教授家人面前却这样温和斯文。
这样想来，他其实挺有涵养礼貌的。
毕竟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性格与喜好，应当尊重。
许清慕想着，给了学长一个正面评价。
许妈妈听到许清慕和纪燕北的对话，给了许清慕面子，没提许清慕刚刚在微信上私聊她爸爸她想吃外卖的事，笑着回头说：「慕慕怎么没叫小北哥……」
话没说完，许妈妈看见许清慕的脸，「哎呀」一声惊讶喊：「宝宝你怎么肿成这个熊样了？」
许清慕：「……」
许清慕碍于有新来的学长在场，她暗暗劝自己不要跟慕容女士辩论，面上优雅地点点头问：「熊熊可爱吗？」
繫着围裙在洗草莓许爸爸听到老婆和女儿的对话，探出头看女儿，看得忍俊不禁笑出声：「熊熊可爱，但宝宝不是熊熊，宝宝更可爱，宝宝还是跟你姥姥家挂的那年画娃娃一模一样的可爱嘛。」
许清慕：「……」
明明很不一样。
许清慕在心里安慰自己每个人的审美不一样，胖瘦无所谓，健康就好，余光就看见纪燕北在那笑。
他靠在餐桌那儿，手里转着水杯，眼角往上勾着，笑得和他下午看热闹时一样，歪着头浅笑。
他笑得确实有点好看。
难怪在电影院门口会被漂亮小姐姐搭讪，是有道理的。
**
晚上八点多，许爸许妈和纪燕北都已经在六点多的时候吃过晚饭，所以现在，纪燕北回了房，许清慕自己吃着饭菜，许爸许妈坐她旁边吃水果陪着她。
许爸许妈俩人明显有话想说，总是动着嘴角欲言又止的。
许清慕克制地吃了五分饱，放下筷子，认真说：「爸爸妈妈，我真不介意的。」
许爸还是不放心，试探说：「宝宝，你要是觉得不方便，爸爸……」
「我没有，」许清慕拿着草莓递到她爸嘴边，「真的没有。」
许妈仔细观察着女儿，虽然她对女儿很了解，但此时此刻，她还真有点不确定她女儿这是真不介意，还是只是因为懂事听爸爸妈妈的话，所以她介意也不会说出来。
许妈观察小半晌，没有得出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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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知道这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结果。
许妈捏了捏女儿的脸蛋说：「那行，如果你有不舒服的，随时告诉我们。他平常白天应该也不在家，也就晚上回来住一晚。」
许妈想到后天是小年夜，又补充问了一句：「宝宝，后天是小年，后天晚上，爸妈邀请他和我们一起吃小年夜饭，可以吗？」
许清慕一脸乖巧：「可以的。」
而桌子底下，她挂着拖鞋的脚，在那儿晃晃悠悠一盪一盪的。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心的，还是假意。
**
一天后，小年夜的前一晚，许清慕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睛又肿了。
熬夜做题许久，许清慕终于感觉累了放下笔时，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
没有困意，她拿出抽屉里的手机，看到任星远发了四条信息过来。
三小时前：「许清慕，我琢磨两天了，你是怎么断定我暗恋她的？你有证据吗你？」
两小时前：「没证据的事，你凭什么让我给你带酸奶？」
一小时前：「我告诉你，许清慕，老子谁也不暗恋，老子不可能受你威胁！」
半小时前：「姑奶奶！我他妈睡不着了！！！」
许清慕又被任星远给可爱到了，笑得不行。
顺手把前一天晚上她发给蒋涵涵的高考原题照片，转发给了任星远。
许清慕：「睡不着就起来给姑奶奶做题。」
任星远没回，估计是已经睡着了。
许清慕伸了个懒腰，关上灯，走出书房，准备回主卧睡觉。
才走出去没两步，她看到客卧的灯还亮着，亮光从门与地板的缝隙间流出来。
凌晨两点，他怎么也还没睡吗？
还是他睡着了，忘了关灯？
许清慕又往亮光的缝隙那儿瞧了一眼，看到那里好像有根头髮，有点长，应该是她的，因为全家就她头髮最长。
不过，也可能是他衣服上带回来的别的长髮女生的头髮？
许清慕漫无边际地想着，将嚼到没味的泡泡糖顶到舌尖，用手拿出来在手指间来回揉搓玩着。
拇指食指来回捏着和张开，继续用中指和拇指来回捏合和抻开，再搓到手心里继续黏来黏去。
泡泡糖比口香糖的黏度大，能拉出来的很多白丝，她小时候总这么玩。
许清慕无意识地和小时候一样玩着，满脑袋里都在犹豫着要不要捡起那根头髮。
她在捡头髮这一块，有点强迫症。
许清慕正犹豫着，还没动手，面前的灯光豁然变亮，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许清慕眼睛一晃，莫名其妙心虚，连忙将玩泡泡糖的手给背到身后去。
半夜两点，她站在纪燕北的房门口，好像不管她怎么解释，都好像她有问题。
但她又确确实实真的只是路过。
所以说很多现实发生的事，它真的是没有逻辑可解释的。
许清慕没想到如何能解释得合乎逻辑的理由，所以没有立即抬头，并眼睁睁看着那根长头髮，在纪燕北从里面拉开房门的时候，随着那道往里面去的房门飘了进去。
一直飘到了墙壁的挂画下面，挂画下放着他的黑色行李箱，又一直飘进了他黑色行李箱的轮子底下。
许清慕不可思议地看了会儿，才慢慢抬起头，先轻语地乖巧问好：「学长晚上好。」
而后她脑子一抽抽，竟编出了个荒诞理由，轻声说：「学长门口有蟑螂。」
纪燕北缓带青衣，慵懒修长。
他手里拿着杯水，透明杯，热水，上面正飘热气，眉宇朦胧。
许清慕心跳噗通噗通加速前进了些。
纪燕北倚着门，低头看着许清慕粉扑扑的脸，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唇。
许清慕不自觉地看他嘴唇和喉咙。
似乎都有那么一点点的好看，和性感。
除了他看什么都很像是款款深情的眼睛，他嘴唇和喉咙也有点好看。
她以前听蒋涵涵说男生唇形好看和喉结性感很让女生心动的时候，她还有点莫名其妙，此时此刻好似明白了，他这样子，确实很容易让一些女生心动。
他在电影院门口被女生搭讪的事情，又添了个逻辑上理该如此的因果解释。
纪燕北转着杯子垂眼看她，看到她飞快转开眼睛。
她双眼灵动聪慧，看着并不如白天里那么乖软，甚至有些幽深的狡黠，好似在腹诽他什么。
纪燕北拖着缓慢的调子，带着点笑意说：「蟑螂吗？我最怕这种小动物了，你抓到了吗？」
许清慕心想他的语调明明并不害怕，他好像在逗她。
反正都是说谎，许清慕说得自信了些：「没有，它跑太快，明天我问问家里有没有蟑螂药。」
纪燕北歪了下头，很有礼地说：「好，谢谢……」
许清慕：「不客气的。」
纪燕北话没说完，继续说：「……年画娃娃。」
许清慕：「……」
合起来就是，他说，谢谢年画娃娃。
这多少就有点让她身上刚长出来的肥膘不大痛快了。
许清慕有点气恼。
两个人在门口说话，声音都压得很低很轻。
尤其许清慕，用的气音，因为怕爸爸妈妈听到。
但纪燕北要是这么笑话她是年画娃娃，她忍了又忍，还是不能忍，张嘴就要故意礼貌并大声地说「学长，您这么晚还没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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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嘴才张开，就被纪燕北伸过来的手给捂上了。
许清慕眼睛瞬间睁得好大，长长睫毛一顿扑闪，她全然不知道纪燕北是怎么迅速走的位，怎么就变成了纪燕北站在她身后捂她嘴，她靠在了纪燕北的怀里。
然后，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
她没有推开纪燕北。
纪燕北也没有放下手。
许清慕有些分不清是谁的心脏声很快很急很有力，咚咚咚咚，仿佛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可以听见的响声。
又好像老式钟錶发出的忽轻忽重的加快了的哒哒哒哒声。
是许清慕先回过神的，她脸红耳热到感觉血液要开锅了。
她实在没想到纪燕北能跟她这么动手，这可一点都不绅士有风度了。
许清慕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激动，要冷静，于是没有试图说话，只拍了他胳膊两下无声示意让他放手。
纪燕北好似在想别的事情，捂她嘴的手松了点力气，但又未完全放开她。
他另只拿水的手臂还圈着她，她出不去挪不开。
许清慕轻轻深唿吸，看到他掌心挪开，她动嘴的时候完全碰不到他掌心了，方徐声开口问：「学长，您是要等公鸡打鸣了，才放开我吗？」
她开口的同时，使劲往后撤着脑袋，并扭着脑袋回头看他。
纪燕北好像确实不是有意动手的，在她说完这句话时，他目光才从旁处落回到她脸上，听到她话里「天都要亮了，我爸妈要醒了」的潜台词，放开了手。
这不是因为，她刚刚要喊吗。
纪燕北忽笑了声：「你不打鸣就好。」
许清慕：「？」
纪燕北很快敛眸：「抱歉，冒犯了。」
他恢復绅士有风度的模样，退后说。
许清慕暗自劝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理他，忽然她余光落到了她手里泡泡糖连着他的衣服拉出的长长白白的细丝上。
她刚刚手上在玩泡泡糖，下意识抓他胳膊时，以及拍他胳膊时，她手心的泡泡糖都煳到他衣服上了，煳了好几处，还煳了不少。
许清慕心想完了，闯祸了，下意识说了句：「呀。」
纪燕北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他脸上倒不见不悦，还慢悠悠地学了她一句：「呀？」
许清慕：「……」
许清慕停了两秒，他说的这一句「呀」，把她将要说出口的「对不起」给堵了回去。
她心里百转千回，转了很多心思，没有理会他学她说话，还是诚恳地道了歉：「学长，对不起。」
纪燕北点头，不在意的样子：「没关系，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之后，他看了两眼许清慕，慢慢抬起衣袖，指着上面的泡泡糖问：「有经验吗？」
许清慕点头：「有的。用袋子把衣服装好密封好，放冰箱里冻几个小时，再拿出来抠掉就好了。」
她说完，意识到把衣服放进冰箱的这个活，似乎应该由她来干。
但她好像也不太合适在此时此刻凌晨两点跟他说，让他把衣服脱下来给她。
许清慕正想着她怎么处理这个不起眼的小事情比较合适，好像直接问他一句「学长，你希望我怎么给你解决」挺合适，纪燕北已经想到了另一种解决方法，伸着胳膊到她面前说：「太麻烦了，你帮我揪掉吧。」
许清慕：「……」
这种情况，实在是她始料未及的。
许清慕脚踝仿佛挂有铃铛一样轻脚着悄声离开，回去洗了手，拿了纸巾和湿巾出来，又轻脚着悄声返回到纪燕北的客卧门口，悄声给他揪袖子上她弄出来的泡泡糖拉出的丝儿。
此刻间拉长的时光里，纪燕北修长的影子落在许清慕身上。
许清慕轻颤的长睫在脸上画下密实的影子。
静谧的夜里，月光同飞尘一起温柔的安静噤声。
纪燕北脸上没有分毫困意，倚着门框，侧歪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将视线落在她脸上，片刻后收回，片刻后再望过去，偶尔慢条斯理地喝两口水。
淡定自若优哉游哉的。
许清慕抿着嘴，脸蛋红扑扑的，有些懊恼的样子，还能感觉到纪燕北的安闲惬意的姿态，抬眼「关心」问：「学长，你现在喝这么多水，不怕明天眼睛变肿吗？」
「不会。」
纪燕北说着又喝了口水：「天生丽质，不水肿。」
水肿体质的许清慕：「……」
水不水肿和天生丽质有什么关系？
许清慕气气的。
除了他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也有她实在没想到半夜两点要给他揪泡泡糖的原因，两样事情都好气。
她小时候帮任星远揪任星远头髮上的泡泡糖时，明明就可高兴了。
但她懊恼的样子可爱极了。
纪燕北想。
纪燕北忽然晃了一下胳膊，像是不小心的，也像是有意的。
许清慕抬头瞥了他一眼，眼底有一丝不加掩饰的「你再给我动一下试试」的威胁，抓住他胳膊不让他动，威胁的样子也很可爱。
纪燕北缓缓的，缓缓轻笑出声。
他到底没忍住，轻夸了她一句：「怪会惹事的。」
许清慕：「？」
第4章 球厅
许清慕一觉睡足了八个小时，又在床上赖了一个小时，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使劲儿揉了揉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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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半夜那个短暂的称不上是拥抱的拥抱就耳朵发痒发烫。
许清慕在房间里闷了一小天，午饭都是隔门喊着让她爸爸给送进房间的，直到五点多，快吃晚饭时，她才出房间。
倒也不是为了吃晚饭，是接到了任星远的电话，任星远让她下楼。
许清慕犯懒，不想上楼，想让任星远上来，但任星远说：「我怕我忍不住揍你，然后我又被你爸妈揍。我不上去，你我都平安。」
许清慕仔细一想确实也是，任星远不上来的话，大家都太平，决定下楼。
她走出房间时，她爸在跟纪燕北说话。
她一出来，他们就不说了，像在谈论不能让人听的秘密。
许清慕看到纪燕北的瞬间，就想到了凌晨两点发生的事。
泡泡糖的事情其实是其次，主要是那个她不知道持续了多少秒的拥抱。
这是她在长大以后，头一回被男生抱住，很难完全忽视掉不去想。
她后背靠过去的与他身体接触的那个瞬间触感，她也总是无端忆起，特别挥之不去。
反观纪燕北，他的反应平淡极了。
好似他对捂住女孩子的嘴以及半夜两点和女孩子聊天这种事情，本就很平常，之后他竟还很优雅从容地和她道了句「晚安」。
由此可能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纪燕北可能交过很多女朋友，可能对此经验丰富。
所以这点小事对他来说都不算事。
许清慕又想，她是不是太没经验了，太小题大做了，太小家子气了，她好像应该大方一些才对。
就权当被一张卷子煳脸了吧，许清慕想。
许清慕使劲儿在脑袋里想着卷子上的题，一边没敢看纪燕北，只看着爸爸说：「爸爸，星星找我，我出去一下。」
正浇花的许妈闻言回头：「你让星星上来呀，外面多冷啊，叫他上来，正好他也很久没见你们的小北……」
许妈想到什么，突兀地收了口。
许清慕见状只当无事发生，摇头说：「星星捅马蜂窝被蛰了，脑袋肿成球了，不好意思上来。」
许妈妈：「……」
许爸笑说：「又胡说八道了，外面冷，宝宝多穿点。」
许清慕应着，取下了衣架上最厚的羽绒服，又回房间取了双毛线手套戴上。
出来经过客厅时，许清慕余光扫到纪燕北接过了她妈妈手中的浇花水瓶，他正在窗户那儿优雅浇着花。
**
许清慕下楼，缓了会儿从心底涌到脸上的热气，推开单元门探出脑袋往外看。
任星远正站在她前面五米处，在已经变暗了的暮光下安安静静的。
他身后停着他家的车，车里应是李叔。
车灯开着，雪路面映着点点闪闪的光，仿佛天上繁星长在地上，长在他身后。
任星远这个□□崽子突然有点像温文尔雅的那种小王子，怪好看的，许清慕欣赏着想。
许清慕站在单元门口没出去，眼睛往上瞟了下，觉得她若出去，有可能会被楼上站在窗台边上浇花的人看到。
于是她招魂一样朝任星远招手：「星星，回家啦，跟妈妈回家啦。」
任星远：「……」
好气。
任星远走了进来，关上门，跟许清慕在一楼的楼道里四目相对。
没人说话，直到声控灯灭了，楼道里变黑，两个人同时跺脚。
声控灯亮起，许清慕说：「星星，你暗恋小郗姐四五年了哦。」
任星远：「……」
许清慕：「情窦初开得好早哦。」
任星远：「…………」
任星远看着人都要崩溃了，天都要塌了。
任星远咬牙切齿：「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许清慕兴奋拿出手机，点开电子书架上的《梅花易数》给他看：「姐姐最近在研究这个。」
任星远：「………………」
任星远今儿过来，就是想要问问许清慕到底怎么知道他暗恋那谁的，但显而易见的，他问不出来。
许清慕这人，明明怎么看都是很有书卷气的乖乖女，端得一张小家碧玉脸，看着就很听话懂事乖巧，谁第一次见她都会难以控制地想和她小声说话，怕吓到她。
可真实的她未免太耳聪目明，过于机灵，很会弄巧呈乖，仗着自己学习好，一天天总吊儿郎当的，说话嘴贫不着调。
她精通架子鼓和撞球，扑克麻将也都会打，还总说想尝尝烟的味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仿佛她背地里也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经常一肚子坏水，包括但不限于拿一个秘密威胁他好多年。
他是真的不想被她威胁，她有时候太能气人了。
许清慕站在楼道里，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可爱的手套，安静不说话的模样，就像永远都不会发脾气的柔柔软软的乖乖女。
一双漂亮的眼睛澄澈干净，气色柔软得似自幼弱柳扶风。
许清慕开口的时候，声音也甚是动听，恰配霓裳羽衣曲。
她轻清细语地说：「星星，你放心，妈妈不会让你杀人放火的，妈妈有分寸的。」
任星远：「……」
任星远都快被气得要仰天号叫了，他双手握拳，使劲忍住了。
他这个秘密，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
怎么就被这个姑奶奶给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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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的灯又灭了，许清慕重重跺了下脚，楼道里重新亮起。
她看着任星远身侧的拳头，想了想，踮脚靠近他耳朵，小声问他：「你暗恋小郗姐的时候，会想像和她接吻的画面吗？」
任星远的脸瞬间一个大爆红。
他慌张推开她，结结巴巴，吭哧瘪肚：「许，许清慕你还是个女孩子吗！你，你知道你在问什么吗！！！」
许清慕诧异，心想她不就是和他随便交流交流一下青春期男生的小心思嘛，他怎么还急眼了呢。
任星远拿许清慕没辙了，许清慕也知道任星远拿她没辙，她笑盈盈看着他。
而后许清慕就发现，纯情的任星远除了脸越来越红，耳朵也愈发的红。
男生害羞的时候，血液也会充盈到耳朵，让耳朵也染起血色红起来吗？
她眼前快速闪过一道红，好似是她夜里回头让抱着她的纪燕北放开她的时候，他耳朵好像有那么一瞬，悄悄变红？
不对，她肯定是看错了，纪燕北耳朵是绝对不可能红的。
他脸都没红，特别镇定自然，后来还慢悠悠地喝水呢。
而且他在电影院门口看起来那么撩，像个风流公子哥儿似的，怎么可能像任星远这么纯情面红耳赤的。
他肯定不可能为那么那么小的小事情害羞。
许清慕想，任星远真该向经验丰富的纪燕北好好学一学，取取经。
不知道纪燕北愿不愿意将这些传授给任星远。
任星远脸上的猴屁股色慢慢褪去，可很快又满面赤红，仍被臊得不行。
好半晌，他想，反正许清慕都知道了，他破罐子破摔：「青春期不想这个想什么，难道想她寒暑假的时候怎么给我补课吗？你们女生难道不……」
任星远嘀咕到这句话，忽然眼睛一亮，问许清慕：「许清慕！你是不是也暗恋谁？」
许清慕眼前立刻飞出如雪花一样多的一张张卷子。
她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脸红，坚决不能让让自己像任星远这样不禁逗。
不过许清慕想了想，还是贴心地给任星远解了个疑：「我只暗恋学习，但我听说班级女生会想像牵手和拥抱什么的，会好心动，你呢？」
任星远听到许清慕提起牵手和拥抱，不自觉联想到了他和那谁未来牵手和拥抱的画面。
紧接着又不自觉联想到了接吻画面，又是满脸一个大爆红，任星远气汹汹说：「谁他妈跟你讨论这个了！」
任星远转身就要往外跑，临推门时，又回头怒目而视狠狠地威胁了许清慕一句：「许清慕你不许告诉任何人！」
许清慕在原地娉婷挥手：「星星，我代小郗姐和你说声新年快乐呀。」
任星远落荒而逃。
**
许清慕开门回家，看见纪燕北还站在窗户那里浇着花。
右手臂轻轻来回挪动着，左手刚将手机放进兜里。
这么一晃，许清慕下意识猜测着，他大概是在女生聊微信。
他应该很会撩拨人，很会拿捏女生情绪，很会让女孩子对他陷进去。
这样也没什么，毕竟没人下定义说会撩拨女生的男生都是坏人。
但如果他常跟女生若即若离，忽近忽远，或是无缘无故不说清楚就玩消失，就有点渣了。
许清慕突然情绪有点激动。
控制住。
许清慕回来，爸妈都没问追任星远找她干嘛，妈妈也只是随口埋怨了句「怎么不请星星上来坐坐」。
小年夜的晚饭，四人坐在一起吃饭聊天，主要是许爸和纪燕北在聊学习专业上的事。
许清慕能听懂一些，但没认真听，她不停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要少吃，一口菜嚼得很慢很慢。
四人举杯庆祝小年夜快乐时，许清慕也淑女似的小口喝果汁，引得她妈妈频频看了她好几眼。
许妈妈在许教授和纪燕北聊天时，小声问许清慕：「下午来找你的同学，真的是星星吗？宝宝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清慕：「？」
「是星星啊，也没有谈恋爱，我只对知识有好感。」许清慕一本正经回答。
答完，她想了想，小声和她妈妈说：「减肥嘛，你总说我胖。」
许妈妈轻声笑了，笑着揉了揉她脑袋：「妈妈平时逗你玩嘛，宝宝不胖，健康最重要，多吃点儿。」
许清慕倒也不是因为妈妈说她胖才减肥的，是确实想减肥了。
她今早鼓足勇气上秤了，113斤，真的有点胖了。
虽然距离她初中时的巅峰还有17斤，但也实在是有点胖了。
许清慕吃得很慢很慢，时而出神想事情，时而多喝汤饱腹，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爸妈在谈论她。
许妈妈说：「她要是早恋还好了呢，青春期女孩子偷偷喜欢班级里的哪个男生，藏在心里那种偷偷摸摸只有自己知道的小心事，看到喜欢的男生悄悄心动，长大以后回想起来多美好。但她一心只有学习，都没那个心思，以后回想起来都没这个暗恋经歷，多可怜。」
许清慕：「……」
许爸爸笑说：「就是没开窍，大学以后再开窍也挺好。」
许清慕低头小口喝汤，当作没听见。
纪燕北忽然笑了一下，状似感兴趣地问：「也不追星？」
许爸爸说：「不追，我有个同学转行做影视，去年一起吃饭时，他提到公司里有两个正火的男明星，问慕慕有没有喜欢的，慕慕没喜欢的，帮她同学要了两张签名照，她自己都没留，她可能像我，以后估计是读博搞科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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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妈妈大概是觉得女孩子在年轻的时候应该活泼热烈才对，轻轻嘆了口气，转而问纪燕北：「小北从小帅到大，交过女朋友吗？肯定交过吧？现在有女朋友吗？」
许清慕两耳不闻窗外事，闷头喝了一碗汤，吃饱后站起来乖乖说：「我吃饱了，学长慢慢吃，爸爸妈妈，我回房间了。」
好巧不巧的，刚刚好打断纪燕北的回答。
**
许清慕回家到年前的这几天，其实很少在家里看到纪燕北，他貌似是早出晚归，也可能是一直没归，很神秘的样子。
不过他归没归，对她也没有任何影响。
她基本只有在看到他时，她才会像个家里被人闯入的观察者，忍不住观察臆测，像做题一样。
直至腊月二十八，蒋涵涵来找许清慕去蒋涵涵她家电影的时候，许清慕才意外在蒋涵涵家一楼撞球厅又碰见了纪燕北。
当时纪燕北在打球，并且他嘴里咬着根烟，穿黑衬衫，眯着个眼，他正趴桌扶杆瞄球。
球桿延长的直线方向，就是许清慕所在的位置。
纪燕北咬着烟抬眼，碰巧许清慕抱着的羽绒服兜里的打火机掉在地上，她从地上捡起这只打火机，也抬眼。
两人在飘着的鹅毛似的烟雾中四目相对，双方的面容或隐或现朦朦胧胧。
抽菸的纪燕北好像有点性感。
许清慕想。
有一种慵懒的优雅。
他们之间隔着球檯，纪燕北本不能一眼看到弯腰捡东西的许清慕的手。
恰巧她站得远，纪燕北就正好看见了她手里的打火机。
纪燕北慢慢站起来，将烟捻灭在菸灰缸里，拿出个口香糖扔嘴里。
边嚼着口香糖，他边绕着球檯走了半圈，球桿撑地，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欣赏她手里拿着的那个打火机。
不是超市里五毛钱一个的普通透明打火机。
看起来值些价钱。
在纪燕北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许清慕越来越觉得这个打火机特别烫手，甚至觉得他嚼的口香糖也特别烫脸，让她想到那晚不算拥抱的拥抱。
许清慕捏着手里的打火机，脑袋在飞快运转策略，不停推理可能性。
比如纪燕北可能会以为她也抽菸；或者纪燕北可能会以为她早恋了，这是她男朋友的打火机；又或者她没早恋，是给暗恋对象买的打火机。
许清慕不想被纪燕北抓到把柄，不然这将和任星远被她抓到了把柄一样，有些麻烦。
而且她还不能说她这是刚捡的打火机，因为一百多块钱呢，对她来说挺贵的了，不能上交给前台老闆蒋涵涵的爸爸，也不能在这儿放着做失物招领。
思绪百转千回，许清慕决定当作没看到他，继续往前走。
希望他也正打算当作没看到她。
恰好蒋涵涵回头看见许清慕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走过来问：「怎么了，慕慕你……」
蒋涵涵一语未了，忽有人打断了她。
「清慕。」
一道如清泉样沁人心脾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仿佛不是在这烟雾缭绕的撞球厅里发出，而是在那种很亮很干净，毫无飞尘的仙境一样的地方飘出来。
来自纪燕北。
这是她那天在家里自我介绍后，他第一次叫她这两个字，原来清慕两个字可以被唤出这样好听的韵味来。
也是此时，许清慕才发现，他好像一直没管她叫过学妹。
以及，纪燕北这意思，是完全不打算当作没看到她。
许清慕咬了下嘴唇，徐徐转身看向他。
纪燕北倚着球桌站着，球桿被放到了案上，手指缓慢敲着案桌笑看她。
有点痞。
优雅的痞。
作者有话说：
纪燕北：瞧，以后要给我点菸的女朋友，拿着打火机来了
第5章 没收了
许清慕想，按礼貌来讲，她确实是应该过去和这位学长打个招唿。
可她手里还拿着打火机。
打火机这东西看似很普通，但也得分它被谁拿在手里。
若是女高中生手里拿着打火机，一般不会有好猜测。
她怕被纪燕北告状。
而且她挺不喜欢被唠叨和被说教的。
正在许清慕犹豫时，蒋涵涵已经看到纪燕北的脸。
这不就是电影院门口的帅哥吗！
这不就是住在许清慕家的学长吗！！
这张脸，这身姿，就应该出道做明星普度众生啊！！！
但是，蒋涵涵记得，许清慕那天跟她聊了十多分钟的微信，好像是不太喜欢她那么脑补纪燕北。
许清慕的理由是早恋不好，脑袋里想太多这种事，会影响学习。
但蒋涵涵认识许清慕四五年，知道许清慕表现出来的乖巧都是假象，许清慕最会装乖。
尤其她们俩和任星远三个人一起玩的时候，许清慕很是自由散漫，规矩常常抛在脑后不在意，讨厌条条框框，只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所以，蒋涵涵有点怀疑，许清慕会不会悄悄的在心里对纪燕北也有点废料想像。
蒋涵涵故意脚下生风冲过去，直直盯着纪燕北好看的脸，伸出双手想要和他握手说：「帅哥您好，我们之前见过的，啊不，我在电影院见过你的，您看这世界这么大，偏偏我们在这里遇见了，属实好有缘分啊，不然我们就交个朋友加个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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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
纪燕北未答蒋涵涵的话，一瞬间收了笑，从慢条斯理的优雅变成了疏远的淡漠。
之后，他大概是给了许清慕的面子，倒也完全没有忽视蒋涵涵，他对蒋涵涵点头说了句「你好」。
蒋涵涵：「？」
可是那天他在电影院面对搭讪他的漂亮小姐姐的时候没这么冷淡啊？
许清慕有一点点的担忧，轻轻拽了一下蒋涵涵。
蒋涵涵回头看了许清慕一眼，她感觉到纪燕北和许清慕之间的气氛有点诡异，难道纪燕北这么冷淡，是因为许清慕在场？
因为他住在许清慕家，所以他要表现得正经一些？
蒋涵涵不明白，先闭嘴保持安静，退到许清慕身侧暗暗观察。
许清慕知道怎么让自己表现得像让人心软的乖孩子，她抬脸细声细语地说：「学长好，我是来看电影的。」
来撞球厅看电影？
纪燕北渐渐笑了起来，这理由乍一听起来可真棒。
这个人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许清慕在心里想。
在这种灯光与场合下，他笑得竟然很干净，是让人看了心情会被感染得很舒畅的微笑。
纪燕北笑着，不紧不慢地和她闲聊：「清慕好，我是来写作业的。」
许清慕：「……」
他在学她讲话，还在调侃她。
许清慕心想得保持冷静，想着她有很多卷子要写，写完一张加一分，努力转移注意力。
这么想着，许清慕冷静下来，对纪燕北点了点头，牵起蒋涵丽嘉涵的手腕要带她走。
纪燕北这时拿起球桿，用枪粉擦了擦皮头，随意地问许清慕：「玩吗？」
许清慕摇头：「学长，我不会。」
她不会？
纪燕北不信。
「北哥。」
纪燕北和许清慕说话间，步飞扔了球桿和高架杆，走过来搭着纪燕北的肩膀，直愣愣的目光盯着许清慕说：「这位小美女是你学妹吗？那应该也是我学妹吧？」
从许清慕进来开始，步飞就一直在打量她，因为小姑娘长得太好看了。
她年纪很小，手臂上抱着件白色羽绒服，穿着素净的白衬衫，披散着长发，好像是刚洗过头髮还没干透的样子，漂亮眼睛忽闪清澈。
走进这烟气熏天的撞球厅，她仿佛从很多男生模煳的关于年少初恋的想像中走出来，像是在夏日穿长裙坐在鞦韆上笑起来很美的女生，夏风在她长发上舞蹈，特别干净美好。
而且她开口对纪燕北说「学长好」的时候，也是柔柔软软的，软到人的心窝里，让人想要和她聊上几句。
纪燕北见到步飞火热的目光，笑眼微敛，侧眸乜着步飞搭在他肩上的手。
他看了眼许清慕，声音倒是仍缓仍轻：「不是学妹，是妹妹。」
妹妹。
许清慕听得低下了头。
步飞对身边骤然升起的危险毫无察觉，也没感觉到纪燕北说「妹妹」两个字时的警告之意——若想动歪脑筋得先经过他纪燕北。
步飞仍专注地看着软乎乎又漂亮得小姑娘。
许清慕感觉到被纪燕北身边的朋友盯着看，慢慢抬起头。
纪燕北的朋友比纪燕北矮一点点，比纪燕北胖一点点，看起来蛮好相处的，她微微点头对纪燕北的朋友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唿了。
步飞此时看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更是看呆了，小姑娘真的真的太他妈的好看了。
眼睛里像有星星，白皙透粉的皮肤，微微肉肉的婴儿肥，说话时软糯糯的声音，好让人容易对她产生想捏她脸蛋儿一把的想法，而且她好像那种商场里做得好可爱的q弹的玩偶啊，也太好欺负了吧！
他从小就特别羡慕别的同学有暖心窝小棉袄和软乎乎的妹妹可以欺负。
「妹妹你好，我叫步飞，你叫我飞哥就行。」
步飞说着，好想捏捏她脸，但他肯定不敢耍这个流氓，只敢伸手想和她握握手，估计她的手也一定是软乎乎的。
但步飞抬起的手停在半路，就被人抓住向后用力一折，步飞顿时疼得哇哇尖叫起来：「我操疼疼，北哥，疼疼疼，轻点儿——」
纪燕北没有要放开步飞的意思，他一直折着步飞的手。
可同时他脸上仍在笑着，只是更像半笑不笑。
直至步飞连连求饶数次，纪燕北才高抬贵手放开步飞，但纪燕北也未就此作罢，纪燕北的气场仍是漫不经心的冷。
这种冷，就好似是动物之间本能的领地之争时释放的气场一样。
步飞疼得人都傻了，好半晌才在痛觉中后知后觉纪燕北为什么弄他。
好似是有点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意思。
可是他只是想跟小姑娘握一下手啊！
他又没干别的！
许清慕看得也有点懵。
纪燕北这人的手劲儿，挺大挺勐啊。
步飞被折手，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了，再不敢胡来乱来。
揉着手腕遑遑退后，一退退到老远，恨不得退上房顶退上天。
许清慕手里还拿着打火机，见状有点担心纪燕北会突然过来折她的手，毕竟他都做过突然捂住她嘴的事，她慢慢将打火机往身后藏，准备悄没声儿的和蒋涵涵上楼。
突然，她手中的打火机被人给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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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纪燕北。
就像她拿着卷子回座位，手里卷子被同学冷不丁抽走一样，速度很快，猝不及防。
许清慕被拽得脚不稳晃了一下，扶住蒋涵涵才站稳。
纪燕北还挺友善，温柔地提醒了她一句：「站好。」
温柔又戏嚯。
步飞：「？」
北哥在干什么？
不说「小心」说「站好」？
步飞在疯狂的头脑风暴中，纪燕北可从来没跟哪个小姑娘这么说话过，没这么温柔地逗过小姑娘的趣儿！
纪燕北顶多是在对周鼎使坏，或者周鼎刚得罪过他，他故意把周鼎手机号写给搭讪女生时，才会眉眼里含笑故意逗人，但含的也都是对周鼎的坏笑，不是对小姑娘这么逗趣间又夹有很温柔的笑。
谁都知道纪燕北对跟女生说话这件事非常不感兴趣。
能避则避，能躲则躲。
就好像纪燕北本就不喜欢女生一样，学校里多少女生追纪燕北，纪燕北都是看都不看一眼，跟唐僧哥哥似的，他们都常说北哥欠了一屁股的桃花债，以后怕是得当和尚。
而且纪燕北也从来没有动手的毛病，都是能动口的时候尽量不动手。
懒是一方面，有修养是另一方面，该说不说，纪燕北这人八风不动这方面挺厉害的。
可是，对女生不感兴趣且八风不动的纪燕北，刚刚不仅在逗小女生的趣儿，还对他动手了！！
北哥他妈的不正常！！！
还有，他从大一认识纪燕北起，就没少听见纪燕北对向他表白的女生，不紧不慢地拒绝说「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纪燕北还会格外清晰着重地加四个字「青梅，竹马」。
步飞记得纪燕北和周鼎都是本地乐阳人，难道这位小女生就是纪燕北的那位两小无猜的小青梅？
步飞突然被自己的脑补给整得万分激动。
许清慕手里东西被拿走了，心里有一点点不爽，抬着脑袋跟纪燕北无声对视。
但旁人看着，就好像她在被老师罚站一样，她眼里并没有多少狠劲儿，还是乖的。
纪燕北挑眉看许清慕：「嗯？有话说？」
许清慕没说话，只掌心向上摊开手，往前递了递，翘了翘指尖，无声地管他要东西。
纪燕北摇着头，坐到撞球案上，漫不经心地在手里来回把玩着打火机。
眼睛斜睨着许清慕，有那么点似笑非笑的意思，也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
许清慕能感觉到纪燕北好像在无声威胁她，类似那种「小朋友，你说我要不要告诉给你妈妈」的提条件前奏。
也是好巧不巧的，那天晚上她刚跟他说过爸爸偷着抽菸、不要让她妈妈闻到之类的话，这若是她手里拿着打火机被妈妈知道了，以为她学会抽菸了那还了得。
他像个痞子，他很会戏弄人，很会要挟人，还会动手打人。
根本不是什么好人，许清慕想。
「学长，你想怎么样？」
许清慕其实倒也不是特别怕她爸妈知道，只是有一点怕麻烦而已，但还是轻声问了句。
纪燕北忽然一笑，手往旁边茶桌一指：「乖一点，去写作业。」
许清慕：「？」
**
眼见许清慕走一边儿写作业后，步飞赶紧跑到纪燕北身边打听情况。
以他对纪燕北的了解，绝对有猫腻！
步飞知道如果他直接向纪燕北了解情况，纪燕北肯定不会说实话，纪燕北可会避重就轻了。
于是他这次打了个迂迴战，故意贱兮兮说对小姑娘一见钟情，一定要追这个漂亮小姑娘，让纪燕北多告诉他一些关于这小姑娘的信息。
步飞能感觉到他越说，纪燕北的目光越冷，直射寒箭。
步飞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像森林里的小动物遇到个兇勐怪兽，阴森森地打寒颤，但还是咽着口水硬着头皮说了一堆的一定要追这小姑娘的话，问小姑娘的信息。
终于，纪燕北放下球桿，走到步飞面前，站定，含着笑看步飞。
步飞被纪燕北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搞得心里得直发毛，转身想跑，但被纪燕北抬手给按住了。
纪燕北的手按在步飞的后脖颈上，步飞被按得瞬间弯了腰，缩着脖子想躲，又躲不掉。
纪燕北的手劲儿很大用了力，步飞感觉到纪燕北这次是跟他来真的了。
步飞心有点打颤，强装镇定又忍不住讪笑问：「北哥，怎么了？」
纪燕北的五指一点点收紧，步飞的脖子都被掐得发红了，步飞连连喊疼。
纪燕北有分寸，能分得清步飞是夸张作态喊疼还是真疼，直至步飞开始真的喊疼，纪燕北才放了力气。
纪燕北在步飞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
步飞听完双眼蓦的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纪燕北。
第6章 地下室
纪燕北让许清慕去写作业，许清慕本是不想去的，毕竟她没被人抓住把柄威胁过，只有她威胁别人的份，她不可能听纪燕北的话。
但蒋涵涵去楼下转了一圈，发现可以看电影的包厢被一对情侣给占了一部电影的时间。
蒋涵涵她爸又临时出去给打球的人点外卖，需要蒋涵涵看会儿店，许清慕就留下写作业了。
许清慕在角落位置的监控摄像头正下方坐下，用皮筋绑好差不多干透了的头髮，绑成了一个不咋地的马尾辫，拿出卷子专心写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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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侧，携着一身菸草味，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打火机干什么用的？」
许清慕心想真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管她用打火机干什么呢，而且他身上的菸草味，是他用她的打火机点菸抽的吗。
许清慕被没收打火机和被打断专注力，脾气都不大好，想头都不抬一下地回他一句「上坟烧纸用的」。
但碍于他是爸爸带回家的学长，而且她觉得「上坟烧纸用的」这个理由好像挺方便堵他嘴的。
于是她放下笔，抬起头，轻轻慢慢地礼貌回答说：「学长，是要给我一个过世的哥哥烧冥币用的。快过年了，上面过年，下面也要过年。他走得早，需要花钱的地方应该很多。」
纪燕北：「……」
有那么六七秒，时空都一片默然。
这个话题，实在不好接。
对于纪燕北，更不好接。
好一会儿，纪燕北才轻声开了口：「那你想他吗？」
许清慕实在没想到这样的话题，纪燕北还能跟她聊下去，他竟然还能问出一句想他吗，她还以为他会轻轻地把打火机放在她桌子上，说一句「节哀」，然后走开的。
许清慕没回答他这个问题，想了想，往他裤兜的位置看：「学长，那只打火机，你能还给我吗？」
纪燕北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莫名笑了一下，随即抬头：「能，但不太想。」
许清慕：「……」
许清慕再没说话，低下头，专注算题。
心里很生气。
纪燕北大概也知道她现在不好惹，没再跟她说话惹她的不快，只在一旁看着她的侧影琢磨事情。
一个小时后，许清慕的小叔许闲月，过来接许清慕一行人去图书馆，看见许清慕正在一个角落里安静做题，还有一个男生站在许清慕旁边心不在焉地喝着瓶装水。
看到那个男生的脸时，许闲月逐渐眯起了眼睛，仔细看了数眼，随后就有些许的不爽。
旁人若看了，可能还以为许闲月是嫉妒人家男生年纪轻轻潇洒英俊。
许闲月向来对别人苛刻和洁癖，蒋涵涵家这撞球厅虽不是特别高档，但重在亮堂和干净，空气里有不可避免的烟味，也会时常开窗开门通风，已算是很不错了，所以许闲月常来这儿。
许闲月瞧了一眼周围，也看见了蒋涵涵她爸今天专为来玩的仨孩子写的安全公告：今日派出所将进行安全检查，店内所有监控已联网派出所——2014年1月28日。
那仨孩子每次过来的时候，蒋涵涵她爸都写这公告，假的，但也确实每次店里的顾客看到这公告，都会很老实。
许闲月外套兜里总有瓜子，掏出一把瓜子咔咔剥着，向许清慕走过去说风凉话：「哟，怎么了这是？输球了帮人写作业呢？」
「许清慕你行啊，你这两年一到寒暑假，就跟你那个冠军师父练球，现在居然还输到帮人写作业？丢不丢人啊你？」
许闲月说着，还把用手剥开的瓜子皮往许清慕的卷子上扔，没有半点三十岁男人应该有的稳重。
许清慕先闻到一股瓜子香味儿，忍着没管他要瓜子，扒拉开瓜子，抬头说：「我没帮人写作业。」
许闲月指她身侧：「那这是？」
许清慕随着他小叔手指的方向转头，意外看到刚才还在打球的纪燕北，此时正在她旁边。
纪燕北靠着个高脚凳站着，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没拿球桿，手里拿着瓶水，低着头拧瓶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清慕的眼皮跳了下，她完全将小叔要来接他们的事给忘了。
她刚才就应该在看到纪燕北后，就给小叔发信息，不让小叔过来的。
但是，纪燕北如果现在正在那边打球的话，那边五六个撞球案子，十多个人在打球，小叔本也是不一定一眼就能看到纪燕北的。
所以这问题，还是出在纪燕北身上。
许清慕扭着脑袋看纪燕北，奇怪地问：「学长，你怎么没去打球？」
纪燕北抬眼，乍一看很容易让人分不清他是装没听清，还是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
许清慕挑眉。
纪燕北也挑眉。
许清慕皱起了眉。
纪燕北轻轻笑了，似是才反应过来，晃了下水瓶，指了指她身后的饮料自动售卖机。
许清慕眉头舒展开，点了点头。
许闲月在旁边没插话，剥着瓜子观看着他小侄女和他小侄女身旁的男生挤眉弄眼的演出。
小姑娘打从上了初中后，心里就很能藏事，表面上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对谁都礼礼貌貌温温和和，对她爸妈都是只撒娇不发脾气。
但她此时对这男生，情绪有些外露，很明显的带点儿小脾气。
所以她对这男生的反应，多少有点特别了。
至于这男生，姓纪的，他认识，以前长得还没这么高呢。
那时候大矮子就总牵着小矮子跟在他屁股后看他打撞球，倒也挺好玩。
姓纪的现在长高了，气质长相也都还可以，没长咧吧，长相一看就是学校里有很多桃花债的人，性格高调就是风云人物，性格低调也是难掩锋芒的人。
但比他年轻时候还是勉勉强强差点儿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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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就是，以他对这种男生的了解，基本是喜欢谁才会逗谁玩。
刚才那一幕，他就很明显是在逗许清慕玩。
所以，这小子是在追他小侄女？
烦死了，姓纪的小王八犊子怎么回来了？不是好些年前就走了吗？
回来干什么？
多年以后回来，不仅欺负他小侄女？还要追他小侄女？
他小侄女那时候可是没少哭。
许闲月想到这里，突然在心里骂了一句法语国骂「putain」。
不解气，又骂了句汉语国骂「操」。
许闲月凉着个脸不说话，等着这小子来跟他问好，但许清慕似乎在装不认识纪燕北。
而纪燕北似乎在等许清慕的态度。
许清慕稍作思量了一下，站起来介绍说：「小叔，这位是我爸工作室的一个学生，叫纪砚北。学长，这位是我小叔，大学法语老师。」
纪燕北放下水瓶，文质彬彬地过去问好：「许老师好。」
仿佛他也没认出许闲月。
许闲月明白了许清慕的意思，不动声色地说：「原来是许教授的学生啊，你好。」
仿佛他也没认出纪燕北。
大家都蛮会装。
纪燕北能听得出许清慕她小叔说的这些话里面的冷淡，他礼貌微笑：「许老师，您有事，就不打扰您了。」
许闲月点头，让许清慕穿外套，穿好外套后再去叫上另外两个，他去将车开到门口，在门口等他们仨。
「他们仨」是指许清慕，蒋涵涵和任星远。
今天下午的行程，其实原本是任星远提出的。
任星远说下午要来蒋涵涵爸爸的撞球厅找她们，她们在楼下看电影，他在一楼打会儿球。
之后他们三人一起去图书馆写寒假作业。
任星远的意思其实应该是去图书馆抄她们俩的寒假作业，或者让她们俩帮他写寒假作业。
正好许闲月要去图书馆查资料，许清慕就让她小叔顺便来蒋涵涵家接他们。
但任星远临时拉肚子爽了约，不能来了，许清慕还没跟她小叔说任星远不去了的事，所以小叔以为有仨人，但其实只有她和蒋涵涵俩人去。
许清慕慢吞吞地装书穿外套，动作很慢，一点没着急。
一边想着任星远拉肚子拉得可真是时候，一边想以她对她小叔的了解，小叔说是出去取车，八成是出去给她爸打电话确认情况，小叔的这通电话大概率会打得久一些。
所以她慢慢吞吞磨磨蹭蹭的。
许清慕慢慢收拾着，一边琢磨着在图书馆写完作业卷子后，再让小叔晚上请她和蒋涵涵吃些什么。
她实在不想吃日料了，小叔每次请客都是吃日料。
也不知道小叔为什么那么爱吃日料。
「以后，一起玩两桿？」
许清慕冷不丁听到纪燕北的一句若有所思的邀约。
许清慕系羽绒服拉链的动作停住。
她刚刚还以为他没听到她小叔说的话，原来他听到了。
「没有，学长，我不会打撞球，」许清慕继续往上拉着拉链摇头说，「我太笨了，一直没学会。」
她话音刚落，有一个经过的男生认出她来，笑着走过来跟她说：「哟？你不是柳絮的那个漂亮徒弟小球神吗？你怎么没在你师父的球厅，怎么在这儿啊？我可听说了，你都快打服你师父了，厉害啊，来玩两桿啊？」
许清慕：「……」
她离她师父可差远了。
许清慕没抬头看纪燕北，她慢悠悠地穿好羽绒服，拎上包，才抬头对认出她的男生略略一笑，声音表情依然都是平平静静的：「您过奖了，那些只是……」
她边说着，边想着合适的自谦措辞，没太想出来，便继续说：「传说而已。」
说罢，她听到纪燕北发出一道玩味的轻「呵」笑声。
「……」
**
许清慕想去洗手间，把书装包里后，又把羽绒服脱了，拿去让躲在前台里摆弄手机的蒋涵涵给她看一下，跟蒋涵涵说了声小叔在外面等她们，让蒋涵涵也收拾一下，她去洗手间。
洗手间在地下一层最里面，许清慕下到地下室，还没走到里面，刚转过一个拐角，她一下子傻住，一张白皙通透脸登时也变满面通红。
拐角正有一男一女在接吻。
许清慕在电视和电影里看过接吻画面，倒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
但面前的情况实在太突然了。
许清慕不禁屏住唿吸，完全忘了反应，只怔怔站着。
忽然有如火山爆发的热浪骤然淹没了她整个人，剧烈燃烧的热火，几乎肆无忌惮地贴着她的脸烘烤着她。
那些通红的火焰张牙舞爪地往她脸上和心上挠。
许清慕正怔着，眼前蓦然一片黑，双眼被带菸草味的手掌捂住，叫她无措失神的画面全部消失。
同时，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耳边响起自报名字的低低嗓音：「纪燕北。」
许清慕的唿吸更紧了，脸更热了，贴着她脸燃烧的火也更大了，烤得她双腿簌簌发麻发软。
她靠在纪燕北怀里，被带着往后退，还感觉到了他结实的胸膛，比那天夜里的拥抱要紧密许多，周围全是他的气息，和他身体的触感。
许清慕下意识挣扎要掰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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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燕北在她耳边轻声道了句：「不怕。」
许清慕紧着的唿吸放缓，不再挣扎。
但她握着他手腕的手指甲，故意似的抠进了他手腕。
纪燕北疼得眼皮跳了下，但仍没放开她。
直至他捂着许清慕的眼睛退了三四步后，带着她转了半圈，又往前走了两步，才轻轻放开她。
许清慕还闭着眼睛，闭得很紧很用力。
纪燕北晃着手腕双手揣兜，失笑了一声：「睁开吧。」
许清慕睁开眼睛，脸红得比任星远那天的猴屁股还红。
可因她长得实在漂亮，实是满脸的红艷欲滴，似花含羞，眼底含着水光。
纪燕北看着许清慕，双颊红得仿佛有朱顶红花映着她，眼也红着。
还是太小。
纪燕北叩指敲了声墙，对里面的人说：「有人要去洗手间，你们注意点。」
他此时声音挺冷的，跟一秒前他失笑时完全不同。
里面的人好像分开了，随后是男生不稳的声音说：「北哥吗？知道了。」
而后是女生抱怨的声音：「都怪你，我上个洗手间，你跟着干什么，在里面看电影啊，我还能丢了吗？」
许清慕尴尬又拘谨，原来这对情侣是纪燕北的朋友，他们都是认识的。
那么，纪燕北是一早知道看电影的房间里有对情侣，所以他才让她在一楼写作业的吗？
纪燕北对楼下发生的事情好像是很清楚的。
那纪燕北之前和他女朋友是不是也这么亲热过？
并且，热恋过？
她师父在喝多了后会大变样，变成絮絮叨叨的诗人，变成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发呆的女高中生。
喝多了的师父说过，热恋时，是想念的，是急切的，是滚烫的。
要将一切暧昧词翻倍，单纯搂抱在一起时远远不够的，红烛芙蓉香，万物摇晃，汗流浃背。
谈过很多恋爱的纪燕北也如此吗？
或者，纪燕北和他初恋女友谈的恋爱也曾刻骨铭心吗？
师父说过她的初恋就是很刻骨铭心的，分手失恋时想用刀划自己，想跳进冬天的河里冰一冰自己，现在回想起来是幼稚可笑。
但那时是非对方不可的非要，是难以遏抑的非要。
许清慕停住联想，小声说：「我不去了。」
第7章 觉醒
许清慕突然就有点不太开心了。
倒也正常，她想，爸妈在她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跟她说过，青春期似饮酒，本就会常让人没来由的开心，没来由的不开心，情绪起伏很大，时而躁动，时而郁闷。
每个人喝了酒后都会有不同反应，青春期也如此。
爸妈说，不要认为这种情绪是不对的。
爸妈说，青春期本就如此，青春不理智，理智不青春。
许清慕稳住了没来由的情绪波动，抬头对纪燕北笑了一下，无声谢谢他带她离开那个现场。
她脸上飞着两团红花蕾，笑起来时仿佛让那两团红花蕾开出了花。
水嫩的肌肤上，仿佛落有露珠，晶莹水润。
纪燕北也对许清慕点了点头。
两人谁都没提刚刚短暂的慌乱中，许清慕将手指甲嵌进纪燕北手腕的事，与纪燕北冒犯地抱住她和捂住她眼睛的事。
没人提，便也没人道歉。
就在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的时间里，拐角墙边的声控壁灯灭了。
负一层的地下室幽幽暗暗的，两个人影被笼罩在昏暗中，好似有谁的唿吸变得忽轻忽重，分不清是谁的，不明朗，隐在晦涩中。
是纪燕北先弄亮声控壁灯的，他轻敲了一下墙壁。
声控壁灯是古铜擎着一只蜡烛，暖黄灯光亮起的瞬间，那些缥缈在空中的暗昧尽数消散，两人同时收回了在晦暗中落在对方脸上的目光。
其实蒋涵涵家地下室一层是很亮的，只有这一个狭窄的过道用的是声控壁灯，里面宽阔过道用的都是亮如白昼的大灯泡。
纪燕北好似被里面的灯光晃了下眼，又或者好似被许清慕的眼睛晃了下眼，闭了闭眼。
再睁开后，他眼里一片清明，对她说：「我送你出去。」
许清慕点头，迈台阶往上走，纪燕北跟在她身后。
地下室的举架高，通一楼的楼梯也很高。
台阶上铺着红色的地毯，突然间像怎么走都走不到头。
许清慕上了会儿台阶，停住，回过头看纪燕北。
她心里想的话很多，但张张嘴，微微蠕动了两下，终究又闭上。
身体也转了回去，继续往上走。
纪燕北像是领会了她的意思，出声叫住她，从兜里拿出打火机递给她，对她说：「放心，打火机，我不告诉你妈。这个，也不告诉你爸。」
许清慕：「……」
许清慕没想到刚才他还说不想还，这会儿竟然这么轻易地还给她了，还说不会告状。
她收下打火机，说了声「谢谢」。
一边想，她刚才要说的其实并不是打火机的事。
还有，他说的「这个，也不告诉你爸」的「这个」，是指什么？
指她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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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涵涵没和许清慕一起去图书馆，只出来和许闲月说了声「小叔新年好」就继续回去看帅哥了。
蒋涵涵的理由是帅哥比图书馆和卷子有吸引力，她要抓紧时间好好饱眼福看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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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熟练地爬上小叔的没有踏板的大g后，调小了小叔听了好些年的音乐《les rois du monde》的音量，跟小叔解释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任星远拉肚子没来，而她和蒋涵涵本打算要去楼下看电影，但被人占了一部电影的时间，于是她在旁边写作业等他过来接她们去图书馆。
省去了不能说的事，没有坦白全说。
许闲月听了后，倒也不是很在意发生了什么，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他刚刚跟许清慕她爸通了电话，又跟许清慕她妈通了电话，悬着的心已经放回肚子里。
只是他现在看许清慕，感觉许清慕似乎有心事，不太开心的样子。
许闲月这人很欠，小侄女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把小侄女惹哭了才好玩。
但小侄女不开心的时候，他倒是有小叔的样儿了。
许闲月打着转向，转着方向盘，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有人欺负你了？」
许清慕听着车里的这首法语歌，想到小叔十年以来给她解释的都是完全错误的歌词内容，摇头晃脑说：「全世界只有您会欺负我。」
许闲月：「……」
许闲月将车停在一栋小区门口的路边，转身看她，正经严肃地问她：「慕慕，你爸那个学生，他欺负你了吗？」
许清慕难得见小叔这么正经，有片刻的迟疑。
最终，她抿了抿嘴，到底没说实话。
她缩着肩膀往下窝在座椅里，不高兴地说：「还是我想养猫的事，但妈妈不让我养，爸爸不敢帮我劝妈妈，小叔你能去帮我跟她求求情吗？」
许闲月：「……」
这小矮子撒谎。
他教的那帮孩子都是大学生，大学生撒谎他都能看出来，何况她一个小屁高中生？
许闲月心想许清慕还知道动脑子撒谎，说明没发生什么大事，又心知许清慕不想说实话，也问不出什么，便继续启动车子，漫不经心说：「你妈不就是嫌有猫毛她穿不了黑衣服吗，我给你留意着点儿，谁家生了无毛猫，我给你抱去。」
许清慕想起师父来，「啪」的把缩着的身体弹直：「活菩萨！我师父家有，上个月刚生。」
许闲月：「活菩萨渡不了你，你要晚了，已经送人了。」
许清慕：「……」
小叔又开始骗人了，她昨天还看见师父在朋友圈晒猫了。
她还记得很多年前，她小叔骗她说拖鞋的脚尖要朝外，否则拖鞋朝里的话，小鬼半夜会爬上床，搞得她当真了，一直到现在睡前都要特意摆好拖鞋，将拖鞋脚尖朝外，不然心里很别扭，都睡不安稳。
所有说谎话骗过她的人，她都一直记在心里。
谁骗过她伤过她，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岁月这么长，她被骗过的帐，总会有她可以报復回去的时刻。
许清慕无意识的思绪飘转，念着骗过她伤过她的人的名字。
忽听她小叔说：「小矮子，小叔晚上带你吃日料，吃饭我请了，但是油钱五十，麻烦你在吃饭前付一下车费。」
许清慕：「……」
不是活菩萨，是穷和尚。
**
任星远拉肚子，蒋涵涵沉迷眼福，于是只有许清慕跟小叔去了图书馆，晚上又吃了虽迟但到的万年不变的日料。
许清慕吃完晚饭到家后，家里没人，她径直回房洗漱。
洗漱完毕，她在房间里做登山跑的时候，想到八卦少女蒋涵涵，给蒋涵涵发了条信息：「我准备好了。」
蒋涵涵的信息顿时如狂风骤雨袭来。
蒋涵涵：「慕慕！！！！」
蒋涵涵：「他真的好帅好帅啊我靠！！！」
蒋涵涵：「我偷拍了好几个视频，给你看！！！」
蒋涵涵：「你来欣赏欣赏！！！」
很快，蒋涵涵给许清慕发来了四五段视频。
都是纪燕北打球的画面。
许清慕仔细看了会儿，她最直观的感受是稳，力度很稳。
而后能感受到他的各种技巧配合得很老手，分离角的判断非常准确，中杆斯登力量发得很透，高杆吸库的弧度完美漂亮，看来没少练球。
再就是，他打球的手法技巧，和她的有点像，莫名其妙像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这么看着，她水平好像和他差不多，以后有机会的话，好像可以切磋一下。
