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对决:渣男牌》 第1页 《恋爱对决:渣男牌》作者:柳下秋【完结】 简介:一: 李鹤晚是个不折不扣的倒霉鬼儿,上辈子遇到十二个渣攻,被他们骗财骗色骗了感情; 重生回,他拿着神明给的提前把渣攻们收成了自己的卡牌,在完成报復后,决定封心所爱,这辈子都不碰爱情。 直到一次意外,系统让他用渣男牌和敌人进行恋爱游戏的对决—— 「宿主你要是输了会一生厄运喔。」 手握十二张渣攻牌的小李微微一笑:不慌,我必赢他。 二: 为了供养系统,李鹤晚在班上攻略指定的猎物,却没想到开局就碰到了猎物的追求者。 对方长得帅,人花心,是个行走的撩机,两个人互相作对,多看彼此一眼都嫌弃。 直到某天,撩机在他算计的吻中掉了,他才敢确认现实中的情敌就是游戏中的对家。 前期的两宿主:我只想赢。 后期的两宿主:嗯,恋爱真香~ 【他们在命运的安排里对峙,在相同的际遇里疗伤,千逃万避,终究坠入情网。】 【ps:鑑于审核,故文中出现的渣男牌不按真人理解,是具有同等效力的影子。】 观文说明/排雷: 【万人迷钓手x海王撩机】 1、撩钓恋爱流+系统非实时恋爱剧情竞技+强强主校园背景+攻受he。 本文含双线剧情:攻受现实社会相处时间线(主)+系统渣男牌对决情节线(副)。系统 卡槽;攻受收服的渣男 牌;对决模式:渣攻牌vs渣受牌恋爱剧情对决。 2、本文非主角亲身打脸渣男流。本文抓马感情流,攻受前期狗血互动巨多但真情少;后期双方感情从无到有自然熟,全文口感跳跳糖+黑巧,正文文风比较正经~。 3、卡槽里的攻受类型各异,但大多都带渣味,对决剧情前甜后渣比较抓马,卡牌cp不锁死。 4、本文含有少量奇幻元素,有观,但主角无异能。 5、文中出现的「猎物」跟攻受之间是友情线。 6、更多完结文请移步专栏喔,欢迎来玩~欢迎收藏评论~爱你们~ ***** 预收《及格》攒收中,文案如下: 一: 期考成绩出来时,易升为了回家屁股不开花,偷摸改了个答案。 「喂!你有道题给老子号错了!」 他把自己59分的卷子砸到学习委员面前。 对方颤巍巍地拿过试卷重新算分。 「及格了没?」 易升警觉地问,却见乖巧的少年哆嗦着抬起头,脸色泛白,眼角飞红地把试卷递给自己,泪眼汪汪地说: 「已……已经60啦……」 易升心头一滞。 他怔怔地接过试卷,看了眼漂亮的新分数,又看了眼楚楚可怜的少年,脱口骂了句: 「草,真好看。」 ——从此以后,我做了无数的努力,只为在你心里及格。 二: 宛洱最近被班里的一个刺头缠上了。 少年成绩差脾气臭,一张凶神脸让他看了就害怕。 但后来,他慢慢发现对方虽然看着兇巴巴但实际却是个铁憨憨: 为了给他排到最后一个小蛋糕当「戏精」被群众骂一路; 为了帮他赢拔河在衣兜里偷塞秤砣结果砸到脚; 在他生病时主动给他做盒饭但忘记放盐; 班会表演给他提词结果全程拿倒了板子…… 告白的那天,痞气的少年捉过他的手腕,紧张兮兮地问: 「我在你心里……及格了吗?」 宛洱抬眸看了对方一眼,红着脸别过头,害羞地说: 「早就是……100分了。」 刺头呆攻x温柔甜受 1v1纯+双c+he 日常流,流水帐风,有点理想乡,打算从头甜到尾。 第1章 指令 「鹤晚,别跟我分手!」 校园僻静的林荫道上,站着两个模样出挑的青年。 一个身形高大,穿着运动装束,长得俊逸痞气;另一个身形瘦削,矮他一头,穿着简单的白麻短衫休闲裤,黑髮细眉,初看是个温倦秀气的人——只是那双狐狸眼很有些多情,秀气的鼻樑正中有一斑黄豆大小的蝴蝶胎记,特殊得令人过目不忘。 「可是明扬,我还是觉得我们不合适。」瘦削的青年嘆了口气,神色为难地说道。 明扬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痛苦,他伸手扳住对方的双肩,看着那双漂亮却冷漠的眼睛,突然低头,不由分说地吻上对方的嘴唇! 李鹤晚没有拒绝这个吻,他踮起脚尖,勾住对方的脖子回吻过去,但那平静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狡黠。 thest kiss。 他心里笑得戏嚯。 意识中传来一道电子质感的声音: 「主人,可以收牌了。」 李鹤晚闻言,一边吻着对方,一边空出一只搂颈的手来,併拢食、中二指,心间默念口诀: 「真心难觅,负心必除,收。」 咒语一落,只见他面前这个挽留他亲吻他的青年竟然渐渐消失身形,随着一道刺眼的白光化作了一张卡片! 李鹤晚两指捏着那张牌,随意地瞟了一眼。 卡牌上画着青年英俊的半身形象,写着他的信息: 第2页 「姓名:明扬」 「属性:壹(攻)」 「渣值:d级」 「驯化值:0%」 卡牌的「渣值」(黑色条框)是渣男前世对宿主造成身心伤害深浅程度的证明,分为e~s级,等级越高,渣力越强。 「驯化」(绿色条框)是指宿主刚收服的渣男牌被消除戾气并在满值时附带好运的现象。 「主人,是否需要消耗『慕值』加速卡牌驯化?」 「慕值」(紫色条框)是宿主运转系统为自己服务的基础「货币」,来源于现实社会中宿主对某指定对象通过撩钓手段所收割到的爱恋数据以及被完全驯化后的卡牌少量而持续的产出。 「不需要。」李鹤晚将纸质的卡牌化成电子形态存进系统的卡槽里,对系统浅淡地笑道,「让他随时间被自然驯化就行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了。今天是大学军训结束后的第一天,下午有节新生班会要开,李鹤晚决定先去食堂吃饭,吃完饭直接去教室。 他走在路上,途径一家小卖部,心情不错地走到收银台前,一边在意识里跟系统聊天,一边挑选着玻璃柜檯上摆成一簇的棒棒糖。 「主人,天神大人说你既然已经报復完了上一世遇到的渣男,就应该放我回到他身边去,」系统建议道,「毕竟这些牌留在你身边虽然能增加你的现世运,但也会影响你对爱情的信仰度……」 李鹤晚皱了皱眉,从棒棒糖花束里选出一只自己喜欢的口味,拿出手机给店员扫码。 「天神大人还是希望你能放下过去,勇敢地尝试去喜欢……」 「勇敢?」 李鹤晚冷笑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天神他老人家是嫌我上辈子输得还不够惨吗?」 「他不是那个意思……」系统弱弱地辩解。 「好了,你别再说了,」李鹤晚一边剥着棒棒糖的糖衣,一边坚定地说,「反正我目前是不会放你走的。」 爱情远不如天赐的好运重要。 这一辈子,比起那些真真假假虚实难分的感情,还是手握运气开启新的人生要紧。 他确切地想着,把糖放进口中。 教学楼的外墙上挂着一架仿制的「大本钟」,墨黑的指针走向十二整点,钟腔内发出沉闷浑厚的嗡鸣。 步道上吹来一阵燥热的山风,颳走了李鹤晚手中那张闪银的糖纸。那纸飘到了他斜对面的台阶下,靠近草丛的外围。 李鹤晚想去捡起那张纸放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但碍于人来人往的并不太方便。 他刚借过一个路人几步,还没穿行到对面,脑海中却突然响起系统的警告声—— 「主人,不好,有同类!」 系统如临大敌地向他报备。 同类?! 李鹤晚心中一惊,问道:「你不是独有品?我不是唯一持有系统的宿主吗?」 系统顿了一秒,一边让他装作无事的模样继续往前走,一边整理道: 「当下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了,我从来没有从天神大人那里听说过我有同类,但现在对方很明显正在和我产生共鸣,而且——」 「它绝对来者不善。」 李鹤晚一头雾水,理不清头绪,但很快,系统所说的话就得到了验证。他的脑海之中突然窜进了另一道电子音来。 「系统a,还有a的宿主l,幸会。」 「我是系统z。」 那道电子音自报家门,「请原谅,我和我的宿主收到地神大人的指示不得不和你们展开一轮特殊的对决。」 「对决?」 系统a如实道:「天神大人没有授意的任何行为对我而言都是禁令。」 「是的,对决,」系统z补充道,「事实上,天神大人已经授权了此次对决。」 它说完以后便和对方共享了神界更新的信息以及对决的相关规则。 a对接完成后,嘆了口气,对李鹤晚道:「主人,它说得没错,现在我也走不了了。」 「你需要利用卡槽里的渣男牌和对方宿主进行为期十二场的1v1的恋爱剧情决斗。」 「输掉游戏的人,会厄运一生。」 「而且输家的系统也会被赢家所吞併。」 李鹤晚默默地听着,奇疑不安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神色也由困惑转向明了。 他波澜不惊地问道:「具体规则是什么?」 a缓缓道: 「对决模式下,双方手中的卡牌除了之前驯化模式下附带的渣值和驯化值,新增了判定胜负的条件——败值(红色条框)」 「败值是宿主双方的卡牌在剧情对决中产生瞬时心动的反应或因为心动产生其他情感时会增长叠加的数值,一场次中优先让对方败值达到100%,即让对方长久心动、进入恋慕状态的一方即为赢家。」 「……」 a讲完规则的时候,李鹤晚已经走到了食堂。 他在门口停了下来,回头往林荫大道上望了一眼。 步道上的人越来越多,箇中好似也有一抹目光移转过来,但终究还是被淹没在了茫茫的人海里,再寻不见。 「咔嚓——」 李鹤晚嚼碎了硬糖,抽出口中的短棍,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刚才,一定遇见他了。」 「是的,主人,」系统解释道,「虽然不能精准定位,但我能感应到这不是远程指令,另一个宿主刚才的确就在这所学校,而且他与你的距离一定在直径100米的范围内。」 第3页 李鹤晚玩味地勾起唇角,那双好看的狐狸眼半眯起来。 他在脑海中展开系统界面,此时的系统界面已有所改变。 界面正中新增了醒目的「开始匹配」的游戏按钮,右上角有一个收缩起来的聊天框。框上有一个鲜红的角标。 他点开角标,发现对战的宿主已发来了消息。 「小可怜,我在等你进入房间。」 消息发送于两分钟前。内容看似有点暧昧,但也无非是对对方上辈子情路坎坷的嘲讽以及提醒他进入匹配的催促罢了。 李鹤晚不以为意,看着对方的游戏,并没有马上点击匹配,而是利用意识在聊天框打了一行字: 「我要知道你的真名。」 然而这行字还没有发送出去便被自家系统强行撤回。 「主人,主动询问对决宿主的真实姓名和自报身份的行为都是不被游戏所允许的!」 李鹤晚鼻樑微皱,心里对这种不可戳破的故作神秘感到鄙夷。 「如果我一定要问呢?」 他逆反心作祟,戏嚯地呵出这句话来。 「会死的,主人。」 a幽幽地回答他,又补充道:「会暴毙。」 李鹤晚:「……」 「那我就必须在明知道对手就在这个学校的情况下披着一张毫无意义的马甲和他决斗吗?」 他笑得有点无奈:「你可怜可怜我的好奇心吧。」 「主人,游戏并非不许你得知敌对宿主的身份,只是这需要一定条件。」 a耐心地解释道: 「主人,只要敌对宿主在遇见你的情况下优先对你瞬时心动一次,我就可以立即捕捉他的宿主身份并为你攫取到他身上1/2的慕值了。」 李鹤晚知道a口中的「心动」指的不过是人类所表现出来的一种即时的、短暂的心理反馈而已,就跟突然看到一朵合乎自己审美的花,看到一栋华丽的建筑,或者是一本书封漂亮的典籍而产生的一点悸动相同。 简单来说,它并不一定代表恋爱层面上的「喜欢」。 李鹤晚觉得他和对手既然能在同一个大学遇见,那么对方也是学生的概率就很大。 依靠a的距离感应缩小范围,再制造一个让多数人心动的契机,总有查验的机会。 而且…… 他舒出一口气,在反覆沉思一阵后,很快清醒过来。 而且,认真说起来,对方的身份如何对他而言也并不那么重要。 李鹤晚看着对方的游戏帐号,浅淡地笑了笑,点开了游戏匹配。 「f。」 他口中呢喃着这个代称,心间生出一股无言的执念来。 重要的是—— 我必须除掉你。 -------------------- 第2章 猎物 「对决模式下,双方卡牌的人设復刻于前世现实世界身份,其对决剧情走向也跟前世宿主与卡牌的感情经歷有一定关联。」 「若第一轮十二场次对决的最终比分为平局,则系统会自动开启第二轮(b轮)对决,以此类推,直至双方宿主分出胜负为止。」 「同一轮的十二场对决中,宿主的卡牌原则上只能出场一次。」 …… 游戏在经过短暂的加载后顺利进入到了待战的选牌阶段。 李鹤晚打开卡槽,看着那十二张渣值不同的从e到s级的渣攻牌,并没有过多关注卡牌上那些熟悉得让他这辈子想起来仍然难免心痛的脸,而是冷静地思考起战略来。 鑑于对战宿主现在都看不到对方的选牌,在考虑一番后,保险起见,他决定先拿级别较低的「d」牌试探一下对方的策略。 他抽出了刚收掉的那张「明扬」,对自己的系统说:「a,帮我驯化他。」 「主人,现在驯化这张卡牌会消耗你不少慕值,可能会对你之后的战局不利。」 a建议他换一张卡牌。 「没关系,」李鹤晚解释道,「他的渣级适合用来试水。」 「而且,」他似是回忆起什么,鼻腔微弱地哼出一声嘲讽的气来,「我也想看看这个上辈子喜新厌旧搞出轨的货色在这种走剧情的恋爱游戏里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a不再说话,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了。 选牌的限时是一分钟,这一分钟过得很快,当卡牌的驯化进度达到100%后,李鹤晚在倒计时最后几秒的时候把牌及时移动到参赛栏里。 游戏改换了界面。在竞赛场景及其他模块的加载过程中,系统会公示参赛卡牌的基础信息。 李鹤晚查看对方参赛的卡牌。 牌上是一个长相清纯美好,笑得腼腆温润的青年。 「姓名:简岁」 「属性:零(受)」 「渣值:d级」 李鹤晚盯着这张校草级别的美人脸,在聊天框对对手调侃道: 「上辈子能被这种质量的牌给渣了,你应该也不亏啊。」 他坐在食堂靠窗的位置上,一边喝着红糖粥,一边在意识中等待对决。 半晌,对面发来两个字: 「过奖。」 后又补了一句: 「你也一样。」 李鹤晚拿汤匙的手顿了一下。窗外的天空蓝得很。他自嘲地默笑一声,拿出纸巾擦了嘴,把纸巾丢在餐盘里,走了。 那粥还剩了大半碗。 此时,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道: 第4页 「剧情场景加载完毕,卡牌「真人」形态转换完毕。」 「a轮1场对决,剧情视角:随机,剧情进度标记:0%,现在开始——」 *** 下课的铃声响得清脆,简岁走在学校的景观大道上,经过了一个篮球场。 夏日的蝉鸣总是喧嚣,强烈的日光叫人晕眩。他并未听清球场内的那一声「闪开」。 但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及时避开了那个失去控制,来势汹汹的篮球。 球落到了他的脚边。 简岁将它捡起,疑惑地望向球场。 球场内跑过来一个高个子的青年。那人五官长得端正,眉宇间自带着一股子乖张凌厉,盯着他看了片刻,露出一个痞气的笑来。 「谢了,」他接过对方手里的篮球,嬉笑了声,「美女。」 简岁的表情有点懵。 「刚没砸到你吧?」对方又关心地问他。 简岁打量他一会儿,温柔地勾起唇角,缓缓地摇头。 「那就好。」明扬松了口气,掂着手里的篮球耍酷似地顶指尖转了几圈,而后收起来,对着简岁傻笑几声,没说话。 简岁看着他手里的篮球,静默一阵,而后走近一些,抬起头,露出探究的眼神。 他浅笑着问对方: 「篮球好玩吗?」 「啊?」 明扬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篮球好玩些……还是足球好玩些啊?」简岁问得认真,看对方的眼神柔情似水。 「怎么突然这么问?」明扬盯着他的眼睛,心脏跳得有点快。 简岁抿了抿嘴唇,羞赧道:「我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想着加入一个运动社,锻鍊□□质。」他说完以后,微低下头,不好意思去瞧对方。 明扬听他这么说,疑惑的表情化开了来。 他上下打量了面前的人好一会儿,心底觉得他实在可爱,但面上笑得有点讥诮。 「你这个体格……怕是不适合出现在足球场啊……」 他拉过对方的手腕,把手里的篮球回递给他。 「过来。」 他拉着简岁,把人拉进球场,拉到篮架底下。 阳光斜斜地照在篮球架上,明扬仰头看了眼头顶上的篮框,又低下头来看着简岁。 凌厉的眉眼柔和下来,他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自信的笑来。 「以后,我来教你打篮球。」 *** 李鹤晚看着游戏场景里明扬那张笑得很有神采的脸,心里只觉得一阵恶寒。 果然,即使是在游戏里,你勾搭人的路数也和在现实里的一样。 上辈子跟你这种渣滓谈恋爱真是浪费时间。 游戏的剧情进度是依靠系统中的时空自然进行的,因为这个时空和现实世界没有关联,所以宿主可以随时查看和回顾剧情状态,不用一直守着系统。 李鹤晚走到了开班会的教室门口,暂时退出了游戏。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推开了教室门。 开学的第一次班会,大多数学生来得都比较早。 李鹤晚在坐得小半满的教室里扫视一眼,突然凛了眉眼。 他看见了一个特殊的人。 那人坐在教室的最后,头顶上附带着只有李鹤晚才能看见的相当可观的「慕值」数量,下方有一截处于全空状态的代表心动程度的粉色「恋值」条框。 「主人,是『猎物』。」 李鹤晚默默点了点头。 「猎物」这个词他实在太熟悉。 「被系统随机投放了大量慕值的普通人。」 「猎物」并不知道自己是宿主的攻略对象,而宿主却可以通过撩钓手段在对方恋值达到100%时收割对方所有慕值。 攻略不下来顶多是浪费一些时间和精力而已,对宿主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可以算得上是系统为宿主打造的福利了。 只有「性取向不定」和「心动对象不一定是宿主」这两点需要注意。 也就是说,猎物本身既可以是男性也可以是女性,且喜欢的人也可男可女,可以是攻方也可以是受方。 李鹤晚查看了系统中自己慕值的余量,心念一定: 这个人我必须拿下。 他刻意放慢脚步,故作慵闲地从教室门口走到最后一排。 猎物坐在三连座的中间位置,是个戴着薄框眼镜,梳着学生头,长相清秀,一脸书生气的同学。 他看见有人走过来,很明显地侷促了一会儿,低头摆弄自己桌上的笔记本。 李鹤晚弯起那双好看的眉眼,微微俯身,手搭着他旁边的空位,明知故问道: 「同学,这个位置有人坐吗?」 他嗓音纯澈,轻柔和缓。 猎物瞄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有点怯生地摇摇头。 李鹤晚拉开座椅,坐到他身边,然后扳住椅子边缘把退出去的位置往回收,收的时候可以朝着对方的方向,所以自然和他拉近了身位。 「我叫李鹤晚。」 他笑意盈盈,主动地介绍自己。 「呃……呃……」 对方听见他率先的介绍,「呃」了好几声,笔记本捏手里握了好半天,直把它捏成一捲筒,才忸怩说: 「我叫……叫王照之。」 李鹤晚轻笑一声:「照之同学,你好像很紧张啊。」 第5页 他一边找话题和对方聊天,一边观察着对方头上的粉色条框。 「我、不好意思,」王照之支吾道,「我有点……内向。」 李鹤晚见他头顶上粉色条框内的恋值微微涨了一点,但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就知道他没有说谎。 这个反应的确来源于猎物性格上的内向,并不代表他对自己动心。 李鹤晚的心里析出一点无奈的挫败来,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 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他看着继续卷笔记本的王照之,觉得这个猎物也很有点可爱,正想开口夸他点什么,意识中却骤然传来了a的警报。 「主人,敌对宿主进入感应范围!」 李鹤晚瞳孔微缩,眼神一凛,和猎物沟通的想法随之即散。 自己的对手,出现在了直径100米范围内。 但具体的位置,系统无法再进一步进行感应。 「他一直在吗?」 李鹤晚在意识中默问自己的系统。 「是的,主人,他一直在这个范围之内。」 李鹤晚看向教室黑板斜上方的电子钟,离上课还有一分钟的时间。 如果接下来的时间对方一直都在,那基本上可以确认对方和自己一样就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而且,就在包括自己班在内的附近几个班里。 但鑑于从警报开始到目前为止教室里都没再进来过人,所以对家宿主一定不是现在班里的这些人。 李鹤晚若有所思地盯着教室门口。 「叮铃——」 上课铃响了起来。 教室门被莽撞地推开。 李鹤晚瞪大眼睛,一颗心悬吊起来。 七、八个男生踩着点鱼贯进来。其中还有他的两个室友。他们气喘吁吁地找空位坐下了。 李鹤晚眼皮跳了一下,脑袋有点乱。 那串学生进来之后,过了大约一两分钟,只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高跟鞋的清晰响声。 女性。 他松了口气。 她不是宿主。 辅导员姗姗来迟地走进了教室,走上讲台。她看起来很是年轻,娇俏可爱。 「抱歉啊,同学们,刚刚行政处那边有点事情找我,所以有些迟到了。」 她向讲台下的大家做了解释,然后拿出点名册开始点名。 充沛的好奇心和胜负欲是一种折磨。 李鹤晚双手抱臂地坐在座位上,心神是久违的不安。 「a,他还在吗。」 「还在,主人。」 系统说对方一直都在,从被感应到开始,没有退出过可感应的范围。 那便很好地印证了他之前的那个想法。 「李鹤晚。」 辅导员的点名拉回了他远飘的思绪。 「到。」 他提醒自己多想已经无用。 范围也只能收缩到此了。 然而,就在他把心思收回来的时候,辅导员又喊到一个名字。 「纪逢逍——」 没有人回应。 「纪逢逍同学在吗——」 教室沉默一片。 辅导员甜美的笑意凝固了几秒钟,忽然跟想起什么似的「喔」了一声,和大家解释道: 「这个同学才转学过来,估计人生地不熟没找到教室呢!」 就在她正要念下一个学生的名字的时候,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抱歉老师——」 门口传来一道轻佻的声音。 「我迟到了。」 -------------------- 第3章 舍友 那道声音并不刺耳,轻佻中带着磁性,只是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略显些突兀,似乎是刻意要把众人的目光都往门口引一样。 门外的青年不急不慢地走进来,向辅导员报完名字以后,目光望向教室四周寻找座位。无论是进教室的时机还是外在的条件,他都自然地掠夺了众人的视线和焦点。 日辉金的发色,梳着张扬的背头,额侧留着虾须。染过的同色断眉,狮子眼、薄嘴唇——鼻樑挺拔,鼻尖有颗白痣。 他身形高大,体格是不显蛮壮的强健,隐隐透出矫捷的气质。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就算只是穿着简单的黑t恤和宽松的牛仔裤,走进来也在无形中给人压迫感。 纪逢逍。 李鹤晚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逢逍……逢…… 他会不会是「f」? 思索间,那人的目光往他这边扫过来,脚步顿了一下。 李鹤晚将对方几不可见的神色变化收进眼底,狭长的双眼透出进一步揣测的意味。 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了什么,纪逢逍的唇角勾了勾,神情变得有点讥傲。 他接着往教室里走,这次没有再停顿,而是径直走到了最后一排。 他拉开王照之另一边空位的座椅坐了下来,没有刻意的遮掩,直接把位置拖近一大截,眼睛直勾勾地往对方脸上看。 王照之被两个陌生同学一明一暗地靠近,夹在中间憋红了脸,感觉很是不安。 纪逢逍并不在意他的反应,在对方明显的煎熬中把他打量一番后,眼神终于移转,越过对方的身位看向李鹤晚。 李鹤晚的眼神警惕地眯起来。 四目相对,瞳眸中似有几点零星的火花,点燃周遭微妙的气流。 第6页 纪逢逍深邃的眼睛里带着同样的不敢确认但又忠于直觉的试探。 但直觉终究虚渺。 对彼此身份的怀疑是一件没有办法得到百分之百确认的事情。 除非有人愿意付出死亡的代价去满足自己的奇疑。 否则,一切结果皆有可能。 那点零星的火花在两人眼中逐渐熄灭。但视线的连接却没有断开。 辅导员讲述一周安排的声音在教室内传响。其他的学生在底下交头接耳。 在嘈杂的声音中,李鹤晚用挑衅的浅笑掩饰轻微的焦躁。 纪逢逍盯着他,唇角讥讽地扬了扬,而后伸出修长的手指,往自己的鼻樑上挨碰过一下。 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从口型来看只说了三个字。 「很漂亮。」 他在说李鹤晚鼻樑上的那枚蝴蝶胎记。 是赞赏,也同样带着挑衅。 李鹤晚收回了目光。 辅导员讲完相关事项之后就解散了班级。李鹤晚和王照之聊了会儿天,发现对方居然跟自己是一栋宿舍的,而且寝室也在同一层楼,便好心地邀请对方一起回宿舍。 王照之跟他交流沟通了好一会儿,发现这个人挺和蔼可亲,也不像之前那样戒备他了,点头答应下来。 两个人边走边聊,多半都是李鹤晚在找话题。但王照之是个真诚的人,尽管不擅长聊天,对于对方抛出的话头也很认真地回应。 李鹤晚便在自己假装不经意的侃侃而谈和对方老老实实的回应中迅速攫取整理着关于对方的有效资料。 宿舍楼离教学楼并不近,慢悠悠地走回去大概要将近半小时的时间。 林荫道的两边种着一丛丛洁白的栀子花,微风吹过,浓郁的清香飘在空气里,轻纱似地抚到行人的面上,钻进鼻间,在人心底蒸腾起沁人的香来。 慢热的王同学在这段路上逐渐和对方熟络起来,偶尔也主动找找话题,大概是想让气氛热烈一些。 但已经将对方从头到尾分析个遍以后的李同学却渐渐感到腻味和无趣了。他见对方起了想活跃场子的架势,便收了攻势,索性把话语权都交给他来掌握,两个人一收一放间,相处得格外融洽。 李鹤晚一边应答着王照之提出的琐屑问题,一边在脑海中打开系统,进入游戏界面,开始了第一场对决的剧情回顾。 「宿主l开启a轮1场对决回顾,剧情进度标记:40%」 *** 明扬回寝室的时候,口中吹着曲哨,步调是格外的轻快。 「哟,阿扬,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他的室友对他投来探究的目光。 明扬拿出手机,点开相册,指着一张照片,得意地问对方: 「好看么?」 室友莫名其妙地盯了一眼照片,神情随即震撼起来。 「我去,这是简岁吧? 」 他夺过拿手机看了老半天,指着照片,激动道: 「 扬哥你可真行啊你,中文系的系草都被你搞到手了,啥时候的事啊?兄弟我真服了你!」 明扬沖他挑了挑眉,没有接话,只拿回手机,笑嘻嘻地盯着照片上那个人看。 照片是刚刚在图书馆里拍的。 当时的简岁低着头在看书,明扬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坐他对面,手上也捏了本书,翻得粗略。 阳光洒进来,照在简岁那张柔和美丽,清纯动人的脸庞上,简直化掉了明扬的心脏。 心悸的青年拿过一旁的手机,把手里的书立起来,把手机藏进去,再悄悄地露出一角,打开照相镜头。 「简岁。」 他别有用心地喊了一声。 对面的青年正捋着耳发,听他一喊,「嗯」了一声,疑惑地抬头。 「咔嚓——」 快门的清响突兀地传进两人的耳中。 明扬忘了关静音。他别开对方探究的凝视,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去观察对方的反应。 简岁并没有生气。 他凝视了对面略显慌乱的青年好一会儿,而后腼腆道: 「可以喔。」 他的脸上绽出一个好看的笑来。 「没关系。」 明扬盯着那张照片,看得出神。 「扬哥,」室友却碰了碰他手肘,意味深长地递了一句,「这怕是你池子里最好看的鱼了吧?」 明扬的思绪被这句话拉了回来。 他回了神,咳嗽两声,片刻后轻浮道:「目前肯定是啊!」 室友沖他拱手:「扬哥,你教教我呗,我最近才被甩,还得从你这取取经啊!」 明扬得意地笑了笑:「你多勾搭几个涨涨经验呗。」 室友贱兮兮地笑自己没他那「时间管理」的本事。 明扬叫他放开点。 两个人就着勾搭「池鱼」的话题聊得火热。聊着聊着,室友忽然惊唿了一声,跟想起什么似开口: 「我刚刚在宿舍楼门口碰到个学妹……好像是你上上周搭讪的那个。」 「她来找你约饭来着。」 「我说你不在寝室,她跟我加了个微信,托我问问你去不去。」 明扬问了问约饭的时间,发现跟后面和简岁约好去人民公园玩的时间撞了,而且餐厅和公园的位置离得还不远。 他果断让室友帮忙拒绝学妹的邀请。 第7页 「也是啊扬哥,」室友很清醒地分析道,「对你而言,跟系草约会还是比跟学妹吃饭新鲜。」 明扬淡淡地哼了一声。他没有接话,表情却变得有些古怪。 一股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慌乱从心底攀升起来。 「a轮1场对决进度回放完毕,败值统计——」 「明扬:49%,简岁:33%」 *** 李鹤晚看完回放,阴沉地冷哼了一声。 王照之愣了愣,小声问: 「那个、李、李同学,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李鹤晚回过神来,脸变得翻书似的快。 「没有,刚刚只是突然胃痛了一下,」他重新挂起那副灿烂的笑来,「照之同学……你可以直接喊我『鹤晚』。」 亲和的嗓音暖风似的抚过耳朵。 王照之头上「恋值」框条里的粉红色块又微微往前涨了点。 李鹤晚注意到以后,心情略略舒畅些,但仍旧鄙夷对决的战况。 处于上帝视角的他在看到败值统计以后,对自己的牌深感厌恶。 明扬,你这个废物。 他嘲讽于对方的无能,同时也羞愤于自己前世真心实意喜欢过对方的愚蠢。 「对决模式下,双方卡牌的人设復刻于前世现实世界身份,其对决剧情走向也跟前世宿主与卡牌的感情经歷有一定关联。」 这个规则李鹤晚当时听a说起的时候并不太明白,现在看到了40%的剧情进度,他才恍然大悟。 校园的篮球场、越界撞上来的篮球、约好要去的人民公园…… 这些都是自己上辈子和渣男亲身经歷过的场景。 而图书馆的约会、偷拍的照片还有其他的场景恐怕也来源于「f」和卡牌的经歷。 或许不止这一场对决,往后的每一场对决,卡牌之间的相处场景都会多少带着宿主双方前世回忆的影子,这些剧情就像一枝被嫁接过的玫瑰,在原有的枯枝上开出颓败的花来,悲哀又畸形。 李鹤晚看着卡牌49%的败值,打开了系统的商城。 处于对决模式中的卡牌并不知情自己的卡牌身份,也不知道「宿主」和「对决」的存在,所以他们在相处过程中所呈现出来的是出于本性的,自然真实的反应和想法。 但卡牌的宿主可以用「慕值」购买道具运用到对决剧情里,通过强行降低己方卡牌的败值来影响卡牌的选择和剧情的走向。 只是道具不具备百分百生效的概率,因此购买前需要谨慎斟酌「慕值」的使用。 李鹤晚考虑再三,购买了一个能降低己方卡牌败值的道具,给卡牌附加了一层名为「虚情」的效应。 在该效应的加持下,明扬的败值降低到了36%,尽管仍然高于简岁,但因为差距缩得较小,所以他的行为也有了相应的改变。 他背叛了和简岁在公园见面的约定,给学妹发送了答应吃饭的简讯。 李鹤晚笑了。 他和王照之回了宿舍楼。在寝室走廊分别以后,他拿出钥匙打开了自己寝室的门。 开门的瞬间,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伴随着一抹耀眼的日辉金的光。 -------------------- 第4章 为敌 纪逢逍转头看见了之前班会上跟他一座之隔的人。 那双狮子眼闪过一瞬的惊讶,而后渐渐泛出了略带了点傲慢的利光。 「哟,」他慵闲地笑了声,「原来我们一个寝室。」 他问他名字。 「李鹤晚。」 李鹤晚按下内心同样不自觉生出的诧异,抿着嘴唇,虚伪地微笑道。 对方点了点头,顺口说了自己的名字。 李鹤晚说他知道,他说辅导员点过了。 「喔。」 对方附和了一声,然后转过身继续忙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寝室是标准的四人间,纪逢逍和李鹤晚睡的两间下铺。两个睡上铺的室友还没有回来。 气氛开始沉默起来。 纪逢逍也是刚到寝室不久,正着手在自己的床板上铺床单。 他那床床单并不听话,铺了好几分钟都是东方展平西方皱,摊在床板上像被风吹过的水波纹,又跟波浪薯片没什么区别。他不禁皱起眉来。 李鹤晚进寝室以后,坐在公用的长板课桌前,一边削水果一边观察对面的人的举动。 他见对方跟那床单一直没法和解,在看了老半天后,最终嘆了口气,默默放下水果,去阳台洗了个手。 「我帮你吧。」 他把手擦干,走到对方身前,帮忙扯住床单的两个角,让对方把它顺平。 「谢谢。」 纪逢逍顺着他的动作把展平的布料边角扎进床板底下,终于把其中一边的型给定住了。 李鹤晚轻笑了声「没事」,而后忽然问道: 「为什么转学过来?」 他想从对方口中收集一些或许能供他判断对方和「f」有无关联的信息。 「不为什么。」 对方铺着床,淡淡回了句。这句话倒没什么恶意,但也不太真诚,只透出一种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的信号。 纪逢逍感觉对方顿了一下,也意识到自己不太礼貌,就又开口圆话道:「我爸让我转过来的,说这里文科专业好些。」 「嗯。」 第8页 李鹤晚不咸不淡地答了声,不再问了。 两个人配合着把床单铺差不多了,李鹤晚伸手往上面拍了几下,漂亮地收了尾。 他转过身走回课桌,拿起桌上那个只削了一半已经有点生锈的苹果接着削。 纪逢逍回头见他削下来的苹果皮已经积起了长长的一条,却还没有断,脸上显出稀奇的神色。 他正对着李鹤晚,拉开朝着自己这面的课桌抽屉,一边往抽屉里塞课本,一边盯着那串红丝带一样缓缓下坠的苹果皮看。 李鹤晚发现了他对于自己手里这颗苹果的关注。 他装作没有察觉地削完了整颗苹果,看了眼上面的锈面,思考片刻后,把它递到对方面前。 「吃?」 他会错意地问对方,心里想着自己本来也不爱吃生锈的苹果。 纪逢逍愣了愣,而后挑了挑眉,接过那颗苹果。 「你人不错。」他看着对面的人,扬了扬唇角,咬了口苹果。 水果清甜的香气在两人之间飘散。 李鹤晚哭笑不得地撇了撇嘴,走去阳台的洗漱台洗手。 纪逢逍跟了过去,站到他身后,离他有一点距离。 但李鹤晚洗完手转身的时候还是不小心和他撞了一下,还差点踩到对方那双白色运动鞋。 他后退一步,站在原地,见纪逢逍把手撑到阳台门框上,刻意地不放行,心里一阵莫名其妙。 李鹤晚的个头只到对方肩膀上面一点,本已显得有些矮小,此刻背着光线,站在对方投下的阴影里,气势更显得稚弱些。 纪逢逍那张向阳的脸对他笑得灿烂,但灿烂得过了头就越发显出一分怪异和不善。 「你人不错。」 他重复了一遍,又重复地咬了口苹果。语气称不上友好,咀嚼的声音是刻意的明显。 李鹤晚皱起眉来。 「但就算这样,我还是要警告你一句,」纪逢逍咽下那口苹果,明朗的笑容转瞬染上几分威胁—— 「别碰王照之。」 「他是我的。」 水果的香气依旧轻甜地在空气里飘散,但周遭的氛围却突然沉重下来。 李鹤晚瞳孔骤缩,心里闪过一抹惊骇! 他的头脑掠过一场风暴,心头涌动着一股对于某件事情确认的激盪来。 这份激盪让他整个人的唿吸都变得有些紊乱,让他的整个胸膛都略显狼狈地起伏起来。 可对方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说了句:「我真的很喜欢他。」 以一种难分真假的情态。 李鹤晚心里的激盪因着这句在他看来矫揉造作的话语而平息。 也对。 本来谁都可以喜欢他的「猎物」。 狩猎是宿主的专权,但喜欢不是。 甚至脱离开「宿主」的思维来看,其他人喜欢上「猎物」的可能性更大。 想到这里,李鹤晚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他收敛起怔滞的表情,从容地对上对方凌厉的双眼。 纪逢逍用居高临下的态势裹挟他,但他在其间疏离以对。 「纪逢逍。」 那双细长的狐狸眼半眯起来,鼻樑上那斑「黑色蝴蝶」因为轻微的一皱而栩栩如生。 李鹤晚戏嚯地笑道: 「我们是绝对的冤家路窄。」 「我也喜欢王照之,而且——」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嗓音,同样以宣誓主权的态度回敬道: 「在追到他之前,我不会放手。」 对方轻佻地「呵」了一声,放下了撑在门框上的手臂。 李鹤晚擦肩走了过去。 敌对的空气浮动在不发一语的两人之间。在凛肃的沉默中,两人心间达成了一种不言自明的共识—— 情利之争,各凭本事。 第二天早上,去上课的王照之经过李鹤晚寝室的时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一个陌生同学开了门。 王照之低着头问李鹤晚有没有在寝室。 对方说他很早就先出门了。 王照之闻言,说了声「谢谢」,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往打开的门里瞄了一眼,然后支吾地问: 「那纪逢逍……纪同学在吗?」 他说对方昨天来找他借了笔记本,现在还没有还。 那同学摇摇头,说人一大早也出去了。 「喔,这样啊。」 他又谢过对方,然后快步地走了。 他一个人走在去教室的路上,心情有点郁闷。 王照之的性格说好听点是过分文静,说难听点其实是有些孤僻,他在一个家教严格的知识分子家庭里长大,每天和「黄金屋」、「颜如玉」打交道,是个小书呆子,从小就没什么朋友。 这会儿上了大学,本想着努力和自己室友搞好关系,但那三个室友与他个性并不相合,虽然表面上与他相处和谐,但暗里也难免嫌他无趣,不爱跟他打交道。 李鹤晚和纪逢逍是他上大学这半个月来唯二地主动找他聊天的人,虽说相处时间很短,但对他而言意义不小。 今天本想着找两个人结伴去教室,没想到他们都提前走了,扑空的王同学一边走路一边嘆气,在经过小卖部的时候,又很不巧地发现自己喜欢的牛奶和面包都被卖光了。 这样一来胃口也没了,王照之饿着肚子,垂头丧气地走到教室。 第9页 结果一推门,就惊喜地瞧见最后一排的三连座上一左一右地分别坐着那两个让他挂肚牵肠的小伙伴。 他们一个单手托腮,朝前坐得闲倦;一个双手交叉挨上椅背,往后靠得随性—— 见他到了教室,都伸手招他过来。 李鹤晚见王照之落了座,从手提式的通勤皮包里拿出一盒颜色粉嫩的草莓牛奶,摆到他桌上。 「给。」 他笑得温柔。 王照之惊诧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 李鹤晚眉眼弯弯,「照之你这个傻瓜,昨天聊天的时候你自己跟我说的啊。」 一股暖流淌过王照之的心间。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另一个同桌便霸道地逮过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面包。 是他最爱的巧克力味。 王照之双倍震惊,抬头盯着对方正要开口问,却被对方抢先夺了话。 「我猜的,」纪逢逍别有深意地勾起嘴角,「虽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但我想试试看我和你之间有没有心电感应。」 王照之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纪逢逍笑意更深。 「看来我是猜中了,」他庆幸地舒了口气,「真好。」 李鹤晚悄悄往王照之头顶瞄了一眼,发现粉色方块虽然稍稍往前沖了点,但涨幅和他以往撩钓过的猎物相比实在慢得出奇,心里有点无奈。 要攻略这个小书呆子……难度不小啊。 他正神思着,右手突然被人捉住了。 只见王照之左手拉着他,右手逮着纪逢逍,和他俩狠狠地握手,然后像个老大哥似地一脸「感激涕零」地呜咽道: 「你们——」 「真是我好哥们!」 …… 气氛和谐得有点滑稽。 李鹤晚愣了愣,有点无语。 他不大适应地把手从对方的手掌里抽出来,拿起桌上的牛奶塞他手里。 「照之你快点喝吧。」他柔声提醒道。 但纪逢逍却按住了那盒奶,把面包又放他手里。 「先吃面包吧,别饿着。」他关心地说着,动手拿走了那盒牛奶,把它放回桌上。 李鹤晚乜斜他一眼,不太客气地把面包抽走放到桌上,把牛奶重新塞王照之手里。 「先喝奶吧,别渴着。」 纪逢逍又拎走奶盒,塞面包。 「先吃面包,垫肚子。」 李鹤晚「报復」回去。 「先喝牛奶,防噎。」 「先吃面包……」 「先喝牛奶……」 两个人明里暗里地较劲起来,王照之懵圈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早餐换了又换,整个人完全在状况外。 最后,直到上课铃响起的那一刻,他都没能吃上一口早饭。 -------------------- 第5章 败势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最后一节课上完之后,李鹤晚约王照之一起去食堂吃饭—— 纪逢逍自然也要跟着。 三个人走到食堂,各自打完饭后,在一个正方的四人桌前找到了空位。 李鹤晚趁着纪逢逍没注意,抢得先机,不动声色地坐到了王照之身旁的位置上。 纪逢逍默默地瞥了一眼,然后坐到了王照之对面。 这两个人别有用心地对视着,面上笑得和善,眼底蹿着火苗。 气氛在表面的融洽中涌动着微妙的暗流。 眼瞅着新一轮明争暗斗的夹菜戏码就要开场,但处于焦点的小王同学却突然接了个紧急来电,匆匆走了。 