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彪西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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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情感] 《德彪西恋人》作者：秦三见【完结】
简介：
漫展上，扮女装cos富江的江意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咸猪手。侠义少女游鹿刚好看见，大展身手，将其就地正法。游鹿：「姐姐，你没事儿吧？」江意：「那个……我不是姐姐。」游鹿定睛一看，好傢伙，这是个女装大佬啊！周末去漫展被当众扯了裙子的江意周一到新公司入职，没想到，竟然又遇见了那个让他当众出丑的人。不止如此，那个叫游鹿的，还是他的手下。游鹿：「江总，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呢？」江意：「别来沾边。」元气职场菜鸟x口嫌体正直总监，一个的小故事。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游鹿，江意 ┃ 配角：贺骋，纪淮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女装大佬竟是我的白月光。
立意：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百里挑一。
第1章
游鹿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这天是周日，她跟合租室友宋冉盼了三个月的漫展，结果一大早起来，俩人翻箱倒柜了好久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两张当宝贝似的藏起来的门票了。
门票不见那就不见了，大不了现场再买。
她跟宋冉火急火燎地出门，结果等了半个多小时公交车都没来，最后两人无奈之下只好「斥巨资」打车从城市最南边前往最北边，看着计程车计价器跳动的数字，俩人心脏快要骤停了。
宋冉颤抖着声音说：「什么时候我的工资能涨得像这计价器上的数字这么快就好了。」
庆幸的是，在两人因为高额的车费窒息前，她们抵达了漫展会场。
游鹿说：「我有一个梦想。」
宋冉：「但说无妨。」
游鹿：「等我当了漫展策划，一定不把场子安排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宋冉笑她：「是个有理想的年轻人，祝你美梦成真吧！」
两人跑进去排队买票，顶着炎炎烈日，哀嘆五月的天就热得要人命。
排队期间，宋冉计划着待会儿要去哪个舞台看哪个表演，然后再去哪边排队找哪个配音老师签名。
而游鹿今天不只是来闲逛的，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用心感受每一个细节。
这场漫展的主办方「歆漫」是游鹿非常喜欢的一家漫展公司，上星期她刚刚去面试过，虽然觉得自己面试通过的机率不大，但也算是跟「歆漫」近距离接触过了，恰好赶上这场漫展，她打算这一次抱着学习的心态，用新的视角去看漫展。
「救命救命！」宋冉说，「还有二十分钟泠木老师的见面会就开始了！」
这位泠木老师是宋冉非常非常喜欢的一位配音演员，这两年配了几款乙女游戏，让宋冉沉迷不已，她之所以要来这次的漫展，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见泠木。
「稳住，不慌。」游鹿扬头看看前面，觉得应该就快到她们了。
宋冉扁扁嘴，靠在游鹿肩上哀怨地说：「如果今天见不到泠木，我可能会活不到明天。」
游鹿笑她：「放心吧！肯定能见到的。」
大概是少女的祈祷感动了天地，队伍前行的速度突然快了起来，在距离泠木上台还有五分钟的时候，两个人终于拿到了票。
游鹿跟宋冉风风火火地往场馆里跑，平时生怕场馆不大，今天却因为场馆太大怎么都跑不到目的地而悲愤不已。
两个姑娘毫无形象可言，穿梭于人群中，在泠木上台的时候，总算赶到了。
游鹿对配音演员兴趣不大，前面人多又挤，她没跟宋冉一起往里面扎，而是告诉对方自己在后面随便看看，让宋冉加油往里沖。
因为泠木，这一带人潮拥挤。
唿哧带喘的游鹿跑了一身汗，打算先远离人群，歇一会儿。
她往附近的摊位那边走，还没走出多远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我是歆漫动漫文化发展公司的hr于飞，刚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offer已经发到你邮箱，收到请回復。】
游鹿愣在原地，反覆看这条信息。
歆漫？
offer？
她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赶快打开邮箱，在看到新邮件时差点没忍住兴奋地尖叫出声。
天知道这对于游鹿来说是多令人振奋的消息。
她激动到眼睛泛红，想都没想就回復了邮件，保证自己周一绝对会准时去报导。
回復完邮件的她还兴奋得头脑发昏，为了平復心情，打算去买两杯奶茶。
就在她抬头四处搜寻饮品摊位时，突然注意到前面有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矮胖男人正伸手摸向斜前方一个穿着jk制服的女孩子的屁股！
游鹿这个人，向来正义感爆棚，本着「girls help girls」的原则，想都没想，立刻掏出手机拍照留存证据，下一秒她已经挤过人群一把抓住了那只「咸猪手」。
「你干什么呢？」游鹿一声呵斥，周围的人都看向了他们。
这个「咸猪手」明显是个老手了，在这种情况下竟然相当淡定，他被游鹿抓着手腕，一脸无辜地问：「我干什么了？」
「你还装？」游鹿二话不说把手机递到了对方的面前，他摸人家屁股的照片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而刚刚被占了便宜却并未察觉的美女也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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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是真的美，高高瘦瘦人又白，黑长直齐刘海，化着浓浓的厌世妆，眼角还点了一颗痣，一眼就让游鹿想起了伊藤润二画的恐怖漫画女主富江。
游鹿看得有些出了神，漫画里的人物竟然走出来了！
游鹿回过神后对美女说：「这个死胖子刚刚偷摸你屁股！」
美女一愣，确实有些意外。
漫展人多，难免会有肢体接触，不太敏感的人可能真的会误以为都是不小心的。
但看一眼游鹿拍的照片就知道，这个人绝对是故意揩油。
被游鹿逮住的男人不悦地甩开她的手：「说话就好好说，怎么还人身攻击啊？」
「你不好好做人，我当然也没必要尊重你。」游鹿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跟这姐姐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干这种噁心事儿了，否则干一次那地方短一寸；第二，反正我们也有证据，咱们派出所见。」
「我又没摸到她！」胖子气急败坏地说，「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位「富江」似乎想说什么，但被游鹿制止了。
游鹿说：「姐姐，别怕，今天我必须让他跟你道歉！」
她说完，转过来对那胖子说：「小题大做？就是因为到处都是你这种人，漫展上的咸猪手才越来越多！」
她上前半步，逼近胖子：「道歉！」
游鹿的声音铿锵有力，底气十足。
「我就不道歉，」胖子不屑地嗤笑一声，「你能拿我怎么样？」
说着他就要走，结果游鹿反应极快，一个利落的扫堂腿就把人给绊倒了。
别人高中毕业那年学开车考驾照，游鹿高中毕业那年学的是散打。
因为她爸说：「以后你就要离开家了，一个人出门在外我们不放心，你去学点打人的本事，以后我们也能放心点。」
没想到，功夫都不是白练的，今天还真有了用武之地。
游鹿这一招，引来了周围人的叫好。
一个大男人被个姑娘绊倒，场面一度尴尬。他面子上过不去，起来就朝着游鹿的胸前挥拳。
游鹿冷笑：「哟，还想着占我便宜呢？」
她说着一把将对方手臂反扣，那人疼得哇哇直叫。
游鹿：「胆子不小啊，连姐姐我你都敢觊觎？」
她一声呵斥：「道歉！」
「道歉道歉！「胖子终于招架不住，认输了，「我道歉就完事儿了，你赶紧放手！」
「你先道歉我再放手。」
「对不起对不起。」胖子不耐烦地说，「行了吧？放开吧！」
这时候围观的人已经很多，那位「富江」就站在人群里打量着游鹿。
游鹿还不满意：「不诚恳！重说！」
「你还想怎么样啊？」胖子烦了，但胳膊疼得要死，人被对方控制着，态度自然也没那么强硬了。
「我的诉求非常简单，就是让你认真地跟那个姐姐道个歉，认真道歉，这么难吗？」
周围开始有人掏出手机拍照、录视频，胖子自知丢人，也怕这事儿传到网上去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只好老老实实又道了歉。
游鹿说：「发誓以后都不这样了。」
「你差不多就行了。」胖子用另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生怕被人拍到。
「现在知道丢人了？告诉你，以后再干一次这种事，你那地方短一寸。」游鹿面不改色地对他说。
人群中的「富江」听到她的话，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说啊！」游鹿不耐烦地催促着。
被制服的胖子无奈之下只好认了命，含含煳煳地发了誓。
「行吧，老天爷说他听到了。」游鹿放开胖子，「以后记得少作恶，不然容易遭雷噼。」
她说完，那胖子愤恨地瞪了她一眼，但领教过她的身手，也生怕闹大了影响到自己，只敢怒不敢言。
就在游鹿以为这场恼人的闹剧落下帷幕时，却又听见那个死胖子说：「哎，你别走，你把我相机弄坏了！」
游鹿疑惑地看过去，对方指着自己的镜头说：「给我磕坏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游鹿不可思议地看着相机镜头，发现好像确实边缘破损了。
胖子说：「一万多块呢！我挨了你打，还坏了镜头，你要是今天不赔我，咱就警局见！」
「一万多？」游鹿大为震惊。
「一万七！赔钱！」
短短一个小时不到，游鹿经歷了大喜和大悲。
刚刚找到新工作，下个季度的房租好歹能交上了，可现在，又因为自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欠下一屁股债。
「愣着干嘛呢！」那胖子终于逮到了机会，嚣张跋扈地说，「不赔是吧？那走吧，去派出所啊！」
「你嚷嚷什么啊？」
突然，出现一个冷淡平静的男声。
游鹿茫然地看过去，几秒钟之后才意识到，这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刚刚那位「富江」。
她「姐姐」「姐姐」地叫了半天，原来人家是个女装大佬！
女装大佬走到游鹿的身边，气场强大到连游鹿都觉得是富江本人要来虐杀猥琐男了。
「你刚刚说这镜头多少钱？」
「一万七，我新买的。」
女装大佬嗤笑一声：「当谁是傻子吗？一千块，顶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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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鹿惊讶地看向他。
「你这就一微单，装什么专业摄影师。」那女装大佬走近他，冷着声音说，「另外，刚刚你不提我本来打算放过你，但既然你都说了，那咱们还是去一趟派出所吧。」
猥琐男惊讶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拿着个破相机到处偷拍女生、占人家便宜，不知悔改，应该让警察教育教育你，让法律教你做人。」女装大佬说着就掏出了手机，「我现在就报警，到时候你要是觉得我们弄坏了你的相机，想索赔，正好也直接跟警察说。」
他话音刚落，那个猥琐男就试图过来抢他的手机。
游鹿眼疾手快，护住了女装大佬的手机。
「他说得对！」游鹿说，「你跟我们去派出所吧！」
「去个屁的派出所！」猥琐男说，「我这儿忙着呢。」
他心虚，转身就要走。
「想走就走？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女装大佬快步走上来，跟游鹿一前一后堵住了他，「要么跟我们去派出所，要么把你内存卡留下。」
「凭什么？」
「就凭你偷拍了不知道多少女孩子。」女装大佬厉声呵斥，「给你三秒钟，不交出来咱们就去派出所，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耗。」
那猥琐男见情况不妙，周围围观的人们已经开始拿着手机拍他，无奈之下只好交出了内存卡。
游鹿向那位女装大佬投去钦佩的目光，她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
猥琐男依依不捨地看着自己的内存卡，愤恨地磨了磨后槽牙。
游鹿过来向女装大佬道谢，对方把内存卡交给她说：「我还有事要先走，这个交给你销毁。」
游鹿接过来，连连点头。
游鹿听着他的话，抬头看他的眼睛，虽然化着厌世妆，但她还是觉得这是个很有温度的人。
游鹿笑着说：「谢谢姐……帅哥！」
对方只是说：「应该的。」
就这样，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游鹿也松了一口气。
但人啊，故事不到最后一秒永远都不会知道还能发生什么离谱的转折。
就在游鹿准备离开去找宋冉的时候，刚刚那个猥琐男突然故意绊了游鹿一脚，以此来报復她给他的「扫堂腿」。
这一绊，毫无防备的游鹿向前摔去，她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于是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前面那人的裙子。
在她的前面，还没走出两步的女装大佬突然感觉下身一凉，低头时，半身百褶裙已经被拽到了脚踝处。
世界瞬间变得安静了。
第2章
如果说，以前的江意不知道什么叫「人生的至暗时刻」，那么现在，他悟了，因为他正在经歷着。
人潮拥挤的漫展上，他的裙子被一个摔倒的姑娘扯到了脚踝处。
他的腿，长且白，引来众人「观赏」。
江意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而摔倒在地的游鹿，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自己的手还死死地抓着人家的裙子。
等到江意回了魂，游鹿已经在慌里慌张地帮他提裙子，同时万分抱歉地说着「对不起」。
此时的江意已经出离愤怒，而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们已经拍下了这一幕，上传到了网络世界。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社会性死亡」。
「你恨我吗？」江意咬牙切齿地问。
游鹿茫然地看向他：「啊？」
「算了。」江意闭眼深唿吸，再睁眼的时候对上的是围观人群兴奋的目光和扎眼的手机摄像头。
几乎同时，他勐然间意识到刚刚让他丑态百出的人竟然还站在他旁边，更重要的是，手还拽着他的裙子。
「放开放开！」江意嫌弃地让她离自己远点。
游鹿赶忙听话地放手，一边道歉一边往后退。
然后，江意的裙子就又掉了。
刚刚游鹿拽了那么一下，直接把裙子给拽坏了，腰上的扣子崩开，不知道滚去了哪儿，拉链也彻底扯坏，死状惨烈。
江意彻底出离愤怒，弯腰拉起裙子，再没精力跟对方纠缠，火速逃离了现场。
如果可以，他希望时光倒流，宁愿自己今天根本没来过。
游鹿看着他仓皇离开的背影，心下愧疚，想追过去补偿对方，可这会儿宋冉回来了。
「怎么了？这么热闹呢？」宋冉刚刚看完男神，此刻还一脸兴奋。
游鹿哀怨地看过来，吓了宋冉一跳：「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谁能欺负得了我啊！」游鹿嘆气说，「是我惹祸了。」
果然，几分钟之后#漫展一女子被扯掉裙子#这个话题就冲上了热搜。
场馆外，狼狈地逃回车里的江意看着这个热搜恨得牙痒痒。
场馆内，懊恼不已的游鹿正在经歷着一场网络的口诛笔伐。
「别看了别看了。」宋冉赶紧按灭了游鹿的手机屏幕，「远离网络，保持好心情。」
游鹿靠着她唉声嘆气：「但确实是我惹了祸。」
网上的视频和照片有些拍到了游鹿的脸，但好在这些人都给她打了码，除了个别故意带节奏的营销号不说前因后果只搬运视频和图片之外，其他发出来的博主都有说这是一场纯纯的意外。
可即便如此，影响也已经发生了，已经开始有人试着去扒当事两人的信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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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鹿第一次觉得网络这么可怕。
好在，这件事并没有持续发酵。
漫展主办方看到热搜之后，紧急公关，一个多小时之后这个小风波就消失在了网络世界上。
然而游鹿还是没法松口气，她满脑子都是那短短一个多小时里不知情网友对她的咒骂，以及她对那个女装大佬的歉疚。
宋冉为了安慰她，晚上亲自下厨做了菜。
两个人吃饱喝足，又聊起游鹿收到了「歆漫」的offer，这才算是稍微宽心了一点。
然而，晚上睡觉，游鹿竟然梦见了漫展上的那个女装大佬。
梦里，女装大佬还穿着那套制服，化着富江同款厌世妆，而他的行为也跟漫画里的富江如出一辙，不停地分裂成无数个富江，各个表情扭曲狠戾，像是来索命的鬼。
游鹿被噩梦惊醒，吓出了一身的汗。
她坐在床上心有余悸，缓了好一会儿才又躺下。
可是只要一闭眼就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她觉得内心不安，突然灵机一动，打开手机，找出了富江的图片，对着她拜了好半天。
「抱歉抱歉，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游鹿一边拜富江一边说，「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富江你帮忙转告一下你的信徒，我真心实意向他道歉，如果以后还有机会见面，我愿意为他鞍前马后以此来弥补对他造成的伤害。」
游鹿指天发誓，说完之后，内心终于平静了。
「杀青。」游鹿关了手机，安心睡去。
半夜做噩梦惊醒，又折腾了好半天，游鹿迷迷煳煳刚睡着没多久，闹钟就响了。
游鹿一直觉得星期一早上是一周里怨念最重的时刻，所有不愿上班的打工人在这个时候把怨气集中起来能绕地球五十圈。
以前的她也一样，恨不得用全身的力气抗拒从床上起来。
然而今天不同，闹钟一响她立刻起床洗漱，分秒必争。
宋冉迷迷煳煳地从自己房间里出来时看到神清气爽的游鹿感慨说：「果然啊，上班最大的动力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
游鹿容光焕发，特意提早出门。
「这就走了？」
「嗯，第一天上班，早点去，争取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宋冉摆摆手：「加油！打工人！」
游鹿笑着和她道别，心情愉悦地出门了。
昨天的事情到现在已经对她没了什么影响，想到自己正在前往「歆漫」的路上，她就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儿。
踏着晨光和微风，步履从容地到了地铁站。
她跟宋冉现在住的地方离「歆漫」的办公地点有些远，要换乘两趟地铁，单程通勤就要将近一个半小时。
但这对于游鹿来说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入职「歆漫」了。
早高峰，地铁上又是一番人挤人的景象。
五月份的天，人一多，地铁里闷得不行。
这要是放在之前，游鹿一准儿要心生怨念了，可今天心情好，被踩了鞋子都没丝毫不悦。
在地铁上逛盪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要到游鹿下车的那一站了。
她一边说着「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一边费劲地从人与人的缝隙间挤到了车门附近。
地铁进站，缓缓停下。
车门一打开，游鹿几乎是被后面的人推搡着拥出去的，她差点跌了一跤。
好在虚惊一场，然而当游鹿挤出人群之后，她陷入了迷茫。
之前来面试的时候她是坐公交过来的，这会儿乘地铁，好几个出口，她完全搞不清楚应该从哪个出口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对方倒是很客气，问她说：「你好，打扰一下，请问去动漫大厦从哪个出口走啊？」
动漫大厦？那不就是自己要去的地方吗？
游鹿转过来一看，眼前的男人让她愣了一下。
怎么说呢，游鹿活了二十多年，第二次有了心动的感觉——上一次是大学的时候，看到学长弹钢琴。
此刻站在游鹿面前向她问路的男人挺拔俊朗，剑眉英挺，更重要的是，在人挤人的地铁里，他光鲜精緻，帅到有些失真。
游鹿不是花痴，但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
就在游鹿盯着对方看的那几秒钟里，被她看的男人也正在经歷着内心世界的泥石流。
因为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不过是因为限号没开车，坐一次地铁，竟然遇见了冤家。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昨天就是这个人，在漫展扯掉了他的裙子，直接送他上了热搜。
「你不知道就算了。」江意觉得自己可能对这人过敏，多和她说一句话，都浑身难受。
他转身就要走，虽然自己是个路痴，但芸芸众生总会有一个人能为他指出一条明路来。
但下一秒，游鹿叫住了他。
「等一下！」最近频繁前往不熟悉的地方面试的游鹿深谙一个道理：走不明白的时候找导航。
她一边叫住那位帅哥，一边掏出了手机。
游鹿认真搜索，江意却只想闪人。
就在游鹿成功搜索出正确答案的时候，她发现那帅哥怎么走了呢！
茫茫人海，游鹿垫脚仰头找人，终于在不远处的电梯口看到了帅哥的背影。
她赶紧追过去，再次叫住了对方。
「你走错啦！」游鹿说，「去动漫大厦要从b口出！我也要去那里，你跟着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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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虎躯一震，心说跟着你走我岂不是又要倒霉？
「就不。」江意丢下这么一句话，毅然决然地走向了d出口。
游鹿满头雾水，觉得这人好奇葩，嘀咕道：「好端端的，跟谁置气呢？」
帅哥脑子有点不正常，游鹿对此表示很遗憾。
不过她现在当务之急是去上班，至于拯救帅哥的任务，就交给其他人吧。
游鹿按照导航的引导顺利从b口出去，只不过出去之后还要步行一千多米才到动漫大厦，她火急火燎地往那边跑，还是差点迟到了。
游鹿到公司的时候，hr已经在前台等着了。
她唿哧带喘地跑过去和对方打招唿：「你好，我是策划部实习生游鹿，今天来报到。」
hr板着脸打量她。
游鹿疑惑地跟对方对视。
「怎么才来？」
「不是九点半吗？」游鹿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九点二十九。」
「其他两个都已经办完入职手续了，就剩你自己了。」hr冷着声音说，「你就不能提前点？」
游鹿很想吐槽，但毕竟自己第一天来，忍住了：「不好意思，我以后会早点。」
刚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游鹿心情很复杂。
不过，当她从hr那里接过印着「歆漫」两个字的员工手册时，所有的坏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她跟在hr身边，办完了入职手续。
「走吧，我带你去你们部门。」
游鹿紧张又激动，觉得就好像在做梦。
策划部在楼下，游鹿和hr来到了电梯前。
就在这时，电梯停在了这层，门打开时，游鹿竟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帅脸。
「是你！」游鹿惊讶地叫出了声。
hr跟电梯里的人同时看向了游鹿，游鹿赶紧闭上了嘴。
江意看到游鹿在这里瞬间仿佛一道惊雷噼了下来，他直接外焦里嫩了。
「你怎么在这儿？」江意声音略显颤抖，眼神略显惊恐。
游鹿笑他：「刚才我让你跟我一起走你还不愿意，走错路了吧！迟到了吧！」
游鹿的话彻底踩了江意这个路痴的雷。他因为赌气愣是不听游鹿的，从d口出去，结果绕了半天，越走越远，最后竟然打车过来的。
那计程车，拐个弯就到了动漫大厦，这让江意更气了。
hr听到两人的对话，有些意外：「你们认识？」
「不认识。」江意赶紧对hr说，「不好意思，第一天上班就来晚了。」
游鹿看着他，有些幸灾乐祸，好奇hr会怎么阴阳怪气地对他说话，已经做好了看好戏的准备。
然而，现实让游鹿失望了。
hr非但没阴阳怪气江意，还满脸堆笑地说：「没事儿！早高峰堵车么，正常！」
游鹿一听，不乐意了：「我准点来上班要被训，他迟到了为什么不说他？」
hr看了游鹿一眼，轻笑一声说：「对了，你是策划部的对吧？」
「对。」
hr指了指刚走出电梯的江意说：「这位，江总，你们部门新来的总监。」
游鹿下意识地说：「总监就可以迟到……总监？」
她惊讶地看向江意，此时那人正板着张脸看着她。
游鹿万万没想到，这脑子不太好使的帅哥竟然是她的直属上司！
下一秒，她已经脸上堆了笑，谄媚地跟对方说：「江总好！」
hr嗤笑一声，小声嘀咕：「学得倒是快。」
第3章
造化弄人。
游鹿看着这位新来的总监，感慨命运的不公——同样都是新来的，人家贵为总监而自己只是个平凡打工人。
江意板着臭脸瞥了她一眼，自己死都想不到，竟然跟这傢伙成为了同事。
hr满脸笑意地对江意说：「江总，我们正好要下楼，您一起吧。」
江意一点都不想跟游鹿一起下楼，但要是拒绝，又显得自己小气。
「好。」江意又退回了电梯里。
三个人乘着电梯到了楼下，往策划部去的路上，游鹿一直在好奇地打量这里的办公环境。
不愧是动漫公司，整体色调明亮活泼，到处都是动漫元素。
路过一个办公区的时候，游鹿偷瞄了一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部门，大家的办公桌都装饰得满满当当，摆着各种手办和周边。
越来越觉得像是做梦了。
作为一个资深二次元爱好者，游鹿上高中的时候就知道「歆漫」这家公司了。
那时候漫展还没像现在发展得这么好，属于相对来说非常小众的活动，算起来，「歆漫」是在国内第一个开漫展的公司，而游鹿第一次去的漫展就是「歆漫」主办的。
当年的游鹿就跟好友说如果以后能到漫展公司上班就好了。
那时候的她把这当成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后来考大学、毕业、找工作，一切都遵从父母的意愿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如果不是前阵子跟老闆大吵一架愤而辞职，游鹿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就那么庸庸碌碌地走完一生了，没想到，人生竟然会有这样的转变。
这次「歆漫」招聘进来的一共有三个人，两个女生一个男生，可是三个月的试用期结束后并不会都留下，大概率只留一个人。
这对于游鹿来说还是很有压力的。
当初来面试，她牟足了力气也没想到自己能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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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简歷的时候，她看到策划专员的岗位要求，她很清楚没有任何这方面工作经验的自己并不符合要求，但还是想来试试看。
投完简歷等了很久，原本以为石沉大海了，却没料到真的收到了面试通知。
为了这场面试，游鹿做足了准备。
她知道自己没经验，对漫展策划也只了解个皮毛，于是搜索了很多优秀案例，统统背了下来。
游鹿从小到大，自认为唯一的特长就是记性好，虽然不至于过目不忘，但她的记忆里远超于周围的同学，基本上同样的内容看个两三遍就能记个八九不离十。
依赖着这个长处，游鹿在面试的时候应对得游刃有余。
除此之外，她还为面试官展示了自己精心准备的一个视频。
其实这纯粹是心血来潮做的，她把自己以前逛「歆漫」漫展录下来的视频做了剪辑编辑，并且结合视频阐述了自己对公司策划理念的理解。
后来游鹿觉得自己之所以能拿到这份offer可能就是因为最后的这个视频。
总之，不管怎么说，这份工作来之不易，游鹿肯定是要好好珍惜的。
只不过，她的职场之路开始得着实不太顺利。
游鹿走了一路看了一路，觉得自己就像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终于到了策划部，原来策划部跟运营部共用一个开放式办公区。这个区域很大，工位也很多，进门后左手边的几排是运营部，靠窗那边的两排是策划部。
而江意作为总监，自然不会跟他们在一起办公，他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就在策划部附近，是一个用玻璃墙隔出来的小屋子。他的这个位置可以全方位无死角地盯着所有人，典型的「vip包厢」。
hr先给江意介绍了一下布局，然后十分贴心地把江意送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
「江总，那您先忙，之后有一些手续需要办，我会亲自过来找您。」
看着hr那卑躬屈膝的样子，游鹿实在忍不住想要吐槽，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送走了江意，hr把游鹿带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工位旁：「周主管，这是你们部门新来的，迟到了。」
游鹿赶紧解释：「我没迟到，九点半之前来的。」
主管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叫周昊，个子不算太高，人干瘦干瘦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子精明劲儿。
周昊抬眼打量了一下游鹿，揶揄她说：「可以啊，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大有可为。」
游鹿觉得尴尬，懒得解释了。
「行了，人我都带到了，就先走了。」hr走前还特意提醒了一下游鹿：「每天九点半打卡，明天可别迟到了。」
游鹿没搭理他，觉得这人人品多少有点问题。
hr离开后，主管对游鹿说：「你先熟悉一下环境，十点半咱们开个会。」
「好的！」虽然这一早上有些兵荒马乱，但好在一切终于走上了正轨。
她坐下来，抬眼就看见了对面办公室里坐着的策划部总监。
江总监这会儿也正在熟悉工作。
他从前一家公司跳槽过来，原计划是下个月入职，结果「歆漫」策划部之前的总监突然要提前离职，不得已，江意也只好提前入职了。
计划好的短暂假期就这么没了，江意倒也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究竟是什么孽缘，让他跟漫展上那个傢伙在同一天来到了同一家公司。
知道冤家路窄，但没想到路会这么窄！
江意怨念地看出去，竟然发现那人也在看自己！
他心头一颤，惊觉不妙：她该不会在打什么小算盘吧？
江意此人，有些闷骚，平时一副高岭之花的架势，事实上，背地里化着浓妆穿着女装去逛漫展。
这事儿，他可不希望被别人知道。
他在办公室坐立难安，越看越觉得那傢伙望向自己的眼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其实，游鹿只是在疑惑：他看我干嘛？
江意瞥见桌边放着的那叠资料，那是人事拿给他的员工简歷，为了让他尽快熟悉本部门员工。
他拿过来，翻找一番，找到了游鹿的那一张。
「游鹿。」江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简歷，竟然意外发现她跟自己是校友，还是同一个学院的，只不过比他小了三届。
就在这时，江意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来人是「歆漫」运营部的总监，叫贺骋，是江意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知道江意cos富江的人。
「江总早啊。」贺骋笑盈盈地进来，直接拉开椅子坐下，「第一天来这边上班，感觉怎么样？」
江意之所以能来「歆漫」，还是贺骋引荐的。
「不怎么样。」江意把手里的简歷放下，「看见昨天的热搜了吧？」
贺骋直接笑出了声：「万万没想到，咱们青年才俊江总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火遍全网的。」
「少说风凉话了。」江意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臊得慌，「我已经在考虑辞职了。」
贺骋一听，不明所以：「为什么？」
「昨天扯掉我裙子那人，也在这里上班。」
此话一出，震惊贺骋一整天。
「真的假的？你不会认错人吧？」
「她化成灰我也认得出。」
贺骋问：「谁啊？哪个部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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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看了看外面，咬牙切齿地说：「我们部门的。」
贺骋愣了一秒钟，然后再次笑出了声。
「笑屁。」
「笑你。」贺骋挤兑他，「你平时脑子挺灵光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这么怂了呢？你昨天上热搜，画着大浓妆，也就我认得出来，你妈都不见得能看出来，你怕什么啊？」
「她肯定认出我了！」
「谁说的？」
「我能感觉到。」江意说，「她百分之百认出了我。到时候，那小丫头片子在公司散播我的谣言，我还怎么混？」
「啧啧啧，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聪明人了。」贺骋给他出馊主意，「首先，你还不能完全确定她认出你了，其次，就算她认出来了，你是她的上司对吧？那该被挤兑走的应该是她，不是你！」
江意一听，恍然大悟。
贺骋挑眉一笑：「我真聪明。」
「你真缺德。」
贺骋大笑起来，随手拿起江意放在桌上的简歷，一眼就认出了游鹿。
「就是她啊。」贺骋看了看简歷，惊讶地说，「还是你学妹。」
「学妹怎么了？学妹就可以扯人家的裙子吗？」
江意看了眼时间，起身说：「不和你废话了，我要开会去了。」
「去吧，探探她的口风，祝你好运。」
十点半，策划部所有人陆续走进了提前预约好的会议室。
策划部人不算多，江意开会之前大致了解了一下每个人的姓名和履歷，基本能对上号了。
这次的会议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大家互相介绍一下，简单了解一下，再同步一下近期的工作进度，以便后续继续推进。
游鹿认认真真地听着大家讲工作内容，到这个时候才开始有了自己正坐在「歆漫」会议室的实感。
所有关于工作的内容都讨论完毕，江意的目光落在了坐在最靠近门口的游鹿身上。
他突发奇想，对大家说：「因为我刚来，对大家还不了解，不过相信坐在这里的各位一定都是对动漫抱有相当程度热情的人。为了便于我快速了解大家，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大家」
新总监开口了，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等待他的提问。
大家原本以为要问什么关于工作的问题，却没料到，江意开口时说的竟然是：「我想问一下新来的同事，你们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叫腾瑶的女生抢先开了口，随后是叫陈赢的男生。两人的回答无非就是一直以来都做着策划的工作，对这份工作充满了热情。
但其实，江意在乎的根本就不是他们俩的回答，他焦虑地转着笔，看向游鹿，等待着她的回答。
游鹿很认真地回答：「因为我是资深的二次元爱好者，高中时代就喜欢逛漫展，『歆漫』主办的漫展我几乎一场不落。」
江意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毕竟昨天那场漫展就是「歆漫」主办的。
「哦？你说你是资深二次元爱好者，那你有什么很喜欢的动漫作品吗？」
江意不装了，直接向游鹿发问。
聊到这个，游鹿眼睛都亮了：「当然有！我最近最喜欢的是伊藤润二的《富江》，一个恐怖漫画……」
「啪！」突然一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声音的来源——严重受了刺激的江意一不小心把手里的笔给掰断了。
游鹿也吓了一跳，觉得江意看她的眼神竟然带着一股子杀气！
这是怎么了？游鹿心说：难不成，我踩了什么雷？
江意运了运气，假装无事发生，他现在可以百分百肯定游鹿认出他了，而她刚刚的回答，明显就是挑衅！
江意起身，板着脸时让大家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他说：「好，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我对大家也都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不过我还想说的是，在我的团队就要遵守我的规矩，如果想在这里做下去，那么不仅工作要做好，还要学会好好做人。我最讨厌在背后嚼舌根、传八卦的人，我希望在我的团队里不要有这种情况发生，一旦被我发现，立刻清理。明白吗？」
游鹿觉得很奇怪，这傢伙说这些话的时候，为什么只看着她？难不成还在因为早上的事情记仇啊？
气氛有些微妙，游鹿只能乖乖点头表示明白了。
「散会。」江意丢下这两个字，先一步离开了会议室。
气势汹汹的江总走出会议室，留给众人一个潇洒且有威严的背影。
实际上，江意的内心已经摇摇欲坠，他悔不当初，不该去漫展，不该cos富江，更不该来这家公司。
造化弄人。
江意遇到对手了。
第4章
江意一直自诩做事滴水不漏，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这艘万吨巨轮竟然会在一条小河里翻了船。
他回到办公室，盯着桌上游鹿的简歷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有人敲门，江意一抬头发现竟然又是游鹿！
「江总！」站在门口的游鹿，满脸堆笑地看着他。
游鹿从来不敢说自己是什么耳聪目明、八面玲珑的职场人精，但也不算反应太迟钝，她明显感觉到江意对自己态度微妙。
她当然不会知道江意是在对漫展的事耿耿于怀，还以为这新来的上司因为早上在自己面前出了糗，在闹别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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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鹿嫌他小心眼儿，但又不能明说，毕竟人家是领导，而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这次工作的机会。
她思忖片刻，觉得有必要主动跟这位江总监化干戈为玉帛。
但，江总监显然不打算给她好脸色。
看到来人是游鹿，江意瞬间如临大敌。
内心已经慌得一批，但表面镇定如泰山。
江意往椅背上靠了靠，准备拿出气势来给她制造点压力，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有事？」
游鹿连连点头，快步来到江意办公桌前，在江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支笔已经被放在了他面前。
「您刚才把笔落在会议室了，我给您送来！不过鼻头的地方断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多贴心！游鹿内心唿喊：江总！夸我！
然而江意只觉得她没事儿找事儿！
这笔为什么会断？还不是因为她！
江意抬眼看看游鹿，那人还杵在办公桌前微笑着看他。
江意摸着良心说，游鹿长得确实不错，明亮清秀，那双眼睛笑起来还真的会让人想起清晨林间活泼的小鹿——前提是，不要对着他不怀好意地笑！
「还有事吗？」江意尽量让自己态度平和，不要失了风度。
「呃……没有了。」
「那就回去工作。」
游鹿见他态度冷淡，渐渐收敛了笑容，灰头土脸地往外走。
见她要走了，江意刚松了口气，却没想到，游鹿突然又回了头，吓了他一跳。
「江总！」
「……又干嘛？」
游鹿指着桌上的那支笔，迟疑了一下说：「你不谢谢我吗？」
「……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了！」江意强忍着，才没咬牙切齿。
游鹿满意了，愉快地说了句「不客气」，还「买一送一」地给了江意一句「贴心」承诺：「江总，您放心吧，早上的事我不会跟别人讲的！」
她说完，丢给江意一个笑容，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天真的游鹿以为自己这明确的示好行为会化解江意的心结，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行为在对方看来，简直就是正面的挑衅！
江意揉揉太阳穴，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两个把柄被捏在游鹿的手里了。
他无奈地自言自语：「她是老天派来专门克我的吧！」
江意此人，从来不服输。
不仅不服输，还越战越勇。
你游鹿不是挑衅吗？好啊，那就正面交锋，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江意一个邮件发过去，让三个新人每人在两天之内做一个活动策划，周三早上开会，每个人轮流做汇报。
收到这个邮件的时候，游鹿正百无聊赖地看员工手册，第一天上班，没人管他们，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活动策划？」游鹿哪儿做过这个啊。
旁边工位和她一起进公司叫腾瑶的女孩有些犯愁：「两天之内……时间这么紧！想个ea都要两天好不好！」
游鹿没经验，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倒是另一个男生轻笑了一声说：「就这？」
游鹿跟腾瑶都看向了他。
腾瑶问：「你有思路了？」
叫陈赢的男生只是得意地笑笑，没说话，看起来成竹在胸。
进公司面试的时候也提交过策划案，但游鹿其实投机取巧了。她以前没有过相关的工作经验，在做策划的时候，几乎是对着网上的案例照葫芦画瓢，写得规规矩矩，面试时凭藉自己超强的记忆力，背了一些优秀案例，竟然就这么煳弄过关了。
可到了实操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煳弄了。
自从江意发了这封邮件之后，游鹿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一直到下班，腾瑶跟陈赢似乎都已经十分从容，唯独游鹿，几个小时憋出三行字，下班前又给删了个光。
她到家的时候，室友宋冉已经回来了。
「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宋冉正在煮面，从厨房探出头来问她。
游鹿愁眉苦脸地说：「可能明天就是我最后一天去上班。」
「为什么？你闯祸啦？」
「那倒是应该没有，但我们总监让大家写活动策划，我一点想法都没有。」游鹿把包和自己一起丢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她唉声嘆气地说，「我总不能像应付面试时一样，去网上拼凑方案吧，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宋冉端着面出来，问她：「吃点吗？」
游鹿摇摇头：「我吃不下。」
然而，嘴上说着吃不下，当宋冉把筷子递给她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一起吃了起来。
两人边吃边聊。
游鹿说：「我们那个总监看起来就非常难搞。他的邮件里没提任何明确的要求，但这就是最难的。」
她吃了一口面，嘆气道：「好想讨那个男人的欢心啊……」
宋冉看着她这样子笑得不行：「难得啊！你都需要主动讨男人欢心了！这还是我们游鹿么！」
游鹿哼哼一声，没心情开玩笑，觉得工作比恋爱难，让江意对她点头比她向白月光学长告白难。
吃完饭，游鹿回到自己房间，继续苦思冥想。
她盘腿坐在椅子上，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好久。
她的笔记本壁纸是好几年前拍的一位学长弹钢琴的照片，直到现在游鹿也不知道这个学长叫什么，可他却成了自己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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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好一会儿白月光，焦虑的心情也并没有缓解。
游鹿决定上网找找灵感。
这时候，宋冉轻轻敲门进来：「小鹿，刚才忘了和你说，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一个你的快递，我帮你拿回来了。」
她把快递给了游鹿，看出她还在为工作心烦，说了句「加油」，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对了。」宋冉突然折返回来，对她说，「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我是觉得，像你之前没有经验，要做活动策划的话，不如从自己最喜欢也最了解的方向下手，这样你做的时候更容易挖出亮点。」
游鹿听了她的话瞬间振奋了精神：「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宋冉笑：「你就是神经绷得太紧了，思路都被限制住了。那我不打扰你了，加油宝贝！」
宋冉出去了，还贴心地帮游鹿关好了门。
游鹿觉得她说得特别有道理，从专业性的角度，她肯定比不过有经验的腾瑶跟陈赢，那自己唯一的胜算就在对活动主题的了解上。
游鹿一边拆快递，一边琢磨：可是，我了解什么呢？
她一边忧愁，一边打开了快递。
这是她之前在网上买的一套「富江」同款制服，当时在漫展上看那个女装大佬穿着很漂亮，自己眼馋于是火速下单，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
等等！
游鹿灵光乍现：这不就是我喜欢还了解的么！
她看着眼前这套制服，突然觉得拨云见日了。
游鹿的活动策划有了眉目，而且做得十分顺利。
周二一整天，她心情好到见了谁都笑，尤其是见到江意，眉飞色舞地打招唿。
这不对劲。
江意越想越觉得她奇怪。
下午在茶水间，活动策划已经写得差不多的游鹿看见江意也在，特意凑了过来准备探探他的口风。
「江总！」
江总被吓了一跳：「你发什么神经！走路没声啊！」
他瞎嚷嚷，游鹿也不恼，相反的，面带笑意地对他说：「不好意思，练过轻功。」
「……有病。」江意水才接了一半，决定不接了，赶紧走，离这个神经病远一点。
「别走啊江总！我有事儿想问您。」游鹿拦住了他的去路。
江意皱着眉，不耐烦地问：「你又想干嘛？」
「江总，您知道伊藤润二吧？」
江意瞳孔地震：「你干嘛？」
「您对富江这个角色，怎么解读？」
江意已经不只是瞳孔地震了，他的世界已经直接火山喷发万物死了。
「你什么意思？」
游鹿还真没别的意思，她只是在做完策划之后突然意识到，富江这个人物着实有点过于暗黑了，不知道领导能不能接受。
但在江意看来，可不是这么回事了。
「游鹿我警告你，别给我动什么歪心思，我不吃你那套！」江意气急败坏抬脚就走，留下游鹿一个人站在那里觉得莫名其妙。
「我动什么歪心思了？」游鹿嘀咕，「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像富江引诱男人一样，引诱你吧？」
她说完，自己都觉得滑稽。
又被刺了一刀的江意崩溃地回到了办公室，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刻辞退游鹿。
这傢伙也太嚣张了，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威胁他了！
江意喝了口水，烫了个半死，更气了。
他放下水杯，决定就等明天了，如果明天游鹿的策划案做得狗屁不通，他绝对让她提前结束试用期。
只可惜，江意的这个美梦，又碎了。
星期三一早，江意叫大家到会议室开会。
三个新人，加上江意跟主管周昊。
「谁先来？」江意坐在距离屏幕最远的地方，声音冷酷，表情威严。
他还憋着一股火呢，等着看游鹿的「表演」。
「我先来吧。」腾瑶第一个站了起来。
她的活动主题是关于虚拟偶像的，近几年虚拟偶像非常受年轻人的欢迎，而且可以发挥的亮点非常多。
腾瑶作为一个策划老手，短时间内做出的这份策划可以说是相对比较完整也专业的，游鹿看她的ppt、听她讲解，第一次直视自己和专业策划人的差距。
再看看自己的策划案，她突然有点心虚了。
不过，江意似乎对她的策划案不是很满意，只给了「中规中矩」这四个字的评语。
下一个是陈赢。从江意给他们布置了这个作业之后，陈赢就一直表现得很轻松自信，游鹿甚至没怎么看到他在写方案，她非常好奇陈赢究竟会交出什么样的答捲来。
三分钟之后，游鹿知道了。
原来陈赢只是把自己之前做过的一个活动策划直接拿来用了，很尴尬的是，他的ppt模板用的还是上一家公司的，文案里还暴露出了他直接搬用的信息。
江意很生气，干脆没让他讲完。
最后一个轮到了游鹿，她其实有点紧张，因为江意的脸已经完全黑了。
游鹿走上去把电脑连上投影仪时，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我今天的主题是——富江cos大赛。」
当江意听到「富江」两个字时，耳边炸起了雷声。
游鹿的活动策划是举办一个专门cos富江的比赛：「我的灵感其实来自一位coser。上个星期，在咱们『歆漫』主办的漫展上，我遇到了一个cos富江的女装大佬，他的扮相相当惊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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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游鹿再说什么江意都没听进去，他耳朵嗡嗡作响，如芒在背，觉得下一秒游鹿就会把那个女装大佬就是他的事情说出来。
江意实在忍不住了，勐地起身打断了她。
「你跟我过来！」江意怒气沖沖地往外走，出门前还提醒她带着她的笔记本。
游鹿被吓到了，她没想到自己的方案让江意这么生气。
果然还是要宣扬正能量啊！
游鹿万念俱灰地抱着笔记本跟着江意去了他的办公室。
她忐忑地站在那里，看着江意一口气喝光了一杯水。
江意放下杯子，深唿吸，转过来质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啊？」游鹿不明所以，「什么啊？」
「你是不是故意的？」江意说，「你这样有意思吗？有什么想法就直说，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要吃谁啊？」
江意刚吼完，贺骋推门进来了。
江意烦得要死，看见贺骋那张笑脸总算强压下了怒气。
「你干嘛来了？」江意没好气儿地问。
「于总叫咱们去他办公室，给你发信息你没回。」明明是来叫人开会的，但贺骋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看起来丝毫不急。
他走到江意办公桌前，看看臊眉耷眼的游鹿问：「这是怎么了？吵架呢？」
游鹿小声嘀咕：「是他单方面输出。」
贺骋笑了，揶揄江意：「对人家姑娘温柔点！」
江意翻了个白眼：「温柔个屁。」
贺骋低头扫了一眼桌上游鹿的笔记本，有些惊讶地问：「这是什么？」
「我做的活动策划。」游鹿含含煳煳地说，「江总不喜欢。」
江意气得头晕：「你还好意思说？」
江意这边都气得上头了，贺骋却坐下来看起了那个活动策划。
「你怎么还坐下了？」江意烦躁地说，「余总不是让去他办公室吗？不走了？」
「走吧走吧。」贺骋依依不捨地起身，眼神还不愿从那策划案上移开，「这挺有意思的啊，我记得你不是……」
「游鹿你先回去。」江意赶紧打断了贺骋的话，「我之后再找你。」
游鹿耷拉着脑袋，丧气地抱着笔记本走了。
贺骋笑盈盈地看着江意：「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怎么不至于？她都到我坟头蹦迪了，我还忍？」
贺骋笑：「你什么时候死的？我怎么不知道！」
「……滚蛋！」
江意跟着贺骋到楼上开会，回来的时候人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被主管周昊给拦下了。
「有事？」江意问。
周昊笑着说：「江总是这样的，咱们部门之前就计划着团建，但因为大家手头有项目，一直没去成。这不最近正好没什么事儿了么，加上您刚来，还有其他的新同事，大家一合计，准备这周末团建。」
每个季度一次团建，这是公司的规定，江意瞭然地点点头：「行，去吧。」
他说完绕过周昊就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结果对方却再一次跟了上来。
「江总，我们是想邀请您一起。」周昊说，「主要是为了庆祝您入职么。」
江意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刚要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一下之后，答应了。
「好，你们定时间和地点，到时候通知我就好。」
「这周末！两天，咱们去野营！」
江意这个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的人想到要和大家一起出去两天，倍感压力，但毕竟都已经答应了。更何况，他也是想到自己刚来，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和大家熟悉熟悉，这才答应下来的。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点头了。
周昊瞬间眉开眼笑，兴奋地回去告诉了大家这个消息。
团建的事情敲定之后，周昊给大家分工，谁去租野营用品，谁去确认地点，谁去统计时间和路线。
游鹿看着大家忙活，自己也跟着期待了起来。
第5章
野营的时间定在周六和周日，两天。
周六一大早，大家都来公司楼下集合，然后一起往野营的山上去。
策划部一共八个人，算上江意，一共有三辆车。大家先是把租来的帐篷和其他用具搬到了三辆车上，之后再各自上车准备出发。
游鹿作为蹭车的选手，只能站在那里等着大家分配。
然而，她还是太年轻，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自己找好了要搭的车，只剩下她杵在那里了。
周昊瞄了她一眼，小声叫她过来。
「周主管，我……」
周昊打断了她，对她说：「你去坐江总的车吧。」
「啊？」
「你看啊，现在江总的车就他一个人，不太合适，正好你还没上车，你现在过去不会显得太刻意。」
「可是我……」游鹿是真的很想拒绝他。
「别可是了，快点去吧，」周昊催她说，「人家江总还等着呢，咱们准备出发了。」
没办法了，游鹿只好听话地乖乖上了江意的车。
江意看到是她拉开自己后排座位的车门也愣了一下，随即说：「你什么意思？」
「啊？」游鹿一条腿才刚迈上去，江意一发话，她立刻停住了动作。
江意回头看她：「你这是让我给你当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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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赶紧下车，然后来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你这不是懂规矩么？」江意说，「那还往后坐？」
游鹿小声嘟囔：「我哪儿敢随便坐你的副驾驶啊……」
「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游鹿系好了安全带，「江总，那就麻烦您载我一程了。」
江意看了她一眼，倒也不跟她假客气，发动了车子然后说：「是挺麻烦的。」
游鹿不至于迟钝到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很清楚，这位江总监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不过这她倒是能理解，毕竟两人也算是「结过梁子」的。
此刻坐在江意副驾驶座上的游鹿如坐针毡，有些怨念，怪那些同事不厚道，竟然留她一个人坐江意的车，哪怕再多一个人陪着，气氛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她双手抓着安全带，面色凝重，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让气氛轻松一点。
「江总，」游鹿试探着开了口，「咱们好像应该右转啊……」
原本是想通过聊天缓解尴尬，结果游鹿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意本来就是路痴，加上游鹿坐在自己身边，他总觉得是一个定时炸弹放在那儿，心不在焉，跟着导航都走错了。
在游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导航也几乎同时说道：「您已偏航，现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不用你说。」江意装得淡定，但其实很怕暴露自己是路痴这回事。
但人生最奇妙的就是，往往怕什么来什么。
从公司到野营的地方，前三分之二的路倒还算好走，毕竟有导航，然而自从他们上了山，信号极差，导航时不时就掉线，江意只能凭着之前周昊发给他的路线图走，结果走着走着就走错了。
周昊发来消息说他们已经到了的时候，江意跟游鹿还在山上打转呢。
俩人转悠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到了野营的地点，其他人的帐篷都已经搭完了。
周昊好奇这两个人怎么这么慢，但又不敢去问江意，于是凑过来偷偷问游鹿：「你们俩怎么才到？」
游鹿心说如果自己把领导是个路痴这件事说出去了，怕不是会被暗杀。
虽然跟江意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经她观察，江总监这人，心眼儿不大。
「江总有点事，路上耽误了。」游鹿灵机一动，随口扯了谎。
她刚说完，一扭头竟然发现江意正在看着她。
还好没在他背后说坏话！
游鹿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事情不太对，不管她在做什么，都好像有人在盯着她。
这荒郊野岭的，游鹿很难不嵴背发凉。
她提高警惕，严阵以待，结果发现盯着她的人竟然是江意。
游鹿一个激灵，觉得有猫腻。
她给宋冉发消息：震惊！我的新总监一直偷看我，他该不会想潜规则我吧？
山上信号不好，这条消息好一会儿才发出去。
她当然不是真的认为江意对她有意思，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这人这么盯着她，一定事出有因。
她的手机响了，是宋冉的回覆：你还是少看点少女漫画吧！
游鹿摇头，心想：这不是少女漫画的问题，是我的新总监他确实有问题。
至于什么问题，游鹿暂时还没想清楚。
大家搭完了最后这一个帐篷，支起架子，拿出了食材，开始组队烤肉吃。
这是游鹿第一次出来野营，虽然跟大家都还没有那么熟，但还是玩儿得很开心。
烤肉、打牌、放风筝，游鹿很快就和新同事们打成了一片。
晚上大家要住在这里，一共租了三顶帐篷，四个男士住在一个大帐篷里，四个女孩子两两一组住小帐篷。
游鹿和腾瑶是一起来的，两人也是最熟的，自然住到了一起。
以前上学的时候游鹿也跟着同学们搭过帐篷玩，只不过一般天黑前就大家就打道回府了，这是她头一次住在野外。
很新鲜，很兴奋。
腾瑶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安稳又踏实，游鹿裹在睡袋里看着她，有点羡慕。
因为游鹿失眠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白天的时候玩得太亢奋还是不适应睡在外面，她躺在那里怎么都没办法入睡。
失眠的时候，越躺着越难受。
游鹿索性小心翼翼地起身，走出了帐篷，想要透透气，没准儿待会儿再回去就能睡着了。
她来到帐篷外，惊讶于这耀眼的满天繁星。
空气清朗，星空璀璨，微风吹过的时候，郁郁葱葱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
还有虫鸣，和隐约传来的野猫叫。
这夜晚让她觉得美好得有些不真实，常年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太久没有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妙了。
她掏出手机想要拍照，但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中，一位非常优秀的摄影师说他只把最美的景色留给自己的眼睛。
于是，她又收起了手机，静静地感受这片刻的美好。
就在这时，她惊喜地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一群萤火虫，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游鹿曾经无数次在漫画和动画中看到过萤火虫，这种渺小又神秘浪漫的昆虫让她觉得很奇妙，然而现实生活中，她从没见到过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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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次，她不由自主地就朝着它们走了过去。
游鹿向萤火虫靠近的时候，那些小昆虫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到来，先是四散开去，然后引领着她似的，往前飞。
游鹿伸出手臂，去捕萤火虫，不知不觉就走远了。
等到游鹿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树林深处，深更半夜的，有点吓人。
她迟疑了一下，虽然萤火虫已经近在眼前，但她还是决定打道回府，毕竟夜晚无人的山上，她一个女孩子就算练过散打，会点拳脚功夫，也不能太冒失。
更何况，万一要是闹鬼呢……
游鹿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慄，相比于人，她更怕鬼。
「快走快走。」她小声嘀咕着。
然而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影，吓得她直接失声尖叫，差点摔倒。
那个人影听到她的声音显然也吓了一跳，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低吼，看起来也被游鹿吓得不轻。
「谁？」对面先传来了质问声。
游鹿这边还惊魂未定，捂着嘴不敢吭声，但很快她发现刚刚的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
「江总吗？」游鹿小心翼翼地问道。
听见她声音的江意一愣，然后明显松了口气。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到这儿来干什么？」江意走了过来，不悦地问她。
游鹿嘟囔：「你不也一样么……」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也是大晚上不睡觉乱跑吗？」游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量，质问起了江意，「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嘛啊？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我来当然是有正经事。」
游鹿歪着头看他：「来这里办正经事？」
她恍然大悟：「江总！你该不会是……随地……」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江意赶忙否认，「我是来救猫的！」
「救猫？」
「一只野猫受伤了，」江意说，「腿上扎着个树枝，我想抓住它，明天带它回去治疗。」
游鹿有些意外：「真的假的？」
你会这么有爱心？
江意瞥了她一眼：「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不信啊？」
「信，你是领导，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游鹿问，「那野猫呢？」
「跑了。」
「……你这么大个人还追不上一只受伤的野猫？」游鹿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猫跑得有多快你不知道吗？」江意皱着眉看她，转身就往后面走。
「江总，你还要干嘛去啊？继续找猫吗？」
「找什么猫！我要回去睡觉了！」
「可是……我们的帐篷不在那边啊！」游鹿不敢继续笑了，很怕惹恼了江意，那对自己实在没什么好处。
她指了指另一边说：「江总，走这边。」
江意回头瞪了她一眼，就在这时，游鹿说：「江总，你该不会是路痴吧？」
你该不会是路痴吧？
该不会是路痴吧？
路痴吧？
江意觉得自己这颗小星球在此刻彻底爆炸了。
「你才路痴呢！」要面子的江意誓死不承认自己是路痴，被戳穿之后，恼羞成怒，愤而离开。
然而这次，他走的方向也是错误的。
游鹿看着他走了，耸耸肩撇撇嘴，笑他嘴硬。
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干嘛？」江意问。
游鹿无奈地嘆气说：「毕竟是条人命啊，这大晚上的在山上迷了路，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游鹿，劝你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游鹿笑：「我开个玩笑而已。江总，我没想笑话你，路痴就路痴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劝江意：「挺晚了，咱们回去吧。」
江意看看她，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如果现在不顺着这台阶下去，待会儿很有可能真的没法收场。
江意也不傻，知道见好就收。
「给你个面子。」江意转身，跟着游鹿走向了正确的方向。
游鹿走在他的身边，低头笑了笑。
「又笑我？」
「没有。」游鹿说，「我就是觉得你其实也没那么难相处。」
说完她就后悔了。
果然，江意问她：「你什么意思？觉得我这个人难相处？」
「……江总你看！」游鹿灵机一动转移了话题，她抬起手指向夜空，「北斗七星！」
江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仰头看去，漫天璀璨的星星让他看得呆住了。
上一次这样仰望星空是什么时候，他已经不记得了。
「这儿的星空真的很美。」游鹿感慨说，「在城里是怎么都看不到的。」
游鹿对他说：「江总，我有点走累了，咱们歇会儿再往回走吧。」
说着，她四处看看，倚着一棵大树，直接坐在了草地上。
江意看向她：「你倒是没有洁癖。」
游鹿笑：「感受大自然的时候，提什么洁癖啊！」
江意迟疑了一下，也走了过去，坐在了她旁边。
静谧的夜晚，微风拂过树叶。
游鹿望着头顶的星空，而旁边的江意欲言又止。
「江总，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在很多时候，游鹿是个耿直的人，她不喜欢拐弯抹角地猜测，察觉到江意有话想说，她也不避讳，直接问，猜来猜去的，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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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可不是有话想说么。
他想问问游鹿是不是早就认出了他，知道他就是那天在漫展上被她扯掉裙子的女装大佬。
还想问问游鹿究竟是怎么想的，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只不过话到了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
「我对你能有什么话说。」
游鹿撇撇嘴，笑了，又问他：「那你干嘛总盯着我看？」
「我……」江意一时语塞。
游鹿故意开他的玩笑：「江总，公司是不是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啊？我正经人，不能随便谈恋爱的。」
江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想明白游鹿在说什么的时候，直接气炸，跳起来说：「你发什么疯？我会喜欢你？」
游鹿看着他这失态的样子，笑得不行：「开个玩笑而已！你那么激动干嘛？」
「开你个头的玩笑！」江意没好气儿地说，「随随便便跟上司开玩笑，你还真是不知分寸。」
「江总，现在是下班时间，上班的时候我又没有和你开玩笑。」
「你歪理还不少。」
游鹿看着他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得意得不行。
「不过，」游鹿又说，「江总，我总觉得咱们俩好像在哪儿见过。」
江意一听，心中警铃大作，赶紧否认说：「没有，你想多了，咱们俩不可能见过。」
「不可能吗？」游鹿皱着眉头认真地回忆。
「我说没有就没有！」江意催促她，「挺晚了，赶紧回去吧，要是被人看见还以为咱们大晚上出来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游鹿扶着大树起身，笑盈盈地跟在江意身后往回走：「不会啦，大家哪那么闲，传我们的绯闻啊。」
「……我有说是传绯闻吗？」江意回头，「长了眼睛的人都不会把咱们俩往一块儿想。」
游鹿撇撇嘴：「行行行，知道了。」
两个人继续往回走，游鹿不悦地嘀咕：「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谁嫌弃谁啊！」
不过让两人都没想到的是，回去的时候还真的遇见了同事。
周昊睡不着，菸瘾犯了，从帐篷里出来抽菸，竟然刚好遇见回来的江意跟游鹿。
他明显愣了一下，脑子转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这俩人为什么会在一起。
「江，江总。」周昊夹着烟，眼神有些茫然，但还是很快跟他们打了招唿。
江意跟游鹿俩人本来也没什么，所以即便是碰见了周昊也泰然自若。
「这么晚还抽菸啊。」江意随口说道。
「啊……，不抽了不抽了。」周昊踩灭了菸头，挥了挥面前的烟雾，「你们这是……干嘛去了？」
「抓猫。」江意说完就弯腰进了帐篷，留下游鹿跟周昊面面相觑。
「他抓猫，」游鹿说，「我就随便走走，刚好遇见他。」
周昊轻声一笑：「随便走走。」
游鹿没当回事，耸耸肩就回自己的帐篷去了。
周昊一个人站在外面，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这两人不对劲。
同一天入职，现在又一起深更半夜出去。
他不屑地笑了笑，有了自己的猜测。
「都这关系了，来的时候还假装不愿意坐他的车。」周昊又点了支烟，嗤笑了一声，回头看向了帐篷的方向。
这一晚大家其实睡得都不太安稳，第二天一早就陆续起床了。
上午活动了一会儿，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就收拾东西准备返城。
等到东西都装好了车，游鹿有了来时的经验，提前找到其他同事，上了别人的车。
然而，由于没人跟江意一起走，她最后还是被周昊劝说着，回到了江意的车上。
江意：「怎么又是你啊？」
游鹿：「sorry啊，我也不想的，但这是组织的决定，我只能从命了。」
江意无奈地看看她，警告她回去的路上不准乱说话。
然后，他们就又走错了路。
野营回来之后，大家照常上班。
江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游鹿倒是跟同事们都借着这个机会混熟了。
星期一上午，游鹿跟同事们在外面讨论上周其他公司办的漫展，而江意眉头紧锁地坐在总经理办公室。
「人都到齐了，那我们聊聊吧。」余总说，「我了解了一下最近的活动，都很无趣啊，都是被人嚼烂了的，咱们『歆漫』已经这样了吗？」
余总把目光投向了江意：「江意，你的能力我们都是了解的，招你进来也是希望你能为『歆漫』注入一些新鲜的血液，多玩玩花样，咱们不怕玩得花，就怕没得玩。」
江意点点头，表示明白。
「余总，策划部现在就有一个活动我感觉挺有意思的。」在众人都没什么好点子的时候，贺骋突然开了口。
江意惊讶地看向了他。
余总说：「什么活动？说来听听。」
让江意没想到的是，贺骋竟然说的是游鹿那个狗屁cos大赛，隔了好几天，这傢伙竟然还记得这个粗糙到没眼看的方案。
贺骋说：「虽然富江这个人物比较暗黑，她代表是人性中的阴暗面，但恰恰因为这个，才有更多值得深挖的亮点。」
江意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地小声说：「贺骋你疯了？」
贺骋凑过去跟江意耳语：「我是真的觉得这个点子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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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向余总解释：「不过这个策划是我们部门的新人写的，还比较粗糙，我是觉得……」
「粗糙的话那就完善一下啊。」余总对这个策划很感兴趣，「江意，落实一下。」
江意如遭雷噼。
他走出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觉得头皮都发麻。
「贺骋，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走在他旁边的贺骋笑着说：「那是。」
「是个屁！」江意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来上班。
他们一起下楼，江意感慨：「怎么全世界的人都想害我？」
「我这是给你提供了一个跟她和解的机会。」贺骋说，「你不就因为人家扯了你裙子耿耿于怀么？总带着心结工作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正好借这个机会，你们说开了就没事儿了么。」
江意嗤笑一声：「说开？我俩说不开。」
回到办公室，心如死灰的江意叫来了游鹿，面色铁青地向她传达了这个「噩耗」。
「真的假的？」
对于江意是噩耗，对于游鹿却是惊天喜事。
江意：「我倒希望是假的。」
游鹿激动到差点惊唿出声，她突然上前，离江意很近，眼睛都亮了：「谢谢江总赏识！富江可真是我的幸运女神！」
富江？
幸运女神？
江意嫌弃地用手指把她推开，阴沉着脸，一字一顿地警告她：「建议你，离我远一点。」
第6章
江意开始相信墨菲定律是真的。
「江总，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第一次被「委以重任」的游鹿整个人都非常兴奋，甚至觉得她可以为此加班到深夜。
然而江意却惜字如金：「保持安静。」
「啊？」
江意无奈地看着她，用几秒钟的时间迅速思考了一番，然后说：「你回去准备一下，今天下班之前把关于这个活动的全部想法重新跟我说一遍，想到什么都记下来，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yes，my lord！」游鹿煞有介事地站直、敬礼，然后激动地跑走了。
她出去的时候刚好遇见过来找江意的贺骋，差点儿一头扎进对方的怀里。
贺骋被她吓了一跳，手扶了一下她的肩膀提醒她小心。
看着冒冒失失的游鹿，江意觉得头疼。
等到游鹿走了，贺骋进来，故意开江意的玩笑：「你们部门这是玩儿的什么y？还my lord！好变态哦！」
江意狠狠剜了他一眼：「我说你，是不是恨我啊？」
「哪儿能呢！」贺骋把手里的资料放到了江意桌上，「你要的资料帮你查好了。」
贺骋抱怨：「这种东西你就直接让那小丫头查呗，找我干嘛。」
「她还有别的事。」
「哟，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带着她一起做案子吧？」
江意翻着资料，点了点头。
贺骋有些惊讶：「稀罕啊！我们江总不是向来喜欢独挑大樑吗？生怕被猪队友拖后腿！」
「她是不是猪队友暂时还不好说。」江意说，「我也确实不喜欢有搭档。」
「那你为什么要带着她一起？」贺骋不理解，「该不会你们俩真的有点什么吧？这也太快了！才认识几天啊？而且办公室恋情……」
江意一个冷酷的眼刀甩过来，贺骋闭嘴了。
「行，不闹你了，到底为什么？」
江意说：「因为这是她的ea。」
贺骋不解：「so……」
「so这个案子理应由她来做。」江意停顿了一下，扭头看看外面的办公区。
此时，游鹿正满脸兴奋地在细化方案，虽然江意对她的方案不报任何期待，但抢别人功劳这事儿他可干不出来。
贺骋看着江意，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事实证明，激励教育是非常管用的。
因为自己的方案得到了认可，游鹿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很快就把只有十页的ppt扩充到了三十页。
腾瑶问她：「怎么修改得这么卖力？这一下午你都做了多少了啊？」
游鹿因为兴奋，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她毫无防备心理，笑着对腾瑶说：「江总说我的方案被总经理看中了，让我完善一下，再去汇报！」
腾瑶听完，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
「被总经理看中了？」
游鹿春风得意地看向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腾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来，对她说：「那恭喜你啊，加油吧。」
倒是腾瑶旁边的陈赢，用力地摔了一下键盘，拿起杯子去了茶水间。
游鹿还沉浸在修改方案的状态中，完全没注意到陈赢的反应。
就这样，游鹿一直忙到大家都下班离开，晚上九点多，江意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发现整个大办公区，就只剩下游鹿一个人了。
「怎么还不走？」江意问。
游鹿抬头看向他，这才发现只剩自己了。
「我把方案修改完再走。」游鹿觉得人果然是十分主观的动物，刚来那天自己还觉得这人傲娇又难搞，但现在看着，不仅帅得养眼还格外亲切。
她朝着江意挥挥手：「江总明天见！」
她笑得跟朵花似的，但江意可笑不出来。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谁想跟你明天见！
江意走出两步，还是回头提醒了一下：「都没人了，你也早点走吧，过了晚上十点，公司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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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闹鬼，游鹿瞬间觉得嵴背发凉。
她害怕地看向江意：「真的假的？」
江意一声冷哼：「当然是假的，吓你的。」
他说完，潇洒走人，留下游鹿长出了一口气。
游鹿嘀咕：「是我误会他了，他还是很烦人！」
虽然江意说是假的，故意吓唬她的，但江意走后，游鹿也还是如坐针毡，最后没办法，早早收工，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江意来公司的时候，整个人脸都是黑的，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这个人向来是完美主义，为了把自己来公司后的第一个策划案做得尽善尽美，他昨天不仅重温了《富江》的漫画，还查了很多资料，忙到后半夜。
可能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晚上睡觉竟然梦见了富江。
这本来没什么，可问题在于，梦里的富江长着游鹿的脸，这就很吓人了！
江意早上是被这「噩梦」惊醒的，劫后余生一般来到公司，然而他却发现，噩梦照进显示了，因为游鹿今天竟然穿着富江的同款制服站在了他办公室门口，还十分离谱地剪了齐刘海！
江意原本还有些困意，看见她的一瞬间，立刻吓精神了。
「你这是干吗？」江意惊恐地看着她。
游鹿笑：「怎么样？像不像？」
江意后退三步，让她离自己远一点。
「我这叫沉浸式工作，」游鹿说，「你看我这刘海儿剪得怎么样？昨天晚上自己剪的。」
江意觉得头疼。
「江总，你不舒服啊？」
江意无奈地揉着眉心往办公室走，丢给她一句：「看见你我就心慌气短。」
「唉，你年纪轻轻就这样，不行啊。」游鹿跟了进来。
江意警觉地问她：「你跟着我干嘛？」
「给你汇报工作。」游鹿笑盈盈地摊开手，手心躺着她的u盘。
江意现在完全没办法直视她，只要看到她，就会想起自己那天在漫展出丑的样子。
故意的。
她绝对是故意的。
怎么自己就绕不开富江这个梗了呢？
这游鹿该不会就是富江的化身，来索命的吧！
「江总，你没事儿吧？」游鹿发现他可能是真的不太舒服，关切地说，「我给你接杯热水？」
「我这毛病不是喝热水就能解决的。」得你闪一边去。
但现在的问题是，江意不得不跟她一起工作。
「算了，认命了我。」江意摆摆手，让她自己拿个椅子过来，把u盘插好，赶紧汇报，汇报完快走。
游鹿一边忙活一边对身体不适的江总发起劝慰：「江总，你们当领导的都忙都累，所以得格外注意身体。你才多大啊，心慌气短的，你泡点枸杞，养养生，不然这以后……」
「有完没完？」江意不耐烦了，「再啰嗦就出去。」
游鹿谄媚一笑：「有完。」
不过游鹿也就只安静了几秒钟，她打开ppt，开始向江意汇报起工作来。
昨天江意让她尽可能把细节都想到，她还真的落实得很好，只不过很多地方都是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没办法串起来。
两人工作的时候倒是十分和谐，虽然几乎每一页ppt都让江意很想吐槽，但他还是忍住了：新人，要给新人机会。
江意深唿吸，只关注那些有价值的部分，然后思考如何将这些点挖得更深，然后设计成一个完整的活动。
游鹿讲得眉飞色舞，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做得蛮不错，讲完之后，满脸期待地看向了江意，等待着对方的赞赏。
然而江意沉默了几秒钟，脱口而出的是：「你的思维太跳跃了。」
其实他很想说「思维混乱」，但目光对上游鹿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睛时，还是注意了一下措辞。
「不过没关系。」江意说，「你的工作到这里就可以了，其他的我来做。」
「别啊！」游鹿突然紧张了起来，「江总，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但是你跟我说，我可以改的！」
江意看她的样子，误解了她的意思，解释道：「你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功劳。这个活动的ea是你的，资料也都是你查的，提交方案的时候，你的署名一定在我前面。」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游鹿说，「我在乎的并不是这个。」
「那你要干嘛？」江意靠在了椅背上，有些警惕地看着她：该不会要拿我的把柄威胁我，开始提无理要求了吧！
让江意没想到的是，游鹿说的竟然是：「我是想真正地参与进来。」
游鹿解释：「因为我从来都没跟着专业的人一起完整地做过策划案，我想和你一起把它做好。我可以多加班，你让我改哪里我就改哪里，我特别听人劝。江总，你能不能让我参与一下，我不想只做那个查资料的人。」
「坐享其成不好吗？」
「不好。」游鹿表现得很真诚，「坐享其成永远都没办法成长。」
江意有些意外，但又有些惊喜，他没想到，游鹿竟然还挺上进的。
「江总，」游鹿说，「给个机会吧。」
游鹿的这句话刚巧被进门的贺骋听见，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傢伙倚在门口笑着说：「哟，我是不是撞破了告白现场啊？」
江意瞪了他一眼：「告白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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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回来对游鹿说：「你先回去，我等会再找你。」
游鹿有点不愿意，她想尽快要个准信儿。
「愣着干嘛呢？回去吧！」江意催她。
游鹿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但她刚走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又干吗？」
游鹿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个富江的摆件，放在了江意的桌上：「送你的，你也沉浸式办公一下。」
说完，她一熘烟跑走了。
贺骋被这一幕逗笑了，忍不住说：「提醒你啊，咱们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
「你想多了。」江意随手把那个富江摆件收到了抽屉里，然后不悦地问他，「你又干嘛来了？」
「当然是有要紧事。」贺骋把自己手机递过去，「你妈，我阿姨，电话都打我这儿来了，你最近是不是没事儿的时候回家看看啊？」
江意扫了一眼贺骋的通话记录，他妈竟然一小时之内给贺骋打了三通电话。
「她疯了吧。」
「她疯没疯我不知道，我是觉得你还是好好跟他们聊聊。」贺骋劝他，「总这么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
「我知道了。」江意昨晚本来就没睡好心情差，这会儿心情更糟了。
「阿姨跟我的『电话会议』精神我传达到了啊，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我就先忙去了。」贺骋说，「再提醒一下，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不过作为朋友，我可以帮你保密。」
他说完，嬉皮笑脸地熘了。
江意因为他妈的事情心气儿不顺，午休时间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有事直接找自己，别往他朋友那里打电话影响到别人。
结果母子俩又吵了起来。
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游鹿拿着盒饭杵在那里。
「等我呢？」
游鹿连连点头：「江总没吃呢吧？咱们边吃边聊啊！」
江意有些心烦，但确实有案子的事情要跟游鹿沟通，索性让人进来了。
俩人刚坐下，贺骋也拿着盒饭来了：「我是不是多余了？」
「贺总好！」游鹿笑着和他打招唿。
江意怕他又误会什么，只能让他坐下一起吃。
三人一边吃饭一边沟通这个活动的事情，游鹿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贺骋，她才有这个机会。
「原来我的幸运女神是你！」游鹿赶紧向人家鞠躬感谢。
「……女神？」贺骋满头问号，「你是不是对我的性别有什么误解？」
游鹿一愣，赶紧笑着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说顺嘴了。男神，我的幸运男神。」
江意不高兴了，有一种被抢了风头的感觉，他阴阳怪气地说：「这傢伙的幸运女神是富江，所以你想一下，男神会是什么形象。」
贺骋轻笑一声：「无所谓啊，是男神就行，江总你干嘛说话那么酸？」
「……你有病？我哪儿酸了？至于吗？」
贺骋揶揄他：「至不至于只有你自己知道。」
也不知道江意被戳痛了哪根筋，之后一整个中午就没好好跟游鹿说话，动不动就「那你问你男神」「你问贺总啊」「贺总解释一下吧」。
游鹿倒是不稀罕跟他一般见识，让她问贺总她就问。
这顿饭吃得江意一肚子气，也没心情继续工作了，催促着吃完饭的两个人都赶紧走。
游鹿跟贺骋一起被赶出了江意的办公室，她拎着垃圾往外走：「贺总，你的那个也给我吧，我一起丢掉。」
「那我就不客气了。」贺骋把自己的外卖袋子也递给了游鹿，「不过看在你这么善良的份儿上，我给你透露点小道消息。」
游鹿以为是跟案子有关，立刻来了精神：「是什么？」
「我觉得你有戏。」
「真的吗？」游鹿已经开始畅想自己设计的活动在场馆举办时的盛况了。
然而贺骋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没错。我了解江意，他只有在面对『自己人』的时候才会暴露本性。」
游鹿没懂：「什么意思？」
跟江意有什么关系？
「别看他对你好像态度有点恶劣，那是因为你对他来说很特别。他平时接人待物很有风度的，但都是装出来的。」贺骋笑着说，「由此可见，你已经很靠近他的心了。」
游鹿不明所以：「我靠近他的心干嘛？」
贺骋以为她只是不好意思了，竟然还给她加起油来。
游鹿：「行吧，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加油总归是对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贺骋说，「买一送一，再赠你一个小道消息。」
贺骋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家江总特别喜欢富江，这个案子你们一定会做成。」
游鹿大为震惊。
因为从最开始她写这个策划案到现在，每次提到富江的时候，江意态度都非常恶劣，她还以为他很不喜欢。
这还真是一条有用的小道消息。
游鹿瞬间眉开眼笑：「了解了！谢谢贺总！」
原本游鹿还打算明天换掉身上这套制服，看样子，要把cos进行到底了！
此时的江意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朋友出卖了。
他下午去开了个会，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上午被自己收到抽屉里的富江摆件又出现在了电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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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疑惑，以为自己记错了，当时并没有收起来。
他喜欢富江无疑，但现在富江却已经成了他的噩梦，多看一眼都要折寿的那种。
于是，江意赶紧又拿起来丢进了抽屉里。
诡异的是，第二天他来到公司，刚一坐下，就又看到了富江摆件出现在了桌子上。
「闹鬼吗？」江意觉得奇怪。
他看着那个富江摆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而坐在外面的游鹿伸长了脖子偷看这一切，心想：江总，喜欢就摆出来嘛，干嘛那么傲娇呢！
第7章
江意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被诅咒了。
甩不掉的游鹿，反覆出现的富江摆件，这一切都是暗示。
他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气，硬着头皮继续工作。
他刚来公司没几天，很多事情还不够熟悉，每天忙自己这一摊子事儿就够累了，现在还要带着游鹿做方案。
自从来到「歆漫」，江意就没有一天是顺心的。
这天又是加班到很晚，他跟游鹿调整完策划案的一个细节之后，发现公司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哎呀我得先走了！」游鹿看了眼时间，「再不走就没车回去了。」
江意扫了眼电脑右下角，发现已经快十点了。
「今天先到这里吧。」江意发了话，又问她，「打车回去？」
「公交车。」游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试用期打车不给报销的。」
江意刚想说可以找他报销，结果游鹿已经背上包挥手跑走了。
江意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打卡离开的身影，耸耸肩：「这不怪我，是你自己错过了。」
游鹿走了，整个办公区只剩下江意自己。
他伸了个懒腰，也收拾了一下离开了。
江意的车就停在公司附近，回家的方向刚好路过游鹿等车的公交站。
当他缓缓驶出停车位，没开多远就看见了站在公交站的游鹿。
时间已经很晚了，站台没什么人，除了游鹿之外就还有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
江意特意放缓了速度，说到底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虽然游鹿的身手他是见识过的，但毕竟是个姑娘，一个人这么晚回家，万一真出什么事，他这个上司也是有责任的。
就在江意打算过去告诉她打车回家时，他突然看见那个花衬衫男人从后面凑近了游鹿，几乎贴在了她身上。
游鹿察觉到有人贴到自己身上时吓了一跳，她勐地回头，发现是刚刚就试图跟她搭讪的男人。
她刚到公交站，这个男人就也过来了。
看起来二十出头，流里流气的，带着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了游鹿一番，让游鹿觉得有被冒犯到。
她很讨厌这样的人，没礼貌，没教养。
于是，她站得远远的，却没想到那人过来要加她的微信，还说要送她回家。
游鹿很烦，理都没理，又站去了另一边。
接着就是让她更没想到的动作，这个男人竟然直接从后面贴到了她身上。
很噁心。
游鹿赶紧躲开，火气已经窜到了头顶。
「躲什么啊！」那个男人嬉皮笑脸地说，「你不冷啊？我帮你暖暖。」
游鹿攥紧了拳头，她可不是吃素的。
「哟，不高兴了？」那个男人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往游鹿身边凑。
游鹿翻了个白眼，觉得这还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傢伙。
就在她正准备动手教训一下这个下流胚子的时候，一辆车突然停在了不远处。
「游鹿！」江意从驾驶座出来，语气不容反抗地说，「上车！」
游鹿有些意外，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江意拽着包带拉到了车上。
游鹿说：「江总，干嘛啊？」
江意上车后，叮嘱她系好安全带：「你说呢？」
两人开车扬长而去，留下那个臭流氓在公交站骂娘。
游鹿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那傢伙：「我还没教训他呢。」