许清慕欣赏完这段视频，正要以达不到专业的业余角度来评价一下纪燕北打球的水平，蒋涵涵又发来好多字。
蒋涵涵：「你看他趴那打球的时候，滚动的那喉结，是不是好像枣子啊？看着好可口啊是不是？」
蒋涵涵：「你看见没，他上面那两颗衬衫扣松松垮垮没系好，脖子以下那若隐若现的部分，好像在故意勾引人啊是不是？」
蒋涵涵：「这种无声勾引人的姿态啊，是不是好神秘好性感？黑衬衫都变得好他妈值钱啊是不是？」
蒋涵涵：「你说，他是不是你见过的最好看最有魅力的人了？！」
许清慕：「？」
蒋涵涵不是让她欣赏纪燕北的打球水平吗？
这是在寻求什么认同感？
许清慕回忆了一下刚刚看的视频，但她压根没注意到他穿黑衬衫以及他衬衫没系扣，又点开视频重看了一遍。
这回她注意到了，纪燕北穿着黑衬衫，扣子没系，内双的眼尾上翘，像在故意勾人，有点衣冠楚楚道貌岸然那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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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黑衬衫明明和商场里卖的明明没什么两样，许清慕随手回了一个：「还行吧。」
蒋涵涵没在意许清慕回復得这么寡淡，更是激动地把电话打了过来。
许清慕刚接起来，蒋涵涵就大喊：「对了慕慕，你和他住一起啊。」
蒋涵涵的语速向来都特别快，没有人能在她的语速里打断她，她飞速说：「那你肯定有他微信和电话号吧，你快发给我，我还要追他，他太是我的菜了！」
许清慕：「……」
「你等一下。」许清慕轻声说。
许清慕从瑜伽垫上爬起来，走到落地窗边，坐在架子鼓前，拿着鼓槌随意地敲着军鼓，慢慢思量着。
蒋涵涵感受着许清慕的安静，她慢慢笑出了声：「许清慕，你喜欢他吧？」
许清慕：「？」
蒋涵涵笑得不行：「我就知道！你上次跟我说不让我脑补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以前给你发我偶遇的帅哥照片，也说过那些话，你怎么没跟我说不让我脑补呢？怎么没跟我说影响学习呢？」
许清慕：「……」
蒋涵涵继续表明立场说：「你放心，我没喜欢他，我都不了解他，我就是看他长得帅嘴嗨而已。你了解我，我向来见一个帅哥爱一个，估计下一个帅哥马上就来了，都没认真的。如果你喜欢他，我就不说这些话了。」
语速超快的蒋涵涵终于把话说完了。
许清慕哑口了好半晌。
心想蒋涵涵怎么总是这么，这么疯疯癫癫的。
「所以呢，」蒋涵涵催着问，「我们十七岁的许同学，终于迟来的情窦初开了吗？」
许清慕想了好一会儿，也终于认真说：「涵宝，其实我是，有点讨厌他。」
蒋涵涵：「？」
**
许清慕接连两个夜里，都梦到了纪燕北。
都是相同的，噩梦。
梦里，她在撞球厅负一层地下室看到的男女接吻的那一幕，其中的男生，变成了纪燕北。
总是她要去洗手间，走到转角时，忽然看到纪燕北在和一个她看不清面容的女生亲吻。
纪燕北将女生圈在墙那儿吻着，吻得很专注，很深情。
许清慕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动不了挪不开。
她看不清那女生，却能看清楚纪燕北的脸和动作。
不似在现实里那样，她看到有人接吻时，她感觉有大火扑面而来，烤得她脸她耳朵她血液都发烫髮热。
相反，梦里面时，她感觉似有大冰川在逼近她，她后背发冷发凉。
又好似她站在海面的小船上动弹不得，一动就会掉进海里，会被冻死。
不知过了多久，纪燕北好似终于感受到了她的存在，突然停住一切动作，转头看她。
他脸色泛红，眸光也泛红，他像只被打断了的狼，逐渐目露兇狠。
许清慕被吓得心惊肉跳，一步步往后退，同时他一步步逼近她。
他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一下下踩在她的心脏上，心跳声咚咚咚咚。
眼看她退无可退的时候，纪燕北方停住。
接着纪燕北慢慢翘起了眼尾，眸光嘴角都现出了笑意，笑得她心慌意乱，笑得她不知所措。
他嘴里忽然多了只烟，他咬着烟，噙着笑的目光上下扫她。
许清慕被盯得嵴背发麻，双手捏紧，腿也并紧。
纪燕北抽着的烟，向上飘着团团鹅毛似的青烟。
他一身黑色衬衫，好看的面容隐匿在烟雾后，朦胧神秘，优雅性感。
忽然，他摘掉口中的烟，往她脸上吹了口很长的烟。
青烟扑面而来，她想屏住唿吸，但没憋住。
随后就感觉到，很奇怪，烟是香的，甜的，烟和空气里飘着香津津的，甜腻腻的草莓味。
纪燕北低低笑了声，绕到她身后，拇指食指掐着烟，向她嘴边递过来。
第8章 除夕夜
在纪燕北向许清慕嘴边递烟过来时，许清慕心慌垂眼，看到了她指甲在他手腕上抠出的血印。
月牙状的，鲜红的，血珠还在往外流。
他似乎一点都不知道疼。
梦里，后面的事情变得模煳，她好像是抽了烟，也好像没有，她不太记得烟的味道，好像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又好像没有，许清慕记得都不大清楚了，只记得纪燕北最后送她离开时，在她身后说的一句话是：
「放心，打火机，我不告诉你妈。这个，也不告诉你爸。」
轻轻幽幽的，仿佛两人之间在后花园藏了个幽深晦涩的赭石色的秘密。
**
许清慕年三十早上醒来，照镜子的时候，还感觉自己满脸都是秘密的幽红色。
夜里梦到男生这种事情，实在太难为情了。
许清慕深吸一口气，开门出去，打算先发制人，主动把她花一百来块钱买了个打火机的事情告诉爸妈。
还有她抽屉里还藏了一盒烟，跟爸妈坦白说她对烟好奇，总想尝尝又不敢尝，让爸妈给她上上课。
但她才一开门，就瞧见客卧房门也打开了。
纪燕北从里面走出来，白衫长裤，面容沐光，风雅超逸。
许清慕歘地一下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深唿吸。
年三十了。
他都不回家过年的吗？
许清慕深唿吸也缓不过来，还是有种发了高烧般的心跳快的焦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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怂了，不出去找爸妈了，先发制人的事暂且算了。
许清慕慢慢坐回到床上，拿起书看了会儿，毕竟过年了，实在看不进去，于是甩手在她和蒋涵涵与任星远的「三个臭皮匠」的群里，发了俩消息。
许清慕：「这是一道很简单的高考题。」
许清慕：「一个氧气瓶的容积为0.08立方米，开始时，瓶中氧气的压强为20个大气压。某实验室每天消耗一个大气压的氧气0.36立方米。当氧气瓶中的压强，降低到2个大气压时，需要重新充气。若氧气的温度保持不变，你们说，这瓶氧气在重新充气前，还可供该实验室使用多少天？」
半小时后，那俩人醒来：「？」
任星远：「你有病？」
蒋涵涵：「没吃药？」
许清慕：「（20x0.08-2x0.08）÷0.36=4天。」
许清慕：「公式p1v1=np2v2+p3v1。」
一分钟后，许清慕被任星远移除了「三个臭皮匠」的群聊。
**
许清慕本不想出去吃早饭的，因为不想碰到让她心乱如麻和尴尬不已的纪燕北。
但今天毕竟是一年到头诸事结束的年尾巴大年三十，不能不吃早饭。
早上九点钟，妈妈敲着许清慕的房门温柔地叫她出来吃饭，许清慕红着脸喝着冰水低着头出去。
却很意外的没有看到纪燕北。
纪燕北已经走了。
许清慕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改为仰起嘚瑟的小头颅，在爸妈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问爸妈关于过年的安排，问爸妈关于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安排，也问许多有的没的，弄得她爸妈频频打量她，疑惑她怎么这么高兴，但他们俩看向没人的敞着门的客卧后，好像就懂了。
吃罢早餐，许爸开车带着妻子女儿回老丈人家过年。
他们去年是在许清慕爷爷家过的，今年轮到去许清慕姥姥家过年。
三小时的车程，许清慕的心里有那么一点隐约的怀疑，怀疑爸妈会主动提起纪燕北。
但爸妈谁都没提，俩人全程都在热聊等她高考结束后，他们夫妻俩要去哪儿旅游的美事，并且他们还不带她，让她跟同学出去毕业旅行，别跟他们俩当电灯泡。
许清慕酸酸地看着爸妈秀恩爱，一边想她可能会在半个月后再见到纪燕北。
却完全没想到，仅仅十二个小时后，在今晚的除夕夜，距离乐阳三小时车程的老家，她就再次见到他了。
**
许清慕的妈妈叫慕容姗，许清慕名字里的「慕」，就是单取慕容的复姓第一个字。
说起这个，其实许爸是想给许清慕起名叫许倾慕的，顺便给老婆表个白，但许家许清慕的这一辈的族谱上都是这个清字，便留用了这个清。
年三十晚上，慕容家年味儿颇足，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团圆热闹，没有安静的时候，这边儿吵吵嚷嚷打扑克，那边热热闹闹打麻将，另边包饺子看春晚，屋里灯笼彩灯高挂，外面炮声和烟花齐鸣。
许清慕也下场玩了会儿扑克和打麻将，都是有人要去洗手间时，她替玩两把，等人回来，她就牌还回去了。
大过年的，赢长辈的钱不太好，该哄长辈高兴才对，可她又不想装输钱，钱可是真金白银的她攒的钱，攒着都要放在她的存钱罐小猪肚子里的，留着以后做她嫁妆的，姑且就不下场玩了。
到晚上十点多时，家人陪着老两口看完了春晚节目京剧《同光十三绝》，从小和姥姥学京剧的许清慕跟着唱了两段她会的，之后许清慕的小舅舅慕容彦让大家穿好衣服戴好手套出去玩摔炮放烟花。
姥姥家住三层楼的自建房，院子里有两棵雪松树，有傍晚时许清慕和小舅舅齐力堆的头不圆身子也不圆的雪人，有许清慕登着梯子往树上胡乱扔挂出的闪亮小彩灯，有许清慕下午觉醒来后悠闲插出的彩色风车。
许清慕小时候在姥姥家过年时就是这般过的，好似年还是那个年，大家一起长了岁数，却又同时没有长大和变老。
许清慕怕冷，穿得最多，摇摇晃晃出来后，还没看清楚大家都在干什么，突然脑袋就被个雪团打中。
雪团散开，从她帽子的脑门那里往下抖落碎碎的雪花，贴在她脑门上的雪块冰冰凉。
许清慕慢慢抬头，看见打她的人是她妈妈，并且她妈妈笑的声音最大。
亲妈。
许清慕在心里暗自劝自己，忍住，只慢慢抬手挥了挥脑门上的雪。
许清慕没还手，挪到一个雪人面前站定，兀自欣赏起来。
下午时，她觉得这雪人很好看。
晚上再看，就觉得这雪人好冷，想给雪人穿衣服。
许清慕正欣赏思考着，突然又一个雪团打到她脑袋上。
还是她妈。
许清慕愤怒抬头，鼓着腮，气唿唿的像小猪佩奇。
「宝宝，爸爸给你摔炮，去往你妈脚底下摔，吓哭她。」
许爸爸实在忍不住笑了，一边笑一边往许清慕手里塞了好几盒小摔炮。
许清慕不敢摔她妈妈，转身找了一圈可以欺负的人，最后抓起一把摔炮就往她小舅舅脚下扔。
她小舅舅正忙着放炮，被吓一大跳，许清慕忙拔腿往她爸身后躲。
小舅舅没空搭理许清慕，把一桶的彩条喷子给了老爷子，老爷子会玩，嘭嘭两声喷得许清慕和她爸脑袋上都是彩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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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爸爸本来脖子上挎着相机在给大家拍照，这时连忙放下相机护闺女，帮闺女扯彩条，一边扯又一边忍不住笑。
许妈妈在那儿看热闹笑得不行，姥姥从屋里拿了音响出来，音乐放着《新年好》和《好运来》等喜庆的歌，一群人在院子里追跑，头顶漫天星光灿烂烟花绚烂。
许清慕跑累了，跑得咳嗽起来，坐在门口台阶上喘气休息，仰头看了会儿夜空的烟花，又望了会儿院子里的彩灯，忽然眼睛一闪。
她穿过中间的长辈们，望向大门口，隐约看到有一个双手插兜穿着黑色长外套的高个子的男生站在那里。
许清慕这边喜气热闹，到处的颜色都是彩色的。
门外纪燕北那里是一片的漆黑，偶有划过夜空的烟花照亮他周围，却也很快归于幽暗的黑。
许清慕无意识地从台阶上站起身，慢慢地穿过院中的人向他走过去。
她不知道纪燕北有没有看到她，她看不到纪燕北的眼睛，纪燕北身处黑暗的地方，他那边太黑。
忽然，院子中间升起了超大的烟花，家人们也摇晃起了闪烁的仙女棒，许清慕距离纪燕北越来越近。
恍惚间，她看到纪燕北幽黑深沉的双眼，在烟花夺目绽放砰砰炸开的一个个瞬间里映得很亮，有闪亮的星河在他眼里绽放。
纪燕北没有看烟花。
许清慕清晰地看殪崋到纪燕北一直在看她，他双眸含笑，眸中的笑比烟花更亮。
炮声太响，震得许清慕的心跳声直咚咚的，她终于穿过最后一层障碍到快大门口时，却没有再看到纪燕北。
门外空空，刚才站在这里的纪燕北消失了。
许清慕姥姥家的大门是双开门的铁艺栅栏门，门两边是高墙，她看不到门外两边的情况，而且铁门在里面上了锁。
许清慕一直都不知道这门的钥匙在哪里，心想等她找到钥匙的时候，纪燕北肯定已经彻底走远了。
她继续往大门口走，想看看能不能把脑袋从两铁柱之间钻出去，看看纪燕北在哪儿。
纪燕北不可能凭空消失，他应该是闪身躲在了高墙之下。
「慕慕宝贝，你干嘛呢？要出去啊？」
小舅舅叫她。
许清慕回头看看小舅舅，又看看爸妈，她终于回过神来，心想刚刚自己在犯什么傻，怎么跟被白骨精蛊惑了似的，顺嘴胡诌说：「正想从这儿往回走吓唬你们。」
许清慕说完，听到长辈们笑话她的开怀大笑的声音，听到妈妈招唿她过去放呲花的笑盈盈的声音，听到姥爷叮嘱她看脚下小心滑倒的关心的声音。
很多声音交响乐一样响起，她走向他们，一边忍不住想，她刚刚应该没有看错的，那个人就是纪燕北。
纪燕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慕慕！」
许清慕的耳边传来爸爸像往常一样见到新奇事物叫她一起看的热切分享声音。
「慕慕快回头，抬头！」
许爸指着夜空欣喜叫她。
许清慕应声回头，抬头。
忽然之间，她看到一颗拖着白色尾巴的金色流星高升上空，接着它在空中如飞行器一样绕出一个圆弧形。
随后，在无数小烟花的砰砰爆炸声中，它迸发出一道巨响，随着这声巨响，它绽放出一个蓝色螺旋形状的银河星系。
这是许清慕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烟花，从银河系中闪出无数颗闪动的流星，再从流星爆发生长出无数支各色不同的彩色花朵，照亮了她头顶的整片夜空，花朵最后分落成无数颗下落的星星。
天河绚烂，仿佛整个银河系的星星落入人间。
许清慕突然想到件事，立即摘了手套，对着散落下来的漫天流星，双手合十。
一只腰肥胖乎乎的存钱罐一样的小金猪在她心里欢快地上下蹦着，她紧闭双眼，虔诚许愿，连许三遍。
这个愿望，她在心里已默念过千遍万遍，熟悉得不过三秒就许罢。
之后，她睁开眼睛，望向前方大门外。
一身黑色长外套的纪燕北，去而復返，又一次清朗地站在那里。
最大的烟花消逝，仍有无数颗小的烟花在夜空点亮。
他眉眼唇边都是笑意，仿佛满天星星坠落人间，皆是出自他手。
许清慕呆呆看着她，看见他缓缓启唇，对她轻轻歪着头，无声笑问：「好看吗？」
许清慕剎那间想起。
那年，她哭哭啼啼地和一个人说过：「哥哥，你以后给我放个比星星家大一百倍的烟花，好不好？」
今夜。
——星落人间。
他好像是，来兑现他的承诺了。
第9章 雪场
那年，在一个元旦跨年夜。
许清慕到现在还记得那个跨年夜发生的事情。
那天晚上，她本来是在高兴地趴在任星远家窗户前看烟花，但任星远嘴贱，贱兮兮地在她面前说了好多嘚瑟话，她突然就被气到号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流成一片。
他听到她的哭声来到她身边，温柔地用手帕擦干净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之后，他蹲到她面前，让她趴到他肩上，他沉稳地站起来，稳稳托住她，一脚脚踩在雪地里背她回家。
无人的胡同里，亮着灯笼，闪着彩灯，她趴在他背上，双手紧紧搂着他脖子，哭声抽搭搭的，流着眼泪的冰凉的脸贴着他发热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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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又累又困，还记得和他发号施令，一遍遍哭哭啼啼地跟他说：「哥哥，你以后给我放个比星星家大一百倍的烟花，好不好？」
那晚，在很冷很冷的夜里，她那个过世已久的哥哥，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她一个字：「好。」
好似一诺千金的一个「好」字。
许清慕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慢慢望向大门外。
刚才还站在那里问她「好看吗」的人，这时又不见了，那里空空如也，就仿佛他今夜从没有来过。
许清慕再次抬头看向夜空中在继续燃放的烟花，心想自己的想像力着实是有点丰富了，有点太异想天开了。
不说放一个这么大的烟花的价钱得多么的贵，单说纪燕北刚才站在她姥姥家大门口的位置，烟花可是要在远一些的地方才能放出这个效果，哪可能是纪燕北放的。
所以应该是巧合罢了。
但今晚的烟花，确实是她有生以来她见过的最大最漂亮的烟花。
许清慕仰头望着夜空，仍有烟花在绽放，灿烂夺目，绚烂若星河。
烟花映在她闪亮的眸光中，她双眸亦若星河。
**
晚上十一点多吃饺子，许清慕一没注意，被饺子里包的硬币硌得虎牙一疼。
她吃到了一个五角钱的硬币。
除夕夜吃到硬币是福，将行好运，姥姥和姥爷笑着恭喜她二〇一四年马年发大财行大运学业有成。
许清慕乖巧说谢谢，起身去把硬币在水池里沖洗了一下放好，回来坐下继续琢磨纪燕北是怎么回事。
她正想着，忽听小舅舅往门那边问：「二姐，这什么啊，大除夕的，有人给你送礼？」
许清慕抬头看向门口。
她妈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拎了些东西，把东西放到脚边，脱着外套说：「我闺蜜她儿子，今年他也回他外公家过年了，送了些鱼形状的糕点过来，年年有余嘛。」
许妈妈说得有些含煳，没有说哪个闺蜜的哪个儿子的哪个外公。
小舅舅也没有再问，都像是在故意绕开这个名字不提。
还好像，在放烟花的时候，他们都没看到大门外的纪燕北，搞得好像刚才她看到烟花下的纪燕北的那一幕是她的想像。
许清慕无心继续吃饺子，也不想下桌，在那儿用ipad看法语版的小猪佩奇。
过了好一会儿，许清慕到底还是没憋住话，小声对坐她身边的妈妈说：「妈妈，那个……」
她刚开了口，又停住。
许妈妈随口问：「宝宝怎么了？」
许清慕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把想问的停在嘴边的「你们刚才没看到纪砚北吗」和「纪砚北为什么住我们家，欣姨和纪叔也回来过年了吗」这些话给咽了回去。
许妈妈看她支支吾吾的，却是明白了，笑着放下筷子，在许清慕耳边小声问：「宝宝是不是来事儿了？没带卫生巾？」
许清慕：「……」
**
一家人一直看春晚到十二点，跟着电视倒数钟声，一家人一起大喊「过年好」，随后各自去给亲朋好友打电话拜年。
许爸爸有些不同，他业余爱好是摄影，拿出单反拍照，拍好后连接手机将今天拍的照片同步到手机相册上，选了九张照片发朋友圈。
许教授平易近人，不高冷，没架子，但有点爱显摆，平时最爱拍老婆女儿，大事小事都发朋友圈。
今天发打鼓很飒的老婆，明天发女儿滑雪要被吓哭苦着的脸。
今天发老婆带女儿逛街给他买的衣服，明天发女儿和小叔学的法语又进步的得意脸。
许家的家风是各自爱好互不干预，所以许妈妈和许清慕也没阻止过他。
因此谁若是有许教授的朋友，能在许教授的朋友圈里看到他家的整个世界。
许爸发好了朋友圈后才去接拜年的电话。
许清慕也接了两通拜年的电话，挂断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人和彩灯打给任星远。
很快电话接通。
新年新气象，许清慕高兴说：「星星，过年好呀！代我跟叔叔阿姨也说声过年好呀！」
但任星远根本没跟许清慕拜年，而是神秘兮兮又兴奋不已地说：「慕慕！小郗姐给我打电话拜年了，你说她是不是也喜欢我！」
许清慕：「？」
任星远是不是太自信了点儿？
许清慕刚猜到任星远暗恋小郗姐的时候，就仔细琢磨过这事。
任星远读高二，而小郗姐读大二，虽然说也就只差三岁而已，可是，高中和大学之间有一个很奇怪的鸿沟。
大家都认为，高中生和大学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所以任星远和小郗姐其实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许清慕这么想着，也不知道是在劝自己，还是在劝任星远。
她轻声说：「星星，不是姑奶奶打击你，但我真的感觉，他们是不会喜欢高中生的。」
任星远却是十分敏锐：「们？谁们？」
许清慕咬了下舌头，很快给出回答：「我说大学生们，大学生们是不会喜欢高中生的。感觉上，好像是大一的喜欢学姐学长，大四的喜欢学妹学弟，高中生好像不太可能在他们考虑范围内的。他们对你好可能出自礼貌？或者可能出自对自我人格的完美追求？好像是，大概率不可能出自喜欢。不然你说说，我们小屁高中生哪里值得他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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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星远想了会儿，越想越陷入了她这个理论逻辑里，竟还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一下子好生气：「你闭嘴，挂了吧。」
许清慕瞬间后悔大过年的说实话了，她忙说：「星星，等一下。」
任星远十分不耐烦：「又干嘛？」
许清慕认真劝导：「星星，你平常也要健康些，不要总是梦到小郗姐。梦醒后，伤心又伤身，知道吗？」
任星远：「？」
任星远「啪」的挂了电话。
好像是羞愤了。
他完全忘记思考，许清慕是不是也做过不健康的梦，才会如此教导他。
但是挂了电话后，许清慕拿着手机没走，站在窗边想了一会儿。
她好像对任星远这感受还挺感同身受的，莫名其妙还挺理解任星远的。
最后，许清慕想了又想，还是在大过年的除夕夜里，贴心地给任星远的微信发过去一行暖心文字：「星星，小郗姐很好，你也很好，我也希望小郗姐喜欢你。」
任星远却突然化作不留证据的律师，给她回了一行字：「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她了？」
许清慕：「……」
这白眼狼□□崽子，她就多余安慰他。
许清慕又给蒋涵涵打了拜年电话。
打完电话后，回房睡觉。
路过阳台时，她看见妈妈在那儿喝红酒，爸爸在那儿抽菸。
平时爸爸不让妈妈喝酒，妈妈也不让爸爸抽菸，现在俩人这样合伙同谋多少有点过分了。
许清慕悄声走过去，准备去拍下这俩人抽菸喝酒的证据，留着以后拿捏和威胁。
走近了，她站住。
听到他们好似在谈论纪燕北。
她妈妈喝了酒后，声音懒洋洋的，她笑说：「刚才放烟花的时候，咱家小北也在，你看见了吧？」
许清慕：「……」
所以确实不是她的想像。
她妈妈感慨：「小北，多完美的一个孩子啊。」
她爸爸谈起纪燕北的语气也挺自豪的：「小北确实，稳重，优秀，聪明，去年才读大一，数学建模赛就比很多大三学生的成绩好了，今年大二，比去年更……」
许清慕举起手机偷拍了她爸抽菸和她妈喝酒的背影。
拍完听到她爸爸说：「他在工作室参加的智能车比赛也是……」
许清慕转身走了，气唿唿的。
纪燕北八成是他们俩亲生的，至于这么夸吗。
**
许清慕终究保留了心里的一些疑问，没有问出口。
大年初三，许清慕拿着从长辈们那里收来的好多红包，跟着爸妈回家。
到家后的第一时间，她就把红包都塞进她的超大的金猪存钱罐里了，之后才发现家里没有人来住过的痕迹，也就是说，纪燕北肯定是没来住过。
紧接着，她大年初三刚回家，初五就再次偶遇了纪燕北。
这都让许清慕一度怀疑，她隔两天就碰见他一次，是不是他们俩之间有什么玄学磁场，怎么近来总能碰见。
大年初五，众多收到新年红包的同学们相约去冰雪乐园滑雪场滑雪。
许清慕其实不会滑雪，还很怕，只是凑凑热闹而已。
她平生怕的事情很少，偏偏滑雪占一件。
许清慕在家门口要出发时，准点收到了任星远的嘲笑电话。
任星远可能是因为初七就可以跟小郗姐继续补课了，很是开心。
他一开心，就在电话里过于得意：「女明星，听说你要去滑雪场摔屁股墩儿玩了？」
许清慕：「……」
其实许清慕心想就算她不滑雪，去看看滑雪场雪景也是蛮好的，所以心情也还不错，不跟任星远计较。
她只说：「星星，听说小郗姐有男朋友了？」
任星远：「……」
啪的电话挂了。
许清慕在门口乐得不行。
她猜想任星远刚刚可能是在他家客厅给她打的电话，他爸妈都在他旁边，不方便他发挥。
任星远此时应该在回他自己房间的路上。
许清慕站在门口没出去，等任星远再给她打来电话，顺便给爸爸发了个微信说让爸爸在车里稍等她一下。
很快，不到两分钟，任星远气急败坏的电话给她打了过来，他压低声音吼她：「许清慕你从哪听说的？！」
许清慕也压低声音，用的很小心的气音：「是昨天晚上，小姑奶奶，梦见的。」
任星远：「…………」
啪的电话又挂了。
许清慕反击成功，乐得不行，愉快地出门下楼去找爸爸。
许清慕一大早因为跟任星远通过电话，尤其她还赢了，整个人都洋溢着青春的朝气，精气神儿特别足，神气得像要去参加表彰大会。
许爸爸开车送她和蒋涵涵到滑雪场，她们俩拿东西到雪场前台集合，还有同学未到。
等了一会儿，同学到齐。
班长谢岫给大家买了团体票，一起进场。
许清慕在滑雪这一块，属于是差生文具多类型的。
二十来位同学，就她的滑雪装备最多。
许清慕两腿两胳膊和腰上共绑着五只乌龟护具，双手抱着板子跟同学们往前挪着龟速步，远远瞧着，就她最笨的样子。
班长谢岫走到了许清慕身边，笑问她：「小慕，需要帮忙吗？我技术还可以，我陪你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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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岫才说完这两句话，同学们就不约而同地发出闹笑声。
很奇怪，好像每位同学都知道班长喜欢许清慕。
许清慕被同学们闹笑得不自在到脸红，庆幸的是她戴着头盔和护目镜，只有鼻子和嘴在外面露着，叫人看不出她满脸绯红。
许清慕改为一手抱板子，另只手去搂蒋涵涵胳膊，轻声说：「谢谢班长，不麻烦了，我去初级场找教练，你和同学们玩吧。」
细声软语，仿佛衔有羞涩。
同学们又开始闹笑。
不是嘲笑，没有恶意，是年轻的男同学女同学在户外没人管了，洋溢着青春的笑声便更大了。
更有男生在起闹班长。
说班长被拒绝了，让班长再接再厉。
这是班级里的常态，许清慕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班长和她说话，周围听到的同学就会跟着大笑或偷笑。
在班级时，怯语笑声收敛卷室。
而今在雪场，笑声肆无忌惮飞扬四周。
谢岫感觉到这样可能会带给许清慕一些困扰，便没再说要陪她一起滑雪的话，跟她挥挥手，把最会起闹的几个男生给带走了。
那几个男生走时，许清慕还听到有男生笑着建议谢岫说「班长你得去追啊，这么好的机会，得抓住啊」。
蒋涵涵也听到了这些话，她不禁对许清慕感慨说：「慕慕，班长确实挺好的，学习好性格好。可是你说为什么呢？他和你那位学长相比，明明你更讨厌你那位学长，怎么好像还是你那位学长更招人喜欢呢？」
许清慕：「……」
许清慕把蒋涵涵也给赶走了。
倒也不是因为蒋涵涵提到了纪燕北，主要是上次来玩时，蒋涵涵在初级场陪了她半个多小时。
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她一直在做心理准备，还一次没滑，对蒋涵涵有点内疚。
同学们都散开去玩了，许清慕一个人抱着雪板在初级场下面跐熘着慢慢走，在场里找挂着教练牌子的教练。
花钱让教练陪着她消磨时间，她比较不会有内疚感。
她正寻着，身后忽有声音询问：「需要教练吗？」
许清慕愣住，不大敢相信，怀疑听错了。
这声音好耳熟，又是那道如清泉般沁人心脾的声音。
白茫茫雪场间，动听的声音仿佛让她身后开出了一朵花。
许清慕抱着板子，徐徐转身，慢慢抬头。
冰天雪地的滑雪场里，面前的人一身滑雪服，未戴护目镜，眼角像生出了梅花一样并含着笑。
第10章 加微信
是纪燕北。
从天而降一样，无声无息的，凭空而来的，出现在许清慕面前。
许清慕呆若木鸡：「学长好。」
许清慕没见到纪燕北的这几天，从初一到初四，仍旧和年前一样，总会梦到纪燕北。
地点总是在撞球厅地下室里，场景也几近相同，都是他在与人接吻。
不同的差异点在于他亲吻的那个人，有时面容不清晰，有时很是清晰。
清晰的那个，好似是自己。
所以她今天这样意外偶遇纪燕北，许清慕呆过之后就是热血急急上涌，热血仿佛都快要从她鼻子里冒出来。
得亏天寒地冷她还戴着头盔护目镜，不然就又是一只和任星远一样红的猴屁股。
许清慕连忙把自己脑袋里的和心里的卷子和题目拎出来抖落，扰断自己的羞人的想像，同时转移注意力。
接着就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个绿色收款码的牌。
他是教练？为什么在这儿做教练？
那他白天的时候不在家，是因为他都在滑雪场兼职做教练？
他在寒假期间打工吗？
许清慕有点懵，但在脑袋想明白怎么解释之前，突然想到纪燕北可能压根没认出她，她先拨开护目镜友好微笑：「学长好，我是许清慕。」
脚下是洁白的雪，头顶是湛蓝的天空，小姑娘笑得格外纯洁美好。
并有点傻傻的。
当谁认不出来她么。
纪燕北嘴角逐渐向上扯出微笑的弧度，眼底浮出的笑意加深。
随后，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印有「职业资格证书」字样的墨绿色本本递给她，慢条斯理地报价说：「一小时，二百。」
许清慕：「？」
他好看的嘴角徐徐弯启：「包教，包会。」
许清慕：「……」
**
许清慕跟纪燕北走了。
主要是因为纪燕北毕竟是个带牌的教练。
但她只翻开看了纪燕北的那本职业资格证书晃了一眼，看到上面有他的两寸照片，还没看清楚具体的字，就被纪燕北给收走了。
不管怎样，他是真的有教学资格的教练。
许清慕跟纪燕北往前走了没多久，走在前面的纪燕北忽然没有任何预兆的停住脚步。
许清慕刚刚一直抱着滑雪板闷头往前走着，脑袋差点撞到突然停下的纪燕北的后背，她不解地抬头：「学长，怎么了？」
纪燕北停下，是因为他刚刚看到她班同学起闹她和那个男生的画面了。
他在旁边看了很久，那男生跟同学们走后，那男生还依依不捨地回头看了许清慕数眼。
纪燕北看了她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问：「考虑过，高考前谈场恋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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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
这问题可太突然了。
许清慕一时没琢磨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她。
他什么意思？
纪燕北瞥了眼入场口那边，倒是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句：「没什么，只是刚刚看到你们同学了。」
许清慕：「……」
看到同学起闹她了吗？
那这可就误会大了，别再传她爸妈耳里。
许清慕很认真地说：「学长，我本来是打算高考后再谈的，我知道现阶段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
纪燕北：「……」
纪燕北满意地看着她，又好像不是那么满意。
纪燕北似满意非满意地轻拍了下许清慕的头盔，像是呢喃了句什么，又像是没有。
声音太轻，落地无声，化为白雪。
之后，纪燕北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加我好友，付款，学生打八折。」
许清慕差点都忘了要付款了，很高兴还有学生价，随后又纳闷，看着他挂着的收款二维码问：「学长，我不用扫这个码付款吗？」
纪燕北将二维码牌子从脖子上取下来，蓝绳绕着两圈放兜里：「不用，这个坏了。」
许清慕：「哦。」
许清慕未疑有他，但脑子一抽，觉得加好友转钱怪麻烦的，她说：「学长，不用加好友，你打开收款码就行，我直接扫给你。」
纪燕北：「……」
纪燕北拿着手机的姿势有那么一瞬的停顿，才慢慢点开相册里的一个收款码。
许清慕看到收款码时，脑子才回过神来。
她刚刚好像是，没有礼貌的拒绝了纪燕北的加微信好友的建议？
纪燕北手机屏幕朝向她，不知怎么，他忽然笑了一下，说：「看你长得漂亮，再打个八折吧，含保险。」
许清慕：「？」
「看你长得漂亮」，许清慕多少有点被取悦到了。
可许清慕很快又觉得不痛快，长得漂亮就给打折吗？
他总给漂亮女生打折吗？
有点不正经，许清慕想。
他明明应该说「你是教授的女儿，我再给你打个八折吧」才是正确的逻辑。
还有，他家明明那么有钱，他为什么还兼职做教练？
会不会是因为，这样就可以和漂亮女生一起玩了？搀搀扶扶抱抱什么的。
但也不对，他就算不正经，也不会选择这么冷的户外，去酒吧夜店不是来得方便多了？
再不然，电影院也是好地方，怎么可能会选择这个地方。
那么，会不会是因为，他家破产了？
他爸爸生意失败，或是遇到了经济危机，或是遇到了庞氏骗局，总之可能还欠了很多钱。
正因为这样，他才考到北方的乐阳科大读书，像躲债一样。
而今，他在勤工俭学中。
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的话，连纪燕北住在她家里的事，也有了解释。
她爸妈应该是同情纪燕北，所以让他吃住在她家里，也方便他们照顾他。
许清慕越想，就越觉得同情他了。
她连冬天上体育课在外面待四十分钟，都会冻脚冻得不行，而他要在这滑雪场景区里一待就一天。
许清慕知道自己好像不该通过他在这儿做教练这一件事，就想像他家可能破产了的这个结论。
但她也不能直接问他一句「学长，你为什么在这里打工」或是「学长，你很需要钱吗」，这样实在太冒犯了。
许清慕心里一堆想法，面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很痛快地要给他转帐原价二百块。
她想，既然他在这里打工，那肯定说明他需要钱，她能帮一把是帮一把吧，原价付给他，也能让他多拿些提成。
但没转成功。
许清慕反覆扫了好几次，都显示操作错误请重试。
她下意识伸手想点一下纪燕北的二维码，纪燕北却移开手机，没让她碰。
许清慕没注意到纪燕北有意不让她碰他手机，她只想着付款，就把手机交给纪燕北，让纪燕北帮她弄。
纪燕北弄了两次，也显示失败，他把手机递迴给许清慕说：「应该是我微信出了问题，那就先不用给了，去滑雪吧。」
许清慕连忙摇了头，他都什么家庭条件了，她怎么还能赊帐。
自打微信开始普及后，她仍然一直有带现金以备不时之需的习惯，当下正方便拿出来。
许清慕低头翻滑雪服的兜，掏出了崭新的二百块钱，微笑递给他：「学长，我带现金了，给你，不用给我找零钱啦。」
纪燕北：「……」
好半晌，纪燕北才从嗓子里飘出忍俊不禁的笑声来，他从许清慕手中接过双板，点头说：「那么，谢谢你。应找你的零钱，改天给你。」
许清慕点头说好，其实不在意。
一边看着纪燕北帮她拿板子，心想纪教练的服务还挺好的。
兴许是因为一方已付款一方已收款，举止言谈之间也像教练与学员了。
「这两年来玩过吗？」纪燕北问。
这种交流方式，许清慕挺舒服的，她往前走着说：「每年都来玩，但我笨，还没学会。」
许清慕说完这话，就觉得甚是耳熟，她在撞球厅和他说过同样的话。
显然纪燕北也觉得耳熟了，他侧眸看她，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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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在这种事情上可不敢含煳，她怕纪燕北以为她真会滑雪就不管她了。
她深深望进纪燕北的眼睛，格外认真恳切地说：「学长，这次我是真不会，你知道我从小就……」
许清慕卡了个壳，停顿了两秒，才继续郑重其事地说：「学长，我怕摔，麻烦您一会儿一定要看住我，别让我摔别人板子上，也别让别人摔我身上，我怕摔怕血怕疼。」
话是真的，许清慕小的时候有过阴影。
她小时候被人不小心从高处推得摔下来过。
眉毛上方缝针的时候，医生没有给她打麻药，疼得大哭不止，当时有五个大人一起按她胳膊腿儿才让医生缝完针。
她现在眉毛上还有疤，都当不了飞行员了。
自那以后她就怕摔怕血怕疼。
关于滑雪，她总能想像到她往下滑的时候，不会拐弯，直直撞到下面的人身上，刚好下面的人被她撞倒后翘起了板子，她的脸又刚好撞上板子，她的脸就被划伤出大口子，都是血。
或者她在下面倒了还没爬起来的时候，上面的人摔倒到她身上，上面的人的板子正好撞到她脸上，她的脸又被划伤出大口子，又都是血。
之后她被送到医院，医生又开始不打麻药的给她缝针。
这些画面已经开始在许清慕脑袋里面旋转跳跃了，许清慕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郑重说完要求后，又想到软硬兼施是谈判时达到目的的最快方法。
她仰脸对纪燕北笑起来，笑得漂亮，让人瞧着，仿佛都有了那么点儿撒娇的意思：「麻烦学长了，谢谢学长您呀。」
雪场里，一身粉色滑雪服的女孩，脑袋上戴着粉色的头盔，挂在头盔上的护目镜是渐变的粉色，以及她腰上，两手肘两膝盖上，都挂着防摔护具，是五个粉色乌龟，可爱的不得了，有着少女的天真烂漫和美好。
周围雪地一片刺目的白，而她脸上的笑容如雪地里开出的绚烂的花，比满目的雪更夺目。
纪燕北看着面前的可爱女生，许久未说话。
他戴着护目镜，也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好似在失神。
直至许清慕又叫了他一声「学长」，他才回过神来。
「当然。」
纪燕北对她点头，承诺的目光在眼底若隐若现，目光所及之处是她眉上的那条小疤痕。
纪燕北状似随意地说着：「教练的意义就是保护学员么。」
作者有话说：
纪燕北今天加微信失败。
还听慕慕亲口说高考后要谈恋爱。
纪燕北：没什么的。
纪燕北：我来的意义就是保护她。
纪燕北：真没什么的。
#我很快乐#
第11章 不正经
许清慕跟着纪教练坐着魔毯电梯，来到了初级场的最高点。
然后，她和之前每次一样，只是站在这儿就已经开始怂了。
许清慕怂得一动不动，脸上是故作轻松的观望欣赏坐魔毯电梯上来的人和游客滑下去的游玩风景的表情。
纪燕北讲了基本要领后，也不催她，只陪着罚站似的负手站在她身边。
过了好一会儿，许清慕想到他说的「包教包会」，回头问他：「学长，你不催我吗？」
纪燕北戴上了护目镜，许清慕看不见他眼睛，只看见他嘴一张一合。
而后她听见纪燕北像在私塾给人讲课的老先生似的，以不疾不徐的腔调说：「欲速，则不达。」
许清慕：「……」
有孔子那味了。
她接着想到了「欲速则不达，骤进祗取亡」那句，当下这情况确实是，骤进就是死。
现在的情况，她比较喜欢道家老子那种的自然无为，啥都不干正正好。
欲速则不达，慢慢来，稳稳来，急于求成是不好。
许清慕琢磨了好一会儿纪燕北的这句话，关心问：「那老师，您开始计时计费了吗？」
纪燕北看了眼表：「过去十分钟了。」
许清慕：「……」
就是说开始计时计费了，这钱也是有点好赚，许清慕想，难怪他不着急。
许清慕在这里荒废时间与金钱时，蒋涵涵高兴地熘达了过来，看许清慕像是一直没滑下去过的样子，蒋涵涵笑说：「我中级场都玩好几个来回了，您老还观望呢？」
许清慕背着手，文绉绉的：「人生路上，不能忘了沿途风景嘛，欣赏欣赏，看看。」
蒋涵涵笑得不行。
笑了好一会儿，蒋涵涵突然想起来说：「对了，慕慕，我刚才忘说了，我有个事儿，你得帮我一下。我昨天中午吃米线的时候看见那谁了！」
蒋涵涵说到这里，纪燕北听出她们有话要聊，便对许清慕点了下头，往后退开了些。
蒋涵涵余光扫见教练往后走开了些，扭头对教练比贊说：「教练您真有眼力见儿，你等一下我啊，我和你学员说两句话，马上就完事。」
纪燕北淡淡地对蒋涵涵点了下头。
蒋涵涵扭头继续和许清慕说：「那谁，确实可不正经了，一直在笑着调戏坐他对面的朋友！！不过他那个朋友……」
许清慕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蒋涵涵在说谁，迷茫地看着蒋涵涵。
而且她好像也没跟蒋涵涵说过谁不正经啊。
但是，如果她说过谁不正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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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肯定是她小叔了，只有她小叔最不正经。
蒋涵涵越说越兴奋：「……也是一个好帅好帅的大帅哥啊我靠！还是个好酷的大花臂男！贼是我的菜！我昨晚做梦还梦见他了！激动死我了！你帮我问问那谁，他那个朋友花臂男名字叫啥，他多大了，家住哪里，还有他是哪个学校的呗？」
许清慕终于将她的迷茫问出口：「涵宝，你说谁啊？」
纪燕北没听到她们俩的聊天内容，但恰好这时，纪燕北看到有三四个说话不看路的人往许清慕身边走过去，他以防许清慕被那几个人给误撞下去，向许清慕走过来。
正巧蒋涵涵这时抬高音量回答许清慕说：「纪砚北啊，他是叫纪砚北吧？不是你和我说纪砚北面上和私下里不像一个人，看着可不正经了吗？」
许清慕：「……」
被说不正经的纪燕北：「……？」
许清慕刚听到这仨字的时候，就想打断蒋涵涵，但没能在语速超快的蒋涵涵的话中插进嘴。
之后就在蒋涵涵加了速的话中慢慢放弃和躺平了。
许清慕觉得自己尴尬就行了，不用让蒋涵涵陪着她一起尴尬，就答应说「好的好的」，让蒋涵涵去玩。
蒋涵涵没看到许清慕旁边戴护目镜的教练的脸，笑着跟许清慕挥挥手走了。
蒋涵涵走后，许清慕也没看纪燕北，有点走神。
她在想，蒋涵涵让她帮忙问纪燕北关于花臂男的信息，这怎么问？
纪燕北能告诉她吗？
怎么就变成，她有求于纪燕北了？
许清慕正想着，蒋涵涵又回来了。
蒋涵涵回来是来跟许清慕身边的教练打招唿的：「对了教练，你教完她，能给我指导指导怎么滑单板吗？我滑的一直都是双板，想学学单板。」
纪燕北婉拒了：「不好意思，排满了。」
蒋涵涵：「……」
蒋涵涵遗憾地走了。
又觉得这声音好像有一点点耳熟，但没想起来。
蒋涵涵这回是真走了，没再回来。
许清慕思路被他们俩的对话带跑偏了，发出疑问：「学长，你刚才不是还闲着吗？怎么就排满了？」
纪燕北随意看着雪场：「有预定，而且我的证是双板的。」
许清慕：「哦。」
双板的，那确实没办法了。
蒋涵涵走后，许清慕才开始逐渐的回想起蒋涵涵说的那句「可不正经了」，渐渐抬不起头。
这几个字确实是出自她口，但也主要是因为，之前她跟蒋涵涵打电话的时候，她有些个人情绪，她当时情绪表达的有点快，就一时没剎住车。
她当时不仅说了讨厌纪燕北，还说了她在地下室看见情侣接吻的事，由这件事推出她认为纪燕北好像不太正经的结论，还骂了纪燕北比她小叔还缺德。
蒋涵涵当时乍一听许清慕由看到别人亲嘴推出纪燕北不正经的结论，只觉得条件结论不成立且没有道理嘛。
但许清慕能言善辩，胡扯了一堆，东扯西扯，扯了很多话，最后成功绕晕了蒋涵涵的脑袋和逻辑，让蒋涵涵也感觉到纪燕北不太正经了。
所以确实是，她在纪燕北背后说过他坏话。
但也真的是她当时胡说八道的情绪有点没剎住车，夫妻俩吵架还有收不住嘴的时候呢是吧。
不知道纪燕北会不会跟她算帐。
许清慕又想，纪燕北这样勤工俭学，这样不容易，她还在背后这样说他坏话，她真的太坏了。
她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坏。
认识到了错误，许清慕决定，她得跟纪燕北郑重道歉。
可许清慕刚要道歉，还没说出来的时候，忽然有个带牌的女教练径直来到纪燕北面前说：「北哥你来玩就来玩，干嘛抢走我老公的教练……」
「牌子」俩字，孟梦还没说出来，纪燕北出声打断了她：「孟梦，这是我妹妹，清慕。清慕，这位是我同学，可以叫她小孟姐。」
孟梦眼睛瞬间变亮！
她听步飞说过，最近北哥有个好漂亮的妹妹，不是亲妹妹，是那种妹妹的妹妹，北哥护得跟什么似的。
孟梦见状往纪燕北身边的小姑娘身上瞧，她刚才远远瞧见小姑娘的装备装扮时就觉得好可爱，这时她走到小姑娘面前，明明没看到她脸长什么样，只看到了好看的下巴和马尾辫，就忍不住说：「哇！妹妹好可爱呀！」
而许清慕在听到姐姐这个声音和看到姐姐的长相后，她就觉得一股子热血横冲直撞地上涌到脸颊。
这不是，不是撞球厅那个和男朋友接吻的女生吗？
当时那么，那么激烈。
让她没少做乱七八糟的梦。
许清慕赶紧镇定下来，只当作之前没有见过这位姐姐，红着脸抬头乖巧说：「小梦姐姐好。」
「哟，声音也好甜呀！」
孟梦大大咧咧的，听小姑娘声音也这么好听，不顾纪燕北在旁边，她抬手就拨开了许清慕的护目镜，又是一笑：「小妹妹长得也很漂亮呀！」
许清慕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孟梦立即回头看纪燕北，投过去一个「北哥你是怎么找到这么漂亮的一个妹妹」的眼神。
纪燕北斜睨了孟梦一眼，淡淡扔回去一个「请闭嘴」的眼神。
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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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许清慕就在不好意思的害羞中，忽然开始咳嗽起来。
她没感冒，就是偶尔冬天遇冷有点咳嗽。
许清慕咳嗽得不重，也就咳嗽了两三声。
纪燕北不禁皱眉，从兜里拿出一个带包装袋崭新的滑雪面罩递给孟梦：「你帮她戴上吧。」
许清慕确实忘带面罩了，一边想着教练准备得挺充分啊，兜里还给学员准备新面罩。
一边又想，纪燕北没有亲自动手给她戴，不知道是出自于绅士，还是单纯出于想和她保持距离。
孟梦接了面罩随手放兜里，先帮许清慕摘了头盔，让许清慕捧着头盔。
许清慕的长髮扎成了两个麻花辫，发顶被摩擦得有些起静电，小绒毛被雪风吹得飘来飘去。
许清慕感觉头顶的风有那么一秒变大，脸上又没感觉有风吹过，随口问：「姐姐，你吹我了吗？」
孟梦笑：「吹了一下，没忍住，好可爱，像蒲公英。」
许清慕有点不好意思。
纪燕北低头浅笑。
孟梦拿出面罩打开包装，打开后愣了一下，粉色的，上面有好看的樱花图案。
这不是去年她去日本玩的时候，正在国内考滑雪国职证的纪燕北让她给带的吗？
她回头瞅了纪燕北一眼，有点不确定：「北哥？」
他让她带的时候，他好像说过是要送他未来女朋友的啊？
纪燕北双手插兜，刚刚还低头浅笑，这会儿抬头时笑已散，在旁边挑眉问：「怎么了？」
孟梦：「？」
所以不是步飞嘴贱，是纪燕北确实目的不纯啊？
纪燕北这也太不是人了，他竟然真的在对一个小高中生下手？
而且纪燕北这是从去年冬天，就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太不是人了，太不是人了。
孟梦粗枝大叶的，也能感觉到此时纪燕北对她不太满，感到了纪燕北在赶她走的情绪。
她帮小姑娘戴好面罩和头盔后，唯恐受到不公平待遇，赶紧逃也似的跟小姑娘说了拜拜。
走时，她擦过纪燕北肩膀，很小声地说：「北哥，你的腿还……」
「等一下。」
纪燕北没听见她说话般的叫住她，拿出二维码收款牌还给她，正面是孟梦男朋友的脸和名字，反面是收款码。
他若无其事从容地说了一句：「很好用，谢谢。」
孟梦：「……」
纪燕北有滑雪国职证，但他没有乐阳市这个滑雪场的教练收款码牌子。
这牌子，是他刚从她男朋友那里抢来的。
这也就不是古代，这要搁古代，纪燕北肯定是喜欢抢劫的大土匪。
孟梦走后，许清慕完全把要道歉的事给忘了。
她被孟梦给打岔打得脑子里忍不住又想起她在球厅和梦里关于接吻的事。
许清慕站在高高的雪场出发处，一动没动。
又过很久，许清慕才回过神来，看她约的一小时的时间也快到了，纪教练一会儿该去教别人了，她应该往下滑了。
再看下面的人正好不多，她应该撞不到谁，终于回头对纪燕北说：「教练，我准备滑了。」
始终没有催过她只陪她罚站似的纪燕北，仿佛是站久站累了，也或者是终于可以做教练了，先是伸了个懒腰。
而后他轻轻舒了口气，才迈着大长腿悠闲地走到许清慕面前，弯腰看她。
大概是护目镜实在影响目光的交流，纪燕北抬起了骨节分明的手，拨开了自己的护目镜，也拨开了许清慕的护目镜。
许清慕以为纪教练要再讲一遍注意事项，格外认真地看着他，满脸乖学生等待听老师讲课的样子。
纪燕北却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盔，很轻很轻笑了声：「说说，我怎么不正经了？」
许清慕：「……？」
纪燕北语气里好像没有要找她算帐的意思。
也没有阴阳怪气的劲儿，莫名还挺温柔，很短的一句话还说得拐出了弯弯，尾音弯弯转转地挑着，「了」字渐渐消失在上扬的调子里，竟然还很好听。
许清慕也不知道怎么得体地处理这个事，于是她慢慢低下了头。
「嗯？」纪燕北又拨下了她面罩：「说说，什么叫做，我不正经？」
许清慕：「……」
「这，是个误会。」
许清慕斟酌着说，可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逻辑解释，低着头轻声道歉说：「学长，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
纪燕北有点严肃：「清慕，造谣不好。」
许清慕好孩子似的重复：「是，造谣不好。学长，我以后再也不造谣了。」
纪燕北继续说：「记着，我还没有过女朋友。」
许清慕：「？？」
许清慕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瞧着就很招桃花的纪燕北，居然还没谈过恋爱？
但她抬头抬得太快，纪燕北还未退开，两个人的脸仿佛被磁铁吸住了一样离得很近很近。
距离太近，许清慕甚至都听到了来自风中的纪燕北的唿吸声，感受到了纪燕北的气息。
纪燕北却是仍没退开，反而更靠近她：「所以说，如果我未来的初恋女友，误会我曾不正经。」
他轻轻莞尔，徐徐反问她：「这对我不太公平，你说是不是？」
许清慕还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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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很凉，纪燕北的气息很热，热度一直传到了她双颊与耳朵上，热到她感觉到发烧发烫。
纪燕北超过了她的安全距离，许清慕莫名感受到了让她心跳失速的紧张。
许清慕变得紧张，唿吸不禁一点点变急。
作者有话说：
步飞：北哥之前拒绝女孩子的时候说他有女朋友，他女朋友是他小青梅。
孟梦：北哥让我给他带樱花面罩，说是送女朋友的。
纪燕北对许清慕：我还没有女朋友。
慕慕：……？
就你长嘴了哦？
第12章 赴约
突然，一道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许清慕连忙退后，掏兜找手机，但响铃的不是她的手机，是纪燕北的。
纪燕北直起腰接电话，许清慕悄悄松了口紧张得不行的长气。
许清慕才松了口气，纪燕北一手接着电话，另只手忽然抬起靠近了她脸侧。
纪燕北的手指没碰到许清慕的脸，只是帮她紧了紧头盔内侧的搭扣，但许清慕下意识屏住了唿吸，隐约感觉到他冰凉的指尖似有若无的在她脸上划过。
许清慕憋着唿吸失神，忽听纪燕北说：「没，在陪我妹妹玩。」
妹妹。
许清慕想。
许清慕回过神来，看到纪燕北转过身去了，在背对她接电话，她一边在心里嘀咕谁是他妹妹。
一边又不想偷听他电话，便一点点地往旁边挪。
许清慕挪着挪着，恰巧有新手从后面过来。
新手莽莽撞撞的，直撞上许清慕的后背，许清慕脚下一个不稳，条件反射用滑雪杖撑地。
紧接着她又被新手莽撞一撞，她瞬间被撞得加速向下滑冲出去。
许清慕在冲出去的瞬间，双脸就感受到了强烈的风，她护目镜还没戴上，满脑袋都无法控制的出现自己被撞出血的画面，忍不住尖叫了声。
她刚尖叫完，就好似听到了纪燕北的一句骂声「操」，和脱口而出喊她的又一句「慕慕」。
滑雪往下沖的速度果然很快，许清慕起初还撅着屁股，重心在前，随着她心里的慌张的加重，注意事项全抛到了脑后，两个滑雪板的距离变得越来越宽，上身不禁慢慢变直，重心开始快速跑偏，要摔倒了——
许清慕怕得要死，忍不住大喊：「我的妈啊纪砚北——纪砚北——」
就在她即将要后仰倒下的剎那间，她后背被人给稳稳托住了。
她余光闪了下，看到是纪燕北。
同时还听到纪燕北滑板卡住雪的声音。
但她脚下滑板卡不住，还是倒下了。
不过她有纪燕北扶着，腰和屁股上还有护具乌龟护着，倒得很慢，摔得一点都不疼。
教练的钱，没白花了。
许清慕忍不住想。
「刺激吗？」
忽然，许清慕听到纪燕北特有的轻缓上扬的调子笑问。
乍一听，他问的这句话里含着笑意。
但若仔细听，纪燕北的气息不是稳的，唿吸的频率也是急的。
许清慕躺在纪燕北怀里呆呆的，仿佛分阴之间看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天机，直愣愣地看着天空。
纪燕北问：「看什么呢？」
许清慕：「刺激。」
许清慕：「我好像看见我太姥姥了。」
纪燕北：「……」
纪燕北轻轻笑起来，他如释重负地笑着，眼底又有如春风拂过，笑得很是畅意好看。
纪燕北扶她起来，拍了拍许清慕的头盔。
许清慕站起来后，一直在低着头笑。
刺激是刺激，更多的是高兴。
她刚刚在电光火石之间，没看到她太姥姥。
而是猝然在刺激的愉悦中想起，很多年前她仰着脑袋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哥哥，我怕高怕摔怕疼，以后你教我滑雪呗，你保护我，好不好？」
这一次。
——白茫茫雪景如画的雪场间，保护她的他，好像是真的，来赴约了。
**
恰好纪燕北已经预定的学员取消了预定，许清慕便又跟着纪教练学了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许清慕是实打实的在学在滑。
纪教练不愧是有证的，尽职尽责地教着她，一点没敷衍，她基本没再摔过。
就算摔了，纪教练也能及时扶住她，她慢慢就克服了对滑雪这事的恐惧。
许清慕之前的教练的理论大多都是「摔两次就不怕了」任由她摔，她摔倒后，教练也不扶，直到她怎么也起不来的时候，教练才会过来扶，就让她很不想再滑。
要么就是教练很话唠，在看到许清慕的脸以后，嘴不闲着一直一直和她说很多，问很多，她本就害怕，吵得她更怕更闹心了。
纪教练在这两点上恰恰好是既不催促还扶她，寡言话少不吵人。
这样让她有安全感的因材施教，让她舒舒服服地成功从初级场进阶到中级场，还有些意犹未尽。
学会滑雪后，在快速的下滑过程中感受风的力量和自己的速度，也让许清慕感到无比强烈的刺激和快乐，玩得是又累又嗨。
最后她结束跟纪燕北的一对一私教后，她看纪燕北都特别顺眼，她拿着纪燕北请她喝的冰糖雪梨，跟纪燕北挥手说拜拜的时候，都想跟他来个拥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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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浑身血液都特别舒畅，特别高兴，特别得劲儿。
**
三个小时的滑雪运动后，众人玩得又爽又疲惫地退了设备，一起去吃饭，许清慕也累坏了，菜上齐后闷头一顿吃。
班级摄影高手陈凡用单反抓拍了不少同学滑雪照片，又录了视频，还特意带来了笔记本，用电脑把单反里的照片导进u盘，u盘插到包厢的电视上，一张张播放他拍的大傢伙儿的照片和视频。
同学们边吃边看照片看视频，画面里各个摔得形状各异，大家都笑得不行，直到许清慕时，画风一转。
有一张照片，她和纪燕北都没戴护目镜，纪燕北弯腰看着她，许清慕直直看着纪燕北。
两人离得很近很近，画面很像是一对情侣在说悄悄话。
又更像是男朋友靠近女朋友想要亲吻女朋友，男朋友的眼神很热烈。
许清慕看得有些不解，这照片怎么冒出了这样的氛围？
除了这一张照片，陈凡还拍到了一个视频。
视频画面上，许清慕看着是毫无准备的突然间从上面被人撞下来的，她满脸的惊慌失措，她身后正在打电话的纪燕北立刻喊了句什么，没有戴遮脸的护目镜，明显面露焦急，抓起地上滑雪杖紧随其后加速追了上去。
视频前五六秒时，许清慕滑雪还算稳，加速追过去的纪燕北稍微调整了速度，没有过去拽停许清慕，但纪燕北的目光一直紧紧跟着许清慕，人也紧跟在许清慕身后时刻护着。
直至许清慕重心发生不稳身体向后仰，尖叫着喊了一句话，紧绷着脸的纪燕北立即加速向许清慕冲过去，及时出手稳稳抱住了许清慕。
播放前一张照片时，同学们就已经发出小声议论，再到播放这段视频，同学们开始纳闷议论那男生是不是在追许清慕，因为氛围感太强，那男生的紧张感也太浓。
蒋涵涵也是看呆了，那张脸不是她在她家撞球厅见过的纪燕北吗？！
她都不知道那个教练是纪燕北！
她好像还当着纪燕北的面议论纪燕北不正经了？