只剩下揣着八百个心眼无处发挥的两人愣在原位,好不尴尬。 眼见着猎物走了,李鹤晚也自知不必再装友善,那张春风和煦的脸庞结了霜,冷得彻底。 他一言不发地低头吃饭。 而斜对面纪逢逍的神情也和翻书似的快,但他不守于安静,而是轻慢地挑起唇角,率先打破沉默。 「想不到你为了追照之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他调侃道,「一大清早就提前出门,买光了小卖部里所有的草莓牛奶,搞得我想喝也没得喝。」 那声音略带几分刻薄。 李鹤晚听他这么说,眼皮都不抬一下,一边吃饭一边回击对方也不遑多让。 「你包里背那么多巧克力面包不嫌重吗?」 纪逢逍干笑了一声,端着餐盘把自己的座位挪到李鹤晚对面,身体前倾,饶有趣味地问了声: 「怎么,你想吃呀?」 他说完从一旁的双肩包里揪出一个面包,搁到正在专心细嚼慢咽的青年眼皮底下。 「给你。」 他的脸上浮现起逗弄的表情。 李鹤晚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手掌按住面包把它推了回去。 「不用,我早上吃过了。」 那张冷淡的脸上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来。 「这就是比你早到五分钟的好处。」 他笑对方做什么事都比他晚一步。 「不管是班会点名、和他聊天、今早出门,还是刚才的占座,你一直都在迟到。」 李鹤晚的表情虽然倦淡,但说话的口吻里却藏着一种领先者的自负。 「喔?」纪逢逍的脸上也没有泛起太多波澜,「这样看来我确实懒惰了点。」 「但懒人或许也有懒福,」他反诘道,「万一你这么勤快但照之心里还无动于衷的话,那岂不是很可怜?」 第10页 一直怀疑对方身份的李鹤晚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心里又油然生出些怀疑来。 他会这么说,是不是代表他也看得见「猎物」头上的恋值条? 还是说,这只是一句单纯的戏语? 该死…… 如果直接问出口的话,真的就像a说的那样会暴毙吗? 就在李鹤晚胡思乱想的时候,对面的人端着餐盘站起身来,看样子也准备走了。 但临走前又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 「而且如果我懒一点,不用像你这么勤快就能打败你的话,想起来不是更爽啊?」 他哂笑着睨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李鹤晚只觉得一阵膈应。 他不想和对方一起回寝室,就坐在食堂发了会儿呆,期间又去窗口排队买了碗醪糟汤圆。 他一边舀着汤圆一边打开了系统,查看游戏对决的情况。 没想到那一勺汤圆刚要入口便停住了。 点开卡牌败值的那一刻,李鹤晚的瞳孔骤然惊缩过一下! 只见系统中,明扬之前处于中间的败值红条在经过新一轮的剧情以后已经快到尾端,但简岁的红条依旧处在中间,和上次相比没什么变化。 李鹤晚知道对方卡牌这么低的败值或许是因为受到了「f」人为干预的影响,但宿主购买道具的慕值是有限的,能造成这么大的败值差距,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卡牌本身对彼此心动程度的深浅累积。 这么看来,简岁是真的对明扬没怎么动心过。 但明扬败值的涨幅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李鹤晚点开设定框,重新回顾了一遍游戏规则。 「卡牌的败值(红条)是卡牌在对对手产生心动或其他羁绊情感时会增长的数值,分为0%~100%。」 「其初始败值受到渣值(黑条)影响,对决的两张牌若渣值相同则初始败值都为0%,若不相同,则渣值低的一方会依照相差等级被附加最多50%的败值。」 渣值明明都是d……败值都应该是从0%开始起涨…… 李鹤晚喃喃道:「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百思不得解地打开了「剧情回顾」—— *** 「学长,你在看什么呢?」 高档的餐厅里,明扬和学妹坐在靠窗的位置吃饭,期间看着窗外的风景愣神。 在经过学妹的提醒以后,他总算回了神,把注意力勉强放回到了和对面那位娇丽的小美女聊天的过程上。 「没什么。」他对着对方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心里却烦忧着另一件事。 他之前忘记给简岁发改约的信息了。 但是现在再发时间已经晚了不说,万一对方打电话过来,自己还得抽身应付更是麻烦。 他但愿对方在公园见不到自己就回校去了。 到时候再买个礼物好好地哄他。 明扬心下默默地决定着。 舒缓美妙的音乐缓缓流淌,上点档次的餐厅里的菜总爱讲究点「形而上」的格调,用大而精緻的瓷盘装着,像白描的山水画里着过一点淡墨,也不论味道究竟如何,便蹭蹭翻了身价。 这次约会虽说是学妹主动的邀请,但明扬心里头还是决定由自己来埋单。只要是他感兴趣的鱼,哪怕感兴趣的程度只有一点,他也不会吝惜手里的饲料。毕竟,新鲜感很难用金钱来衡量。 但当菜品慢悠悠上到第九道的时候,明扬还是不可忽略地承认:他为今天的决定感到了一点后悔。 因为他没有买到和人约会的愉快,只是浪费时间换来了枯燥。 山城的雨总来得突兀,夏日里更显轻狂,不一会儿就下得瓢泼。 学妹望着窗外蜿蜒流下的雨柱,沖明扬笑得娇甜。 「还好我今天带伞了!」她庆幸地把伞拿出来搁到旁边的座椅上。 明扬敷衍地「嗯」了一声,在心猿意马的揣测中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雨点急促的拍打声。 「明、明扬,」简岁颤巍巍地问道,「你、你到哪里了?」 明扬刚想回答,那边又转了话锋,忙说道: 「你别出门了,现在雨下得好大……」 关心的话传进耳底,敲上明扬的心门。 简岁,你是以为我不小心忘了约定,现在还在家吗…… 明扬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沉声问道:「那你呢?你现在在哪里?」 话筒里传来因为浸水而独有的微弱的电流杂声。 「我……我现在……」对方在断续的杂音里弱弱地支吾道:「在……在家呀……」 傻子! 明扬秒速挂了电话,在学妹费解的眼神中抄起她放在座位上的那把雨伞,飞快地奔出了餐厅! 人民公园离这不远,明扬跑到那的时候,看见简岁正站在一个公示栏的檐台下躲雨。 那檐台极窄,根本挡不住大雨,雨水淋湿了简岁的半边身子,他紧挨着栏板,抱着手臂瑟缩发抖。 明扬走到他面前。 当时的简岁正低头看着自己被雨淋湿的鞋,感觉到有人走近便懵然地抬头。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点惊诧。 明扬面色凝重地站在对方面前,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他把雨伞塞到简岁手里,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真是傻得可以。」 第11页 简岁没有说话,抿着嘴唇看他。 明扬侧头看见他的眼圈微微发红,也再不说了。 倾盆的雨里,透明的伞下,他抱着人一边走,一边感受着心里那份真实的深切的悸动。 「a轮1场对决进度回放完毕,败值统计——」 「明扬91%,简岁42%」 *** 很好。 李鹤晚呵呵笑了一声,心里又嗤道: 很好。 如果不是在食堂,他或许会忍不住给游戏里的简岁鼓几个掌。 如果不是在敌对的阵营,他或许也会在聊天框内因为卡牌撩钓能力的优秀而对f由衷地称赞几句—— 在切换游戏视角得知简岁明明看了天气预报却刻意不带伞的情况下。 思绪飘到遥远的地方。 李鹤晚依稀记得,在上一世的时候,他也曾在人民公园等了他心爱的青年很久,但那一天没有下雨,明扬到最后都没有出现。 后来,这个在那时还温柔天真的青年在爱意的蒙蔽下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对方那句「只是睡过头才迟到」的解释,也在对方「左右逢源」的相处中对他一次次的谎言从相信到不拆穿,直到最后拆无可拆,连自圆其说都困难才狼狈地分了手。 而游戏中却突如其来地下了一场雨,成全了简岁的演技,也奠定了自己的败局。 李鹤晚抱着侥倖心理消耗了相应的慕值往明扬身上叠加了两层「虚情」的效应。 但效果却比之前那次微弱。 虽然自己卡牌的败值被降到了77%,但与对手的卡牌败值相差仍旧悬殊。 剩下的慕值已经不多了。 李鹤晚知道按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自己输掉这场对决是迟早的事情。 「输掉对决的一方,会自动献出剩余慕值的1/2作为奖励献给赢家。」 他回忆起这条对输方雪上加霜的游戏规则,很清楚这场对决失败以后,会影响到自己下一场对决的主动权。 为了在第二场对决开始前尽可能挽救被动的局面,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 查验嫌疑人的宿主身份或是继续攻略猎物。 纪逢逍的身份稳中藏变,王照之的恋值蜗牛爬树。 李鹤晚左思右想了一番,还是选择把收割猎物身上的慕值当做首要目标。 王照之太慢热了。 而且还有个碍事的人在他身边。 所以…… 李鹤晚心想:我得制造一个能和猎物长时间独处且不容易被打扰的契机。 -------------------- 第6章 弄巧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提前在班群里通知过大家课上要进行跑步的训练,但李鹤晚却在寝室换上了一双并不方便跑步的鞋。 纪逢逍出门前看了眼对方那鞋偏于休闲的款式和长长的鞋带,停下脚步,脱口提醒一句: 「你穿这双鞋跑步伤脚踝喔。」 他说自己有多余的运动鞋可以借给他换。 「不用了,」李鹤晚心里嫌他碍事,打量他一眼,虚笑了下,「你个子这么高,估计鞋码比我大很多。」 「喔?」纪逢逍又瞟了眼对方的鞋,「你鞋子什么码数?」 对方顺口答了句「40」,看样子也不是胡说。 纪逢逍闻言,小声喃了句:「脚这么小?」 他又问他身高。 身高一直是李鹤晚不太想提起的话题,他小时候挑食发育一直比同龄人慢些,现在定了型也只有174,在他家所有同龄亲戚里排倒数。 他人长得好看,学习成绩也好;父亲是省里作家协会的主席,手里头还攥着一家大型的图书出版公司;母亲是位教国画的老师,夫妻两个举案齐眉,一家三口相处融洽,顶让外人羡慕。 于是亲戚过来见这家人没什么好埋汰的,就只能逮着他身高说事。 他起初并不在意,只把这当做那帮无聊人的无聊消遣,但被念叨得久了,也自然有点烦了。 现在被纪逢逍这么一问,脸上颇有点挂不住,选择性地失聪没有理他。 但纪逢逍故意又问了遍。 李鹤晚飞快地说了句:「175、6吧,我不是很清楚。」 纪逢逍一听,走到他面前,好奇地抬起手臂,平着手掌量过对方头顶,发现对方只勉强到自己下巴。 「倒也像那么回事。」他打趣道。 李鹤晚后退一步,脸有点黑。 纪逢逍戏嚯地笑了一声:「那我帮不了你了,你自己跑步注意点。」 他转身离开了寝室,贴心地把门带上,心情很有些不错。 郁闷的李鹤晚迅速收拾好自己心里的不适感,蹲下身来,故意把休闲鞋上的长鞋带拉扯得更松垮些。 这鞋可换不得。 心有计划的青年默默想到,唇边泛起一丝狡黠的微笑。 体育课上的跑步环节是从学生到齐操场以后就开始的。 体育老师先带着全班学生慢跑操场两圈热了热身,然后把班里的男生分为两队优先进行加强的耐力跑训练。 李鹤晚和王照之没有被分在一组,这个情况跟他预想的在跑步时「碰瓷」对方的计划有点出入。 但是,问题不大。 「照之,」他柔和地喊过对方的名字,嗓音温软地请求道:「如果我跑到最后坚持不下去的话,你一定要给我加油呀。」 第12页 王照之拍拍他的肩膀,郑重地点点头。 「加油,鹤晚,一定不要放弃!」 他真诚地鼓励道。 李鹤晚在先跑的队伍里,随着老师的一声令下,他和其他组员都离弦而出! 虽然耐力跑不绝对讲究速度,但血气方刚的青年们总不甘在运动这种较量上落于人后,因此这一场平时的跑步训练生生被衍生出点竞赛的意味来。 李鹤晚的体能是差强人意的程度,高中体测的时候努努力勉强挤得进上游,只是现在跑步技巧忘得差不多了,在跑过两圈后,落后了前头组员一大截。 若有心要追倒也不是追不上,但他有意要落后装娇让王照之为他担心,就放弃了自己的名次,甘心跑到队伍最后。 王照之见他跑在最后,不停地给他打气。他便回应着对他笑。 夏日的骄阳热辣得很。圈数的叠加间,李鹤晚一张白皙的俊脸在日光下染了红潮渗了汗珠;那双比例极好,白皙修长的小腿与地面土红色的塑胶跑道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大幅迈步的动作间别样好看,引人注目。 最后一圈了。 李鹤晚看着等在前方对他一脸关注的「小书呆子」,悄悄勾了下唇角。 于是,在跑过王照之身边的那一瞬间,他故意往内收了下脚步,装作不经意地踩过自己的鞋带。 「唉呀!」 随着一声惊唿,李鹤晚顺势逮住王照之的手臂,把人一下子拉扯在地—— 而他则恰恰摔进对方怀里。 一切都像他计划的那样刚刚好。 只是他这一跤的确摔得很瓷实,完全表现出「做戏做全套」的风范来。 附近的同学都被这场忽然发生的意外吸引,纷纷围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或讨论或关心起这两人来。 王照之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愣了,本能地抱着他,过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对方是被绊了一跤,忙紧张地问道: 「鹤晚你没事吧?!」 他扳着对方肩膀把人从自己身上挪开,关心地看着他。 「照之……」 李鹤晚坐在地上,扭头看向王照之,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氤氲起水雾。 「我好像……崴到脚了。」 他摸着自己的脚崴,神情既痛苦又楚楚可怜:「你能不能,带我去医院……」 「好!我马上带你去!」 王照之见他左脚脚踝肿了一大圈,估计扭伤得不轻,立马答应下来。 脚踝传来连绵不断的火辣的疼,额头流下细密的冷汗,李鹤晚此刻的内心是实实在在的痛并快乐着。 他任由王照之攀住他的肩膀把他搀扶起来,软绵绵地靠在对方身上正要走,一道轩昂的声音却突然破开人群传进耳中—— 「我带他去医院吧。」 纪逢逍从围挤的人群外走了进来。 李鹤晚愣了。 纪逢逍站在两个人面前,不露声色地瞟了眼他们紧靠在一起的身躯,长臂一伸先将李鹤晚拉到自己身边,无视对方的错愕,又对懵然的王照之笑得开朗: 「照之你不是还没有测跑吗?」 他贴心地提醒对方马上就轮到他训练了。 「我已经跑完了,」他扭头看了眼旁边脚被崴伤的人,又接着对王照之说,「我带他去医院就好。」 关心朋友伤势的王照之本想着说一起去医院,但话还没说得出口就被老师叫住了名字。 犹豫之间他又听纪逢逍说:「你放心去跑步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我和鹤晚是室友,后续照顾起来也方便。」 王照之看着对方那张亲和力十足的脸,一番纠结之后,双手合十地给受伤的李鹤晚道了个大歉,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回归到了测跑的队伍里。 其他的学生也都散了。 纪逢逍见人都走光了,这才收起那份虚伪的灿烂表情,放轻声音对着身边那个受伤的人嘲讽道: 「走吧,狐狸。」 他把人打横抱起,转身往操场外头走。 李鹤晚沉默不语,也没有反抗。 纪逢逍心里头知道原因,但仍然开口刺激他:「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人摔了一跤,就会变成哑巴?」 「纪逢逍。」 怀里的人声音很沉闷。 「我对你无话可说。」 纪逢逍歪头看了眼对方那副烦他烦到麻木的表情,憋不住地笑出声。 「哈哈哈哈——李鹤晚,」他盯着对方红肿不堪的脚踝,双臂托着对方的身体往回颠了颠。 「我是真没想到你会来真的。」 「你这么敬业不去拯救内娱影视圈都可惜了。」 李鹤晚切齿一阵,煎熬又泄气地闭上了眼睛。 两人是打车到的医院,期间李鹤晚打开系统查看了一次游戏对决的情况。 对决的结果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明扬的败值在简岁主动送上的那个或许全然虚伪又或许真心半藏的亲吻下已经优先达到100%。 但尽管胜负已分,剧情的进度却只演绎到80%,还没走到底,因此明扬和简岁还暂时无法退出对决模式回归到卡牌状态。 剧情后续的发展同样会受到双方宿主前世感情经歷的影响,在此基础上产生衍变。只是在胜负已分的情况下,宿主无法再使用道具对后续剧情进行人为干预。 第13页 李鹤晚接着回放剧情的发展—— 只见游戏之中,明扬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后没多久,就在商场意外遇到了正傍在一个陌生的中年大款身边,和对方悠闲逛街且跟他举止亲密的简岁。 他拉开一些距离,沉默地跟在两个人身后。 此刻的简岁依然顶着那张清纯的脸,在身边那个比他成熟很多的男人面前无比自然地卖弄天真,把那些动人心弦的一腔一调拿捏得游刃有余。 明扬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心里那朵纯洁无瑕的小白花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染过颜色。 为了给双方留点脸面,他并没有选择当场纠缠对方,而是在第二天早上把人约到了一家咖啡馆里对质。 他抱着点不甘和侥倖,问对方是不是有苦衷。 「没什么苦衷。」 被揭开面具的简岁并没有对面前的青年表露出什么歉意与愧疚,只是看着那张面色阴沉的脸,平淡地陈述一句: 「明扬,实话实说——」 「你不过是我钓过的金主里,资质平平的一个。」 「简岁,」明扬咬着牙,从牙缝里闷冷地挤出一句,「我还以为,我们可以走到最后。」 -------------------- 本章含少量副线剧情。 第7章 暗算 简岁听完,眼底惊讶过一剎,然后跟听了天方夜谭似地笑了一下,眯着眼睛说:「什么时候一个爱养花的人也兴讲这些话了?」 他讥诮对方之所以愤怒大概也不是因为有多喜欢他。 「你只是不愿意有人踏进你的花园,摘了你正在浇养的花而已。」 简岁平静之间,甚至拉过对方的手腕,一下一下地、轻柔地按捏着对方握拳的手背上凸出的关节。 「明扬,你对我的占有欲不应该太强。」 柔嫩的指肚摩挲过那泛白的指骨,轻巧的声音传进耳间。 「毕竟我们是一类人。」 明扬甩开那只手,盯着对方冷笑一声:「我真是开了眼了才看上你这种货色。」 然而话说得再狠,也藏不住心意错付的狼狈。 简岁听了他的话,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勾起嘴角,笑着说: 「我这种货色?」 他前倾身体,对上对方暗自愤懑的眼睛,悠悠地说出一句不知耻的话来: 「可我供不应求啊。」 「明扬,你也是买家中的一个。」 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咖啡,站起身来,从容地离开。在与对方擦身而过的时候又停下来,冷淡地补了一句: 「明扬,如果你对我真有那么点喜欢,我想我们以后也不用再见面了。」 「省得以后相处起来麻烦。」 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咖啡厅。 简岁走后,明扬坐在位置上沉默了很久,最后把眼神移转到对方喝过的那杯咖啡上。 他把那杯咖啡端了过来。陶瓷的杯壁还是温热的,明扬揣着一肚子恼丧,攥紧杯把,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咖啡。 他把杯子往下用力一掷—— 哐当一声。 地上全是尖利的碎瓷。 …… 坐在车后座的李鹤晚沉闷地笑了一下。 「你在笑什么?」 纪逢逍侧着头问他。 李鹤晚敛起笑容,冷漠地回了句:「没什么。」他靠在车窗边,闭上眼睛假装养神。 游戏的剧情进度在进行到99%的时候会自动停止,双方系统会在这时提醒各自的宿主进行最后一个选择。 「主人,你是否需要消耗慕值为己方或敌方卡牌投放一个「意外事故」作为结局?」 商城为双方宿主准备了三种事故程度不同的道具。 消耗少量慕值可为己方或敌方卡牌叠加一层名为「捉弄」的事故效应,使得卡牌在最终结局里遭遇小型的意外。 消耗中量及大量慕值可分别为卡牌叠加名为「回敬」和「莞尔」的事故效应,而卡牌则会在终局遭遇中型或大型的意外。但「回敬」和「莞尔」会对现实世界中的宿主产生一定副作用,影响宿主在现实社会的思维和言行。 如果宿主没有选择任何一种效应,则卡牌会走向较为平和的结局。 李鹤晚看着意识中的屏幕,心里清楚当下的情况已不适合再消耗慕值做非必要的事情。 可他心里又偏偏恨意难平,于是就抱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为自己的卡牌选择了「捉弄」。 毕竟在上一世的记忆中,明扬在和他分手后依旧过得顺风顺水。尽管这一世他提前把他收成一张卡牌,也并不代表他们之间的恩怨就烟消云散。 李鹤晚记得系统曾经告诉过他,卡牌是可以在他的授意下重新回到现实社会生活的。 这种举措叫「放生」。 而经歷过恋爱对决的卡牌如被放生,则无法被再次收服。卡牌会以游戏中的结局为标记点在回到现实世界后继续自己的人生,而在对决中对某个人心动过的记忆以及遭受过的一切身心伤害都会被真实的保留下来。 因为这条规则,尽管李鹤晚没有过放生卡牌的打算,却也不想错过报復明扬的机会。 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游戏里,我都不要你好过。 车快开到医院的时候,系统提示他第一场对决剧情的结局已经生成。 李鹤晚打开系统回放结局。 第14页 游戏中,简岁和那位新钓的中年大款的丑事最终被大款的未婚妻发现,女方即刻取消了订婚并直接将丑闻捅到男方的公司和往来频繁的商界,最终让男方成为了圈内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简岁见大款已失去了交往的价值,也毫不犹豫地想要抽身与对方划清界限,但对方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和他大吵一架后用刀划颇了他的脸颊。 从此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留下一道醒目的疤痕,而简岁也失去了自己那分「故作笨拙、清纯得宜」的卖点。他终究由一件漂亮的商品做回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这点倒是可喜可贺——虽然并非他本意。 而明扬同时交往多个对象的事情也在一次和室友的争吵中被对方揭了个底朝天,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最终传到了教务处。 本来校方是不打算管这事情,但后头有个女学生因为从明扬那里受了情伤得了抑郁症,她家人闹到了学校,这件事也上了社会新闻。这下学校不可能再坐视不理,当即把明扬的学籍剔除,扣下他的毕业证,勒令他退了学。 明扬家里很有点钱,想托关系让他挂名其他学校重修学业,但迫于社会和网络舆论压力,没有大学敢收他。于是,这个本可以凭藉着优越的家庭和外形条件在社会上利好发展的青年终究因为道德上的败迹而自毁了前程。 「a轮1场对决回放完毕,剧情进度标记:100%,最终败值统计——」 「明扬100%,简岁44%,卡牌胜方:简岁,宿主胜方:f」 「a轮对决总比分:l-f:0-1」 「慕值结算中,请稍后。」 系统结算了双方宿主的慕值,把输方余量的一半转移给了赢家。 李鹤晚认栽地收回了卡牌,表情是故作的平淡。 在第二轮对决开启前,系统会给宿主状态调整的时间,但至多不超过一个月。 回想起王照之头上那点惨澹的恋值,对自己撩钓能力一向自信且没失过手的李鹤晚头一次感到心慌。 车到了医院门口,纪逢逍先下了车,再打开李鹤晚这边的车门,把人小心地抱了出来。 "你多重?"纪逢逍一边抱着他走一边问。 "怎么,"李鹤晚面无表情地问,"抱累了?" 他小声补了句:"那也是你自找的。" 对方笑了一声,起先没有说话,后来在上医院门口台阶的时候随口喃了句:"好轻。" 李鹤晚因着这话心里颇有点无地自容起来,认为对方在洗涮他。 他面上强装无事,本来也可以不理他,又不知怎么的心里思不过味,半晌闷闷地回了句:"我平常有健身。" 纪逢逍本来以为对方多少会脸红一些,或者表现出点不自然的反应出来,但看见对方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发现两个人也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嘆了口气,无奈地说:"你这个人真没什么意思。" 李鹤晚抬头瞟过他一眼,奇怪道:"我需要对你有什么意思?" "但是我在撩你啊。" 纪逢逍微微皱眉,脸上泛起点苦笑:"你感受不到吗。" 李鹤晚听完,忽然来了兴致,唇角不自觉勾起来。 "不追照之了?" 他有点期待地盯着对方。 要真是这样,那可太求之不得了。 "那倒不是,"纪逢逍诚恳地摇摇头,挑眉回应,"我只是觉得我在人前多少应该有点魅力的。" "那你就当我不是人吧。" 李鹤晚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心里失望半晌,暗戳戳嘲讽对方自恋得过头,但又想到自己是收割"猎物"心切才把人当成假想敌,秉着看"眼中钉肉中刺"的态度对他自然没什么好感。 于是他趁着纪逢逍抱着他在医院大厅排队挂号的空档,安静地端详他。 纪逢逍的五官是无可挑剔的端正,除了右耳的耳骨上有一道浅青的疤痕,面相近乎完美。 李鹤晚好奇这道与耳骨已生肉交融的疤,想要问问来头,又觉得不合适,就没开口。 对方鼻尖上的那颗白痣也长得稀罕,不在正中间,长得偏左一点,看上去像颗皎白的星。 纪逢逍感受到怀里的人打量的视线,也低下头玩味地看他。两对深邃清明的眼目直直地对上,谁也不先避开。 "怎么,我养眼吧?" 纪逢逍刻意地问,神色很有些高调。 李鹤晚客观地"嗯"过一声,脑海恍然一转悠,又默默补了句: "但如果现在抱我的是照之,我会很有感觉。" 医院的冷气开得很足,但山城夏日的空气不是一般的燥热,略有一丝热气挤进来都叫人难熬,大厅里人又多,来看病的个个心情都不太好,稍不注意彼此就产生口角。 纪逢逍嘴角挂笑地哼了一声,正要开口——似乎是要说点一贯的调侃的话出来。 但排在前头的一大爷和窗口里的医生突然吵起架来,打断了他的思路。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比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还让人难受,惹得不少人烦躁起来。 纪逢逍抱着人退远一些,心里想着之前没说出口的话,或许是受到点吵闹声的影响,也敛起那副半假半真的好颜色,眉头略略蹙过,对着李鹤晚直截了当地问: 「总之你就非要和我抢?」 那语气中带着点淡淡的不悦和不耐烦。 第15页 一个「抢」字传到耳朵里多少有点刺耳,李鹤晚见对方有如收了笑面的老虎,目光也是一凛,反唇讥问: 「你又凭什么抢我的?」 他话一说完,就被对方突然地放了下来。 -------------------- 本章含少量副线剧情。 第8章 查验 「诶呀!」 李鹤晚没反应过来脚就落了地,他没站稳,情急间本能地攀着纪逢逍的臂膀立住身形,然后抬眼飞给对方一记眼刀。 对方什么话也不消说,只偏过头来拿眼神往他抓着手臂的那只手上冷冷扫过一下,再收回目光,无形中就给了他点嘲讽。 李鹤晚觉得难堪,立即把手缩回,颤了下身体勉强站稳。但此时排在前面的老大爷在争吵间已经挂完号,骂骂咧咧地走开了,窗口里的医生才受了气,又是最烦后面的人接续不上的,于是没好气地盯着后头来挂号的。 李鹤晚被瞪得心里发毛,咬紧嘴唇又把手重新搭在纪逢逍的手臂上,见对方也无所表示,就主动抓着人,不尴不尬地往前挪了几步,终于是到窗口前把号挂了。 他受制于这有求于人的处境,也不和人唇枪舌战了,摇摇对方手臂,想叫人帮忙扶一把到门诊室去。 但对方又及时地好心起来,再将他抱起,只是神色敛肃,好像在想事情。 门诊的医生看过伤势以后,给他开完药,又让他转到住院部住一周的院。 纪逢逍见医生已经看完了病,就走到对方身边,躬下身,双臂穿过那副寡白柔滑的腿弯,准备再把人抱起来。 但却被对方伸手挡住了。 「你搀着我就行。」 李鹤晚默默地说。 「什么缠着你?」 纪逢逍先是不在状态地问了句,顿了顿又反应过来。 「喔。」 他收回手,将人扶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出门诊室。 两个人在走往病房的这一段时间充分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没有任何的交流。 李鹤晚感到自己周身都被笼罩在一阵来自于对方的诡异的低气压下,觉得对方难得的沉默也好似一种算计,平白让他生出几分自己正在被密谋的错觉。 但事实证明他的错觉没有出错。 「手机给我,」纪逢逍对病床上的李鹤晚伸手,「我帮你去窗口缴费。」 李鹤晚把手机暂时调成了无密码模式,交到对方手上。 「谢谢。」他小声说了句。 纪逢逍沖他笑了笑,转身出了病房。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他拿着几张医院的缴费单回到了病房——手里还提了个精緻的果篮。 「这是我用自己手机给你买的,算是一点心意和歉意吧。」他在对方愣怔的神情间将果篮和缴费单搁到床头柜上,把手机还了回去。 「我还要去窗口取道药,很快,你等一下。」 他说完就又走出了病房。 李鹤晚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有点语塞。他又看了眼床头柜那个多彩缤纷的果篮,心里想着对方既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也不至于搞这个阵仗。 他呆滞一阵后,忽然想起还是得把自己「追猎」的节奏找回来要紧,至于纪逢逍怎样的言行举止都暂时不必理会。 李鹤晚调出手机里的照相机,给自己受伤的脚踝拍了一张照片,再点开微信,准备发给王照之。 但在打开微信的那一刻,他的脑海瞬间蹿过一道电流—— 只见微信界面里,那个被他置顶的帐号此刻居然不见了! 李鹤晚滑动着屏幕,惊疑地检查着自己的好友栏,又在搜索框里输要找的名字——然而已经查无此人。 在反覆操作并确认过两遍后,李鹤晚终于恍然大悟了为什么纪逢逍要给他买那个果篮。 他删掉了王照之的微信。 李鹤晚觉得老祖宗以前说「做缺德事就该下十八层地狱」的说法对某人来说还是太保守了些,如果他是阎王,就该让鬼卒再为纪逢逍多修一层牢把他单独关十九层,免得以后轮迴和别的鬼魂挤着失了排场。 他一边深唿吸着一边想着后续的应对方法。 以现在这个情况来看,跟纪逢逍再发生口角质问他的阴险操作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唯一的办法只有立即查验他的身份。 让他瞬间对自己心动一次就好。 如果查验成功,自己的系统确认他是宿主,那自己在慕值上就可以挽回损失;如果他不是宿主,那么就算撇开自己跟猎物相处一周的时间跟对决也没有关系,当然这种情况也无从查起;最糟糕的结果还是他是宿主而因为没有心动致使系统查验失败,身份依旧不明。 李鹤晚有点头疼。或许越好看的孔雀就越不稀罕对着其他家禽开屏,纪逢逍看起来不像是容易被撩动的人。 但他不得不试试。 纪逢逍回到病房的时候,看见李鹤晚并没有在玩手机,而是正躺在病床上查看自己缴费单上的用药明细,周遭的氛围也平静如前。 因为做了亏心的事情,他的神情在故作的从容间带着点平时罕见的拘谨和不自在。 他把手里的药放到床头柜,问床上的病患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 「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先回校了。」他对着对方温柔地笑。 第16页 「帮我削个苹果吧。」 李鹤晚从果篮里挑出一个小巧红润的苹果,递到他手里。 他弯着眉目,柔和地凝视着对方,眼里带着点含情脉脉的味道。 纪逢逍看着他的举止,有点没反应过来,便没有动作。 「上次在寝室,我不是为你削过一个吗。」李鹤晚放轻了声音,绵绵软软地开口,特意加重了话里的「为」字。 纪逢逍头一次听他用这种音色跟自己说话,心里本来生出点隐隐的古怪感,悄悄地打着防备的鼓点,但无奈这声音确实滋养耳朵,耳根子率先做了叛徒,就不自觉地接过那个苹果。 果篮里送了一把摺叠的安全小刀,纪逢逍把它拿出来,一边在脑中自辩对方可能是因为扭伤了脚折腾半天说话才没什么力气,一边给他削起水果来。 跟李鹤晚之前削一整条果皮都不断的心细和娴熟比起来,他的动作是显见的笨拙生疏,赤红的果皮跟凋零的花瓣似地一半落进垃圾桶一半落到地下,香甜的气息中带着点狼狈和滑稽。 他费力削好以后,把苹果递给对方。 「谢谢。」 李鹤晚的声音像是漾在水里的绸缎,湿漉漉地透着点消夏的凉。 「不用。」纪逢逍答过一句,见对方吃着苹果,看来也没什么忙可帮,就站起身和他道别。 「别走。」病床上的人喊住了他。 「作为果篮的回礼,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纪逢逍转过头,见他咽下一小口水果后,心情似乎很好,摊开一只手掌蜷招两下,对自己说: 「和照之有关的。」 李鹤晚故作神秘地说完,见对方半疑半信地朝自己靠近。 对方的身位在不断地缩进,李鹤晚一边在心里数算着彼此的距离,一边悠悠地开口: 「我告诉你,照之他其实也喜欢吃苹果……」 他刻意放缓语速放低音调,把一句话说得温吞又模煳。 「你说什么?」 「我说……照之他也喜欢苹果,而且——」对方因为听不太清他的话,不自觉地弯了腰杆,李鹤晚眼睛倏地眯过一下。 电光火石的一瞬,病床上的青年半支起身子,抬臂搂过俯身的青年,在他唇边飞快地印上一吻! 纪逢逍的瞳孔骤然一缩,额侧那两缕碎发在对方贴近的一瞬间因风盪了一下。 风是甜的,对方的唇角也是甜的,甜得纪逢逍的五官有些麻木——此刻倒是只有刚刚做了叛徒的耳朵守着一点分明。 愣神间,他听见对方的轻笑。 李鹤晚松开了勾着脖颈的双臂,抬眼看向纪逢逍,狐狸眼里潋滟着一汪水光,唇角狡黠地勾着,有如上弦的新月。 「而且这个甜度刚刚好。」他一面别有深意地盯着对方,一面举起手里的苹果又咬了一小口,细细地咀嚼着。 纪逢逍麻木混沌的意识终于恢復了清明,他的脸颊微微浮着一抹不太明显的红晕,但他自己并没有没察觉到。 他抿了抿嘴唇,捡起落到地上的冷淡腔调,面上好像看不出来有怎样的慌张。他心里催眠自己去忘记刚才的画面,又打定主意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便以一种随性寡淡,镇定无事的语气甩了句: 「真没事我就走了。」 他落下这句话,没再等对方回答,就咳嗽两声,双手插兜地转身离开。 他没有看见,躺在病床上的青年在他走出房间的那一刻,抬起手背擦过自己的嘴唇,微笑着扔掉了手里剩下的那一半苹果。 出了打着冷气的医院,周遭都热了起来。 纪逢逍整个人浸在热浪里,心里有点凉,油然生出些如坠冰火的感觉,脚步迈得又快又沉。 他抬起手,伸出拇指压着被吻的地方刮过唇角,心烦意乱地打开了意识中的系统。他没有回顾剧情,直接查看了游戏的胜负。 「呵。」看到自己获胜后,他冷笑一声收回了自己的卡牌,在略略地扫过一眼简岁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后,神色痛快地呢喃了句:「你真是活该。」 偌大的世界,这个曾经赤忱明朗的青年未尝不如世间那些初坠情网的囚徒一般把自己笨拙的爱意毫无保留地献给对方,但没想到只换来了腐烂的欺骗和冰冷的利用。 纪逢逍收敛起脑海中那些徒添怨憎的回忆,退出游戏的赛场查看自己的慕值。 胜利的喜悦让他放轻了走路的步调,但在查阅到慕值数据的那一瞬间,他停下了脚步。 「z,」纪逢逍面色凝重地对自己的系统说,「我们暴露了。」 -------------------- 第9章 对策 在得到敌对宿主的慕值后,纪逢逍的慕值不仅没有之前多,反而还少掉了将近一半。 「是的,主人,」系统z平静道,「你刚才确实瞬时心动过一次——在敌方宿主吻你的时候。」 亲昵的画面再次蹿进脑海,纪逢逍的眼底闪过一丝难堪。 「只是因为太突然而已。」他对自己的系统遮掩地解释着。 「的确,主人,」z客观地回应,「但我想『猝不及防』也是一种高明的手段,对方宿主对于达到目标的方式掌握确切。」 「所以你是在夸奖他吗?」 纪逢逍心情郁闷地问道。 系统z说自己只是实话实说。 第17页 纪逢逍知道跟一个对于人类情感不完全能产生共鸣,优先凭指令办事的系统聊天完全是自讨没趣,就没再跟它纠结下去,转而问起了正事。 「那我既然已经被查验,我和李鹤晚今后就不会因为主动提起宿主的身份而暴毙了吧?」 「没错主人,」z肯定了他的说法,「但这也仅限你和l之间的交流,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和恐慌,你们仍旧是禁止向外人提及系统和对决的存在的。」 纪逢逍瞭然地点点头,正准备退出系统,却发现屏幕上的聊天框现出一个红点。 李鹤晚…… 他皱了皱眉,点开聊天框。 「纪逢逍,恭喜你赢了游戏。」 李鹤晚表面祝贺他一句,实则也是意有所指地挖苦。纪逢逍看着对话框里自己的真名,很清楚对方在暗地里宣告着自己方才的胜利。 纪逢逍心里恍惚间生出一种「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悲慨和懊恼,自我反省了片刻,在聊天框打了一句: 「你不也应该恭喜一下自己吗?」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回了一句: 「我也没有办法。」 纪逢逍想着对方此刻应该是笑着打下这行字,那副模样肯定漂亮又刻薄。 但李鹤晚偏偏又发来一个无奈的表情,补了句: 「毕竟吻一个自己讨厌的人是需要做不小的心理建设的。」 如果说前面那句话只限于暗着讥讽,那这句话无疑是明着贬低,像是要把对方的心气从山巅上推下来摔个粉碎。 纪逢逍惊错半晌,没有回覆,咬着后槽牙磨过一阵,经过一家报刊亭的时候顺路买了根冰棍,放进口中嚼得咔擦的响。 病床上的李鹤晚盯着没有发来消息的屏幕,心里一通舒适,伸了个懒腰把身子又往下躺了躺。 他笃定对方无力还击这句话,倍感惬意地侧卧在床上,准备退出系统做下一步的打算。但对方却发来了消息。 纪逢逍估摸着对方也是知道了他删微信的事情,就不遮不掩地回: 「那还真是委屈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不过你放心,作为舍友,我会做到你想做的事情,帮你好好照顾猎物的。」 李鹤晚看着屏幕上的对方放给自己的明刀,默默飞过去一只暗箭。 「猎物就不必你照顾了,我有的是闲情关心他。」 纪逢逍心里笑他做大梦,把之前猎物恋值涨势缓慢的原因都归结到李鹤晚的拦阻上,所以不认为在一周之内拿下他是什么难事。 「那就走着瞧啰,崴脚的狐狸。」 他发完这句消息就退出了系统,手里的冰棒也吃完了,面上现出清爽的神气来。 李鹤晚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挖苦而生气。他轻笑一声,从容地退出系统,拿起手机悠悠然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打通后,听筒那边传来一声亲切的问候——那音色老迈沧桑,热情中含着恭谨。 「张叔,」李鹤晚也亲切地唤过老管家一声,问道,「我爸现在在家吗?」 「先生在书房写书呢,」电话那头放轻声音地回,「写了老半天了不知道是写得顺熘还是卡壳了,鹤晚吶,你等会再打一道吧,现在找他他说不准吼你……」 李鹤晚隐隐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乐曲流淌的声音,像是二胡版的《梁祝》,心里判定老张说得没错,他爸潜心写作的时候就爱听这歌,这个时候怕还是别打扰这个假端架子的大作家雅兴,也别破了他的讲究。于是听了劝告,暂且挂了电话。 他也不太急,等到稍微晚些再打了一道电话过去,这回老张把电话传递了,他简明扼要地跟他爸交代了自己住院的情况,只说是意外造成,没说刻意扭伤。又跟对方商量起了一件正经事,就着事情聊了大半个钟头,终于说妥了。 挂断电话后,他长舒一口气,望着窗外火红的晚霞,笑得格外安心。 天上的云变幻多姿,有那么一朵在缓慢地飘动间变化成一个动物的模样——看上去像张狮子面孔。 一道人影忽地晃进脑海,李鹤晚想起那张张扬难驯的脸,心里横生出一股子气来,划走了自己一半的愉快,再看那晚霞觉得不好看了,还刺眼睛。 他骄气地冷哼一声,翻了个身,闭上眼睡了。 