「差不多得了，大晚上一个人，逞什么英雄啊！」江意吐槽她，「你还真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天不怕地不怕？」
「倒也不是……」游鹿突然停顿，疑惑地问江意，「你怎么知道我有点本事？」
江意一怔，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他以为游鹿是故意在套他的话，嘴硬道：「要你管？」
游鹿轻笑一声：「你脾气怎么这么差！」
江意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生怕再一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他这话一出，两人同时惊了。
江意都没想到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要送她，游鹿更是没料到这个傢伙竟然会如此好心送自己回家。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为了避免江意反悔，游鹿立刻报出了地址，深谙江意路痴本性的她，同时迅速打开了手机导航：「江总，感谢您！」
江意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一边遵照导航的指示掉头，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给你个竹竿你还真敢顺着往上爬。」
游鹿笑而不语，在这种时候，她最知道要见好就收了。
游鹿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远，平时通勤单程就要快两个小时。
不过晚上车少，又不用像公共运输那样绕路走，自然快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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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鹿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她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这么放松地感受这座城市。
江意有些不适应安静的游鹿，觉得气氛有些微妙，用余光瞄了她一眼，发现她一直看着窗外。
于是，他打开车窗：「看个够。」
游鹿笑了：「你这人还挺逗的。」
「……有你这么跟上司说话的吗？」
「现在是下班时间。」游鹿理直气壮地说，「你不能用官职压我了。」
江意轻笑一声，懒得跟她辩驳。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刚刚就想说的话说出了口：「以后晚上一个人在外面还是别太莽撞了。」
「嗯？什么？」游鹿转过来看他。
「知道你有本事，但是那么晚了，你就一个人，万一出事，后悔就来不及了。」江意说，「以后再有这种事，要么向附近的人求助，要么赶快报警。」
游鹿认真地听着他的话，沉默了几秒钟，笑着问他：「江总你在关心我？」
「……我只是人太善良了。」
游鹿在副驾驶笑得不行，然后点头应和着。
「听见没有啊！别冒冒失失的。」
「听到了听到了！」游鹿说，「谨遵您的教诲就是了！」
游鹿突然觉得江意其实还挺有人情味的。
可能是灌进车里的晚饭吹得她有些恍惚，也可能夜晚总是会让人变得温柔。
游鹿看着江意开车的侧脸，发觉他的面部线条都变得更加柔和了。
「江总，其实你很喜欢富江的，对吧？」
游鹿这句话刚一问出，江意一个急剎车，她脑袋差点儿撞到挡风玻璃上。
「……怎么了？」游鹿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江意才想问怎么了，好端端的，她干嘛突然问这个。
又在疯狂试探了？
「警告你啊，造谣可是违法的！」江意重新发动了车子，嵴背都出了汗。
他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太给游鹿好脸色，这傢伙蹬鼻子上脸，又开始提漫展的事情！
「我这可不是造谣，贺总告诉我的！」
江意翻了个白眼，心说贺骋还真是他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沖在出卖他的第一线。
「怎么他说什么你都信？自己没点判断力吗？」
「有啊。」游鹿理直气壮地说，「我的判断就是，他说得对。」
江意嗤笑一声：「愚蠢！」
游鹿忍不住笑出了声。
江意不高兴了，没好气儿地说：「你明天不许再穿这套衣服了。」
游鹿低头看看自己的「富江同款制服」：「你管我工作就算了，怎么连我穿什么都要管？」
江意不接茬了，随手打开音响，以此来对抗与游鹿的对话。
只不过，音乐一出来，游鹿愣住了，竟然是德彪西的钢琴曲，那首她最喜欢的《亚麻色头髮的少女》。
一瞬间游鹿有些恍惚，还是江意发现了她的异常。
「干嘛这么看着我？」江意说，「我没惹你吧？」
游鹿尴尬地收回了视线，安静了好一会儿。
江意觉得气氛不太对，以为是自己刚刚的话让游鹿不开心了，他自省了一番，觉得自己确实没资格对人家的着装指手画脚。
前面红灯，江意缓缓停车，犹豫了一下，竟然前所未有地开口向游鹿道了歉：「刚才，对不起。」
游鹿一愣：「啊？」
她惊恐地看向江意，怎么都想不到竟然会从这个人嘴里听见道歉的话。
是被鬼附身了？还是被什么夺舍了？
大晚上的，这很吓人啊！
游鹿往旁边躲，觉得此刻的江意让她嵴背发凉。
「你这是什么反应？」江意不高兴了。
游鹿堆笑：「江总，你突然道歉，该不会是想辞退我？」
在游鹿看来，江意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就道歉，肯定打什么算盘呢！
「……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形象？」
游鹿想了想，决定说谎：「高贵冷艷，还十分正直伟岸。」
江意一听就知道她胡说八道呢：「少来这套。我就是想告诉你，明天你爱穿什么穿什么，跟我没关系。」
游鹿松了口气，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前面信号灯变成了绿色，江意不再跟她啰嗦，专注地开起了车来。
游鹿见他不说话，索性也安静地听了一会儿钢琴曲。
结束的时候，她说：「江总，我能再听一遍吗？」
江意有些意外，但还是重新播放了一遍。
可能触景生情吧，游鹿突然有了倾诉欲。
她轻声说：「我特别喜欢这首曲子。」
江意心说：谁不是呢。
「小时候我在一间书店听到这首钢琴曲，然后就哭着喊着让我妈妈送我去学钢琴。」游鹿轻笑着回忆，「不过后来有点后悔，每天都要练琴，太累了。」
江意听了她的话，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练琴的样子，那会儿他也不喜欢，但不敢跟爸妈作对，只能咬着嘴唇皱着眉，不情不愿地在钢琴前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但是长大以后还是很庆幸自己学会了弹钢琴，让我和喜欢的人有了唯一的共同点。」
江意看向了她：「喜欢的人？」
「嗯。」游鹿笑了，「我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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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对游鹿的感情史并不感兴趣，但对方却倒豆子似的说了起来。他原本以为不过就是个无聊的初恋故事，却没想到，当他听完游鹿的话，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了。
「我大一那年混进大四的毕业晚会，刚一进去恰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学长在台上弹奏这首曲子。」游鹿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对方的样子其实已经有些模煳了，但那让她一见倾心的感觉还十分清晰。
果然，过了很久，她还是会被那一幕打动。
「从此他就成为了我的白月光。」
游鹿的话迴荡在江意的耳边，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他想起，游鹿是他的大学校友，还小他三届……
他又想起，当年毕业晚会，他硬是被同学拱上台，临时决定弹奏了这首德彪西的《亚麻色头髮的少女》。
江意回想起这些，震惊到灵魂都在颤抖。
「你该不会……」江意及时闭上了嘴。
他觉得情况不妙，竟然开始紧张起来，就好像下一秒游鹿就要向他告白了。
漫展扯掉了他的裙子、在公司写方案折磨他，现在又突然来这一招。
江意不明白，他跟游鹿究竟是何等的孽缘。
然而，就在江意疯狂脑补的时候，游鹿却说：「不过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
「嗯。」游鹿有些失落地笑了笑，「而且那天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他，就被保安轰出去了。」
江意大为震惊：「所以说，你这么多年一直喜欢着一个你没看清长相也不知道名字的男人？」
游鹿笑出了声：「江总，你总结能力很不错啊！」
「……我真是开了眼。」江意忍不住吐槽，不过也算是松了口气。
他实在不想跟游鹿有什么感情纠葛，随便想想都觉得被她喜欢是件很恐怖的事。
而且，让她知道自己就是那个白月光学长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并不觉得她会愿意接受白月光穿着女装去漫展。
就当无事发生过好了，江意觉得为了两人的身心健康着想，从此就该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江意果断地切了歌，从德彪西的钢琴曲换成了凤凰传奇的《最炫民族风》。
游鹿满头问号地看着他，江意却淡定地说：「这才是我真实的音乐品味。」
第8章
前往游鹿家的这一路对于江意来说太过漫长，经歷了好几次「精神地震」，终于到了游鹿家楼下。
不过，她住的地方再次让江意感到疑惑。
「你住这儿？」
「嗯。」游鹿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谢谢江总！」
江意打量着眼前这栋楼，忍不住嘀咕：「干嘛住到这地方来？」
这是城郊特别特别老旧的一片区域，连江意都知道这一带人员混乱治安非常差，他没想到游鹿竟然住在这儿。
「江总啊，您这就有点『何不食肉糜』了。」游鹿下了车，对江意说，「要是有钱的话，我也想住舒服的地方啊！但是没有嘛！」
她说完，笑着对江意挥了挥手：「谢谢江总，您慢走！改天请您吃饭啊！」
「谢谢我就行了，我可不敢让你请吃饭。」江意嘟囔了一句，催促着游鹿快回家，「快走吧，进屋给我发个消息，告诉我一声。」
「yes，sir！」游鹿像模像样地答应着，然后转身跑进了黑咕隆咚的楼道里。
一楼和二楼的感应灯已经坏了很久了，但这地方没物业，没人管，始终没人修。
游鹿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以此来照明，小心翼翼地往楼上走。
她住在六楼，走得唿哧带喘。
当她终于爬上去，刚从楼梯间拐出来，就看见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站在她租的房子门口。
游鹿吓了一跳，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是住这儿的吗？」其中一个警察问。
「不是！」游鹿非常果断地说了谎，她假装摸口袋，然后嘀咕了一句：「完了，忘带钥匙了。」
接着，她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因为紧张，大脑已经没有多余的让她多想，随手就把电话打给了江意。
「老公！我到家门口了，没带钥匙，你给我开下门。」
游鹿一口气说完她的「台词」，心脏跳得她快唿吸不畅了。
而接到她电话的江意一头雾水，看了眼来电显示，确定是游鹿没错，莫名其妙地说：「谁是你老公？大晚上发什么疯？」
游鹿的手机听筒声音已经调得很小，但做贼心虚，依旧害怕被民警听到，她完全没有理会江意的质疑，一边快步往楼下走一边特意提高了音量：「啊？你还没到家？那我去楼下等你吧！」
听着她在那边自顾自地说着，江意终于察觉到异样，心说难不成遇到坏人了？想到这里，他立刻解开安全带，拔了车钥匙就准备上楼去看看。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还没挂断电话的游鹿。
游鹿紧张兮兮地下楼，越走越快，生怕民警追上来。
她最后几乎是跑出了那栋楼，很意外的是，她出来后发现江意竟然还没走。
江意之所以没走是担心游鹿，想着等她报了平安自己再离开，反正也不差这几分钟。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才转眼的工夫，游鹿竟然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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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火急火燎跑出来的游鹿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下了车。
「怎么了？」江意紧张地问。
游鹿跑上跑下，累得直喘粗气，因为紧张害怕，眼睛还有些泛红。
江意以为她被人欺负了，立刻掏出了手机：「我帮你报警。」
一听报警，游鹿吓得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别啊！躲的就是警察！」
江意不明所以：「躲警察？你犯什么事了？」
他说完，垂眼看到自己被游鹿握着的手，赶紧用力抽了出来。
游鹿惊魂未定，回头看了看楼梯口。
她说：「民警来查群租房，我不敢回家了。」
这么一说，江意明白了。
「好啊你，群租房违法的你不知道吗？」江意说完，又补了句，「再说了，谁是你老公啊？警告你不要乱叫！」
「我那不是没办法了，演戏么！又没真让你当我的老公。」游鹿小声嘟囔着。
她皱起了眉，鼻子也有些泛酸：「再说了，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当初找房子，快把整个外环都看遍了，只有这个地方的房租便宜！」
她抽了抽鼻子，有些委屈：「你以为我愿意住在这里吗？」
原本江意还想教训她几句，然而看着她这个样子，他也不忍心苛责了。
「算了，跟我又没关系。」江意说，「去车上等着吧，警察走了你再回去。」
游鹿点点头，小声道了谢。
她拉开车门，突然灵机一动，抬头笑着对江意说：「江总！反正现在也回不去，不如我请你吃宵夜吧！」
江意故意阴阳怪气地问她：「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毒死我？」
游鹿笑：「谁稀罕毒死你！刚才不是说了要请你吃饭么，择日不如撞日，就附近，有个街，我带你去吧！」
「……不去。」美食街……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走吧走吧！」不提还好，一提起美食街，游鹿立刻就馋了，「那边好吃的特别多！」
江意不肯去，他这辈子还没去过那种地方。
在他的印象中，所谓的美食街都是一个又一个脏兮兮的小摊，哪有什么正经食物！
游鹿就是想害他！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游鹿已经知道怎么拿捏江意了。
「江总，你该不会没去过美食街吧？」游鹿说，「你该不会，不敢去吧！」
激将法对江意可太受用了，果然下一秒他就燃起了斗志：「你瞧不起谁啊？」
「既然不怕的话，为什么不和我去？」游鹿说，「走吧！我不会吃了你的！」
说着，她一把抓住江意的手腕，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中，把人拽走了。
传说中的美食街离游鹿住的地方非常近，往前四百米再右转，瞬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游鹿拽着江意来到了美食街，江意一看这烟燻火燎的地方就下意识想往后躲，但还是被呛得直咳嗽。
「江总！来份臭豆腐吗？」游鹿回头问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无比兴奋，「这家的臭豆腐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还没到臭豆腐的摊位，江意已经几乎被熏得一个跟头了：「这什么味啊？怪噁心的！」
他眉头紧锁，后悔自己跟过来了。
「老闆！来两份臭豆腐！不加香菜！谢谢！」游鹿元气十足地点了两份。
江意侷促地站在她身后：「我不要。」
「已经点好了。」
「那我也不要。」
游鹿笑他：「江总，你怎么像个别扭的小孩子？」
「……警告你，注意措辞，谨言慎行！」
游鹿笑得不行：「下班时间，你管不了我！」
江意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好乖乖站在她身后。
臭豆腐好了，江意躲得八丈远。
游鹿追着他，非要让他吃，但江意快被熏得吐出来了。
「江总，你信我，它只是闻着臭，吃起来特别香！」
江意说：「我这辈子最不应该相信的人就是你。」
他开始相信，游鹿就是老天派来折磨他的。
游鹿见他这样，立刻又想到了办法：「江总，要不我们做一笔交易。」
「谁要跟你交易？你有什么值得我交易的？」
「你吃一口这个臭豆腐，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一个要求。」
江意一听，又打量了一下游鹿，犹豫了一下，觉得这笔交易可做。
「就一口。」
「就一口。」游鹿十分坚定。
她相信，只要江意吃了一口，一定会爱上！
「那你先答应我的要求。」江意指了指她，「明天不许穿这套衣服了，以后也不许再暗示我。」
「我暗示你什么了？」
当然是我被你扯掉裙子那件事！江意在内心咆哮，却还是说不出口。
「你到底答不答应？」
「你那是两个要求。」游鹿说，「不过鑑于你今天送我回来，表现得非常贴心，我就买一送一，两个要求都答应你了。」
「切，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游鹿对他笑笑，上前两步，来到了他面前。
两人站得很近，已经超过了社交距离。
江意向来不喜欢跟人这么近距离接触，但现在他实在不愿意自己拿着那碗飘着臭味的东西，于是任由游鹿餵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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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意的牙齿咬在臭豆腐上，他相当嫌弃，五官都拧在了一起，觉得自己的灵魂都染上了臭气。
然而，当他咬下那一块，小心翼翼地咀嚼，竟然愈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样？好吃吧？」游鹿观察着他的表情，眼睁睁看着他从面目狰狞变成了满脸惊喜。
「就……还行。」
游鹿笑他嘴硬，当她再次把那盒臭豆腐放到江意手里时，他没有再拒绝。
就这样，在游鹿的带领下，江意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不仅吃了臭豆腐，还吃了淀粉比例高到几乎不含肉的烤香肠。
他们俩从美食街的这头吃到了另一头，江意一边数落这都是垃圾食品，全都是致癌物质，一边却停不下来，游鹿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
就这样一路走过去，两人都染上了一身的烟火气。
江意始终跟在游鹿身后，看着她撒了欢地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踮着脚尖伸长了手臂招唿他过去。
在这样嘈杂又脏兮兮的地方，看着眉飞色舞的游鹿，江意却忍不住笑了。
他把衬衫袖子卷到了小手臂，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三颗，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溅上了点点油污，头髮上都是臭豆腐的味道。
江意从来没有过这种时候，没有过如此不拘小节、不顾形象的时刻，他从小到大都被要求要守规矩，要注意形象，要永远克制自己的欲望。
可是在这个再平凡不过的夜晚，他跟着游鹿穿梭在这里时，一切对于他来说又好像变得不那么平凡了——他的世界好像被打开了一个开关，他心底里有什么被唤醒了。
「你干嘛呢？」游鹿从前面挤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两串铁板鱿鱼。
她塞了一串给江意：「叫你好半天，你一直在发呆。」
江意看着眼前的游鹿，她鼻尖已经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他突然就笑了，游鹿歪着头看他，不明所以：「怎么了？」
江意轻笑了一声，摇摇头，一口咬在鱿鱼须上，慢慢咀嚼，慢慢享用，突然庆幸自己今天临时起意送游鹿回家了。
「走吧。」江意吃着铁板鱿鱼，起步继续往前走，同时对游鹿说，「前面还有什么？你买给我吃。」
第9章
虽然江意很不想承认，但他和游鹿吃遍美食街的这个夜晚确实可以入选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前三名。另外两个时刻，一个是他终于从家里搬出来独自生活，另一个是他第一次穿上女装、化了浓妆出现在漫展的现场。
所以，当他跟游鹿都撑得快走不动路，不得不打道回府时，他是有些恋恋不捨的。
不舍的其实并不是这里粗糙的食物，而是这一份感觉。
在他身边，游鹿毫无形象地扶着肚子说：「完了完了，明天肯定要胖至少两三斤！」
江意看着她笑了笑，抬手帮她赶走了在头顶打转的飞虫。
两人慢慢悠悠地往回走，游鹿问江意：「江总今晚吃得开心吗？」
江意地餍足都写在了脸上，但嘴硬不肯承认：「勉强凑合吧。」
「哈哈哈哈你这人什么时候能诚实一点呢？」游鹿揶揄他，「每天说谎不累啊？」
江意瞥了她一眼，嘟囔道：「要你管！」
两个人斗着嘴，回到了游鹿家楼下。
游鹿说：「民警应该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意看了一眼那黑黢黢的楼道：「我送你上去吧。」
「不……」
「快跟上。」江意不由分说，走在了游鹿的前面。
原本就挺嫌弃这地儿的，上楼时因为没有灯，江意还差点儿摔了，在游鹿的嘲笑声中，他更嫌弃这里了。
江意：「你还好意思笑？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恩将仇报！」
游鹿收敛了笑容，往前凑凑，让自己手机的光能照到江意眼前的路。
「江总您慢着点，要不我扶您？」
「少耍嘴皮子！」江意一肚子怨气，扶着满是灰尘的楼梯扶手，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终于到了游鹿家门口，民警已经离开了。
「今天晚上真的非常谢谢你。」游鹿非常认真地微微仰头看向江意。
由于她的眼神过分真诚，搞得江意反倒不好意思了。
他摆摆手：「快进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别迟到。」
游鹿笑着点头：「好，你回去也注意安全，慢点开。」
她的声音很轻，轻轻地落在了江意的心头，他觉得很奇怪，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叮嘱，他却有些动容。
直到江意下了楼，坐在自己的车里，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刚刚游鹿最后的那句话会好像无意之间敲在了他的心窝上。
因为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朋友很少，跟贺骋之间大都是吵吵闹闹，少有叮嘱关心的时候。
至于他跟父母，更是不吵架就不错了，最近这两年几乎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他们才不会提醒他「注意安全，慢点开」。
江意坐在车里苦笑了一下，扭头看看那栋又老又破的楼房，摇摇头，发动了车子离开了。
正所谓，有些快乐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江意没想到，自己的代价来得这么快。
他刚到家没多久就开始肚子疼，没完没了地往洗手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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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他还没当回事，觉得可能就只是小吃摊卫生不达标，他平时肠胃就很敏感，吃点药就好了。
没想到，他几乎折腾了一宿，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浑身发软，眼冒金星。
撑到天亮，实在受不了了，江意放弃抵抗，打车去了医院。
因为难受，江意整个人缩在计程车的后座上，他怨念地想：都怪游鹿！
都怪游鹿，好端端带他去吃什么路边摊！
昨晚的快乐一扫而光，现在，刚刚对游鹿积攒起来的一点点好感，又烟消云散了。
艰难地到了医院，一个人跑上跑下挂号、开药，江意感慨：果然快乐都是一时的，痛苦才是人生永恆的真谛。
他因为吃了路边摊，得了急性肠胃炎，躺在病床上挂点滴。
突然，手机响了，他摸过来看了一眼，是游鹿发来的消息。
【江总！你迟到啦！】
游鹿一早来到公司就在等江意，准备跟他再讨论一下策划案的细节，结果左等右等，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还是没见到他的人影。
昨晚还提醒她别迟到，今天自己就迟到了。
游鹿可不会错过这个嘲讽他的好机会。
几秒钟后，游鹿收到了来自江意的回覆：迟到个屁！我被你害死了！
游鹿不明所以，连发三个问号。
江意懒得再理她，这会儿打了针，没那么难受了，昨晚一宿没睡，他要趁着这个时候休息会儿。
江意下午才到公司，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像是刚献了40血。
他去茶水间接水，游鹿也跟了过去。
「江总，你没事吧？」游鹿打量着江意，「怎么觉得你要断气了似的？」
「你才要断气了呢！」江意是不可能说实话的，让游鹿知道自己因为吃路边摊得了肠胃炎，那岂不是又要被她笑？
江意说：「我这都是被你气的，这么大人了，两个策划案都写不好，还得我天天跟着你操心。」
游鹿撇撇嘴，尴尬一笑，吐槽说：「怎么又甩锅给我？自己娇弱得像公主，还怪起我来了！」
「你说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游鹿可不敢再惹他，万一让她赔偿医药费怎么办！
她端着水杯就熘出了茶水间，还差点撞到来接水的腾瑶。
腾瑶看看她，又看见还在茶水间里的江意，那人的目光正追随着跑走的游鹿。腾瑶走进茶水间，跟江意打了个招唿，没有多说话。
腾瑶接完水回到工位，看到游鹿正一边揪头髮一边修改策划案，她犹豫了一下，给小声对游鹿说了句：「你跟江总在公司的时候，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游鹿一愣：「什么？」
腾瑶知道她听到了，只是笑笑，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游鹿被她说得云里雾里的，没懂她的意思。
不过还没等她想明白，江意就叫大家去开会了。
「之前我让你们几个修改策划案，都做完了吧？」江意虽然身体不适，但坐在那里，该有的气场还是有的。
游鹿默默举手：「江总，我的方案……」
「你情况特殊，今天不用汇报，看着就行了。」
游鹿连连点头。
而坐在她旁边的陈赢嗤笑一声，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江意看了他一眼，问：「你要第一个讲吗？」
陈赢转过去看他，正要说什么，腾瑶先站了起来：「江总，我先来吧。」
会议室气氛紧张，腾瑶决定先汇报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希望这俩人都冷静点。
然而等她汇报完毕，轮到陈赢，那人坐在椅子上，压根儿就不动。
江意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赢把笔记本一扣，理直气壮地说：「我没做。」
两人对视，剑拔弩张。
「没做？」江意看着他，「很骄傲啊？」
陈赢不屑地笑笑：「是。像这种没意义的工作，我凭什么要做？」
江意一听这话，坐直了身子：「没意义的工作？你觉得什么是有意义的工作？说来听听。」
「你别假模假式地跟我说这些，」陈赢踢了一下桌腿，愤愤不平地说，「别以为我们都是瞎子、傻子，今天我坐这儿，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们之间那点龌龊事儿，我说出来都嫌噁心！」
江意皱起了眉：「陈赢你什么意思？」
陈赢一声轻笑，转向了坐在那里还一脸震惊的游鹿。
游鹿被他一看，吓了一跳。
「江总假公济私，明面上让我们每个人都写策划，个个儿被批得一无是处，背地里却为自己人铺路。」陈赢转回来看江意，语气不善地说，「真当我们是她的垫脚石呗？」
他站起来就要走：「说什么三个月试用期，我看也不用三个月了，现在把人内定了就得了啊！还装什么装！」
他说完就拿着笔记本离开了会议室。
游鹿吓得不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江意也起身，说了句「散会」离开了会议室，这才后知后觉地问腾瑶：「陈赢刚才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腾瑶欲言又止，关了电脑，起身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走吧。」
游鹿有些不安，这会儿她才意识到开会之前腾瑶跟自己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尽管她跟江意没什么私交，但显然已经有人误会了，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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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个人在会议室坐了好半天，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才起身离开。
游鹿才刚回到工位上，又听见陈赢突然骂了一句脏话，紧接着用力摔了一下键盘。
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全都看向了他。
就在游鹿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时，陈赢已经将矛头指向了她。
「有些人还真是不要脸。」陈赢毫不避讳，直接对着游鹿说，「工作没做多少，职场潜规则那点事倒是样样精通。」
游鹿皱起了眉：「陈赢，你什么意思？」
腾瑶站出来想打圆场，至少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
然而陈赢完全不买帐，冲着游鹿火力全开：「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你那点本事怎么进的公司，还用我说吗？一点经验都没有，做的策划连最基本的流程都写不明白，但是没关系，有人罩着你啊，你照样能通过提案做项目。」
陈赢冷笑一声，嘲讽地说：「我可真羡慕你，我怎么不是女的呢？也跟我们上司搞搞关系，没准儿今天被提案的就是我的项目了。」
「陈赢！」江意适时出现，打断了陈赢，「人事的离职通知收到了吧？现在就收拾东西吧。」
江意的话引起了一阵小骚动，陈赢气急败坏地对腾瑶说：「看见没有？咱们就是人家垫背的，什么试用期三个月，还要最终考核，不过就是找个藉口让人家留下。」
他转头看向江意：「我记得员工手册里写了，禁止办公室恋情，江总就这么不避讳，生怕别人不知道啊？」
游鹿「腾」地一下站起来，急忙解释说：「我们没有！」
陈赢没理她，就那么跟江意对峙着。
「规矩不是你定的。」江意说，「但既然你来了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我策划部唯一的规矩就是认真对待工作，而你恰恰没有守住这个规矩。」
江意站在那里，淡定从容地面对着恼羞成怒的陈赢，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限你三分钟，收拾东西去办离职手续。」江意抬手看表，「三分钟之后如果没收拾完，我会亲自送你出去。」
陈赢指着他大骂：「少跟我这儿耀武扬威，你他妈算老几啊？老子早就不想干了，就这破公司，求着我我都不留下！」
陈赢直接扯过键盘，摔在了地上。
「办离职手续的时候，记得赔偿一下键盘。」江意「友善」提醒道。
陈赢气得咬牙切齿，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和椅子上的电脑包就往外走，走时还不忘说了句：「你们给我等着。」
游鹿眼睛泛红，感觉所有人都向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腾瑶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在江意离开后，对大家说：「没事了，大家都安心工作吧。」
闹了这么一通，游鹿如坐针毡，她擦了擦眼睛，不想在别人面前哭出来。
调整了一下情绪，强忍着眼泪起身假装要去洗手间，实则跑到了无人的楼梯间。
这里没有人，她可以放肆地大哭一场了。
从小到大游鹿都不是爱哭鼻子的人，小时候摔了碰了，爸妈紧张得不行，她当无事发生，自己爬起来继续跑，长大了，遇到什么事都觉得自己能行，女战士一样，很少有失魂落魄的时刻。
可是这次，她真的有点难过，还有些委屈。
她坐在楼梯上，偷偷地抹着眼泪，哭湿了一张又一张纸巾。
江意刚回办公室没一会儿就接到了总经理的电话。
「你们部门闹什么呢？」于总说，「我难得来一次公司，这刚坐下一口水还没喝，你们部门那个叫什么的，就找上门来告你状！你怎么回事？」
江意觉得头疼，没想到陈赢还真找到于总那里去了。
「不是什么大事，他工作不认真，让我给开除了。」
「他可不是这么说的。」于总笑了，「人家说你跟下属搞办公室恋情，联手把他骗进来当廉价劳动力，试用期没满就因为私人恩怨开除人家。」
江意无奈地笑笑：「于总，您信啊？」
「信不信另说，这事儿你得给我个交待。」
「好，我知道了。」江意转身看向游鹿的工位，发现人没在，他微微皱眉，有些担心，「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处理，等会儿我去您办公室亲自和您解释。」
「行，我等着你。」
于总挂了电话，江意沉思片刻，走出了办公室。
江意在这层楼转了好几圈都没见到游鹿，最后不得已来到洗手间附近，尴尬地往女洗手间的方向瞄。
瞄了几下，他忍不住吐槽自己：「我怎么像个变态？」
「江总。」突然有人叫他，江意仿佛干了坏事被抓包，吓了一跳。
腾瑶走过来，问他说：「你找人？」
江意听她这话就有点明知故问了，自己又不好直接承认。
腾瑶说：「洗手间没人。」
江意看了看她，觉得腾瑶确实聪明，不仅聪明情商还很高。
没等江意开口，腾瑶已经先离开了，免去了又一场尴尬。
也没在洗手间，那人跑哪儿去了？
江意愁眉苦脸地揉揉眉心，一抬头看见了楼梯间。
他快步走过去，推开门，果然往下走了几级台阶，看见了坐在下面一层的台阶上抹眼泪的游鹿。
游鹿听见有人来赶紧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她正准备起身跑走，一抬头就看到了走过来的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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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发现来人是江意的时候，停下了逃跑的脚步。
「找你半天了。」江意缓缓走过来，站到了游鹿上面一级台阶上。
游鹿仰头看他：「江总有事吗？」
江意看着眼睛通红还微微有些肿的游鹿，犹豫了一下，只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然后坐到了她旁边。
游鹿用力攥着那包纸巾，绿色的透明包装，是带着淡淡香气的心相印。
她抽了抽鼻子，重新坐了回去。
两个人并肩坐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好一会儿谁都没说话。
江意听着旁边的人在小声啜泣，有些焦躁，有些不知所措。
从小他就不会安慰人，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都觉得很棘手，避之唯恐不及。
可是这一次，他莫名的不想躲，或许是因为这件事由他而起，所以想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一下对方。
而他的方式，就安静地陪她在这里坐着。
其实游鹿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哭完了那么多纸巾，心里痛快了不少。
更何况，江意在这里，她不想让对方觉得她是个很软弱的人。
当江意发现游鹿不再哭了，终于开了口：「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游鹿鼻音很重，整个人看起来都惨兮兮的。
江意说：「后悔当『出头鸟』。后悔跟我走得太近。」
「干嘛要因为这个后悔？」游鹿咬了咬嘴唇，然后说，「我相信我的策划案会被总经理看中，是因为我的想法对于公司来说是有价值的。而且，我跟你是清白的，清者自清，我不怕。」
江意笑了笑说：「你还挺自信。」
「做人就是要这样的，不然会活得很累。」游鹿攥紧了手里的纸巾，垂眼看着自己那因为过于用力微微泛红的手指，「别人越是觉得我不行，我就越是要做好。等到我足够优秀了，他们就不能再质疑我了。」
江意看着她，突然之间有些被她的倔强打动了。
那种燃烧着的生命力，不服输的劲头，是很多人已经失去了的。
「但是我不明白，」游鹿突然转过来看他，四目相对，她眼里满是疑惑，「为什么我会跟你有绯闻啊？大家是疯了吗？」
「……你什么意思？」江意前一秒才对她有了些好感，结果下一秒就被泼了一桶冷水，「跟我传绯闻是什么不可忍受的事吗？」
「就很离谱啊！」游鹿有些悲愤地说，「咱们俩怎么看都不可能有爱的火花吧！」
江意瞥了她一眼，翻了个白眼说：「没错，得疯成什么样，才能以为咱俩是一对！」
第10章
原本游鹿有些难过，但跟江意斗嘴几句之后，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
她吐槽江意：「你干嘛在这里坐着？不怕继续被传绯闻啊？」
江意没好气儿地说：「怕啊，所以现在我要走了。」
他拍拍屁股起身，一只脚踏上台阶，然后又迟疑了。
「江总还有何指教？」游鹿仰头看着他，刚刚哭过，还有严重的鼻音。
江意回头看看她，指了指地上的纸：「走之前，记得收拾好。」
「……知道了！」游鹿撇撇嘴，「不用你提醒！」
江意盯着她看了两秒，欲言又止，最后潇洒走人了。
楼道里又剩下游鹿一个人，原本的糟糕情绪因为刚刚江意的出现缓和了一些。
「振作起来吧！」游鹿深唿吸，为自己打气，然后起身收拾好地上的纸巾扔到了垃圾桶里。
她打算去洗手间洗把脸，把糟糕的情绪和脸上的泪痕一起洗掉。
但她还没转过转角，就听见有人在议论她。
「没办法，人家傍上了总监，咱们可比不了。」
「我真的笑死，就像资本硬捧的小偶像，什么本事都没有，最后不过是个笑话。」
两个人冷嘲热讽，但另一个声音却话锋一转：「可是我觉得他们俩看起来还挺搭的呢……」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游鹿清楚，他们就是在说自己。
她站在那里，低着头，心情复杂，不想进去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有嚼舌根的时间，不如回去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
游鹿勐地抬头，她听出这是江意的声音，不过，江意此时明显心情不佳，语气比刚刚和她闲聊时生硬了许多。
当然了，江意心情能好就怪了，毕竟他也无辜被牵连，是本次「策划部绯闻事件」的男主角。
说三道四的两个人听到江意的声音立刻回头，见是他，赶紧道歉，灰熘熘地走了。
江意心气儿不顺，怎么上个厕所都能听见自己的八卦？
他洗手的时候皱着眉想：大家是真疯了吧？他跟游鹿，哪儿搭啊！
江意翻了个白眼，心说我才瞧不上那个笨蛋。
他洗完手，擦干净，回了办公室。
而游鹿，躲到一边，等江意走了才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情绪复杂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经过了这件事，游鹿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人言可畏」。
似乎所有人都开始觉得她跟江意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她刚进公司就能跟着对方一起做项目。
游鹿很讨厌这种被误解的感觉，可这件事她又百口莫辩，就算解释了，也没人会信，大家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至于真相是什么，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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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被陈赢摔坏的键盘还在那里，乱糟糟的工位也没人理会。游鹿看了一眼，想到陈赢说自己的话，也不想多管闲事了。
周围气氛微妙，游鹿能隐约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大家偷偷讨论着什么她其实是能猜到的。
随便吧。
管他呢。
游鹿打开文档，告诉自己不要理会那些风言风语，专注做好自己就好了。
不过……
她突然收到新的消息，是江意发来的：策划案尽快改好，别让我等你。
游鹿撇撇嘴，坐直身子看向江意的办公室，那傢伙正坐在那里摆弄着桌上的富江摆件。
「不是不喜欢吗？口嫌体正直！」游鹿嘟囔了一句，给他回復了一个「收到」，继续工作了。
江意盯着「收到」两个字，脑子里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一切的导火索似乎都是富江展这个项目，甚至连他跟游鹿的绯闻都因这个项目而起。
刚刚无意间听到的那些话不知道被传了多久，也不知道还会继续发酵多久，这样可不行。
江意放下手里的富江摆件，在部门的群里发了两个字：开会。
江意板着脸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策划部的所有人都已经恭候多时。
今天闹了这么一场，大家此刻都有些紧张，生怕这位新任总监把火气撒到自己的头上来。
江意走到最前面，站定，年轻、帅气但足够有气势，完全压得住场子。
他没有做过多的铺垫，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在我来公司的第一天就跟你们说过，我本人最讨厌在背后议论八卦，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不是你们拉家常的地方。」
谁也没想到江意竟然会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来说，连坐在角落里的游鹿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所有的工作，按能力分配。」江意说，「能做的，继续做，我可以给你犯错的机会，但能力不足还眼高手低，恕我不奉陪。」
游鹿吞咽了一下口水，紧张得不行，她觉得江意这是在提点她，她就是那个没有能力的，毕竟这个方案她已经反反覆覆修改很多次，却依旧没能让他满意。
「另外，如果我做的什么决定让各位不满意了，大可以直接来找我，没必要赌气在背后搞小动作。」江意的目光扫视了整个会议室，「对我的决定有什么疑问，也可以提，我跟在座的各位是上下级没错，但也是队友，我们都有同样的目标，那就是做出优秀的方案，吸引更多的人参加我们的漫展。」
江意说完，停顿了一下：「所以，有人想要提问吗？」
游鹿把头埋得很低，竭尽所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天不遂她的愿，主管周昊竟然开了口。
「江总，既然这样，那我想问一下，」周昊显然对江意有诸多不满，「且不说富江的这个案子最后能不能落地，就说游鹿，她是一个纯新人，来公司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这个行业，刚来，没几天，她负责得了一个项目吗？您是出于什么考虑，决定让她独立去做这个项目呢？做砸了，对咱们部门也没好处吧？」
周昊问出了很多人想问却不敢问的敏感话题，他说完甚至还回头看了游鹿一眼。
江意看向周昊，下一秒就叫到了游鹿的名字。
「游鹿，你的工作，你来介绍。」
面对江意突然的点名，游鹿整个人尴尬到脚趾抠地，这傢伙安的什么心啊，明知道现在她的处境敏感，还把她推出来！
「愣着干嘛呢？」江意说，「有人质疑你的工作能力，你不应该证明一下吗？」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游鹿只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介绍富江展这个项目的情况。
江意安静地听着、看着，他看着游鹿站在那里从略显紧张到口若悬河，虽然她并不是经验老到的策划人，但因为她对这个项目足够了解也足够用心，在面对周昊的故意难为时，也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江意不自觉就挂上了笑容，暗自欣喜，自己确实没选错人。
「目前这个项目的情况就是这些，具体方案还在不断修改中，计划在月底交出一个完整的项目报告。」游鹿说完，看向了江意。
她其实是有些担心的，怕江意怪她说得太多太琐碎，也怕江意觉得她说的都是废话。
可让她意外的是，当她望过去，撞上的却是江意含笑的目光。
她其实很少能看到江意有这样的笑容，没那么高傲，也不带任何戏嚯。
很浅却很真诚。
然后，游鹿也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笑了。
「周主管还有什么问题吗？」江意收回目光，重新把问题甩给了周昊。
「江总还是没给我解答，为什么选择游鹿负责啊。」周昊坐在那里，不客气地看向江意。
「因为这个ea是她的。就是这么简单。」
他示意游鹿坐下，自己重新走回会议室的前面。
「我要尊重每一个人的ea，这对于一个策划人来说非常的重要。」江意说，「今天，就算不是游鹿，是其他人提出一个非常优秀的方案，无论他是经验丰富还是新人菜鸟，我都愿意把这个项目交给他自己来做，因为不会有其他人比他更了解这个项目，也不会有人比他更希望这个项目被做好。我平等地尊重每一个策划人，也就是在座的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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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昊还在争辩：「可是这样风险非常大。」
「没有任何事情是没有丝毫风险的。如果今天我为了所谓的保险，剥夺了新人策划主持自己项目的机会，对于他来说是一种精神侵略，是不被认可。」江意斩钉截铁地说，「我要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ea真正的主人，你们每一个人走出去都能非常自信地说你是优秀的策划人。」
江意说完，会议室里的人除了周昊之外，无不动容。
很多人都是那样熬过来的，在新人时期被打压、被否定，甚至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方案，最后被截胡。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觉得游鹿太「顺」了，凭什么他们那个时候要忍受那么多，而她却早早地手握项目？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跟总监有猫腻。
周昊轻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江总真会鼓舞人心啊。」
「我们彼此都还不了解，我今天这番话是真是假，你们总有一天会有体会。」江意看了眼时间，「其他人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们就散会。」
会议室格外安静，直到江意宣布散会，大家四散而去。
这场会议开得游鹿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她觉得江意是支持她的，但又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她回到工位，感觉周昊一直在盯着她，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在心里默默感嘆：江意是真的很会害人啊，自己跟周昊不对付也就算了，现在把我也拉下水了。
她一个实习的小专员，就这样被主管记恨上了，往后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游鹿觉得自己的职场之路充满坎坷，遇事不决，她打算先喝杯热水，于是拿着水杯去了茶水间。
正巧，害人精江意也在。
「江总！」游鹿过去，四处打量，确认只有他们俩之后，压低了声音对他说，「谢谢你今天为我出头！」
江意正在煮咖啡，听了她的话一脸冷漠地说：「谁为你出头了？你也想太多了。」
「……行吧。」这男人，就是嘴硬！
游鹿懒得过多吐槽，但接完水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江总，你真的对我那么有信心吗？真的不怕我把这个项目做毁了？」
江意的咖啡也煮好了，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怕啊。」
「那你还力挺我？」他不会真的对我有意思吧！游鹿惊恐地看着他。
江意瞥了她一眼，离开前丢下一句话：「谁力挺你了？做不好你就立刻打包滚蛋吧！」
「啊？」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现在游鹿开始怀疑江意根本就不想做好这个项目了！这人压根儿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把她踢出去，其心可诛啊！
游鹿咬着水杯的杯沿，眉头紧锁。
她这个人向来越挫越勇，现在看清了江意的狼子野心，她必定不会让他如愿的！
「等着吧！」游鹿目光炯炯，「我绝对会一鸣惊人的！」
第11章
江意对游鹿说的那些话给彻底激起了她的斗志。
动力十足的游鹿喝了一肚子的水，带着对江意的怨念又一头扎进了策划案中。
她之前跟江意已经修改了好几版，她自己是觉得已经很不错了，但江意这人相当难伺候，依旧不满意，在他看来活动主题是新鲜的，可内容却不够有新意，用他的话说就是：「噱头有了，但败絮其中。大家被主题和宣传吸引来，一定会大失所望，到时候他们嚷嚷退票，你赔钱吗？」
在江意冷酷又残忍的坚持下，游鹿最近每天还在继续抓着头髮想点子，骂骂咧咧改方案。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被那傢伙逼到绝路上了，今年体检各种结节肯定跑不了。
不过，刚刚江意和她说完那些话之后，游鹿再看这个策划案，有了不一样的感受，为了重重还击江意，她决定丝毫不能煳弄。
果然，心态决定结果，她被激将法激到了。
游鹿深唿吸，对着电脑屏幕想像着江意的脸：「等着被打脸吧！」
游鹿说完，打开网页，准备看看别人的方案，找找灵感，这一次，她的对手不是该死的方案，也不是阴阳怪气的周昊，而是机关算尽对她百般折磨的江意！
坐在旁边的腾瑶问她：「你还好吧？」
原本不太好，但现在好了。
游鹿对她笑了笑：「嗯！现在元气十足，还能再战五百年！」
腾瑶回应了一个微笑，对她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游鹿有些感动，突然抱拳：「大恩不言谢！」
腾瑶被她的举动逗得笑出了声。
这个晚上，游鹿又加班到很晚，整个人头顶都仿佛燃烧着一团火。
江意要走的时候看到她还在，催着她快下班。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故意加班就是为了让我送你回家。」江意站在打卡机旁边，盯着游鹿，逼着对方和他一起走。
都快十点了，她一个女孩子在公司，是真不怕坏人也不怕鬼啊！
「我才没那么心机呢，你不要恶意揣测我。」游鹿吐槽他，「江总你做人真的很阴暗。」
这时候，贺骋突然冒了出来：「你们俩又打情骂俏呢？」
江意跟游鹿同时嫌弃地看向了他，异口同声道：「谁跟他打情骂俏啊！」
贺骋忍不住笑：「哟，还挺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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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卡的游鹿懒得多废话，快步朝着电梯走去。
江意勒令贺骋：「管好你的嘴，别整天胡说八道。」
贺骋笑盈盈地跟在他身边：「开个玩笑而已，还真生气了呢！」
进了电梯，他数落那俩人：「你们俩，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游鹿在角落站着，不吭声，江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许再乱说。
这个时间公司大楼已经没多少人，路上的车辆跟行人都明显减少。
江意虽然嫌麻烦，但还是说了句：「游鹿跟我走吧，送你回去。」
「啧啧啧，还说没事，都开始主动送人家回家了！」贺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美滋滋地调侃了起来。
不过他说得也对，他跟江意这么多年的朋友，没见这傢伙主动送过谁。
江意一个眼刀甩过去，眼神都能杀人。
游鹿知道最近她跟江意的绯闻闹得有点微妙，多多少少还是应该避嫌的，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用了，我坐公交回去就可以。江总贺总明天见。」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马路斜对面的公交站跑了过去。
「你俩吵架了？还是她单方面被你惹生气了？」
江意疑惑地看向贺骋：「你瞎琢磨什么呢？」
「没有吗？我觉得她情绪不高啊。」贺骋说，「不太正常，平时看见她都疯疯癫癫的，今天过分安静了。」
「她要是知道你说她疯疯癫癫，肯定会立刻疯癫起来。」
贺骋大笑：「你还挺了解她。」
「……我了解她干嘛？」江意转身往停车场走，「你不是要搭我的车吗？快走，再磨蹭不送你了。」
贺骋今天出门车被撞了，晚上就想着反正顺路，搭江意的顺风车回去。
上了车，他刚坐下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这副驾驶之前谁坐了？」贺骋神秘一笑，「女孩吧？」
江意这人虽然没有洁癖，但很龟毛，不熟悉的人从来都不让坐他的车。
这么多年了，江意的副驾驶坐的次数最多的就是他贺骋，而且几乎没有女孩坐过，这次座位明显被调过，还明显是个女孩子。
江意差点就脱口而出游鹿的名字，但好在及时剎车，最后蹦出个：「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我也知道！」贺骋轻声一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游鹿。」
没等江意反驳，贺骋又问：「说起她，我今天可是听说你们部门因为她那个项目的事情闹起来了。」
被贺骋知道这是江意意料之中的，毕竟两个部门几乎挨着，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一点什么小事很快就会被传开。
「嗯。」说起这个，江意还有些不痛快，「解决了。」
贺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可是听说于总把这个项目立为今年公司的重点项目了，你真放心交给她做？还是说你这人憋着坏呢，因为之前漫展的事情还记着仇，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把人挤兑走啊？」
江意哭笑不得：「行啊贺骋，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心机小人呗？」
「咱俩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贺骋笑，「要是我身边有个人让我当众出了那么大的丑，现在还手握证据，我肯定是要赶尽杀绝的啊！」
江意低笑一声：「我可不像你，我是正人君子。」
「行行行，正人君子。」贺骋笑他，「那这位正人君子到底什么盘算啊？」
江意似笑非笑地想到了什么，没直接回答贺骋的话，而是说：「我相信自己选的人。」
贺骋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他，明白江意是个心里有数的人，而且他不想说的，再怎么问都没用。
「行吧。」贺骋说，「那就祝你好运，祝你不要看错人。」
江意发动了车子准备离开，但开车前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给游鹿发了条微信：到家告诉我。
游鹿坐在空荡荡的公交车上，看着江意发来的微信笑了笑，回復了一个「ok」的表情包，一转头看向窗外，刚好看到江意的车开了过去。
江总还是很体恤下属的，只不过有时候嘴巴毒了点。
游鹿到家已经快十一点半，宋冉忍不住关心她：「你们公司也太狠了，你一个新人天天加班到这个时候，有没有人性啊！」
游鹿进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从包里拿出了笔记本，一边准备继续工作一边笑着回应宋冉：「是我主动加班的，因为肩负重任呢！」
「你一个刚去不到一个月的菜鸟有什么重任可以肩负啊？」宋冉把洗好的苹果放到她手边，「你怎么还乐呢？怕不是魔怔了！」
游鹿咬了一口苹果，沖宋冉笑了笑，然后又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她今天在公司想了几个新的方案，不过还没来得及细化，准备今天晚上都完善一下，明天去找江意讨论。
于是，一熬又是到深夜。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游鹿吓了一跳，拿起来一看，来电人竟然是江意。
「江总？」游鹿赶紧接听，「这么晚了有事吗？」
她刚问完，电话那边一阵咆哮：「有事吗？你说呢？我让你到家告诉我！等你两个小时一点消息都没有！」
游鹿原本都有了困意，被他这么一吼，瞬间清醒了。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之前江意确实嘱咐过，让她到家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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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游鹿说，「回来就继续工作，我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听着她有点委屈的语气，江意的火气也勉强被压了下来。
「都这时候了，还工作呢？」
「嗯，我想看看还能不能想到更好的方案，」游鹿停顿了一下，想到白天的事情，咬了咬牙说，「我不想被人看扁。」
这句话，当年刚入行的江意也说过。
突然之间好像时间重合了一样，几年前的江意和现在的游鹿同时出现，简直就是一对倔强的难兄难妹。
江意无声地笑了，全部的火气都烟消云散了。
「你就不怕我是在坑你？」江意故意问道。
「怕啊。」游鹿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困得脑子不清醒了，竟然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而且我觉得就是。」
江意在那边大笑，游鹿越听越觉得这人没安好心。
「但就算是坑，我已经跳进来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往上爬。」
夜深人静，群租房里的其他人都已经睡了，窗外树影摇曳，后半夜还下起了雨。
在如此安静的时刻，游鹿的话掷地有声，一字一字落在了江意的世界里。
「好啊，那就加油吧。」江意说，「如果做不好，我不仅会开除你，还会不留情面地嘲笑你。」
「……真心狠手辣。」游鹿说，「不愧是领导。」
两人挂了电话，都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游鹿回神之后伸了个懒腰，有些累了。
她前所未有的希望自己能把这份工作做好，最新想到的几个方案她都做好了整理，自认还算有趣，但又感觉好像哪里还是差了点意思。
可现在的她脑子灌了水泥似的，昏昏沉沉，已经罢工，她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点子了，于是准备洗漱睡觉。
她刷牙的时候整个人迷迷煳煳的，但大脑还在缓慢运转，依旧在想着自己的策划案。
富江。
cos。
沉浸式……
沉浸式？
游鹿突然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瞬间眼清目明了起来。
她愣在那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下一秒，赶紧漱口，跑回了房间。
沉浸式体验！
游鹿终于有了新创意。
第12章
「江总！」
第二天一早，江意刚到办公室，游鹿就探进了头来。
「嚯！」江意抬头一看，被她的黑眼圈吓了一跳，「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啊？」
虽然有黑眼圈，但游鹿整个人却十分的亢奋。
她小跑进江意的办公室，一熘烟来到了他的桌边。
「江总，」游鹿眼睛发亮，神秘兮兮地说，「我要给你个惊喜！」
她把刚刚列印出来的方案放到了江意的手边：「沉浸式参展，你一定会夸我！快看！立刻就看！」
江意疑惑地看着她，觉得眼前这人已经工作到疯了。
「你没事吧？」江意说，「如果觉得压力太大了，我可以给你一天假，回去睡觉，不过工资照扣。」
「不睡。」游鹿说，「你也别睡。快点看我的方案！」
江意确信，她已经疯了。
果然，工作向来折磨人，好好的一个姑娘，这才几天，就这样了。
他被游鹿逼着翻开了新的策划案：「我什么方案没见过？等会我看完要是觉得一般般，你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江意将信将疑地看了起来，但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次，游鹿似乎真的抓住了灵感最重要的那个小尾巴。
「怎么样！」游鹿笑盈盈地说，「是不是不错？」
她开始给江意讲解：「我昨天晚上突然明白了你之前说的，现在的漫展，还有漫展上的活动，都太中规中矩了，就像谈恋爱，过了热恋期之后就完全没有激情没有新鲜感了，在这种状态里，大家很容易感到厌倦。」
江意笑了：「你还挺会打比方。」
不过确实就是这种状态。
游鹿说：「所以我就在想，做方案就要用恋爱的思维去做，怎么才能燃起恋爱的激情呢？需要一个新鲜的点去刺激大家。」
江意抬头看她：「你很有恋爱经验？」
「……江总，这不是重点。」游鹿继续说，「昨天晚上和你挂了电话，我突然就想到或许可以把我们的活动和新科技结合一下。这两年虚拟偶像不是很火么，还有全息影像，我们完全可以让纸片人富江真正地『活』过来！」
游鹿越说越激动：「利用全息影像，做一场沉浸式的富江展，让来参展的漫迷们能够身临其境地去感受那种诡谲的氛围，三步一个富江，不同形态、不同姿态的富江，是不是很刺激！」
江意靠在椅背上，想像着她说的场景，不得不承认，确实吸引到了他。
「还有吗？」江意问。
「当然！」游鹿说，「最后还有一个惊喜，也是最重要最有噱头的一个点。」
她微微一笑，又拿出了一张照片。
一瞬间，江意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全都是虚拟的富江会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游鹿说，「所以，我们要在几十个虚拟富江中隐藏一个boss，就像盲盒的隐藏款——一个真实的coser！」
她指了指照片上模煳的身影：「这位coser，你知道的，我和你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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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看着那张照片，虽然模煳，但就算化成灰他也能认得，因为那就是他啊！
他觉得自己右眼皮都开始跳了，死去的回忆竟然又来攻击他。
他警觉地看向游鹿：「你想干什么？」
此时的江意十分紧张，觉得游鹿就是手持兇器的不法分子，随时都会将他撕票。
但游鹿正说在兴头上，她满怀期待地说：「江总，我发誓，这是我见过的人里，cos富江最完美的一个。」
「你这句话违反了gg法，被人知道要罚款的。」江意尽量和她保持距离，全身的毛孔都在抗拒她的靠近。
可游鹿对此没有丝毫的感觉，江意越是往后躲，她就越是往前凑。
「江总，我们找到他。」
找个屁，我就在这儿呢！江意觉得游鹿就是在逼他就范！
「邀请他参与进来。」游鹿说，「他将会成为我们活动的点睛之笔，你觉得怎么样？」
四目相对，江意觉得今天的游鹿格外的狡诈。
「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啊？」
「我力排众议让你负责这个项目，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这一刻，江意对人性彻底失望了。
直到现在，游鹿依旧不知道其实江意就是让她魂牵梦绕的那个女装大佬。
然而，江意始终坚定地认为游鹿心里明镜似的，就是故意没戳破，耍他呢。
关于「沉浸式富江展」的这个提议确实不错，可当江意听到游鹿打算让他参与进去时，如遭雷噼。
「这跟恩将仇报有什么关系？」对江意的心事一无所知的游鹿看得出他有些抗拒这个提议，她以为江意是在顾虑对方是个「女装大佬」，于是继续极力争取机会，「江总，我这其实是以德报怨。」
「什么玩意？」江意觉得自己幻听了。
「我跟这个女装大佬近距离接触过，他的妆造做得相当出色，相当惊艷，足以以假乱真。」游鹿说，「到时候他混在全息影像中，大家肯定想不到，他其实是个真人coser，当揭开他的真实身份，绝对能引爆话题，妥妥的火出圈！」
游鹿说：「你不是说现在的活动都没有新意没有创新没有话题度吗？咱们的新意、创新、话题度，这不一下全来了！你这么坑我，我还如此尽心尽力地想方案，这还不是以德报怨吗？」
她说完，脑子里已经浮现了画面，整个人都沉浸其中，眉飞色舞喜形于色。
游鹿忍不住感慨：「他真是我们的福报啊！」
「……呵呵。」江意皮笑肉不笑，觉得她是在内涵自己。
「你怎么笑得这么不情愿呢？」游鹿说，「你再好好品一品这段视频，虽然画质有点煳，但难掩他的惊人之姿！多看几遍，你会爱上他。」
江意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不了不了，我谢谢你。」
他突然话锋一转：「你也不许看了！」
「为什么？」
「怕你爱上他。」
游鹿拿着照片笑个不停，笑得江意恨不得把她丢出去。
江意严肃地说：「别笑了，这事儿有待商榷，你先回去，我考虑考虑。」
「别考虑了啊！入手不亏！」
「你跟我这儿卖货呢？还入手不亏！」江意没好气儿地说，「快干你的活去！一大早就在这儿啰啰嗦嗦一大堆，我脑袋都让你吵疼了。」
游鹿撇撇嘴，小声吐槽他不懂欣赏。
江意脑子里不停地播放着自己被扯掉裙子的画面，身心俱疲，没精力跟她吵架，摆摆手让她赶紧走。
碰了壁的游鹿只好灰熘熘地走了，走前还特意叮嘱他：「好好考虑一下，然后记得答应我。」
「答应你个头！」江意说她，「你给我继续想方案！」
满心欢喜充满期待的ea竟然就这么被否了，游鹿不服气，也不甘心，接下来的半天时间，恨不得每隔五分钟就问江意一次：江总，行吗？
一个上午的时间，江意仿佛被鬼缠身，喝水洒了一身、吃饭不小心掰断了一次性筷子、走路鞋底粘了口香糖……
当然，江意这一天的倒霉事不少，按理说不应该全都算在游鹿头上，但他已经被游鹿烦得决定抛弃理智，把这些倒霉事都归结于游鹿那些「催命」似的信息上。
他愤怒地回覆：今天结束之前，不许再给我发消息！
游鹿看着他的消息嘆气，终于被迫认命了——江意确实不喜欢她的这个创意。
为什么呢？
多有意思啊！
游鹿放下手机趴在桌上忧愁，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毕竟忧愁解决不了问题，她的「为什么」也不会有人来回答。
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新点子。
然而，接下来的两天里，深受困扰的游鹿变成了公司里的一只「游魂」。
她每天「飘」来「盪」去，满脑子都是方案，别人跟她说什么她反应都很慢，还好几次走错了工位。
江意忍不住说她：「你要不要考虑去庙里驱驱邪？」
游鹿哀怨地看向他：「让我中邪的不就是你吗？」
说着，她突然凑到江意跟前，手里的水杯没拿稳，水差点泼了江意一身：「江总，只要你答应我，我立刻就能活过来。」
「……你注意措辞啊，我可不想再被别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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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也没关系，只要你答应我。」她说完，突然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又拿出了那张女装大佬的照片，「江总……」
那照片对江意永远可以形成一百点伤害，他立刻闪人，让游鹿自生自灭。
游鹿：「唉，无情的男人。」
她喝了口水，回到了工位上。
「你没事吧？」腾瑶看着魂不守舍憔悴又满脸愁苦的游鹿，担心地说，「要不喝点热水？」
游鹿扁扁嘴，委屈地说：「谢谢，不过我今天已经喝了八杯了。」
腾瑶：「呃，那还是先别喝了，水喝多了也是会中毒的。」
她拿了一颗糖给游鹿：「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到底怎么了？」
「我枯竭了。」游鹿拿起腾瑶给的糖，直接吞下去了。
腾瑶看得目瞪口呆，确信她出问题了。
游鹿哀怨地看着前方，目光落在了江意的办公室：「我的灵感枯竭了，我的生命也要枯竭了。」
她转过来看向腾瑶：「原来搞事业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创业未半马上中道崩殂了。」
「不至于不至于，你就是最近太累了。」
游鹿嘆气，看着自己两天下来没写出一个字的策划文档，觉得大限将至了。
从办公室出来的江意抬头就对上了游鹿的目光，那目光幽怨、凄楚，还带着丝丝悲凉，搞得江意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又怎么了？」江意嘀咕，「我没惹她吧？」
游鹿死盯着江意，表情悲怆。
江意不敢看她了，赶紧收回目光走人。
从茶水间出来的周昊目睹了这一场面，内心暗爽，往工位走，路过游鹿身边，故意说起了风凉话：「能力有限的人，再怎么有靠山，也还是扶不起的阿斗。」
游鹿转过去幽怨地看他：「主管，你在说我吗？」
周昊笑笑：「我可没指名道姓啊，是你自己对号入座的。」
游鹿心里堵得慌，本来心情就不好，还要被阴阳怪气，没忍住嘟囔了一句：「我要是真有靠山，也不至于坐这儿被你讽刺。」
「你说什么？」周昊不悦地转过来看她。
这段时间周昊原本就有些忌惮游鹿，就像陈赢走时候说的，她一个新人，什么都不会竟然可以拿到这么重要的项目，说没有人在背后帮她，谁信啊！
而那个人是谁，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
陈赢走的那天还对周昊说：「周主管，你可小心着点吧，保不齐哪天你这主管的位置就换人了。」
周昊又何尝不在担心这件事。
他对游鹿有怨气，平时不好表现出来，今天游鹿算是主动撞到了枪口上。
「我讽刺你什么了？」周昊说，「倒是你，一个实习生，部门日常的工作一项不做，都丢给别人，我招你来是当祖宗供着的吗？」
游鹿想辩解，结果周昊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你赶快，要么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出来，该干嘛干嘛，要么干脆别在这儿坐着了，我可伺候不了你，说你几句还不乐意了，怪我讽刺你，你做的没问题谁会这么闲说你？」
游鹿一听周昊让她交接工作，立刻就明白了，敢情这是还盯着她手里这个活儿呢。
「我不交。」游鹿硬气了一把，「那天开会的时候都说了，这是江总安排给我的工作，策划主题也是我提出来的，我凭什么要交接给别人？」
办公区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
「游鹿！」
就在两人要吵起来时，回来的江意叫住了游鹿：「带着你的方案，来我办公室。」
江意黑着脸，语气不善，但大家也猜得到他的火气其实并不是冲着游鹿来的。
游鹿应了一声，拿着资料就走了，没再理会周昊。
而周昊死盯着那两人，愤恨地咬了咬后槽牙。
陈赢给他提醒的不是没有道理的，周昊越来越感受到了由江意跟游鹿带来的危机感。
「又吵什么呢？」进了办公室，江意质问道。
游鹿眼睛有点红，但没有像上次那样哭出来。
「不是吵架，是维护自己的权益。」游鹿说，「我的工作，我的项目，凭什么要求我交出去？」
江意刚刚在门口听到了两人的争吵，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人能让你交出你的项目，但你要想堵住那些人的嘴，就必须做好它。」
原本游鹿没想哭的，结果江意这一句话，她瞬间委屈地掉下了眼泪。
游鹿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又因为工作的事情哭，显得她太没用了，于是转过去，背对着江意。
「干嘛？没脸见我了？」
「嗯。」游鹿哽咽着，咬住了嘴唇。
江意其实看得出来，她这几天压力很大，至于这压力究竟因何而来，他也是清楚的。
看着游鹿微微起伏的肩膀和隐忍的啜泣，江意有些于心不忍了。
他迟疑了一下，拿了纸巾，起身来到了游鹿的身边：「压力太大了？快承受不住了？」
游鹿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没有，我可以。」
江意笑笑：「嘴还挺硬。」
「我真的可以。」游鹿红着眼看向他，「江总，你别把我的项目给别人，我肯定能做出让大家都惊喜的方案。」
四目相对，江意读得出她眼里的坚定。
可能有些逞强，也因为这份逞强，她接下来还会承受巨大的压力和痛苦，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退却，这让江意十分欣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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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空吗？」江意突然换了话题。
「晚上？」
「嗯。」江意说，「美食街，我请客，去不去？」
游鹿有些意外，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你请我吃饭？去美食街？」
「不去算了。」
「去去去！」游鹿破涕为笑，「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你可真行啊，说到吃立刻就不哭了。」
「我化压力为食慾，」游鹿说，「今天晚上我要放开了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被你折磨。」
「你说什么？」
「我说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和你并肩作战！」游鹿双颊绯红，笑着对江意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身跑掉了。
「游鹿！」
突然被叫住，游鹿疑惑地回头。
江意看了她几秒，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摆摆手，让游鹿回去了。
他其实想说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是跟她站在一起的，但又觉得说出来有点肉麻，这不是他的风格。
江意的欲言又止让游鹿很是在意，但上司的心谁也猜不透，她也不打算猜了，狠话已经放出去，她要做的就只是做好这个项目，堵住周昊的嘴。
第13章
自从江意对游鹿说了晚上一起去美食街的事情之后，游鹿一下午都在惦记这件事。毕竟就像她说的，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加班。
然而，江意却提前走了。
下午的时候，江意正在工作，突然接到了他妈妈的电话。
这两年他们母子关系越来越僵，江意已经有一阵子没回家了，他跟父母也很少通电话，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联繫。
这会儿突然来电，江意不自觉就紧张了起来。
「妈？有事吗？」江意语气僵硬甚至还有些疏离。
电话那边几秒钟后传来虚弱的声音：「你快点回来……我心脏难受，你爸没在家……」
这么一句话，江意瞬间嵴背发凉，立刻起身，电脑都没来得及关，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往家里赶的时候，江意有些懊恼，明知道父母年纪都大了，自己不常回家就算了，连通电话都不打，实在有些不孝。
他一路上眉头紧锁，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江意火急火燎地回到了家，开门就往里沖：「妈！你怎么了？」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风平浪静的家，他妈妈好好地坐在沙发上，一切如常。
江意疑惑地皱起了眉。
「你孙阿姨要给你介绍几个女孩子，照片和履歷都送过来了，你过来看看。」
江意愣在那里，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说自己心脏不舒服，把我骗回来，就是为了给我介绍女朋友？」
江意的妈妈看向他：「还愣着干嘛呢！换鞋，进来。」
「为什么要骗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江意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一吼，他妈妈也来了火气，把手里的照片往茶几上一摔：「你说为什么骗你？我不这么说你会回来吗？一年到头不着家，你还记得有我们这两个人吗？」
江意喘着粗气，觉得无奈又可笑。
「行，你没事就好，我就先回去了。」
「不许走！」他妈妈吼道。
江意看了看她，失望地离开了。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回到车里的江意趴在方向盘上觉得头疼。
最近一年多，好像每次见面都是这样。
他们催他换一份他们熟悉的、能掌控他道路的工作，催他从外面搬回来一起住，催他恋爱、结婚、，关于他的一切，他们都在催，而且还要完全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
每一次，都是这样大吵一架愤而离开。
三番五次，江意是真的不愿意回来了。
他在车里坐了很久，整个人都有些丧气，明明之前还在安慰游鹿，现在自己却跌入了情绪的谷底。
对，游鹿。
江意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过了下班的点。
他突然想起自己答应了游鹿要带她去美食街，也不知道那傢伙走了没。
江意立刻往公司赶，晚高峰，有些堵车，等他回去的时候，公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可是，游鹿在等他。
白天略有些喧嚣的办公区到了这个时候变得很安静，只有游鹿一个人还在对着电脑眉头紧锁地工作。
江意站在门口处看着她，游鹿抬头望过来，下一秒就眉开眼笑。
那一瞬间，江意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果然，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容易被阳光抚慰到。
「怎么没走？」江意明知故问。
「等你啊！」游鹿见了江意，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我饿得肚子都叫了好久！你得补偿我！」
「补偿你一份臭豆腐。」
「两份！」游鹿笑着和他讨价还价，敏锐地捕捉到了江意眉宇间的愁绪，「你心情不好？」
江意想了想，还是否认了：「没有。」
游鹿深谙不要随意挖人隐私的道理，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上司。
「好了，我们走吧。」游鹿欢天喜地地叫着江意打卡下班，江意走在她身后，看着她欢乐的背影，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
美食街的人依旧很多，两个人并肩而行，几乎贴在了一起。
游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里有好吃的就拽着江意往哪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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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地方，江意也不再顾忌形象，和游鹿一起大开吃戒，站在路边吃臭豆腐、挤在小摊位上吃炒粉。
他突然发现，这个地方好像成了他跟游鹿的「秘密基地」，在这里他可以卸下一切，尽情地去感受最接地气的生活。
这让他觉得很放松。
就像和游鹿在一起时的感受一样。
看着眼前这个不顾形象塞了满嘴食物的女孩，江意笑了又笑，所有的愁绪终于烟消云散了。
两个人吃到撑，但都有些不捨得离开。
游鹿提议去花坛边坐一会儿，吹吹风，感受一下夜晚的美好。
江意和她一起走过去，两人坐下，都好一会儿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游鹿说：「心情好一点了吗？」
江意一怔，随即笑了：「好了。」
游鹿点了点头：「蛮好的，以后心情不好就请我吃饭，吃完就好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游鹿忍不住仰头大笑，笑累了才安静了一会儿。
「江总，其实有心事的话一直闷在心里会生病的。」游鹿说，「如果不想告诉别人，可以写在日记本里。」
「日记？那不是小学生才写的东西？」
「啧，什么小学生！成年人也可以写日记的好不好！」游鹿从包里拿出一个亮黄色封皮的本子，打开来，「你看，我现在每天只要有时间就还是会写一写。」
江意微微转头看过去，a5的本子被她写得密密麻麻的。
「最近我的日记全部都是关于富江那个项目的。」她把本子递给了江意，「领导你看，我真的有在努力成长了。」
江意接过她的本子，仔细地翻看着。
就像游鹿说的那样，每一页都是她关于这个项目的想法，当然，其中也有一些情绪的发泄，比如：今天江意又骂我了。
她写完这句话，还画了一个流泪的小人。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江意问。
游鹿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里面还有吐槽江意的内容，火速抢回了自己的日记本。
「你心虚了。」江意说。
「我没有。」游鹿眼神游移，转移了话题，「今天晚上真的吃很饱，不如我们还是站起来走走吧，一直坐着会胖的。」
说着她就起身快步朝着远处走去，江意紧随其后：「你还吐槽我什么了？敢不敢拿出来给我看看？」
游鹿看了他一眼，十分坚定地回答道：「不敢。」
两人吵吵闹闹回到了游鹿家楼下，江意的车就停在这边。
「谢谢江总今晚的宴请，我表示吃得非常开心，希望下次还能陪您吃饭！」
江意轻笑一声：「你那是希望陪我吃饭吗？你那是希望我请你吃饭！」
游鹿笑得脸有些泛红，挥手跟他道别，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
「快回去吧。」江意说，「等项目成了，拿了奖金，赶快换个安全的地方住。」
游鹿笑了笑，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说：「江总，女装大佬的那个提议，真的不再考虑了吗？」
她这么一问，江意迟疑了。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几秒钟，江意说：「你等我一下。」
他回到车上，拿了一张周末的漫展票来。
「给我的？」游鹿接过来，有些为难，「我是很想去，但最近工作……」
「周六上午十点钟。」江意用不容违抗的语气说，「你必须到场。」
游鹿皱着眉看他。
「不许皱眉。」江意说，「这是上司的指令，算你加班。」
一听是加班，想到加班费，游鹿愉快地收下了门票。
「瞧你那财迷样儿！」
「没办法啊，打工人的周末很珍贵的！」游鹿把漫展门票收好，笑盈盈地跟他道别了。
看着游鹿离开的背影，江意长长地嘆了口气。
他在心里默默嘀咕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不过，怨念归怨念，毕竟是自己选的人，就当是送佛送到西了。
周六一早，游鹿起床工作了一会儿，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去漫展了。
十点钟，她准时出现在了场馆里，然而给江意发信息，对方没有回覆。
【江总我到了。】
【江总！】
【江江江江总！我到啦！】
连发几条，毫无回应。
游鹿嘆了口气，嘀咕：「这就是领导吗？让我十点来，你怕是现在还没起床呢！」
吐槽的话刚说完，她抬起头看向人群，下一秒，直接愣在了那里。
她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曾经被她扯掉了裙子却惊艷了她好久的女装大佬，再次出现，依旧是之前的那一身装扮，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正越过人群朝着她走来。
第14章
游鹿从来都不是浪漫主义者，但在这一刻，她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穿越人潮走向她，她突然之间觉得这场面竟然还挺浪漫的。
此刻的游鹿对一切还一无所知——她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江意，更不知道这一幕正是江意为她准备的。
她愣了一下，然后不管不顾地挤过人群朝着对方跑了过去，好不容易又遇到，她决定不管江意是否同意她的策划，她今天都得把这人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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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我吗？」游鹿蹿到那人面前，满脸兴奋地问对方。
而江意，板着脸，给了她一个白眼。
一瞬间的工夫，游鹿从他身上竟然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熟悉感，这让她觉得很奇怪。
不过游鹿没多想，毕竟两人之前也见过，有这种感觉不稀奇。
直到游鹿听见对方开口对她说：「还演啊？差不多得了！」
在人来人往的漫展上，游鹿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她愣愣地看了看眼前的人，随即立刻扫视四周。
「人呢？」游鹿明明听见了江意的声音，怎么没见到人呢？
她绕到女装大佬身后，严重怀疑是他跟江意在演双簧。
此时化着浓妆的江意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厌世」，他嗤笑一声，不耐烦地双手环抱在胸前，对游鹿说：「喂！劝你见好就收，别把我惹急了！」
游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愈发觉得他的眼神熟悉。
江意沖她挑了挑眉，下一秒，迎接他的是来自游鹿的一声尖叫。
「啊啊啊！不是吧！」
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引得周围人的注意，路人纷纷侧目，江意下意识举起双手以示自己的清白。
游鹿正处在巨大的震惊中，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这个人竟然是江意。
「不可能！」她伸手要去扯对方的脸，「画皮吧？」
江意皱着眉「啧」了一声赶紧闪开：「化了三个小时的妆，你别给我蹭花了！」
这个声音没错了。
游鹿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写满了惊讶。
江意看看她：「可以啊游鹿，你这演技比一些流量明星都好，不如别做策划了，演戏去吧。」
「什，什么演技？」此时的游鹿大脑已经快要没办法正常运转，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说，「江总，你是在cos那个coser吗？」
江意一听，又是一个白眼。
「神经病吧你！」江意彻底没耐心了，「都说了别演了，你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江意这么一说，游鹿更迷惑了：「我知道什么了？」
江意翻了个白眼，彻底没了耐心：「行，既然你要继续演，那我就不奉陪了。」
什么人啊！我都主动脱了，你还在这儿跟我演戏？
江意不悦地往前走，呆呆愣愣的游鹿这才反应过来，难不成江意以为自己早就知道了？
游鹿赶紧追上去，一把拉住了江意的衣角。
江意已经被她扯怕了，条件反射似的去护自己的裙子。
「……确认了，你是那个人没错。」这种心理阴影，不是谁都会有的。
江意的火气快被她撩起来了，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想干嘛？」
游鹿赶紧松开了拉着他衣角的手，自己也怕一个不小心再闯祸。
「江总，我真的很震惊。」游鹿如是说。
江意不屑地一笑：「演，继续演。」
他说：「我倒要看看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真不是演的！就我这脑子，想破了头也不可能想到你跟那个女装大佬是同一个人啊！」
江意显然不信：「你不知道？我天天跟你在一起，你敢说你没认出我？」
游鹿举手发誓：「我真的没有！」
她灵机一动解释说：「主要是，你的妆化得太好了！」
江意这人，经不住夸，更何况是在这件事上。
他怀疑地看看游鹿：「真的？」
「真的！我发誓！」游鹿说，「如果我早就认出了你，那我一辈子写不出优秀的策划案！」
她这话一出，江意终于相信了。
然后，江意就开始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早知道你没认出我，我干嘛搞今天这一出！」江意懊悔不已。
他本以为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脱马甲」仪式，结果到头来，竟然是他一个人的「行为艺术」。
追悔莫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江总！」游鹿兴奋地凑了过来，「你说这事儿怎么这么巧呢？」
江意丧着脸看她，又气又恼，觉得游鹿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戏嚯。
「不知道！」江意没好气地回答，然后抬脚就走。
太丢人了。
江意想着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一些举动，越来越觉得自己可笑又愚蠢，每天在游鹿面前演独角戏，堪比滑稽的跳樑小丑。
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觉得游鹿此刻一定在心里嘲笑他。
「哎，你干嘛去？」游鹿紧随其后，但江意走得太快，漫展上人还多，她不得不像条鱼一样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好不容易追上了，生怕再跟丢，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江意愣住了。
他向来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跟贺骋那么熟了，对方跟他勾肩搭背都要挨白眼的，游鹿竟然敢拉他的手腕！
江意一个眼刀甩过去，游鹿立刻放了手。
「你别跑我就不追你了。」游鹿嘟囔道。
「你不气我我能跑？」
「我又怎么气你了？」游鹿委屈，「今天我可真的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但比说了还气人。
江意觉得今天的事情将会是他人生的一记败笔，以后写墓志铭的时候，都要刻在墓碑上，提醒自己下辈子可不能再这么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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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总，你今天穿着这身来见我，是故意的吧？」游鹿这会儿才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脑开始正常运转，越想越激动，「你是想说，你同意我的方案了？」
江意满脑子都写着「懊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游鹿像一只发了疯的兔子，突然抱住了他，兴奋地怪叫着。
「……你放开我！」江意站得笔直，整个人都试图往后躲，可游鹿因为过于兴奋，根本没注意到江意此时已经快要崩溃了。
「江总！你真的是个好人！」
好人？江意充分领悟了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他现在只想拉着游鹿同归于尽。
等到游鹿发完疯，终于放开了江意，江意一脸的「我脏了」，哀怨到了极致。
他是来做好人好事的，怎么反倒被折磨成这样？
游鹿并没有察觉到江意的悲伤，她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也无心再逛漫展，只想拉着江意立刻找个地方讨论他们的方案。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叫游鹿的名字。