而且她好像把话说得很完整，表达出了她那句说他不正经的原话是出自许清慕的口。
在人背后议论人，完了那人还正在她们面前，这也太尴尬了。
蒋涵涵忙要向许清慕道歉，再了解一下纪燕北有没有向许清慕算帐，但一转头，看见同学们都在七嘴八舌地八卦许清慕。
许清慕没说话，表情微有尴尬。
蒋涵涵见状脑袋一转，开始帮许清慕转移焦点，她站起来向陈凡走过去，瞎掰着问陈凡：「哎陈凡，刚刚我和一个路人帅哥摔得抱一起了，好半天我俩才爬起来，你拍到了吗？」
陈凡是许清慕的后桌，平时跟许清慕关系挺不错。
本来陈凡拍下那照片和视频的时候，就觉得许清慕和那男生之间氛围很不一般，好奇许清慕和那男生的关系。
但陈凡见蒋涵涵有意为许清慕解围，知道这事儿不方便八卦，他就点击切换播放了下个同学的照片，一边笑说：「好像是拍到了，看看。」
有同学问蒋涵涵具体是怎么摔得抱一起的，蒋涵涵像说单口相声似的眉飞色舞地生动讲起来。
许清慕感谢地跟蒋涵涵比了爱心。
没多久，忽然一杯红色果汁递到了她面前，散发的味道香香甜甜的，像是草莓汁。
许清慕转头看，是谢岫坐了过来。
谢岫刚刚见过视频上许清慕被男教练扶住，没有不舒服，反倒是松了口气，她没摔倒就好。
至于许清慕和那个男教练的对视画面，谢岫认为不该进行太多的猜测，他是个比较理智的不会人云亦云的人。
谢岫在蒋涵涵去前面讲故事的时候，窜位坐到了蒋涵涵的位置上，所以坐在许清慕身旁的原本是蒋涵涵，现在变成了谢岫。
谢岫将果汁推近到许清慕面前说：「刚刚在前台看到有卖草莓汁，想起你喜欢吃草莓，就给你点了一杯鲜榨的，还在里面加了点蜂蜜，尝尝？」
许清慕托腮看着这杯草莓汁，看了很久。
她从小就是被爸妈放养的状态，她在发呆想事情或是专注学习甚至忘了吃饭的时候，爸妈都不会叫她，以至于她现在养成了一旦认真想某件事情就会很专注的习惯。
谢岫也没有出声叫她，他正可以趁这时间，很专注地看着许清慕。
其实，他在初一时，就注意到了她。
那时她总是独来独往，沉默寡言，闷闷不乐，她不喜欢和人说话，只偶尔和蒋涵涵和任星远说话，但说得也很少。
任星远和她一起长大的，好似知道她闷闷不乐的原因，常串位来找她说话，但她也不怎么开口，常常都是下课后仍坐在原位看书算题，一坐一上午，一坐一下午。
她初一时有些胖，并且在持续发胖，好似还没人发现她的漂亮，但相比她的漂亮，他更喜欢看她专注学习的样子，安安静静的，很让他移不开眼。
她被老师提问时不紧不慢不慌，每次她回答完毕，老师脸上都会温和地和她说「坐下吧」，脸上露出笑意。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次周末，在游戏厅里，他看到了她疯狂发泄地敲着架子鼓的样子，她边敲边哭，脸上都是愤怒的眼泪。
同时，她手上脚上的动作，漂亮极了，仿佛是正在台上尽情演出的专业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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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最生动的样子，平时他未曾看见过的样子，好似他单方面的，和她有了秘密，认识了真正的她。
他在撞球厅也见过她，她和一个女人学打球，应是她师父。
她打球时目光锐利，动作果断有力量，而且球的走向与弧度充满美感。
谢岫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可以这样多变，在班级里乖巧文静，而私下里那样与众不同。
真实的，有才华的，有力量的许清慕，越来越让他对她格外关注。
而今，许清慕瘦了一些，更漂亮了。
许清慕的眼睛，鼻子，嘴巴，哪里都长得特别好看。
她托着腮出神想事情，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嘴角有弧度慢慢翘起来，笑得格外甜，甜得让谢岫怎么都看不够，移不开目光。
哪怕许清慕不说话，谢岫都觉得很心喜。
作者有话说：
总提慕慕是妹妹的北哥危险了，放一个围笑在这里，呵呵呵呵。
全文是温馨轻松向，没有坏人哈，主打一个温柔风~
**
下本开都市文《难忍》，+火葬场+先爱，请菩萨们收藏一下呀，祝各位菩萨们心想事成吶，嘶吼——
《难忍》文案：
唐吟——赫奕集团总经理，面容清俊迷人，气质清冷矜贵，传闻深爱与其一同长大的青梅多年，但青梅早已远嫁国外，青梅就此成了他心底的白月光，多年来无情无爱，孤高寡慾。
许清词——许氏集团美艷千金，个性高调放肆，性格明媚执拗，她看上的东西，付出天大的代价也要拥有，包括对仅一面之缘而一见钟情的唐吟。
许清词对唐吟一见钟情，追得大张旗鼓，追得动用美色，追得无人不知。
也追得满身是伤，疲惫退场。
她离场时说：「唐吟，我不再喜欢你了。」
后来，那位八风不动清冷薄情的唐吟，出现在许清词的婚礼现场，在主持人问「是否有不同意这场婚礼」时，他深沉开口：「我不同意。」
就此，许清词的婚礼临时换了新郎。
然而许清词和唐吟的婚礼后，许清词日日在外，夜夜不归。
众人方明白，唐吟原来并未走下神坛，他心里仍有他的小青梅，与许清词只是协议结婚而已，兴许很快就离婚了。
直至那日，唐吟来到许清词的公司门口，拦下看都不看他一眼的许清词，哑声问她：「你再重新喜欢我，好不好？」
众人终于才再次明白，原来唐吟早已走下神坛。
许清词：撩，媚，钓，狠，甜。
这般的许清词，唐吟不走下神坛，等着升天呢？
*唐吟清词，情动难忍*
第13章 浴后
这样的心喜, 完全让谢岫忽略掉了他刚刚看到许清慕和那个男生很有暧昧氛围感的照片和视频时应该有的警惕心。
许久，许清慕终于出声，她轻软的声音将一字一字的说得很慢, 自言自语似的：「我以前有个哥哥, 其实, 是他喜欢草莓味的东西。」
许清慕缓缓将重新聚焦的目光落在谢岫脸上，她将草莓汁推回给谢岫：「谢谢班长。」
许清慕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只保温杯：「但我今天有冰糖雪梨了。」
是她学滑雪的时候, 纪教练给她的。
她小时候生病落下过一个小病根，天冷时会有点小咳嗽, 爸妈就常给她炖润肺止咳的冰糖雪梨，喝完会很舒服，她小时候特别喜欢喝这个。
但她长大后其实很少咳了，只是很偶尔的会有一点点咳，冰糖雪梨也很少再吃了。
大家好像都只记得她喜欢吃草莓。
然而，有这样的一个人, 会记得她的小毛病, 会炖好还温着的冰糖雪梨带来送给她，会记得她其实喜欢这个味道。
谢岫微笑地看着许清慕。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闪过了「这冰糖雪梨会是那位男生教练给她买的吗」的怀疑。
紧接着, 他便放下了这怀疑。
滑雪场周围没有卖冰糖雪梨的，他知道老街那边夜市有卖，但现在不在老街，所以只能是她家人特意为她做的，给她装好带来的。
谢岫的脾气秉性是很理智和佛系的, 他不觉得被许清慕拒绝是不舒服的事情, 只觉得, 许清慕笑起来的样子格外的漂亮。
她双颊粉红, 双眸明亮清澈，仿佛映亮了这一隅天地。
**
学会了滑雪这项运动，着实让许清慕控制不住地接连高兴了好多天。
她一高兴，话也变很多。
她在「三个臭皮匠」的三人群里，发的文字都仿佛自带语音。
许清慕：「人生好美好，我们去滑雪呀！」
蒋涵涵一想到滑雪，就想到她当着纪燕北面儿骂纪燕北来着，还好她跟许清慕聊过之后，知道纪燕北没生气，紧接着她又想到米线店的花臂男帅哥。
蒋涵涵连忙私聊给许清慕：「慕慕！！你还记不记得我想认识那个花臂男啊，你别忘了帮我向纪砚北要他名字和微信啊！！」
许清慕不确定她能不能成功帮蒋涵涵要来，她回：「记得的。这几天没看到他，等看到了的，我试试问问。」
许清慕这会儿正在房间里，猜着纪燕北会不会已经回来了，她对蒋涵涵说：「等一下，我去看看他在不在。」
放下手机，穿着睡衣的许清慕跟小偷似的，轻轻打开房门，弯着腰探脑袋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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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没人，看着像除她以外，没人在家，一切都静悄悄的。
眼见没人在家，许清慕直起腰大大方方地走出房门。
许清慕没直接去敲纪燕北的房门试探他在没在家，径直走到了玄关鞋柜那里，打开鞋柜门往里边儿看。
看到了纪燕北的一双棉灰色的拖鞋整齐地躺在里面。
这双拖鞋本是家里客人穿的，纪燕北来了以后，就固定他在穿。
此时这双拖鞋在鞋柜里，就说明纪燕北不在家。
纪燕北住进来的这些天里，许清慕时常通过这个小细节猜测他是否在房间里。
倒也不是特别关注他是否在家，许清慕想，主要是他不在家的话，她就不用特意换掉睡衣了。
许清慕蹲在鞋柜前，双手托腮，清澈的目光逐渐变得失了焦点，若有所思地走神发了呆。
纪燕北为什么住在她家里，同时又好像很忙的样子，他在忙什么呢？
许清慕正发着呆，忽然门外响起了拧动钥匙的声音。
她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想跑，可跑得不够快的话，被人看到一只皮卡丘仓皇逃跑的背影，也是挺尴尬的。
于是她若无其事地没动，以蹲姿仰头看着大门。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纪燕北，是她妈妈。
慕容姗低头看到一只鲜黄色的圆咕隆咚的皮卡丘蹲在她脚下，忍不住乐道：「宝宝干嘛呢？没鞋穿了啊？想买新鞋啊？」
许清慕平时对新包新衣服的兴趣不大，倒是挺喜欢穿新鞋子的，她从小就喜欢新鞋。
许清慕扒拉掉睡衣上的帽子，想了想说：「妈妈，家里好像有蟑螂。」
慕容姗：「？？」
「那得用药啊，」慕容姗忍不住唠叨说，「肯定是你跟你爸乱叫外卖给带进来的。」
说着，慕容姗把刚买的菜递给她，转身又出去了：「宝宝你再到处看看哪有蟑螂，妈去买药。」
许清慕点着头，飘回了房间。
拿起手机回復蒋涵涵：「他不在，等看到的，我问问。」
蒋涵涵：「成！」
正巧这时任星远也私聊她了：「王八蛋！！」
许清慕：「？」
骂谁呢？
任星远的怒气值仿佛直从他家窜到许清慕家怼到许清慕的天灵盖上：「自从你上次说小郗姐有男朋友了，我他妈天天梦到她和她男朋友在我面前亲嘴儿！！！你个王八蛋！！！」
许清慕：「？」
这种梦他好意思做？他还好意思说出来？
不过，许清慕看到任星远提到亲嘴，忍不住顺着这事往下想，打听说：「星星，是不是每个男生都会做这种梦？」
任星远：「？」
她在说什么玩意儿？
任星远：「我做哪种梦了，我很纯洁的！！！」
许清慕：「春梦啊。」
任星远又炸毛了：「许清慕你是个女生吗你！！！」
许清慕：「……」
谁说女生就不能问这种问题，任星远这属于是性别偏见了啊。
许清慕聊回来：「那你在梦里，冲上去阻止他们了吗？」
任星远已经不想聊这个了：「你管呢。」
许清慕：「……」
许清慕知道了，任星远肯定是在梦里喊不了动不了，没阻止得了，所以恼羞成怒了。
许清慕又想，纪燕北也做过这类梦吗？
纪燕北说他没有过女朋友，那他在任星远这么大的时候，暗恋过女生吗？
暗恋女生的时候，他应该做过这类梦吧？
一定做过。
许清慕想。
因为他看着实在太老道了。
**
自从初五后，许清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在家里见过纪燕北。
直至元宵节的前两天，她生日的前一天，才又在家里见到他。
但若细算，其实距离初五也不过才一周而已。
并没有多久。
许清慕今天午睡醒来，听见一道门声响，她以为是爸爸出去或者回来，她抓起床头的毛衣开衫罩住睡裙，披头散髮满脸油和汗地走出房间，双手抱着肩膀捂着毛衣，闭着眼喊人：「是爸爸吗？」
没听到回答，许清慕站在客厅中央，慢慢睁开眼睛，入目的不是爸爸。
纪燕北刚进门，黑色毛衣，白色球鞋，正坐在门口换鞋凳上脱鞋。
明明是在换拖鞋，姿势莫名其妙的优雅，像贵公子在奢侈品店里在试穿新鞋一样。
好巧不巧，她家装修设计图是她小叔给的，装修正是法式风格，有点奢侈品店那味道。
而纪燕北身旁的地上，放着两大透明袋子，能看出里面有青菜水果酸奶什么的，应是刚从超市回来。
许清慕慢慢回过神，揉了揉眼角，内眼角外眼角都有干干脆脆的眼眵眵。
她手捏着眼侈眵，背到身后，觉得自己此时莫名有点像刘姥姥见到精緻漂亮的贾宝玉。
纪燕北已经听到她声音，他先是换了拖鞋，在球鞋里喷了两下香香的喷雾，放进鞋柜里，后又用免洗消毒液搓了搓手心手指，方慢条斯理地走到她面前。
他低眸看她，微弯笑眼：「不是爸爸。」
许清慕：「……」
这人好像在占她便宜，又好像没有。
许清慕没理纪燕北这句话，只当没听见，低头看地上的透明袋子，还看到了火锅底料和蘸料，红袋和绿袋，可能辣的和不辣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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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今天吃火锅吗？」许清慕问。
纪燕北「嗯」了一声，拎起地上的菜和肉，往厨房走着说：「教授和姗姨晚上有应酬，今天晚上我做饭，如何？」
说完这些话时，纪燕北刚好走到厨房。
最后的「如何」两个字落地时，他颀长的身影恰站在厨房门口，侧身看她。
许清慕心想自然是好的，有的吃就已经不错了，何况还是火锅。
她想了想，走过去说：「我家有鸳鸯锅，在厨房柜子里，我找出来吧。」
但她才走出去两步，就有点后悔了。
因为家里的各种锅都在橱柜最上面的那层，她还得搬凳子。
还好纪燕北抬手拦住了她：「姗姨告诉我了，我拿就行了。」
许清慕心想真是正正好。
很快，纪燕北又补充了句：「不然你还得搬凳子。」
他脸上微带笑意，没恶意，但逗她的意思很明显了。
就你高，许清慕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说了句 「谢谢学长，我去学习了」，迈着小碎步往书房走。
走两步，隐约听到从厨房里传来清浅笑声，她身体一顿，折回房先刷牙洗脸。
许清慕刷完牙洗完脸出来，再要去书房做题时，看到纪燕北正在厨房里洗水果。
他繫着她爸爸的蓝格子围裙，身影高挺清拔。
他手也太白太修长，水润的红色水果在她余光里一晃而过，显得水果更红，他手更白更修长。
许清慕再出来时，是因为她想起蒋涵涵让她帮忙打听米线店花臂男的信息。
纪燕北不在客厅，也不在厨房，许清慕只好过去轻敲他房门。
很轻的三声叩门，在空荡的房子里迴荡，她很轻地询问：「学长在吗，我有事想问你。」
无人应答。
许清慕以为他出去了，转身回书房。
客卫的门却突然咔哒一声响，房门被人从里面轻轻地拉开了。
许清慕循声回头，纪燕北站在客卫门口。
他刚洗完澡，肩上搭着条棕色毛巾。
可能是她刚刚敲他房门的时候，他在客卫听到了，还没来得及擦干头髮，头髮湿漉漉的，就先套了衣服出来了，双颊有被热气蒸出来的红。
衣服是白体恤，裤子是到膝盖的黑色短裤。
他小腿可真是又直又细又白啊，简直可以去当美女的腿替了。
许清慕镇定自若地从上到下瞧着他，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纪燕北的头髮是湿的，脖子也有些湿，衣服上还贴着被湿丽嘉水浸透的一块块深色水印。
另外，还挺香的，空气里瀰漫着从浴室从他身上飘荡出来的香气。
这湿乎乎的香气好似飘飘荡荡地黏到了她身上，像香气化作人形环住了她。
许清慕不动声色地轻轻吸了一下，和她爸爸放在客卫里用的沐浴露香很不一样，他用的应该是他自己的。
很有格调的香，橙子香和她分辨不出是什么花种的花香的混合香，清新又迷人的味道。
香味里似乎还添加了某种清雅精油的味道，有些精緻的慵懒。
和他本人一样，清新又迷人，清雅又慵懒。
这样一个人，许清慕不由得想，就算他没有过女朋友，那他不也得欠了一箩筐的桃花债啊。
许清慕无意识地在脑袋里转着这些事情时，氤氲着湿气与香气的纪燕北已经走向她。
潮湿的唿吸也走向她，连着窗外沉睡着的随风轻晃的枝桠也走向她。
纪燕北站在走神了的许清慕的面前，用毛巾擦了下淌水的鬓角的水珠儿，挑眉问：「什么事？」
许清慕回过神来，目光呆滞地看着纪燕北。
她找他是有什么事来着？
许清慕恍惚被面前的人给蛊惑了。
她把为什么要来找纪燕北的事情，给忘了。
纪燕北太香了，还湿漉漉潮乎乎黏腻腻的，让她脑袋迷迷煳煳不清不楚的。
刚才她努力镇定自若的心态，这时被他的靠近给全扰乱了。
因为，这是在她家里。
第一次有除爸爸以外的成年男人在她家客卫洗澡。
她也是第一次在除了公共浴池大厅里，遇见刚洗完澡浑身氤氲热气的成年男人。
许清慕小心地往后退了两步，离他远些。
觉得心跳失速，血液发热。
她脑袋里一顿旋转，挣扎着回忆卷子上的题目好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要脸红，终于想到个可以回答他的话：「学长，我遇到不会的题了，方便给我讲一下吗？」
纪燕北低头揉着头髮，看着她退开这两步的距离，随着揉头髮的缓慢频率点了头：「把题拿出来吧，在餐桌等我。」
许清慕松了口气：「好的，谢谢学长。」
纪燕北又叫住她，声音仿佛淋着温热的水汽：「清慕，加个微信吧。」
许清慕不解地看他。
纪燕北毛巾搭肩上，回房间取出手机，调出二维码转向她：「这样，就不用每次都敲门了。」
许清慕：「……」
许清慕上次脑子抽抽没加，这次脑子没抽抽，利落地加了纪燕北的微信。
她同意和他互加微信的主要原因是纪燕北说得对，确实是有事在微信上说比较方便，不用她出来敲门了。
双方友好地加上了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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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巧，纪燕北微信的头像是只粉色的毛绒绒乌龟，和她滑雪时戴的护具一模一样，撞款了。
但她那些乌龟护具，不是她自己买的，是去年任星远送给她的。
任星远和纪燕北的喜好挺一样啊。
许清慕顿然就觉得任星远的逼格有点高了。
纪燕北的微信名字是单一个北字。
许清慕想了想，没点进去看他朋友圈，备註为「纪砚北」，想了想又改成「纪学长」。
加完好友，许清慕回书房翻题。
让纪燕北给她讲题，应该找道难题，不然她连简单的题都不会，显得她太笨。
难题都在她整理的错题本上，错题本上标註了来源于哪套卷子。
许清慕轻松地翻出卷子，拿上纸笔，出去找纪燕北。
长方形餐桌，许清慕坐左边的桌子长边，纪燕北坐右边的桌子短边，他已经吹干头髮，也换了长裤。
桌上摆着不久前刚冲过水的草莓，葡萄和圣女果，是纪燕北洗澡前仔细洗好放桌子上的，水果上面的水珠儿纷纷闪着阳光落下的光泽，清透可口。
好像一切都干干净净清清透透的。
第14章 房门口
许清慕问的是一道物理题。
纪燕北很有耐心, 从涉及到的定义开始讲解，再到三种不同的解题思路，之后打乱条件再重新整合成新的题目, 继续给她讲解。
纪燕北讲题有一种「採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的悠然, 语速不紧不慢，嗓音动听, 好听的音色不像在讲物理题，而是在讲诗词韵味的鑑赏课。
许清慕也很有耐心, 他娓娓道来的东西，她都熟知，但没有分毫要打断他的意思。
她左手托着下巴，身体向他那边微倾，以便看清他落笔的字迹和画图的轨迹。
「这个位置，理解吗？」
纪燕北在一个位置上画了一个红色圆圈, 侧眸柔光落在她脸上, 点了两下红圈问她。
许清慕睫毛上翘的弧度像很多个上勾的对号，卷卷翘翘的。
她点头，精緻小巧的下巴像一口一个的刚出锅的有弹性的小笼包, 可可爱爱的。
许清慕从纪燕北手中拿走红笔，在图上画了一个横和一个箭头，抬头说：「这个位置，麻烦学长再讲一遍呗？」
许清慕很喜欢讲「呗」这个字，韵母吐出时, 嘴角向上翘出可爱的弯月形状, 连着轻软的声音, 软进人心里。
纪燕北轻声答应：「好。」
下午的阳光, 透过餐桌旁的窗户上贴的春节窗纸「喜乐」二字，落在卷子上写出镜像的「喜乐」二字。
字是反的，却又清晰可辨，好像「喜乐」这二字都写到了两人脸上，映出红色。
仅仅一道稍微复杂的题，纪燕北和许清慕就坐在这餐桌旁，聊了一小时之久。
下午四点钟的光色介于黄与红之间，从厨房窗户那里斜着投射进来两个棱形块状光影，一些落在许清慕的周围，她被笼罩在这朦胧的暖色调之间。
许清慕看着题，很安静，像是默片里的一个片段，白皙的两个耳朵像两只被玫瑰染了色的精灵耳，好似精灵在森林的暖光里打盹儿。
真的是。
好可爱啊。
有人这样想。
**
晚六点吃饭，这顿晚饭，大概是因为火锅很热，家里地暖也热，许清慕全程吃得热乎乎的，脸也被热气蒸得红通通的。
吃饭的全程，也没冷场过，纪燕北总是能抛出一些许清慕愿意聊的话题，气氛恰好。
外面春寒料峭，室内火锅蒸腾。
热气摇摇摆摆飘飘荡荡，吃火锅的两人都有些热，许清慕脸颊发烫，纪燕北耳根泛红，曾经的熟络悄无声息地绵绵蔓延归来。
饭后，许清慕正想和纪燕北一起收拾碗筷时，接到爸妈电话，她回房去打电话。
等到她打完电话，要出去要继续收拾碗筷的时候，打开门，看到了纪燕北。
纪燕北正站在她门前，手在身后背着，有点像查课的老师。
许清慕探头往外看了眼，餐桌那边好像都收拾干净了，没有未完成的作业。
她目光落回到纪燕北的脸上，眨巴着眼睛不解问：「学长有什么事？」
纪燕北没有立刻讲话，他垂眼看着她，一时晃了神。
他忽然想到，许清慕其实个子也长得也很快。
他那年走的时候，她好像也就一米三四的样子。
以及她更小的时候，很喜欢跟着她姥姥唱京剧，娇滴滴地唱着《卖水》的片段，「清早起来什么镜子照，梳一个油头什么花儿香」，唱腔可爱动听。
现在他家里还留着她小时候穿京剧服装并化全妆的照片，她小时候就长得很漂亮，很可爱。
他时常觉得小时候的她，很像年画娃娃。
时间过得很慢也很快。
再一年，她就十八岁了。
许清慕本来轻松自如气定神闲，在等他说有什么事找他，可他走神了。
他眼睛虽在看着她，又好像没在看她。
有些像前阵子见他的第一天时的情况。
只是现在换过来了，那时他在门里，她在门外。
这时她在门里，他在门外。
许清慕抬眼看着他，等着纪燕北回神，随后她也渐渐有些走神。
她什么都没想，就是不知道哪来的好心情，无意识地在心里哼哼起了《卖水》的片段，「清早起来什么镜子照，梳一个油头什么花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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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哼哼着，拖鞋里的大拇指也无意识地跟着一点一点的，好像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很愉快。
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有朵早春的梅花在逐渐开放，粉红的花骨朵向外伸着懒腰，花瓣在浅风的吹拂颤抖下全部盛开，露出里面娇嫩的黄色花蕊。
终于，纪燕北从记忆里抽回神来，慢慢出声说：「要开学了，送你个礼物。」
许清慕有点懵，没想到是这么个走向：「啊？」
纪燕北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鞋盒。
打开鞋盒，里面是一双小白鞋，运动款的，他把两只鞋递给她：「试试？」
许清慕警惕心立起：「学长，你这样算间接的，给我爸送礼吗？」
纪燕北失笑：「想什么呢，去试一下。」
许清慕没有接过去。
虽然那位已过世了的哥哥也总送她礼物哄她开心，她姥爷家的仓房里有个洗衣机那么大的大箱子，装满了十多年来这小哥哥送她的各种各样的礼物，但此非彼，她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理儿。
许清慕忖度片刻，抬头说：「谢谢学长送我开学礼物，但这不合纪律，而且我小叔和我说过，要是我随便收人礼物，他就打断我的手。」
纪燕北：「……」
许清慕说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认真极了，尤其说到「他就打断我的手」，她说得很不高兴，仿佛她真的很想收，不想拂了他的面子，但也真的很怕她小叔打断她的手一样。
纪燕北想到了许清慕会拒绝收这个礼物，但没想到她是搬出她小叔以这个理由拒绝他的，不禁敛眸失笑。
片刻后，纪燕北搬出了唐欣女士，他说：「是你欣姨送你的。」
许清慕：「……？」
是唐欣阿姨送的？
那她得收。
但又有点怀疑，真的是唐欣阿姨送的吗？
会不会是他不好意思收了她那六百块，想了这方法，给她还礼？
很可能是。
但也不太对，因为雪场还要提成百分之六七十的，到他手里也就剩一百多了。
许清慕思来想去，都觉得再拒绝就不太好了，一来他以唐欣阿姨的名义送的，二来她怕触及到他的自尊，先把礼物收了。
她说了声说「那麻烦学长代我谢谢欣姨一声」，接过两只鞋子，往后退，退到床边儿，低头试鞋。
许清慕穿好鞋，系好鞋带，走到纪燕北面前，原地蹦了两下，蹦着也很舒服。
纪燕北看着她走来走去一蹦一蹦的样子，忽然习惯性地蹲下，伸手按了按她鞋尖儿：「大吗？」
许清慕下意识缩脚尖儿，往后退。
纪燕北抬眼：「大？」
许清慕慌忙摇头：「不大，正好。」
纪燕北反应过来刚按她鞋的动作冒失了，抱歉着站起来，缓了两秒说：「嗯，正好就好。」
同时他退开，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看到纪燕北往后退开的动作，许清慕后悔刚刚条件反射退开的动作了，感觉有点点尴尬。
随即又想到，在礼貌方面，她似乎不能白白收他的礼物，应该还个礼。
许清慕飞快说：「麻烦学长等一下。」
她转头去衣柜里一顿搜找，最后在柜子里的收纳箱里拨开了很多草莓味儿泡泡糖，在最底下的一个小盒子里，找到一个未开封的小礼物。
许清慕穿着小白鞋拿着小礼物走出来，双手递给纪燕北，不好意思说：「学长，我没提前准备礼物……我这儿只有这个送的出手，送给你。祝您，身体健康发大财。」
说完，许清慕别别扭扭得有点不好意思。
纪燕北接了下来，是一个和手机差不多的小红盒子。
他没打开，直接揣进休闲裤的裤兜里了。
「谢谢，」纪燕北笑说，「我尽量发大财。」
许清慕抿了下嘴：「你不打开看看吗？」
纪燕北眼里噙着笑：「教授说你家里到处都是值钱的宝贝，先不打开了，留着升值用。」
「你真的，」许清慕有点生气，「不可能升值，两元店买的。」
纪燕北忽然失笑，抬手捏了她脸蛋一把：「这小脾气。」
许清慕被捏得一愣，纪燕北捏得也有点愣。
恰逢这时纪燕北手机响了起来，他把鞋盒递给许清慕，他转身去一旁接电话。
许清慕捧着鞋盒，支着耳朵听，猜着是谁给他打电话。
但她只听到他和对面说了一句：「和我妹妹说两句话，就下楼了。」
许清慕看了眼客厅墙上时间，晚上六点四十分。
又看了眼窗外，冬天白天短，黑天早，外面已经黑漆漆的，夜空摇挂的黄昏星愈白愈亮。
他忙什么事情，要这个时间出去？
好似不是普通的要和朋友聚餐吃晚饭的样子？
或者，会是和某位女生约会吗？
纪燕北打完电话回来时，许清慕还乖乖地捧着鞋盒站在原地，像个在商场里不敢乱走乖乖等家长的小朋友。
「我有事先走了，你爸妈可能晚会儿能回来。」
纪燕北忍不住以柔声解释着，并问她：「你敢在家吗？」
许清慕本就时常自己在家，她点头：「敢的。」
纪燕北笑了一下，又夸了她一句：「怎么这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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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被夸得耳热，不好意思笑笑：「天生的。」
纪燕北忍俊不禁，垂眼看她脚上的鞋：「穿着舒服吗？」
许清慕原地一左一右一晃一晃地踩了两下，认真点头说：「舒服的，谢谢欣姨，谢谢学长。」
纪燕北忽而又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这次他没掩饰，脸上袒露着对她无可奈何的笑：「看你什么时候能跟我不这么客气。」
许清慕：「？」
因为越礼貌越生分。
越不客气越亲近。
有人这样想。
之后，纪燕北回房拿件外套就走了。
过了会儿，许清慕穿着他送的小白鞋，咚咚咚跑到窗前，往下看他。
恰好看到纪燕北走出了楼道门。
许清慕像小偷似的看着，看他要去哪里。
纪燕北走出楼道门，从烟盒里抽出支烟，放在嘴角叼着。
边走，边抬手在烟周围圈个圈挡风，另只手打亮打火机，熟练地点燃烟。
香菸燃出小红点，通红的，亮得像颗长在地上的阴天时仍执着现身的太阳。
他晃了晃打火机，火苗熄灭。
手插兜放在兜里。
他一路抽着烟，走到小区的路灯下停住。
昏暗的灯光在他脚下投下一个很小的影子。
许清慕忽然觉得纪燕北有些孤独。
天空飘起了夹雪的小细雨，细雨好像都看出了他的孤独，善良地未将他的烟浇灭。
一阵阵青烟在路灯照耀的光柱下飘起，飘得像轻纱起舞。
纪燕北一手插兜，一口又一口烟抽个不停，他似乎有些烦躁。
应该是在等车，在等车和人来接他。
过了会儿，一辆挺破的车开了过来。
许清慕不怎么认识车，也认识这辆车似乎是十年以上的老款桑塔纳。
纪燕北抽着烟上了车。
车窗开着，他夹烟的手伸出窗外，烟的猩红点仍倔强而又清醒地亮着，很快那支烟与车一同离开消失。
许清慕站在窗边有点发呆，突然很想要了解他是去干什么。
没多久，许清慕手机微信忽然一声震动。
来自纪燕北。
许清慕看着纪燕北给她发来的信息，慢慢垂下眼。
有力的心跳恍惚变缓了。
变得软了。
她和纪燕北加了微信好友后，纪燕北发给她的这第一条微信消息，填补了两人聊天记录里的空白，也在她心底不高兴的地方画上了温柔的颜色，他发来的消息是：
——「清慕，十七岁生日快乐。」
原来这礼物不是纪燕北无缘无故送她的开学礼物，而是他特意送她的生日礼物。
有些记忆从她故意忽略了的心底钻了出来。
她曾经穿着她小叔送她的系带小皮鞋，晃着脚抱怨说：「哥哥，其实我不喜欢皮鞋，有点点磨脚。」
「哥哥，你下次从南阳回来，送我双运动鞋呗？我能走到哪儿穿到哪儿，穿着去逛街，穿着去爬山，而且低头就能看到你送我的鞋。」
「以后，我就穿你送我的运动鞋，天天在乐阳熘达，你陪我一起熘达。」
—— 「好。」
他答应她，一诺若千金。
第一次烟花，她以为是巧合。
第二次雪场，她意识到他好像是来赴约了。
第三次生日，她确信，不是巧合，不是好像，是他确确实实为她而来。
一次兴许不是巧合的烟花，加上二次雪场上他翩然而至的赴约，再加上三次今晚他这一次的温柔践诺。
似乎是——
他在哄她。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甜死我了呜呜呜
第15章 晚饭
许清慕十七岁生日过得很幸福。
除了纪燕北给她送了生日礼物, 爸妈还特意空出一整天的时间陪她过生日，她快乐的不得了，快乐得脚上的小白鞋仿佛都跟着她在翩翩起舞。
但仅仅才过了一天, 到元宵节这一天, 她就没那么高兴快乐了。
始作俑者是任星远, 任星远给了她一个让她从幸福中清醒过来的大巴掌。
一大早上八点多，许清慕起来和爸妈吃了早餐, 她浅浅喝了两口粥后，躺回被窝正想再睡个回笼觉, 任星远就给她打来了扰她清梦的电话。
任星远嘟嘟囔囔小小声声神神秘秘的：「许清慕，我问你个正经事，你说，我咋总感觉小郗姐只是把我当弟弟呢？」
许清慕：「？」
许清慕立即清醒，眼睛变得一片清明甚至更亮，跟他八卦：「你展开说说？」
任星远说：「我听她打电话, 她跟对方说, 她正在给弟弟补习。」
许清慕纳闷：「这没什么啊，还有吗？」
任星远困扰地说：「她还送了我一个礼物，说鼓励我最近表现得好, 还答应我，如果我高考也考得很好，还会送我更好的礼物。」
许清慕渐渐皱起了眉：「小郗姐送了你什么？」
任星远说着激动起来：「一双球鞋！好不便宜的一双球鞋！」
许清慕：「……」
许清慕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目光逐渐变得迷茫。
纪燕北这是，和小郗姐一起去进货上鞋了吗？
任星远激动的声音又低落下去：「我回忆了一下, 她好像说过, 她要是有我这样一个亲弟弟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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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星远越说声音越小：「她是独生女, 好像从小就希望有弟弟, 但那时候计划生育嘛，她爸妈没办法给她生。」
任星远很苦恼，仿佛快要用脑袋哐哐撞墙：「许清慕，你说，她是不是真的只把我当弟弟啊？！！」
任星远苦恼着，突然崩溃：「老子好像一直自作多情了啊操！！！」
也快要崩溃了的许清慕：「……」
许清慕缓慢垂下变得黯淡的双眼，不自觉用力捏着被角。
她一直朦朦胧胧没想明白不太理解的东西，在任星远的诉苦下，好像通了。
并且有点恍然大悟。
她和任星远是同一类可怜的人，人家对他们好一点，他们就自以为是的想了很多，在自己的幻想里构建出了一个个浪漫的剧情。
然而真相很可能只是，小郗姐把任星远当弟弟。
那个人把她当妹妹。
送鞋子大概确实在哄他们高兴。
但只是在哄弟弟妹妹高兴而已。
许清慕心想她和任星远确实有点同病相怜了，于是温柔安慰任星远：「星星，好好学习吧。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爱你的漂亮小姐姐。」
任星远听不进去，没什么精气神，有气无力的：「你当是聊斋呢，这种鬼话可拉倒吧，书里啥都没有，只有不知道有啥用的理化生。」
许清慕：「……」
许清慕依旧很有耐心，声音细细柔柔的，好似在哄一个三岁小孙子：「星星，你听姑奶奶和你说，人呢，不能两头都占。一会儿姑奶奶给你发两套卷子，对人动心不如对卷子动心，你……」
许清慕还没说完，任星远再次「啪」的把电话挂了。
许清慕：「……」
这孙子。
许清慕知道任星远还得郁闷好一阵，她说什么都没用，这种事只得自己看开才行。
可是，好像很难看得开啊。
挂断电话后，许清慕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发了许久的呆。
许久许久，她回过神来，心道大人说的话确实是对的，早恋影响学习，暗恋也影响，还是学习是正道！
随后，她给任星远发了条打了鸡血的微信安慰他：「星星，你要加油呀！要努力学习呀！要努力成为小郗姐会喜欢的优秀的人吶！！！」
片刻后，坚决不留证据的任星远回：「我没喜欢小郗姐啊，你在说什么？」
许清慕：「……」
这个嘴上死犟死犟的□□崽子，她下次非得电话录音不可。
**
元宵节的当天晚上，许清慕不算意外地在家里又见到了纪燕北。
白天，她跟任星远打完电话发完信息后，爬起来坐了许久的题。
吃完中午饭后，她去师父那里练了两个小时的球。
之后和小叔从法国回来的朋友练了一个小时的口语。
忙得没空想琐事。
晚上五点多，她回家开门时，就看见纪燕北坐在沙发上，和同坐在沙发上的她爸爸许教授和她妈妈慕容女士，在愉快地吃水果聊天。
在许清慕眼里，有个仿佛调了慢速的画面：
她爸爸在用竹籤插着切成块的草莓吃，边侧头笑着和纪燕北说着话，她妈妈放下右手的水果刀，笑着伸出左手，将削好的苹果递向纪燕北，纪燕北笑着起身接过去。
须臾之间，确确实实的有什么事情通了。
打通了她的天灵盖，打通了她一直都不太想相信的朦朦胧胧的任督二脉。
须臾之间，她还想到了纪燕北说过的一些话：
「是妹妹。」
「是我妹妹。」
「在陪我妹妹玩。」
「和我妹妹说两句话。」
妹妹。
他将她当妹妹。
赴约也是将她当妹妹。
送礼物哄她也是因为她是妹妹。
反正就，都是妹妹。
这两个字突然之间好刺耳。
他们好像一家三口，他们一家三口好其乐融融。
许清慕心底渐渐有很不开心的情绪兜兜转转地滋生出来。
这一刻，许清慕不开心的情绪，还只是出现在心底最里层，藏得很深。
直至四人一起吃晚饭时，她爸爸一直在和纪燕北聊天，聊得她爸爸都没给她夹过菜，她心底最里层的不开心，就一点一点逐渐渗出达到了表层。
她低着脑袋喝着汤，突然说了句：「要不学长把户口落进爸爸的名下吧？」
许清慕说完，她爸妈都没觉察出她在说反话，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小脾气。
可能是因为她的声音实在太软了，像是发自内心的一个真心建议。
慕容女士听了女儿的话，肉眼可见的变得很高兴，笑着捏了捏女儿软乎乎的脸蛋儿。
许教授琢磨了会儿，似乎也觉得很好，脸上笑容很多，只是人家纪燕北有爸有妈的，哪能让人家落户进来，简直荒唐。
不过认个干儿子什么的可是非常好，许教授便笑着直说了：「慕慕从小就喜欢哥哥，若是她有这个想法的话，不知道小北愿不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
纪燕北看了眼许清慕，放下筷子，礼貌地望着许清慕的父母，认真并慢条斯理地坦诚说：「但我现在还没毕业，又有读研读博的打算，不太合适。等我以后和许叔不是师生关系了，我很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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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燕北微顿了一下，似在思忖，在认真衡量此事，余光轻轻扫过低着头的许清慕的侧颜，继续有诚意地说：「如果到那时候，许叔和姗姨不嫌弃，迁户我是很愿意的，我爸妈也会同意。」
许清慕：「……」
他竟确确实实的，当真希望她是他亲妹妹。
许清慕静静地眨着眼，实在没想到纪燕北还真深思熟虑地想落进她家户口。
他和他们家没亲没故的，他又是成年人，他怎么可能落户进来，违法贿赂找关系吗。
他居然还敢犯法。
许清慕气得突突地胃胀。
许爸许妈自然知道落户不可能，纪家家大业大，纪燕北又是独子，以后要继承家业的，他爸妈也绝对绝对不会同意，想都不要想。
但他们听纪燕北的意思是愿意做他们的干儿子的，他们俩倒是高兴的不得了，当了真，言语间已经开始展望儿女双全一家四口的美好生活。
许清慕一直到吃完饭，都觉得肚子里很有火，她窝坐沙发上看着电视，一双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瞧着屏幕，也没太看进去，纪燕北就那么想成为她爸妈的干儿子吗？
他有自己爸妈还不够，还要她爸妈？
忽然，许清慕的思路转了个大弯，她想，会不会是纪燕北爸妈离婚了？
会不会是纪叔叔不仅生意失败破产了，还不想连累妻儿所以选择离婚了？
纪燕北和妈妈生活在一起，这些年来一直未曾再见过爸爸，未再感受过父爱，所以才和她爸爸重新联繫起来，才会在寒假时来她家？
这么一想，许清慕心底的气儿就风吹蒲公英一样全消散了，只留下细长的孤零零的枝干。
这支孤零零的枝干是纪燕北。
只是看了个电视片段的工夫，电视里在播的还是热闹的元宵节晚会前的採访，许清慕就突然被自己想像的故事给弄得难受了，同情起纪燕北了。
许清慕正为自己的想像而陷入对纪燕北的深深同情中，忽听她妈妈叫她：「宝宝干嘛呢，去换衣服呀，我们要去逛庙会了。外面冷，多穿点。」
许清慕回来后都忘了要去逛庙会这件事，一心都在小气地想着纪燕北对他们家是不是别有目的的事。
如果纪燕北家现在真的有困难，那她真的太小气了、太不应该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坏。
许清慕站起身对妈妈乖乖答应了声「好」，回房去换衣服，边继续在脑袋里一顿自我反省，觉得自己像个坏人，也更心疼纪燕北了。
回房时，许清慕经过纪燕北的房间，想起了蒋涵涵一天三遍给她发微信打电话的念叨——向纪燕北打听关于米线店花臂男信息的事。
吃火锅那天的时候，她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
今天的机会恰恰好。
许清慕停在纪燕北的房门口稍微犹豫了五六秒，扭头看爸妈都没在客厅，爸妈大概在房间里换衣服，她就此趁机抬起手，轻轻叩响了纪燕北的门。
敲完门后，许清慕抬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爸妈给纪燕北的房间门上贴了副对联。
上联：「欢聚一堂辞旧岁」。
下联：「阖家欢乐迎新春」。
横批：「辞旧迎新」。
中间还有一个倒「福」字。
刚才还心疼的许清慕，这时又气鼓鼓的。
这是在辞她许清慕这个旧，迎他纪燕北这个新吗。
然而许清慕又看到欢聚一堂和阖家欢乐，纪燕北都没有和家人一起过团圆节。
她又开始心疼他的孤零零。
平时看着话少的人，心里想法倒是一箩筐。
比如此时的许清慕，转念间已经来来回回熘达出许多想法。
很快，门开了。
门在被打开的一剎那，先映入许清慕眼帘的是一个诗词里一样的清雅修长的男生身影。
他站在门内，她站在门外。
许清慕对这场景再次眼熟，不禁往纪燕北的身后看。
他没再拉着窗帘，因客卧朝北，她恰巧看见了挂在窗外的月亮。
明月还未升高空，半高地悬在那儿，有浅浅云层在月亮周围飘着，更似也在纪燕北的周围飘着，在纪燕北与月亮周围浮绕出明亮又朦胧的怡人景色。
随着窗外的月夜景色渐浓，纪燕北的房间里多出了一丝浪漫温暖的气息。
他身上的气息好似也是温暖的，悠悠荡荡缭绕到了她身边。
温暖的，也香香的。
怎么会有这样香的男生，清香而优雅，让人只是轻轻闻一下就会心情很好。
「什么事？」
纪燕北敛神望向她，轻翘起好看的眼尾，仿佛两人之间在耳语一般，很轻的轻声问。
许清慕没反应。
纪燕北看许清慕似乎走神了，他以手指轻轻推开门，将门敞得大了些，像方便她往里边看他房间一样，又像在邀请她走进他的世界。
纪燕北未再出声，眼底潜藏着笑意，安静地看着她，温柔地等她回神。
许清慕终于回过神来，对上纪燕北的目光，她眼里有片刻迷茫，轻轻启唇，发出一句无声的「啊？」
纪燕北挑了挑眉：「？」
许清慕瞬间想起来了，收回所有心思，轻声说：「学长好。」
许清慕面上的表情是极尽的乖巧，声音也轻轻软软：「学长，我有一件事想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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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太轻太软了，纪燕北的声音便也很轻很缓：「你说。」
许清慕腼腆地说：「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同学，她曾经见过您和您的一个男生朋友在一家米线店里吃饭，您朋友手臂上有文身，看起来酷酷的。我同学想向您问一下他的名字和微信号，我同学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捡到了您朋友的一个东西，想要还给他。」
许清慕是来找纪燕北帮忙的，但这忙又是这样的一个好像是女高中生要追男大学生的事情，所以许清慕提起这个，面上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许清慕此时特意说得很有礼貌，用的都是「您」字，但她说完，还是觉得忘了点儿什么。
随后她想起来了，又补充说：「因为爸妈说我有事可以找学长帮忙，说学长人好心善乐于助人，我就来问一下学长，谢谢学长。」
许清慕语速很慢，吐字也很清晰，有种娓娓道来的乖巧感，她的表情也很恳切乖巧。
温温柔柔的，甜甜软软的。
作者有话说：
慕慕真的是个好甜的小甜妹啊！生气了都能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呜呜呜呜
另外，今天北哥暗搓搓地跟岳父岳母提亲谈迁户口的事了大家有没有发现！
岳父岳母&慕慕：？什么时候的事？
第16章 意外看到
许清慕说得很乖巧。
但又很明显, 她应该暗自琢磨过如何开口的，熟虑过，或是算计过的。
怪会算计和夸人的。
纪燕北想, 也怪好玩的。
她像个有很多奇奇怪怪想法的小年画娃娃, 漂亮的眼睛一眨巴, 就能抖落出来一个机灵想法。
纪燕北笑看着许清慕，大概知道许清慕在说谁, 毕竟他朋友里面，手臂上有文身的只有那么一个人。
他也大概知道许清慕说的她同学是谁, 毕竟见过他的许清慕的女生同学，也只有他在撞球厅和雪场见过的那一个。
所以说，许清慕的同学，看上了他朋友？
早恋啊？
纪燕北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面前伶牙俐齿乖觉反骨的许清慕，歪向左侧的头缓缓歪向右边，徐声问了句：「怎么没在微信上问我？」
许清慕：「？」
可以的吗？
「我怕打扰学长。」
许清慕确实怕打扰到他, 因为他总是不在家, 真的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纪燕北徐徐点头，边拖着长长的调子说：「这样啊。」
拖得好像手指撩过一弯水，带出了轻扬的水滴声。
许清慕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可以告诉我吗, 学长？」
她期待的亮晶晶的双眼里，好似装满了狗狗咬着飞盘奔向主人的那种可爱急切。
纪燕北微笑起来，放松地向后倚着，好整以暇地瞧着她，忽又困了似的, 浅浅地打了个呵欠, 缓而慢地说：「告诉你, 也不是不可以。」
许清慕：「……」
明白了, 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他要跟她谈条件。
许清慕抿了下唇，暂且妥协地抬头轻声问：「学长怎么样才能想说呢？」
纪燕北走近许清慕。
一步又半步，靠她很近很近。
完全不在意许爸许妈随时会出现看见他离她这么近的样子，胆大得很。
许清慕抬头看着他，一动不动，没有退后，目光也没有变化，也胆大得很，好似她深知面前的人不会动她分毫。
但若细看，她胸前正因心跳加快而起伏快了些。
纪燕北垂着眼，好似在说着想让小鱼咬钩的话，对小鱼悠悠扬扬勾勾地说：「以后，在微信上，教我法语吧？」
许清慕：「？」
就这事？这么简单吗？
「学长为什么要学法语？是专业需要吗？」
许清慕问。
许清慕边问着，边想了一下原因，没想出来。
觉得他应该是另有理由。
「那倒不是。」
纪燕北也想了一下，却像是临时思考，而后没想出来似的，上扬的声音反问她：「可能只是，因为好听？」
许清慕：「……」
那么，纪燕北想要学习好听的法语，大概是为了学成后好撩小姑娘，许清慕想。
他上次说他还没有女朋友，那八成是要留着以后撩他女朋友用。
许清慕的法语是她小叔教的，她小叔那人虽然不怎么稳重，但说起法语时，该说不说，确实很好听，甚至是很动听的那种，特别有魅力。
好像有很多女生都特别喜欢上她小叔的课，还会特意选修她小叔的课去上课。
许清慕想像了一下纪燕北说法语时的样子，应该会比她小叔说的还好听。
温柔又深情，响在耳旁，低磁缠绕，尤其是在橘红色调的那种房间里，他若是……还没想到细节，许清慕就已经不敢再想、也不再想教了。
等他出师了以后，他就跟孔雀似的在外面跟漂亮女孩子开屏吗？
她不想教那么不正经的人。
可是，她又得帮蒋涵涵要米线店花臂男的信息。
许清慕思考了会儿，一时间没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陷入沉思中。
许清慕不说话，纪燕北也不说话，两个人在门口深邃地安静相对。
这段时间里，好似连时间都不忍来打扰。
绕过了他们的时间，一秒一秒过得很慢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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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纪燕北先服了软，他轻笑抬手，像是很想揉揉许清慕的脑袋妥协说声「不想教就不教吧，我告诉你」，但此时许妈恰好路过。
许妈瞧见许清慕还没换衣服，许清慕又站在纪燕北的房门口，不知道许清慕在干嘛，许妈困惑地喊她：「宝宝，你干嘛呢？」
纪燕北抬起的手倏然顿住，停在半空，没能顺利碰到许清慕小脑袋，生生拐了弯，慢慢收回去放到身后。
他身体也离开门框，背着手乖乖站好，像是被乖巧的许清慕给传染了乖巧一样。
许清慕回头看爸妈，爸妈脸上挂着的表情，就好像她要找纪燕北的麻烦、要欺负纪燕北似的。
许清慕在脑袋里转了些想法，而后选择实话实说：「妈妈，我有事找学长帮忙，学长能帮却不想帮。学长刚刚和我提出了条件，我正在思考。」
纪燕北：「……」
谁家小姑娘这么聪明可爱伶牙俐嘴会告状的？
许清慕说完以后就低下了头，同时余光往那边轻扫着偷看爸妈，等着爸爸妈妈给她撑腰、小训一下纪燕北。
可她完全没等来想像中的画面。
许爸许妈都看出来许清慕是在故意告状了，毕竟她告小状的小心机都让她夹在话里面说出来了。
他们可是她亲爸亲妈，怎么会不知道女儿从小到大虽然看着都是小乖乖，她心里的小九九却是一箩又一箩筐。
许妈把女儿给拽到身边，也没太戳穿她，只笑说：「那也肯定是小北不方便帮，慕慕乖，你不要为难你小北哥哥。」
许妈说得太快，好似一时间无人注意到她无意间变了的称唿。
说着，许妈顺势把许清慕往她现在住的主卧那边推：「快去换衣服，一会儿去晚了，你爸该找不到停车位了。」
许清慕没能成功挑拨她爸妈和纪燕北的关系，垂头丧气地回房了。
她回房后，纪燕北在房门口和许爸许妈低声说着话。
许清慕换衣服的时候想，等晚上逛完庙会后，她再给纪燕北发微信详聊这事吧。
实在不行，她教他法语也行，大不了先从字母开始教，可能他没学几个字母就觉得无聊放弃了。
许清慕这么想着，换好衣服后又变成喜气洋洋地走出房间。
许清慕走出来时，许爸许妈已经在门口那里等她。
而纪燕北没在门口那里，似乎是他不会和他们一起去逛庙会。
乐阳市这两天不暖和，零下十多度，许清慕穿得很厚，球一样，挨挨蹭蹭地往外走。
边想着，她爸妈一定已经邀请过纪燕北，纪燕北大概是考虑得比较多就拒绝了，所以纪燕北选择一个人在家里。
纪燕北所考虑的比如有，为避免在逛庙会的时候碰到他同学。
倘若他同学看到许教授，又看到他和许教授一家人走在一起，再联想到他大二就进了许教授的工作室，许教授在学校与工作室又对他格外关照，之后可能会有许教授是纪燕北亲戚长辈之类的谣言悄悄流传起来。
许清慕在自己想像的故事里脑补，一不小心就被纪燕北的贴心给感动到了。
纪燕北毕竟是为她爸爸着想，许清慕想，她似乎应该暂时摒弃前嫌，至少和纪燕北拜个年。
许清慕往外走时，正好看到纪燕北在客厅窗台前浇花。
其实她妈妈从这两年起才开始养花的，她小时候就很喜欢花，想让妈妈给她养，但她妈妈嫌麻烦，不给她养。
从前两年开始，也不知道妈妈怎么就来了爱好，开始一盆盆往家拿花，慢慢养了起来。
现在，纪燕北在那儿浇着花。
有两盆花的花期在这两个月，火红的茶花，纯白的蟹爪兰，浅黄的马蹄莲，都正开得旺。
招桃花的人，仿佛连这些花都对他开放得格外热烈，花团锦簇鲜艷多姿。
他穿着身浅色家居服，垂着眼，很慢地移动着水壶，细密的水雾从喷嘴里喷洒出来，花叶飐飐拂动。
又恍如书本里皎月下青衫长衣的不得志的诗人，到老也是孤寡老人那种的诗人。
毕竟今天是正月十五的团圆夜，他也本该是一家人在一起的。
许清慕如此想着他在乐阳市茕茕孑立形单影只的悽惨，更发挥了助人为乐的良好传统美德。
她走到客厅中央，跟纪燕北挥了下手，绰约温柔地说：「学长，一直忘了说，新年快乐，元宵节快乐。」
纪燕北正在想事情，忽听到她的声音，慢慢抬起头。
刚刚还不想教他法语的小姑娘，现在正灵动可爱美好地对他拜晚年。
纪燕北望着许清慕秋水盈盈的明动双眸，有那么两秒的安静，方关停水壶。
纪燕北朝她提唇轻笑，莞尔点头说：「谢谢，记得看微信。」
许清慕：「？」
看什么微信？他给她发微信了？
**
许清慕直到上车后听爸妈的聊天内容，才知道纪燕北是因为晚上有事，推不开，才不能和他们一起去逛庙会。
并不是她脑补的那些原因。
她白白一顿脑补把自己给感动屁了。
接着许清慕拿出手机，就看到了纪燕北给她发来的两行字。
一行字：「他叫周鼎。」
另一行字是微信号。
许清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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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诉她了！
难怪让她看微信！
许清慕连忙把名字和微信号发给了蒋涵涵，蒋涵涵很快激动回：「谢谢慕宝！！！」
蒋涵涵又问：「哪个学校的？大几的？他有女朋友了吗？」
许清慕：「……」
她没问，只问了名字和微信号。
车里，许清慕按着键盘给纪燕北回文字消息：「谢谢学长。」
纪燕北：「不客气。」
许清慕心想纪燕北其实算是个好哥哥的。
纪燕北又说：「用法语怎么说？」
许清慕：「……」
连起来就是，他问她，不客气用法语怎么说。
他还是要去撩漂亮女孩子吗？
许清慕没直接回答他，甩手给他分享了个学法语用的app。
纪燕北：「谢谢。」
许清慕正要回不客气，纪燕北又发来：「用法语怎么说？」
许清慕：「……」
连起来就是，他问她，谢谢用法语怎么说。
许清慕不大高兴，手机放兜里，没再回。
**
庙会在太平街，许清慕每年都会跟着爸妈去凑这个热闹。
但今天，许清慕一家人没去逛庙会，转而开车来了老街。
起因是许爸在去庙会的路上，想起好早前就听说有家卖辣货的很好吃，他特意拐弯过去排了半小时的队给老婆女儿买了一些。
之后再开车到庙会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停车的地方，就转而来了老街。
老街这边的规模虽然没有太平街的庙会大，没有那么热闹，却也很有节日氛围，灯笼装饰烟花秀也不少，闲闲逛一逛吃吃小食也挺好。
但许清慕万万没想到，到了老街后，她爸妈看老街很是不拥挤，就让她自己往前逛，他们俩去排队买臭豆腐。
许清慕一听就知道爸妈有意过二人世界了，便先自己往前逛。
许清慕双手插兜，戴着包耳式耳机，音乐播放着法语音乐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专辑，随意地听着，随意的信马由缰地逛着。
其实小叔虽然讨厌，但她很多世界观都是小叔给的，比如这个音乐剧和小叔常听的那首《世界之王》，她小时候不懂法语时不知道歌词是什么意思。
长大后知道歌词的意思了，先是埋怨小叔不正经，后来深入思考后又觉得其实也挺好的。
许清慕这么听着，想着，逛着，她偶尔抬头看夜空像宇宙大爆炸一样的烟火，心情又转到纪燕北身上。
正月十五，纪燕北现在是自己在家里呢，还是出去了呢？
好像家里养了小猫小狗，许清慕自然地关心着小猫小狗有没有吃饭一样，忍不住地想他。
不知道逛了有多久，不知道想了纪燕北有多久，许清慕感觉好像不知不觉走了很久很远，忽然她看到前面有卖冰糖雪梨的摊位，想去买一碗。
接着六七个男男女女一群人这时凭空出现一样闯入了她视线，她慢慢停住了脚步。
恰有一大束烟花升上天，嘭的炸开，漫天火树银花，绚烂夺目。
许清慕看到一个很像纪燕北的侧影，走到一个卖冰糖雪梨的摊位前排队。
而他身边，还有一个身材很好，穿着打扮很漂亮的女生。
女生的侧脸就已经很漂亮，举手投足更是很有气质，很像是在大学校园里人气很高有真才实学的那种漂亮女生，她身上散发着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从内向外的温柔的书卷才气。
此时这位女生站在同样温柔有才华的纪燕北身边，两人格外般配与和谐，只消一眼，就让人感觉到他们像是命中已註定的情侣。
许清慕忽然感到喘不上气。
像被很多人挤着，唿吸倒不上来的缺氧感。
许清慕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看向另外那四五个人。
里面有她从小就认识的小郗姐，有前阵子她在撞球厅见过的步飞，有在滑雪场见过的孟梦，里面也可能有蒋涵涵认识的周鼎。
他们在说说笑笑着，跟不久前还在她家里的纪燕北一起排队说笑着。
纪燕北和那个女生，站在队伍的前排。
另外的其他所有人，都站在纪燕北和漂亮女生的身后。
好似有谁说了句什么，他们那一行人发出起闹的闹笑声。
很像是那天在滑雪场时，谢岫和她说话时，周围同学围着他们俩起闹。
纪燕北说过他没有女朋友，没有谈过恋爱。
所以，纪燕北，是正在追他身边的那位漂亮女生吗？
许清慕怔怔站着。
仿佛有蒸汽火车在她眼前驶过，烟囱冒着浓灰的烟，尖锐刺耳的呜呜鸣笛声，车轮轧过轨道时的咔哒响声，让她眼睛和耳朵都发生了混乱的茫然与烦乱。
仿佛她正站在轨道前方，火车直冲向她，她却只能怔怔看着，浑身动不了，一动不能动。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
不是故意要虐我们慕慕的！
只是剧情不是讲究起承转合什么的嘛，前面烟花滑雪生日礼物，三次的气氛到了，也该拐弯了……
但只这一章，下章就好了哈！！
请求大家不要抛弃我呜呜呜（求生欲可强了
第17章 四个月了
许清慕此时终于明白, 虽然纪燕北和她坦言说过他单身，但他单身这件事确实不代表，他没有喜欢的专情已久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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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 她都单纯地沉浸在自己想像的直线条的简单世界里, 一个人单方面的理所当然。
那么, 蒋涵涵在电影院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态度很好甚至眼里衔着笑意地给那两位搭讪的女生写东西, 可能并不是在写联繫方式。