回校的第二天,纪逢逍就本着尽快拿下猎物的目标,决定趁着对手不在好好地使出追狩的手段,赶紧收割掉王照之头上的慕值。 但赶巧地是他还没来得及对对方献出殷勤,对方就说自己被学校指定去参加一场市里和学校联合举办的徵文比赛,最近半个月都不在学校上课。 山城是直辖市,市级的徵文比赛和省级是一个性质,纪逢逍自然明白这比赛的分量不轻。但他纳闷的是徵文比赛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学生自愿报名自愿参加,哪里来的学校指定一说?而且参加徵文比赛还得半个月不来学校上课这一点也有点离谱。 「徵文不都是利用课余时间写吗,怎么还耽误你上课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坐在王照之旁边,手里剥着一只清炒的小基围虾,奇怪地问对方。 「这次徵文比赛的主题和民生有关,所以学校专门派了——谢谢,我不吃虾——」王照之没想到对方那只虾是剥给自己的,也没多想凭着饮食习惯拒绝了,又接着跟他解释,「派了社会学的老师来帮忙带参赛的学生出校做社会调查。但这个名额是有限的。」 第18页 他说学校筛选了报名参赛的学生高考的语文成绩,把名额划到他头上了。 纪逢逍兴致缺缺地回应了一下,心里烦躁这比赛简直就是瞎添乱。他最初是起了点为了撩钓猎物也报名参赛的想法,但又立即把它自我否决。 纪逢逍天生不爱看书,他家里是做生意的,父母白手起家现在在山城开着二十几家规模庞大的连锁火锅店,他从小就在市井气里唿吸生长,小时候听惯了大街小巷里的买卖吆喝和流俗野气,吃不到阳春白雪的饭,也缺少文化薰陶。自身原因加上环境因素导致他语文一直学得不好。 小时候他爸妈因为他语文成绩的问题没少犯愁,补习班也去,文学书籍也买,就逼着孩子使劲学。结果把纪逢逍给逼逆反了,对整个文科都产生了反感。 但他又不是全然不懂事,也勉强体恤父母赚钱的辛苦,于是学着道家中庸的道理在语文课上不乱走神不玩别的——就死磕数学题。因此高考的时候文科成绩稀巴烂,理科成绩倒意外的好。 纪逢逍本来选了个好学校的理科专业彻底跟文科说了拜拜,却没想到他爸本着有钱人要镶金的原则让他转校转了专业,坚持要他重拾文科便于以后在生意场上附庸风雅,于是终究还是投了文科的井。 「徵文」这个词在他目前的人生里是从未出现过,他也不打算让它出现。而且就算他报了名,凭着那点语文的高考成绩他也不可能有和王照之一起出校调研的机会。 不能处在一块去了也是白搭。 他撇了撇嘴,和一旁的小书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但恍惚间又听到对方无意间说比赛是临时定的,之前市里和学校都没什么风声,来得让人毫无准备。 王照之一边抱怨比赛的突然一边拿出书包里参加调研的纸质资料笑着给纪逢逍看,面上有点愉悦的神气,像是一头小浣熊在人前炫耀自己得到的浆果,呆里呆气得可爱。 纪逢逍对这资料并不感兴趣,但看得出来对方心情很好,也不想扫了他的兴,便微笑着接过那份资料。他嘴上夸他学习好,行动却有些敷衍,他粗略地翻了几页,然后加快速度翻到最后,正准备说些鼓励加油的话,结果在看到最后「主办方」一栏信息的时候怔了一下。 那份资料上,主办人里面打头的那一个名字就姓李。 姓氏这东西赵钱孙李的本来不稀奇,但纪逢逍的心里因为这事来得蹊跷就不禁冒出点无凭据的警觉来。 他在心中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吃完饭回了寝室,拿出手机在网上查这个人的资料,发现对方确实很有些来头,是山城作家协会的主席。对于能举办徵文比赛的人来说,这身份本也不稀奇,但点开网站上的人物介绍照片一看,就有点不得了了。 纪逢逍眼睛一痛,觉得这位气质儒雅,涵养自生的中年作家怎么看都和他那个现在躺在医院里的死对头长得有点相像。 他心里提着不断攀升的怀疑打了电话给家里的一个同龄亲戚,这亲戚专做各界名人人际关系网的调查,纪逢逍拜託他查个事情,不一会儿就出了结果—— 原来这位叫做「李启凡」的大作家,就是李鹤晚的爸爸。 纪逢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李鹤晚结结实实摆了一道,这下是对方得不到的「猎物」自己也别想得到了。 -------------------- 第10章 利用 纪逢逍憋着气打开微信给人发了个消息: 「你挺厉害呀,一个比赛就把猎物勾走了。」 对面没过多久就回了。 「彼此彼此,这下我们扯平了。」 纪逢逍又发: 「你搞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有什么意思?」 那头的李鹤晚一边剥着橘子一边在心里反驳「谁要跟你两败俱伤」,飞快地发了三个字:「我乐意。」 那边发过来三个连着的「微笑」的表情包,配合着此情此境是阴阳怪气到极点。 李鹤晚不予理会,心情痛快地退出了微信,接着吃橘子。橘子也是从纪逢逍买的果篮里拿的,该说不说还是很甜。 李鹤晚确实没有跟对方两败俱伤的想法——他胜券在握。 那个出校调研是他爸和校方共同探讨提出的,先不说他高考的文科成绩本来就在名额范围内,就算只是看着他爸的面子,校方也事先给他留了一个空额,他出院以后可以直接和王照之的小组一起跟进研习。 这些他不会告诉他的死对头,免得对方又从中作梗。 他把橘子皮剥成整齐的五角星的形状,摊开放在床头柜上散香。 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他请人进来。 来的是一个陌生的青年,跟他差不多的年龄,差不多的个头,长得乖巧,跟他手里的橘子一样泛着甜气。 李鹤晚奇疑地看着他,对这个人绝对没有半点印象,就问他是不是走错病房找错人了。 那青年没说话,怯怯地站在原地,交握着自己的两只手,局促不安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咬着唇支吾道: 「你……你就是阿逍新交往的人吧……」 「啊?」 李鹤晚懵然地看着他,觉得他在不知所云。 那人低垂着眉眼,红着耳根又说:「你真的……长得好漂亮呀……比他之前交往过的那些人都……比我也……」 第19页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声音软丝丝的,跟绕指柔一样。 李鹤晚这才明白他是误会了。面前这人可能不知道从那里听到什么不可靠的风声,把他当成情敌来看待。 他皱了皱眉,不想跟纪逢逍扯上这么麻烦的关系,刚开口澄清,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面前这个人来得正是时候,整好能给他「阻隔对家和猎物相处」的计划添把火,就闭了澄清的口,转而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续住已起的话头。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青年说自己朋友就在这家医院实习,看见纪逢逍抱着他来的医院。 李鹤晚平淡地点点头,叫他靠近点过来坐。 那青年一张脸憋得通红,看起来委屈得惹人可怜又喜欢,李鹤晚把手里的橘子递给他吃,心里想着这纪逢逍挑人的眼光和挑水果一样,就喜欢甜的。 对方推拒了他递的果子,坐在板凳上,和在太阳下渐渐融塌的蛋糕奶油似的泄劲。他忸怩了好一会儿,又抬头看了李鹤晚一眼,一双杏眼眼尾通红。 李鹤晚同样打量他看,但越看越觉得对方总有点在演琼瑶言情剧的嫌疑,于是盯着盯着也觉得腻了。 「其实……我也知道的,」青年抽抽鼻子,轻声说,「我也知道阿逍他除了你以外……也还和除了我以外的人在交往……」 李鹤晚听了他这句话,又见他矫揉造作地瞥过自己一眼,脑瓜子不禁嗡嗡的疼。 对方说的这句话乍一听自相矛盾没什么逻辑,实际给有心人细细地一品就显出那点又醋又茶的味道来。其实青年无非是暗戳戳地在给自己上眼药:纪逢逍是个花心风流的海王,不止跟他们两个搞暧昧——大家不是池鱼就是备胎,反正总成过客,谁也不比谁高贵。 李鹤晚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故作出一副惊诧的表情,声音装出点愤懑: 「纪逢……逢逍这个人居然这样,太过分了,」他抬手重重地拍过床板,「我一出院非跟他分手不可!」 青年的眼底闪过一点欣喜,又蓦然遮掩起来,附和说:「他……他实在太坏了。」 李鹤晚把他那点绿茶味的小心思看在眼底,没有揭穿,心里想着:我本来也不和你一个赛道,随便你怎么表演发挥了。 但他一为了达到目的,二又觉得自己作为在情场演戏的惯犯也应该拿出点「你方唱罢我登台」的自觉来,便沖青年点点头,又别有目的地嘆了口气,烦闷地说: 「但我也不知道这手能不能分成呀。」 李鹤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毕竟当初是逢逍死皮赖脸求我跟他在一起的,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交往了以后觉得他这个人也勉强可以,就正式确立了关系。」 「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就是一旦谈了恋爱,就会不自觉地变得很黏人,也很依赖自己男朋友,总是有事没事地找他的小麻烦希望他多关心自己一点,我也怕逢逍烦我,但上次问他,他居然说什么『就喜欢你黏着我』,你说他脸皮是不是跟城墙一样?」 「啊?」 对方听了,先困惑了几秒,寻思一会儿后又垂下头,既有些不信,又觉得自己矮人一截,怯怯地反驳:「可是逢逍对我说……不喜欢太黏人的……」 李鹤晚又说:「他那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喜欢,心里巴不得你黏他,我给你说我这次崴了脚,本来没打算告诉他想自己一个人来医院,结果他知道了可生气了,怪我不麻烦他,非把我送过来……」 他言辞流畅,表情真切地说了一大通,一点点把对方绕进去,见对方若有所思地默默点头,就及时调转话锋,换了个遗恨的表情,把自己从这段乱编的混乱感情关系里摘出去: 「不过说这些也没用了,我也没想到他这个人对待感情这么不负责,真是不要脸……总之我打定主意和他分了,这种人不值得我留恋……」 青年这下彻底满意了,和他装模作样地客套几句,为两个人的遭遇打抱不平,李鹤晚也满足他的表演欲,心想自己手里要是有个洋葱就完美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聊过一番天后,青年也不打扰他了,假惺惺嘱咐他注意身体不要伤心。 「我会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李鹤晚笑着回他。 青年终于走了。 李鹤晚暗了眼眸,挂笑的面容收敛起来。 他拿起身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松了气劲把背靠上床头。 他觉得自己在刚才仿佛吃完了一整年的花椒,舌头现在都还麻着。 纪逢逍。 他皱眉想着: 我祝愿你的备胎里面能多几个这么会来事的——但仅限于找你,别来找我。 于是在李鹤晚对自找上门的青年的明示暗示下,纪逢逍这一周过得并不太平。 他本想着这几天没事就去王照之他们组做调研的地方以不经意的方式露面,和人制造点浪漫的偶遇或是缘分的邂逅,就像之前的巧克力面包——那也不是他随便买的,而是特意调查过猎物喜好后故意选择的口味。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偶然的背后往往揣着点装傻充愣的必然。 其实真正为了喜欢而取悦他人的一方在表面看来也许反倒远不如真正为了利益而讨好他人那般不遗余力。这中间恰恰掺杂着一点相信缘由天定的信念感——但纪逢逍对猎物没有这种信念感。 第20页 略显刻意他也不在乎了,他只愿猎物头上的恋值如山城夏日在地表温度计上的度数一样蹭蹭往上涨。 但他的期望总是落空,而且也不知道邪了什么门,这几天他那条在转校前钓起的「鱼」一直找他的「麻烦」,不是这样有事就是那样有情况,缠他缠得很紧让他一个头比两个还大。 对方昨天还在三更半夜的时候打电话来说自己发了高烧人不舒服,拐弯抹角地要纪逢逍去看他。 纪逢逍揣着自己那分自诩「公平公正」的浪荡气,又本着还「风流债」的想法凌晨三点钟从床上爬起来,到二十四小时药房给对方买了药,带到给对方租的小洋房里,烧了热水,给人沖了药剂餵他喝了,又把前几分钟塞对方腋下的温度计拿出来一看——36.9c。 纪逢逍只觉得自己头上的火气可能都比这温度高点。嘴上夸这药药效果然立竿见影,脸色已经冷淡。 但对方偏偏伸出自己那双又白又软的胳膊把他勾到滑爽的凉蓆上,主动献上绵长的深吻。 纪逢逍的心软塌下来,青年在他耳边糯声地轻吟,声音跟羽毛似的搔过耳道。 但酥痒得久了又容易麻木,对方显然没掌握到分寸。他觉得身下的青年甜得太过热情,反倒腻味起来,又不自觉想起那天在病房李鹤晚在自己唇边浅浅的一印。 虽然是算计,可也略有点像跟不熟的人交浅言深的味道,既给人留点分寸,也给人留点念想,对比起来是比面前这位手段高明。 只可惜李鹤晚在自己面前是冰块不是冰淇淋,够冷不够甜,如果把在手里铁定凉得很,还锥掌心。 -------------------- 第11章 油茶 「阿逍……你在想什么?」背贴凉蓆的青年发现对方的走神,胳膊搂得更紧,茫然地问着。 「喔,没什么。」 纪逢逍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一边俯下身亲吻对方,一边在心里想着自己和李鹤晚这种针芒相对的关系虽然棘手,但也算有点微妙——一种不会无聊的乐趣。 但作为敌人对方并不善待他,而他对对方也以牙还牙,所以还不至于上升到为了这点微妙而烦恼焦愁的局面。 纪逢逍哂笑一声,这时又听见身下的青年含羞地问: 「阿、阿逍,你喜欢我这样黏你吗……」 纪逢逍顿了一顿,哭笑不得地说了句实话: 「你这样我挺遭罪的。」 对方听到了和预想中不一样的回答,愣了半晌,冷不丁就把前面擅自去找李鹤晚的事情抖露出来,也见缝插针地说了些坏话。 纪逢逍一听,床头的兴致就淡了下来,他没在意青年的添油加醋,只听到对方说和李鹤晚见过一面就终于明白他这几天为什么这么反常了。 看来李鹤晚在自己面前不仅当冰块,还要当子弹,恨不能用上所有算计一枪穿了自己脑门。 纪逢逍早上从洋房里出来,自己打了车去学校,回寝室的时候发现只有另外两个室友在,李鹤晚没在——按道理说他昨天也该出院了。 「李鹤晚呢?」 他随口问了声。 「不知道啊。」 另外两个室友说没看见他回来过。 纪逢逍「喔」了一声,看了眼手机发现离上课时间还早,就叫他两室友一起去吃早饭。 「我请客。」 他爽气地笑了笑。 两室友一听,对视一眼,眼睛亮了,兴沖沖地夸他够意思。 纪逢逍摆摆手,招唿着两个人快点走。 三个人正要出门,门口就传来了钥匙转锁孔的声音。 李鹤晚开了宿舍门,发现对面三个人齐刷刷盯着他。 「哇靠李鹤晚你这傢伙总算回来了!」 他的其中一个室友兴奋地喊了句,走到他身边拍他肩膀:「你再不回来床板的灰都厚得能插香烛了!」 「哈哈哈哈你这个倒霉蛋跑个步也能扭脚我以后上街买本黄历送你!」 另一个室友也笑嘻嘻地开他玩笑,又问他脚好些没。 李鹤晚笑着看面前这两哥们,轻描淡写地说自己脚伤都好全了,一点事没有,又看了一眼靠在床铺竖梯前的人。 纪逢逍和他对视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过一下,笑里藏着点不外传的蹊跷。 他们心知肚明这几天究竟是怎么回事。系统和对决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追猎的事情也没有说的意义,因此在寝室需要佯装和谐。 李鹤晚把目光转到另两个室友身上,提了提手里拎着的东西,笑着说:「我给你们带早饭了!」 他说他带了油茶。 「油茶?」 「真的假的?」 那两室友一听,异口同声地表示已经几百年没吃到过这玩意了。 「刚刚逍哥还说请我们去吃早饭,没想到你就回来了,还带了油茶!」 他们老稀罕地凑过去,很自觉地把和纪土豪约饭的事情抛到后头,积极地做了面前的俘虏。 「我也是好久没看见过卖这个的人了,今天早上出院的时候在摆医院门口的早餐摊子看见的,就带了点回来。」 李鹤晚一边解开袋子把重在一起的塑料碗拿出来分发,一边笑着和两个室友聊天。 纪逢逍瞥见早餐只有三份,心里不禁鄙夷对方也忒小气,做人不够厚道,估计等会要拿什么「没想到你也在寝室」之类的话来搪塞他,却见对方在发完两份早饭后,把最后那碗油茶递到他面前,平淡道: 第21页 「你也吃呗。」 纪逢逍愣看他一眼,接过面前的那份油茶。李鹤晚又把一次性勺子塞他手里。 只见透明的塑料碗里,白米煳上撒着炸馓子碎,像白江上立着座金黄的小山,看起来煞是诱人,盖子一揭开,米煳的醇香和馓子碎的酥油气扑鼻而来,谁闻了都迷煳。 「你不吃啊?」 纪逢逍问他。 「我吃过了。」 李鹤晚说自己坐路边吃了两碗,又把另一只手上拎的牛皮纸袋搁在桌上,撕开袋子,把里面的包子和豆浆拿出来让大家分。 两个室友坐在桌前仰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跟看到神像般的尊敬和泪目。 李鹤晚贴心地喊他们慢慢吃,也没有再管,走到了另一头的桌子边,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文件包,往里面翻找着东西。 纪逢逍在自己床边坐下,默默舀着油茶,没说话,只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李鹤晚今天穿着一件质感极佳的淡鹅黄丝光短衫,衬衫衣摆虚虚扎进素浅灰的苎麻直管休闲裤里,配着一双米白的日系皮鞋,看起来随性中带着点精心打扮过的贵气,精神头也很好,少了点才从医院里出来的虚颓。 他从文件包里找到了一份文件,装进了自己的公文皮包里,给室友们打了声招唿准备先走。 室友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先去教室,想留着他一块走。李鹤晚拒绝了,说自己不是去教室,飞快地看了纪逢逍一眼,粗简地说要参加一个活动,然后就出门了。 纪逢逍怀疑对方参加的这个活动不是跟徵文有关就是和猎物有关,在连续几天发现对方和王照之的日常行动时间同步以后,终于肯定了这是他计划好了要和猎物同处一周时间的操作。 面对对方有如俄罗斯套娃般的行动,纪逢逍也一时没了辙,姑且把追猎的主动权让到敌方手里,自己在学校安分了七天,等到李鹤晚他们调研结束回校,再看王照之头上的粉色框条,已经比之前涨了一小截,大概有百分之三、四十的样子。 在两个宿主同时争夺一个猎物的情况下,系统会在恋值条达到100%后通过计算猎物对宿主分别心动后的恋值比例来判定猎物的慕值归属。也就是说,在这100%的数据中,谁的比例占得高,谁就可以获得全部慕值。 所以现在的情况对纪逢逍来说虽然不利,但也无伤大雅。 毕竟接下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你挺不错呀,这一周和照之过得很愉快吧。」 清晨的林荫道上,晓雾将散未散,学校的整个建筑被笼罩在山气里,带着点朦胧的湿意。纪逢逍在小卖部前头偶遇了买早餐的李鹤晚,和他一起去教室。 两个人一高一矮地并肩走着,李鹤晚买了一个面包和一根棒棒糖,把面包放进手提包里,先吃起糖来。 「没你跟着,确实觉得。」他一面把糖放进嘴里,一面回答对方。 纪逢逍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观察他。李鹤晚吃糖的习惯和他的气质相反,爱嚼不爱抿,喜欢糖块被牙齿碾碎的直接感,此刻说话的时候,口中发出细微的「磕磕」声,显得不太礼貌,又有些可爱。 「大早上吃糖不怕牙齿长虫吗?」那点咀嚼声岔开了纪逢逍后面的思路,让他不自觉地转了话题问他。 「习惯了。」对方顺口答了句,边走边看着林荫道两旁美好清新的风景,安安静静地欣赏着。 「喔……那你对照之都做什么了?」 纪逢逍盯着走在他身边一脸岁月静好的青年,找不到话说,话题最终还是落在了猎物身上。 李鹤晚观览美景的好心情被微微敲击,不禁皱了下眉,思考了一会儿,扭头看向旁边的人。 他抽出棒棒糖,唇角挂起一个狡猾的笑,又暧昧地说: 「什么都做了喔。」 纪逢逍的眼眸暗过一下,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进展这么顺利?」他冷声问道,语气中夹带着点不可思议的意味。 「顺利呀,」李鹤晚轻笑一声,「顺利得很。」他默默端详着对方表情的变化,见对方抿了唇彻底语塞,心里便十分满意,于是卸下戏弄的神色,悠悠说: 「从制作表格到走街採访,再到整理结果、回述内容,我和照之都配合得天衣无缝,收穫满满呢。」 他一边夸着小书呆极强的学习力,一边把糖重新放进嘴里,磨碎只剩小半的糖块,把纸棍抽出来丢进垃圾桶。 纪逢逍收回警惕深沉的目光,杵着眉,笑得无奈。 「我说他也不至于这么放得开。」 「是呀,他古板得很,」李鹤晚暗地戳了句,「跟你不一样。」 纪逢逍知道他意有所指,无非就是在怪自己没管好自己种的「桃花」,让花气飘进医院打搅了他养病的清净。 「跟我不一样?」他见对方又接着拿出包里的红豆面包,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心里好奇它的味道,就趁对方不注意上手撕了一块——还恰巧撕了块馅料最多的。 「那在你眼里我什么样?」 纪逢逍把面包放进嘴里,嚼巴几下皱了眉。太齁了。他心想。李鹤晚怎么吃得下去的? 李鹤晚白他一眼,觉得他手欠,人也挺欠,走了几步路,忽然冷哼道: 「跟明扬一个样。」 纪逢逍脑海中一幕幕闪过系统里的对决剧情。 第22页 「就他呀,」回忆完毕后,他挑了挑眉,嗤笑道,「不怎么样。」 -------------------- 第12章 班委 李鹤晚听了笑着附和道: 「是呀,不怎么样。」 所以你跟他一个样。 纪逢逍琢磨出他话里的讥讽,反口回击:「所以你也不怎么样——上辈子。」 对方的笑意凝了起来,那表情不像是要发火,但稍显憋闷。 李鹤晚顿了顿,心里把对方和明扬划了等号,再转头看人,脸色就怎么都平静不了,冷腔冷调地说:「纪逢逍,我希望你别和他一个下场。」 但对方却不以为意地说:「李鹤晚,我看你是脑袋不清醒,如果我们不是宿主,没有用慕值为卡牌制造事故的权利,那么卡牌的结局根本不会这么糟糕。」 「这一点,你和我上一世应该都清楚。」 纪逢逍的音色是富有磁性的好听,像演奏着低音旋律且吊着尾韵的萨克斯。但那话传进耳中是格外的刺耳。李鹤晚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的确,游戏终究只是游戏,尽管对决的尾声让他痛快,但也改变不了上一世明扬在伤害过他之后依旧过得称心如意的后续。人生是一出充满矛盾的话本,因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或许是一个悖论,所以又出现了「祸害遗千年」的说法,但觉得这话也不完全对,就又说「苍天有眼」,可也不完全适用。 于是打算想开的人先是自欺欺人地不去纠结,久而久之等伤疤慢慢地淡,就勉强称作不痛,渐渐感到喜悦;不打算想开的人则拿痛苦下注做着情绪的豪赌,在明里暗里地咒恨间等待一个结果,万一仇人真得了大报应,先前的痛苦便在一瞬间化作翻倍的快乐,风险不低,但回报也相应的高。 纪逢逍突然觉得自己的话说过头了,既伤到了对方,也刺痛了自己。他改口道: 「而且我说你前任不怎么样,是说他藏着掖着的不亮堂也不厚道。」 李鹤晚鼻尖皱了皱,似乎因为费解而对他的话起了点兴趣。 「俗话不是说『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嘛,」纪逢逍跟他扯天扯地,「他这样瞒来瞒去的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跟我学,大家互相都知根知底,想走的自然会走,要留的也不轻易离开,稳定高效多好。」 李鹤晚觉得对方好像在讲什么地狱笑话。 他以一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的表情盯着对方,默默喊了声他的名字。 「你长得真的挺人模人样的。」 他缓缓从牙缝间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纪逢逍可惜自己不是天生会劝人的性格,气量也不大,气氛没缓解,被对方这么扇了一句后自己反而没挂住面儿,又反问说: 「你不养啊?」 对方没回他,脸上是一个眼神都不想给的寡淡。 纪逢逍稍微惊讶了片刻,不知怎的觉得自己一高个子在对方面前气势唰地矮了半截,心里嘀咕了一阵,又退一步问: 「那猎物呢?你难道连自己钓到的猎物也没收编过?」 纪逢逍把着重新开始的人生在情场里恣意妄为,虽说没付出过多少真心,但却换来了不操心的乐趣,他觉得这是笔划算的交易,上一辈子不懂,这一辈子才觉出放浪的滋味是说不出的好。 他不信李鹤晚不明白这个道理,又察觉到对方长他一截的气势消失了,就认定他是装模作样的假清高,背地里说不定比自己风流。 那李鹤晚风流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他是欲迎还拒的那一挂,还是任人摆布?疼的时候会咬紧唇齿还是浪喘微吟?他爱流泪吗?还是吊着那双含春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看你?他鼻樑上的蝴蝶会不会在情动处飞舞起来,停在你心上,虚情假意地说一句「喜欢」? 他就着这个伪命题,脑海里闪过一连串子虚乌有的伪画面,再去看李鹤晚,都不禁带上了香港旧时代风月片的滤镜。 李鹤晚并不知道旁边的青年在臆想他。他此刻既没有装模作样,也不觉得自己有清高的资格,他只是在听了对方的话后对自己产生了一点厌弃。 「我对猎物没有感情。」 他淡淡地回答,眼底的厌弃又增添一分。 他觉得把猎物钓到手后再找藉口抛弃对方的行为和同时交往多个对象的行为比起来,也不见得有多良善。 但侥倖他做好了今生不走情路的准备,且时刻提醒自己做人自私的重要性,因此能及时调节好这种偶然出现的负罪感。 两个人此时已走到教学楼上了楼梯。 李鹤晚看了眼手机,见马上要上课了,就稍微加快了脚步,走在了纪逢逍前头,渐渐与对方拉开了三、四个身位的距离。 走在后面的纪逢逍想了想他说的话,在对方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忽然开口: 「真的一点也没有吗?」 走到教室门口的青年停下脚步。 纪逢逍见他嘴唇动了动,说了句话,然后神色平静地走进了教室。 上课的铃声正好在他说话的时候响起,把那话音盖过。 纪逢逍什么都没听到。 中午下课后,辅导员把大家留了下来,说是之前的班长因为转系去学了理科,现在班上要选新的人替代职位,又加之近来系里事情多怕只选班长不够,还要选个副的,就叫大家先讨论一下现场举手报名,后面再匿名投票来选。 第23页 大学里的青年对于当班长这种事情兴趣并不是很浓厚,除了需要拿每学期多奖励的学分排奖学金名次的人和真心把服务班集体当做荣誉的人,其他的学生都跟很自觉地龟缩起来。 李鹤晚和纪逢逍本来也对这事不感兴趣,但在七嘴八舌的嘈杂议论间却忽然见坐在他俩中间的小书呆高高举起了他的手臂。 「老师,我要报名班长!」 王照之一脸坚定地说。 李鹤晚:…… 纪逢逍:靠…… 两个人难得心平气和地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欲言又止的无奈。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个家习正统的三好学生在举手之前能稍微犹豫一下或者不要报名得这么防不胜防,他们必定尽全力拦阻他的决定。 辅导员统计完班长的报名情况以后,开始问起副班的意向参选人来。 副班长每学期加的那点学分和班长比起来实在可怜,对学生总绩点的帮助也微乎其微,因此班里几近鸦雀无声。 辅导员也觉得这个职位是完全的费力不讨好,准备回头按照高考成绩随便排一个学生,走流程问了一下后刚要把统计表收起来,却意外听到了两道说要报名的声音。 报名的毫无疑问是已经「箭在弦上」的李鹤晚和纪逢逍。 其他同学惊奇地望向这两个人,教室又响起各类交头接耳的声音,大家的表情由费解渐渐转变成看戏的状态。 统计完毕后,辅导员也不拖时间,让报名的几个人分别准备两三句竞选宣言就上讲台展示,方便自己拍照和录像发给行政部的领导审阅。 竞选立即就开始了,虽然没什么排场但该走的流程都走得顺利。王照之和另外三个同学竞选班长,投票结果是压倒性的胜利。大家总偏爱选这种乖乖学生做班长,看起来既不来事又好说话,以后如果有事帮忙拜託起来也便利。 辅导员也很满意王照之,除了成绩优秀这一点,还文质彬彬的很上相——要是给他p个红图表彰背景那实在是堪称大学生「上山下乡」和「三支一扶」的标准模板。 就剩副班长那两个了,她想着早选完早收工,却没想到事与愿违,竞选结果竟然意外的平票了。 要说起上相,李鹤晚和纪逢逍的颜值和新班长比起来肯定不会差——不仅不差,还出挑太多。但就是因为这两个人长得太出挑,气质又不那么乖顺正统,就活生生让班委竞选活动自发地变味成了一场审美选择投票,搞得班里众人产生一种要选国民偶像似的错觉。 辅导员又让大家重新选了一次,结果还是平票。这其间给李鹤晚投票的大多是男生,给纪逢逍投票的大多是女生,此刻浮动在教室里的不是正经的书香气,而是一点绻心的旖旎气。 辅导员见还是平票,心里盘算着离任务交差的时间截点还早,就决定下周还是这个时间再选一次,她给学生们做完交代以后就赶着饭点地离开了。其他同学见状也瞭然无趣地散了。 于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这两个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明嘲暗讽,核心宗旨就是叫对方自己知趣退出竞选。由于唇枪舌战得有点明显,连一向反应迟钝在旁边默默干饭的小王同学也嗅到了一股非比寻常的火药味,就小心翼翼地劝起架来。 但这位新晋的班长大人显然不晓得自己处在斗争的中心点,没想到这架才劝到一半自己就被架住。 「照之你希望谁当你的副手?」纪逢逍直接问他。 李鹤晚则是抬臂支着下巴,用专注的凝视代替询问。 「额……那啥……」王照之难为情地说,「其实你俩谁当副班我都很开心的……」 那两个人我显然是不满意这个回答。 「那如果让你现在投票的话……」 李鹤晚幽幽地问: 「你会投给谁啊?」 -------------------- 第13章 晕倒 王照之被李鹤晚的话问倒了。他「呃」了半天,内心非常挣扎,脸憋得通红。 这个单纯的青年忽然觉得自己是个贪心的坏人了,在别人忙着当爱情的囚徒的时候他却深陷在甜蜜的友情里不可自拔,虽然多两个朋友既不犯罪也不违德,但他认为自己既想要「娥皇」又想要「女英」,还想要得平均的思想作风是不妥当的。 哎…… 他心里默默流泪:我真是一个龌龊的卑鄙小人……我对不起他们qaq…… 于是在纠结一阵后,他本着一碗水要端平的原则,嗫嚅道:「我弃票。」 那两个人听完后,不说话了,安静地吃起饭来。 小王班长说完又为自己的逃避行为深深地感到可耻……他以为他的回答同时伤了两个人的心,又害怕三个人的友情就此破碎,心中惭愧又懊恼——压根不知道那两个人其实完全没有受伤,只是各自在脑海里盘算着新的作战计划而已。 不过他也没有告诉两人,其实在刚刚第一轮的投票里,他选了李鹤晚。一来是因为对方的性格爱好和他更合得来,两个人处在一堆聊得开;二来是因为对方近期和他走得更近些,关系也就自然更亲密些。 如果把友情也当做一场战争,李鹤晚在潜移默化的相处间无疑领先了对手。 但小王同学是个会「吾日三省吾身」的人,励志要守住友情跷跷板的平衡,于是怀着愧对小纪同学的情感,对自己「可耻」的偏心做了个自检消杀,在第二轮的投票里选了纪逢逍。 第24页 不过这些事情他是打死都不会坦白的,他要把自己友情的小秘密默默地藏起来,当做种子埋进人生的土壤里,等着这颗种子长成不可撼动的大树。 但李鹤晚和纪逢逍并不这么想。他们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正逐渐和班长大人走在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上,只一心一意地做着接下来拉票的打算。 在私下把当时匿名投票的具体状况打听清楚后,李鹤晚把选纪逢逍的那大部分女生计划为拉票对象。 而纪逢逍的野心更大一些,不仅准备拉票选李鹤晚的那些男同胞,就连选对方的那少部分女同学也不想放过。 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纪逢逍充分运用自己的钞能力,跟班上的男生搞好关系,约人一起吃饭打球,组队网游,酒吧通宵,几回合下来成了班里男生的老大哥,跟他们大有点「五湖四海皆兄弟」的架势,而对女生们则是情话连篇巧克力送个不停把温柔多情的王子人设立得稳稳噹噹。 但尽管不遗余力地做了一系列操作,他还是没有办法高枕无忧,甚至还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他有个同样实力强劲的对手。 纪逢逍好奇对方为了压倒他会使出哪些花样和把戏,这几天都细心留意着他的举动。 但奇怪的是,李鹤晚并没有採取举措和选择他的那些男生增进一些或暧昧或友好的情谊——尽管纪逢逍在约男生们吃饭的时候无意听到他们大都拿李鹤晚当自己的理想型看待。 「我老实跟你们讲啊,」一个「勐男形象」的男同学很激动地说,「我第一天来班上就喜欢李鹤晚了,他长得跟个妲己一样,往我身上瞧一眼能把我勾死。」 「可不是,」另一个练体育的男生插嘴道,「他真就是我那盘菜,腰细腿长个子小,抱起来肯定特销魂,那天我去小卖部买水,人多跟他撞了一下,他踩我脚了,可把我乐得!」 另外几个人也忍不住加入了坦白局,整个饭桌上充满了和谐的探讨和奇异的硝烟。 「哈哈哈哈哈,你们在这说得欢,倒是去争去表白呀,都是怂货!」其中一个人用看好戏的态度来拱火。 但这话一出,便激起声声感慨和嘆息。 因为大家都发现,李鹤晚的长相和他的性格其实是两码子情况,有点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意思;又像个会出现在旖旎电影里贡献惊艷镜头但实则零绯闻的敬业明星,风致款款也幽冷矜贵,让人不好靠近,也更不好在本人面前开那些恋慕的玩笑。 他们热火朝天地讲着,纪逢逍安安静静地听着,笑笑不说话。 李鹤晚这几天一直在刻意和选择纪逢逍的那些女生打交道,但他打交道的方式既不像对手那么高调,更不像对手那么暧昧。 他只是默默地充当起班里「老好人」的角色来,体贴地为班里需要帮忙的女生做着热心的服务。 起初有个女生主动来拜託他课间给自己讲题,李鹤晚欣然答应下来。虽然心里别有目的,但他讲题就真的只是讲题,面对女生时,言行举止礼貌得当并不出格。对方听不懂的地方他也乐于多讲几遍,表现出全然的温柔和耐心。 结果由于补习效果意外的好,课间便陆续有女生来问他题,后来一两个课间的时间根本不够,李鹤晚便在每天中午去食堂前匀出一个固定的时间来给人讲题——而这一传统竟然还越过了一周的时限,很离奇地被保留到了期考之后才被取消。 这七天内,李鹤晚积极地在班级里发光发热,除了补习以外,也帮女生搬器材,做教室清洁,给来例假的女孩子接热水,帮带早饭,倾听失恋女同学的哭诉……总而言之忙上忙下地活脱脱把自己熬成了「妇女之友」。 但这个「妇女之友」做起来实在不轻松。 有一天中午下了课,班里一个宿舍的女生被留下来打扫阶梯教室,李鹤晚主动去帮忙。这个教室很大,打扫起来不容易,一趟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汗流满面,最后还剩立式空调背后的一个角落没扫。 大伙本来想偷懒,准备拿扫帚随便刮刮就算完事,结果一刮就刮到了墙壁上的两个大空洞。女生们心想可能是耗子洞,怕这大夏天的老鼠钻进空调里散出异味和毒菌,就决定还是把空调挪开看个究竟。 于是派了两个女生一边扶住空调的一端,慢慢往旁边移。不巧右边那个气力大些的挪得有点着急,往左边突然地一推,空调瞬间失衡勐地一斜,猝不及防砸向左边的女生! 「啊!」 一声尖叫突兀地响起,旁边打扫的李鹤晚一回头,连忙扔了扫帚支臂抵住空调,又本能地拿膝盖顶了一下,勉强撑住了歪倒的大电器。他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把空调往回推,终于在一阵吃力后将它重新立正,整张脸都憋得通红,汗水汩汩地冒出来。 得救的女生连连向他道谢。李鹤晚沖她摆摆手,虚弱地笑了笑,强压下脑袋的昏沉,往角落里一看,果然一大串老鼠屎。 他拿起扫帚弯腰去扫,有点够不到,就准备蹲下去再薅。 在蹲下去的一瞬间,一阵晕眩噁心骤然蹿进脑海! 李鹤晚眼前一花,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洁白的病床上,面前站了四个女生——就是一起打扫教室的那几名,还有——纪……纪逢逍? 站在他面前的青年操着手臂,面色平淡地看他,英气的脸上蒙着一层薄汗。 第25页 其余四个女生见他醒了,都很激动,纷纷围过来关心他此时的身体情况。李鹤晚从她们口中得知自己是因为突发性的低血糖晕倒了,刚好被来教室找东西的纪逢逍发现就给送到了校医室。 校医室的老师及时给他注射了葡萄糖,他人在病床上躺了大概半小时,现在终于醒了过来。 几个女生在床头挤站了一会儿又分开,有的去倒热水,有的给他掖被角,还有的把手背放他额头给他测温。她们边做事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着自己真切的关心。整个校医室顿时变得喧闹起来。 纪逢逍见病床上的青年有些不知所措,就找了个藉口委婉地请走了她们,总算还给了对方一片清净。 李鹤晚见女生们走了,长舒一口气,对对方说了句感谢。 校医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纪逢逍在对方床边坐了下来,就着刚才一个女生倒的热水,把床头的葡萄糖沖剂放进纸杯,用医药棉签的一端搅拌着。他平静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李鹤晚,」他把沖剂递给对方,「你是真的拼。」 对方接过纸杯,抿了口水,砸吧砸吧了口腔里的甜味。 纪逢逍见他眼神半空地望着床尾,状态懵懵,就哭笑不得地又说:「至于吗,劳模。」 「你也一样呀,」李鹤晚放下纸杯,回过神盯着对方,声音虚浮地回了句,「土豪。」 他看对方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说话的声音因为脑袋才清醒和喝了热水而嗡嗡的,带着点从鼻腔里泛出来的糯气。 纪逢逍身体朝前倾了点,双手抱拳地抵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他。 「其实你用不着这么下苦功夫,」他默默打量着对方憔悴的脸庞,「你只要肯对选我的那些女生稍微使点撩钓的伎俩,我相信她们会为你沦陷。」 -------------------- 第14章 赌约 「纪逢逍,」李鹤晚没有正面回应他说的话,反而给他做了一个提醒,「作为舍友,我劝你还是收敛一点为好。」 见对方挑眉,他接着说:「这几天已经有好几个女生私底下给我说你可能对她们有意思了。」 「喔?你这么怜香惜玉吗?」纪逢逍唇角微扬,打趣道,「真是令人想不到呀。」 医务室的白炽灯明亮得苍白刺眼,照在病弱的人脸上更为其增添一分憔悴。 「我有我的原则。」李鹤晚淡淡说了句。 「不对女生下手就是你的原则吗?」 李鹤晚看着纪逢逍有点吊儿郎当的态度,抿了抿唇,把头转回去。 他看着正对面的大白墙,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我爸说过,在一段感情里,女孩子往往会因为『喜欢』而比男生更容易哭泣,所以不要轻易骗取她们的眼泪。」 「不然总有一天,你一定会被淹死。」最后这句话是他自己现想现加的。 「而且因为我一直没有跟女生谈恋爱的想法,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也是这样,也没有守护谁到老的决心,所以我不想在爱情上招惹到她们。」 李鹤晚说这话的时候也对着墙,但纪逢逍知道,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讲给他听,至于是不是他的真心话,他觉得应该不假,毕竟他几乎没有听到过对方一次性说这么多字。 「李鹤晚,」纪逢逍哂笑一声,「我发现你不止有你的原则,还有点寡淡和绝情。」 「如果一个人和你的利益与目标没有任何关联,那你根本不会稀罕多看他一眼。」 李鹤晚笑了笑,扭头看向对方:「你不也一样吗?」 我们本质上或许没什么区别,都是自私的利己主义者。 「不,」纪逢逍否认道,「我们可不一样。」他在对方平淡的凝视中轻佻地笑道: 「我很『博爱』。」 他说得一本正经。 李鹤晚愣了几秒,心里头觉得冷,但面上还是憋不住被对方的话逗乐了。