一瞬间，游鹿惊讶，江意惊恐。
两人同时循着声音看过去，竟然看到了腾瑶还有公司另外一个女同事。
游鹿跟腾瑶相处得还不错，在这儿见了自然要聊上几句的。
她笑着跟对方挥手，就在腾瑶她们走过来打招唿的时候，游鹿一扭头，发现江意已经转了过去，只留给她们一个背影。
腾瑶她们过来叫游鹿的时候就看到她正和身边的人热络地聊天，这会儿走到眼前，对方却十分刻意地转了过去，就算不认识也不至于这样，这让场面显得有些尴尬。
「啊我表姐！」游鹿立刻往江意这边靠了靠，把江意挡在了身后，笑着解释说，「她社恐，社恐。」
「哦，这样啊。」腾瑶瞭然地笑了。
游鹿察觉出江意的紧张，明白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于是没多跟腾瑶闲聊，寒暄了两句找了个藉口就拉着江意离开了。
江意自始至终背对着腾瑶她们，头微微低下，也不再抗拒游鹿拉着他。
游鹿带着他远离了「是非之地」，走出很远之后才放开了江意的手：「好了，她们应该看不到我们了。」
江意松了口气，刚刚真是体验了一把「命悬一线」的感觉。
游鹿盯着他看，看出他有些惊魂未定。
「江总，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要不违法乱纪，每个人的爱好都值得被尊重。」
江意欲言又止，只告诉她：「警告你，不要跟别人说。」
「那万一说了呢？」
「我会对你赶尽杀绝。」
「啧啧啧，你这个男人，好狠的心。」游鹿灵机一动，不怀好意地笑着说，「可是怎么办啊？我现在已经抓住你的小把柄了。」
「……你憋什么坏呢？」
「没有啊。」游鹿说，「我们来一场商业交易怎么样？」
江意警觉地看着她：「什么交易？」
「我帮你保守秘密，你以这个形象去参加我的富江展。」游鹿笑，「我保证，大家都认不出你，而且咱们的展还能大获成功。」
江意听完，突然就笑了。
「说你傻吧，有时候还挺机灵的。但说你聪明呢，有时候又会傻得让人怀疑这世界是不是出了什么bug。」
游鹿疑惑：「什么意思？干嘛说我傻！」
「你还不傻啊？我要不是打算答应你了，今天会这样约你过来？」
游鹿恍然大悟，下一秒再次搂住了江意的脖子，欢唿着说：「你才是我的福星啊！」
江意惊恐地推开她：「你离我远点！」
游鹿笑笑，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你这样我总忘了你是个男人。」
「……」江意无语，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心还是该生气。
第15章
江意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掉马」，此时此刻，他心情复杂。
而另一边的游鹿还处在兴头上，觉得好奇又新鲜。
上次一见，她对此人的扮相印象极深，觉得这是她见过cos富江最成功的一位，从妆发到眼神，都是一绝。
现在，终于有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她很想仔细研究一下对方的化妆技术。
如果是别人，游鹿可以大大方方地问，可这人是江意，她有点不敢。
游鹿都能想像到如果自己提出想要研究江意的妆，这傢伙那张嘴能说出什么阴阳怪气的话来。
「好看吗？」突然江意开了口。
正偷偷用余光瞄他的游鹿立刻收回视线，假装在看别处：「还不错。」
「我是说我！」江意没好气儿地说，「你偷偷摸摸看了一路，什么意思啊？」
游鹿心说：原来你早就发现了啊！
她转过来，微微仰头，对上江意的那双眼睛。
平时她就觉得江意眼神有些冷，如今化了富江同款厌世妆，更让人不寒而慄了，对视时她恨不得立刻求饶，大唿「美女饶命」。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挺好看的。」
江意嗤笑一声：「那当然。」
他说完，转过去嘀咕了一句：「底子就好，技术也强，谁能比得了？」
游鹿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谦虚呢？」
「实事求是罢了。」江意说她，「就算我好看，你也不能一直盯着吧？你这样跟那种猥琐男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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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区别了！」游鹿理直气壮地说，「我对你只是纯粹的欣赏，一丁点那方面的企图都没有！」
照理说，游鹿表示自己对江意没企图，江意应该放宽心的，结果他竟然莫名其妙有点不爽。
「怎么着啊？我不配呗？」
游鹿都惊了：「哥，你这人真难伺候，怎么说都不行啊！」
江意翻了个白眼，不搭理她了。
游鹿在后面看着他走开的背影忍不住笑：「这么傲娇吗？」
她吐槽完，目光扫到了不远处的商摊，心血来潮，叫住了江意。
「你这里等我，」游鹿说，「我要去买点东西。」
她说完就钻进了人群，完全不理会江意的拒绝。
江意站在那里，无奈地看着她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暗自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跟游鹿一起逛漫展。
漫展人多，这个商摊是当下很火的一个ip的摊位，门庭若市，游鹿好不容易才挤到了前面，目光很快就锁定了自己要买的东西。
而江意，他是说什么都不可能往人堆里挤的，每次看到这样的摊位他都默默发誓自己这辈子都绝对不会往里挤。
他站在几米开外，目光一直追随着游鹿。
「我倒是要看看，你拼了命往里挤，是要买点什么好东西。」
江意刚嘀咕完，突然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人也在往里面挤，他皱起了眉，仔细回想自己什么时候见过那个人。
就在对方靠近了专心买东西的游鹿身后时，江意勐然想起，这不就是上次偷拍他裙底的那个假摄影师么！
江意意识到，这傢伙又来漫展偷拍，而此次的目标搞不好就是游鹿。
就在刚刚还发誓说此生不会往人堆里扎的江意，下一秒已经沖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那个假摄影师的手腕，而他也注意到，这次这个傢伙，不仅带着相机，还带了偷拍的针眼摄像头！
「你干什么呢？」江意冷下了声音。
那摄影师被抓住手腕刚要解释，扭头看见江意，一眼就认出了他。
人堆里，江意跟那个摄影师都被推搡着，有人不悦地说：「不买东西的往外走啊！别碍事！」
此时刚刚付完款的游鹿回头就看见了正在对峙的江意跟摄影师，她也是立刻认出了那个人。
「怎么又是你？」游鹿脱口而出，「真是晦气！」
江意拽着那个假摄影师往外走，示意游鹿跟上。
游鹿赶紧把自己买好的东西放进包里，跟着他们挤出了人群。
「你他妈放开我！」假摄影师大骂道。
江意黑着脸把人拽到了旁边人少的地方，死死地攥着对方的手腕：「狗改不了吃屎是吧？」
追上来的游鹿问：「怎么了？他又偷拍姑娘？」
江意指了指对方鞋带上别着的一个胸针模样的东西，游鹿好奇地打量：「这是什么？」
「摄像头。」
「你他妈放开我！谁跟你说是摄像头的？那就是一装饰！」对方不悦地怒吼，同时甩开了江意的手。
游鹿见他要跑，二话不说绊倒了对方，反手就将其扣住了。
她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江意都忍不住感慨：「我怎么忘了你是练过的。」
游鹿气得咬牙切齿：「好啊你，这次都偷拍到你姑奶奶我的头上了？」
已经开始有人围观，假摄影师愤怒地挣扎，大喊着：「你们谁啊？凭什么打人？」
「少恶人先告状！你偷拍女生裙底，今天别想跑！」游鹿气得不行，上次逮到这傢伙，没想到他还在干这事！
那假摄影师听罢，立刻咬牙切齿地小声说：「我可是有你的裙底照，你要是不想被别人看见，就赶紧放开我！」
刚走过来的江意听到这句话，迟疑地看向了游鹿。
没想到，游鹿却似乎毫不在意，轻笑一声之后，对那傢伙说：「哟？还敢威胁我啊？我怕什么啊？应该害怕的是你吧！」
听到这话，江意笑了，心说这傢伙还真有点女侠的范儿呢！
既然如此，江意也就毫不犹豫地打了报警电话。
「上次我有事赶时间，放你一马，没想到你屡教不改。」江意打完电话，对他说，「这次我们有空得很，就让警察叔叔来好好教育教育你！」
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很快就赶来，并把几个人一起带走了。
江意冷着一张脸坐在警车里，忍不住嘀咕：「真是晦气，难得来一次漫展……」
然而旁边的游鹿却有些兴奋，笑着和他说：「我人生第一次坐警车哎！」
江意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好事儿吗？」
「都是人生的体验嘛！」
江意无奈轻笑：「你还挺乐观。」
几个人到了派出所，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个假摄影师竟然还是个惯犯，已经不止一次被逮到这里了，连保证书都写了好几份。
「还真是屡教不改啊，」游鹿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个人，「不拘留吗？」
这句「拘留」惹恼了正在另一边被问话的假摄影师，那人趁着所有人都不备的时候，竟然勐地站起来沖向了游鹿。
游鹿背对着他，没注意他的动作，就在那人一拳要挥过来的时候，江意转过头，来不及提醒游鹿躲闪，下意识挡过去，那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嘴角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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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江意嘴里充满了血腥味。
游鹿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查看江意的伤势，而那个打人的傢伙已经被民警控制住拉去了另一边。
江意的嘴角破了，里面也流了血。
游鹿有些慌：「江总，要不要去医院啊？」
江意无奈地看看她：「行啊，那得快点，慢了的话到医院的时候我这伤口都癒合了。」
听他还能开玩笑，游鹿松了口气，她其实主要是怕江意心情不好，安抚一下。
游鹿笑着说：「江总，你还挺幽默。」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闹剧在民警的调解下以对方向游鹿和江意道歉作为终结，而那个屡教不改的偷拍猥琐男这次终于被拘留，自食恶果了。
处理完这些事，游鹿跟江意走出派出所，她感慨：「江总，咱们俩也算是有了革命友谊吧？」
其实游鹿对于江意帮自己挡了一拳这事儿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激，她觉得自己欠了对方一个超大的人情。
「我倒不是很想跟你建立这样的关系。」
面对江意的傲娇，游鹿早就适应了，她看着对方，不怒反笑。
江意正想让她别笑了，结果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皱起了眉。
「妈。」
不久前才刚刚吵完架，江意接电话的时候语气都有些不自然。
他本以为他妈又是来催他相亲的，却没料到，电话那边的人说：「你在哪儿呢？我出来办事，看见你的车了。」
这一句话让江意立刻嵴背发凉。
他们现在所在的派出所距离漫展会场非常近，而江意的车就停在派出所跟场馆中间的路边。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妈会来这附近，如果自己这个样子被她看见了，那是真的要闹到翻天了。
他紧张到嗓子发紧，来不及多想，直接说：「妈，我现在有事，先不说了。」
然后在游鹿疑惑的注视下挂断了电话。
这时，一辆公交车驶进旁边的站台，江意看过去，想都没想就上了车。
「喂！你干嘛去啊！」游鹿在他后面嚷嚷，见人头都不回，也只好跟着上了车。
江意上车后，没公交卡，也没零钱，尴尬地站在那里，转过头来向游鹿求助。
游鹿哼哼一声：「现在知道找我了啊！」
她拿出零钱，帮江意付款，然后自己刷了公交卡。
江意松了口气，道了谢之后就快步走到了最后面一排。
游鹿跟过去，坐在他旁边，不解地问：「江总，你这又是要去哪儿？」
江意眉头紧锁，一脸的苦相，他长出一口气，没说话。
游鹿看得出他有心事，既然他不想说，她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了。
今天天气不错，他们也没别的事，就当陪着江意坐公交车观光城市，散散心。
江意很感谢游鹿没有追问下去，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趟公交车竟然刚好会路过漫展场馆前面的那条路，此时的他们，正平稳地朝着他停车的地方驶去。
当江意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马上到他停车那里了，他远远的已经看见他妈还站在那里，手里还攥着手机。
江意了解他妈的性格，刚刚自己匆匆挂断电话，她是不会罢休的，这会儿一定还在发信息给他。
有时候江意会觉得很悲哀，他对自己父母的感情，恐惧竟然大过了爱。
「你怎么了？」游鹿看着江意转过身，背朝着窗户的方向，恨不得要把脸埋在自己的肩膀上。
「帮我挡一下。」
「挡什么？」游鹿不明所以，她看向窗外，此时公交车刚好驶过了那个地方，因为路边人多，车开得很慢，她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正站在江意的车边，眉头紧锁地在拨打电话。
游鹿收回视线，猜测江意是在躲那个人。
她没乱动，任由江意用她来打掩护。
等到公交车驶过，他们已经看不到那个人之后，游鹿轻声说：「江总，没事了。」
江意抬眼看看她，两个人靠得很近，四目相对的时候，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游鹿对他笑笑，他直起身子，转头看向了窗外。
窗外阳光有些刺眼，江意眯起了眼睛，心情变得有些糟。
「刚刚那个是我妈。」
游鹿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个，但看得出他心情不好。
「她看到我这样，可能会疯吧。」
这些话江意本不应该说的，可是人啊，有的时候，如果没有一个倾诉的出口，真的会憋出病来。
他信任的人很少，唯一交心的朋友就只有贺骋，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对游鹿说起了这些。
游鹿静静地坐在他旁边，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安慰。
她想了想，轻声说：「每个人都是多面的，你喜欢自己最重要。」
江意惊讶于她说的这句话，转过来看她，对上的是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有时候，被触动就是一瞬间的事，江意从来没觉得一个人的笑容会那么有感染力，让他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16章
江意跟游鹿坐着公交车漫无目的地向前，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只想要逃离。
游鹿没再继续追问江意的私事，也没催着他下车，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起来像是正在享受这一趟突如其来的「短途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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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很舒适，车上人不算多，两人都格外放松。
就这么坐了好一阵子，游鹿突然注意到下一站的站名，灵机一动，对江意说：「江总，我带你玩去吧！」
江意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玩什么？」
「下了车再说。」游鹿对他笑笑，在公交车停稳后，两人下了车。
游鹿拉着江意过了马路，快步朝着前方走。
江意吐槽：「你不会是要拐卖我吧？」
「我拐卖你干嘛啊！」游鹿说，「我可是守法的好公民！」
江意想到她的那个群租房，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就你？守法好公民？」
游鹿回头对他笑笑，催他快点走。
此时的江意其实没心思闲逛，但不闲逛也没地儿去，索性随便她了。
不过让江意没想到的是，游鹿竟然带着他来到了一个规模很小的儿童公园，进去都不需要门票的那种。
「咱们俩逛儿童公园？」江意笑，「你是儿童还是我是儿童啊？」
「不管多大，童心未泯。」游鹿说，「走吧，我带你解解压。」
她带着江意来到一个过山车前面，这过山车也没什么气势，不高，看起来也没那么刺激，但对于江意来说，它依旧是个新鲜东西。
江意这个人，从小到大几乎没进过游乐场，没玩过任何游乐设施。
他看了看那过山车，不屑地说：「就这？」
「你别小瞧它！」游鹿买了两张票，带着他过去，「看着不起眼，还挺吓人呢。」
江意显然不信，跟着游鹿上去了。
除了江意和游鹿，一起坐这趟过山车的还有几个中学生。
那几个学生显然被江意的打扮吸引了，毕竟，没人不喜欢看「美女」。
江意没理会他们，开口就问游鹿：「坐哪儿最刺激？」
他一开口，那几个学生一惊，万万没想到这个条顺盘靓的美女竟然是个男人。
江意指了指最前面：「坐这儿？」
「不不不，」游鹿说，「其实过山车最后一排是最刺激的。」
游鹿解释说：「一般大家都以为最前面刺激，但我亲测，最后一排最惊险。」
江意半信半疑，但还是跟着游鹿一起坐在了最后面。
他们坐下后，前边的几个学生还在回头看。
江意嘟囔：「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游鹿忍不住笑，毫不吝啬对他造型的夸奖：「你就是很好看啊！」
江意看向她，轻咳一声，没说话，然而转过头去的时候，耳朵已经发烫了。
随着一阵铃声响起，过山车缓缓出发了。
一开始速度很慢，爬坡的过程没那么吓人，江意整个人都很自在，甚至想要开启嘲讽模式，讽刺游鹿说话太夸张，就这东西还能吓唬到他？
然而就在他们来到斜坡顶端，江意还没准备好，突如其来的下降让他措手不及，惊恐之下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而旁边的游鹿却兴奋地欢唿了起来。
江意护着自己的假髮，防止它被吹跑，同时还紧绷着神经，生怕自己被甩出去。
游鹿在旁边喊：「江总！睁眼啊！」
江意死死地闭着眼睛，说什么都不肯睁开。
终于，他们再次来到平缓路段，江意慢慢放松，再次睁眼的时候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游鹿笑他：「感觉怎么样？还嫌不够刺激吗？」
此时的江意脸都吓白了，没空跟她斗嘴。
眼看着再次爬坡，江意又开始紧张。
他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假髮，另只手却突然被游鹿拉住了。
游鹿的手温热，不像他，冰冰凉凉的。
江意正要质问她这是干嘛，下一刻，他们已经再次下沖，而游鹿欢唿着举起了两人的手，彻底沉浸在了这种刺激的游戏中。
「江总！叫出来就不怕了！」游鹿大声对他说，「喊出来！很解压！」
江意很少会这么放肆地释放压力，他张了张嘴，觉得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游鹿被吹得凌乱的头髮还有那因为兴奋微微泛红的脸，一时间有些羡慕她。
一直到结束，江意也没能像游鹿那样大喊出声。
过山车缓慢地带着他们回到了起点，游鹿说：「感觉怎么样？」
她以为江意又会说「无聊」之类的话来泼她的冷水，却没料到，江意说：「能再来一次吗？」
游鹿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了。
这一次，这趟过山车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冲下坡道的时候，江意牟足了力气，学着游鹿的样子大声叫了出来。
事实证明，第一声喊出来之后，人就彻底放开了。
原本总是绷着根神经的江意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地打开了自己，这对于他来说，是一场新奇又解压的冒险。
两个人从过山车上下来之后，江意还有些意犹未尽。
游鹿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江意瞥了她一眼说：「你头髮乱得像老巫婆。」
游鹿大笑着整理头髮，说：「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个人互相嘲笑了一番，然后沿着湖边慢慢散步。
江意刚刚上公交车之后就把手机关机了，这会儿重新拿出来，开机，却一股脑收到了二十几条他妈妈发来的消息。
刚刚好了一点的心情，又烦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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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着眉，把那些消息全都删除了。
游鹿看出他心情不好，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明黄色封皮的笔记本。
「差点忘了给你。」游鹿说，「这是刚刚在漫展的时候我买的，想送你。」
江意有些意外地看向她：「送我？」
「嗯！」游鹿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吗？如果有不想跟别人说的心事，那就写在日记本上。」
她把本子塞到江意的手里：「我觉得你这个人应该不会自己去买本子，或者就算买了，也是那种乌漆嘛黑的商务本。」
她指了指封皮：「刚才在漫展摊位上我看到这个，颜色很漂亮，看着心情就很好，写日记就应该用这样的本子。」
江意把那个还没拆封的笔记本拿在手里，b5大小，封皮上印着一只小小的白色兔子。
「我又不是小学生，写什么日记啊！」虽然江意嘴上这么说，但看着这个本子的时候，还是有被安慰到。
从小到大他都不喜欢向人寻求帮助，因为他爸妈总是告诉他，凡事都只可以靠自己，不要想着依赖其他人。
所以，江意养成了连坏情绪都一个人消化的习惯。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被人安慰是这样的感觉——像是一只柔软的手，在轻抚着炸了毛的猫。
江意想到，自己是那只炸毛猫，忍不住笑了。
「你有笔吗？」江意突然问。
「有啊！」游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拿了笔给他。
江意接过笔，径直走向了湖边的长椅。
他蹲下来，拆开本子的塑封，将本子摊平，就那么写起了日记。
游鹿站在不远处带着笑意看着他，突然之间觉得，平时耀武扬威的江总，其实有时候还挺像小孩子的。
幼稚，且脆弱。
江意写了多久，游鹿就等了多久。
她不打扰他，静静地陪着他。
风从湖面吹来，轻抚着两个人的脸颊，初秋季节，有落叶被风裹着落在了江意的本子上。
有什么秘密呢？
游鹿看着他的侧脸想：把自己藏在富江的假面下的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第17章
游鹿猜不透江意的心思，也不想多去探究冒犯他，在她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都会坚守自己内心的一小片土地不被他人打扰。
她不想做打扰江意的那个人，所以就远远地看着、静静地陪着，这就足够了。
但如果有一天，江意愿意主动向她提起，愿意主动带她去自己的那座秘密花园看一看，她也是非常乐意的。
江意蹲在长椅边写完了自己的第一篇日记，画下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竟然真的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回头对游鹿笑了一下，起身把笔还给了对方。
「谢谢。」
面对江意的道谢，游鹿有些惊喜：「可以啊江总，都会说谢谢了。」
江意「啧」了一声，又恢復了往日傲娇的模样：「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
游鹿笑得不行：「你怎么吐槽的话都这么老土！」
江意韵味不明地看着她，想到实在不愿意欠她的人情，于是说：「你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为什么？」游鹿不解。
「不想欠你的。」
游鹿笑：「你这个人真的很喜欢跟人算帐。人与人之间互相亏欠一点，其实没什么的，更何况我也不觉得你是欠了我的人情帐。」
「可我觉得。」江意说，「我不喜欢跟人不清不楚的。」
游鹿无奈，觉得这人实在难搞，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没理由再拒绝。
「行啊。」游鹿说，「那你先给我记着吧，欠我一张『万能兑换券』，等我想到跟你要什么的时候，你再给我兑现。」
江意嗤笑一声：「还『万能兑换券』，你幼不幼稚。」
「我这叫心机。」游鹿说，「这种大好机会，我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浪费了。」
两人说笑着继续往前走，绕着公园的小湖转了一圈，打算回去了。
走出公园大门的时候，江意问游鹿：「附近有商场吗？」
「你要买东西？」
她问完之后，立刻猜到了江意的想法，一定是怕回去的时候他妈妈还在，不想这个样子被看到。
「应该有，我搜一下。」游鹿拿出手机搜索附近的商场，没想到不远处还真的有一个。
两人一起过去，江意随便买了一身衣服，付完款一回头，发现游鹿不见了。
江意一头雾水，给她打电话。
「人呢？」
「等我一下！原地站着别动！」
江意听到游鹿的声音，唿哧带喘的，似乎在奔跑。
他刚想追问，结果游鹿竟然把电话给挂了。
江意不悦地站在那里等游鹿，心说这傢伙肯定又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他在心里抱怨，不情不愿地等游鹿。
游鹿很快就回来了，江意正要质问她干嘛不打一声招唿就乱跑的时候，她把一盒卸妆湿巾递到了他面前。
江意愣住了。
「卸妆湿巾。」游鹿说，「怕你不好意思去买，我特意去帮你买的，够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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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看着她笑弯了的眼睛，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江意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他化着这么浓的妆，只好不开口，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而且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这个地方又没有人认识他。
但是，他没想到游鹿会这么细心，会这么考虑他的心情。
江意接过卸妆湿巾，觉得嗓子有些发紧。
「谢谢。」
游鹿笑了出来：「这是你今天第几次跟我说谢谢了？江总今天真的很客气。」
江意轻笑一声，指了指商场电梯附近的椅子说：「坐那儿等我吧。」
游鹿点点头，乖巧地过去坐下了。
在等待江意的时间里，游鹿想了很多，包括她跟江意正在做的那个关于富江的策划案。
之前她一门心思想要让江意cos富江出现在那个展上，因为在她看来，那一定会成为正常活动的点睛之笔。
可是在几个小时之后的现在，她先后见证了江意慌张地躲避同事和家人，这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逼迫对方做他非常非常不想做的事。
项目固然重要，那江意的感受就不重要吗？
她想像着在活动当天，江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出现在那里，那个时候的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游鹿不想当圣母，但也不想做恶人。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分。
江意换完衣服写好了妆，重新恢復了往日的样子。
他从洗手间出来，远远的就看见了低头坐在那里的游鹿。
「想什么呢？」江意都走到游鹿身边了，她也没发现。
游鹿从自己的世界里惊醒，仰头看向江意。
此时的江意已经退去了浓妆，摘掉了假髮，换上了男装，那个邪魅的富江已经消失不见，出现在游鹿面前的是她的上司江意。
二人对视，江意察觉到她有心事。
「钱包丢了？」江意问。
「才没有呢！」游鹿说他，「干嘛咒我？」
「不是咒你，钱包没丢干嘛垂头丧气的？」
游鹿想了想，有些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对江意说。
「不走吗？」江意已经转过去准备离开。
游鹿站了起来，跟在江意的身后。
当两人走出商场，准备打车回去的时候，游鹿终于还是叫住了江意。
「江总。」游鹿说，「其实你很不愿意的，对吧？」
江意一脸莫名地看向她：「什么？」
「富江展的事情。」游鹿说，「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参加，我现在可以理解的。」
她心情有些复杂，既觉得可惜了，又觉得自己不该勉强别人：「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可以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的方案。」
江意驻足转过来看她，不知不觉就带上了笑意。
「你就因为这事儿在心烦？」难怪从刚刚就一直丧着脸。
游鹿点了点头：「我觉得我不应该逼你。」
江意忍着笑说她：「可以啊，你还有点良心。」
游鹿撇撇嘴：「我明白了，我回去继续想方案。」
说这话的时候，她都快哭了。
「还想？」江意说，「你可饶了我吧，现在是让我cos富江去参加活动，你再想下去，我真怕自己满足不了你了。」
「我不会……」
「就这样吧。」江意打断了她，「我要是真的完全不想去，今天也不会来见你。」
游鹿抬起头，看着他。
江意说：「不要想太多，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说完，他转身到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走不走？」
「走走走！」有车干嘛不蹭呢！游鹿立刻跟着江意上车了。
两人回到漫展附近，让游鹿意外的是，江意的妈妈竟然还在那里等着他！
游鹿十分震惊，但却是江意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妈妈这人就是这样，固执到有些偏激了。
「我就知道。」江意咬紧牙关，小声嘀咕了一句。
游鹿看看他，忍不住说：「阿姨真的……蛮执着的……」
江意心里很清楚，他妈妈可不是简单的执着。从小到大，父母对他的掌控欲几乎已经达到疯魔的状态，他的一切他们都要了如指掌，把他管教得喘不过气来。
如果不是这样，江意也不至于逃跑一样逃出那个家，没事根本就不想回去。
江意带着游鹿往那边走的时候，他妈妈很快就看见了他们。
三人碰面，场面变得有些尴尬，或者说，只有游鹿一个人在尴尬。
江意妈妈见两人走在一起，想到自己儿子平时几乎不会跟人这么「亲近」，下意识把游鹿当成了江意的女朋友，当他们走到面前时，也就不自觉对游鹿带上了审视的目光。
她皱着眉打量游鹿，这让游鹿觉得很不舒服。
江意说：「妈，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江意妈妈终于把目光移向了江意：「你话都不说清楚就挂电话了，我总得知道你来这边干什么吧？」
就是这么简单的两句对话，游鹿已经觉得压抑了。
她站在江意旁边有些侷促，在江意妈妈看向自己的时候，紧张地打了个招唿，然后对江意说：「江总，那我就先走了。」
她莫名有点害怕江意的妈妈，这位母亲给人的感觉实在太有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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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点了点头，也不希望她继续留在这里，怪别扭的。
「回去注意安全，到家告诉我一声。」
游鹿「嗯嗯」了两句，转身就准备去地铁站，但刚走出两步，又快速折返了回来。
在江意疑惑的注视下，游鹿从他手里拿过了装着富江cos服的袋子，故作淡定地笑着说：「这个差点忘拿了，谢谢江总一路帮我拎过来。」
江意恍然大悟，这是游鹿在帮自己解围，不然过会儿他妈妈问起这衣服，他都不好解释。
游鹿拎着袋子跑了，只剩下江意和他妈妈在这里。
「你要去哪？我送你。」江意说。
「回家。」江意妈妈的目光还紧跟着游鹿，她实在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孩子。
上了车，江意妈妈开始询问关于游鹿的事情。
「那个女孩是你的同事？」
「嗯。」
「叫什么啊？多大了？」她问，「家是哪里的？」
江意明白她一定是误会了，解释说：「我们就是普通同事，到这边有工作要处理。」
「普通同事？你还真敢煳弄我啊。」她说，「你是我养大的，我会不了解你？你什么时候帮普通同事拿过东西？什么时候会关心普通同事路上安不安全？」
「我是你儿子你不也没关心过我？」江意心情变得很糟，「再说了，就算我们真的有什么，你也不能像查户口一样查人家吧？」
「那又怎么了？」他妈妈不悦地说，「你的女朋友必须要过我这一关，就刚刚那女孩，从她的穿衣打扮就看得出来，没气质没底蕴，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家庭出身的，我不同意你跟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
江意已经忍了半天，当他听到她对游鹿的评价时，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您能别那么刻薄吗？」江意几乎要忍不住吼出来，「随随便便评价别人，你觉得自己有气质有底蕴吗？」
他妈妈没想到儿子会顶嘴，惊讶地看着他，厉声训斥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整天不回家，还跟妈妈顶嘴！我太久没教训你了是吧？」
江意咬紧牙关，没说话。
「停车！」她怒吼一声，在江意靠边停车之后解开安全带下车了。
她关上车门前，丢给江意一句话：「你开车我不跟你吵，今天晚上你给我回家，今天不回来，以后你都别再回来了！」
说完，她狠狠地摔上了车门。
第18章
江意到底还是回了家，一整晚耳根子就没得清净，被他爸妈数落得不行，好不容易熬到十点多，逃命似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回家这么一趟，一直到周一早上来上班他都没什么精神。
游鹿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探头进来：「江总，策划案我又修改了一下，刚才发给你了。」
她这么一说江意才注意到新邮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游鹿盯着他看了看，江意问：「还有事？」
「我是没什么事了。」游鹿问他，「你没事吧？」
她指了指眼睛：「你黑眼圈好重。」
这两天都没睡好，状态好才是奇怪。
不过江意没有向别人抱怨的习惯，摆摆手，让她忙自己的去。
家里的事情再怎么烦也不能影响到正常工作，江意很快看完了游鹿修改好的策划案，他又把人叫来，两人确认了一些细节，做了最后的修改，然后提交给了总经理。
方案发过去的一瞬间，游鹿紧张到手心都出了汗。
「终于松口气了吧？」江意问他。
然而游鹿却说：「完全没有，感觉更紧张了。」
江意笑她：「就这点出息？」
「就这点出息。」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只需要等总经理看完策划案，然后给他们一个最终的「宣判」，行与不行，成败在此一举了。
游鹿很清楚，如果这个方案通过了，她就很有希望能够留下，如果没有通过，估摸着试用期一到她就该准备找下家了。
「放轻松。」江意告诉她，「反正这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尽力了就好。」
游鹿点点头，笑着说：「没想到你还会安慰人了。」
江意抬头看她，无奈地笑：「你听不出来我在讽刺你吗？」
「……懒得理你！」游鹿撇撇嘴，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还记得我的『万能兑换券』吗？」
江意挑挑眉问她：「想到要什么了？」
「想到了！」游鹿说，「刚好策划案交了，我们也放松一下。」
江意警觉地问：「你要怎么放松？」
游鹿神秘一笑：「你再cos一次富江给我看！」
江意不乐意了：「凭什么？」
「凭我有『万能兑换券』啊！」游鹿理直气壮地说，「你该不会要赖帐吧？」
游鹿说：「你放心，只有我自己看。之前两次我都没好好观察过你的妆面，现在咱们这个『沉浸式富江展』已经在推进了，你又答应了参与活动，我做为项目负责人……」
说到负责人，游鹿有点心虚，瞄了江意一眼：「负责人之一，得严格把关，确认你的妆面没有问题，是不是？」
她凑近江意，略带祈求地说：「答应我吧，我想全程观摩一下，从你化妆的第一步开始。」
「你不要太离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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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离谱啊！我这是尽职尽责！」游鹿说，「你也希望我们把活动做到最好是不是？再说了，这是你答应我的，你说的我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游鹿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江意再怎么不情愿也没法拒绝，毕竟当初答应的人是他。
犹豫片刻，江意只好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周末吧。」江意说，「你不许告诉任何人。」
游鹿瞬间眉开眼笑：「放心！我这人嘴巴最严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覆，游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江意办公室。
游鹿出来的时候正巧撞见周昊端着水杯站在江意的办公室门口，她下意识以为他也来找江意，结果她离开后，周昊并没有进去，而是喝了口水离开了。
游鹿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
富江cos展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游鹿悬着一颗心等消息。
原本以为能歇一歇，松口气，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下午由主管组织的部门例会上，游鹿被安排了一项新工作。
会议室里，周昊说：「下个月初的漫展，有个嘉宾临时有事不能出席了。现在我们必须尽快把这个位置补上，绝对不能开天窗。」
游鹿听着，还在想，这应该是商务部的事，周昊说这个干吗呢？
她刚在心里嘀咕完，周昊就点了她的名字。
「游鹿，这件事你来负责吧。」
「什么？」游鹿一脸茫然，「我？」
「对。」周昊看着她，眼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隐约带上了狡黠的笑，「我这边已经确定了最新的人选，是一个叫『鬼手盛宴』的画手，你负责联繫，一周之内把这件事敲定。」
「等一下！」游鹿皱着眉说，「邀请嘉宾的事情不是我们部门的工作吧？」
周昊一听这话，立刻呵斥她：「什么意思？现在我已经不配给你安排工作了？是不是得我先向江总汇报，让江总跟你说才行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是哪个意思，现在这个工作落到了咱们部门，我交代给你了，你就得把它做好！」周昊说得义愤填膺，「让你多做些工作是为了你好，还没转正呢就这么多毛病，我还是那句话，不能干，赶紧辞职。」
游鹿被说得心里窝火，但也不敢再反驳什么，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工作。
本以为就是个联繫嘉宾的活儿，却没料到，会议结束，她去找周昊要嘉宾资料，周昊却说：「资料？你自己找去啊，找我干什么？」
游鹿说：「可是起码要把嘉宾的联繫方式给我吧！」
「那要不要我直接联繫好交到你手里啊？」周昊说，「告诉你，我只要结果，其他的自己想办法！」
游鹿心里的火气已经快窜上来，还想说什么，但被腾瑶拉走了。
腾瑶说：「你没看出来么，他故意给你使绊子呢。」
游鹿眉头紧锁：「他给我使绊子干嘛？」
腾瑶看看她，没多说，转移了话题：「这个画手我之前听说过，这两年在网上很火，不过他很神秘，每次上线都只发作品，从来没有曝光过自己任何信息。」
「这么高冷吗？」游鹿感慨。
「嗯，大家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腾瑶说，「不过这些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据我所知，他从来没有在公开平台留下过联繫方式，你想要找他，就只能去发私信，被回復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时间这么紧，怕是一个星期内他都不会上线。」
腾瑶这么一说，游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那怎么办啊！」
「不知道。」腾瑶说，「我对这个画手的了解就这么多，你再想想办法吧。」
游鹿愁眉不展地坐在工位上，觉得太阳穴都在跳。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富江展的项目还没消息，这就来了新的难题。
游鹿觉得自己可能不是来上班的，而是来歷劫的。
但不管怎么样，再难，这活儿她也得做下去，不然怕是周昊真能把她扫地出门。
游鹿对「鬼手盛宴」没有丁点了解，她先去微博搜索，果然找到了对方。
「我靠，粉丝数这么多！」游鹿看了一下，「鬼手盛宴」只发过12张画，但粉丝数却已经达到了百万，每条微博的转评贊数量都很惊人。
一般来说，博主们都会把工作邮箱留在微博简介里，方便合作方联繫。但是，正如腾瑶所说，在网上她根本找不到「鬼手盛宴」的联繫方式。
游鹿搜索了各个平台，还特意跑去自己的漫展同好群里问，结果大家都说从来没人能联繫上这位画手。
「我这到底是什么命啊……」眼看着别人都下班走了，就剩下游鹿一个人还在抓狂，「要不还是赶紧辞职算了……」
她一声哀嚎，趴在了桌子上。
在办公室还没走的江意看到游鹿，觉得这人好像疯了，不停地抓头髮。
等到办公区的人都已经走光，他拉开门走过去，敲了敲游鹿的桌子。
趴在桌上哼哼唧唧的游鹿抬起头来，看见江意撇了撇嘴：「江总晚上好。」
「怎么了你？」江意问，「被鬼附身了？」
「……大晚上的能不说这种话吗？」游鹿坐直身子，看见电脑屏幕上「鬼手盛宴」的画，觉得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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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这画？」江意问。
「画得很好，但我已无心欣赏。」游鹿把周昊给她安排了魔鬼任务的事情告诉了江意，说完之后，她对江意微微一笑，「江总，这可能是我来『歆漫』上班的最后一周了。」
江意嗤笑一声：「不错啊，周昊有两把刷子。」
「……你们男人真的心狠手辣！」
面对游鹿痛心疾首的吐槽，江意一笑而过。
「等一下！」
就在江意准备走的时候，游鹿叫住了他。
她从自己的工位下面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的是江意的那套富江cos服。
「还给你。」
江意看看她，伸手接了过来。
「喂，你不觉得你欠我个人情吗？」游鹿说，「得还啊！」
「不还。」江意拎着袋子往外走，说话时似笑非笑，「我这人从来都不讲道义的。」
游鹿咬牙切齿地目送他离开，然后继续为了「鬼手盛宴」揪头髮。
不过让游鹿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她在茶水间遇见江意，对方却拿了个纸条给她。
「这是什么？」游鹿问。
江意得意地挑挑眉：「你的救命稻草。」
游鹿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鬼手盛宴』的电话号码。」
游鹿一听，眼睛都亮了，她立刻伸手去抢，结果被江意躲开了。
「给你联繫方式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怎么还跟我提要求呢？」游鹿说，「这不是你用来还我人情的吗？」
「不是说过了，我欠了人情从来都不还。」江意理直气壮地说，「你就说答不答应我？」
游鹿觉得这人没安好心，但「鬼手盛宴」的联繫方式对她来说实在太有诱惑力。
「什么事啊？」
「你先答应我。」
「该不会让我假扮你的女朋友吧？」游鹿说，「我出场费很贵的。」
「你想得美啊！」江意说，「不是这个。」
「那我就放心了。」
听她这么说，江意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啊？当我女朋友就那么不堪吗？」
游鹿笑：「话也不能这么说，但我确实觉得有点委屈了。」
江意不高兴了，转身就走：「这电话号码你别想要了。」
「哎哎哎！别走啊！」游鹿赶紧追上去，「我开玩笑的！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江意问。
游鹿举手发誓：「我发誓，决不食言。」
江意终于开心了，把那张字条交给了游鹿，同时对她说：「很好，周末陪我蹦极去。」
第19章
「蹦极？」游鹿惊讶地看着他。
虽然已经过去三天，但在儿童乐园玩过山车时江意被吓的那个鬼样子她依然记得清晰，连过山车都害怕的人，这会儿跟她说蹦极？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江意表现得十分坦然，「你答应我了，不许食言。」
游鹿看看他，转身就走：「我还是食言而肥吧。」
游鹿平时胆子还挺大的，跟人打架不怕、坐过山车海盗船也不怕，但蹦极这种事情，她还是有点恐惧的，要是知道江意会心血来潮提出去蹦极，她刚刚压根儿就不会答应。
「你给我回来！」江意一把拉住她，顺手从她手中拿回了「鬼手盛宴」的联繫方式。
游鹿紧张地去抢，但江意个子太高，手一举起来，她根本拿不到。
「江意！你怎么这样啊！」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吧！」江意低头看她，「你先不讲信用的，这联繫方式你也别要了。」
说着，他转身就走。
游鹿赶紧拦住他，怨念地咬了咬后槽牙，半天挤出几个字来：「去去去！我去还不行么！」
为了「鬼手盛宴」的电话号码，她只能捨命陪小人了！
奸计得逞的江意开心了，把纸条还给了游鹿。
「幼稚！」
「好好工作，」江意目的达成，又变成了往日的样子，「别有事没事在外面晃悠。」
「……你人格分裂吧！」游鹿吐槽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要走，但突然站住了脚步，回头对他说，「蹦极的事情我答应你了，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啊！」
江意知道她说的是cos富江的事情，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知道，快走吧你！」
游鹿得意一笑，跑走了。
江意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心说这傢伙比鬼都难缠。
刚转身要走，被突然出现的贺骋吓了一跳。
「人吓人，吓死人。」江意说，「你走路怎么没声儿的？」
「怎么没声儿啊！明明是你自己的注意力被别人勾走了，还怪我？」贺骋笑他，「哎，搞了半天你跟我要鬼手电话号码，是给她的啊？」
贺骋倚着茶水间的墙，戏嚯地笑着说：「你们俩该不会真的有点什么吧？」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江意说，「我会跟她有什么？」
贺骋撇撇嘴：「你还真别嘴硬，我就没见你帮谁上瘾的。」
「我这不是帮她，是跟她等价交换。」江意瞥了他一眼，走了，「你懂个屁啊！」
贺骋在后面笑：「是是是，我不懂，我哪儿能懂你的心思啊！」
终于拿到「鬼手盛宴」联繫方式的游鹿兴奋地回到了工位上，她不敢贸然给对方打电话，先在电脑上编辑好了话术才躲到楼梯间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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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很意外的是，「鬼手盛宴」竟然是个一个女生。
「您好，请问是『鬼手盛宴』老师吗？」
对面显然沉默了几秒钟，问她：「你是哪位？」
「您好您好，我是『歆漫』的活动策划，我叫游鹿。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我给您打电话是想问问您有没有意向出席线下活动呀？我们下个月的漫展，想邀请您来做嘉宾。」
游鹿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其实特别忐忑，她不敢有一丝停顿，生怕自己一停顿对方就拒绝了她。
「我对线下活动没有兴趣。」
冷酷，非常冷酷。
她的拒绝简直就在游鹿的意料之中。
但游鹿也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她极力争取道：「老师，您有时间吗？我们可以见面聊一聊。电话里面很多事情沟通起来没那么方便，我可以带活动的资料过去找您，您了解一下，可以吗？」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就在游鹿以为她要再次拒绝自己的时候，对方竟然说了一句「好」。
游鹿以为自己听错了：「老师，您是答应和我见面了吗？」
「今天下午三点，天池苑b座的天池茶楼。」
「好！」游鹿激动不已，一口答应下来。
时间紧任务重，游鹿要在下午过去之前整理好这次活动的资料以及公司的介绍。
她挂了电话就火急火燎地往回跑，回到办公室先去找周昊报备下午的外勤。
「周哥，我下午要出个外勤。」
周昊抬眼看她：「你？你有什么外勤可出？」
游鹿此时兴奋得脸都泛红，她说：「我下午约了『鬼手盛宴』。」
她说完，不光是周昊，连腾瑶都转过来看向了她。
「你约到了『鬼手盛宴』？」周昊对此持怀疑态度。
「嗯！」游鹿说，「她约我三点见面。」
「你怎么找到的他？」
「江总给了我联繫方式。」游鹿说完，看到周昊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立刻有些后悔了。
周昊听到她说江意就觉得心里不痛快，愈发让他怀疑两人的关系了。
游鹿为了准备下午的见面，午饭都没吃，她一直在工位上忙活，直到两点多，收拾好东西，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之后背着包和周昊打了个招唿就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从公司到约定的地点，距离不算远，但没有直达的车。
游鹿捨不得打车，毕竟周昊不可能给她报销，于是辗转换乘了两趟公交加上步行，倒是顺利在三点前到了天池茶楼。
她到了之后，给「鬼手盛宴」打电话。
「老师您好，我是游鹿，我已经到茶楼门口了。」
「二楼水仙阁。」
对方言简意赅，游鹿又紧张了起来。
她上楼，跟着服务员来到了水仙阁门口。
游鹿小心翼翼地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进去。
「鬼手盛宴」这个名字起得暗黑又霸气，但实际上，这位画手却是一个面向清秀少言寡语的清瘦女孩。
「老师您好。」游鹿微微倾身，礼貌地和她打招唿。
「你好。」对方回应了她一下，示意她进来坐。
游鹿有些拘谨，她是第一次来这种茶楼，感觉安静又有格调，但应该消费蛮高的。
她坐下后，先向「鬼手盛宴」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打开背包，拿出了她准备的资料。
然而，就在她打开资料的一瞬间，她惊觉不妙，嵴背像是过了电一样，手都开始发麻。
她皱起了眉，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把资料拿了出来。
她尴尬地把资料放在桌子上，却没有如计划那样交给对方。
「老师，是这样的，我们的活动临时有些改动，这些资料还有及时更新，我直接跟您说吧。」
游鹿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抖，因为，就在刚刚，她发现自己准备好的资料竟然没有带来，文件夹里面的全部都是之前没用的材料。
她很懊恼，觉得一定是自己走得太急，拿错了。
「鬼手盛宴」喝了口茶，几秒钟之后才开口说话：「下个月的活动，现在还有临时的变动，变动之后不及时同步更新，你们很不专业啊。」
游鹿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实在不好意思。」游鹿说，「其实我们平时不会这样的，我……是我的问题。」
「那就是你不专业。」对方放下茶杯，看着她，「不过既然你都来了，我想听听你找我的原因。」
游鹿调整了一下状态，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淡定一点。
她说：「我第一次看到您的作品就觉得您的个人风格非常强烈，从画面结构到色彩的使用，都很厉害。」
游鹿口若悬河地说了很多，还提及自己被她的涨粉速度震惊到。
「而且您从来没有公开露过面，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您的真实性别，所以您如果参加线下活动，会非常……」
「非常有噱头？」「鬼手盛宴」打断了她，「可以让你们的漫展变得很有看点？」
游鹿愣住了。
「所以说到底，你们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我的作品，只是我的商业价值。」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过也对，你们本来就是商人，做的就是这个生意，但我跟你们理念不合，我不想跟对我的作品完全不感兴趣的人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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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了起来对游鹿说：「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的时间很宝贵，今天用来为你的不专业和不真诚买单，算我倒霉。」
她说完，甚至没给游鹿反应的机会，人已经离开了。
游鹿坐在那里，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到她缓过神，满脑子都是：搞砸了。
她看着眼前被弄错了的资料，回想着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蠢话，对自己失望透顶。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这么被她浪费了。
游鹿趴在桌上哭了起来，脑子里不断回播刚刚「鬼手盛宴」说她的那些话。
其实人家没说错，她就是不专业，慌里慌张地拿错了资料，没做好充足的准备就来跟对方见面。
画家都是很敏感的，对自己的作品有着近乎痴狂的热爱，跟他们沟通的时候，是要注意话术的。
可是游鹿，搞砸了。
她就那么趴着，默默地哭着，觉得自己都没力气坐起来了。
不知道趴了多久，在她终于调整好情绪忍住了眼泪之后，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江意，游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已经不哭了，看见江意的名字出现时，鼻子又开始发酸。
「餵。」
游鹿这边电话刚接起来，江意立刻听出她声音不太对。
「你干嘛呢？」江意问。
「没干嘛啊。」游鹿犹豫了一下，不想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江意。
她觉得丢脸，也觉得对不起江意。
「你哭了？」
游鹿一惊：「你怎么知道？」
江意笑出了声：「我又不是聋子，你那鼻音要么重感冒要么刚哭过。」
游鹿吸了吸鼻子。
「在哪儿呢？」江意说，「下午跟鬼手见面，谈得怎么样？」
「……你知道了啊？」
「有什么事是能瞒得住我的？」江意直截了当地说，「谈崩了吧？」
「你能不能委婉点啊！」
「你现在人在哪儿？」
游鹿报出了茶楼的名字。
「好，知道了。」江意说，「在那儿等着我，别乱跑。」
江意刚好出来见合作方，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游鹿那边不远，他开车过去，路上经过一家甜品店，犹豫了一下，掉头回来买了一块小蛋糕。
江意到天池茶楼的时候，游鹿已经彻底调整好了情绪，不哭了，只不过眼睛还红着。
「就这点出息啊？」江意笑她，「又哭成这样。」
游鹿撇撇嘴：「对啊，我就是没出息。」
她看见江意手里提着的甜品袋子，没当回事，但没想到，江意把它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给我的？」
「不然呢？我才不吃这东西。」江意在她对面坐下。
游鹿打开甜品袋子，看着造型精緻的小蛋糕，又想哭又想笑。
「你那是什么表情？」江意问，「笑得跟哭似的。」
游鹿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能不阴阳怪气啊！」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蛋糕，有两把叉子，她将其中一把递给了江意。
江意接过来放在手边，但是没动。
「你怎么想到买这个给我啊？」游鹿吃了一口，觉得今天的江意有些不太一样，「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这就算对你好？」江意笑她，「你也太好哄了吧？」
「那你是有什么阴谋？」游鹿说，「我才不相信你会那么好心，主动给我买甜品。」
「我当然没有那么好心！」江意说，「我是怕你太丧了，影响公司的风水。」
「……哦！」游鹿闷头吃蛋糕，好半天没再吭声。
江意也没多问，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
等到游鹿吃完，终于抬起头对江意说：「我想不明白。」
「什么？」
「我怎么能那么蠢？」游鹿说，「我记得清清楚楚，去洗手间之前，我把资料都放在包里的，结果到这里了才发现我拿错了。」
江意靠在椅背上看着她：「所以是你自己的失误导致这次没能谈成？」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游鹿也只能点了头。
游鹿眼睛又有些泛红，鼻子开始发酸：「我知道自己粗心，但不应该会这样啊……」
她抱怨自己，后悔自己出门前没再好好检查一下。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再怎么懊恼时间也不会重来，你面前坐着的人也不会再变成鬼手盛宴。」江意说，「当务之急不是追溯自己究竟从哪个环节出了错，而是去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弥补。」
游鹿看向他，明白他说的有道理。
「可是我……」
「别可是了。」江意站了起来，「蛋糕都吃完了，该振作了吧？」
「原来你的蛋糕是买我一份振作啊！」
「不值吗？我那蛋糕还挺贵的。」
游鹿笑了出来：「值值值！江总买的蛋糕我哪儿敢说不值啊！」
游鹿跟着江意离开了天池茶楼，回公司的路上一直在想解决的对策。
江意问她：「需要帮忙吗？等价交换就可以。」
「才不要。」游鹿十分果断地拒绝了。
她在意的并不是所谓的等价交换，而是觉得自己不能遇到什么事情都总是想着让别人帮忙，江意已经给了她足够的支持，剩下的，理应由她自己来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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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总。」游鹿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突然被她这么问，江意莫名其妙竟然慌张了起来。
他一个晃神，差点追尾前车，紧急剎车，两人都吓了一跳。
游鹿警觉地说：「你慌什么？」
「我慌了吗？」江意嘴硬，「没有啊！」
游鹿怀疑地看他：「你心里有鬼，是不是在算计我？」
「切，我稀罕算计你？你有什么可被我算计的？」
游鹿仔细想想，觉得也对，江意要什么有什么，而她要什么没什么，人家算计她干嘛呢。
为了避免游鹿再问些自己答不上来的问题，江意转移了话题。
他打开车载音响，好巧不巧，又是那首德彪西的钢琴曲。
游鹿安静了下来，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钢琴曲上，整个人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人生的麻烦事还有很多，可沉浸在钢琴曲中的游鹿，难得的清空了自己，她坐在副驾驶座上，听着音乐，扭头看向江意的时候，又想起了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煳的那个人。
不知道那个学长现在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如果在茫茫人海相遇，自己还能认出他来吗？
第20章
回到公司，周昊一看见游鹿就问她：「怎么样？签下来了吗？」
游鹿抿抿嘴，臊眉耷眼地说：「没有。」
没想到，周昊竟然笑了，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欠揍模样，还顺带着讽刺了游鹿一番：「我还以为你真那么能耐，什么人都搞得定呢。」
游鹿瞥了他一眼，不悦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事情搞砸了，但还没结束。
周昊说她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这才两天，她还有时间。
游鹿很认真地復盘了一下今天出现的问题，除了她拿错资料之外，其实对方似乎更注重的是诚意。
游鹿今天的表现既不专业也没诚意，难怪人家会那么生气。
她反反覆覆地翻看「鬼手盛宴」的画，还搜了不少资料和关于这位画手的作品分析，她发现，很多人都在说「鬼手盛宴」的作品暗黑又霸气，一定是一位男性画家。
其实在见到她之前，游鹿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此时的她突然意识到，这根本就是大家的刻板印象。
想到这里，游鹿灵光乍现，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突破口。
江意每次路过，都看到游鹿在专注地忙着，一直到下班时间，她几乎没挪过位置。
「喂，不走吗？」
游鹿听到江意的声音，抬头时发现手边多了一罐能量饮料，而周围除了她跟江意，已经再没别人了。
「几点了啊？」
「九点多。」
游鹿工作得太投入，甚至没注意到大家都已经走光了。
全神贯注地工作时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突然抽身出来才觉得疲惫。
游鹿伸了个懒腰，腰酸背痛脖子僵硬。
「忙什么呢这么认真？」江意说，「之前写策划也没见你这么投入啊！」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对待工作一视同仁的！」游鹿看了一眼桌上的能量饮料，「江总给我的吗？」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它就在这儿了。」
游鹿笑他：「想请我喝饮料就直说嘛！干嘛还害羞呢！」
她打开饮料喝了一口，舒服得长出了一口气。
「不走吗？」江意问。
游鹿看了看，觉得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吧：「走吧，不然待会儿就剩下我自己，害怕。」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关掉了电脑：「我可以回家再继续。」
两人一起离开公司，游鹿问：「江总要送我回家吗？」
「你可以啊，真把我当司机了！」
游鹿嘿嘿一笑：「哪儿能呢！我是怕你一片好心要送我，我再不知好歹地去坐公交，多对不起您啊！」
江意被她说得哭笑不得，只能勾勾手让她跟着自己来：「我算是发现了，你这脸皮越来越厚了。」
「脸皮厚点不吃亏！」游鹿脚步勤快地跟上了。
这一晚回到家之后游鹿又忙到深夜，室友宋冉吐槽她：「你真是拿着一千五的工资操着一万五的心。」
游鹿笑：「我工资才不止一千五！」
宋冉无奈地耸耸肩：「我要是当老闆，第一个就雇用你，占大便宜了！」
熬了个大夜，但收穫颇丰。
游鹿越了解就越觉得「鬼手盛宴」是一个宝藏画家，她的作品看似暗黑，但却传达着很多很有能量的信息，她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位画手会这么受欢迎，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会花那么多心思去分析她的作品。
好的作品是不会被埋没的，游鹿没想到，自己竟然从这些画里受到了很大的鼓舞。
第二天，觉得自己终于准备充分的游鹿再次联繫了「鬼手盛宴」，然而对方连她的电话都不接了。
电话不接，简讯不回。
微信好友拒不添加。
屡屡受挫的游鹿觉得脑袋生疼，跑去茶水间煮了三杯咖啡，一口气全喝了。
「你疯了？」同样来煮咖啡的江意看到她，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你是想消灭所有的咖啡豆？」
游鹿怨念地看他：「你不要再说风凉话了！」
「又怎么了？」
「鬼手老师不理我了。」游鹿说，「她现在一定烦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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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笑了出来，悠哉地靠在一边喝着咖啡看她。
「你别笑，我现在很烦，最见不得别人笑了。」
「你烦还不让别人笑，怎么那么霸道呢？」江意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求求我？让我去帮你求求情？」
这其实是最有用也最有效率的方法，但游鹿想了想，还是摇了头。
「我自己想办法。」她说，「我肯定行的。」
「劝你不要盲目自信。」
「人嘛，盲目自信也没什么不好的。」游鹿又煮了杯咖啡，喝完做了个深唿吸，吐槽了一句，「这世界上到底为什么有人喜欢黑咖啡？」
只喜欢黑咖啡的江意觉得自己被扫射到：「……要你管？」
游鹿不管，也管不了，她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去磨她的鬼手老师。
总归是会有办法的。
游鹿自我安慰着。
更何况，她这次就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诚意，所以绝对不能再靠江意了。
游鹿打起精神继续想办法，一遍遍翻看「鬼手盛宴」的微博和其他发图平台的作品。
突然，她发现了一个或许很重要的「巧合」：「鬼手盛宴」每个月的最后一天都会发一张画，这张画跟她平时的画风很不一样，都是同一个角度的同一个场景，但随着时间的不同景致也略有不同。这让游鹿想起了印象派，莫奈曾经画了上百幅睡莲。
她觉得自己突然之间化身侦探，一定可以从这幅画中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
果然，经过她的仔细观察和对比，她发现「鬼手盛宴」画的这个地方竟然是本地一个很小的生态园中的一角。
那个生态园很少有人知道，不是什么热门的游玩之处，但游鹿恰好不久前刚跟宋冉去过一次，当时宋冉要拍一套汉服写真，她是跟着对方去帮忙的。
「就是这里！」游鹿看了一眼日期，今天正是本月的最后一天！
游鹿来不及多想，立刻去找周昊：「周哥，我想申请出外勤。」
周昊不耐烦地抬头看她：「你又出外勤？又干嘛去啊？」
「我想去见『鬼手盛宴』。」
「她答应见你了？」
「没有。」游鹿说，「但我觉得我今天一定能见到她。」
「你哪儿来的自信啊？」周昊嗤笑一声，「不批。」
「不行！你必须得批，我今天必须去，不然就见不到了。」
「你跟谁说话呢？你命令谁呢？」周昊不悦地说，「我是主管还你是主管啊？我说不批就是不批！」
游鹿有些急了：「周哥，你就让我去吧，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了？你做出什么成果了吗？」周昊说，「真当公司是你家？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游鹿焦急地恳求，周昊却不肯松口。
就在这时，江意叫住了游鹿。
「跟我出去一趟。」江意说，「带着你的东西，跟我走。」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而游鹿愣了一下，随后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背包，跟着江意离开了。
「江总，故意的吗？」游鹿跟着江意进了电梯。
「故意什么？」
「故意在这种时候叫我，让别人误会。」游鹿瞄他，「大家本来就在传咱们俩的绯闻，现在我真成了众矢之的了。」
江意不屑地一笑：「那就传啊，怕他们？」
游鹿惊恐地看着他：「你果真想害我！」
两人到了一楼，游鹿问他：「我们这是要去哪啊？我今天还要去见鬼手老师呢。」
江意走到了楼门口停住了脚步：「你去哪儿见她？」
游鹿说出了那个生态园的地址。
「走吧。」
「走吧？」游鹿疑惑地问，「你不是有事吗？」
「这就是我的事啊。」江意说，「我刚才要是不帮你，周昊能让你出来？」
游鹿又惊又喜，反应过来之后立马说：「江总！你真是个大好人！」
江意笑出了声：「土死了！」
他接着说：「走吧，送你去。」
「不用了！」游鹿拒绝了江意，「你已经帮了大忙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
其实，游鹿是担心江意这个路痴会耽误自己的事。
江意想说什么，但游鹿完全不给他机会，转身就跑向了对面的公交站。
无奈的江意杵在公司大楼门口，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嫌弃的拖油瓶。
「不用就不用！」江意嘀咕，「我还不稀罕去呢！」
嘴上说着不稀罕去，但江意还是掏出手机，搜索了导航。
第21章
生态园位置很偏，游鹿坐了很久的车才到。
她不确定今天到底能不能见到「鬼手盛宴」，搞不好人家都是提前画好留到每个月的最后一天才发布。
但她觉得，只要有一丁点的可能，她都应该来试试。
她到了生态园之后，凭着记忆一直往里面走，终于找到了「鬼手盛宴」画里的那个地方。
这一带果然很少有人来，即便是大好的天气，放眼望去也没几个人。
游鹿按照那幅画的角度开始寻找，让她没想到的是，竟然真的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鬼手盛宴」。
「鬼手盛宴」全神贯注地在画画，没有注意到突然闯入的游鹿。
游鹿不敢打扰她，就在附近一直安静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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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站得累了就蹲一会儿，蹲得腿麻了就站起来继续等。
「鬼手盛宴」始终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创作，游鹿在不远处望着她，非常佩服她那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状态。
原来真正热爱创作的人是这样的。
看着「鬼手盛宴」的时候，游鹿想到大家对她作品的分析，想到他们对她这个人的猜测，突然就觉得，不管这次的合作能不能谈下来，她都很开心能遇到这样一个人。
终于，「鬼手盛宴」画完了这个月的最后一幅画，她放下画笔，抬手揉了揉脖子。
也是这个时候，她终于看见了等在旁边的游鹿。
看到游鹿的时候，「鬼手盛宴」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
游鹿赶紧过来，十分诚恳地说：「老师您好，实在不好意思又来打扰您，但是我真的想再和您见一面，跟您道个歉。」
「没必要。」「鬼手盛宴」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你也没必要四处打听我的行程，到这里来等我跟那些买明星消息的私生饭有什么区别？」
「没有没有！」游鹿赶紧澄清，「您误会了，我没有跟别人打听，我是……」
「鬼手盛宴」看向了她：「是什么？」
「我是自己根据您作品透露的信息找过来的。」
「鬼手盛宴」若有所思地看向她：「根据这种画？」
她指了指自己刚刚画完的作品。
游鹿点了点头。
「鬼手盛宴」显然有些意外，也没有刚刚那么咄咄逼人了。
「老师，上次见面是我的问题，我真的非常抱歉。」游鹿说，「我承认，那个时候我是因为公司给我安排的任务，所以才来找您的。我不太懂绘画，也不懂欣赏，当时只是急着想把任务完成，却无意间冒犯到了您。」
「鬼手盛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游鹿赶紧从背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叠资料：「老师，这次我真的有认真做了功课，而且在了解您之后，我真的第一次感受到了一幅画传递出来的能量，我真的非常喜欢您。」
游鹿近乎恳求地说：「今天我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过来的，没想到真的在这里遇见您了。您能给我个机会吗？我，我不是说合作，今天我来只是希望您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请您喝杯茶，好好向您道个歉。」
「鬼手盛宴」迟疑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这一次游鹿可是准备充分，她已经提前查好了附近的茶楼，豁出去了，掏钱请客，就为了跟「鬼手盛宴」再聊一次。
游鹿跟「鬼手盛宴」聊天的茶楼就在生态园里面，一开始「鬼手盛宴」对她还有些抗拒，只喝茶，不说话。
但游鹿这一次准备得相当充分，甚至完全不需要再看资料，滔滔不绝地聊着她对「鬼手盛宴」作品的看法。
游鹿不遗余力地表达着自己对那些画的喜爱，还说：「很多人都在讨论，说您一定是个特酷男孩子，但其实，我觉得您在作品里暗藏了很多细节，那些细节是您特意传递出来的，是可以感受到您细腻心思的。」
当她说到这里，「鬼手盛宴」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或许正是这一句话打动了她，「鬼手盛宴」终于逐渐打开心房，两人从天亮聊到了天黑。
游鹿从来没跟一个人聊得这么畅快过，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根本不懂艺术，她看漫画、看动画，却很少真的沉下心来去欣赏一幅绘画作品。
可是在她试图了解「鬼手盛宴」的过程中，像是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而「鬼手盛宴」，并不介意她的无知，不介意她对这个领域的空白，从抗拒到接纳，这一次，她真的被游鹿的真诚打动了。
游鹿毫不吝啬地夸赞她，很多时候，游鹿体悟到的正是她想通过自己的作品传达出来的。她并不喜欢交友，也不喜欢与人闲聊，但是，当她面对着一个用心去感受自己作品的人时，她不由自主就想要听更多对方关于自己作品的看法。
她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跟游鹿聊这么多，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一直到两人走出茶楼，明明不久前还在因为这个人生闷气，此刻却已经彻底被她打动。
「鬼手盛宴」说：「你今天怎么没提合作的事情？」
游鹿笑了笑：「我说过，今天我是专门来道歉的。」
对方沖她一笑，道了别，先一步离开了。
游鹿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这一个下午她过得紧张兴奋但又很开心。
天已经黑了，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看起来也没必要再回去了。
游鹿掏出手机，给江意发了条消息：我见到她了！
她刚发完，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喂！」
游鹿惊诧地回头，竟然看见江意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你怎么在这儿？」
「我无所不知。」
「少来！你是不是跟踪我？」
「谁稀罕跟踪你啊！」江意说，「我就是下午没什么事，到生态园逛逛，谁知道你会在这儿啊！」
游鹿觉得不太对，几秒钟后恍然大悟：「你就是知道！我给你发过地址了！」
江意大笑着说她反应迟钝，笑够了才问她：「你们聊什么了？怎么聊了这么久？」
「你来了很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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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没回答。
游鹿看着他，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的形状：「我好喜欢她啊。」
「……啊？」
「我们聊得特别开心，她真的是一位特别优秀的画家，很有想法，对自己也有很高的要求。」
「谁问你这个了。」江意说，「我问的是，你合作谈得怎么样！」
游鹿抿嘴一笑：「我压根儿没和她提起这件事。」
「为什么？」江意不解地问，「你放弃了？」
「才没有，只不过我觉得和她相处，最重要的是真诚，要想办法先打动她。」游鹿说，「她是有艺术追求的人，也有自己的原则，想跟她合作商业活动，这事儿急不得。」
江意瞭然：「攻心计。」
游鹿得意地对他笑了笑。
就在这时，游鹿的手机响了，是「鬼手盛宴」发来了微信。
「鬼手盛宴」说：线下籤售是什么时候？时间ok的话，我愿意跟你们合作。
看到这条消息，游鹿直接兴奋地惊唿了出来。
「答应了！她答应了！」游鹿激动到抓着江意的衣袖蹦了起来，她把消息拿给江意，「你看！她答应我了！」
江意没有看那条消息，他的目光只落在了游鹿的身上。
茶楼门口昏暗的灯光映照着她的脸，她笑得眼睛里面像是装满了星星。
游鹿说：「江总，我太牛了！」
江意笑到：「可以啊，有点本事。」
「那当然！」游鹿突然拍了拍江意的肩膀，「江总，今天我开心，见者有份，请你吃大餐。」
「大餐？」江意调笑道，「该不会是……」
「没错！」游鹿笑着说，「美食街，臭豆腐，咱们立刻就出发！」
说着，游鹿拉起江意就跑，结果刚跑两步就被江意拽了回来。
「走反了！我车在那边！」
第22章
游鹿跟着江意又一次来到了那条美食街。
江意照例把车停在了游鹿家楼下，两人慢慢悠悠地走过来。
游鹿突然觉得，这里仿佛已经成了她跟江意的「秘密基地」。
开心的时候来这里庆祝，不开心的时候也要来这里，大吃一顿能放松不少。
「你笑什么呢？」江意莫名其妙地问她。
「开心啊，开心就要笑嘛！」游鹿仰头看看夜空，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你怎么总是那么开心呢？」
「倒也不是。」游鹿说，「不过最近开心的事情确实比不开心的事要多很多。」
她拉着江意排队买心心念念的臭豆腐：「你有怀疑自己的时候吗？」
排队时，游鹿回头向江意发问。
「为什么要怀疑自己？」
「啧，真羡慕你，总是这么自信。」游鹿说，「我以前一直浑浑噩噩的，混日子，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最不起眼的一颗小螺丝钉。」
江意笑了：「你对自己的定位还挺准确的。」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江意扭过头偷笑，不再故意挤兑她。
游鹿继续说：「在来『歆漫』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做的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工作，日復一日地往前走，没有新意也没有价值。」
江意转过来看她：「那现在找到意义了？」
「差不多吧。」游鹿笑，「起码这段时间我很有成就感。」
她说：「先是策划案的事情，再是今天『鬼手盛宴』的事，让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在被肯定。」
游鹿在说这些的时候，整个人神采飞扬，让旁边看着她的江意也被感染了。
「被肯定是很开心的事。」江意突然之间有些羡慕她了。
游鹿笑盈盈地连连点头：「连你这么难搞的人都认可我，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厉害了！」
「我什么时候认可你了？」江意捕捉到了重点，「我怎么就难搞了？」
游鹿笑而不语，转过去乖乖排队不再多言。
眼看着就要排到他们的时候，江意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又是他妈。
他这一整天都在拒接对方的电话，在这么下去也不合适，只好接了起来。
对方说的话跟他预料中的一模一样。
质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斥责他不把父母放在心上。
江意刚刚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无奈地道歉，却永远得不到原谅。
「我给你约了诗涵周六见面，具体时间和地点等会发给你，到时候你给我准时到。」
江意皱起了眉：「那是谁？」
「我同事的外甥女，你之前看过照片的。」
江意明白了，这是已经擅自做主给他安排相亲了。
「我不去。」他的语气立刻冷了下来。
排到他们了，游鹿回头问他：「不加香菜吗？」
电话那边的人听见了声音，又一次质问：「你在哪？跟谁在一起？」
「和朋友。」江意说，「我已经成年了，有权利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也有权利拒绝你们安排的相亲。麻烦你跟对方说一声，取消周六的见面，以后也别再给我安排这种事。」
江意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的话游鹿全都支棱着耳朵听见了，见他挂了电话，不怕死地回头问：「你爸妈给你安排相亲啊？」
江意的脸黑得要命，冷冷地看向游鹿，吓得她不敢再继续八卦，立刻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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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份臭豆腐买到手，江意却没了心情享用。
游鹿安慰他：「很正常啦，每一个大龄青年都逃不过催婚的。」
「他们可不只是催婚这么简单。」江意说完，咬了咬后槽牙，又无奈地嘆了口气。
「喝酒吗？」江意问。
「什么？」
「陪我喝点吧。」江意心气不顺，拉着游鹿就去了附近的烧烤摊。
江意要了两瓶啤酒：「今天不醉不归。」
「你没事吧？」游鹿问。
「没事。」江意给两人都倒上酒，也不管游鹿是否拿起杯子，自己先一饮而尽了一杯。
游鹿劝他：「你别这样嘛，喝酒也解决不了问题的。」
江意何尝不知道喝酒不解决问题，他只是现在太烦了，却无处发泄，只想借酒消愁一下。
「你跟父母关系是不是有点紧张啊？」游鹿说完，赶紧解释，「我不是想挖你隐私啊，我只是……单纯的关心你。」
江意看着她：「你关心我？」
游鹿有些心虚，眼神移向别处：「啊……是啊，同事之间的关心。」
江意似笑非笑地看她：「我向来拒绝同事的关心。」
「……你这人怎么那么不识好歹啊！」
「你说我？」
「我说你怎么啦？下班了，你不是我领导了！」游鹿理直气壮地回应。
江意被她气得够呛，又没话反驳，只能喝酒。
这一轮占据了上风的游鹿很是得意，托着下巴看着喝酒的江意，感慨道：「我竟然敢跟你顶嘴了，我真的太出息了。」
江意瞥了她一眼，结果没忍住，自己也笑了。
两人吃着烧烤喝着酒，游鹿千杯不醉，江意却三杯下肚就开始犯晕了。
「江总，要不你还是少喝点吧，我怕等会儿你喝醉了，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没法送你啊！」
江意摆摆手：「用不着你送我。」
他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看着杯子里的气泡，江意有些出神。
「我很少出来喝酒。」
「什么？」
江意说：「从小到大，喝酒的次数是有限的。」
他抬起头看游鹿：「除了贺骋，就是你了。」
游鹿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啊？」
江意嘆了口气，看起来是喝多了。
他自顾自地说：「我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爱好。啊不对，不对不对，我有爱好，你知道的。」
他低头笑了笑。
游鹿说：「你喝多了吧？不能再喝了。」
江意摇摇头：「没喝多，我就是觉得烦。」
喝多了的人从来都不承认自己喝多了，但喝多了的江意会承认自己很心烦。
游鹿看着他，看他把自己板板正正的衬衫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看他把干净的袖子挽起露出了结实的小臂。
总是紧绷着的江意，终于在酒精的催化下开始放松自己了。
这样也挺好的，就是待会儿可能会比较麻烦。
游鹿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说：「希望你酒品好一点。」
江意的酒品还算不错，只不过自己内心苦闷，借着酒劲儿，变成了话痨。
他说：「干杯。」
他说：「为什么他们总是想要控制我？」
他说：「难道我一辈子只配做他们的附属品吗？」
游鹿皱着眉看他，觉得他一定是喝多了，不然绝对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些话。
江意喝光了一瓶啤酒，口齿清晰，但目光已经有些迷离。
他说：「从小到大，只要我想做的，他们就绝不允许。」
周围熙熙攘攘，游鹿很认真地听着江意的话。
「我出生之前我妈就开始跟人较劲了，也跟自己较劲。」江意说，「她对我要求得非常非常严格，她说一，我不能说一点五，不然就会挨骂。」
江意拿起酒瓶，发现已经空了。
游鹿问：「还要喝吗？」
江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游鹿不太想让他继续喝，但看他心情这么糟，只能随他去了。
于是，游鹿起身，向烧烤摊老闆又要了一瓶酒。
江意笑：「你挺好的。」
「什么？」
「我妈从来不会随我的意。」
「……你真是喝多了，拿我跟你妈比什么啊。」
江意低头笑笑：「也是。」
他对游鹿说：「其实，我还有个哥哥。」
游鹿惊讶地看向了他。
江意笑出了声：「很意外是吧？我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
他小声嘟囔：「贺骋都不知道。」
江意也觉得自己喝多了，不然怎么会跟游鹿说这么多。他知道自己应该停下了，可是又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气球，再不找个出口泄泄气，就要爆炸了。
而在所有的人里，他竟然只在此刻、只对游鹿有了倾诉欲。
「我跟我那个哥哥，不生活在一起。」江意说，「但我妈喜欢跟人比，喜欢打听，他学什么我就必须学什么，他参加什么比赛，我就必须在什么比赛上拿奖。我要做模范小孩，做全校最优秀的那个学生，即便现在长大了也是一样，她对我的控制欲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
游鹿微微蹙眉，想像着这些年里江意是如何走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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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想法，不被允许选择自己的道路。
「可是，你现在做漫展策划……」
「他们不知道。」江意说，「毕业之后我们大吵了一架，那是我第一次跟他们吵架。他们让我按部就班地留校当老师，和他们一样，因为觉得大学老师听起来就高人一等。」
游鹿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我不，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追求什么，第一次反抗，然后跟他们闹翻了。」江意说，「我从家里搬出来，开始做漫展策划的工作，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我究竟在哪里上班。」
江意说到这里，笑了笑：「可能是觉得已经管不了我的工作了，那就必须让我的感情生活受他们所控，于是开始给我介绍女朋友，也不管我喜不喜欢、想不想要，也不管人家姑娘喜欢不喜欢。」
江意抬起头看游鹿：「多可笑啊，我这么大的人了，在他们看来，甚至没有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的权利。」
游鹿一惊：「你有喜欢的人了？」
江意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然后移开了视线：「没有。但绝对不会是我妈为我挑选的人。」
游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想安慰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干杯。」游鹿主动给两人都倒了酒，陪着江意又喝了起来。
一人两瓶啤酒，游鹿什么事儿都没有，但离开美食街的时候，江意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游鹿吐槽他：「你以后还是少喝酒吧。」
「怎么了？我又没怎么。」
看着嘴硬的江意，游鹿觉得有趣，嘴上说着不管他，但还是凑过去搀扶住了他。
两个人贴得很近，放缓了脚步，走回了游鹿家楼下。
游鹿叮嘱江意找代驾，但江意说：「我先送你上去。」
「送我干嘛？」
「你一个人上楼我不放心。」
游鹿笑了：「真新鲜，以前怎么没见你担心过呢？」
「我是担心你半路欺负别人。」
游鹿甩了他一个眼刀，让他快叫代驾，赶紧回家，但江意不从，非拽着游鹿一起上楼了。
黑黢黢的楼道，感应灯到现在也没修理。
没有电梯，两个人开着手机的手电功能，小心翼翼地往楼上走。
楼道里很安静，他们都没有说话，在黑暗中，听着彼此的唿吸。
江意难得没有抱怨，陪着游鹿来到了她住的楼层。
然而，当他们从楼道拐进走廊，一眼就看见了正站在尽头那户人家门前的民警。
那两个民警也看向了他们，正要问什么，游鹿一把挽住了江意的胳膊，还顺带掐了他一下：「老公！我忘带钥匙了！」
江意原本还有些头晕，被掐了这么一下，疼得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很快看清了眼前的形势，一把搂住了游鹿。
游鹿一愣，仰头看向他。
江意很淡定：「我钥匙在车里。」
说完，他立刻带着游鹿下楼，完全不给身后的民警询问的机会。
两人拐回楼梯间，紧张兮兮地快步下楼，不知道什么时候，手竟然牵在了一起。
江意还有些醉意，楼道又黑，他们走得快，下楼时江意一个不小心，差点摔下去。
好在，游鹿反应很快，立刻把人拽回了，但两个人还是一起跌坐在了楼梯上。
「啊！」游鹿叫了一声，屁股摔得生疼。
等到他们都回过神，发现二人正以别扭的姿势抱在一起，江意一侧的膝盖跪在台阶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黑咕隆咚的楼道里，两人对视，原本都想抱怨点什么，可是几秒钟之后，竟然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疼死了。」江意说。
「谁不是呢。」游鹿吐槽他，「还不都怪你，那么不小心。」
两个人互相挤兑，然而短暂的几秒钟对视，却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江意吞咽了一下口水，手拄着台阶，费劲地站了起来。
他伸手去拉游鹿，游鹿迟疑了一下，只抓住了他的手腕。
「没事吧？」江意问。
「可能尾骨断裂了。」游鹿信口胡诌，「这算工伤吗？」
「工伤个屁。」江意笑笑，然后先一步下楼了。
江意跟游鹿各怀心事地下了楼，为了躲开来查群租房的民警，他们一起回到了江意的车上。
「总是这样吗？」江意问，「隔三差五就来查一次？」
「最近比较频繁，可能真的暴露了。」
江意想说什么，但最后舔舔嘴唇，放弃了。
「干嘛欲言又止的？是不是又想讽刺我？」
「我讽刺你干嘛！」江意说，「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好心什么了？」
江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总这样也不是办法，你要不要考虑搬去好一点的地方住？」
游鹿看着他，没说话。
「我有个朋友在找合租室友，房子位置不错，上班挺近的，合租嘛，你住次卧的话，房租也没比你现在贵多少。」江意说，「反正你就要转正了，到时候有工资有绩效还有奖金，你别住这种地方了，给国家添麻烦。」
游鹿听完他的话，突然就笑了：「江总，你说的这个朋友，该不会是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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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发什么神经！怎么会！」江意有点慌，赶紧否认说不是。
游鹿抿嘴笑笑，并没有表态。
江意说：「我不是担心你，我是觉得你这样是给人家民警增加负担，现在严厉打击群租房，你得守法啊！」
游鹿忍着笑意连连点头：「江总教训得是。」
江意还想说什么，但看她这样，竟然莫名其妙自己生气闷气了。
「哎，你生什么气呢？又没让你住群租房。」