或许那两位女生，正是此时他身旁的漂亮女生的闺蜜。
他当时站在那里, 其实是在等此时他身边的这位气质非凡的漂亮女生。
通了。
那些她想不通的误以为他不正经的事全通了。
他没有不正经，没有不拒绝桃花，没有处处沾惹漂亮女生，他始终都在专情于这位温柔漂亮的长髮女生。
那天，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刺激又浪漫的滑雪场，她以为他千里迢迢对她来温柔赴约, 但现在想来, 他委婉拒绝蒋涵涵时，他说过他后面有预定的话，之后他说他学员取消了预订, 他才继续教她的。
所以，他当时其实是在等这位漂亮女生去滑雪场找他，后来他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她才有机会续费跟他学滑雪。
纪燕北碰巧遇见她和教她滑雪，就如同走进电梯遇到邻居一样的偶然, 顺便在电梯里和邻居聊两句一样自然。
还有那个粉色的樱花面罩, 上面那么好看的灿烂盛开的樱花图案, 面料柔软又保暖舒适, 从印花图案到面料都不像是能够容易买到的，售价的价格应该不会低，但标有零售价的价签却被剪掉了。
她问过纪燕北面罩的价钱，想要给他钱，纪燕北只看着雪场随意说是公司发的，可以看情况免费送学员。
有没有可能，那样特别到似有准备的樱花面罩，也是纪燕北精心准备要送给这位漂亮女生表达他心意的。
再有就是，她以为他记得她有咳嗽的小毛病，以为他特意用保温杯装好带来送她的冰糖雪梨，也可能是他要送给这位漂亮女生的。
毕竟此时此刻，他就和那位漂亮女生正站在卖冰糖雪梨的摊位前。
若是再往深里细想，纪燕北大学突然离开家离开父母考来乐阳市，寒假借住在她家里，也是为了方便与这位漂亮女生随时见面。
之前她想像的他在雪场勤工俭学，是她想太多，他是陪这位女生。
刚才她想像的他在元宵夜里无人陪伴的孤单，也是她想太多，他此时正在陪这位女生。
看到的烟花，不是他放的，只是巧合。
滑雪场教她滑雪，不是他赴约，只是偶然碰到。
送她鞋子，不是他践诺，是和小郗姐送任星远鞋子一样，出自于单纯把她当妹妹的友善，是对她好好学习的善意鼓励。
向许清慕开来的一点不减速的那辆虚无的火车，无情地从她身上横冲直撞地开了过去。
慢慢的，慢慢的，她仿佛飘到了缥缈的空中。
那边人潮慢慢变得热闹拥挤，有陌生人被推挤着不小心撞了一下那位女生，纪燕北迅速伸出绅士手扶住了她，女生抬头对纪燕北好像笑说了句「谢谢」。
二人言笑晏晏，美景如画。
许清慕蓦然在如此浪漫美景中想起，纪燕北刚刚像夹携着恋爱中男生的小心思似的问过她，「不客气」用法语怎么说。
原来如此好学的他，是要为他面前刚刚扶住的他倾心的漂亮女生学法语，是要逗这位女生开心。
纪燕北身侧的漂亮女生身穿优雅的长款大衣，有光泽的披肩捲髮，笑起来如夏日阳光明媚动人。
而她。
许清慕飘落回地，丧气地缓缓低头，看自己幼稚的穿着打扮。
黑色普通款的羽绒服，腿粗得像穿了厚厚的大棉裤，扎万年不变的学生马尾辫，戴着任星远送她的bose耳机听着歌，却很像充当耳包在保暖。
好巧不巧的，音乐正播放到好似属于纪燕北和那位女生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浪漫歌曲《aimer》。
许清慕木然地转身往回僵硬地走，被冰水泼过发凉的心里有点瞧不起自己。
因为饶是如此，她竟然还贴心地想到了纪燕北没跟她爸妈说他今晚要来老街的事，可能是他不想在这条街上偶遇她爸妈。
她打算去拦住爸妈，不让爸妈看到也在这里逛街玩乐与享受爱情的纪燕北。
她可真是个善良乖巧的好妹妹啊。
许清慕听着耳机里空灵的歌曲，抬头看向如同灯坏了一样在闪烁的天空，恰有数束烟花同时升空，夜空变得骤亮，像有灼热的太阳突然闪烁，灼目而刺眼。
明明不该与炽热的太阳对视。
她还是固执地傻乎乎地与太阳对视了。
她干涩的双眼被数个亮开的彩色小斑点照得如钻石一样亮，也照得很辣很疼很红。
太疼了，抓心挠肺得疼到想哭。
也真的有眼泪从眼底滑落出来。
晶莹的，冰凉的。
**
时间过得很快，忽忽一晃就要开学了。
这些天，许清慕没再去过撞球厅，也没再去过滑雪场，仅去师父那里练过两次球。
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爸爸的书房学习下半年的课和刷题。
而许清慕宅在家的这些天，纪燕北依然住在她家，她依然是通过鞋架上纪燕北的拖鞋注意到的。
上面没摆纪燕北的拖鞋，就说明纪燕北在家里。
上面摆着，他就是出去了。
因此，总是在无意间注意到这个小细节的许清慕，躲瘟神一样只在家里见到过两次纪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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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都是一起吃晚饭时，除此之外无交集。
许清慕知道爸妈很喜欢纪燕北，所以她每次见到他时都对他很是友好。
见面打招唿问好，吃饭时有问必答，乖巧礼貌的程度仿佛他是住家老师。
许清慕认为自己做得都蛮得体的，除了她自始至终没在私下和爸妈聊过任何关于纪燕北的话题。
友善是友善，但其实不多。
许清慕高中住校，去学校的前一天，把手机留在了衣柜的收纳箱里。
爸妈有班主任和蒋涵涵的电话，若是有事，总能联繫到她。
而许清慕没带手机的原因并非是为了专心学习。
主要是，她不想免费给纪燕北做法语翻译器。
小气就小气吧，人总是要让自己舒服，不憋气才行。
美意延年，心情好才能延年益寿。
另外，她把她的一个金色的大肥猪存钱罐也一併放在了衣柜里。
存钱罐猪猪的后屁股那里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有她闲着的时候给擦出的三个很小的字母「dot」。
乍一看会以为是英语里的小圆点的意思，但其实也有嫁妆的意思。
在法语里，trousseau也是嫁妆。
然而trousseau这个单词太明显，不如dot有隐藏性。
存钱罐猪猪的肚子里已经存了很多她从初一起给自己存的嫁妆钱。
平时她坐轻轨公交省下的钱，都会投进去存钱。
过年过节她收的红包都会存进卡里面了，这张卡，她也从底下塞了进去。
但以后，她不想存了。
存了嫁妆又嫁不出去，还存个屁。
**
开学第一天，大间操后，很有契约精神的任星远，准时来到许清慕班级门口，送来了草莓酸奶。
任星远知道他若是给许清慕送，就得给蒋涵涵送，不然他单单只给许清慕送的话，蒋涵涵可能会以为他在追许清慕，那误会可就大了。
某一天的间操后，许清慕，蒋涵涵和任星远，三个人一起躲着值周生，蹲在墙根底下喝酸奶碰杯。
学校里没有完全背风的墙根，三月春风唿剌剌，仨人头髮被唿唿的风吹得摇摆蹦迪，或按或捋都没用，就不管了。
蒋涵涵喝得快，没一分钟就给喝没了，晃了晃酸奶空盒，才想起来问了任星远一句：「为什么天天请我们俩喝酸奶，你要追我们班哪个女生吗？还是给慕慕的封口费，顺带捎上我？」
任星远完全没想到蒋涵涵脑子长得这么好，竟给猜中了。
他一时没扯出理由来，看向许清慕。
许清慕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没听见。
她蹲累了，盘腿坐在地上，咬着酸奶管，托腮发着呆，还有点像她小时候在观察俩狗尾巴为什么缠到一块儿似的专注。
任星远看许清慕在琢磨事儿，他转头看操场说：「因为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她俩送他情？
蒋涵涵肩膀抖了下：「……有点噁心了啊远远。」
许清慕仍没反应。
她背光坐着，耳朵被耀眼的阳光晒得透粉透粉的，马尾辫和碎发绒毛被吹得像水袖在舞。
任星远和蒋涵涵觉得这次开学，许清慕似乎是有那么一点不太对劲儿。
也不是忧郁，就是好像总盯着他们俩看，又好像没看他们俩，像通过他们俩的脸，思考着什么高深莫测又不能说的问题，有点深沉。
任星远听说许清慕有意想要在高考后处对象，难道是，她已经有对象了？或者她有喜欢的对象了？
难不成是，她班的那个班长谢岫啊？
任星远这么想着，不敢问。
因为知道他若问了，很会装傻的许清慕也不会说实话。
蒋涵涵也在琢磨许清慕的反常。
她第一猜测是，会不会是因为开学了，许清慕见不到她那位学长了，许清慕害了相思病？
但蒋涵涵不想问，因为她对她喜欢的那位周鼎的一些想法，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同理可证，许清慕应该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然后，同时想着不打算问的蒋涵涵和任星远，俩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开口纷纷问她怎么了。
其实之前他们俩也问过她，许清慕都说没什么，现在就是嘴太闲。
这次，许清慕咬着酸奶管，看着地面，终于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们说，我这身高，还能再往上蹿一蹿吗？我昨天早上159，昨天晚上158，怎么还缩水了呢？」
蒋涵涵：「……」
任星远：「……」
他们俩人还以为许清慕遇上什么严重的事情了呢，原来是在身高这一块不自信了。
蒋涵涵说：「能吧，不是说二十三岁还能蹿一蹿吗？再说晚上确实缩水，早上量最准，你一五九也不算矮了，挺高的了。」
许清慕有点忧愁，抬头问：「涵宝具体多高？」
蒋涵涵有点不好意思了：「……一六六。」
许清慕：「……」
羡慕了。
许清慕看向任星远：「你呢？」
任星远挺着胸膛自信飞扬：「哥哥一米八。」
许清慕：「……」
问多余了。
许清慕最近确实在琢磨自己好像有点矮并有点胖这件事。
那天晚上在老街，她抬眼看到那六七八个人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反应是，他们一群人都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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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有气质的漂亮姐姐看着好像比蒋涵涵还要高一点点，还有小郗姐也很高，漂亮小姐姐们都高高瘦瘦美美的。
她就不是。
本来她就年纪小，五官长相也显小，在显成熟这一块，她有点吃亏。
再矮再胖的话，她和高高瘦瘦美美的漂亮姐姐的差距就更大了。
许清慕郑重其事地对任星远说：「星星，你以后打篮球叫上我，我争取再蹿一蹿。」
任星远身高已经一米八了，又是篮球队的，对这个很是自信，拍着胸膛一脸包在他身上的自信表情：「行，看哥哥怎么累哭你这个小矮子！」
许清慕：「……」
活该他追不上小郗姐。
许清慕喝完酸奶，上课铃声也快响了，拍拍裤子站起来，突然打鸡血了似的挨个拍他们俩的肩膀：「我今年目标瘦到一百斤，再长高三厘米，待我成功了，送你们俩每人十套题！」
「……」
这礼物倒也不想要。
**
学校里的学习生活没有什么变化，高二下学期还和高二上学期一样，依然是那些同学和老师，依然是千篇一律的那些课程和卷子。
但还好高二课程还没到紧张的时候，压力也没那么大。
除此之外，许清慕每天早餐必吃水煮蛋喝牛奶，每周必打篮球练跳绳各三次。
一转眼四个月过去，冬雪没，春风过。
许清慕半厘米都没长，生气气。
但好消息是，瘦了8斤，她瘦到105斤了。
六月末，已是炎炎夏季，燕子也已长途跋涉地拖着剪子从南方迁回北方，浩浩长空不再空空荡荡，天空碧蓝的风景画里多了翱翔的燕鸟的影子。
6月27日，周五，《变形金刚4》上映，蒋涵涵提前抢票订了两张最佳观影位置。
6月28日，周六下午，蒋涵涵和许清慕各自从家出发坐地铁在电影院碰头。
她们俩这次看电影没约任星远，因为任星远上个月带许清慕打篮球的时候伤了脚踝。
任星远伤得不轻，保守估计得在家休养两个多月，正在家里歇着。
这个六月，许清慕没有任星远陪她练打篮球，都是她自己练的。
她们俩上周末去任星远家看过他，任星远啥也干不了闹心死了，上个厕所都得让护工扶。
得亏任星远家庭和谐，他爸妈不唠叨他，也不吵架，不然他在家闷这两个多月，任星远更得疯。
因此她们俩这次也十分体贴，为了不让任星远更闹心，没跟任星远嘚瑟说她们今天来看电影的事。
许清慕彻底断了手机，出门连手机都没带，包里全是大票小票的现金。
影票是蒋涵涵订的，蒋涵涵去自动取票机取票，许清慕则在前台买吃的喝的。
影院同时还有《哥斯拉》和《沉睡魔咒》在热映中，周末人很多，还有很多人没买到票，临近场的都已满座，许清慕买东西排队都排了好一会儿。
终于轮到许清慕时，她在等工作人员盛爆米花的时候，感觉到有两个工作人员同时向她身后看，还在低语着什么。
许清慕也没多想，只是随意地跟着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仅一眼，她就立马转了回来看柜檯。
四个月的时间，许清慕完全没想到会在电影院再见到纪燕北。
纪燕北白衫黑裤，眉宇轩轩，人群中崚嶒而立，气质风度翩翩不凡。
许清慕心跳加快，快到发慌。
鼓声震震，震得她手心直发汗，潮湿湿的。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他！来！了！
不虐我们慕慕宝宝了哦！从本章开始后面没有虐慕慕啦！！又甜起来啦！！！
第18章 再遇
许清慕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停在心里背诵课文转移注意力。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 弊在赂秦。」
但是, 没背两句, 她的注意力就不受控制地转了弯。
因为她刚刚所看到的画面里，纪燕北并非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边还有一位漂亮姐姐, 妆容精緻，笑容昳丽, 有着张扬自信的优雅大气的美，她正挽着纪燕北的胳膊和纪燕北笑着说话，眸眼里满是放松的愉悦。
这位漂亮姐姐，和上次在元宵节老街的气质素雅的漂亮姐姐，不是同一个。
但每个姐姐都特别漂亮，在人群里都很亮眼。
走在纪燕北身边时, 都与他很般配, 是势均力敌的好看与养眼。
可是，他这是，新换了暧昧对象, 或是新换了女朋友吗？
许清慕不由得想到蒋涵涵第一次见到纪燕北，也是在电影院里。
纪燕北眉眼生桃花儿含情含笑般的给两个女孩子写着东西。
所以，他并没有那么专一？
对感情是接受与失去都很随情随性，来去皆快，肆意洒脱的人？
还有, 电影院是他招桃花的主场吗？
他怎么会, 成了这样的人？
不对, 很不对, 她不该随意猜测与评价别人。
别人的行为，与自己无关，当予尊重。
「女有扬蛾入宠，再盼倾国。凡斯种种，感盪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
许清慕停止胡思乱想，又在心里开始背诵，同时无意识地攥紧出了汗的潮湿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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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抵着手心的指尖凉得像冰。
这里的空调开得太大了，许清慕想。
不然她怎么会后背一阵阵发寒。
还是多吃点爆米花取取暖吧。
许清慕在专心背诗词和吃爆米花时，取完票的蒋涵涵一直盯着纪燕北和那个美女看。
这两人太耀眼，一眼瞧着就不似普通人，太鹤立鸡群与众不同，她怎么可能没看到。
蒋涵涵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恼火。
因为她想起上次在撞球厅里纪燕北和许清慕说话时的不寻常氛围，以及雪场里纪燕北那么紧张地去扶许清慕，她总觉得纪燕北对许清慕有点撩。
于是，蒋涵涵仿佛此时正看到的是好朋友的暧昧对象突然有了女朋友，电影票都被她攥得都发了皱。
纪燕北和这美女的肢体接触绝非是普通男女朋友关系。
美女搂着纪燕北胳膊，纪燕北还若无其事任由美女搂着，面上不见分毫被强迫的不悦。
还有那位美女肌肤雪白，露了好漂亮的背，有对儿好漂亮的肩胛骨。
在影院渐变的灯光下，瞧着是肌映流霞，纯纯的是美得不可方物的代名词。
两人看着虽然来迟了，但已经取过票了。
美女将票递给工作人员，两人进去。
蒋涵涵一直抿着嘴，站在正中央直勾勾地盯着俩人的背影，看到俩人拿了3d眼镜进了4号厅，她才转身走回许清慕身边。
她想跟许清慕说她看见纪燕北了，可犹豫着张了张嘴，给憋了回去。
如果她猜对了，许清慕真的对纪燕北有些小想法的话，类似她对周鼎那种的小想法，她好像不该说。
蒋涵涵想了又想，假设此时她看到周鼎身边有漂亮女生挽着周鼎，她已经感同身受不开心了。
她不想看到许清慕不开心。
琢磨片刻，蒋涵涵当作没看到他们。
蒋涵涵仰头看屏幕，看4号厅在播放啥。
她刚刚注意到纪燕北和美女进的是4号厅，屏幕显示是情侣厅，在播放《哥斯拉》。
她和许清慕看的是《变形金刚4》，在3号厅。
还好不是同一个厅。
电影时长和结束时间也都不同，还好散场时也碰不到。
蒋涵涵满脑袋想着这些，突然发现身边的许清慕一直安安静静地没吱声。
她看向许清慕，发现许清慕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吃着爆米花，已经将小半桶的爆米花吃完了。
蒋涵涵：「？」
她很饿吗？
蒋涵涵问：「慕慕，你现在吃这么多，你一会儿吃啥？」
许清慕抬头，有一点点茫然：「……吃你的？」
蒋涵涵：「……」
行。
过了会儿，许清慕和蒋涵涵两人检票入场。
影厅灯光暗了下来，影片开播，许清慕默默揉了下眼睛。
开场五分钟，许清慕将爆米花都吃完了。
开场十分钟，可乐也喝完了。
开场四十分钟，许清慕内急出去上厕所。
许清慕低着头走出影厅，准备抬头看看洗手间在左边还是右边。
头还没抬起来，余光先感觉到她右边站了一个高个子的人影。
她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影是工作人员。
她手里拿着3d眼镜，想到似乎应该问一下工作人员，她半途去洗手间，用不用归还3d眼镜。
待她抬起头，正要问，忽然看清楚这人的面容，被吓得「啊」一声叫。
声音很小，不大，但很短促，同时像是光着脚被滚烫的地面给烫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缩着脚原地蹦了两下，连连拍着吓得不轻的胸。
纪燕北抱着肩膀，左肩倚着墙，像她在家里时见到的那般，笑着歪头看她。
内双眼，眼窝微深，眼里衔着笑意，但笑得比之前稳重许多，不再像公子哥儿在看热闹似的那么轻佻，多了些落日余晖般的温柔。
不知道他怎么没在看电影，站在这儿干嘛。
许清慕心思百转千回，被突然碰面这事惊得心跳像加速跑起来的马蹄子声似的哒哒哒哒狂跳起来。
但她很快整理好表情，面上很是乖巧。
「学长好，」许清慕两手紧抓着斜挎包，抬眼轻松地笑，「好巧，学长也来看电影。」
因为不是进场出场的时间，这边空荡荡的没别的人影，她实在好奇，就又问了一句：「学长怎么在这儿，没进去看电影吗？」
纪燕北看着她，眉目下扫，扫见了她穿着一双浅粉樱花鞋，没穿他送的小白鞋。
他目光轻轻，像轻风拂过花蕾：「在等人。」
许清慕点头：「哦。」
许清慕感觉自己似乎应该顺着他再问一句「学长在等朋友吗」，又觉得不该这样问。
既然无话寒暄，她抬头左右看了看，指着洗手间方向说：「学长，我去那儿。」
纪燕北点头，语轻温和：「去吧。」
许清慕也点头，乖乖挥了挥手说：「学长再见。」
许清慕在洗手间里磨磨蹭蹭着洗了手又洗手，慢慢吞吞。
好半晌，她才挪步出去，像蠕动的蜗牛一样走得很慢很慢，希望纪燕北已经等到他朋友，已经跟朋友走了。
但也不对，他为什么在3号厅门口等他朋友？
他跟她看的是同一场次的电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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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她检票入场时，她没看到他呀？
许清慕边走边想着，抬头竟看见纪燕北仍在3号厅门口那里站着。
剎那间。
她忽然想到了林木棽棽，谡谡长松这些词。
他总是在温柔儒雅中给人以他很慵懒散漫的感觉，却同时扎根得很深，让她感觉他比任何人都稳重。
但是，他有点过于稳了。
因为他身边还多了一个人，是刚才和他一起的那位漂亮的小姐姐。
那位漂亮姐姐面对纪燕北站着，双手抱臂，侧影看上去，漂亮姐姐好像不太高兴，好似在质问着他什么。
肢体动作与气场好似企业主管职业女性在生气地教训手下的人。
而纪燕北沉稳地站在那儿，仿佛若无其事。
但他又似乎有些不耐烦，因为他没有在看漂亮姐姐，他正侧眸看着墙上的电影海报。
这是，情侣吵架了？
这个时候吵架，她怎么好意思经过。
许清慕越走近他们俩人，越不太知道该不该打招唿，该如何打招唿。
想了想，她到底还是决定给纪燕北个面子，不要让纪燕北尴尬，就当作没看到，打算低头从漂亮姐姐身后走过去，快速开门进去。
然而就在她刚和漂亮姐姐擦身而过时，她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清慕，回来。」
是纪燕北。
声音镇定自若，不紧不慢，像他在优哉游哉地站在长辈旁边罚站，随意地叫她这么一声，让她过去一起罚站一样。
完全不似在与女友吵架。
许清慕茫然地退回来，直楞楞地看着他。
或者，纪燕北的礼教感很重，要把他女朋友和他教授的女儿互相介绍认识一下？
又或者，他女朋友也是她爸爸工作室的学生？
许清慕茫然地看向漂亮姐姐。
她是应该管这个姐姐叫学姐，还是叫师姐呢？
但有点诡异，漂亮姐姐正在上下打量她，并且笑盈盈的，刚才那种生气的气场全没了。
许清慕不确定纪燕北叫住她要干什么，她只能轻声轻语地表现礼貌：「学长好，我刚刚没看到您。学长有什么事吗？」
顿了顿，她说：「学长是要问许教授吗？他今天受邀去别的学校做讲座了，好像是关于无人驾驶的。」
许清慕觉得自己脑子转得蛮快的，说完就对纪燕北微笑。
纪燕北歪头瞧着许清慕，感受到她这样回答他的机灵鬼小心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笑声从喉咙那儿轻轻发出，莫名含着像被小动物给逗笑了似的愉悦。
许清慕看到纪燕北笑，有点不好意思，她下意识低下了头，紧接着想到她低头低得会不会太明显了，脑袋迅速盪了个弧线似的，又抬头看向漂亮姐姐，对漂亮姐姐礼貌说：「学姐好。」
唐羽：「！」
小美女长相好乖，声音好甜吶！
其实许清慕感到自己的喉咙很紧，可能是爆米花吃多了，说话时嗓子不是很舒服，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出来她不对劲儿。
为了给爸爸长面子，她勉强地用力保持友好的微笑。
可她这笑实在太漂亮又腼腆了，可人极了。
唐羽忘了要否认自己不是学姐，只觉得好想捏捏小美女的脸蛋儿，看着就超有弹性的，软乎乎得不行不行的。
还像熟透了的水蜜桃，水润润的，好似一捏都能捏出水来。
唐羽来之前对这个小姑娘有所耳闻，仔细打听了一番，知道她才十七岁多，还没满十八岁，她没少在微信里骂纪燕北是小畜生，小败类，小兔崽子。
可今儿这么一瞧，难怪纪燕北惦记那么些年！
确实招人喜欢吶！
刚才她跟纪燕北迟到进场的时候，她就感觉到纪燕北身形微顿了一下，好像通过镜条看到了什么。
之后进厅里，她才坐下两分钟，她还没看明白电影在演什么，纪燕北就出来了。
她有所察觉，但沉稳着未表现出有所觉，直至他给她发了个他不继续看电影了、让她自己看的信息，她才不动声色地出来抓他现行。
纪燕北还挺能藏人，她说让纪燕北把小姑娘给她介绍认识认识，纪燕北还一脸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表情。
她呸，他都快要等不及人家小姑娘长大了，他不知道个屁，他还一天天总假模假样地说「欲速则不达」。
再温水煮青蛙，人家小姑娘十八岁上了大学就蹦出锅跑了。
唐羽回过神来，见纪燕北还是不愿意介绍她们认识的样子，或者纪燕北沉浸在欣赏小美女的可爱模样的情绪里，她用力撞了一下纪燕北的肩膀。
纪燕北方慢条斯理地详细介绍说：「二姐，这位是许教授的女儿，清慕。清慕，这位是我表姐，唐羽，可以叫她小羽姐，羽毛的羽。」
许清慕：「？」
表姐？
许清慕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唐羽已经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热情地过来牵起许清慕的手：「原来是许教授的女儿呀，我知道你的，纪燕北从小就在你家长大……」
纪燕北在旁边皱了下眉，叫她：「唐羽。」
唐羽反应过来不能提这个，咬了下舌头，继续说：「刚才电影还没开场他就出来了，我就感觉不对劲儿了，怀疑他碰见熟人了，他这个小畜……小败……小兔……他还跟我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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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
有点耳熟，漂亮姐姐最后要说的是不是要说小兔崽子？
唐羽继续热情说着：「你好呀，小慕慕，我是纪燕北他姐，就是，我爷爷和他姥爷是亲兄弟，我以前就听我姑和我姑父提前你们。我上个月刚回国，最近才听说纪燕北闷闷不乐了好几个月，好像是有个女孩拉黑他了还是怎……」
纪燕北继续皱眉，再次叫了她一声：「唐羽，你不进去看电影吗？」
唐羽这次没搭理他，又继续说着：「……样，发微信总不回的，今天我才飞来乐阳陪他散心，没想到就碰到你了，真是太巧了。小慕慕你是哪个学校的呀？高几啦？微信多少号，我们来加个微信呀？一会儿你看完电影，带姐姐逛逛你们乐阳呀？好不好呀？」
许清慕被唐羽的热情给烫得思维缓慢了，唐羽一句句跳跃性的话产生的信息量太多，她前一句话还没想明白，唐羽后一个问题就来了，一时不知道答哪句。
直至最后听到唐羽说要让她带着逛乐阳加微信，她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说：「小羽姐，我平时不用手机，手机放在家里了。要不，小羽姐方便记一下我同学的号码吗？」
唐羽一脸诧异：「你平时不用手机？也不用微信吗？」
许清慕点头：「开学后就没再用了，专心学习。」
唐羽：「……」
唐羽忽然失笑，转头看纪燕北，气得踢了他一脚，又骂了他一句：「你是林妹妹啊你？」
纪燕北：「……」
许清慕：「？」
许清慕脑袋懵懵的，好像接收到了好多信息。
但接收的信息又都混乱地绞在一起。
终于，她理出来一条有用的关键信息，唐羽姐姐来陪纪燕北散心看电影，好像是因为纪燕北失恋被甩了？
他女朋友不回他微信，还把他给拉黑了？
他因此闷闷不乐了好几个月？
作者有话说：
慕慕兴奋：大瓜哦？
p.s.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北哥可是被虐了四个月啊哈哈哈哈哈
第19章 小畜生
转眼间, 纪燕北已恢復他那一惯的优雅又不正经的姿态，他从容而又轻佻地对唐羽微笑：「谬赞了。」
唐羽：「？」
纪燕北似笑非笑着，语气温文尔雅而又谦虚, 好似真的在说什么正经事：「我的美, 和林妹妹还是差了些。」
唐羽：「……」
居然拿自己跟林妹妹比, 要不要点脸啊他？
纪燕北从唐羽脸上移开不正经的笑，看向许清慕, 神色正经许多，对许清慕微扬下巴, 眼角嘴角都含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笑意：「进去继续看电影吧。」
许清慕乖巧点头：「好的。」
许清慕一边点头，一边还在想纪燕北失恋被甩了的事情。
纪燕北被甩了之后闷闷不乐了好几个月？
好像是，有点可怜哦。
许清慕不再想这些，微笑着跟纪燕北和唐羽挥手说了再见，转身进去继续看电影。
电影中间差不多断了十分钟，好像也没断掉重要剧情。
许清慕继续接着认真看完, 直到160分钟的接近三个小时的电影结束, 许清慕摘了眼镜，长吁了一口气，心想这电影真的太长了, 终于将漫长的电影看完了。
许清慕伸了个长长的大懒腰，开始问蒋涵涵她断掉的剧情。
蒋涵涵刚看完就忘了一大半，费劲地回忆讲着，俩人下台阶走出影厅，蒋涵涵突然噤声。
有个人正站在门口排, 是纪燕北。
他一个人。
蒋涵涵没好意思仔细打量纪燕北, 只瞧了一眼, 就瞧到他明明没笑, 却似笑得很面若桃花，笑得似花开香自来，和那天她在电影院第一次看到他时一个样，眼睛微眯微翘，好看得不行。
但有了今天的对比，蒋涵涵才发现，那天的纪燕北好像只是好看而已，真没像孔雀似的开屏，今天的他才像是真的在开屏。
简直是，她好像隐约都听到了纪燕北在四下无人的地方，对他女朋友的发问：「吾与城北徐公，孰美？」
「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蒋涵涵只瞧了纪燕北那一眼，就觉得纪燕北那眉那眼，让她想起她刚看过的书中描写的这段，简直一模一样。
蒋涵涵想，原来和女朋友一起看电影，纪燕北才是真的面若桃花。
她看到纪燕北手里还拿着两盒小蛋糕，这是给女朋友买的吧？
怪宠的。
蒋涵涵正想着，纪燕北忽然走向许清慕，将蛋糕递向许清慕。
蒋涵涵：「？」
纪燕北温笑地看着许清慕，声音轻得像在哄被他给惹生气了的小朋友：「你小羽姐送你和你同学的蛋糕，带回去尝尝？」
蒋涵涵：「？？」
小羽姐是谁？
许清慕也有点懵。
一来没想到唐羽姐姐会送她蛋糕，二来唐羽姐姐怎么知道她和她同学一起来的？
许清慕纳闷，但想到纪燕北失恋的事情，想到纪燕北是来散心的，心想她应该表现得友善一些，不要向纪燕北问太多问题。
许清慕笑着接下来，一个蛋糕自己拎着，另个蛋糕递给蒋涵涵，柔柔软软地礼貌说：「谢谢小羽姐，谢谢学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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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观众陆续从影厅里往外走。
许清慕一手挽着蒋涵涵的胳膊，另只手提着蛋糕，也和纪燕北一同往外走。
边往外走，边聊着。
主要是许清慕和纪燕北说话，蒋涵涵一脸懵瞪。
三个小时前，还跟漂亮美女在一块儿的纪燕北，在三个小时后，怎么变成他独自一人了，而且怎么好像他未曾带过美女似的？
她这是穿越到平行世界了吗？？
三人进入电梯，蒋涵涵和许清慕最先进去，站在最里面。
纪燕北随其后，面对许清慕而站。
圆弧的透明玻璃观光电梯里，纪燕北比许清慕高出很多，高大的个子如一座山一样完全挡住了许清慕往前看的视线，许清慕便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尖。
纪燕北双手插兜，身影挺拔，他越过许清慕的发顶看着外面，状似随意地问着：「你们一会儿去哪？吃饭吗？」
听到纪燕北的回答，许清慕下意识抬头要礼貌地看着纪燕北的眼睛回答他。
可她方一抬头，就先看到了纪燕北的喉结，他喉结微有小幅度地上下滚动着，有点好看与性感，有点让她脸热。
许清慕忙低下头，转移注意力。
「去哪呀。」
许清慕不由得重复这句话，边做思考。
许清慕坐了近三个小时，屁股很累，腰也酸，后腰小幅度地往后面的横杆上靠让自己放松下来。
放松后，重新找回了清晰的思维，她回答说：「我们打算先去图书馆还书借书，大概在那儿看书到五点半再去吃饭。」
纪燕北没立即说话，眼尾余光注视着她，也在做思量。
片刻后，他微垂眼，目光游移着扫过许清慕光滑的额头与泛红耳朵：「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正好我也去借书，顺路。」
这么巧？
许清慕再次下意识抬头，这次正与纪燕北垂首望她的双眼，四目相对。
电梯里人很多，没有人说话，安静得像无人。
安静密闭里，许清慕仰着小巧的脸看着纪燕北，纪燕北正微翘眼尾以询问的目光耐心等候她的回答。
他目光似带柔和微光，柔和的热量好似碰到了她脸颊，许清慕忽然就心跳漏了一拍，而后心跳重重落下，噗通噗通跳得又紧又重。
有那么一瞬似乎忘了唿吸，陷进了他好看的有温度的眸光里。
也忘了回答他。
电梯「叮」一声响，到达一楼，许清慕方慌乱地回过神。
走出电梯，她想到唐羽，左右来回寻人，没瞧见唐羽身影，回头问纪燕北：「学长，小羽姐呢？」
纪燕北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她晕字，回酒店了。」
许清慕：「……」
他这是在胡说八道吧？
另外，许清慕还有些不可思议，纪燕北怎么就要和她们一起去图书馆了？
纪燕北开车来的吗？
还是他们三人一起打车？
许清慕正想着，她手腕忽被纪燕北抓起，他微热的指尖碰到她微凉的手腕脉搏，热得她手腕一抖，下意识想抽开。
纪燕北没放开她，接着将她手心朝上摊开，把他手机放在了她手心里：「车没停商场，我去取车，你们五号门出来直走到路边等我。」
许清慕：「？」
纪燕北向她解释为何把手机给她，语调缓慢：「我若是没看到你，会给你打电话，知道了吗？」
许清慕脑袋里又是一片混乱，愣愣应着：「知道了。」
纪燕北听到她的回答，浅笑了一下，对蒋涵涵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熙攘人群中，他背影出尘卓绝，醒目显眼。
他平时总爱倚着靠着，但走路时身形挺拔，像他的另一面，岿然沉稳。
稳如灯塔，雨雪风浪刮过，他依然耸峙其间，不日不月。
纪燕北背影愈行愈远消失后，许清慕和蒋涵涵俩人勐然像电线桿上的两只鸟，同时一抖一惊互相对视。
蒋涵涵迷煳死了：「咋回事，他咋就要和我们一起去图书馆了？」
许清慕也迷煳死了：「他咋把手机给我了？」
俩人谁都没想明白，先把蛋糕吃了。
蛋糕侧边奶油间有甜草莓片，上边有红透了的甜樱桃，味道挺好的。
吃蛋糕的时候，许清慕将在3号厅门口发生的事，都跟蒋涵涵说了。
蒋涵涵听说那位大美女是纪燕北的表姐，松了好大一口气。
蒋涵涵又听许清慕说纪燕北好像失恋了，她立即想到了助攻的活儿：「宝贝你暗恋纪燕北吧？正好男生这时候最需要关心填补内心感情的空白！你沖啊！我就不去了，你和纪燕北去吧！」
许清慕：「？」
许清慕登时脸红得一塌煳涂：「我没有。」
蒋涵涵上下瞟着许清慕，自信抖腿说：「没有才怪！你天天穿的小白鞋谁送的？不是纪燕北？」
许清慕：「……」
她就不该说他送鞋的事。
蒋涵涵想，正好前些日子，许清慕帮她加上了周鼎的微信，她得知恩图报，正好现在可以好好谢一下许清慕。
她从包里拿出两本《梦》递给许清慕说：「你帮我把书还了吧，再帮我借一本《朱生豪情书全集》，手稿珍藏本那个，我就不去图书馆了。」
许清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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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涵涵沖她挥手：「宝贝儿你自己和他玩去吧。」
说完蒋涵涵转身就跑了。
许清慕：「……」
**
分开后，蒋涵涵下扶梯去地铁站，不禁开始琢磨起纪燕北把手机留给许清慕这件事。
他为啥把手机留给许清慕？出于信任？
再者，纪燕北明明可以记下她的手机号码，他若看不到许清慕，可以给她打电话找许清慕。
但他却没有。
难道他的意思是，怕许清慕不等他，所以他给许清慕留下个手机，以留下物品来要挟许清慕等他？
蒋涵涵没想明白，总觉得纪燕北心思有点深，不如任星远那么简单。
想到任星远，蒋涵涵给任星远发了个微信，问：「远远，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把手机给一个女生？」
任星远回覆：「我要上厕所，裤子又没兜的时候？」
蒋涵涵：「……」
这个小傻逼，她为什么要问他。
**
许清慕听话地从5号门出去直走到路边，站在一棵翠绿茂密的树荫下，在夏日阳光的灼热注视下，手里握着纪燕北的手机等纪燕北。
有点迷茫。
但又有点不可言明的暗喜与期待。
夏日骄阳似火，炙热灼人，许清慕的鼻尖儿冒出了汗珠儿。
阳光穿过葱葱郁郁的叶子，偶有些光影落在她脸上，她垂着眼，安安静静地老老实实地等着。
时间过得很慢，好似过去了很久，纪燕北还没来。
但她抬头看了眼商场楼顶的平安钟，还没有过去一分钟。
手里的手机这时振动起来，许清慕以为是纪燕北借路人手机打来的电话，拿起来看。
却不是电话，是一条微信，只震了两下就停了。
同时，一个绿图标的灰色信息框，在锁屏画面里弹了出来：
「纪燕北你这个小畜生！！我他妈人生地不熟的，你他妈让我去哪逛啊！！！」
「还有那车可是我租的，你凭什么开走！！！」
大概第一条信息有延迟几秒，就正好和第二条信息一起过来了。
许清慕无意看纪燕北的手机信息，赶忙放下手机不再看。
脑袋却已经记住了开头的三个文字，停不下来地不住回想。
纪「燕」北？
他不是叫纪「砚」北吗？
根据这两条信息的内容，这个发信息的人，好像是她刚刚见过的唐羽姐姐？
是唐羽姐姐手误吗？
还是他如今确实叫纪燕北？
许清慕双颊被热得发红，眼睛被热得发热与潮湿。
她陷入茫然，陷入回忆。
曾经，一个眼泪汪汪的三岁小女孩，在家门口，不停拽着一个哥哥的袖子挽留他。
她很不开心，眼里噙着泪，哭得可怜兮兮的。
那是她从出生起，第一次和他分别。
——「哥哥，你别走好不好？」
——「哥哥，慕慕想你了怎么办啊，你不回来了怎么办啊。」
——「哥哥，你一定要回来找慕慕呀，你别不回来。」
后来的每一年，她都和他说过很多很多次这样挽留他的话。
幸好之后的每一次，他都准时回来找她了。
直到她六年级的那个暑假，她虽然不哭了，也相信他一定会准时地再回来找她，但她依然难过与不舍，依然不习惯和他分别。
送他去机场的路上，她对他嘀嘀咕咕唠唠叨叨了一路。
——「哥哥，你这次也要准时回来呀。」
——「哥哥，你要记得你是在我家长大的，你像燕子一样，是属于北方的。」
——「哥哥，要不你抽空去改个名字吧？不叫纪砚北了，改叫纪燕北呗。」
——「这样刻在你户口本上，刻在你身份证上，你就会一直记得，这里一直有我在等你啦。」
纪砚北，纪燕北。
他是，真的改了名字吗？
作者有话说：
北哥呜呜呜呜真的绝世好哥哥啊呜呜！！
第20章 小声的
不可能。
许清慕想, 她对他说过的话太多太多了，他不可能都记得。
他更不可能仅为她随随便便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两句话，就改了名字。
许清慕很快就理智占了上风, 理智地推翻了这个可能性。
而且她若是仅通过一条简讯、只晃了一眼的三个字, 就猜测纪燕北改了名字, 她也是有点过于自信了。
许清慕叫停了自己潜意识里的过分自信，停止胡思乱想异想天开。
转念间又想到, 曾经那个小女孩，为他的失约不开心了好久好久, 小叔总在那个小女孩不开心的时候，似笑非笑地说她是个小傻子。
许清慕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她小叔怎么那么烦人，嘴怎么那么损，活该他找不到女朋友。
她正想着，一辆黑色大g忽然停到了她面前。
她小叔曹操来了？
许清慕惊讶。
这车底盘高, 没脚踏板也没抓手, 除了大长腿可以随意迈上去外，像她这种小短腿每次都要很费劲才能爬上去。
每次小叔还都笑吟吟地抱着肩膀坐在那儿不帮忙，眼睁睁看她像个大胖熊似的费劲往上爬。
她爬上去后, 小叔还会故意夸她一句「熊熊的大长腿长得可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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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想着小叔的那张可以判刑的坏脸，以为是小叔路过看见她了，打开车门就要冲小叔挥手，却见里面驾驶位正坐着的人是纪燕北。
车里未播放音乐，一片安静。
却让人觉得落在他侧颜上的夏日阳光仿佛在低语吟唱。
一瞬间叫人失神难自抑。
但很快, 许清慕强行回过神来, 仔细看车的内饰。
内饰和她小叔的车不一样, 音响也不一样, 不是小叔的车，只是同款。
纪燕北侧眸看着她，眼角略流溢着笑意，解开安全带下车，去为她开副驾驶的门，扶她上车。
然而许清慕那边已经扒着车，费劲又熟练地爬上来了。
她单腿跪在垫子上，看向下车离开的纪燕北，迷茫问：「学长，你去哪？」
站在车边的纪燕北：「……」
纪燕北失笑，重新上车坐好，见她手里空空，问她：「蛋糕呢？」
许清慕低头繫着安全带回答说：「已经吃没了。」
说着，边把手机递还给他。
纪燕北接过手机，问她：「蛋糕好吃吗？」
许清慕点头：「甜而不腻，挺好的，谢谢学长和小羽姐。」
「好。」
纪燕北笑了一下，看来是喜欢吃。
纪燕北问罢，点开手机屏幕看了眼。
看到锁屏上的信息，挑了下眉。
许清慕有点心虚，不知道该不该说她不小心看见信息了。
只装作热，用手扇着脸。
纪燕北倒还好，没有要问手机信息的意思，只问了她一句：「你同学呢？」
许清慕想到蒋涵涵离开时说的话，耳朵有点点热。
「我同学临时有事，不去了，我帮她借书还书。」
纪燕北点了点头，收好手机，调了空调温度，驶离出去。
**
到了图书馆，许清慕先将要还的书都还了，之后在电脑上查她和蒋涵涵要借的书，用纸条记下索书号。
抄好四个编码后，回头看到纪燕北也已检索完，站在一旁安静等她。
接着，许清慕歪头往他身后看。
看到了熟人。
班长谢岫和体委陈凡竟然也在。
他们俩人也看到她了，朝她挥手。
许清慕也朝他们俩挥挥手。
纪燕北感觉出许清慕的目光和挥手都不是对着他，转身向后看，看到两个男生在望着许清慕，他慢慢若有所思。
许清慕走到纪燕北身边，问他找的书在几楼。
纪燕北找的书在二楼和三楼，她找的书在一楼和三楼。
两人在一楼分开，各自去找书。
周六的图书馆，人很多，各个年龄层段的看书人都有。
但总体来讲是静悄悄的，偶有交谈声，也很快结束。
许清慕在一楼找完蒋涵涵要的书，打算去三楼继续找自己要用的书。
她才上到二楼，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
许清慕有点心理准备，没被吓到，回头看人，不意外是陈凡用书拍的她肩膀，陈凡在班级就总这么用书拍她肩膀。
谢岫正站在陈凡身旁。
陈凡满眼都装着好奇死了的激动，小声问她：「小慕，你谈恋爱了？我看刚才你身边那男生好像是滑雪场那个教练呢？」
许清慕：「？」
这都能认出来？
陈凡得意说：「忘了那天的照片视频都是我拍的了啊？我眼神和记性好使着呢。」
许清慕：「……」也是。
许清慕点头，表示明白，配合说：「你抄我选择题的时候，眼神和记性也好使，一眼能抄对七八道。」
陈凡：「……」她咋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陈凡忍不住追问：「许清慕，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清慕还没有回答，谢岫已有不悦，制止陈凡说：「陈凡，不要胡说。」
陈凡「啧」了一声，没再问了。
心想谢岫明明比他还想知道刚刚许清慕身边的男生是谁。
班级同学常起闹许清慕和谢岫，许清慕有时能感觉到谢岫对她很好，但谢岫又没有对她表白过，她一直不知道怎么对谢岫表达拒绝。
如果谢岫对她没有那意思，只是班级同学起闹，她若表达拒绝，也是挺尴尬的。
许清慕仔细想了一下，左右回头看纪燕北不在，纪燕北应该听不到，她便藉机小声说了句有歧义的实话：「我爸妈挺喜欢他的。」
陈凡：「？？？」
谢岫：「……」
谢岫脸色变得有些不好，说不出话。
陈凡知道谢岫的心思，忙跟许清慕挥了手，说跟谢岫有事，搭着谢岫的肩膀把谢岫拉走了。
谢岫和陈凡下楼梯离开，许清慕站在楼梯扶手那里，久久地望着谢岫的背影，心底有些难以名状的内疚。
似该松一口气，但又松不下来，她觉得自己这样处理这件事好像不太好，可又没想到合适的方法。
许清慕心里不舒服，自责着，不知不觉望了好一会儿，才抿着嘴转身，去继续轻步往三楼走。
而她在凝望谢岫背影的时间里，纪燕北站在她身侧不远的书架旁，也在侧眸望她。
那位她望了许久的男生，他知道的，是她班的班长谢岫。
有人和他说过，这几个月以来，许清慕除了学习外，在专注长高和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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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瘦身，总是吃得很少。
为了长高，会去打篮球。
在篮球场休息时，会对着男生发呆。
像内敛的女孩子在对一个男生动心的暗恋中，悄悄动着不敢与人言的心愫。
而且，她之前也说过——打算高考后再恋爱。
是这个男生？
**
许清慕在三楼数学类和物理类书架之间，一排排寻着书，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全她要找的书。
抽出她要找的最后一本书时，恰在书间的缝隙中，看到了纪燕北。
纪燕北也在这边找书，没看到她。
他垂着眼，手指拨动一本本书，找得很认真。
白衫黑裤，一道余晖斜影映进来，他白皙的脸被笼上了暖光，暖光与光尘在他指尖跳动。
她能想像到，他髮丝上应该都是阳光的味道。
许清慕莫名胡思乱想，纪燕北会不会是从来没存在过的、她想像中的人。
「找到书了？」
忽然，纪燕北在书的缝隙中，将目光投向她。
许清慕被问得一个慌张，措手不及间，下意识回答他的声音有些大：「嗯，找到了。」
大得像在教室里回答老师的提问。
纪燕北立即比了个嘘，让她小点儿声。
许清慕脸一红，紧紧闭上嘴。
没几秒，纪燕北从对面的书架绕了过来，他侧头看许清慕手中书的书嵴。
除了一本《朱生豪情书全集》，另外三本是《从一到无穷大》，《物理学的进化》，《数学物理方法》。
纪燕北对她看的书有意外，但也好像不是特别意外，以眼神询问。
许清慕想了想，让他把耳朵附过来，她同时踮起脚尖儿靠近他。
许清慕用很轻很小的音量说：「我爸说上学应该是为了兴趣，兴趣就不该只学习学校教的书。他说看多了，就不会被为上学而上学这件事困住。」
许清慕说完，踮起的脚放了回去，但又想到两句话，再次踮起脚尖儿靠近他说：「这些书也不是我爸推荐的，他只说让我随便看这类书，不管好与坏，看多了都能帮助思考和理解，这些是蒋涵涵在网上帮我搜的。」
她大概就是要说这些，说完就撤开了。
但她撤开的时候，却好似看到纪燕北白而薄的耳朵变得好红。
许清慕偏头看窗外，四点躲的阳光斜射进来，是玫瑰色的，远处已经开始有聚集晚霞的粉色云朵。
他耳朵应是被光照的。
许清慕说这些话时，纪燕北垂眼谛听着，好似沉静地忍耐着什么。
待她说完，他才抬眼看向她。
他眼里有些许清慕看不懂的东西。
纪燕北眼微敛，也徐徐靠近她耳朵，轻声问：「有遇到过看不懂的吗？」
许清慕一剎那觉得有股子电流从她耳朵往下传进来，让她膝盖发软。
她耳朵发痒，热热的，潮潮的，脸上也有像被阳光晒过的热热的叶子、拂过的丝丝麻麻的感觉。
这里又很静。
莫名还有种在后花园的幽秘感。
许清慕装作不经意地退开，脸垂得很低，抬着手指故作翻看书架上书的样子，只以脑袋靠近他，小声回答说：「会有，偶尔周末会用电脑搜搜看，但一些解释还是看不懂。」
纪燕北垂眼看着面前动来动去的许清慕的发顶，徐声问：「没问过你爸吗？」
「不能问，」许清慕说，「他该认为我没他想像的那么聪明了。」
纪燕北轻轻笑了：「你爸永远不会觉得你不聪明，时常和我们夸你。不过，如果你不想问你爸，以后有看不懂的，可以问我。」
顿了顿，纪燕北微带笑意说：「我不嫌弃你笨。」
许清慕：「……」
他又在逗她。
之前他还说过一句「不然你还得搬凳子」。
没恶意，但他的玩笑话，好像让她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些。
于是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就你聪明。
一边，许清慕觉得自己立场好不坚定，他说她以后若是有不懂的，她可以问他，她就动摇了，就又想用手机了。
「最近瘦了很多，学习累吗？」
许清慕正想着要不要用手机的事，忽然听到纪燕北问。
许清慕抬头，有点点高兴：「不累，瘦了好看吗？」
纪燕北轻笑：「都很好看，但健康比较重要，还是应该多吃些。」
许清慕心想才不是，元宵夜他身边那个漂亮姐姐就高高瘦瘦美美的。
那个漂亮姐姐是谁？也会是他亲戚吗?
纪燕北漫不经意地提了一句：「等你高考结束，我陪你跑步吧，给你补补体育课？」
许清慕：「？」
他很闲？
许清慕想到唐羽姐姐说纪燕北闷闷不乐的事。
他分手了，所以他想用运动麻痹自己？
许清慕想着想着，一个没忍住，把心里的疑问给问出了口：「学长，你是失恋了吗？」
纪燕北：「？」
许清慕是从唐羽说的那些话里推测出来的，但又不想让纪燕北联想到她是从唐羽那儿听出来的，于是她翻包要拿手机给他看书架上的《梅花易数》，才想起来她没带手机。
许清慕便临时造谣她爸：「我爸说的，他说梦到你失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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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燕北：「……」
许清慕看纪燕北不说话，她就忍不住话多：「老子说，『无之以为用』，就好比说，你失恋了，心里空了，这里才能再装下新的感情。学长，你虽然失恋了，但也不要太悲伤。」
纪燕北忍俊不禁：「又造谣。」
许清慕：「？」
纪燕北缓缓弯腰看她：「不是说了，如果我未来的初恋女友，误会我曾谈过很多次恋爱，这对我不公平，忘了？」
许清慕呆呆看他。
他说的话，和上次说的好像是一样的，其中用词也依然是「未来的初恋女友」。
所以，他没有过女朋友，也没有分手失恋。
许清慕忍不住还想追问一些，比如「那学长你有喜欢的女生吗」，或是「元宵夜那个女生是谁」，但她知道适可而止。
问多了，容易露馅。
许清慕梗在喉咙里和心间的石头都碎成了雾，飘了出去。
心底像也有花在盛开。
许清慕唿吸通畅，心情舒畅，但想着自己还是不要表现太明显，轻声问回之前的问题：「学长有空给我讲题吗？你不是很忙吗？」
纪燕北看她眼睛似乎被太阳晒到，瞳仁很亮，亮得晃眼，侧身帮她挡一些阳光。
随即他又看她发顶浮起的绒毛，有些可爱。
终究还是忍不住的，他抬起手碰了一下她发顶绒毛，缓缓轻道：「于你，我随时有空，我闲得很。」
**
谢岫走出去后，心有不甘地返了回来，想和许清慕说清楚一些事情。
他有一种直觉，再不说，可能会来不及了。
但他上到三楼来找她时，恰逢看到这一幕：
许清慕穿着干干净净的白短袖和黑色运动裤，扎着马尾辫，手里抱着书，仰头看着她面前的男生。
男生穿白衬衫和黑裤，高她许多，清俊温柔的样子，他垂眼抚着她发顶的小绒毛。
阳光同时落在了他们两人侧脸上。
不知男生说了什么，许清慕脸上绽放开巨大的笑容，眼底亮如繁星，男生也缓缓笑开，眼底被她亮如繁星的眼映出星光。
谢岫的心逐渐缩紧，紧到很疼。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些事情，似乎已经晚了。
在这喧嚣城市里最安静的地方，这里有着图书馆中丛书的沉静味道，夏日空调的清凉，空气中瀰漫着的粉白的阳光。
而许清慕和那个男生之间流动着的暧昧气氛，似乎已经很久很久。
以年为单位。
作者有话说：
班长对不起了，今天饼饼这里，天降打不过竹马
今天也是试探拉扯的一天(￣▽￣)~*
第21章 通电话
许清慕当天晚上像喝了两杯咖啡一样失眠了。
黑暗里, 睁着一双清明的大眼睛毫无困意，就算闭上眼睛，脑袋也格外清醒。
她装满信息的理不清的脑袋里, 一直不停盘旋着一个让她无法不去反覆想的疑问：他到底是叫纪砚北还是纪燕北？
尤其更甚, 她想到腊月二十一格外响晴的那天, 她被任星远从高铁站接送回家时，纪燕北有如轻风拂叶般很缓很轻地问过「她名字是『哪两个字』」。
还有在滑雪场的那天, 他好似有意不让她仔细看他那本滑雪资格证书上的字，只晃了一眼照片给她看。
就好像是, 他一直在对她无声的暗示中，等待她对他的提问——「你呢，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我没看清，你再给我看看。」
太后悔了，许清慕像跟人吵架吵输了一样半夜在被窝里復盘后悔，白天在图书馆借书的时候, 她应该直觉敏锐思维敏捷地跟纪燕北借一下他的借书卡的。
或者是在纪燕北借书的时候, 她在他后边站着，趁机盯着看借书屏幕上显示的他借书卡的名字。
毕竟借书卡得用身份证办才行，借书卡上的名字与身份证上的名字是一样的。
但她当时完全忘了这件事。
此时才后知后觉想到可以这样做, 简直后悔不已。
到半夜一点，大脑一直处于兴奋的许清慕还没睡着，仍是一点儿困意都没有，和白天一样清醒。
实在睡不着，那就应该起来找点事情做了。
许清慕打开床头灯, 拿出柜子里的手机, 蹲在床头充电。
充了好一会儿的电, 手机才开机。
因为太久没用过微信, 微信消息超过一星期未查看就已经被微信清理了，所以她微信里是一条新消息都没有。
还是小企鹅好用一些，至少能收到旧消息。
但很快，许清慕想到她小学四年级时用的第一个小企鹅，还是他给她申请的。
又有点情绪难控。
冷静，控制住。
扯着半长的手机充电线，许清慕斜趴在床上，发微信给任星远。
许清慕：「星星，你改名儿叫任星星吧？」
大半夜的，任星远果然给她秒回了：「你有病？」
任星远腿瘸以后，总得卧床休息，他闲着没事就只能睡觉，每天都是睡了一觉又一觉，作息已经不规律。
白天睡多了，所以晚上还醒着。
许清慕给他发信息前，就猜到他可能醒着了。
许清慕见任星远果真还没睡，甚是高兴，再接再厉地劝他：「星星，我听说小郗姐喜欢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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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星远不回了。
过了好半晌，许清慕等得都要失去耐心要给任星远打电话过去了。
任星远回了：「我刚查了一下，改名字好像也没多难。」
许清慕：「？」
他这么快就动摇了？
任星远不仅动摇了，还一本正经地开始和她认真详细地讨论上细节了：「但是好像是得有个容易申请通过的理由，不然也可能不给通过。你说我用什么理由好呢？」
许清慕：「？」
许清慕的思路被任星远给带跑偏了：「改名很容易吗？」
任星远后知后觉发现了重点：「咦？许清慕你怎么用微信了？到底还是没戒掉手机？」
许清慕淡定自若：「快期末考了，你不复习吗？我是要帮你复习的。」
许清慕：「来，问你个简单的化学问题，节日燃放的焰火与电子跃迁有关吗？」
任星远：「？你逗我？肯定没关啊。」
许清慕：「有关。」
许清慕：「小学渣！」
任星远：「？？？」
许清慕掀开被子，两脚往上翘着，啪嗒啪嗒一下下拍床，有点止不住地高兴，有点兴奋雀跃。
因为她从任星远这里得出一个结论：任星远是能够为喜欢的小郗姐改名字的。
可很快就又没那么高兴了。
因为任星远和纪燕北在个性上实在有太多的不同，任星远能，不代表纪燕北也能。
而且就算是纪燕北真的改了名字，应该也是真的把她当亲妹妹了，改名字也如亲哥哥在哄亲妹妹一样。
毕竟他都想落进她家的户口。
这样细想，许清慕的心里就有了一点点失落，下巴慢慢落回到枕头上，失落髮呆。
但心底那一点点的失落间，还夹着她一点点的痴心妄想，妄想着其中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改名字是出自把她当作女孩子的那种喜欢。
改了名字，就是终身的烙印，摘不掉了，他以这种方式深沉地向她做着契约一样的终生的承诺。
可是，还是完全不可能吧。
纪燕北哪可能会做出这种听起来就很冲动不沉稳的事，他又不是任星远。
许清慕仿佛碰到了一道拿不准的不定项选择题了一样。
一会儿选a，一会儿擦掉选b，c和d也陆续被她给勾选上了，越选越陷入纠结，逐渐失去解题的自信，到完全没了自信。
许清慕抱着枕头，在橘色的床头灯下发呆。
顷刻间，明白什么叫作患得患失了。
是很多女孩子都这样，还是只有她这样总在脑子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时而自信时而茫然的苦恼？
最终，许清慕还是选择不再多想了。
唐羽姐姐的那个信息，八成是打错字了。
毕竟输入法时常出错，还尝尝错得很离谱。
许清慕正想着，手机屏幕在她眼前飞快闪亮了一下，她低头看，是任星远发来的：「北哥！你妹开机用微信了！」
许清慕：？？
北哥？
纪燕北？
许清慕愣神间，任星远迅速给撤回了。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她和任星远的微信界面里只留下一句灰色的提示：「星星」撤回了一条消息。
许清慕迅速一个翻身坐起来。
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么久以来，她好像忽略了一些细节，忽略了一些事情。
更是想起了四五年前，任星远莫名其妙送过她一本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
按任星远当时初一的知识程度与体系来说，确实不太合理，且不对劲。