对方的话里透露出一股黑色幽默的滑稽,让他想要讥讽些什么话来,却又在这个情境下开不了口。 他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微微调侃一句: 「那祝你情路通达,博学家。」 纪逢逍随口说了句「谢谢」,又跳转话题说:「不过你为了当副班这么努力,但现在恐怕要竹篮打水了。」 他见对方不解的神情,哼道:「刚刚辅导员才和我说,下周的投票会取消,她会直接在班群里宣布副班的职位由我接手。」 「其实这本来也不是件很重要的事情,相信全班同学也没有异议。」 李鹤晚怔了半晌,皱起眉头。 「怎么,我们辅导员什么时候这么重视你了呀?」 纪逢逍笑得有几分自信:「那也没有很重视,不过是一束花和几句话的功劳。」 他说女人总是爱花的,也总容易被好听的话所打动。 李鹤晚说自己高估了他的品格。 纪逢逍厚脸皮地谢他「过奖。」 「要我教你吗?」他调侃了一句,见对方不说话,又自顾自地抬手,往自己额头上虚虚打过一下,「我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一个耗子还想给猫当师父。」 对方叫他不必谦虚。 「你是青出于蓝的料子。」他说。 「李鹤晚,」纪逢逍见对方的反应从一开始就比较平静,不如他预期之中的那般跌宕,便戏弄着说,「你刚刚说我是博学家,那么——」 第26页 「『喜欢你』也可以在我博学的范围内。」 那人的语气是符合他一贯风格的轻浮,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自己,令人明知是虚情假意,却忍不住要往真了去想。 李鹤晚对上那双眼睛,脑海中不自觉掠过上一世那些感情里细碎的叠影,那双平展的眉毛痛苦地抽紧,细长的双眼中平添一抹厌恨。 「我看你博学的范围里没有『知耻』。」 纪逢逍见他真有点生气了,意识到这玩笑开得有点过,也不打算再逗他,起身拿起校医办公桌上的水壶,走到他床头,给他水杯又掺了些水,转身打算走了。 「宿主——」 此时,两道系统的声音分别在两人的脑海间响起。 「系统已检测到二位的休战期限已处于较长时间范围,请问是否需要在此刻开启第二场卡牌对决?」 听到系统提示的两人转换了神色,与对方面面相觑起来。 片刻后,纪逢逍先说话了。 「李鹤晚,不如我们打个赌吧,」他抱臂靠在墙边,笑得傲慢。 「什么赌?」 「我们就赌这一次对决谁是赢家。至于赌注嘛,我们来点刺激的东西。」 李鹤晚的眼睛警觉地眯合起来,但面上又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味。 他很多时候觉得自己身上有赌徒的特质,很难拒绝名为「刺激」的陷阱,连心跳的频率里也充满了好奇因子。 纪逢逍也不卖关子了,直截了当地说:「这一次对决,输了的人给赢了的人当狗,完全服从于对方的指令,怎么样?」 他有相当的把握对方不会拒绝。 「时限?」 「一个月。」 「半个月。」 李鹤晚说一个月的时间太长,容易惹出麻烦和变故。 「好,就半个月。」纪逢逍扬起唇角。 「成交。」 纪逢逍拉开校医室的门,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病床上的人,笑得张扬痞气: 「如果我赢了对决,那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边,暧昧道,「再亲我一下。」 李鹤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地冷哼了声。 纪逢逍,我要你对我言听计从。 他点开了游戏匹配,查看卡槽中的牌,为了尽可能地获得一点占据先机的机率,选出了一张本来不打算用在此时的牌。卡牌上的青年长相俊美,神情忧郁,宛如希腊神话中对着水镜自怜的美少年,叫人赏心悦目,心神荡漾。 「姓名:沈夜」 「属性:壹」 「渣级:c」 此时,游戏另一端的宿敌也选择好了卡牌。纪逢逍的出手比较保守,仍旧是与上一场对局同级的一张牌。 「姓名:南霜」 「属性:零」 「渣级:d」 这人的长相和名字并不太符合,面颊挂着骄气的笑意,轻慢间又含着天真,不像南国冬季的飞霜,倒似北国初春的雪。他穿着西式刺绣的立领衬衫,手里托着一架小提琴,在作为卡牌的二维图画形象里显得优雅漂亮——很难想像在化成真人形态被投放进对决后会是怎样的一种惊艷。 游戏界面的进度条缓慢地走着,期间李鹤晚又喝了口水,结果因为注意力不集中被呛了一口。在他剧烈的咳嗽间,系统的提示终于响起: 「剧情场景加载完毕,卡牌「真人」形态转换完毕。」 「a轮2场对决,剧情视角:随机,剧情进度标记:0%,现在开始——」 *** 「师弟,找个远离桃花的地方,不然它们飘下来砸到画布上很烦人。」 沈夜离开画室的时候,他的师哥好心提醒了他一句。 校园里的桃树赶着东风的趟确实开得匆匆。不但开得急,落得也急;不仅争着生,还争着转生。 校园里有一方湖泊,沈夜听了师哥的话,背着写生器材选了远树的湖堤坐下。 湖堤是坡形的,他坐在上方,望见底下站了个人。那人站在离湖最近的栏边,一株开得繁艷的桃花树下,穿着艺术学院简约得体的西式校装,左手托着一架油润发亮的小提琴,右手将琴弓搭上琴弦。 一阵美妙的乐音从他的指尖流泄而出,那乐曲十分轻快,与春的气息交融在一处,和自然说着亲密无间的悄悄话。 那乐音盪进了站在不远处的画家的心里。沈夜固住了画架,铺开了画纸,拿起笔静静地勾勒着眼中见到的美景。 以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青年的侧身,但这份有所保留的美丽也令他着迷,他看见青年沉醉在自己的乐声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勾起了唇角。 碧绿的湖面因为微风的吹拂浅皱面容。沈夜细緻地勾勒着青年的状态和他身边的景致,慢慢地渐入佳境,也渐渐地浮想联翩。 他想主动找对方说话,却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话头。或许他可以从夸奖他的演奏讲起,但他对音乐一窍不通。或者也可以很模稜两可地说声「你演奏得真好」,但那便等同于承认他并没有深入了解过这首曲子,这样笼统的敷衍会让他显得庸俗。 但他恰恰不想做对方心里的俗人。 「上帝啊……救救我……」 他默默地呢喃着,那张略显忧郁的脸颊上别有一番多愁善感。 第27页 事实证明,上帝偶尔也会听听凡人的诉求,再托借「自然」的手笔帮人一把。 于是远处忽来一阵大风,股股地刮向湖泊。沈夜的画纸被风颳走,由主人的心线牵着,风筝似的往拉小提琴的青年身边飘去。 身边的那株树也为青年心动,献予他一场含香的花雨。青年睁开了眼睛,抬起手臂抚过自己的头顶。 花瓣落到地上,他低头去看,看见自己的脚边有一张画纸。 -------------------- 第15章 商量 沈夜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便看见对方手里捡到的画纸揉成一团扔进了湖里。 「我的画!」他痛心地哀叫一声,跑到栏杆边着急地看。只见那团白色画纸便如一颗绣球一样随着湖面层叠推移的波纹飘向远方。 「你的画?」 他身后的传来青年的不悦的嗓音。 沈夜转过身,本想质问对方的行为,却在转身的那一刻,再遇一场随风而落的花雨。 师哥说要离桃花远一点,不然会陷入麻烦。这话还真不假。 至少这场雨已经影响到他对面前这个胡作非为了一番的青年的判断。 缓缓飘落的花瓣中,青年美得像油画中展翅飞出画布的纯白天堂鸟——这花也是难得的花鸟同名,沈夜记得以前写生的时候老师说过它「自由幸福」的寓意要永远比一样花鸟同名的杜鹃明朗几分。 他没来得及说话,也忽然想不到该说什么了。 但对面的青年也似乎有些微怔,瞪着水灵的小圆眼睛盯着他看,口中失声吐露出一句:「月、月光……」 他说完以后,好似被自己的呢喃惊诧住了,闭了嘴巴,面上浮起一层浅粉的云彩,又立即把头转向别处。 沈夜仍旧说不得话,愣愣地见少年转头看向别的地方,薄唇抿紧地转换着自己方才的表情,最后以一副骄矜的态势往自己这边看了回来。 「你的画?」他抱着手臂,微抬下巴不满道,「谁允许你画我了?你很喜欢没有经过允许就随意画别人吗?」他声音跟风铃似的清亮,生气的腔调也是故作的威势,骄慢得让人心痒痒。 沈夜反应过来,正想道歉,却听对方嫌他刚才的素描太难看,命令他重新画一幅。 「现在,立刻。」 「那……那你还得拉小提琴……」沈夜温弱地提醒他。 「哼。」 对方拾起靠在树边的小提琴,重新开始了演奏。曲子已经不是先前那一首,乐音别有点沉静忧郁。 沈夜坐在离他好几尺远的正前方,眼目双耳皆在享受,坐了两个多小时浑然不觉疲惫。那素描画好的时候,人物已相当的传神灵动。 拉小提琴的青年一小时前便停止了演奏,后面专心地做着模特。他看着那副素描,很有些满意,摆着小架子夸他画技不错。 沈夜那张愁气自生的面颊浮出一个腼腆的笑来。他问了一个心里一直记挂着的问题——他的名字。 「南霜。」 对方笑道。 沈夜悄声说好听,绸缎似的音色轻柔悦耳。 对方脸色更红一分。 他见对方拿着提琴要走,便喊了他的名字。 对方奇疑地回头。 「那你……要不要……」沈夜犹豫地带出几个字。 南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他靠近许夜,将自己的小提琴递到对方手上。 「拿好了,它可宝贝着呢,摔不得!」 他再往对方跟前走近一步,背着手沖他嘻嘻地笑着。 「一起走走呗。」 「a轮2场剧情进度标记:20%,败值初步统计——」 「沈夜:20%;南霜:30%」 「备註:因卡牌初始渣级(c级-d级)不同,因此渣级低者初始多自带10%败值」 *** 这一天周五,纪逢逍在回家的路上一直盘算着一件事情。虽然他如愿做了王照之的副手,在班里和对方一起为集体发光散热,相处的机会的确多了不少。 但大学不像初高中,也不会每天上课都有任务做,几乎一半的作业手机还有老师指定的任务由学生在网上或微信群完成即可。所以要说撩钓的效果,可以说是远没达到他的预想。 而且不仅如此,李鹤晚拜託他父亲连同学校举办的徵文比赛虽然刚刚结束了老师带队的调研期,但离交作文的期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因此这几天小王同学和小李同学就着徵文思路的沟通落笔问题依然相处亲近,让纪逢逍产生了自己做了无用功的错觉。 于是他左思右想一通后,为了不让对手持续抢占先机稳定发挥,决定硬着头皮报名徵文比赛。只是比赛的报名时间他已经错过,现在再想走官方的渠道是不可能了。他打算回家吃晚饭的时候找他爸帮帮忙。 纪逢逍到家的时候,看见他爸正坐在一楼的客厅沙发上打电话聊生意,他听家里的阿嬢说他爸好像是刚在中介手上拿下一条食品厂的加工生产线,估计后面又要开新店,这个时候正在和地产的人协商地皮呢。 纪逢逍识趣地没有去打扰,阿嬢说饭菜都做好了,建议他先去餐厅吃饭。他笑着说声「辛苦」,又从自己书包里摸出一个小物件,送给对方。是老式的清凉油,装在一个硬币大小的红皮小铁盒里,怀旧得。 那阿嬢沧桑的面孔上现出惊喜的神色,说这小玩意儿她们那再熟悉不过。纪逢逍笑着说放学的时候看见有老人家在校门口摆了个地摊,自己想着照顾照顾生意就买了些日用品。又拿出包里一大袋的东西——几大捆的橡皮筋、几大板波浪发卡,一捆袖套、若干把牛角梳子……都通通拿给了对方。 第28页 他留了一个清凉油想给他妈,发现人不在家。 「大老闆谈一下午生意了,没人陪老闆娘,她就出门打牌去了。」 纪逢逍点点头,去了餐厅,坐上饭桌,先动起筷来。没过多久,他老爹也打完了电话,喜滋滋地落了座,一脸的神清气爽。 「放学回来了?」 纪广仁仰靠在红木的雕花座椅上,展开手臂高高地攀住左右两把座椅的椅背,此刻盯着自家儿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嗯。」纪逢逍默默地吃着饭,心里盘算怎么说报名比赛的事。 老纪照例询问着儿子在学校的学习情况,问着问着,才发现今天的餐厅有点空落,忽然冒出一句: 「诶,你妈怎么不下来吃饭?你也不去叫一下!」 「她打牌去了啊。」 「啊?」 老纪问好久去的,小纪说下午去的。 「喔……这老婆子牌瘾真是越来越大了啊……」老纪一边吐槽,一边默默地把手放到右边座椅的座位板层下面。 纪逢逍看见坐在对面的老父亲不知从哪里抠出半包「软中华」,捏了一根放心大胆抽起来的样子很无语。 你菸瘾也不小啊。 他无奈地想。 餐厅缭绕着淡淡的烟气。 纪逢逍趁对方吞云吐雾得兴起,趁机把徵文的事情说了。 老纪听完,一脸宛如看到自家儿子吃错药的神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重复地问了一遍: 「你真的想去写作文?」 见儿子坚定地点头,他心中忽然有种今天撞大运的吉利感,觉得应该抽空上山拜拜菩萨还个愿。 「好!好!好事!」 他夸小纪脑子终于开窍有了要在文学上做出成绩的目标,内心是一万个鼓励支持。 「报名日期截止这点你不用怕,你老爹帮你搞定!」老纪兴致高涨地说,「你只管给我好好参赛就成了!」 纪逢逍笑着拍他爹马屁,但又被他爹浇了盆冷水,告知他别高兴得太早。 「报名的事我可以给你解决,但是儿子,」老纪严肃道,「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老爹我做事向来是要么不做,要做就给它做到最好,人俗话可说了,这『虎父无犬子』,这个写作文比赛你以前没参加过我不要求你拿冠军,但你好歹给我拿个像样的名次出来,否则就是给我老纪家的人丢脸!」 纪逢逍内心咯噔一下,默默吐槽他爸真是铁血得很,对自己的语文水平也未免太没有自知之明。 饮料瓶的刮奖瓶盖里还藏着一堆「重在参与」和「谢谢惠顾」呢,到他这里就成了「不赢不孝」了,真是不公平。 但为了能干扰对手和猎物的相处,他还是咬牙答应了他爹的要求。 或者纪大老闆只是因为近期生意上的顺利导致他把一切事项的目标标准拔高了而已,等过几天自然冷静下来后就会对自己降低标准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这事好歹也算谈妥了。 做生意的人拿效率当生命,老纪一下饭桌,又一根烟儿的功夫,就把儿子报名的事儿给校方说妥了。 周日傍晚的时候,小纪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吃饭,老纪心里高兴多喝了点白酒,不多时有点醉了,但心里还惦记着徵文的事,晕晕乎乎地告诫儿子做事的原则。 「儿子……虽然你报名这事我帮了你一把,可有一点规矩你爹得敲你……嗝……」他红鼻赤脖地缓缓道,「你写作文、就好好地给我写,写不出来,使劲想……把脑袋往破了想!但出来的东西你得保证……是你自己的货,听到没有?!」 纪逢逍不耐烦地皱皱眉,嘴上「嗯嗯」地回应着。 「我再给你说……这做学术,嗝、跟做生意一个样……都得讲诚信,这跟你报名可是两码事儿,你要是弄虚作假,那就是、就是自毁前程……」 纪逢逍心想着这写徵文算哪门子搞学术,被他爹说得这么正儿八经的,反让他有了点骑虎难下的感觉。 -------------------- 第16章 帮忙 纪妈妈见丈夫喋喋不休地吵得儿子心里头烦躁,就开口拿话赌他的嘴:「你这老酒鬼怎么酒量比花生米还小屁话比凉菜上的芝麻还多,」她夹了一块滷牛肉放他碗里,「吃你的菜去吧儿子明天就返校了今天还听你唠叨,真受罪!」 说完又笑着给纪逢逍夹了个鸡腿。 老纪嘟囔着反驳说是为了孩子好。 「咱家小子要是能跟他三叔似的成才,嘿,那我可就安心啰!」 纪逢逍本来默默吃着饭,一听到「三叔」这两个字,眉头瞬间皱紧。 「老爹,能别提这个人吗?」他冷冷地说。 老纪听得不清楚,又夸起自己三弟各种各样的好来。 纪逢逍的三叔叔,是他爸这一辈里年纪最轻的一个,跟他爸、他二姑姑不是一个妈生的。纪逢逍亲奶奶过世得早,他亲爷爷后头又娶了一个女人,生了他三叔。因为是老来得子,所以他三叔虽然辈分比他高一辈,但年纪其实也就三十出头,长得年轻周正,小时候带着纪逢逍出门还也经常被人误认为是他大哥。 老纪他们小的时候就一直被后妈养大,这后妈是个精明但良善的女人,尽管偶有偏心,但大体做到了对三个孩子的一视同仁,基本没有亏待过非亲生的两孩子。 第29页 正因如此,老纪对她也多有感激,自己发家以后,不忘了帮他三弟一把,把人请到自己旗下副产业链的公司做品牌形象宣发方面的管理,独自掌管着一家附属的美食文化设计公司的日常事务。 这三叔叔是个学习力十分强劲的精英人士,在大学学的金融,毕业以后一边在家里安排的公司实习一边跨专业自学了汉语言文学,在前年当上公司ceo的时候又同时收到了大学寄来的硕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把大家都惊艷得够呛,愣是跟着家里大长辈上祖坟烧了几柱大香又在老家摆了几天乡宴,这光耀门楣的一页才算揭过。 从此以后,三叔便成了纪家的学习风向标,成了纪家中年长辈口中常常用来激励小辈奋进的存在。 纪逢逍起初因为学习压力而讨厌过对方,但如今已不能再算作讨厌,而是一听名字便如吞刀般的痛恨。 老纪夸赞的声音不停地传响耳边,纪逢逍忍无可忍,把筷子往碗上重重一搁,脸色凛肃而阴沉。 「爸,你之前说人跟钢镚儿一样都是有两面的,这道理怎么你自己还忘了?」 「有些人太聪明,太会伪装,你可得防着点,离远点最好。」 老纪听了,打了个酒嗝,抬起两指颤幽幽指向自家儿子,笑他是鸡肠度量,埋怨他三叔比他有才。 「呵,」纪逢逍冷笑一声,「随你怎么想吧,以后被骗了别怪做儿子的没提醒你。」他说完便离了座位,上楼回卧室休息。 他没有办法告诉自己老爹:他口中那个样样都好的三叔是个暗藏祸心企图攫取纪家所有产业归己所有的白眼狼。但人通常对发生在很久之后的将来、在目前并没显露端倪的事情持怀疑态度,因此他多说无益。 更何况,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曾死过一次。 但好在老纪是块老姜,留有关键的后手,最后这场危机在他的谋算下被有惊无险地化解——也就是说,从结果的角度来说,自己这一世的提醒也并不是很有必要;但从过程的角度来说,如果老纪可以听他劝告,早点警惕或是收拾他三叔,那他就不用到时候跟着坐「过山车」。 而且,就算排除商业上的背刺,纪逢逍和他三叔之间也还隔着一层私怨,只是这层怨在这一世已经失去了成立的条件,被他提前扼杀在了摇篮里罢了。 夜很深沉。 纪逢逍躺在床上,在饭后感到温暖的睏倦,想睡觉又有点睡不着,就打开系统回顾起游戏对决的进度来。 游戏中的沈夜和南霜经过上一次的河堤散步后,关系一点一点地亲密起来。初夏的时候,南霜赠给沈夜一张音乐学院的演出入场券。地点在学校的大礼堂,时间就在三天后。 「我是这场合奏会的小提琴主手,你到时候一定要来听我演奏喔!」他特意叮嘱对方。 沈夜点点头,将入场券小心翼翼收进钱包里。 三天以后,他如期赴约,准时到达目的地,却发现大礼堂外一个人都没有,一切都幽静得很,不像有集会的模样。他去办公室询问平日负责管理礼堂日常事务的老师,却被告知音乐学院的演奏会延期到了下周。 沈夜有些失落。他垂头丧气地离开办公室,经过大礼堂的展演厅门口,透过小半扇嵌在木框里的玻璃瞧见里面似乎有点微光。 他好奇地推了推厚重的木门,惊奇地发现门居然没有锁。一股奇异的直觉引诱着他撑开厚重的门体进入展演厅。 大礼堂安静得像座还未被开放检票的影厅,静静地等待着它的观众。 四周都不见人。一道射灯的白光静静在舞台的正中央打着,在铺上红丝绒地毯的檯面上映出一块白斑,组成一副绝妙的空境。 沈夜一步一步地靠近,越近便越觉得有种朦胧的幻觉在胸口敏感地跳跃,心跳便一点一点地加快。他仿佛看见有个熟悉的美丽的人影在台上拉着他最爱的小提琴,只把曲子演奏给他听。 直到优美的乐音忽然响起,有个身穿白礼服的青年从舞台后方缓缓展开的帘幕后走出,沈夜才反应过来美梦是真。 南霜演奏着之前两人在湖边初遇时的那支曲子,音调是冷感的忧郁,迴荡在大厅里,又充斥着典丽的浪漫。 他盯着台下唯一的听众,勾着唇角,含情脉脉地看他。 沈夜站在台下,仰望着台上神采奕奕的人,只恨自己不是那人手中的琴弓,被他紧紧地捏着躯干;又觉得只做他弦上的一根马尾便已足够。 乐曲结束的时候,他浑然不觉,直到对方清晰地喊了他的名字,他才收回了分心的神思。 「怎样,好听吗?」 南霜从舞台上下来,走到他跟前问道。 「好听……」 沈夜近距离地看他,觉得对方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南霜环抱着手臂,得意道:「我就知道它会好听。」 「这是我送给你的独奏。」 「演奏会的时间延期了,但我刻意没有告诉你,因为我想要你来,想给你一个人演奏。」 「沈夜……」 幽暗的光影中,南霜微笑地看向对方,眼底亮晶晶的。 「德彪西的《月光》,属于我的月光。」 「a轮2场对决回放完毕,剧情进度标记:40%,败值统计——」 「沈夜50%,南霜50%」 *** 第30页 纪逢逍看着两张卡牌相同的败值,不知道李鹤晚会不会採取行动进行干预,但无论他是否出手,自己还是要先谋算一步。 他从商城里直接购买了双倍的药剂,给南霜套加了两层「虚情」效应,现在卡牌的败值已经降到35%。 做完这件事,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夜色,缓缓闭上了眼睛。 周一到校的时候,辅导员叫他和王照之一起去行政楼搬资料。资料有点多,分成厚厚的两沓摆在办公桌上,纪逢逍主动抱起叠得更高的那一摞,照之则感激涕零地抱起另一摞,两个人从行政楼出来往教学楼走。 「老纪,我发现你人好热心啊!我以后得多向你学习才行!」小王同学老认真给旁边的副班长戴高帽。 纪逢逍托着手上高快过头顶的资料,吃力地应了一声,又瞥了眼对方头上的恋值条,在发现其稳如老狗一点不涨以后,无语地扯扯嘴角。 真就一点都不心动吗…… 他怀疑这猎物可能没有情根。 两个人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恰好遇见李鹤晚从班里出来,大家远远地都互相瞧见了,各自愣了一下。 「鹤晚吶!」王照之如见救星,激动地喊,「快来救救我们!」 李鹤晚看见死对头和猎物在一起,默默往照之头顶瞄了眼,唇边挂起微笑,安安心心地朝两个人走过去。 他拿走了照之手上一半的资料,本来也想帮纪逢逍拿点。 「不用。」对方逞强地说自己可以。 李鹤晚见他手臂上冒起一股一股的青筋,憋着笑,歪头去看那被资料挡住的半张脸。 纪逢逍的脸色异常的红润,明显是被资料的重量给憋出来的。李鹤晚那道探究的目光移过来,漂亮的眼睛里噙着清澈的笑,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别扭地把脸别了过去,面上有点尴尬。 手臂上的重量忽然轻了一截。 李鹤晚还是帮他拿走了一小叠资料。 三个人把资料抱进班级,互相帮着把它们分发了,然后又坐到一块儿上课。 等第二节大课下了以后,本该是吃饭的时候,李鹤晚和王照之却都没有动——原来还是为了徵文的事情。 李鹤晚见对方没有要走的意思,心想着他莫不是要在旁边干听,却没料到对方竟然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份空白的调研表,狡猾地说: 「徵文比赛我也报名了。」 「还得拜託两位『前辈』把之前的调研数据分享给我一下。」 -------------------- 第17章 求助 虽说李鹤晚和纪逢逍在彼此眼中是水火难容的死敌,对于猎物也是撩钓多过真心,但在班级里其他同学的眼中,他俩跟呆呆的班长大人显然形成了一种非常牢固的铁三角关系。 班里头纪逢逍的女生和喜欢李鹤晚的男生着实不少,之前一直不敢靠近不敢告白的同学觑准了班长大人好说话,便纷纷寄希望于他,开始老拜託他当传话筒和告白信件的邮寄箱。 在三个人一起探讨论文的这段时间里,照之已经被请求着给李纪两人的追求爱慕者传递了无数封情书,也帮他们派送了无数盒巧克力了。 纪逢逍虽然平常有点来者不拒的浪子情结,但因为这些冒着粉红泡泡的物品已经干扰到了他的学校生活还有徵文活动,所以他不得不让它们原路返回;而李鹤晚倒是不怕伤那些大男人的小心脏,送来的东西都拿去卖了当班费。 心系学习的小王同学由于夹在中间当邮递员十分辛苦,且被耽误了写徵文的正事,无奈之下只好找藉口偷偷玩起了躲避球,一连好多天都不和两个人走一起,准备等落下的比赛进度找补回来以后再和他的两好兄弟一起玩。 但要说比赛进度落后的问题,谁都比不上纪逢逍惨烈。 小纪本来就不是写作文的料子,当时强行报名的目的和李鹤晚可以说是如出一撤。但李大少爷是大作家的儿子,不怎么担心比赛的完成问题;他就完全相反,一整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文档上面除了标题,就只打了三行字,还一行比一行敷衍。 时间是经不起敷衍的,这敷着敷着,就飞得很快。眼瞅着离徵文的截止日期就剩七天了,小纪的眼中便常含着对比赛「爱」得深沉的热泪,在寂静的深夜里盯着空空的电脑屏幕唉声嘆气。 这天夜里,他打开电脑文档对着屏幕发呆,想着怎么在规定期限前完美地交稿——不仅字数要达标,质量还得过得去。毕竟他爸是给他下了要得奖的死命令的。 他看着那枯萎的三行字,听见对面传来连续不断地敲键盘的「哒哒」声,知道自己对家也在赶任务,便起身假装去了回厕所,在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瞟了眼对方的电脑。 只见李鹤晚的电脑屏幕上载满了文字,一行一行地在跳跃切换。那修长的手指不停地翩跹在键盘上,显示着打字的人流畅的行文思路。 纪逢逍虽然心有不甘,但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对方正在以认真且专注,沉默而宁静的气质将他这只文学菜鸡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李鹤晚打完今天构思好的徵文片段的最后一行字,停下来伸了个懒腰,从抽屉里拿出条速溶咖啡,准备挑灯夜战查漏补缺。 他刚把咖啡粉倒水杯里,端着杯子要去饮水机旁边接水,杯子便被站在他身后的人偷偷拿了过去。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脸上满是疑惑。 第31页 「纪逢逍,深更半夜的你发什么疯?」他压低嗓子问。 对方没回答,默默地端着杯子给他接了热水,略恭敬地递他手上。 「小心烫。」他笑着提醒道。 李鹤晚见他突然殷勤起来,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是梦游了吗……」 纪逢逍捉住他的手腕,说自己没有梦游。又把自己的椅子搬过来,搬到他身边坐下。 檯灯发散着明黄的光线,电脑屏幕是幽蓝的。在两种光源的交织下,李鹤晚眼见着对方线条硬朗的面颊不由得变得柔和下来,面带羞赧地说: 「李鹤晚,帮我个忙成不?」 纪逢逍说自己的徵文情况非常的不乐观,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你指导指导我呗。」 他挠着自己的脖子,不太敢直视对方。 李鹤晚头一次见到对方那副快要囧哭了的表情,心里又奇异又好笑。 小巧的茶匙在咖啡杯子里悠悠地转了几圈。 「你直接在网上找个代写不就行了吗?」李鹤晚往咖啡里放了三颗砂糖,看着它们慢慢地融化。 「不行。」纪逢逍摇了摇头,「要是被我爸发现了,我会被他大义灭亲。」 「那我凭什么帮你呢?」李鹤晚端起咖啡杯,边唿唿吹着热气边小口小口地嘬饮。 「我们好歹是室友吧……」对方想了半天,扯出一个一点都不吸引人的理由,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单薄得心酸。对方也果然不买他的帐。 裊裊上升的热气里藏着咖啡的苦味与砂糖的甜气。 沉寂的气氛中,李鹤晚幽幽开了口: 「除非你愿意放弃追……」 「不可能。」纪逢逍斩钉截铁地拒绝,「你太趁人之危。」 「嗯……那这样的话……」李鹤晚又喝了口咖啡,「我也爱莫能助啦。」他抬起手臂往对方椅背敲了两下,指了指对面床的位置示意他原路返回。 纪逢逍面上虽然觉得臊得慌,但到底在心里抓住了现下亟待解决的问题,盘算着不能就这么放弃让对方给自己补习的计划。于是脑袋飞快地转,转念一想,取了个折中的条件和他谈判。 「李鹤晚,我不会放弃追猎,但是我可以在我们的游戏对决里和你做一个约定。」 看着对方明显对自己的话起了兴趣,他接着说:「如果你答应教我写徵文,那么我承诺从这一刻起,我不会在现下这场对决里对卡牌做出任何的人为干扰。」 「我给你独享干预卡牌行为的机会,怎么样?」 李鹤晚见对方挑着眉毛,胸有成竹地盯着自己,好奇道:「你这么说,是觉得这场对决的结果一定是你赢吗?」他笑对方哪里来的勇气这么想。 「不,恰恰相反,我没有赢的把握,」纪逢逍由衷地回答,「但不干预也不代表会输。我跟你交易的是可能性,不是结果。」 李鹤晚听完以后,盯着面前的檯灯陷入了沉思。他似乎在比较交易的合理性和性价比。 纪逢逍见他动摇,就主动提议先回顾系统的对决情况再做决定。近期两个人因为学业繁忙和被暗恋者打岔的原因有段时间没上线系统了,这次趁着晚上都还没睡,就把系统从意识外化出来,投影在面前的大白墙上。 夜深人静。 纪逢逍和李鹤晚坐在一起,如同观影般地检查着剧情的进展。 *** 白日的天台上,南霜扒在栏杆上,鸟瞰着校园的全景。他的手中握着一支金色的口琴,正被他翻来覆去地把玩着。 「南霜……」 有一个人喊他的名字,在对方转头的一瞬吻过他的嘴唇。 「学长,」南霜笑得娇俏,「我不喜欢别人占我便宜。」 「但如果是你的话,可以原谅一次。」他轻浮的语气中藏着几分认真:「谁叫你是我的搭档呢,我要对你好一点。」 学长盯着对方额前随风微扬的碎发,执着地问他:「我在你心里,究竟有没有位置?」 把玩着口琴的青年顿了一顿,然后用最甜的口吻叫了声「学长」,眼神却是真实的冷淡。 「学长是鸡肋。」 他说对方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人。 对方好似预料到了他的回答,自嘲地笑了笑,而后看着他手中的口琴,讥诮道:「果然对你来说,还是得不到的最讨喜,留遗憾的最难忘。」 南霜弯弯唇角,不置可否。 学长又问他:「听说你最近在跟美院的人交往?」 「算是吧,」南霜笑得别有些天真,「我觉得他像一支曲子来着。」 「那你有告诉他你后面要跟我出国做交换生吗?」 南霜摇摇头,反问道:「不是还有半年的时间吗?」 「你捨得吗?」学长的表情有些古怪,像在试探对方在爱情里的忠诚度。 「还有半年呢,」南霜笑道,「半年的时间谁又说得准呢。」 「呵……」学长如释重负地嘆过一口气,说对方比时间还要无情。 「学长与其拿闲心评判我的人格,不如和我回教室再多练习一下市级赛的曲目。」 南霜拽了拽对方的衣袖,带着他下楼。 时间在乐音的流淌间走得很快。 南霜练完曲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向晚,他走出音乐教室,发现沈夜在教室外头等他。黄昏的光线打在温柔的青年身上,更为他增添了一分独有的被上帝垂怜过的美感。 第32页 「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夜微笑着拉住对方,迫不及待地往自己学院的方向走。 这所艺术类的大学,各个系之间隔得不近,两个人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美术学院。沈夜拉着人到了美术大厅,带着南霜一步一步慢慢往里走。 大厅的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作,每一幅都自有特色。 南霜随着沈夜一步一换景,一景一千秋地看,最终在大厅耳厅的某处位置彻底停了下来。 通明的室内,在白光耀眼的照耀下,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副熟悉又陌生的画作。 那是一副油画。画里有位青年,站在桃花纷飞的树下拉小提琴。画面真实得像一张照片,又像剪影中的一帧,美得令人心醉。 -------------------- 第18章 共识 「我把之前那张素描画成了油画。」 沈夜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 「这是我的第一幅挂在展厅的人像作品。」 他盯着面前的青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勇气,小心翼翼地牵起对方的手,一字一顿地说:「南霜——你就是我的灵感。」 南霜没有说话,他低着头沉思了许久,又抬头看着那幅油画,眼眸中渐渐有了些光采。 「沈夜,我们在一起吧。」他凑近对方,踮脚在他脸颊亲过一下,笑得很甜。 「正儿八经的。」 「a轮2场对决回放结束,剧情标记:60%,败值统计——」 「沈夜62%,南霜60%」 *** 寝室内的两个人看完剧情回放以后,对着各自卡牌的败值情况陷入了沉思。 纪逢逍觉得南霜的败值涨速有些过快,但这个现象的出现远不如完成徵文要紧;李鹤晚则是认为在沈夜渣级为c的情况下对方的卡牌居然和他呈现出几乎相同的败值,这不是一个好兆头,看来在这局对决里,宿主的道具干预是必要的。 「怎么样,你想好了吗?」纪逢逍先开口问对方,「要不要跟我做这笔交易。」 他说对方需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拉开对决的败值差。 「你的前任,看上去似乎不具备很强的攻击性喔。」 他笑着调侃对方卡牌的渣级像是伪造的。 「纪逢逍,」李鹤晚抬抬眼皮,轻慢道,「沈夜他不是盏省油的灯,不信我们走着瞧。」 纪逢逍不置可否,又重复问:「所以你的回答呢?」 李鹤晚幽幽道:「其实我很想拒绝你,但你说得很对,你的承诺对我而言是不错的翻盘机会。」 「我之前已经输了一局,这一次,我当然比你更希望得到胜利。」 「既然如此,」纪逢逍把自己的电脑端了过来放到对方的面前,恭敬道,「那就请多指教了,李老师。」 李鹤晚笑了笑,开始就着自己的思路给他讲解起来,边讲边看对方的电脑。 他看着对方电脑屏幕上可怜的三行字,皱了皱眉,在对方依依不捨的眼神里痛快地按下删除键。 「一个字都不能用吗……」纪逢逍的表情非常便秘。 「当然不能,」李鹤晚一本正经地说,「你这标题字号也有错……」 他纠正了过来,然后把电脑推到纪逢逍面前,教对方先理一个大致的全文纲要,再梳理细分段落关键。 他拿着电子笔在对方电脑上指点江山,讲得认真细緻,口干舌燥,纪逢逍一边专心听,一边察言观色地给他倒水,把自己的救命导师伺候得妥妥噹噹。 两个人就这样挑灯一夜,一直忙活到凌晨四五点,小纪的徵文才熬出了一个大概的全文脉络,但已经可喜可贺。看着初见规模的文字,李鹤晚知道这一晚的成果也只能到此,再操之过急也没办法五步并成一步来走,就先喊停了教学。 「剩下的任务后面几天再处理吧。」李鹤晚看着对方熬得通红的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里头泛起点做老师的柔软来。 他莫名地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语气有点像在哄小孩。 纪逢逍脑袋昏昏沉沉,听他这么一说,安心地笑了笑,感觉自己精神虚脱到连上床的力气都没了,直接往长桌上一趴,合上眼皮就睡着了。 李鹤晚也觉得精神倦怠至极,但他趁着对方睡着,又强忍着困意,打开系统给自己卡牌套了两层「虚情」效应后,这才放心地往桌上一倒,也睡了过去。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闹钟响了起来。 李鹤晚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身边传来肌肤的触感。 他茫然的扭头,看见了一头白金色的「狮子毛」出现在自己眼帘,又感觉手臂一阵麻氧。 原来纪逢逍枕在他手臂上睡着了。 柔和的阳光丝丝地洒进窗户,照在青年俊美的脸庞上,形成几缕明灭的光影。青年平日里那股嚣张的轻浮的气息因为熟睡被收敛起来,显出一派温柔。 李鹤晚看着睡得酣沉的人,不禁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上那一撮翘起来的呆毛,觉得对方在自己心里变得可爱几分。 被忘记关掉的闹钟又响了起来。 手掌下的那颗金毛脑袋动了动。 李鹤晚心里一惊,慌乱地把手收了回去。 纪逢逍半眯着眼睛醒了过来,昏沉地问他时间。 对方不自然地催他快点起来,说马上要迟到了。 第33页 「喔。」纪逢逍揉了揉自己脖颈,抱怨昨天熬夜熬得太兇。他扭头瞥了眼对方,目光落在了对方手臂上的一块红印上。 「你手怎么了?」他不解地问道,见对方不说话,脸颊有点泛红,脑袋一转悠,忽然清醒过来! 「我、我压的啊?」 纪逢逍咽了咽喉咙,惊奇地问。 李鹤晚还是没回他,起身去阳台洗漱。 纪逢逍心里一阵困窘,又很愧疚,当即决定请对方吃早饭来谢罪。 「我才不稀罕你的早饭,」李鹤晚洗漱完,一边整理上课要用的资料,一边说,「但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在下周以前按时交上徵文,那我们这几个晚上还得这么熬。你可别想着找藉口拒绝,否则我可是就撂挑子不干了。」 纪逢逍听完,犹豫半晌,老不好意思地回了句: 「你说了算呗。」 李鹤晚勾了勾唇角,心情舒畅地看着他:「那走吧。」 「啊?」对方一愣。 「你不是要请我吃早餐么?」 …… 食堂里的人不多,两个人端着早餐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期间谈起了猎物的情况。 「说实话,」纪逢逍咬了口包子,感慨道,「我几乎没有遇到过像照之这种一直攻略不下来的猎物。」 他评价对方看起来很容易拿下,实则很费精力。 「其实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李鹤晚对他的话表示认同。 「或许我们跟他的适配度确实太低了,导致他对我们无法产生更多的兴趣。」 「也有这个道理。」 两个人难得心平气和地在一起聊天,边吃早餐边对猎物做着详细的分析,最后在各自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字—— 累。 他们停下手中的早饭,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同时开口,试探地问: 「要不……」 「放弃追猎,更换猎物目标?」 根据系统规定,长久攻略不下的猎物在经过宿主双方协商一致后是可以向系统申请「放弃狩猎」的。 片刻之后,两个人的眼底闪过认同的目光。虽然这个举措对于在从前「战绩斐然」的两人来说是一种自认魅力有缺的打击,但这么干耗下去也不是办法,面子既然不能当做饭吃,那就暂时搁置一边吧。 于是他们召唤了自己的系统,同时提交了放弃猎物并更换目标的申请。 「两位宿主,申请提交成功,审核期为七天。」 系统解释道: 「新的猎物分配需要探寻期,请耐心等待。」 「另外,审核期内,原猎物的恋值增长仍受宿主撩钓行为影响,审核期间宿主随时可以取消申请,恢復对原猎物的追狩,请悉知此条规则。」 因此,为了防止在审核期内出现不必要的状况,李鹤晚和纪逢逍约定彼此都不要再对小王同学做那些模稜两可的撩钓行为。 想到最近很少跟自己一起走的某冤种班长,纪逢逍苦笑着问李鹤晚:「那以后我们拿什么心思面对他呢?」 李鹤晚看看他,又看看窗外,默默地说: 「照之本来就不适合做情人。」 「这一点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很清楚。」 纪逢逍见他望着窗外,自己便看向他。 「也对。」他在心里说了声「他跟你不一样」,又沖对方回道: 「他适合做朋友。」 *** 「宿主l开启a轮2场对决回放,剧情加载中,请稍后——」 沈夜的那副油画帮助他在学校拿了大奖,让他得到了学院里老教授的青睐。起初他认为自己笔下的这幅油画已经到达了自己技艺的极致,但随着这些天跟着教授的学习,他逐渐掌握了更高阶的绘画技巧与审美,便渐渐地对这幅画感到了夜郎自大的拙劣。 他从前觉得这画什么都好,但随着时间的熬淡,他渐渐挑不出画里的好来了——除了画上的人,他依旧是纯白的天堂鸟,但也渐渐在眼中成了千篇一律的美。 一个像往常一般平常的下午,沈夜在画室见到一个不平常的人。那是个陌生的青年,站在画室的门口,怯生生地往里面望。 沈夜看着那张和南霜长得四五分相像的脸庞,惊奇地走过去,问他的名字,问他找谁。 「你是……沈夜吗?」 青年小心翼翼地问他,看见对方点头后,把攥在手里的一盒颜料递了过去。 「沈夜哥哥,」青年稚气的脸庞绽出甜甜的笑意,「这是南霜哥哥托我送给你的,他最近在和同组的学长练习合奏,没有时间过来,就让我代为转交。」 他说自己是南霜的堂弟,和沈夜一个系,也学油画。 「我之前在展厅看到你画的画了!」青年攥着双手,激动地看着对方,眼里流露出真切的欢喜,「我真的好喜欢它。」 沈夜从抬头望着自己的青年眼中看到了天真的仰慕。 那颗委顿的心脏又怦然地悸动起来——因为小鹿乱撞的一个眼神。 「a轮2场对决回放结束,剧情标记:75%,败值统计——」 「沈夜52%,南霜76%」 -------------------- 第19章 强吻 这几天王照之眼瞅着两个朋友的追求者风波过去了不少,便重新开始和两个人一起上课,同吃同行的日子。