「你就是不识好歹！」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游鹿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对他说，「你让我考虑一下嘛，租房子的事情我得好好想想，毕竟，我能不能转正还得另说呢。」
她看着他笑：「江总，你怎么喝点酒就跟小孩儿似的呢？耍脾气，使性子，怪有意思的。」
「……警告你，不许再说我！」
两个人一直在江意的车里坐着，直到看见民警离开，江意的酒也彻底的醒了。
他再次陪着游鹿上楼，把她送回了家。
「行了，回去睡觉吧。」江意说，「明天还得上班呢。」
「嗯，你记得叫代驾，千万别自己开车回去。」
「放心吧，我又不缺心眼，违法犯罪的事我才不做。」
游鹿听了这话，总觉得他在内涵自己。
「好了，我走了。」江意说完，转身就走，下一秒又被游鹿叫住了。
「江意！」
「……你还真不客气啊，都直唿我姓名了？」
游鹿对他笑笑，略带玩笑似的说：「下次你妈妈再给你安排相亲，我可以假扮你的女朋友，不收出场费的那种。」
「……你？」
游鹿笑着点头。
江意也笑了，他手揣兜，站在距离游鹿两米之外的地方。
「你要是我的女朋友，」江意故意揶揄她，「我妈可能更要为我操心了。」
「……快走吧你！」游鹿没好气地转身进屋了，「给我钱我都不干了！」
第23章
江意嘴上说着挤兑游鹿的话，但离开之后，在回家的车上，还是给她发了条消息。
游鹿看到这条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闹钟把她叫醒，摸过手机一看，看到江意大晚上给她发：跟我去见我妈前，记得别吃臭豆腐。
睡意朦胧的游鹿看到这句话，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神经病！」游鹿挣扎着起床，又开始了新的一个睡眠不足的工作日。
她到公司的时候，还没多少人来，打卡，去泡了杯咖啡，回到工位整理资料，准备等周昊来了之后立刻向他汇报工作。
游鹿其实心里清楚，周昊巴不得她完成不了这项工作，但她竟然办成了，估计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她正整理资料，江意来了，那人没理她，径直走进了办公室。
不过，几秒钟后游鹿收到了来自江意的微信：前台放着你的早餐，自己去取。
游鹿不明所以：我没点外卖啊！
江意：让你去取你就去。
游鹿一头雾水地去了前台，前台的姑娘也还没来，只有一份打包的早餐放在桌子上。
她拿回来，又看到江意发来的消息：假扮我女朋友的定金。
游鹿笑出了声，抬头看向江意的办公室，那人头都没抬，假装忙活着。
「戏还挺多的。」游鹿忍不住笑，回到工位美美地享用了一顿早餐。
游鹿吃完饭，收拾完，大家也陆续来上班了。
周昊来了之后先叫大家简单地同步了一下这两天的工作进度，都沟通好之后，让大家各自忙去了。
游鹿拿着资料来到了周昊的办公桌边。
「周哥，昨天我见到了『鬼手盛宴』，她已经答应作为嘉宾出席我们这次的漫展。」游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认真观察着周昊的表情，「我整理了一下需要的物料，然后嘉宾合同什么时候发过去呢？她那边今天就可以签约了。」
「等一下！」周昊抬头看向站在自己工位旁边的游鹿说，「你说谁答应了？」
「『鬼手盛宴』啊。」游鹿带着笑意，底气十足地说，「她昨天答应了。」
周昊往椅背上一靠：「你确定是她本人？」
「当然。」游鹿说，「合同什么时候发给她啊？是商务部联繫，还是我发？时间紧迫，我们得尽快了。」
周昊抬手摘了眼镜，用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又戴了回去。
「可以啊，有点本事啊游鹿。」
游鹿对他笑笑，正想说什么，眼睛突然瞄到了周昊手边放着的一摞资料。
那些资料堆得乱七八糟，有些还被压得折了页。
她注意到，里面有一份资料的页脚竟然写着飞凤舞的「lu」，那是她的习惯，在所有自己做的材料右下角写下自己的名字。
游鹿盯着那份材料，愣在了那里。
周昊还在意外游鹿竟然真的办成了这件事，他皱着眉问：「江总帮你的？」
「什，什么？」游鹿回神，再看向周昊的时候，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阴险狡诈。
周昊最近总是针对她，她心里是清楚的。
「鬼手盛宴」这件事也是周昊在故意难为她，也也明白。
但明面上的较劲跟背地里使坏不是一回事，游鹿觉得周昊的行为无比的可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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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唿吸，第一反应就是质问周昊，问问他为什么自己准备好的资料会在他这里。
她想当面跟他对质，看他怎么解释。
然而很快的，游鹿压下了怒火，理智占据了上风。
她到现在还记得陈赢走时的场面，闹得很难看，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风言风语就没停过。
游鹿不笨，尤其经过这段时间，她已经知道有些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
周昊又说了些什么，游鹿没听进去，她回到自己的工位之后，喝了两大杯水才让自己缓过神来。
游鹿回头看向周昊，他皱着眉跟人打电话。
「鬼手盛宴」的合同有专门的人对接，不需要游鹿再操心。
富江展的事情，还在等总经理的反馈，她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游鹿坐在电脑前，开始了自己的头脑风暴，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在脑子里復盘了一下最近发生的这些事。
她跟江意的「绯闻」，陈赢的离职，周昊的使坏，游鹿忍不住笑了：没想到，我还成了别人的威胁。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能力足以威胁到身边的人，无论是周昊，还是离职的陈赢，亦或是平日里相处得还算不错的腾瑶，三个月的试用期马上就要到了，直到现在游鹿都没有能留下来的底气。
怎么周昊就开始紧张起来了呢？
游鹿觉得这太可笑了。
不过，既然已经有人开始使阴招算计她，那她也不要做任人宰割的小白兔，这年头，傻白甜只有在偶像剧里才会因为男主角的青睐风风光光地走到最后，现实世界里，傻白甜只有倒霉的份。
她才不当傻白甜。
游鹿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
她开始偷偷观察起周昊来，发现这个人属实是个职场老油条了，不过是当个主管而已，却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部门的领导。
支使部门的人帮他干这个、忙那个，甚至有时候水杯都要别人帮忙洗。
周昊野心不小，但能力却很有限，经常拿着部门其他人的工作成果去邀功。
也难怪之前一直想把富江展的项目拿到手里。
游鹿对他有了些了解，也发现，这个人做事其实漏洞多得很，不然也不会被她发现自己的资料是被他调换了。
晚上下班，游鹿照例以加班为由留了下来。
周昊走的时候阴阳怪气地说游鹿：「也不知道你每天忙什么，到点了不走，留下蹭加班费。」
游鹿笑着说：「周哥你放心，今天我绝对不填加班表。」
周昊没理会她，先一步走人了。
等到办公区的人都走光了，游鹿这才起身，拿着手机来到了周昊的办公桌前。
周昊这人着实不怎么严谨，乱糟糟的一对资料就那么大喇喇地放在桌子上。
她随手一翻，在最下面找到了自己的那一叠资料。
游鹿录下了全部的过程，还拍了照。
「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吓得游鹿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她回头看过去，发现来人竟然是江意。
江意问她：「你在周昊工位干嘛？偷东西？」
游鹿扫视了一下周围，确认再没其他人，神神秘秘地招唿江意过来。
「你发什么神经？」江意说着抱怨的话，但还是过来了，「找什么呢啊？」
「你看这个。」游鹿把那叠资料指给江意看，「这是我之前为了见『鬼手盛宴』准备的资料，出发之前被人掉包了。」
江意略显惊讶：「你是说周昊换了你的资料？」
「江总，我想求你点事。」
江意往后退了半步，警觉地说：「你又想干嘛？」
「我想调一下办公区的监控，就那天我出门前的十几分钟就可以。」
江意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说：「监控不是随便能调取的，没有正当理由，就算是我也不能随便看。」
「我有正当理由！」
「再说吧。」江意皱起了眉，「你先回家，这件事我再想办法。」
游鹿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下班了。
接下来的几天，游鹿就当无事发生，按部就班地工作着。
「鬼手盛宴」的合同顺利签完，对方竟然主动打了电话来，告诉游鹿这件事。
她还被江意叫去和总经理一起开会，探讨富江展的事情，总经理对于他们这个「沉浸式cos展」很满意，特意让游鹿讲了自己的策划思路。
这个星期，游鹿过得忙碌且充实，除此之外，她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件事呢。
周六一大早，江意还没起床就被游鹿的连环「轰炸」给叫醒了。
游鹿：江总！今天几点见面？
游鹿：江总！地点是哪儿啊？
游鹿：江总！我是直接过去还是咱们在哪里碰面然后一起去？
游鹿：江总！你该不会还没起床吧？
忙了好久，终于有个双休，打算睡个懒觉的江意怨念地睁开了眼，摸过手机一看，全都是游鹿发来的消息。
他气得不行，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才几点？你着什么急？」
「你还在睡觉？」游鹿听着电话那边的人明显还没睡醒，笑他说，「都十点多了，你还睡啊？」
她这么一说，江意一惊，心说都这么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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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等他看了眼手机后，愤怒地冲着电话那边的人吼：「这不是才八点半！」
游鹿笑得不行，恶作剧得逞让她很是得意。
「逗你玩呢，吓唬吓唬你。」游鹿说，「我这不是期待你变装么，想到这事儿，我昨晚一宿都没睡好。」
「你没睡好关我什么事？」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是因为你才睡不好的啊。」江意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嘆了口气，他算是发现了，游鹿这人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什么话都敢乱说。
「服了你了。」江意费劲地起床，「等着我消息吧，待会儿联繫你。」
挂了电话的游鹿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满心期待地等着江意联繫她。
两人见面的地方是一个空着的工作室，游鹿从家坐地铁过去，又换乘了一趟公交车，路途有点远，但她却一点没觉得麻烦。
她到这里的时候，江意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怎么来的这么慢？」江意抱怨。
「没办法啊，谁让我没车可以开呢。」游鹿现在对他倒是一点不客气，回应的时候理直气壮的。
江意带着她上楼，游鹿说：「这是什么地方啊？我还以为要去你家呢。」
「去我家？」江意笑了，「你胆子还挺大，一小姑娘敢自己一个人去男同事的家里。」
「怕什么，我身怀绝技的。」
江意冷笑一声，嘀咕：「也是，你赶去，我还不敢让你进门呢。」
到时候谁吃亏还不好说呢。
游鹿跟着江意进了那间工作室，看起来像个画室，而且应该平时没什么人用。
江意进屋后就把门反锁，然后拉上了窗帘和门帘。
游鹿一惊，问他：「你干什么？」
「……你不是不怕吗？」江意瞥了她一眼，「你别紧张，我对你没兴趣，我是怕待会儿有人路过，看见不该看的。」
游鹿这才反应过来，江意是担心被人看见自己化妆。
「啊……我，我也没紧张啊，就是随便问问。」游鹿放下自己的包，过去帮他拉另外的窗帘。
一切都准备好，江意把自己带来的行李箱打开，里面除了一套富江同款的制服之外，还有一包化妆品。
游鹿凑过去看，感慨道：「江总，我现在有一种非常明显的割裂感。」
她看看江意，又看看那一包化妆品：「谁能想到风度翩翩高冷傲……傲骨在身的江总监，私底下会有这么多化妆品呢！」
「你刚刚想说傲什么？」
游鹿抿抿嘴，笑了：「傲骨在身嘛。」
「想说我傲慢？」
「没有，绝对没有。」游鹿赶紧转移了话题，「这是什么？」
「眼影，没见过？」
游鹿知道自己现在是有求于人，必须得低头。
她谄媚地笑着说：「没见过这么高级的。」
江意无语地看看她，拿起化妆品，坐到了桌前。
这是游鹿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一个人化妆。
她是那种平时出门最多化个淡妆的人，那种精緻的、小心翼翼勾勒的妆容，她从没化过。
以前也看过一个妆容教程，甚至自己有段时间想要在漫展上cos富江，还特意学了一下富江的仿妆，奈何自己技术有限，化出来的富江厌世妆不伦不类的，后来也就放弃了。
如果不是今天亲眼所见，她真的没法相信江意一个大男人竟然可以把富江模仿得惟妙惟肖。
一开始的时候游鹿还会跟江意搭搭话，感慨几句，到了后来，她看得入了迷，再忘了说话。
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从江意变成了富江，看着那张俊朗的脸逐渐上妆，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当江意化完妆，小心翼翼地戴好假髮，轻轻地一瞥，和游鹿对视，游鹿心头一惊，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不可思议。」游鹿说，「你是怎么想到要cos富江的呢？」
江意没说话，起身拿着衣服，去洗手间换上了。
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江意的影子，完完全全变成了当初游鹿在漫展上遇见的那个「富江」。
「满意了？」江意问。
游鹿走过去，仔细地打量他，看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再次抬头望向江意，很认真地问他说：「富江不是很邪恶的吗？你为什么会喜欢富江呢？」
江意垂眼看看面前的人，沉默片刻反问她：「那你呢？你又为什么喜欢？」
「也不算完全的喜欢。」游鹿说，「更多的是觉得透过富江，释放了我内心的……恶。」
江意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大家都喜欢把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示出来，但我始终觉得，每个人都是有阴暗面的，我也不例外。」游鹿说，「但很多时候，我们不会真的表现出来，即便再不开心，再不愿意，也还是强颜欢笑，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其实心里怨恨极了。」
游鹿想了想说：「富江代表了人性中邪恶的一面，她很极致，纯粹的黑，但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也不是这样的，她也是被一步步逼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游鹿看着江意说：「与其说我是喜欢她，不如说是怜惜。」
她说完，赶紧解释：「当然了，她害人是不对的，我怜惜她只是觉得其实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游鹿说完，见江意始终没什么反应，试探着问：「我都说完了，那你呢？你是怎么看这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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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恶，贪婪，傲慢，虚荣，恶贯满盈。」江意以富江的形象说出这些话，让游鹿有些呆住了。
他停顿了一下，跟她对视，过了一会儿又说出了后面这句话：「但是孤独。」
在江意说出「孤独」两个字的时候，游鹿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江意是借着富江这个面具，在发泄另一面的自己。
游鹿笑了笑，突然掏出手机来，趁着江意不备，自拍了一张两人的合照，然后迅速将这张照片设置成了自己的手机壁纸。
「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就是拍张照而已。」
「你当我瞎吗？你设置成手机壁纸了。」
「好看嘛！」游鹿说，「拍得好看，还不让人设置啊？」
江意斜眼看看她，故意问：「你该不会我吧？」
他当然不会真的认为游鹿喜欢他，故意这么激对方，不过就是想让她把这张照片删掉。
然而游鹿却满不在乎地说：「我疯了吗？」
「……你会不会说话？」
「怎么？不喜欢你也不行？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呢！」
就这样，两人又吵了起来。
游鹿不是爱和人吵架的姑娘，江意也从来没像面对游鹿时这样喜欢计较一些细枝末节的事，他们两个人只要凑到一起就好像会发生一些很奇妙的化学反应，让两人都没法心平气和地相处。
「我觉得咱们俩大概率犯沖。」
游鹿的心愿已经顺利兑换，不仅如此，还拍了照，终于满足。
江意卸了妆，换好了衣服，从工作室出来之后原本不打算管游鹿了，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好人做到底载她一程，把她送回了家。
游鹿住的地方实在偏僻，江意每次过来都忍不住要吐槽。
「白天都遍地是酒鬼的地方，还真少见。」
「那说明你见识少。」下班时间，游鹿才不怕他呢。
她说完，解开安全带下车了。
「今天谢谢江总了，」游鹿说，「让我大饱了眼福。」
江意一声冷笑，开车离开了。
游鹿看着飞驰而去的车，也笑了笑，然后小跑着往家里去。
她住的这个群租房里很多人都是做房产中介和销售的，这些人即便是周末也要出去上班，而且恰恰是周末才更忙。
本来她想找宋冉聊天，再约个晚饭，然而宋冉也去加班了。
游鹿进门的时候发现只有住在她对面的一个男租户在家，酒气熏天的，让她下意识皱了眉。
她想起了江意的话：白天都遍地是酒鬼的地方……
唉，还真是。
这个房子很多人白天晚上都一身的酒气，也不知道是本身就爱喝酒还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出去应酬。
她走到自己房门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进屋。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对面房间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她寻声回头，惊讶地发现那个男租户就只穿了一条内裤，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看她。
第24章
那个男租户个子不算太高，但很胖，往门口一站，几乎把门都堵得死死的。
游鹿倒吸一口气，赶紧收回视线，她刚刚无意间扫到对方那肥硕的肚子和乱糟糟的胸毛，很担心自己今晚会做噩梦。
游鹿对这个男人印象还挺深的，因为自从她搬进来，他就一直在，而且挺讨厌的。之前每次游鹿跟他擦肩而过，他都会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笑，甚至偶尔还会故意撞她、冲着她吹口哨。有好几次，大晚上，游鹿的房门被敲响，她以为是住在隔壁的宋冉，结果开门之后发现门口没人，倒是这个男人站在自己的房门口看着她笑。
按照游鹿的暴脾气，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人她肯定是不会忍的，该出手时绝对第一时间出手。但是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她还是选择「忍一时风平浪静」，毕竟住在同一屋檐下，她短时间内没能力搬走，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不惹事生非。
所以这次也一样，她闻到浓重的酒气，也深谙「酒壮熊人胆」的道理，不想惹麻烦，只能尽快开门回屋。
然而她前脚刚进屋，门还没关严的时候，门缝中突然伸出一只手，吓得她几乎尖叫出来。
「美女，陪哥聊会儿天啊！」
游鹿嫌弃地皱着眉看他，眼看着那人要挤进来了，她也来不及多想，勐地一撞，撞得那醉鬼猝不及防地往后倒了过去，游鹿趁机反锁了房门。
她惊魂未定，听见门外的人破口大骂：「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
话音刚落，那醉鬼爬起来，勐力地开始砸门，一边砸，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着些难听的下流话。
游鹿往后退了半步，看着那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木门被他砸得快要散了架，她拿起手机就准备报警。
然而「110」三个数字还没按完，她停住了动作。
他们这可是群租房。
游鹿犹豫了，如果她报警，可能大家就都没地方住了。
「开门！」
外面一声吼，吓得游鹿一个激灵，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她不怕和人打架，但问题是现在这里除了她跟这个一身肥肉的男人之外，再没其他人，两人身形和力气有着严重的差异，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占上风。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人是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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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钥匙是不是被你收包里去了？」江意开车走出一段，突然想起自己的钥匙好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出门的时候忘了带，还是被游鹿不小心拿走了。
他靠边停车，打电话问游鹿。
他这边刚问完，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了男人兇巴巴的叫喊声。
江意皱起了眉头问她说：「出什么事了？」
游鹿来不及多想，把情况告诉了江意。
「你在屋里别出去，我这就过来。」
江意立刻挂断了电话，掉头回去找游鹿了。
江意向来自诩是不爱多管闲事的人，可是他也实在没办法看着认识的人身陷麻烦袖手旁观。
贺骋不止一次说他：你啊，就是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实际上心肠软着呢。
江意不爱听这话，但又不得不承认贺骋是了解他的。
他火急火燎地赶回游鹿家，庆幸自己刚刚还没走太远。
游鹿告诉他门外的地毯下面有房门的备用钥匙，他到了之后，弯腰掀开地毯，还真的找到了。
也难怪说群租房不安全，这么多人住在这里，火电隐患之外，大门钥匙人手都不知道多少把，似乎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来。
他开门刚一进去就听见了男人兇狠咒骂的声音，这让他再次皱起了眉。
江意特意没关大门，沿着狭窄阴暗的走廊过去，看到了堵在游鹿门前的那个男人。
个子不高，肥头大耳，只穿着一条内裤，癞皮狗似的杵在那里。
「你干什么呢？」江意呵斥道。
房间内的游鹿听见江意的声音，仿佛终于等来了救兵，松了口气，来到了门边。
「你谁啊？」那醉鬼看了江意一眼，觉得这人眼生，再加上江意这一身价格不菲的穿着，断定他不是住在这里的人。
「我是谁，你管得着吗？」江意走过去，挡在游鹿门前，「你在这儿干嘛呢？」
醉鬼笑了：「你他妈也管不着。」
说着，他就伸手要去推搡江意，但被江意抢先一步，用力推到了一边：「离这儿远点！」
江意说：「我警告你，别再骚扰她。」
醉汉喝多了酒，被他这么一推有些晕，扶墙站着，不悦地说：「你他妈到底谁啊？少多管闲事啊！」
「我是她男朋友。」
门内的游鹿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江意的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啊！
江意站得笔直，冷傲地看着那个满脸通红的醉鬼：「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过来，我不介意和你一起去派出所。」
一听警察要来，这醉鬼的酒吓醒了一半。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江意看到他房间的地上散落着几张名片，眼疾手快的江意趁其不备过去捡了起来。
「王磊。」江意看了看那几张名片，都是同一个人，猜测这应该是他自己的，「家明地产房屋中介。」
江意看着他说：「哦，就是小区对面那个分店的吧？我记住你了，如果你再骚扰我女朋友，我也不介意去你上班的地方拜访一下，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公司会不会继续留一个骚扰犯在那里上班。」
醉鬼见他拿着自己的名片，急吼吼地抢了回来。
江意抬手看了眼时间：「警察应该几分钟之后就到了，需要我撤销报警的话你最好滚回自己的房间去。」
那醉汉一听这话，立刻就怂了，二话不说回了房间，还关上了门。
等到确信那傢伙不会再出来了，江意假装打电话撤销了报警，随后敲了敲游鹿的房门说：「开门，是我。」
游鹿小心翼翼地把门开了缝隙，见只有江意一个人，这才真的放了心。
江意眉头紧锁地看着她：「还逞强吗？」
游鹿对着他比了一个「嘘」，拉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不是逞强的问题，主要是他太胖了，我怕他一屁股把我坐死。」游鹿狡辩说，「如果论打架技能，他肯定赢不了我。」
「得了吧！」江意说，「你就是嘴硬。」
游鹿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她很清楚，如果今天没有江意，这件事确实会变得很棘手。
「谢谢你。」游鹿诚恳地向他道了谢。
她抬头看向江意的时候，对方愣了一下，随即好像也有些尴尬似的，立刻移开了视线。
江意确实有点侷促，这是他第一次进女生的房间。
「你知道该谢我就对了，还以为你连句感谢的话都不会说。」
「哪儿能呢！」游鹿笑着说，「你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
江意回头看看她，然后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说：「爱记不记，关我什么事。」
游鹿笑出了声：「你也很擅长嘴硬啊！」
明明就很希望我欠你的人情！
江意没接她的话茬，只是再次提醒她说：「你还是趁早从这种地方搬走吧。」
游鹿细不可闻地嘆了口气，心说哪能说搬就搬啊，一般的房子都要押一付三，还要一个月的房租做中介费，搬个家成本太高了，她还没转正，哪儿来的钱呢？
见游鹿没吭声，江意回头看了看她。
「江总，今天麻烦你了，真的不好意思。」
江意知道，她可能是误会了，以为自己在抱怨。
「没事。」江意想解释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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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看了眼时间，然后说：「你不是有朋友住在这里？她不在？」
「嗯，加班，估计得一阵子才能回来。」
「你好好待着吧。」江意边往外走边说，「那醉汉应该一时半会不敢来骚扰你了，你把门锁好。」
游鹿听话地点了点头，再次跟江意道了谢。
江意走了，房间里又剩下游鹿一个人。
她锁好门口后琢磨着尽管现在换不了住处，但或许可以先换个更结实些的门锁。
她上网搜了一些门锁的对比，琢磨着待会儿出去找个锁匠来。
可就在她还没出门的时候，江意竟然又回来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
游鹿惊讶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个盒子。
「这是什么？」她歪头看，「门锁吗？」
「什么门锁？」江意说，「买了个监控给你。」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门口装个监控，万一再有人来烦你，咱们可以证据确凿地去找警察。」
他这话是故意说给对面那个醉汉听的，不过他的这个举动让游鹿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让她感觉到了少有的安全感。
游鹿以为他就是找了个假的装装样子，却没想到江意真的买了个监控回来。
看着江意忙前忙后帮她安装监控，游鹿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可能真的误会了他。
他其实，是个挺好，挺有担当的人。
「江总，」游鹿帮着江意扯线，那人站在椅子上，把监控挂在了门上方的墙上，「这算是给员工的福利吗？」
该不会待会儿向我要钱吧？
江意垂眼看看她：「不算。」
游鹿抿嘴，心说大事不妙，这东西怕是不便宜。
等到江意安装完监控，两人测试了一下，确认没问题了，江意才放下心来。
「一千五。」
「什么一千五？」游鹿问。
「监控器。」
游鹿大惊失色：「这么贵？」
「这我还没算你安装费呢。」
「你还跟我要安装费？」
江意理直气壮地说：「那不然呢？白给你干活吗？」
「可，可我又没让你买，也没让你安装！」
江意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愣是把游鹿看得心虚了。
「你就算买，也别买这么贵的嘛……一百多块钱的也能凑合用……」
看着她这幅样子，江意终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欠着吧。」
「啊？」
「算你预支的礼物。」江意说，「只要富江展的活动办好了，这东西就算给你的福利。」
「真的？」游鹿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
「行了行了，再笑就暴露你那小气的嘴脸了。」
「我这不是小气，是真穷。」游鹿说，「你们有钱人是没法对我们穷人感同身受的！」
江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没再多说什么。
「这回安心了。」江意洗了手，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对着监控器帅气一笑，准备离开。
游鹿送他到门口，又一次十分真诚地向他道了谢。
「你要是真的知道感恩，就好好做项目，我可不希望我来公司后第一个项目就被你搞砸。」
「放心放心，这也是我的第一个项目，我一定会尽一百二十分力的！」
江意满意地点点头，走出了游鹿的家门。
游鹿站在门口看着他，正要回去，却又被江意叫住了。
「江总，还有事？」
江意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你就说嘛，」游鹿笑着看他，「今天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别跟我客气了。」
「没什么需要你帮我的。」江意沉下声音，对她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人没必要时时刻刻都逞强，就算是身怀绝技的女英雄，也可以被保护。」
江意的话让游鹿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江意看着她，勐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有点多了，她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一瞬间，有些尴尬，江意赶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游鹿在门口站了好久，直到江意已经走了，楼道里他的脚步声都已经消失。
她终于回魂，然后看着江意离开的方向轻声笑了笑，关门回去了。
这是她少有的，被除了家人之外的人保护的时刻。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觉得自己应该会永远地珍藏。
第25章
周六忙活了一天，然后游鹿成功把周日蹦极的事情给忘了。
江意这人，有时候对有些事睚眦必报。
前一天他被游鹿扰了清梦，周日一早，他也不甘心地疯狂给游鹿打电话。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游鹿睡觉手机静音，压根儿没听到来电铃声。
一直到十点多，游鹿自然醒，摸过手机发现有十几通未接来电，还都是江意打的，第一反应是：要加班！
她赶紧给江意回电话：「江总，是要去公司吗？」
「去什么公司！」江意怒气沖沖地说，「游鹿，你是不是故意耍我？想放我鸽子是吧？」
「什么鸽子？哪有鸽子？」
江意深唿吸，咬牙切齿地说：「你答应了我今天去蹦极！」
游鹿勐地坐起来，这才想起自己确实答应了江意今天陪他去蹦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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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赶紧陪着笑说：「哎呀，我差点给忘了。」
「你是故意的吧？」
「真不是！」游鹿说，「主要是这太早了，我人醒了但脑子还没清醒呢。」
「早？姐姐，已经十点了！」
游鹿：「别叫我姐姐，我比你小。」
「……这是重点吗？」江意没好气地说，「你快点下楼，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
「你在楼下了？」游鹿赶紧跑到窗边，往外面一看，果然看到了站在车外正打着电话的江意，「你等我一会儿啊，我马上就下楼。」
江意一点都不相信她的「马上」，现在游鹿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小骗子。
他估摸了一下，游鹿刚起床，要换衣服，要洗漱，要准备出门，要忙活的事不少。
他掐指一算，先去买了两人的早饭。
果然，江意带着早餐回来的时候，游鹿刚好风风火火地从楼道里跑出来。
「我给忘了。」游鹿见了江意，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看你不是忘了，是压根儿就不想陪我去。」
「哎，你又恶意揣测我！」游鹿抱怨，「我可不是那种人。」
「你就是。」江意把早上塞到了她怀里。
游鹿抱住早餐，笑了：「江总真贴心啊。」
「有吃的就不直唿我大名了？你这人怎么那么现实呢？」
「做人就是要现实一点才行嘛！」
今天天气很好，两人开着车窗坐在车里吃完了早餐，然后才出发。
一路上江意都在放德彪西的钢琴曲，听得游鹿十分开心，然而到了蹦极的地方，她又开始紧张了。
「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晚了。」江意拽着游鹿背包的带子，把人拉了进去。
游鹿欲哭无泪，只能认命地跟着他进去。
游鹿喜欢坐过山车，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像蹦极这种极限运动，她是从来不想染指的，毕竟，她是个惜命的人。
在听教练介绍的时候，游鹿忍不住说：「我们真的不需要提前写好遗书吗？」
江意一个眼刀甩过去：「不要乌鸦嘴。」
蹦极教练都笑了：「放心好了，我们安全措施做得很好的。」
游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尴尬地说：「那最好是吧。」
她在心里嘀咕：求求老天保佑，我还没见到白月光学长，我不想死啊！
嘀咕完，一扭头，刚好撞上了江意投来的目光。
「你看我干嘛？」游鹿问。
江意：「看你被吓成这样，觉得挺好玩。」
「你缺不缺德啊！」游鹿说，「我看你就是想害我！」
江意笑而不语，拉着她跟着教练往前走。
当被问到谁先来的时候，游鹿不停地推脱，说让江意先来。
「这种事情肯定得先领导给我做个表率嘛。」游鹿振振有词，「江总你先，我到时候向你看齐。」
「这时候知道叫我江总了？不是你说的么，非工作时间，我们不是上下级关系。」江意提议，「石头剪刀布。」
「行，那来吧。」游鹿举起了手，没想到，她竟然赢了。
「我赢了！」游鹿一脸兴奋，「你先来！」
「可我没说输了的先来啊。」江意耍赖，「你赢了，你先来，这是领导对你的奖励。」
「……江意，你这人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你认识我的第一天不就这么觉得吗？」江意催促她，「快点去吧，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游鹿有一种被逼上梁山的感觉，只能挂着一脸赴死的决绝表情，来到了高台之上。
游鹿委屈巴巴地看着江意，江意有些于心不忍了，只好开口说：「勇敢点，跳吧，跳完我满足你一个要求。」
「请我吃人均五百的大餐。」
「没问题。」江意笑了，心说你要求还真不高。
游鹿深唿吸，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终于在江意的加油声中跳了下去。
一瞬间的工夫，失重和失控的感觉侵袭了游鹿的身体，她根本什么都无法思考，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一开始她紧闭着眼睛，只能听见耳边唿唿的风声。
游鹿只觉得肾上腺素激生，从来没有过这么惊恐又刺激的感觉。
她被这两种感觉支配着，勉强睁开眼，看到了一个与平时完全不同的世界。
蹦极的过程其实非常快，当她被接到船上，整个人都在发抖。
旁边的大哥笑着说：「擦擦鼻涕。」
游鹿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被吓得鼻涕眼泪齐飞，丢人丢到了家。
她仰头看向高处，四十多米之外的高空，江意已经准备就绪了。
游鹿看不清楚，他们离得太远了。
然而就在她觉得江意一定怕得要死，搞不好根本不会跳下来的时候，江意竟然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蹦极。
毫不犹豫的、果断潇洒的。
江意背对着天地，面朝着人群，在周围人的注视下，一言不发，果决地往后倒去。
还在船上的游鹿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到一个人跳下来，在空中舞蹈似的，被风和阳光包裹着。
她可以确定，这就是江意。
游鹿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自始至终没听到一句喊声。
「江意吓得哑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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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奇怪。
没过多久，江意也被接到了船上，让她意外的是，江意除了喘息有些粗重之外，竟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怎么回事？」游鹿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没喊？」
「喊什么？」
「大叫啊！」
这时候，又有人跳了下来。
游鹿指向半空中的人：「就像他一样。」
江意仰头看过去，听见游鹿说：「你不是来解压的吗？要喊出来才能释放压力啊。」
江意一直看着半空中的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
「你怎么了？」游鹿察觉到不对劲，「该不会真的被吓傻了？」
「你才被吓傻了呢！」江意说，「我就是……觉得没什么。」
游鹿这时候突然想起之前两人一起坐过山车，第一次江意也没喊出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游鹿说，「一个人的话，不好意思喊？」
江意瞥了她一眼，嘴硬道：「我会有什么心理障碍？你少胡说八道。」
游鹿盯着他看，突然说了句：「我们一起再跳一次吧。」
江意惊讶地看向了她。
「真的。」游鹿说，「不是有双人蹦极吗？我们一起，我陪你。」
江意欲言又止，但下了船之后，他被游鹿拉着，又回到了蹦极的高台上。
江意问她：「你不是怕得要死？」
「是啊。」游鹿说，「但事后想想，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江意盯着她的脸看，看了一会儿，别过了头。
教练说：「双人蹦极会比但人危险一点，你们到时候一定抱紧。」
「好。」游鹿笑着回应。
教练一边帮他们系安全绳一边说：「最近来双人蹦极的情侣还挺多的。」
游鹿想要解释，但却被江意打岔岔了过去。
江意说：「待会儿你别把鼻涕甩到我脸上。」
「我才不会呢！」
终于，一切准备完毕，两人来到了高台的边缘。
他们面对面站着，几乎贴在了一起。
江意问游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真的要跳吗？」
游鹿对他笑笑，在教练的指示下，抱住了江意。
「三，二，一！」随着一声指令，两人同时倒向了空中。
游鹿毫不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声地叫喊了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像上次那样紧闭着眼睛，而是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江意。
她带着紧张和兴奋，把脸埋在了江意的颈间。
而江意，原本习惯性克制自己，但在游鹿的尖叫中，也逐渐打开了自己，一直以来积累的压力化作欣喜的叫喊，在这一刻迸发出来，如同堵塞的泉眼终于喷涌而出清澈的泉。
当他们悬在半空，紧紧相拥，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们感受彼此的心跳，也彼此依赖彼此依存。
江意从来没有跟一个人靠得这么近过，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第26章
极限运动果然刺激，减压的效果也十分显着。
只不过对于游鹿来说，蹦极两次之后，她坐在休息区缓了好半天才终于不再腿软了。
江意揶揄她：「你不是挺厉害的？」
游鹿摆摆手：「我承认我是外强中干行了吧？」
她小声嘀咕：「我这样都是因为谁啊！」
「罪魁祸首」江意在旁边偷乐，并计划着改天再拉着游鹿来一次。
「等会儿吃什么？」游鹿抬头问他。
「吃什么？」
「对啊！」游鹿理直气壮地说，「刚刚你答应了的，请我吃大餐！」
江意哭笑不得：「你记性还真好。」
「那当然，坚决不让你占去一丁点便宜。」
江意坐在她旁边，喝了口水，想了想：「带你去一家我很喜欢的餐厅。」
游鹿问：「人均多少？50以下我不去。」
江意笑得不行：「人均51，去不去？」
「去！」
江意打电话预约了一下，然后等两人休息好，简单整理了一下，带着游鹿去吃饭了。
江意带游鹿去的地方是一家在巷子里的私厨，很隐蔽，但装修很有格调。
当他把车停好，游鹿下来看到那家门店时心里就清楚，这个地方绝对不便宜。
「愣着干嘛呢？走啊。」
江意回头叫她。
「哦！」游鹿赶紧跟上，在江意身后，一起进了餐厅。
餐厅不大，进门的地方光线有些昏暗。
第一次来的游鹿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探险，好在有江意为她领路，让她不至于慌张。
很快，有服务生来到了面前。
「江先生中午好。」
跟在江意身后的游鹿很惊讶，服务生竟然认得出江意，说明这傢伙经常来这里。
「游小姐中午好。」
紧接着，服务生微笑着向游鹿打招唿，她更是惊诧，没想到对方知道她姓游。
「别那么惊讶，」江意回头说她，「刚刚我预定的时候，他们问了用餐者的信息。」
原来是这样。
游鹿瞭然，回应了服务生一个微笑。
服务生带着他们往里面走，大厅没有餐桌，靠门口的方向有一个吧檯，大厅中央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餐厅全部都是隔开的小包间，他们被服务生引领着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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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先生，还是老位置。」
游鹿注意听着服务生的话，确认江意是这里的常客。
包厢也不大，但无论是桌椅还是提前摆放好的餐具，都相当有品味。
游鹿几乎不会来这样的餐厅吃饭，不用问都知道一定很贵，不是她这种拿底层薪资的社畜可以消费得了的。
服务生帮游鹿拉开椅子，她抱着自己的帆布包点头致谢。
坐下后，江意让她看菜单：「随便点，今天我请客，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游鹿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然而，当她把菜单本打开，却有些傻眼了。
都是外文，没有餐品的图片，也没有标价。
这怎么点啊……
游鹿微微皱起了眉，咬着嘴唇慢慢地翻看着。
她把菜单本翻到头，再翻回来，抬眼看江意的时候，发现那傢伙正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她。
「你看我干吗？」游鹿问。
江意笑：「等着你点菜啊。」
这家私厨是江意最常来的，他很清楚菜单的模式，没有单品菜式，都是搭配好的套餐，而且并不会在菜单中标註每个套餐都有什么，因为套餐中的菜品都是不固定的，它指定的只是口味。
他看着有些窘迫的游鹿，有些想笑，但很快，当游鹿再次紧锁眉头，咬住嘴唇不知所措的时候，江意有些心软了。
「我来吧。」江意开了口。
听到这句话，游鹿像是得到了什么特赦一样，赶紧把菜单本递给了江意。
江意根本不需要菜单本，他问游鹿：「你有什么口味偏好吗？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素一点还是想吃肉？有什么过敏的吗？」
游鹿突然之间就像回答老师提问的小学生，很认真地说：「咸口但不要太咸，我……想吃肉，不吃香菜喜欢辣。」
江意笑了：「你那么紧张干吗？」
「我没有啊。」
「你有。」江意说完，转向服务生：「就按她的口味来吧。」
「好的江先生。」服务生拿起菜单本，离开了。
游鹿不解地说：「这就点完了？」
「点完了啊。」
「你点什么了？」
「点你一定会喜欢吃的。」
游鹿显然不信：「少吹牛。」
「真的，不信我们可以打赌。」
游鹿才不要跟他打赌，毕竟，万一输了，她没什么可以给对方的。
游鹿不再理会他，而是四下打量着这家叫「隐于世」的私厨。
她并不知道私厨是什么，也从没来过，对于她来说，人均超过50就是高消费了。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跟江意之间，很多方面都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
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她有些怅然。
就在这时，服务生端着饮料过来：「这是我们新推出的饮品，送给二位品尝。」
游鹿看着那杯颜色漂亮清澈的饮品，突然觉得自己还真的渴了。
「江先生，游小姐，我们今天有个活动，用大厅的钢琴演奏一首曲子会赠送一份礼品。」服务生依旧保持着帅气且令人愉悦的职业微笑，「二位要试试吗？」
江意下意识想要拒绝，但他发现游鹿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你想弹琴？」江意问。
游鹿已经很久没弹过钢琴了，不好意思在这样的地方献丑，但她说：「你去弹嘛。」
「我？」
游鹿连连点头：「你应该会弹钢琴吧？」
「会倒是会，不过……」
「是什么礼物呀？」游鹿仰头问服务生。
服务生笑着说：「不好意思游小姐，礼物每一份都不同，我们会为参与活动的顾客选择适合他的，所以现在我也不好说老闆为你们选择什么礼物。」
「这么神秘？」游鹿更感兴趣了。
她转过来看江意：「去嘛！江总，去吧去吧。」
江意喝了口饮料，端着架子问：「凭什么你想要礼物，却让我去弹琴？」
「因为你有才华啊！」游鹿可太知道怎么拿捏江意了，这傢伙吃软不吃硬，在这种情况下，夸他比什么都管用。
游鹿十分夸张地说：「我一直都特想听你弹钢琴，我觉得会弹钢琴的男人特别有魅力。」
江意经不住她的吹捧，动摇了。
「江总，我今天要是看了你弹钢琴，此生无憾了。」
「……快闭嘴吧你。」江意听不下去了，旁边的服务生都在憋着笑。
江意说：「行吧，反正还没上菜，那就去弹一首。」
他站起身，游鹿也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你弹什么啊？」游鹿问。
明明是她在问对方，但不等江意回答，她就说：「你会弹德彪西的《亚麻色头髮的少女》吗？」
江意看向了她。
游鹿鼓动他：「弹这个吧！」
「我不。」江意嘴硬，偏不随她的意。
「咦，变脸真快。」
江意才不管她吐槽什么，跟着服务生来到了钢琴前。
他坐下，看着眼前的黑白键，其实并没想好要弹什么。
扭头的时候，看到站在不远处望着他的游鹿，故意用口型说：不弹。
游鹿撇撇嘴，小声嘀咕：「不弹就不弹。」
结果，让游鹿没想到的是，当江意把手指搭在钢琴键上，下一秒弹奏出来的曲子，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亚麻色头髮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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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的钢琴弹得非常好，他根本不需要曲谱就很自如地弹奏出了这首曲子。
游鹿就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看得出神，听得出神。
就在江意弹奏的时候，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大一的学生，跟好友一起，偷偷摸摸混进大四毕业晚会，看到穿着白衬衫的学长在台上弹奏这首曲子。
好多年了啊……
真的过去好多年了。
那个时候，因为灯光和角度的问题，游鹿就没有看清学长的长相，只记得当时对方带给她的那种感觉，冷清疏离的温柔。
游鹿也是学过钢琴的，她很清楚，不同的人弹奏同一首曲子感觉都是不一样的。
就像这首《亚麻色头髮的少女》，有的人演奏出来的感觉清新恬静，有人的演奏却更偏忧愁，她听过很多版本的演奏，有一些能让她看到月光，有些让她觉得是沐浴在阳光下的花园中。
而当年看到学长弹奏这首曲子，跟那些人带给她的感觉都不一样。
是梦幻的，水中月一样。
一位穿着白裙的亚麻色头髮的少女，踩着水中的月亮在跳舞。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脑子里就是浮现出了那样的画面。
是很美的，让她直到现在还能清楚地记着那样的感觉。
所以，当她听到江意的演奏时，差点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来，因为她在这里，再一次被拉进了那个水中世界，二人江意竟然在她的幻想中，跟自己已经印象模煳的学长合二为一了。
当江意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世界重归安静，游鹿愣在那里，久久没办法回神。
弹奏完毕的江意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过来看向游鹿，然后就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江意赶紧过去，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她，「哭什么呢？」
游鹿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真的流泪了。
她有些尴尬，用纸巾捂着脸不好意思看江意。
江意不是第一次看到游鹿哭，但在这样的情境之下，难免觉得有些微妙。
他故意说些玩笑话来缓解这莫名其妙的尴尬：「不至于吧？我就弹个琴，你感恩戴德到哭出来？」
「你才感恩戴德呢！」游鹿不悦地说，「我是感动！」
江意笑了：「行，还能顶嘴说明情绪稳定。」
游鹿破涕为笑，和江意一起回到了他们的包厢，等待着开饭。
很快的，菜品一样一样端了上来。
游鹿很惊讶，她明明觉得江意什么都没点，可端上来的一切又都那么的恰到好处。
两人餐，四菜一汤，两份甜品，刚刚好。
荤素搭配得很均衡，口味也是游鹿喜欢的。
她感慨：「有钱真好啊，还有人为你的胃量身定做食物。」
江意笑了一下，让她喜欢哪个多吃点。
两人刚拿起筷子，服务生推着一个小车过来了，小车上是超级大一束红玫瑰。
游鹿倒吸一口凉气：「这该不会是我们的礼物吧？」
江意也震惊了：「我怎么觉得不太妙呢？」
果然，服务生说：「江先生，游小姐，这是二位参加活动的礼物，祝福二位爱情甜美相守一生。」
那一刻，江意跟游鹿几乎同时觉得耳边雷声滚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们竟然误以为他们两个是情侣。
江意刚想开口解释，但却听见游鹿说：「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玫瑰花。」
江意看向了她，想了想，对服务生道了谢。
等到服务生走了，游鹿问江意：「这些花，能分我一半吗？」
「分什么一半，都给你。」
「唉，那多不好意思啊！」说着不好意思，但游鹿却笑得和花一样灿烂。
「得了便宜还卖乖！」
游鹿开心了，觉得眼前的菜品更好吃了。
第27章
两人吃完饭，江意帮着游鹿把那一大束花抱到了自己的车上，然后送她回家。
游鹿因为这一大束玫瑰，心情变得很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那红色映得特别喜庆。
她的快乐感染到了江意，开车的江意都跟着愉悦了起来。
到了游鹿家楼下，江意说：「我帮你抱上去吧。」
「啊？」
「我是说那束花。」江意「啧」了一声，「你想什么呢？」
游鹿不好意思地笑笑，辩解道：「我没想什么啊！」
她拉开后座的车门：「我自己拿上去就行，没事儿。」
主要是她怕宋冉在，看到之后会误会。
既然对方拒绝了，江意也就没再坚持，只是在游鹿要走的时候又问了一句：「搬家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游鹿有些迟疑，回復了一句：「等转正之后再说吧。」
反正现在又没钱。
她费劲地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脸都被映红了。
「拜拜。」游鹿跟江意道了别，小心翼翼地上楼了。
99朵玫瑰花，不是闹着玩的，包装精美，抱在前面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小心翼翼地上台阶，生怕花被弄坏了。
平时很快就跑上楼的她，这次用了几倍的时间，终于缓慢挪到了家门口。
然而，她今天所有的好心情全部都在进门那一刻终结了。
因为她看到，除了一起合租的那些人，房东、中介和民警，也都在家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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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她脑子里只冒出两个字：完了。
游鹿抱着超级大一束玫瑰进来的时候，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她尴尬又有些紧张，看到宋冉之后，赶紧求救似的朝着对方走过去。
「怎么回事啊？」游鹿小声地问宋冉。
宋冉也是一脸的愁绪：「今天上午有个人点外卖，外卖跟民警一起进来的。」
她说完，又嘆了口气。
大家住在这里其实都很小心，平时点外卖根本不敢让送到家里来，都是下楼去取或者放在门口，等外卖员走了再开门拿进来。
游鹿很清楚，他们住的是违章建筑，可在这里住着的这些人，如果有能力，早就搬走了。
都是被逼无奈。
不过她也没立场去怪谁，当下只能听天由命了。
中介、房东和民警在交涉，最后的结果是，限他们一周之内全部搬走，违章搭建的隔断间全部拆除。
都处理完毕，民警离开了，剩下房东跟中介在吵架。
游鹿觉得烦，躲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你这花谁送的啊？」宋冉也跟着一起进来了，「这么大一束，得多少朵啊？」
「九十九朵。」游鹿把花放在椅子上，小心地摆正，免得它掉下去。
「这得多少钱啊？」尽管现在大家都很心烦，但一想到有八卦，宋冉立刻来了精神。
她凑过去问游鹿：「你是不是有情况？」
「有什么情况啊！」游鹿说，「这是去吃饭，餐厅送的。」
「煳弄谁呢啊！」宋冉显然不信，「哪家餐厅这么大方，会送这么多玫瑰？送一朵就不错了！」
「真的！」游鹿说，「送的多可能是因为他家菜本来就贵吧。」
她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妙。
果然，宋冉十分敏感地捕捉到了重点：「你和谁去吃饭了？还去了很贵的餐厅？」
「我……哎呀！你不要那么八卦了！赶紧想想办法吧，不然就快无家可归了！」
游鹿说到这个，宋冉也终于泄了气。
「真是的，怎么那么倒霉啊！」宋冉坐在一边，托着下巴看着那些玫瑰花，「这些花能不能卖了换钱？抵一抵房租。」
游鹿的目光也投向了那束玫瑰花，原本很浪漫的一天，却突然之间被现实击得溃不成军。
果然啊，相比于爱情，还是面包更重要。
两个人一起唉声嘆气，一时间愁云布满了整个房间。
因为群租房不能住了，游鹿开始疯狂地看租房信息。
原本她打算找宋冉一起合租一个卧室，这样的话也能相互分担一点，但宋冉说自己手头实在有些紧，打算暂时去亲戚家住一段时间。
没办法了，游鹿只能自己租单间。
可是，普通的单间，即便位置很偏，价格也不便宜。
接下来的几天她有点时间就浏览租房信息，也联繫了中介，饭都没好好吃过一顿，一边看房一边啃面包，然而，房子没少看，要不就是太脏乱差，要不就是她预算不够。
游鹿因为租房的事情有些焦虑，坐在工位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江意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常。
平时午休的时候游鹿都是点外卖或者在楼下买了速食回来吃，但最近一到休息时间就看不到人影。
晚上下班，再也不是那个勤勤恳恳加班的游鹿了，还有几分钟到点，她就开始收拾东西，准时准点地打卡走人，一秒钟都不要多留。
如果说，这还算正常，但有一天下午，游鹿竟然破天荒地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要知道，游鹿这个人对这份工作是相当的重视，别说请假了，除了上班第一天因为不熟悉路差点迟到之外，没有一次迟到早退，生病了也坚持工作。
所以，她会请假，这绝对有猫腻。
江意不知不觉，注意力竟然被游鹿吸引，莫名其妙的，心情都被对方牵引着。
「忙什么呢？」江意坐在办公室，琢磨着。
他拿着水杯去茶水间，准备煮杯咖啡提提神，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游鹿在跟腾瑶聊天。
游鹿跟腾瑶也在煮咖啡，腾瑶还好，游鹿哈欠连天的，整个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江意想问的问题，腾瑶帮他问出来了。
既然有人问了，江意乐得捡个便宜，躲在门外偷听。
这很不君子，但他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君子。
面对腾瑶的疑问，游鹿只是笑笑说：「也没什么，就是家里有点事。」
如果是以前，游鹿可能真的没心没肺地什么都说了，但自从陈赢跟周昊的事情之后，她也学会留点心眼了。
不是什么大事，在她看来腾瑶也不是什么坏人，但跟同事之间，保持友好相处就行了，没必要说太多。
她感谢了一下腾瑶的关心，然后轻描淡写地把话题给岔过去了。
没问出结果，腾瑶倒是不怎么在意，可江意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到了下班时间，江意特意观察游鹿，发现她竟然又是第一个打卡走人。
好奇心驱使着他赶紧来到窗边，过了一会儿，游鹿走出了公司大门，让江意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坐上了停在路边的电动车！
骑电动车的还是个陌生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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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恋爱了？」江意下意识皱起了眉，拿着杯子喝了一口，这才发现，杯里的咖啡已经喝光了。
江意端着空杯子在窗边一直目送那两人，直到再也看不见。
第二天，游鹿踩着点打卡上班，打个哈欠，眼泪都流出来了。
杵在打卡机旁边的江意质问她：「晚上干嘛去了？一大早就这么没精神！」
游鹿这几天快被折磨疯了，看房看到心灰意冷。
马上就要到搬家的最后期限了，她还没有着落呢。
「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江意没忍住，问了出来了。
「我？谈恋爱？」游鹿嗤笑了一声，「我可没那闲情雅致，活着已经耗尽了我的精力。」
「你什么意思？」江意问，「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啊。」游鹿想到之前江意让她搬家的事情，还有他说的朋友找合租，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看房，游鹿不用问也知道，江意的朋友出租的房子，她不可能租得起。
「发什么呆呢？」江意见她心不在焉，总觉得不太对，「劝你啊，擦亮眼睛，别被外面的男人给骗了。」
「啊？什么外面的男人？」
「昨天晚上，骑电动车那个。」江意尽可能说得云淡风轻，但还是掩盖不住其中的别扭劲儿。
但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儿。
游鹿恍然大悟，但下一秒突然抓住了重点：「你跟踪我？」
「谁稀罕跟踪你啊！」江意说，「站窗户边什么都看见了。」
「你偷看我！」
「……」江意哑口无言，转身就走。
游鹿在后面笑：「江总，你敢做不敢当啊！」
江意在前面快步走着，游鹿紧随其后。
突然，江意又站住了脚步，后面的游鹿差点儿撞上他。
「干嘛急剎车？」
「你到底忙什么呢？」江意问。
游鹿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没什么，就是家里有事而已，很快就好了。」
游鹿对江意的说辞和对腾瑶的一模一样，这让江意心里有点不痛快。
江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了，让她赶紧回去开始今天的工作。
坐在工位上，游鹿也是忧心忡忡。
房东发来消息，催她赶紧收拾东西搬走。
她长嘆一口气，心里嘀咕着：这回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折腾了一个星期，毫无结果的游鹿看着忙忙碌碌的同事们，突然心生一计，觉得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于是，当天晚上，她拖着自己的两个行李箱，趁着月黑风高，鬼鬼祟祟地回到了公司。
江意发现，游鹿好像恢復正常了。
每天很早就来公司，很晚了也不走。
江意加完班看到她还在，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去，她十分果断地拒绝，说自己还有工作没做完，等会儿室友会来找她，她们一起走。
既然有室友过来，江意也只好先走。
不仅如此，她也没有再请过假，午休照常在公司吃速食，工作的时候状态也一切如常了。
所以，这是解决了？
果真没有偷偷谈恋爱？
江意坐在办公室喝着咖啡琢磨着：她谈不谈恋爱关我屁事！
不过看着重新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游鹿，江意还是很欣慰的。
他想到自己的这种心思，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江意什么时候这么爱操心别人的事了？
一开始江意确实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折返回公司的话。
周四下班，江意稍微加了一会儿班，走的时候游鹿依旧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忙什么。
江意觉得奇怪，就过去问她：「你最近忙什么呢？」
据他所知，富江展的事情还没有推进，策划部其他的工作也没有能让游鹿加班成这样的，别人都走了，就她每天都不见下班。
「忙工作呗！」游鹿有些紧张，想了想，抓起了手边的包，「差不多弄完了，那我也先走吧。」
她胡乱地把手机和纸巾丢在背包里，没等江意多说话，人已经跑走了。
「发什么神经呢？」江意觉得她还是不太正常。
不过，江意也没多想，毕竟游鹿脑子里总是装着奇怪的东西，他从来没摸透过她的心思。
江意没当回事，回家了。
他到家后照例吃饭、处理工作，十一点多，突然接到合作方的一个电话，想确认一份资料。
那份资料在江意公司的电脑里，对方要得急，他没办法只好回一趟公司。
深更半夜，公司大楼空空荡荡，楼下的保安都在打瞌睡。
他走进电梯，上楼，电梯到达之后，他打开了办公区的灯。
江意的脚步声迴荡在办公区，空旷的办公区内，没有一个人。
然而，就在江意路过茶水间的时候，他的余光瞄到一个黑影，下一秒那个黑影尖叫起来，他也被吓得条件反射大叫了一声。
江意跟黑影都惊魂未定，瞪大了眼睛看向对方，这时候他才看清，眼前裹着毯子的人竟然是披头散髮的游鹿。
「你发什么疯呢！」江意吼了一嗓子。
游鹿也吓得不轻。
她本来在茶水间的沙发上睡得好好的，结果突然办公区的灯就开了，紧接着传来了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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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得迷迷煳煳，满脑子都是：闹鬼了！
吓个半死的游鹿大气儿都不敢喘，用毯子裹着自己，缩在一边，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终于没忍住大叫出声。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来人竟然是江意。
「你怎么来了？」游鹿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了哎！」
「我还想问你呢！」江意定了定神，打量了她一下，「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嘛呢？」
游鹿被这么一问，突然紧张了起来。
「我……」
这时候，江意看到了游鹿放在一边的行李箱。
他觉得不对劲，又想起这几天看不到她上班也不见她下班：「你该不会这几天都住在公司了吧？」
见自己被识破，游鹿低下了头。
她站在那里，用毯子蒙住了脸。
江意抬手揉揉太阳穴，觉得头疼：「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问游鹿：「是不是你那群租房，东窗事发了？」
说起这个游鹿就难受，她扁扁嘴，臊眉耷眼地点了点头。
江意长嘆一口气：「我就知道。」
江意指了指沙发：「坐那儿等我，我先处理工作，等会儿再收拾你。」
游鹿撇撇嘴，一边嘟囔一边往沙发那边走：「你收拾我什么啊……」
「你说什么？」江意回头看她。
「没有！」游鹿说，「我说江总您可真太忙了，这么晚了还要回来加班。」
江意当然知道她刚刚嘟囔的不是这句话，但也懒得搭理她，快步回了办公室，找资料给合作方。
江意在这边处理工作，游鹿在那边犯愁。
她在想要怎么说服江意不把自己睡在公司的事情说出去，万一被领导知道，她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等一下！
「江意不就是领导吗？」游鹿后知后觉，崩溃地又把自己蒙在了毯子里。
江意忙完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的游鹿。
「说说吧，怎么回事。」江意说，「为什么住在公司？」
「没钱租房子。」游鹿丧气地说，「之前一口气交了半年的房租，还有三个月押金，现在房子不能住了，中介又不肯退房租和押金，我手头已经没有多余的钱租房子了。」
游鹿有点难受：「还有一个星期就发工资了，到时候我应该可以找一个地方先住着。」
「那你是打算这一周就住公司？」
她点了点头：「是这么想的。」
江意有些无奈，在茶水间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
「江总，你能别赶我走吗？」
突然，游鹿的这一句话让江意站住了脚步，他转过去看对方，那个坐在沙发上裹着毯子的女孩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祈求似的说：「我就住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我绝对搬走。」
「有必要这样吗？」
「什么？」
「生活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呢？」
游鹿不明所以地看着江意。
「我是说，在这座城市，做这份工作，并不能让你轻松地应对生活。你省吃俭用，赚这么少钱，还担惊受怕地偷偷住在公司，为什么啊？」
游鹿皱起了眉。
「都这样了，你就没想过要回老家吗？」
「没有。」游鹿十分果断地回答说，「我总觉得熬过这阵子，一切都会好起来。」
江意也跟着她皱起了眉，四目相对，他看到了游鹿眼中的坚决。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感觉。」游鹿说，「我的预感向来都很准。我喜欢这份工作，喜欢这个城市，也喜欢……」
她想了想，然后说：「也喜欢这样的生活。我不觉得苦，而且我觉得我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听着她的话，江意有些哭笑不得。
「你还真的挺自信的。」
游鹿笑了：「人嘛，总得有点阿q精神，不然日子还怎么过啊。」
面对这样的游鹿，江意终于不忍心继续苛责了。
他摆摆手：「你睡吧，我回去了。」
他往外走，走出几步之后说：「我办公室有个电热水袋，晚上冷的话，自己过去拿。」
江意说完就走，被留下来的游鹿在他身后笑着说：「谢谢江总！明天，哦不，今天天亮见！」
江意走了，还顺手关掉了办公区的灯。
世界重归黑暗，游鹿也重新躺回了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她跑去江意的办公室，发现他说的电热水袋就在桌上，美滋滋地拿回来，插上电热一下，舒舒服服地抱着睡觉了。
这一晚游鹿睡得很好，但江意却做了整整一晚的思想斗争。
第二天一早，他早早地来到公司，除了游鹿，其他人一个都没到。
「这么早？」游鹿刚洗漱完，额前的刘海还湿漉漉的。
「这个，给你。」江意递给她一枚钥匙。
「啊？」游鹿惊讶地看着江意递来的钥匙，没敢接，「这是什么？」
「你别多想，我就是还你一个人情。」江意说，「之前在漫展遇到我妈，你为我打掩护，后来又陪我蹦极，算我欠你的。」
「哎，你别这么说，我没……」
「这是我家钥匙。」江意说，「你可以去我那里暂住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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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鹿听到这话，整个人都震惊了：「我？去你家？」
「重申，别多想，我对你没别的想法。我家三室一厅，客房一直空着。」江意说话的时候，耳朵尖都已经红了，但依旧板着脸，强装镇定，「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先去贺骋那里住。」
「贺总知道这事儿吗？」
「他不用知道。」
游鹿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怎么这么逗啊。」游鹿说，「擅自做主去人家家里住，还说什么不用人家知道。」
「你到底去不去？」
游鹿想了想，还是摇了头：「我不能去，我……」
「好啊，那今晚你睡大街吧。」
「啊？」
「你以为我是因为关心你所以才让你借住我家？」江意一脸的冷酷，「你也不想想，公司是工作的地方，不是给你睡觉的地方。还好昨天是被我发现，万一昨天碰见你的是周昊，你觉得你还能继续在这儿工作下去？」
「我……」游鹿想说什么，但又被江意打断了。
「再说了，万一你住在这里的事情被捅出去，你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了，没事了，我呢？我身为部门总监，监管不力，还得给你收拾烂摊子。」
他看向游鹿：「我只是尽量减少麻烦的产生，明白吗？」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游鹿自然也明白这些话不无道理，万一真的被发现，某些有心人士一通搅和，搞不好真的很麻烦。
江意见她还有些犹豫，索性说道：「你就当这是员工宿舍，鑑于你前阵子表现不错，给你的奖励。」
游鹿笑了：「江总，你对每个员工都这么好吗？」
「啧。」江意不耐烦地说，「不该问的别问。」
游鹿忍不住，低头笑出了声来。
「那江总，我能问另一个问题吗？」
「快说。」
游鹿很认真地看着他，问：「江总，我知道你是照顾员工的好领导，但我也没法心安理得地占你的便宜。要不这样，算我跟你合租行吗？你家最小的房间如果出租的话，房租多少啊？」
他想了想，问游鹿：「你的预算是多少？」
游鹿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最后还是厚着脸皮说了：「八百一个月。」
这已经比她住群租房还高一百块了。
江意心说：这还不算占我的便宜？
不过心里吐槽归吐槽，江意还是毫不犹豫地对她说：「成交，今天开始，咱们俩就是合租室友了。」
他把钥匙放到了游鹿的手里：「宽限你到发工资再交房租，押一付一，提前退租不退押金。」
游鹿把那枚钥匙握在手心里，看着转身离开的江意，抿嘴笑了起来。
「谢谢你！」
背对着她离开的江意深唿吸了一下，明明很心软，却非嘴硬地说了句：「不用谢，记得按时交房租。」
第28章
游鹿算是见识到了江意的「刀子嘴豆腐心」，她也打心底里感谢对方能在这种时候拉她一把。
游鹿回到工位，暗下决心：江意，等着吧，如果有一天我发达了，不会忘了你的！
想到这里，她自己都笑了。
终于不用偷偷摸摸住在公司了，游鹿也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晚上下班前，江意发来微信：下班等我。
她抬头看看江意办公室的方向，那人没看过来，似乎在忙着什么。
突然之间，她觉得她跟江意有了不为人知的、只属于他们两个的秘密，这种感觉还挺微妙的——还挺好的。
游鹿听话地等着，等到周围人都走了，办公区只剩下她，还有不远处那间办公室里还在打电话的江意。
她想了想，起身去茶水间，煮了杯咖啡，送去了江意的办公室。
毕竟这人是他未来一段时间的房东，适当地「讨好」一下，没毛病。
见游鹿进来，江意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同时还在应对着电话那边的合作方。
游鹿摆摆手，表示没事。
她把咖啡放在了江意的手边，扯过旁边的便签本，在上面写：不着急，你忙你的，我在外面等你。
江意看着她写下的字，再抬头时对上游鹿的笑眼，忽然之间就晃了一下神。
「江总？你还在听吗？」见江意半天没说话，对方以为掉线了。
「嗯，在听。」江意赶紧回神，同时撕下那张字条，单手叠好，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游鹿一点都不着急，她回到工位继续做自己的事，直到江意忙完，从办公室出来。
「走吗？」江意站在那里，当游鹿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觉得今天的江意格外的高大。
「走！」游鹿赶忙收拾东西，「江总你等我一下，我得去拿行李箱。」
这几天她把行李箱藏在了茶水间，那边有个空柜子，她就放在了那里面。
江意跟着她过去，想说不用着急，别慌里慌张的，但张了张嘴，又觉得随她去吧，他才不要多管闲事。
不「多管闲事」的江意走进茶水间后，游鹿已经拿好了行李：「我们走吧！」
江意打量了她一下：「就两个行李箱？」
「对啊！」
游鹿乐颠颠地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在路过江意的时候，被对方接过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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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来就可以。」
「算了吧。」江意说，「别到时候谁看见，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江意走在前面，后面的游鹿笑了起来。
「你明明好心帮忙，为什么总是说话那么难听呢。」
江意没搭理她，进了电梯。
电梯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意低头看了看，没忍住，嘀咕了一句：「在这儿这么久，竟然东西这么少。」
「也不少了。」游鹿说，「我刚来的时候就只有一个行李箱。」
她嘿嘿地笑着，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不是都提倡极简生活么，东西够用就行了。」
其实，她是不敢随便买东西。
游鹿在这里工作、生活，但总觉得不踏实，有一种城市边缘人的感觉，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这种不安定感让她不敢轻易买太多东西，到时候搬走不方便。
更何况，她也没钱，能省就省。
两个人出了公司大楼，江意带着游鹿去取车。
行李箱放在了后备箱里，游鹿坐上了副驾驶。
「江总！那是不是以后我每天都可以搭你的顺风车了？」
「……你想得美。」江意说，「还想让我给你当司机？」
游鹿系好了安全带，谄媚地笑着说：「哪儿能啊！谁敢让你当司机啊！我也有驾照，我可以开车！」
江意一听这话，立刻紧张地说：「警告你，离我的车远一点！」
游鹿撇嘴笑笑，开玩笑说：「真小气！」
江意家的位置距离公司不算远，这个地段不管去哪里都特别方便，而且属于闹中取静，周围有商场有体育中心有各类商业小店，可一旦进入住宅区，完全不会觉得吵闹杂乱。
游鹿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色，这是她从没来过的地方。
这个小区在游鹿看来有些高级，要刷卡才能进入，从地下停车场可以直接入户。
想起她之前住的地方，也能明白江意为什么会觉得她那里不适合居住了。
拖着行李箱跟着江意进家门的时候，游鹿心里想：人和人的差距，真的好大啊……
就像江意说的，他一个人住三室一厅的房子，将近二百平米。
进来后江意勐然反应过来，自己没给游鹿准备拖鞋。
「我家没有多余的拖鞋，你先光着脚进来吧。」
「你家只有一双拖鞋？」游鹿惊讶地问，「平时都没有客人来吗？」
江意看了她一眼：「我干嘛让别人来我家？」
游鹿无语，发现这人真的性格很特别！
「没关系，我自己有。」说着她就打开了行李箱，找出了自己的拖鞋，「放心吧江总，我刷得可干净了。」
就这样，游鹿穿着十块钱包邮的塑料拖鞋，走进了江意四万多一平米的家。
拎着箱子进来的游鹿觉得自己就是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她惊讶于江意家的大和美。
江意家，两间卧室一间书房，这一个客厅就比她之前那个群租房的整套都宽敞。
装修风格简约干净，客厅的落地窗、沙发后面的书墙、恰到好处的摆件，无不展示着主人的好品味。
「这是什么？」游鹿被一个玻璃柜子吸引了，径直走了过去。
江意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游鹿看到了一整个展示柜的富江周边！
「你不是说不喜欢？」游鹿转过来，故意质问他。
被撞破了小心思的江意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嘟囔说：「买着玩的。」
「是啊是啊，周边都是买着玩的，cos也是随便玩玩的，你一点都不喜欢富江！」
江意瞥了她一眼：「你房间在那边，没事别跟我说话。」
他给游鹿指了客房的方向：「我怕吵，在家的时候你不许弄出声音来。」
游鹿提着行李箱往房间去，笑说：「这是同居协议吗？」
「……谁跟你同居啊！」江意说，「我们只是合租！」
「对对对，合租合租，咱们俩是单纯的合租室友关系。」
「我刚刚说的你记住没有？」
「记住啦！」游鹿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能吃亏，「你给我定规矩，那我也要跟你约法三章。」
「你住我家，还要我守规矩？」
「我也交房租的啊！」
江意看她：「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游鹿才不管他说什么，反正自己都住进来了，他再想赶她走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游鹿说到，「只要我在家的时候，你必须好好地穿着衣服，不许只穿一条内裤来回走。」
「……谁会那样啊！」
「怎么不会啊！我以前合租的男的就这样，有时候半夜出来吓我一跳！」
江意嫌弃地皱了皱眉：「没素质。」
「我觉得也是。」游鹿继续说，「第二，上厕所先敲门，绝对绝对不可以冒冒失失就往里闯，洗澡的时候更是！」
「你以前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江意说，「放心吧，主卧是套房，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缸，外面这个给你用。」
游鹿一听，眼睛都亮了：「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我很闲吗？」江意问，「第三呢？」
游鹿抬眼看了看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了口：「第三，如果要带异性回来，一定要提前打招唿，免得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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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沖她挑了挑眉问：「哦？你要带异性回来？」
「我是说你啊！」游鹿嘀咕，「万一女朋友或者……哦对，你没有女朋友。」
「……回你房间去吧！」江意说完，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他身后，游鹿还在说：「没关系啊，没有女朋友可以有别的女性朋友嘛，我可以理解的！」
「你理解个屁啊！」
终于，游鹿把江意惹急了，她忍不住笑，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游鹿住的房间虽然只是一个次卧，但空间也不小。
双人床、大衣柜，桌椅，甚至还有一个大阳台。
她站在门口环顾四周，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
不对，就算是做梦，她都不敢梦自己住进这样的房子。
她没管行李箱，先去了阳台。
江意虽然平时看着有点高傲、不食人间烟火，但家里布置得相当好，次卧的阳台还有一套桌椅，坐在这里可以看见远处的风景。
此时天早已经黑透了，游鹿站在这里，看着繁华的都市灯火，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生活在了其中，然而，她也很清楚，即便住进了这里，她依旧是那个城市边缘人。
这个地方，始终不是属于她的。
第29章
游鹿早上起来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在心里暗骂自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她之前在乱糟糟的群租房和公司茶水间的沙发上睡得竟然都还算踏实，反倒住进江意家里，竟然失眠了。
几乎一整晚都没怎么合眼的游鹿见天亮了，浑身酸痛地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被子想了想，觉得自己住在人家家里，还是要表现表现的。
于是，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地去洗漱，又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厨房。
江意家的厨房都宽敞到让游鹿觉得奢侈。
她打开冰箱，本想着看看有什么食材，做点早餐，结果没想到，冰箱空空如也。
「这傢伙平时吃空气吗？」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关上冰箱的门，游鹿看了看时间，觉得一切都还来得及，于是拿着手机换了鞋，走出了家门。
她对这附近完全不熟悉，但好在她跟江意不同，不是路痴，跟着手机导航没走多远就找到了一家卖果蔬的超市。
游鹿转了一圈，买了一个小小的捲心菜，又买了鸡蛋、面包和火腿，她打算回去做个三明治给江意。
付完钱拎着袋子往外走的时候，她勐然想起，那傢伙家里看起来从不开火的样子，估计什么调料都没有，想到这里，她赶紧又回去买了调料。
游鹿忙活了一早上，做了两个色香味俱全的三明治，做好之后，江意竟然还没起床。
她在客厅转了两圈，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去叫他。
纠结了半天，游鹿放弃了。
她回屋找了个自己的保温饭盒，把做给江意的那份三明治放在了饭盒里，至于她的——端回卧室，美滋滋地享用去。
游鹿吃完早餐，收拾完厨房，眼看着要到上班时间了，江意终于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其实江意早就起床了，只不过闷在房间里没出来。
「你怎么才起床啊？」游鹿说，「我还给你做了早餐呢！」
江意看见她的时候一愣，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个人。
独居习惯了，睡一觉起来就把自己已经有了室友这件事给忘到了脑后去。
「你给我做早餐？」
「对啊！」游鹿点了点头，把自己的保温饭盒给了他，「放这里面了，你带去公司吃吧。」
江意一边接过来一边故意闹她说：「你要毒死我？」
「什么人啊！你爱吃不吃！」说着游鹿就要去抢回饭盒，但被江意躲过了。
江意说：「给我了就是我的，哪有还要回去的道理？」
「你不是怕我毒死你吗？」
江意笑笑，不接她的话茬了。
时间不早了，两人也没再继续闹下去，收拾了一下东西就一起出门了。
游鹿跟在江意身后，一起往地下停车场去。
江意问：「你干嘛跟着我？」
「嗯？」游鹿说，「我们不是一起走吗？你今天上午要去见客户？」
江意上午确实有事，不过他没明说，装腔作势地说：「谁说我要跟你一起走的？我可不想被同事看见我载着你一起上班，到时候流言蜚语满天飞，你去解释啊？」
「……」
江意说：「从小区大门口出去右转就是地铁站，你自己坐地铁去。」
游鹿深唿吸：「我一大早给你做早餐，你就这么回报我！」
「我这人从来都不知恩图报，你了解的啊。」
游鹿撇撇嘴，转身就走了。
恶作剧得逞的江意在她身后笑笑，提醒她：「快点跑啊，上班可别迟到了。」
「知道了！不要你废话！」游鹿说完，抬腿就跑了起来。
游鹿还真的是差一点就迟到了，她气喘吁吁地赶在最后一分钟打了卡。
「今天怎么这么晚？」从洗手间回来的腾瑶问她。
游鹿喘得不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倒霉，走错了路。」
其实她出门的时候，以正常速度坐地铁来上班，时间绰绰有余，然而她就不应该听江意那个路痴的话，走出了好远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反方向，又折返回去，还刚好错过了一般地铁，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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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怨念地看向江意办公室的方向，惊讶地发现那傢伙竟然还没到。
「江总还没来？」她嘀咕了一句。
「找你们江总啊？」突然出现的贺骋吓了她一跳。
「我不找他啊，就是奇怪他怎么迟到了。」
贺骋端着咖啡杯笑盈盈地说：「他上午约了客户，直接过去了。」
「你怎么知道？」游鹿歪着头看他。
贺骋喝了口咖啡，故作神秘地说：「他什么事儿我不知道啊！」
游鹿「呵呵」地笑了笑，不再理会他，忙自己的去了。
不过她想起早上的事情，觉得江意这人真的恶趣味，明明可以直接说上午有事不来公司，非要搞什么故意气她的那一套。
好玩吗？这么大人了，真是幼稚！
幼稚的江意在去见客户前坐在车里吃完了游鹿给他做的三明治，虽然放置的时间有点长了，但味道还是很不错。
江意吃早餐的时候，突然就想不起来上一次吃到家里人亲手做的早餐是什么时候了。
上学那会儿，还住在家里，他妈妈每天早上五点就会叫他起床学习，他爸爸到外面的早餐摊去买早餐回来。
后来上了大学，住在学校宿舍，每天都是吃食堂。
再后来毕业，他一个人住，更是不做饭了，贺骋甚至开玩笑地说他家装修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装修厨房，因为压根儿没什么用。
江意一口一口地吃着，很仔细地品味着。
他不会很矫情地觉得这就是传说中「家」的味道，但他确实感受到了一些超出了他想像的。
游鹿这人实在有点奇妙。
江意笑了笑，心想：那傢伙到底还要改变我多少？
江意下午回公司的时候，游鹿压根儿没搭理他，一直到下班，他想着可以顺路载她回去，结果人家到点打卡，直接奔着地铁站就去了。
「闹脾气？」江意心说，行啊你，跟我都开始冷战了！
贺骋凑过来问他：「看什么呢？人家都走没影了。」
江意瞪了他一眼：「我看谁了？我谁都没看。」
游鹿不给面子，江意只好一个人回家。
回去的路上堵得不行，他坐在车里，眼看着天色暗下去，觉得还不如以后自己也坐地铁，起码不堵车。
地铁确实不堵车，但「堵人」。
下班高峰期，游鹿被人挤来挤去的，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位置，一扭头看到一个孕妇，赶紧把对方叫过来，让孕妇坐下了。
「谢谢。」对方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跟游鹿道谢。
「没事儿，应该的。」游鹿怕自己站在她前面让对方尴尬，于是挤到了另一边站着。
她仰头看站名，突然听见旁边的人在讨论房价的问题，这让她想起江意的房子，没忍住，掏出手机搜了一下。
不搜不要紧，这一搜，游鹿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意住的这套房子，现在的市场价，光是首付，她以当下的工资水平，到退休都攒不够。
以前就听说过江意在之前的公司带领团队做过好几次特别牛的展，很多公司高薪挖他，但她没想到，这傢伙竟然这么有钱。
而且就算不说买房，江意家的小区，一个次卧最低都要4500块，看房屋中介发的图片，装修还远没有江意家好。
游鹿有些心虚了，她这可真的是占了江意的大便宜。
从小到大游鹿爸妈就教育她不要总想着占别人便宜，别人对她好，她也要相等地对别人好。
游鹿想了想，让她补房租给江意那不太现实，她是真的没有钱。
但她或许可以从其他方面补偿呢！
游鹿灵机一动，下了地铁之后，又跑去买菜了。
江意到家的时候，一进门就听见厨房乒桌球乓地响着，他奇怪地走过去，刚一拉开门就被游鹿呵止了：「等一下！先别进！」
游鹿赶忙过来，堵在了门口：「你先回屋，等我叫你吃饭你再出来。」
江意看看她：「你干嘛呢？」
「做饭。」
「做饭这么见不得人？」
「给你个惊喜嘛！」游鹿说，「快走快走，别在这儿影响我，待会儿菜煳了。」
江意伸长了脖子想往里面看，结果游鹿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切，做个饭，搞得这么神秘。」说着吐槽的话，但江意还是没忍住笑了。
怪有意思的。他想，我倒要看看她能作出什么么蛾子。
江意听话地回了房间，一直到游鹿叫他，他才开门出来。
「总算大赦天下了？」
「哎呀，不能那么说。」游鹿带着他到了餐厅，「噹噹噹噹！看看！四菜一汤！怎么样？」
游鹿邀功似的跑到餐桌边，得意地看着江意。
江意有些愣住了，他看着那摆好的饭菜，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这是不是你点的外卖？倒盘子里，假装是你自己做的？」
游鹿「啧」了一声：「什么人啊！怎么对别人一点信任都没有呢？」
游鹿催他过来：「这可是我亲自下厨为我的房东江意先生做的晚餐，快坐快坐，待会儿就凉了。」
江意不可思议地笑着走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每一道菜。
「喝点酒吧！」游鹿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昨天太晚了，不太方便，这顿饭就算是庆祝我们成为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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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喝酒？」
「当然啊！不然怎么叫庆祝嘛！」
江意故意逗她：「你该不会想把我灌醉，对我行不轨之事吧？」
游鹿嫌弃地说：「咦，你少自恋了！」
看着游鹿做搞怪的表情，江意也大笑了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家常菜的江意，这顿饭吃得尤为开心，要不是游鹿因为不捨得花钱只买了两罐啤酒，他能跟对方喝到一醉方休。
两个人吃着菜，捧着杯，江意开始觉得他这个空荡荡的家也终于有了烟火气。
第30章
自从游鹿搬进江意家，后顾之忧是没有了，全身心扑在了工作上，不过她也肉眼可见地焦虑了起来，主要还是因为三个月试用期马上就要到了，她是走是留，就看这最后的安排了。
新一周的周一，人事那边发来邮件，说要对试用期的员工进行最后一轮考评。
游鹿紧张得不行，看了一下评分标准，同事之间□□占20%、主管评价占20%、经理评价占60%，最后把打分统一交到总监那里，总监虽然不参与评分，但有一票否决的权力。