两分钟后，她问任星远：「星星，你发了什么？我刚刚没看到。」
任星远：「没什么，发错了。」
「……」
**
隔天，许清慕因熬夜睡得晚，醒得也很晚，饧着眼走出房间时，已经快十一点钟，客厅里洒满了金色耀眼的夏日阳光。
许泽贤去外省做讲座，还没回来。
慕容女士今天休息在家陪女儿，正在客厅原本放着茶几而今放着软密的羊绒地毯上练瑜伽。
许清慕头没梳，脸没洗，牙没刷，像田地里幽灵似的稻草人走出来，看到妈妈的瑜伽动作正好是坐姿。
她像蒲公英一样飘过去，从后面搂住了妈妈的脖子，而后如个大狗狗一样往那儿一压一挂一乐。
慕容姗被压得脖子疼，低着脑袋跟给后颈做拉皮了似的，连声「哎哟哟」的往后拍着女儿屁股赶她：「下去，快下去，沉死了。」
许清慕赖着不下去，就在那儿黏煳煳地挂着。
嘴里哼唧哼唧着。
慕容姗被压得失笑，顺势拿起地上手机给老公发了微信视频过去，哼哼着告状说：「许教授，你瞅瞅你这大胖闺女，多能欺负人。」
虽然是告状的名头，实际却是显摆，慕容女士脸上美个滋儿的。
生女儿多好呀，有软乎乎的女儿跟自己撒娇。
许爸爸在回家的高铁上，正无聊地望着窗外闪过的电线桿子在心里哼唱着老歌「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这一瞧见老婆女儿在家里闹着，他就幸福地笑开了。
他虽为教授，却其实也没有什么宏伟大追求，于他而言的快活人生，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许教授笑着看了会儿妻子女儿，忽提起耳机线的话筒靠近嘴，很小声地说：「宝宝，你眼睛上有眼臭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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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
许清慕忙从妈妈背上滑了下来，盘腿坐在地上，使劲儿用手背揉眼屎。
慕容姗在被移开的茶几上扯了张柔纸巾递给她，一晃神的工夫，就想到了女儿很小时候就喜欢盘腿坐在她面前玩玩具，可爱得像只小猫猫。
好像应该给宝宝买只猫。
不，算了。
慕容姗无私的母爱只闪过一瞬间，就想到猫掉毛太闹心，算了。
慕容女士和许教授又聊了会儿，挂断视频，问许清慕饿不饿，要去给她做饭。
许清慕揉完了眼睛，乖乖地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妈妈。
她睡衣领子上还有前一晚吃草莓流出的粉红汁印，像个没长大的小朋友。
许清慕闻着家里纪燕北浇过水的花香，浓郁清香但不刺鼻，有种无声的温柔，她终于问出了关于纪燕北的话：「妈妈，纪砚北去年寒假为什么住我们家？他怎么和你们说的？」
慕容姗微诧。
她还以为以她女儿的小倔脾气，永远不会问纪燕北的事了呢。
这孩子倔，与纪燕北重逢了这样久，完全没问过纪燕北的一星半句，只一如既往地时不时地问纪燕北爸妈、她纪叔和欣姨最近如何，身体怎么样。
但是，小孩子们的事，她和老伴儿都不打算掺和。
他们都是做教育的，知道越掺和孩子的事，孩子越叛逆。
许清慕正对她妈笑，端着一张小家碧玉乖巧脸，笑得乖乖巧巧。
慕容姗也对女儿笑了笑，端着一张慈母脸，笑得温温柔柔。
之后，慕容姗慢慢直起腰，优雅地伸了个懒腰。
许清慕：「？」
慕容姗关了悠扬的瑜伽音乐，优雅地往厨房走：「你好奇就亲自去问你小北哥哥呗。妈妈去煮饭，给你做个可乐炖豆腐。」
许清慕：「……」
她不饿了。
许清慕想了想，终究还是没问纪燕北，继续藏下心里的好奇。
但她给纪燕北发过去三条微信。
许清慕：「bon week-end。」
许清慕：「[语音2秒]」
许清慕：「学长，周末愉快。」
一句法语拼写，一句法语发音，一句法语翻译。
许清慕觉得自己可贴心了，以后她若是真教起纪燕北法语，她应该算得上是位称职的好老师。
片刻后，许清慕收到了好学生纪同学的回覆。
纪燕北：「bon week-end。」
低磁，温柔，动听。
随后，纪燕北又发来一句关心的文字：「平时多吃些吧，太瘦了，健康最重要。」
他在图书馆时就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怎么说呢，他这样关心她健康的话，好像她妈妈。
她妈妈就曾说过这样的话——「宝宝不胖，健康最重要，多吃点儿。」
许清慕发了个「知道」的表情包过去，然后没忍住，把纪燕北发来的语音反覆听了好几遍，因为真的太好听。
虽然这句话跟英文差不多，但还是有别于英文。
纪燕北也就是没学法语，她想，不然纪燕北若是精通法语，肯定比她小叔说得要动听多了。
许清慕听着，想着，想起件事，发微信给她爸。
许清慕：「爸爸，你那位转行开影视公司的老同学，能帮我要到篮球明星的签名吗？在我买好的篮球上签名的那种？」
她这学期跟任星远学打篮球打出兴趣来了，虽然任星远骨折了，但她兴趣依然在。
许泽贤很快回覆：「爸爸给你问问，宝宝想要谁的签名？国内的还是国外的？」
许清慕发过去一个名字，又附言说：「爸爸，你要保密。」
许家讲究的是一个「互相尊重」的家规，许泽贤没问女儿为什么要保密以及女儿要送谁，跟收到领导下达的任务书一样回復给他女儿：「好的，收到。」
**
学校马上期末考了，许清慕终究还是把手机关机放回柜子里，专心复习考试。
纪燕北有句话说得挺对的，欲速则不达。
半个多月后，期末考试。
许清慕穿着纪燕北送她的刷得洁白干净的小白鞋到考场，考得特别好。
考试结束，放了暑假。
这个暑假，许教授给女儿安排了次出国旅行。
因为她这次暑假过后，将要开始朝六晚十的高三紧张期，家里一致决定先让许清慕好好放松一下。
然后，许清慕就跟小叔许闲月，以及她两个妹妹许清欢和许清歌，去法国熘达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许闲月管她们管得很严，让她们完全享受旅程，把眼睛放在风景人文上，而不是手机上，于是她们三姐妹都没怎么用过手机。
八月八号，许清慕回国。
她没让小叔告诉她爸妈，因为听说爸妈今天要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可能得喝到半夜。
保姆许闲月让朋友来机场接他们，之后把三姐妹挨个送到家门口，许闲月就走了。
纪燕北这个暑假没有来她家里借住，家里空空荡荡。
许清慕把行李箱拎进主卧，洗手洗澡换衣服。
一会儿后，许清慕换好睡衣，拎着本练习册走出屋。
光彩夺目的漂亮小姑娘依旧漂亮，头髮扎了个好看的公主辫，一身刚洗过澡的洗髮露沐浴露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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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她去厨房只吃了五粒圣女果，抱着练习册哼着歌儿回房去学习。
晚上八点多，她走出房间，爸妈自然是都没回来，她没吃晚饭，简单喝了一杯水。
晚上十点多，许清慕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开机。
她这么久一直没看手机，是心底莫名其妙的有一种「不敢」。
好一会儿，许清慕想起件事，打电话给爸爸，跟爸爸说了她已经回家的事。
爸爸喝了酒，倒还理智，没说现在就要带老婆回家，还同意她用他电脑。
许清慕一直知道她爸爸的电脑密码是她生日，正月十三，0113。
用了好一会儿的电脑，许清慕终于拿起手机开机看信息。
心底莫名激动与紧张。
手机开机后，提示栏蹦出来两条爸妈和蒋涵涵任星远这两天给她发来的微信。
除此之外，还有纪燕北前天给她发来的一条信息。
纪燕北：「还没遇到不懂的题目吗？」
许清慕：「……」
许清慕趴桌上笑开了。
笑声飘到窗外，落在树枝上，被喜鹊听到，喜鹊宛转悠扬轻啼，落回到她耳边，无形的翅膀在她身后喜悦轻翩。
她笑了会儿，起身去衣柜里翻找她的收纳箱。
打开收纳箱，许清慕扒拉开她收藏的草莓味的泡泡糖，挪开小红盒子装的护身符，再推开上面的日历等小玩意，她从最底下拿出来一个老式的八音盒。
给八音盒拧了劲儿上了发条，许清慕返回到桌边继续趴着听八音盒，听八音盒特有的声音扬出的嗒嗒嘀嘀的音乐。
之后，许清慕给纪燕北发过去好几张照片。
是她拍的她看不懂的前后相关书页，照片上用手机标记笔圈上她看不懂的位置。
许清慕：「遇到了，都攒着了。学长现在有空吗？」
许清慕发完微信后，趴在桌子上，手指一下下点着她学习用的计时器，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时间过得很漫长，她数了有一分钟之久，还没收到回復。
等啊等啊等，微信忽然震动起来。
许清慕看到屏幕上是纪燕北发来的微信：「方便语音吗？」
许清慕懵了一瞬，迅速轻咳，回道：「方便的。」
纪燕北发来语音通话邀请，许清慕接起音频。
话筒里传来纪燕北的声音：「我刚找到安静的地方。」
而后问她：「你回国了？」
他声音有种特有的温柔与耐心的质感，好似他修长手指轻碰到琴弦或是琴键，轻柔地散发出缓缓的余音，在空气里缭绕。
许清慕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喝了酒似的，一听到纪燕北的声音，她就感觉到脸如火烤，烧得火烫，脸颊热度不断上升。
她抬手用掌心和手背不停碰脸，真的好烫。
得亏不是面对面。
许清慕轻声说：「嗯，回来了。」
她想到纪燕北说刚找到安静的地方，想了想说：「学长你在忙吗？我改天再问也可以的，我不急的，你去忙吧。」
纪燕北轻笑：「没在忙，不是说了我闲得很？」
随即他传出的语调好似是无所事事的闲：「一整晚都有空，我可以慢慢给你讲，不限时。」
不限时。
那他应该是真的很有空。
纪燕北那边有蝉鸣声，应该是从一个不安静的喧闹地方走出到外面的。
不会是在大街上，大概是阳台。
许清慕忽然想像到，他现在会是正在阳台抽菸吗。
夜晚的月光下，青烟徐徐飘开，他语速慢，吐烟也慢，慢慢悠悠，他眼里的世界在瀰漫的青烟中飘飘荡荡。
许清慕无意识地想像着，手里捏着她去年买的打火机，走到了阳台上。
她按开打火机，看火苗在夜风里飘飘荡荡，忽听他说：「你翻开发给我的第一张照片的那一页，拿一下纸笔。」
「好的。」
许清慕回过神来，回房间拿书和纸，按下笔说： 「学长，可以讲了。」
「嗯。」
第22章 生日快乐
纪燕北为许清慕讲题, 同上次一样，耐心依然。
纪燕北先用了两个简单易懂的三段论给她做解释，之后根据他自己的思考习惯, 扩展了一些小知识点。
许清慕这次是真的不会, 认真听讲着, 遇到迷煳的地方，停下来问他。
之后忽然想到她刚刷到的错题本上的一道物理题, 让他等一下。
许清慕翻出题目读给他听，问他另一种解法哪里不对。
她用常规方法解题没问题, 高考卷子参考答案上解题思路也是常规方法，但她换另一种解法解出的就是错误的答案。
她没想明白是哪一步不对。
纪燕北听了她的思路后，找到了她忽略的小点，讲给她听。
他正讲着，那边忽然传来没忍住的嗤嗤笑声，又一道打趣他的笑声响起：「北哥, 还没给你家小妹妹讲完题啊, 那边都等你喝……」
声音忽的像被警告制止了一lj样戛然而止。
许清慕：「……」
纪燕北对许清慕说了句「稍等」，语速轻缓，语气平静而有礼貌。
许清慕突然觉得他有点牛。
又想, 他在和谁聚餐喝酒呢？里面会有元宵节那位漂亮女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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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了，每次想到这个，都会产生小蚂蚁咬她那种的不舒服心情，属实是没事找事型的。
纪燕北好像捂住了手机话筒，他那边一片安静, 许清慕什么都没听到。
片刻后, 纪燕北回来继续讲题。
云淡风轻得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许清慕有点走神地听完, 试探问：「学长, 你在喝酒吗？」
纪燕北安静了，好似在思考，该不该和她展开这个话题。
安静了小片刻后，他换了声音，不再那样平静，有些懒与散漫：「喝了一点。」
声音也有种蜻蜓点水般的轻，也像指尖轻碰酒面的轻。
许清慕安静了一会儿，仿佛闻到了幽香的酒气味，想说什么又没说。
纪燕北手里捻着她上次送他的红色平安福袋，里面有黄纸写的护身符与一些福袋小配饰，他垂眸看着，终于缓缓说：「今天，是我生日。」
很缓很轻，好似在轻声敲门一样试探着什么。
许清慕听到他这句，反而轻轻舒了口气，心想终于聊到这个话题了，她轻快地说：「学长生日快乐，祝您长命百岁。」
「谢谢。」
纪燕北笑了，笑得满意，笑得含着些许喝了酒的飘，另有飘在棉花糖云朵之上的那种轻轻柔柔的软：「还有吗？」
许清慕回头，柔软的目光依次看向窗边她刷得干干净净的小白鞋，看桌子上他送她的樱花面罩，看他请她喝冰糖雪梨后她留下的粉色保温杯，又看向她送他的同款平安符袋。
她想说，她今年跟爸妈回姥姥家过年后的初五那天，根据老家习俗去拜财神的时候，她特意去求了两道平安符，她那天送给他的福袋里装的就是这个平安符。
另一个装着平安符的福袋，在自己这里。
她想，接着她就可以再顺着这个话题，祝他平安健康，事事顺遂。
但她思来想去，还是说不出口，感觉文绉绉的。
在脑袋里想一想还行，说出来的话，就有点难为情。
她安静地想着，边慢慢悠悠地走回到阳台上，仰头看月亮。
两人都在外面。
夏天的晚风是轻的，是暖的，空气是潮湿湿的。
两人吹着同样轻暖的晚风，唿吸着同样潮湿的空气，望着同样的夜空与明月，仿佛对方话筒里吹拂过来的风声与唿吸声的频率都一致。
许清慕忽然想到了出自杜拉斯的《情人》里的一句话——「je vous connais depuis toujours.」
但思来想去，她还是没说。
转念一想，她轻声说了句法语：「joyeux anniversaire。」
纪燕北再次安静，而后，他有些愉悦的样子，他声音里都有笑意：「什么意思？」
许清慕说：「法语的生日快乐，你要学吗？」
纪燕北低低笑了：「好啊，谢谢许老师。」
「不客气，」许清慕软软地说，「一会儿我发给你。」
纪燕北轻声应着。
过了会儿，纪燕北忽然问她：「介意等我一分钟吗？」
许清慕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去。
她现在确实不忙，也很有空，不介意地说：「行的。」
纪燕北敛眸笑了声，拿着手机返回去，在众人张罗着喊他继续喝酒的热闹声中穿过，从他们给他订的生日蛋糕盒子上放的蜡烛里，取出一只粉色蜡烛，走回阳台点燃。
燃烧的蜡烛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曳，纪燕北看着红烛轻声说：「我要许愿了。」
许清慕没立即应声。
她想到了从前，他们总是在相隔两千公里的距离，通过电话为对方过生日，为对方唱生日歌。
——「哥哥，我点好蜡烛了，要许愿了，你准备好给我唱生日快乐歌呀。」
——「哥哥，你点好蜡烛了吗？我给你唱生日快乐歌，你快准备许愿呀。」
小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做害羞，长大后可知道了。
许清慕干不出来再在电话里给对方唱生日歌的事，太难为情了，但她可以给他放个伴奏。
许清慕返回桌旁，轻旋她在与纪燕北通电话前刚翻出的八音盒。
很快，生日快乐歌的嘀嗒声从八音盒里缓缓流淌出来。
这只八音盒是老式的水晶球样式的，水晶球里飘着做成雪花的白色泡沫，里面摆着一个生日快乐的小牌子，是很小时候，他送给她的。
她小时候收到的很多礼物，都已经收进大箱子搬到姥爷家的仓房里了，但她仍留了些不起眼的小东西。
比如这个上发条的机械的小八音盒，是其中一个。
倒不是意义特殊，主要是她偶尔会在自己过生日时，在安静的夜晚里拿出来听一听，很有时间的感，会为自己的出生和妈妈生下她这件事而有些小感动。
另外偶尔，是很偶尔的，会在音乐声里想起他。
另一边的阳台上，手里拿着蜡烛的纪燕北，在听到电话里传来八音盒特有的声音演奏起生日快乐歌的瞬间，手指像被蜡油烫了手，忽的发颤弹开。
电话那端古老八音盒的声音像琴弦拨动一样一下下拨动着他耳膜。
眼前跳跃的火苗，仿佛在为八音盒伴舞，摇摇荡荡一下下掀动着他心弦。
纪燕北缓缓闭上了眼睛，向舞动的蜡烛与轻吟的八音盒许愿。
无人知晓的心事角落里，纪燕北此时许下的愿望，与许清慕那时对着星落人间般的烟花许下的愿望，相似相仿，几近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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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纪燕北方睁开眼，轻轻吹灭蜡烛。
许清慕听到有很轻的「唿」声传来，知道他应该许完愿望了。
纪燕北轻声说：「谢谢。」
许清慕轻声答：「不客气的。」
许久，没有人说话，也没人挂电话，酒的香气像是穿过网络藤蔓一样延伸过来，许清慕觉得脑袋晕晕的。
「酒好喝吗？」她突然问。
纪燕北声音里像含着酒：「不好喝，但会让人想说些心里话。」
「你有吗？」
许清慕指的是，他有没有心里话。
这好似是许清慕第一次主动地问纪燕北问题。
不是问学习上的题，不是帮蒋涵涵问男生的联繫方式，是迈出一点了她自己划下的安全范围。
问了一个不该是学长学妹之间讨论的，偏于亲近的人之间才会聊的问题。
「有啊。」
纪燕北的声音飘飘摇摇荡荡，忽然轻松起来。
像星星一样闪啊闪，然后流星突然嗖地下落，钻进人心里。
他说：「清慕，明年你就十八岁了吧？明年的今天，我请你喝酒。我们，聊聊。」
许清慕的心跳声恍惚节奏变快，咚咚咚的一阵阵地鼓踩进心里。
四分音符变八分，八分变十六分，十六分变三十二分，咚咚咚咚。
她抬头看夜空星星，双眼亮晶晶的，她说：「好呀，一言为定。」
**
通话结束，纪燕北放酒杯到竹藤茶桌上，又拿出兜里的烟，按亮打火机，徐徐抽着烟。
纪燕北出来得太久，任星远被那些人推出来找纪燕北时，任星远就看到这一幕：
他从小学一年级起认识的北哥，背椅栏杆，双手张着，全身放松，半眯着眼望着夜空星月，仰头吐烟。
北哥似乎在饧着眼笑，笑得像要把遥挂在天上的月亮都勾下来。
任星远放酒在桌上，过去小声说：「北哥，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纪燕北直起腰，弹了下菸灰，乜了他一眼：「不当讲，回吧。」
任星远：「……」
任星远被堵得脖子都变粗，但他马上就端起菸灰缸往纪燕北面前捧，他认真又怯地说：「北哥，你是把许清慕当妹妹，还是当那种的……啊？」
许清慕出去玩的这半个月，他腿伤已经养好，除了在家里听小郗姐给他补习，就是出来跟北哥混在一起，做北哥的小跟班。
相处得近了，相处得久了，他就发现北哥不太对劲，比如北哥每次和他闲聊时的话题，都离不开许清慕。
这倒也还好，毕竟北哥这么多年也总让他帮着照顾许清慕，话题离不开许清慕。
主要的不对劲是在于，无论谁提到许清慕的名字时，北哥脸上挂的那种笑，文艺地说，像春天来了，万物生长，生动盛开，直白地说，就是那种很春心荡漾的笑。
他以前单纯以为北哥只是在哄一起长大的小妹妹高兴，他才给北哥通了很多关于许清慕的消息，可最近看来，他好像一个傻逼啊。
北哥对许清慕好像是，压根就不单纯，特别不清白。
再有就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好像给整岔噼了，他没少嘴欠地跟纪燕北逼叨叨。
他之前总觉得许清慕和谢岫之间好像有点什么。
谢岫和许清慕说话时，许清慕看似正常，眼神却有些小躲闪，不敢直视谢岫的眼睛一样。
有时谢岫在场上打篮球时，许清慕会看得入神发呆。
还有许清慕想减肥和长高高这两件事，也很明显不对劲。
许清慕以前可从不注重自己的外表的，最近却好像自卑了。
还有最近发生的事，前提是许清慕自从初二慢慢变瘦了以后，有很多男孩子给她写情书追她，她都是听她妈妈教的没有扔掉情书，未曾打开过，都把情书完整收起来当作青春纪念册。
可上个月她来他家里看他的时候，他看到她在翻看蒋涵涵在图书馆借的一本情诗集，她看得可来劲可认真了，好像突然间对情书这件事感兴趣了。
因此，这半年来，他没少和北哥说过 「许清慕好像有喜欢的男生」，「许清慕可能喜欢她班的班长谢岫」，「许清慕最近在为她班的班长看情诗」这些话。
现在看来，他没少在无意间给北哥添堵啊！
还有还有，北哥这是要追许清慕的意思吧？
北哥这算撬墙角巧取豪夺吗？
任星远捧着菸灰缸，满脑袋胡思乱想地等待着纪燕北的回答。
纪燕北慢条斯理地往菸灰缸里弹了下菸灰，忽然说：「耳朵凑过来。」
任星远不疑有他，凑了过去。
纪燕北低低失笑，在他耳边吹着烟说：「星星，你暗恋林郗吧？」
任星远：「？！！」
「谁？！」任星远立马变得结结巴巴，捂着发痒的耳朵，一退退好远：「谁，谁，谁跟你说的？！」
纪燕北微笑地看着任星远，轻轻拍了拍任星远的肩膀。
这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傻小子。
「高三了，少做梦，多做题，哥哥在大学等你。」
纪燕北笑着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没事儿少点赞林郗朋友圈，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任星远：「？！！」
是通过他点赞朋友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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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也是这么知道的？！
半小时后，纪燕北叫了个没喝酒的人，开车送任小少爷回去。
任星远迷迷煳煳坐上车，还觉得耳朵发烫，完全陷进了为什么他们都知道他暗恋小郗姐的事，完全忘记了他向纪燕北提出的问题，更没发现纪燕北没有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
纪燕北返回他的生日会后，没多久，收来了许清慕发来的信息。
许清慕：「joyeux anniversaire。」
许清慕：「[语音7秒]」
许清慕：「学长，生日快乐。」
柔软，动听，浪漫。
一句法语拼写，一句法语的常速发音和慢速发音，一句法语翻译。
纪燕北再次觉得许清慕贴心极了，以后她若是愿意开课教他，她一定会是位称职的好老师。
片刻后，纪燕北再次走到安静的地方，给许老师发过去一句她教过他的一句法语。
纪燕北：「bon week-end。」
纪燕北望着夜空，他仿佛不忍扰醒正睡着的星星，轻轻地说：「周末愉快，许老师。」
她还有六个月就十八岁了，他想。
快了，很快了。
第23章 球厅再遇
今年暑假的后半段, 许清慕过得很收心，除了在家看书和休息外，就是打鼓和练球。
许清慕的师父一直在国外打比赛和顺便旅行没回来, 她没能常去跟师父练球, 都是偶尔去小叔家练一练手。
她小叔家有撞球案, 优点是很方便她过去玩。
缺点是她小叔总在旁边对她指手画脚，站着说话不腰疼, 还动不动突然抽查考她法语，她被气哭过不止一回。
许清慕从小到大真不爱在人前哭。
唯独她小叔总能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地将她惹哭, 可能是她和她小叔命中就犯沖。
8月26日，即将要开学，许清慕终于等来师父回国的消息。
隔了两天，师父修整完毕倒好时差，给她打来电话叫她有空过去玩。
许清慕当天就有空，立即好心情地约上任星远, 叫有阵子没见的任星远也去她师父店里玩。
之后她飞快刷完一套卷子, 不嫌累地坐地铁又转公交，顶着笑眯眯的火热大太阳走了八百米，满身是汗的到达师父店里。
许清慕的师父叫柳絮, 早些年时，柳絮为了方便自己练球，也可能是从小就有开家球厅的梦，就开了家撞球厅，一开开了好些年, 名字叫南絮撞击俱乐部。
俱乐部楼上是挺大的撞球厅, 楼下是挺大的青少年篮球馆。
这样的组织构架, 让不少送幼小中的学生来打篮球的爷儿们会抽空去楼上打两桿。
楼上环境没有乌烟瘴气的, 常年都有像是酒店和免税店里的那种香气。
许清慕到了一楼后，站在门口给任星远发微信：「星星到了吗？」
任星远：「操操操！！！我拉肚子！！！去不了了！！！」
许清慕：「……」
许清慕立即就想到去年他们约好要去蒋涵涵家球厅的那次，任星远也是临时拉肚子爽约。
可真巧，巧中生巧。
许清慕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眼一楼正在砰砰砰练篮球的小朋友们，随意忽悠他：「可是星星，我看见小郗姐了。」
任星远：「！！！」
隔着手机，许清慕都感觉到任星远的激动心情了。
许清慕慢悠悠地嚼着草莓味儿的泡泡糖，看着球场上奔跑流汗的小少年们，等待任星远接下来的回覆。
慢慢的，她眼前闪现出了小时候她家前边儿的那个小篮球场上，那个总是在练球时轻松投进漂亮球的哥哥。
她很喜欢趴在窗前往下看他练篮球的身影，他常常不知疲倦地练两三个小时，她也常常不觉无聊地看两三个小时。
她也时常会打开窗户朝他大喊「哥哥加油」和「哥哥回家吃饭啦」。
而当他在场上打比赛时，整个人的状态完全不同于平日练球时的没有攻击性的状态。
他在场上是很有攻击性的，所向披靡与热血的，带球过人进攻的速度犹如离弦的箭，迅勐如兽。
在她还不懂什么是喜欢的时候，就看到有很多女孩子在他打比赛的时候特意去看他，那时候她还觉得他特让她骄傲，可能嘚瑟显摆了。
忽然，任星远发来信息打断了她不知觉间的失神：「拉肚子，吃药也不好使。不去了，烦死了。」
许清慕：「……」
星星长大了，会演戏了，知道深藏不露了。
许清慕在心里骂了句怎么不拉裤兜的叛徒，然后给任星远回了个手机电子书架截图，是野鹤老人的《增删卜易》。
许清慕：「其实小姑奶奶已经算到了，你还得拉三天。」
任星远：「……」
许清慕胸有成竹吹了个大大的泡泡，「啪」地吹破，发出好大的震耳欲聋的响声。
收好手机，踩着小白鞋轻捷地迈上楼梯，晃晃悠悠上二楼。
许清慕刚上二楼，就看见了她穿紫番红花色旗袍的师父，杨柳腰，柔软身姿犹若絮。
她师父二十九岁，和她小叔同岁，瞧着却只像二十四五，五官漂亮身材性感的同时，又没有太多三十岁成熟女人的味道，怎么看都依然像刚大学毕业的模样。
许清慕举起双手在脸旁摇晃挥手：「师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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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正俯身打球呢，抬眼看见许久不见的宝贝徒弟来了，一张严肃脸立马笑靥如花，球桿放桌上，拿起桌上一瓶养乐多，插上吸管朝她迎上来，笑着递给她：「宝贝儿来啦。」
说着摸她湿乎乎的脑门：「你小叔也来了，他到的时候我没看见你，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宝贝儿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许清慕用力吸了两口养乐多解渴，一边抬手抹着脑门和鼻尖儿上的汗说：「我走路来的，减少碳排放。」
柳絮捏她脸，捏气球一样一下下捏着，但没怎么使力气：「跟我说实话。」
许清慕紧紧闭着嘴，当真气得不轻，缓了一会儿，小声说：「我小叔说我胖，让我减肥，他拒载我。」
她越说越来气，一抬头，看见她小叔正站在她师父身后。
他明明正喝着瓶装矿泉水，却优雅贵气地仿佛在品红酒，还冲她微笑和扬下巴。
许清慕恶狠狠瞪他。
可小丫头实在太好看，瞪人也可爱得不行，柳絮在旁边用手给徒弟扇风降温，边看得忍不住笑。
其实她徒弟很多，唯这个小丫头让她总是时常惦记着。
别看小丫头平时乖巧好脾气，狠起来时却像只小老虎，漂亮眼睛一眯，手臂一甩，出杆力度快狠准，身上有一股特别不服输的倔劲儿。
就是这股劲儿，让小丫头身上多了一种叫人总想要多看两眼她内心的奇特吸引力。
每次小丫头打球的时候，她在旁边都会忍不住地观察与好奇地探究。
柳絮笑着搂她徒弟的肩膀，笑着揉她后脑勺哄说：「咱不理坏人，先消消汗，跟师父练球去。」
室内有空调很凉快，许清慕点着头，喝了瓶养乐多的工夫，身上的汗就消了，跟师父去练球。
二楼有人在拍摄打球和解说的视频，瞧见柳絮搂着个小姑娘，赶紧喊道：「柳絮，这位就是你传说中的天才小徒弟吗？来玩两局啊？」
柳絮回头摆手，笑意微变不悦：「说了多少回了，我徒弟还没成年呢，不跟外人玩。」
「我们还算外人吶？」
那人嘆气，接着发出没眼力见儿的建议：「那你和你徒弟玩一局，让我们膜拜膜拜？」
柳絮懒得废话，看向许闲月：「那您得问问许老师，许老师同意吗？」
许闲月拎着矿泉水走过来，随手扒拉了一下许清慕的头髮：「小屁孩一个，有什么好看的，走了，看动画片去。」
许清慕：「……」
小叔一次性碰了她三个雷。
弄她头髮，叫她小屁孩，让她看动画片。
许清慕一脸平静地咬牙切齿，在心里骂骂咧咧，想咬死他。
一边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在师父面前破了自己的淑女气质，晚上回家再跟爷爷告状。
柳絮带着许清慕往她们专用室走。
许清慕脚步忽的一顿，渐渐变慢，停了下来。
她余光扫到一幅屏风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整两个月未见的纪燕北。
屏风上是幅山水画。
山水画上是云青欲雨，水澹生烟。
而他，纪燕北，白衫黑裤临雨立云旁，清俊秀拔，正在看她。
好似刚刚他们在旁边说话时，他就已经尽数听到了，知晓她已来了。
许清慕停住脚步，脚尖儿一转，正朝纪燕北。
心想她回去得好好復盘一下，是不是她每次在外面偶遇纪燕北的时候，都有任星远的功劳。
许清慕这样想着，一边高兴地笑着向他挥手打招唿：「学长好。」
纪燕北手里颠着个黑8球，对她微扬眼尾轻笑：「清慕好。」
两人之间的气氛与在七八个月前，在蒋涵涵家球厅遇到的那次，已完全不同。
柳絮见状转身看向许闲月，发现许闲月的表情不意外，她问许闲月：「你认识啊？」
许闲月淡淡说：「她爸工作室的一个学生。」
「这样啊，那不算外人了。」
柳絮没看出许闲月的情绪过于冷淡，或者看出来也不在意，问许闲月：「让慕慕和他玩两桿？他水平还可以，正好慕慕缺练缺对手。」
柳絮和许闲月说话间，纪燕北已向他们走来。
纪燕北温文尔雅，礼数到位，微笑着看许闲月，先行问好：「许老师好。」
许闲月也微笑，微笑点头：「你好。」
之后，许闲月就没再用正眼看纪燕北，他侧身看着柳絮，不咸不淡地说：「我宝贝侄女她爸的学生那么多，她学长师兄那么多，难道都不算外人吗？」
许闲月阴阳怪气地说罢，慢条斯理地下结论：「规矩就是规矩，定了不许和外人玩的规矩，就不能变。」
意外的柳絮：「？」
许闲月此时来的这一出敌意，是有什么渊源？
许清慕则在心里暗想，纪燕北之前一直想进她家户口呢。
哪天她爸妈心血来潮若是认他当了干儿子，对纪燕北有敌意的小叔可能第一个不乐意。
纪燕北倒还挺给许闲月面子的，他保持微笑不变：「好，听许老师的。」
他对柳絮和许清慕说：「那么以后，有机会的。」
主要是对许清慕说。
许清慕遗憾地沖纪燕北挥了挥手，跟师父去了专用室。
乍一进去，许清慕就看到了窗台上新添的一瓶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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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身是细长宽嘴的透明瓶，里面插的是白色百合，粉色玫瑰和装饰的白色满天星。
色彩淡雅，花香飘满室。
师父之前不养花的，应该是新添了养花的喜好，看来师父在国外这些天的心情很不错。
许清慕本就喜欢鲜花，看着窗前的这瓶百合玫瑰与满天星的心情特别好。
然而许清慕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许清慕确实是太久没和师父练球，有些生疏，再加上还有许闲月在旁边频频发出气人的言论，许清慕注意力无法集中，频频失误，连丢简单球。
一小时后，许清慕被气哭了。
许清慕在人前哭得为数不多的次数里，被她小叔惹哭的次数占九成。
但其实许闲月刚刚发出的言论不过是「哎哟完了」，「哎呀呀这球臭的」，「哟呵还不如三岁小孩呢」，「啧啧啧」这些烦人的感嘆。
兴许是因为她跟许闲月实在太亲，才会从小到大一被他气到就眼泪失控。
这若是换了任星远在这儿用这些话气她，许清慕肯定不会哭，还能跟任星远斗嘴胡贫两句。
许清慕气得蹲地上哭，一下下抹着崩溃的眼泪儿。
她在那儿越哭，许闲月越觉得小侄女真是可爱的不得了，和小时候一样可爱，掉出来的眼泪金珠儿都亮晶晶可爱极了。
许闲月弯腰站在许清慕身边，时不时抓抓她头髮笑说「小哭包」，时不时揉她脸笑说「哭得这个漂亮」，柳絮都看不下去了，过去踢他：「许闲月你他妈有病啊！给我出去行不行！」
「滚滚滚，」柳絮往起薅人，往外推着许闲月，「你没事儿招她干什么，出去出去，赶紧滚。」
许闲月不走，还绕着许清慕转圈圈：「我往哪走，你没看见我小侄女哭了吗？我得哄哄她。」
边说，许闲月还边笑。
许清慕气得想咬死他，也真的忍不住了，勐地站起来抓住她小叔的胳膊用力咬下去一口。
小牙咬得结实挤了，许闲月疼得有那么两秒没能发出声。
缓过来后，许闲月忙连连求她：「小祖宗，松口松口，小叔真疼了。」
疼得许闲月的声音都发了颤。
许清慕一直没松口，直至使劲儿咬了好一会儿后，泄了恨，才气汹汹地松了口，接着用力把许闲月往外推。
许闲月知道这小姑娘真被气着了，不敢再逗她，也没再赖着不走，松着力气任由她把他推到门口。
许清慕开门往外推小叔时，透过模煳泪眼，正见到纪燕北站在门口，他好似保持着要抬手敲门的姿势。
她哭得脸上都是泪，因没想到他在门口而目光发直，同时许闲月在连声道歉说「小叔错了」。
纪燕北脸色变了又变，许清慕本就哭得鼻子发红，这时脸也慢慢红了，忙低下头，抹着尴尬的眼泪，关上了门。
许闲月被撵出去了，少了许闲月在旁边气人，柳絮再单练许清慕时，许清慕缓和了情绪后，发挥得好了很多。
情绪稳了，手也稳了，技术恢復了常态，柳絮也满意了。
又过了有十分钟，敲门声响。
不轻不重的咚咚两声，如同门外的人一样。
同时外面轻而稳的声音穿透木门清晰传来：「柳姐，我找清慕。」
柳絮和这声音的主人只说过两三次话，聊得不多，但这声音很有辨识度。
有礼的，低磁的，而又不好惹的，不疾不徐透露偏执的声音。
她听出了是谁。
这小帅哥是她前男友宋倾南介绍来玩的人，算是宋倾南的徒弟，也是许清慕刚刚挥手打招唿的学长。
世界很大，但大家的圈子其实很小。
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交集。
柳絮让许清慕继续打球，她去开门。
见门口确实是看似谦逊实际不老师的纪燕北，柳絮倚着门框笑了一下，问：「看见许老师了吗？许老师若是在的话，可能不让你找清慕。」
纪燕北谦逊老实地说：「许老师的车好像被人颳了，调监控去了。」
柳絮：「？」
许闲月的大g被颳了？他这得被气疯吧？
柳絮倚着的背瞬间直起来：「一楼门口监控是好用的，我去看看。」
她回头问许清慕：「宝贝儿，你小叔的车被人颳了，我去查查监控，你要和我一起去查监控吗？」
许清慕在里边儿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她在那儿擦着球桿皮头说：「我不想去，不想见到他。」
声音里还有气。
柳絮点头，安排许清慕练蛇彩。
许清慕乖乖摆球。
柳絮穿着高跟鞋，走路时声音像一脚脚踩在人脖子上。
她擦着纪燕北的肩走过去，不轻不重地骂了句：「小兔崽子。」
「柳姐过奖了。」
纪燕北温笑：「南哥让我代他向柳姐问声好。」
柳絮高跟鞋微顿。
到底没说什么，走了。
柳絮没关门，门敞着，纪燕北便也没关门，由门敞着，他徐步走向许清慕。
柳絮家所有撞球案子都不可以坐人，她唯独让许清慕可以随便坐。
许清慕坐在桌上，没抬头，眼睛垂着。
因为她感觉脸上放肆哭过的泪水干掉的两道竖条紧绷绷的，不是很舒服，可能会有点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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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燕北走到她面前，站定，垂眸看见了她穿的是他送的那双小白鞋。
许清慕飞快抬了下头，脸上的害羞也飞快一闪而过，看到他在看她鞋，她便上下盪了盪：「好看吗？」
纪燕北点头。
许清慕自己觉得她还是有些胖，她认为自己的小腿不是特别漂亮，有点小粗腿，穿的仍是运动裤。
运动裤是束脚的，并穿着船袜，因她坐着，恰巧露出纤细好看的脚踝。
鞋子好看，但其实她脚踝更好看。
她脚踝纤细漂亮得很适合戴挂有铃铛的脚镯，走路和晃脚时发出敲动人心弦的动听声音，大概连风都会心动。
然而纪燕北只看一眼，便克制而有涵养地收回了目光。
接着许清慕的手机铃声响，打断了这一短暂话题。
许清慕拿起手机，很意外地看到来电显是「班长谢岫」。
谢岫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她愣愣看着。
她愣神间，比她高的纪燕北只是向下敛了眼，无意间瞥到了她屏幕上的字。
瞥到这四个字后，他想到任星远说过的话，停顿片刻，没移开目光，挑起了眉：「不方便接？我迴避一下？」
「没有，不用。」
许清慕疑迟地接了起来：「班长？有事吗？」
「没事，只是刚刚好像看见你了，看着像你，你在南絮撞球厅吗？」
房间太静，通话质量太好，谢岫温润的声音清晰传来。
许清慕不知道哪来的心虚，低着脑袋看地面，用余光扫着退开迴避却也没退开多远的纪燕北。
纪燕北肯定听到给她打电话的对面，是个男生了。
「嗯，在的。」
许清慕尽量当做她在和班级里关系普通的女生在聊天：「班长也来玩了吗？」
谢岫说：「嗯，刚刚正要叫你，但接了个电话，有事先走了。」
许清慕悄悄松了口气，不知道要说什么，便慢着调子缓缓说：「这样呀。」
她有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说「这样呀」。
好似是小时候跟那位哥哥学的，但她缓慢的声音更柔软。
谢岫似乎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终究没说，让她继续玩吧，便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许清慕觉得谢岫的这通电话有点莫名，她一时没理解谢岫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
是想表达他之前不知道她会打撞球，现在知道了吗？
她这样想着，将手机调了静音装进包里。
又纳闷地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她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一旁安静无声的纪燕北。
纪燕北手里拿着只红球。
左手扔右手，右手扔左手，百无聊赖似的看着地面扔着球。
许清慕立马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她像被家长抓到和男孩子打电话一样，没能冷静地装作若无其事，她小声说了句：「我没早恋。」
纪燕北手里的球停住，慢慢轻笑出声，笑声在安静的球室里显得格外动听。
他掀起眼皮看她，拖着了慵懒的腔调和好听的笑声说：「知道，我们清慕同学是很乖的，说好了高考后再恋爱的。」
许清慕：「……」
她感觉到，他是相信她的，但他好像还是误会了点什么。
**
许清慕坐在撞球桌子上，纪燕北站在她旁边靠着桌子，两人一同安静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这个门市与小区都有些年头了，树木花草也有些年头了，长得都很高很密很旺盛，其实风景主要是茂密绿树而已。
但夏风吹拂千片万片叶子。
阳光穿梭在摇晃的叶子间，会闪出千个万个光斑，闪亮亮的，映得人眼睛也闪亮亮。
纪燕北侧眸看向许清慕。
许清慕双耳上戴着小巧的金珠耳钉，也闪着光，精巧好看得晃人眼。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不觉更了6000，我好乖好棒呀是不是o(≥ ▽ ≤)o
第24章 房间里
纪燕北被许清慕圆润的耳垂上闪亮的耳钉, 与夏日阳光穿梭在树叶间闪出的好看的光点，晃得微眯眼。
他问许清慕：「什么时候开始和你师父练球的？」
许清慕在心里悄悄由衷地感谢了一下纪燕北提出的这个话题。
还好纪燕北没问她刚刚怎么哭了，不然她很难能够做到心平气和, 很难保证语气和心情的冷静。
许清慕惬意地看着窗外得风景, 悠闲地盪着腿, 轻软的声音慢声说：「我和蒋涵涵刚认识的时候，我去她家写作业, 是在她爸爸开的撞球厅里，我当时就有点想和蒋叔叔学打球, 但没好意思说。之后有一回，蒋叔叔店里办比赛，请了些人，其中有师父。师父那次拿了冠军，赢了奖金，我就有点喜欢她。」
「后来有一次, 我和我小叔在步行街那边吃日料, 看见她也在那吃饭，小叔过去和她打招唿，我才知道她和小叔原来是高中同学。」
「我和小叔说我想跟她学, 认真的，有体系学习的那种的，小叔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再后来我才知道，小叔答应得那么痛快，是因为他觉得我正好可以……」
话说到这儿, 许清慕卡了壳。
纪燕北侧眸看她：「什么？」
许清慕说不出口了, 因为小叔的原话是「正好你可以转移转移注意力, 一天天少惦记那个什么北不北的。他不可能回来了, 你别惦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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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想到这里，心里多少来了点气。
不仅生小叔的气，也生他的气。
生气的同时，又没能顺利编出瞎话搪塞过去，憋得脸都有些红了。
又气又恼，她低下了头，难忍委屈地低低嘟哝了声：「不说了。」
房外吵吵嚷嚷，房内安安静静。
纪燕北放手机在桌上，长腿迈过去，站到许清慕面前，弯腰看她：「眼睛还是有些红。」
许清慕闻言立即捂眼睛。
她能感觉到她眼睛不仅红，还很胀，应该看起来还很肿。
她就是这个体质，一哭一流眼泪，眼睛就会肿肿的，肿成熊熊。
去年她从姥姥家回来时，她就肿成了熊熊，用勺子敷眼睛都没太大用，看起来整个人都胖胖肿肿的。
但许清慕此时捂着眼睛的双手，实在很可爱。
她的手不是骨感很瘦的手，手指长而直，同时手背有些小肉坑，是好看又可爱的小肉手。
「左手递给我。」
纪燕北忽然说。
许清慕有些纳闷，张开并着的手指，从指缝间看他：「学长是会看手相吗？」
纪燕北：「你可以试试。」
许清慕微有迟疑，但还是慢慢向他伸出左手。
手心朝上，像是朝他要钱一样。
纪燕北轻笑：「翻过去。」
许清慕：「哦。」
不是看手相。
许清慕翻过去，改为手背朝上。
手背朝上，并握成了拳头，像乖宝宝在等医生打针一样。
纪燕北又是失笑了声：「眼睛闭上。」
许清慕没闭。
纪燕北挑眉看了她一眼，她反而把又圆又大的眼睛睁得更圆更大了，倔倔的。
纪燕北无声说了句「小倔脾气」，没再让她闭眼。
他拿出一样东西——是手錶。
靠近她，垂眉仔细为她戴在手腕上。
许清慕的手腕也很细，纪燕北让开了她腕上凸起的可爱小骨头，将手錶戴在她手腕上。
戴好后，让她再翻过去，静脉朝上，在她手腕内侧系好表扣。
在纪燕北为她戴表的过程中，无意识地靠她很近，许清慕已经变得很紧张，她唿吸都变得很紧，眼睫不停翩跹。
她心跳如鼓，跳得很快，手腕内侧的跳动频率也在不停加快。
她有两次想抽回手，都忍住了，面上平静地等待他为她戴好。
因着许清慕面上的这份平静，若有人经过这间房，从敞开的门口向里望进去，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文静漂亮的女孩子安静地坐在桌上，乖乖地伸着手。
清俊好看的男生安静地站在她面前，温柔垂眼为她戴手錶。
两人之间的安静，让一切都变得柔软。
让空气，让阳光，让两人的面容，让两人之间无声流动的情绪都变得柔软。
房间内的安静与窗外的阳光，窗前的百合玫瑰的花香以及从窗缝间飘挤进来的桂花香。
令不知谁的耳朵，渐渐发热发红。
泛着红，透着光，不停升温。
此时飘挤进来的桂花香。
好似有人在唱：「清早起来菱花镜子照，梳一个油头桂花香，脸上擦的桃花粉，口点的胭脂杏花红。」
那是一个乖巧文静的女孩子，在要见到喜欢的人之前的爱美的紧张的心情，藏在心底里恣意胆大的秘密。
随着秒针的行进，随着不知谁的加快的心跳声，似乎两人都变得耳红心热面若桃花。
羽落可闻的房间里，好像有唿吸缠到了一起。
过了很久很久。
但或许，在房间里围观散步般的时间，也不过只向前走了十秒二十秒。
纪燕北终于为许清慕戴好手錶，抬头看到许清慕近在咫尺的面颊，忽的意识到自己离她有些太近。
他偏头看了眼摄像头，往后避开了些。
许清慕低头看着表。
白色錶盘，黑色皮带，是她喜欢的简单风格。
錶盘内刻质感浮雕，錶针纤细，材质有金属光泽，简洁而又精緻。
最合她心意的是，錶盘上没有刻logo。
但是，为什么没有logo？
没有logo的手錶，会是手工定制的吗？
许清慕没好意思问，她对手錶没研究，向纪燕北问出她不懂的话，显得她怪不聪明的。
就算他不嫌弃她笨，也不太行。
可是。
——「哥哥，你觉不觉得墙上那表的秒针，好像人的心跳？」
她记得她对他说过这句话。
那是她在小区诊所输液的时候，她盯着诊所墙上的那只表盯了好久，发现的一个小结论。
她因为有不打麻药而缝针的经歷，一直怕疼，连感冒打针也怕疼，只有他陪着她一起去诊所，由他陪着她输液，她才愿意被护士扎手背。
秒针一下下走着，心跳一下下蹦着。
倘若有人的心率是60次每分，那这人的心跳就完全与时间同步。
将手錶戴在手上，就好像这人的心跳，跳动在她手腕上。
像呀。
许清慕此时想，秒针好像人的心跳。
如果时间会说话，它一定是心跳的声音。
有点浪漫。
许清慕红着脸想。
可是，不过年不过节的，他为什么送她手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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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完全将小叔刚把她气哭的事和自己眼睛可能肿了和发红的事，全都抛到了脑后。
低头看着表，陷入了思考。
许清慕不会记得她小时候说过的所有的话，但有人记得。
纪燕北记得。
那年，她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晃晃悠悠地说：「哥哥，你明年从南阳回来，别送我耳钉了呗？学校不让戴耳钉。」
「哥哥，你送我只手錶做我生日礼物呗？」
「以后，我就戴着你送我的手錶上学，睡觉也戴着，考试也戴着，最好是能戴一辈子的那种的呗？」
—— 「好。」
他在夏天开满了漂亮花朵的公园里骑车载着她，在绚烂多彩的夏风里，笑着答应她。
许清慕仍没想起来，但隐约猜测，她可能说过问他要表做礼物的话。
小时候，他送过她好多好多的小礼物。
许清慕恍惚意识到，纪燕北从小就是做的比说的多。
他好像在以这种赴约践诺的方式，为他多年前的食言，无声地她一次次地道歉。
许清慕抬眼看向纪燕北，纪燕北正倚着窗看她。
窗台上透明花瓶里有开放的鲜花，窗外天空中有剪刀尾巴的燕子飞过。
而阳光落在纪燕北的周围，他对她眼微轻扬带笑。
她脑袋里忽然就冒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桃花坞里桃花庵」，下一句是桃花庵里桃花仙。
他好像她想像的诗句里的漂亮的桃花仙。
许清慕放下手，跳下桌子，走向他。
一直迈步走到他面前停住，停得靠他很近很近。
她抬脸看着他，轻声问：「哪两个字？」
纪燕北：「？」
许清慕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纪燕北确实没反应过来。
许清慕睫羽轻颤，很认真地问：「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纪燕北明白过来，渐渐笑出来。
笑意在眼底与嘴角同时蔓延荡漾开。
他终于等来了她问的这个问题。
纪燕北慢慢启唇，即将回答她——
许闲月「噹噹」敲了两声门，带着一身愤怒气场黑着脸进来：「走了，你妈……许清慕你贴他那么近干什么呢？」
许清慕：「……」
纪燕北：「……」
此时是纪燕北靠窗而站，许清慕站在他面前，站得快要贴上纪燕北。
实在不是纪燕北欺负她的样子。
实在像她靠上去的。
柳絮在后面挑起了眉。
宋倾南那狗逼的徒弟挺有手段啊。
许清慕被小叔看到这个场面，她紧张了一瞬，接着就一如既往很会装镇定。
她镇定自若地转头看向小叔，镇定自若地问：「我在给学长背诵《出师表》，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小叔要听吗？」
她刚才收到表的时候，脑袋里就条件反射地一闪而过了这些带「表」字眼的课文。
脑袋里除了闪现了《出师表》，还闪现了《陈情表》，恰好用上。
许清慕问：「小叔要听我给你背《出师表》，还是《陈情表》？」
许闲月：「……」
许闲月没这闲情逸緻听她背课文，叫她说：「走了，你妈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她要过来接你，要陪你买高考工具书去。」
许清慕：「……」
许清慕刚刚还没听到纪燕北的回答，有点点遗憾。
但很快，她就又幸灾乐祸起来，愉快地朝她小叔走过去边问：「小叔，找到刮你车的人了吗？」
许闲月冷着个脸，没回答，明显是没找到。
柳絮解释给宝贝徒弟听：「监控死角，没拍到。」
这么巧？
许清慕突然停下，回头看纪燕北。
纪燕北在悠闲地扒拉着花瓶里的粉玫瑰，修长手指在光与花瓣下，犹如被上了色，透粉的白。
——「谁欺负我家慕慕，都不行。」
许清慕耳边蓦然响起一位曾经很宠她的哥哥说的这句话。
许清慕不顾小叔和师父还在，突然返回去走到纪燕北面前，继续刚才被小叔打断的话题，又问了他一遍：「哪两个字？」
纪燕北扬笑，剎那间，百合花瓣与玫瑰花瓣飘上了空。
他说：「燕子的燕，北方的北。」
花瓣定格了瞬间后，花瓣飘飘扬扬下落。
落到许清慕的眼睛上，落到许清慕的鼻尖儿，落到许清慕的唇边，她笑得像朵漂亮的花。
其实她在回国的8月8日那天，在跟他通微信电话之前，在她翻出那只八音盒之前，就借用爸爸的电脑，查看到了他的名字。
爸爸的电脑里面有爸爸工作室学生的名单。
纪燕北是科大的大二自动化专业学生，学号20120201，名字为：纪燕北。
她不仅查看了这些，还查了2012年底科大公开的参加数学建模竞赛的获奖学生名单，查了2013年乐大公开的智能车比赛的获奖学生名单。
除夕夜那晚，她偷拍妈妈喝酒和爸爸抽菸的那一幕时，听到爸妈谈话的内容里，提到了数学建模和智能车比赛的字眼。
纪燕北的名字，皆醒目在列。
不是纪砚北，是纪燕北。
——「哥哥，你要记得你是在我家长大的，你像燕子一样，是属于北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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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要不你抽空去改个名字吧？不叫纪砚北了，改叫纪燕北呗。」
——「这样刻在你户口本上，刻在你身份证上，你就会一直记得，这里一直有我在等你啦。」
好似曾经的倦鸟北燕，而今已敛翅归巣。
「纪燕北。」
许清慕笑着喊他如今的名字，高兴地朝他笑着挥手：「等我高考完，你陪我练两桿这个呗。」
纪燕北抬眸亦对她笑：「来日方长，不止两桿。」
作者有话说：
北哥啊啊啊啊啊！！！！！！
另外，今天本章评论发红包吼！看头顶文案的公告，请大家继续看慕慕和北哥的甜~！！！
第25章 大进展
高三开学前一天, 许清慕上交了手机。
这次上交手机，她特意给纪燕北发了微信，告诉了他一声。
因为她在知道他改了名字后, 她知道自己于纪燕北是有些重要性的, 不是她自作多情, 所以得告诉他一声。
以防他给她发微信，她没回, 他再以为她在发脾气不理他，那多显得她小气。
虽然这份重要, 可能依然是他与她这样一个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妹妹，在那些一同长大的时间岁月里自然而然产生的。
但妹妹就妹妹吧。
反正自己于他是重要的，特别的，不同的，暂时就够了。
等她高考完，再去想像和试试能不能发展些别的什么。
当下她作为高中生最应该全神贯注做的事情是, 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为了高考而努力。
不是虚的，是当真如此。
许清慕虽然上交了手机, 依然可以看数学物理方面的书，倒也不枯燥，不会在偶然冒出的青春期情绪「为什么要为高考拼死拼活」里迷失。
不会被为高考而学习这件事情困住。
另外，她还收到了纪燕北送她的又一份礼物——他高三时的错题笔记集。
虽然他们两人考试省份不同，卷子也不同, 但共通点还是很多的。
那天, 纪燕北将他的错题本送到她家楼下的时候, 他没上楼。
她在她家的单元门里见他, 单元门里的声控灯时不时灭下，她再跺脚亮起声控灯，两人莫名好像以前背着她爸妈在商量干坏事一样。
而当纪燕北将装错题本的小箱子递给她时，他对她说：「没有人见过我不聪明的样子，只有你。」
很奇怪很奇怪，许清慕觉得这句话比任何话，都让她想起来就心动不已。
可能是，他对她託了底，他的潜台词是他也不聪明过，她不要觉得自己不聪明。
也可能是，她想像到了他高考后没有扔掉这些错题本，之后装进箱子，从南阳一路带回到乐阳，一直放在他宿舍，准备着送给她的那一幕幕他用心的画面。
她于他，确确实实是重要的，特别的，不同的。
另外就是，纪燕北高三时就已经改了名字，扉页上籤着隽秀好看的名字：纪燕北。
燕子归北，他不仅归来了，并将「燕」字深深刻在他名字中间。
**
高三的学习节奏完全与高二时不同了，处处都透露着紧张，黑板报上的倒计时像夺命锤追命鬼。
每一天明明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都在学习，明明过得很漫长，但偏偏又过得很快。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一个月又很快过去。
时间不等人。
老师们每天飞过来的卷子，不等时间也不等人。
四个月的时间过去得飞快。
一转眼，飞至二0一五年。
元旦刚过，大雪纷飞。
乐阳十三中，课间操结束。
一半不怕冷的同学留下打雪仗，纷扬的雪在空中飞起一道道弧度；一半同学顶风往教室走或跑，将雪带进教学楼道里踩出一个个雪脚印。
天冷，同学们唿吸间都是白气，地面也熘滑。
到处都是冷空气与雪的气息。
蒋涵涵去小卖店买零食。
许清慕怕冷怕摔，以防滑倒以小碎步往教室跑。
从操场快到教学楼的时候，许清慕和任星远碰了面。
任星远手欠，团了个雪球朝许清慕飞过来，正打中许清慕的胳膊。
许清慕出来忘戴帽子了，冻耳朵，冻得嘶嘶哈哈的，没空和任星远打雪仗对干。
她只抬手沖任星远裤子指了下，沖任星远喊了句「任星远你裤子穿反了」，就继续跑了。
许清慕边跑边回头，看见任星远在听到她喊的话后，小傻子似的低着头站在原地，纳闷地翻校服裤兜。
她露着小白牙唿着白气乐得不行。
许清慕一路跑到教室门口时，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摔倒，连忙抓住门框才站住。
回头看有没有人瞧见她要摔倒的这尴尬一幕，正瞧见班长谢岫站在她身后保持着要伸手扶她的姿势。
谢岫的手停在空中停了两秒，放下说：「地上滑，走路慢点。」
许清慕点头：「谢谢班长。」
学校暖气供热很好，许清慕很快暖了回来，脱了羽绒服，抓起塑胶袋子往里塞。
塞得乱七八糟的扔椅子底下。
再翻自己的书包。
今天周日，上周四的课，下节课是物理课，老师应该会讲元旦放假前发的物理卷子。
她记得她写完卷子后，给夹在一本物理教辅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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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去年三月份立的g成功了一半，到去年八月份瘦了八斤。
从去年八月份到今年一月份，她一斤没瘦，四捨五入算是一共瘦了十斤。
瘦身勉强达成，但她没有长高三公分，于是她没在元旦假期后各送蒋涵涵和任星远十套卷子。
她体贴地折半，各送了五套。
除了送他们两人各五套卷子外，许清慕给自己也买了好多卷子，书包里塞得满满的。
好不容易找出物理教辅书翻开，许清慕愣住。
书里夹着一封信。
信是粉色封皮包装的，封面上有很多爱心，还有印刷体的法语。
「aimer， c\est ce qu\y a d\plus beau.
aimer， c\est monter si haut.
et toucher les ailes des oiseaux.