他反应迟钝,心思根本没放在和对方感情关系的探究上,因此对于李纪二人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一无所知。 第34页 自始至终,他都拿友情的眼光看待两人。 缺少了现实的追猎,再加之徵文的合作,李鹤晚和纪逢逍的关系也比之前缓和了不少。当两个人不再围绕着猎物争东抢西的时候,作为舍友,关系就变得纯粹一些。 只是好景不长,这其中冒出的一段插曲重新点燃了两个人的战火。 事情起源于一天早上,王照之来寝室找两个人一起去上课,开门的是李鹤晚,纪逢逍不在寝室。 本来是平平无奇的打了声招唿,但李鹤晚一眼就看到了对方头顶上明显的变化——那道原本连一半都没有的粉色条块居然已经涨到了80%。 怎么回事?! 李鹤晚心里头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梦还没醒。他又看了一遍,再确认这已经是事实以后,脑海里风车似地转起来。 纪逢逍昨天单独找过照之。 他是不是……违背约定进行了撩钓? 李鹤晚头疼得不行,盯着对方头上明晃晃的恋值条,眼神黯然。左思右想也只想到这一点原因,他心里顿时冒起一股无名火。 这太卑鄙了。 他气愤地想着,一整个上午都闷闷不乐。 直到中午和照之一起去食堂吃完饭,在回寝室的路上,他俩遇见了回校的纪逢逍。 纪逢逍远远地看见两个人,本来心情很好,却在走近的同时看到了照之头上恋值条的变化。 他愣了愣,反应了半天,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默默地盯着李鹤晚,表情阴沉的可以。 于是三个人并肩走在回寝的路上,气氛是诡异的沉默。 照之被夹在中间,感觉到了气氛的一场,用胳膊肘挨挨两个人,支吾道:「那个,咱们要不……聊点什么?」 两个人沉默。 半晌,纪逢逍幽幽说了句:「背信弃义,脸皮不要。」 李鹤晚冷哼道:「出尔反尔,天诛地灭。」 两个人之间蔓延起浓浓的火药味…… 当夹心饼干的照之一边闻着这股呛人的烟味,一边静静地走着。他心里默默地喊着不妙,心想这两个人是不是在寝室发生了什么过节,但当下的情形又太过强势,感觉也插不上话。三个人就各怀心思地走着,内心都很煎熬。 回寝以后,李鹤晚打开电脑修改自己的徵文。他想着这几天忙着给纪逢逍改文章,对方的文章已经润色得差不多了,直接提交上去也没有问题。但自己这边的进度就落下了不少,提交日期就在后天,自己这两天是别想睡好觉了。 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起来,觉得对方是头白眼狼。 敢背叛我…… 李鹤晚打开电脑上从对方那拷贝的徵文,往里面加了点「料」,决定把这篇徵文搞砸掉,然后又打开系统,准备取消之前提交的申请。 没想到对方也已经撤回了申请。 李鹤晚笑得不善。 好,这事我们没完。 于是徵文上交后的第三天,被蒙在鼓里的纪逢逍就被学校领导请去办公室喝了茶,撤销了他的徵文参评资格。 理由是他的文章里含有抹黑学校风貌的不良内容。 而可怜的小纪因为这件事回家被他爸好一通烂骂,还差点喜提黄荆条伺候,周末两天过得是胆战心惊很不舒坦。 好不容易等到周一,纪逢逍回到寝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暗中使诈的小李好好对质。 「放开我!」李鹤晚被对方逮着手压到床位旁的楼梯梁条上,一双眼睛不耐烦地瞪着对方。 「李鹤晚,你背刺人刺上瘾了是不是?!」 纪逢逍抓着他的手,一双眼睛气得能喷出火。 「放开,」李鹤晚使劲挣扎,但对方的手将他钳制得太紧,让他动弹不得。 他只能睨着他,满脸鄙夷地冷哼道,「我不想跟白眼狼说话。」 纪逢逍见对方对于自己做的事一点愧意也没有,心里更气,咬牙追问: 「李鹤晚,你不觉得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吗!」 手腕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对方显然加重了力道。李鹤晚不是个喜欢服软的人,更何况他从心底认定是对方背叛自己在先,便狠狠地反击: 「那又怎么样,」他扬着唇角,凑近对方,挑衅道,「是你求着我帮你忙的,是你求我的。」 「所以我人品坏一点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清澈的眼眸里含着轻蔑的笑,纪逢逍因为对方蛮横的强势而受到刺激,头脑发热地靠近对方的脸颊,猝不及防地吻上对方的唇瓣! 这个亲吻毫无一点温柔可言,近乎于一种烈性的惩罚。 李鹤晚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对他,本能地闭紧牙关,咬住对方强烈索取的双唇,双手不断地推拒着对方的胸膛。 纪逢逍感应到对方强烈的抗拒,心底升起一股报復的快感。 想把人欺负得更狠一点。 攥着对方两只手往身前勐地一拉,又松手紧紧圈住他细瘦的腰条,把人禁锢在自己的怀里无法逃脱。 「唔!」 李鹤晚觉得自己的齿关正在被撬开,他不愿意被对方这样近乎侮辱地对待,唇齿在挣扎间咬破了对方的嘴皮。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传进鼻间。 可对方不放过他,趁着他换气的间隙,舌头伸进他的口腔,侵占掠夺着他的每一寸唿吸。 第35页 「呜……」 强烈的血腥气漫进口腔,把这一个骯脏又绵长的吻推入欲想的深渊。他觉得自己已经喘不上气来,背靠在楼梯前慢慢地滑下去。 纪逢逍暂时离开了对他口腔的掠夺。他看着满脸潮红,狼狈不堪的青年,扶住他渐渐下滑的身躯,最后打横抱起他,放到床上。 李鹤晚有些缺氧,但对于自己目前所处的境地仍旧保留着几分清醒。 在对方倾身而覆时,他终于软下了姿态,抬起双臂撑住对方的胸膛,认输又委屈地说出了那一句: 「我错了。」 他无力地看着身上的人,咬着自己正在渗血的嘴唇,眼眶泛红地哽咽: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纪逢逍愣了一愣。 一滴眼泪划过鼻樑上的那斑蝴蝶。 李鹤晚抬手用手背遮住自己的脸颊,掩饰住此刻的屈辱和狼狈。 「走、走开啊……」 他说话的声音已经没有了脾气。 纪逢逍收手了。他从对方身上下来,觉得自己的快意好像已经慢慢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难言的愧疚。 好像把人欺负得过头了…… 他有点不知所措,站在对方床前好半天,挠着自己的头髮,最后默默地开了口: 「那个……」 他犹犹豫豫半天,想着还是得给对方道声歉。但他还没说出口,便被打断了话。 「水。」 李鹤晚从床上坐起身,声音是虚弱后的平静。 「啊?」 纪逢逍没反应过来。 「给我一杯水。」 对方又重复一遍。 纪逢逍赶紧给人倒了水,小心翼翼递到对方手上,又去阳台将对方的洗脸巾打湿了拧干,也拿给了他,而自己则站在旁边默默观察着他的反应。 李鹤晚喝了水以后,长长地嘆了口气,脸上潮红渐退,也缓缓收敛起自己那副脆弱的受辱的表情。 他用毛巾擦了把脸,把唇角的血渍轻轻檫干。毛巾一动到唇边,便是一阵疼痛。 他蹙起眉头瞥了眼站在一旁的青年,本来心里有火,但看见对方的唇角也是一串血迹,又想起自己咬他的时候也不心慈手软,觉得这件事两个人多少都欠缺点理智,心底的火气便平息不少。 「对不住……」纪逢逍支吾着说,「我太冲动了。」 李鹤晚看他一脸歉疚,冷冷地回了句:「再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他从床上起身,把自己的毛巾挂回阳台,又把对方的毛巾拽下来,沾湿了水,丢给了他。 「你也擦擦,嘴角都是血,一会儿怎么上课。」 纪逢逍接过毛巾,一边擦着脸,一边看着对方跟个没事人似的在寝室走动,仿佛刚才发生的都不是事实。 他也想忘记,但李鹤晚下手太狠利,自己的嘴唇现在还疼得跟吃了朝天椒一样,一动就疼。 纪逢逍一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惩罚他,一边又不断地怀疑自己或许乐在其中也说不定。 脑海不停地回放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李鹤晚软得跟棉花似的唇瓣,因羞愤而湿润的眼睛,还有从口齿中溢出的喘息和轻微的呜噎,以及最后那句让他如愿以偿的道歉,都让他意犹未尽。 纪逢逍难以想像如果李鹤晚最后不说那句「我错了」,那自己是不是也会,一直犯错下去? 这天上课的时候,小纪同学因为尴尬主动没和另外两个人坐到一块。虽然他和李鹤晚重新恢復了对照之的追猎,但就心里的真实想法而言,他真的打算放弃了。 他想着反正李鹤晚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已经快撩满了恋值,那自己就顺水人情地让出这个机会也无所谓了。 至少输也输得潇洒一点。 -------------------- 第20章 解释 等到下课的时候,纪逢逍往坐在前头不远的两个人那看了一眼,发现王照之头上的恋值条居然已经到达了100%。 他实在是对李鹤晚的手段感到佩服和惊讶。 猎物的恋值在半天的时间内居然比之前撩钓这么久还涨的多,这其实蛮让人匪夷所思的。 他正在思考是不是之前的判断出了什么问题,李鹤晚却主动过来找他。 「我觉得我可能误会你了。」 他对自己这么说道。 纪逢逍看着对方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点点头说:「我觉得照之的恋值增长情况可能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李鹤晚认同他的说法,又微微笑了笑,调转了话头,狡猾地说:「但这不是重点。」 「我来找你,是有另一件事要通知你。」他弯腰凑近对方,在他耳边轻声说: 「纪同学,你要给我当狗了。」 他抬起头,居高临下地对着他笑。 纪逢逍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诧,他赶紧打开系统,查看卡牌对决的剧情。 *** 南霜去画室找沈夜的时候,正好撞见对方在给自己的堂弟画肖像。 画室内,美好纯真的青年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美得像一位天使。他赤白着上半身,下身穿着古希腊的洁白长裙,头上披着半透明的雪白的薄纱,罩满了半个身子——手里握着一束鲜红的曼珠沙华。 沈夜用着南霜送他的画笔和颜料,为面前的青年精心调制着合适的色彩。 第36页 他专心致志地画着面前的青年,画布上的人像温柔动人。 气氛是无言的暧昧。 青年的身子微微发着抖,沈夜怜爱地看着他,片刻之后,轻声呢喃道: 「我想娶你。」 画室的门被突然打开。 沈夜和青年的头齐刷刷地转向门口,面上都是无与伦比的错愕。 南霜走进画室,一步一步地靠近沈夜,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的愤懑。 那愤怒中含着点悲哀。 他从头到脚地审视着面前的人,又把目光转到了那副未完成的画上。他把手搁在画布上,一寸一寸地用指尖描绘着画里的景象,最后收回手,讽刺地看着画这副画的男人。 「沈大画家,你真是用情至深吶。」 「一边用着我送你的笔,一边画着别人,你怎么能这么贪心呢?」 他咬牙说完这句,瞥了眼坐在一旁的堂兄弟,勾唇笑了笑。 他笑得讥讽,在说话间端起了那盒颜料,走到自己那个外表天真懵懂的堂弟面前,倾斜了画盒。 颜料一股一股地流泻下来,流到了对方的身上。 「这样,多好看。」南霜漠然地说:「比刚才漂亮百倍。你要做他的新娘,身上的颜色就不能太寡淡。」 「南霜你疯了?!」 沈夜慌忙地走过去阻止对方失去理智的行为,但被对方一把推开。 南霜将画盒扔到了地上。强忍着眼眶的湿意,剜了对方一眼,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沈夜,你也不过只是我手里的一束红玫瑰而已,我敢保证,它很快就被变成墙上的一滴蚊子血。」 他不愿意显露此刻内心的狼狈,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如看蛆虫一般地瞥了一眼对方,离开了画室。 沈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凌乱的画室和受到惊吓的青年,幽深地嘆出一口气来。 那天晚上,南霜给自己的学长打了一个电话。 「来陪陪我。」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疲倦地要求。 那天夜里,两人在翻来覆去之间沉默着,南霜偶尔会在喘息间喊出一两声名字——但那属于沈夜。 身上的男人没有回应,也没有抗议,因为他深知自己只不过是对方感情之外的附庸。 南霜抱着他,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抱歉」,声音里含着点真心的愧疚。 男人只是冷冷地笑过一声,抚着他柔顺的黑髮,吻过他的额头。 突如其来的一吻,令怀里的青年哽咽了。 「对不起……」南霜抽泣着,「原来失去一个不由我掌握的人是这种感觉……我一直都喜欢让别人失去我……」 男人知道,他受到了沈夜给予的挫败感,这种挫败感让他难过。 「失去就失去吧,」他由衷地说,「毕竟像你这么自私的人,得到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南霜破涕为笑,恢復了一些以往的骄气。 「我要报復。」 他说他的眼泪不能白流。 男人对他的话颇感惊讶:「在我的印象里,你好像很少恨一个人吧。」 「不是,」对方眼底闪烁着天真,脸上的笑容却是阴险的,「因为喜欢才报復的。」 最终,或许是受到了对决之外宿主的结局干预,沈夜画室里那副才完工不久,准备换下之前那副油画挂在展厅的人像画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他的心血就这么付之东流,他那人人钦羡的展示机会也就这么打了水漂。 而南霜那场准备偌久的合奏会也因为琴弦被人动过手脚而在演奏的中途猝然断裂,给整场演奏会画上了最糟糕的休止符。 沈夜和南霜没有戳破彼此之间的报復,他们很少再见过面,偶尔在学校碰头也只是略略地瞥过一眼,就算是间或流露出一点眷恋,也抵挡不过那两颗从来不肯忠于对方的心。 「a轮2场对决到此结束,剧情进度标记:100%,最终败值统计——」 「沈夜78%,南霜100%,卡牌胜方:沈夜,宿主胜方:l」 「a轮对决总比分:l-f:1-1」 「慕值结算中,请稍后。」 *** 纪逢逍收起系统,郁闷地看着李鹤晚,认栽道:「是我输了。」 李鹤晚像是要刻意打击对方的自尊心似的,坏笑道:「认输就好,小——狗。」 纪逢逍眉头皱了起来。 「李鹤晚,」他面色不好地抗议,「虽然接下来的半个月我都听你的,但是不代表你有事没事都可以这么叫我。」 他说对方这样叫并不合适。 李鹤晚本来也只是逗逗他,见他心情受到了影响,自己心里便有种没由来的畅快。现在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他面子上过不去,不仅不收敛,反而调侃道: 「怎么,才一句称唿就受不了了,你说话真是不算话,你不让我喊,我偏要喊。」 「反正人都有习惯性,你多听几遍就顺耳了。」 他又准备使坏地喊一声,却被对方拽住手腕,强行往自己身边一带! 李鹤晚身形一个不稳,本能地躬身,手肘撑在了对方的桌面上。 纪逢逍咬着牙,悄声警告: 「上午的事你是不是还想在教室也经歷一遍?」 李鹤晚瞳孔一缩,眼底浮现不满:「你敢?!」 他把手腕从对方手中抽离,边揉着腕子边哼道:「纪逢逍,我现在是你的主人,你必须听我的。」 第37页 谁知对方张扬地勾了勾唇角,耍无赖地说:「我给你当狗又怎么样,我们当初可没有规定狗是不能噬主的,违背约定也没有惩罚,你能把我怎么样?」 李鹤晚骂他厚颜无耻。 他看着对方气红的眼睛,交叉手臂搁在脑袋后边,颇为痞气地往课椅后一靠,挑眉说:「放心,我刚刚是逗你玩的。怎么,只许你逗我不许我逗你呀?」 他叫对方别当真,也别这么小气。 「我会遵守承诺的,只要你别太过分。」 李鹤晚突然就觉得自己对决的胜利被减退了价值。他郁闷地瞪着对方,对方却好整以暇地看他,让他一通气无处撒去,心情憋屈。 「你们聊什么呢?」 就在气氛静默的时候,心地善良的小王同学及时地过来救了个场。 李鹤晚和纪逢逍看着他头上抵满的恋值,都有心想问问他最近的经歷,却没想到两个人话还没问出口,对方就先开口了。 「那什么……我有两件事想要给你们说说。」 对方低着头,脸颊上浮现出一片红晕,一看事情就不简单。 「我觉得……」照之扭扭捏捏了半天,一个人傻着乐了几秒钟,终于承认: 「我恋爱了……」 「是,暗、暗恋。」 李鹤晚和纪逢逍面面相觑一眼,默默地嘆了口气。 果然如此啊。 事已至此,当照之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头上的条条框框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两个人很清楚,他已经自动脱离了猎物的范畴,彻底回归到普通人的状态。 两个人都很好奇能够俘获这个小书呆芳心的人是个什么人物。小王同学如实坦白自己喜欢上了外系的一个学姐。 学姐是轮滑社的社长,长得又美又飒,气质稍有点不良,第一次遇见照之,就不小心踩坏了他的钢笔。 学姐后来把人堵到学校的小巷,照之以为自己要挨打,一颗心吓得咚咚地跳,却没想到对方气势汹汹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只崭新的钢笔,递给他就走了。 班长大人看着那个酷酷的背影,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但他很清楚这回不是被吓得。 照之回忆完了自己和学姐的初遇,捏紧自己的拳头,对着两个好哥们坚定地表示: 「我要追她!」 此刻的李鹤晚和纪逢逍欲哭无泪地看着对方,心里都在想: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啊…… 而至于后来班长大人见色忘友,为爱转系成功抱得美人归的事情,那便已经是后话了。 -------------------- 第21章 支教 至于王照之说得第二件事,就和两个人息息相关了。 只见他笑嘻嘻地拿出两份文件,递到两个人手里。 李鹤晚和纪逢逍接过手一看,两张脸都是一片懵然。 「山城高校联盟乡村支教回执表?」 两个人看着小王班长,头上一片迷雾。 「这是我特意为你俩留的名额。」照之不好意思道。 原来他最近因为看到自己的两个好哥们总是吵架,气氛比较凝固,为了破冰两人的关系,他就自作主张地给他们报了为期半月的支教活动。 这个活动本来是等着放假的时候学校才会放出,但由于高校之间比拼着要在市里评级,因此你拱着我我拱着你的就把这个活动提前了。 「我不去。」李鹤晚和纪逢逍异口同声地拒绝道,但照之一旦热心起来是个谁都拦不住的主儿,这件事情根本由不得他们拒绝。 「我已经把你们的信息报给行政处的人了,现在估计已经录入系统了。」照之贼兮兮地说这是无法修改的,又劝解两个人看开点,说这个活动会加学分,对他们而言百利无一害。 李鹤晚和纪逢逍现在很想把瞎操心的班长大人的头拧下来。 「总之还有一周准备时间呢,你们不要担心不适应山村的环境,人的适应力是很强的,而且还可以认识其他高校的有志之士,帮助到乡区当地学习资源落后的孩子们,何乐而不为嘛。」 照之遗憾地说如果不是为了追暗恋的人自己也会跟他们一起去。 李鹤晚和纪逢逍彻底无语了。 总之,在好友的出卖下,两个人在一周后和学校里的另外几个学生坐上了学校特别租来的开往山城乡区的大巴车,往目的地——一个名叫「刘家村」的小山村进发。 这一路上,被赶鸭子上架的两个人除了刚开始就互相交流了几句有的没的,其余都没什么话说。李鹤晚靠着窗,掀开窗帘看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纪逢逍则是百无聊赖地玩着游戏。两个人显然是还没能很好地接受自己接下来要在山村度过半个月教学时光的事实。 车子开到中途的休息区,一行人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李鹤晚突然叫纪逢逍去给他买水。 「我不想去。」纪逢逍打着游戏一动都不动。 李鹤晚盯着他,平静地说了句:「听话,乖犬。」 「我们的赌约可还没有结束。」 对方这下停下了游戏,郁闷地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起身去买水。 过去的这一周内,因为这个该死的赌约,纪逢逍被李鹤晚使唤了不知道多少次,什么带饭、倒咖啡、帮抄笔记等等,俨然要成了对方的专属保姆。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当初要主动提出来打这种赌,真是闲得可以。 第38页 他在服务区选了一个李鹤晚平常常喝的饮料,在大夏天的气温里习惯性地挑了常温货架上的货品。连续一周的为赢家服务已经让他差不多摸清了对方的一些习惯——李鹤晚不爱喝矿泉水,喜欢喝饮料和牛奶;怕冷,很少吃冰棍,娇气得很。 他把水带回去递给对方,对方的脸上露出好看的笑脸,显然对他的服务很是满意。 汽车重新发动起来。 期间两个人的系统发来提醒,询问他们需不需要在现在开启第三轮的对决。 「我们不如再来个这样的赌约吧,」李鹤晚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点兴奋,欣然笑道,「我感觉很不错。」 「你做梦,」纪逢逍头顶微微冒着烟,「老子不想伺候了。」 对方闻言,故作可惜地嘆嘆气,说对方玩不起。 但小纪并不吃他的激将。 两个人废话不多说,立刻又开启了对决。 「你会选什么等级的牌?」李鹤晚看着一脸沉思的对方,试探地问道。 纪逢逍冷然笑了笑:「我告诉你,你会告诉我吗?」 李鹤晚不说话,默默在自己意识中的卡槽里挑选合适的牌。 游戏进入到加载的界面中,两个人看着各自的卡牌,脸上的表情有些瞭然。 原来两个人都选了一张e级牌加入战斗。 e级是渣级中的最低等级,说明这张牌在前一世对宿主造成的情伤相对不重。 「怎么,你不够爱他吗?」纪逢逍看着对方那张名叫「周棠」的卡牌,调侃道。 这个周棠长得一脸俊气,气质板正,端端文文,眼神中含着凝肃,看起来有种内敛沉闷的感觉。 「你有资格这么问我吗?」李鹤晚觉得没必要提起他和周棠之间的事给自己的对敌听,就转换话锋,反问对方。 对方的卡牌是个叫做「颜辞」的青年,这人乍看起来乖巧柔弱,瓷白的肌肤,骨相细削很是漂亮,但若仔细观察起来,就会发现他的眼神和五官都透露出不自然的温驯,像是一匹暂被压制的白驹,目光里透着烈性。 纪逢逍闻言,没有像对方预料和期望的那样自觉闭嘴,而是在沉默片刻以后,无奈道: 「这个人要说有多渣,倒也算不上。」 「只是我跟他……不太合适而已。」 他说完,望向对方,又轻声地说:「这个世界上不是也有那样的感情,是因为双方怎样都不合适而带来了悲剧吗?」 李鹤晚沉默了。算是一种默认。他重新把目光放到窗外的风景上,静静等待着系统的提示。 「剧情场景加载完毕,卡牌「真人」形态转换完毕。」 「a轮3场对决,剧情视角:随机,剧情进度标记:0%,现在开始——」 *** 周棠路过学校小巷的时候,看见有几个不良青年在打架。 确切地说,是几个青年招唿着蹲在地上的那一个。 他经过的时候,那几个青年已经快完事了。他们看见有人经过,交头接耳地对着周棠议论了几句,而后结伴从他身边离开了。 周棠本来就不打算多管这档子闲事,但看见那几个青年面颊的时候,却很有些惊骇。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脸上都是鼻青脸肿的,还带着或多或少的正在流血的伤痕。 当他正疑惑着这几个人打一个居然还挂彩这么严重的时候,小巷里那个抱着手臂蹲在地上的青年突然发声了: 「喂,救救我……」 声音从逼仄的巷子里传出,显得悲哀急促。 「快过来……快来帮帮我……」 青年又沖站在巷口往内观望的人喊道,声音十分虚弱。 麻烦。 周棠没什么同情心,心里抱怨一声,拿出手机准备拨打个急救电话就算了事,但对方却又开口道: 「帮我买盒胃药……快点。」 他说完话,终于把头勉强抬起来,扭过头看向周棠。 那张脸干净得很,脸上是一点伤都没有,只是面无血色,嘴唇苍白如纸。 周棠向他走近,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被打伤的啊?」 那人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肚子,盯着他有气无力道:「快去给我买盒药,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盯着周棠冷漠的双眼,勉强扯出一个笑来,「给你睡也行。」 「快点……我要胃药。」 青年说完,脱力地蜷缩在地上。 周棠因他的轻浮挑了挑眉毛,抬起一只脚,轻轻踩上青年的手腕,戏嚯道:「这可是你说的。」 青年闭了闭眼睛,被胃病折腾得说不出话来。 周棠将对方抱起来,送到了离小巷子最近的诊所,在看到对方躺上病床以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他想对方一定是个又狠又麻烦的角色,而自己则没有跟他扯上关系的必要。 毕竟,作为在全校师生面前饱受赞誉,被奉为榜样的学生会长,他的形象必须优秀正统—— 尽管这一切都是假的。 「a轮3场对决进度标记:30%,败值统计——」 「周棠:15%,颜辞25%」 *** 大巴车走了大约六个小时,终于到了镇上,此时已是下午。大学生们吃了饭,又再坐镇上满人才发车的小公交,经过一路的颠簸崎岖终于在傍晚到达了刘家村。 第39页 刘家村社会资源十分落后,教育资源也凋敝至极,村里只有一所年久失修的希望小学,学校一年四季只有两个老师,是对好心肠的夫妻,大学毕业后就主动申请来到村里教书,包揽了学校的所有事务,熬枯受淡了七八年,一直坚持在岗位上。 这次听到有大学生要来村里支教,他们欣喜之余,早就提前为大家跟村里热心的民众沟通过,计划着将大学生们分成几拨人,住在邻近学校的几个村民家。 李鹤晚和纪逢逍因为是同校同班的,所以名字上报给学校行政处的时候名字就挨在一起,现在分配住处自然也住在一块。 他们到村民家的时候,着实被那家徒四壁屋檐漏风的景象给震惊了一番,震惊之余又觉得有些心酸。 村民自觉亏待了城里来的大学生,不好意思地喊他们见谅。两个人一听,赶紧沖他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生怕对方多想。 对方又领着他们到住的房间里去看。房间比刚进门的屋子还要简陋,但看得出来被仔细打扫过,里头只放了一张掉漆的老式大木床,意味着两个人在接下来得同床共枕半个月。 「喂,你睡觉不乱占床吧?」纪逢逍忽然问李鹤晚。 「我……我怎么知道啊……」李鹤晚欲哭无泪。 两个人看着大床上那点地界,彼此嘆了口气,认命了。 -------------------- 第22章 手冷 虽然是夏天,但因为刘家村在有一定海拔的山里面,夜晚的气温还是有点冷。晚上洗漱的时候,李鹤晚让纪逢逍给他烧壶热水,说要泡脚。 「我们是来支教的不是来度假的,」纪逢逍白他一眼,让他忍一下。 「这跟支教可没什么关系,这是我的命令。」李鹤晚勾勾唇角,狡黠地说。 对方一听到「命令」两个字,条件反射性地皱眉,腹诽一阵后,无奈地照做。 大约过了一刻钟,纪逢逍提着烧好水的水壶进来了,手上还拿了个洗脚盆,他的记忆中,除了小时候给自己爸妈洗脚接触过这种盆子,其余时候没有碰过。 虽说李鹤晚不会提出让他洗脚这种离谱要求,但一边站着一边给人添热水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 对方让他往里面先倒了点冷水,然后脱掉鞋袜,把那双光滑洁白的脚放进盆里。 纪逢逍一边给他添热水,一边看着那双浸在水里的脚,感嘆对方的脚真的好小。 他倒水是站着倒的,有些开水星子溅了出来,扑到李鹤晚的腿上,引得对方吃痛叫唤。 「你蹲下来再倒。」对方不满地埋怨道。 纪逢逍本来抱怨他事多,但又看到他的腿上被溅出来的泡沫星子打红,心里有点愧疚,就顺从地蹲下来,手上的动作放轻了些。 李鹤晚舒舒服服地享受着对方的照顾,脚上蒸腾着热气,只觉得身体经脉都是暖的。他又觉得手冷,拢着手掌喝了口气,看着对方宽阔的后背,伸出手把手掌放在了他的背上。 纪逢逍感觉背上微微一沉,抬头看了眼对方,问他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李鹤晚笑得温柔又狡黠,「手冷,烤烤。」 纪逢逍刚开始没说话,后来默默地吐槽对方是大少爷脾气。李鹤晚听了,不乐意了,使了些力气把手掌重重地往下一压,对方毫无防备,差点就此扑到地上。 纪逢逍心里来气,把水壶往地上一撂,起身把李鹤晚压到床上,逮住他的手往头顶一搁,恶狠狠地警告: 「你再这么整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李鹤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认定他在吓唬自己,这被一来二去地威胁过以后也不怎么怕了。 他挣开手,搂住对方的脖子,轻声呵了句:「你准备怎么不客气?这里可是在村里。」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有生气,又很有点讽刺的意味:「只要我一叫,所有的村民可就都得过来,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纪逢逍打从心底很想像上次在寝室那样堵住李鹤晚的嘴巴,但对方既然都说会让全村的人来围观,那他也丢不起着脸面,只能就此放过他。 晚上入睡的的时候,两个人各自躺在一边,中间隔了条无形的三八线,李鹤晚在看书,纪逢逍则是躺在床上,眼睛望着房顶的木樑柱发呆。 旁边传来不停的咳嗽声。 纪逢逍安静地停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出了门,不多时回来了,手上拿着一条薄被。 「盖上。」他把薄被单丢给对方。「别影响我思考事情。」 李鹤晚愣了一愣,轻声说了句「谢谢。」他问他是不是在想对决的事情。 对方摇摇头,说只是在想一些闲事。 李鹤晚放下书本,提议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起回顾下对决的剧情。」 见对方点了点头,他便从意识中拖出系统屏幕,回放起对决剧情来。 *** 周棠推开学生会长办公室的大门,发现颜辞坐在长桌前的椅子上睡着了。青年穿着洁白的短袖衬衫,因为趴在桌上入睡的缘故,衬衫向上滑了一截,露出劲瘦匀称的腰腹。 许是大门推开的那一声吱呀的响声,颜辞从梦中醒了过来。他回过头,看见了一脸沉肃的周棠。 「哟,会长大人来了。」他慵懒的声线中充满着轻佻。 「出去。」 第40页 周棠冷然地看着他,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么急着赶我走啊,会长大人真无情。」 颜辞懒散地戏弄他:「我可是来报恩的。」 他微微撩起自己的衬衫下摆,眼里流露出戏嚯。「上次说过的,给你睡也可以。」 周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挑了挑眉毛,一脸阴沉地走了过去。 「你在跟我开玩笑?」他抱着手臂,直直地盯着对方。 「你可以当做是玩笑,」颜辞悠悠地说,「但如果你想来真的,我也不介意。」 「因为,我跟定你了。」 「出去吧,」周棠的神色依旧波澜不惊,「我不想让你毁坏我的形象和名誉。」 颜辞闻言,耸了耸肩膀,站起来走到对方身边,附耳道:「我要跟你交往。」 周棠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对方的全身,不得不承认,他很有诱惑人的资本。 青年的眼睛也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游走,好像在判断对方对他有几分兴趣。 周棠不能忍受别人对他的审视,他冷哼一声,拽住对方的胳膊,使了些劲把人一把甩到长桌前。 「躺上去。」 他冷淡地命令道,然后绕过青年走到长桌里侧的座位上坐下。 青年的眼神闪过瞬间的慌乱,随即被一种病态的迷恋所取代。 「会长大人,我就觉得你会感兴趣的。」他的声音泛出一丝魅意。 「承认吧,你根本不像你表面的那样正经。」他捏起自己的衣角,正准备将衣服往上掀,却被身前的会长大人制住了。 会长办公室的大门被关紧以后,四周便是密不透风的,这空间不大不小,但此刻却瀰漫着一种慾念的香气。 周棠把对方翻了个身,背部朝向自己。 青年的背嵴光滑白皙,嵴线分明像鲨鱼的背鳍,腰窝内折,异常漂亮。 颜辞的心胸燥热起来,他微微地喘息着,等待着对方的安抚。 但对方却并没有这么做。 周棠只是拽过一叠文件,把它放在了对方裸白的背上。 颜辞:…… 满脑子绮思的青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对方的案板。 颜辞:周棠,你真是块木头。 他挣动着身体,不满地叫对方放他下来。 周棠:「别动。」 他一手固住对方的腰杆,一手拿出钢笔在文件上写写画画,批阅着学生会的会员交上来的各类表格。 那钢笔仿佛透过纸质的文件写在青年的背上。 颜辞觉得很痒,他忍不住地笑起来,边笑便开始断断续续地求饶: 「哈……餵……让我下来,求你了……真的,哈哈、好氧……」 他笑得泛出了生理性的眼泪,眼眸中却带着不屑与狠厉。 「周棠,快停下……哈……我真的忍不住了……我现在真想剁掉你的手指……混帐东西。」 对方没有回覆他的指责,只是手上批阅文件的动作越来越快,心情也越来越舒适。 最终,等到他批阅完文件的时候,趴在桌上的青年已经满头是汗,虚脱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慢慢地翻转过身体,满脸泪水地看着面前笑得狡诈的学生会长,牵起对方的手,捏着他的一节手指,怨恨地咬了一口。 那一咬力道不重,但也让会长感受到了疼。 但周棠没有怪他,他看着青年略带点着委屈的,撒娇意味的眼神,牵起他的手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你真的想跟我交往?」 回答他的是指尖再一次传来的疼痛。 周棠在对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眼神是难得的柔和。 「我答应你,」他说,「我和你交往。」 躺在桌上精疲力竭的青年懵然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痴痴地笑过一声。 但会长那温柔的脸色又瞬间阴暗下去。 「不过你得做好永不背叛的准备。」 他笑着警告对方: 「因为我的占有欲,可是很强的。」 「a轮3场对决剧情回放结束,败值统计——」 「周棠60%,颜辞60%」 *** 李鹤晚和纪逢逍看完了回放,盯了彼此一眼,内心有点无语。空气中飘散着一点难以言说的尴尬。 「我觉得像这种程度的回放,我们以后还是别在一起看了……」纪逢逍无奈地说。 「我也这样觉得……」 两个人收了系统,见天色也不早了,便各自道声「晚安」,准备睡了。 然而两个人却都没睡着。 除了人生地不熟以外,山里夏天的蚊子也多得起串,嗡嗡地围着两个大活人转像是在演奏交响曲。门票便是让它们吸口血。 纪逢逍还勉强忍得过去,但李鹤晚细皮嫩肉的别提多招蚊子喜欢,还不过两三小时,他的腿上便被叮了好几个大包。 他盘算着这样下去不行,又想着明天他和纪逢逍的课程排在下午,就让对方上午下山去镇上买点花露水。 对方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看着他,但一见到他动了动嘴唇,又要把赌约的事情提出来,就赶紧打住了他正要开口的话。 「我去。」 李鹤晚叫他不要抱怨。 纪逢逍反应过来对方是把他说的那两个字理解成脏话了,就又心情郁闷地重复了一遍: 第41页 「我是说,我去还不行吗……」 -------------------- 第23章 亲近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纪逢逍就被对方摇醒。 「诶,起来。」李鹤晚摇摇他的肩膀,提醒道:「去买东西,昨天跟你说好的。」 纪逢逍迷迷煳煳地起来,一通洗漱后,顶着两撮呆毛,准备动身。 手机里传来微信转帐的声音。他打开一看,发现对方给他转了一千块钱。 「大哥,」他无奈地笑了笑,「有没有可能,我是去买花露水,不是香水?」 李鹤晚给他说这钱还得用来买文具,说是给山里孩子们的见面礼。 「再带包大白兔回来。」他丝毫没有自觉地说道。 纪逢逍一听,盘算着小学里的孩子数量不算少,就反问自己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能带那么多东西。没想到李鹤晚说自己早就拜託好了其他几个上午没课的大学生老师跟着他一起去买东西。 「你人缘挺不错啊,那几个大学生是外校的吧,你们怎么认识的?」 李鹤晚说就在刚才认识的,又补充说对方刚才睡得跟什么似的一点没醒。 「他们找你搭讪来着?」小纪好奇地问,见对方诚实地点点头,竖起个大拇指说:「你可真行。」 对方笑说了句「过奖」,催促他快点动身。 于是小纪就在小李明明白白的安排下和另外几个大学生动身去镇上了。 他们在镇上买了一大包东西,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中午快吃饭的点。 李鹤晚正在帮村民洗菜做饭,看到纪逢逍回来了,温温柔柔地跟他说句「辛苦」,把人惊讶地以为他变了个人。 村民眼看着村子里来了这么多大学生,仿佛把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都通通带了进来,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拿出了乡里人家淳朴又热情似火的待客之道来。 他们把从池塘里抓来的一筐泥鳅拿来处理,又从鸡圈里绑了只鸡来,准备一会儿杀了做鸡公煲。 李鹤晚不吃泥鳅,不知道这泥鳅平常是怎么杀的,只看到村民拿出一条带钉子的长板凳,把泥鳅的头一下子摁到钉子上捅了个对穿,再用细长的刮刀把它的肠肚刮痧似的一刮,血簌簌地往外淌,肠子也翻出来,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只剩反射神经偶尔跳动一下。 他的胃里有点犯噁心起来。 纪逢逍也站在旁边看杀泥鳅,一边看一边观察他的反应。 再到后来杀鸡,李鹤晚心里就有点发憷了,他是属于能吃不能看的类型,本来想着离开现场算了,却好死不死被村民叫了个正着。 村民让他帮忙摁住公鸡那两只扑扇的大翅膀,李鹤晚不想显露出自己的不愿意,咬着牙,虚虚地提着那对翅膀,半眯着眼睛,表情有些不忍。 纪逢逍见他那苍白的脸色,看穿了他的心思,往前迈了几步,代替了他的位置。 「你不想看就进去吧。」他盯着面露难色的对方,悄悄说了句。 李鹤晚抬头盯着他看了几秒,垂下眼眸,转过身慌慌张张地进了屋。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村民丰盛地在坝子里摆了一小桌席,热心地庆祝着大学生们的到来。 席间每个人都很开心,李鹤晚的脸上也挂着笑意。 只是笑归笑,到底是只夹了几回青菜,那两道爆炒泥鳅和鸡公煲是一筷子没动。 下午快上课的时候,他和纪逢逍带着课本,一起往小学走。 「给你。」 纪逢逍从包里拿出一个水果给他。 是一根香蕉。 「你中午没怎么吃饭吧。」 李鹤晚没想到被他看出来,默默点了点头。 对方笑了一笑,也从包里拿出一根香蕉,边剥边说,「我还以为你铁打的心肠呢,没想到连杀个鸡都怕。」 李鹤晚觉得有点丢脸,脸颊泛起一点绯红,在苍白的脸颊上煞有些好看。他叫对方闭嘴,自己也剥起香蕉来。 他将手里的香蕉翻了个头,正要从尾部撇开,却听身旁的人说:「你也喜欢从尾巴剥皮啊?」 李鹤晚瞥了一眼对方从头部剥下来的香蕉皮,顿时反应过来这个「也」字的微妙。 纪逢逍顺口这么说完,也下意识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劲,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半干不尬地笑了笑,心里有点自嘲。 原来上一世里的那些失败的感情就算已经成了过去式,但很多小细节却成为了一种很难抹除的记忆点,平时不出现,一出现就如过节时的彩灯,一闪一闪地在脑海里亮着。 李鹤晚误会对方是故意这么说的,调转了香蕉的方向,将头部朝向了自己。 「你别介意啊,我不是故意的。」 对方脱口小声道。 「我没介意啊,」李鹤晚眼睛都没抬一下,淡淡地回了句:「我刚刚那习惯也不是我自己的。」 