不过由于策划部经理职位最近半年一直空缺，这40%的评分权就也落在了江意的手里。
游鹿看完邮件，忧愁地趴在桌子上。
她自认为这段时间工作很努力，和同事们相处得也还不错，但一个周昊，一个江意，这俩人哪个也不像是希望她留下的。
果然，下班前，当江意收到游鹿跟腾瑶的考评邮件时，托着下巴看着电脑屏幕，笑了出来。
提心弔胆了一整天的游鹿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江意问她：「不做饭了吗？」
「我都要失业了，不做了。」
「失业没关系啊，你还可以求我让我聘请你当保姆，你做策划不行，但做菜还是很有一套的。」
江意的话把游鹿气得头顶冒烟，勐地拉开门，想跟对方吵架，但在她要脱口而出骂人的话时，突然意识到：这是她领导。
「领导。」游鹿瞬间变了脸，笑得有些谄媚，「部门的考评分数你已经知道了吧？」
江意高傲地点点头：「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可是在我手里。」
游鹿一脸恳求：「给我透透消息吧，我是不是应该提前开始写简歷了？」
江意盯着她看看，然后意味深长地说：「腾瑶的总体评分确实比你高很多。」
「啊！」游鹿一声惨叫，「砰」地关上门，重新倒在了床上。
被她叫得吓了一跳的江意怒吼：「你乱叫什么啊？吓我一跳！」
游鹿已经无心和他斗嘴，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游鹿郁闷，一晚上没出屋，第二天一早江意要载她一起上班，她也拒绝了。
游鹿说：「我一个要被辞退的人，有什么资格坐总监的车呢？」
江意看她这样，忍不住说：「谁跟你说的，你要被辞退了？」
游鹿指了指他，然后走了，自己去坐地铁了。
坐在车上的江意无奈嘆气：「你怎么听话只听一半啊！」
只听了一半话的游鹿没精打采地到了公司，椅子还没坐热乎，就收到消息，总经理让她和江意一起去楼上的小会议室，商讨富江展筹备的事宜。
看到这几个字游鹿就悲从中来，有种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即将拱手送人的感觉。
「想什么呢？」江意过来叫她，「余总等着呢，别磨蹭了。」
游鹿扁扁嘴，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她慢慢吞吞地起身，拿着笔记本跟着江意上楼了。
两人来到楼上的小会议室，余总已经等在了那里，看见他们俩之后，眉开眼笑的，说：「我仔细看了你们的方案，想法很不错，不过有些细节我们还要再讨论一下它的可行性。」
江意跟游鹿坐下，余总一眼就看出游鹿有些心不在焉。
「这是怎么了？」余总问，「你们江总欺负你了？」
「啊？没有没有！」游鹿赶紧解释，「江总对我很好，他对每个人都很好。」
「不像啊。」余总笑着说，「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游鹿抿抿嘴，小声说：「差不多吧，要失业了。」
坐在旁边的江意听到这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余总有些惊讶：「失业？为什么？」
游鹿终于鼓足了勇气，对余总说：「余总，我想问问，我走了之后，咱们这个项目，会由谁来继续做啊？周昊还是腾瑶呢？」
余总被她问得一头雾水：「你走？你要走哪儿去？」
游鹿把头埋得很低：「昨天我们部门对试用期员工做了最后一次的考评，我可能……得走了。」
余总一听，笑了：「原来因为这个啊？江意没和你说吗？」
游鹿勐地抬头，茫然地问余总：「说什么？」
余总往椅背上一靠，笑得那叫一个慈祥：「昨天江意特意来找我，跟我说这个项目一直都是你在做，而且做得很不错，花了很多心血，他还觉得你是个很有创新意识很有潜力的新人，跟我申请，破例让你也留下。」
听着余总的这些话，游鹿惊讶到张大了嘴巴。
「江意你可以啊，做好事不留名？」余总笑着说江意。
坐在游鹿旁边的江意假装低头摆弄手机，故作云淡风轻地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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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真的？」游鹿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江意。
江意看看她：「你不愿意？」
下一秒，游鹿几乎哭出来：「愿意愿意！谢谢江总！谢谢余总！我一定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余总笑得不行：「那倒不用，该工作的时候好好工作就行了，多跟江意学习，他小子想法可多了。」
吃了定心丸的游鹿终于重新找回了工作状态，跟余总开会的时候，侃侃而谈，给余总答疑解惑，让江意都有些惊喜。
开完会，她跟江意一起下楼。
「你昨天就找余总了，那昨晚干嘛还要吓唬我？」游鹿嘟囔，「我愁得一晚上没睡着！」
「谁吓唬你了？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江意说，「腾瑶比你分数高多了，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周昊给了你0分。」
游鹿皱起了眉，怨念地说：「我就知道，他巴不得我走。」
「不管怎么样，既然留下了，以后好好干。」江意说，「听余总的，多向我学习。」
「……我发现，你真的很自恋！」
当天下班前，试用期员工转正的名单就发到了各个部门，当周昊看见游鹿的名字也赫然出现时，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游鹿当仁不让地主动解释说：「余总特批的，因为我手里有公司的重要项目！」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就是要气一气周昊。
如果她倚仗的是江意，周昊还会阴阳怪气几句，但她搬出了余总，周昊也没法再说什么。
腾瑶倒是很开心，给游鹿使眼色，悄咪咪地说：「恭喜啊！我们都留下了。」
游鹿连连点头：「嗯！你比我专业多了，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还要请教你。」
腾瑶对她笑笑，答应得很痛快：「放心吧，绝对没问题！」
这时候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按照惯例，部门新人转正，咱们是不是得提前团建啊？今晚吃饭？」
一句提议，引来了大家的附和。
周昊板着脸显然是不乐意的，但形势所迫，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同事鼓动游鹿叫上江意，游鹿扬头看了看江意的办公室，见江意没在打电话，起身过去敲门了。
「进来。」
得到应允的游鹿走进了江意的办公室：「江总。」
江意抬头看她：「找我有事？」
游鹿笑盈盈地对他说：「新人转正的邮件你看了吗？」
「还没。」江意说，「怎么？没有你？」
「唉，你怎么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呢？当然有我啊！」游鹿说，「大家说今晚团建，希望你也一起去。」
江意来了公司之后还没参加过集体活动，他看看外面，发现那些傢伙正往这边看。
「你是他们派来的？」
「对啊，我就是传说中的信鸽。」
江意笑了：「还信鸽……」
他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手头的工作，最后说：「行，今天也正好是我来公司的三个月整，我订个蛋糕，晚上大家一起吃。」
「好耶！」游鹿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我去告诉大家！」
游鹿一出门，江意立刻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蛋糕店，加急做了一个大蛋糕，然后又提前预定好了餐厅。
由于今天要团建，部门没一个人加班。
一到下班时间，大家就撒了欢似的去打卡，然后三五成群地下楼，到了楼下分配到几辆车，分别前往吃饭的地方。
游鹿自然是跟江意一辆车，同行的还有腾瑶跟周昊。
周昊是不愿意的，但游鹿硬是把他叫上了这辆车来。
江意瞥了游鹿一眼，暗自发笑。
一行人到了餐厅，江意把车停在路边，让周昊跟腾瑶先进去：「我定的蛋糕就在这附近，我带游鹿过去取，等会儿上菜的话，我们要是还没回来，你们就先吃。」
周昊说：「江总，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江意拒绝得很果断，「游鹿跟着我就行了。」
吃了瘪的周昊只好闭嘴，下了车。
蛋糕店就在不远处的一家商场里，江意开车过去，五六分钟就到了。
两人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乘直梯直接上楼。
电梯到了五楼，这一层都是饮品和咖啡店。
电梯门一开，两人走出去，正对面就是一家很有名的咖啡店。
游鹿说：「原来这家店在这儿啊，之前宋冉还说想来，但一杯拿铁要65，怎么不去抢啊！」
她说完继续往前走，但走出两步发现江意竟然没有跟上来。
游鹿回头找他，发现他竟然愣在了那里。
「怎么了？」游鹿走回了他身边。
她发现江意在看对面那家咖啡店，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竟然看到了江意的妈妈。
此时，江意的妈妈坐在那里，对面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姑娘。
「啊……是阿姨吗？竟然这么巧……」游鹿之前就察觉到江意跟他妈妈的关系有些紧张，此时她看向江意，发现对方竟然紧锁着眉头，这有点不正常，就算关系再不好的母子，在商场偶然遇见，也不至于是这种反应吧？
她试探着问：「你要过去跟阿姨打招唿吗？我可以在这里等你。」
一开始江意没有回答，而是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抓住了游鹿的手：「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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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游鹿就这样一头雾水地被他带着走进了那家咖啡店。
江意的突然出现让坐在咖啡店里的两个人都有些惊讶。
他拉着游鹿来到她们身边：「妈，你怎么在这儿呢？」
江意妈妈很是意外，刚要说什么，紧接着就看见了游鹿，以及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阿姨，这……」坐在对面的姑娘不解地看向他们。
这个女孩江意认得出来，是之前他妈妈硬逼着他见面的相亲对象，不过他已经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那么过去了，江意没想到，在自己拒绝之后，他妈妈竟然单独约人家出来见面了，而且，指不定已经见过几个、见过几次了！
江意对于他妈妈的这种行为感到愤怒和悲哀，但碍于有外人在场，只能强压着怒火，保持理智保持风度。
那个姑娘眉头紧锁地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问：「你就是江意吧？阿姨说你没有女朋友的。」
游鹿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掺和进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件里。
她看向江意，没有说话，发现对方正在用力地咬着后槽牙。
「不好意思，我早就有女朋友了。」江意抬起两人牵着的手，用游鹿从没听过的冷硬的语气说，「她就是我女朋友，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了，真的很抱歉。」
第31章
游鹿很想说：江总，我开玩笑的啊！
她之前对江意说自己可以假装是他女朋友，免得他家里再催婚，那句话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她没当真，却不料此刻被赶鸭子上架了。
游鹿见这场面，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感觉到江意跟他妈妈之间剑拔弩张，很担心下一秒他们就吵起来。
好在，战争尚未爆发。
此时此刻尴尬的其实不只有游鹿，那个来跟江意妈妈见面的女孩子也是一头雾水。
在这件事情里，这个女孩也是受害者，她被父母安排、被这位看起来十分「友善」又「和善」的阿姨欺骗，一不小心陷入了这样的窘境中。
她看明白大概是怎么一回事，气愤但良好的家教让她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责备任何人。
她拿起自己的背包，强忍怒火，保持礼貌客气的态度对江意妈妈说：「阿姨，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不等江意妈妈回应，就已经先一步离开。
在她走的时候，江意眉头紧锁地说了句：「抱歉。」
为别人犯下的错误道歉，江意的心情糟透了。
那个女孩子走了，剩下的三人无声地对峙着。
游鹿不敢吭声，只能偷偷用余光观察江意。
「你跟我回家。」江意妈妈突然开口，同时起身拿着包要往外走。
「我晚上有约会。」江意依旧紧紧地握着游鹿的手，说话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跟她？」江意妈妈问。
游鹿的心突然提了起来，她能明显感受到来自江意妈妈的敌意。
江意没有回答，而是拉着游鹿就走。
「你给我站住！」
身后一声呵斥，见江意没有停住脚步的意思，他妈妈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人拽回来，几乎是同时，一巴掌甩在了江意的脸上。
游鹿被吓得愣在了那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母子。
她怎么都没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妈妈竟然会打他。
安静的咖啡店，所有人都看向了这场闹剧的主角们。
江意的脸明显地红了起来，在他妈妈要继续斥责他之前，拉起游鹿就离开了。
不管身后的人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再回头。
江意个子高，腿长，迈开大步子走的时候，游鹿压根儿跟不上。
她几乎是被江意拽着远离了那家咖啡店。
如果是平时，游鹿一定要吐槽他几句的，说他不绅士，说他虐待自己。
然而此时，游鹿看着江意，却只有担忧。
江意就这样拉着她走出很远，转了几个弯，再看不到那家店了这才放缓了脚步。
别说是游鹿，江意自己也走得气喘吁吁。
等到两人站定，江意终于放开了游鹿的手，她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手都被江意攥红了。
「抱歉。」这已经是今天江意对第二个女孩说这句话了。
游鹿长舒了口气，往前半步，来到江意的面前。
她看着对方，迟疑了一下，开口时只是问：「脸疼吗？」
江意一怔，随即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打得红肿的脸。
「不疼。」习惯了。
这些年他妈妈不怎么扇他巴掌了，但小时候，还在读书的时候，但凡自己考得不好或者比赛没得奖，回到家迎接他的一定是不留余地的巴掌。
那些耳光响亮地打在江意的记忆中，只是他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妈妈还是老样子。
「可是肿了哎。」游鹿从包里拿出镜子给他，「看看吗？」
「不想直视。」江意笑笑，「没事，不过等会的团建我就不去了。」
游鹿点点头，把镜子重新塞回背包里，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江意说：「你去那边的椅子上坐着等我，千万别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转身朝着远处跑去。
江意想问她干嘛去，但迟疑了一下，索性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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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干嘛干嘛吧。
江意乖乖听话，坐在椅子上等游鹿。
在等待的时间里，江意放空自己，他难得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是单纯的发呆。
游鹿回来的时候，江意甚至没有发现，直到一个冰袋贴在他脸上，他才勐地回了神。
「想什么呢？」游鹿说，「你这样很容易被拐走啊！」
江意轻笑一声：「你当我是你？」
他接过游鹿手中的冰袋问：「你就是去买这个了？」
游鹿指了指自己手里提着的蛋糕：「我去取蛋糕，顺便给你买了个冰袋而已。」
她说完，又小声嘀咕，「应该是冰敷没错吧？」
江意有些哭笑不得：「随便吧。」
她对江意说：「等会我会跟同事们说你临时有工作回去加班了，之后要是有人问起，你可别说错了啊！」
「对了，还有这个，」游鹿把一份单独包起来的甜点放在了江意手边，「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话，吃点甜的，这是你告诉我的。」
江意突然想起之前游鹿去见「鬼手盛宴」却被对方拒绝时，自己曾带着甜点去见她。
「可以啊，你这么抠门竟然给我买甜点，里面没下毒吧？」
「脸肿了也堵不住你的嘴！」游鹿吐槽他，「放心吃吧，没毒的。」
游鹿看看他，又说：「我仁至义尽了啊，你要是再不开心，都对不起我为你花的钱。」
江意看到做成樱花形状的甜品，终于笑了起来。
「这是小姑娘吃的。」
「你没得挑，我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
「怎么跟总监说话呢？」
「现在是下班时间，」游鹿说，「吃你的吧，我走了。」
江意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摆手让她快走，然而等到游鹿真的走了，他的目光却不知为何始终追随着对方。
游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得尽快赶回去找同事，不然大家又要在背后传她跟江意的绯闻了。
没有江意开车，游鹿提着蛋糕也走不快，生怕把蛋糕弄坏了，无奈之下只能打车过去。
几分钟的路程，游鹿坐在计程车后座，抱着蛋糕，拿着手机想要给江意发条消息安慰他一下。
可是，她打开聊天框，输入又删除，反反覆覆好几次，最后也没发送出去。
游鹿到了饭店，进包厢的时候，众人都已经等候多时，菜都上得差不多了，酒也已经摆在了桌子上。
游鹿明白，大家之所以不动筷子，等的可不是她。
「那个……江总临时有工作，回去加班了。」游鹿杵在门口，硬着头皮说着谎。
「啊？」众人一片唏嘘，「怎么这样啊？」
面对大家的抱怨，游鹿才不管那么多，她进来，把蛋糕放在了餐桌的正中央。
周昊在一边说：「江总该不会是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吃饭，找了个藉口走了吧？」
「哪儿能呢，」游鹿可太讨厌周昊这个样子了，好像谁都对不起他似的，「人家江总日理万机，要是真不想来，压根儿不会答应。」
腾瑶在旁边帮腔游鹿，还岔开话题说：「游鹿，你坐我这边吧。」
「别啊，就坐这儿吧。」周昊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说，「听说你酒量挺好，今天咱们俩比试比试。」
游鹿不高兴了：「谁说我酒量好？我一杯就倒。」
「真的假的？不像啊。」周昊招唿着大家开饭，直接拿了一瓶啤酒放到了游鹿的手边。
游鹿看出来了，周昊就是故意的，这傢伙就是没安好心。
她笑笑：「行啊，那我就跟周哥喝两杯，我酒品可不好，待会儿要是干了什么出格的事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提前跟大家说句对不起哈。」
游鹿说完，主动开了啤酒，先给周昊倒上了。
别人都在大快朵颐，只有这俩人在拼酒。
游鹿对周昊心里有怨气，之前「鬼手盛宴」的事她还没找他对质，正好趁着今天，清算一下。
两人碰杯，都装腔作势地假客气。
一杯下肚，游鹿就开始装醉。
「唉，我脸红了。」放下酒杯的时候，游鹿捧住了自己的脸。
周昊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继续给她倒酒让她喝。
游鹿装成已经被忽悠晕了的样子，一杯一杯陪着周昊喝——她喝，当然也不会放过周昊，她一杯周昊就也得喝一杯。
就这样，四五杯下去，游鹿开始「口不择言」了。
她假装已经喝多，大声对周昊说：「周哥，我管你叫一声哥，你真是我的亲哥哥！」
这奇怪的话让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周昊像看小丑一样戏嚯地笑着，看着游鹿说：「我可跟你没关系，怎么就你亲哥哥了？」
「真的！你就是我亲哥哥！」游鹿说，「之前你为了锻鍊我，让我去谈『鬼手盛宴』的合作，那不是咱们部门的工作，但你为了我，硬是给要来了。你的一片苦心我都知道。」
她拿起酒杯：「我得敬你一杯。」
「鬼手盛宴」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周昊整天针对游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周昊听了这话，有些尴尬，但也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你能理解就最好了，新人么，就得多锻鍊。」
「喝酒喝酒。」游鹿逼迫着周昊又喝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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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杯喝完，游鹿又继续说：「还有一件事，我更要感谢你！」
周昊已经皱起了眉：「又什么事啊？」
大家都好奇地看了过来，支棱着耳朵听着。
游鹿笑了笑，突然站起来，朝着周昊还鞠了一躬。
「感谢您，周哥！」游鹿假装醉得都站不稳了，扶着椅背说，「我第一次去见『鬼手盛宴』的时候，发现，咦，我准备的资料怎么没了呢？我吓坏了，差点当场就哭出来。觉得完了，一定是我给弄丢了，这事儿让我办砸了。」
周昊翻了个白眼，有些不耐烦，让她有话快点说，别耽误大家吃饭。
「但是！」游鹿突然抬高了音量，「后来我才发现，这都你的良苦用心啊！」
听到她这么说，周昊终于意识到不妙，警觉地抬头看她。
「周哥，要不是你把我那个做得一塌煳涂的资料拿走，我后来怎么会花那么多心思再去重新准备？也就不会真的把鬼手老师的合作给谈成。」游鹿对他笑，「这真的都是你的功劳啊！」
游鹿说完，在场的人都惊讶地看向了周昊。
周昊面子上挂不住了，斥责游鹿：「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资料弄丢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啊！」游鹿掏出了手机，直接翻到了自己之前拍下的照片，传给大家看，「你们看，我都拍下来了，周哥你做好事不留名可不行啊！」
证据确凿，周昊气得脸都青了。
游鹿也算是大仇得报，开始装醉：「哎呀不行了，我真的喝多了。」
她跌坐回椅子上，刻意又做作地揉着头，但还在不停地对周昊说：「周哥，你真是我亲哥哥！」
第32章
周昊脸色铁青，愤而离席。
游鹿忍着笑，趴在了桌子上，在没人能看到的地方，眼清目明，一边笑一边用含煳的语气嘟囔着：「喝多了，我今天实在是喝得太多了……」
她说完，咬着嘴唇偷笑，觉得今天怪可惜的，这么精彩的一幕江意竟然没看到。
江意……
游鹿慢慢收敛了笑容，趴在那里突然心头绕上了些许的愁绪。
江意这会儿在干嘛呢？
他吃了那个甜点吗？
心情有好了一点吗？
游鹿细不可闻地嘆了口气，想着平日里那么骄傲的江意被当众扇了巴掌，应该很难释然吧。
这顿饭游鹿没怎么吃东西，一半时间在跟周昊喝酒，另一半时间在装醉。
等到大家都吃完，有人张罗着要换个地方继续玩。
游鹿心里还惦记着江意，想着反正都在装醉了，那就装到底好了。
大家离开饭店的时候，游鹿依靠着腾瑶，她没真的喝醉过，但演技竟然意外的不错。
一群人见她都醉成这样了，也不强迫她继续玩，在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把她扶了进去。
腾瑶看她这样有些不放心，对她说：「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游鹿赶紧拒绝，「我可以，我朋友就在家楼下等我。」
她赶紧关上了车门，挥挥手，然后躺倒在了车后座，并且催着司机师傅快开车。
计程车开出了一段路之后，游鹿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偷偷往后看，确认没问题了，这才坐直了身子。
她松了口气，揉了揉额头，觉得今天还算不错，至少也算给自己出了口气。
吃饭的地方离家不远，游鹿很快就到家了，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都已经这个时间，江意竟然不在家。
游鹿有点担心，不过她觉得江意这个人应该不至于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想不开，估计是躲在那里消化负面情绪呢。
她坐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电话过去。
打给江意的电话等了好半天才接通，等待的这十几秒让游鹿觉得格外漫长。
「你在哪啊？」游鹿问，「怎么还没回来呢？」
她听得出来江意应该是在室外，有风声和车声。
江意明显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还没回去。」
「我知道啊，我刚到家，你不在。」游鹿说，「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也有点事。」江意坐在路边，有些泄气，「走错路，找不到停车的地方了。」
「啊？」游鹿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你这个路痴！」
「……喂，你也笑太大声了吧？」
游鹿笑倒在了沙发上，不过听着江意的语气，觉得他应该好多了。
「你开导航找啊！」
「我开了啊！」江意有些烦，「导航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你吧！」游鹿笑够了之后坐了起来，「算了，路痴看不明白导航也正常。你把你的定位发给我，原地等我去找你。」
她本以为江意会拒绝，却没料到，这傢伙直接挂断了电话，下一秒就发了定位过来。
「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游鹿无奈地嘆了口气，起身又出了门。
江意在游鹿走后一个人在商场坐了一会儿，后来觉得烦，就出来随便走走，结果这随便一走，就不知道走哪儿去了，想回去的时候，愣是找不到原来的路了。
他跟着导航走，发现自己竟然越走越远，最后气得不行，坐在马路边跟自己生闷气。
游鹿很快就找到了他，她从计程车上下来，特意跟司机师傅要了打车的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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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报销。」游鹿来到江意的面前。
此时的江意正坐在马路牙子上，一幅落魄精英的模样，手里的冰袋已经融化，被他捏来捏去。
江意打眼看看那张小票：「二十块钱也跟我要？」
「亲兄弟还得明算帐呢，我这么穷，还这么抠门，当然要跟你算清楚。」游鹿说，「我可是为了你才打车过来的。」
江意想想，觉得也对，于是伸手接了过来。
「微信转帐就可以！」游鹿开心了，坐在了他旁边。
江意扭头看看她：「你怎么还坐下了？」
「歇会儿嘛。」游鹿说，「你选的地方还蛮好看的。」
这是一条小路，到了晚上十点多，车少人少，他们坐在树下，有暖橘色的路灯洒下来，游鹿觉得这竟然还有些惬意。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并肩坐了好一会儿，让游鹿想起之前自己躲到公司楼梯间哭，江意来陪自己的场景。
「我今天在你面前丢人了。」突然，身边的人开了口。
游鹿扭头看向他：「有吗？」
江意看了她一眼，又转向了另一边。
「这算什么丢人啊！」游鹿说，「我为了来找你，跑着去打车的时候在小区大门口摔了个狗吃屎，好多人都看见了，这才叫丢人好不好！」
「你摔了？」江意看向她，这才注意到游鹿的膝盖和手臂竟然都有擦伤。
游鹿指了指自己的伤说：「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是你自己摔的，自己走路不小心，关我什么事。」
游鹿哼哼了一声，骂他没良心。
两人又沉默着坐了一会儿，江意突然站了起来。
「要走了吗？」游鹿仰头问他。
「等着。」
几个小时前是游鹿让江意乖乖坐好等自己，她去买了冰袋给他。
几个小时后，江意沿着小路走到药店门口，推门进去，买了碘伏和创可贴回来。
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时，游鹿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江意，你被夺舍了吧？」
「直唿我大名？这么没大没小？」
「都说了现在是下班时间，那不然我叫你什么？」游鹿说，「老江？」
江意不悦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蹲下，有些犹豫地看着她膝盖的伤口。
「你光这么看着，它是不会好的。」游鹿说，「还是说，你不会用碘伏啊？」
江意把碘伏塞给她：「自己弄，别什么都指望我。」
「……我就知道，温柔都是假象。」
江意坐回她旁边，不再看她。
刚刚他之所以犹豫了，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用碘伏，而是突然之间觉得，这场面似乎有些过于暧昧了。
这让他很不适应。
江意觉得有些口渴，手心也有些发烫，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用力攥了攥手里已经融化了的冰袋。
他旁边的游鹿对他的这些反应毫不知情，小心翼翼地清理着自己膝盖上的伤口。
「老江帮个忙吧。」游鹿说，「手臂上的我自己弄不好。」
江意「啧」了一声，转过来，接过碘伏和棉签的时候说：「警告你，不许再叫我老江。」
游鹿笑他小气，但在他的怒视下，发誓自己再也不会乱叫了。
江意帮游鹿把手肘的伤口也清理完，将碘伏和剩下的棉签收在了袋子里。
游鹿轻轻地吹着自己的伤口，下一秒，江意竟然拿出了卡通创可贴，贴了上去。
游鹿看着创可贴上面的图案笑了：「你怎么这么少女啊？竟然买这样的创可贴。」
「你才少女呢！」江意说，「药店就剩下这一盒了！」
游鹿抿嘴笑着，哄他：「行行行，是药店的错。」
她看着江意帮自己贴好创可贴，问：「这东西管用吗？」
「或许吧。」
游鹿看着他，两个人距离很近，橘色的光让江意整个人看起来都更柔和了。
「没想到你其实还挺细心的。」游鹿说，「竟然还买了创可贴，我以为你都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呢。」
「我又不是白痴。」江意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她贴创可贴，一边说，「小时候磕了碰了，都是自己这么弄。」
游鹿抬眼看他，听见他说：「我也不知道在哪儿看到的了，说时间未必是治癒一切的良药，但创可贴一定是，所有的伤口遇到了创可贴，都能被修復如初，虽然长大以后发现是骗人的，但那时候我对此坚信不疑。」
江意也抬起眼来看她：「于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就自己去买创可贴贴在哪，图个心理安慰。」
游鹿听了他的这些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有些酸酸的。她想像着小时候的江意，被爸妈管教得格外严格，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消化，自己跑出去买包创可贴，贴在受伤的地方。
「好了。」江意给她贴完，还剩下几个，都塞给了她。
游鹿手里拿着创可贴，突发奇想，撕开一个贴在了江意的胸口。
「你干嘛呢？」江意不解地问。
「给你贴创可贴啊。」游鹿说，「不是你说的吗？所有的伤口遇到了创可贴都能被修復如初，试试看，万一管用呢。」
风把游鹿的头髮吹起，髮丝轻盈地拂过，她抬头笑着看向江意，那个瞬间，江意觉得自己被什么击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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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游鹿的出现，江意糟糕的情绪终于缓解了一些。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往回走。
其实江意停车的地方距离他们所处的位置并不算远，但江意这个路痴愣是绕了好几圈都没找到。
这一次游鹿没嘲笑他，而是说：「要不你付我钱吧，以后我给你当人工智慧导航。」
「你想得倒很美。」
上了车，回家的路上游鹿给江意讲了自己今天在饭店时的「战绩」。
她眉飞色舞地对江意说自己今天演技有多出神入化、周昊有多窘迫尴尬，边说边大笑，感染力过强，让江意都没忍住跟着她一起大笑了起来。
「你是没看见，周昊当时那脸色难看得堪比我妈烧坏的锅！」
「怎么说？」
「黑的啊！」游鹿大笑，「又黑又惨，我见犹怜。」
江意笑：「没看出你哪儿怜惜他。」
江意问她：「你不怕周昊记你的仇啊？」
「不怕，他就算不记我的仇，现在不也把我当眼中钉么。」游鹿看得倒是很开，「我已经放弃跟他搞好关系了。」
「那你打算跟谁搞好关系？」
游鹿嘿嘿地笑着看江意：「我不告诉你！」
江意轻笑一声，没理她。
之后游鹿安静了下来，江意还在好奇刚刚话那么多的傢伙怎么这会儿突然没动静了，扭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窝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今晚，游鹿累坏了。
江意没有叫她，一直到了家楼下游鹿还在睡。
她身上还有着淡淡的酒气，睡得很熟，很放松。
江意停好车后没有立刻叫醒她，而是给她盖上自己的外套，继续坐在车里发呆。
江意不是喜欢发呆的人，可是今天他实在有些超出负荷了。
他突然发现，游鹿似乎总是能撞见他窘迫的一面，无论是之前在漫展，还是第一天去「歆漫」上班走错路，亦或是这次，当着众人的面被扇巴掌，自己平日里维护得近乎完美的形象在游鹿这里已经被摧毁得荡然无存了。
在她面前，他有很多很多的破绽，这些破绽是别人所不知道的。
照理说，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他应该感到不安的。
可很奇怪的，他非但没觉得不安，没觉得别扭、危险，反而有些……欣喜。
他欣喜的是，原来会有人并不因为他的这些「不完美」就对他失望，他也欣喜，自己紧绷的人生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他在游鹿面前是可以浮上岸来喘口气的。
这真的让他很欣慰。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确实觉得，冒冒失失闯进自己世界的游鹿，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安慰。
江意拿出手机，为了不吵醒游鹿，特意戴上了耳机。
他找到德彪西的那首钢琴曲，闭上眼睛听了起来，是游鹿最喜欢的《亚麻色头髮的少女》。
安静的车里，安静的两个人。
江意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第33章
游鹿酒量向来不错，也很少会喝酒喝到第二天头疼，然而这次，只不过跟周昊喝了几杯啤酒，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头疼得快要裂开了。
她从卧室出来，正巧遇见走出书房的江意。
江意打量她一番：「脸色这么难看，昨晚该不会是梦见周昊了？」
游鹿没忍住，笑了：「可以啊，不苟言笑的江总都会开玩笑了。」
她揉揉头：「倒是没梦见他，不过头疼得不行，估计昨天跟他喝酒喝的。」
「你酒量不是挺好？」
「肯定是因为他的酒不好！」
江意笑她：「你倒是挺会找人背锅。」
「这可不是甩锅，是真的，想起他我就头疼。」游鹿使劲儿用手敲自己额头，江意说她：「你可别敲了，本来就没多聪明。」
「……一大早就没好话！」游鹿不理他了，实在没有胃口，早饭也不打算吃了，直接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上班。
「对了，」江意突然叫住她，「昨天说的事，还记得吧？」
游鹿一愣：「什么事？」
「啧。」江意不悦地看向她，「中秋节。」
昨天江意在车里等着游鹿睡醒，这期间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约对方一起在中秋假期出去走走的念头。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了，自觉不该说出来，然而当游鹿迷迷煳煳醒来，他还是问了对方：「马上中秋节了，你有什么安排吗？」
游鹿当时脑子还晕着，随口回答：「没啊，原本打算回家，但车票太贵了。」
听她这么一说，江意顺势问道：「那要不要那三天一起到周边走一走？」
游鹿有些意外，问他去哪里。
江意表示自己还没想好，不过她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游鹿迟疑了一下，又想到反正自己放假也没什么事，索性答应了。
「哦哦哦，记得记得。」其实差一点就忘了。
江意又瞥了她一眼：「你不会答应的事又反悔吧？」
「当然不会，我这人向来信守诺言！」
得到她的回答，江意十分满意。
他心满意足，看看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又扫了一眼难受的游鹿：「看你这样，要不要考虑搭我的顺风车？」
「要付车钱吗？」游鹿虽然头疼，但精打细算是刻在了dna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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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无奈：「钱钱钱！就知道钱！今天让你占便宜，不收你车钱。」
「坐！」说话间，游鹿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然而等到两人出门的时候才勐然发现，今天江意的车限号。
「算了，打车吧。」
「算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坐地铁吧。」游鹿看看时间说，「这个时间打车很难的，路上还堵车，搞不好要迟到。」
在游鹿的劝说下，江意「被迫」和她一起走进了地铁站。
早高峰的地铁，江意在三个月前倒是也体验过一把，不过今天显然比那天的人还要多。
游鹿原本就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周围人多，闷闷的，觉得更难受了。
两人过了安检，下楼上车。
一趟车进站，他们几乎是被推搡着拥进车厢的。
两人被人群冲散，进了车厢之后，游鹿站的地方甚至没有可以拉着的把手。
江意个子高，扭头很快就找到了游鹿。
车缓缓开启，游鹿眉头紧锁，只能随着人群和地铁晃动，根本站不稳，原本就不舒服，这会儿甚至有些犯呕。
江意见她脸色极其难看，犹豫了一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边跟旁边的人说「抱歉」，一边往游鹿的方向挤。
他其实是个有些龟毛的人，平时非常讨厌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但在这种时候，也只能认命。
江意一路挤过去，没少遭人白眼，他装作看不见，费劲地来到了游鹿身边。
游鹿有些惊讶：「你怎么……」
「抓着我。」
江意比游鹿高出一头，他即便站在中间的位置，长手一伸也抓得到扶手。
他没有过跟游鹿讲话，而是在说完这句后就看向了窗外。
地铁穿行在地下的隧道里，外面黑咕隆咚的，窗户映出了车里人的身影。
游鹿笑笑，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江意的衣服。
这种感觉让游鹿觉得很微妙，就像是不会游泳的人在大浪滔天里被套上了救生圈。
江意就那么直直地杵在自己眼前，她一下子就安心了。
过了两站，有不少人下车，江意趁机推着游鹿往车厢的角落走，把她带到了这节车厢的角落里。
游鹿背靠在那里，终于觉得踏实了，而江意则站在她面前，抬起双手抵在地铁墙壁上，为她圈出了一个小空间。
「这样好点吗？」江意低头问。
游鹿一怔，然后连连点头。
她突然觉得有些心跳加速，低下头去，抿了抿嘴。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被人这样照顾。
游鹿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娇小姐，不论是以前上学还是如今上班，她最常乘坐的就是公共运输。
在公交车上、地铁上，被挤来挤去、被用力推搡，这都是家常便饭，她习惯了的，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有一个人会在这样的地方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她。
游鹿想抬头看看江意，但又不敢。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到快要下车，游鹿抬头说：「下一站咱们要下车了。」
江意扭头看了一眼报站的屏幕，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没多看她一眼，只是说：「跟着我。」
车上人还是很多，江意打头阵，让比他矮比他瘦小的游鹿紧跟在他身后，走出一步还要回头确认一下她还在。
游鹿笑：「我跟着呢。」
江意看看她，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挤下了地铁，从出口上来的时候，游鹿终于觉得好些了。
他们一同走出地铁站，游鹿故意闹他：「知道往哪边走吗？」
提起这个江意就想到两人第一天来「歆漫」上班的时候，那天因为指路的事情，还闹了一个大乌龙。
一晃竟然都过去三个月了，当初恨不得势不两立的两个人，也不可思议地成为了「室友」。
江意抬手指向公司的反方向：「你往那边走，我往这边走。」
「凭什么？」游鹿丢下这句话，朝着公司那边小跑着就过去了。
江意看着她跑走的背影，笑笑，没有追上去。
两人有意错开到公司的时间，游鹿跑着去，江意慢慢悠悠地过去。
游鹿到公司的时候，发现江意的办公室里竟然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那个人西装笔挺，看起来也蛮帅的。
「什么情况啊？」坐在游鹿后面的同事窃窃私语，「一大早就有帅哥来，好兆头啊！」
游鹿也扬头看了看，觉得应该是来拜访的客户，还在心里暗暗吐槽江意，早上约了客户竟然这么晚出门！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江意来的时候，步履从容，没有一点担心「客户」等急了的样子。
等到他推门进了办公室，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时，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对着不请自来的人，江意冷着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人看到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然后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来看看你。」
他走到江意面前，两人身高相当，就那么对峙着。
游鹿看到这一幕，觉得气氛有些微妙，怎么有点剑拔弩张的意味了？
「他们该不会打起来吧？」游鹿小声嘀咕着。
坐在旁边的腾瑶问：「你认识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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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鹿摇摇头：「没见过。」
「感觉他们俩有点不对付。」腾瑶说，「不过这人长得倒是蛮帅的，哎，你觉不觉得他跟江总有点像？」
「啊？有吗？」游鹿疑惑地看看她，「亲爱的，你眼神出什么问题了吗？」
腾瑶笑：「没跟你闹！我真的觉得他俩有点像。」
后面的人说：「可能是因为这世界上的帅哥都有相似性吧，俗话说得好，帅哥都是相似的，丑男则各有各的丑。」
游鹿也不知道为什么，同事说完这句话，她用余光瞄了一眼斜后方的周昊。
事实证明，游鹿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两个都是体面人，再怎么也不会在公司打起来。
陌生男人很快就走了，但之后一整天江意看起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不用猜都知道他因为那人在闹情绪。
所以，那究竟是谁啊？
上一个让江意心情这么差的，还是他妈妈……
因为江意今天看起来很不好惹，游鹿也不太敢过去搭话，一天下来，俩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临近下班的时候，坐在游鹿后面的同事神神秘秘地跑过来说：「听说了吗？贺总离职了！」
周围的几个人嗅到八卦的味道，都立刻凑了过来。
「真的假的？这么突然？」
「你听谁说的啊？」
那个同事说：「运营部的人说的，其实也不突然，人家肯定早就提了，咱们不知道呗。而且说是新的运营总监中秋之后就来呢。」
游鹿对其他部门的事情倒不感兴趣，不过贺骋不一样，他跟江意是好朋友，而且虽然是总监，性格却特别好，总能看见他跟运营部的人说笑，比江意好相处多了。
她估摸着江意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这个人嘴巴也太严了，一点八卦都不透露！
到了晚上下班，江意没和游鹿一起走，而是约了贺骋，两人出去吃饭了。
游鹿自己回家，煮了面，还美滋滋地给自己炒了个小菜。
一直到很晚江意才回来，游鹿正坐在客厅抱着笔记本看网上的策划案例。
「吃饭了吗？」
「嗯。」江意只是冷淡地回应了一个字。
游鹿抬头看看他，见他把外套搭在沙发上，拿了杯子去接水。
「贺总下周就要走了啊？」
江意又是一个「嗯」。
他这爱答不理的态度让游鹿有点不高兴，让她觉得自己是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不爱说话就算了。
游鹿也不没话找话了，继续看自己的案例。
江意喝了口水，意识到自己刚刚态度可能不太好，扭头看了她一眼：「干嘛呢？」
「学习。」游鹿说，「总被说策划写得像坨屎，我也要面子的，想争口气呢。」
「谁说你？」
游鹿看看他：「你说呢？」
江意战术性喝水，然后说：「我没这么说过。」
「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终于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话，刚刚略显尴尬的气氛也有些缓解了。
游鹿说：「你今天心情很差啊。」
江意放下杯子，拿着衣服准备回房间：「还好。」
「说谎会变成匹诺曹。」
江意回头看她，只见她用手在鼻子前比划，拉长很远。
江意笑了出来：「神经病。」
看得出他不想聊白天的事，游鹿也就不问了，随他去吧，哪个成年人还没有点心事呢。
尤其是，她看得出来，江意的心事就是早上来找他的那个人。
不过此时的游鹿并没有多想，毕竟想了也没用，江意决定不说的事情，再怎么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现在在意的就两件事：眼前写不好的策划案，以及即将到来的中秋假期。
第34章
没有一个打工人不期待假期。
如果没有江意，游鹿可能要在家里睡上三天，但因为之前答应了江意一起出去玩，所以提前一晚就兴奋地收拾起了行李。
两人要去的地方是距离他们所在城市一百多公里外的一处山涧景区，这个地方游鹿曾经听宋冉提起过，说是景色特别美，消费也不高，简直就是三天小假期最适合的去处。
当初宋冉和她说起这个地方的时候，她确实心动了一下，不过后来始终没能来一趟。
万万没想到，她会跟江意一起来。
其实，她有些好奇江意为什么会选这里，毕竟除了这个地方，这附近还有不少可以去的休闲景区，文艺、清净又高端，江意会选这个古朴的「性价比之王」，让她有些意外。
她问江意：「为什么你会选择这里啊？」
江意只是淡定地说了句：「喜欢，不行吗？」
事实上，自从他跟游鹿约定了中秋一起出来玩，就开始对比各个景区的特点和价格，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以前的江意，不会约人一起出来玩，更不会煞费苦心地去耗时间和精力研究这件事，他只会选一个最舒服又清净的地方，至于价格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可是这次不同，他做足了准备，就是因为考虑到游鹿。
两人说到底也还只是公司上下级加上合租室友的关系，他太清楚游鹿的性格，即便是他提出一起出来玩，也绝对一切都要跟他aa制，因此，价格对于他们就尤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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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的本意是和她一起出来休息、放松，不希望游鹿因为这个有压力。
但这些小心思他是绝对不会让游鹿知道的。
中秋这几天虽然有些降温，但天朗气清，江意开着车载着游鹿，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车直接开进度假区，根据工作人员的指引，停在了停车场，然后两人拖着行李箱先去找住的地方。
这个度假区所有的商铺都是个体经营，就像一个隐藏在山里的小城市。
江意生怕这种时候游客多，来了没处住，特意提前在一家旅馆订好了房间。
两人拖着行李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游客比他们想像得要少，街道相当干净。
「到了。」江意在一家看起来十分朴素的二层小楼前站住了脚步。
游鹿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写着四个字「我家旅馆」。
这样的小旅馆在他们住的城市里已经几乎绝迹了，不过这个地方几乎都是这样的旅馆，倒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不过游鹿还是故意笑了笑，开江意的玩笑：「真是想不到，江总竟然要跟着我这个穷鬼住这种地方了。」
江意哼哼了一声，没理她，推门进去了。
游鹿忍着笑跟了进去。
她刚进门就听见前台元气满满地说：「先生女士中午好，请问是要一间大床房对吗？」
一瞬间，江意一愣，而游鹿则惊恐万分地解释说：「不不不！我们要两间！」
见她这种反应，江意转过去看她：「你那么慌张干嘛？我配不上你吗？」
游鹿哭笑不得，心说你怎么每次抓的重点都和别人不一样？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游鹿好言解释，「您贵为江总，赔我那不是绰绰有余！我是怕别人误会，我玷污了您的清白嘛！」
「所以二位到底开什么房啊？」前台的姑娘忍不住打断了他们。
「我有预订。」江意终于不再跟游鹿计较，拿着身份证走到了前台面前。
江意报了自己的姓名和手机号码，前台很快就查到了他的预订信息：「两个标间，已经付完款了。」
前台给他们办好了入住手续，递上了门钥匙。
游鹿跟着江意上楼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个地方真的蛮古早的。」
这个竟然还有用钥匙开门的旅馆，她觉得还挺有趣的。
虽然看起来很古早，但房间十分干净。
游鹿跟江意住在挨着的两间房，各自回去放下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约着去吃完了午餐。
「去泡温泉吗？」吃饱喝足，两人在度假村里闲逛，路边有人发传单，硬是塞给了江意一张，他打眼一看，竟然是温泉的gg，于是心血来潮，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游鹿一听也来了兴致，她上次泡温泉还是上大学的时候，放假跟爸妈一起出去旅行，时隔这么久，想到泡在舒服的温泉里那感觉，还是很心驰神往。
「好啊！」游鹿摩拳擦掌，「远吗？」
「倒是不远，不过走路肯定是不行。」江意看了看宣传单后面的路线图，「度假村门口有免费班车，走吧，去看看。」
两人刚一到度假村的大门口就看见了停在那里的敞篷观光车，一共也就能坐六个人，刚好还有两个空位。
就这样，两人坐上了前往温泉山庄的车。
由于距离上一次泡温泉已经过去很久，加上两人是临时起意决定过来，所以没有任何准备，到了才发现，他们只能在这温泉山庄花高出市场价两倍多的价格买泳衣和泳裤。
游鹿说：「失算了。」
江意知道她心疼钱，这种时候也不再毒舌，安慰道：「人生总是会有些措手不及的时刻。」
「什么？」游鹿接过店员递过来的泳衣问。
「你不是在心疼钱吗？」
「那倒是。」游鹿笑笑，「不过我说的失算了，意思是早知道这地方卖泳衣这么赚钱，我应该批发一些，在门口摆摊。」
「……亏我还想着安慰你。」
游鹿大笑着看他：拿着自己的泳衣就跑进了女宾区。
这家温泉山庄虽然不大，但环境相当不错。
游鹿跟随着指引牌，来到女宾区，先洗了个澡，然后换好了泳装。
刚刚在江意面前她表现得十分淡定，但其实心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两个人单独来泡温泉，这跟一群男男女女一起来，感觉可不一样。
她穿着泳衣，站在镜子前，莫名有些心跳加速。
「不要胡思乱想！」游鹿对自己说。
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只是普通的合租室友关系，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早没「男女授受不亲」那套说辞了，来都来了，玩得尽兴就好嘛。
游鹿深唿吸一下，再次警告自己不要思想跑偏，然后裹着浴巾出去了。
游鹿前往温泉区的时候，有些忐忑，总觉得自己这样面对江意有些尴尬。
而江意也是后知后觉，当先游鹿一步已经坐在温泉池里的他看着对方朝着他的方向缓缓走来时才突然之间乱了心跳。
游鹿平时总喜欢穿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一年四季的穿搭都以舒服为主，而此刻，她穿着贴身的温泉泳衣，一改往日给江意的印象。
她的长髮在脑后扎成一个慵懒松散的丸子头，身上粉白色的连体泳衣，两条肩带在脖子后面系成了一个蝴蝶结，下摆是轻盈的短裙，甜美又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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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鹿原本皮肤就白，这条泳衣衬得她在人群中更加出挑。
这是江意第一次感受到游鹿散发出的「女人味」。
他看得有些出神，嗓子发紧，也不知道是温泉水太热还是什么原因，一时间额头和鼻尖都渗出了汗。
游鹿注意到江意的目光，更是不好意思，她裹了裹身上的浴巾，微微低头快步朝着江意的方向走去。
这种温泉男男女女一起泡很正常，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出了问题的不是温泉，而是他们自己。
游鹿越是靠近江意的方向心跳就越快，她想着还是过去打个招唿，然后自己就去别处吧，反正这里温泉池有好几个，非要往一块儿凑才是真尴尬。
然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终于走到江意所在的池边，意料之外的事故发生了。
「江总……」游鹿刚在池边站稳，低下头要对坐在里面的江意说话，就在这时，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两个疯狂打闹的熊孩子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勐力撞了她一下。
温泉池边原本就因为有水地面湿滑，走过都要多加小心，游鹿被突然这么一撞，惊唿一声，直接脚底一滑，往池水中栽了进去。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江意也吓了一跳，想都没想立刻起身过去接人。
游鹿是直接面朝下扎进来的，要不是有江意眼疾手快地抱住她，说不定要呛多少水。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温泉池里被江意紧紧抱着，两人都跌坐在那里，好在这个温泉池水不深，不然也免不了要喝几口「热水」了。
惊魂未定的游鹿摔得屁股疼，觉得膝盖可能也磕破了，她在江意怀里喘了喘气，十几秒钟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被江意抱在怀里。
她心头一惊，抬眼看江意。
江意也吓坏了，正愤愤地用视线搜索刚刚那两个熊孩子，准备安抚完游鹿去找那俩孩子的家长理论。
「江总，」游鹿轻声说，「我没事了，可以……放开我了。」
江意一怔，低头和她对视一眼，两人赶紧分开了。
这么一闹，游鹿浑身上下也都湿了，她看着江意笑了笑，道了谢，抬手把湿漉漉的头髮重新扎了一次。
江意看着她，注意力放在了她睫毛的水珠上。
就这么看着，在闹哄哄的温泉区，他仿佛都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游鹿跟江意一直在温泉山庄待到日暮降临，虽然一开始两人各怀心事导致气氛有些微妙，但慢慢的也就开始适应了。
泡温泉、吃烤肠，游鹿还买了一副扑克牌，拉着江意到休息区，教他打扑克。
江意从没觉得时间竟然可以过得这么快，跟游鹿离开这里的时候，他竟然有些不舍。
要知道，江意以前去的温泉酒店不论是设施还是服务都比这里好不知道多少倍，可没有一次让他觉得如此流连忘返的。
他明白，自己之所以会这样，并不是因为这个地方有多好，而是因为身边这个人。
看着坐在返程的车上的游鹿，她的髮丝被风吹起。
江意抬手轻轻挠了挠自己的脸——游鹿髮丝被吹到了自己的脸上，脸和心一样，瘙痒了起来。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如果可以，他希望有一天能和她故地重游一番。
第35章
从温泉山庄回到度假村，两人直接找了个小餐馆吃饭去了。
等餐的时候就听到旁边一桌的客人说今晚度假村有篝火晚会，大家都可以去参加。
江意不稀罕凑这种热闹，他其实更倾向于两个人安安静静散散步，感受一下自然景观。
但游鹿说：「我们也去吧！」
她一听说有篝火晚会，眼睛都亮了。
「篝火晚会耶，我只在电视剧里看过。」
看着满脸期待的游鹿，江意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就……去吧。」
江意服了自己，怎么对这傢伙的话言听计从了？
他觉得不对劲，准备回去后好好反思一下，可不能一直让她牵着鼻子走！
篝火晚会在晚上八点，游鹿和江意准时出现在了现场。
地点就在度假村的一空地上，他们到那里的时候，篝火已经点燃。
游鹿远远的就听见热闹的歌声和笑声，她拉着江意快步很快融入了大家。
都是一些陌生的年轻人，如果在城市中遇见，彼此可能只是地铁上擦肩而过的路人，彼此甚至不会交换多余的眼神。
可是在这里，所有人都暂时卸下了平日里背着的包袱，冷漠也被融化了。
江意被游鹿拉着，混进了人群，十几个年轻人手拉着手，围绕着篝火欢乐地跑着跳着唱着歌。
这让江意有些不适应，毕竟就算在轻狂的学生时代，他也从没这样闹腾过。
他是被父母规训得连大笑都要分场合的孩子，他从来没有解放过天性。
所以在一开始，江意是十分不适应的，尤其他还被游鹿牵着手。
「你怎么像个啊！」游鹿不遗余力地嘲笑他。
江意瞥了她一眼，嘟囔了一句什么，由于周围太吵闹，游鹿没听清。
江意就那么别别扭扭地被大家拉着，围绕着篝火，其他人欢唿着跳起舞来，只有他略显不知所措。
游鹿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喊节拍似的说：「迈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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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愣了一下，随即听话地先迈出右脚，跟随着大家往前拥去，然后再散开。
看着他有些笨拙的样子，游鹿笑得弯了腰。
「原来也有你不会做的事。」
没想到，游鹿这边刚笑话完江意，自己一不小心扭了脚。
扭的这一下有些严重，她疼得直接蹲了下来。
江意一开始还以为她在故意闹他，直到游鹿疼得眼睛有些泛红，他才慌了。
「真的扭了？」
「当然是真的！」游鹿仰起头看他，眼角都挂上了泪花。
旁边的人也凑过来问她怎么了，游鹿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脚扭了。」
江意过去，把她扶起来，带离了人群。
两个人来到距离篝火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大家都去玩闹了，这一带安静得像是两个世界。
游鹿有些懊恼地看着热闹的人们：「原来真的会乐极生悲啊……」
「这是你笑话我的报应。」江意蹲在她腿边，抬头问她，「看看，不介意吧？」
「呃……行吧。」
当江意的手轻轻握住她的小腿，另一只手撩起她的裤腿时，游鹿有些红了脸。
游鹿的脚踝明显肿了起来，江意皱着眉，有些担心。
「去医院吧。」
「这儿哪有医院啊……」
「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去打听打听。」说完，江意起身看了看四周，然后朝着附近的工作人员走去。
游鹿一直看着他，看着他快步过去询问工作人员，看着两人有些急切地对话，再看着江意跑着回到了她身边。
「附近有个诊所。」江意问，「能走吗？」
游鹿想了想：「可以单腿跳。」
江意看看她，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笑什么？」游鹿说，「难不成我爬着去啊？」
江意收住笑容，想了想，然后轻咳一声转了过去，背对着游鹿说：「上来吧。」
「啊？」游鹿满头问号。
「我背你。」江意说，「你青蛙似的跳着过去太难看了。」
游鹿对他的反应很是意外，紧张到吞咽了一下口水，耳朵都红了。
「怎么？难不成要我抱着你？」江意回头说，「劝你见好就收，别趁机占我便宜。」
游鹿笑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趴在了江意的背上。
这是江意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背着别人，还是个女孩。
两人心跳都很快，剧烈跳动的两颗心几乎贴在一起，不分彼此。
江意背着游鹿朝着诊所的方向走去，才走了没几步，突然一声轰隆，花火大会开始了。
漫天绽放的烟花映红了两人的脸，江意不知不觉停下脚步，和游鹿一起仰头看起了烟花。
「过眼烟花空似锦，到头富贵总成尘。」江意感慨了一句。
游鹿抬手捏了捏他的耳朵说：「干嘛这么悲观？这种时候应该说：火树银花触目红，揭天鼓吹闹春风。」
江意笑了：「行，你还挺有文化。」
「那是，你别小看我了！」
两人说笑着，头顶烟花，朝着诊所的方向走去了。
这个夜晚对于游鹿来说有些特别，但具体让她说到底是哪里特别，她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描述。
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是夜空中绽放着的烟花，美妙又浪漫。
游鹿的脚踝扭伤，她十分懊恼，也对江意感到抱歉。
「明天说好了去景区的，我这样怕是不太能走了。」
「哦。」江意站在一边看着医生给她喷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没事，明天你就旅馆待着吧，我可以自己去。」
游鹿狠狠地瞥了他一眼：「不能和我共患难吗？」
「当然不能！」江意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过，话虽这么说，第二天不知道江意从哪儿竟然弄了个轮椅来，早早敲响了游鹿的房门。
游鹿单腿跳着来给他开门，看见轮椅的时候，直接笑得坐在了上面。
这一天，游鹿享受了一整天「坐式游玩」，江意推着她在景区转了大半天，也算是这一趟没白来。
中秋假期第三天上午，两人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游鹿收到一条微信，是之前篝火晚会的时候，她加的一个女孩。
女孩发来一张照片，是大家的合照，每个人都笑言笑晏晏，仿佛在过年。
游鹿注意到，在这张照片里，江意正在看着她。
「看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江意问。
刚好是红灯，游鹿把照片拿给他看。
江意看了会儿，没说话，然而等回到了家，突然丢给游鹿一句话：「那个照片……你发我一下。」
游鹿笑：「我以为你不会想要。」
江意有些不好意思，没接她的话茬。
等到游鹿把照片发了过来，他躲在书房看了一阵子，然后将其保存在电脑里，还设置成了家里笔记本电脑的壁纸。
设置完，他看着照片上游鹿的笑脸，不由自主地笑了。
中秋假期就这样结束了，游鹿再上班的时候脚踝也还没完全消肿，走路有些费劲。
同事们纷纷对她发来「慰问」，不过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放假前突然出现的那个帅哥又来了，更重要的是这一次他胸前竟然挂上了工作牌，上面印着六个字：运营总监纪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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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淮的到来让大家都很兴奋，毕竟无聊又折磨人的打工生活能有些新鲜事以及新鲜的帅哥看，很难不开心。
不过游鹿对纪淮全部的好奇也就仅限他跟江意之间的关系，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腾瑶影响了，有时候纪淮从他们这边走过，她还真的会恍惚一下。
江意跟纪淮，俩人某些角度似乎真的有点像。
不过据游鹿观察，这个纪淮跟江意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江意是那种表面看着很龟毛很难相处，但其实人性尚存的傢伙。
可纪淮，让游鹿想到一个词：笑面虎。
他笑的时候，眼里是没有笑意的。
游鹿挺怕这种人的，不过好在，她跟纪淮倒是几乎0交集。
对于游鹿来说，纪淮的出现似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不过，江意开始不对劲了。
游鹿在某些事情上没那么敏感，在她第五次被江意拒绝一起下班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江意好像在故意跟她保持距离。
「什么情况？」游鹿端着水杯站在茶水间，此时办公区已经没什么人，由于明天要跟总经理开会，她今天特意留下准备材料，看到江意也还没走，便趁着接水的工夫问对方要不要一起回家。
很正常很普通的一句询问，而且周围也没有其他人了。
但江意却只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以后咱们都各走各的吧。」
他说完很快就闪人了，弄得游鹿一头雾水。
游鹿有些不悦，小声嘀咕：「那就各走各的好了！」
不仅如此，平时在公司，江意也几乎不单独找她，更不会像之前那样，当着众人的面叫走她，每天一副不熟的同事的样子，公事公办到了极致，有事只发邮件，谈事只去会议室。
很不对劲，像是吃错了什么药。
游鹿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其实心里有这么一个疙瘩，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她问腾瑶：「你说一个人原本你关系还蛮好的，突然之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莫名其妙就冷落你，会是因为什么啊？」
腾瑶想了想，对她说：「要么是因为你无意间踩了他雷区，要么是因为他喜欢你。」
「啊？」游鹿仔细回想，自己至少最近应该没干什么对不起江意的事儿，至于后者……
她抓抓头髮，觉得更不可能了。
「还有别的可能吗？」游鹿问。
腾瑶扭头看她，笑着问：「怎么？为情所困了？」
「唉，没有啦，就是……普通朋友。」游鹿莫名有些心虚。
「普通朋友啊……」腾瑶笑得意味深长的，「那管他呢！他不理你，你也不理他！」
游鹿无奈地尬笑两声，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只有江意自己才知道了。
她琢磨着，要趁周末「弹劾」一下江意，问问他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不过，游鹿还没想好怎么问江意，她的周末已经被安排了重要的任务。
接到「鬼手盛宴」电话的时候，游鹿整个人都很惊讶，她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打电话给她。
「老师您好！」游鹿一听是「鬼手盛宴」，受宠若惊。
电话那边的「鬼手盛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周末你有时间吗？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你说啊！」游鹿现在对她相当崇敬，自从之前花了不少心思分析她的作品后，就彻底沦为了她的粉丝。
「是这样，星期六就是漫展了，我第一次线下活动。」
游鹿笑了：「老师，您是不是紧张了啊？」
对方轻笑一声：「有点吧，我不太适应人多的场合。」
「嗯嗯，理解理解。」很多画师和作家都是这样，也就是俗称的「社恐」。
游鹿问：「那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明天你能过来吗？」「鬼手盛宴」说，「『歆漫』有工作人员和我对接，但……我想让你陪着我。」
游鹿听了她的话，开心得不行：「没问题啊！我一定到场！」
游鹿挂了电话，坐在那里兴奋得不行。
腾瑶问她：「什么事儿啊？这么开心！」
「『鬼手盛宴』老师打来的！」游鹿眉开眼笑地说，「你还记得她吧？」
「嗯，记得，她是不是这周末就签售了？」
「对！」游鹿说，「她打电话来让我明天陪她去签售。」
腾瑶也有些意外：「你们关系这么好了吗？」
「我现在是她粉丝，」游鹿说，「可能最开始她就是跟我接触的，所以签售的时候我在身边她会觉得方便些。」
两人正说着，周昊从旁边走过，一脸不悦地说游鹿：「对别人部门的活儿都挺上心的，自己那一摊子事儿没一件干明白的。」
游鹿跟腾瑶一起看向他，之后对视一眼，耸耸肩，都没说话。
不管周昊说什么风凉话，游鹿的好心情都没有被影响。
她当天晚上回去后跟「鬼手盛宴」的助理联繫，确认了第二天签售活动的流程，然后早早睡觉，养精蓄锐，准备迎接签售会。
江意晚上约了人，回来的时候游鹿已经睡了。
他看见餐桌上游鹿放在那里的水果，果盘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房东先生，吃个苹果再睡觉！
江意笑笑，拿着苹果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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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鬼手盛宴」的签售时间是上午十点，因为需要提前准备，游鹿早早就出了门。
她走之前做好了早餐，放在了保温饭盒里，像昨晚一样，写了字条给江意，提醒他起床后吃饭。
「我真是太贴心了。」游鹿感慨，「有我这么好的房客，江意运气真好。」
她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从这边去漫展会场方便多了，虽然也不近，但至少比她以前住的那个地方交通更便利。
她乘地铁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游鹿到那里的时候给「鬼手盛宴」的助理打电话，她需要找对方拿工作证才能进展馆。
没想到，「鬼手盛宴」的助理竟然是个男生。
「我就在南1入口，你过来应该就能看见我。」「鬼手盛宴」的这个助理说话声音还蛮好听的，但游鹿总觉得有些熟悉，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了。
游鹿生怕对方等太久，出了地铁之后急匆匆地往南1入口走去，果然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站在那里，手里正打着电话。
距离太远，游鹿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不过看那身形，觉得有些眼熟。
直到她走近了一些，直接惊讶地叫出了声。
「贺总？你怎么在这儿？」游鹿怎么都没想到，「鬼手盛宴」的助理竟然是贺骋！
贺骋笑：「当然是给你送工作牌啊！」
她小跑着过来：「所以说，那个助理就是你？」
贺骋得意地挑了挑眉。
「真的假的？你辞职是为了给『鬼手盛宴』老师当助理？」游鹿觉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贺骋笑得不行：「当然不是了！我就是临时顶替，她一个人过来我不放心。」
游鹿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你们俩该不会……」
「朋友，就只是朋友而已。」
游鹿不怀好意地笑：「哦？朋友啊……」
贺骋笑笑：「你别出去胡说八道啊，我是无所谓，她脸皮薄。」
「知道！我坚决维护我的『鬼手』老师！」
贺骋满意了，把工作牌交给了游鹿：「走吧，她已经进去了，估计这会儿自己坐着尴尬呢。」
游鹿挂好工作牌，快步跟着贺骋进了展馆。
「贺总，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说。」
「之前我联繫不上『鬼手』老师，是江意给了我她的联繫方式，该不会是你……」
「哎！我可什么都没说！」贺骋赶紧说，「这是你自己猜的。」
游鹿明白了，这是江意借花献佛呢！
她就是那个「佛」。
她笑笑：「放心吧，我不会去问他的，他那人小心眼儿，被我戳破了肯定要闹脾气的。」
贺骋看看她，也开始八卦：「你们俩最近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奇奇怪怪的。」想到最近江意的反常表现，游鹿就心有抱怨。
「为什么这么说？他怎么了？」贺骋有些好奇。
「莫名其妙不太爱搭理我。」游鹿说，「也不知道我哪儿招惹他了。」
贺骋笑了出来：「他这人就那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那是当然，我多大度啊！」
这次的漫展规模很大，场馆也相当大，「鬼手盛宴」的签售舞台在北区，两人要从南到北，几乎穿越了整个展馆。
他们往那边赶的时候，路上遇到不少「歆漫」的员工，很多人都认识贺骋，即便他已经离职，但也都十分热情地打招唿。
「你人缘还真好啊。」游鹿忍不住说。
「那是，毕竟长得帅又和善，我跟江意可不一样。」
游鹿笑他：「这话你敢当着江意的面说吗？」
俩人一对视，都笑了。
他们俩边走边聊，贺骋问游鹿：「公司最近怎么样？」
「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你走了之后第二周新的运营总监就来了，好迅速啊！」
「这么快吗？」贺骋最近忙得不行，跟江意都没怎么联繫，不过两人就算联繫也不太会聊公司的事情。
「嗯，还挺帅的。」游鹿笑了。
「啧，这话你可别让江意听见。」
两人终于「跋山涉水」地来到了北区，很快就看到了独自坐在那里的「鬼手盛宴」，她穿着一身汉服，化了淡妆，很安静，很漂亮。
看到贺骋跟游鹿，她立刻站了起来，终于有了笑模样。
「老师好！」游鹿小跑着过去和她打招唿。
「鬼手盛宴」轻轻和游鹿拥抱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周末还要折腾你来加班，真是抱歉。」
「没事儿啦！再说这怎么算加班呢？明明是你给我的福利！」
游鹿跟「鬼手盛宴」寒暄了两句，先趁着人少，从背包里拿出自己买的新画集，让她给签了个名。
「鬼手盛宴」说：「你以后就不要自己买了，我送你就好。」
「那可不行！我一定得自己支持你的。」
签完名，游鹿把东西放好：「还有半个小时游客就进场了，我先去舞台那边看看，确认一下还有什么问题。」
「鬼手盛宴」点了点头，说：「我在这里等你。」
游鹿朝着舞台那边跑去，跟其他的工作人员确认待会儿签售的物料。
她这边刚忙完，一转身，竟然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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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愣神的一瞬间，对方也转了过来看到了她，四目相对，游鹿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对方打招唿。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策划部的，叫游鹿吧？」
游鹿还没反应过来，纪淮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还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游鹿很惊讶，没想到他竟然认识自己。
「啊对，纪总您好，您也来了啊。」
游鹿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纪淮的时候，总觉得对方有一种压迫感，让她有些不自在。
「嗯，毕竟是我入职之后第一场展，我过来看看。」他问游鹿，「你怎么也在这儿？」
「今天是『鬼手盛宴』老师首场签售，我来帮忙。」
纪淮挂着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她，这让游鹿觉得自己在被审视，心里毛毛的。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纪淮问。
「啊……没什么，都是些琐碎的小事，没什么问题的。」
游鹿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跟纪淮说话，她发现纪淮的眉眼跟江意真的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纪淮在看她的时候，目光更锐利几分。
「嗯好，有事的话就和我说。」纪淮说，「富江展也是你负责的吧？」
「对，对的。」
「我看了你写的方案，蛮有意思的，能想到做沉浸式cos展，还挺有创意。」纪淮看着她笑了笑，「之后这个项目我也会全力配合，往后多沟通。」
「哦哦，好的好的。」游鹿没想到纪淮竟然看了自己的方案，不过能被专业的人肯定，她还是很开心的。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游鹿回头，发现来人竟然是贺骋。
「纪总，那我先忙去了。」
「好，去吧。」纪淮看了看远处的贺骋，之后收回视线，对游鹿笑了笑。
游鹿回应了一个笑容，转身跑向了贺骋。
「救了大命了，」贺骋嘀咕，「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刚巧遇到啊。」游鹿问，「你认识纪总啊？」
贺骋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说：「如果你不想江意发疯的话，最好离那个纪淮远一点。」
「为什么？」游鹿不解，她想起之前江意跟纪淮之前微妙的对峙，问贺骋，「他们之前有什么恩怨吗？」
贺骋欲言又止，最后只说：「这事儿我不好说，你要是想知道的话，还是回去自己问江意吧。」
他这么一说，游鹿更疑惑了。
跟着贺骋走出一段距离，游鹿回头看过去，她惊讶地发现纪淮竟然还站在原地看着她，见她回头，还十分绅士地对她摆了摆手，似笑非笑地用口型说：周一见。
很奇怪的感觉。
游鹿扯出一个笑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37章
原本游鹿以为纪淮不过是江意从前就认识的一个路人甲，但听了贺骋的话，她意识到，绝对没这么简单。
「贺总，透露一下。」游鹿追问，「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恩怨吗？」
贺骋连连摇头，生怕自己惹上事儿：「你别难为我，还是自己去问江意吧。」
游鹿没办法，估摸着自己从贺骋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也只好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好好工作，陪着「鬼手盛宴」顺利完成了她今天的签售。
这场漫展规模很大，有很多人真的是冲着「鬼手盛宴」来的。
毕竟是神秘画手，第一次线下活动，对于粉丝们来说是相当有吸引力的。
原本计划一个半小时的签售，因为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不得已延长到了两个半小时。
「鬼手盛宴」又是签名又是签绘，到后来手都要肿了，可是她还是非常敬业地努力签好每一本，不想让喜欢她作品的人失望。
游鹿一直在她旁边帮忙，期间纪淮有过来，两人也只是简单聊了几句签售的工作事项，并没有多说。
签售结束，「鬼手盛宴」提出请游鹿吃饭，作为今天的答谢。
「不用了不用了，」游鹿还惦记着江意的事情，心都已经飞回家了，「你跟贺总去吧，我这边还有点其他的事情，要赶紧回去。」
「鬼手盛宴」有些遗憾：「那这顿饭算我欠你的，改天我们再约。」
「好！没问题！」游鹿跟他们道别，拿着「鬼手盛宴」送她的签名画集，背着包就跑走了。
她从场馆北门出去，走差不多五百米就是公交站。
「游鹿！」
正往公交站跑，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她扭头一看，第一反应是：江意？他怎么来了？
然而等她定睛一看，发现车是一样的，但车牌号不同，她抬头看过去，车里坐着的人并不是江意，而是纪淮。
纪淮开着车过来，到她附近后放慢了速度：「回家吗？我送你一程？」
游鹿原本就不是随便会搭车的人，加上今天贺骋跟她说的那些话，让她现在对纪淮有些畏惧。
「不用了纪总，」游鹿不假思索立刻拒绝，「马上到地铁站了，我坐地铁就可以。」
纪淮一笑，倒也不勉强：「好，那注意安全，周一公司见。」
游鹿乖乖点头，摆摆手跟他说再见。
游鹿若有所思地看着驶远的那辆车，觉得有点太巧了，怎么那俩人的车都是同款呢？
人家爱买什么车游鹿当然管不着，但回家的路上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江意突然开始疏远她，好像就是从纪淮来公司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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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方面，游鹿有的时候有些迟钝，当下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这会儿后知后觉，愈发肯定这俩人关系不一般。
情敌吗？
她坐在地铁上，想着贺骋跟她说那句话时的表情。
就算不是情敌，也是不对付的关系。
她抱着包眉头紧锁，觉得以江意的性格，她直接问的话，那傢伙肯定什么都不会说——不对，应该也是会说几句的，会说「关你屁事」。
「唉，」游鹿嘆了口气，把脸埋在包里，小声嘀咕着，「怎么男人的心思也这么难猜啊！」
她回到家的时候，江意也在，正抱着笔记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工作。
「嗨，吃了吗？」游鹿一边换鞋一边问。
江意抬起头看她：「你这打招唿的方式还真復古。」
游鹿笑着进来，没安好心。
「你猜我今天在漫展遇见谁了？」她一屁股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扭头看着江意。
江意穿着家居服，盘腿坐着，笔记本就在他的长腿上放着。
游鹿逆着光看过去，觉得这样的松散慵懒的江意还真的挺帅的。
「贺骋？」
「你怎么知道？」游鹿有些意外，「他和你说了？」
「用不着他跟我说，今天『鬼手盛宴』签售，他就算再忙也会去。」
江意的话让游鹿八卦的小火苗瞬间被点燃：「他们俩什么关系啊？男女朋友吗？」
江意抬眼看看她：「你那么兴奋干什么？」
「八卦是人类的本质，再说了，我这也是关心朋友么！」
「谁是你朋友？贺骋还是『鬼手』？你知道『鬼手』的真名吗？真名都不知道，还说是朋友？」
「……算了，跟你没法聊。」
游鹿放弃了从江意嘴里打听八卦，这人跟她不是一路的。
她拎着包要回房间，突然站住，回头说：「我刚刚想说的不是贺总。」
江意又一次抬起头来看向她，眼里满是疑问。
他的反应让游鹿十分满意，她说：「是纪总，运营部的纪淮总监！」
江意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悦。
「没想到他竟然记得我。」游鹿故意试探，「直接叫出了我名字。」
「他跟你说什么了？」江意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更表明了这两人有猫腻。
「你干嘛？生什么气呢？」游鹿说，「我跟他又不熟，能说什么啊，就随便打打招唿么。」
江意咬了咬后槽牙，低头说：「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现在呗。」游鹿不怕死地煽风点火，「我回来的时候他还要送我，我发现他的车跟你的一样哎！」
她话音刚落，江意「砰」地合上了笔记本，吓了游鹿一跳。
「你让他送你了？」江意的语气更不好了。
这傢伙火气一上来，游鹿有些打憷了，赶忙说：「没啊，我自己坐地铁回来的。」
听她这么说，江意松了口气。
他站起来，抱着笔记本回屋，丢给她一句：「我不希望被人知道我跟你住在一起，所以，别给我惹麻烦。」
「你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吗？」游鹿抓住了他的衣角。
江意低头看着她的手，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从她手里扯回了自己的衣服。
「不然呢？」
「我也不知道。」游鹿仰头盯着他看，「但我觉得一提起纪总，你反应就很激烈。」
江意深唿吸了一下，对她说：「你想多了。」
他转身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另外提醒你一句，不许跟其他部门的人都得太近。」
「为什么？」
「我是你的上司，我说了算。」
游鹿撇撇嘴：「又开始拿官威压人。」
「听见没有啊！」
「听见啦！」游鹿瞥了他一眼，俩人互瞪，然后都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的游鹿趴在床上，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以她贫瘠的经验来分析，得出结论：这俩人绝对曾经是情敌！
关于纪淮跟江意的关系，游鹿还没弄清楚，另一件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的事情发生了——纪淮开始频频找她。
运营部跟策划部原本就在同一层办公，加上他们的工作有很多交集，大家经常往来也正常。
只不过之前都是运营部的其他同事跟她对接工作，哪有总监直接找一个专员的。
所以，当纪淮时不时就来找游鹿时，她觉得不太对。
不只是她，连腾瑶都问她：「你最近跟运营部的纪总走得很近啊？」
「没有没有。」游鹿连连否认，「是因为之前我跟着江总做的那个项目，纪总最近也参与了进来，他对项目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内容，所以经常会来问问我。」
「哦，这样啊。」腾瑶笑笑，也没多说什么。
游鹿觉得有点心虚，每次跟纪淮说话她都头皮发麻，生怕被江意看到。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江意跟贺骋都一再强调让她远离纪淮，但她还是对那个人产生了好奇心。
毕竟她还没见过谁能让江意这么在意，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让她对此不八卦，实在是很难！
她心里犯着嘀咕，仰头瞄办公室的江意，刚巧正在打电话的江意起身，也转向了这边。
偷瞄被抓包的游鹿赶紧收回视线，拿着水杯去了茶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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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巧，你也来了。」茶水间里，纪淮正在煮咖啡。
游鹿跟纪淮相处就总是会有一种压迫感，加上之前贺骋跟江意对她说的那些话，让她在面对对方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
「纪总好。」游鹿双手抱着杯子，站在那里，莫名有些紧张。
纪淮看出她踌躇不前，笑着说：「也来煮咖啡？」
「哦不不，我就接杯水。」游鹿赶紧去了饮水机那边。
「对了，」纪淮有意搭话说，「我昨晚把方案又看了一遍，刚好最近有在接洽几个展馆，感觉还挺适合的，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
「啊？我？」
纪淮一笑：「对，怎么？你不方便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我不太能做主，我只是个……」
「没关系。」纪淮说，「本来这个项目就是你提出的，方案也是你参与做的，相比于其他人，你应该是最了解它的人，所以展馆的选择你是有发言权的。」
听到他这么说，游鹿其实是开心的，在这个项目里，自己是最没有经验的一个，她每次提出什么想法都觉得特别心虚，生怕被人笑。
「待会儿我把这几个展馆的资料发给你看一下，你提前了解一下。」
游鹿开心地点头，恨不得立刻回去看资料。
她接完水，跟纪淮说了句「纪总我先回去了」，然后往外走，结果刚到门口就撞见了路过这里的江意。
四目相对，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江意越过她的头顶看见了站在茶水间笑着看他的纪淮，对方沖他一笑，倚着桌子，悠哉地喝起了咖啡，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游鹿说：「我只是来接杯水。」
江意看看她：「我又没说什么。」
游鹿嘿嘿一笑，熘了。
她走后，纪淮问江意：「刚煮好的咖啡，来一杯吗？」
江意只是看了他一眼，抬脚离开了。
第38章
游鹿当然看得出江意不愿意她跟纪淮走得太近，但对方不给她一个合理的缘由，她就只当江意无理取闹。
不过，游鹿是个怕麻烦的人，也不想惹自己上司不高兴，于是尽可能在江意面前跟纪淮保持距离，但江意看不到的时候，她就我行我素，才不管那么多。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游鹿发现纪淮这个人其实还可以，工作能力很强，很有想法，他们一起开会讨论方案的时候，他总是能抓到一些会被大家忽略的细节，也能够很快提出可供选择的解决方案。
跟这样的人一起工作，游鹿觉得轻松又很有收穫。
除此之外，纪淮也足够绅士。
和江意不同，纪淮在面对游鹿的时候永远都是带着笑意的，帮她开门、帮她拉椅子，甚至开会时游鹿要用白板笔，纪淮都会把笔帽提前拔掉再拿给她。
都是些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但往往就是这些才最触动人。
没彻底倒戈到纪淮那边，她觉得自己对江意已经很讲义气了。
所以说，这么好的人，到底跟江意有什么过节啊？游鹿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男人的心思好难猜。」游鹿无奈，只希望自己不要卷到他们俩的恩怨中。
由于富江展这个项目已经进入到筹备阶段，游鹿又开始忙了起来，加班在所难免。
又是一个加班夜，晚上十点多，其他人都已经走了，除了游鹿之外，只剩下纪淮和江意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不过，江意人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游鹿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发现再不走地铁就要停运了，于是赶紧保存，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要走了吗？」纪淮突然出现，吓了游鹿一跳。
纪淮笑了一下：「抱歉，吓着你了。」
「没事没事，我太一惊一乍了。」
纪淮站在那里看着她收拾东西，问道：「对了，前两天发给你的那些展馆资料，你有看吧？」
「嗯嗯，我都看过了，每一家的特点我都记下来了。」
纪淮对她笑笑：「你还挺认真的。」
「应该的，这是我的工作嘛。」游鹿收拾好东西，有些急着走，问纪淮，「纪总，您还要再忙一会儿？」
她的潜台词就是：我赶时间，我得走了。
她觉得纪淮这种聪明人肯定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果然，纪淮看了眼手錶说：「这么晚了，我也准备走了。」
他看看游鹿：「我送你？」
游鹿有些受宠若惊：「不用了，我在这边坐地铁很方便的。」
「那可不行。」纪淮说，「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可以路上跟朋友保持通话。」
他笑笑：「放心吧，我不会欺负你的。」
「不是……我真……」
就在游鹿绞尽脑汁想要找藉口拒绝纪淮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人竟然是江意。
游鹿背对着纪淮接电话，小声问：「有事？」
「出来。」江意言简意赅，「楼下等你，一起回家。」
游鹿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没想到江意会叫她一起走。
「好！我马上下楼。」游鹿挂断了电话，转过来对纪淮说：「纪总，我朋友在楼下等我，那我就先走了。」