aimer， c\est ce qu\y a d\plus beau...」
是她最喜欢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法语音乐剧里面的歌曲《aimer》的歌词。
这位给她写信的人，大概有可能了解过她。
所以这封信大概可能，是封情书。
许清慕收到过一些情书，都是她瘦了的时期收到的。
就是因为男孩子们这样，她才一度以为男生都不太能够喜欢胖胖的女孩，喜欢瘦瘦的女孩，她才会在这种潜意识的影响下，在去年立下要减肥长高的g。
但事实证明，无论她胖不胖瘦不瘦，她在纪燕北心里都是有分量的。
至于这封情书，许清慕头一回收到印有法语歌的歌词的信封，上面印着的还是她很喜欢的一首法语歌的歌词，她有点激动。
上面还有手写的很好看的瘦瘦的隽秀连笔字：
许清慕（收）。
许清慕看着这好看的连笔字，觉得有点眼熟，蓦然想到了这个好看的连笔字和纪燕北的手写体好像，特别像。
她连忙摇了头，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来纪燕北不会给她写信，二来纪燕北也不可能把信塞进她书包里。
这次元旦放假，她只听爸爸接过纪燕北的电话，电话里纪燕北说要去家里取东西。
当时她和爸妈在外面店里吃饭，她没见到他。
他也绝不可能偷进她房间，再偷偷把信塞进她书包里。
再就是，这个字，也肯定不是谢岫的。
虽然她和谢岫的接触不多，但她认识谢岫的字，因为谢岫总会被老师叫上去写黑板字。
要打开看看吗？
这首法语歌词正对上她的喜好了，有点想看看里面会写什么。
她之前收到一些情书或信，都不打开看的。
主要是听爸妈的话，这些作为她青春里的纪念，作为不能回应别人的喜欢，而又感谢对方曾在青春年少时喜欢过自己的纪念，都拿回家和她那些学过的书本放一起妥善封存起来。
许清慕正想着要不要打开看，这时班主任王志刚来到门口叫她：「许清慕，过来一下。」
许清慕想打开看看的念头被打断，把信放回去，决定还是不打开看了，毕竟就算看了，也不会因为这一封信就喜欢上这个人，小跑出去找班主任。
班主任办公室在同层楼，许清慕敲门进去：「老师，您找我。」
王志刚将开好了的请假条递给她，问她：「你把饭卡落家里了？早上吃什么了？」
许清慕挺迷茫的：「我不知道我把饭卡落家里了啊，早上我吃的蒋涵涵给我的面包牛奶。」
王志刚被许清慕茫然的眼神给逗笑了。
他跟许清慕她爸是认识的，他爱人也和许清慕她妈认识，再加上许清慕成绩好，这三年里在班级很乖巧，不惹大事，大事也不惹她，坦白说，他虽然在言行上对同学们都一视同仁，但心里对许清慕还是比对别的同学多些亲切的。
王志刚说：「你爸刚给我打电话，来给你送饭卡，顺便给你带了些水果，你第三节 课下课去校门口取一下。他大概十点四十五分到，你下节课下课快去快回，别耽误下节课。」
许清慕接过请假条，乖乖说「好的，谢谢老师」，走了出去。
一边回想第四节 课是什么课，好像是语文课。
一节课过去，物理课下课，许清慕赶时间，赶紧穿上羽绒服戴好帽子出去。
走出教学楼，她双手插兜缩着脖子小碎步地往前走，走过扫完雪的分担区，操场地面铺着厚厚的雪，踩在雪上吱呀吱呀的响。
许清慕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掏兜找请假条。
却没找到。
许清慕傻了一下，站在原地反覆翻衣服裤子兜，都没翻到请假条。
好像是，她在从袋子里往外掏羽绒服的时候，或者在穿羽绒服的时候，顺手将请假条放桌上，羽绒服又把请假条给扑飞到地上，没注意到，就忘拿了。
许清慕回头看教学楼，若是回去取请假条再走出来，有点远，有点冷。
门卫大爷有时好说话，有时不好说话，有点麻烦。
于是她脚尖一个九十度转向，往校园小路走，那边可以翻墙。
她上次和蒋涵涵任星远逃晚自习去吃米线的时候就是翻的那道墙。
墙根长了颗粗壮的百年老槐树，因为年纪大，学校终究没捨得铲了这棵古槐。
现在这棵古槐的树叶都掉光了，枝干上落了层厚雪。
许清慕已经瘦回到一百斤，穿上羽绒服后还是有些臃肿，这次没有蒋涵涵和任星远在上面帮她拽她胳膊，费了会儿力气才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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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出去后，拍了拍身上的雪，若无其事地继续往校门口走。
许清慕家对她的家庭教育放手太多，爸妈又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她知道就算爸爸看到她翻墙出来也不会说什么，等会儿翻回去的时候，还会帮她托她一把。
她身上的一些有恃无恐，也算得上都是被她爸妈给放养出来的。
冬天的校门口，在上课时间是很荒凉的，但今天门口却站着个人。
许清慕慢慢停住，打量这人的背影。
零下十多度的天气，那个人只穿着件风衣，不嫌冷很抗冻的样子。
他正站在挂了雪花的杨树下，清瘦挺拔。
下雪的天气阴唿唿雾蒙蒙的，他背影在这样的天气与空气里，显得有些朦胧。
他肩膀上落了层雪，短髮上也落了些雪。
再仔细看，他在抽菸。
他发白的手指间夹着支抽了一半的烟，灰烟随着他唿出的冬天里的白气一起飘出来，白气与灰烟一齐飘飘荡荡，慢慢消散。
他抬起手，大概是又抽了一口。
再淡淡吐出一口缓慢而悠长的白气与灰烟。
有点像评分很高但观众不多的小众电影里的有质感的画面。
让喜欢这电影的小部分观众打从心底里欣赏和喜欢。
是她这四个月来，一次次在不经意的晃神中想到的那个人的背影。
模煳又清晰，朦胧又深刻的身影。
许清慕想了一下，他应该是和她爸爸一起来的，她这样直接朝他走过去跟他说话的话，好像都会被她爸爸看到。
不知道哪来的别扭和心虚的小心思，她小心地绕着这人走过去。
许清慕绕着走的时候，余光看到这人在低头弹菸灰。
菸灰掸落在混着黑灰印子的雪地上，他挥着落雪的鞋心不在焉地扫雪，毁尸灭迹似的掩埋住菸灰。
不讲文明了啊，许清慕想。
虽然雪天里没有什么安全隐患。
许清慕漫无边际地想着些有的没的，抬眼看向周围，没看到她爸的身影。
街对面靠边停了很多辆车，不知道她爸的车停在哪里，她正要再走过去些仔细看看。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轻唤的声音，拖着好听的腔调，又有点不正经的声音：「哎，那只球。」
许清慕：「……？」
叫谁呢？
许清慕慢慢回头，然后，身体某一处像被一朵漂亮得令人惊艷的高山雪莲花给击中了，心跳失速得怦怦怦。
纪燕北真的长得好好看。
他站在漫天飞扬的白雪中，一辆车经过，他风衣摆被风轻轻拂起，头髮也被风掀起。
他额头髮际线那里有一个好看的美人尖。
许清慕无意识地唿吸慢了一拍、两拍，又来气：「你叫谁呢？」
纪燕北扔了手里菸头，猩红菸头落入雪地，瞬间被雪熄灭。
他拨开个口香糖扔嘴里，向许清慕徐徐走来。
在她面前站定，垂眉打量她。
许清慕比他矮了许多，抬着头看他。
他眼尾向上翘着，仿佛眼尾那里衔挂着一小撮迷药。
风吹过来，吹散了迷药，吹进对视他的人的眼里，将人迷了心智。
许清慕心跳得厉害，体内的血液好似也跟着热了。
真的是有些久了，四个月没见了。
飘扬的雪花落在许清慕的鼻尖上，许清慕回过神来。
强压着面红心热的小心思，许清慕抬手挠挠鼻子，直勾勾地盯回去。
「抢劫。」
雪还在下着，飘落在他柔软的发上，他轻声说，声音仿佛带钩子：「小同学，我要带你去一个很漂亮的天堂，跟我走？」
许清慕心想这声音真好听啊，花钱买耳朵舒服也是很可以的。
于是她认真用力点头：「好的！」
纪燕北：「？」
许清慕难掩兴奋与激动说：「学长，你如果不带我去，我就告诉我爸，你不仅没把水果给我，你还很过分的把吃剩的核都扔给我了。」
纪燕北：「……」
轻轻笑起来。
许清慕扭头看周围。
果然看到学校的电动伸缩门的门口地面上，放着一个透明的大塑胶袋子。
袋子上印着购物商场的大红字，能看到里面装的好像都是些热带水果，释迦果芒果蛋黄果之类的。
她刚刚想起小叔许闲月元旦去海南度假来着，所以爸爸才会在给她送饭卡的同时要给她送水果。
但是，这一大袋子水果也太多了吧。
纪燕北从风衣兜里拿出饭卡递给她，上面有她高一时候的照片，青涩稚嫩以及有一个大圆脸蛋。
许清慕不想他看到，立马出手要抢走。
纪燕北给抬高了起来，没让她碰到，笑问她：「谢谢呢？」
许清慕仰脸瞅了他一会儿，忽然心热，对他扬笑，缓慢而清晰地说：「bon week-end。」
——周末愉快。
纪燕北有那么一刻失神。
面对面地听到她柔软好听的声音对他笑说周末愉快，如若白雪茫茫间恰逢一朵娇艷花儿在他面前盛开。
许清慕看到纪燕北走神，立马踮起脚尖从他手中抽走，揣进自己兜里。
纪燕北回神失笑：「怪敏捷的。」
许清慕：「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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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脑袋里忽然闪过小时候和他一起玩马戏团跳火圈的游戏。
她的敏捷度还是比骑狮子的小人差点儿。
许清慕揣好饭卡，走向校门口那一袋子水果，边问：「所以，学长，我爸呢？」
纪燕北跟在她身后散步：「来的路上接了个电话，临时有事走了，他让我给你送来。」
许清慕明白了，爸爸很有可能去跟妈妈过二人世界了。
纪燕北其实就是教授的小跑腿儿。
许清慕这么想着，不知道哪里觉得好笑了，笑出了声，接着弯腰要拎起那一袋子水果。
但她脑袋上的帽子突然被人揪住。
许清慕不解，回头仰脑袋看他：「你干嘛？」
纪燕北：「没戴手套？」
许清慕摇着脑袋说：「我以为我爸爸会给我拿手套，没事，我捧着就行了。」
「等着。」
纪燕北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许清慕看到纪燕北走向学校对面，去了对面的润发超市。
踏雪而行，背影如风，身影若仙。
片刻后，纪燕北从超市走出来，一双粉色的毛茸茸手套递给她。
手背有蝴蝶结，手心还有棕色的小熊爪的图案。
许清慕道了声谢，接过来看，里面是加绒的，戴着应该很暖和。
收口是紧口毛线织的，刚好盖住她手腕，不会冻手腕。
有点不想自己戴。
她正这么娇气地想着，纪燕北把她手腕拽了过去。
明明戴手套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他却像在照顾小朋友一样，慢条斯理地像给小朋友戴手套一样，特别特别地慢。
拨开她羽绒服袖口，纪燕北在看到她手上戴的表时，他翘着眼尾笑了一下：「表还准吗？」
许清慕点头：「准的。」
表不仅准的，她那天回家后还发现，表背面有刻字，刻了一个「慕」字。
有刻字，就说明他用了心。
对待用心的礼物，许清慕也格外用心，她洗脸洗手的时候都会解开放在兜里，怕弄进水，还怕忘怕丢。
纪燕北帮她戴好了手套，而后帮她整理好她的羽绒服袖子，很是细心。
许清慕心想纪燕北细心得好像很适合当幼儿园老师，边抬头说：「谢谢学长，回头我让我爸好好谢……」
正对上纪燕北垂睫看她的眼。
她刚才看他眼睛是深棕色的，现在他垂眼看她，有雪映着，他眼睛好像变成了茶色，沁着香。
原来他眼睛不是黑色的，是茶棕色。
思路被打了劫，许清慕忽然忘了本来要说什么，转而冒出的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呀，你得帮我跳回去。」
纪燕北：「？」
**
许清慕和纪燕北返回到了许清慕跳墙的墙根底下。
因为她实话实说她是跳出来的，不能再从大门进去，不然门口大爷会进行一套繁琐的认证手续，有点麻烦，选择跳回去利索省事。
许清慕和拎着东西的纪燕北并排站到墙根下，同时看向面前的墙。
这墙不矮也不高，也就一米八、九左右。
许清慕想，翻墙不难，但若让她拎着袋子翻过去，就有点难了。
可以她翻过去后，再让纪燕北帮忙递袋子，她举高手就能接住了。
许清慕这样想着，听见纪燕北问她：「你刚才，是被人拽出来的？」
许清慕：「……？」
他在怀疑她实力。
许清慕不服她爸开口闭口纪燕北优秀全能的劲儿上来了，决定给纪燕北做现场演示她是怎么翻墙的。
大步迈步向前，走到墙根底下，双手举高，向墙顶用力一跃。
没蹦过去。
她手都没攀到墙沿，顺着墙退了下来。
得亏这墙已经被磨滑和都是雪，不然她羽绒服都要被蹭脏。
身后响起纪燕北的悠悠鼓掌声。
许清慕：「……」
许清慕没回头，举高双手，继续再跃。
这次攀到了墙沿。
许清慕用防滑雪地靴的靴头，使劲儿踩住墙棱，腰腹用力，上单槓一样使劲儿往上起。
腰上来了，右脚再使劲儿往右边一甩一跨，挥掉了一片雪。
左脚再跟过去，噗通一声，顺利翻过去。
许清慕在心里给自己贊了声「厉害」，还好没掉链子丢脸。
拍拍手套上的雪，得意地仰头看墙。
她正要对墙外面的人喊一声麻烦把袋子举高递给她，却忽见一个身影一闪，她都没看明白他是怎么翻过来的，纪燕北就已经拎着袋子站在她面前。
许清慕心跳再次失速了。
纪燕北的风衣上沾了点雪，他随意拍了拍衣摆，将袋子递给她：「怪行的，看来平时没少跳。」
「行了，回去上课吧。」
许清慕双手抱着袋子，呆愣愣地看着他。
纪燕北抬下颌，示意她，走啊。
许清慕转身走，心想跳墙这事对纪燕北来说，好像确实没有多难。
毕竟这墙只比纪燕北高一点点而已，他伸个手就碰上了。
她这么想着，一个大转身回头叫住他：「学长。」
纪燕北没走，一直在看着她：「嗯？」
许清慕抬手，指着身后的北面，大摇大摆地说：「那边有个三四米高的墙，学长您挑战一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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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燕北：「……」
纪燕北忍俊不禁，但倒也没驳了她这莫名其妙闲得慌的要求。
他微抬下巴说：「你领路，不然被你们学校老师抓到，我倒没什么，你可能要受教育。」
许清慕心想反正不是她跳墙，若是真被抓到，她也只是路过看热闹的，撇清关系的理由这么轻松，她就兴奋了许多，转身带路。
许清慕小时候就爱翻墙，也爱看别人跳墙。
她妈妈带她翻过姥爷家的墙，因为妈妈忘记带钥匙回去，进不去姥爷家的大门。
纪燕北也带她翻过任星远爷爷家的墙，是为了帮她向任星远报小仇，去任爷爷家偷枣吃嫁祸给任星远。
北面的墙确实高一些，许清慕期待地站在墙根前面瞅着墙，回头沖纪燕北挥手。
纪燕北看许清慕沖他挥手的样子兴奋得好像很想看到他摔倒一样，忍不住笑了一声，暗自活动了一下受过伤不能再打篮球和用力弹跳的右腿，走过去沖她抬手。
许清慕下意识跟着抬手。
纪燕北对她拍出一个击掌，转身上墙。
接着许清慕恍惚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看到纪燕北两脚轻飘飘两碰墙沿蹬上去，身体给了个力量，手碰墙棱，她只眨眼间，他就身手敏捷地飞了出去。
许清慕目光呆滞，唿吸凝住了好几秒。
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擂鼓似的，有点急，有点响。
她小时候从没想过。
她有一天会被，会飞檐走壁的人，给弄得如此小鹿乱撞。
学校广播喇叭响起了上课铃声。
她刚刚和纪燕北见的这一面，在校门外耽搁的时间有六七分钟吗？时间过得好快。
水果好沉，许清慕抱得肩膀发酸，慢吞吞地转身往前走。
没走两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踩雪落地声。
许清慕站着没敢回头。
身后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接近她。
一个长臂伸过来，拎走了她抱着的袋子。
许清慕抬头看到纪燕北去而復返站在她面前，目瞪口呆，心思急切跳动，明明也就一分钟而已，就好似看到分别多年的纪燕北归来。
许清慕问：「你怎么回来了？」
纪燕北说：「路滑，想到你以前总摔倒，怕你摔着，我送你到教学楼门口吧。」
许清慕看着去而復返的纪燕北，莫名眼睛有点热。
他站在她面前，对她说，想到她以前总在雪上摔倒。
许清慕多年来积累的情绪，忽然间就装满了。
原来有的时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简单的话，或是几个字，就能让人不冷静，让人失控。
新的一点一滴的情绪装进来，装得太满。
一些旧的情绪，就从心底最深处的开始向外慢慢溢了出来。
从委屈开始，连着装了太久粘连住的血肉，一起溢出来。
她从去年重新见到他开始，一直在努力用力当作从来不认识他，在努力用力重新认识他的。
可是他现在提到了以前。
他怎么敢提以前。
他为什么要提以前。
他还说怕她摔着。
许清慕红了眼眶，垂下眼，许久以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她，显了山，露了水。
她赌气一样轻声说：「已经摔习惯了，摔倒了，爬起来就行了。」
纪燕北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又不是没摔过，又不是没哭过，又不是没疼过，又不是没一个人过。
他现在想到她以前总摔倒有什么用，现在才怕她摔着有什么用。
他早干什么去了？
这一整年来，许清慕一层又一层的坚不可摧牢不可破的心，在他说「十七岁生日快乐」时没有被击溃，在他说「燕子的燕，北方的北」时没有被击溃，在他赴约与兑现诺言时没有被击溃。
偏偏他一句「以前」和又一句「怕你摔着」，她忽然间就不可遏抑地崩溃了，落了个顷刻倒塌，一败涂地。
许清慕缓缓蹲到了地上，抱着膝盖哭了出来。
咬着唇不想哭，竭力忍着的委屈的眼泪还是涌了出来，哭声呜咽。
纪燕北慌了神，冬天里的眼泪最冰人，冬天里户外的眼泪最刺骨，她脸上的眼泪都冰到了他脸上。
他急急向她走过去，蹲到地上要抬手擦她脸上的泪：「慕慕。」
许清慕不让他碰，甩开他的手。
纪燕北的手落了空，心口像被炮弹打穿了洞。
许清慕红着眼睛流着怨愤的眼泪抬头，委屈地看着他。
他居然还叫她慕慕，他怎么敢叫她慕慕？
忽然，许清慕抓团起雪球往他身上砸。
戴着手套的团的雪球不够实，落在他肩上，轻飘飘地就散开了。
许清慕不解恨，脱了手套扔地上，徒手攥雪球，再往他身上砸。
她边砸，无法抑制的眼泪边往雪上落，成了透亮的冰晶，清晰得如红墨滴在水中。
许清慕攥了一个又一个冰得她手指尖都在发麻的雪团，砸了一个又一个用尽力气甩得她手臂发痛的雪团，纪燕北就如同那人型靶子一样心甘情愿凝然不动地任由她发泄。
有一团被攥得很结实雪砸中了纪燕北的脸，结实得像鸡蛋一样打过来，蛋壳碎开，雪也散开，他睫毛上留落了两片雪花，颤了两下，如泪一样化开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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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气得不行，气得要命，气得发疯。
胸腔里好多情绪都争先恐后地往外钻，不从别的地方钻出来，偏偏汇聚成冰凉凉的雪珠从眼睛里钻出来。
平日里的乖巧懂事假象全数消失，她成了小时候那个凶凶的炸毛小老虎。
小老虎泪流满面，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野猫给惹出了所有的伪装与委屈，哭得在雪地里颤抖。
许清慕发白的嘴唇在颤抖，发红的眼睛在颤抖，委屈哭喊的声音也在颤抖：「你说过你会回来的……」
「走了就不要回来啊！」
「你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啊……」
**
许清慕第一次见到纪砚北，不是在二〇一四年，是在一九九六年。
在许清慕的深刻记忆与久远故事里，她打从出生来到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起，就认识纪砚北了。
而在纪砚北的深刻记忆与久远故事里，他从两岁多起，就在日日夜夜地期待姗姨肚子里的小妹妹的出生。
一九九六年，阳历2月19日，阴历正月十三。
乐阳市妇婴医院，零下二十度的凌晨五点，慕容姗正在产房受着宝宝即将来到这个世界带来的剧烈疼痛的煎熬。
许泽贤整个身子焦急地趴在门上，宽阔的额头渗满了汗，捏着门把手的手指不停颤抖。
凌晨三点时，慕容姗突然开始肚子疼，比预产期提前了一星期。
许泽贤慌忙着用家里才安装不久的座机给大哥那边和慕容姗的闺蜜打了电话，一边扶着喊疼的老婆上车，一边在老婆的提醒要拿两个大包的情况下，只慌乱地拿了一个小包，实在手不够用。
慕容姗的闺蜜唐欣接到电话就推醒身边丈夫，让丈夫纪誉之去把车打着火送她和儿子去医院，纪誉之起床后叫醒了小床里的三岁儿子纪砚北。
纪砚北困得迷迷煳煳的，呆愣愣地揉眼睛，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
唐欣把衬裤扔到光屁股睡觉的纪砚北脸上：「你姗姨要给你生妹妹了，快点自己穿衣服，跟妈去医院。」
纪砚北还懵着，听到「妹妹」俩字，瞬间清醒过来，训练有素地爬起来飞快自己穿衣服。
他一直都想要个妹妹，爸爸有妹妹，妈妈也有妹妹，他认定他也应该有个妹妹才对。
这样的话，他的男子汉气概就有了用武之地，可以时刻保护妹妹。
他对姗姨要生的妹妹已期待六七个月之久。
但其实，大家还都不知道慕容姗怀的是女孩还是男孩。
凌晨的路上没有什么车，纪誉之的两个大车灯开着，映着路面大雪亮晶晶，雪花与雪尘在灯柱里飞舞。
唐欣带着儿子到了医院后，纪誉之开车去老山县接慕容姗的爸妈。
老山县距乐山市近四个小时的土路，来回要开七八个小时的车。
纪誉之当天开了这么一个来回，一个累字都没跟老婆提过。
凌晨三点半，穿一身红大衣的唐欣抱着儿子，风风火火赶到医院，发现许泽贤已经完全慌了神，他连宝宝的红包被都没带。
许泽贤家里排行老二，好巧不巧的大嫂这两天回娘家看父母，大哥去县里接他爸妈也需要些时间，唐欣来得最快，也最稳。
唐欣瞧了瞧眼下情况，果断地管许泽贤要了他车钥匙和家钥匙，开着许泽贤的车，带着儿子纪砚北，去许家取东西。
新生儿的包被，红尿褯子，暖壶热水，脚盆脸盆卫生纸等等慕容姗和宝宝需要用的东西，许泽贤仓促间都没拿。
凌晨四点二十分，唐欣拎着大包小包返回医院，大着嗓门朝许泽贤走过来：「老许，姗姗还没生呢？」
她身后跟着的走路踉踉跄跄的穿厚棉衣的纪砚北，两眼睁得像铜铃。
这个时间，小朋友应该在家里正唿唿睡大觉，或是醒来后困得吵吵闹闹，纪砚北脸上却是毫无困意，跟妈妈来回这样跑，没说一声困，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紧盯着双开门上的亮着绿灯的「产房」二字。
他还不识字，心里以为这两个字是「手术」。
许泽贤闻声紫着脸回头，下巴都在抖：「没呢，没呢。」
唐欣对生孩子这事有经验了，把护士要用的东西递出去后，把纪砚北抱到她腿上搂着说：「不着急，慢慢生。儿子困不困？」
纪砚北窝在妈妈怀里摇头，大着眼睛用力紧盯着门上的绿灯，一点都不困。
凌晨五点零五分，忽有宝宝响亮的用力的哭叫声传来。
哭声穿过产房的白色门，穿过安静的走廊，穿过亮着灯的双开门，有力而响亮地传入突然发懵的许泽贤的耳朵里，传入突然站起身抱着儿子往门前跑的唐欣的耳朵里，传入突然目瞪口呆的纪砚北的耳朵里。
接着下一秒，纪砚北的泪水唰的涌出眼窝，呜声哭了出来。
和里面正在哭的妹妹的哭声，连在一起。
仿佛从这一刻就昭示着，许清慕从来到这个世界的伊始，就不会孤单。
总有一个小哥哥，从她生来之初，就陪着她一起对这个世界感同身受。
第26章 十八次
在许清慕来到这个世界的头两天, 爷爷奶奶姥爷姥姥都来医院看过她了，许泽贤和慕容姗的很多亲朋好友也都来医院看过她。
但大家都是看完慕容姗和新生宝宝后就走了，只有纪砚北跟他妈妈一起在姗姨和宝宝的单间里待得最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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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纪砚北不走。
他用行动表示着他就想一直看着妹妹, 仿佛他很怕妹妹被人偷了一样。
慕容姗出院带女儿回家坐月子, 纪砚北依然三天两头跟妈妈去看妹妹。
那时唐欣跟老公做生意, 老公在南方卖交换机，有些卖到北方来, 她要帮忙，也是很忙的, 但架不住儿子整天嚷嚷要看妹妹，也只得带儿子三天两头往许家跑。
纪誉之知道儿子天天醒来就吵吵往许家跑看妹妹，在电话里笑问他：「宝宝，为什么那么喜欢慕慕妹妹呀？」
纪砚北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妹妹，他就是喜欢妹妹，还特别自豪自己是妹妹的哥哥。
但此时, 他倒是想起姥爷家墙上挂的好可爱的年画娃娃。
就是那个穿着红肚兜, 扎着俩羊角辫，坐在金元宝上，手里抱着红鲤鱼的, 圆乎乎胖嘟嘟很喜庆的年画女娃娃。
而年画娃娃旁边是神仙财神爷。
财神老爷爷是个好厉害的老神仙。
于是他好认真地说：「因为妹妹是仙女下凡。」
纪誉之和唐欣夫妻俩笑得不停，纷纷说让他少看点儿《西游记》。
纪砚北天天睁开眼睛问妹妹，晚上睡觉闭上眼睛前也问妹妹，张嘴闭嘴地问妹妹，一天到晚地问妹妹, 终究是把唐欣给烦急了。
一年后, 她把家搬到了许家的同栋楼里。
这事起初是慕容姗给张罗的, 在她听到三楼有户人家要卖房时, 就开始跟唐欣商量要不要搬过来。
不仅因为小北这样喜欢妹妹，还因为慕容姗和唐欣这么多年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俩人小时候就很想住对门，各方面综合考虑都方便很多，恰逢三楼因发家而搬家去海南，卖得也不贵，纪誉之和唐欣就把三楼那房给买下来了。
于是从此，许家住五楼，纪家住三楼，一住就是十三年。
唐欣搬完家的第一天，纪砚北就没了影。
他才四岁呀，小胳膊小腿儿的那么短，迈着台阶从三楼往五楼爬，爬到五楼许家门口，咚咚咚敲门：「妹妹，妹妹。」
唐欣跟在他后面追上来，一把抓住他手，一把捂住他嘴，低声说：「闭嘴，回家，妹妹睡觉呢！」
纪砚北抿了抿嘴，乖乖放下手，然后他慢慢靠着门坐下。
唐欣不解：「你干嘛？」
纪砚北拍了两下衣服，气定神闲的样子和他爸爸爷爷像极了，他慢吞吞说：「宝宝在这里等妹妹睡醒。」
唐欣揪着纪砚北的俩胳膊给他揪回了家：「等个屁，回家刷牙去。」
因为纪砚北见天儿地睁开眼睛醒来就晃晃悠悠地往楼上跑，唐欣都没有许家的门钥匙，纪砚北反倒是先得到了一把。
得到姗姨送他的钥匙后，纪砚北去得更勤了，时常在许家蹭完早饭蹭午饭，蹭完午饭再蹭晚饭，俩腿长在了许家一样。
小北哥哥真的很喜欢妹妹。
妹妹笑起来特别可爱，她眼睛眯着，嘴巴咧着，两个脸蛋儿又圆又软又白得像他妈妈做的发面馒头。
妹妹笑声咯咯咯，笑声呵呵呵，快乐得像个生在天庭的小神仙下凡玩儿来的。
小北哥哥觉得自己的任务就是陪下凡来玩的小仙女妹妹玩的，让妹妹每天开心地咯咯咯，高兴地呵呵呵，他自己每天也特别开心高兴。
许清慕两岁会说话时，统共只会说十几二十个词，还口齿不清，除了家人能听懂她在表达什么，外面的人都听不太懂她在咿咿呀呀说什么。
但她说出的「哥哥」和「小北哥哥」这两个词特别清晰。
因为小北哥哥每天都在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耐心教她，俩人在一起边玩边嘀嘀咕咕的，一天能重复几百遍。
五岁的小北哥哥翻开绘本书给她讲故事，他也不识字，但他记性好，妈妈给他讲过两遍的东西，他都能记住，就模仿着妈妈的语气讲给许清慕听。
许清慕咿咿呀呀地学说话，很多中文词彙和英文词彙都是小北哥哥教的。
小北哥哥抱妹妹在腿上，用他也还很稚嫩的声音，教会妹妹天上雨后出现的彩虹的颜色，教会妹妹唱英文版的一闪一闪小星星，教会妹妹背诵唐诗宋词「春眠不觉晓」，「一曲新词酒一杯」。
小北哥哥教会妹妹太多太多，妹妹很多很多最初认识这个世界的小知识，都是小北哥哥教给她的。
许清慕三岁时，纪砚北爸妈的生意做得更大也更忙了，纪砚北渐渐吃睡都在许清慕家，周末时也由许叔姗姨带着一起和妹妹出去玩。
这三年里，小北哥哥牵着慕慕妹妹的手，他们一起逛过了乐阳市西街人民广场和四海公园，一起在乐阳市汾海的沙滩上赤足奔跑，一起在被阳光照暖的汾海海水里洗脚脚，一起爬上乐阳市的粉鹿山看小松鼠，一起去老曲山上的草莓地里摘小果子草莓吃，也一起回老家老山县在平房院子里绕着樱花杏花树追逐。
这三年里，慕慕妹妹从不记事起，就被小北哥哥照顾和陪伴着，所以在她的记忆里，好似天生就喜欢小北哥哥，天生就和小北哥哥亲昵。
慕慕妹妹从不会说话起就格外惦记小北哥哥，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要送给小北哥哥。
她抓到只蚂蚁，屁颠颠儿地拿去送给哥哥。
她吃到了好甜的萝蔔，小白兔一样跑着蹦着去送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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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好看的西游记动画片大闹天宫的卡片，甜甜美美地送给哥哥。
连在海边捡到其实是啤酒瓶子的瓶口但看起来好漂亮的绿色圆环，也眼巴巴地拿去送给哥哥。
她不知道这样就是在时刻惦记着小北哥哥，只是凭本能的，就在脑袋和心里时刻惦记着小北哥哥。
那些幼年的成长里，小北哥哥照顾着慕慕妹妹，陪着慕慕妹妹开心大笑，也陪着慕慕妹妹一起认识这个世界。
慕慕妹妹惦记着小北哥哥，和小北哥哥开心大笑，也陪着小北哥哥一起收藏这个世界。
**
许清慕出生在正月十三，天寒地冷大雪纷飞。
那一天，唐欣带着儿子来回忙着慕容姗和许清慕的事，纪誉?璍之开车来回七八个小时去老山县接许清慕的姥姥和姥爷。
这些事，许家都记在心里，再加上慕容姗和唐欣一起长大，纪砚北又特别喜欢和许清慕一起玩，喜欢照顾许清慕，所以在唐欣和老公忙着事业的时候，纪砚北从四岁开始的往后十三年里，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在许家度过。
许家对纪砚北当真是当亲儿子养着。
许清慕小时候常说的那句话——「哥哥，你要记得，你是在我家长大的」——是真的。
**
许清慕四岁时，纪砚北七岁。
这一年，二〇〇〇年，许清慕和小北哥哥第一次经歷了分别。
因为七岁读一年级的纪砚北，要在放寒假时，跟妈妈去南方找爸爸了。
事实上，纪砚北的爸爸纪誉之，本就是南方人。
纪誉之经老师介绍在北方乐阳市做进出口贸易时，认识了北方姑娘唐欣。
那时是九十年代，一个好似比现在更张扬与开放的年代，纪誉之在北方做进出口贸易时，住在乐阳市西街的西式建筑里，唐欣那时时常穿着漂亮的吊带小背心和牛仔短裤去西街遛弯，和纪誉之约会。
但一年后，纪誉之了解了代理进□□换机的行情后，毅然决定回老家南阳进入通信行业与哥儿们开公司研发做国产交换机。
作为北方姑娘的唐欣爱上并嫁给南方人的纪誉之，仿佛是她骨子里的叛逆精神驱使，让她忘记思考南北方生活差异会给她带来的麻烦，毅然决然地跟着纪誉之去了南方。
很快，唐欣在南方婚房里怀上了纪砚北，但那时也正赶上纪誉之生意刚发展起来忙得不可开交的奋斗时期。
唐欣明白老公的忙碌都是为了这个家，他有时会顾不上照顾她，她没有为此而有怨言，理解他的繁忙，然而俩人还是分居了。
俩人没有吵架，主要原因是，唐欣怀孕三个月时，正是南方冬天，她实在熬不住没有暖气的南方冬季，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熬不住，她怕冷得不行，在和纪誉之仔细商量了一番后，她决定回北方爸妈家老山县养胎生孩子。
唐欣不怕折腾，还有点爱好折腾，从儿子出生起，就带着儿子过上了冬天在北方夏天在南方的两头跑的日子。
这样折腾着，一直折腾到纪砚北三岁，许家妹妹出生，两头跑了三年的唐欣不再两头跑了，因为纪砚北还不够懂事，每次妈妈要带纪砚北去找爸爸的时候，纪砚北都哭得死去活来的不走，只能改为纪誉之两头跑。
再到纪砚北上了一年级，两头跑了三年的纪誉之的事业发展到公司需要扩张，他不能再两头跑，纪砚北也懂事了些，又改为唐欣两头跑。
于是，纪砚北一年级的第一个寒假，2000年的1月21日，纪砚北要坐大飞机去南方找爸爸的前一天晚上，纪砚北与妹妹第一次面对分别，俩人哭得稀里哗啦的。
小哭包许清慕赖在三楼的纪砚北家一直不走，趴在温暖的小北哥哥怀里一直哭，一直哭，哭得难过的眼泪鼻涕淌满脸，说什么都不让小北哥哥走。
她一哭，纪砚北也哭。
两个没长大的小哭包，哭得可闹腾了，也哭得大人们在旁边看得忍不住乐。
四岁的许清慕抽抽噎噎地对纪砚北说：「小北哥哥，你一定要回来呀，你别不回来。」
七岁的纪砚北抽抽搭搭地对许清慕许诺：「我一定回来。」
许清慕哭哭搭搭地不信：「可是，你要是不回来了呢？」
纪砚北突然站起来，满屋找东西，最后找出他家今年新买的日历递给她说：「慕慕每天撕一张，撕到二十六号，哥哥一定回来了。」
许清慕听话极了，从此开始喜欢撕日历。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撕日历，每天都在热切期待中等待小北哥哥归来。
终于，纪砚北兑现诺言回来了。
郁闷无聊了一整个冬天的许清慕，飞奔去机场接机，挂在小北哥哥身上眉开眼笑。
小北哥哥还给她带了礼物回来，是好漂亮的里面飘着雪花的生日快乐的八音盒。
从这时起，小北哥哥每到寒暑假时，都在和小哭包妹妹哭泣中离开，再在眉开眼笑的妹妹接机中归来。
而慕慕妹妹也习惯了每到寒暑假时就起早贪黑撕日历，每天都在热切期待中等待小北哥哥归来。
也是从纪砚北七岁、许清慕四岁的这次别离开始，他们两人就再没有一起过过生日、吹过蜡烛、吃过蛋糕，因为他们两人的生日是错开的。
许清慕的生日在冬季寒假时，过阴历的，寒假正月十三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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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砚北的生日在夏季暑假时，过阳历的，暑假8月8日的生日。
每逢对方过生日时，他们都只能在电话里向对方互道生日快乐，在电话里播放与聆听八音盒的生日快乐伴奏，在电话里互唱生日快乐歌，在电话里为对方过半小时的生日。
两人有了第一次别离，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十八次。
纪砚北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三年级，这九年时间里，走了十八次。
小哭包慕慕妹妹，每次都是在抽泣着哭得鼻涕眼泪混成一团中，一遍遍跟小北哥哥说「你要回来啊」。
而哥哥走后，慕慕妹妹每天都乖巧地撕着日历等待哥哥的归来，在想念中对哥哥安静并孤独地长久地等待着。
许清慕真的一次又一次地等了纪砚北太久，太久。
作者有话说：
永远可爱呜呜呜！！！
另外，上章尾巴那里，时间线的名字应该是纪砚北的，忘记改了，完结后再改~
第27章 牛逼
许清慕和纪砚北念的是同一所小学, 乐阳第三小学。
她上一年级时，纪砚北在读四年级。
刚上一年级的许清慕，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周一到周五都可以和她最最喜欢的小北哥哥一起上学放学。
她每天的好心情, 都是从她吃完早餐, 抬头看到和她穿着同样乐阳三小的校服的小北哥哥, 安静地站在她家入户门柜子旁等她一起去学校的那一刻开始。
小北哥哥上学从来都没有迟到过，他来她家找她也从未迟到过, 无论春冬，都在每一个上学日的旭日东升的清晨准时到她家。
许清慕仰头灌完最后一大口牛奶, 抓起书包朝纪砚北飞奔过去，柔软的小手手塞进他温暖的大手手里，边扯着书包带，边回头沖爸妈挥手：「爸爸妈妈再见，我和哥哥去上学啦。」
纪砚北对妹妹对保护欲，让他从很早前起, 就从跟妹妹分别时会哭唧唧的软糯小男孩, 长成了一个会时刻保护妹妹的小男子汉。
十岁的纪砚北，笔直地站在许家门口对许叔姗姨点头，成熟得像个个小大人：「许叔姗姨再见, 我会照顾好慕慕妹妹的。」
许泽贤和慕容姗笑着跟俩孩子挥手，心想这俩在大人面前乖巧懂事、转身就在大人身后爱胡来的小祖宗，不在学校里打架闯祸，他们就烧高香了。
许清慕初入校园，没有立即就交到上课下课手挽手去洗手间玩跳皮筋的好朋友, 因为她眼里的好朋友只有小北哥哥。
她总会在下课铃声刚响起后, 像只漂亮的小燕子一样飞奔出一年二班, 一直飞去四年三班门口, 踮着脚尖儿往里面瞅着找纪砚北。
许清慕成功从小哭包进化成了粘人精，跟屁虫，每天黏人欢快得像只小鹦鹉，像只小猫，像只小兔子。
她声音好听，面容活泼地蹦蹦跶跶地在四年三班门口喊：
「哥哥，我饿了，你有吃的吗？」
「哥哥，我不会读这个字，你教教我。」
「哥哥，你放学去哪玩呀？我也要去。」
纪砚北起初没经验，没在书包里给许清慕备吃的，听到妹妹说饿，他立即转身跑开，翻学校的墙跳出去，去学校旁边的小卖店买了一大袋子的好吃的，送到喊饿的许清慕班级里，一直送到许清慕的桌子上。
那时候，老师是不允许学生走进其他班级的，纪砚北没守这个规矩，每次有事都会直接迈进许清慕的班级，进去跟许清慕说话。
老师看见他乱窜低年级的班级，严肃教育他不可以，他左耳进右耳出，下次还这么干。
他生来就不是听老师话的乖学生，长着一身与他妈妈相似的逆骨，只有在许叔和姗姨面前，才是一个乖学生。
只有在许清慕面前，才是一个温柔好哥哥。
他的好，只对许清慕一人。
有了妹妹在学校里会饿的经验后，纪砚北的书包里总是装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这样，他就能随时在妹妹来他班级门口喊饿的时候，给妹妹拿出来，给饿了肚子的妹妹餵得饱饱的。
也是这一年，许清慕认识了新同桌任星远。
任星远其实在看到许清慕的第一眼时，就很想欺负她了。
因为许清慕长得白白净净软软的，看着就是很好欺负的样子，他都能想像到许清慕哭起来得样子一定很可爱，跟他二叔家新生的宝宝一样可爱好玩，激起他那时不知道不对的破坏欲。
但任星远一直没敢下手。
因为从开学第一天开始，许清慕就是被她哥给牵着手送她到班级门口的，她哥还会一直站在门口，目送她到座位坐下后才离开。
每天早上都如此。
在任星远眼里，许清慕她哥是位很不好惹的高年级哥哥，尤其他每次看到许清慕她哥倚着他班级门框对他微笑的时候，他都觉得她哥笑里藏刀，特不好惹。
不只他如此，班级里其他男生也是，见着许清慕她哥都跟耗子见到猫似的绕道走。
可是任星远嘴痒痒，手痒痒，总想跟许清慕比划比划。
终于有一天，任星远来了胆量，大着胆子下了手。
许清慕被任星远给暗算了的时候，没有直接跟任星远对刚，而是第一时间去找哥哥给她报仇和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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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节课下课后，许清慕站起来直奔纪砚北的门口，眨巴着委屈又灵动的眼睛喊纪砚北：「哥哥。」
「哥哥，有人欺负我。」
许清慕转过身去，一扭屁股一指，告状说：「这里都是泡泡糖。」
欺负许清慕的人就是任星远，任星远趁许清慕没注意的时候，往许清慕的凳子上粘泡泡糖，粘了许清慕一裤子。
纪砚北牵着许清慕的手，将许清慕送回她班级，并冷着张骇人可怖的脸，用嚼过的泡泡糖煳了任星远满脑袋。
任星远被煳的时候，本正在那儿浑然不觉危险来临跟同学哈哈大笑中。
一小时后，苦着脸后悔不已的任星远被迫剃了个秃脑亮。
自此以后，许清慕每次扭头看到任星远圆咕隆咚闪光的秃脑亮时，都会露出小虎牙忍不住地乐。
任星远时常用小胖手摸着秃头，一脸忧伤地愤恨自己没有哥哥给他撑腰。
就此，不服输的任星远和许清慕的梁子，结下了。
主要还是任星远手欠嘴欠，总是管不住自己，总想跟许清慕比量比量。
比量完，任星远被许清慕她哥给收拾了，任星远不长记性，下次还继续。
元旦那天，许清慕爸爸带许清慕和纪砚北来任星远家串门。
许清慕爸爸和任星远爸爸原本就是关系不错的同事，后来任爸辞职转行，两家联繫少了，直至许清慕和任星远上小学成了同学，两家来往走动就多了起来。
任星远看许清慕来他家玩，格外兴奋，趁纪砚北拿着许叔的小灵通去边上跟爸妈通电话的时候，任星远招唿着许清慕吃零食玩玩具，他更是好心好意地让二叔去给他们俩放呲花看。
等漂亮的呲花升上空，他看到许清慕眼里涌出的高兴劲儿后，他坏心坏意地说：「许清慕，烟花好看吗？」
许清慕起初还没发现什么，趴在窗前仰头看窗外点着下巴说：「好看。」
她看得真挺开心的，开心得好像屁股上长了尾巴，在那儿一摇一摇的。
「你那个哥哥，他没放给你过这么大的烟花吧？」他又坏心眼地说。
许清慕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瞪着眼睛看他，不说话。
任星远没发觉许清慕看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还以为许清慕在等他解释。
他趴在窗前仰头看了眼呲花，再看许清慕，继续说：「你哥又不是你亲哥，他还一到寒暑假就不跟你玩了，等今年元旦假结束，期末考完，他又要走了吧？没准他哪天就不回来了。许清慕，你以后跟我玩吧，我寒暑假也都能陪你玩，还给你放好大好多的烟花给你看。」
许清慕这时候还没听出任星远其实只是想跟她一起玩的意思，只听出了任星远说小北哥哥「哪天就不回来了，不跟你玩了」的这层意思。
许清慕慢慢扁起了粉粉软软的嘴巴，圆圆的眼睛慢慢眨巴眨巴两下，眼圈迅速变红了。
紧接着她就号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流成一片。
那天晚上，纪砚北来了冲动的脾气，都没跟许清慕她爸说一声，就不理智地背起许清慕离开了任星远家。
任星远也不敢跟在谈事情的爸妈说许清慕走了，怕挨揍。
许清慕她爸在跟任星远他爸谈完事情好久，才发现俩孩子走了，踩在雪地里一路走回家的。
外面天寒地冷，许清慕那时趴在纪砚北的背上哭得不能自已，她本想哭着问他的是「哥哥，你会哪天就不回来了吗」，但之前的四年里，哥哥都很准时地回来了，她是相信哥哥的。
她不想做个不相信哥哥的坏妹妹。
话到嘴边，许清慕又怕哥哥如果真的不回来了怎么办，继续哭得不行，哭了好久好久。
她还是想说些什么，就抽抽噎噎地一遍遍说：「哥哥，你以后给我放个比星星家大一百倍的烟花，好不好？」
其实那时她哭得那么崩溃，只是因为害怕任星远真的说中了。
她从此有了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害怕纪砚北哪天离开后，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也是因此，她一直深刻地记着这件事。
而许清慕落下冬天咳嗽的毛病，也是因这一晚而起。
冰糖雪梨是甜的，也是苦的。
苦是因为，里面包含着纪砚北的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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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级时，许清慕在玩滑梯的时候，刚好纪砚北区洗手间的工夫，她被一个不认识的疯跑着的小男生给不小心撞得摔了下去。
她摔到铺着绿草坪的地上，摔得不重，但地上正好有个硬物，撞到了。
当时所有人都吓坏了，只见许清慕眉毛眼睛那儿都是血，许清慕爸妈全慌了，一行人急急忙忙送许清慕去医院。
所幸许清慕身上没摔坏，硬物没划伤到眼睛，只是左边眉毛上方的伤口很深，得缝针。
医生检查后建议不给打麻药，那时给出理由是担心麻药有副作用或有其他疼痛诸如脑震盪之类得情况而耽误治疗。
不打麻药地缝针，许清慕疼得一直在挣扎，一直在大哭，那时五个大人满头大汗地按住许清慕才让医生缝完针。
当时的五人是心疼得一直在流泪的许清慕的爸妈，红了眼眶的纪砚北的爸妈，和那男生的爸爸。
纪砚北站在给许清慕缝针的手术室门口，听到没打麻药的许清慕在里面发出的疼痛哭喊声，紧咬着牙齿，握紧了拳头，满面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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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责，心疼，愤怒。
直至里面缝完针，许清慕的哭声渐小，纪砚北看向那个因为嫌许清慕哭声太吵而捂耳朵的始作俑者男生。
他擦了把脸上的泪，满面阴鸷地走过去，照着那男生的胸口就狠狠一脚踹过去。
纪砚北这没收力气的狠狠一脚，把那男生踹得住了院。
许清慕听说小北哥哥因为打人的事在家里被罚跪和禁食，她额头上缝的针才拆没两天，顶着长条凸起的伤痕，跑下三楼拿小北哥哥送给她的钥匙开门，悄悄潜进去找小北哥哥。
她看见小北哥哥面墙跪着，她硬挤到小北和墙的窄缝之间，她陪着纪砚北一起跪，边一颗颗地餵纪砚北草莓吃：「哥哥，我不疼了，你别担心。哥哥，你吃，可甜了，你别饿着。」
许清慕伤口不疼了，但纪砚北很疼，他通红着眼眶，轻轻抚上她眉间的疤，一颗颗往下掉着眼泪。
许清慕不想看到哥哥哭，她就拈着兰花指给纪砚北唱从蒲州梆子改编成京剧的《卖水》中丫鬟梅英表花名那一段，哄哥哥开心，逗哥哥笑。
她从一月唱到十二月，以及她娇滴滴改的词——「清早起来慕慕镜子照，哥哥送的那桂花香，慕慕擦的桃花粉，哥哥送的那杏花红」。
纪砚北看着哄他开心为他唱歌的许清慕，只觉得更心疼。
从小就爱美的许清慕，顶着眉间破了相的难看的伤口，觉得自己变丑了好多。
可是，当她看到哥哥哭时，比她看到镜子里变丑了的自己还难受。
所以哪怕她心里一直觉得她这个疤痕难看，她很讨厌这个疤，也从未和任何人表达过她的想法，面上从来都只装得不在意。
因为她明白哥哥心里对他没保护好她的自责。
她不想看到哥哥难过。
也是因为这件事，许清慕有了心理阴影，开始怕高怕摔怕疼。
她看见任星远他们去滑雪，她心里羡慕极了，于是她跑去找纪砚北，仰着脑袋对他说：「哥哥，我怕高怕摔怕疼，以后你教我滑雪呗，你保护我，好不好？」
她当时还说了后一句话：「有哥哥教我，我就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
纪砚北毫不犹豫地对她承诺：「好。」
也是这一年开始，她连打针输液都怕疼，非得纪砚北在旁边陪着她才行。
纪砚北会给她带来很多好吃的，在输液床旁陪着她，有姗姨给她熬的冰糖雪梨，也有他给她买的草莓和草莓味的泡泡糖。
纪砚北自己喜欢吃草莓，就把他的草莓和他的草莓味的泡泡糖都分享给许清慕，也教会许清慕怎么吹泡泡糖。
在许清慕刻在心底的记忆里，草莓味的泡泡糖就好像是止疼药一样的存在。
每次在她生病难受的时候，在爸妈允许她吃零食的时候，她都能在输液的时候和纪砚北一起吃草莓味的泡泡糖，和纪砚北一起吹泡泡，连生病的难受都忘了。
那时候，她以为她的止疼药是草莓味泡泡糖，长大后也习惯性地用草莓味的泡泡糖为自己止疼。
但其实，她的止疼药是纪砚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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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三年级时，和纪砚北一起在她妈妈的爵士鼓培训班里学鼓。
许清慕本来没那么喜欢打鼓，是纪砚北喜欢，她才想要跟纪砚北一起学打鼓的。
她总是喜欢学习纪砚北的一切爱好。
慕容姗身上有些朋克精神，她本是和许泽贤同个大学同个专业毕业的，但之后许泽贤去搞学术了，她却玩上了鼓，一玩就玩成了专业鼓手。
当大家都以为她会组乐队继续朋克下去，她又一个转身，突然开起了爵士鼓培训班当起了老师，之后当起了校长。
那会儿有很多十来岁的辍学小伙子和二十来岁的无业小伙子找她学鼓。
一天，许清慕和纪砚北学完鼓后在店里等慕容姗。
许清慕说渴了，纪砚北去给许清慕倒杯水的工夫，许清慕被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给欺负了，抢了许清慕的鼓槌在手里把玩不还给她。
纪砚北端着杯水回来，瞧见许清慕抢不回来鼓槌，站在那里抹泪珠，骤然间，他冷了脸。
他对欺负许清慕的人向来不手软，他阴冷着脸，一步步走到那小伙面前，勐地连杯带水都用力砸到了那倒霉催的小伙子的脑袋上。
给小伙子的脑袋开了瓢。
那时候的纪砚北读六年级，正是下狠手也不怕的年纪。
那个二十岁的男生被一水杯砸疼了，脑袋出了血，血混着水一直流到眼睛上，回头就抓起一把椅子往纪砚北头上砸。
许清慕眼见那把木椅子在哥哥头上散开，她吓得一声大喊，冲上去要抱住哥哥，哭着大喊妈妈，就见哥哥抓起一个散架了的凳子腿，又朝那男生脑袋打过去。
相差七岁实力悬殊的男生扭打在一起，纪砚北被打得住了院，头上缝了五针。
但那个二十岁男生被打得缝了十二针。
纪砚北住院时，唐欣又气又心疼地训他，然而他丝毫不在意头上的伤，只平静地说了一句话：「谁欺负我家慕慕，都不行。」
才十三岁的纪砚北因为有人抢了许清慕的鼓槌不还，狠着脸跟一个二十岁的男生硬刚的狠名。
自此，一个玩笑似的却也含着真实谣言一併传开——谁欺负许清慕都不行，纪砚北急了能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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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病房里，纪砚北被剃了一块头髮，缝了针，脑袋上缠着纱布。
许清慕哭得像只兔子，两只眼睛通红，强撑着忍着不要在哥哥面前哭，可还是忍不住哭了。
她爬上病床坐在床尾那里，哭着对哥哥说：「哥哥，以后不要打架了好不好，不要再受伤了好不好，慕慕这里疼。」
她指的是左胸心口的地方。
她很怕纪砚北受伤，特别怕特别怕，因为她心口会疼。
所以，自那以后，纪砚北尽量保护着自己。
哪怕不小心受了伤，也偷偷藏着，不告诉她。
因为许清慕会为他疼。
他不想看到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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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从四年级开始，逐渐开始喜欢表达，尤其表达她哥哥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哥哥这件事。
表达的方式，主要是吹牛逼，啥都吹。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先吹她哥哥最厉害。
这一年，她小叔许闲月当时正读大四，他要为毕业做准备，要申请法国的学校留学读研究生。
许闲月压力不小，周末有空时会去打撞球释放压力。
那时候，许清慕常跟纪砚北去看她小叔打撞球。
其实不是她喜欢看，是她能感觉到纪砚北喜欢看。
因为纪砚北喜欢，她才喜欢。
她那时候就觉得，如果纪砚北学会了打撞球，肯定比她小叔打得要厉害，纪砚北用球桿撞球击打出去的弧线，也一定特别漂亮。
但是小叔很嫌弃他们俩，管他俩叫大矮子和小矮子。
许闲月打了一桿很漂亮的球，回头对许清慕说：「小矮子，看了就能学会了？你还是跟你家的大矮子回家好好学习去吧。」
许清慕不高兴，像只小老虎一样沖她小叔露出獠牙和吹牛逼：「等我小北哥哥学会打撞球了，能从这里给你撞飞，给你撞出地球。」
许闲月听得直笑：「是，你哥可厉害了，你哥把撞球杆当火箭用。」
许清慕不管小叔说什么，她都是闭眼吹哥哥：「你就等着吧你，我哥哥以后闭着眼睛打球都能赢了你，我哥哥以后就是球神！」
纪砚北听得失笑，站在另一侧叫她：「慕慕，过来。」
声音动听而又温柔，明明很轻，好似很轻地拂过她耳畔，许清慕却总是能清晰地听到他唤她。
许清慕立马迈着高兴地小步伐跑过去，挥手手：「哥哥，我来啦。」
纪砚北牵起她手：「跟哥回家吃饭。」
许清慕嘚瑟地扭着屁股回头跟小叔挥手，嘴里还在念叨着她哥哥最厉害。
反正她哥哥无论干什么都是最厉害的。
她是哥哥的小迷妹，是哥哥的头号粉丝，是哥哥的宇宙第一拥护者。
在她眼里，哥哥不仅打撞球厉害，打篮球也是超厉害的。
在她眼里，哥哥就是最耀眼夺目的mvp。
乐阳三小只有小学，没有中学部，纪砚北初一时去了旁边的实验中学读书。
在实验中学的篮球比赛上，才上四年级的许清慕就带着小跟班任星远跑去纪砚北的学校，在场外边当拉拉队跳舞甩手花边大喊「哥哥加油」。
许清慕和任星远的关系持续着某种意义上的相杀相爱。
时不时的她做任星远的小跟班。
时不时的任星远做她的小跟班。
许清慕从小就不怯场，见到纪砚北的队友也甜甜地叫哥哥好。
他们中场休息的时候，许清慕带着小跟班任星远给纪砚北和他的队友们分发各种水和饮料。
她也从不为给哥哥加油而害羞，还管卖豆腐的借过大喇叭在球场旁边大喊「哥哥加油」，胆大又灿烂。
那时纪砚北的同学都知道他有个可爱又热烈的甜妹妹。
也都知道纪砚北有多疼他这个妹妹。
五年级时，许清慕因为有哥哥撑腰，更是十里八村没怕的，张牙舞爪的，恨不得横着走。
还为跟别的女生吹牛逼自己的哥哥最厉害，出去跟人打架。
许清慕有邻居家的小北哥哥，特别骄傲。
那个去年新搬来的女生，也有哥哥，还是亲哥哥，更加骄傲。
那女生抱着肩膀抖腿说：「我哥可厉害了，大家都怕他。我哥还会开车，你哥会吗？」
许清慕掐腰抖腿说：「我哥也可厉害了，全人类都怕他！我哥还会开火箭，你哥会吗？」
那女生说：「我哥身上有文身，超酷的一只老鹰，你哥有吗？」
许清慕她哥身上没有文身，但是她怀疑这女生是吹的，于是她掐着小腰嘴欠吹牛说：「我哥也有文身，而且我哥还能把你哥给打住院，你哥眉毛上的疤就是我哥给打的。」
那女生气炸了：「你放屁，才不是你哥打的！明明是我哥能把你哥打住院，你哥就是个小王八犊子！」
许清慕也气炸了说：「是我哥能把你哥打住院！你哥就是个小王八羔子！」
俩女生吵着吵着，许清慕炸毛成了凶兇狠狠的小老虎，和对方扭打到一起，打了个鼻青脸肿。
纪砚北得知此事后，上到五楼，站在她学习桌旁，看着许清慕跟那女生互撞的肿起来的脑门，低头教育她：「慕慕，打架不好。」
慕慕委屈巴巴的：「知道了，哥哥，我错了。」
纪砚北不发一语地心疼地用毛巾包的刚煮好的热鸡蛋很轻地给她敷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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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仰头，可委屈地说：「哥哥我不疼，主要是，哥哥在我眼里，就是无所不能的。她不可以说她哥哥比我哥哥厉害，她也不可以骂我哥哥。」
那时在她眼里，她哥哥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哥哥，谁都不可以骂她哥哥。
纪砚北安静地望着她。
无人知晓，面前的他陪着一起长大的妹妹，也陪着他一起长大的妹妹，这么多年来，给了他多少力量与温暖。
这事过后，纪砚北带她，以及那个女生的哥哥带那个女生，到篮球场上互相道歉。
恰好是夏天，许清慕盯着那女生她哥的胳膊上的文身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吓人，好像那只老鹰会飞会啄人，还是她哥哥的白净胳膊好看。
她哥哥连胳膊都长得特别好看。
许清慕想，她哥哥连手臂都是全世界最好看的。
六年级时，许清慕常常在周末时去三楼找纪砚北，霸占纪砚北的学习桌听哥哥给她讲题。
「懂了吗？」纪砚北问。
许清慕听懂了，但听不够他给她讲题时好听的声音，她摇头：「哥哥再讲一遍呗。」
哥哥的声音都是最好听的。
她特别喜欢在纪砚北给她讲题后，趴在他桌子上小睡一会儿。
醒来后，她听着窗外的蝉鸣鸟叫，突然凑近正在看书的纪砚北的脸，仔细看他，然后得出结论：「哥哥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哥哥的脸也是最好看的。
在她眼里，她说的话，真的都不是吹牛逼，她刚刚就是无所不能的宇宙全能哥哥。
哥哥不仅哪儿哪儿都长得好看，哥哥还学习好，会打篮球，会打架子鼓，画画也好厉害。
许清慕趴在纪砚北的床上，盪着脚丫翻看纪砚北画的一组架子鼓的素描，感慨说：「我就说我家哥哥无所不能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嘛。」
纪砚北倚着旁边的桌子站着，手上漂亮地转着鼓槌，懒洋洋地歪头对她笑。
隔日，她突然看到纪砚北画了一幅关于她的素描，她惊喜地蹲在床边问：「哥哥，你以后可以画满这一本子的我，送给我吗？」
纪砚北躺在床上，单手放在脑后枕着，侧眸看她，翘着眼尾轻笑着说「好啊」。
六年级的许清慕，抬头看初三的好看的纪砚北，忽然失神。
心里渐渐生长出了一些她自己还未意识到的细腻小秘密。
也是这一年，许清慕认识了林郗，见到了林郗。
任星远在小郗姐的爸爸、林老师那儿学书法，经常和许清慕提起小郗姐有多漂亮，有多厉害。
在任星远的洗脑下，许清慕完全相信小郗姐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姐姐。
那一天，她想看看小郗姐有多漂亮，正好纪砚北有空，就骑车送她去林老师那儿找任星远。
她顺利地看到了小郗姐，果然是好美的小姐姐，但她没想到纪砚北和小郗姐是同学。
小郗姐那天穿的是黑色的中间带细带的公主鞋，梳的头髮是公主发，穿着好漂亮的裙子，她站在小教室门口，笑着对纪砚北打招唿：「北哥，原来这就是你妹妹呀，好漂亮。」
可许清慕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漂亮。
她那天也穿公主鞋，也梳公主发，也穿裙子，可是她就是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没有小郗姐漂亮，小郗姐才是真正的漂亮。
那天，她乖乖跟小郗姐问好后，侧坐在纪砚北的自行车后座，搂着他的腰，慢悠悠荡着鞋，对他说：「哥哥，其实我不喜欢皮鞋，有点点磨脚。」
「哥哥，你下次从南阳回来，送我双运动鞋呗？」
「以后，我就穿你送我的运动鞋，天天在乐阳熘达，你陪我一起熘达。」
纪砚北一如既往地答应她：「好。」
可是，就是这个「下次」，他去了南阳后再没回来。
她那时心血来潮一样想要一双运动鞋，其实她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她是在发一种与醋意有关的小情绪。
从那时起，她就不喜欢穿小皮鞋，不喜欢穿漂亮裙子，不喜欢梳公主发。
运动鞋，运动裤，马尾辫，成了她的标配。
她不想和小郗姐比谁的公主鞋好看，她想要成为纪砚北的独一无二，她想要纪砚北的特别对待。
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在她六年级毕业的这个暑假，陪伴了她十三年的全能的哥哥，陪伴着她从出生伊始到快乐长大的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在他初三中考后的这个暑假，离开后，再没有回来过。
他食言了。
许清慕在无聊的夏季里徒然地等了他两个月，等了他三个月，四个月。
每天每刻都在盼着小北哥哥回来，盼啊盼啊，盼得沉默寡言，盼得筋疲力尽。
最后她等到的结果是，欣姨给她妈妈打来电话嘆息着说：「小北在南阳上高中了，在这边高考，不回去了。」
四个月，在她等他的第十八次时，他食言了。
食言未归。
甚至，他都没有亲自打电话，没有亲口告诉她，这个消息。
她失去了那个全世界最好的无所不能的哥哥。
许清慕哭啊哭啊，在一个个不眠的夜里哭着，哭得郁郁寡欢。
撕了很多很多页的日历，不许任何人提起他，拒绝关于听到他的任何事。
仅仅一年，小姑娘胖到了一百三十斤，从快乐的小野丫头渐渐变得安安静静，渐渐陷入久久的缄默不语中，渐渐明白自己于纪砚北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重要，渐渐认清这个事实，渐渐变得乖巧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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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她撕了一本又一本日历。
叫着劲儿的，无声的，难过的。
高二的寒假，纪砚北突然归来。
在爸妈给她打电话，小心翼翼地跟她说纪燕北要来家里住的那晚，她哭了一整晚，哭得眼睛肿得像熊熊，最后决定只当没认识过他，不让自己再陷入误以为自己于他很重要的异想天开中。
再见面，她乖乖巧巧地和他问好：「学长好。」
接着，这一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
而今，许清慕读高三，即将高考。
纪燕北兀立于她面前，任由一团团雪砸在他身上，一动不敢动。
许清慕不解恨，走到他面前，一拳一脚地往他身上捶打，她哭得一抽一抽的：「王八蛋，骗子，走了就不要回来啊！」
她越打，声音越小，后面她没了力气，哭着蹲下，委屈得如一支脆弱的花骨朵，脆弱地垂下头：「你都，不想我的吗……」
纪燕北不敢躲开，也没听到她声音渐小含煳的那一句「你都不想我吗」，任由她一拳一脚地打他，直到她打累了踹累了，蹲在地上哭着大喘气和咳嗽时，纪燕北才敢动。
他跟着蹲到地上，轻轻抬手碰她的脸。
她一耸一耸抽咽着的眼泪浸冰了她的脸，也浸冰了他的手。
纪燕北心疼地轻轻嘆了口气：「去个暖和的地方揍哥哥吧？」
许清慕满脸泪痕抬头：「？」
怎么就自称哥哥了？
他要不要点脸啊？
许清慕吸着鼻子，声音还一抽一抽的：「你是，让我，逃课吗？」
纪燕北牵她手腕起来：「下节什么课？」
许清慕抽搭搭的：「语文。」
纪燕北：「那逃了吧。」
许清慕：「……」
语文老师可不爱听这个。
作者有话说：
好爱可可爱爱的青梅竹马。
于是，放一个预收在这里，喜欢看青梅竹马甜文可爱贫嘴向的收藏一下呀~以后写！
《咬一口甜桃》
许清桃喜欢薄斯言，但感觉薄斯言又浪又骚，知道薄斯言喜欢的类型肯定不是自己这种的。
想到这里，许清桃气得跑去薄斯言家里找他：「小言言，我教你背『清心诀』呀？」
躺床上看手机的薄斯言：「？」
薄斯言的目光从手机里偷拍的许清桃的侧脸照片上移开，手撑头歪躺着对她微笑：「可是哥哥脑袋里都是颜色废料，好像用不上这个。」
许清桃红着脸被气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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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斯言喜欢许清桃，但许清桃天天跟他说她有个学长如何温润如玉，如何清心寡欲，如何让他跟她学长学习。
烦死了，许清桃就那么喜欢那个学长？
薄斯言上课时懒洋洋地用笔帽戳许清桃后背：「桃桃，你说实话，你学长好看，还是我好看？」
许清桃正专注听课呢，思路被打断，气唿唿的：「我觉得你不仅不好看，还挺烦人。」
薄斯言：「？」
薄斯言散漫地笑了声「呵」，趴在桌上，继续用笔帽戳许清桃后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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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觉得薄斯言和许清桃俩人以后准得处对象成情侣。
因为他们俩不管是平常聊天时，闲着贫嘴时，甚至是生气吵架时，旁人都插不上嘴，他们俩人自成结界。