至于是上辈子的谁的,他也不再说了。 纪逢逍听了他的反击,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走过乡间泥泞的小路,经过牵着黄牛放牧而归的老人的身畔,吹过夏日的山风,可算到了学校。 他们平日里吵闹归吵闹,但心里知道自己出门代表的是学校的脸面和荣誉,因此在教学上把知识讲得很考究,有板有眼的一点都不马虎。 下课的时候,两个人把之前买的礼物派发给学生,深深地受到了大家的喜爱。看着孩子们纯真可爱的笑脸,他们都觉得心灵受到了净化。 第42页 学生们很喜欢这两个脾气很好对他们很有耐心,长得还帅气的老师,尤其喜欢李鹤晚,这些天一下了课都围着他转。 人气爆表的小李老师刚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但和小孩子相处久了也渐渐融入了进去,下课的时候喜欢带着孩子们做游戏。为了迎合孩子们的口味,通常是玩老鹰捉小鸡,他当那个护崽子的老母鸡,就让纪逢逍做老鹰。 由于他身材比对方瘦小,所以纪逢逍抓小鸡抓得很愉快。李鹤晚偶尔会因为输得太惨而生气,纪逢逍下一局便偷偷地让让他,给他挽回点颜面。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两个人本以为在山中会度日如年,没想到竟也没有想像中的难熬。他们每天除了上课,空闲的时候也和一直坚守在岗位上的那对教师夫妻一起修缮学校,带着学校审批下来的帮扶基金给学生们换新的教学设施,也跟着村里的书记走访附近经济困难的民众家里,了解民生跟实事,总之每天都过的很充实。 期间两个人的关系也在互帮互助间比之前亲近了一些,照之当初给他俩报名的目的算是切切实实地达到了。 这天晚上,李鹤晚提着一壶开水兑进纪逢逍脚边装着凉水的盆里。 「你别说你还真挺会养生的啊。」 小纪对小李泡脚的习惯报以真心的夸赞。 赌约结束后,李鹤晚想着这几天对方一直听他的指令做事,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便强烈建议对方也尝试一下泡脚的快乐。 纪逢逍起初本来不乐意在夏天接触温热水,但在某天上完课脚底板不舒服一整天之后,无奈地接受了对方的建议。结果一尝试便应了那个真香的魔咒,略微上起瘾来。 两个人给脚底放松完后,舒舒服服地躺上了床,面对面地聊起今天上课发生的一些趣事来。 「你知道吗,今天小花妹妹把李白的《静夜思》背错了,」李鹤晚笑着说,「她背『窗前明月汪』来着,我就问她是不是把月亮当成小狗了,不然怎么会『汪汪』地叫呢,你猜她怎么说?」 「她怎么说的?」 「她说她阿爹给她讲故事,说月亮上有哮天犬呢。」 李鹤晚眉眼弯弯地看着对方,笑得很纯粹。 纪逢逍也笑:「这小丫头古灵精怪得很!但我今天听上数学的小赵讲,她算数倒学得精,乘除法可学得熘熘的好!」 「是嘛?那回头我得多鼓励鼓励她……」 昏黄的电灯亮着,一闪一闪的,纪逢逍眼看着对方聊着聊着,渐渐收住了话头,那双有神的眼睛也因为疲倦缓缓地闭上。 不一会儿,对面传来清浅均匀的唿吸。 李鹤晚就这样在他面前没有防备地睡着了。 纪逢逍下床拉掉了那根灯线,自己也跟着睡了。 房间的明灭消失了,只有一盏月灯,清冷的灯光落在开着的掉漆皮的玻璃窗前,也跟着床上的人无言地唿吸着。 时间和际遇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十天前,床上的两个人还必须相互背对着彼此才能睡得着觉,如今却已经能够相对而眠,不觉避讳。 支教结束前的倒数第二天,纪逢逍和班里的几个学生一起下山去镇上购买明天开道别班会的礼物,他们是中午吃完饭出发的,买完礼物后一起上山,但山上到一半,纪逢逍却突然停了下来。 「你们先回去,礼物先不放班上,把它们交给李老师,」他吩咐学生们先走,说自己有东西忘买了。 他一个人下了山,折返到村口,看见村口有个卖零食的小卖部,进去买了一包奶糖。 他把糖揣在裤兜里,看了看已经黯淡的天色,大步大步地往山上赶路。 -------------------- 第24章 遇险 天黑得很快。学生们回来的时候把买好的礼物交给了李鹤晚。 「你们纪老师人呢?」 李鹤晚见纪逢逍没有回来,奇怪地问。 那几个学生把他折返下山的事情如实说了。 李鹤晚见天色黑漆漆的,对方过了两三小时还没回来,怀疑他是迷了路,原本想着他这么大一个人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 但又想他人生地不熟,一个人要是在山里头不知名的地方过夜也可能遇到危险。权衡了一会儿,就还是决定出去找人。 他一个人走得急,忘记通知村子里的其他村民独自下了山,打着手电筒一边喊纪逢逍的名字一边在山里仔细找人。 夜晚的村子阴森森的,四处吹来的风跟野兽的怒号一样叫人心慌。李鹤晚刚开始觉得找人不是个难事,但在山里转悠了半小时后,觉得体力渐渐不支起来,又没有听到有人回应,心下越来越慌。 「纪逢逍——你在哪里?纪逢逍——」他反覆地喊,终于在下到半山的时候听到了对方的回应。 「李鹤晚!」 「李鹤晚,快来帮帮我!」 声音是从近处的山沟里传来的。 李鹤晚听到喊声赶紧跑过去,支着头往山沟里一看,人果然在里面。 「你怎么跌进去的?」李鹤晚望了望四周的环境,发现这山沟并不隐蔽,稍微注意点就能避开。 纪逢逍说自己踩到青苔脚滑了。 李鹤晚:…… 他看了看山沟的地势,发现离地面不算太高,就让纪逢逍踩着山沟石壁上凸出的石块,自己再伸出手,准备把他拉上来。 第43页 「你行吗?」 对方看着他伸出来的那截纤细的胳膊,有点怀疑。 「废话少说,快上来!」 纪逢逍踩着那块凸起的岩石,把手往头顶的人的手上一搭,李鹤晚紧握着他的手,咬紧牙关努力地使劲,想把人拽上来。 结果他没掉链子,对方却出了问题。 纪逢逍正要用力往上登,谁知他踩着的那块石头突然松动滑落,一下子让他落了个空! 「啊!」 纪逢逍登时又掉下去,他没反应过来就没来得及放开抓着李鹤晚的那只手,这下子把上头的人也连带着摔下去。 纪逢逍抱着李鹤晚滚下山沟,撞到树上,两个人在沟底躺了个平实。 由于被对方护着,李鹤晚倒没觉得有多疼,只是头脑一阵天旋地转,不太清醒。他从对方身上慢悠悠爬起来,无语地吐槽: 「你是不是想搞谋杀……」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纪逢逍脑袋也晕乎,由于撞了树,浑身腰酸背痛,整个人都枯萎了。 这下子两个人都到了山沟底下,看着面前的石壁,各自发懵。 「现在怎么办?」李鹤晚揉着腰杆问旁边的人。 纪逢逍盘腿坐在树旁边嘆气,嘆气间感觉自己裤兜里有东西,想起自己买了包糖,就拿出来撕开包装,拉拉站在旁边的人的裤管。 「吃糖吗?」他递了一颗上去。 「你还有心情吃糖?」 李鹤晚有点服气。他心里头正焦急,没有发现那是一颗大白兔。 纪逢逍「喔」了一声,悻悻地把糖收回去揣兜里。 两个人思索了一会儿,想着还是得有一个人当桩子,先托着另一个人爬上平地,然后再把下头的人扥着给拽上来。 「你踩着我肩膀先上去再说。」纪逢逍一边对对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结果突然吃痛地叫唤一声。 「怎么了?」 李鹤晚听他突然哀叫,赶忙问他有什么情况,又凑近他身边伸手想检查下他的肩膀。 「别动。」纪逢逍咬牙道,「我左边肩胛可能有点脱臼。」 李鹤晚见他伤员样子估计还挺严重,思考一会儿后,决定让对方踩着他的肩膀先上去,再去找村民过来帮忙。 「我踩着你啊?」对方看了看他瘦弱的身躯,疑惑道,「这能行吗?」他都担心会把人踩坏了。 李鹤晚没跟他多说,自己站在石壁下头,对着对方拍拍自己肩膀:「上来。」 对方见他坚持,也不推脱了,小心地踩过他的双肩,再利用上头另一块凸出的石块,强忍着脱臼的痛苦,就着另一只手的力气慢慢上到了平地。 脚踩平地的那一刻,纪逢逍的心终于踏实下来。毕竟被困了好几个小时,现在说不感动都是假的。 但他上来以后,看着下头共患难的同志,并没有立即离开。 「你还在等什么,快去找人帮忙啊!」 李鹤晚沖他推推手,叫人快去。 纪逢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朝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我想试试用这只手拉你上来,」他说,「万一我去找人的时候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李鹤晚看着对方坚定的眼神,愣怔了一会儿,站在原地没有动。 片刻之后,他轻声地抱怨了一句,「你傻呀,你一只手怎么拉我上去,万一再把你这只手也整脱臼了……」 对方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只说了句:「试试呗。」 「过来。」他柔声催促他。 李鹤晚抬头看着他,看见青年背后的天幕里,漫天星辰闪烁着。 「快点。」对方又催他一遍。 李鹤晚挪动了脚步,默默地把手递了上去。 「那你可得把我抓稳了。」 他小声说着,观察着周边的岩石。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李鹤晚一边被对方拉着,一边用力地用手攀住离自己最近的石块,半借着自己的力量半借着对方的力气往上攀。 纪逢逍用尽全力的逮住他,但只能维持着不让他再往下掉。李鹤晚知道他撑不了太久,使出所有的力量动用全身的关节吃力地往上爬,总算在对方力竭之前上了「岸」。两个人往平地上一倒,彻底得救了。 他们在平地上躺着,唿唿地直喘气,望着对方满头满脸的汗,脸上绽出了劫后余生的笑意。 李鹤晚看着夜空里满天的星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倏忽间笑了一声。 纪逢逍问他笑什么。 「你知道吗,」李鹤晚盯着星星,眼底流露出回忆的情绪,「以前有个人对我说过一句情话。」 「他说——」 「爱是不灭的星辰「注1」。」 他说这话的时候,音色平静,却暗暗藏着些不轻易被察觉的波澜,就像在看一张残缺的旧照片,或许怀念,或许遗憾,也或许在岁月的嘲笑间学着无动于衷。 纪逢逍听了,嘁了一声,又笑着说:「什么老土的情话。」 李鹤晚也笑了:「是呀,好老土的话。其实它是一句老歌的歌词来着。」 但后来那个人在上辈子把他当做了一根香菸,刚开始抽的那一口滋味最是好受,但越往后越觉得乏味。等抽完以后便如随手掐掉菸蒂一样地,亲手把星光掐灭。 第44页 纪逢逍扭头看见他的眼中泛着细微的水波,便笑了笑,以轻松的口吻说:「害,你这算什么,以前还有人跟我说什么『月色真美』呢,我听也听不懂,觉得问他什么意思吧又有点丢脸,所以就一直都没问……」 李鹤晚听了,唇角勾了勾,转过头盯着他。 「那你现在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吗?」 对方愣过一下,嘆了口气。 「早就知道了。」他说。 「但知道了也没什么意思了。」 这美丽的月光也没有照在他一个人身上。 两个人歇息了好一会儿,各自停止了伤春悲秋,从地上起身,相互搀着往村民家里走。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见着四周灯照充足,人头四动,原来是一些村民打着手电筒在找人。 众人看见他们平安无事地回来,这才放下一颗悬吊的心来,都涌上去围着他们嘘寒问暖,详问事情的经过,又见纪逢逍扭伤了臂膀,还好伤得不重,就用村里的土方法给他包扎。 两人经歷了这一次险,回屋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连平日里的泡脚项目都抛在了脑后,倒在床上就想睡觉。 李鹤晚是一沾床就合了眼,纪逢逍本来也准备睡,恍惚间却响起对方提到的那句歌词来。 一股莫名的情绪驱使着他拿出手机,根据那一句歌词搜索起那首老歌来。 优雅怀旧的女声在耳机里流动起来。听歌的青年戴着耳机,听着歌词,缓缓入睡。 爱是不变的星辰。 爱是永恆的星辰。 绝不在银河中坠落。 ……「注2」 支教的最后一天上午,李鹤晚和纪逢逍为学生们开了一个告别班会,在学生们的眼泪和不舍的回忆中离开了山村,坐上了回校的大巴。 两个人来时匆匆,去也匆匆,坐在车里,心情都有些复杂。 然而,系统的声音却打破了两人心间沉闷的情绪。 「宿主,两张卡牌有情况。」 系统的声音十分严肃。 李鹤晚和纪逢逍一怔,面面相觑一眼后,赶紧打开了对决的界面。 他们惊讶地发现,两张卡牌黑色的渣值条上被覆盖上了一层白色的色块,而色块正从头开始,渐渐吞併着黑色的条框。 「这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同时问向系统。 「两位宿主,你们的卡牌属性异变了。」 系统称两张卡牌出现了「良值」,产生了「白化现象」。 「『白化』是对决卡牌彼此动情产生真正爱意,同时开始去渣的现象,表现为黑条逐渐被吞噬的情况。」 「若双方良值同时达到100%,则卡牌将会强行脱离系统控制重回现实世界,且会自动保留与系统和宿主有关的一切记忆,这种情况对宿主来说非常不利。」 -------------------- 注1:歌词出自歌曲《昨夜星辰》,原句为:「爱是不变的星辰。」注2与注1出处相同。 第25章 放生 「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李鹤晚率先问道。 「能不能用道具进行干预?」 纪逢逍也问了句。 「因为这是对决以来系统首次检测到这种现象,因此没有相关道具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系统遗憾地回復着,又补充道: 「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方法只有「放生」。」 它说只有宿主及时选择放生让卡牌回到现实世界,才能避免卡牌主动脱离系统后可能报復宿主的行为发生。 「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鹤晚喃喃道,「放生会消耗掉宿主当前全部慕值,使宿主失去有关前世和系统的记忆。」 「是的,放生会造成宿主为期一个月对系统和前世记忆的缺失。」 系统附和着对方的话,但并没有告诉宿主:放生卡牌以后,宿主的性格依旧不会改变,仍然是歷经情伤后的样子。 按道理来讲,纪逢逍还是那个轻浮花心的纪逢逍,李鹤晚还是不相信爱情。 「这真是亏大了。」纪逢逍不满地抱怨道。 两个人都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 现在只有放生这条路可以走。 在选择放生之前,他们点开了剧情的回放。 *** 周棠和颜辞交往的这一段时间,气氛是意外的和谐,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占有欲特别强烈的时候,承受的一方往往会觉得在这段感情关系里会有些负担。但周棠他们恰恰相反,他们负负得正。 在这段时间内,除了颜辞因为有学生会的会员牵过周棠的手而差点剁掉对方的手指和周棠因为颜辞的好哥们给对方表白而差点搞掉了别人的毕业资格以外,其余时间大家都相安无事。 只是周棠对于自己恋人不正常行为的过分包庇引起了校方的注意。最终他的完美会长形象还是被破坏,同也被撤去了学生会长的职位。 周棠的父母由此非常生气,虽然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真正的关系,但对于颜辞这样的不良少年也是警告自家儿子不要去招惹。 「我没有学生会长的职务也能有好前途的,」周棠却这样告诉他的父母,「因为我足够优秀。」 他很多时候都带着点阴沉的叛逆精神,总喜欢以表面的乖训给自己背地的造反打掩护。 周家父母总是被孩子的表面假象所蒙蔽,认为他最是懂事听话,却终究忽略了他已经是一个在很多事情上可以自己做主,并且拥有自己隐私和秘密的成年人了。 第45页 周棠甚至对父母直言了自己对颜辞的喜欢,把两位亲人气得七窍生烟,头一次对自家儿子动了手。 「对我而言,他是最合适的。」周棠抹了抹嘴角的血,笑得凌厉。 没过多久,学校放了暑假,周棠被父母强行地锁在家里面,哪里都不让去。他跟颜辞只能用手机聊天,也见不着面。 直到有一天,那是七月里炎热的一个平常的日子,周棠接到了颜辞的一个电话。 「新闻上说,今天晚上八点钟,天上有流星雨喔。」对方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 「喔?是吗?」周棠浅淡地问了一句,听口气是异常的平静,似乎对这个新闻并不感兴趣。 「我们一起看吧。」颜辞期待道。 对方却说他没有办法出门。 「没事,我来找你就好了。」 周棠笑了笑:「我们小区的门禁可是很严的,你进得来就怪了。而且,我爸妈要是看到你来,估计你得遭殃。」 对面那头沉默了几秒,而后传过来一阵愉快的笑声。 「放心,屠的骑士要来见他的王子,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你等着看吧,王子。」 电话那头挂断了。 周棠全当对方在开玩笑,毕竟他的恋人脑子时常不正常。 可他没有想到,正是因为对方脑子不正常,所以才会以不正常的方式去实现自己的承诺。 周棠的家在小区一楼拐角的地方,当天晚上的七点五十分,他坐在自己书房靠窗的桌椅旁看书,恍惚间听见窗外有什么动静。 「周棠。」 一声熟悉的轻唤猝不及防地传进了他的耳间。 周棠瞳孔勐地一缩,脸上呈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立即推开了窗户,起身往窗外望去。 窗下靠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 「颜辞!」 周棠急切地喊了一声,让他从窗户进来。但对方沖他摆摆手,拒绝了。 「我没力气了,让我在这里靠会儿。」 颜辞喘着气,自嘲地笑了笑,说:「你们小区墙头的刀网太锋利,我想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周棠看他浑身都有被刀片割到的伤口,心口一阵闷疼,手攀住窗框就要翻下来,却被对方制止了。 对方让他好生在屋里待着。 「别弄出动静,也别出来,」颜辞幽幽提醒他,「如果你衣服上沾了我的血,到时候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周棠不动作了,过了一会儿,离开了书房,回来的时候手里面拿着一瓶酒精和一盒创口贴。 他拧开酒精的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酒精伸出窗外头,降雨似地从颜辞肩膀往下倒。 对方疼得赶忙躲开,让那酒精雨浇了个空。 「你大爷的你想弄死我……」颜辞吃痛地沖头顶上的青年骂了一声。 「给你消个毒,免得感染。」对方淡定道,又把创口贴扔了出去。 颜辞一边骂骂咧咧地贴着创口贴,一边问对方几点钟了。 周棠看了看表,说:「七点五十八了。」 颜辞贴了一半的创口贴,忽然停了下来,抬起头,全神贯注地望着黑漆的天幕。 「等会流星出来的时候,别忘了许愿。」他提醒坐在窗边的人。 对方没有说话,但看样子是一种默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未被关紧的水龙头里渗出的水一滴一滴漏在两个人的心上。指针走向八点整的时候,他们都屏住了唿吸。 在紧张的期待和无法移转的注视间,天边终于划过第一道流星。 短暂得像一抹烟花,却又恰恰点燃了二人心间那份闷沉的悸动。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星雨纷落,每一道都载着一份愿望、一份念想去到远方,美好得让人心醉。 无言的静默间,周棠看见自己的视线中出现一只贴满创口贴的细弱胳膊——颜辞抬手指着天幕中的流星,笑着说: 「快许愿。」 「我喜欢你。」 周棠放低了声音,又轻轻说:「你就是我心里的那道流星。」 我将永远期盼你,爱慕你,每时每刻。 「a轮3场对决回放结束,剧情进度标记:90%,最终败值统计——」 「周棠100%,颜辞100%」 「本局胜负:平局;l-f当前胜负统计:1-1」 「卡牌良值统计——」 「周棠70%,颜辞70%,请问是否需要採取卡牌放生举措?」 *** 李鹤晚和纪逢逍见事已至此,互相嘆了口气,彼此都知道不能再让剧情发展下去,一旦卡牌良值到了100%,就会对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于是都各自按下了选择放生的按钮。 于是两张卡牌退出了比赛,从系统里消失了。 从此以后,现实世界里多了一对恋人,而他们都没有当过卡牌的记忆,也不会和宿主再次遇见。 他们会是众人眼中的怪胎,却也是彼此眼中最独一无二的,恰恰合适的存在。 …… 放生卡牌之后,李鹤晚和纪逢逍觉得都有些疲惫,便在大巴车上睡了一觉。 光阴把记忆都揉成碎片隐藏起来。 这一觉睡得很深沉,两个人像是做了一场很漫长的梦,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学校。 到了学校之后,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吃饭期间,同时吐槽王照之为他俩着想的热心肠。 第46页 「照之感觉还是太敏感了,」李鹤晚说,「其实像我俩这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室友关系,吵架是很正常的情况。」 他说对方为了做和事佬实在是太费苦心。 「可能这就是你喜欢他的一点吧。」纪逢逍想也没想,默默地回了一句。 但李鹤晚的神色却变得古怪起来。 「我喜欢他?」他疑惑道,「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他?」 纪逢逍听他这么问,忽然间一愣,也觉得很奇怪。 「是啊,我为什么会觉得你喜欢他呢?」他甩了甩头,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混乱,「那我们以前为什么总是吵架?」 李鹤晚思索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啊,我们是为什么会吵架呢?」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反正他们那个好友也快转到外系去了,再去想和他有关的事也没有意义。 「不过说真的,经过这次山村支教,我发现你这个人其实蛮有意思的。」 纪逢逍一边吃饭一边打量着对方,笑得别有些意味。 李鹤晚警惕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他的语气夹带着一点防备的冷感。 纪逢逍轻浮地挑了挑眉毛,扬起嘴角,凑近对方。 那双凌利的狮子眼闪烁出试探的眼神。 「我想说——」 「如果我追你,你会答应做我的情人吗?」 -------------------- 第26章 迷恋 李鹤晚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错误,他记得之前自己在因为崴脚住院的时候纪逢逍的一个小情人来找过他的麻烦——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崴脚,又为什么会被纪逢逍送到医院。 但他仍对「情人」这个词感到一阵反感。 「你的情人还不够多吗,」他重新拿起勺子,舀起那碗红糖汤圆来,「你吃得消吗?」他又冷哼一声。 这是一种拒绝。 纪逢逍听懂了,但他没有正面回应对方的讥讽,而是充满暧昧意味地说:「你可以试试,跟我在一起也有相当的乐趣。」 李鹤晚白了他一眼,「你可以再无耻一点。」 纪逢逍轻笑一声。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纪同学充分发挥了自己没皮没脸的精神,对着自己的室友兼追求对象有事没事就调戏一番,当然多数是口头上的。 小李同学觉得不堪其扰,嫌他聒噪和麻烦,渐渐刻意地疏远避开他来。 但俗话说「烈女怕缠郎」,被小纪盯上的人,在没追到手之前,他是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的。 于是过了几天,李鹤晚在去上社团课的路上碰到了纪逢逍。 他默默地往前走,无视了对方的存在。而对方则是默默地跟着他,最后一点一点地靠近,慢慢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不是去书法社吧?」李鹤晚抱着自己练书法的器材,不耐烦地问了对方一句。 「我当然跟你一个社呀,」纪逢逍笑眯眯地说,一张极具攻击性和诱惑力的俊脸展现在对方面前,「以前不是,但现在是了。」 他说他已经提交了转社申请,转到书法社了。 李鹤晚平淡的脸上露出一丝无语。他沉默片刻以后,想着对方也不是这块学艺术的料,便干巴巴地说了句:「那你加油。」 然后加快了脚步往教室走去。书法社的教室一直都是固定的,因此社员为了方便,座位一定好就没变动过。 纪逢逍跟在后面到了教室,一进教室,本来不知道李鹤晚坐哪里,但一眼就看见了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上摆满了面包牛奶和其他零食——看着像是晚饭。 李鹤晚停在了那个位置前面。 纪逢逍挑了挑眉,调侃道:「哟,这是哪个痴情人对你的关照呢,以后我得学着点。」说话的时候,语气半含着点酸意。 李鹤晚没有理他,把那堆吃的一个一个拿起来抱在怀里,然后走到前排的一个男生面前,把零食都放在他的课桌上。 「社长,以后别再买这些了。」他对面前的男生冷淡说着。 对方低着头一阵沉默,而后咬着嘴唇,坚定地抬头,直直地看着他。 「鹤晚,我喜欢你很久了,」他的眼底流露出病态的痴恋,「你跟我交往一段时间,我们试一试好不好?」 「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他伸出手想去握对方的手腕,但对方后退一步没让他得逞。 「我对你没有意思。」李鹤晚说得斩钉截铁。 纪逢逍听到他们的对话,走到社长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此刻脸上写满不甘的青年,冷笑一声。 「社长,死缠烂打也是要排队的。」他的眼底闪过划分界限般的警告,将李鹤晚纳入自己感情的领地中。 社长懵了片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的时候,面色变得阴郁难言。 「你算什么……」他压低声音说,「这是我和鹤晚之间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插话……」 纪逢逍眉头一紧,正要开口向对方宣誓自己的主权,却被一旁的人拉了一下衣角。 处于这段关系风暴中心的李鹤晚对他轻摇了摇头,然后看着社长,平静地说:「总之请你以后别再这样了,我也不会领你的情,你一直这样做会造成我的困扰。」 第47页 但社长只是阴沉地笑了笑,从那堆精心挑选的符合对方口味的零食中挑出一个红豆面包,强硬地塞到他手里,平淡地问道:「你还没吃晚饭吧?你怎么每次过来都不吃晚饭呢,身体可吃不消啊。」 「你需要人照顾。」 他笑了笑,又坚定地表明:「我不会放弃的。」 李鹤晚的心里有点发憷。他无话可说。 他转头看了眼死盯着社长,脸上笑得狠厉的纪逢逍,觉得有些头疼。如果说纪逢逍这种只是带着轻佻性质的撩钓尚能让他应付过来的话,像社长这样钻牛角尖的人更令他感到棘手。毕竟小纪同学的热情或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消失也说不定,但社长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甚至说是有些窒息。 如果不是真的对书法感兴趣,李鹤晚应该早就考虑到转社的问题。 这一天,天空阴沉沉的,社长照例像以前那样给李鹤晚送晚饭,而他一如往常地拒绝。 纪逢逍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上课,这使得他和社长之间的明嘲暗讽暂时消停。 上完课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等到课程结束时,雨已经下得很密。 李鹤晚走出教室的时候,刻意绕过教室的正门,往教室偏僻一点的走廊走。 这处走廊没什么人,他站在走廊的拐角处等着雨停。 之所以不在正门去等,是因为他怕遇见社长——如果对方恰好带了伞,那对他而言会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教室变得安静。 李鹤晚见教室附近的人都走光了,又眼看着雨势小了一些,便略略安心地走出拐角,准备冒雨回寝室。 谁知他才走到正门,还没出的了教学楼,便看见了那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社长打着一把纯黑的雨伞,扭头看向他,沉潭一般的眼睛里有了生气,也含了点无法言说的固执。 那团眼眸中的生气却像鬼魂似地飘过来,把李鹤晚眼底的神采变得死气。 「鹤晚。」 对方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唇齿间都满溢着迷恋的口吻。 他朝他走过来。 李鹤晚敛起安然的面容,慢慢地往后退。那张微露惊惶的脸上写满了牴触。 我不想和他走在一起。 他心里反覆翻涌着这个念头。 脚步声一步一步地响着,敲击着他的心脏。 那人笑得满足,仿若刻意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间,一声唿喊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李鹤晚!」 李鹤晚勐地一愣,朝面前男人的身后望去! 只见走廊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教室的正门口,手里握着一把红色的雨伞,喘着粗气看向他们。 纪逢逍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以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平復了自己的气息,从慌张恢復到一贯的张扬姿态。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朝两个人走过去,每一步都显露出生人勿近的强势。 他走到两个人面前,眼色兇狠地盯着身前的社长,从紧要的齿缝间溢出一句: 「离我的女朋友远一点。」 他越过自己的敌人,一把将身后愣怔的青年拉进自己的怀里,搂住他的肩膀对社长又说:「我和他早就确认了关系,你已经没有资格再靠近他。」 纪逢逍说话的口吻带着不容人怀疑的强势和十足的威慑力,真正像一头荒漠里为首的雄狮,对入侵领地的异类发出低沉但令人震撼的杀意。 社长立在原地,表情是一脸的惊诧。 纪逢逍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带着李鹤晚离开了绕过对方的身位,渐渐地离开教学楼。 雨是反覆无常的,刚刚收了点脾气,此刻又下得大起来了。 李鹤晚和纪逢逍走到了教学楼的门口,才反应过来对方还搂着他的肩膀。 他立即挣脱开来,却听到对方笑着反问一句:「我不可以搂你的肩膀吗?」 「不可以。」李鹤晚脱口而出。 「喔。」 纪逢逍回了这一个字后,把手又抬起来,抱住了他的腰杆。 李鹤晚飞他一记眼刀,却听对方说:「别动。」 「你那个暗恋你的变态社长看着呢,你要在这里露馅吗?」 对方的话轻描淡写,却恰恰给了一个警醒。 李鹤晚没有再挣扎,任凭对方抱着。两个人撑着一把伞,走在细密的雨中。 纪逢逍把伞往他身边倾斜,自己的肩膀淋到了雨。 李鹤晚走了一会儿,发现了他肩膀的情况,心里过意不去,就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 但没过多久,对方又把伞倾斜过来。 李鹤晚没再阻止,默默走了一段路后,主动把身体跟对方挨近了些,然后支吾地说了声: 「你可以,再抱紧一些。」 纪逢逍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扭头去看对方,发现对方的脸庞有点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红伞照映的关系。 他的心底有些欢喜的情愫淡淡地飘上来,蒸腾在胸膛间难以言明。他想把对方抱得更紧些,但很奇怪地,心里突来一种「点到即止」的感觉阻止了他,他没有再收紧自己的手臂,而是忽然问了对方一句: 「你饿不饿?」 「什么?」 第48页 李鹤晚迷煳地问。 「这天有点冷,我们去吃点热的东西暖暖胃好不好?」 纪逢逍温柔地问他。 对方低着头,这回没有拒绝。 两个人加快了一点脚步走在通往食堂的林荫道上,头顶的伞像一蕊红花似地浮动在阴沉的天色里,看上去格外的漂亮。 -------------------- 第27章 尾随 这天周五下午,李鹤晚上完书法社的课放学回家,在路上感觉有人尾随在身后。 那人离他有一些距离,但那种背后有双眼睛时刻盯着的感觉却明显至极,叫李鹤晚越走越想作呕。 他大概知道那是谁在跟随。因为除了他没有人会以这种方式来表达所谓的喜欢——其实是一种变态的不正常的占有欲。 他走过一段路,准备在下山出校的下一个路口将人甩开。 周围的学生流量不多,但仍然在山路上看得见一些人影。李鹤晚趁着拐角加快了脚步,在拐身的时刻不自觉往后瞄了一眼。 没想到人还跟着。而且越跟越紧。 他嘆了口气,只能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报警。 他纠结地拨打着按键,反覆地删掉又重播。就在这个时候,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人的胸口。 「李鹤晚?」那人的声音是十分的熟悉,张扬的面颊上呈现出一点稀奇。 李鹤晚抬头看着纪逢逍,想到身后尾随他的社长,收了手机,主动挽住了对方的胳膊,轻声说了句: 「跟我走。」 纪逢逍一愣。 李鹤晚挽着他,不露声色地说:「陪我到校外的计程车站,我被人尾随了。」 对方一听,轻松的神色和稀奇的眼色收了起来,假装不经意地扭头往后瞥了一眼,在渐渐熙攘的人群里看见了默默跟在不远处的社长。 「这傢伙……真的是不死心啊……」 纪逢逍看着身边沉默不语的人,见他眉头紧紧皱着,那敛肃的脸颊表现出他的不安与烦躁。 「要不我们报警吧?」他试探性地问过一句。 李鹤晚抿了抿嘴巴,挽住他的那只手力道加重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一句:「算了。」 李鹤晚仔细想了想,一方面是觉得这种情况报警也无济于事,因为无法真正认定对方是在跟着他,第二方面又怕真的跟社长闹僵了,这个上到一半的书法课也就泡汤了,最后也想着万一那个社长真因为自己被警察拘留什么的,这样的惩罚会不会有些过头。 纪逢逍大致猜到了他的心思,抿紧嘴唇,严肃地说:「不要在这时候去表露你的善意,万一你就此遭到了伤害,你会后悔。」 但李鹤晚却没有回答他,反而岔开了话题问他现在的时间。 对方如实回答了他。 「那应该还有五分钟就到车站了。」他微微松了口气。 纪逢逍侧过头,看了他一会儿,又想着身后尾随的人,而后突然微微弯了腰,往他太阳穴上亲了一口。 对方扭过头,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李鹤晚,不如你跟我试试吧,」纪逢逍沖他笑得蛊惑,「我们假装做一对情侣,但我会履行好作为男友的所有职责。」 「我会保护你。」 「而且,我保证,其他的人不会伤到你一根毫毛。」 他说话的时候虽然表情是轻浮的,但语气却极其认真。 李鹤晚的心里有些慌乱。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在思考了很久对方的提议以后,他最终放开了牵着胳膊的手。 「车站到了。」他看着前面排成长队的空计程车,默默地说: 「谢谢你陪我这一段路。」 纪逢逍的嘴角挂起一丝无奈的笑。 李鹤晚对着他浅淡地笑笑,准备往车站走。迈步的时候却被对方捉住了手腕。 「没有关系,」对方的情绪似乎恢復得很快,「我还是会保护你的。」 他往后头瞟了一眼,发现社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跟踪过来了。 「那个变态有句话说得没有错,」他望着面前的人,眼底闪烁着一些不可捉摸的情意,「你需要人照顾。」 「我……」 李鹤晚的脑海里揪着一乱麻。他想回应自己不需要被人照顾,可话到嘴边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真的一点也不需要吗?他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如果不需要,为什么刚才会在对方出现的时候不假思索地选择挽住他的胳膊,向他求助呢? 无数的纠结让他头疼,让他只能抬起头盯着对方那双溢着柔情的眼睛说不出话,而自己的眼眶也有点不合时宜的难以言明的湿润。 纪逢逍看见李鹤晚眼中的湿意,便停止了追问。 他走近一步,低沉而温和地说:「下周一上午,我来你家接你去学校。」 「另外,那个社长的事情,我也会帮你搞定。」 他放开了对方的手,先一步转身走了。 李鹤晚顶着一头烦乱的思绪回到了家。 他回自己卧室,经过走廊的时候,发现他爸书房的门开着,便走了进去,想看看他爸最近的活动。 书房的主人没有在,书桌上放着一叠手稿——尽管这已经是电子信息化的时代,他爸仍旧喜欢手稿式的写作。 淡黄的稿纸上写着隽秀的钢笔字。 第49页 李鹤晚拿起来细细地读着。 这是手稿主人的新作——一篇名为《血泪人间》的小说其中的一段故事。李鹤晚听大作家说起过故事的梗概,知道它带着点魔幻现实主义的浪漫与残酷,正如他手中拿着的这份文字,上面的一对配角已在社会阶级的压迫下背叛了爱情——而之前他们还曾许下海枯石烂的诺言。 书房的门被推开,李鹤晚的爸爸走了进来。 「爸。」李鹤晚喊了他一声,和他调侃几句,又怀揣着好奇,微笑着问他故事的结局。 「我还没有想好。」 李启凡坐进藤编的老式南洋风的座椅里,对自己的儿子如实说了,又推了推自己金丝边框的眼镜,慢吞地说: 「你今天怎么想起跑到我书房里来了?你们大学的课程都没有什么任务和作业要做吗?」 面色严肃的中年人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 李鹤晚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拘谨。 李启凡嘆了口气,喊他回自己房间,不要影响他的创作。 「爸,为什么你要给这对情侣一个这样的结局呢?」 「从感情层面上来讲,让这对情侣携手冲破现实社会给予的压力,在反抗成功以后终成眷属不是更振奋人心吗?」 李启凡看着面露不解的儿子,默默说:「可这不是一部爱情小说。」 「它的浪漫不一定需要用爱情的圆满来生发。」 李鹤晚的心里闪过一点误解,他接着问:「所以爱情是一种庸俗的东西。」 他似乎在极力为方才的心乱找一个答案,企图用父辈的创作经验来打压内心的彷徨。 但这个坐在藤椅上的中年人却摇了摇头,反驳了他的说法。 「你怎么会认为爱情是庸俗的呢……」 他那张沧桑的脸上呈现出一点对自己儿子的不解。 「鹤晚吶,你可能年纪还轻,还没有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会这么想。」 「但我认为,拿庸俗去形容爱情其实并不妥当,」中年人语重心长地说,「而且我觉得,拿庸俗去形容人的任何一种感情都需要相当的谨慎,因为这个词很容易显露出你的偏见和对某种感情在意识上的不足。」 李鹤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觉得对方的话很绕口。 李启凡见他懵懂得很,鼻樑上的蝴蝶微微皱蹙着,看上去有点笨拙的可爱,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阵做父亲的慈爱来。 自己的儿子比起他,长得更像妻子一些,这一点让他很知足。 「好了,你回自己房间去吧,」他温和了沧桑的音色,「总之你要想了解什么,就去体验什么,这样谁都不能左右你的感受了。」 他沖儿子笑了笑。 李鹤晚那天晚上揣着父亲的那一番话,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对爱情怀有一种被蛇咬过的牴触,可他确定自己没有谈过恋爱。 然而,他的脑海又不断地闪现过和纪逢逍相遇后发生的一幕幕画面,心里好似有一点隐秘的期待在不停地蛊惑着他掉进对方设下的陷阱里。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病了。