纪淮问：「朋友？是男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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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我哪有男朋友，就是……」游鹿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就是普通的好朋友。」
纪淮笑：「那你这个普通的好朋友还真挺不错的，这么晚了来接你回家。」
游鹿抬手抓抓头髮，觉得自己不能再聊下去了，继续这么说下去怕是要露馅。
「那我就先走了。」游鹿说，「纪总明天见。」
纪淮也不再多说什么，跟她说了句「明天见」，目送着她离开了办公室。
游鹿跑到楼下的时候，江意的车就停在路边，她有些诧异，谨慎地扭头看了一眼后面，确认没有其他人这才上了车。
「你今天怎么把车停这儿了？」游鹿一上车就发问。
江意没说话，等她系了安全带一脚油门离开了。
楼上，纪淮在窗边看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其实刚刚他看见江意了，就在他提出要送游鹿回家的时候，江意从楼上下来，刚好走到办公区门口。
游鹿的位置看不到门口，但纪淮看得清楚。
江意看见他们俩在说话，没有走过来，但不到一分钟之后游鹿的手机就响了，而载着她离开的，是江意的车。
纪淮对两人的关系感到好奇，他发现自己果然还是了解江意，这么快就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的「命门」。
游鹿也不知道江意怎么回事，加班那晚一起走了一次之后，他开始每天早晚都和游鹿同行。
两个人早上一起出门，江意会提前一个路口让游鹿下车。
晚上下班，相约在和公司有段距离的路口，江意再载上游鹿一起回家。
游鹿问他为什么突然愿意每天载自己，江意只说：「我高兴。」
高兴就高兴吧，高兴总比生气好。
再说了，这对游鹿来说是件好事儿，每天不用去挤地铁，她开心还来不及呢。
「那我希望你一直高兴。」游鹿如是说。
有时候游鹿会觉得挺有意思的，搞得好像他们在谈地下恋情一样。
当然了，这句话她不可能跟江意说，就算知道是玩笑话，也不能说，那傢伙一准儿不高兴，她都能想到他会用多嫌弃的表情说：谁要跟你谈地下恋情啊！
江意这人，就这样，开不起玩笑的！
除此之外，看起来似乎一切都恢復了正常，但其实，游鹿知道，江意一点都不正常。
游鹿发现，自从自己几次跟纪淮聊天被他抓包，这傢伙开始恨不得24小时盯着她。
但凡纪淮出现在游鹿周围，江意绝对三秒钟之内抵达，堪比闪电侠。
好几次，纪淮问游鹿关于工作的问题，她一个字都还没回答呢，江意先提她说了。
纪淮说：「我在问游鹿。」
江意却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她上司，我知道得比她清楚。」
三人就这么在办公区对峙，引来众人瞩目，搞得游鹿又一次体会了什么叫「如芒在背」。
这种事情发生不只一次两次，后来游鹿也实在受不了了，每次纪淮来找她，她直接说：「纪总，要不您直接去问江总？」
纪淮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但也没挑明，只是笑笑然后离开，到最后也没去问江意。
游鹿也看出来了，纪淮跟江意俩人都在没事儿找事，苦了她这个中间人。
因为江意紧盯着，游鹿跟纪淮始终没什么独处的机会，甚至单独说句话的机会都少。
但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纪淮这边小算盘打得噼啪响，江意刚上楼去开会，他就来找游鹿了。
「之前和你说过的那几个展馆，还记得吧？」
游鹿连连点头：「记得，我还做了笔记。」
「下午你有事吗？没什么着急的工作，就和我走一趟？」纪淮说，「我今天约了一个展馆的负责人，可以先去看看。」
「好啊！」游鹿对这件事已经期待了好几天，几个展馆各有千秋，她甚至在脑子里不止一次想像他们在那里举办富江展的样子。
她赶紧保存了自己手头的工作，然后收拾东西准备跟纪淮出门。
纪淮故意问游鹿：「不用和江总说一声吗？」
游鹿摆摆手：「不用的，我们出外勤和主管申请就好了。」
她说完，跑去找周昊，周昊懒得管她，随她去了。
游鹿心情愉悦地跟着纪淮跑了，并默默许愿江意开会久一点，最好等她回来再开完。
「你跟江意关系还不错？」
游鹿刚上车，安全带还没系好，纪淮就问了这么一句话。
游鹿一愣，心中警铃大作，然后赶紧说：「就普通上下级吧，江总跟大家相处得都还不错的。」
纪淮笑了：「他？跟大家相处得不错？」
游鹿不解地看向他，心说这是什么反应？
游鹿好奇，主动发问：「纪总跟我们江总很熟吗？」
纪淮看看她，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句话中传递的信息——我们江总，他纪淮是外人，江意和她才是一起的。
「他没跟你说过吗？」纪淮故弄玄虚，「我以为你们关系那么好，他对你知无不言了呢。」
纪淮的这句话有点扎了游鹿的心，她确实觉得自己现在跟江意的关系已经很近了，可仔细想来，自己却又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江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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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道他跟父母关系不好，仅此而已，而他跟纪淮之间为什么总是这样针锋相对，他从来都不肯说。
「哪有，」游鹿有些失落，「都说了就是普通的上下级。」
纪淮注意到她的情绪，故意继续说：「不过也对，他这个人就是这样，防备心很强。」
「纪总，你好像对江总很感兴趣的样子。」游鹿觉得自己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这个人太精明了，如果不能自己主导对话，很容易会被套出些不该说的来。
「我对他？」纪淮开着车，带着游鹿往约定的场馆去，他笑了笑回应，「我对他可不只是感兴趣那么简单。」
游鹿扭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纪淮也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了一句十分意味深长的话：「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也去做策划，那这会儿你的直属上司就是我，不是他了。」
游鹿微微皱了皱眉，想了半天，没想好该怎么回应。
这话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他什么意思啊？
游鹿自认为不是偶像剧女主，没有主角光环，不至于跟新来的总监上演什么职场爱情戏码，所以，纪淮的话非但没让她想入非非，反倒让她更加提高了警惕。
她要把今天的话都记下来，回去跟江意打小报告！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没有，我就是在想，你们俩挺有意思的。」游鹿继续主动出击，「最熟悉的陌生人似的，好像互相都挺了解，但是呢又总较着劲。」
她开玩笑似的说：「纪总，你们该不会抢过女朋友吧？」
纪淮听了她的话大笑起来：「以前是没有，但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他看看游鹿：「我们俩的喜好向来很一致。」
本来是游鹿想套他的话，结果却被纪淮将了一军的感觉，噎得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到目前为止，游鹿对纪淮有了一些改观，这个人绝对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绅士，真的绅士是不会跟同事说这么暧昧的话的。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纪淮也察觉到了游鹿的侷促，于是打开音乐，缓解尴尬。
这不打开还不要紧，音乐一开，游鹿又吃了一惊。
江意的同款车，播放的竟然还是同款钢琴曲！
游鹿听着熟悉的德彪西的钢琴曲，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对了，听说你也是南大毕业的？」
游鹿缓缓回神，点了点头：「哦是。」
回答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说『也』？还有谁啊？」
「我啊。」纪淮笑了，「我也是，而且和你是同一个学院，刚好大你三届。」
游鹿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
「啊不好意思，我之前看过你的简歷。」纪淮问，「你不会介意吧？」
游鹿尴尬地笑笑：「当然不会，简歷是公开的嘛，没什么。」
可是，为什么要看我的简歷？游鹿脑子里的问号更多了。
「说起来还真的挺有缘的，你进学校的时候，我正大四。」
纪淮说到这里的时候，游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当年在毕业晚会上弹奏这首钢琴曲的白月光学长，她突然想到，既然纪淮就是那届的，搞不好他会认识那个学长呢。
游鹿心血来潮地试探着问：「纪总，那你记得当初毕业晚会上，有一个学长弹了这首钢琴曲吗？」
她紧张地问对方：「你记得他是谁吗？」
刚好前面是红灯，纪淮缓缓停下了车。
他转过来看游鹿，对上她认真又充满期待的目光，他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说：「怎么了吗？当时你也在？我那会儿是不是哪里弹错了？」
纪淮的一句话让游鹿震惊不已，她僵在那里，怎么都没想到，纪淮竟然就是那个人。
第39章
这世界上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对于现在的游鹿来说，最不可思议的就是纪淮竟然是她的白月光学长。
游鹿对记忆里的那个人印象已经模煳，如果非要把两个人的样貌往一起叠，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她始终觉得那个学长的气质跟纪淮很不同。
这件事对她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直到两人抵达展馆后她依旧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有意无意地偷瞄对方。
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如此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游鹿一时间没法好好消化，不由自主想要多看看对方。
纪淮问：「你怎么了？」
「没事。」游鹿赶紧回魂，告诉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现在她的首要任务是工作。
她向纪淮道了歉，然后努力集中注意力，做好记录，方便回去后大家考评。
纪淮当然也看出了她的心神不宁，不过这正中他的下怀。
刚刚游鹿问起那个人的时候，他十分敏锐地意识到，那个人对于她来说绝对意义非凡。
但让纪淮意外的是，她竟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照理说，纪淮对这种事情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当年毕业晚会，向来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的他根本没到场，只是后来同学之间流传着江意弹钢琴的那段视频，屡次出现在纪淮眼前，让他十分厌烦。
他故意对游鹿说那个人是自己，看到对方的反应后，愈发觉得这件事变得有趣了起来。
两人工作结束，已经快到下班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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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淮说：「现在回去也下班了，不如我们干脆在这边吃点东西，我请客。」
游鹿正在回復江意的消息，那人开完会回来发现游鹿跟纪淮都不在，立刻觉得不妙，发来微信质问她是不是跟着纪淮跑了。
游鹿：什么叫跟他跑了？我们是出来工作的。
看到她的回覆，江意气得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纪淮见她没有回答，倒也不急、不催，就那么站在那里带着笑意看她，等着她。
游鹿这边回復完消息才突然意识到刚刚纪淮好像跟自己说了话：「啊？不好意思纪总，我刚刚回復消息没听到您说什么。」
纪淮倒是一点都不恼，笑着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此刻的游鹿在面对纪淮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
任谁多年后跟自己的白月光男神重逢都不会想要拒绝对方一起吃饭的邀请，然而江意的一条「快回来」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男神？上司？哪个都不想得罪。
纪淮看出她在纠结，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游鹿只好遗憾地说：「纪总，我恐怕得回公司，江总那边找我有事，急着叫我回去……」
「那就让他等着啊。」
「啊？」
纪淮笑出了声：「开个玩笑。」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游鹿：「你很在意他？」
游鹿一惊，赶紧解释：「他毕竟是我上司。」
其实，游鹿对纪淮这个人并没有多余的心思，但架不住她的「白月光滤镜」，自从知道了纪淮就是那个学长之后，原本没什么感觉的人，这会儿越看越顺眼。
这可不行。
游鹿在心里对自己说：清醒一点，理智一点啊！
然而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理智啊！
对于今天不能跟纪淮一起吃饭，游鹿表现出了一点点的遗憾。
纪淮笑笑，没再勉强，但对她说：「没关系，那我们先回去，改天把这顿饭补上。」
游鹿终于笑了，她其实在意的不是这顿饭，而是她的白月光。
大学四年，加上毕业的这一年多，五年的时间，游鹿从来没谈过恋爱。
倒也不是没人追，只是她总想着那个学长。
宋冉知道这件事之后吐槽她：「你差不多得了，生活又不是童话故事，你连他叫什么、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还说喜欢呢？为了一个模煳的影子，孤独终老啊？」
游鹿当然明白宋冉说得对，也对自己说过，别太当回事，只不过这些年她都没遇到一个能取代学长在她心里的位置的人，于是那个模煳的影子就那么稳稳地霸占着她的心。
游鹿不得不承认，其实现在有一个人是让学长的位置有些动摇的，就在她以为那人即将取而代之的时候，学长竟然真的出现了。
这件事就仿佛是老天刻意要考验她一样，此刻她心中的天平简直变成了一个跷跷板，纪淮和那个人一人坐一边，她都快晕了。
内心戏十足的游鹿跟着纪淮一起回到了公司，上楼时她终于回过神来，开始脑补江意生气的样子。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他们俩回去后，江意就在她的工位上坐着，倒是没表现得很气愤，只是对她说：「下次再出外勤提前跟我申请。」
游鹿说：「我跟周哥说过了的。」
「这部门他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江意语气强硬。
游鹿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没事儿找事儿呢。
这臭脾气的傢伙！此刻游鹿心中的天平又往学长那边倾斜了一点点。
游鹿说，「那肯定是你说了算。」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简直就像个罚站的小学生，臊眉耷眼地说：「下次我会提前和你说。」
江意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站起身，看了一眼纪淮：「纪总下次要带我的人出去，也请提前跟我打个招唿，不然我这边安排工作的时候都找不到人，很麻烦。。」
「好，没问题。」人前，纪淮依旧风度翩翩。
游鹿心说：江意，你收着点火气，大家都看着呢，现在你的风评可是不如纪淮了！
江意当然听不到她的内心独白，闹了会儿脾气就准备走人了。
此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区还有一部分人没走。
纪淮故意当着江意的面问游鹿：「所以他叫你回来纯粹是为了发脾气？」
游鹿心说：江意啊江意，我想办法给你找藉口，结果你是一点不给自己留余地啊！
她偷瞄了江意一眼。
「待会儿你要走的话，和我说，我可以送你。」
「不用不用，」游鹿可不敢让他送自己，「我下午出去这么久，手里的活还没做完，我得加会儿班。」
「那正好，我也要加班，你走的时候叫我。」
江意听了这话，直接翻了个白眼。
「游鹿，跟我走。」江意来劲了，跟纪淮槓上了。
「去哪？」游鹿疑惑地看向他。
她心说：我刚回来，怎么又要走啊？
她从来没有一次出外勤出得这么心力交瘁。
「见个合作方。」江意信口胡诌，「快点，人家等着呢。」
游鹿看看他，虽然已经识破了他的谎话，但还是跟着他走了。
出了公司门，江意阴阳怪气地说游鹿：「你还知道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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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鹿没绷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笑你啊。」游鹿说，「你刚才的样子特别像深宫怨妇。」
「……胡说八道什么呢？」江意说她，「你和纪淮也这么说话吗？」
「纪总也不像你这样跟我说话啊……」游鹿小声嘀咕，生怕江意听见。
游鹿发现自己的吐槽没被江意听到，偷笑着跟着他上了车，嘀咕了一句：「一样的车怎么坐着感觉这么不同呢？」
「什么意思？」江意问。
游鹿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妙，于是主动汇报起今天下午的工作，成功转移了话题。
不过说起来也真的是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是同款车，但她就是觉得江意的车坐着更舒服更放松。
难不成是因为对方身份的问题？人在自己更在意的人面前总是会紧张一些的。
江意瞄了她一眼，觉得她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也没理她，开着车把她送到了附近的地铁站。
游鹿：「什么情况？」
「你自己坐地铁回去吧，我还要回公司加班。」
游鹿震惊：「你要加班干嘛还出来？」
江意瞥了她一眼：「你说呢？」
游鹿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解开安全带下车：「你们男人真的好奇怪！」
她下了车，准备走，却被江意叫住了：「餵。」
游鹿回头看他。
江意开了车窗，对她说：「他今天没和你说什么吧？」
游鹿突然想起在车上发生的事，不过那件事跟江意无关，于是摇了摇头说：「没有。」
江意似乎松了一口气，关上车门离开了。
游鹿站在路边看着他的车开远，发现无论是他，还是纪淮，亦或是自己，好像都有很多的秘密。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游鹿觉得自己实在有点消化不良，她回到家，打电话给宋冉，想和她聊聊纪淮就是白月光学长的事情。
然而宋冉还在加班，两人没说几句就挂断了。
游鹿趴在床上，反覆地琢磨着纪淮说的那些话，她可以确信自己没有误解，他的意思就是那个人是他。
而且，自从纪淮说明那个人就是他之后，游鹿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受到了心理暗示的影响，记忆中某部分模煳的画面重新清晰起来，越看纪淮越觉得跟学长相像。
那时候她只看到了他的侧脸，而今天在车里她看着的也是纪淮的侧脸。
是有些相似的。
所以，应该不会错，就是他。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游鹿扯过枕头压在头上，，她又欣喜又纠结，觉得自己走运同时又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一切来得太突然，而且纪淮跟她记忆里的那个人给她的感觉有些不太一样。
在她的记忆里，那个学长是出尘的、冷清的、疏离的，像是高岭之花。
但纪淮这个人，深谙人情世故，处事圆滑，他确实有自己的魅力但跟记忆中学长的气质绝对是不一样的。
游鹿想：或许是因为受到了当初那架钢琴和现场的氛围影响？其实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与其说是同一个人，不如说是双胞胎兄弟，黑白双煞。」游鹿自言自语，「啧，怎么突然有点好嗑。」
她翻了个身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没想到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
江意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他一进门发现家里灯都没开，以为游鹿不在家。
「跑哪儿去了？」他皱着眉嘀咕，结果刚走两步，被游鹿的鞋子给绊到了。
「在家怎么不开灯啊？」
江意这一嗓子把睡着的游鹿给叫醒了，她迷迷煳煳地起来，看了眼时间，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游鹿从房间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江意手里拿着的东西：「你去了美食街？」
江意得意地说：「想吃吗？给钱。」
「……你怎么这样！」
江意笑了：「允许你先欠着，过来吧。」
游鹿开心了，小跑着就跟着江意坐到了茶几旁边。
江意回屋去换衣服，游鹿打开了袋子。
「你怎么去那边了啊？」游鹿扯着嗓子问。
江意说：「去办点事，顺路买的。」
其实根本就不顺路。
他今天加完班突然莫名其妙就想吃美食街的臭豆腐，原本想打电话问问游鹿要不要一起，可看时间太晚了，于是作罢，自己开车过去，买了几份带回来。
换完衣服回来的江意看到游鹿坐在那里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笑话她：「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面对美食，不需要有出息。」游鹿催他，「快点过来，等不及了。」
江意坐过来，两人凑到一块儿吃宵夜。
睡醒了的游鹿依旧被纪淮的事情困扰着，吃宵夜的时候也有些心事重重。
江意问她：「怎么着？吃腻了？」
「当然没有！」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
游鹿看看他，突然转过来，对江意说：「江总，我想请教你一点人生问题。」
江意差点噎着：「你还会有这种问题？」
「当然了，我也是长了脑子的。」游鹿很认真地问江意，「你说，人都是会变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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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难得在家里看到她这么正经的样子，觉得有些反常，往后闪了闪，十分警觉地打量她：「当然了。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游鹿想了想，说：「很多年前惊鸿一瞥的人，虽然印象深刻，但毕竟是几年前了，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也可以改变一个人，所以现在这个人和当初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很正常是吧？」
江意心中警铃大作：「你到底想说什么？」
游鹿欲言又止。
「别跟我来这套，坦白从宽。」江意说，「不然就把刚才吃我的给吐出来。」
他话音刚落，游鹿一把抱住了眼前的食物。
「……不至于吧？」江意无奈地看着她。
游鹿笑：「至于。」
江意往后靠了靠，观察着游鹿，问她说：「是不是今天纪淮跟你说了什么？」
关于两人之间的事情，江意实在不想提，但很显然，纪淮追到这里来，就是故意想搅得他不安生，那人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对付他。
游鹿重新坐好，犹豫了一下，决定坦白。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有个弹德彪西钢琴曲的白月光学长吗？」
她一说这个，江意突然绷紧了神经。
「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游鹿看向江意说：「我可能又遇到他了。」
那一瞬间，江意一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没想到，纪淮跟她会聊到这件事，更没想到，纪淮会把他就是那个人的事情告诉给游鹿。
江意看向游鹿，莫名紧张但又莫名有些窃喜，这个纪淮，倒是难得做了一件像样的事。
「真的假的？」江意故作淡定，装出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问她，「你在哪里遇见的？」
此时的江意几乎秉住了唿吸，然后他听到游鹿说：「其实有一阵子了，只不过我今天才知道那个人是他。」
江意转过去轻咳一声，调整情绪，让自己千万不能笑出来。
他再转回来的时候问：「那你打算对他做什么？」
「做什么？」此时的游鹿完全不知道江意脑补的内容，用竹籤插了一块臭豆腐，放进了嘴里，「人家位高权重的，我哪儿敢做什么啊。」
在游鹿看来，自己已经透露了这么多信息，江意应该差不多猜到了那个人是纪淮。
「纪淮」这个名字在他们家是禁忌，既然已经暗示得差不多，那她还是别指名道姓了，免得刺激到江意。
殊不知，江意只听懂了一半的暗示。
位高权重？
江意想想，觉得倒也不必这么说，自己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他人很好的。」江意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伸手去拿竹籤的时候，两次都手滑没拿起来。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平时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的，今天怎么因为这件事这么反常？
该紧张的不是游鹿吗？他是她的白月光，又不是他一直暗恋她！
「你没事吧？」游鹿看他略显笨拙的样子，没忍住，帮忙拿起竹籤递到了他手里。
「我能有什么事？」
游鹿想想，没吭声。
她误以为江意在闹别扭，毕竟这傢伙那么抗拒纪淮。
不过，他竟然说纪淮人很好，怕不是被她气疯了？
「你刚刚说，他人很好？」游鹿满腹狐疑。
这还是江意吗？是那个一提纪淮就炸锅的人吗？
江意看了她一眼：「怎么？我说他人好，你有什么疑问吗？」
这是什么意思？江意心说，难道在你心里，我人品很差吗？
见江意目光不善，游鹿赶紧摇头。
在这个家里，江意就是霸主，她寄人篱下，哪敢发表反驳的言论。
「没有疑问。」游鹿说，「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对此，江意表示很满意。
他突然起身，走到冰箱前，拿出了两罐啤酒。
「这么晚了，你要喝酒？」游鹿扭头问他。
江意拿着酒过来，一一拉开拉环，然后递给她一罐：「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游鹿觉得他很莫名其妙。
江意：「别问那么多，庆祝就完事儿了。」
游鹿哭笑不得，也只能拿起那罐啤酒跟他碰了碰，然后看着他，喝了一口。
游鹿稀里煳涂地陪着江意庆祝，突然想起不久前两人还有些针锋相对，忍不住感慨，人生的际遇真奇妙。
第40章
自从单方面确认游鹿已经知道自己就是她的白月光之后，江意更加不自觉地注意起游鹿来。
平时游鹿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举动，他都能想很多。
早上，游鹿准备了早餐，比平时多了一个煎蛋，江意都会觉得这是她在向他示好。
上班的路上，游鹿从包里拿出一个富江的挂件挂在了江意的车上，江意：她一定在故意讨好我！
想很多的江总变得很敏感，一整天大脑飞速运转，工作没做多少，注意力全放在游鹿身上了。
游鹿对此，毫不知情，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唤醒她「少女时代」记忆的纪淮身上了。
不过，她也只敢暗中观察，完全不好意思主动去接近对方。
然而纪淮却主动找上了她。
像之前一样，纪淮以工作为藉口，让她到办公室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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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鹿听到纪淮叫她，也没多想，毕竟两人最近确实有不少工作上的接触，于是拿着笔记本就过去了。
纪淮找她的确有工作要聊，但其实并不是什么着急且重要的问题，两人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之后纪淮拿出了一张黑胶唱片给游鹿。
「这个送给你。」
游鹿一愣，打眼看过去，发现竟然是德彪西的黑胶唱片。
她小时候确实学过弹钢琴，这么多年也确实特别喜欢德彪西，但对于她来说，黑胶唱片是很遥远的东西，她从来没有接触过。
「这可是我的珍贵收藏，很难买到的。」纪淮笑着说，「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游鹿又惊又喜，没想到纪淮会突然送自己礼物。
见游鹿愣在那里没反应，纪淮问：「不喜欢吗？」
「不，不是。」喜欢是喜欢的，但这对于游鹿来说，是她世界之外的东西。
游鹿赶紧解释说：「纪总，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从来没接触过这个，不太懂，而且我家也没有唱片机，这个给我的话，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了。」
纪淮笑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是我想得不周到了。」
「不不不，是我的问题。」游鹿十分真诚地再次道谢，「不过还是谢谢纪总。」
虽然礼物没收，但这件事让游鹿其实有些开心的——她惦念着的人，送她礼物，能不开心么！
她回到工位就给宋冉发消息，把这件事告诉了对方。
宋冉：不会吧！不会吧！他该不会也喜欢你吧！这是什么童话照进现实啊！
游鹿看着手机屏幕笑了，但跟宋冉聊完之后，又觉得好像有点微妙。
有一种……她背叛了江意的感觉。
可是，跟江意有什么关系嘛！
她仰头看向江意的办公室，那傢伙正紧盯着电脑屏幕，忙得头顶生烟呢。
对于游鹿来说，那张没有收下的黑胶唱片不过是一个生活中小插曲，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两天后，临近下班时间，前台突然叫她过去，说是有个快递要她本人签收。
她很奇怪，自己并没有买什么东西。
她到前台，看见一个大箱子放在那里。
「什么啊？」她疑惑地走过去，按照配送员的要求籤收。
物品签收后，她满头问号地仔细看上面贴着的单据，都是英文，箱子也还挺重的。
她抱着箱子到茶水间，放在了桌子上。
打开箱子的一瞬间，游鹿大为意外。
这里面竟然是一台黑胶唱片机。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就猜到了礼物的主人。
必须得承认，游鹿有那么一瞬间是雀跃的，她开心不是因为自己收到了贵重的礼物，而是她的白月光竟然把她无意间的一句话放在了心上。
他送黑胶唱片，她说自己没有唱片机，于是，他为了让她听那张唱片把机器都给她买来了。
这也太……豪横了！
有那么一瞬间，游鹿甚至怀疑自己穿越到了「霸道爱上我」的剧情中。
但很快她就清醒了过来，生活不是小说，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也不能收。
游鹿坐在椅子上，想着该如何把这个东西还给对方。
她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惊讶地发现这台唱片机竟然要大几万块，吓得她赶紧重新包装好，生怕自己磕了碰了。
她发消息给纪淮：纪总，唱片机是您送的吗？
纪淮很快就回復了她：喜欢吗？我家里用的就是这一款。
游鹿向来不会处理这种事情，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既不伤害纪淮的好意，又明确自己的立场。
她眉头紧锁，苦恼不已。
游鹿决定先等等，这会儿人太多，人多眼杂，不方便，等人少点，她再把东西还给纪淮去。
对于游鹿来说，加班如同家常便饭，所以，当大家陆续离开，她还坐在工位，没人觉得不对劲。
可她清楚，自己今天一直不走，另有原因，甚至江意发消息来叫她回家，她都找了个藉口让他先走了。
终于熬到大家都走得差不多，整个办公区只剩下她和始终没离开的纪淮。
她觉得，纪淮或许是故意在等她。
于是，游鹿抱起放在工位下面的箱子，来到了纪淮办公室门口。
像是等待多时，纪淮笑着问：「喜欢吗？」
游鹿抿了抿嘴，先没有开口，而是来到他的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放下了唱片机。
「纪总，我不能收。」
纪淮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为什么？你不喜欢？」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游鹿解释说，「无功不受禄，不管是唱片还是唱片机，我都找不到收下它们的理由。」
「理由就是我想送给你。」纪淮说得似乎很诚恳，「那天得知你也喜欢德彪西，我非常开心，很惊喜，就好像找到了我和你之间的共同点。」
游鹿抬起头去看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我们的距离一下拉近了。」纪淮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就是那种好像冥冥之中註定了的事情。」
游鹿听着他的话，又想起那年在台上弹奏德彪西钢琴曲的他。
真的是冥冥之中註定的吗？
「那天回家，我找到自己珍藏的唱片，没有一丝不舍，就想把它送给你。」纪淮说，「但当你说你没有唱片机的时候，我懊恼自己的冒失，于是精挑细选了一台唱片机给你，我以为你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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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淮说这些话的时候，游鹿高兴却又不安。
「纪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游鹿说，「我也很感谢您能想着我，但是，这礼物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收。」
纪淮无奈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说话：「对不起。」
游鹿意外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你，没想到给你造成困扰了。」
他的道歉过分真诚，让游鹿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很抱歉，给你带来压力了。」纪淮克制着自己的不悦，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卑微一些，「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和我交朋友？」游鹿吃惊地看着他。
纪淮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低头苦涩地一笑说：「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不一样，有一种很久以前我们就见过的感觉。」
游鹿不自觉想起了当年的毕业晚会。
她欲言又止，差点就把自己当初对弹钢琴的他一见倾心的事情说出来，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她还没想好怎么向纪淮说明自己的秘密，亦或是，永远都让它只是个秘密。
纪淮抬头看向她：「你对我会有这种感觉吗？」
面对纪淮的提问，游鹿迟疑了一下，最后只是说：「毕竟是校友，可能以前在学校遇见过。」
纪淮沉默地看着她，游鹿有些心虚，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纪淮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两个人一起看过去，发现来人竟然是江意。
黑着脸的江意推门进来，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二人。
「你不是说要写方案？怎么写别人办公室来了？」江意看着游鹿，手上还提着外卖袋子，他语气冷硬，看得出他这会儿心情极差。
一时间，游鹿心虚至极，她跟江意说了谎，却没想到被当场抓包了。
「我找她有点事。」纪淮抢在游鹿前面开了口，「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江总不至于连员工的私人时间都要占用吧？」
江意的目光落在他办公桌上，他看看那个箱子，又看向了游鹿。
「方案写完了？」江意问。
「呃，差不多了。」
「那就下班。」江意强压着火气说。
「哦，好。」游鹿看了纪淮一眼，紧跟着江意就走了。
走在前面的江意气压极低，游鹿也不敢招惹，拿上自己的包，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大气儿都不敢喘。
车上气氛紧张，两人都不说话。
江意一肚子气，他气的其实并不是游鹿跟纪淮背着他联繫，而是，游鹿竟然为了纪淮来骗他。
他越想越气，跟导航都开始置气，不按照导航的路线开车，结果这个路痴不出所料走错了路，等到发现的时候，两个人离家更远了，气得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游鹿忍不住说：「你生气归生气，方向盘是无辜的。」
江意看了她一眼，她立刻闭嘴了。
两人停在路边，游鹿掏出手机要重新导航，而江意在位置上坐着生闷气，气游鹿，气纪淮，气导航，也气自己。
「对不起嘛。」游鹿还是开口道了歉。
江意说：「你哪有对不起我。」
「我今天骗你了。」游鹿说，「我说留下来要写方案，但其实是因为纪总。」
江意深唿吸，告诉自己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我只是想把东西还给他。」
「什么东西？」
「他送了我一台唱片机。」
江意皱起了眉：「他送你那个干吗？」
游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那天他听德彪西的钢琴曲，我们恰好聊到……」
江意又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
「我没收。」
江意觉得烦，他现在恨不得回去揪着纪淮的衣领让他滚蛋。
「算了。」江意说，「随便吧。」
「不能随便啊！」游鹿说，「我要解释清楚，你不能对我有怨气。」
她很坚定地看着江意说：「天地良心，我没有背叛你。」
江意看着她，终于被她这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什么背叛不背叛的，搞得跟无间道似的。」
「可不是么。」游鹿心说，我也以为我在演无间道。
车里的气氛没之前那么紧张了，游鹿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她笑盈盈地对江意说：「放心吧放心吧，我生是策划部的人，死是策划部的鬼，运营部想收买我，不可能的。」
江意轻笑一声：「你最好是。」
游鹿伸出了小手指：「不然我们拉钩。」
「……你怎么这么幼稚？」江意说她。
游鹿强忍着才没翻白眼，心说咱们俩到底谁更幼稚啊！
「拉钩嘛。」游鹿强行跟他拉钩，眼含笑意地看着他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这回你该放心了吧？」
看着两人勾在一起的小手指，气了一晚上的江意终于舒心了。
「勉强信你一次。」江意说，「以后再骗我，怎么办？」
「不会啦，你可是我的伯乐，我怎么会骗我的伯乐呢？」
「什么伯乐？」
「要不是你我肯定没办法留在公司啊。」游鹿说，「所以你放心吧，我永远都不会倒戈的！」
江意笑笑，今天这事儿终于算是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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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回公司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是外卖吗？」游鹿问，「你还没吃晚饭？」
提起这个江意又是一肚子的气，游鹿说自己加班工作，他就想着大包一份晚餐给她，却没想到回来时看到的是人家俩人谈笑风生。
「你看错了，我什么都没拿。」这会儿的江意决定死都不承认自己给她买了晚餐，不然显得自己像是个笑话。
「你肯定拿了的。」游鹿到处找，「该不会是给我买的吧？」
江意嘴硬不承认，但耳朵先红了。
「别找了。」江意说，「刚才生气，已经扔了。」
「……浪费粮食，你知不知道粒粒皆辛苦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少说两句吧。」
就这样，误会终于都解除了，烦心事已经烟消云散，两个人吵吵闹闹准备打道回府。
然而就在两人拿出手机重新导航准备回家的时候，江意的车窗被敲响了。
外面，一位交警看着他们俩，铁面无私地因为违章停车，给江意贴了张罚单。
明明罚的是江意，游鹿的心都跟着滴血，她忍不住说：「别人生气伤身，你生气是破财啊！」
第41章
虽然破财，但江意心情很好。
因为他心情好，家里气氛也变得很不错，这让游鹿也神清气爽，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游鹿没蹭江意的车，自己坐地铁去公司。
出了地铁站，往公司走的路上，竟然遇见了纪淮。
「早啊。」纪淮手里拿着刚买好的两杯咖啡，看到她后，顺手递给了她一杯。
游鹿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习惯性拒绝：「不用不用，我待会儿到公司煮一杯就好了。」
纪淮笑：「拿着吧，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游鹿不解地看向他。
「昨天的事情我有些过意不去。」纪淮说，「回去后想了想，确实是我太擅作主张了，这杯咖啡就当是道歉礼，这个不贵重，是我的一份心意，你就拿着吧。」
他说完，还故意玩笑似的说：「今天的新品，一起尝尝。」
听他这么说，游鹿欣喜地笑了起来，也不再推拒，想着大不了哪天自己买一杯送还给他就好，不然显得自己很不给人面子似的。
「那就谢谢纪总了。」
两人并肩往公司的方向去，纪淮感慨：「都秋天了。」
游鹿抬头看看两侧的树，刚好一片落叶悠悠地掉下来。
这时候她勐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公司度过了一整个夏天，时间过得还是蛮快的。
快到公司的时候，纪淮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她说：「周末你有时间吗？」
游鹿下意识以为他要叫她一起去看场地，便说：「应该没事吧。」
却没料到，纪淮说：「那周六晚上能不能赏脸陪我一起去听音乐会？」
「音乐会？」
「朋友送了我两张这个周末音乐会的门票，我没什么朋友能一起去，而且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游鹿一听音乐会，其实是有些心动的。
她从来没有听过音乐会，一来是觉得花大几百买票，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压力，二来是因为她总是很怕一个人去这种场合，觉得那不是她熟悉的世界，怕露怯，怕被人笑。
想去是真的，更何况，是跟纪淮一起。
但游鹿也有些犹豫。
纪淮看出了她的犹豫，添油加醋地说：「如果你不去的话，这张票就浪费了。」
「可是我……」游鹿在想，要不自己花钱买过来？这样的话就不算她欠纪淮的人情了。
「要不这样，」纪淮说，「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音乐会结束之后，请我吃晚餐怎么样？」
他看起来很真诚：「我知道那附近有一家小餐馆还不错，一直想去，也是没找到人和我一起。」
游鹿下意识想到了江意带她去的私厨，心说纪淮看起来不是那么浮夸的人，应该不至于一顿饭要吃掉她上千块吧？
「没问题！」游鹿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看着纪淮的时候，是藏了私心的。
尽管眼前的纪淮跟她记忆里的学长不尽相同，但一起去听音乐会，没准儿会看到纪淮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其实游鹿还是有点期待的，毕竟，她对纪淮的「白月光滤镜」依旧在。
不过两人约着去看音乐会这件事游鹿没有告诉江意，她都能想像到江意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
为了避免麻烦，不说为妙。
到了周末，游鹿为了去听音乐会，倒是真的下了一番工夫。
她很怕自己给纪淮丢人，更怕对方笑话她，特意上网搜索了：听音乐会穿什么？
以前游鹿听说过去听音乐会要穿得正式一些，但她又觉得礼服长裙太夸张，更何况她也没有。
好在，众见多识广的网友们表示，穿得不太随便就可以，倒也不必穿晚礼服。
游鹿翻箱倒柜，从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里找了一套看起来还不错的，出门前还化了个淡妆。
音乐会七点半开始，到九点才结束，游鹿心说，到时候她跟纪淮吃的这可不是晚餐是宵夜了。
为了避免听音乐会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出门前还煮了一包方便面。
一切准备妥当，快到她跟纪淮约定见面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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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纪淮说要来接她，但游鹿可不敢让纪淮知道自己的住处，好说歹说，让他在距离音乐厅最近的那个地铁站出口等她。
从这边过去倒也蛮近的，一共也就五站地，毕竟江意家的位置可以算得上是这座城市的商业中心了。
她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了，拿着背包就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一天没见人影的江意回来了。
俩人碰了个正对面，江意怀里抱着个大箱子，看着游鹿有些惊讶：「你这是要干嘛去？」
也难怪江意会吃惊，游鹿平日里素面朝天，穿衣风格也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今天不仅穿得像模像样的，还化了妆。
难不成是要去约会？
跟谁啊？
游鹿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着他怀里的大箱子问：「这是什么？」
江意神秘一笑，进了客厅，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台黑胶唱片机。
游鹿诧异地问：「你怎么也搞起了这个东西？」
「以后咱们家也听黑胶唱片，限量珍藏版那种。」江意说，「免得有人说我没品位。」
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游鹿没忍住笑了：「我可没说。」
江意一边安装黑胶唱片机，一边扭头看她了她一眼：「你穿这样要干嘛去？」
游鹿见躲不过，只好承认：「我要去听音乐会。」
「音乐会？」江意有些意外，「你怎么想起听这个了？」
「附庸风雅一下嘛！」游鹿不想多说，抬脚就准备跑路，结果还是被江意叫住了：「等一下！你自己去？」
游鹿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说谎，今天说了一个谎后面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很麻烦。
于是，只要承认：「我跟纪总一起。」
「纪总？」江意心中警铃大作，「你别告诉我是纪淮！」
游鹿嘿嘿一笑，没回答，转身就跑了，留江意一个人在那里无风凌乱。
「好啊你，」江意怒火攻心，有种被游鹿背叛了的感觉，前几天还说跟自己是一伙儿的，今天就跟那傢伙去听音乐会了，「一场音乐会就把你收买了！还有点出息吗你！」
江意没心情继续研究那黑胶唱片机了，在家里坐立难安。
他气游鹿竟然跟纪淮去听音乐会，也担心纪淮会跟游鹿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最后，在家里来回踱步走得腿都酸了的江意决定出门，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开车去了音乐厅。
江意到了那边，现场购票已经来不及，但又实在想进去，最后无奈之下，高价买了黄牛票。
他进去后，第一时间不是寻找自己的座位，而是找游鹿。
说来叶巧，他的位置就在距离那两人不远处，从这边刚好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江意气鼓鼓地坐下，全程盯着那两人看。
今天的游鹿和往常很不一样，精心打扮过，又时刻保持着很好的仪态，身上一点平日里和江意插科打诨的社畜的影子都没有。
这样的游鹿对于江意来说是有些陌生的，他坐在那里看着对方的背影，突然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一想到这样的游鹿是为了纪淮才出现的，就来气。
整场音乐会江意的注意力都在那两人身上，每次他们的头凑到一起耳语，他都下意识直起腰板绷紧神经，就好像这样他就能听到一样。
只是可惜了，那两人自始至终没给他偷听的机会。
音乐会结束，江意为了避免被发现，故意躲避，等纪淮跟游鹿出去自己才起身离开。
他在人海中寻找着那两个人的身影，莫名其妙的就是想盯紧他们。
他还没找到游鹿，手机先响了起来，来电人是贺骋：「干嘛呢？一起吃宵夜啊。」
「不去。」江意对他十分冷淡，目光继续在搜索那两人的身影。
「你忙什么呢？」贺骋听他的语气觉得不对，「在外面呢？」
江意找了半天，终于看见了游鹿的身影，那傢伙正跟纪淮一起往外走。
江意下意识跟了上去，也没想那么多，就跟贺骋说了：「游鹿跟纪淮走了。」
「什么？大晚上的纪淮找她干嘛？」
「俩人晚上一起听了音乐会。」江意满脸不悦，「这会儿有说有笑的，不知道又要干嘛去。」
贺骋笑了：「这是约会啊！」
「约你个头的会！」江意说，「我得看看纪淮打什么算盘呢。」
贺骋在电话那边笑得不行：「奇了怪了，你怎么那么在意游鹿？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我什么时候在意她了？我在意的是纪淮！」
贺骋说他：「你就嘴硬吧。不过你就这么偷偷摸摸地跟着人家俩人，也太不体面了。」
被贺骋这么一说，江意才勐然间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干嘛。
是啊，他这是在干嘛呢？
「行，你忙着吧，宵夜我自己享用去。」贺骋挂电话前对江意说，「劝你早日直面自己的人生问题，不要再口是心非了。」
听着贺骋调笑的声音，江意心情有些复杂。
挂了电话之后，江意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最终放弃继续跟着那两人，开车回家了。
贺骋说的没错，自己的行为实在有些不体面，这不是他江意的做事风格。
回去的一路上江意一直在想这件事，他勐然间发现，自己对游鹿的关注确实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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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她这里，不断地暴露出破绽，那些不曾被别人知道的狼狈瞬间，全都被她目睹了。除此之外，他也不断地因为她做一些自己从前绝对不会做的事，比如让她搬来和自己「合租」、看到纪淮送她黑胶唱片自己找人买了一台更好的，以及，大晚上跑出来鬼鬼祟祟地跟踪别人……
这算什么事儿啊！
江意对自己今晚的行为感到不耻，开车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懊恼。
到了家，他打开灯，看着游鹿不在变得有些过分安静的家，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习惯了对方围着自己转，而纪淮的出现，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危机感……」江意愁眉不展地进了书房，准备用工作赶走这些胡思乱想。
然而，他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去工作，几次走神之后，不得不承认，贺骋说的是对的。
他很在意游鹿。
他在不经意间，已经喜欢上了游鹿。
这个发现让江意陷入了新一轮的苦恼，他并没有准备好去喜欢一个人。
在书房发呆的江意并没有注意到游鹿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所措着。
就在他头脑混乱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他抬起头，游鹿轻轻推开门，探头进来，脸上挂着笑容，小心翼翼地问他说：「热乎的烤红薯，要吃吗？」
这是再寻常、再朴素不过的一句问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江意格外动容。
就好像，在他的世界摇摆不定的时候，游鹿突然出现，给了他答案。
「你还知道想着我啊？」江意说，「跟纪淮玩得开心吗？」
游鹿笑嘻嘻地彻底把门推开，拿着她的烤红薯进来：「还行吧，不过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太高雅的场合，一直端着，累死了。」
这倒是。江意心说，我今天看着你一直绷着背，早就料到会这样！
江意接过烤红薯的时候问：「这不是你吃剩下的吧？」
「当然不是！特意给你买的。」游鹿说，「十五块钱一个，给钱吧。」
说着游鹿就伸手要钱，结果被江意瞪回去了。
游鹿大笑着说：「开玩笑的！那么认真干嘛！」
两人坐在书房里，掰开同一个烤红薯，一人一半吃了起来。
这是江意第一次觉得烤红薯竟然这么好吃，在家里和这个人一起吃一个十五块钱的烤红薯竟然远比在千元餐厅吃着精緻的美食更让他舒心。
「你眼线花了。」江意说。
游鹿毫不在意地抬手蹭了蹭：「没事儿，反正也不见别人了。」
「在我面前就不用注意形象了？」
游鹿笑：「我素颜的样子你都天天看，我还在乎什么啊！」
看着游鹿坦然的笑，江意也忍不住和她一起笑起来。
是啊，他江意才是跟游鹿离得最近的那个人。
纪淮算个屁！
第42章
在游鹿的事情上跟自己达成和解的江意变得坦然了起来，也开始学着主动关心游鹿，希望她能发现他藏在日常细节中的心意。
比如开始主动早起，在游鹿做早餐的时候帮忙打下手。
比如天冷之后，在车上备了一条毯子，每次早晚接上游鹿而车还没热起来的时候，拿给她。
江意没谈过恋爱，甚至从没像现在这样把心思放在另一个人身上过，他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对方表达好感，但嘘寒问暖总归是没错的。
可他一温柔体贴，游鹿不适应了。
「江总，你是不是在计划着辞退我了？」一天早上，江意刚把毯子拿给她，她就紧张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我干嘛辞退你？」江意问，「你最近闯了什么祸吗？」
游鹿认真想了想：「应该没有吧。」
「那我为什么要辞退你？」
「没有吗？」游鹿疑惑地问。
她疑惑，江意更疑惑：「你什么意思？」
「没想辞退我的话，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游鹿说，「这难道不是对我的补偿吗？」
江意听了这话，气得无言以对：「我对你好，你就只能想到这个？」
游鹿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以后不对你好了。」
江意说了句气话，没想到游鹿竟然松了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他就更气了。
原本以为这个早上已经生足了气，但没料到，这才只是个开始。
江意到公司屁股还没坐热乎，总经理就叫他去办公室，说是有事情要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江意上楼，一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人事总监跟纪淮也都在。
他看看屋里的人，心说：这什么意思？要弹劾我？
「来了啊，」总经理招唿他，「坐吧。」
江意挪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瞥了一眼纪淮，那人笑盈盈地看他，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
江意倒也不憷，看回去，谁怕谁。
总经理说：「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谈一下游鹿的事情。」
江意不解：「游鹿怎么了？」
难不成真的又闯祸了？
就在江意琢磨又要给游鹿收拾烂摊子的时候，总经理开口说：「纪淮想把游鹿调过去当他的助理。」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让尚未清醒的江意瞬间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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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你自己跟他说。」总经理示意纪淮自己解释。
「是这样的，我来公司也有一段时间了，运营部一直缺人手，也始终没招到合适的助理，」说到这里，纪淮翘起了二郎腿，笑着对江意说，「这段时间跟你们部门的游鹿接触得比较多，她很聪明，反应快，也很有想法，最重要的是……」
纪淮意味深长地对江意说：「我们俩很合拍，工作起来也比较顺手。」
「你们俩合拍？」江意气笑了，转过去问总经理：「余总，这件事游鹿本人知道吗？」
余总看了看纪淮：「还没和她说吧？」
纪淮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先徵得当事人同意吗？」江意不悦地说，「你擅自做主就要给别人调岗，万一她不愿意呢？」
「她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呢？」纪淮自信满满地说，「她现在在策划部只是一个普通专员，调到我这里，总监助理，算是连升两级，更何况，之后跟着我做事，可以积累更多有用的经验，如果是你，会拒绝吗？」
江意咬了咬后槽牙，黑着脸说：「你不是游鹿，我也不是，我们没有权利替她做选择。」
纪淮跟江意对峙起来，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总经理说：「江意说得也对，这件事说到底得问人家游鹿愿不愿意，而且她手里现在还有一个重要项目，就算要调岗，也得等这个项目结束。」
「我们可以提前沟通。」纪淮看着江意说，「如果她同意，那就先准备着，等富江的这个项目一结束直接办调岗手续。」
江意在内心翻了个大白眼，但表面还维持着淡定。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询问游鹿本人的意见。」江意说，「我并不认为你自以为的对她好，她就真的会喜欢。」
纪淮笑笑：「江总真逗，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一样。在职场每个人都是利益至上，她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么好的机会？」
「至少我比你了解她。」江意站了起来，先一步离开了总经理的办公室。
江意气势汹汹地回到策划部时，游鹿正眉飞色舞地跟腾瑶聊最近的漫展，一抬头对上江意带着怒气的目光，吓得她赶紧闭了嘴。
江意犹豫了一下，没叫她，他觉得这事儿还是等纪淮跟她说比较妥当。
他当然不希望游鹿选择去运营部当那个破总监助理，但如果对方真的选择了那条路，只能说明他确实还不够了解她。
江意回到办公室，莫名开始紧张。
而外面的游鹿被他吓着了，紧张地问腾瑶：「谁又惹他了？」
腾瑶耸耸肩，摇摇头：「看起来江总今天心情不太好，没什么事儿的话，绕着走吧。」
游鹿苦笑了一下，心说你们倒是可以绕着走，但我回家还是要面对他啊！
正琢磨着，纪淮突然出现，叫他去自己的办公室。
「找你有点重要的事情商量，手头没有要紧的工作就来一下吧。」
游鹿倒也习惯了纪淮总找她，保存了一下正在写的文档，起身跟了过去。
坐在办公室里的江意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两人，犹豫着应不应该也过去。
游鹿跟着纪淮来到他的办公室，纪淮指了指椅子说：「坐吧。」
她突然觉得今天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所有人都过分正经了。
她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好，接着就听见纪淮问：「你有没有想过来我这边工作？」
「啊？」游鹿大为吃惊，「什么？」
她惊讶的样子逗笑了纪淮：「怎么？这么不可思议吗？」
游鹿点点头：「有点突然。」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来公司这段时间一直没遇到一个合适的助理，这段时间我也观察了你一些，觉得你非常适合这个岗位。」纪淮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很诚恳，「我跟总经理那边已经申请过了，想把你调来做我的助理。」
听着纪淮的话，游鹿更惊讶了。
「我？过来当你的助理？」她的第一反应是：江意知道了还不得疯啊？
「没错。」纪淮说，「我已经跟人事那边也确认过了，如果你来做的助理，相当于升了两级，虽说是助理的头衔但跟部门经理是平级的，工资甚至比经理还要高。」
他十分刻意地强调：「是你现在实发工资的四倍还多。」
游鹿坐在这里听着他说这些，只觉得脑袋昏昏的，她问：「纪总，为什么突然要我做你的助理？」
纪淮笑了：「刚刚我都说过了啊，我觉得你可以胜任。」
他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我喜欢和你一起工作，这个原因可以接受吧？」
游鹿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才好。
「怎么了？你不愿意？」纪淮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
在他看来，游鹿应该对这个决定感恩戴德才是，毕竟不是谁刚来公司几个月就能有这样的升职机会的。
游鹿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有些犹豫。
她应该很开心的。
升职加薪，还能每天和自己的白月光一起工作。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搞不好哪天……
游鹿赶紧回神，警告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她平復了一下心情，艰难地找回了理智，问纪淮说：「纪总，这件事是已经定下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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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当然没有。」纪淮说，「出于对你的尊重，我当然要询问你的意思。我自然是很希望你能来的，但我可不想强迫你。」
他见游鹿似乎松了一口气似的，又补充说：「不过我真心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毕竟这样的机会很难得。」
游鹿点了点头说：「我明白。真的很感谢纪总能给我这个机会，我从来没想到会有人这么认可我的工作能力。」
纪淮听了，轻声一笑：「你值得被认可。」
游鹿有些动容，没有人不喜欢被肯定，但她还是说：「纪总，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吗？」
「当然。」
「还有……」游鹿抬起头看他，问，「我们江总知道这件事吗？」
纪淮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说：「他当然知道了，而且他也很支持我的想法。」
游鹿又一次吃了一惊，她不可置信地说：「他支持？」
「是啊。」纪淮说，「这也是对你工作能力的肯定嘛。」
游鹿皱起了眉，觉得不可思议。
她想起刚刚江意回来时杀气腾腾的样子，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太对劲。
「好的，我知道了。」游鹿站起来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纪淮笑着对她说：「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两人对视的时候，游鹿觉得纪淮有种志在必得的骄傲感，就好像胜券在握，确定她一定不会拒绝他。
不过，她也明白这确实是难得的好机会，升职又加薪，哪有人会拒绝的。
游鹿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坐在那里盯着江意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接下来一直到下班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很好奇江意为什么对纪淮说那样的话，为什么会支持她去别的部门。
所以说，他还是不看好自己吗？还是觉得她不会成为优秀的策划？
晚上下班，游鹿让江意先走，自己坐地铁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今天晚高峰地铁上人格外多，她的鞋被踩了不知道多少次。
「吃饭吗？」江意从餐厅探出了头来。
游鹿有些意外：「你做饭了？」
「想得美！」江意说，「点了外卖。」
「我就知道！」太阳从西边出来这位少爷也不可能亲自下厨的。
游鹿换了鞋，放下背包，去洗了手。
她来到餐厅的时候，江意已经等候多时了。
游鹿心事重重地坐下，拿起筷子时还在想怎么开口问江意关于调换部门事情。
她发现相比于自己要换部门，她更在意江意为什么会同意这件事。
「纪淮找你了？」最终还是江意先开了口。
「啊……是。」游鹿突然紧张了起来。
她紧张，江意也不轻松。
江意问她：「跟你说了让你当他助理的事情？」
游鹿低着头，「嗯」了一声，然后闷头吃饭，心情复杂。
江意看着她，自己几乎没动筷子。
「关于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江意看她这样，以为她是因为接受了纪淮的提议而心虚得不敢看自己，语调都严肃了几分。
游鹿停下吃饭的动作，调整了一下情绪，放下了筷子。
「江总。」
「你不是说下班时间不这么叫我？」
「但现在我们要讨论公事。」游鹿深唿吸了一下，看着他说，「纪总和我说了，升职还加薪，对我来说确实是好事。」
江意别过头不看她。
「这个条件对我来说很有诱惑力，毕竟我穷得要死，在策划部也混不出什么名堂来。」
「谁说的？」江意转过来看她，「你才来策划部几天？这么快就认输了？」
听到他这么说，游鹿更委屈了：「明明是你要把我往外推，为什么非要说得好像我是逃兵一样？」
「我把你往外推？游鹿你别血口喷人啊！」江意不高兴了，「今天要不是我在余总办公室据理力争，你以为纪淮会去徵求你的意见吗？他早就替你做好了决定了！」
江意几乎是吼着说出的这句话，弄得游鹿一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没说支持我去那边吗？」游鹿愣愣地问他。
「我支持？我可太支持了，我恨不得让能力拔群的纪总直接合併了策划部！」
游鹿看出来，江意这是说气话呢，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
「你生气了啊？」
「我生什么气，关我什么事。」
「我还没答应他呢。」
江意愣了一下，看向了她。
「关我什么事。」江意还在嘴硬。
游鹿重新拿起筷子，心情愉悦地开始吃饭。
江意看着她，过了会儿忍不住问：「他跟你说我支持你去？」
「嗯。」游鹿点了点头。
「小人！」江意气得咬牙切齿的。
游鹿问他：「那你到底希不希望我去啊？」
江意当然不希望，但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我希不希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
江意说：「我说过了，这件事的选择权应该是你自己的，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左右你的想法。」
「可是条件真的很诱人。」游鹿故意气他。
江意翻了个白眼：「我是亏待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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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监助理的薪资是我现在的四倍还多。」
「闭嘴，吃饭！」
过了一会儿，江意说：「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让你当我的助理。」
「升我当经理也可以。」游鹿故意开玩笑。
江意瞥了她一眼：「你多吃点，少做梦。」
游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而她也已经清楚自己要做怎样的选择了。
第二天一早游鹿刚到公司就去找了纪淮，她对纪淮说：「纪总，我考虑清楚了。」
纪淮依旧是那副稳操胜算的样子笑着说：「那最近我们就办调岗手续？」
「不用麻烦了。」游鹿说，「因为我不打算调岗。」
纪淮大为意外：「不打算？」
「对，我决定还是留在策划部。」游鹿十分坚定。
「为什么？」纪淮不解，「薪资没达到你的预期？还是你有别的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说。」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游鹿说，「谢谢纪总的好意，不过我当初来『歆漫』就是为了做策划。我很想多赚钱，过好日子，这没错，但是相比于这个，我更希望我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你喜欢做策划？甘心就这么当一个策划专员？」
「我很喜欢很喜欢做策划，做漫展策划是我中学时代就已经有的梦想。」游鹿说，「现在我已经无限接近我的梦想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放弃。」
她对纪淮笑了笑：「而且，我才来几个月，我不会永远都只是一个小专员的。」
她说完，再次向纪淮道了谢，然后离开了纪淮的办公室。
从那间屋子出来之后，游鹿觉得松了一口气。
果然，遵从本心才是最快乐的——如果江意能给她涨工资那就更好了。
第43章
游鹿从纪淮办公室出来，立刻给江意发了消息：已回绝。
只有这三个字，仿佛两人之间定下的暗号。
江意在忙，过了好半天才看到游鹿发来的这条信息，坐在办公室忍不住笑，像是打了一场胜仗。
其实拒绝了纪淮之后，游鹿自己也觉得轻松了，她很清楚，之所以做这个决定，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漫展策划才是她唯一想做的事。
她坐在工位上，继续埋头写她这可能又会被周昊冷嘲热讽一番的策划案，但心情很好，觉得自己这也算是不忘初心了。
下班前，江意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庆祝一下，出去吃饭太俗套，叫私厨来家里，又很别扭，他不喜欢有陌生人到家里来。
思前想后，江意都觉得不妥。
他拿着手机反覆地搜，突然「福至心灵」，有了想法。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准备，游鹿突然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江意看着一脸惊慌的游鹿问：「你又惹什么祸了？」
「什么啊！」游鹿皱着眉，扫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十分警觉地走进江意办公室，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出大事了，我爸妈要来！」
江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抬头茫然地看她：「来就来呗，难不成你让我去接？」
「……江总，醒醒！」游鹿说，「我的意思是，他们不知道我跟一个男人在合租。」
江意恍然大悟，故意开她的玩笑：「怎么着？谎言要被戳破了？」
游鹿愁容满面地说：「你不要开玩笑啦！我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
江意看出她是真的有些慌张，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便问她：「叔叔阿姨什么时候来？」
「明天上午的车。」游鹿补充道，「大概下午三点左右到。」
江意看了眼桌上的檯历，明白了，游鹿爸妈应该是刚好趁着十一假期过了看她的。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想想办法。」
游鹿回去之后就开始在网上搜便宜的短租房，想暂时搬出去，过渡一下。
虽然她爸妈并不是古板守旧的人，但女儿刚来工作没多久，就跟自己的上司「同居」，他们大概率怀疑人生。
然而找了一下午，一无所获。
下班之后，游鹿跟江意像往常一样在公司附近的路口碰头，然后一起回家。
游鹿刚上车，还没开口，江意就说：「今天晚上我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开始去贺骋家住，一直住到你爸妈走。」
「什么？」游鹿惊讶地看向他。
江意说：「不然还能怎么办？你带着他们住酒店？」
「酒店肯定是住不起的，我是打算看看能不能在他们来之前找一个短租的房子。」
「找到了吗？」
游鹿无奈地摇了摇头。
「所以就按照我说的做吧。」江意提醒她，「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一定记得把我卧室的门锁好，免得露了馅。」
游鹿思前想后，觉得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只不过她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自己少付了那么多房租住在这里，现在因为她的原因，还要人家出去住……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游鹿说，「我就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江意笑了：「可以啊，出息了，你都知道不好意思了。」
「我脸皮还没那么厚好不好！」游鹿嘟囔，「又欠了你一个人情，我都不知道怎么还了。」
江意用余光瞄了她一眼，笑笑说：「反正你欠我人情也不止这一次了，一笔一笔都记着，往后慢慢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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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鹿看着他也笑了笑，感慨了一句说：「江总，看不出来，你还挺心善。」
江意一声冷笑，在心里嘀咕：我也挺意外，怎么遇见你，我倒成了大慈善家呢！
原本还计划今晚好好庆祝一下，结果因为游鹿爸妈临时通知要过来，他们回家之后点了外卖就开始收拾——主要是江意收拾行李。
游鹿爸妈来一趟，最少要住一个星期。
江意打开自己平时很少会用的大号行李箱，装好了换洗衣物和每天都在用的生活用品。
他忙前忙后，游鹿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口看他。
「看什么？」
「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想帮忙？」
游鹿点头如捣蒜。
「那就回自己屋去，别吵我。」
游鹿听了，灰熘熘地回去了。
其实江意倒也不是要讽刺她，主要是他收拾东西的时候难免会不小心翻出自己的一些「私人收藏」，比如富江的周边或者cos富江时的一些道具，虽然他会穿女装cos富江这件事儿在两人之间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江意也还是会不好意思的啊！
游鹿终于回去了，江意也终于能安心慢慢收拾行李了。
第二天早上去上班的时候，江意直接把行李箱放在了后备箱里，打算下班直奔贺骋家。
而游鹿，只上了半天的班，下午请了假，去车站接来了她爸妈。
游鹿爸妈原本就不同意她来这边工作，更不想让她做这个什么漫展策划，说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但游鹿非常坚持，来之前跟爸爸打赌，两年的时间如果自己的工作还没有起色，那就乖乖听话回老家去找一份安稳的工作。
所以，这次她爸妈过来，她竭尽全力想要为他们展示自己过得好的一面。
临近国庆黄金周，车站人山人海，但游鹿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爸妈。
「爸！妈！」
游鹿兴奋地跑过去，她实在是太想念他们了。
一家三口已经差不多小半年没见面了，终于见到，游鹿眼睛都红了，差一点就没收住，在车站就哭起来。
「好了好了，爸给你带了好吃的，咱们先回家。」游鹿爸爸轻抚着女儿的头，妈妈在一边说：「鹿鹿啊，你是不是瘦了啊？」
游鹿赶紧说：「没瘦没瘦，我是最近每天运动，有肌肉了就显得瘦。」
她从妈妈手里接过重重的包：「装了什么啊？这么重？」
「都是给你买的好吃的，」游鹿妈妈说，「我们怕你自己在这边不捨得花钱，给你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东西带过来。」
妈妈这么一说，游鹿又想哭了。
三个人走出车站，因为东西多，游鹿捨不得爸妈跟着她坐地铁来回换乘，难得打了个计程车。
在回去的路上游鹿一直在跟他们说自己现在工作得有多游刃有余，同事有多照顾她，上司有多器重她，还说自己搞不好年底就能升职呢。
这些话当然都是她为了让父母放心说的谎，但在这种时候，这样的谎言才更让人心安。
快到家的时候，游鹿收到了江意发来的消息：接到他们了？
游鹿：接到了，我们马上到家了。
江意：早上走的时候我有一双鞋忘了收，就在鞋柜旁边，你待会儿回去机灵一点，别被发现。
游鹿心头一惊，心说还好他想起来提前告诉了她，不然到时候她该怎么解释？
游鹿：好的，知道了。
计程车停在了小区门口，下车的时候游鹿爸爸有些惊讶地说：「鹿鹿啊，你住这地方？」
有保安站岗、大门需要刷门禁卡、绿化好设施全，这小区的房子怎么看怎么贵。
「这一个月得多少钱啊？」她爸妈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她。
游鹿赶忙说：「没多少钱的！它就是看着贵！」
「你可别煳弄我。」三个人进了小区，游鹿爸爸上楼时还在说，「真当你爸不了解行情呢？」
「真的不贵，一个月才一千出头。」
「一千出头？」她妈妈说，「我没听错吧？」
「鹿鹿啊，你这租的该不会是凶宅吧？」
游鹿正准备开门，听见他爸这么说，差点笑出了声。
「什么啊！哪会是凶宅啊！」她一边开门一边解释，「呃，我认识这个房东，他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正好我租了还能帮他照看照看。」
说完，她打开了门。
门一开，游鹿立刻看见了江意说的那双鞋，她趁着爸妈还没进来，没有注意她的举动，非常迅速地将鞋踢到了鞋柜下面，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等到进门后，她爸妈更疑惑了。
「这房子比咱们在老家那套还大啊！」据游鹿爸爸了解，这边的房价是他们老家的三四倍，他估摸了一下这套房子的平米数，又粗略估算了一下一套的价格，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游鹿生怕说多了露馅，赶紧转移了话题：「你们累了吧？歇一会，我去洗点水果吃。」
说完，她熘进了厨房。
虽然游鹿父母依旧满腹疑惑，但在游鹿的「胡编乱造」之下，他们将信将疑地住了下来。
不过，细心的游鹿妈妈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下午做饭的时候，游鹿妈妈发现橱柜里竟然只有两套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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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鹿，怎么碗筷只有两套啊？」而且很奇怪的是，一套是很可爱的卡通图案，另一套是纯色的，对比十分鲜明。
游鹿赶紧跑进厨房：「啊，因为平时就我一个人在家吃饭嘛。」
「可这是两套……」
「另一套是给宋冉准备的，宋冉你还记得吧？我大学时候的好朋友。」游鹿信口胡诌，「搬家的时候她来帮忙，我特意给她买的一套。」
游鹿快步走过去，拿起江意的那套碗筷说：「这是宋冉专属的，我给她放起来，家里没有多的餐具了，我这就下楼去买。」
「餐具风波」刚过去不久，当天晚上又发生了新一轮「危机」。
「鹿鹿，你怎么会有剃鬚刀？」晚上，游鹿妈妈洗漱的时候，在镜子后面发现了一个剃鬚刀。
「剃鬚刀？」游鹿一惊，小跑着过来。
她看着妈妈手里拿着的剃鬚刀，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说：「那个……那是我刮腋毛的！」
「你刮腋毛用电动剃鬚刀？」
「对啊！可好用呢！」游鹿嘿嘿笑着，把剃鬚刀从她妈妈手里拿了过来藏在了身后，「比手动的好用多了。」
说完，她赶紧熘回自己房间，把江意的剃鬚刀藏到了抽屉里。
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第一天，游鹿爸妈也总算安心住了下来，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最大的「意外」还在后面。
国庆假期的前一晚，江意一个人留在公司加班。
以往加班至少有游鹿陪着他，但自从爸妈来了，游鹿一到下班时间就迫不及待地往回赶，恨不得下一秒就闪现在家里。
孤独、寂寞，还有点冷。
由于即将到来的假期，导致江意已经连续加班三天，晚上回去也还要工作，没有一天是在半夜两点之前睡觉的。
今晚也一样，他忙到十点多，终于把节前要处理的工作都做完了。
江意总算松了口气，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这才感觉人都要累瘫了。
疲惫不堪的江意简单收拾了一下办公桌，起身准备回家，他现在就只想快点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睡上一大觉。
大概是人在极度疲惫的时候脑子真的会运转很慢，江意觉得自己这个状态开车不太安全，就叫了个代驾。
代驾来了，他随口报出自己要去的地方，然后就栽倒再后排座位上睡着了。
他是被代驾小哥叫醒的：「先生，咱们到了。」
江意迷迷煳煳地睁开眼，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然后点点头，给代驾付了钱。
之后就是下车、锁车门、上楼。
当江意打开房门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正端着一盘刚炸好的鱿鱼圈站在厨房门口震惊地看着他。
「爸！好了吗？」下一秒，游鹿欢欣地跑过来，然后也震惊地愣住了。
睡意朦胧的江意瞬间清醒，他看看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又看看旁边的游鹿，最后又看回那个中年男人。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江意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你站住！」游鹿爸爸一声呵斥，江意差点崴了脚。
游鹿爸爸手里还端着鱿鱼圈，扭头十分淡定地问女儿：「他是谁？」
「他……」
游鹿的回答还没说出口，等鱿鱼圈等了好半天的妈妈也来了。
一对三。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游鹿妈妈：「哟，小伙子蛮帅的，谁啊？」
江意尴尬地看向游鹿，问：「我……是谁啊？」
第44章
江意的话让游鹿无奈又崩溃，只好硬着头皮介绍说：「爸妈，这是我朋友，江意。」
江意乖乖站在那里点头问好：「叔叔阿姨好。」
「朋友？」游鹿爸爸又问，「什么朋友？」
「普通朋友。」游鹿说。
「普通朋友怎么会有你家的钥匙？」
游鹿爸爸是个抓重点的箇中好手，一句话就问得场面气氛更加微妙了。
「是男朋友吧？」游鹿妈妈瞬间悟了，眉开眼笑地说，「鹿鹿！你怎么谈恋爱了都不告诉妈妈呀？」
「不是不是，」游鹿赶紧解释，「真的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然而，此时她的解释无比的苍白，他爸妈一个字儿都不相信。
「小伙子叫什么来着？」游鹿爸爸问。
「叔叔，我叫江意。」江意说，「三点水的江，意义非凡的意。」
「哦哦，江意，好名字。」游鹿爸爸说，「那来都来了，进来坐会儿吧，正好我炸了鱿鱼圈，你也来吃点。」
江意看向了游鹿，用目光向她求助。
此时，游鹿也无计可施，只能嘆了口气说：「行吧，那你进来吧。」
江意进退两难，只好进屋了。
这些年游鹿爸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自己谈恋爱的事情，还担心女儿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封心锁爱了，如今看着眼前叫江意的小伙子，心里踏实了。
游鹿爸爸谨慎地观察着江意，知道第一次见面不要问太多，简单聊了几句就跟游鹿妈妈一起去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江意跟游鹿两个人，游鹿无奈地扶额：「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啊……」
江意说明了情况，表示自己真不是故意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江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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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鹿又是一声嘆气：「我也不知道，他俩现在认定了你是我男朋友。」
江意看看她，心里的小算盘又打了起来。
「要不……咱们就假装恋爱吧。」江意说，「不然你也不太好跟他们解释我一个普通关系的异性朋友为什么有你家钥匙，还大晚上来开门。」
游鹿确实也没想到更好的解释，考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不过我们说好了，」游鹿说，「就这么几天，一直到我爸妈回去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江意一听，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嗤笑了一声：「你什么意思？是怕我赖着你？应该担心的是我吧？」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游鹿爸爸端着水果回来了。
游鹿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你哪儿看出来我们聊得开心了？」
游鹿开不开心不知道，但游鹿爸爸是真的很开心。
他还挺喜欢江意的，两人吃着水果聊着天，竟然还有点相见恨晚那感觉了！
江意在这里待了一个多小时，看已经十一点多了，便起身准备离开。
「叔叔阿姨，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好早点休息。」
游鹿爸爸还没跟江意聊够，刚刚两人才聊到这附近的景区，具体怎么好玩他还没说呢。
「行，挺晚了，我们也不留你了。」游鹿爸爸依依不捨地把「女婿」送到了门口，「你明天再过来，这几天没什么事的话就多来走动走动，别害羞啊。」
游鹿站在最后面，抿着嘴看着江意无声地笑着。
她心说：害羞？他才不会害羞呢。
不过让游鹿没想到的是，江意非但不害羞，还来劲了。
第二天一大早，游鹿才刚起床江意就来了，甚至还拎着两袋子蔬菜水果，她妈妈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江意这个大少爷竟然主动捲起袖子跟着进了厨房。
不仅如此，这几天假期被他安排得满满登登，又是带着游鹿爸妈去景区游玩，又是陪着游鹿妈妈逛商场的。
游鹿从来没发现江意竟然这么会逢场作戏，而且有点过分入戏了，看样子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游鹿的男朋友，把她爸妈哄得那叫一个开心。
短短几日，江意的人设在她心里崩了个彻底。
她不知道的是，江意根本就是故意的。
因为之前游鹿果断地拒绝了纪淮，这让江意有种打了胜仗的感觉，这几天跟游鹿家人相处，带着他们到处玩，算是给游鹿的奖励，当然，也是他给自己的奖励。
十一假期很快就结束了，游鹿爸妈在假期的最后一天上午准备回去。
去车站的路上，游鹿爸爸坐在江意的副驾驶，她跟妈妈在后排位置上。
游鹿挽着妈妈的胳膊，像个小孩子似的靠在妈妈的肩膀上。
她很捨不得，不想跟爸妈分开。
但孩子长大了，总是要自己去面对人生的。
在人潮拥挤的火车站，游鹿红着眼睛跟爸妈道别。
游鹿爸爸拍了拍江意的肩膀：「叔叔阿姨回去了，我们家鹿鹿，你可帮我好好照顾着。」
游鹿强忍着的眼泪差点立刻滑落下来。
江意也有些触景生情了。
从小到大，他都觉得自己家没什么人情味，父母感情说不上差，但也没多好，他家里人从来都不会像游鹿跟她爸妈这样，依依惜别相互叮嘱。
这几天的相处让江意感受到了他从未感受过的来自家庭的欢乐和温暖，也是经过这几天他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和他家一样冷得像冰窖。
他很喜欢游鹿的父母，喜欢他们的家庭氛围，如今他们要回去了，江意也是不舍的。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游鹿看了看江意，抬手小心地擦了一下眼角的泪。
「爸妈，你们别惦记我，再有两三个月就过年了，我就回去了。」
「嗯，你也不用惦记我们，我们俩挺好的，你只要在这边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有什么困难或者不开心的时候，给妈妈打电话。」
游鹿过去，和妈妈拥抱了一下。
「那我们就先走了。」游鹿爸爸握住行李箱的手柄，对江意说，「过年有时间的话，跟鹿鹿一起来玩。」
江意对他笑笑说：「好，可以的话，我一定去。」
高铁开始检票了，游鹿和爸妈挥手，看着他们汇入了人群。
两个人一直等到他们检票进站，再看不到了，这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爸妈回去了，游鹿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好像一场梦啊……」游鹿说，「我还不想醒呢。」
「那就再睡会儿。」江意走在游鹿身边，两人一起朝着车站外面走去。
他突然问游鹿：「你说春节我去你家的话，是不是应该多买点礼物啊？」
「啊？什么？」
「刚才叔叔说的么，让我过年的时候跟你一起去玩。」
「……江总，醒醒，杀青啦！」
游鹿爸妈回去之后，江意当天就从贺骋家搬了回来。
晚上洗漱的时候，翻箱倒柜都没找到自己的电动剃鬚刀。
「你忙忙叨叨的干嘛呢？」游鹿奇怪地看着他，「魂儿丢了啊？」
「你看见我电动剃鬚刀了吗？」
江意这么一说，游鹿一愣，然后立刻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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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帮忙找就算了，怎么还跑那么快呢？」江意抱怨了一句。
不过很快的，游鹿又回到了他旁边。
「你找的是这个吗？」
江意一看，她手里竟然拿着自己的剃鬚刀！
「怎么在你那儿？」江意惊恐地拿过来，「好啊你，我认识你这么久竟然没发现你……啧啧啧，好变态。」
「你想什么呢！」游鹿把那天她妈妈在洗手间看到这个的事情告诉了江意，这回轮到江意尴尬了。
「谁让你随手乱放了。」游鹿说，「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变态！」
江意抬手揉了揉鼻子，用无声来表示自己的心虚。
「对了，你明天晚上没事吧？」
游鹿正要回房间，突然被江意给叫住了。
「应该没事吧。」
「好，知道了。」江意说，「那你下了班别到处乱跑，直接回家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江意十分霸道地说，「我是你上司，你得听我的。」