结界里有生气，有快乐，有悸动，有浪漫，有他们的青春。
同岁双向暗恋
第28章 哄人
许清慕抹着眼泪儿, 不高兴地跟纪燕北走了，又艰难地跳出了墙。
还有点气愤，早知道刚刚就不跳进来了。
许清慕这不算逃课, 因为纪燕北给许叔打了电话, 请许叔同意他带妹妹去散散心, 聊一聊，答应下午给送回来, 让许叔帮忙跟她班主任说一声，请个假。
许泽贤在听到纪燕北说了「妹妹」两字后, 就知道女儿没再装不认识小北哥哥了，这么多年的心结终于要解开，自然是同意的。
许泽贤答应着，叮嘱纪燕北照顾好妹妹。
其实，纪燕北他妈在两年半前的九月份，给他们两口子打电话说纪燕北考回乐阳, 考到了他教书的科大时, 他们就知道纪燕北这决定兴许和他们的女儿有关。
解铃还须繫铃人，挺好的。
毕竟小兄妹俩有那么多年难得的深厚感情，俩人又都是重感情的人, 他们也都希望俩小祖宗能和好如初。
纪燕北带许清慕坐计程车，看许清慕缩着肩膀，让师傅把暖风调大些，他另打了通电话通知说：「我带我妹妹过去，添副碗筷。」
不是学妹, 不是师妹。
一直是妹妹。
许清慕的眼睛还红着, 不作声地看着窗外, 车窗映着她精翘的鼻子也红红的。
她脑袋随着车的行驶轻轻摇晃, 马尾辫像风吹来时红灯笼下边摇晃的穗子，心也在摇晃。
纪燕北侧眸低声问：「饿了吗？」
许清慕没搭理他，沉默地冷暴力他。
小脾气倔倔的。
纪燕北笑了下，轻轻拨了拨她发顶的小绒毛。
许清慕回头瞪了纪燕北一眼，推他手腕，不让他玩她头髮。
她如此推纪燕北，纪燕北收回手，却是在心里轻轻吁了口气。
挺好的，她跟他发脾气，总比她装不认识他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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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和平相处是假装的，发脾气是真心的。
车停在科大附近的老居民楼前，纪燕北带许清慕下车。
纪燕北左手拎着不轻的水果，右手握着许清慕的手腕，带她走进声控灯坏了的楼道。
六层老楼没电梯，他牵着许清慕走步梯，一圈圈地向上旋转着。
纪燕北踩着会发出空荡迴响声的台阶，许清慕的心里未因这老旧而又阴暗的环境而生出片刻的不安感，跟着纪燕北上到五楼右侧门前。
直到这时，纪燕北才松了她手，拿钥匙开门。
许清慕抬头看老旧红门两边贴的对联，又看左边斑驳的墙上贴的通下水道之类的gg，接着看到了像刚贴上的带颜色的那种gg，突然来了气，转身就要走。
纪燕北刚打开门缝，余光看到她要走，眼疾手快迅速捉住她手腕。
他刚才一直牵着她，便是以防她像现在这样突然转身跑掉。
许清慕回头，用力抿着嘴，气凶凶的。
纪燕北微微弯腰，盯着她水漉漉的双眼，轻声哄她：「打我，骂我，都行。但别走，好不好？」
里边听到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却不见有人进门、过来开门的步飞，正看到纪燕北弯腰屈膝的这一幕，听到纪燕北低眉柔言的这一句。
步飞：「？！」
步飞震惊着双眼，接着几乎瞬间就想起了那天在撞球厅时，纪燕北在他耳边低低说的那句话——「我考回乐阳就是为了她，懂？」
当时他就震惊得不行。
他们这些人，都猜到了纪燕北可能在惦记着一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小青梅，但他完全没想到纪燕北在惦记的是比他小三岁的还在读高中的小青梅，简直禽兽啊！
再到此时此刻，步飞虽然震惊，可同时也可懂事了。
这小姑娘是他未来嫂子啊！
步飞忙喊：「嫂子请进请进——」
许清慕：「？」
纪燕北：「……」
许清慕剎那涨红了脸，转身想跑，但没跑开，被纪燕北给捉了回来。
纪燕北皱着眉对步飞说：「是妹妹。」
步飞：「……」
行，是他说错话了。
步飞连忙重说，打破此时的尴尬：「说错话了说错话了，刚才我在跟我哥和我嫂子聊天来着，嘴急了，对不起对不起，妹妹快进快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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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暖很不错的暖和的两室一厅的餐桌周围，坐了五个人。
除了许清慕和纪燕北，都是许清慕去年在撞球厅见过的人。
一个是步飞，另两人是许清慕在蒋涵涵家地下室负一层见过的情侣，孟梦和她男友康阳。
他们都是和纪燕北同专业同班的人，正临大三期末考，聚在这里吃饭和听纪燕北给他们讲课复习。
许清慕有点不太好意思抬头看孟梦姐姐和她男友，尤其他们俩感情很好，康阳学长一直搂着孟梦的肩膀，不时地揉一下女友的头髮，孟梦不时地餵男友一口饭，他们这样感情好的样子，总能让许清慕想起他们俩接吻的那一幕。
而且她梦里还没少梦过换脸的纪燕北和她看不清脸的女生在那接吻，这更让她面红耳热，很是害臊。
「热吗？」
纪燕北发现了她脸红，火锅热气腾腾，她鼻尖儿都冒出了小细汗。
许清慕抹了下鼻尖儿，点头：「有点儿。」
纪燕北起身去将厨房门打开，留了个缝，让空气进来些。
老楼供热好，再加上老楼住满了人，这套房上下楼和左右邻居都供着暖住着人，温度更高，屋里确实很热，孟梦穿的都是短袖，许清慕穿的是小毛衣。
康阳瞧见纪燕北这么贴心，笑了声：「北哥对妹妹真好啊。」
孟梦立即在桌子底下推了康阳一把，让康阳注意分寸，别这么故意逗慕慕，小心北哥秋后算帐。
康阳收到提醒，但也只短暂地收敛了而已，还是又意味深长地问了两句：「对了，北哥和妹妹是怎么论的兄妹？我记得北哥你是独吧？」
孟梦：「……」
难怪她和康阳能互相看得上眼，其实都有八卦魂。
孟梦从去年在雪场见过许清慕后，心底就一直悬着不少八卦疑问，直到去年纪燕北生日那天晚上，她终于找到机会。
白天，纪燕北刚从北京回来。
她听说是周鼎给纪燕北介绍了位做手錶手工定制的北京的师傅，纪燕北去北京找那位师傅了，纪燕北还跟那位师傅学了刻字。
他们一行人去机场接纪燕北回来时，步飞就猜测肯定是定表刻字送妹妹的。
晚上，众人给纪燕北过生日，她看纪燕北喝得有点多，趁纪燕北去阳台吹风醒酒的时候，她跟了上去问出了口。
平时纪燕北就心思深，太清醒时不好问，问也问不出什么，这时纪燕北喝多了，也许能酒后吐真言，她就动了八卦魂。
那晚夜里的风很柔软，纪燕北倚着栏杆，手里把玩着一个红色的小福袋，柔软的月光仿佛映在他酒后微醺的眼里，他说得坚定而又温柔：「孟梦，我等她长大，等很多年了。」
那一刻，她才了解到纪燕北对小姑娘的感情有多深。
「那你当时为什么让『我』给她戴面罩？」后来她又问。
就是这件事，一直让她怀疑而又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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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她对纪燕北的了解里，纪燕北平时挺爱逗周鼎和步飞的，他若喜欢一个女孩子，应该会忍不住撩女孩子。
他若喜欢那个小姑娘，他那天明明应该是亲自为那个小姑娘戴面罩，顺便撩一下小姑娘，才是他追小姑娘的路数。
纪燕北抚着红色小福袋笑了一下，幽缓地回答她说：「到今天为止，她还有六个月，满十八岁。」
孟梦方恍然大悟，也感受到了纪燕北对小姑娘细腻与温柔的情感。
小姑娘未满十八岁，所以君子有情，止乎于礼，不可轻浮，哪怕只是戴面罩这样一件小事情。
纪燕北的绅士情怀是刻进骨子里的，在很温柔地守护着他的女孩，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不正经。
纪燕北生日那晚，笑得很温柔，也有酒气，有痞气，却又格外深情。
被他喜欢上的女孩子，该有多美好啊。
孟梦想到这里，看到纪燕北坐了回来，给许清慕倒了杯凉开水，放到她左手边，慢条斯理地对康阳解释他爸妈和许清慕爸妈是好朋友，因此两人一起长大的事。
孟梦看小姑娘睁着单纯的眼睛，还在为纪燕北说的话点头。
她心道，在坐的人都知道纪燕北的心思，可能只有许清慕不知道。
北哥也是有点小可怜。
去年八月份距离许清慕生日还有六个月满十八岁。
那么算起来的话，今年一月份距离许清慕的生日，大概就剩一个月了，快了。
只剩一个月，真的快了。
孟梦托腮看着长得好可爱的许妹妹，终于忍不住提醒说：「妹妹，你还记得姐姐给你戴的那个樱花面罩吗？」
许清慕记得的，她点头。
孟梦说：「其实那个不是雪场发的，是北哥特意让我买的，他说是送给女……」
「你吃完了吗？吃完去吃点饭后水果？」
纪燕北漫不经心地打断孟梦。
康阳看出纪燕北打断孟梦的心思，故意搂着孟梦的肩膀不让孟梦起身，转头对许清慕说：「妹妹，知道吗，北哥也不是教练，那天他是抢了……」
纪燕北问康阳：「你想挂科吗？」
康阳不想挂科，但他知道纪燕北不可能真让他们挂科，继续说完：「他是抢了我的教练牌子，他这辈子的兼职，统共就教了你那三个小时。」
许清慕：「？」
许清慕立即转头看向纪燕北，一脸纳闷，无声询问。
她当时一直以为他在勤工俭学，而且后来的好久，她也一直以为他在勤工俭学中的。
纪燕北斜了康阳一眼，温文尔雅，不紧不慢地回答她：「因为试用期没通过。」
许清慕：「……」
她不信，这个骗子。
纪燕北淡淡微笑，给康阳倒了杯二锅头。
康阳没特意闻杯子，以为纪燕北给他倒的也是和许清慕一样的凉白开，拿起来就喝了一大口，喝完辣得好半晌没说出话。
步飞听到这儿，知道孟梦和康阳是什么意思了，他接力助攻说：「妹妹，飞哥跟你说，其实我们学校可多女生喜欢北哥了，北哥都没理会呢！连我们班那个有好多男生追的才女棠梨都喜……」
孟梦：「？」
步飞是傻逼吗？怎么提起这个了？
康阳这时都在用力对步飞使眼色让他闭嘴。
孟梦看这样没啥用，突然安静的气氛还是诡异，她起身转移话题说：「啊吃饱了，我去吃点水果，我看北哥拿回来好多水果呢。」
「我刚拿的那些不是给你们带的。」
纪燕北往厨房那边扫了眼，倒是没有为步飞的话有什么不悦：「那些才是给你们买的。」
孟梦咋舌着看了眼许清慕，明白了。
北哥这是，连水果都得妹妹专人专享。
倒是许清慕，听到纪燕北这样说之后，扭着脑袋回头看纪燕北刚给她拎的那些水果放在哪了。
她边说着「没关系的，可以给学姐学长吃的」，边要起身去拿水果给大家吃。
孟梦笑着按住了许清慕：「妹妹乖，你继续吃你的，我自己去拿就行了。放心，我们不跟你客气。」
许清慕听到学姐这样讲，就放心了，坐了回来。
孟梦去厨房洗他们可以吃的水果，走前甩给康阳一个眼神，让康阳换个话题聊。
康阳会意，有女朋友的人到底是比步飞那种心直口快的单身汉要会聊天得多，缓了会儿嘴里的辛辣，问许清慕：「妹妹准备考哪个大学？考我们科大吗？」
然而许清慕没表面上看得那么单纯，刚刚就已将他们几人的眼神动作都收入眼底，听出他们几人在故意打岔避开那个女生不谈。
棠梨，她在查纪燕北名字资料时，就看到过的。
她在看到的时候，脑袋里还闪现过了一句诗。
这个叫「棠梨」的女生，就是元宵节时，她看到的女生吗？
许清慕以乖巧坐姿坐着，不确定他们知不知道她是他们学院许教授的女儿，不好把这个问题回答得太详细，便含煳回答康阳说：「我还没想好，现在就只是专注学习，考完再想。」
康阳点头：「也是。」
康阳又聊了两句，许清慕都乖乖回答着。
直至孟梦洗完水果回来，气氛又变得热络起来。
许清慕在心底忍了又忍，没忍住，转头对纪燕北小声说：「『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学长同学的名字，棠梨，真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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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燕北：「……」
纪燕北抬眼看许清慕，她眼睛澄澈如泉，眼里流动的泉水也清澈干净。
他一时还真分不清她是真心夸奖，还是给他刨的一个坑。
点头不可，摇头不便。
纪燕北往许清慕碗里夹着菜，轻缓靠近她，徐声低言：「清风多仰慕，吾亦尔知音。」
许清慕何其聪慧，听出了好几层意思。
屋里火锅热气腾腾，窗外雪花纷扬。
许清慕在心底念着这两句诗。
仰慕，吾亦。
清慕，吾知音。
作者有话说：
北哥终于开始撩了，老母亲留下激动泪水
第29章 纪老师
虽然纪燕北说的话, 可能并没有这些意思。
但许清慕的心底仍然暂时的，有了点小欣喜。
一点不欲人知的小欣喜。
**
吃饱喝足，纪燕北留孟梦陪许清慕在客厅看电视, 康阳和步飞收拾碗筷, 他在厨房洗水果煮东西。
忙了一会儿后, 纪燕北端着切好的水果，把许清慕带进他卧室, 留那三人在客厅自行复习。
其实许清慕从进了外间大门后，除了跟三位学长学姐打招唿, 偶尔回答学长学姐的问题外，就没怎么用正眼瞧过纪燕北，也没怎么太和纪燕北说过话。
吃饭的时候，她也多是在眼观鼻，鼻观心。
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气性可大了。
可是她摆着脸的、倔强的、迴避他看她的眼睛不对视的小模样, 却是可爱生动极了。
叫人喜欢, 叫人看不够。
许清慕进了这间屋后，仍摆着脸不看纪燕北，紧着个鼻子, 背着两只小手，在房间里转圈熘达。
这间卧室，许清慕刚进来时，就知道是纪燕北在住。
因为房间里的气味，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也和他在她家客卫洗澡时的味道一样, 是优雅而又沉静的清香好闻的味道。
以及, 这间房的布局, 也和他以前三楼那个家的卧室布局一模一样。
床旁是学习桌，桌前是採光很好的落地大窗，窗台上放着一排绿植。
原来纪燕北现在也有养花养绿植的爱好了，难怪他在她家的时候就总在阳台那儿浇花，她还悄悄地以为过他是在故意没事找事地在她家客厅里晃荡找存在感。
许清慕从左到右仔细看窗台上的那些绿植，她不是很能分辨出纪燕北养的这些都是什么，只看到每一盆里都是绿叶，都没有开花。
不知道这些绿植本就是不开花，还是未到花期。
许清慕转头再打量这间房的旁处，渐渐的，越打量，越难受。
三年前，她家通过中介卖了房，搬了家。
后来那同一个中介，又帮楼下的纪叔欣姨的房子也给卖了。
两个房子陆续卖掉后，回忆全没了。
过去的那些相处的点点滴滴也都没了，清了零，好似过去的感情，也都是会消失的。
想到这里，许清慕的心情不太好。
纪燕北放好水果后看向她，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情变化。
她不开心。
纪燕北沉默地捲起衬衫袖子，伸出手臂到她面前。
许清慕抓过来就用力咬下一大口。
咬得她嘴唇在颤，下巴在颤，眼睛里涌出来的水光也在颤。
纪燕北头上冒出了冷汗。
她有两颗又尖又利的小虎牙，此时咬进了他肉里。
纪燕北疼得脖上青筋爆了出来，但始终未出声，闷声忍着。
他知道他这点疼，远远比不上她的。
许清慕从小被惹急了就会咬人，长大了也会，但她只咬过小叔，像上次在球厅一样，还从未咬过纪燕北。
她此时咬着纪燕北，越用力咬，越难过，铺天盖地的难过都汹涌而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慢慢卸了力气，慢慢松了嘴。
她咬得牙都疼了，疼得想哭。
好一会儿，她压下满眼水光，垂眼看纪燕北的胳膊。
她曾经觉得纪燕北哪里都长得好看，连他胳膊，她都觉得长得很好看。
此时，她牙印深嵌进他胳膊里，血迹从一排牙印里，渗了出来，看着不再那么好看了。
看着变丑了。
也看着就好疼。
许清慕抿了抿嘴，感觉到牙齿和嘴里有血的味道。
明明是她咬的他，他疼才对。
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她也疼。
许清慕固执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胳膊上的牙印与血，红着的眼睛和鼻子变得更红。
眼泪忽的啪嗒啪嗒砸出来，成串成串地掉落。
纪燕北忙要抬手擦她脸上的眼泪，许清慕撇脸躲开，不让他看，也不给他碰。
她就站在他面前，低着头，自己一下下用手背抹着眼泪。
她真的很难过，那五年多的时间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过得有多不好。
每日在期望与失望里反覆，倚遍阑干，望穿秋水。
他走了那么久，不在意她有多难过。
所以她如今摔倒了，不需要他扶。
她现在掉眼泪，也用不着他给擦。
房间里，两个人站得很近，却又很远。
五年的时间，让许清慕给自己的周围建造了一个透明的玻璃围挡，屏蔽着此时的纪燕北，不许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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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燕北面容苍白地看着她。
想抱抱她，但不敢，也不可。
许久许久，许清慕心底的疼，终于从眼泪那里发泄了出去。
眼泪渐渐停止，脸上的泪痕渐渐干掉，轻轻的抽噎声渐渐止住。
许清慕逐渐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儿，慢慢抬起头，双手捂着左右脸边下颌那里，不可置信地说：「纪燕北，我下巴好像掉了。」
心里一抽一抽疼着的纪燕北，看着许清慕茫然而又明亮的双眼，他苍白的面色渐渐恢復了血色，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而后他看到许清慕皱起了眉，他严肃收了笑，上前问她：「哪里疼？」
许清慕没说话，转身背对着他，不让他看她不雅观的脸，双手捂脸低头，努力活动着下巴和张嘴巴。
她在张嘴的时候能听到有响声，好像是她刚刚咬得太用力而出现的这个问题。
许清慕转身过去躲着纪燕北，感觉到纪燕北迈着长腿要到她面前看她，她捂脸继续转身，嘀咕说：「你别动，你别看。」
纪燕北只得站在原地，不敢动。
恰在这时，响起敲门声，步飞在外面喊：「北哥，你给妹妹煮的东西好了，我给你端门口来了，你接一下。」
刚刚纪燕北除了给许清慕洗水果，还给许清慕蒸了冰糖雪梨。
来之前，许清慕在学校外面待得久了点，以防她咳嗽。
纪燕北对许清慕说了声「等我一会儿」，去开门。
步飞往前递碗时，正瞧见了纪燕北胳膊上的牙印血迹，震惊得张大嘴巴：「妹妹厉害啊！」
纪燕北往后推他脑门：「再敲门，把你手剁了。」
步飞：「……」
纪燕北对蒸冰糖雪梨的时间心里有数，到时间的时候，他会自己出去取。
步飞这是特意没事找事。
然而步飞还真就是有事找纪燕北，他拿出兜里手机，转屏幕给纪燕北看，微信聊天页面显示对方是：棠梨。
步飞故意装身正影不斜地大声唠叨：「北哥，咱班那两个天天打游戏的，也想过来听你给复习，他们说就想压两道自控的大题，把计算式子一背，混个及格就行。但我没让他们来，行不？」
好大学也有混子。
但步飞此时说的还真不是爱打游戏那两个，说的是刚刚他发微信说想过来的棠梨。
纪燕北往后扫了一眼探头看热闹的孟梦和康阳，淡淡点头，接着又道了一句：「我不讲了，你们自习吧。」
说完，纪燕北用脚踢上了门。
步飞三人：「？！！」
纷纷急了，别啊北哥！！！
纪燕北关上门，将接过来的碗放桌上，回头要帮许清慕看看她下巴，不行的话可能得去医院，接着他转身——
就见许清慕手捂着靠近耳朵的位置，反覆张嘴，一开一合，扭来扭去，像只在抓玩自己尾巴的小猫。
扭了两下，许清慕抬头看他，惊喜说：「我下巴好像接上了。」
纪燕北失笑着向后靠着桌子，望着坐在他床上的许清慕。
正午阳光下，房间大亮，却都亮不过她闪亮的眸眼。
她像颗明珠，他费心寻了许久的明珠。
她来了，这间房才成为他记忆里温馨的模样。
许清慕现在的姿势也很悠闲，没有拘谨的样子，好似和小时候一样常来他房间霸占不走时一样，她心情不错地晃着腿，脚上蹬着的拖鞋跟着一颠一颠的，拖鞋颠碰着她脚底，发出不轻不重的哒哒声。
「慕慕。」他轻声说。
许清慕听到他叫她慕慕，不是清慕，心底莫名重重地蹦了一下。
她停住盪腿，慢慢抬起头看他。
可爱又迷茫。
接着她看到了他有牙印与血的胳膊，那血好红。
「你疼吗？」
她问。
纪燕北的心跳有那么两秒的不安分，过了两秒，才倒上来气，胸膛重新起伏起来。
她还有一个月成年，还有五个月高考。
「疼什么，不疼。」
他笑着说，随意地将捲起的袖子放下掩住胳膊。
之后他转身推门出去，拎了把凳子进来。
许清慕：「？」
纪燕北把她拽到他学习椅前坐下，再把凳子放她旁边坐下：「逃课不好，来，给你讲题。」
许清慕：「……」
纪老师可真是个人。
讲题前，许清慕先吃了点水果，喝了两口冰糖雪梨。
水果是她小叔给她带的那些，切成小块的莲雾和挖好的蛋黄果的果肉，都很甜。
冰糖雪梨也很好喝。
就是，也让她想到去年她滑完雪后，他用保温杯装好请她喝的冰糖雪梨。
雪梨切出的小片状，以及糖水的浓度，有些像。
许清慕用勺喝着冰糖雪梨的汤，随口问：「上次的也是你煮的吗？那个保温杯也还在我家，用还给你吗？」
纪燕北了解许清慕，知道她在拐弯抹角地问什么。
她小时候就很聪明，时常拐弯抹角地向他发出些她在意的问题。
「不用还，本就是为你准备，送你的。」
纪燕北轻轻望着许清慕，心口如一地坦然说。
他轻掠着许清慕的目光，时而飘走落在她眉梢，时而飘回落在她唇边，仿佛同窗外周旋飘荡的雪一样眷恋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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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与窗外飞舞的雪花一样轻，一样纯净无瑕：「那天，本就是为你而去的。」
许清慕正在喝汤，手里的勺子悄然停住。
她低头看着小白勺，慢慢又喝了一小口，甜进了喉咙，甜进了心窝。
轻轻点头，她「哦」了一声。
心里甜滋滋的。
**
许清慕吃饱喝甜，开始学习。
纪燕北打开笔记本电脑，搜了些高三生重难点的题，转屏幕给她看。
许清慕看着纪燕北这个有很多磨痕的看起来用了很多年的电脑，再想纪燕北住的这个老楼，心想纪燕北现在应该真挺穷的，心里有点点嘆息。
许清慕做题时，忽听纪燕北问她：「这个寒假还去滑雪吗？」
许清慕摇头：「不滑了，在家里闭关刷题。」
纪燕北问：「手机也不用？」
许清慕继续摇头：「不用了，想专注一些。」
纪燕北沉吟着点了头，电脑转回去，片刻后又转了回来，上面是他登入小企鹅的界面。
他说：「那加一下q吧，我有事给你留言。」
许清慕：「……」
那这可就，尴尬了。
她小时候用的第一个小企鹅，是在她四年级时，纪燕北给她申请的。
从她四年级到六年级的那三年里，每次纪燕北在寒暑假去南阳时，她都常常会跟他用q聊天。
后来她得知他在南阳读高中不再回来后，就在一气之下把他给删了，也再没用那个号，申请了新的企鹅号。
许清慕抬头看纪燕北已经登陆的号，他用的好像还是他以前的那个。
头像是只小橘猫，是她选的，因为她从小就想养一只小猫。
以及他企鹅号的八位数字，已经刻在她忘不掉的记忆里了，还是那一串数字，末尾有她生日号，正月十三的113。
许清慕莫名心虚，用打着飘的余光瞥纪燕北。
纪燕北正等着她，看着她。
许清慕想，多年前他发现他被她删了好友的那一刻，他会不会很难过？
许清慕沉默时，纪燕北以为她不乐意，将笔记本电脑更靠近了她一些，软声哄她说：「加一下吧？我以后不会再做会让你删我的事情了，嗯？」
许清慕不想承认她删了他这事，也不大相信他现在说的话。
想了想，她抬头说：「你相不相信，我之前可能是被盗号了。也可能，我以后还会被盗号？」
纪燕北瞧了她好几秒，听出她意思是还可能会再删他，失笑出声：「信。」
他笑着哄他：「那就让我再加你一次吧，我尽量不让你再被盗。」
许清慕上回手机开机发现微信没收到新消息的时候，就琢磨过小企鹅好像比微信更方便一点，因为小企鹅可以保存她未查看的聊天记录。
这会儿她想了想，报上了自己的这几年一直用的新的小企鹅号，又用电脑登录她的小企鹅，点击同意纪燕北刚刚发来的好友申请。
许清慕加完后，漫不经心地说：「我可能还会被盗号的。」
纪燕北点头：「嗯，我不让他们盗。」
许清慕：「……」
他跟这儿吹牛逼呢？
之后，纪燕北认真地给许清慕补起了课，讲起了题。
这是正经事，许清慕也迅速认真起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嘛，好好听讲。
纪燕北给她讲题向来都特别有耐心，总是先帮她疏离一遍相关知识点脉络，让她有更清晰的思考逻辑，再加深题的难度，再讲。
许清慕专心听着，纪燕北仔细讲着。
好似那些时光从未熘走过。
窗外飘着纷飞的小雪花，像雪精灵只在他们这一扇窗前翩翩作舞。
一阵风吹来，它们仍不舍离去，绕着圈儿地飞回来，继续上下盪着飞舞。
慢慢的，慢慢的，许清慕趴在桌上，垂下了脑袋，睡着了。
这正是许清慕午饭后在班级里犯困打盹儿的时间。
许清慕睡着后，纪燕北收了声，听到外面有些说话声，拿出调了静音的手机发了条群消息。
群消息里除了有外面那三人，还有周鼎林郗棠梨他们。
纪燕北：「我妹妹睡着了。」
外面那三人看到潜台词为「都给我小点声」的消息，立马噤了声。
纪燕北放下手机，也趴到桌上，侧头专注地看她。
房里安静，房外也静，能听到她鼻息间轻细的唿吸声，也能听到自己克制的唿吸声。
女孩子的轻细唿吸声和男孩子的缓慢唿吸声，仿佛在这安静的房间中纠缠到了一起。
慢慢的，慢慢的，许清慕睁开了眼睛。
正对上纪燕北未来得及移开的专注的眼。
许清慕的眼角滑下一滴莹透的眼泪。
正砸到纪燕北的心上。
纪燕北轻轻抬手碰她的眼角，她温热的眼泪瞬间湿了他指尖。
许清慕做了个短暂的长梦，梦到她上了大学毕了业后，纪燕北仍没有回来。
此时看到纪燕北在看她，那些年里安静孤独的等待，就变得格外的疼。
她吸了吸鼻子，做着心理暗示让自己想些好的事情。
慢慢想到了他回来后做的那些事。
他做那么多，是在向她道歉，想让她原谅他吧？
可是，只是道歉，有什么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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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突然想挥开他给她擦眼泪的手，可情绪莫名拐了个弯。
她握住了他手。
他手指尖凉凉湿湿的，她手心是暖的，仿佛她能将自己的热量传递给他，她握得很紧。
纪燕北垂眼看她，眼睫轻颤，有些要控制不住的情绪瀰漫出来。
接着，他听到许清慕闷着声音，嗡着快要哭了的鼻音，轻声问：「哥哥，你家是破产了吗？」
纪燕北：「？」
第30章 新篇章
纪燕北家没破产, 爸妈也没离婚，许清慕最后是红着脸被纪燕北送回学校的。
她最初怀疑他家会不会破产了，是从她在雪场看到他做教练以为他在勤工俭学开始的。
之后她看见他上了一辆老旧的桑塔纳的时候, 就对此有了很大的确定。
这次看见他住老旧小的楼, 便更加确定了。
没想到她怀疑的方向完全错了, 还被纪燕北笑得不行，她头髮都被他给揉乱了。
但也或许, 纪燕北是听见她叫他「哥哥」，他才笑得那么高兴的。
然后许清慕一听他家没破产, 就又有点怀疑除夕夜那个大烟花有没有可能是他放的了。
他家若没破产，可着实是个很大的大户人家。
许清慕只在心里这么猜测着，没好意思问出来。
毕竟若不是他放的，她也是怪尴尬的。
纪燕北送许清慕到校门口，还要送她进校门。
许清慕从他手里抢走水果抱在怀里，对他扬下巴当挥手, 让他赶紧走。
纪燕北看着她笑。
她这过河拆桥的样子, 和小时候像极了。
许清慕赶着纪燕北走，赶着赶着，倏忽间脑袋一转弯, 想起了另一件事。
「纪燕北。」
许清慕纳闷地问他：「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我要考到哪个大学？」
今天在吃火锅时，康阳学长都问过她的。
这好像是很多人都会对高考生提出和关心的问题。
纪燕北站在雪地里看她。
沉稳挺拔，岿巍如峰。
他说：「你爸妈说过，你考到哪里都好。省外也好, 国外也好, 只要是你想做的, 怎么样都好, 不给你设任何界限围墙。」
他目光落入她眼里，温柔坚定：「我也一样，只要是你想做的，哪里都好。」
许清慕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不管她做什么，他都和她爸妈一样支持她。
总是支持着，所以也无需多问。
许清慕听着很是开心。
可是，除了开心，也有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细小的难过，漫进她心底。
她慢慢垂下了眼。
轻轻点头。
接着，她听到他继续说：「总之，无论你在哪，我都会一直在乐阳。」
许清慕惊讶抬头，刚才漫进她心里的那些难过瞬间全部消失，摇盪的欢喜油然而生。
她好像听到了他未说完的两个字——等你。
——总之，无论你在哪，我都会一直在乐阳等你。
这一刻，一直想这样想却从不敢这样想的许清慕，胆大妄为地这样想了，哪怕纪燕北没说出「等你」两个字，她也放纵了一把，愿意这样想。
冬天哪里冷了，冬天很美的地方就是在最冷的空气里，藏着最温暖的热。
她怕冷了这么多年，一剎那爱上了漫天白雪飞扬的冬季。
许清慕高兴之余，跳跃的思绪又来了，忽然想到他家窗前的那些绿植。
她想以后有机会可以从他家掐两个枝移回她家给她妈妈养，或者给她师父养，她们俩最近都喜欢养花。
许清慕问纪燕北：「对了，你家那些绿植会开花吗？大概都什么时候开花？」
纪燕北深深看着她，徐徐笑开：「会，六月，花期在六月。」
六月。
也是他等她的花期。
**
许清慕的期末考结束，放了寒假。
这个寒假，许清慕没再看到纪燕北。
可能是纪燕北不想影响她学习，就没有再借住在她家里。
她爸妈也是尽量不打扰她、不影响她的状态，默契地给她营造着让她专心调整状态的舒服环境。
高强度的专注力，可以打败很多事情。
寒假很快结束，高三（下）学期开学，学习生活的节奏变得更加紧张。
不变的是，任星远依然常来找许清慕和蒋涵涵一起喝酸奶。
三月份的一个间操后，仨人继续躲着值周生，继续蹲在墙根底下喝酸奶碰杯。
学校里的风依然很大，仨人头髮被吹得继续摇摆蹦迪。
眼看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春风骀荡，草木葳蕤，蒋涵涵有点忧伤，终究还是忧伤地提到了这个话题：「你们打算考哪儿啊？我不想上本地大学，想离开家，可是我又不想离开你们，我们终究还是要分道扬镳了，是不是？」
蒋涵涵话虽这么问，其实她对考去外地大学这事，还是有点纠结。
她自从去年加上了花臂男周鼎的微信后，并没怎么和周鼎聊过，因为她对外都是假把式，实际胆小得很，最多就只是常看他朋友圈而已。
今年周鼎在本地科大读大三，工商管理专业，家住步行街，家里有个文身连锁店。
他朋友圈里都是他发的设计图案，线条都好美，她好喜欢这个酷哥，越看越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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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就不想离开许清慕和任星远，再加上一个周鼎，她更不捨得考去外地。
任星远也有点忧伤：「我想考科大，应该是留在家这儿了。不过没事儿，老蒋你寒暑假也能回来和我们聚嘛。」
任星远嘴上洒脱地说着，可是他就算考上科大，到时候他读大一，他喜欢的小郗姐已经读大四。
虽然小郗姐学建筑的上五年，但他们也只能做两年校友而已了，而且第二年的时候，小郗姐大概率在忙着毕设，也不会抽空搭理他这个不再需要补课的弟弟。
许清慕也很忧伤。
因为她怎么回忆和纪燕北相处的那些细节，纪燕北都真的只当她是妹妹而已。
比如，纪燕北从来没对她有过动手动脚的过界失礼行为，也没说过暧昧的撩她的话。
她那天看孟梦姐姐和康阳学长吃饭的时候，康阳学长还总忍不住搂搂孟梦的腰，拍拍孟梦的肩膀，还总想要亲孟梦姐姐，跟孟梦姐姐动手动脚的。
蒋涵涵也常说，男生总会对女生说些让女生脸红心热的撩人的话。
纪燕北全都没有。
简直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是那方正之士。
也不是，那次他提前一天送她生日礼物的时候，捏过她的脸，但也完全不暧昧，跟那种真的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对妹妹一样。
再细想，他这一年半对她的好，也是和他小时候对她一样。
就，完全只是妹妹。
他们还单独相处了好多好多次，他的言行举止始终都是，完全没有对她心动的样子。
怎么说呢，他就是很，端雅。
她明明长得也还行啊，那是她没有长在他审美点上吗？
许清慕咬着酸奶管，看着地面，想着这些让她忧伤的事情，不禁轻问出了一句心里话：「你们说，暗恋应该是快乐的吗？」
蒋涵涵：「？！」
任星远：「？！」
怎么从要上哪个大学转到这个话题上了？
蒋涵涵以为许清慕是在问她，只是故意加了个「们」。
她最近确实很不快乐。
为暗恋，为高考。
不想她竟然被许清慕给看了出来，她又不想被任星远知道，一时紧张，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任星远也以为许清慕是在问他，只是故意加了个「们」。
他最近确实也很不快乐。
为暗恋，为不敢表白不敢追，为高考。
不想他竟然被许清慕给看了出来，他又不想被蒋涵涵知道他在暗恋谁，一时紧张，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许清慕谁都没问，其实是在自言自语。
她最近感觉不太快乐，时常在某一瞬间，突然陷入自卑和难过的情绪。
她对此有些不理解，是暗恋让人不快乐，还是即将高考的青春期本身就会让人常常怏怏不乐，郁郁寡欢，对很多事情兴致索然。
许清慕问完这句话，没听到回答，又琢磨了会儿，才抬头。
抬头就看见蒋涵涵和任星远两个人的脸都憋成了猪肝色，她顿时笑得不行。
许清慕笑着笑着，慢慢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漏嘴了。
蒋涵涵和任星远看着她，也慢慢琢磨过味儿来，同时对她睁大了眼睛，蒋涵涵大概知道她应该是喜欢纪燕北，但不确定，于是此时蒋涵涵和任星远俩人异口同声问她：「许清慕你暗恋谁了？」
许清慕：「……」
许清慕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影，眉宇清隽，温柔儒雅，身影轮廓耀着白光，逸豫超凡如谪仙。
紧接着，就又争先恐后地飞出来很多卷子，一张两张三张。
许清慕控制不让自己心虚脸红，镇定自若地站起来，拍拍校服上的灰说：「没暗恋谁，就是突然想起《怦然心动》那部电影了，有点感慨，另外还感觉到你们俩好像有点不太快乐。」
她说着，不等蒋涵涵和任星远反应过来，看上课铃也快响了，老师似的挨个拍他们俩肩膀说：「同学们快乐点儿，青春本来就该是快乐的！高考是个屁，不值一提，高兴点儿啊同学们！」
蒋涵涵已经反应过来了。
她之前就一直很怀疑许清慕暗恋纪燕北，现在许清慕这意思好像是她不快乐，暗恋让许清慕不快乐？
蒋涵涵不打算问，心想陪着就行了，最好的友情就是陪伴，她站起来说：「是，高考是个屁，暗恋是个屁，高兴点儿啊宝贝儿们！」
任星远也已反应过来，许清慕现在的意思是她不快乐，暗恋让她不快乐，许清慕绝对是有暗恋对象了。
但他接着就被吓坏了。
他虽然有点忘了《怦然心动》电影具体讲的是什么了，但隐约记得好像是讲同龄的青梅竹马的暗恋事，好像女主一直暗恋欺负她的那个男生。
想到这里，任星远看许清慕的眼神都变了。
许清慕的同龄竹马只有他一个，而且只有他小时候总欺负许清慕。
我操。
许清慕是不是暗恋他了啊？！
他毕竟又高又帅又多金有钱的！
北哥要是知道这事了，北哥不得弄死他啊？秃头都是轻的！！
不不，不可能，或许她暗恋的人还是邰岫。
任星远紧张兮兮忧心忡忡，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给北哥。
任星远不敢问，他站起来不动声色地说：「是，高考是个屁，暗恋是个屁，高兴点儿啊活祖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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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觉得自己一如既往地掩饰得好极了。
没人发现她藏在心底封缄得都快上锈了的这一匣子的秘密。
其实她这个秘密，从初一时就有了，从不敢与人诉说。
从朦胧不解，到明白为何总是对他浮想联翩，一天天一点点地变得越来越沉甸甸。
时常想像着那一幕幕常让她面红耳热和心动的画面。
诸如她对任星远说的女孩子总会想像牵手和拥抱，不是她听班级女生所言，是她的亲身体会。
诸如她在看到孟梦学姐和康阳学长接吻的画面后，她梦里总是出现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生在和纪燕北接吻，其实那个女生是自己，她总是无法控制地梦到纪燕北在吻自己。
这一切，都是她青春期里藏了许久的，不为人知的，不敢与人说的，彩色秘密。
**
许清慕还是很会自我调节的，专心学习刷题的时候，就能将那个人抛在脑后。
只是很偶尔地想起那个人时，才会酸酸涩涩的，心里像有小螃蟹爬过，揪揪着痒痒的。
酸涩是因为她明白，就算他回乐阳了，就算他以后留在乐阳不走了，他依然只是把她当妹妹而已。
哪有男生在与喜欢的女孩子单独相处时会啥也不干的嘛，当然除了任星远那种纯情男生。
任星远对小郗姐确实啥也不敢表露。
可纪燕北看起来很明显就不是纯情的人。
有时，许清慕会带有一些报復心理地想像，想像等她长大以后变得漂亮耀眼，换他暗恋她，让他心伤受煎熬。
有时的想像，还会更没有尺度一些，想像她二十多岁后跟他发生一夜情，然后她跑掉，让他找不到。
什么嘛，奇奇怪怪的。
许清慕也依然会偶尔收到一些男生送她的信。
因为知道自己的暗恋心情，在午夜里会翻来覆去睡不着，会在脑袋里构建着一个又一个甜蜜又心酸的梦，便能理解别人的心意。
她都收好，和之前收到的情书都放到一起。
青春美好，就是因为它纯洁干净，没有那些如砂砾一样的杂质。
也挺好的，如果纪燕北一直都只当她是妹妹，除了她会难受外，她和纪燕北可以一辈子这样相处的话也挺好的。
和她干净的青春一样，挺好的。
但是，也不好。
她会很难受。
很难受，很难受。
**
二〇一五年六月八日，周一。
天气预报中的小雨迟到未来，天气多云转晴。
许清慕高考最后一科英语考完，一身轻松地走出考场教学楼。
下午五点钟，夏日黄色红色堇色交织着的晚霞，逐渐蔓延出来，空气里少了热辣辣的劲头，柔和许多，只剩潮湿湿的热。
十三中考场校门口站满了家长，许清慕知道她爸周一下午有课，不能来接她，她便在往外走的人群缝隙中，左右探脑袋寻她妈妈的身影，说好了妈妈今天来接她。
许清慕正找着，身后响起了叫她的声音：「小慕。」
她闻声回头，意外看到是班长谢岫。
她都不知道他们在本校同一个考场的，只知道蒋涵涵和任星远在五中那边考的。
高考结束的喜悦让她对谢岫高兴地挥手：「班长，你也在这儿呀。」
谢岫状似考得还不错，脸上没有愁云，笑问：「你考得怎么样？」
许清慕上高三后，有十个月的时间没用手机，专心学习，自然考得不错，甚至考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状态特别好了，但她不想太张扬，谨慎地说：「还好，发挥挺平稳的。」
她在考之前，爸妈就跟她说过，等她考完试后，爸妈不会问她考得怎么样，考完就考完了，不再额外探讨已发生的事。
她还想好不会问蒋涵涵和任星远考得怎么样的，但现在谢岫问了她考得怎么样，她便问了回去：「班长考得怎么样？」
谢岫身上有种如玉质感的清透与温柔，他笑：「也还好，发挥平稳。」
「那挺好的。」许清慕笑着点头。
许清慕和谢岫说话间走出了校门，许清慕正要再张望她妈妈在哪儿，侧边传来了她妈妈的高兴声音：「许清慕！」
许清慕立刻跟谢岫挥手说「班长我先走了」，扬着灿烂的笑容转头，要去给妈妈一个大拥抱。
但她才转头，就见她妈妈身旁还站着一个人。
白衫黑裤，清俊挺拔，手捧一束由百合玫瑰郁金香等各色漂亮花朵组成的鲜妍花束，对她含笑相望。
拥挤着的人那样多，他却那样俊逸出尘，眼眸亮得如阳光洒在清澈泉水上反的光，粼粼波光映亮了她的眼。
第31章 开始
五个月不见, 许清慕沉静的心河，有点要被他这好看的眉眼给勾起了波澜。
这波澜飘飘荡荡的，浮浮沉沉的, 好像将她心河里藏着秘密的匣子, 也一併给托浮了上来, 冒出了水面。
许清慕稳住心神，脚步轻捷地走向妈妈, 一边沖纪燕北挥手：「嗨。」
纪燕北对许清慕歪了下头，轻笑着弯启唇角：「嗨。」
许清慕走过去, 眉目间都是明媚，马尾辫盪出的弧度也都是明媚。
待许清慕走出警戒线走近了，慕容姗抱住许清慕，连连心疼说：「我的宝宝这一年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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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慕容姗许泽贤夫妻俩，每次看到女儿时, 心里都心疼得不行。
学校学习紧张, 女儿学习累，女儿每次回家，都比上次回家要瘦。
孩子一瘦, 做父母的就难受。
但其实许清慕还好，她本来就不觉得学习有多苦，还享受每次弄明白难题的成就感，她唯独不喜欢这一年来的早起，不过以一年的早起换来而今在考场上的所向披靡, 也是很满意的。
而且她没有再为自己那点小自卑特意减肥, 没忍食慾, 也没暴饮暴食, 反而又瘦了些，也更满意了。
许清慕当下看妈妈为她感到难受心疼，她还笑着安抚妈妈。
常被当小朋友的孩子，好似就在某一个不知不觉的时间，倏忽间长成了大人。
许清慕和妈妈拥抱时，纪燕北沉静的目光落到刚刚和许清慕一同走出校门的谢岫身上。
他这是第三次见到这个男生。
一次滑雪场，二次图书馆，这是第三次。
男生应是谢岫，任星远提过。
近来任星远提起许清慕，总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纪燕北幽深地看着谢岫。
许清慕强巴巴地忍住了快要被妈妈给勾出来的眼泪，欠着脚儿越过她妈妈的肩膀抬眼，正看到纪燕北怀里的漂亮的花儿。
许清慕要掉眼泪的冲动情绪瞬间荡然无存，沖纪燕北伸手，柔软的手指尖儿轻盪：「学长，您这花，是送我的吗？」
闻言松开她的慕容姗：「？」
怎么还叫学长？
这小兄妹俩还没和好啊？
纪燕北听到许清慕这样叫他，倒没有意外，他将花束递给许清慕：「当然。」
许清慕欣喜接花。
正在许清慕接过花的同时，纪燕北当着她妈妈的面，张开双臂轻轻环住她，给了她一个久违的正大光明的拥抱。
而后，他低柔轻缓的嗓音划过她耳廓：「félicitations。」
是法语的「恭喜」。
许清慕的粉白耳朵变得透红。
他竟然自学了句法语，还说得这样好听。
许清慕的脸颊被纪燕北的拥抱淹没在他颈窝和身前。
他温热唿吸与气息同花香一起扑面而来，没有保留地环绕她。
他好听的嗓音离她好近好近，好像吻到了她耳朵。
许清慕有点心慌意乱。
许清慕忽想到她妈妈还在旁边，她尽可能地稳住走失了的心跳，缓慢而若无其事地说：「谢谢学长。」
接着自然而然地退出他怀抱，纳闷地问：「学长，今天周一，我爸都有课，你没课吗？」
纪燕北笑着抚了一下她有些乱的头髮，看了眼在一旁看他们俩的姗姨，坦然又从容：「嗯，逃了。」
许清慕：「……」
她羡慕，并且很嚮往可以正大光明逃课的大学生活。
慕容姗看到女儿的羡慕眼神，失笑着拍她肩膀：「以后你也可以逃，让你爸教你怎么逃，还能不被老师点名。」
许清慕一想可不嘛，她爸是老师，最知道老师的心理，以后准能用得上了。
「那也不能总逃课啊宝宝。」
慕容姗又嘱咐了一句。
许清慕乖乖的：「道。」
点着头把「知」字儿给省了，可可爱爱的。
慕容姗开车来的，但车停在很靠外的路边，停很远，三人一同穿越人群向外走。
走着走着，就变成了慕容姗走在前面，纪燕北和许清慕走在后面。
并且，不知何时起，纪燕北从帮她挡人儿虚扶她的姿势，变成了他手腕搭在她肩上。
他状态随意悠闲，好似他很高兴她终于高考结束，他也变得懒洋洋的，无需再端出学长的架势，随意惬意。
纪燕北突然像以前一样搭着她肩膀，弄得许清慕心里热热的。
身体也热热的，她直出汗。
高考结束，被她长久以来憋藏在心里的情绪，莫名其妙好像得到了开闸信号一样。
许清慕抱着纪燕北送她的花，看到里面除了一些开得很旺盛的花，还有很多颗像豆子那么小的红果子一样的红豆花，莫名想到了「红豆生南国」与「愿君多採撷」。
是有相思之情的红豆。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纪燕北家的那些绿植。
半年前的元旦，他送她回学校，就在这同一校门口前，她听他说过花期在六月。
她随口问他：「学长家的那些花，也都开花了吗？」
纪燕北心情好像好的不得了，一副慵怠的模样揽着她：「不都在你怀里了么。」
许清慕：「？」
许清慕停下脚步看花，有些是她认识的玫瑰百合郁金香，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好看的花，她不可置信地问：「这些是你养的？花期凑到一起了？」
纪燕北答得云淡风轻的：「好养。养差不多了，放花店保鲜柜就可以了。」
许清慕：「……」
这样啊。
有一点点的，感动了。
因为妈妈养过土培花，她知道养到花开的过程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的，需要用一些心思的，需要上心的。
许清慕低头瞧着怀里的花，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轻声夸了他一句：「那您怪有花缘的。」
纪燕北：「……」
她倒真会抓重点。
纪燕北垂眸看她，她脸被花映的，气色尚好，但肩膀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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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前瘦了太多。
纪燕北眯着眼睛看前边儿的夕阳：「明天开始，我给你补课吧。」
许清慕：「？」
他有病？
纪燕北看出她骂他的眼神，笑得不行，笑得捏着她耳朵晃了晃：「补体育课，明天开始带你跑步。」
许清慕：「……」
对了，他之前好像就说过。
可是，许清慕用力抱了抱怀里她最喜欢的鲜花花束，脑袋里各种想法绕了好几圈。
最终她琢磨出一件事，纪燕北好像对她动手动脚了。
就算他不需要再端着学长的架子，可他现在这么大的言行举止的转变，会不会是，他在撩她？
这想法可太异想天开了。
许清慕忙打住这种她好像有点自恋的想法。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纪燕北要是再像小时候一样搂她肩膀捏她脸，或者牵她手什么的，她好像应该表态拒绝？
于是，许清慕侧头看搭在她肩上的他修长的手指，再转头抬眼看他好像很清闲惬意的脸，礼貌而又轻地说：「学长，我不是小孩儿了。」
纪燕北：「？」
许清慕再次看向搭在她肩上的手，提着他手腕给抬了起来，甩掉。
纪燕北忽而失声笑出来。
太了解她，所以听得出她这话里还有别的意思——她还没原谅他呢。
不然她会说「哥哥，我不是小孩儿了」。
许清慕抱着花束往前走，一边心想人的感情好矛盾。
明明喜欢被他搂着和捏耳朵的，同时又一边矛盾地拒绝。
许清慕才走出去两步，左胳膊忽然被人用轻而稳的力度拉住。
她忙下意识右手用力抱住花，别让好看又香喷喷的花掉了散了。
正在她关注点都在抱好花上时，她听到纪燕北在她身后唤她：「慕慕。」
不是清慕，是慕慕。
有如花瓣拂过她耳屏，有如清泉滴入她耳道，她整个耳廓都发了酥升了温。
许清慕屏息回头。
纪燕北刚刚游惰一样的姿态好像被夏风吹散，他迈着果敢而沉稳的大步向她走过来，低俯着眼看她。
她看到纪燕北眼睛里闪过了漂亮多彩的晚霞，也闪过了她怀panpan里抱着的漂亮多姿的鲜花。
他眼睛亮得像个偷了晚霞的偷光贼，漂亮得像采了鲜花的採花贼。
「我知道，我们家慕慕长大了，不好哄，还没原谅我。」
他轻声说：「所以，我是在努力争取机会。」
许清慕想问，他打算怎么努力？
可这一句，似乎有点难为情，显得她好像很容易被努力似的，她问不出口。
「那你。」她心动不已而又茫然地问。
纪燕北：「嗯？」
许清慕认真说了另一句不那么难为情的话：「得再努力些才行，我爸妈说我现在还在叛逆期。」
「……」
纪燕北徐徐笑开，笑意从款款温柔的眼底深处向外溢出来。
如同夏天的青草叶轻轻落在碧蓝湖面而盪起的波纹一圈圈向外荡漾开。
在高中生高考结束的考场校外，在夏日里有最多年轻人欢唿的傍晚——
纪燕北有力地握着许清慕柔软的手腕，带着她沉稳地穿过人群离开，走向大学生与成年人的缤纷世界。
他紧握着许清慕的手腕说：「叛逆期吗，那再好不过了。」
他笑得满足与期待：「哥哥陪你，一起叛逆。」
**
高考结束，许清慕先抛开一切杂念在家里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待了一天。
杂念主要是指手机。
她没开手机，不然该收到很多简讯微信和电话了，不太清净。
隔天周三，上午九点，学校组织举行毕业典礼。
许清慕早上七点钟才把手机和充电器拿出来，慢悠悠地给手机充电开机。
在众多消息中，她看到了「纪学长」在她考前发来的「考完去接你」五个字，原来他之前就跟她说过要来接她了。
许清慕趴在床上咬着被子笑了会儿，然后手指放在他头像上，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
先改备註，将「纪学长」改成了「纪燕北」。
之后看他的朋友圈。
这是她第一次看他朋友圈。
她之前很克制，一次都没点进去过，但她完全没想到，她忍了这么久的结果是大失所望，他朋友圈是空的。
他都不发朋友圈没有分享欲的吗？
许清慕忽然想起来她加了纪燕北的企鹅好友，不知道这期间他有没有给她发过消息。
可是又有点不敢看。
手机上的企鹅app被她给删了，得重新下载。
她想了会儿，还是没下载。
不看，就可以在看到结果前，时刻有无边无际的喜幸的幻想和期待。
那五六年时间里的失望太多太多，不得不成了一只小小胆小鬼。
**
毕业典礼很顺利，听致辞，领毕业证，拍照片，一上午就结束了。
许清慕中午回家时，跟个小收藏家似的，书包里装了一些来自其他班级的纪念礼物和信件。
蒋涵涵和别的女孩子也是，有些男孩子也是，都收到了来自这最干净纯洁的高中时代的美好真挚的表白。
勇敢表白的少男少女们，有些成了情侣，有些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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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成的，至少表白过了，没有遗憾了。
一些不敢表白的，兴许会在日后漫长的成长与岁月中，时不时地发出一声无人听到的嘆息；也兴许会在未来的缘分中，再相见再相恋。
缘分难言，世事难料。
**
下午，许清慕班级的散伙饭地点定在友谊大饭店，时间定在五点半。
时间快到五点的时候，许清慕收到了「三个诸葛亮」的群消息。
去年她关手机之前，这群还叫「三个臭皮匠」的，之后任星远和蒋涵涵为了暗示自己高考一定行，一致同意改成了诸葛亮。
任星远：「@清慕下楼。」
还挺有霸道那味儿的，许清慕想。
许清慕回了句「马上」，飞快收拾背包迅速下楼。
其实今天是她和蒋涵涵的班级聚会，不是任星远的，任星远的班级聚会是在明天。
任星远就是终于考完了，放松了，闲得慌，所以闲得没事儿说要送他们俩去友谊大饭店。
许清慕下楼走出楼门，看见任星远又是带车来的，带的是他爸的车，还带了他爸的司机。
穿着露膝短裙的许清慕蹦蹦跶跶跑过去，开副驾车门跟李伟打招唿：「李叔叔好。」
李伟刚接了任星远他爸的一个电话，没注意到许清慕过来了，听到她打招唿，他笑着转头说：「慕慕好。」
看到许清慕的脸后，他意外：「慕慕瘦了呀。」
许清慕挺高兴的，点着下巴说了句「还行」，拉开后边车门上车。
她刚一上车，瞧见任星远在那儿专注打游戏似的按手机，她脑袋里飞速闪过了一年半前的冬天，任星远去高铁站接她的事。
还有任星远那时候还跟她装，好似他完全不知道纪燕北住在她家的事，背地里却是没少和纪燕北联繫。
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就两个冬天过去，而今是炎阳高照的烈火夏日了。
许清慕不眨眼地瞅着任星远坐到他身边，想以他反应不及的突然，装不经意地问他一句「北哥昨天问你高考怎么样了吗」，套出任星远自招和纪燕北一直有联繫的话。
但任星远有时候也是挺聪明的，也可能会反应过来，她就打草惊蛇了，她便决定先让任星远放松警惕。
于是许清慕扭头上下打量着任星远，由衷地夸奖说：「星星今天好帅。」
任星远：「？？」
任星远连忙挪着屁股移开，移得都快要贴门上了。
所以说，他就怀疑许清慕暗恋他嘛！
他就知道！！
任星远余光瞥见许清慕穿得跟平常很不一样，短裙那么短，露的膝盖与小腿瞧着还很白皙滑腻，好似突然之间就从小屁孩变成漂亮美女了。
她干啥呢她？！
任星远连忙故作正忙得不行的样子，甩手说：「祖宗你先别和我说话，我忙着呢。」
许清慕：「？」
「你在忙什么呢？我也没听见游戏声呀。」
许清慕说着，边往任星远胳膊那儿凑，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和纪燕北聊微信。
任星远刚才一晃手机时，她好像看见绿色对话气泡框了。
任星远顿时更慌了，现在的女生都主动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盯着许清慕快要贴上他胳膊的脑袋，仿佛被许清慕占了便宜似的连连说了好几句：「哎，哎，哎——」
许清慕：「？」
任星远喊得连司机李叔叔都在等红灯的空档里回头看他们俩。
许清慕被任星远这此地无银的架势给弄得更想看了，更往任星远胳膊那儿凑过去。
任星远急了，附在许清慕耳边又低又气地说：「我看片呢行不行！你给我坐远点！」
许清慕：「？」
许清慕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连耳朵都一併红了，她连忙扇唿着发热的脸退远点儿。
但她想了想，任星远怎么好意思跟她说出这句话的？
她又往任星远跟前凑，飞快说了俩字：「表脸。」
任星远：「？？？」
许清慕瞅着任星远在那儿挡着手机屏幕不让她看的姿势，她抿着小嘴，通红着脸，很难不去联想，纪燕北在十八岁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任星远这个样子小偷似的偷偷看片。
纪燕北应该不会吧？
纪燕北看着就和任星远这种小男生不一样，纪燕北应该不会。
可是，假设纪燕北也看片，他会将对方想像成具体的哪个女生吗？
从牵手接吻开始想像吗？
许清慕越想，都越觉得自己有点「表脸」了，连忙止住想像，往「三个诸葛亮」里发了条消息。
许清慕：「@涵宝 我和星星出发了，你准备下楼。」
任星远也发信息，挡着手机偷偷摸摸的，发给纪燕北通风报信。
任星远：「北哥，你妹已出发。」
他还偷偷摸摸地飞快拍了张许清慕望车窗外的侧脸照片，发给纪燕北。
微信聊天界面再往上，可见任星远两小时前发给纪燕北的聊天内容是：
任星远：「北哥，你妹今天吃散伙饭！」
任星远：「上午别的班级男生就没少跟她表白，晚上肯定又有好多她们班级的男生跟她敬酒表白！」
任星远：「我怀疑她班的班长谢岫可能会跟她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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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星远：「北哥来不来？」
第32章 表白
任星远将许清慕和蒋涵涵送到友谊大饭店后, 又一直送她们到她们班的包房门口才走。
友谊大饭店是专干各种聚餐宴会的，场子很大，今天不仅许清慕班级在这儿吃散伙饭, 别的班级同学也在这儿吃, 好似还有在这儿过生日的, 很是热闹。
热闹得许清慕和蒋涵涵俩人跟来吃喜酒似的，热闹兴奋。
她们俩人到包房的时间正卡在中间, 一半同学来了，一半同学还没来, 桌上也还没上菜，大家都在闲聊考得如何和假期有何打算。
但大多数人也没聊会去哪个大学，都说考到哪算哪，都在聊着大家以后千万别断了联繫，别忘了这段同学情之类感性的话。
蒋涵涵听大家聊这些，渐渐来了伤感的情绪, 抱着许清慕哭唧唧：「慕慕, 我肯定不能和你上同一个大学了，以后怎么办啊，我不想跟你分开。」
许清慕不擅长煽情和外露脆弱, 笑着拍蒋涵涵说：「我们寒暑假还能再见嘛。想点好的，也许你能考上我爸的学校，就能做周鼎的学妹了。」
提到周鼎，蒋涵涵来劲儿了，小声跟许清慕嘀咕：「对对, 慕慕, 我决定要追他了！改天你陪我去他爸的店里逛逛啊？他周末好像都会在店里。反正他家店在步行街那边儿, 咱们逛逛步行街就能熘达过去了, 你陪我去看看？」
许清慕不可置信蒋涵涵刚考完就要开始追了。
想了想，许清慕小心翼翼地问：「涵宝，你不怕他拒绝你吗？」
蒋涵涵理所当然地说：「怕啊！但我仔细想过，我不能因为怕被拒绝就连试都不敢试。你想啊，如果你初一时就预见我们以后会分道扬镳，不会念同所大学，你会因为这样的预见，就拒绝和我做朋友吗？肯定不会吧？」
许清慕肯定摇头：「不会。」
「对嘛！」
蒋涵涵说得气势豪迈：「所以我决定不管周鼎怎么拒绝我，我都得迈出这一步！」
「还有白哥不都说了嘛，『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人生得意须尽欢啊，留遗憾的人生，咱不要！」
许清慕被蒋涵涵这有气势的感情理念和勇气给震撼到了。
但凡她有蒋涵涵一半这样的勇气与果敢，可能在她初一寒假的时候，她就让她爸妈带她去南阳找纪燕北当面问个清楚了。
这样热烈的蒋涵涵，任星远真该好好学一学。
她也该跟蒋涵涵好好学一学。
许清慕对文身不太感兴趣，除了因为看着就好疼，还有她小时候好像对文身有阴影，但她忘了具体是因为什么事留下的阴影。
不过她对蒋涵涵追周鼎这事非常感兴趣，决心要支持蒋涵涵，做蒋涵涵强大的后盾，激动地答应说：「好呀，我陪你去！」
俩人在那儿叽咕叽咕热烈地聊着。
班长谢岫在招唿同学们的同时，时而将目光投向许清慕。
他看着许清慕和蒋涵涵俩人在那聊天的状态，听着她们俩偶尔发出的笑声，很难不去看许清慕，时而忍不住地和许清慕同频率地笑出声。
过了会儿，正式开饭。
开饭后，男生都喝了酒，小部分女生也喝了酒，许清慕一口没喝，慢悠悠地喝着大麦茶。
她记得在去年时和一个人有过约定，她人生第一次喝酒，由那个人陪她喝。
不管那人是否会守约，她都会重诺守约。
有男生看许清慕不喝酒，拿空杯过来给许清慕倒酒劝酒：「小慕，你也喝点儿啊？咱们这都已经毕业了，以后都要见不到了，你还不给个面子啊？」
许清慕是很有想法且固执的一个人，不会因为面子不面子的事情改变之前她对别人的承诺。
而且她知道普通同学之间的关系不会因为她喝了这一杯酒而改变，好朋友之前的感情更不会因为她不喝这一杯酒而改变。
许清慕不打算喝，正要搬出纪燕北，诚实地说「我哥不让我喝酒」，谢岫忽然出声，似玩笑，又似有些不悦：「看女生喝酒你很开心？这么多男生陪你喝还不够？」
谢岫语气微重地说：「少劝女生喝酒。」
谢岫是班长，在班级里有些威严，他这一句「少劝女生喝酒」的话说出来，就给许清慕挡了酒，也给班级里别的女生挡了酒。
男生悻悻坐下，不好意思再劝，找别人去喝酒了。
许清慕看着为她解围的谢岫，想到他平时在班级里也有帮她，等同学们在热烈聊其他话题时，她端起茶杯，隔着俩同学，对谢岫轻声说：「班长，谢谢你。祝你以后，前程似锦。」
谢岫温柔地对她点头，轻道：「客气了。你也是，祝你以后，繁花万里。」
他笑着说，而后苦涩地将杯里的啤酒一口干了。
酒过三巡，谢岫喝得酒多心热，终究还是忍不住追逐许清慕。
谢岫隔着俩同学，随意闲聊似的问许清慕：「小慕，一直没问过你，你第一志愿是什么？」
许清慕的回答总是这么一个：「我还没想好考哪个学校哪个专业，先等成绩出来吧。」
谢岫：「……」倒也不算意外。
其实谢岫在问出口之前，就已经猜到他可能问不出什么。
他很早前就知道，许清慕是个很会隐藏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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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岫点点头，转头和同学们聊天。
许清慕也转头，继续跟蒋涵涵聊天。
大家又吃了会儿，喝了会儿，许清慕起身去洗手间。
蒋涵涵恰好来了通电话，没跟她一块去。
许清慕一个人走出包厢，走到过道间，还没到洗手间，听到有人叫她：「小慕。」
这声音，让许清慕在心里轻喟。
她停住，回头问：「班长有事吗？」
许清慕此时正好站在一幅壁画下，壁画上是色彩明亮的向日葵。
谢岫常想，许清慕就很像向日葵，安静地向阳生长着，同时她身上有种不声不响的旺盛生命力，有种执着不言却执拗的劲头，她身上有明亮的阳光。
让他嚮往钟情。
谢岫想，有些话，已经被他藏了六年，他该在今天表达出来的。
哪怕他已经料到结果。
他凝望着许清慕那双明媚漂亮的眼睛，向他心仪许久的人走过去，想要对她表白。
忽然——
有人的手机铃声，在这时清脆欢快地响起。
许清慕背着一个小巧的斜挎包，声音正是从她的斜挎包里发出，铃声是一首可爱的法语儿歌。
她不会给苹果手机设音乐铃声，这还是她小叔给她设的。
许清慕低头拿手机，看到来电归属地是乐阳本地的，一串陌生号码的尾号是0113。
她心思微动，隐约猜到是谁打来的电话了。
许清慕抬头对谢岫说：「班长，我去接电话。」
谢岫对她微笑点头。
许清慕转身往旁边走开，接起电话。
熟悉的好听声音，不算意外地落入她耳畔：「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许清慕高兴地踢了下腿，跟着说：「不好意思，我不买保险。」
对面：「……」
许清慕对着电话乐了，没笑出声，但她脸上浮出的笑都被正在转角看她的纪燕北收入眼底。
「你同学，要向你表白？」
纪燕北放慢了语速问。
许清慕：「？」
他看到了？
许清慕立即抬头看周围寻人，随即惊讶地看到了前方隐着半边清俊身影的纪燕北。
纪燕北的目光和她对上后，对她轻扬浅笑，半隐的身影走出来，遥遥地看着她问：「他是在你师父的撞球厅里，和你通电话的那个男生吗？」
许清慕：「？」
一年前的事，他竟然还记得？
纪燕北慢条斯理询问的声音在继续：「高考结束了，慕慕是想，谈恋爱了吗？」
忽然之间，许清慕莫名头皮发麻和心虚起来，用力吞了一下口水。
很快她想到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心虚，没必要嘛，她大大方方地说：「学长，我毕业了，我爸妈也说我可以谈恋爱了。」
纪燕北若有所思：「许叔姗姨这么说的？」
许清慕重重点头。
电话里的纪燕北没了声。
许清慕抬眼看到纪燕北放下放在耳边的手机，阔步向她走了过来。
这两秒钟，许清慕清晰地感受到一种由弱到强的压迫感在逼近。
她下意识想退后，但她只退了一小步，迅速站稳双脚，稳稳地钉住在原地。
纪燕北一直走到她面前，仿佛要探进她内心一样，仔仔细细不挪开分毫地看着她。
「所以，你喜欢那个人，想要和他谈恋爱？」
许清慕：「？？」
这误会可就大了。
「我不喜欢谢岫，我们只是同学。」
许清慕望着纪燕北的双眼，无比认真地说。
她不喜欢这个人啊。
纪燕北暂且放下了悬着的心。
「嗯，」纪燕北恢復散漫模样，「你同学好像有话和你说，去吧。」
许清慕敏锐地意识到，他这样突然出现和突然这样问她，好像是那种，不喜欢看到妹妹谈恋爱的哥哥，在起范儿使用身份权。
许清慕有点没忍住地问：「你是不同意我谈恋爱吗？」
纪燕北很快否认：「倒也不是。」
许清慕讶异：「欸？」
纪燕北悠悠的：「是他不行。」
许清慕更讶异了：「你认识谢岫？你们俩有仇？」
纪燕北轻声失笑，微扬下巴说：「我不认识他，你去吧。」