一种让理智和情感分崩离析的病。 他在这种病里艰难地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好久才勉强睡着。 周一的清晨,李鹤晚在家里吃完早饭,出门的时候看见门口停了一辆陌生的轿车。 当他看见坐在车里的青年的时候,才勐地回忆起对方之前说过要来接他的话。 「李鹤晚,」纪逢逍喊了一声,把头往副驾驶的位置点了一下,精神利落地对他笑道:「上车。」 这两天的难眠思绪又浮上心头。李鹤晚在原地站了会儿,看着青年的表情有点复杂。 「怎么了?」对方调侃道,「嫌我车太low了,不肯赏脸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李鹤晚挪动步子,坐进了对方车里。 纪逢逍一边给他系安全带,一边盯着他的脸看。 「你这两天熬夜啦,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李鹤晚看着对方打趣的表情,别过头没有理他。 车子很快发动起来。 由于出发得早,纪逢逍开车的速度就不是很快,恰恰是能够让李鹤晚看清窗外风景的程度。 早上的空气很清新,他把敞篷收起来,让空气流通在车里,心情颇为愉快。 李鹤晚静静地看着车外头的景色。 车子开过一条小路的时候,一排排五颜六色的野花映入他的眼帘。 -------------------- 第28章 试试 纪逢逍开车开到一半,从后视镜看到李鹤晚的眼睛一直流连在路边的小花上面,便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靠边停了车。 他下车蹲在路边,给对方折了一朵黄色的不知名小花。 「拿着。」他把花递给对方,笑得灿烂。 李鹤晚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抿了抿唇,接过那朵花。 纪逢逍的脸色更显愉悦。他重新坐回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李鹤晚看着手里的小黄花,将它捏在手里转过来转过去地打量,最后将花放在鼻间闻了闻。 「有香味吗?」纪逢逍见他正嗅得认真,好奇地问他。 李鹤晚把花拿开鼻间,无奈地笑笑,诚实地摇头。 「给我闻一下呢。」对方随口要求道。 第50页 李鹤晚把花递到他面前。 对方微微侧头,鼻樑抽动了几下。 「我觉得还是有点香味,仔细闻的话。」 纪逢逍微笑地说。 「什么香味?」 李鹤晚怀疑地把花又放到鼻边嗅嗅,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当然是……大自然的味道啊。」纪逢逍笑着打哈哈。 李鹤晚:…… 他感觉自己听了一个很不好笑的冷笑话。 「你赢了。」 纪逢逍埋怨他不懂自己的幽默,李鹤晚叫他专心地开车,一路上又听对方讲了好几个冷笑话,终于到了学校。 上完上午的专业课后,两个人回寝室休息了半天,下午去上社团的课程。 李鹤晚和纪逢逍一起去了教室。他的课桌上仍然摆放着社长买的晚饭。 李鹤晚看了一眼身旁的纪逢逍,发现对方的脸色非常不好。 而坐在前排的社长看见纪逢逍和自己痴恋的人一起走进教室,脸色也阴沉至极。两个人之间流蹿着无声无息的硝烟。 纪逢逍走了过去,停在社长面前。 「你出来一下。」他严肃地说。 社长盯着他,眼里露出狠厉的光。 李鹤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心里惶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走过去拉住对方的手。但对方没有回应。 「纪……」 「放心。」 对方反握住他的手,转头对他笑笑:「不用担心我。」 「有些话我一定要为你说清楚。」 李鹤晚本能地想说自己能够解决这件事。 他不想让对方掺和进来——尽管他目前拿社长也没什么办法。 但对方攥了一下他的手,像是在给他一个安定的信号。李鹤晚的心脏被这紧紧的一握给感染,脑海又开始混乱起来。 纪逢逍松开他的手,对着面前的社长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又补了一句: 「怎么,只是跟社长你沟通一点事情,你就怕了吗?」 这句激将让人听着刺耳,社长起身跟着他走出教室。 教室外头风有点大,两个人在拐角的走廊上站着,此时上课的铃声已经响了,书法课的指导老师赶着时间进了教室,没有注意到教室里缺了学生,冒然关上教室的门。 走廊外,纪逢逍盯着面前的情敌,面露挑衅,开口就说: 「我已经和鹤晚在一起了,麻烦你不要再骚扰他。」 对方一听,挑眉朝他走近,不服输地回击: 「在一起了,也可以分。」 「鹤晚一定会是我的。」他面色深沉地补了一句。 纪逢逍承认对方说话实在很欠揍。但主动揍他不在自己的计划范围内,他强忍住想要出手的冲动,脸上露出优胜者的笑来。 「但人现在已经是我的了,」他故作暧昧地说,「从身到心,都是。」 社长的脸色有点破防。 纪逢逍捕捉到他的表情,环抱双臂,后退两步靠在教室的外墙上,神色悠闲地说: 「社长你不知道吧,李鹤晚的身高、鞋码、腰围我通通都很清楚。」 「你可能知道他喜欢吃糖,但你不知道他喜欢吃大白兔;他虽然喜欢吃红豆面包但其实只爱吃馅,他喜欢喝饮料但不爱喝冰的因为他怕冷;他不太能照顾好自己但又很喜欢养生……」 纪逢逍回忆着和李鹤晚相处的一点一滴,述说着自己对李鹤晚的了解,并没有发现在谎言的外皮下,有一些东西是清晰的真实。 「还有,他的手牵起来很舒服,身体也很柔软,抱在怀里滋味很好,嘴唇也很软,而且——」他半真半假地在对方面前编扯,看着社长的脸色越来越青,心里暗笑着奉上最后一击,「他虽然表面看起来冷淡得很,但其实在那方面是个喜欢主动的人。」 「这一点,作为他男朋友和室友的我最清楚不过……」 最后这番话是完全的一击必杀,瞬间瓦解了对方故作的坚强。 当社长握拳揍向自己的时候,纪逢逍闪都没有闪一下,直接承受了这勐劲的一拳。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顺着这一拳的架势,他摔在了教室外墙的墙角边,头略略朝墙壁磕了一下。 怒火中烧的社长一拳又一拳地对着情敌发泄着自己的愤恨,纪逢逍倒在地上沉默地挨着对方的打,一声不吭地承受着对方所有的愤怒。 失去理智的人下手不知轻重,纪逢逍的脸上身上全遭了殃。但为了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他秉着做戏做全套的理念任由对方出气,等到时候差不多了才哀痛地叫喊起来,大声向教室里的同学和老师唿救。 李鹤晚这一节课从开头开始就上得心神不宁,过了几分钟,教室外传来了唿救的声音,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想迈步又忽然觉得脚软。老师停止了讲课,赶紧跑到走廊查看情况,学生们也跟着涌了出去,走廊上立马围起了人群。 人群中传来了尖叫声,显然是有学生受到了惊吓。 李鹤晚挤开围堵的人群走到中心,看见了被几个学生合力拉住的社长以及蜷在墙角浑身是伤的纪逢逍。 「纪逢逍!」 他冲过去扶住对方,焦急地检查对方的伤势。 「怎么会这样!」他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边抬着对方的胳膊,环顾着对方的身体。 第51页 纪逢逍的额角发着肿,鼻子在流血,身上各处泛起了被打过后的淤红。 一旁的老师和同学赶紧给保卫科和校医室的人打了电话,不一会儿社长就被保安带走了,而纪逢逍则被送进了校医室。 李鹤晚没有回去上课,留在医务室陪他。 纪逢逍虽然伤处多,但好在都是些皮外伤,挨打的时候也及时护住了身体的各处要害,身体没有出大的问题。 李鹤晚看他手脚还有其他关节上缠满绷带,贴着膏药,心里一阵揪疼。 他问他为什么要打架,又想起自己赶到现场的时候,社长身上一处伤都没有,便又改口问他为什么要挨打。 纪逢逍见他平日里那双冷冷淡淡的眼眸中盛满了关心,唇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我说过啊。」 「我说了要保护你的。」 「我要让那个变态痴汉彻底远离你。」 他说经过这一迴风波,社长应该回不到书法社了。 李鹤晚听完他说的话,心里突然闷闷的。 有点欢喜,有点难过,还有点不是滋味。 他盯着病床上的人,愣愣地看着,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在想什么呢?」 病床上的青年笑着问他。 「我……」 一股奇异的感觉像苦甜的药水流进李鹤晚的心肺,初时苦涩了他的味觉,但渐渐又滋润着他的心田。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垂下眼眸,极力组织着自己想说的语言。 「我可能在想……你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可能在想你是个傻瓜……」 「也可能……」他不经意间揪紧手边被单的一角,刻意迴避着对方审视的目光,「也可能想……」 「和你试试什么的……」 心里想说的话终究在支吾间说出了口,李鹤晚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 纪逢逍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他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打量着面前害羞的青年,觉得他很有些可爱。 「那我可以抱你吗?」 他明知故问地试探对方。 李鹤晚正为自己刚才的话感到羞赧,听他这么来了一句,脱口说了个「不」字,但后面的话没说完,又不自觉打住了。 纪逢逍浑身的伤像张通行证,在自己的心间自由地来去。 李鹤晚犹豫一会儿,主动靠了过去。 他伸出手臂,别过头,抱住了面前的青年。 这一刻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他只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没有想像中的剧烈,是一种温柔的律动。 纪逢逍回抱住他。 两个人的心跳重叠在一起。 「我会尽力地学着,跟你谈恋爱。」李鹤晚默默地说。 纪逢逍柔和地哼过一声,微微嘆了口气:「你真傻,谈恋爱还要努力去学的话,只能证明你还没有那么喜欢我。」 「喔……」李鹤晚有点不知所措,「这样啊……那、那怎么办呀?」 纪逢逍听着他的呢喃,无奈地笑道:「那就先抱着吧」。 他没有告诉对方,其实他的内心也有着和对方一样的迷惘。 李鹤晚。 纪逢逍的脑海闪过一个连他自己都捋不清楚的疑问: 我到底是想臣服于你做你的奴隶,还是征服你做你的主宰? -------------------- 第29章 项鍊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鹤晚和纪逢逍过着和往常大多数情侣一样平淡却轻甜的日子。他们一起上下课、一起吃饭、没下雨的时候去商场看看电影,下雨的时候待在寝室打打游戏,或者去图书馆打发打发时间——这多数是李鹤晚的要求。 他们也会牵手、拥抱,偶尔在谁的有意无意地主动间吻到一起。他们的脑海中偶尔闪过一些感觉不属于自己记忆的桥段,那些桥段大都不太愉快,他们在对视的眼眸里又把它渐渐忘却。 这样的日子终结在失忆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这个月的月末——一个在校园间流传着「告白必成」传说的奇蹟日。 在那一天之前的一个下午,室友小明找到纪逢逍,向他求助。 小明是个长得很阳光的帅哥,大名叫李子明,喜欢喝旺仔,但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奶茶店兼职。他给纪逢逍说自己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叫玲玲的女生,想要跟她表白又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 纪逢逍看着火烧眉毛的对方,认真地想了想,建议他送女生一条可以代表自己心意的项鍊。 小明便拜託他和自己一起去挑选。 纪逢逍和他一同去了家极具匠心的首饰店,陪着他挑挑选选,最终订好了款式。 但在离店的时候,他看到靠近门口的玻璃柜里,躺着一条鹤形的吊坠。那条吊坠通体以纯银材质打造,仙鹤的形态栩栩如生,眼睛上镶嵌着一颗黑宝石。 纪逢逍觉得它很适合李鹤晚。 「这位顾客,这条项鍊是我们这里资歷最老的匠人纯手工打造的喔,只有这么一条,您可以买下来送给你的心上人喔!」柜檯的工作人员笑得甜蜜,倾情推荐着这款项鍊。 她说独一无二的礼物送给独一无二的人。 独一无二么…… 纪逢逍的心里突然浮现起一点问心有愧的歉意。 第52页 在李鹤晚答应和他交往之后,他自觉和以前那些备胎断掉了往来——他知道对方厌恶以「情人」这种模稜两可的身份和他相处。 可唯独还是留下了一个位置给了别人——那是他爸的生意伙伴的儿子,一个他付出过几分真心的人,而且也是他爸目前最满意的联姻人选。 纪逢逍的心里有架天平,一边放着联姻的人,一边放着李鹤晚。 虽然不明缘由,可他心里很清楚李鹤晚在他心里还没有达到绝对倾斜的地位。 但他还是买下了那条项鍊。 因为这条项鍊的确只适合他。 那天回寝室的时候,纪逢逍坐在床上打游戏。 李鹤晚神神秘秘地凑近,坐在他的床边,低声地问: 「月底你想要什么礼物?」 纪逢逍暂停了游戏,愣愣地看着他。 对方微微笑了下,慢慢说: 「我听小明说他下周月底要给暗恋的女生告白,还说那天是学校传说中告白成功率最高的一天。」 「虽然我们已经在谈恋爱,但我还是觉得要给你一些仪式感才算圆满。」 他说得温柔又认真,解释完以后,看向面前的人,眼底漾着柔情:「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纪逢逍默默地听完,咽了咽喉咙,惊讶的表情渐渐平缓。 他拉过对方的手,哭笑不得地说:「可是你这样问我,不就没有惊喜感了吗……」 李鹤晚听完,反应一阵后,眼睛稍稍瞪大。 「啊……原来你是想要惊喜感吗?」 他恍然大悟地自我吐槽:「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想到呢……」 纪逢逍头一次见他脸上出现了懊恼的表情,那张微皱眉头自我呢喃苦思的模样很是可爱,便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鹤晚,」他凑过去抱住对方,把人圈进自己怀里,贴心地安慰道:「你顺便送什么都可以。」 「只要是你送的东西,我都会觉得开心。」 他喊对方不要苦恼。 李鹤晚的手被对方握得紧紧的,手掌间的温度是清晰的灼热。他调转了手掌交握的位置,与对方十指紧扣。 「那到了那天,你不许嫌弃我送的东西。」他软软地说了声。 「好。」 纪逢逍宠溺地回应。 月底那天,李鹤晚和纪逢逍为了帮小明告白,提前去附近的店里买好了烟花和玫瑰。 等到了晚上,小明将暗恋的玲玲约了出来,两个人漫步在学校的景观长廊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彼此之间都有很多想说却难以开口的话。 此时的月色是恰恰的美丽。 默默助攻的李鹤晚和纪逢逍在两人经过花坛的时候,各自分工,按时点燃了提前布置好的烟花。 漆黑的夜幕中绽放起一簇簇绚烂的焰火。就在女生的目光被烟花吸引的时刻,一旁额头冒汗的小明转身拿出藏在花坛角落的红玫瑰,一把递到对方面前。 鲜花红得惹眼,玲玲的脸颊也娇羞地红润起来。 两个人对看了许久,脉脉的情意在眼波里流转。彼此正要说些什么,又因为焰火噼啪的声音而止了口,只化作了一点专属对方的心有灵犀。 本以为借着精心制造的浪漫能说出许多话来,但小明只觉得自己越发的笨拙,支吾了半天到底只说了句「喜欢」——还说得结结巴巴,温温吞吞。 完成任务躲在墙根看八卦的李鹤晚和纪逢逍对视一眼,捂着嘴笑。 「哈哈哈哈他怎么这么笨啊……」 李鹤晚悄悄地吐槽。 纪逢逍脸上也挂着笑,无奈地摇头。 小明说出那句「主谓宾少俩」的「喜欢」以后,觉得玲玲可能没听清,心里有些急了,只恨自己没长八张嘴,咬咬牙,勐吸口气又要再说,但却被对方打断。 「我听清啦。」玲玲笑得娇俏,又重复遍,「我听清啦。」 「我喜欢你。」小明看着对方,想说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他提起勇气又说了一遍,说完只想掐人中喊救命。 玲玲抱着那束红玫瑰,垂眸看了一眼,又抬头笑了:「我也是。」 她踮起脚尖,主动上前往对方脸上亲了一口。 「我也是呀。」 两个人终于抱在了一起。 李鹤晚和纪逢逍看着表白成功的小明,内心颇感欣慰。 「终于成了,他真的好努力啊。」纪逢逍默默吐槽。 李鹤晚点点头,转头瞄了扶着墙根正在专注看戏的对方一眼,偷偷地从背后放布景道具的纸箱里拿出一个扁长的盒子出来,递到对方眼前。 纪逢逍一转头就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个绑着蝴蝶结的木盒。 「给你。」 李鹤晚的嘴角挂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是答应要给你的仪式感。」 此时,那朵被设置好时间的最大的烟花按时点燃,一股脑地冲进云层,在深夜里尽情绽开。 流光溢彩间,纪逢逍打开了那个木盒。 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巧克力,每一块的形状、花色都不一样。 最前头的一排巧克力上面,用白巧克力酱挤上了他的名字。 一股无言的感动流动在纪逢逍的心里,化作轻柔的海浪荡激在感情的沙滩上。 「你亲手做的?」 第53页 他震惊地盯着对方。 李鹤晚低着头,小声承认: 「当然了。」 他指了指其中几块巧克力:「你没看到上面有你的名字吗……」 说完以后,又叫对方尝尝味道。 纪逢逍觉得自己心里的天平开始迅速地倾斜,以一种他很难阻止的态势。 他没有听对方的话立即去吃巧克力。 他盖上了盒子,扣紧以后,用丝带小心翼翼地缠好,放进了自己包里。 「其实……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他说完后,从衣兜里拿出了那个首饰盒子,对着对方打开。 那条鹤形的项鍊在深沉的夜色里闪闪发光。 李鹤晚漂亮的脸颊上浮现出惊喜的神情。 「要戴上试试吗?」纪逢逍对他笑得宠溺,「现在。」 李鹤晚害羞地别过脸,半晌之后,轻轻「嗯」了一声。 纪逢逍笑了笑,拿出项鍊,解掉对方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仔细地给他戴上。 李鹤晚的脖颈修长白净,项鍊的长度刚好到他的颈窝,鹤形的吊坠被微敞的衬衫衣领盖掉了一半,展现出半遮半掩的迷人。 「怎……怎么样?」 李鹤晚紧张地问。 纪逢逍的目光是迷恋的欣赏。 「很适合你。」 李鹤晚听完,面颊飞上一抹红,悄悄瞥他一眼,又迅速移转了目光。 两个人静静地站着,偶然地交换过彼此的目光,什么话都不消说,旖旎的情愫便在这你来我往的试探间渐渐地缭绕起来。 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很晚。 小明一整夜都没睡着觉。 同样失眠的还有李鹤晚和纪逢逍。 李鹤晚将脖子上的项鍊取下来捏在手里,对着手机发出的光线细细地看。 纪逢逍把头蒙在被单里,拿出那个木盒,悄悄地吃了一块巧克力。 最后,这两个人一个攥着手里的项鍊,一个抱着巧克力盒子,渐渐地昏睡过去。 时间的指针走过了午夜十二点,项鍊黯淡了光泽,巧克力也只剩下苦涩。 混乱的记忆被重新整合,只等待着太阳照常升起的那一刻。 -------------------- 第30章 别扭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李鹤晚和纪逢逍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都有些无语和尴尬。 他们仍旧记得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只是系统和前世的记忆回来以后,再看待对方就无法做到像之前一般的纯粹。 「那个……」李鹤晚率先打破这种不自在的氛围,「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可能也不出于我们俩的本意……不如……」 「不如忘了吧。」纪逢逍接过他的话。 李鹤晚愣了愣,在对方说中他想说的话以后,内心反而没有那么欣慰。 但他仍旧点头应下。 「这个项鍊还给你。」他把那条项鍊递给对方。 纪逢逍本来想说不用,但想到这项鍊再戴在对方身上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困扰,况且对方应该也不会再戴,所以就收下了。 「那这个巧克力……」他犹豫地问过对方…… 「别还给我了,」李鹤晚不好意思道,「你吃吧。」 「那行。」纪逢逍也不自然地应答一声,看着手中的巧克力,默默喃了句,「还怪好吃的。」 李鹤晚微微扯了扯嘴角,在心里默默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向对方宣告道: 「那从今以后,我们可就是敌人了。」 纪逢逍抬头望见他的眼神里含着坚持和决绝,胸口有点闷,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此时,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两位宿主,系统已为你们自动开启第四场对决,请及时参加选牌。」 两人被提醒以后,打开游戏界面进入选牌阶段。 李鹤晚选择了一张a级牌,纪逢逍选了一张b级。 两个人偷偷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绪都有些不宁。此刻的他们其实没有多大的心思认真地对决。 系统的声音按时播放起来。 「剧情场景加载完毕,卡牌真人形态转换完毕,a轮第四场对决现在开始——」 *** 门打开的时候,顾让冷哼一声,把手里的菸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门口。 他是替本帮的老大来讨债的,口中的话正要骂出口,面前的青年却满脸烧红地往他身上一栽,晕乎过去。 顾让:? 我去,难道是碰瓷? 身上青年浑身都是烫的,脸上红得不正常。顾让把手往他额头上一放,发现对方发烧了。 顾让很无奈。 明明是来要债的,怎么还摊上这样一件事。 青年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迷迷濛蒙地睁开眼睛,干燥的嘴唇嗫嚅几下,无力地恳求道: 「麻烦……送我去医院……」 顾让:「你爸欠我们老大的那笔债什么时候还?」 青年的眼眸呈现出无辜的迷茫。 「什么……什么债……」 他缓缓地吐息着,头上的细汗渗湿了柔顺的黑髮。 顾让看他实在不行了,也不像装的,嘆了口气,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把他送到了医院。 他给对方挂了个住院的急诊,垫付了医疗费,坐在病房内的椅子上,看着病床上熟睡的人,满脸苦恼地思考着该怎么回去给帮会的人交差。 第54页 青年在病床上安静地躺着,整张脸依旧泛着病态的潮红,漂亮的五官微微皱着,睡得不太安稳。 顾让打心眼里承认他非常漂亮。但他清楚地知道现在不是欣赏他的美丽的时候。 「陈惜的家属过来一下。」 正烦恼间,护士过来叫他,把他带往医生的办公室。 顾让听着对方称唿他为病人的家属,反应过来护士是把他当成了青年的亲人,本来想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份,但又觉得跟对方也没啥可说的,便默默跟在她后头,来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医生一见他来就皱起了眉头。 他打量了一眼顾让,见他一身道上的装扮和利落的刺头,怀着点刻板印象的心态略略发作,脸色更加严肃。 他问顾让平时工作是不是很忙。 「你爱人这次高烧起码三四天了,你再晚点送到医院来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顾让站着没说话,心里却想着: 这跟我可真没有关系。 真要有啥关系的话,只能说老子就是这傢伙的救命恩人。 他「喔」了一声,冷漠地问医生自己可不可以先走了。 医生眉头皱得更紧。 「顾先生,平时的工作事务固然要紧,但家人的身体健康也同样需要重视。」 他轻声劝解了好一通,最后在对方不以为意的神情里幽幽说了句: 「况且你爱人因为双性体质的原因,身体本来就比正常人差些,又才怀上孕,你更应该多注意他的身心健康啊。」 话音一落,顾让就怔住了。 他一脸震惊地盯着医生,反应了很久才问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双性体质……怀孕?! 他觉得自己头有点大。 「a轮第四场对决剧情播放完毕,进度标记:20%,败值统计——」 「顾让10%,陈惜20%。」 *** 纪逢逍看完剧情,脸上挂了点苦笑,对李鹤晚默默地评价了句: 「你上辈子遇到的人还真是五花八门。」 李鹤晚不置可否,幽幽反问道:「你的双性前任还真的是楚楚可怜得很,谁看了都得心动吧。」 纪逢逍嘆了口气:「我说我上辈子差点和他结婚了你信吗?」 他说家长都见过面了。 李鹤晚弯弯唇角,表情淡淡的,仿佛也牵动起自己脑海中的一些回忆。 他耸了耸肩,没有开口去回答。 纪逢逍也停止了这个话题,整理着自己的床铺。 整理的时候,却跟想起了什么似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突然叫了声李鹤晚的名字。 「我想起了个事。」他神色凝重起来。 李鹤晚问他什么事,发现对方有点难以启齿,就叫他别卖关子,赶紧说。 纪逢逍磨蹭半晌,还是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我们上周,就是记忆还没恢復的时候……我不是接了我爸一个电话嘛,」他试探地看看对方的表情,又接着说,「我爸说,让我带你回家吃饭来着……」 李鹤晚一听,脑海里噼啪闪过一道火花! 好像……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在他们失忆的时候。 「那你看这个情况……」 纪逢逍支支吾吾,拿不定主意。 李鹤晚思索了一会儿,嘆了嘆气: 「干脆直接告诉叔叔我们分了吧。」 纪逢逍:…… 「但是我才跟他说我们的感情很稳定来着。」 李鹤晚:……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股无语凝噎的感觉涌上心头。 正说着这件事,纪逢逍的爸爸便打了个电话过来,又催促了一道。 纪广仁的心思其实很简单,他之前看中了生意伙伴的儿子作为自家小子的联姻对象,但又听到儿子有了交往对象,于是便想着见见儿子的恋人,跟自己心怡的人选做个比较。 纪逢逍挂了电话,沉思了一会儿,小声建议李鹤晚和他假装一次情侣,跟他回家应付一下他爸的追问。 李鹤晚摇了摇头,觉得有些不妥当。 「这么欺骗长辈不好吧。」 纪逢逍说话的底气不是很足:「你就当帮我这一回忙吧。看在我之前帮你解决那个社长的事情的份上。」他知道他说这话有点没有道理,因为对方并没有要求他去做这些事情,这一切都出于自己的自愿,以及当时那份想去保护对方的心情。 纪逢逍不自觉地想,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失忆,还会不会这么执着地去追李鹤晚,还会不会这么想要保护他。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李鹤晚听了他的话,也犹豫了。 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在复杂地摇摆,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虽然短暂,但也无法抹去,他甚至能回忆起和对方肢体接触时,那份暗暗的悸动。其间的情感,不是错觉。 他突然很想问问对方,自己和他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到底算什么。但问出口又自嫌矫情,于是终究没开口。 纠结一番后,他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这周周五的傍晚,李鹤晚跟着纪逢逍去了他家——手里提着两大份喜庆精美的礼盒。 纪逢逍问他买的什么。 「是藕粉。」 李鹤晚说:「本来想买点白酒,但你之前不是说叔叔有高血压嘛,我就不敢买了。」 第55页 纪逢逍盯着他,眼里闪烁着淡淡的光采。 「基本的礼节嘛。」李鹤晚温柔地对他笑了笑。 纪逢逍的妈妈去姐妹家打牌了,只剩他爸一个人在家。 纪广仁一听说人已经来了,从客厅的沙发上迅速起身,迫不及待地去开门。 一开门,便看见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站在儿子身边。 青年穿着英式的雪白衬衫,外罩一件玫瑰红的麻花纹针织背心,下搭一条浅蓝的直筒牛仔裤和一双老爹鞋,看起来休闲中带着正式。 他手提着礼盒,袖口挽在腕线上方。 纪广仁眼仁发亮地打量了对方一番,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实话实说,他对青年的第一印象很好,并在心里默默认同起自家儿子的审美来。 李鹤晚微笑着向他问好,将手中的礼盒谦敬地递了上去。 纪广仁豪爽地笑了,热情地把人请进屋。 餐厅的饭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饭菜,纪老爹激动地招待对方入座,忙不迭地招唿大家动筷。 -------------------- 第31章 缘分 纪老爹是个在生意场上经营多年的人,很懂得维繫活跃的气氛,对李鹤晚友好又亲切。 他刚招唿人落了座,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问李鹤晚的「鹤晚」具体是哪两个字。 「丹顶鹤的鹤,傍晚的晚。」纪逢逍代替人先回答了。 纪广仁一听,停下了夹菜的动作,面色闪过一丝凝肃,眼神又似乎惊喜。 「当真么?」他脱口重复了句,神色似有些稀奇。 李鹤晚和纪逢逍面面相觑,又看着纪广仁,一时间对他的问题摸不着头脑。 半晌,纪老爹意识到自己这问题问得突兀,扯扯嘴角,尴尬地笑过一声,掩饰道: 「害,人老了,耳朵不中用,没听清!」 他又往李鹤晚碗里夹了菜,弄得对方不好意思地连忙道谢。 纪逢逍见自己老爸看人的脸色越发的喜气洋洋起来,心里觉得古怪。 自从问完那个问题以后,纪广仁看李鹤晚的神情就表露出十足的满意。他让佣人拿了瓶白酒过来,不顾纪逢逍劝阻地倒了小半杯,一饮而尽,没过多时就有些醉了。 三个人吃饭吃到中途,他甚至还吩咐佣人再去厨房切些菜,嚷嚷着要亲自给李鹤晚下厨做自己的拿手菜。 李鹤晚本来婉拒,但拗不过长辈的脾气,又见对方已经起身往厨房走,就说要帮忙。 但纪老爹千万要他坐下,只让他坐着等,不叫人搭手。 李鹤晚乖乖坐下了,转头看向纪逢逍,不好意思地悄悄问: 「叔叔平常也这么……热情吗?」 纪逢逍哭笑不得:「他平常倒也不至于。」又说可能是喝酒醉了。 两个人干坐在饭桌前没事干,就打开系统,回顾起对决剧情来。 *** 顾让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和对家帮会老大的儿子好上的。 只是那次在医院,陈惜握着他的手让他陪着他去打胎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的没有拒绝。 「我害怕。」病床上的青年攥紧他的手,看他的眼神宛如看一根救命的稻草。 顾让就这么心软了。 再后来,青年来找他,说是已经劝他爸把那笔债还上的时候,顾让觉得他救人救得也还是值。 「我想跟着你。」大病初癒的陈惜站在他面前,垂着眼眸,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考虑到他的身份,顾让不想惹上这么大个麻烦。 「小少爷,咱俩不合适。」 他主动拽离了对方拉着衣角的手腕,转身就走。 但青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跟了一路。 天气是别样的寒冷,顾让听着后面不时传来的咳嗽,铁石心肠也软了那么一点。 陈惜打了个喷嚏,没注意前头那人停下来的脚步,茫然撞上了对方的后背。 「喂,」顾让凛着眉,眼神不善地盯着他,兇巴巴地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陈惜抬头对上他狠厉的目光,默默地说。 「我是个废物,在道上也没什么名望。」 「我知道。」 「我保护不好你的。」 青年脱口说: 「那我来保护你!」 他说得有点急,被自己的话呛到,勐地咳嗽几声,又低下头,嗫嚅地重复着: 「那我来保护你就好了……」 顾让咽了咽喉咙,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嘆了口气,走过去牵起了他的手。 「走。」他冷淡地说了声,在对方迷茫的脸色中有些愠怒地开口: 「去买点止咳药,傻缺。」 「a轮4场对决剧情回放结束,进度标记:40%,败值统计——」 「顾让60%,陈惜60%」 *** 就在李鹤晚和纪逢逍忙着给自己的卡牌投放降低败值的道具的时候,纪广仁已经从厨房过来了——手里端着一盆麻辣香锅。 一阵椒香酥麻的味道顿时萦绕在整个餐厅。 李鹤晚来做客根本没有多吃饭的心思,但不得不说纪老爹到底是开火锅店的,这香锅做得简直是色香味俱全,看得人直流口水,连他都有些欲罢不能。 于是便在长辈的盛情招待下品尝起来。 再然后,就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干掉了两大碗米饭。 第56页 李鹤晚彻底服了自己,也彻底服了纪老爹的手艺。 天色已经很晚,李鹤晚看了看时间,向长辈道了别。 纪逢逍开车送他回家,两个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几句闲话,没有提假装情侣的事情,气氛倒也和谐。 由于刚吃完饭,纪逢逍开车比较小心。 他好奇地问对方到他家做客的感觉。李鹤晚如实地说了,但大都是一些客套话,听着没什么意义。 「那你印象最深刻的事呢?」纪逢逍问他。 李鹤晚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说了句让人意想不到的: 「你爸做的香锅好好吃……」 纪逢逍:…… 「真的,」李鹤晚真诚地又补了句,「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家常菜……」 他委婉地说他爸妈平时工作忙不太会做饭,给自己父母暗黑的烹饪手艺留了点面子。 纪逢逍被他逗乐了,笑着说:「你以后要是还想来吃,我随时欢迎。」 他听对方没回应,又想到这话说得有点冒犯,就追加道:「以朋友的身份。」 这回对方说了句「谢谢」。 纪逢逍心里泛起点无言的凉意。 他把人安全送回了家,自己开车回去了。 没想到一回家发现自己老爸还在客厅坐着。 纪逢逍给自己倒了杯水,正要问他怎么不回卧室,老纪却一把将他拉到沙发坐下,对着他说: 「儿子,就他了。」 「啊?」 「我是说鹤晚吶!」纪广仁激动地说:「我就要他做我儿媳!」 纪逢逍一听,嘴里含着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脸色陡然震惊,望着老纪目瞪口呆。 「怎么?你拿不下他?」 纪广仁一脸看自家儿子如看废物的表情:「要你老子亲自出马帮你搞定?」 纪逢逍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勐地摇头:「不不!」 他说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不是,爸,」他慌张地问,「你怎么、怎么会这么满意他啊?!」 「你……你不考虑意桢了吗……」 他口中的「意桢」就是他爸生意伙伴的儿子。 一旁的老纪却缓缓地摇头,脸色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阿逍啊,意桢虽好是个好孩子,但他比不上鹤晚吶……」 纪逢逍崩溃道:「不、不至于吧?!」 他都担心李鹤晚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之后会杀了他…… 「你懂什么!」纪广仁怒斥一句后,在儿子一头雾水的表情中站起身,神秘兮兮地说:「你跟我来。」 纪逢逍跟着他去到了二楼的古玩陈列室,眼见着老纪从角落的木箱中拿出了一本起灰的书册,定睛一看是家里的族谱。 他一颗心稀奇到了嗓子眼,觉得这事情有些不简单起来。 纪广仁翻开那本族谱,翻到最新的那一页,摊开在儿子面前。 纪逢逍一看,懵了。 只见最新一页的族谱上,他自己的名字旁边,空白的位置上画着一副「夕阳西下,林中鹤舞」的山水小像。 「祖宗肯定显灵了……」老纪一边看着族谱,一边说:「日薄西山,李子林间,鹤舞其中,逍遥自得……」 「这可都是缘分吶……」 纪逢逍盯着那图像,心里是说不出的奇疑惊诧! 「儿子,当年你爹我刚创业的时候,也是因为族谱上的一幅画换了做生意的店面,然后就遇到了贵人,」老纪一边回忆一边感嘆,「这里头,可有着玄机呢……」 纪逢逍对老爹说的事情有点印象,但当时还是孩童的他对这种玄谈并不在意,只认为是做生意的人为了丰富自己的创业经歷而杜撰添加的传奇色彩,但如今看着这画像,面对摆在眼前的事实,他也不得不在心里喃喃道: 真邪了门了。 …… 李鹤晚这边回了家,心里惦记起对决的事来。 考虑到自己卡牌比对方等级高但天然的败值优势却没有发挥出来,他又给卡牌投放了更多的道具,把败值降到了一个他事先考虑好的优胜值的范围内。 他继续跟进游戏的剧情。 *** 昏暗的卧室内,陈惜被人按坐在柔软的床边,双手被绳子紧紧地捆绑着。 一个长相英俊但气质阴郁的男人坐在他的身边,抬手抚过他的鬓髮,亲了下他的耳垂。 「别碰我!」 陈惜盯着对方,眼底露出厌恶的神色。 男人宠溺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迷恋道:「小少爷,我们上次在床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种态度。」 对方的话让陈惜愤恨又耻辱地红了面颊。 「我那次喝醉了,」他反应激烈地辩驳,「不是真心的,你、你不能得寸进尺!」 男人听完,面色冷静地笑了笑,诱哄着说:「真醉也好,假醉也罢,反正我们两个的事情早就是不争的事实,只是顾让还不知道吧?」 他见对方的眼睛闪过惊骇,又接着嘲讽:「不过他就算知道了,又敢拿我怎么样呢,自从他们帮派的老大死了以后,为了坐上那个位置他可是什么都豁出去了,你以为他是为了你?他那是为了他自己!」 「你胡说!」 陈惜怒斥对方胡乱的诬衊,胸腔因为气愤而剧烈地起伏着。 第57页 -------------------- 第32章 相亲 「我胡说?」 男人冷哼道:「他为了当帮会的龙头,背着你从你爸那里拿走情报,那么多天都不见人影,你失踪了也不来找你——他不是为他自己是什么?陈惜啊陈惜,你醒醒吧……」 他凑近身边的青年,痴迷地抱住他,哑声道:「这种男人只爱利益,你不过是他的一件衣服而已,他穿腻了就会换掉。」 「你跟我在一起,我们才本该是一对。」 青年的眼神充满了绝望,眼中泛起悲愤的泪光。 他喃喃地否认着对方的话,却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他跟顾让在一起半年多的时间里,亲眼见着对方为了获取权势而不择手段、不计后果,也亲身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那点喜欢永远排在利益的后面。 身边的男人最爱他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的孽火慢慢地燃烧起来。 「他失踪多久了?」 他看着失魂落魄情绪黯然的青年,用刀割断了绑他的绳子,捉住他的腕子轻轻揉捏。 「他多少天没碰你了?你会不会寂寞……会不会想要?」 他把手搁到对方的衣领上,试探地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情念的反应是真实的,当那双含泪的双眼带着点不可捉摸的欲光看向自己的时候,男人知道:就算对方的眼泪不为自己流淌,但他的身体一定肯为自己敞开。 