游鹿不屑地轻笑一声：「又来这一套，当总监真是了不起！」
第二天下午，十一长假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江意破天荒的早退了，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就收拾东西走人，还告诉游鹿自己坐地铁回去，如果可以的话，加一会儿班是最好的。
游鹿看着他发来的消息，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小声嘀咕：「我干嘛要加班？」
没想到，就仿佛老天爷都听见了江意的心声，她这边刚嘀咕完，那边周昊就过来说：「你把上次漫展的资料都整理一下吧，明天上午就交给我。」
临下班突如其来的工作犹如飞来横祸，游鹿不想加班也不行了。
就这样，她加班到八点多才离开公司，到家已经快九点了。
游鹿进门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厨房的门紧闭着，里面叮叮咣咣地直响。
她换了鞋，过去把门拉开一个缝隙，问：「你干嘛呢？」
江意在准备今晚的最后一道菜，过分专注，完全没注意到游鹿已经回来了。
身后有人突然说话，吓了他一跳，回头一看，见是游鹿，赶紧把人往外赶。
游鹿：「这场面怎么有点似曾相识呢？」
「你别管那么多，」江意说，「先回屋待着，我什么时候叫你，你什么时候出来。」
这一招可是游鹿玩过的，她一下就猜到了江意在搞什么。
不过，她觉得江意下厨还是挺有意思的，索性配合一下。
游鹿回到房间，换了家居服，又继续写了一会儿自己的方案，差不多过了半小时，听见江意在叫她。
「我可以出来了？」游鹿拉开门，探出了头来。
「出来吧。」
得到应允的游鹿走出房间，来到了餐桌边。
她是被这架势吓着了的，之前她下厨都没做这么多菜。
「二、四、六……」游鹿惊讶地看他，「你竟然做了八道菜？」
她有些不敢相信：「都是你自己做的？」
「你怀疑我？」
「不是！」游鹿赶紧否认，「我是觉得你过分优秀了。」
八道菜，两个凉菜，两个汤，剩下的不只有鸡腿还有螃蟹。
虽然菜系搭配得有些奇怪，但至少是份心意。
游鹿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生日吗？」
「当然不是。」江意说，「我生日怎么可能我下厨。」
也对。
如果是江意的生日，这傢伙应该会去人均上千的餐厅「摆谱」，而不是在家不辞辛劳地当「煮夫」。
「那你为什么突然自己做菜？」
「为了庆祝你第一次抵抗住了诱惑。」江意说，「恭喜你获得『当代柳下惠』称号，以后请再接再厉。」
听着他的话，游鹿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啊！」游鹿拉开椅子，问他，「我可以坐了吗？」
「坐吧。」江意坐到了她对面，「虽然有些卖相可能稍微奇怪了一点，但我觉得味道应该还可以。」
「不奇怪不奇怪。」就算藕片已经发黑、糖醋肉的肉跟酱汁是分离的，游鹿也绝对不会说奇怪的。
她拿起筷子，认真思考着自己应该先吃哪道菜。
江意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之前纪淮提出让游鹿去给他当助理时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
他坐直身子，仿佛一个第一天上学的小学生，期待着能得到老师的夸奖。
游鹿抬眼看看他，觉得待会儿不管自己吃到的味道如何，都要大力赞美，毕竟这是自己上司，惹不起。
她犹豫了一翻，最终选择了鸡腿。
这些菜里，鸡腿是相对来说比较好做的，她觉得至少这个应该不会翻车。
然而，江意这个人就是会出乎她的意料。
游鹿一口咬下去，沉默了。
同时沉默的还有江意，因为他发现，当游鹿咬下一口鸡腿肉的时候，那鸡腿里面还带着血丝。
鸡腿，根本没熟。
为了给自己的上司挽回尊严，游鹿赶紧说：「味道还是不错的！很嫩，很新鲜。」
而此刻的江意，尴尬不已，面色无光。
「要不我尝尝别的。」游鹿赶紧把筷子伸向了其他的菜。
然而要么味道过咸或过淡，要么根本就没熟。
江意有些丧气，他准备了好几个小时，就为了跟游鹿庆祝一下，却搞得这么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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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江意起身，准备把这些失败的菜倒掉，「我们点外卖吧。」
游鹿见他端着盘子站起来，赶紧抓住他的手腕问：「你干嘛去？」
「倒掉。」
「别啊！多浪费啊！」游鹿也站了起来，从他手里拿过了那两盘菜，「交给我，还可以挽救的。」
之后的半小时，游鹿分别将这几道菜重新加工了一下，很快又将这几盘菜端了上来。
「江总，请吃！」游鹿解下围裙，心满意足地坐下了。
江意看着重新端上来的菜不抱什么期待：「能行吗？」
「信不过我啊？」游鹿说，「我可是新晋厨神！」
江意笑了：「谁封的？」
「我自己。」游鹿一笑，样子有点憨憨的，但看在江意眼里，却有些可爱。
江意尝了一口回锅后的鸡腿，意料之外的美味。
「可以啊你。」
「那当然！」
第45章
两人的这顿晚饭一直到十点钟，总算吃上了。
江意说：「太失败了，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
游鹿笑着安慰他：「没关系啊，毕竟第一次嘛，如果你想学做菜，以后我可以教你。」
江意笑笑，心说你倒是挺会安慰人的。
不久前刚刚意识到自己喜欢游鹿的江意，在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偷瞄对方。
游鹿发现之后问他：「怎么了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还没等江意开口，游鹿大惊失色：「你该不会是要给我涨房租吧？」
「……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事儿啊！」
「这还不算正事儿吗？」游鹿说，「这对我来说可是相当重要的大事儿！」
江意无奈，只好说：「放心吧，房租我不会涨的，就算你以后当了策划部的经理，我都不会给你涨房租。」
听他这么说，游鹿又来精神了：「江总，你的意思是，要升我当经理？」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别当真。」
「我就知道。」游鹿摇摇头，「你们当领导的，就会给员工画饼。」
江意「啧」了一声，想抱怨，但及时收住，觉得今天这个氛围和时机，不适合斗嘴。
「对了，你之前说你知道那个学长是谁了？」江意问这句话的时候，尽可能表现得云淡风轻，但还是一不小心把筷子弄到了地上。
游鹿起身帮他重新拿了一双筷子，递给他的时候说：「对啊，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啊？」
江意接过筷子，轻咳了两声，装模作样地说：「没什么，就是刚好想起来而已。」
他说完，又瞄了一眼游鹿。
游鹿今天饿得不行，毕竟上一顿还是中午吃的，此刻正专心地大快朵颐。
江意说：「你还喜欢他吗？」
游鹿差点儿噎着。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游鹿觉得江意有点反常，这个傢伙平时才懒得管她的闲事，今天怎么八卦起来了？
难不成，他和纪淮聊过了？
不要吧！
游鹿紧张了起来，她现在可是还没做好跟纪淮「相认」的准备！
「就随便问问，」江意说，「关心一下下属。」
「只是随便问问？」
「就是随便问问。」江意吃了口菜，然后喝水掩饰心虚。
放下水杯的时候，他又说：「你没想过跟他告白吗？」
游鹿倒吸一口凉气，觉得事情不太妙，江意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江总，要不您还是有话直说吧。」
江意其实只是想暗示游鹿，如果真的还喜欢他，可以告白的，他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她。
然而话还没说出来，他的手机就响了。
「你先吃，待会儿再说。」
江意起身去接电话，他本以为这个时间打过来的要么是工作相关，要么是闲着无聊的贺骋，没料到，来电人竟然是他妈。
江意眉头紧锁，迟疑了一下，听见游鹿在那边问：「怎么不接啊？」
他想起之前在咖啡店不欢而散的场面，把电话挂断了。
他这边刚挂断，他妈妈又继续打了进来。
江意到底还是心软，担心家里出了什么事，只好接了起来。
「你现在就回来。」江意妈妈冷着声音说，「我不管你手头有什么事，都立刻给我回家。」
「出什么事了吗？」
「你要是不想我跟你爸被气死，就立刻给我回家来！」
江意察觉到气氛不对，虽然有些抗拒，但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游鹿出来问：「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江意说，「我爸妈就让我快点回去一趟。」
他看了看餐厅的方向，觉得有些遗憾：「你先吃吧，我回去看看。」
游鹿担心他这么晚开车不安全，但也没法多说什么，只能在江意出门前小心叮嘱：「别太着急，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江意回头对她笑笑，提前说了句：「晚安。」
江意走了，家里只剩下游鹿一个人，空空荡荡的，又过分安静，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她又吃了几口，江意不在，胃口都没之前好了。
最后，她把没吃完的饭菜用保鲜膜包好，想着下一顿热一热还可以吃。
另一边，江意一路飞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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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得出爸妈在电话里语气很不好，担心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就算平时关系再怎么僵，可毕竟也是一家人，血浓于水，江意不可能不担心。
他到了父母家楼下，停好车，一刻不耽误地往楼上跑。
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刚一进门就挨了噼头盖脸的一顿骂。
他爸指着他说：「你真是给我丢尽了脸！」
江意愣在那里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皱着眉问：「又怎么了？」
接着，他就听到了让自己几乎没办法唿吸的事实。
「纪淮今天来过了。」江意妈妈冷着声音说。
听到这个，江意的心凉了半截。
「他来干什么？」江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问你爸啊。」
江意把目光投向了他爸爸。
「后天我生日，他来看看我。」
江意咬紧牙关，没说话。
「要不是他来了，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在外面给我丢人呢！」
江意听出来了，纪淮把什么都跟他们说了。
当初纪淮来到「歆漫」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你不知道那纪淮从小就跟你较着劲呢？」江意妈妈说，「现在好了，我的儿子在外面玩物丧志，人家到家里来笑话我了！」
「我怎么就玩物丧志了？」江意皱着眉不悦地说，「漫展策划怎么就是丢人了？」
他说：「就是因为你们总是对这些事情、我喜欢的事情有偏见，所以我才什么都不愿意和你们说！」
「我们有偏见？你那是什么工作啊？」江意妈妈说，「从小到大，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了十几年的书，你就这么回报我？」
江意有些哭笑不得，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他妈妈用来跟别人炫耀的工具，这个家从来没有人在乎过他喜欢什么。
只是如今，她说出这些话，还是让他很伤心。
「我只是想做我喜欢的事情。」
「你那算什么喜欢的事？」他爸爸坐在沙发上，目露凶光地看他，「我们是怎么教育你的？怎么给你规划的？我们说过的那些话你都当耳边风是吗？」
「那你怎么不规划纪淮的人生呢？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江意的这句话，让家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了。
他很少会这样跟爸爸说话，小时候是不敢，后来是不想。
公司里没人知道，他跟纪淮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纪淮和他的妈妈对他们一家恨之入骨。
这都要「归功于」江意他爸。
江意父母结婚没多久，一个怀着孕的女人就找上了门来。
原来，江意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还让对方怀孕了。
那个时候，江意妈妈也刚怀上江意，两个女人面面相觑，这才知道两个人都被欺骗了。
江意爸爸根本就没想过离婚，因为江意妈妈的娘家条件优越，岳父是他就职那所高校的领导。他更没想过这个女人会找上门来，他明明已经给了她钱，让她把孩子打掉。
那天后来的场面究竟如何，江意是不知道的，也没人告诉他。
他知道的只是他父母没有离婚，那个女人也没有打掉孩子。
对方的孩子比他早几个月出生，听说当初生下来的时候是来找过江意爸爸，希望他能让孩子的户口落在这边，但被拒绝了。
江意出生后，那个女人带着孩子又来闹过几次，还试图摔死江意。
当然，这些都是他妈妈告诉他的，那时候的真实情况已经无从考证。
从江意记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因为那个阿姨隔三差五就会带着那个男孩上门来。
每一次大人们都吵得不可开交，而那个男孩就那么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他看。
小时候，江意是有些害怕纪淮的。
五六岁的时候，江意记得非常清楚，有一次他在楼下玩，纪淮突然出现，说要带他去找爸爸。
江意只知道这是自己的哥哥，别的都不懂，在对方拉着自己的手带着他走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想。
结果就是，江意被丢在一个陌生的公园里，第二天天快亮才被爸妈找到。
那是他第一次因为纪淮被爸妈打，他们警告他以后不许跟别人乱走。
江意跟纪淮的「对抗」应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江意妈妈要他什么都必须强过纪淮，而纪淮也牟足了劲儿跟他比。
不仅如此，纪淮把对父亲的仇恨完完全全地转移到了江意的身上，像是这辈子都要死盯着他一样，江意考到哪里他就也考去哪里，毕业之后江意到哪里工作，他就也去哪里工作。
小时候江意对纪淮还会有些愧疚，他觉得他独占了父亲，可是后来发现，这样的父亲，其实不要也罢。
他并不想跟纪淮比较，也不想活在这样的一个漩涡里。
无论是他，还是纪淮，亦或是这几个长辈，都不应该总是困在过去，人该往前走。
但纪淮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
「你赶紧辞职。」
就在江意思考应该怎么向父母解释自己的工作时，他爸爸冷言命令道。
「我不会辞职的。」江意十分坚定，「从小到大我都很听话，一直按照你们给我规划好的路线在走。但我不是工具，不是木偶，我是有感情有想法的人，我已经快三十岁了，我该自己选择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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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一个脆生生的巴掌打在了江意的脸上。
他被打得一阵眩晕，咬紧牙，但压抑着，没吭声。
如果被打一顿就能拥有自己人生的选择权，他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游鹿一整晚都睡得不踏实，好在第二天是周末，她赖床到十点钟也没人管她。
只不过很奇怪的是，起床后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江意还没回来。
游鹿有些担心，给对方发了条消息。
但很快她又觉得应该没什么，毕竟只是回一趟父母家，又不是去深山老林了，能有什么意外啊。
她去洗漱，然后把昨晚剩下的菜热了一下，微波炉定时一分半，还没好，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那敲门声来势汹汹，像是有急事找主人。
游鹿疑惑地过去开门，没想到，来人竟然是江意的父母。
她只跟江意妈妈碰过面，对方也一眼就认出了她，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怎么又是你？」
游鹿愣在那里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接着就听到对方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清不楚就跟男人同居，要不要点脸啊？」
游鹿被她的话重击，赶紧解释：「阿姨，不是这样的，我跟江意只是合租而已。」
但对方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解释，推开她，进了屋。
「叔叔阿姨，有什么事不如等江意回来再说。」
「不用等。」江意妈妈说，「我们来帮他收拾东西，今天开始他回家住。」
游鹿觉得不太对，挡在前面不让他们进来。
「阿姨，这样不行，江意不在，我不能让你们进来。」
「你算什么东西啊？」江意妈妈态度极差地对她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跟我们家江意是同事吧？攀着他往上爬？自己没什么能耐，就想用这种方式走捷径，你父母知道你这样，不会觉得你丢脸吗？」
游鹿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一晃神的工夫，那两人已经来到了玄关，鞋子都不打算换，直接就要往里沖。
好在，游鹿到底也算是练过的，动作敏捷，一个回身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阿姨，我不想跟您吵架，但我跟江意只是同事关系，也只是合租的关系，没有一丁点越矩的行为。」游鹿一只手抵着墙，一只手抓住了玄关处的柜子，挡住那两人不让他们往里进，「您是我的长辈，今天您对我说的这些话，我可以不跟您计较，但是，你们不可以再往里走了，否则我真的会报警。」
游鹿的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直接被江意爸爸推开，后背撞在了柜子上。
那两人完全不顾游鹿的阻拦，直奔江意的房间。
游鹿突然想起江意藏在房间里用来cos的女装，如果被他父母翻出来就糟了。
她立刻跑过去，想都没想直接先一步进了江意的卧室，然后反锁了房门。
「你干什么？」江意妈妈在门外声嘶力竭地骂到，「你要不要脸啊？小小年纪一点尊严都没有吗？你爸妈怎么教育你的？」
无辜被骂的游鹿强忍着眼泪，深唿吸，对着门外的人说：「叔叔阿姨，江意有权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你们不能随便闯进来。」
「他是我儿子。」一直沉默的江意爸爸这次开了口，「他在我面前就不能有什么私人空间。」
「他就算是你儿子，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小姑娘，我劝你别掺和别人的家务事，我管教自己的儿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江意爸爸说，「你生活不检点，我不能让我儿子继续堕落，你把门打开，今天的事情我不跟你追究，也不会让你公司知道，不然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谁生活不检点啊！」游鹿终于忍受不了，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我没有！」
游鹿又气又怨，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掉。她知道，自己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她给江意打电话，对方没接，又不可能真的报警，毕竟他们是江意的父母。
思来想去，她把电话打给了贺骋。
贺骋赶来的时候，江意父母还在不停地敲门，同时用着极其难听的话刺激着游鹿。
游鹿躲在里面无声地哭，她委屈至极，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遭受过这么大的恶意。但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想要打开门。
她知道，她必须帮江意保护好他的秘密。
「叔叔阿姨，你们怎么在这儿啊？」贺骋来的时候发现家门都没关，他一脚踏进来就听见江意妈妈在咒骂游鹿，说她不要脸。
贺骋无奈又头疼，来的路上给江意打电话，那傢伙始终没接。
贺骋快步走过去，制止了江意妈妈继续骂游鹿。
「阿姨，累不累，我给你买倒点水？」
贺骋跟江意爸妈都很熟悉，这些年逢年过节也都会去串门。
他们俩看到贺骋来了，质问贺骋：「里面那丫头怎么回事？你早就知道吧？怎么不跟我们说呢？」
贺骋赶紧满脸堆笑着解释说：「叔叔阿姨，是这样的，人家游鹿只是跟江意合租的室友，月月出房租呢。」
他拉着江意妈妈往客厅走：「你们先坐会儿，有什么事跟我说，江意那小子估计又加班去了，一忙起来电话都不接。」
江意父母也是敲门敲累了，游鹿不开门，他们也不能真的砸开，贺骋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也就顺着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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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坐在客厅，贺骋忙前忙后，端茶倒水。
这么一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是江意那傢伙这点事全都被纪淮捅出去了。
其实这是迟早的事，他们都清楚，只不过江意被纪淮杀了个措手不及，还没做好防御。
贺骋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嘴皮子又熘，知道怎么哄人开心，好说歹说，把江意爸妈给劝走了。
他说：「叔叔阿姨，我送你们回去，正好挺长时间没去坐坐了，怪想叔叔泡的茶的。」
这三人终于离开，开车走前，贺骋给游鹿发了条消息，告诉她暂时解决。
游鹿依旧躲在江意的卧室，反锁着房门，被贴着门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委屈地掉眼泪。
第46章
游鹿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江意回来，却等来了纪淮的电话。
她调整好情绪，接了起来。
「纪总。」
「现在有空吗？我这边有点工作上的问题不太清楚，想和你见一面，详细聊一下。」
游鹿用力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尽可能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稳，不希望被对方听出异样。
「纪总，可以改天吗？我今天有点事。」
「你那边事情很紧急吗？」纪淮并没放弃，「因为我明天就要跟合作方碰面，所以这些问题今天解决了比较好。」
游鹿听到他这么说，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两人约在距离江意家不算太远的一家咖啡店见面，出门前，游鹿特意好好洗了把脸，可眼睛还是有些红肿。
没办法了，只能这样出去了。
游鹿准时来到那家咖啡店跟纪淮见面，却没想到，对方说：「其实我约你出来并不是为了工作的事情。」
游鹿一愣，随即起身就要离开。
「你哭过了？」纪淮叫住了她，「是不是江意父母去找你了？」
游鹿惊讶地回头看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纪淮坐在那里，一脸的为难：「我很抱歉。」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纪淮让她坐下说，游鹿便重新坐了回去。
「唉，我真的很抱歉。」纪淮装腔作势地说，「我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纪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他们来过？」
纪淮看看她，喝了口咖啡，沉默了一会儿。
之后，他对游鹿说：「是我不小心让江意父母知道了他在『歆漫』工作，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找上门去，也没想到，你会住在那里。」
游鹿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她用力地攥着自己的手，手心都出了汗。
「你跟他父母认识？」游鹿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问到。
纪淮假装愣了一下，然后说：「他没跟你说过吗？」
游鹿摇了摇头。
纪淮苦笑：「我跟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大他几个月。」
短短一天的时间里，游鹿的大脑接收到了太多的重磅讯息，让她已经有些消化不良了。
「兄弟？」游鹿震惊到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没错，只不过江意是我爸爸出轨生的孩子，后来他跟江意妈妈结婚，抛弃了我和我妈。」
游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些时候觉得这两个人长得很像。
纪淮说：「早些时候我跟我妈是坚决不和他们一家来往的，但这些年好一些了，毕竟都过去了，长辈们已经释然，我们做小辈的，也不能改变什么。」
他观察着游鹿的表情，继续对她说：「明天是爸爸生日，我这个不被认可的儿子在他生日当天是没资格出现的，所以前两天就想着提前去看看他，随便多聊了几句。我真的没想到江意是瞒着他们在做这份工作的，无意间说漏了嘴，我真的很抱歉。」
游鹿还处在两人是亲兄弟的震惊中，觉得有些唿吸不畅。
「你还好吧？」纪淮问。
游鹿摆摆手：「我没事，你继续。」
她喝了口咖啡，但因为手太抖，咖啡洒在了衣服上。
纪淮赶忙拿了纸巾给她，关切地说：「要不我们改天再聊吧，我看你现在状态不太好。」
「没关系。」游鹿说，「你继续说好了。」
纪淮看看她，然后继续说：「从小到大江意都喜欢和我比较，什么都要赢过我，我真的从来没见过那么要强的人。」
纪淮轻笑了一声，再抬头时，游鹿正皱着眉看他。
「啊抱歉，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纪淮说，「他毕竟是你男朋友。我……我不知道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游鹿没想到他误会了，解释说：「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跟他合租而已，我们没有谈恋爱。」
「没有吗？」纪淮有些意外。
「嗯。」
纪淮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笑着说：「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被他骗。」
听到他这么说，游鹿疑惑地问：「什么意思？他骗我什么？」
纪淮说：「既然你们不是男女朋友那我就放心了。其实他家里一直在给他介绍朋友，我来之前还在想要怎么和你说会对你伤害小一点。你们没在一起那就好。」
游鹿瞭然地点点头说：「这件事我知道的。」
「你知道？」纪淮说，「那你也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游鹿惊讶地看向了纪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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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淮看出她的意外，找出手机里的照片给她看：「上次咱们俩在漫展上遇见的时候，你还记得吧？那天我也刚好遇到了他们。」
照片上是江意和一个女孩子的侧面照，距离有些远，但可以看出是江意没错，而那个女孩就是之前在咖啡店见过的。
游鹿盯着那张照片看，她完全没想到这两个人还保持着联繫。
上次在咖啡店，不是闹得很不愉快吗？
是什么时候联繫上的呢？
又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的呢？
「这个姑娘不得了，」纪淮继续添油加醋，「她年初刚从国外名校留学回来，爷爷是政府高官，父母从商。这样的家世背景，说句实在的，江意和她在一起，至少能少奋斗三十年。」
看着有些走神的游鹿，纪淮说：「我实在太担心你，叫你出来就是想提醒你，不要被他骗了。但现在看来倒是还好，好在你跟他没什么关系。」
游鹿有些失神，把手机还给了纪淮。
她挤出一个微笑来，对他说：「当然了，我和他只是同事、室友，没有一点其他的关系。」
纪淮还想跟她说些什么，但游鹿找了个藉口就先离开了。
她走出咖啡店，觉得今天的风有些凉。
回去的地铁上，游鹿想着纪淮今天说的那些话，突然间意识到，无论江意是否跟那个女孩子有继续发展，她跟江意都是没有可能的。
他们俩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她了解他最不为人知的秘密，就算她忍受着咒骂也要为他守护秘密，但他们俩终究不是一路人。
江意，一线城市高知家庭出身，自身也足够优秀，不到三十岁已经做出过很多优秀的成绩，甚至成了业内的「传说」。
而她呢？普普通通的一个社畜，连一份最基础的策划案都写不好。没钱、没能耐，空有一腔热血罢了。
这样的两个人，她在幻想什么啊！
可是在这一刻，游鹿也才终于意识到，原来她内心的天平早就倾斜到了江意这一边。
但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又想起今天江意妈妈说的那些话，攀附着江意才能留在公司吗？厚颜无耻没有自尊心吗？她没想到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人。
她不要这样，她也是有骨气的。
游鹿苦笑，安慰自己今天也不算太倒霉，至少认清了局势，及早抽身对大家都好，免得之后给彼此都徒增烦恼。
这还要感谢纪淮，如果不是他来找自己，她可能还要很久才能认清现实。
下了地铁，游鹿慢慢悠悠地往回走，她用心地感受着每一步，观察着每一处街景。
她其实很喜欢这里，很喜欢这条路，前面不远处的那家便利店，她经常光顾，有一次半夜两人在家加班，都饿了，江意大晚上跑出来到这里买了两桶泡面回去。
她笑笑，发现虽然跟江意住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回忆却不少。
只是，以后不会再有了，她也没有多少时间走在这条路上了。
游鹿回到家的时候，江意已经回来有一阵子了。
如果不是贺骋去了江意父母家，江意可能到现在还被关在那里走不掉。
贺骋到底是个机灵人，去了之后就发现不对劲，江意以前住的那间卧室大门紧闭，而江意的手机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他一猜就是江意被关在里面。
于是他不停地下套，说是要帮江意爸妈劝江意，那二位对贺骋没什么防备，开了门放江意出来。
没想到，江意一出来，这俩傢伙交换了眼神撒腿就跑，还拿走了被江意的手机。
回来的路上，江意从贺骋那里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懊悔不已，恨不得立刻就见到游鹿。
然而，他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却没看到游鹿，家里空无一人，只有被推倒的一个花瓶。
他紧张地给对方打电话，可她却关机了。
江意在家坐立难安，终于等到她回来，连忙过去问：「你去哪儿了？」
游鹿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江意，突然觉得这个人有些陌生。
「我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
游鹿抬手看看手机：「哦，可能是没电了，自动关机了。」
江意看出游鹿状态不对，立刻说：「今天的事情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会过来。」
「我会尽快找房子搬出去的。」
游鹿的这一句话像是一声惊雷炸在了江意的耳边：「搬出去？」
「嗯。」游鹿说，「谢谢江总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照顾，现在我已经转正了，手头的钱也足够周转了，不能再赖在这里不走了。」
「不是，你不需要搬走的。」江意紧张地问，「是不是今天我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我替她向你道歉，她那个人嘴巴就是有些不饶人，要是她……」
「不是的。」游鹿面无表情地说，「不是这样的。」
她看着江意，心里酸酸涨涨的。
她对他说：「我原本就不应该打扰你的生活，现在就让一切各归各位吧。」
第47章
江意从来没有觉得游鹿打扰了他的生活，更不明白什么叫「各归各位」，他问游鹿：「这是什么意思？」
游鹿说：「意思就是，我很快就会搬走的，欠你的房租我会补上，以后我们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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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紧锁眉头，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游鹿拒绝继续沟通，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门外，江意说：「我不想让你搬走。」
游鹿红着眼睛，轻声说：「可你不能什么都想要。」
尽管江意阻拦，但游鹿还是铁了心要搬走，当天晚上就开始浏览租房信息。
第二天一早，游鹿没等江意一起上班，也是两人住在一起之后第一次没给对方准备早餐。
江意准备出门的时候叫了她好几次都没有回应，这才发现人已经走了。
他有些失落，也知道闹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他急于解释，却又不知道除了道歉之外还能做什么，他实在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
江意站在门口，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但他很清楚的是，他不希望游鹿搬走。
去公司的路上，江意想到游鹿可能还没吃早餐，于是在便利店门前停车，买了一个三明治和一瓶酸奶，天冷了，还特意让店员帮忙加热了三明治。
他到公司的时候，游鹿已经坐在工位上了。
周围人有点多，江意不方便直接拿早餐给他，于是拿到了茶水间去，给游鹿发消息：买了早餐给你，过来茶水间取。
他想着可以趁这个机会和游鹿说几句话，然而对方却回：我吃过了。
江意看着这冷漠的四个字，心如死灰。
「早啊。」好巧不巧，这会儿纪淮进来了。
纪淮拿着咖啡杯笑着打量他：「江总躲这儿来吃早餐？」
江意现在看他极其不顺眼，但又不想和他在公司发生争执，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他可不想把他们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江意没理他，转身离开了茶水间。
游鹿一整天都在闷头工作，空闲下来的时候就看看租房信息。
她手头的钱依旧不宽裕，但至少转正了，加上参与了公司的几个项目，发了点奖金，虽然不多，但至少可以解燃眉之急。
到了下班时间，已经没什么着急的工作了，但游鹿不想回家，不想跟江意独处。
她在公司留到很晚，她不走，纪淮和江意也都没走。
江意留下来想等游鹿一起回家，却没想到，一抬头，纪淮已经跟游鹿一起出门了。
「什么情况？」他只是打了个电话的工夫，怎么这俩人就一起走了？
江意烦得不行，气纪淮，也气游鹿，他赶紧收拾了一下离开，但还是迟了一步，那俩人乘坐的电梯已经下楼了。
纪淮问游鹿：「还住在他那儿吗？」
「不是住在他那儿，」游鹿纠正他，「只是合租而已。」
纪淮笑笑：「对，合租而已。」
他看看游鹿，问她：「之后有什么打算？继续住下去？之后如果他家里人再去闹，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想起这些事情游鹿就很心烦，江意妈妈骂她的那些话她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
「我已经在找房子了。」游鹿说，「会尽快搬出来。」
听到她这么说，纪淮像是松了口气一样：「那就好，你住在那里我实在不放心。」
游鹿不解地抬头看他，纪淮看着她笑：「挺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游鹿刚想拒绝，纪淮打断了她：「我知道你之前为什么不愿意让我送你，无非就是怕被发现你和江意住在一起。但现在我都知道了，没理由再防着我了吧？更何况，我是真的担心你，不管是江意还是陌生人，我都不希望你被他们欺负。」
对方的话让游鹿有些不知所措，这时看到江意从办公楼出来，一时慌张，答应了纪淮。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躲着江意，就好像如果和对方碰了面、说了话，就会动摇她搬走的决心。
江意眼睁睁看着游鹿上了纪淮的车，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席捲了他的全身。
他站在那里好半天没动，直到风捲起的落叶覆盖了他的脚面。
自从知道游鹿要搬走，纪淮就十分积极地帮她找住处。
纪淮提前问过她租房的要求和预算，为了她联繫了多家中介，但一个女生想要找一个靠谱、舒适又划算的合租实在有难度。
游鹿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想要住个稍微舒服点的地方没那么容易，她的要求其实一点都不高，只要不像之前那种群租房就可以。
但纪淮不放心，只要有时间就带着她跟中介到处看，总是遇不到满意的。
游鹿笑他：「纪总，怎么我租房子你这么认真啊？」
本意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纪淮说：「如果是我自己住，还真就不会花这么多心思，但你住就不一样了。」
他的话让游鹿有些动容，尽管不想承认，但确实觉得有些温暖。
看了好几处，都不满意。
中介无奈地说：「合租的条件就是这样的，想环境好点、安全一点的话，还是建议你找个朋友一起，租一套。我这边还有两三套两居室的，你要是能整租，我就带你们看看。」
「那就看看吧。」还没等游鹿开口，纪淮已经答应了下来。
中介带着两人去了整租的两居室，就像他说的，虽然位置有些偏，但小区还算不错，房子小了一点，两居室客厅和房间都不大，但室内很干净，设施也齐全，更重要的是这里採光很好，一进来游鹿就觉得心情都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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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租一套的价格和江意家那个房子一个单间的价格差不多。
游鹿一怔，心说我怎么又在想江意。
江意家的房子多少钱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怎样，都是要搬走的。
游鹿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纪淮说：「我好像有办法了！」
她掏出手机，又对中介说：「麻烦稍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她躲到另一个房间，去给宋冉打电话。
不久前宋冉跟她提起过，说自己住在亲戚家还是不太方便，打算发了工资就找找房子，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几分钟后，游鹿从房间里出来，满脸欣喜地对中介说：「这套房子我们租了！」
宋冉最近没日没夜地在加班，于是就把租房的事情全权交给了游鹿，她对游鹿说：「你租什么样，我就住什么样，不挑！只要能和你一起住就行。」
游鹿很喜欢这种被人信赖的感觉，但她还是把房子的全景都拍了照片和视频发给了宋冉，还打算把有阳台的主卧留给对方。
租房合同很顺利就签好了，押一付三，游鹿手头没有那么多钱，好在宋冉前阵子厚着脸皮跟爸妈要了点钱，加上她这几个月住在亲戚家省了不少房租，先都垫上了。
就这样，房子的问题解决了，游鹿焦虑的情绪也终于缓解了。
房子钱都交了，游鹿自然是马不停蹄地搬家。
当天下午她就收拾好了行李，准备搬过去。
纪淮打电话来，主动请缨来帮忙。
「我东西很少的，打车过去就好了。」这段时间纪淮帮了她不少忙，她实在不好意思继续麻烦人家。
「我就在马路对面，」纪淮送游鹿回来之后，其实一直都没走，「你得给我个好人做到底的机会，不然我总觉得差点意思。」
游鹿被他逗笑了：「原来你在这方面还有强迫症啊。」
电话那边的纪淮说的是：「仅对你有效。」
游鹿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句：「谢谢。」
她拖着行李箱往外走的时候，江意并不在家。
自从上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江意也有些自顾不暇。
几乎每天晚上江意爸妈都会过来，游鹿就躲起来不出现，她能听见他们争吵，也能感受到江意的无奈。
好几次，游鹿想安慰一下江意，可最后还是放开了握着门把手的手。
江意父母不只来过家里，甚至还闹去了公司。
他们敲响了江意办公室的门，让正在工作的江意慌乱又无奈。
这些，游鹿都看在眼里，她知道江意正处在什么样的困境中。
但是，这些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每天都要面对那些解决得了或者永远解决不了的问题，没有任何一个人幸运到一路通畅到罗马。
她知道，江意终有一天会解决掉自己的困境，而她也必然会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就像现在，她最后一次把这个家收拾得干净整齐，对每一个和她相处过的物件道别。
是有些不舍的，可那又能怎么样？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
游鹿站在门前，心里发酸，她强忍着才没哭出来。
她不喜欢告别，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一切告别。
在走出这里的那一刻，留下钥匙关上门的那一刻，游鹿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什么被遗落在了这里。
是她短暂盛开的一场喜欢。
她提着行李箱下楼，来的时候只有这点行李，走的时候也一样。
原来一切都没有变，她还是那个她。
她深唿吸，让自己昂首挺胸，不要像个落魄的逃兵。
她拖着行李箱快步往外走，出了小区就看到了在马路对面等她的纪淮。
这边是江意的世界，对面是纪淮。
过了这条马路就像过了楚河汉界，游鹿微微蹙眉，但很快抬起手沖纪淮挥了挥。
去往新生活吧。游鹿对自己说：这次你是真的租到了属于自己的家了。
租到了属于自己的家。
游鹿想到这句话，觉得好笑又讽刺，不过管他的呢，有家就已经不错了。
纪淮开车载着她去了新家，就像上次江意感嘆的那样，纪淮也说：「你的行李就这么一点？」
游鹿笑着说：「对啊，我是极简主义。」
她用这简单的一句话应付了过去，没有像上次面对江意的疑惑时解释那么多。
有些话说多了就没意思了。
到了新家，只有他们两个，宋冉要过两天才搬过来。
纪淮帮着游鹿一起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个干净，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
游鹿说：「纪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纪淮很认真地对她说：「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以后私底下你能不能不要再管我叫纪总了？」
「那叫什么？」
「纪淮，或者学长，都可以。」纪淮说，「我不想我们总是那么生分。」
游鹿笑了笑，点头说：「好啊。」
其实游鹿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走的每一步都好像跌跌撞撞磕磕绊绊，但在最关键的时候总是会有贵人出手相助。
之前是江意，现在是纪淮。
她很感谢纪淮，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找到这个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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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带会儿我请你吃饭吧。」游鹿说，「地点你选，我今天豁出去了，你就算选人均二百的餐厅我都不带眨眼的。」
人均二百对于游鹿来说已经相当奢侈了！
纪淮笑得不行：「好啊，那我可就真不客气了。」
「你千万别客气！」
「新房入住要暖房开火，今天晚上你做给我吃吧。」纪淮说，「我看各种电器都挺齐全的，等会儿咱们出去买点菜，你来做。」
游鹿一口答应下来，并说：「那正好我们把宋冉也叫来，她还没来过这里呢。」
房租都交了，房子还没看到，反正都是要吃饭的，不如一起。
游鹿给出了充分的理由让纪淮没法拒绝。
两人收拾完屋子，一起去附近的超市买菜，回来后游鹿做菜，纪淮帮忙打下手，还没做完宋冉就来了。
宋冉来之前就知道纪淮在，她也听游鹿提起过这个人，不过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惊讶又兴奋，凑过去跟游鹿说悄悄话：「他好帅啊！」
游鹿笑她：「你冷静一点。」
「他在追你吗？」
「没有啦！」游鹿赶紧解释，「这是咱们学长，现在是我隔壁部门的总监。」
她想了想，打算晚一点再把纪淮就是她的「白月光」那件事告诉宋冉。
「总监啊！」宋冉笑得仿佛看透了一些，「可以啊你，要嫁入了啊。」
「别闹！」游鹿让她赶紧打住，生怕被纪淮听见。
三个人一起做好晚餐，开饭前游鹿特意叮嘱宋冉，让她千万不要乱说话。
「知道啦，」宋冉说，「你放心吧。」
宋冉说到做到，虽然八卦之魂已经燃烧到快把自己烧死了，但为了好姐妹，她也忍住了没有多问任何事。
吃完饭，时间已经不早，纪淮得先离开了。
游鹿送他下楼，不停地感谢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帮忙。
「我很开心自己能为你做点什么。」纪淮说，「其实我一直很佩服你。」
「佩服我？」游鹿一脸的不敢置信，她笑了，「你佩服我什么？」
「你一个女孩子，在陌生的城市单打独斗，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但还是牟足了劲儿往前沖。」纪淮看着她，像是在看一颗努力闪耀着的小星星，虽然这小星星微小到被人一握就会光芒消散，但它还是竭尽全力地让自己亮起来。
纪淮对游鹿说过很多违心的话，但至少此刻他说的确实是真心的：「很多人没有你这股韧劲儿的，遇到困难就退缩了。」
「不是的。」游鹿对他说，「其实我只是数不清的这类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她笑着看向纪淮：「纪总，啊不，学长，可能你平时接触到的都是成功人士，很少会注意到我们这些普通人，所以觉得新鲜，但我真的一点都不特别。宋冉、腾瑶，我们都是一样的。」
游鹿的反应让纪淮觉得有些意外，他只见过极力证明自己与众不同的人，第一次见到这样愿意承认自己只是普通人中的一员的人。
如此说来，倒也特别。
「好吧。」纪淮无奈地笑笑说，「是我狭隘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他突然的话锋一转，让游鹿愣了一下：「哦，好。」
她递给他时，提前解了锁。
游鹿以为纪淮要借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或者发消息，但对方操作了一番，很快就还给了她。
「擅自做主把我的手机号码设置成了快捷拨通键。」纪淮还给她手机的时候说，「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第一时间联繫我。」
他说完，又重新强调了一遍：「我希望以后你遇到难以处理的事情，或者有任何需要时，第一个求助的人都是我。」
游鹿握着手机，微微仰头看向他。
两人站在她的新家楼下，晚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头髮。
纪淮说：「太冷了，你快回去吧。」
游鹿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
她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发现纪淮还在原地看着她。
她迟疑了一下，对他说：「谢谢学长。」
纪淮笑笑，催促她快回去。
这样的夜晚让游鹿觉得有些暧昧，她上楼时，不由自主想起了江意来。
她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把之前保存的「房东」改回了「江总」。
她长长地嘆了口气，决定抹掉江意在她世界里的痕迹，毕竟自己也从来都不是对方的「最优选」。
更何况，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就在身边，她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游鹿开门回了家，可下定决心之后的她并没有觉得很快乐。
第48章
游鹿走的时候没有告诉江意，等到他回来，迎接他的就只是空荡荡的家。
江意愣在玄关，发现游鹿的鞋子不在了，之前她一直带着的那把钥匙就放在鞋凳上，上面还挂着她那个不止一次被江意吐槽幼稚的驯鹿钥匙扣。
江意知道，游鹿搬走了。
他弯腰拿起钥匙，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走了更好。」江意板着脸进屋，「清净多了。」
话是这么说，可当他坐在客厅到深夜也没有游鹿来找他说话的时候，他觉得游鹿不只是搬走了那个房间的东西，也把他心脏的一部分给搬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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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向来是喜欢清净的，他喜欢安静喜欢独处，可此时此刻竟然觉得有些孤单了。
他起身，来到游鹿之前住过的房间门口。
屋子被收拾得整洁干净，一切都物归原位，和她搬来之前一模一样，就好像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曾在这里暂住过。
江意对此十分不满，走了就走了，干嘛一点来过的痕迹都不留下呢？
他心情糟透了，走进屋子，倒在了这张他几乎没怎么睡过的床上。
江意就这样和衣睡了一晚，早上是被冻醒的。
已经是深秋，眼看着就要入冬了，他这一晚上没盖被子，早上起来鼻塞嗓子疼，顺利感冒了。
他习惯性地叫游鹿：「游鹿！家里有感冒药吗？」
坐在床上迷迷煳煳地喊完才意识到，游鹿已经离开了。
他烦躁地起床，头痛欲裂，到客厅接了杯水喝下，然后去洗了个热水澡。
江意到公司的时候游鹿已经在了，他依旧想尽办法找机会要和游鹿聊聊，可他发现，当一个人想要躲着你的时候，你真的会永远无法获得跟他单独相处的时机，哪怕只有一分钟。
江意给游鹿发消息，问她怎么搬家都不说一声。
游鹿一副冷淡的态度问他：是有什么物品损坏需要我赔偿吗？
江意说没有，她就再没回復过。
江意被她气个半死，直接打电话过去质问她为什么不回消息。
他隔着玻璃墙看向坐在工位上的游鹿，对方抬眼瞄了他一下，然后说：「不好意思，我不办信用卡。」
「什么信用卡？」他还没问完，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是把我当骚扰电话了？」原本还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跟游鹿道歉的江意快被她给气死了。
江意满腔烦躁无处发泄，一边觉得对游鹿抱歉，一边又有些生她的气。
但他最气的还是自己。
江意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这么在意一个人，在意到辗转反侧，在意到晚上下班一想到那个房子空空荡荡的，他就不愿意回去。
又到了下班时间，江意磨磨蹭蹭很晚都不走。
刚巧贺骋打了电话来，他索性约对方见面。
「难得啊。」两人先约在之前常去的餐厅，一起吃了个晚饭。
贺骋笑他说：「你这个大忙人竟然能赏脸跟我一起吃饭，实属难得。」
江意瞥了他一眼：「少讽刺我。」
贺骋大笑：「干嘛愁眉苦脸的？歆漫要倒闭了？」
「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吗？」江意喝了口水，「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你还是别说话了。」
贺骋越看越觉得这人有问题：「你约我吃饭，还不和我聊天，你想憋死我啊？」
他带着笑意端详着江意：「江总，有事儿发愁吧？」
贺骋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跟游鹿有关？」
江意一个眼刀甩过去，贺骋终于闭嘴了——当然，他也得到了无声的回答。
两人吃完饭，贺骋：「接下来什么安排？」
「喝咖啡。」
「大晚上喝咖啡，你是真不怕失眠啊。」
「那不然就喝酒吧。」
江意的这句话彻底震惊了贺骋，要知道江意这个人也从来不主动约人喝酒。
「你该不会真的情伤了吧？」贺骋开始有点担心他这个老朋友了。
「我能有什么情伤！」江意嘴硬不承认，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就是不想回家。」
「怎么着？家里闹鬼了？」贺骋开玩笑似的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个道士，驱驱鬼？」
「驱什么鬼！」江意嘀咕，「我不愿意回去就是因为家里除了我，连个鬼影都没有。」
贺骋一听，明白了，当即笑出了声：「还说没有情伤？唿之欲出了啊！」
他抬手搂住江意的肩膀：「走吧，好兄弟陪你喝酒去，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破无毒啊！」
贺骋带着江意来了朋友开的酒吧，很小资的一个清吧，正适合他们聊心事。
一开始江意还不肯说，但两杯烈酒下肚，平时再怎么嘴硬的人，也开始绷不住了。
他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贺骋，包括他父母如何对待游鹿、游鹿如何从他家搬出去，而他又是如何发现自己彻底喜欢上了她。
江意一肚子苦水，直接把自己喝多了。
而贺骋，作为最佳损友，自然是听得津津有味。
到了后来，江意说着说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留下贺骋一个人，小口地品着酒，笑盈盈地打量他。
「没想到啊。」贺骋说，「你江意也会在这种事情上翻船。」
他笑笑，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拿出了手机：「虽然我也不太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儿，但毕竟咱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这次我就帮你一把。」
他嘀咕完，从通讯录中找到游鹿的名字，直接打了过去。
已经快十二点，游鹿正准备洗漱睡觉。
手机一响，她吓了一跳，心说谁会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她看到来电人显示「贺总」，先是疑惑，紧接着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该不会是跟江意有关？
可她很快就压下了这个念头，接起了电话。
「贺总，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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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游鹿啊，是这样，我跟江意出来喝酒，这傢伙喝多了，我临时有点事得先走，来不及送他，你看，你能不能来一趟，帮忙把他弄回去？」
电话这边的游鹿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她很想问问江意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但最后还是压下了好奇心，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贺骋。
「贺总，不好意思，现在太晚了，我不太方便。」
说完，她也不等贺骋多说话，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游鹿很怕再多说几句自己就会不由自主地答应他。
挂了电话之后的游鹿坐在床边发呆，没想到一分钟不到，贺骋的电话又打来了。
「贺总，我……」
「你先别急着拒绝啊。」贺骋说，「你们俩是不是闹别扭了？」
游鹿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起来：「贺总别开玩笑了，我跟他能闹什么别扭，我们俩就是普通的上下级而已。」
贺骋也笑了：「你这话一说，我就确定了，你俩就是闹别扭了。」
游鹿在这边不吭声了。
贺骋知道自己撬动了冰山的一角，于是继续说：「其实今天江意找我出来喝酒，为的就是你们俩的事。」
「我们俩能有什么事……」游鹿小声嘀咕着。
她没想到竟然是江意主动约贺骋喝酒，更没想到那个人会喝醉。
「你说呢？」贺骋轻笑一声，「他这个人就是嘴硬，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只说不想回家。」
游鹿听到他说不想回家，莫名心里有些泛酸。
「为什么？」游鹿故意问，「他不是喜欢清静？」
「谁知道呢？」贺骋说，「你知道吗？」
游鹿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轻声说：「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贺骋对她说：「江意这个人要面子，他今天喝成这样，我只能求助你了，但凡换个人来接他，他明天酒醒能直接杀我们灭口。」
「为什么？」
「你说呢？」贺骋笑，「当然是因为他的每一面都早就展示给你看了，在你面前没什么可掩饰。」
游鹿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么晚找你不太好，但帮个忙吧，我总不能让他露宿街头。」
游鹿清楚自己是被那句「在你面前没什么可掩饰」打动了，尽管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总是希望自己对于江意来说是特别的。
就这样，游鹿重新换上衣服，打车去了那家酒吧。
从游鹿现在住的地方过去倒是不算太远，晚上又不堵车，她很快就到了。
游鹿几乎没去过酒吧，进门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她按照贺骋说的，进门后直走，然后右转上楼，刚一上去就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江意，还有坐在那里玩手机的贺骋。
贺骋也看到了她，笑着沖她招手。
游鹿深唿吸了一下，然后走过去对他说：「贺总，我这就叫车，车来了我们就走。」
说完她看向了趴在那里的江意。
江意的脸埋在手臂间，睡得正沉，手边是两个空杯子。
「喝这么点就不行了，酒量太差。」贺骋说，「我还得等会儿呢，你也别着急了，陪我坐一会儿。」
游鹿看了眼时间，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喝点什么？」贺骋问，「酒还是饮料？」
「饮料吧。」游鹿还是坐了下来。
她坐在江意身边，那人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
游鹿点的饮料很快就端了上来，她喝了一口，沉默不语。
贺骋先打破了两人间略显尴尬的沉默。
「江意要是知道今天你来了，肯定特后悔自己喝这么多。」
游鹿不解地抬头看向他。
「这傢伙，这段时间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聊聊，结果你压根儿不给他这个机会。」贺骋笑，「他这人，就得你这样的治治他。」
游鹿有些尴尬：「我没有……」
「没事儿，他活该呢。」贺骋说，「挫挫他的锐气，可不能总让他占上风。」
贺骋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游鹿，他看得出来，这俩人郎有情女有意，但一个比一个别扭，心里都繫着疙瘩呢。
帮人捅破窗户纸这事儿，贺骋不干，他只做那个背后的「推手」。
所以，他从一开始叫游鹿来，就没打算告诉她江意承认自己喜欢她的事实，他就喜欢看这些痴男怨女互相猜疑互相暧昧，有意思。
「你说，江意这人可真是挺逗的。」贺骋说，「之前我家装修，我要去他家住一阵子，说什么都不让，说自己不习惯跟别人一起住，说什么家里没有客房，还说嫌我吵。」
他喝了口酒：「结果倒好，前阵子不打个招唿，直接拖着行李箱来我家一住就是小半个月，这会儿怎么不说自己不习惯了呢！」
游鹿想起之前自己爸妈来，江意出去住的事，知道贺骋在说这个。
「贺总，那次是因为我……」
「我知道，」贺骋说，「他跟我说了。」
游鹿看向了他。
「我就是想说，江意这个傢伙在某些人面前，突然就一点原则都没有了，」贺骋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挺有意思的。」
游鹿莫名觉得脸有些烧得慌，心跳也变得快了起来。
「他挺愁的。」
游鹿看向了贺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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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我本来不该多嘴，但江意毕竟是我朋友。」贺骋说，「他因为爸妈那件事，对你很愧疚，你看，要不改天你们找个机会，好好聊一聊？」
「不用了贺总。」游鹿说，「其实都是误会，我没放在心上的。再说了，我跟江总也没什么……特殊的关系，他没必要对我愧疚，我们也没必要再聊什么。」
她说完，要出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
「贺总，时间不早了，明天我还得上班，迟到了要扣工资的。」她起身准备走，「车应该很快就到，能不能麻烦您帮忙把江总送到车上？」
贺骋仰头看着她，无奈地说：「真是一物降一物，遇见你之后，江意真的变了很多。」
「贺总，您可能误会了什么，我没那么大能耐去改变谁，也没有这个打算。」游鹿说，「今天我之所以过来，完全是因为之前我没地方住，是江总帮了我一把，我欠他的人情，今天还了而已。」
贺骋正要说什么，但被游鹿打断了。
「还有，其实您根本就不急着走，对吧？」游鹿坦然地看着他，「就是为了把我骗来，和我说这些。」
贺骋知道自己骗不了她，不过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直接戳穿了他，搞得怪尴尬的。
「那倒不至于，」贺骋打算硬着头皮说谎到底，免得到时候牵连了江意，「我确实有事要走，不过没那么急而已。」
游鹿对他笑笑，没说什么。
她约的车来了，贺骋只好和她一起把醉得不省人事的江意扛到了楼下，直接塞进了计程车的后排座位上。
贺骋说：「今天辛苦你了，改天让江意好好感谢你。」
「别。」游鹿上车前对贺骋说，「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她说完，也上了车，坐在了江意的旁边。
贺骋目送着他们离开，长嘆了口气说道：「江意啊，你就自求多福吧。」
第49章
喝醉酒的江意倒是很安分，不乱动乱闹，也没有所谓的「酒后吐真言」环节。
自从他们上了车，他一直窝在座位上睡觉，偶尔在车转弯时不由自主地靠到游鹿身上，游鹿会再小心翼翼地把他推到另一边。
虽然游鹿嘴上说着绝情的话，可她其实还是在意的。
看着江意皱眉睡着的样子，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代驾开车送他们回了那个家——那个游鹿已经搬走，而江意说什么都不愿意一个人回去的家。
车停在楼下，游鹿有些为难，她一个女孩子想要自己把江意这么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扶到楼上去，实在有些困难。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贺骋过分离谱，竟然真的不跟他们一起过来。
「江总，醒醒。」无奈之下，游鹿只好叫醒江意，「到家了。」
「到家？」江意被她拍得迷迷煳煳醒来，但也只是微微睁开眼睛，大脑还是一片混沌。
他眉头紧锁，再次闭上了眼：「我不回家……」
江意重新缩在座位上，嘴里嘟囔着不回家。
游鹿想起贺骋对她说的那些话，说自从她搬走之后，江意就开始逃避回家，只因为不愿意一个人面对那个空荡荡的房子。
她不确定贺骋说的是不是真话，但她承认，看着眼前不停地说着不想回家的江意，她是有些动容的。
「姑娘，你们下车不？」代驾小哥等不及了，问她，「要不我帮你把他扶上去？我这着急走呢。」
「啊不好意思，」游鹿赶忙道歉，「耽误你工作了。」
她有些抱歉地说：「那可以麻烦你帮忙扶一下他吗？就帮我把人送到电梯上就行。」
「没问题。」代驾小哥是个热心肠的人，二话不说就下了车。
俩人费劲地把醉到全身使不上劲儿的江意带到了电梯里，游鹿几乎用整个身体架着他，然后给代驾小哥付了钱，再次道谢之后说了再见。
代驾小哥确认收到费用之后笑着和她说：「你老公喝成这样，今天晚上有你忙的了。」
游鹿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解释这不是她老公，对方就摆摆手，快步跑着离开了。
电梯门关上，游鹿嘆了口气，小声嘀咕说：「谁稀罕让你当老公啊……」
电梯很快就到了江意家的楼层，门一开，游鹿咬紧牙关，把这傢伙弄回了家。
开门进去的时候，游鹿有些恍惚，虽然在这里没有住很久，但对于她来说意义很是不同。
她离开之后，尽量不让自己回忆住在这里的点滴，那些和江意一同度过的清晨和夜晚，都被她藏在了心底不为人知的某一处。
然而那些记忆，在这扇门被打开的时候，瞬间跑了出来。
她清楚这里的每一处。
游鹿知道应该把脱下来的鞋放在哪里，也知道如何避开所有障碍物顺利地将这个醉鬼送回房间。
她知道饮水机和江意专属水杯的位置，知道蜂蜜罐在哪里，知道搅拌勺在哪个抽屉中。
她像是这个家的半个主人，但也只是半个而已。
而且，已经成了过去式。
她把江意放在床上，很想吐槽他几句，既然酒量不好那就不要喝这么多的酒！
可是，当她站在床边看着他的时候，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游鹿给他倒了杯水，想着现在泡蜂蜜水的话，等明天这傢伙醒了也凉了，于是把蜂蜜罐子拿过来放在了水杯旁边，又写了张字条压在下面，提醒他早上起来后自己泡一杯蜂蜜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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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她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江意的房间。
游鹿没有打算留下来照顾他，她很清楚自己送他回来就应该快点离开的。
然而，当她站在这个熟悉的客厅，看着一切都很熟悉的物品时，心中忍不住有些怅然。
她来到那扇落地窗前，这是整个家里她最喜欢的一处。
她在床边坐了好一阵子，看远方的星星，看模煳的月亮，看路上零星的车辆。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着，等游鹿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她不得不离开。
出门前，她又回去看了一眼江意，确认对方安然无恙然后才离开。
这一晚，两人都没睡好，游鹿回去后只睡了三个多小时就起床上班了，而江意，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梦里他被困在一个密不透光的房子里，怎么都逃不出去。
江意这一觉睡到上午九点多，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
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对昨晚的事情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用力地揉自己生疼的头，不经意间眼睛扫过床边的桌子，看到了那杯凉了的水，还有压在下面的字条。
江意疑惑地拿起来，看到熟悉的字迹有些惊讶。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被游鹿送回来的！
江意懊恼不已，他懊恼自己竟然喝到断片，不然还可以趁机和她说说话，也懊恼自己喝太多，在她面前失了态。
他犹豫再三，摸过手机，给游鹿发了一条消息：昨晚我喝多了，是你送我回家的？
游鹿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大口大口地喝着咖啡，她一晚上没怎么睡，这会儿困得要死。
看到江意的消息，她迟疑了一下，然后回覆：对。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但好歹是回復了。
江意紧接着又问：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这一次，游鹿没有回覆他。
江意等了好半天等不到回復，喝了那杯水，又发：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游鹿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我只是把你送回去，没照顾什么，你也不用谢我，就当是我在还你的人情。
江意看着她的回覆，有些气恼，心说这傢伙怎么还在置气呢？
不过，尽管游鹿的态度冷淡，但通过这件事，江意意识到，他跟游鹿的关系其实还是有迴旋的余地的，毕竟昨晚游鹿愿意来接他，这就是好兆头。
想到这里，江意觉得自己头都没那么疼了。
江意一边忙着应付他爸妈，一边琢磨着怎么缓和他跟游鹿之间的关系。
不过，他突然发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这段时间游鹿跟纪淮走得格外近，俩人时不时就一起上下班。
江意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暗骂纪淮是个趁火打劫的小人。
纪淮原本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最喜欢看到的就是江意吃瘪。
周六上午，游鹿刚加完班就遇到正准备离开的纪淮——事实上，根本就是纪淮谋划已久，专门等着她要走的时候才从办公室出来。
「忙完了？」纪淮问。
「嗯，差不多了。」游鹿说，「剩下的一点需要周一跟大家确认一些信息，今天就不打扰大家休息了。」
纪淮笑笑说：「那正好，一起走？」
游鹿和他一起进了电梯，原本有些犹豫，但听见纪淮说：「我要去一趟福利院，刚好路过你家。」
「福利院？」游鹿诧异地看向他。
纪淮轻声一笑说：「是，今天周六，没什么事，我过去看看孩子们。」
「你经常去福利院看那里的孩子吗？」
「好几年了，」纪淮说，「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在资助福利院，你可能不太了解，虽说政府每年会给一些费用，社会各界也有一些捐赠，但这些年福利院的孩子们大都是不太健全的，各方面开销都很大，生活条件比我们想像得要差很多。」
游鹿微微皱着眉，听着他说福利院的事情：「前几年我无意间路过，看着那里因为各种原因被抛弃的孩子，就会突然想到自己。」
「纪总……」
纪淮笑了笑：「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是在卖惨。」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有些意外。」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纪淮说，「虽然他们没有父母，绝大部分还都身患残疾，但每一个都很可爱。」
「好啊！」游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去福利院的路上纪淮又给游鹿讲了自己的事。
从小跟妈妈一起生活，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和妈妈都是被抛弃的。
「总之就是缺爱吧，」纪淮笑得有些苦涩，「没被好好爱过，没被好好珍惜过，所以就希望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帮那些孩子，多去看看他们，让他们知道还是有人关心他们的。」
听着纪淮说这些，游鹿是有些被打动了的。
虽然无法对纪淮完全感同身受，但她觉得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一定也是温柔善良的。
「以后你来看他们，可以叫上我一起。」游鹿说，「我现在赚得少，那点薪水支撑自己的日常生活都不轻松，但我可以来多陪陪他们，或者帮这里的老师们做点什么。」
纪淮带着笑意看看她，若有所思地说了句：「好。」
两人到了福利院，纪淮把车停在外面，带着游鹿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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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孩子们都不用上课，进去的时候门卫的老师先对他们的信息进行了登记。
就像纪淮说的那样，福利院的孩子们大部分都是有些残疾的，还有些怕生，她跟纪淮一进去，孩子们就躲在门后偷偷地看他们。
第一次来这里的游鹿对待孩子们都小心翼翼的，她柔声细语地和他们说话、陪他们玩，慢慢的，孩子们终于卸下了防备，开心地围到了她身边。
不过，让游鹿有些意外的是，孩子们跟纪淮似乎并不亲近，而纪淮绝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在一旁看着他们。
游鹿趁着纪淮出去接电话的时候，问旁边的老师：「谢老师，纪淮他之前经常会过来吗？」
「你说刚刚那位纪先生？」福利院的老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来过一两次吧，不过今天可能因为你在，和孩子们玩得太欢了，待得时间就久了点。」
「只来过一两次？」游鹿惊讶地看着她。
「嗯，应该不会记错。」
游鹿皱起了眉，看向了门外正在打电话的纪淮。
关于这件事，游鹿没有去向纪淮求证，只不过再看向纪淮的时候，她觉得这个人其实有些陌生。
纪淮问她：「怎么了？」
游鹿一怔，正要解释说没事，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人是江意，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江总，有事吗？」
听到「江总」两个字，纪淮警觉地看向了游鹿。
江意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游鹿确实是因为工作的事情，不过两人还没说几句，他突然听到电话那边竟然有孩子的声音。
「你在哪儿呢？」江意问。
游鹿正想着怎么扯谎煳弄过去，就听见旁边纪淮说：「咱们待会儿去吃点什么？」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电话那边江意的耳朵里，江意立刻问：「你是不是跟纪淮在一起？」
「……休息时间，我和谁在一起不需要向你报备吧？」
江意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好生着闷气说：「待会儿回公司，策划案有问题，余总叫我们一起开会。」
突如其来的加班如同飞来横祸，游鹿挂了电话之后唉声嘆气怨声载道。
「怎么了？江意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那倒没有。」游鹿嘀咕，「不过他刚刚说的话，堪比恶魔低语。」
「他说了什么？」
游鹿看向纪淮，生无可恋地说：「他让我去加班。」
纪淮一声嗤笑：「这傢伙，为了不让我跟你独处，竟然叫你去加班，也太无耻了。」
「呃……应该是余总的意思。」
游鹿看了看时间：「纪总，你还要多待一会儿吗？我准备先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回公司。」
「我和你一起吧。」纪淮说着，就拿起了放在窗台的车钥匙，准备和她一起离开。
两人先和福利院的老师打了个招唿，然后去跟孩子们道别。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孩子们都很喜欢游鹿，她要走，有个小姑娘甚至非常不舍地抱住了她。
「姐姐过几天再来看你们。」游鹿心疼地轻抚着小姑娘的头，「下次来的时候，给你们带礼物。」
两人离开的时候，孩子们出来送他们，游鹿沖他们挥手，轻声对纪淮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今天带我来了这里。」
第50章
离开福利院之后，纪淮问游鹿想吃点什么。
游鹿一眼就扫见了这条巷子里的一个臭豆腐小摊，突然间就想起了那条美食街。
她已经很久没去美食街了，很怀念那里那些脏兮兮但便宜又好吃的小吃。
可是，一想到美食街，她就会想起自己跟江意穿梭期间的画面，似乎那里真的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她想去那里。
「我……」游鹿迟疑了一下，看向身边的人，最后还是说了句，「随便找个地方吃碗面好了。」
因为急着回公司，所以两人最后就在附近的一个小店一人点了一份鸡蛋面。
这是一家开在胡同里的小面馆，店面很小，整个店只有一个老闆和一个服务员，环境非常简陋，不过对于游鹿来说，这种店她再熟悉不过了。
「好香啊！」老闆把面端上来，游鹿掰开一次性筷子，笑着跟老闆道了谢。
纪淮坐在她对面看了看她，然后才拿起了筷子，挑了一口面吃了起来。
「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店做出来的面条味道还不错。」
「当然了！」游鹿说，「其实很多看起来脏兮兮的小馆子卧虎藏龙呢！」
纪淮笑笑：「不过今天还好是你和我一起。」
游鹿抬起头，不解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是江意，那傢伙说什么都不可能和你来这种地方吃饭。」
游鹿微微皱了皱眉，又听到纪淮说：「江意那傢伙从小就挑剔，吃穿用度都特别讲究，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纪总，您的意思是，跟我来这种地方吃饭，是受委屈了？」游鹿没想和他争辩什么，但刚刚纪淮的话说得她心里不是滋味。
不就是寻常小店的一碗面吗？怎么就委屈了呢？
更何况，江意还真不像他说得那么龟毛，别说路边小店的面条了，那人连路边摊都没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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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游鹿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变得极为陌生，她对纪淮向来有「白月光滤镜」，加上前阵子自己搬家，对方没少帮忙，她是觉得自己很愿意和对方相处的。
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总是让她觉得奇怪，越来越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眼前的这个人。
听到游鹿的话，纪淮赶紧解释：「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当然不会觉得委屈，只要是和你一起，别说是这种地方吃碗面了，做什么我都觉得开心。」
游鹿始终蹙着眉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连他解释的话都觉得有些虚伪。
见游鹿没说话，纪淮向她道了歉。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措辞不当，让你觉得不适了。」
游鹿尴尬地笑了笑，说了句「没事」，然后闷头吃面，再没说话。
吃完饭后游鹿跟纪淮道别，准备回公司，但纪淮叫住了她，说自己也有事，要一起回去。
因为刚刚纪淮的话，游鹿觉得有些别扭，可架不住对方恳求，只能答应一起回去了。
纪淮察觉到游鹿的反常，猜测是跟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关。
「是不是还不高兴呢？」纪淮笑着问她。
「没有，我只是在想工作的事情。」
虽然游鹿矢口否认，但纪淮还是说：「不如这样吧，晚上我请客，你随便选地方，吃什么都行，算我向你道歉。」
游鹿无奈地轻声一笑：「纪总，真的没关系，我只是在因为加班心烦而已。」
两人气氛微妙地回到了公司，没想到刚一走出电梯就遇见了江意。
江意不悦地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刚刚一直在一块儿。
「你过来。」江意看向游鹿，第一时间把人叫走了。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的？」刚一进办公室，江意就忍不住问游鹿。
游鹿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十分淡定地坦白道：「上午加班，中午就一起吃了个饭。」
「只是一起吃饭？」江意问，「没去别的地方？」
游鹿歪头看着他：「江总，策划案有什么问题吗？我是因为你说有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才回来加班的，如果只是问我这些私人问题，那我要回去休息了。」
「……你现在对我的态度是不是太……」江意还没说完，余总就敲门进来了。
「正好，人都齐了，我们开会吧。」余总的到来打断了江意跟游鹿的对话，一直到开完会，江意都再没找到机会和游鹿单独说说话。
这一场会一直开到晚上，江意有些心不在焉，始终想着那俩人单独「约会」的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了散会，江意刚要问游鹿要不要顺便送她回家，就看见纪淮已经站在了她旁边。
「晚上想吃什么？」纪淮问游鹿。
游鹿想起两人回公司时纪淮的提议，立刻拒绝说：「纪总，我说过了没关系的，您也别放心上。我跟朋友约了晚上一起吃饭，我就先走了。」
游鹿拒绝得果断，为了不跟纪淮再有过多的纠缠，赶快拿着包离开了。
江意想追上去送她回家，结果被余总叫住，要和他再聊聊方案中的一些细节，无奈之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游鹿离开了。
离开公司的游鹿走到对面的公交站去等车，原本打算直接回家的，可看着向站台驶来的这辆车，突然发现这是以前她下班时常坐的那辆。
她突发奇想，上了车。
反正是周末，不如就去散散心。
游鹿好久没坐这趟公交了，她一个人，换乘两趟车，回到了以前住的那一带。
下车后，她朝着美食街走去，路过曾经住过的地方，有些心情复杂地看向了那栋楼。
她想起自己住在这里时发生的一些事，那时候她跟江意还不算太熟，就为了躲民警，挽着对方的胳膊叫「老公」。
游鹿忍不住笑了出来。
但很快，她收敛了笑容，心中尽是怅然。
那些事情不过就是几个月前发生的，可瞬息万变的世界让她觉得有些恍若隔世了。
她独自往前走，来到了心心念念的美食街。
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以前总是晚上下班后一个人来饱餐一顿，后来多了个江意，多了很多回忆。
可没想到，如今她又变成一个人了。
一个人就一个人，一个人也可以吃得很开心。
她沿着美食街往里走，直奔那个卖臭豆腐的摊位。
然而让游鹿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她刚站在队伍中，就看见纪淮正越过人群朝着她走过来。
一开始游鹿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对方真的来到了她的眼前。
「纪总？你怎么在这儿？」游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纪淮在她面前站定，带着笑意说：「原来你拒绝我，是为了来这个地方。」
游鹿紧紧地皱起了眉：「你该不会是一路跟着我过来的吧？」
纪淮有些抱歉地看着她说：「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不得已才偷偷跟着你，如果冒犯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听到他的话，游鹿彻底失望了。
她没想到自己曾经视为男神的学长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击碎她对他的「滤镜」，游鹿再也无法忍受了。
「纪总，您明知道这样做会冒犯到我，为什么还非要这么做呢？」游鹿不解地看着他，「您口口声声说抱歉，但是您真的有真的对我感到抱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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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鹿离开了队伍，掉头往回走：「我回去了，您喜欢的话，自便吧。」
她说完就快步朝着远处的公交站走去，而纪淮急匆匆地跟上去，不停地向她解释着。
两个人走出美食街，纪淮依旧一路跟随着游鹿，可游鹿只觉得失望和心烦。
此时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距离他们不远处，江意刚停好车下来。
他今天原本想问游鹿要不要一起来美食街，可对方没给他机会就先走了，他跟余总聊完工作，一个人开车来了这里。
江意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游鹿，当然，还有纪淮。
他看见那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的背影，愣在了原地。
那一刻，江意勐然意识到，原来所谓的「秘密基地」已经被打破，游鹿带纪淮来了这里，而他已经成了无足轻重的人。
江意看着他们走远，也没了胃口，站在车边，直到再看不见他们也仍旧没有离开。
这个晚上江意彻底失眠了，他一整夜都在想，游鹿是不是真的喜欢了纪淮。
第51章
接下来的几天，所有人都发现江总脾气变得很暴躁，还总心不在焉。
大家偷偷聊八卦：「江总该不会失恋了吧？」
「他什么时候恋了？」
「什么时候恋的不知道，但我看他这状态跟我失恋那会儿差不多。」
游鹿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江意，自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几天她也觉得奇怪，江意之前总找机会和她说话，可自从那天加班之后，对方就当她是空气，在茶水间遇到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不过这样也好，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心里这么对自己说，可难免还是会觉得空落落的。
江意很烦，因为游鹿跟纪淮的事。
这几天纪淮总在他面前晃，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越看越碍眼。
周四下午，总经理那边突然发邮件让各部门协调人力去帮忙布展，江意原本不打算去，结果余总刚好在走廊碰见他，对他说：「你也过去吧，帮忙安排一下人手。」
余总都发话了，江意也只好过去了。
于是，他亲自出马，带着策划部的几个人前往展馆，其中必然包括不情不愿跟着过来的游鹿。
五个人，两辆车。
下楼集合的时候，江意目光扫到游鹿，下意识觉得她肯定是要坐自己的车，毕竟在他跟周昊中间，她怎么也不会去坐周昊的车。
可没想到的是，游鹿宁愿搭周昊的车都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江意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游鹿给气死。
他载着策划部的一个男生，一路上咬牙切齿，吓得对方大气儿都不敢喘，疯狂反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总监生气的事情，甚至担心饭碗不保了。
终于到了展馆，那个男生逃命似的离开，江意黑着脸进去，很快就找到了游鹿。
游鹿被周昊安排在商摊区域贴摊位号和指示标志，她一个人推着带轮子的大梯子去干活，心里抱怨着自己手头的工作都做不完还要来帮别的部门干活。
她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贴完一个就要下来推到下一处，麻烦又累人。
「喂，逮到你了。」
游鹿正在贴第三个摊位号，突然听见下面有人说话。
她低头一看，是江意双手叉着腰板着张脸在看她。
游鹿慌了一下，梯子晃悠几下吓得她半死。
「我在做高危工作，你能别突然出现吓唬人吗？」
「你心里没鬼的话干嘛怕我？」
游鹿嗤笑一声：「你没听说过，人吓人吓死人吗？」
她扭头看看站在下面的江意，抿了抿嘴，终于忍不住了，问：「江总来找我，有什么指示吗？」
你不是在跟我冷战？干嘛突然来找我说话？
江意仰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游鹿心里毛毛的。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江意突然开口质问她：「你跟纪淮是什么关系？」
「我跟纪总？我们能有什么关系？」游鹿说，「就同事啊！」
「就同事？」
「不然呢？」
江意磨了磨后槽牙，问：「那周六你们俩一起出去……还去了美食街。」
游鹿惊讶地看着他：「你该不会也跟踪我了吧？」
「谁稀罕跟踪你啊？我会做那么没品的事？」江意说完，这才勐然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是，那天晚上纪淮是跟着你去的？」
游鹿迟疑了一下，没回答。
江意突然就开心了：「也就是说，你没带别人去过？」
游鹿眼神有些闪躲，转回去继续贴摊位号。
江意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此时无声胜有声」，他觉得游鹿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得意的人变成了江意，他带着笑意问游鹿：「说说吧，这段时间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我什么时候躲你了？」游鹿嘟囔，「明明是你在跟我冷战。」
「我是说之前。」江意说，「我找你道歉，想跟你解释，结果你理都不理我，搞得好像咱们俩很不熟似的。」
「我们本来就不熟。」游鹿说话的时候，不敢看江意，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心跳变得很快，脑子也有些混乱。
她慌乱地贴摊位号，好半天才终于贴好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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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个贴完她就要下去，但江意在下面，她又不想下去。
于是，一个摊位号她贴了又贴，快把那张贴纸弄烂了。
江意说：「放过它吧，让你不高兴的是我，不是贴纸。」
游鹿听他这么说，嘟囔：「你又没怎么我。」
江意仰头看她，无奈地说：「之前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他们会去家里闹。」
原本都已经快忘了，被江意这么一提醒，游鹿心里那股气又上来了。
她不说话，继续低头扣贴纸。
「我爸妈一定对你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我真心向你道歉。」
游鹿不想再提起这些事，也不想再跟江意这么继续纠缠下去，索性说：「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听到她这么说，江意终于松了口气，也笑了。
「那以后不躲着我了吧？」江意说，「什么时候搬回来？我发誓不会再让他们过去了。」
「我从来没躲过你，」游鹿说，「我也不会搬回去了。」
她看向江意，对上那个人的眼睛。
她不明白，他怎么能做到这么坦然地让自己搬回去，他是真的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终于，游鹿还是忍不住了。
她说：「江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女朋友知道你跟一个女生单独合租，会是什么心情？」
「什么？」
「还有。」游鹿用力地咬了咬后槽牙，愤愤地说，「既然你要接受父母安排的相亲，那天还要谎称我是你的女朋友，拉我当挡箭牌来演戏，你不觉得打脸吗？」