许清慕一时没想明白，又对他这态度有些明白，大抵上还是哥哥看不来妹妹谈恋爱那种的心情。
她转身离开走两步，再次纳闷地转回来，问他：「你为什么在这儿？」
纪燕北随意摆手：「我去洗手间。」
许清慕是要问他为什么也在这友谊大酒店里，不是要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走廊里。
但她回头看到谢岫确实还在原地等她，她就暂时没多和纪燕北多聊。
在许清慕和纪燕北说话的时候，谢岫认出了纪燕北，是他之前见过的出现在许清慕身边三次的人。
一次雪场，这人抱住失控下滑的许清慕；一次图书馆，这人与许清慕在书架间低语；一次南絮撞球厅，这人与许清慕在敞开门的球室里暧昧地轻言微语。
谢岫此时看到这个人再次出现，他在心里幽长地嘆了口气。
总之是，他已经晚了。
谢岫不再徒劳等待下一次的合适时机，对返回的许清慕清晰直言表白：「许清慕，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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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诧异看他，很快垂下眼，而后很快抬头，对谢岫微笑说：「班长，谢谢你。」
一瞬间，谢岫飘浮着的不安的心反而落了地。
谢岫心里有难言的难过蔓延开，却也有种舒心的畅快，他轻松地笑问：「然后呢，有没有什么寄语？」
关于寄语，她是有很多的。
许清慕温和说：「我爸常说，人到三十岁，才会真正开始懂事。我们才正走向三十岁的三分之二，还有很多路要走，很多风景要看，慢慢走，稳稳走，会理解更多美好的人和事，也会发现更多美好的人和事。班长，祝你未来一切顺利，一切美好。」
谢岫久久地望着她。
望着他六年青春里干净美好的许清慕。
喜欢过她，心动过她，他不曾后悔。
谢岫慢慢走向许清慕，很想轻轻摸一下她的头髮。
这是他偷偷幻想过很多次的事，想像他在表白后，她说她也喜欢他，然后他走向她，轻碰她头髮，再慢慢将她拥进怀里，抱住他青春里的整个世界。
谢岫这样失神地想着，走到许清慕的面前，缓缓抬起了手。
忽然——
「不好意思。」
两人身旁再次传来一道悠悠扬扬又有穿透力的声音：「打扰一下。」
纪燕北手插兜散漫地站在那儿，一直没有离开。
许清慕毕业后被表白这样的事，是她青春里的一部分，他希望她有一个完整的青春，所以他一直遥遥看着，没有阻止。
直至此时看到男生的动作，纪燕北便不再只遥遥看着了。
纪燕北对许清慕轻扬眼尾而笑，叫她：「慕慕，来哥哥这儿。」
许清慕意外地看着纪燕北。
这次她意外，是因为她看到纪燕北手里还拎着个酒瓶子，酒瓶上绑了个粉色的蝴蝶结，她刚刚怎么没注意到。
许清慕满面疑惑地向纪燕北走过去。
谢岫听到这个人自称「哥哥」，恍然记起许清慕说过的一句话——「我以前有个小哥哥，其实，是他喜欢草莓味的东西」。
谢岫在这瞬间终于明白了，去年他在图书馆见到他们时，为何感觉他们仿佛认识许久许久。
他确实晚了，输给了时间与命定。
谢岫竭力保持他的修养与风度，从容地转身离开，不留遗憾地返回自己的世界。
许清慕刚刚迈着小碎步挪到纪燕北身边，忽然不知怎么的瞬息变化间，她就被纪燕北给揽住了肩膀。
许清慕被他这突然的动作给弄得没站稳，一头撞进他怀里，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给揽进怀里了。
纪燕北懒洋洋的声音响在她发顶：「我们家慕慕，怪招人喜欢的啊。」
许清慕：「……」
有点表脸，她怎么就成他家的了。
虽然她倒也想是他家的。
纪燕北就这么揽着许清慕的肩膀，带许清慕走了。
许清慕有点喜欢这种感觉，就没有挣扎。
他身上有她闻不够的好闻的香味，似乎还有点点酒味。
他喝酒了？喝多了吗？
许清慕看着他左手拎着的带蝴蝶结的明显是送人礼物的酒瓶子，慢慢仰起头问：「学长，您是来赶礼的吗？」
纪燕北：「……」
赶礼，他怎么都没想到许清慕能问出这句话。
他这状态像参加婚礼来喝喜酒的？
纪燕北提着酒瓶拿到她面前：「是来送礼的，毕业快乐。」
许清慕眼睛「唰」的一亮，高兴地伸出双手去接：「谢谢学……」
话未完，酒瓶在她眼前一晃，纪燕北收了回去。
纪燕北说：「以后再喝。」
许清慕：「……」
许清慕没喝酒，但脸衬得粉扑扑的，还微带些郁闷的小生气劲儿。
纪燕北停住脚步，恰好旁边有张小桌子，他把酒瓶放桌上，徐徐笑开。
而后他挑眉，走到她面前，几乎要圈住她，续上了刚才的问题：「你不喜欢他，那喜欢别人？有人说你有暗恋对象，有吗？」
许清慕：「？？」
「没，没有，」许清慕思绪遄飞，却不知道怎么就结巴了，被大嘴巴的任星远给气的，也可能是心虚，刚才还直视纪燕北的双眼，这会儿飘忽不定，「哪有，没有。」
纪燕北：「……」
所以是有。
纪燕北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
她这一年半，瘦了许多，可爱的肉肉少了许多。
她之前喜欢穿肥大羽绒服，像只可爱的圆滚滚年画，而今发生了女大十八变、吾家有女初长成般亭亭玉立的变化。
像是从财神爷身旁的年画娃娃长大，长成了原来她下凡前的漂亮小仙女模样。
平时总是扎马尾辫的她，今天散落下来是柔软的披肩发。
去年夏天时见她，她穿的是宽松运动裤，今天她穿的是不掩饰身材的漂亮短裙。
她的这些变化，和她复述她爸妈说她可以恋爱的话，以及她在任星远面前好似有喜欢的男生的表现，都如唐羽所说，她好像快要跑了。
没有谢岫带走她，还会有别的男生带走她。
纪燕北徐声点头：「这样啊。」
接着他对她说：「那你站好。」
许清慕：「？」
这两件事哪里有什么因果联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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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没有乖乖站好。
恰好旁边有张桌子，她犯懒，稍侧身，屁股靠着桌边，几乎快要坐到桌上。
许清慕回头，看到桌子是厚重的实木桌，上面除了放着纪燕北刚放上去的一瓶酒，还有一只墨绿色的细瓷瓶里斜插着一枝花。
单单一枝花而已，上面却挂了有十多朵铃铛一样纯洁好看的小白花。
酒店贴心地在旁边立了个小横排，上面写着铃兰花。
她转头看纪燕北，正想跟纪燕北说这铃兰花挺好看的，就看到纪燕北手中拿着一对漂亮的珍珠耳钉。
刚才还为没收到酒而有点不高兴的许清慕，慢慢笑了起来。
她有耳洞，是她在三四年级的时候，纪燕北陪她去打的。
她看到别的女孩子有耳洞，她爱美，她也要有，哄着爸妈得到了爸妈的同意，之后缠着纪燕北让纪燕北陪她去的。
从那时起，纪燕北就送过她很多耳饰。
她小时候很喜欢坐在桌子上，盪着双腿，扬着头闭着眼睛，感受午后太阳照在她脸上的舒服热量，等待纪燕北为她戴耳饰。
那个瞬间，会被时间与太阳无限般地拉得很长很长，周末的露珠与鲜花也格外清透与芳香，像梦一样。
许清慕这样想着小时候的事，逐渐感觉到纪燕北在靠近她。
感到她耳朵被他轻碰着，细细的钉杆穿过她的耳垂。
许清慕轻抬眼，看到他的白衬衫离她很近很近。
第33章 表白
许清慕看着近在咫尺的纪燕北的白衬衫, 唿吸发紧。
紧得心口潮热。
许清慕手放在腿侧，不由自主地紧抓裤边，强行让自己表现得和小时候一样的若无其事稀松平常。
可是没用, 她十岁时的单纯和她十八岁时的浮想联翩, 相差得太多。
许清慕屏着唿吸, 能够清晰感觉到纪燕北的手指碰到她耳朵的热度，也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升温发烫。
眼前纪燕北的白衬衫, 似乎比白色铃兰花还要白。
隔着这一层白，她看到了他慢慢起伏的唿吸。
空气恬谧, 她也听到了他近在咫尺的唿吸声。
他唿吸声很轻很浅很飘，摇曳着落入她发热的耳朵，也落入了一旁害羞般垂着脸的白色铃兰花的花蕊中。
一旁未开封的酒，好似在这时随着他的气息，渗出清幽的酒香来，同时染红了害羞的白色铃兰花与许清慕的脸。
许清慕感觉自己的耳垂一定已经红得透血, 很想转移思路让自己冷静。
可考完试了, 她脑袋里的卷子和课文也全都空了，拎不出什么东西让自己冷静，最后倒是想到了一头又一头的猪, 想像一群猪从猪圈里踩着奔腾马蹄声一样飞奔而来，她瞬间冷静下来。
很快，纪燕北为她戴好了耳钉。
她自己看不到好不好看，抬头来回侧着耳朵给他看，抬脸问他：「好看吗？」
纪燕北仔细看着她, 珍珠耳钉远不及她好看, 但与她很相配, 干净清透, 明珠闪烁。
纪燕北微笑点头：「好看。」
许清慕高兴，轻轻晃着腿，问他：「所以，这是你送我的毕业礼物吗？」
纪燕北摇头：「不算是。」
许清慕：「那是？」
纪燕北：「是补送给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许清慕意外非常。
她从没想过纪燕北还会为她补送一份生日礼物。
「那，」许清慕好奇问，「你打算给我补几年的？」
纪燕北望着在暖光下问他打算给她补几年生日礼物的许清慕，仿佛捡到宝一样忍不住地低低笑开。
她能问出这一句，就说明她不再像之前那么生他的气了。
许清慕被笑得意识到她这是在伸手管他要礼物一样，好像她很期待他送她礼物，不好意思得红了脸，赶紧从桌子旁撤开，一撤撤老远，她急忙挥手：「突然想起来，我同学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许清慕急忙跑开的样子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她跑错了方向，绕着弯地又回来，经过他身边时，脸色更加不好意思得泛红。
在许清慕擦过纪燕北身边再往前跑的时候，纪燕北轻笑着扬声叫住她：「慕慕。」
许清慕不得不停下，身体转了小半圈，回头看他：「还有什么事吗？」
这回换纪燕北的长腿倚着那张实木桌，他身后的数朵白色铃兰花，好似在这时都抬起了头，在空气里与浪漫同席，观望着他们。
纪燕北轻翘的眼尾与内双的眼望着许清慕：「补多少年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他轻声说：「我等你长大很多年了，你知道吗？」
许清慕愣住，怔住。
他说什么？
他什么意思？
纪燕北迈着长腿向她走过去，一步一步走向他多年来的想念之人。
轻轻握住了许清慕手腕。
接着，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像蛇一样游走下滑，有些胼胝而又温暖的手掌，轻轻贴住了她潮湿的手心。
许清慕呆呆看着他，唿吸泛急，耳根红成了玫瑰色，喉咙管冒出了热火。
他在和她牵手。
这样的牵手，她好像在朦胧的梦里虚幻地体验过，但模模煳煳得很不真切，而今她迷迷煳煳得也不真切。
许清慕感觉自己的手心像棉花糖一样软，使不出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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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问他些什么，也发不出声音。
纪燕北的指尖以碰棉花糖一样的轻度，似有若无诱惑般点碰了一下她跳动的手心。
他轻言细语地说：「从前，我——」
纪燕北话未说完，忽然——
他身后传来一道笑声：「北哥，你怎么出来这么久啊，大家都等你喝……」
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又是愕异惊嘆：「卧槽，北哥，你，你有女朋友了？」
许清慕：「……」
这个声音好熟悉，好像她去年跟纪燕北通电话的时候，就是这个笑声喊纪燕北去喝酒的，然后戛然而止。
许清慕的情绪被打断，条件反射地要从纪燕北手心抽开手，扭头去看叫纪燕北的男生，但她没有成功抽开。
纪燕北牵着她的手，没有放开她。
许清慕眼睫重重一颤，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往深里想，不敢仔细琢磨纪燕北刚刚那句「他等她长大很多年了」是什么意思，也不敢想他刚刚要说什么。
临了临了，她怕期望太大，怕是痴心妄想，怕会摔得太惨，反而逃避一样装作若无其事。
她手被纪燕北握着，仍没看纪燕北，转头继续看着那个男生。
男生应是纪燕北的同学，好似接收到了纪燕北甩过去的不悦目光，正在那儿尴尬地点头挠头，连连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哈，打扰了打扰了」，转身快步跑了。
许清慕听着「不好意思，打扰了」七个字，直觉得更耳熟了。
刚刚纪燕北就是这样打断谢岫的。
天道好轮迴啊。
许清慕正强行让自己想这些有的没的，忽听纪燕北意犹未尽似的轻笑：「他刚刚说你是我女朋友，有冒犯到你吗？」
许清慕瞪着好大的眼睛看他。
他在说什么？
她怎么答？
许清慕懵懵地说：「那你呢？你觉得呢？」
纪燕北看着许清慕，感觉到许清慕似乎有一点，被吓到了。
「嗯，回头我帮你打他，」纪燕北像哄小朋友一样说着，而后又问她，「既然许叔姗姨都说你可以谈恋爱了，那能帮我挡酒吗？」
许清慕：「？」
这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不能。」许清慕说。
纪燕北轻声失笑，接着牵着她手带她往前走：「今天步飞生日，喝得有点多，你帮我挡挡。」
许清慕听他说喝得有点多，登时认真紧张了，立即伸手扶他：「你喝多了吗？你喝了多少呀？」
纪燕北笑，同时扣锁手腕不让她离开：「半杯吧。」
许清慕：「……」
好一个喝得有点多。
刚刚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被打断得荡然无存，谁也没有再提刚刚被打断的话题。
但多年来的默契与亲密，却好似在这一瞬间，全部悄悄地偷熘回来了。
许清慕跟纪燕北走进了他包厢，因为她想起来纪燕北在初中的时候，确实有胃疼的毛病。
他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吃米饭，只吃面食养胃，所以她决定帮他挡挡酒。
许清慕跟着纪燕北乍一进包厢，就感觉人有很多。
她从小就总跟在纪燕北屁股后到处玩，还给纪燕北做过拉拉队跳过舞喊过喇叭，在人多的地方也不会怯场，连在大型聚餐时被她小叔临时叫上台致辞也不在话下。
但她今天心下忽然有点慌。
因为在这包厢里，她好像看到棠梨了。
那个去年冬天元宵节时她见过的，今年冬天元旦后她听学长们提过的，棠梨。
许清慕只看了棠梨一眼，便继续看向今日的寿星步飞。
步飞头上正戴着生日快乐的皇冠圈帽，应该已经喝了不少酒，满面通红满面笑容的。
许清慕沖步飞挥手：「小飞哥生日快乐。」
步飞乐呵呵笑着，也沖她挥手。
他看纪燕北出去那么久，就已经猜到纪燕北八成是在外面遇到许清慕了。
步飞正要跟许清慕笑说「妹妹来啦，快坐快坐」，忽然注意到纪燕北的手正亲密地搭在许清慕的肩膀上。
不仅步飞注意到了，包厢里其他人也都看到了，都睁大眼睛瞧着。
他们都对纪燕北有个小青梅的事有所耳闻，此时纪燕北身边的漂亮女生就年纪很小，看着就像传说中的他的小青梅。
而且纪燕北可从来没搭过任何女生的肩膀。
纪燕北不负众望，他引着许清慕走进他的世界，郑重地介绍她给他朋友们认识：「许清慕。清水清，慕名慕。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乐阳本地人。」
许清慕乖巧礼貌地对大家挥手打招唿说：「学姐学长们好。」
纪燕北点头，继续慢条斯理地介绍：「我家属。」
许清慕：「？」
所有人：「？！」
许清慕诧然地转头看纪燕北。
他本是要说她是他家人吧？
可他怎么没直接介绍她是他妹妹？
纪燕北轻轻揉了揉她发顶，按她坐到椅子上。
之后，纪燕北转身把绑着蝴蝶结的酒放在角落的桌子上继续供着，又去向服务员要加把椅子。
纪燕北这般泰然从容的模样，已经完全看呆了步飞。
因为步飞这时才反应过来纪燕北下午时为啥非要给他订这个饭店给他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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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这，明显有预谋啊。
太不要脸了！
步飞在心里把纪燕北骂了个遍，紧接着在纪燕北去要椅子的时候，步飞熟络地笑着沖许清慕招唿：「妹妹喝什么饮料，叫你哥给你点。」
许清慕转头看纪燕北，纪燕北还没回来。
于是她对步飞小声笑说：「都行的。小飞哥生日快乐，祝小飞哥岁岁年年日日平安乐事多。我刚遇见我哥，才知道你过生日，不好意思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回头我给你补上。」
纪燕北回来，恰好听到许清慕说「我哥」两字，他垂眼笑，眼角眉梢收集了许久的鲜花与阳光同时绽放与发光。
怪得劲儿的，怎么这么得劲儿，他想。
步飞高兴地挥手笑说客气了，什么礼物不礼物的，收到她这两句生日快乐的祝福语就很是乐事了。
纪燕北拎来了椅子，放到许清慕身旁坐下，又为许清慕拿了新的碗筷。
许清慕感觉自己的礼貌表现得差不多了，没再抬头看各位学姐学长，低头看碗。
同时，她勐地在桌子底下用力地踩了一脚左边人的脚。
这人穿篮球鞋，太厚，她使劲使劲踩着。
任星远被踩的疼得不行，连忙在底下推她腿，小声喊「祖宗快抬脚」。
许清慕刚刚进来包厢后，就一眼瞧见任星远居然也在了。
下午任星远送她和蒋涵涵来的时候，任星远是一句今天要来给人过生日的话都没提。
任星远更是连一句要在这友谊大饭店和纪燕北一起给人过生日的话，也没提。
许清慕想，任星远这小子很可以啊，看样子和纪燕北的同学朋友们都已经混得很熟，不然不能来这儿凑这个饭局。
叛徒，大叛徒。
想到这儿，许清慕悄悄用力瞪了任星远一眼。
任星远可怕了许清慕这个小祖宗了，何况她现在还有小北哥哥这个靠山。
任星远又往许清慕耳朵上瞧了一眼。
他在送她来的车上偷拍过一张她照片，是北哥让拍的，那张照片上，许清慕耳朵上啥也没有。
这时他看到许清慕戴的两只那么亮的珍珠耳钉，知道肯定是北哥送的。
而且北哥若出手，这珍珠肯定也是价格不菲的，他更觉出许清慕的靠山有多稀罕她，他忙藉口说要去厕所转身跑了。
许清慕反应很快地反手就要抓住任星远，但任星远熘得更快，她只碰到了任星远的衣角，没抓住人，任星远一熘烟地跑了。
许清慕抿了下嘴，回头小声问纪燕北：「我刚从我姥姥家回来那次，星星来高铁站接我，我本来怀疑是他给我舅打了电话。所以，是你让他打的吗？」
纪燕北正给她碗里盛汤，闻言他拿瓷勺的手微微顿住。
那天，确实是他让任星远给许清慕的舅舅打的电话。
他初心只是不确定姗姨和许叔会否及时将许清慕回来得信息告诉他，他不想错过她回来的时间，想第一时间见到她，才让任星远过去接她。
那天，他收到任星远发给他的「已接到你妹」的微信后，便一直在窗前往下望着等她。
她回来到家楼下时，他也看到她摔倒了，但当时他在楼上，实在来不及下楼去扶她。
所以那日他在她学校里，才会无意间说出一句「怕她摔着」的话。
那天，待她进楼道上楼时，他才拉上房间里的窗帘。
不想在阳光普照光天白昼下失态，才选择在不易被察觉到他失神的暗光下等她。
那天，他远没有他表现出得那样平静。
纪燕北手腕的停顿只一瞬间，盛好汤放到她面前，恢復一脸的平静，没有被拆穿的心虚，还轻声夸了她一句：「慕慕真聪明。」
许清慕：「……」
她聪明个屁。
要不是上次任星远给他发信息，发错信息发到她那里了，她都不知道，连想都没想过。
好气。
他居然和任星远窜通了那么久。
「那，」许清慕顺着这件事，继续往回倒，「我初一的时候，星星送我一本《几何原本》，也是你让他送的吗？」
纪燕北看了她一眼，眼底有那么一点心虚闪过：「大概吧。」
许清慕：大概？
大概个大脑袋。
她这么多年真是低估了任星远。
许清慕知道在步飞的生日聚餐上，不适合和纪燕北聊太多私人事情，应该以后找合适的机会和时间再问他。
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抿着嘴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纪燕北笑了一下，仿佛没被揣，而被她轻挠了一下似的。
步飞的生日，康阳在场，孟梦也在场，但这俩人破天荒地没坐在一起。
因为康阳这两天和孟梦吵架了。
康阳这时见纪燕北和许清慕俩人在那儿小声聊着什么，俩人一副置身事外有结界的样子，甜得让他想到他和孟梦了。
一时酸涩难受，他以杯底敲了敲旋转玻璃桌提议说：「来，走一杯吧。北哥，你那杯，也满上啊。」
说着，康阳就拎着酒起身过来要给纪燕北满上。
突然，一只柔软白净的小手，覆在了纪燕北杯子的杯口上。
康阳：「？」
许清慕抬头看着康阳，反正是纪燕北让她来的，她轻言细语而又坚定尽责地为纪燕北挡酒说：「学长，我哥胃不好，等他胃不疼了，再和你们喝，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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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阳：「？」
他跟纪燕北三年同学，都没听说过纪燕北胃不好。
康阳转头看纪燕北：「你胃不好？」
纪燕北左手臂搭在许清慕的椅背上，另只手做作地捂着胃，轻道：「是啊，老毛病了，可疼了。」
康阳：「……」
康阳看纪燕北这副简直是享受死了小姑娘为他挡酒的死鬼样，简直想拆穿他。
要不要点脸啊他？
自从去年冬天步飞和孟梦见过许清慕起，他们一块玩的就都知道纪燕北宝贝着的这个妹妹了，这时他们看纪燕北这像是炫耀自己有妹妹，又像是炫耀别的，也都来了逗小姑娘玩和调戏纪燕北的兴趣，纷纷过来跟纪燕北敬酒。
许清慕每次都是把小手往纪燕北的杯子上一挡，或者干脆杯底朝上翻过去按着。
她每说一句「学姐，我哥胃疼，等他不疼了再和学姐喝」，「学长，我哥胃疼，等他不疼了再和学长喝」，纪燕北脸上的笑意就加深一分。
他喜欢听许清慕维护他时说的每一句柔软又坚定的「我哥」，听着就浑身舒畅，得劲儿。
许清慕每次给纪燕北挡完酒后，都会抬头对学长学姐们乖巧地浅笑一下，浅笑的同时，会顺便转头看一眼桌子周围的人。
她看了一圈又一圈，都没有看到小郗姐。
有她认识的康阳学长，也有孟梦姐姐。
但孟梦姐姐没和康阳学长挨着坐，看着好似俩人吵架了似的，谁也不看谁。
孟梦姐姐和康阳学长中间隔了一个人，隔着的这个人好像是酷哥周鼎，她看到这个人的手臂，是个有好多灰色黑色线条的大花臂，有点心理阴影，没好意思直接看这人的脸。
而与孟梦相邻坐的人，便是棠梨。
以及，棠梨真的很明显的，是喜欢纪燕北的。
许清慕都无需动用她浅显的直觉，就用眼睛看出来了。
因为隔着三人坐在纪燕北斜对面的棠梨，始终托着腮，微笑地看着纪燕北。
棠梨不加掩饰的目光与神态，就好像艺术爱好者一直站在字画真迹前，一刻不休息般，留恋地看着纪燕北。
难怪步飞那天会脱口而出棠梨喜欢纪燕北的话。
棠梨应该与纪燕北有过很多次相处吧，许清慕想。
因为有过很多次相处，因为棠梨见过很多次纪燕北优秀迷人的一面，棠梨才会喜欢得这样不加掩饰吧。
「北哥，你妹妹好可爱啊。」
忽然，棠梨开了口。
声音竟是好听得让许清慕耳朵都软了，许清慕抬头，正对上棠梨的笑眼与梨涡。
棠梨真的好漂亮。
许清慕尽力保持友好，对棠梨微笑。
纪燕北手臂搭在许清慕的椅背上，完全没有谦虚的意思，他点着头给许清慕碗里添着菜：「是啊。」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好似在说很稀疏平常的事情：「所以我从小就喜欢她么。」
许清慕的心跳重重地跳动起来，好像有疯狂的小兔子不断在她心脏上跳动，小兔子手里还拿着鼓槌，不断敲打着，敲得一声比一声重。
她不敢抬头看纪燕北，怕当众失神失态。
许清慕低头绞着手，手心里全是又热又潮的湿汗。
她希望他这句话的表达还有另一层意思，比如他对她的喜欢不止是妹妹。
步飞向来最会破坏气氛，他这会儿自以为在活跃气氛地笑说：「知道了北哥，就你有妹妹，我们都没妹妹，可羡慕死我们了，行了吧。来，来，吃饭，动筷子，喝酒。」
纪燕北轻飘飘斜了步飞一样，忽以只有许清慕能听到的音量说：「谁说只是妹妹。」
许清慕的唿吸有那么一阵的停滞，好像缩在海面下屏住唿吸，缩紧了心脏，快要冲出水面大口唿吸而不敢冲出去。
这时，纪燕北的手好似伸向海面下，握住了她的手。
海水波动着涌入她耳朵，她睁眼，一束光落入海中，光影晃动，波光粼粼。
许清慕抬眼看向纪燕北，那束光来自他的眼。
纪燕北望着许清慕的眼睛，清清楚楚地说：
「从来都，不止是妹妹。」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我写这章的时候就一直在忍不住啊啊啊啊啊！！
北哥啊啊啊啊啊！！！
第34章 想通
许清慕其实只进来坐了十分钟。
这场聚餐的主角是步飞, 而且她班级那边也正在聚餐，纪燕北只让她陪着给他挡了一小会儿的酒，就送她回去了。
直至许清慕走后, 任星远才重新闪进包厢。
许清慕自打走后, 人就没冷静过。
班级聚会是怎么结束的, 她都不知道，一直到回家后躲在阳台里发呆时, 脑袋里仍一阵迷煳。
明明没喝酒，却整个人都是飘的。
——「我等你长大很多年了, 你知道吗？」
——「所以我从小就喜欢她么。」
——「从来都，不止是妹妹。」
纪燕北对她说的这些话，让她一阵欣喜一阵茫然。
欣喜得让她想要跳起来蹦高高，他的意思是他喜欢她，而且不止是对妹妹的喜欢，她血液里仿佛都充盈着跳跳糖, 唿吸的氧气是跳动着的, 是粉红色的，是滚烫的。
接着她脑袋里走出来一个冷面小人儿在一旁提刀而站，理智地提醒她冷静下来, 警告她不要多想，「不止是妹妹」还有一直当她是「家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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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冷静了。
然后冷静一会儿后，又开始忍不住满腔欣喜不停跳跃起来，一颗小小心脏上蹿下跳，小鹿乱撞。
许清慕之前从不敢想像纪燕北也喜欢她的。
可是在这一两年来, 他一次又一次用他温柔与耐心的细緻入微的言行, 让她一次又一次感到心里甜美与心动的举动, 让她深深感受与相信他是在意自己的。
是他一次又一次用他的言行举止与实际行动, 给了她自信，让她开始敢想像他也喜欢她的。
那他今天为什么不和她再说得清楚些？
说得这么不清不楚的，好像那种故意勾女生的渣男。
但纪燕北肯定不是渣男。
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她确信他的人品。
那么，会不会是因为她一直没对他表现出她的小心思，他不确定她对他有没有对他除哥哥以外的感情，于是他在试探她？
他可不就问过她是不是喜欢别人吗。
之前他还问过她打算高考前谈恋爱吗，今天他还问她高考后想谈恋爱了吗。
所以，纪燕北是喜欢她的，同时纪燕北又没有接收到她喜欢他的任何信号，所以纪燕北在小心靠近大胆试探？
许清慕被自己这大胆的猜测给搞得目瞪口呆。
她这猜测也太大胆了。
可若是再大胆点儿猜测，纪燕北可能和她一样，在他们小时候分开之前，就已经悄悄喜欢她了？
妈呀。
盘腿坐在阳台角落里的许清慕，勐地捂住嘴巴，险些惊叫喊出声。
这也太，太刺激了。
许清慕这样激动欣喜与冷静茫然的不停疯狂交织的紧张状态，持续了好几天。
最后，她头晕目眩了好几天，终于在满脑袋数个纠缠理不清的线团里抽出一根线头来，这线头指向的信息是——她应该向纪燕北释放一些她喜欢他的信号。
她之前没敢想像纪燕北也喜欢她，所以她没敢对他表现出一丁点儿她喜欢他，害怕他有所察觉后而疏远她。
她怕失去他对她妹妹一样的好，怕朋友都做不成，是个怕东怕西胆小鬼。
仔细想来，她平时在纪燕北面前，确实有点过于礼貌和平静了，好似还在不知不觉间传递出「她有喜欢的男生但不是他」的错意。
她装不认识他，不回他信息，不愿教他法语，好不容易主动找他一次却是为了帮蒋涵涵问周鼎，她还跟他说她高考后要谈恋爱。
妈呀。
这若放纪燕北的视角看她，她真是一点不喜欢他。
纪燕北可能正是因此不确定她喜不喜欢他，怕她被吓到，怕她疏远他，所以才话留三分。
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好像都会有这样的顾虑。
许清慕像个兵法家一样反覆仔细琢磨着。
最终，不管纪燕北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许清慕都决定不能再被动了，她要向蒋涵涵学习，主动出击，勇敢靠近。
如果纪燕北真的不喜欢她，真的只是当她是家人，她也应当努力试一次。
蒋涵涵说得对，要让自己的青春不留遗憾。
但在行动之前，她得先找任星远算帐。
许清慕之前专心为高考做准备，就没跟任星远深究这事。
现在考完了，许清慕仔细一琢磨，简直处处都显露着被她忽视了的端倪，后知后觉任星远没少给纪燕北通风报信。
从去年任星远失误错发给她的那条「北哥，你妹开机用微信了」的信息开始，她明白过来后，她还特意约他去师父家撞球厅玩试探他。
果不其然，她约任星远去师父家玩的时候，任星远起初答应，临到时间时却以拉肚子为由鸽了她，而纪燕北那天恰好在那儿。
若是再往前倒，任星远还有一次以拉肚子为由鸽了她，是任星远约她去蒋涵涵家的撞球厅看电影的那次。
那天也是，在她到了球厅后，任星远临时说他拉肚子来不了，而纪燕北那天也恰好在那儿。
再再细想的话，她去雪场遇到纪燕北的那个早上，任星远给她打过电话，任星远知道她要去雪场，所以纪燕北才知道的。
任星远可真适合干八卦记者啊，许清慕又一次想。
许清慕知道任星远可能会躲着她，于是她给任星远发了条钓鱼信息：「星星，我好久没见小郗姐了，想去科大找她玩，你去吗？」
任星远几乎秒回，发给她一个科大的定位。
任星远：「我在这，你来。」
许清慕顿时感慨了一下任星远的没心没肺。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边欺负她后被她欺负，一边又相信她的没心没肺。
许清慕看着任星远发来的定位，猜想任星远可能是想见小郗姐，但高考结束后，任星远不能再用补课的藉口，他又没找到好理由，于是他决定在科大乱晃，想试试看能不能和小郗姐在科大偶遇。
许清慕知道纪燕北最近在忙期末考，她正想去科大对纪燕北做点什么，她迅速给任星远回了句「等我」，爬起来换衣服去科大附近的商场买了一顶男生鸭舌帽。
鸭舌帽是要送给步飞的生日礼物。
她那天跟步飞说过回头要给他补上的。
虽说她和步飞不是特别熟，但步飞和纪燕北很熟。
能让纪燕北愿意跟着一起玩的人，性格肯定很好，应该会是纪燕北相处很久远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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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层关系上，就该说话算话，不能只说说而已。
买好帽子，许清慕去科大。
许清慕上小学的时候就经常来科大，对科大很熟。
小学放寒暑假比大学早，那时候她经常和纪燕北一起进科大里边，等她爸下课和带他们俩出去吃饭。
那时候，她爸还没有独立办公室。
那时候，纪燕北常带着她在大学校园里熘达，俩小孩在迎面遇到高高大大的大学生时，也一点不怯场。
下午三点，许清慕嚼着泡泡糖，熟门熟路地到达任星远发来的位置，是在科大中间的一座小山上。
俩人成功接头，并在看到对方时，同时乐得不行。
大夏天的，任星远穿黑卫衣戴黑帽子，许清慕穿白卫衣戴白帽子。
两个怕被人发现的胆小鬼黑白双煞在顶峰相见了。
这座小山叫日月山，穿过小山是通往北教学楼的近道。
下午第一节 大课三点十分下课，此时还没下课，现在这条小路上还没有多少人。
许清慕笑够了，走过去抓住任星远的胳膊不让任星远跑，照着任星远的屁股就连横过去两脚。
任星远被踢得「哎」声大喊，转着圈地躲：「许清慕你淑女点！」
许清慕吐了嘴里的泡泡糖，掀开任星远的帽子，就要往他头髮上煳，嘴上说着：「我挺淑女的呀。」
任星远见状终于反应过来许清慕是来找他算帐的，连忙招了：「祖宗祖宗，从初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北哥让我干的！祖宗你找他算帐啊——」
许清慕：「……」
许清慕停下了动作，脸颊有点发热。
她当然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该找纪燕北算帐。
那不是，她不捨得吗。
五分钟后，俩人一齐坐到了从一教到三教必经的图书馆前面的台阶上，等待林郗从这里经过。
林郗是建筑学专业的，课表上写她周五下午第一节 课在一教203上土木工程施工课，第二节课在三教308上外国近现代建筑史课。
这课表来自于任星远在林郗这学期开学的时候，偷拍的照片。
许清慕托腮看着前方发呆，忽然想起任星远好几次不承认的事，她拿出手机按下录音键，然后握着手机继续发呆，好一会儿，冷不丁问了任星远一句：「星星，你打算跟小郗姐表白吗？」
任星远也没什么瞒着许清慕的了，淡淡回她：「我一天问自己八百回这个问题。」
许清慕：「那你这个暑假怎么安排？准备哪天表白？」
任星远：「没安排，不表白，继续每天问自己八百回该不该表白。」
许清慕：「……」
许清慕听了挺同情他的，也很是满意，录音录完了，看任星远还怎么跟她装。
但许清慕也有一点忧愁。
她不想看到任星远被小郗姐拒绝，不想看到任星远难过的样子，她希望任星远能够开开心心的。
任星远见许清慕的表情好像有点忧愁，他想了想，悄悄拿出手机按下录音键，然后握着手机发呆，好一会儿，冷不丁地问了许清慕一句：「你喜欢北哥吗？」
许清慕：「……？」
这问得也太直接了。
许清慕心跳慌乱，不敢看任星远，怕露馅。
然后她赶紧把手机的录音按停了，不能在任星远的证据里留下自己的证据。
过了两秒，许清慕若无其事地问了回去：「为什么这么问，你不喜欢北哥吗？」
任星远：「……」
喜欢啊，但他这个喜欢明显不是那个喜欢。
以及他为什么这么问，是因为他看出北哥喜欢许清慕，可他同时又非常怀疑许清慕喜欢自己。
然而许清慕知道他暗恋小郗姐的这段时间，许清慕又没有吃醋的迹象，他实在纳闷疑惑得不行。
许清慕是喜欢他的吧？
任星远想，不然许清慕为什么跟他学打篮球？
还有上次许清慕在重看讲青梅暗恋竹马的电影《怦然心动》后，表现出暗恋让她难过的状态。
再到此时，许清慕居然还跟他穿情侣装！
想到这里，任星远恐惧地往旁边挪开，离她远了些。
许清慕看任星远往旁边挪，她以为她旁边有蚂蚁，边低头看身边哪里有蚂蚁，边使劲任星远身边挪，靠他近些。
任星远：「？！」
干什么干什么？！
姑奶奶离他这么近干嘛？！
被北哥看见咋办？！
任星远一脸痛苦，捂着脑袋仔细回想许清慕到底是何时看上他的。
难道是从北哥走了以后，他替北哥送她的那些礼物开始？
初一时的《几何原本》，初二时的鼓槌，初三时候的bose耳机，高一时候的滑雪乌龟护具，还有过年过节的各种各样小礼物小零食，都是北哥让他送的。
可问题是，许清慕不知道啊！
这不成了「哥儿们托我照顾他暗恋对象，结果他暗恋对象爱上我」的经典狗血戏码了吗？
他不该夺人所爱啊。
任星远自责地疯狂搓脸。
许清慕看任星远为暗恋小郗姐而痛苦搓脸的样子，突然很想抓只蚂蚁塞进任星远的脖子里。
任星远小时候对她干过这事，在小学一年级体育课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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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她吓得号哭不止，跑到纪燕北四年三班的班级门口，不停抖落着全身，崩溃哭喊哥哥快救救我。
纪燕北和他班主任当时都懵了，后来纪燕北一路跑着把她背回家去找她妈。
最后她被她妈在浴室脱光了并狂翻她衣服也没找到那只蚂蚁，好像是她早就给抖落掉了。
事后，纪燕北带她去往任星远的衣服里塞了五六只蚂蚁，她才算解气。
但纪燕北还没解气，纪燕北又往任星远的裤子里塞了好几只蚂蚁，才算勉强解气。
她小时候真是被嘴贱手欠的任星远欺负了好多次。
而她被欺负后的每一次，都是纪燕北带她报仇回去的，也是纪燕北教会她那些小聪明本事的。
任星远说她白裙子像招待所旅店的被单，纪燕北带她去往任星远的校服上甩钢笔水和西红柿汁，让任星远的校服变得像垃圾堆里的衣服。
任星远往她文具盒里放蟑螂吓唬她，纪燕北带她去市场买青蛙，教她往任星远的书包里放青蛙吓哭他。
后来任星远被她报仇得怕了，不敢惹她了，纪燕北带她去偷任爷爷家树上的枣子吃，任爷爷以为是任星远偷的，追着任星远跑要揍他，纪燕北带她蹲墙头吃枣子看热闹。
每一次，等到她看高兴了，满意了，心情好了，纪燕北还会牵着她手再带她去吃冰淇淋。
想到这里，许清慕心里好甜，更希望纪燕北有生之年都对她一个人这样好。
这样想来，她真的很少表现她喜欢他，她太含蓄了。
任星远还在琢磨许清慕是何时喜欢上他的事。
好像是在纪燕北走了之后，许清慕常常干一些欺负他的幼稚事情，比如她往他大米饭里藏盐，偷走他写好的作业本，霸占他游戏机。
任星远忽然恍然大悟，原来这些都是许清慕暗恋他的小把戏啊！
许清慕扭头看任星远很难受的样子，忽然一时间有股按捺不住的冲动，想把她从小暗恋纪燕北的事情分享给他，让他好受一些。
她终于小声又害羞地跟任星远说出了口：「星星，其实我一直都喜……」
许清慕话未说完，学校里的铃声忽然响起来，是一段悠扬的钢琴声，下午第一节 大课下课了。
许清慕的冲动被打断，呆愣着张了张嘴，没发出声，不好意思再说了，就继续托着腮来回瞅着寻着纪燕北会不会路过这里。
而任星远则两眼瞪得像铜铃。
许清慕刚刚时要跟他表白？？
我操！！！
许清慕没在来往的人群中看到林郗，竟真的看到了纪燕北。
除了纪燕北，她还看到了纪燕北身旁的步飞。
他们一行有七八个人，手里都拿着书，好似是正在串教学楼要去下节课的教室。
另外，她还看到了这些人里面的棠梨，棠梨穿着很漂亮的吊带长裙，裙摆随风而动的弧度优美若舞，而棠梨的目光依旧落在纪燕北身上。
前几天，她在步飞的生日聚会上见到棠梨时，棠梨就在不加掩饰地看纪燕北，此时依旧。
棠梨真的很好看，不只是外在的漂亮，她身上有种温柔沉静的美，仿佛自带不喧扰的自信的底蕴力量。
大概正是因为棠梨有这份底蕴力量在，所以棠梨望着纪燕北的欣赏与外露的倾慕之情也落落大方。
几乎是瞬间，许清慕从心底涌上来一个想法——棠梨这样美丽不同的女孩子都喜欢纪燕北，纪燕北真的很有魅力。
那么或许从前，现在，到未来，都会不断地有这样的美好女喜孩子欢他。
所以，她防不住的。
那就不防了，许清慕想。
在意情敌，不如在意自己，女孩子应当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而且，她之前在不自信的时候，也尝试过想要变成棠梨这样的女生。
但她尝试过后，她发现自己永远也不会变成这样的女生，她在自己的舒适区里才最放松。
不去与别人比较，才会让自己有更好的松弛状态。
许清慕这样想通了之后，突然想起件事，赶紧压低帽子，转过脑袋往任星远身后躲。
她刚刚是莫名想到了纪燕北说要带她跑步的话，她怕纪燕北心血来潮要带她去科大足球场里跑步，她不想运动。
许清慕躲着，又担心任星远把纪燕北给招来，她脑袋使劲往任星远身后躲，一边小声威胁：「星星你不准动，也别说话。」
任星远哪还敢动，他已经完全僵掉了，僵得一动不能动。
许清慕这是干嘛干嘛呢？！她在撩他吗？！
「星星。」
忽然，一道带笑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直飞入许清慕的耳朵。
犹如夏季的蝴蝶翩然而至落在她肩上，让她欣喜不已，同时又让她一动不敢动。
片刻后，这道声音更近了，她看到她衣服上逐渐有影子落下并扩大，好听的轻笑声随即响在她发顶：「星星带我们家慕慕在这，干什么坏事呢？」
许清慕：「……」
许清慕慢慢抬起头，对上纪燕北盈亮的眸子。
下午三点钟的太阳，悬在他后方，他俯低靠近的脸颊周围是一片耀眼的光。
他的白衬衫很晃眼，他内勾外翘的眼睛也很晃眼，晃得她怔怔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直至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传来：「远远来玩了啊，你身后是谁啊，北哥跟谁说话呢？啊，是慕慕妹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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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是步飞。
步飞笑着说，还故意挤眉弄眼，加重「慕慕妹妹」四个字，不像在逗许清慕，像在调戏纪燕北。
接着康阳学长和孟梦学姐的声音也响起：「哟，慕慕妹妹来了呀。」
人群中有人吹响了口哨声。
又是「慕慕妹妹」四个字，他们打趣调侃谁的笑声传好远。
许清慕的脸被夏日阳光晒的，被起闹声闹的，满面通红。
她一边还抽空琢磨了一下，看来吵架的康阳学长和孟梦学姐已经和好了。
许清慕还想让任星远继续做她挡箭牌，让任星远继续帮她挡着她可能一路红到耳根子的脸，任星远却突然火箭似的蹿出去，他沖众位学长学姐挥手扬声喊：「各位好，我去洗手间——」
许清慕：「……」
遮无可遮，挡无可挡，许清慕慢慢抬起了头，双颊红得像抹了两团漂亮腮红。
纪燕北敛眸低笑，把她从地上扶起来，问她：「慕慕妹妹干什么来了？」
久违的慕慕妹妹，他好像在唿应那些调侃的笑声，也好像不在意他们对他的调侃。
许清慕抬高帽子抬头，眼底眸光亮若星河，对纪燕北笑得璀璨夺目：「我来看小北哥哥的。」
作者有话说：
是可爱的双向奔赴呀！！！
第35章 甜
——小北哥哥。
许清慕换了称唿。
同以前一样, 柔软亲昵，能融化人心。
纪燕北满眸煦暖柔情，笑意深入被暖化了的心底。
纪燕北微微屈膝, 轻碰她帽子, 正要再与她说些什么, 许清慕忽然想起件事。
许清慕退后，飞快拿出包包里的鸭舌帽, 欢快地朝步飞挥手：「小飞哥，我来给你补送生日礼物来啦——」
纪燕北：「……？」
步飞：「？！」
步飞属实没想到, 有朝一日，他竟能沾到纪燕北的光，能收到纪燕北家青梅妹妹的礼物。
步飞立马冲过来道了谢，喜笑颜开地拆开透明包装袋，把帽子戴上。
帽子是深蓝色的，恰好步飞今天穿的短袖也是深蓝色, 简直像许清慕精心为他准备的。
步飞嘚瑟地转头问纪燕北, 直晃脑袋：「北哥，怎么样？」
纪燕北看了眼许清慕，胳膊搭到许清慕的肩上搂着她, 没骨头似的懒洋洋靠着她，微笑点头：「帽子好看。」
孟梦在后面大笑：「飞哥，北哥的意思就是你不好看！」
步飞：「……」
许清慕被纪燕北这样亲密地揽着肩膀，心里有点点热，后背渗出的细汗如水开了一样热气腾腾。
许清慕听孟梦姐姐调侃的话, 没好意思再大声对步飞说「人也好看的」。
她悄悄给步飞比出了大拇指, 以嘴型无声对他说了句：「好看的。」
步飞得意地乐了, 炫耀地瞅着纪燕北。
纪燕北笑着从步飞脸上收回目光, 垂眉看着许清慕，含着笑低声问她：「真是来看我的？星星为什么跑了？」
许清慕：「……」
所以就是说，在纪燕北眼里，她和任星远一起出现的话，八成是来干坏事儿的。
这可有点固定印象了啊。
可不好。
许清慕在来的路上就想好怎么说了，不以来找她爸爸当藉口，也不以陪任星远来玩当藉口。
她此时抬头看着纪燕北好看的脸，眉眼间飘着一片害羞的粉红，但表情很坚定又认真地说：「我想陪小北哥哥上节课。」
纪燕北：「？」
五分钟后，许清慕坐到了纪燕北的教室里。
不是大阶梯教室，是间小教室。
许清慕：「……」
教室太小了，跟许清慕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五六十个人坐在这小空间里，许清慕这个外来学生，很难不觉得自己太显眼了点儿。
这太容易被老师一眼发现她是来蹭课的了，许清慕有点后悔了，但脸上装得很镇定。
许清慕跟纪燕北坐在最后一排，步飞他们坐在她前面那两排。
康阳回头逗她：「妹妹，你坐的这位置属于家属位，除了你，还没女生敢坐在北哥旁边，你可以啊。」
许清慕：「……？」
步飞嘚瑟地戴着许清慕送他的帽子，也回头逗她：「妹妹，我这是借了北哥的光吧？我这是不是得谢谢嫂子啊？」
许清慕：「……」
嫂子这个词的尺度，对刚高中毕业的许清慕来说，实在大了点儿，许清慕惊讶得一对黑亮的眼睛睁大睁圆像惊呆了的猫咪眼睛。
纪燕北拿书拍了步飞脑袋一下作为警告，但他倒也没说什么。
许清慕面红耳热同时又紧张激动，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格格不入，也不让他们起闹闹她，趁纪燕北不注意，她凑上前跟步飞小小声地胡咧咧：「小飞哥，其实，纪燕北他妈和我妈是亲姐妹，我是他表妹。」
步飞：「？」
纪燕北：「……」
纪燕北陡然失笑，伸手将不停往前面凑跟步飞唠嗑的许清慕给拽回了身边：「胡贫什么呢。」
许清慕还不老实，对步飞抛了个「你知我知」的飞眼。
步飞一脸茫然。
纪燕北喜欢看许清慕这样生动的模样，她小时候跟任星远胡贫乱侃的时候就总这般，亮着眸眼，露着虎牙，吹牛皮说碎话，鲜活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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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么，纪燕北侧首，在她耳边散漫而又带笑地说：「下节是，你爸的课。」
许清慕：「？？」
下节课是现代过控的课，正是许教授的课。
许教授上学期还教过他们自控的课。
许清慕可不敢乱来了，尤其不敢在她爸的课上捣乱，再勇敢出击也得找对时机才行，她站起来就要跑。
「去哪儿。」
纪燕北优雅地握住了她手腕，一用力将她捉了回来：「不是你说想陪我上节课吗？」
纪燕北轻笑着按她坐下，又把纸笔递到她手上：「顺便在你爸进来前，教我两句法语？」
许清慕：「……」
也行。
许教授走进教室，习惯性地往下看了眼同学们，第一眼未看见他女儿，又看了一眼，这回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正坐在纪燕北旁边，跟纪燕北的脑袋快碰到一起，俩人在那儿低着头叽叽咕咕着什么。
小丫头穿白卫衣戴白帽子，脸都挡上了，许教授还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因为她那小身形和叽叽咕咕的姿势，以及纪燕北之前从来没在他的课堂上带过女生来蹭课的礼貌，那么只能是那位高考完无所事事的小丫头了。
许泽贤收回目光，脑袋里闪出一句许清慕高考结束那晚，他老婆和他说的话：「老许，你有没有感觉到，小北好像喜欢咱家闺女？」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好像是：「不可能，他们俩和亲兄妹一样。」
现在看这俩人，确实不太对劲。
仔细说起来，许泽贤对纪燕北的教养方面与学业水平方面是满意的。
纪燕北若是想要与他女儿发展其他感情，许泽贤想，他的态度自然是不反对，两个小朋友顺其自然就好。
上课铃响，许泽贤将书放桌上，倚着多媒体讲桌，随意提了一道简单的问题：「步飞，你来简述一下，对李雅普诺夫第二法判断系统稳定性的理解。」
仿佛听天书的许清慕：「……？」
大学课堂居然还有课堂提问的啊？
步飞也懵了：「？」
平时不都是提问北哥的吗？
步飞冷不丁被提问，脑袋里一片空白，直接法间接法突然间乱了套，站起来后就连忙翻书找答案，一边回头看纪燕北，直抛求救的眼神。
纪燕北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步飞的慌乱。
等步飞快捱不住了，他才关爱学渣地出声提醒。
步飞被提醒后，立马想起来了，磕磕绊绊地回答了个七七八八。
许泽贤点点头，让他坐下，给同学们又重新清晰地讲了一遍。
许清慕没想到步飞竟是学渣，有点不解步飞毕业之后是什么打算，转行吗？
纪燕北像是看出许清慕的疑问，忽拿起桌上的书挡着他二人的脸。
许清慕会意，低着脑袋往他那边凑。
纪燕北长睫敛动，轻笑起来，在她耳边解释说：「他偏科，单片机编程学的还不错。」
许清慕明白了，轻轻点头，转头又附在他耳边小声问：「那你哪一科学得最好？」
纪燕北：「我不偏科。」
许清慕：「……」
明白了。
所以意思是他哪科学得都好。
不愧是纪燕北。
许清慕心里莫名其妙美个滋儿地骄傲。
许教授在前边儿则皱起了眉。
他刚才还想着顺其自然啥也不管，这会儿看见女儿和男生在他眼皮底下交头接耳，疏忽之间就不冷静了，掰断半截粉笔，扬手往书后纪燕北的头上砸过去。
砸中了。
许清慕比纪燕北还先变了脸，小老虎似的从书后面抬起脑袋看是谁恶作剧，环视一周，最后对上了她爸的警告目光。
许清慕登时偃旗息鼓，缩着脖子老实坐回来，不敢再伸脖子给纪燕北出头了。
纪燕北看许清慕的模样，直忍不住笑开眉眼。
步飞他们还不知道许清慕是许教授的女儿，没人往这边联想过。
现在步飞看看许清慕，又看看许教授，忽然觉得俩人有点像，许清慕长得很小巧，戴眼镜的教授长得也很斯文，很神似的感觉，可仔细看俩人的五官，又不是特别像。
步飞趴桌子上小声对孟梦康阳嘀咕：「我说，我咋感觉妹妹长得和许教授挺像呢？是不是许教授有个这么大的女儿来着？」
他们进入许教授的工作室后，加了许教授的微信，但许教授发的那些关于妻子女儿日常的朋友圈，都是对亲朋好友以及纪燕北开放的。
他们虽然都没见过许教授的女儿，可却也听说过许教授有个可爱漂亮的女儿。
孟梦康阳和步飞仨人的脑袋，来来回回地看许清慕和许教授，越看越觉得是很像。
不确定，再看看，又看看。
看了又看。
仨脑袋好像窥探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正要再回头，纪燕北突然抬起书挨个砰砰砰敲步飞和康阳的脑袋。
「转过去。」
纪燕北警告的低音炮响起。
步飞和康阳脑袋被揍得一麻，耳朵也被纪燕北用声音给炮轰得一麻，赶紧都转了过去。
「呀。」
许清慕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也注意到了纪燕北打断他们推测她和许教授关系的意思，脑袋凑近纪燕北，跟纪燕北小声说：「北哥怪厉害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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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燕北垂眸看近在咫尺夸他厉害的小脑袋瓜，又抬眉看了眼前面，正对上许教授投过来的略微不悦的目光，暂且放下想揉她脑袋的不轨想法。
他笑了一声，跟她低声说了句「我先听课了」，抬头看前边儿的许教授，专心听讲。
许清慕有点喜欢看纪燕北正经听课的认真劲儿的。
她也认真抬头乖乖听起了课，用心感受着大学里的课堂气氛。
五分钟后，许清慕实在听不懂，低下了脑袋。
她翻着本子，在刚刚教纪燕北时写在本子上的一句法文旁边，写下中文翻译，再用他能看得懂的国际音标标註发音。
「les baobabs， avant de grandir， ??amence par être petit.」
这句话出自《小王子》，意思是——猴面包树在长大之前，开始时也是小小的。
她特别喜欢这句话。
在她喜欢他之前，开始时也是小小的。
而后她越长越大，越来越喜欢。
她对他的喜欢，结满了树。
十分钟后，标註完每个单词的发音的许清慕，趴在桌上睡着了。
纪燕北在刚开学的时候就已经看完过控的整一本书，对这节课的内容大致了解，所以他目光虽然停留在前面的ppt上，心思却一直在许清慕这儿。
第一次和她坐在同一间教室里，他方发现他以前那个想法——晚生三年，和她同岁，与她坐同桌一路升学——是错的。
有她在身旁，他很难做到认真听讲。
许清慕趴在桌上，和小时候一样，身体不自觉地靠近他。
她帽子向上掀开了些，脸颊红润得像红透了的水蜜桃，因有安全感而闭着眼熟睡中，眼睫如蝴蝶老老实实栖落在花瓣上一动不动。
她也好似一只精灵，正熟睡在森林与阳光下，温柔美好。
纪燕北取过她写字的本子看——猴面包树在长大之前，开始也是小小的。
字迹秀气温柔。
还体贴地为他标註了音标。
纪燕北抬眸看她，忆着她刚刚叫他小北哥哥的亲昵。
好像有花骨朵儿在悄悄盛开。
他对她的喜欢，最开始时也是小小的。
而后在不知不觉间，朝夕相处里，渐渐长满了树，结满了花骨朵儿。
许叔姗姨与他爸妈，都以为是他从小在照顾她。
但在无人知晓的他的内心角落里，在父母生意繁忙而疏于陪伴他的岁月下，都是许清慕在暖他的心窝。
「小北哥哥，宝宝好喜欢你。」
「小北哥哥，天气冷，你要多穿点儿呀，才能暖暖唿唿的。」
「小北哥哥，你吃饭了吗，慕慕给你留了你爱吃的牛肉和排骨肉。」
「小北哥哥喜欢打鼓，慕慕也要学打鼓。」
「小北哥哥想要学打撞球吗？那慕慕以后也要学打撞球。」
「哥哥，你不要难过，以后都有我陪着你。」
「哥哥，你不要害怕孤独，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你要多笑呀。」
「哥哥，你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哥哥，我不许他们说你不厉害。」
哥哥，哥哥。
小北哥哥，小北哥哥。
她每叫他一次，他就温暖一分。
多年来，他千千万万分的温暖，都是她送给他的。
纪燕北温柔地看着许清慕。
花期已至，满树的花骨朵儿，在盛开绽放。
**
许清慕在第一节 小课下课前五分钟醒来。
是被自己在梦里吃东西而真的发出轻小的吧唧声给吧唧醒的。
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后，许清慕悚然惊醒，抬头看到大半数的人都回头好奇看热闹似的眼光看她，她瞬间脸变犹如火山扑面燎烤的爆红，急忙低下脑袋弯着腰往桌子底下钻。
她这么一钻，教室里的笑声更大了，像给正在燃烧的火把浇了汽油，火势轰然熊熊，许清慕又羞又急地在下边捶打纪燕北的腿。
纪燕北都忍不住被逗笑地愉悦笑起来，许教授在前面也无奈笑出了声。
纪燕北低头看下边儿许清慕粉白的耳朵红透得快熟了，体贴地慢慢收了笑。
她本来就年纪小，再不怯场也脸小。
纪燕北抬眼对同学们以眼神制止，示意让他们都转过去。
众人会意，纷纷噤了声。
羞臊得不行的许清慕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听闹笑声渐渐消失了，但她也没好意思再抬起头，一直在那儿撅着。
纪燕北让她起来，她也不起来，等下课铃声响起后，她飞快说了句「我去洗手间」，猫着腰捂着脑袋一熘烟地蹿了出去。
纪燕北叫她都没叫住。
孟梦康阳他们笑得不行地说：「北哥，你家小妹妹也太可……」
**
许清慕对教学楼里面的结构不熟悉，问了位学姐才顺利找到洗手间。
她在里边儿磨摩擦蹭了好一会儿，待到冷静了，出来慢条斯理地洗手。
许清慕洗完手关了水头，忽感到好似有人一直在看她，目光直剌剌的。
她慢慢抬起头，看到镜子里她身后的人是棠梨，棠梨正在对她微笑。
许清慕敛了敛眸，抬起头，转过身来对棠梨微笑说：「棠梨学姐好。」
棠梨对小姑娘知道她的全名微有意外，轻轻歪头笑问：「你知道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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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坦然点头，想了想，匿了步飞的名字，说：「知道的，之前学长们提起过。前两天小飞哥的生日，我也见过学姐。」
棠梨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小姑娘，发觉小姑娘比她想像中的聪明。
棠梨走近许清慕，继续微笑说：「那我也再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棠梨，是北哥大学的同班同学，也是北哥高中的同班同学。」
许清慕在心里小惊了一下。
她没想过棠梨和纪燕北是高中同学，她只以为他们是大学同学。
那么，纪燕北和棠梨至少认识六年了。
或许更久。
或许在纪燕北在寒暑假期间往返乐阳与南阳时就认识棠梨了。
突然之间，许清慕有点不好受。
不是因为棠梨的存在，是难受于自己曾在他的世界里，缺席了六年时间的难受。
棠梨观察着许清慕的反应，继续说：「高考成绩快出了吧？想好报哪了吗？」
棠梨建议说：「或许，报南阳的大学比较方便？这样的话，纪叔和欣姨在南阳，也方便照顾你。」
许清慕慢慢抬头凝眸。
棠梨的意思好像是，她和纪燕北不仅仅是普通同学关系，她和纪燕北爸妈也是很熟的关系。
可是，许清慕想，纪燕北是从她出生起就认识她的关系，没有人会比她和纪燕北的感情更深。
她真的，没有必要跟棠梨比较这个。
许清慕没有猜测棠梨是出自真心善意，还是出自别的什么目的，她只认真思考了一下棠梨的建议。
确实是个好建议。
如果她考去南阳的话，纪叔和欣姨对她应该不仅仅是普通照顾，大概率还会让她搬去和他们一起住，像她爸妈照顾纪燕北一样悉心照顾她。
可她也当真不会为了方便纪叔欣姨照顾自己这一个原因，就考去南阳。
许清慕认真点头说：「学姐的建议很好。」
棠梨：「嗯？」
许清慕慢慢说着：「但我和一个人有过约定，我打算考科大。以后，我也会在科大读研读博。谢谢学姐的建议。」
棠梨意外面前小姑娘已经决定考科大。
之前她听康阳他们说，小姑娘并没有决定考哪里。
棠梨仔细端详着许清慕。
和那日她在步飞的生日聚餐时见到的一样，眸光清澈，声音柔软，落落大方。
小姑娘很漂亮，体态也很舒展，像一只漂亮自信的小天鹅。
超出了她对小姑娘只是性格可爱的想像。
小姑娘对自己的未来有很清晰的规划，性格也很通透，言谈也很真诚，没有因为她说的话而不高兴，眼神始终坚定。
难怪。
棠梨在心里感慨。
难怪纪燕北从大一刚入校时，就亲自给自己放出他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青梅的谣言，任由步飞他们一次次调侃他。
难怪纪燕北在元宵节那晚，听她告白后，就清清楚楚地拒绝了她。
难怪纪燕北的目光，从不在学校里任何一个女生的脸上停留。
面前的女孩子，应该是纪燕北二十多年生命里，最深刻的美好吧。
所以纪燕北这么多年走到哪儿都惦记着，念念不忘着，多年后又考回这座城市。
但是，她应该没有输给面前的小姑娘，棠梨想，她只是输给了命运里纪燕北与小姑娘相处的那些光阴。
她承认，有些事，生来已註定。
棠梨之前喜欢纪燕北，大方地喜欢着。
如果之后纪燕北和许清慕确定了恋爱关系，她想，在这场喜欢里，她不算是落荒而逃溃败收场，而是不留遗憾地微笑结束。
棠梨微笑说：「那么，祝你一切顺利。」
许清慕点头，依然乖巧礼貌：「谢谢学姐。」
棠梨转身进洗手间，许清慕转身走出洗手间。
许清慕刚走出洗手间转了个弯，忽在学生们轻嚷的走廊间，听到有人唤她。
「慕慕。」
嗓音动听，余音如在闹市之间，从香炉里飘出一缕幽香的青烟，缭缭绕绕飘进她耳畔。
这一年多，她听过纪燕北很多次这样叫她。
从最初的清慕，到如今的慕慕。
许清慕原地停住，徐徐转身看向他。
纪燕北站在墙边，挺拔如松，正含笑望着她。
这一幕，许清慕很眼熟。
恍惚间有很多个这样的他，渐渐交织着重叠在一起。
从高二寒假她回家，她看到他站在客房门口开始。
在蒋涵涵家球厅时他这样唤她，在雪场里他出现在她身后时他这样唤她，在她房门口送她礼物时他这样唤她，他站在电影院3号厅门口时也这样唤她。
再到如今，他仍是这样含笑望着她，轻声唤她。
让她有一种错觉，好似他已经这样站在她面前，等她许久许久。
仿佛时空在变，周围环境场景在变，加速飞旋了许久许久。
他一直如此，身影未曾离开，目光也未曾移开，安静并沉稳地矗立于她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虽然此时，他正站在洗手间的转弯旁。
这个地点，有点不太浪漫。
许清慕脚步轻快地朝他走过去，定在他面前，抬眼看他天生好看到让人嫉妒的脸，清脆问他：「哥哥，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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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燕北低眉瞧她，又一次听到她发出的动听的「哥哥」这个词，好心情地哄着她：「请问。」
许清慕问：「去年除夕夜，我在我姥爷家院子里见过你。那天晚上，我看到一个很大很漂亮的烟花，和你有关吗？」
纪燕北脸上眼底的笑意逐渐像浪花一样漾开，似水眸光款款深情地望进她眼里：「有关。是我送给我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子的，新年礼物。」
——送给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子的礼物。
许清慕怦然心动。
纪燕北深深望着她，徐声轻语问：「也是曾经之约，践诺之礼。喜欢吗？」
许清慕何止是喜欢。
喜欢一词哪里够。
是欢喜，是欢愉，是心悦神怡。
他在和她表白呀。
许清慕满心的欣喜写在脸上，对他点头。
纪燕北心底的愉悦也浮到脸上，久久地看着她。
两人站在墙边说着小话儿，气氛暧昧升温，周围都是飘香的甜味，让来看热闹的步飞一行人，又开始在一旁起闹。
许清慕慢慢红起了脸，不再看纪燕北了，又要转身跑。
但没跑开。
纪燕北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许清慕回头。
「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纪燕北低眉软声说。
许清慕站定在他面前，好心情地应他：「你问。」
「你那位过世已久的哥哥。」
时隔一年半，纪燕北又问了一次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你想他吗？」
许清慕仰脸看着纪燕北，情思不藏，柔意不掩。
她那时有小脾气，说了违心的话。
她那时知道他抽菸，就已经想到他应该是有过一段难过的经歷。
所以她偷偷买的那只打火机，是想要送给他的。
许清慕不再口是心非，心口如一地对他说：「想。」
许清慕迈上前，贴他很近很近，近得仿佛抬手要搂上他的腰。
她大胆而又热烈地对他软声说：「纪燕北，我很想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找我。」
许清慕眸光盈亮，笑容明媚，映亮了纪燕北心底许久来空旷的那一处心房。
剎那花开，盈满浓香。
不消不散，不减不灭。
那年，关于未来。
一栋平平无奇的楼里，五楼一个可爱漂亮的女生，颠颠儿地跑去楼下三楼，拿出挂着可爱小乌龟的钥匙开门，一路颠颠儿地跑进一个哥哥的房间。
哥哥在看书，她跑过去坐到他桌上，闲闲儿地盪着腿问：「小北哥哥，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我今天听星星说，他很纠结考北大还是清华，你呢？」
他抬头看她，笑着剥开块草莓味泡泡糖餵到她嘴里：「考科大，做许叔的学生，跟许叔做研究，也陪你长大。」
许清慕惊喜：「呀。我也想考科大呢，那以后你也可以给我讲题了呀。那，学长好呀。」
她小指弯出一个可爱的钩钩，伸到他面前：「学长，我们说好了呗？」
纪燕北温柔地笑，伸出小指，与她拉钩钩：「嗯，一言为约，矢志不移。」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事儿啦！！！
后面大概就是甜甜恋爱番啦，填一些伏笔的坑，还有文案的小剧场也要写的（文案好像是19年的了，开始写正文大纲的时候，就感觉文案好像插不进去了，笑哭）。
我个人比较喜欢恋爱前的暧昧期，所以到这里，我自己的感觉就是好温柔好甜呀！你们呢？喜欢不？
没看够的话，番外继续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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