「陈惜,」他紧紧拥住面前的人,抑制住内心的暴雨狂风,温柔地亲吻着他,「回到我身边吧。」 他抚摸着对方平坦的小腹,苦笑道: 「我知道你打掉了那个孩子,但现在……我们有的是时间再要一个。」 「a轮4场对决剧情跟进结束,进度标记:99%,败值统计——」 「顾让50%,陈惜100%;胜方宿主:l;对决比分:l-f:2-1」 「请问宿主是否消耗慕值为卡牌投放结局?」 李鹤晚想起上辈子顾让也像对决中的剧情那样跟他玩失踪,让他白白地担惊受怕了很久,最后才知道原来对方复制了自己父亲出版公司的重要文件卖给了对手,给公司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于是他消耗了相应慕值为对方在游戏里制造了一场事故,让他在当上帮会龙头的时候被陈惜算计落了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至于陈惜,因为宿主没有选择制造结局,所以在报復完顾让以后,拖着一身病体嫁了人。 丈夫对他也算有情,只是顾让成了他心中顽固的一根刺,一想起来就只剩下疼——和一点鲜活的余兴。 *** 临近期末的时候,纪逢逍为了寒假不被自己老爸叨念决心要考出一个让其满意的成绩来,然而在寝室复习了一周脑袋还是空空如也,李鹤晚为了还上次麻辣香锅的那个礼主动提出帮他复习。 两个人因为复习的原因拉近了一些彼此的距离,一些浅淡的情愫默默在两人之间浮动,自从那一个月的失忆之后终究挥散不去。 因着这份不清不楚的暧昧,两个人在遇到第二个猎物的时候因为一点误会而吵了架,并在冷战期盲目开启了第五场对决。 为了拉开胜负的差距和给对方一个教训,李鹤晚拿出了渣级最强的一张卡牌。 「姓名:陆青朝」 「属性:壹」 「渣级:s」 卡牌上的青年穿着正式的领导者制式的西装,眉眼凛冽,五官冷峻,即使只是图画的形象,也自生一副强大气势,不容人靠近。 李鹤晚看着那张牌,上一世的痛苦记忆在脑海中闪过,眼眶泛酸,心里沉闷得反胃。 「陆青朝……」 李鹤晚喃喃着这个名字。 我的天神,我的撒旦。 上辈子,你亲手把我从第十七层地狱拯救出来,我以为我遇到了光。但最后,你告诉我我只是另一个人的影子,又亲手将我推进了第十八层地狱。 李鹤晚冷笑了一声。他恨透了这张牌,甚至觉得把他收服成一张牌都不足以解恨。但现在,他不得不用他去争夺游戏的胜利。 游戏进入加载阶段,他看见对敌的卡牌也是同级。 「姓名:萧紫暮」 「属性:零」 「渣级:s」 青年的相貌冷艷妖孽,一双凤目凌厉漂亮,却写满了野心。 上一世,纪逢逍在自己感情最失意的时候遇见了这个口蜜腹剑的青年,被他的故作深情欺瞒,最后却只换来对方蓄意密谋的一场车祸。意识的溃散间,纪逢逍才明白——原来自己的爱在对方眼中,比不上他野心的万分之一。 但他并不知道,那天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寂静的夜晚,滂沱的大雨中,发生了两起车祸—— 僻静的马路上,他和李鹤晚的血交融在一起。 *** 「a轮第五场对决场景加载完毕,卡牌真人形态转换完毕,游戏现在开始——」 「嫁过去以后,别做多余的事情。」 大厦的办公室内,一个看起来儒雅文气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椅上,对着坐在沙发上的青年提醒,「记住自己的身份和该做的事情。」 「我会牢记。」萧紫暮从沙发上起身,「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万事小心。」男人在他离开办公室前,低沉地说了一句,声音中带着点微不可闻的关心。 第58页 萧紫暮微侧过身,瞥过他一眼,唇角泛起点苦淡的笑来:「多谢提醒,三叔叔。」 凉薄的眼眸收起那份眷恋,转为凌利的冷。 萧家的公司出了问题,为了保住家族的利益,萧家派人把作为私的他带回来和势力更强劲的陆家联姻。 陆家和萧家在生意场上的关系一直亦敌亦友,所以他这次嫁过去,还有一个任务——尽可能接触到陆家商业上的核心机要,为萧家翻身制造机会。 萧紫暮就这么嫁了过去。 政治上的婚姻在檯面上极尽隆重,但在感情上却比纸还单薄。萧紫暮在正式的婚礼之前连陆青朝的面都没有见过,只听别人说他是个在商界手腕铁血,私下里也不近人情的「魔鬼」。 如今见到他,对方对他也一味冷淡,两个人例行公事地办完了婚礼,萧紫暮被人接到陆家,已经做好了和对方分房睡的准备。 但那个新婚的夜晚,陆青朝却满身酒气地闯进了他的房间,满面潮红地抱紧他。 萧紫暮愣怔片刻,又听对方小心翼翼地唤出一个陌生的名字,声音是极致的温柔。 萧紫暮反应过来,心间冷笑一声,抬手回抱住对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如果爱情也讲求利益的互换,那么对方也在算计他。 他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安抚着对方的情绪,内心默默的为自己明码标价的婚姻做好了总结—— 这不过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a轮5场交易剧情跟进结束,进度标记:30%,败值统计——」 「陆青朝29%,萧紫暮7%」 *** 周四的下午,李鹤晚一下课就回了寝室,他换了一身简约正式,精緻贵气的服装,从寝室离开的时候刚好撞上了回寝的纪逢逍。两个人已经冷战了好几天,期间不是刻意避开对方就是假装无视。 纪逢逍不露声色地打量过他的装束,最后还是没忍住,故作随意地问出一句: 「要去哪啊?」 对方顿了顿,小声说了两个字: 「应酬。」 说完以后,微瞄过他一眼,抿了抿唇,转过身走了。 纪逢逍瞧见那双眼眸中似有些委屈,心里不知怎的不是滋味起来。 「应酬……」 他回到寝室开了罐可乐,一边喝着一边念叨着这两个字。 什么应酬穿得这么好看…… 一道闪电噼啪响过脑海,他突然停了下来。 「靠。」他把可乐往桌上一剁,转身就出门了。 这是要去相亲吧?! 纪逢逍一脸不淡定地默默跟着李鹤晚,发现对方在校门口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轿车。 他打了车跟着对方的路线走,最后惊讶地发现对方把车停在了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李鹤晚跟着陌生男人进了他家火锅店。 纪逢逍暗暗松了口气,头一次觉得自己老爸做生意做得如此成功。 李鹤晚,在我的地盘上,任何人都不能随便对你动手动脚。 他张扬地笑了。 这一边,李鹤晚跟着身边的青年走进火锅店。 今天是他爸和老朋友聚会的日子,对方从外省到山城来,李启凡当即决定做东请对方吃火锅。 当然除了老友叙旧,还有一个私心的目的便是撮合各自的孩子见一面,看看眼缘。 父亲老友的儿子是个事业有成的青年,长得仪表堂堂,气质温和有礼,处处展现出绅士的气度。他对李鹤晚流露出很浓的兴趣。 平心而论,李鹤晚觉得对方从客观条件来说是很不错的交往人选。 但他对他不感兴趣。 不知道是不是和纪逢逍相处久了,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太习惯和过于「绅士」的人相处在一块,总觉得和对方秉礼交谈、讨论内行话题的时间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和纪逢逍在寝室打打游戏来得有趣——尽管他自己玩得很差劲。 因此青年一站到他身边,他就自动想要和对方隔开一条安全的界线,维繫出自己的距离感。 -------------------- 第33章 副效 李鹤晚的爸爸订了靠窗的座位,席间与老友相谈甚欢。他和青年面对面地坐着,对方的殷勤对他而言是一种煎熬。 李鹤晚偶尔与青年交谈几句,回答长辈问的问题,多数时间看着窗外山城依山傍水的夜色出神。 他在意识里打开对决剧情的回放—— 「a轮5场对决回放加载完毕,现在开始——」 *** 萧紫暮和陆青朝结,对方给他立下了许多的规矩。 「不准穿深色的衣服。」 「每天出门要戴特定的胸针。」 「家里除了白色蝴蝶兰不能有其他鲜花。」 …… 还有,每天晚上一定要说的「晚安」。 萧紫暮起初都一一照做,但这种自己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令他反感和窒息。 于是后来,他默默地反抗着对方的命令,穿自己想穿的衣服,并不按照对方的喜好搭配胸针;他种白色蝴蝶兰,却也买别的花回来装点房屋。 陆青朝发现了他的抗拒,冷漠地命令他做好自己要求的事情。 「我不。」 偌大的卧室内,萧紫暮深陷在大床柔软的棉被里,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拒绝得干脆。 第59页 「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让萧家在我手里覆灭。」 对方的语气含满了威胁。 「你不会这么做,」萧紫暮起身,挪到对方身边,主动地钻进他的怀里,唇角却笑得讽刺,「你离不开我,陆青朝。」 「我知道我只是你手中的一张彩色照片,但你是个念旧的人,你要透过我这张脸去看你真正想看的人,我说得对不对?」 对方的表情是不出所料的沉默。 萧紫暮抽离那个怀抱,盯着对方,坚定道: 「陆青朝,在你眼中,我可能只是某个人的影子,但在我眼中,我就是我自己。」 「我可以接受我在这个家里的身份,因为它影响不了我,但我拒绝你对我人生的规训。」 「而且萧家并不是你绝对的敌人,你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不会不明白纵横捭阖的道理。」 萧紫暮见对方的眼神似有一点动容,心里浮现起胜利的曙光。他要在这压抑的牢笼里争取自己的自由,再一步一步地实现自己的计划。 尽管萧家是他的娘家,但二十多年来待他也没有什么情义,他也只不过是拿联姻当作进入陆家的一个跳板——这一辈子,他只为自己考虑。 陆青朝听完了他说的话,低头再看着那张让自己无比眷恋的脸,心里依旧涌起漫天的柔情。但看得久了,又觉得那与记忆中的人相似的五官和轮廓好像发生了变化,从中抽离出了一些新的东西,如同老旧的花枝长出新芽,展现着自己独特的美丽。 卧室里全是老旧的物件,散发着岁月的沉闷。但新来的青年却用自己反叛的精神一点点驱散着这种沉闷。 陆青朝本以为他会对对方忠于自我的自作主张十足地厌烦,却没想到自己却意外地在对方三番五次的挑衅下渐渐感到习惯。 他承认自己正在被青年自私的凉薄所吸引。 「a轮5场对决回放结束,剧情标记:50%,败值统计——」 「陆青朝57%,萧紫暮19%」 *** 山城的夜景五光十色,李鹤晚盯着窗外的霓虹,眼眶无可抑制的湿红起来——裹挟着无言的忌恨。 李启凡注意到他反常的状态,关心地问他怎么了。 李鹤晚藉口说被火锅的蒸汽熏了眼睛。 他努力扯出一个无事的笑来,和长辈看似游刃有余地寒暄,其实已经心不在焉。 卡牌的败值让他心怀不甘,悲恨万分。 陆青朝,你的败值竟然增长得这么轻易,原来你也是可以为别人动情的。 那上辈子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李鹤晚终于完完全全地明白,上辈子自己爱上了一个在爱情里多么虚伪卑鄙的男人。 口口声声地说着爱,心里却装着自己的白月光,满心装着白月光,却也同样会为别人心动。 看着系统里的败值差距,李鹤晚决心自己不可以就这么输掉。 他要利用这张他最恨的牌不惜代价地取得游戏的胜利。 于是他打开商城,准备消耗所有慕值购买一款名为「末路」的药剂。 「l,消耗全部慕值强制归零卡牌败值会引发严重副作用——」 「购买「末路」会触发「绝境归真」效应使得宿主再次失去为期一月的部分记忆,性格回归未受情伤的本真状态,并影响宿主在现实社会的身体健康,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李鹤晚没有犹豫地按下了确定键。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陆青朝的败值在被强行归零后,即使在游戏的剧情中与萧紫暮反目成仇,最后的涨速仍然超过了对方提前达到了100%。 对决的比分被拉成2-2的平局。 最后两张牌的收场十分惨澹,萧紫暮在拿到陆家的商业机密后另起炉灶,并掉了陆家大半的商业资产,也干掉了自己娘家。而陆青朝利用手里的资源东山再起,反吞了萧紫暮的公司。两个人死斗多年,鹬蚌相争,最后被第三家企业渔翁得利,落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此时的李鹤晚还并不知道这个结局,他只知道,从他选择清空慕值投放药剂开始,一切便已回不了头。 他觉得自己的心口开始无端地闷疼起来,头脑也有些晕眩。 他找了个藉口去了卫生间。 纪逢逍一直待在自家店面的前台默默关注着李鹤晚的动向。 他本来以为对方是和别人单独见面,想着到时候找个理由阻止这场相亲,却没想到对方参加的是家庭聚会,这反倒让他没有机会过去干预了。 李鹤晚坐在背对着他的位置,纪逢逍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从窗上映出的倒影来看发现他脸色不是很好。 没过多久,对方去了卫生间,纪逢逍看他明明没有喝酒但脚步有点虚乏,便跟了上去。 李鹤晚起初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在店里呆久了空气闷热而暂时性的头晕,他用清水浇了把脸,刚要抬头,却发现水槽里的水现出被沖淡的红色。 他觉得自己的鼻间涌出一股热流,本能地用手捂住鼻子,抬头一看—— 鲜血流出了他的指缝。 鼻血…… 李鹤晚心里慌疑一阵,忽然想起了系统说过的话。 这是他使用「末路」的代价之一。 纪逢逍一进卫生间便看到对方捂着鼻子指间汪血的模样。 「你手怎么了?!」 第60页 他吓坏了,起先以为对方手受了伤,两步走上去,要捉对方的手腕。 李鹤晚听到他的声音,心里惊诧,但也没心思多思考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抬起另一只手挡住他的手,默默说了句: 「没事,鼻血……」 纪逢逍反应过来,赶忙拿出衣兜里的纸,捲成一根小卷递了过去。 李鹤晚接过拿一小捲纸塞进鼻间,再将手上和脸上沾到的血渍清洗干净。 「好好的地你怎么流鼻血了?」 纪逢逍面色忧虑地给他递纸巾。 「上火。」对方平淡地答了一句。 \"不会吧,我看你都没吃几口菜……\" 纪逢逍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李鹤晚拿审视的目光对着他。 纪逢逍咽了咽喉咙,见他脸色苍白,岔开话题问他:「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李鹤晚摇摇头,见对方神情不自然,自己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就主动拉过他的手。 「这里太闷了,陪我去外面走走。」 他找了个藉口用手机给李启凡发了个先回家的信息,拉着身边的人从旁边的消防通道熘走了。 火锅店外头是一条绿树成荫的老路,李鹤晚把人带出来,松了手,两个人沿着这条僻静的旧路散步。 路灯昏黄的光线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各怀心事的人连影子都是憔悴的消瘦。 静默的漫步间,两个人的手背若有似无地挨碰过几下,渐渐靠在一起。 纪逢逍鼓起勇气,主动去牵对方的手。 李鹤晚没有挣开,由着他牵。 纪逢逍走了一会儿,默默地说:\"其实我忘不掉那一个月发生的事情……\" 他向对方袒露自己的心思。 对方的手僵了一下,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喊了声他的名字,说了句不着边际的: 「今天过后,我可能会变成另一种样子……」 「这可能也不是件坏事,」李鹤晚笑了笑,扭头看向神色迷茫的对方,「如果你觉得我不一样了,请多包容我一些。」 「你到底在说什么……」 纪逢逍消化不了他的话。 「没什么……」李鹤晚握紧了一点那只手,「就是心有点慌……」 一点凉湿透过树荫的缝隙滴在他的额头上,李鹤晚伸手去揩,发现是雨水。 「下雨了。」 纪逢逍伸手,摊开手掌,接住了一点雨丝。 「还真是。」 他看了看对方单薄的衣装,脱下自己穿在外头的连帽卫衣给他套上。 晚秋初冬的季节,李鹤晚看着对方身上只剩下一件无袖的背心,露出的臂膀被稀疏落下的雨丝淋出一片鸡皮疙瘩。 他抿着唇,要把那件卫衣脱下来还回去。 「不许脱。」 纪逢逍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抬手捏着卫衣领口的两根绳结收束起来,给人把帽子戴得紧紧的。 「你现在身体这么差就不要淋雨了。」 他给对方打了个车,将人送进车后座,在关车门的时候顿了顿,眉眼温柔地弯折起来。 「你放心。」他看着那张对自己显露关心的脸颊,微笑道: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在我眼里一定都很可爱。」 -------------------- 第34章 被窝 这个周末纪逢逍因为要复习功课所以留在了寝室没有回家,周日下午的时候,他刚拉通了李鹤晚之前给他复习时讲到一半的知识点,觉得有点困,就上床睡了一觉。 没过多久,宿舍传来开门的声音,纪逢逍隐隐有点感觉但因为实在太累便没醒过来。 昏昏沉沉间,宿舍传来轻微的翻箱倒柜的声音,一阵阵地,终于还是将他吵醒了。 纪逢逍起床,迷煳地看着对面的人,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睁开。 「鹤晚?」 他看见正在自己座位上手忙脚乱翻找东西的人,心里一阵诧异:「你怎么现在就回宿舍啦?」 对方见他醒了,转过头来,面色是明显的欢喜。 「阿逍你醒啦?」 他欣喜又温柔地喊了一声,把坐在床上的人惊讶得一愣。 纪逢逍听见对方喊他「阿逍」,又见他面色无辜,一双狐狸眼里清清澈澈纯情得很,以为自己在做梦。 李鹤晚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走过来,蹙了蹙眉,委屈巴巴地说:「我找不到我的项鍊了。」 「项鍊?」纪逢逍一脸懵然地看着他,「什么项鍊?」 「就是……就是你送我的那条啊。」他支吾地回答着,坐在对方床边主动牵起他的手,小声说:「我……我不是故意弄丢它的……」 话还没说完,眼里就噙满了眼泪。 虽然不明缘由,但纪逢逍觉得自己的心脏像团棉花糖似地在要在那泪光里化掉,抬手情不自禁地抱住他,默默地哄着。 李鹤晚乖乖靠在他的肩膀上,口中喃喃着:「到底去哪儿了呢……」 怀里的人温温软软的,呢喃的气息和呜咽柔柔地吐露在耳边,让纪逢逍浑身酥麻。他一边用手轻拍着对方的后背,一边想起了那天散步的时候对方说过的话: 「今天过后,我可能会变成另一种样子……」 「如果你觉得我不一样了,请多包容我一些。」 第61页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就在他一头雾水的时候,系统的声音从脑海响了起来。 「f,你和l和对决需要暂停,因为对方在上一局对决里使用过「末路」药剂强制归零过自己卡牌的败值,所以引发了「绝境归真」效应。」 它将对家宿主目前失去有关系统的所有记忆以及回归前世恋爱前的性格的副效果告诉了纪逢逍,还解释了对方之前流鼻血的原因。 纪逢逍听完以后,心里咯噔一下,自我总结道: 所以李鹤晚他……又失忆了? 他正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怀里的人却抬头,糯糯地问了一句: 「阿逍,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在怪我吗?」他皱起眉来,脸色更委屈了些。 纪逢逍看着那张我见犹怜的面颊,呆了几秒,觉得自己的脸发烫起来。 他脱口说了句「没有」,又红着脸叫他等一下,拉开了床对面书桌的抽屉,拿出了那个首饰盒。 「你的项鍊被我收起来了。」 他知道对方的记忆断了片,就随意想了个理由哄过对方,在对方的要求下重新给他戴上了项鍊。 那个鹤形的吊坠在李鹤晚的颈窝间闪闪发亮,还是那么璀璨漂亮,只是比起以往主人的矜贵,更把他衬得有几分娇气。 纪逢逍见李鹤晚对着自己笑,打心眼里喜欢得很,看着他无邪的眼神,总觉得自己有点因祸得福的感觉。 到了晚上的时候,对方因为怕冷提出要和自己一块睡,把他着实吓了一跳。 「不可以吗……」李鹤晚怯生生地问他,「我们不是情侣吗……」 受宠若惊的小纪一听,只觉得心里炸开了花。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他吞吞吐吐地说,「我当然也没有问题……」 有句话说得好,狩猎一只狼的方法除了一把猎/枪,还可以用一只兔子。 李鹤晚现在就是那只兔子。 「那我过来啦。」 「嗯。」 纪逢逍打开檯灯,主动把身体往床内挪了挪,给他空出一片位置。 李鹤晚从自己的铺上下来,上了他的床,钻进他的被窝,侧着身体面色羞红地瞥向对方。纪逢逍也盯着他看。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底漾着脉脉的水波。 纪逢逍欣赏了一会儿对方害羞的表情,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问他冷不冷。 李鹤晚乖巧地笑笑,拢手打了个喷嚏。 纪逢逍见状,张开臂膀,敞开怀抱,温柔地喊他过来。 对方渐渐凑近,小心翼翼地钻进他的怀里,把头贴着他的胸膛,小口地喘气。 纪逢逍心如擂鼓,感受着对方有点急促的唿吸,自己的气息也紊乱起来。 没被盖紧的棉被里吹进一丝冷风,他感觉对方在自己怀里瑟缩过一下,那副瘦削的身子在发热。 檯灯的光越来越暗,泛黄的光线中,李鹤晚听见对方在他耳边轻声地问: 「你……愿意吗?」 一只手缓缓抚过他的腰侧,钻进他的衣角,带着电流般地划过他的肌肤,让他神志难明。 他贴着那方宽阔的胸膛,点了点头,嗡嗡然地「嗯」过一声。 「我想要……」 檯灯被关掉了。 寒冷的空气里,黑暗的静谧间,传来旖旎的喘息。 被窝里是无限的暖意。 从那天以后,李鹤晚和纪逢逍开始了比以前更正式而亲密的交往。 纪逢逍找了一个空闲时间处理掉了自己在感情上的最后一笔烂债,和那个叫「意桢」的联姻对象彻底划清了界线——好在对方当初与他交往的原因也是情分居少利益居多,在听到他有恋人以后爽快地答应断绝所有非工作性质的联繫,并适时提出了一些聪明的补偿要求。 「如果产品入驻的成本价格能再低一个点的话,我会非常乐意为你的爱情送上祝福……」 电话那头如是说道。 纪逢逍一边在心里感嘆对方不愧是富商的儿子,连断个往来都要为自家公司的利益打好算盘,一边也估摸着自家产业链的利润,最终答应帮对方尽力周旋。 毕竟在生意上敲锤定音的是老纪不是他。 「那就有劳小纪老闆多费心了,以后在生意上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支持……」 那头客套几句后,先挂了电话。 纪逢逍听着挂断后的那声忙音,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间的沉重一下子消散。 从前跟人谈情,他的脑海里会闪过好几个名字,闪过好几张美丽各异的脸;现在和人说爱——他甚至捨不得开口,只想把那一个人藏在心里,不轻易去讲,去炫耀。 李鹤晚就像一瓶他愿意珍藏一辈子的香水,让他忍不住想打开嗅闻,又害怕香气挥发太快没了影踪,只能小心搁在心里的展架上,时时拿出来看看,给心间增添一些知足的甜蜜。 期末冲刺的那一周,李鹤晚没有回家,留在寝室给他讲剩下的知识点。他失忆以后变得比平常黏人很多,心里不太能藏事,会大大方方地表明自己的心思,也会不加遮掩地表达自己的喜欢——无论是对物还是对人。 纪逢逍沉迷在他天真的美好之中,犹如沉迷在一个梦里,有时半夜醒来,发现对方在他身边睡得沉稳,会产生一种想哭的冲动。 第62页 期末考试结束后,学校放了寒假。 纪逢逍因为自己不想和李鹤晚分开,又加之老纪总念叨着对方的原因,便时常把人接到自己家里做客,这一来二去地跟李启凡也打过了几次照面,心里很有些不安。 他偶尔会旁敲侧击地问李鹤晚李启凡对他的印象,对方总是满心欢喜地叫他安心。 他后来才从对方口中知道,原来李爸爸之前在道观替自己儿子求过一道姻缘符——符上居然莫名其妙地写着他的生辰八字。 纪逢逍把族谱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所以,」李鹤晚听完,漂亮的眼眸闪闪发光,「我们是天生一对。」 纪逢逍的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李鹤晚,你知不知道…… 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有时限的。 二月中旬,气温骤降,山城周边下了一场雪。 李鹤晚说想去金佛山看雪,纪逢逍在网上查了一晚上的资料,做好攻略,一大早就开车去接他。 两个人走的自驾游路线,从主城出发,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目的地。 此时的金佛山笼罩在晨光之中,显出一派圣洁的朝气。山脚和山腰没有什么雪,山顶上白皑皑的一片,像披上白纱的新娘要嫁给凛冽的寒冬。 纪逢逍的旅游攻略做得很详细,衣食住行都考虑得周到,甚至还带了个小型的医药箱,就怕李鹤晚半路出什么状况。 小李跟着他的攻略走,玩了大半天下来都觉得无比舒心。 两个人第一天的最终目标是登上金佛寺拜佛,但由于中途遇上了一对爱滑雪的情侣邀请他们比赛,就耽搁了一点时间。 滑完雪后,纪逢逍担心恋人的身体吃不消,本想着把去佛寺的计划挪到第二天,但李鹤晚坚持要去,就只好由着他的想法走。 只可惜小李身体没有嘴硬,赶路赶到一半就开始不行了,最后还是被小纪背上去的。 -------------------- 第35章 重逢(结局章) 夕阳西下,佛寺朱漆的木门敞开着,李鹤晚和纪逢逍在佛堂外上了香烛,牵手走进堂内。 堂中四壁悬立着庄严的佛像,每一尊都不同,李鹤晚在每尊佛像前驻足,弯着腰仔细地阅读着佛像前的资料介绍。 纪逢逍站在他身后,看他好像在找什么,好奇地发问。 「我在找能拜姻缘的菩萨啊,」对方一边回答,一边嘀咕,「好像没有啊……」 纪逢逍听完,被他逗笑了,看向他的眼里透着无奈:「你还信这个啊?」 李鹤晚煞有介事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心怀敬意地低喊:「小声一点!」 「神仙都听着呢。」 纪逢逍心里有点惊奇,走过去问:「你怎么知道天上有没有神仙?」 他想着对方失忆了应该不会记得系统那些非自然的事情。 「我不知道啊,」对方脱口道,「但我相信有。」 纪逢逍哭笑不得地勾勾唇角,倒着方向从尾到头地跟他一起看资料。 两个人看了一圈,都没发现专拜姻缘的,李鹤晚想了想,拉着纪逢逍走到正中位置的主佛前,提议道: 「既然没有专管姻缘的菩萨,我们就拜这位主佛吧,他体量这么大,神力一定也最广大,说不定能把我们的心愿带给月老。」 他跪在面前枣红的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许愿。 夕阳的光线洒进幽深的佛堂,柔和地照耀着李鹤晚的半边面颊。 纪逢逍见他认真的模样,内心忽然涌起一种感慨,又想起了「心诚则灵」四个字,也在他身边的蒲团上跪下。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祈愿间,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从侧面拥住了,一睁开眼睛,发现身旁的恋人给他来了个大熊抱。 李鹤晚抬眸看了看他,又羞涩地垂下,把头抵在他臂膀上。 「最喜欢你了,阿逍。」 纪逢逍一愣,抿了抿唇,心中泛起无限的柔甜,却也裹挟着闷然的痛楚。 他微侧过身体,单手揽过他的肩膀,轻轻吻过他的额头。 「我也是。」 他虔诚地回应,把对方当做他心间的菩萨。 但他的「小菩萨」却小声嘟囔一句: 「那……可以拉我起来下嘛……」 「嗯?」 李鹤晚蹙了蹙眉,不好意思地嗫嚅道: 「脚、脚跪麻了……」 他在小纪无语的眼神中羞赧地笑了一下。 两个人在金佛山游玩了三天两夜,临走前给山里留下了一个奇形怪状的雪人,带走了山上的一捧雪。 那捧雪被装进在一个玻璃瓶里,在两人开车回主城的途中便化了。 纪逢逍笑李鹤晚幼稚,非要带一瓶雪回家,但对方手里捏着那个玻璃瓶,左看右看了半天,笑眯眯地说: 「这个水看着很清澈喔。」 他欣喜地说完,藏了半句话。 因为里面装满了我们的回忆。 时间就像一场飞雪,苍白或美丽全凭他人去说。李鹤晚觉得他和纪逢逍是赏雪的人,因为爱于它的美丽盼它下得久些。 但纪逢逍觉得他和李鹤晚是站在雪中的人,故而苦于它的凄冷希望它停下。 第63页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李家和纪家各自收到了一封商界联盟发出的晚宴酒会邀请函,由于酒会的发起人是个外国富商,所以地点定在了一座欧式的古堡花园里。 当纪逢逍看见信函上写明的「交谊舞」环节时,一个头简直比两个还大。他找了各种理由向纪广仁表明自己对这种场合的拒绝。 「如果你不想让你儿子在酒会现场出洋相的话最好放他当天留在家里看家。」 他严肃地对自己老爹说。 但对方却以请他有点出息为由驳回了他的请求。 「你不会,就马上请老师教,还有一礼拜时间学点皮毛功夫也够了,」纪老爹打量着自己一脸苦相的儿子,不满地念叨,「你这么大个人了遇点小事就退缩,这成什么样子!」 纪逢逍心里骂他土老帽装洋气也好不到哪里去,面上倒是闭了嘴。 就在他那天给李鹤晚吐槽这件事的时候,电话那头忽然传来对方欣喜的声音。 「交谊舞?我会啊。」 李鹤晚说自己学过一点华尔兹。 「要我教你吗?反正那个酒会我也要跟着我爸去的。」 纪逢逍求之不得地答应下来。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李鹤晚在他家住了下来,一直教他练华尔兹的基础舞步。 起初他教对方练男士的舞步,教完以后在旁边看对方跳,自己并不跟着陪练,结果发现对方领略不到要领。 后来就转变了方法,依旧教对方男步,但自己跳女士的,全程陪练,更加仔细地教学。 优美柔缓的乐音流淌在房间内。 纪逢逍被对方带着,随旋律轻轻挪动着步伐。 他携着李鹤晚的手,看着面前这张漂亮的脸随着乐音的变化转变神情,清瘦的身体在怀前偶尔地转圈,展现出天鹅戏水的优雅。他心里呆滞,脚步便慢了下来。 「诶呀!」 两个人的节奏渐渐错开,李鹤晚不经意踩了舞伴一脚,一个不稳栽进了对方怀里。 纪逢逍本能地抱住他。 李鹤晚抬起头,半撒娇半生气地怪他: 「你好笨呀,怎么这么简单的舞步还是跳错了……」 纪逢逍一点也不生气,抱他抱得更紧,笑得痞气又无赖: 「那就请李老师多教教我这个笨学生啰。」 说完以后,又附耳道: 「今天教不好不许睡觉。」 对方耳根泛红地抱怨:「哪、哪有这种道理……」 「就是这种道理。」 纪逢逍的声音霸道又低哑,他温柔地牵起对方的手,随着音乐的旋律又练习起来。 晚宴的这天,两个人如约出席,酒会上放的恰恰是他们之前练习过的那首舞曲。他们的会场在不同的房间,因此没有全程待在一块。 他们出于礼貌地和各自的女伴跳完舞后,彼此都没有想要多留在会场陪人应酬的心思。 纪逢逍藉故从会场出来,在古堡前头转了半天都没看见想见的人,最后终于在后面花园的一角瞧见了他。 花园僻静的角落里,浅紫的风信子静静开着,淡雅的花香浮动在夜色里。 李鹤晚坐在一座小喷水池的边缘,挽着衣袖去捞水池里的金币。 他捞出一枚捏在手里,听见有人在喊自己,转过头望向对方,浅浅地笑了。 他把手里的金币交给对方,让他许愿。 纪逢逍坐在他身边,敛着眉心没有吭声。他看着手心那枚金光闪闪的硬币,握拳把它攥紧,小心地收进西服上衣的口袋。 他把口袋里的方巾抽出来,捉过对方雪白的手腕,细緻地给他揩着手上的水。 李鹤晚见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给自己擦手,悄悄地问: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许愿?」 对方没有回应。 气氛有些沉寂。 「阿逍,你是不是不开心?」 李鹤晚那张原本欣喜的面容染上关切,他见对方仍旧没有回答,心里有些急了,握住对方的手,低头要去瞧他的脸。 花园内的香风吹过一阵。视线相对的一瞬间,李鹤晚看见了对方眼中氤氲的雾汽。 他心里一阵惊惶,有什么话想要开口,但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对方一下子抱紧,用力地吻住了。 这一个吻激烈又绵长。 对方发狠地啃咬着自己的嘴唇,强势地掠夺着自己口中的唿吸,让人无力招架又弥足深陷。 「唔……」 银白的月高高地挂在天上,古堡内的舞曲换了十一首,即将接近散场的尾声。摆在会场的角落里的那台华丽柜钟,指针沉闷地走着,和最后的舞曲一起走向午夜的第十二点。 沦陷的深吻间,那支曲子徐徐地流进李鹤晚的耳中,在他恍惚的意识里来回逡巡。 《梦中的婚礼》。 意识一点一点地模煳下去,细长的秒针走在整点前的最后一圈錶盘上。 纪逢逍终于放开了他。 李鹤晚撑着他的肩膀,止不住地喘气,觉得自己的脑海开始晕眩起来。但对方却在这时喑哑地喊过他的名字。 他微微地摇头,勉强抬起头,对上对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藏着坚定的喜欢和无言的伤感。 「咚——」 礼堂的钟声在十二点整响起。 李鹤晚听见一声坦诚的表白: 第64页 「我完全输给了你。」 纪逢逍的内心无比清楚:他对面前这个人的感情,已不止是喜欢。 李鹤晚瞳孔骤然一缩,默默地抬手想要摸对方的脸颊,但脑海中的某些片段拼图似地回来,附带着昏沉的疼痛,让他不自觉栽倒在对方身上,晕了过去。 纪逢逍抬腕看了眼手錶,自嘲地笑了。 几分钟后。 怀里的人醒了过来,用手按着自己的眉心,有点发蒙。 纪逢逍看着他面容惺忪的模样,关切地问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还好。」 对方冷淡地回过一句,声音带着熟悉的疏离感。 纪逢逍只觉得那声音跟冷水似地灌在自己心上,熄灭了心头最后的侥倖。 他的唇角泛起一抹苦笑,面色温柔地说: 「还好就好,」他不自在地说,「要我送你回去吗?还是让你爸爸送你回去? 」 对方低着头没有说话。 纪逢逍想着他才恢復记忆,意识应该还有些混乱,决定不再多问,随即说: 「那你还是跟着你爸爸回家吧,好好休息一下,这一个月的事情……嗯……不用多想。」 他见对方仍旧沉默,自己也一时没有话可讲,就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我就……先走了。」 他咬了咬牙,率先起身,心里深知从现在起,他跟对方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 可刚一迈步,自己的西服衣角却被对方攥住了。 纪逢逍面色一怔,转身见对方起了身,迈近一步站到自己面前。 风信子的香气越发浓烈起来。 「纪逢逍。」李鹤晚冷冷地喊着对方的名字,脸颊却浮现出古怪的红晕,「我听到你说你输了。」 「但我觉得——」 「我也没有赢。」 「而且,」他抬头直视对方,深深地提了口气,坦承道: 「我不想再和你做敌人了。」 纪逢逍愣在原地,脑中飞白一片。他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半晌说不出话,等到慢慢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眶已渐渐发红。 李鹤晚将对方的表情看在眼里,自己也想哭。但他克制了流泪的势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来。 他主动地凑近面色复杂的青年,搂住了他的脖颈,踮起脚尖献上了毫无保留的一吻。 美丽的夜色下,一对命定的敌人彻底互通了真心。 *** 「对决跟进结束,剧情进度标记:80%,卡牌败值统计——」 「李鹤晚100%,纪逢逍100%」 「卡牌良值统计——」 「李鹤晚99%,纪逢逍99%,请问是否进行放生?」 幽暗的地界中,身着黑衣的神明按下了「确定」的按钮。 他收起系统,来到一座寒气扑面的水晶棺前,嗤笑了两声。 水晶棺里沉睡着一个身披薄纱,肢体残缺的神明。白色的蕾丝斜向覆住了他遗失的右眼,半透明的躯体中,跳动在胸腔内的只有半颗心脏。 「天神,看来这个赌是你赢了。」 黑衣神看着静静地躺在棺里的对方,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他们还是相信了爱情。」 一道幽蓝的光束凭空而生,钻进了天神的右眼之中。那半颗心脏剧烈地起伏几下,又归于平稳。 「我会按照约定,抹去他们上一世痛苦的记忆,赐给他们一个重新的开始……」 *** 李鹤晚站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了。 今天是大学军训结束后的第一天,下午有节新生班会要开,他决定先去食堂吃饭,吃完饭直接去教室。 经过小卖部的时候,他买了一支棒棒糖,那糖纸刚被剥开,还没来得及扔,就被步道上忽来的山风颳走。 教学楼的外墙上挂着一架仿制的「大本钟」,墨黑的指针走向十二整点,钟腔内发出沉闷浑厚的嗡鸣。 那纸飘到了他斜对面的台阶下,靠近草丛的外围。 李鹤晚盯着那张纸,快步往对面的台阶走。 「咚——」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侧面撞上了他。 「诶呀!」 他闪身将将避开,但手里的棒棒糖却遭了殃——一口没吃就飞了出去。 「不好意思啊同学!」撞他的人立马给他道歉,关切地说,「我刚刚在看手机没注意到你走过来,你、你没受伤吧?」 李鹤晚有点幽怨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糖,回头打量起面前的青年来。 日辉金的发色,梳着背头,额侧留俩虾须。染过的同色断眉,狮子眼、薄嘴唇——鼻尖有颗白痣。 明明是很张扬的长相,但眼神却透露着赤忱。 李鹤晚见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提着个大行李箱,满脸无措的样子,猜测他应该也是个新生。 「算啦算啦,」他嘆了口气,柔和地笑了笑,「我没什么事的。」 他说完正要走,却被对方给拉住了。 「地上那个糖是你的吧……」 青年这才发现自己撞掉了他的棒棒糖,愧疚地表明要去给他买一根。 李鹤晚连忙说不用,但对方却把行李箱往他手里一搁,坚持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说完就跑走了,没过几分钟,手里拿了整整一袋棒棒糖回来。 第65页 「给,」他看着一脸惊讶的青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知道你吃的什么口味,我就每个味道都买了一支。」 李鹤晚接过那袋糖,看了眼五颜六色的糖衣,又看了看面前这个沖他笑得羞怯的人,心里莫名觉得他有几分可爱。 「你也是新生吧?」他友善地问对方,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温朗的笑意。 青年点了点头,说自己在找宿舍。 「我帮你找吧。」李鹤晚说完,一边问他被分到哪一栋楼,一边带着人往宿舍楼的方向走,还主动帮对方提起行李。 青年不好意思也不捨得让他费力,赶紧把行李箱拿过来自己提着。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 燥热的山风抚过脸颊,吹得双方心里暖融融的。 「你叫什么名字?」李鹤晚问对方。 「纪逢逍,」青年笑着解释,「纪年的纪,相逢的逢,逍遥的逍。」 「喔……我叫李鹤晚。」 「丹顶鹤的鹤,傍晚的晚?」 「你怎么知道?」李鹤晚惊喜地问他。 「我猜的。」 纪逢逍挑了挑眉,神色有点得意。 李鹤晚瞄了他一眼,把头飞快地转回去,脸颊渐渐透出一点红晕。 他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题,便安安静静地带路。 带路的途中,对方的视线默默地扫了过来,时不时地盯着他看。 李鹤晚一开始没有察觉,隐约察觉后又装作不知情,直到越来越忍不住,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口: 「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灿烂的阳光里,身边的青年偷偷挨近了他,对他露出一个明朗的笑来。 「我喜欢你鼻樑上的蝴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