「你说什么呢啊？」江意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什么女朋友？我哪儿来的女朋友？游鹿你又造什么谣呢？」
江意指着她说：「我警告你啊，你再诬陷我我真的会告你。」
游鹿一愣，发现江意似乎格外认真，不像在狡辩的样子。
「之前在咖啡店遇到的那个女孩，你不是陪她逛漫展了？」游鹿说，「之前明明说拒绝，可之后还跟人家约会，你敢说没有吗？」
她这么一说，江意这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他「啧」了一声，问游鹿：「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我妈？还是谁？」
「你的意思是真的咯？」
江意盯着她看，几秒钟之后突然就笑了。
「原来这段时间你是在因为这个跟我闹别扭。」
游鹿突然就红了脸，她极力否认，但江意认定了就是这个原因。
「你误会了。」江意说，「我跟她只是恰好在场馆外面遇见的。」
游鹿嘀咕：「哪有那么多『恰好』……」
「真的就是恰好，我那天过去是找你的。」
游鹿惊讶地看向了他。
「那天你不是来为了『鬼手盛宴』加班么，我在家呆着无聊，就想着也过来看看，顺便还能接你一起回去。」江意说，「没想到在场馆外面碰见了她。」
他告诉游鹿自己当时其实没认出她来，是那个姑娘先叫了他的名字。
江意并不是那种喜欢随便和人聊天的，但那天遇见那个姑娘的时候，对方主动来说话，他想到之前他妈做的事情，觉得对人家很抱歉，于是也就客气地聊了几句。
「她说自己是做媒体的，想写一篇关于漫展文化的专题文章，但以前没来过，不了解。」江意说，「我当时就是觉得这事儿对咱们这个行业是件好事，所以就带她进来了。」
江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游鹿：「到底谁给我打的小报告啊？我当时带着她进来的时候，旁边还有运营部的人呢，我进来之后就让她跟着运营部同事走了。」
游鹿听完他的话，想到纪淮给她看的那张照片。
照片显然是偷拍的，里面并没有出现运营部的其他人，但不排除是拍摄者故意掩去了那个人的存在。
照片是纪淮拍的，纪淮是运营部的总监，如果当时有运营部的人在，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所以，究竟是谁在说谎呢？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运营的人。」江意说，「张可欣，你认识吧？这件事后续都是她联繫的，那篇文章前几天也已经发布了。」
江意都已经这么说了，游鹿虽然不愿意相信纪淮在骗她，但更不愿相信江意说的是谎话。
她怕江意继续追究，在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前，她不打算告诉对方纪淮也掺和了进来。
于是，她话锋一转，问江意：「那你那天后来怎么没去找我呢？」
「我去的时候你都走了啊！」江意嚷嚷，「谁知道你加班就加那么一会儿啊？」
「怎么说话呢？」游鹿这会儿心情好了，人也硬气了，「我加了两个多小时呢！加班费都没给我！」
压抑在心里多天的郁结终于解开了，游鹿突然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她看着江意，好像忽然之间所有的烦心事都没有了，人都变得轻快了。
「你帮我推一下梯子，我要去那边。」
「你支使我啊？」
「对啊。」游鹿说，「你来这边不就是为了干活的吗？」
江意哭笑不得：「我是为了你！」
游鹿因为这句话，心头一颤，回头看江意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往后仰，猝不及防地从梯子上摔了下去。
四层的梯子，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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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江意眼疾手快，直接冲过去想要接住游鹿，然而两人是一起摔倒的，他垫在游鹿身下，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撞倒了旁边的架子。
倒下去的一瞬间，江意觉得自己的世界地动山摇了。
游鹿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江意会因为自己进医院。
她摔下来的时候江意给她当了「人肉坐垫」，她是毫髮无损，江意却把脑子给撞坏了。
「完了完了，你这脑子比我的值钱啊！」游鹿慌得不行，想要去扶但又不敢轻举妄动，抖着手叫了救护车。
江意被抬上担架带走时，迷迷煳煳地抓着游鹿不放。
游鹿说：「你放心，我不会肇事逃逸的。」
被送进医院的江意前前后后检查了个遍，游鹿上上下下跑了不知道多少趟。
给他办各种手续，口袋里原本就没几个钱，这下全搭进去了。
江意撞破了头缝了几针，没傻也没失忆，但因为轻微脑震盪，医生让他住院观察一下。
听到医生说「没大事」的时候，游鹿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怕把江意摔出个好歹，到时候她给那傢伙当牛做马一辈子都弥补不了。
江意被送进了病房，游鹿去缴费。
周昊打电话来问情况，听到她说没大碍了，立刻开始抱怨了起来：「你说说你，自从来了咱们部门就没干过好事。总经理是让咱们来帮忙的，你们倒好，活儿没干多少，麻烦先找上了。」
周昊还在那边没完没了地唠叨，游鹿翻了个白眼，把手机静音了。
给江意缴费的时候，看着自己刷出去的那些钱，游鹿觉得简直就是在割她的肉，她回去还得求宋冉宽限一下她的房租，否则冬天来了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交完费用，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游鹿丧气地回到了病房。
江意的病房门开着，她刚要进去就听见了纪淮在说话。
游鹿不知道纪淮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想起那张照片的事情，于是迟疑了一下，没有进去。
游鹿站在门外，听见纪淮说：「不如接下来这两个星期，我帮你照顾一下策划部啊？」
「不麻烦你了。」江意冷着声音说，「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晃？本来就晕，这会儿更噁心了，小心我吐你身上。」
纪淮笑笑：「试试啊，看你吐得快还是我躲得快。」
「纪淮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江意不客气地说，「要不我介绍个心理医生给你看看？」
「怎么？你看过？不然你怎么有心理医生的联繫方式？」
江意说他：「你少阴阳怪气的，最该看病的就是你。」
他质问纪淮：「我一直没问你，你来『歆漫』干嘛？我以为咱们俩的帐已经算清了。」
「算清？咱俩可是亲兄弟，没那么容易算清。」
江意觉得头晕，闭上了眼。
「你接近游鹿是故意的吧？」
江意突然问这句，门外的游鹿一惊。
「游鹿啊……」纪淮轻笑了一声，「她还不错，我喜欢她，所以也确实是故意的。」
「不要觉得你的鬼话能骗过我。」江意说，「你来『歆漫』、接近游鹿，都是有目的的。」
纪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不行，然后对江意说：「真遗憾啊，你脑子竟然没摔坏。」
门外的游鹿已经皱起了眉。
这样语气说话的纪淮是她不熟悉的，傲慢、狂妄、盛气凌人，她几乎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纪淮。
就在游鹿震惊于纪淮的表现时，那个人又说：「你以为之前你辞了职，咱们的帐就算清了？留给我那个烂摊子，你以为我稀罕啊？我告诉你江意，我要的不是你自以为的让给我，而是输给我。」
他咬牙切齿地对江意说：「以前什么事都是你赢，你占尽了便宜。但是这次，在游鹿的事情上，我赢定了。」
纪淮对江意笑笑：「你还不知道吧？她早就对我这个『白月光学长』芳心暗许了。」
「你说什么？」江意勐地睁开了眼。
纪淮嗤笑一声：「这还得谢谢你。谢谢你当年上台演了那么一出，不然这次我也不会赢得那么轻松。」
纪淮拍拍江意的肩膀：「说起来，你还是我们的媒人呢。」
他正要收回手，突然被江意抓住了。
「你跟她说什么了？」江意呵斥道，「你骗她那个人是你？」
纪淮用力抽回手，对他说：「从小到大，你抢走了我多少东西？我的父亲，我的家庭，我的一切都被你抢走了。现在我不过是抢了你一个没什么用的身份，你就急了？」
他狠戾地看向江意：「原来你也知道被抢走重要的东西这滋味不好受啊？」
「纪淮，你别太无耻了。」江意说，「长辈的事情本来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我也早就跟你说过，对于他们做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没有任何想要跟你争跟你抢的意思，我也不想和你比较什么，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呢？」
「你放什么屁！」纪淮几乎是吼出来的，门外的游鹿吓了一跳，「你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收起你那噁心的嘴脸吧！江意，你是既得利益者，你没资格指责我。」
纪淮说：「你放心吧，我跟你的战争永远都不会结束。」
纪淮话音落下的时候，游鹿也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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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受到了来自纪淮的仇恨，也感受到了来自江意的无奈。
她一点都不想被捲入其中，但很显然，现在她不仅卷了进来，还被迫成为了纪淮的棋子。
游鹿转身去了洗手间，她洗了把脸，调整好了情绪，再回到病房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纪淮还在江意的病房，正坐在那里和他聊工作的事，见游鹿进来，又换上了平日里那张绅士温柔的假面。
游鹿也像往常一样，和他打招唿，然后对江意说：「交完钱了，你要至少在这里住一个星期。」
江意瞄了她一眼：「谁付的钱？」
游鹿撇撇嘴：「当然是我了。」
第52章
游鹿进病房之后，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可是，她毕竟不是专业演员，在纪淮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甚至没办法看向对方。
明明说谎的是那个人，为什么在这里难过、心慌的是她？
游鹿心里不是滋味，但并不想在江意面前跟纪淮理论，今天的事情已经够混乱，她需要时间消化。
没多大一会儿，江意爸妈终于姗姗来迟，人刚一进来安静的病房就吵闹起来，尤其是江意的妈妈，看见游鹿之后就直接朝着她发火，让游鹿觉得头疼。
不过由于他们这么一闹，游鹿倒是不用独自面对纪淮跟江意了。
「又是你！」江意妈妈斥责游鹿说，「怎么哪儿都有你？」
游鹿还没来得及解释，她就紧接着说：「你能不能离江意远一点？你家里人有没有教过你女孩子要自尊自爱啊？」
听到这话，游鹿心里的火气一下就蹿了上来，这一次她没有再继续忍耐，立刻准备回击。
「妈！你说什么呢？」在游鹿回击之前，江意抢了先，「你能别不分青红皂白就先指责别人吗？要不是游鹿，我现在还在地上躺着呢！」
游鹿看向他，提起这事儿有些心虚，想了想，决定还是闭嘴吧。
躺在病床上的江意原本就头晕，被他们这么一吵，觉得脑子都快炸开了。
他不悦地问纪淮：「是不是你叫他们来的？」
除了纪淮，不会有别人了。
游鹿巴不得不跟他们碰面，不可能主动联繫他们，贺骋人还没到，刚刚那傢伙打电话来，他也特意叮嘱过先别告诉别人。
除了纪淮，没别人。
纪淮在他床边笑笑，一副「贴心」的样子说：「你受伤了，我这个当哥哥的当然有责任通知你的家人了。」
「……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好人？」
纪淮笑而不语，看着江意妈妈推开游鹿坐在了床边。
江意父母见儿子头缠着纱布躺在病床上，之前不管闹过什么矛盾，这会儿该心疼还是心疼。
江意爸爸问他这是怎么弄的，游鹿刚要说话就被江意抢了先。
他说：「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
江意说完看了一眼游鹿，游鹿欲言又止，最后没有开口。
在江意父母围着他问东问西的时候，江意偷偷给游鹿打手势，让她先走。
游鹿心领神会，拿了包准备先熘。
见她走了，纪淮也准备离开，他走出几步，回头看向那一家三口，父母围在受伤的儿子身边紧张到红了眼，而他，完完全全就是这个家庭的局外人，他走的时候，那个生他的男人甚至都没问一句。
纪淮觉得很讽刺，咬了咬牙，离开了。
离开江意的病房，纪淮快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游鹿。
「他那个妈真够不讲道理的。」纪淮走在游鹿身边，轻蔑地说，「还是大学老师呢。」
游鹿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快步往外走。
两人一起走出了医院大门，纪淮问她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不用了，」游鹿很干脆地拒绝了他，「我有腿可以自己走。」
纪淮听出她语气不善，以为她是因为刚刚江意妈妈的话在生气：「跟他们赌气别伤了自己，她那个人向来刻薄，那些难听的话我从小到大都听习惯了。」
他说完，看向游鹿，很认真地对她说：「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像江意那样，如果有人对你这样出言不逊，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游鹿听到他的话，突然就笑了。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道貌岸然呢？
「怎么了？」纪淮问。
「纪总，你真的什么都要跟江意比吗？」
纪淮微微蹙了一下眉，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至少他不会骗我。」游鹿冷眼看着他，完全没有了以往和他相处时的那种轻松愉悦。
她质问纪淮：「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说当年在毕业晚会上弹钢琴曲的人是你？就为了跟江意较劲？伤害别人也无所谓吗？」
纪淮意识到刚刚自己跟江意在病房里说的话都被她听到了，立刻变了脸色。
他努力找补说：「你误会了，刚刚那些话我只是为了气江意。我之所以那么说，完全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装出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对她解释：「本来想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好好向你告白，没想到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我是怕你知道那个人是他之后，会选择他。」
游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解释，但此刻他说什么她都不再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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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游鹿盯着他看，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人陌生。
她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愤怒，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那你敢说你在面对我的时候，再没有说过其他谎话吗？」
她看着纪淮，后退了半步：「如果连最基本的真诚都做不到，那何谈喜欢呢？至少在对人真诚这方面，你永远地输给了江意。」
游鹿说完，再没给纪淮向他解释的机会，一个人先离开了。
被留在原地的纪淮心烦意乱，恼怒不已，只能愤恨地独自开车走人了。
江意在病房烦得不行。
刚刚他看见纪淮追着游鹿出去了，一想到那两人独处，他就坐立不安。
这会儿好不容易把他爸妈劝回去了，病房总算安静下来，他摸过手机想给游鹿打电话，没想到游鹿的手机铃声在门口响起来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江意惊讶地看着门口的人。
游鹿刚刚根本就没走。
她和纪淮分开之后，有些心绪不宁，满脑子都是之前那两人的对话。
所以说，真正的「白月光」学长是江意吗？
游鹿想着这些日子两人相处的瞬间，突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
她在医院周边转了两圈，看到一家甜品店，想起之前江意对她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吃甜品，于是推门进去买了块小蛋糕回来。
游鹿回到医院之后一直等在外面，看见江意爸妈离开才上楼来。
「我以为你回去了。」江意看见她，万分惊喜，一点没有病人该有的虚弱样。
游鹿拎着小蛋糕进来，对他说：「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怎么能随便就离开。」
「也对。」江意让她过来，有些得意地说，「做人就是要像你这样有责任感。」
游鹿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
「给我的吗？」江意指了指那块蛋糕。
「不是。」游鹿说，「心情不好，买来给自己吃的。」
「为什么心情不好？」这一次，江意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重点，「因为我妈吗？」
游鹿想了想，摇了摇头，没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
「分你一半吧。」游鹿把原本就很小的蛋糕又分成了两块，十分「大方」地给了江意一半。
两人在安静的病房里吃着蛋糕，江意问：「医生有没有说过我需要忌口？」
「……我忘了。」游鹿赶紧要去抢他的蛋糕，结果被江意躲过了。
江意笑：「逗你玩呢，忌口也不至于忌甜食。」
游鹿瞪了他一眼，让他别闹。
「对了，有件事你还没好好回答我。」
游鹿抬头看向他：「什么事？」
「那天晚上，真的不是你带纪淮去的美食街？」
游鹿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
「当然要记得。」因为对他来说，这是有象徵意义的。
四目相对，游鹿似乎读懂了他眼神里藏着的深意。
原本游鹿不想说那么多，也算是给纪淮留点面子，可如今，她刚得知自己竟然一直在被纪淮欺骗，心下烦闷，更不希望江意误会他们。
「不是。」游鹿把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江意，「我不知道你当时也在。」
江意终于笑了，心满意足地靠在病床上。
对于江意来说，只要那个地方还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只要这一点没有被打破，他对于游鹿来说就依然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游鹿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忍不住问：「那天晚上，你怎么会突然想去那里？」
江意睁开眼看向他，四目相对之时对她说：「我去那里的原因，和你是一样的。」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彻底被唤醒了，游鹿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蛋糕笑了笑：「你知道什么啊……」
江意也笑了，不过两人都没有急着再多说什么，这一刻他们清楚，有些事，可以慢慢去聊了。
「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游鹿之所以回来，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她想问问江意关于那次毕业晚会的事情。
「嗯？」江意抬眼看她。
「你……」游鹿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算了，以后再说吧。
「没事，就是告诉你慢点吃，我又不和你抢。」
「那可说不好，你这人阴晴不定的。」
「咱们俩相比，你更阴晴不定吧！」
游鹿吐槽完，忍不住笑了。
江意这会儿头还是很晕，不能乱动，他吃完蛋糕闭着眼靠在了病床上。
深秋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刚好落在江意的脸上，他微微皱着眉，看起来暖和但有些不舒服，这个时候游鹿才觉得他是个病人。
「你不许走。」
游鹿刚起步，准备出去扔垃圾，结果就被江意叫住了。
「你闭着眼怎么知道我要走？」
江意微微睁眼，对她说：「闭着眼的时候其他感官会非常敏感，你动一下我都知道。」
「我就是去扔个垃圾。」
「不行。」江意说，「直接扔垃圾桶，你过来陪着我。」
「你怎么跟小孩儿似的呢？非得人陪着啊？」
「对，非要你陪着。」江意说，「我是被你害成这样的，你得对我负责。」
游鹿拿他没办法，谁让这次确实是她犯了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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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来，乖乖坐下，江意重新闭眼的同时，抓住了她的手。
游鹿一惊：「你干嘛？」
「抓着你，不然你又偷偷跑了怎么办。」
游鹿看着在病床上紧闭双眼的人，有些哭笑不得。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粘人的呢？」
江意不说话了，就那么握着游鹿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煳煳睡着了。
秋天下午的病房里，阳光充沛暖意十足，江意睡了个好觉，也做了个好梦。
而游鹿，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着他，看着睡着的江意，恍惚间耳边传来了德彪西的那首钢琴曲。
是你吗？游鹿在心里默默地问，这次没有搞错吧？
第53章
缝针加脑震盪，江意自己觉得问题不大，当天晚上就想出院。
他其实是想趁早回去，然后劝游鹿搬回自己家。
然而医生不让他走，说什么都要他住院观察。
江意没办法，只能放弃抵抗。
不仅回不了家，工作的事情也因为他住院变得麻烦了起来。
其他日常性的事务其实倒还好，可问题是，他们计划已久的「沉浸式富江展」已经正式进入了筹备阶段，这段时间无论是他还是游鹿，都在全力以赴地忙这件事。
总经理跟他通话的时候说：「没关系，你好好养病，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及时通话或者线上沟通，而且游鹿最近很不错，你这儿不方便做的，交给她我也放心。」
听到总经理对游鹿的肯定，江意也很开心，有种自己种的小白菜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除了富江展的事情，部门这边也没多省心。
周昊主动请缨，找到江意说：「江总，咱们部门经理的职位一直没人，你不在，相当于群龙无首，我想着，这段时间我可以帮您管理策划部，免得大家乱了套。」
江意对周昊这个人其实没什么意见，只不过他的工作能力实在有点堪忧，而且还有些好大喜功，只不过总是弄巧成拙。
说实在的，江意不放心把部门交给他。
「你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就行了。」江意说，「其他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周昊有些不悦，奈何无计可施。
不过让周昊没想到的是，江意这所谓的「自有安排」，其实是让游鹿来帮忙处理那些事务性的工作，这对周昊来说无异于当面打脸，他心里不痛快，自然也就不配合游鹿的工作。
「周哥，昨天江总让统计的场馆信息做得怎么样了？你这边统计完之后我还要做一个整合，今晚要拿给他。」
「歆漫」经常合作的场馆其实一共就那么几个，统计起来没什么难度，麻烦的工作其实是在游鹿这里，她拿到统计资料之后需要做好分类和分析，结果等了一天都没等到周昊的邮件。
周昊看她：「啊，那个啊，我还没做。」
「还没做？」
「我这儿忙呢。」周昊说，「我这儿有好几个方案要审，眼睛都快看瞎了，哪有时间做什么场馆统计。」
游鹿看了一眼他桌上的手机：「周哥，你开着手机游戏审方案啊？」
「有什么问题吗？」周昊理直气壮地说，「江总监都说了么，让我做好分内的工作。我分内的工作就是审你们交上来的方案，其他的都往后排吧，我什么时候审完了什么时候给你统计。」
游鹿深唿吸，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被他气到。
其实她很清楚周昊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难为自己，甚至昨天在她转达江意的任务安排时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她的方案有问题，一开始她还会生气，气到晚上睡不着觉，但很快她就想通了。
对周昊这种人，说什么都没用的，真要较劲下去，那工作就没法开展了。
游鹿对他说：「好，那你先慢慢审，慢慢玩，场馆统计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做好了什么时候给我就可以。」
周昊瞥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玩自己的游戏。
游鹿看看他，没理，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晚上去医院的时候，游鹿带着所有做好的材料给了江意。
江意问：「今天又当受气包了？」
「我什么时候是受气包了？」
江意指了指自己打开的材料：「我让周昊做的统计，他没做吧？」
江意熟悉部门每一个人的做事风格，每一个人交上来的材料从细节上就能看出很大的不同，这份明显是游鹿做的。
游鹿说：「我怕他耽误事，索性自己做了。」
「总帮别人干活，以后有你受的。」
「我当然不会总帮别人干活了。」游鹿说，「我心里有个帐本，都记着呢，你真当我是傻白甜啊？等着看吧。」
于是周四总经理叫他们去汇报的时候，游鹿在周昊抢功劳的时候，游鹿不仅表面这份统计表是自己做的，还十分「不下心」地说出了他上班时间玩游戏并且消极怠工的事情。
都是打工人，谁怕谁啊，大不了撕破脸皮呗。
因为这件事，周昊算是彻底记恨上了游鹿，开完会，他挡住游鹿的去路，怒目圆瞪地质问她：「你就是跟我对着干是吧？」
游鹿抱着笔记本站在那里看他，不卑不亢从容微笑：「周主管，我只是就事论事，大家都是来工作的，没必要故意针对谁。」
「但我就是要针对你。」周昊毫不掩饰自己对游鹿的厌恶，「你算个什么东西，走了狗屎运进了公司，真当自己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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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鹿懒得多跟他废话，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有没有本事不是你说了算的。」游鹿留下这句话，绕过周昊离开了。
江意不在公司的几天，游鹿忙得不行。
除了自己手头的任务，还要频繁地跟余总他们开会讨论「沉浸式富江展」的事宜，这场活动已经进展到中后期，运营部和策划部已经联合出了宣传方案，第一波预热也已经开始。
游鹿每天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到公司，晚上下了班还要去医院——不只是探病，更是和江意讨论工作。
在忙得两只脚都不沾地的时候，她甚至会恍惚，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传说中的「职场精英」。
在她疯狂加班的时候，宋冉已经搬了过来，不过因为她太忙，都没能帮对方搬家。
每天晚上游鹿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很晚，宋冉十分贴心地给她做宵夜，两个女孩子坐在客厅的小茶几旁边吃边聊。
「对了，你跟那个纪总发展得怎么样啊？」宋冉八卦起来。
突然提起纪淮，游鹿愣了一下。
宋冉捕捉到她的反应，小心地问：「怎么了？没成啊？」
「我俩本来也没什么。」
「不会吧，上次他来的时候，我看你俩挺暧昧的啊。」
游鹿吃了口面，犹豫了一下，对宋冉说：「你还记得我的『白月光』吧？」
「当然了，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学长，你为了他守活寡这么多年呢！」
「什么守活寡啊！才不是那么回事儿呢。」游鹿说，「如果我说，我知道他是谁了……」
宋冉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使劲儿按自己的人中：「等一下！让我缓缓！」
看着她夸张的表现，游鹿有些哭笑不得：「别闹！」
宋冉笑了：「烘托一下气氛嘛！」
她凑近了问：「该不会就是那个纪总吧？」
宋冉说完，努力回忆了一下，但那个人对于她来说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是记得是个穿白衬衫的帅哥而已。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的。」游鹿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宋冉，也坦白了自己已经知道她真正的「白月光」就是江意。
「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宋冉说，「你都知道是他了，那就追啊！」
游鹿撇撇嘴，愁眉苦脸地看她。
「干嘛？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那个江意已经拒绝了你？」宋冉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说，「臭小子，竟然敢拒绝我家小鹿，等我帮你收拾他！」
游鹿被宋冉逗笑了，拉着恨不得大半夜冲出去帮她「报仇」的人解释说：「不是，我是觉得自己很奇怪。」
「怎么了？」宋冉坐回她的旁边，「你不是挺喜欢那个江意的？」
游鹿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对宋冉说：「我有些搞不清楚了。」
她告诉宋冉：「你知道的，这些年我一直想着那个学长，把他当成了一个完美的梦中情人。后来遇见江意，我不知道怎么，竟然稀里煳涂的就开始对他心动。」
说到这里，游鹿停顿了一下。
过了会儿，她才继续说：「可是，当我刚刚意识到我应该是喜欢上了江意时，纪淮出现了，他告诉我他就是那个让我心心念念了好多年的人，然后我心中的天平就开始摇摆了。」
她看向宋冉：「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见异思迁的渣女，根本没有真正好好地爱过谁。」
她一边说，一边皱起了眉。
宋冉认真地听着，想着，两个人都安静了好半天。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吧。」宋冉打破了这种让人不安的宁静。
「你说。」
宋冉问游鹿：「如果纪淮的谎言没有被拆穿，在你以为他就是学长本人的时候，他对你告白了，让你当他的女朋友，你会答应吗？」
游鹿愣住了。
她尝试着想像那个场面，长久的沉默和思考之后，她摇了摇头。
「你看，答案这不就有了吗？」宋冉笑盈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其实你喜欢谁已经很明显了。」
宋冉说：「让我猜猜啊，其实你当时之所以会在江意跟纪淮中间摇摆，未必就是真的见异思迁，而是一种好奇。」
宋冉话音落下的时候，游鹿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对，好奇。」游鹿说，「在我得知纪淮就是学长的时候，并没有预料之中的狂喜，而是有些不知所措，之后就是好奇。我好奇我喜欢了这么多年、幻想了这么多年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想多看看他，想多了解他，我想靠近他，但和他相处的时候，那种感觉跟我和江意在一起时是完全不同的。」
「你还是很清醒的嘛。」宋冉说，「就是这么回事咯。」
宋冉说完，满足一笑说：「哎呀，我可真是恋爱大师。」
困扰了游鹿多天的问题就这样被宋冉一语道破了，她突然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果然，感情这种事情只有当局者迷，旁观者只需要轻轻指点一下，立刻就明晰了。
「更何况啊，纪淮也根本不是那个学长。」宋冉说，「这个骗子，差点坏了一段好姻缘！」
「什么好姻缘啊……」游鹿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低头吃面，「我跟江意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她是这么觉得的，纪淮也是这样想，那天跟游鹿在医院门口分开之后，他一直记着游鹿的那句话，她对他说：你输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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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输给他了。
这对于纪淮来说简直像一句魔咒，让他连续失眠，近乎神经衰弱。
他不服，不认输，他这辈子最不愿意承认的就是自己输给了江意。
在两人的较量中，他已经输了太多了，这一次他说什么都要扳回一城。
还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
工作日下午，纪淮准备好一切，打电话给游鹿。
「纪总有事吗？」游鹿这边刚忙完喘口气，看见纪淮来电话的时候，条件反射一般有些烦躁。
自从上次两人吵过架，几乎没有过正面交锋，即便因为开会不得不碰面，游鹿也从来不直视他。
她知道自己这样把私人情绪带到公司显得很不专业，但她实在没办法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她能做的就只是尽量做好自己的工作。
「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到场馆来一趟，这边有些布置上的问题需要当面和你确认一下。」
游鹿有些头疼，她使劲儿按了按太阳穴，然后说：「好吧，我现在就过去。」
她挂断电话，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去。
「腾瑶，你看见周哥了吗？」大家出外勤要提前跟主管报备，游鹿扫视四周，没见到人。
腾瑶扭头看看周昊的工位：「午休之后就没回来。」
游鹿急着出去，索性不等了：「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他回来的话你给我发消息告诉我一声，我给他打电话。」
腾瑶沖她比了个「ok」的手势，让她路上注意安全。
游鹿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想着别耽误进度，火急火燎地往外跑。
从公司到场馆，坐地铁要四十多分钟，步行和换乘的路上她几乎都是用跑的。
好不容易到了场馆，游鹿进去后一边往里走一边打电话给纪淮。
还没见到纪淮，她先听到了熟悉的钢琴曲，是那首她最喜欢的德彪西的《亚麻色头髮的少女》。
她觉得奇怪，循着声音来到了场馆的一号厅，一架钢琴摆在那里，纪淮正坐在琴凳上弹奏这首曲子。
游鹿一瞬间就明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她来确认，这只不过是纪淮又一次用这种藉口把她骗出来。
她转身就要走，被追过来的纪淮拉住了。
「有意思吗？」这一次游鹿真的生气了。
「我知道如果不这么说，你一定不会来。」纪淮对她说，「我只是想向你道歉，也最后再为自己争取一把。」
「你用欺骗我的方式来为自己的谎言道歉？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游鹿无奈又气愤，她对纪淮说，「纪总，别再耍我了。别在我面前演什么深情的戏码，别再骗我也别再利用我。我今天之所以会来这里，完全是因为我尊重我的工作也尊重你，可是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哪怕一次。」
她往后退，跟纪淮保持距离：「别再费心了，我不是你用来伤害江意的刀，永远都不会。因为我跟他是站在一起的。」
她说完，最后看了纪淮一眼，转身离开了。
纪淮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觉得愤怒，而是觉得悲哀。
就像很多年前，他看着爸爸牵着江意的手离开，而他只能站在原地默默地望向他们的背影。
这种感觉，一模一样。
是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他久久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
游鹿步履匆匆地从一号厅出来，被气得觉得自己头髮都要炸开了。
她看了眼时间，抱怨自己为了这么件破事折腾一趟浪费了好多时间。
就在她匆匆忙忙地往外跑时，突然瞄到场馆外面的路边站着一个熟人。
「周昊？」他怎么会在这儿？
周昊鬼鬼祟祟地四处瞄，像是在焦急地等着什么人。
游鹿迟疑了一下，侧身躲到了柱子后面。
「我知道偷看很不道德，但我本来也不是什么道德标兵！」游鹿很快说服了自己，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盯着周昊。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人有猫腻。
果然，几分钟后在路边停了一辆车，周昊开门坐上了副驾驶。
车没开走，那两人似乎在里面说着什么。
这辆车游鹿觉得有些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她看不清楚车里的情况，于是掏出手机打开了相机功能。
她放大拍照倍数，刚好拍到了周昊从对方手里接过一个厚厚的大信封的画面。
「这是拍电视剧呢？」游鹿忍不住嘀咕。
车里的两人「交易」完，周昊从车上下来，那辆黑色的轿车也很快就驶离了这里。
回去的路上，游鹿仔细打量照片里的画面，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辆车还有车上的人了！
她想了想，觉得事情可能不太妙，于是没有回公司，而是直接去了医院找江意。
「别睡了！」游鹿到医院的时候，江意正在睡觉。
这些年江意一直忙工作，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难得趁着住院的时候好好睡一觉，结果刚睡着就被游鹿叫醒了。
「这才几点你就来了？」江意怨念地说，「你翘班啊？」
「我是来打小报告的。」游鹿拿出手机，把照片给江意看。
江意看着那几张照片，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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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咱们的一个合作方。」游鹿说，「当初竞标的时候，这家给出的条件竟然全部刚好满足我们的需求，一丁点都不差，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就好像他们提前知道了我们全部的底线。」
「我知道了。」江意没有立刻表态，只是让游鹿把这几张照片发给了自己，「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回去之后先不要声张。」
「好。」游鹿说完，江意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今天去那儿干嘛了？」
被他这么一问，游鹿突然心虚了起来。
「工，工作啊。」
「工作？你今天有什么工作是需要去那里做的？」
游鹿目光游移，不敢看他，发完照片就准备开熘。
「你给我站住！」江意叫住了她，「是不是做贼心虚？该不会你也吃里扒外了吧？」
「我才没有呢。」游鹿说，「是纪总叫我去的。」
「他又找你干嘛？」江意当即不悦，气得差点脑袋又撞了墙。
「你那么激动干嘛啊！」游鹿解释说，「也没什么事，就是解释一下那天你们在病房里说的话。」
她说完，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暴露了什么，当即就慌了。
「我们在病房说的话？」江意停顿了一下，然后面露喜色，故意挑挑眉，问她说，「你都听见了？」
游鹿抿嘴，想要假装无事发生，边往后退边盘算着该怎么逃。其实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走，只是慌张，不知如何是好。
「站着别动！」江意喝住了她。
游鹿站得笔直，不动了。
「你吼什么吼？脑子好了啊？」
「你别转移话题。」江意坐在病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起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了？」游鹿故意装傻。
「纪淮骗你。」江意说，「还有，我喜欢你。」
那一瞬间，游鹿像是被什么击中了，秋天的雾都散了一样，本该出现在春天的清透阳光洒进了这间病房里。
很奇妙的感觉，耳边甚至还仿佛出现了不可能有的钢琴声，是来自多年前那场毕业晚会上江意弹奏的曲子。
德彪西的《亚麻色头髮的少女》。
她看向江意，四目相对，暗流涌动，音符在他们之间轻快地跳动，挑逗着两人的神经。
「我喜欢你。」江意定定地看着游鹿，前所未有的认真，对她说，「你知道了吧？」
第54章
知道是知道，但游鹿还没做好被告白的准备。
在她看来，江意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是不可能主动开口向她表白的，而她也还没准备好去应对这件事。
面对江意突如其来的告白，游鹿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着对方，觉得这场景有些不真实。
见她迟迟没有回应，原本自信满满的江意逐渐紧张了起来。
这是从小到大，他第一次主动像谁示好，而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江意很清楚，自己就是喜欢游鹿，他也确信游鹿对他是有好感的，如果没有纪淮搅和，他的确不会这么快就表明心意，可如今情敌——一个满肚子坏水压根儿对游鹿就不是真心的情敌已经来到了门前，任凭江意再怎么沉得住气，也得出手了。
这是长这么大，纪淮第一次给他带来了危机感。
江意手心出了汗，静静地等待着游鹿的回应。
而游鹿，手足无措的时候，宋冉突然打了电话过来，手机铃声的响起，仿佛救了她一命，她立刻接听，也不管对方说了什么，直接说：「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
电话那边的宋冉只不过是想跟她说自己在超市，问她要不要带东西。
游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挂了电话就对江意说：「我室友找我有急事，我得先回去了。」
她说完，也不等江意挽留，转身就跑走了。
江意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仿佛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自己不过就是告个白而已，至于被吓成这样吗？
他有些挫败，心情差极了，倒在床上气得晚饭都没吃。
事实上，游鹿并不是害怕，她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办。
跑出医院，游鹿站在人来人往的公交站点穿了会儿粗气，她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
二十多岁了，连心上人的告白都不敢接受。
想到这里，她也有些难过。
周围很嘈杂，但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满脑子都是之前江意妈妈说她的那些话。
不知羞耻。不检点。攀附着江意才能在公司站住脚。
她扁扁嘴，有点想哭。
手机又响了一下，是宋冉发来的微信：你没事吧？要我报警吗？
原本还有些难过的游鹿突然就笑了出来，她给宋冉回了个电话，说自己等会儿就到家。
回去的路上游鹿一直在想这件事，她不想因为这个错过江意，那么就意味着，她必须证明仅凭自己的能力也会得到别人的认可——至少，她得过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游鹿深唿吸，在心里默默的想：江意，再等等我吧。
自从那天在医院被游鹿「拒绝」，江意就再没提起过这件事。
他觉得没面子，自我安慰了好一阵子才稍微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那之后游鹿再来看他，他像没事人一样，两个人该聊工作聊工作，多余的话题谁都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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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倒也好，江意觉得起码游鹿没让他太难堪。
出院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江意觉得自己身体好了，脑子快废了。
这个工作狂上午出院直接就去了公司，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消毒水味儿。
游鹿因为有事，没去接他出院，刚开完会回来就看见江意出现在了办公室，惊讶到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游鹿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对腾瑶嘟囔：「他来多久了？」
「你刚去开会他就来了。」腾瑶说，「江总说下午咱们开例会。」
「不愧是他，一回来就折磨人。」游鹿吐槽了一句，再看过去的时候，江意正眉头紧锁地打电话。
对面的那间办公室空了这么多天，这个人终于回来，游鹿有一种缺失了的什么也终于归位了一样。
她笑笑，低头继续忙自己的了。
江意之所以急着回来，自然有他的道理。
午休结束之后，他召集部门的所有人一起到大会议室开全体例会。
对于策划部来说，这样的会议其实很少见，都是各个项目组单独开会，每周一开全员例会的话也只是周昊这个主管在办公区组织一下，大家各自汇报一下手头的工作进度，然后周昊再单独向江意汇报，很少会这么兴师动众地由总监带着大家开会。
往会议室走的时候，腾瑶跟游鹿说悄悄话：「我怎么觉得要有大事发生呢？」
游鹿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看着江意，觉得这人一脸杀气。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江意也不是新官了，怎么感觉今天要对他们下狠手了呢？
难不成是他对这段时间自己的工作不满意？要当着大家的面□□她？
游鹿内心忐忑，跟着众人一起进了会议室。
「人都到齐了吧？」江意示意坐在靠门那边的同事把会议室的门关好，「那我们就开始今天的例会。」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甚至有些紧张。
江意冷眼环顾四周，不过倒是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让大家汇报了一下近期的工作。
在汇报工作开始之前，周昊插嘴说：「江总，你这刚出院还是得好好休息，他们手里的项目交给我去跟进就行了。」
江意瞥了他一眼，冷着声音说：「那就从你开始吧，一项都别遗漏，挨个说。」
周昊被江意驳了面子，有点尴尬，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汇报。
江意坐在那里听着，等到周昊说完，他问：「就这？」
周昊有些心虚：「最近一直在给大家审方案。」
「你审完的方案呢？」
「在，在我电脑里。」
「等会开完会都发给我，要带修订的。」
事实上周昊根本就没做什么，江意不在的这一个星期，他一篇策划案都没看完。
但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也只好应了下来。
之后其他人按照顺序轮流汇报工作，也没什么异常。
只不过，在会议结束，大家准备离开的时候，江意故意说了句：「对了，最近大家都在帮忙准备『富江展』的事情吧？涉及到展陈这部分的同事暂时先不要继续推进，等我通知。」
周昊听到这里，立刻不解地问：「江总，为什么？」
游鹿也看向了江意，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知道了江意今天叫大家来开会的目的。
「中标的公司被查出在竞标中作假，」江意看着周昊说，「公司这边已经收集了证据，准备走法律程序了。」
他说完，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准备回办公室。
「周昊啊，」江意离开前，对周昊说，「你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周昊惊恐地站在那里，看着江意离开的背影，明显开始慌了。
游鹿看看他，没说话，快步跟着腾瑶一起回去了。
周昊来到江意办公室，嵴背都是汗。
「江总，你找我有事？」
江意抬眼看看他，示意他进来。
「坐吧，咱们聊聊。」
周昊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来：「不了，咱们说完我还得回去干活呢。」
「你手头的工作还是先放一放吧。」江意说，「我有更重要的事安排给你。」
周昊完全不敢直视江意，他在江意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绷直了后背，脸涨得通红。
「你不问问我要给你安排什么事吗？」
周昊笑：「江总，您是领导，您给我安排什么活儿我都得干啊。」
江意笑出了声：「是吗？那就好。」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份解除劳务合同的协议丢到了周昊的面前。
周昊一愣：「江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在会上我给你留足了面子。」江意说，「那家竞标公司究竟是跟谁里应外合作弊，不用我说吧？」
周昊慌了，反驳说：「江总，你不能血口喷人啊！这个项目竞标的事情我全程都没参与，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吗？」江意把手边的文件袋丢了过去，「那你看看这个。」
周昊伸手去拿文件袋的时候，手指都是抖的，汗顺着额头就往下流。
江意说：「你还死鸭子嘴硬吗？」
在医院的这几天，江意把竞标作弊的事情调查了个清清楚楚证据确凿，一回来就先去找了公司的法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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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这一次吧？」江意说，「据我所知，光是今年就有三起。」
他看着眼前明显慌乱的周昊，语气淡定地说：「周昊啊，我以为你只是平时消极怠工，不配合其他同事工作，当个主管真以为自己是领导了，没想到这种违法的事情你都做啊。」
他敲敲桌子，对周昊说：「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主动离职。」
江意说：「这是考虑到你也算是『歆漫』的老员工了，给你留一条退路，否则……」
「我不。」周昊打断了江意，决绝地说，「我不走。」
「不走啊？」江意往后靠在了椅背上，轻蔑地看着他说，「也可以，那你可以等着被辞退，然后被起诉。」
江意说：「到时候究竟怎么个判法，我也不知道，毕竟没干过这事儿。不过你在这个行业的职业生涯肯定是就此结束了，被我江意开除的人，我看谁敢用。」
周昊坐在那里，死死地咬着牙，愤恨地看着江意。
「你别这么看我，犯错的是你自己。」江意说，「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下午的这个时间如果你不递交辞呈，我就帮你做决定了。」
周昊坐在那里，手里攥着那份解除劳务合同的协议，眼睛都气红了。
「江意，你别欺人太甚。」
江意嗤笑一声：「真逗，我按规矩办事，怎么就叫欺人太甚了？」
「你跟那个游鹿盘算什么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周昊说，「嫌我碍事了是吧？把我挤兑走了，好提拔她？」
江意皱起了眉，不悦地说：「你别扯无辜的人进来，这件事最根本的问题是你犯错了！」
周昊起身，怒目圆瞪，什么都没再说，离开了。
江意看着他走出去，只见周昊回到办公区，一脚揣在了游鹿的办公桌上。
游鹿吓了一跳，这边的江意也勐地站了起来。
「周哥，你干嘛？」惊魂未定的游鹿看着他，对上那双愤怒的眼睛，有些害怕地往后躲了躲。
周昊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他愤恨地指着游鹿，咬牙切齿地说：「你等着，迟早会遭报应的！」
游鹿明白，一定是江意和他说了竞标的事情，他恼羞成怒了。
「周哥，该担心自己遭报应的不是我，」她底气十足地说，「而是做了亏心事的人。」
周昊狠狠地瞪她，反手就砸了她的键盘。
「周昊！」江意从办公室出来，呵斥他，「你闹什么呢？」
周昊咬紧牙关，指了指游鹿，又指了指江意，面目狰狞地说了句：「老子不伺候了！」
他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整个办公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在围观这场闹剧。
等到周昊离开，江意弯腰把游鹿的键盘从地上捡了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游鹿把键盘重新插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工位。
她问江意：「是在处理那件事吗？」
江意看看周围，没回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当天下午策划部的同事们就收到了免除周昊主管职务的邮件，同时也说明了他跟竞标公司里应外合，收取高额回扣，透露项目机密的事情。
下班的时候，游鹿又是留到了最后，她起身准备离开时才发现，原来江意也还没走。
「忙完了？」江意问。
游鹿笑笑：「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她说完，突然意识到现在似乎不太适合说这么暧昧的话，毕竟上次江意向自己告白，她并没有给对方回应。
一时间游鹿有些尴尬。
但江意倒是大方承认：「就是等你呢。」
他起身收拾东西，然后两人一起打卡下班。
「好久没一起下班了，还有点不适应。」游鹿说。
江意跟在她身后进了电梯：「这不是怕周昊回来报復你么。」
游鹿轻笑一声说：「不会的，这可是法治社会。」
「但人被逼急了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游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下午单独叫他去办公室说那件事，我以为是打算低调处理。」游鹿说，「没想到还群发了邮件，搞得人尽皆知了。他肯定恨死你了。」
「咱俩彼此彼此吧，都被他记恨着呢。」江意原本是打算给周昊留点面子也留条后路的，但这傢伙自己犯错却不知悔改，还跑出去吓唬游鹿，对待这种人，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心慈手软了。
两人走出公司大楼，江意说：「我送你回家吧。」
他说完这话，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
江意说：「自从你搬走，我还没送过你。」
他有些失落：「甚至不知道你家在哪儿。」
游鹿刚想说什么，江意突然不悦地「靠」了一声。
「你『靠』什么呢？」游鹿问。
她没想到这傢伙竟然也会有这样的语气助词，还真稀奇。
江意不高兴地说：「纪淮去过你新家吧？」
「啊？」
「他帮你找的房子，帮你搬的家吧？」江意气得脸都绿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看着他在那里生闷气，游鹿觉得好笑又可爱。
「喂，你这是干嘛呢？」
「吃醋啊！」江意不假思索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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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等到他说完，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算了，走了走了。」江意催促着她上车，「你家在哪？告诉我。」
时隔大半个月，游鹿再一次坐上了江意的车。
她报出自己现在的住址，系好安全带，在夜色中，两人一起朝着她的家驶去。
江意故意打开了车载音响，播放的是那首德彪西的钢琴曲。
游鹿看着他的侧脸，尽可能放缓了唿吸，生怕被对方听见自己变得剧烈的心跳声。
第55章
因为「富江展」临近，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个项目忙碌，周昊的事情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活动时间定在周六，游鹿提前三天就开始失眠。
她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自己刚刚入职什么都不懂，全凭一腔热情写的这么一个相当不成熟的策划案竟然被立为公司的重点项目，从前期准备到如今即将开办，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她有些忐忑，生怕活动出什么纰漏。
「怎么了？」江意问，「没精打采的。」
周五下午，活动彩排。
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採用全息影像的方式来做这样的活动，大家心里其实都没底。除此之外，江意这个起到画龙点睛作用的「特邀嘉宾」并没有参与彩排，依旧以策划部江总监的身份跟着游鹿在各个场馆做最后的确认。
「你确定不需要彩排？」游鹿问他。
江意自信满满地说：「放心吧，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然而他说完这句话，对上游鹿的眼睛，发现自己口出狂言了，毕竟前不久他才刚跟这人告白——还失败了。
游鹿也下意识想起了那天在医院发生的事，不过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起。
江意移开视线，继续检查每一个细节。
游鹿跟上他说：「明天我要不要给你配个对讲机啊？」
「搞那个干吗？」
「方便你随时指挥我。」
由于江意要参与到活动中，明天所有的事宜都全权交给了游鹿去处理。
宣布这件事的时候，他自然不会告诉大家因为他要穿女装cos富江，所以不得已才做此决定，他给出的理由是：个人原因。
余总经理说他：「怎么着？明天结婚啊？」
他的意思是，除非真的是要紧的大事，否则决不能缺席这次的活动。
但江意最终还是说服了他，并极力保证游鹿一定能协调好一切。
江意是相信游鹿的，虽然这傢伙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相当不靠谱，但这小半来，成长迅速，余总都对她赞赏有加。
这次也算是个好时机，如果游鹿表现得不错，升职加薪问题不大。
江意一点都不否认自己是藏了私心的。
但游鹿心虚，她很怕自己搞砸了。
「疯了吧你，」江意说，「你给我配个那玩意，生怕别人认不出我是真coser？」
游鹿撇撇嘴：「我就是那么一说。」
她嘆气：「我心里没底。」
「没事儿，该做的都做到，该想的也都提前想到了。」江意说，「放宽心，不管是什么活动，都一定会有遗憾，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好了。」
游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他说：「你就这么信任我？」
江意看向她，很坚定地说：「是。」
游鹿笑了，然后她听见江意说：「所以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你的能力足够支撑着你走下去。」
江意说完，转身继续去忙了，而游鹿愣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被戳了一下心窝。
她确实需要相信自己，也确实需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
她跟上江意，轻声说：「如果这次活动办得顺利，我准备送自己一份大礼。」
「好啊，」江意说，「那到时候我也送你一份更大的礼。」
二人同时看向对方，带着笑意，像是达成了某种约定。
「一言为定。」游鹿说，「到时候你可不能赖帐。」
「放心，我可不是那种人。」
筹备已久的「沉浸式富江展」终于如约而至，活动上午十点开始，游鹿五点钟就起床，反覆确认各种细则，早上六点就出门了。
这次的活动对她来说意义非凡，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全程参与活动筹划，而且今天江意不在，她可是「顶樑柱」。
游鹿下了楼，小跑着去了附近的早餐店。
吃饱了才有力气好好工作，她刚点完早餐坐下，江意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江总：还没走吧？
游鹿咬了一口包子，给他回：楼下吃饭呢，你是化好妆再过去吗？
她消息刚发过去，对方的电话就打来了。
「哪家早餐店？」
「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在你家楼下呢！」
游鹿有些意外：「你一大早来我家干嘛？」
「接你上班啊！」江意说，「正好，我也没吃早饭呢，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一个包子已经吃了一半的游鹿忍不住笑，然后报上了早餐店的名字。
挂了电话，她觉得这种感觉还挺有意思的，很微妙的……甜蜜。
在江意往这边来的时候，游鹿又给他点了一份早餐，那人一进来就不悦地说：「你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
他原计划是自己早点来等着，到时候游鹿一下楼就看见他，肯定特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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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这游鹿就是专业惊喜拆台家！
游鹿寻声看过去，一眼就望见了冷着脸走进来的人。
那人齐刘海黑长直、化着浓浓的厌世妆，一身富江同款水手服，外面套着一件大衣。
「她」的出现，引来了店里所有人的注意。
游鹿笑着朝江意挥手，等对方过来说：「川上小姐早上好！」
江意cos的这个叫富江的女孩子全名川上富江，是日本惊悚漫画的主角，也是江意唯一喜欢、唯一cos过的角色。
江意坐下：「说你呢，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游鹿把早餐往他面前推了推：「我哪儿能想到你会过来啊，又不提前打招唿。」
江意夹起包子，咬了一口，小声嘟囔：「说了就不是惊喜了。」
虽然他声音小，但游鹿还是听见了。
她低头笑，觉得这个深秋没那么冷了。
两人难得又一起吃了早餐，这是继上次闹了别扭之后他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好好吃饭。
吃得暖唿唿的，走出店门，一阵风吹来，游鹿瑟瑟发抖。
她看了一眼江意，问：「你冷不冷？」
「你觉得呢？」江意穿着富江的cos服，两条大长腿就那么暴露在外面。
他丢下这句话，赶紧上车了。
从游鹿家去场馆路程不近，一路上江意开车，游鹿继续核对流程。
江意看看她，忍不住劝说：「你也不用太紧张了，如果有什么实在搞不定的突发状况，过来找我。」
「那可不行。」游鹿说，「那我不是把你给暴露了吗？」
江意其实心里也忐忑，当初他这个扮相，游鹿没认出他，不代表今天不会有其他人认出他来。
更何况，还有纪淮那个麻烦精。
如果被别人发现还好，要是发现他的是纪淮，估计家里又免不了一场大战，要知道，这段时间他因为工作的事情在爸妈那里废了多少口舌才终于劝说他们不再继续闹下去。
游鹿扭头看看他，隐约能猜到他的担忧。
「你也放心吧，」游鹿说，「我会护着你的。」
她对江意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江意想起之前两人在漫展门外遇见他妈妈的时候，当时游鹿还什么都不知道，但依旧为他打了掩护。
还有上次，他爸妈冲去家里闹，后来他听贺骋说，游鹿一直把自己反锁在他的房间不出来，那个时候江意就猜测她是为了阻止他们进他的房间，免得他暴露。
游鹿就是这样，讲义气，却从来不会跟他邀功，他当然是信得过她的。
到了场馆附近，江意靠边停了车。
为了避免被其他人看见，剩下几百米的距离游鹿自己走过去，至于江意，他会等会儿从另一个入口进入，然后就去候场了。
「遇到难搞的事情别硬撑，来找我。」江意还是有点不放心，最后又叮嘱了一遍。
「嗯。」游鹿解开安全带，仔细打量眼前的人。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看看美女不行吗？」游鹿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有些恍惚，她很清楚这就是江意，但又不可否认，这样的江意和往常她熟悉的那个很不一样。
江意拿出富江的架势，冷笑一声：「你这种人我见多了。」
游鹿忍不住大笑，然后挥手道别，下车走人了。
江意的车一直停在这里，目送着游鹿离开，直到她转过弯再也看不到了，他才发动车子，往另外的入口驶去。
所有工作人员都早早就位，游鹿作为这次活动的「总指挥」，在正式开始之前做了最后一次全场巡视。
活动一共十五个小的展馆，每个展馆都还原了《富江》漫画中的一个场景，然后利用全息影像呈现出了富江的样子。
十五个展馆里，只有一个是真正的coser，也就是江意cos的富江。
所有观众在入场之后就已经进入到第一个情景中，他们可以在体验的同时，也寻找那唯一的真人coser，找对的观众可以在立场时得到一份纪念品。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游鹿再一次从头走到尾，把所有可能出现的状况都重新做了确认。
当她来到江意所在的这个场景时，看到江意已经整装待发。
因为身边还有其他同事，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离开时，回头又看向了对方。
江意对她微微笑了笑，那张厌世脸之下，让游鹿感受到的却是一种温柔的力量——仅此一份，只给她的力量。
「游鹿，怎么了？」走在前面的同事发现她没有跟上来，回头叫她。
「没事。」游鹿收回视线，跟着同事离开了。
上午十点整，活动正式开始了。
当入口处的大门打开时，游鹿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梦想被具象化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她收穫了太多。
真的如同做梦，而江意就是她的筑梦师。
这场活动从上午十点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在此之前「歆漫」从来没有办过单日时长这么长的活动，大家都累坏了。
在活动期间，还是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游鹿忙到整个人像个陀螺，一整天下来，饭没吃一口，水没喝一口。
以前的她都是作为观众参加各种活动，她知道的就只是人多、偶尔杂乱，但这次她才更加的体会到，办一场活动需要多少人力物力，需要多少个部门相互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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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场她惦记了很久，全程写着她名字的活动顺利结束了。
当最后一个观众离开场馆，她站在门口亲自送对方。
那一刻，游鹿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腾瑶就站在她身边，这段时间游鹿为了这个项目付出了多少努力她是知道的，她走过来，搂住游鹿的肩膀，笑着对她说：「你真的太棒了。」
游鹿看看她，伸出手和她拥抱了一下。
腾瑶被叫去帮忙了，这里只剩下游鹿一个人。
她环顾四周，突然之间特别想江意。
对于她来说，这是她人生最闪耀的时刻之一，她多希望此时此刻对方就站在她身边，见证她的第一次成功。
想到这里，游鹿快步朝着江意所在的场馆跑了过去。
对，要见他。
游鹿不管不顾地奔跑着，她相信江意一定在那里等着她。
第56章
从出口处到江意所在的场馆不算太远，但游鹿跑得很快，当她来到场馆入口处时已经气喘吁吁。
她停住脚步，不希望被对方看到自己这么急切的样子。
游鹿站在那里平復了一下唿吸，然后才迈着步子走进去。
「等你半小时了。」江意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此刻的他还是富江的打扮，微微抬起下巴瞄她，还真就一副拽炸天的御姐样儿。
游鹿说：「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她说谎了，她非常确定江意一定会等她。
江意轻笑一声：「这话应该是我送给你。」
游鹿笑笑，小声嘀咕：「怎么又阴阳怪气的？」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迴荡在空荡荡的场馆里，她看了一眼，发现是腾瑶打来的。
「怎么了？」游鹿接起电话问。
腾瑶说：「这边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余总叫咱们一起去庆功。」
游鹿听着腾瑶的话，抬眼对上了江意的目光。
「我临时有点事就不去了。」游鹿说，「你们好好玩。」
「啊？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儿，怎么能不来啊？」
游鹿笑：「我才不是什么主角儿，今天的主角儿……」
她望着江意，笑弯了眼睛：「是富江。」
电话那边的腾瑶无奈地笑了笑，只好作罢。
挂了电话，江意问她：「怎么不去和他们一起庆功？」
游鹿耸耸肩，笑得有些狡黠地说：「最该和我一起庆功的人不是就在这里吗？」
江意怔了一下，他没想到游鹿今天竟然这么直接。
「行，这话我爱听。」江意说，「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和我共进晚餐。」
游鹿笑他：「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明明就是在特意等我一起庆祝，还非要装作不在意。」
江意瞪了她一眼，警告她闭嘴。
游鹿懂得见好就收，乖巧地闭上了嘴。
两人收拾了东西一起往外走，由于时间已经很晚，这会儿只留了一个出口，为了避免遇到其他同事，游鹿走在前面，确认没别人之后，江意再跟上。
他们中间相隔十几米，鬼鬼祟祟的，游鹿忍不住笑，给江意发消息：怎么搞得像是地下接头呢？
江意也是这种感觉，不过他到不觉得讨厌，相反的，很欣喜。
他喜欢这种人群之中只有他们两人彼此拥有秘密的感觉——尽管此刻场馆里再没有其他人。
他们快到出口处的时候，江意想起自己还没卸妆换衣服，外面冷得要死，他可不想穿着裙子出去。
他就在游鹿身后不远处，但还是决定打电话给她。
「怎么了？」游鹿接起电话，转过了身。
两人距离不远，各自拿着手机，游鹿笑：「跟拍韩剧似的。」
「韩剧女主角可不像你，穿得像个粽子。」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江意轻笑了一声然后说：「你在门口等我会儿，我先去卸了妆把衣服换掉，盯着点，别让工作人员把门给锁了。」
「好，知道了。」游鹿看着站在对面的人说，「我等你。」
一句「我等你」，再寻常不过，可不知为什么，江意却觉得特暖心。
被人等，被人期待，被人在意着，没人抗拒得了这种感觉。
江意终于承认，自己也不过是个俗人，渴望被人爱。
他看着游鹿跑到出口的大门边，自己也提着东西去了洗手间。
江意怕游鹿等太久，这会儿外面冷，而且时间很晚了，他不放心，于是尽可能加快自己的速度，他想早一点看见游鹿，也好放心。
然而，当江意从洗手间出来，走到大门边，等待他的就只有游鹿那个背了很久的帆布包。
白色的、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被丢在地上，它的主人却不见了踪迹。
那一瞬间，江意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心脏。
他弯腰捡起游鹿的包，一边不停地打游鹿的手机，一边疯了似的四处寻找。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在寻找游鹿的时候，江意总是不自觉脑补一些可怕的后果，他人生中第一次这么慌张，后悔不已，觉得自己不应该留游鹿一个人在这里。
游鹿这个人，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们都忽略了，其实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
江意不停地打电话给她，就在他走到场馆附近的巷子口时，突然听到了游鹿的手机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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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音他不久前才刚刚听到，那会儿他们俩在场馆里，他记得清清楚楚。
江意惊讶地看过去，然后，更惊讶了。
「什么情况？」江意震惊地看着巷子里的那两人，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武打片的现场。
此时此刻，让他担心到差点心梗的游鹿正按着手臂脱臼的周昊耐心地等待着警察，而她口袋里的手机还在不停地响铃。
游鹿看见江意，潇洒地说：「这人对我进行打击报復。」
江意皱着眉过来，低头看疼得直叫的周昊，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游鹿说，「我刚才在那儿一边等你一边上网搜大家对今天活动的反馈，然后一个没注意，他就把我给拖这儿来了。」
江意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报警。」说着，江意又掏出了手机。
「放心吧，我已经报完了。」游鹿压着俨然已经被制服的周昊说：「周哥，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你被开除也不能怪别人啊！而且就算你要报復我，那也应该提前做好功课吧？你不知道我是练过的吗？」
她得意地对周昊说着这些话，而另一边站着看她的江意却惊魂未定。
他对游鹿说：「你没事吧？」
「当然了！」游鹿对他笑笑，「打架我可是专业的。」
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很快就赶来了，一个处理周昊，另一个询问了游鹿他们几句，然后让他们俩也跟着回去做笔录。
江意嘆气说：「认识你之后，我这都进了几次派出所了？」
「才两次嘛，而且都是为民除害。」
江意无奈地笑笑，知道今天算是要忙活到很晚了。
江意跟游鹿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周昊在民警的震慑下，对游鹿道了歉，也写了保证书。
江意说：「你就不应该答应和解，不关他几天，我估计他不会长记性。」
游鹿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没事啦，经过这次他也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以后应该也不会找我麻烦了。」
她看看江意，笑着说：「你放心吧，我这么有本事，不会吃亏的。」
「不会吃亏？」江意冷笑一声，「说得好听。这次遇到的是草包，万一以后遇见比你能打的呢？」
他不悦地说：「我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你，我差点被吓死！你有本事是你的事，但你要记着，我永远都担心你。」
游鹿怔怔地看着他，当她听到江意说永远都担心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鼻子有些发酸。
在此之前，对她说过这句话的只有爸爸妈妈。
「干嘛？要哭了？」江意微微弯腰，凑到她面前，「现在知道害怕了？」
游鹿扁扁嘴，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才不是因为害怕。」
「那是因为什么？」江意等待着她的回答。
可游鹿什么都没说，而是转移了话题，问他说：「都这个时间了，餐厅是不是都关门了啊？」
江意看了眼时间，更生周昊的气了。
「对了，」游鹿说，「我有个礼物送你的。」
她从被弄脏了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包得很精緻的小盒子，递给了江意：「不知道有没有摔坏。」
江意有些意外，没想到游鹿竟然会准备礼物给他。
他接过来就要拆，但被游鹿制止了：「哎，当着我的面拆礼物我会不好意思的，你回去之后自己偷偷拆吧。」
江意笑她：「你还会不好意思？」
「我也是很矜持的好不好！」
江意差点脱口而出「该不会是情书吧」，但他及时剎车，没有说出口。
他决定，暂时不能给游鹿再次拒绝他的机会。
他也是要脸的。
「行吧。」江意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盒子放在了自己装衣服的袋子里。
「我想到一个地方！」游鹿突然兴奋地说，「美食街！我们去美食街吧！」
自从游鹿搬离那边，就很少再去那里了。
对于她和江意来说，这个地方就像是他们的秘密基地，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时刻，都可以在那里得到纾解。
两人一拍即合，在大半夜，开车前往了那条美食街。
「两份臭豆腐，多放辣椒不要香菜！」像每次一样，他们抵达美食街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买臭豆腐。
江意跟在游鹿身后，看着她忙活得热火朝天，买这个，要那个，一手端着臭豆腐的盒子，一手还举着铁板鱿鱼，情不自禁看着她笑。
游鹿勐地一回头，对上江意的视线：「你怎么笑得那么慈爱？」
「你才慈爱呢！」江意说，「你还挺会给我长辈分。」
游鹿笑，然后叫他一起到摊位边的桌子那儿坐着。
今天实在有点晚了，加上天冷，美食街的人没有往常那么多，稀稀落落的，十张桌椅算上他们只有三桌坐着人。
游鹿刚坐下，「斯哈」一声。
「怎么了？凳子上有钉子？」江意如是问道。
「钉子个鬼啊！」游鹿说，「这凳子也太凉了！」
果然已经是深秋，放在室外的桌椅都冰冰凉凉的。
江意看看她，从袋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起来。」
「啊？」
「你，站起来。」
游鹿疑惑地起身，然后看着江意把他那套宝贝cos服叠了叠铺在了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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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示意她坐，游鹿问：「我要是真的坐了，你不会报復我吧？」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游鹿大笑，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她突然意识到，其实江意真的可以很温柔，也真的可以很细心。
游鹿想了想，又跑走了。
「干嘛去？」
几分钟后，游鹿拿着两瓶啤酒回来了。
「辛苦你今晚叫代驾了。」游鹿给江意倒酒，「这么特殊的日子，不喝两杯说不过去了。」
江意笑：「你怎么跟酒鬼似的？」
「我才不是。」游鹿倒完酒，拿起杯子和江意轻轻碰杯，「我是为了感谢你。」
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对江意说出感谢的话，两人都有点不适应。
「你突然客气，搞得我很慌。」
游鹿大声地笑了出来：「干嘛啊！非要我和你吵架啊！」
两人的酒杯碰在一起，游鹿说：「感谢江总的鼎力支持！」
她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赶快吃了两口烤鱿鱼。
江意说：「你今天表现得不错啊。」
「那当然。」说起这个，游鹿就觉得自己心里胀胀的，有什么已经唿之欲出了。
她一直在期待今天的到来。
从开始策划，到如今活动顺利且成功地举办，她无数次因为它失眠，无数次因为它偷偷抹眼泪，游鹿很清楚自己就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新人，但是现在，她也有可以写在履歷里的漂亮案例了。
她现在终于可以挺直了腰板去面对那些曾经不看好她的人了。
当然了，她也清楚，今天这场活动的成功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江意、余总，甚至在布展期间都参与进来的策划部的同事们，他们每一个人都非常的重要。
但只有游鹿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今天是我的一场考试。」游鹿抿了抿嘴说，「我之前确实总是想要依赖你。」
「什么？」江意听到她说「依赖」，抬起头看向了她。
「我是说工作上啦。」游鹿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小口。
一阵风吹过，有些冷，游鹿紧了紧大衣的衣襟。
她对江意说：「从最开始我就一直在接受你的帮助。」
「我什么时候帮过你？」
「就是有。」游鹿说，「虽然那会儿你挺不情愿的，但我知道，如果你坚持不把我做的方案拿给余总看，或者在后来筹备的过程中不让我做项目主导，我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游鹿揉了揉鼻子，轻声说：「所以，你就是帮了我的大忙。」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有些红了：「你知道的，我当初靠着运气进了『歆漫』，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有些人一直等着看我的笑话，但因为你，我非但没有成为别人的笑柄，还让大家都更喜欢我了。」
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
「哎呀，我鼻涕怎么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哭就哭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哭鼻子。」
游鹿笑了出来：「对哈，我没少哭呢。」
游鹿说话的时候，有些哽咽，她使劲儿擦了擦眼泪说：「所以其实，我一直都挺心虚的。」
江意又抽了张纸巾，塞到了她手里。
事实上，江意很清楚她的压力，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刚进入这个领域的时候，他也是愣头青一个，全凭着热爱和冲劲儿往前跑，没少遇见周昊这种人。
但他很开心的是，不管是他还是游鹿，他们都一往无前地跑过来了，从边缘跑到了正轨上。
「我从来没想过要在这种事情上帮你。」江意说，「虽然我对你……」
他停顿了一下，措辞了一番才接着说：「虽然我跟你之间是有些小小的私交，但我这个人向来公私分明的。如果你的工作能力不行，我压根儿不会给你和我共事的机会。」
「江总好严格哦。」游鹿红着眼睛跟他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江意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的顾虑。但我希望，通过这次的事情，你能跟自己和解。」
「跟自己和解？」
「多相信自己一些。」江意看着她，「你非常优秀，虽然有时候脑子会抽筋，但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比较聪明的，在『歆漫』的这段时间，没少遇到糟心的事，但每一次，无一例外，其实都是你自己解决的，而我只是站在一边看着。」
江意说：「另外，我希望你明白，就算在一些事情上我愿意支持你，也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和你站在一起的时候，巴不得你被辞退呢。」
「……喂！」
「真的。」江意笑了笑，「在我看见你就烦的时候，我还愿意力挺你，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啊？」
游鹿看着他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得意洋洋。
「因为我有潜力。」
「你是有创造力的，也有干劲儿，更重要的是，你对这个行业是真的有热情。」江意说，「我已经很久没在谁的身上看到这股子真诚了，很动人。」
想到当初游鹿刚来那会儿，一份策划案都写不好，但她没有挨过一次骂就退缩了，反倒熬夜写了好几份，追着江意「找骂」。
这股劲头，才是最打动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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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江意坚定地看着她，「你要相信，你就是值得拥有今天的一切。」
游鹿定定地看着他，不知不觉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攀附着你才走到了今天。」
江意微微皱起了眉，他终于知道了游鹿没有答应他告白的根本原因。
这句话，他在他妈妈的口中听到过。
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江意别开了视线，心里发酸，他没想到那次的冲突对游鹿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她始终没有向他吐过苦水，一个人默默地熬着、忍受着，努力地证明着。
她比他想像得更辛苦。
「怎么了？」游鹿歪着头问他，「你该不会一杯就喝醉了吧？」
她话音刚落，人却被江意抱住了。
游鹿愣在那里，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心跳加速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是他们第一次的拥抱，温暖又有力。
江意的唿吸变得有些粗重，他用力地咬着牙，有些怨，也有些难过。
他怨的是自己，还是伤害到了游鹿。
「对不起。」江意说。
江意的嘴唇几乎贴在了游鹿的耳朵上，说话时唿出的热气让游鹿觉得有些痒痒的。
她轻声问：「你怎么突然道歉？」
「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游鹿看着前方，过了几秒钟，她抬起手回抱住了江意。
她轻轻地拍了拍江意的背，对他说：「不是委屈，是激励。」
游鹿确实因为江意妈妈的那句话难受了很久，也确实是因为这个，在江意告白的时候有所顾虑，但也正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那样的废柴，所以才更努力地工作，拼了命似的想证明自己。
「你不在公司的时候，我跟同事们都相处得很好。你让我代为处理的事情我都处理得很妥当。」游鹿说，「今天，这么大的活动，这么重要的活动，你不在，我作为总指挥，所有的突发事件也都处理得还算过得去。我咬着牙，憋着一股劲儿，就是想证明自己。」
游鹿轻声问他：「江意，你觉得我还不错吗？」
江意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以此来回应她的提问。
深秋的夜晚风很凉，把游鹿的鼻尖都吹红了，但她竟然再没觉得冷，因为她有了江意的拥抱。
「我总是很担心。」游鹿说，「生怕自己除了这一腔热情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是这样的。」江意说，「你看，所有的事情都会有答案，上天不会亏待真诚努力的人。」
游鹿笑了笑，觉得很安心。
「对了。」游鹿说，「有一件事我想向你坦白。」
「什么？」江意放开她，两人看着彼此的时候，都因为刚刚的拥抱有些害羞。
游鹿对他说：「关于我的白月光学长……」
「先不要说。」江意打断了她，「先不要说。再等等。」
游鹿有些茫然，不明白江意为什么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但现在，她决定选择相信他，既然他说再等等，那她就安心等下去。
一切的问题都会有答案，她期待着那一天。
第57章
「沉浸式富江展」就这样结束了，大家兴奋了两天，之后一切照旧，各自忙各自的，毕竟项目一个接着一个地开始，谁都闲不着。
不过，大家私底下都开始猜测是不是要升游鹿当主管了。
游鹿并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类型，大家偷偷讨论着什么，她是知道的，不过她觉得就是大家胡乱猜的，她才来多久啊，再怎么也轮不到她升职。
江意那边也是一点风声都不透露，自己全权管理策划部。
但是江意这个人跟大家到底还是有距离感，很多同事都有点怕他，加上之前他不在的时候大家有事都找游鹿，现在索性也还是先跟游鹿商量，然后拉着游鹿一起去跟江意汇报。
江意说游鹿：「他们一个个把你当枪使呢，你还美滋滋的。」
「你这人能不能正面一点啊！」游鹿说，「大家有事喜欢找我，说明他们觉得我靠得住。」
俩人刚确认完一个项目的方案，游鹿收拾了一下资料，准备离开江意的办公室。
她瞄了一眼江意的办公桌，看见了之前自己送给他的那个富江的摆件，于是笑着吐槽：「你早该大大方方地摆出来了。」
她整理好资料，转身要走。
「哎，对了，」江意突然叫住了她，「你……这周六有空吗？」
「周六？」游鹿想了想，「应该有空，怎么了？要加班吗？」
「啧，你怎么就知道加班呢？」江意问她，「你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游鹿苦思冥想，最后的回答是：「不知道。」
江意郁结，只好自己招了：「我生日。」
游鹿有些意外：「你生日在周六？我以为……哦对，我不知道你生日是哪天。」
江意拿她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无奈地说：「你就不能多关注我一点点？」
游鹿看着他笑：「周六有什么安排吗？」
「给你一个和我一起吃饭的机会。」江意拿腔拿调地，「建议你好好把握。」
游鹿抱着厚厚的资料站在那里笑盈盈地看他，问道：「好啊，我会好好把握的。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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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这样的吗？直接问啊？不得你自己花心思去选？」
「可是我刚送了你一个礼物。」游鹿问，「你拆了吧？喜欢吗？」
当然早就拆了。
那天晚上江意回去喝酒喝得已经有些头重脚轻，但游鹿刚下车，他就在后座拆了她送的礼物。
没办法，他实在太好奇了。
游鹿的礼物充满了暗示——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暗示，而是她亲手画的一幅画。
画上是穿着白色衬衫在台上弹奏钢琴的江意的背影，画的名字是《德彪西恋人》。
其实游鹿挣扎了很久才决定把它送出去，这幅画送给江意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她承认了自己喜欢他，在此之前她必须跟自己和解，也跟他人的偏见和解。
所以，她选择在「富江展」结束的那天送出，当时她都想好了，如果期间出了什么岔子，她就再等等，但如果，活动顺利举办，她在江意不在场的情况下也处理好了一切，那么她就将它送给江意。
这是她给江意的礼物，同时也是送给自己的礼物。
游鹿等待着江意的回答，他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然后笑着对她说：「不告诉你。」
游鹿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开门走了。
说来也是巧，游鹿刚从江意的办公室出来就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纪淮。
自从上次闹得不欢而散之后，除了在工作场合之外，纪淮再没私下联繫过游鹿。
两人就这么碰了个面对面，难免有些尴尬。
「纪总好。」游鹿定了定神，赶忙像没事发生似的，照常和他打了个招唿，然后准备回去工作。
「游鹿。」纪淮却叫住了她，「给我半小时，我们聊聊吧。」
游鹿下意识扭头看向江意的办公室，然后听见纪淮说：「我想和你聊一下我跟江意的事情。」
游鹿转过来看他，想说：你跟江意的事情，难道不应该你找他聊吗？
「就半个小时。」纪淮说，「不会耽误你太久。」
见他这么坚持，游鹿也只好答应了下来，她可不想在众人面前跟纪淮再起什么争执，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已经够多了。
「好吧。」
「那我到楼下咖啡店等你，」纪淮说，「不见不散。」
看着纪淮转身下楼的背影，游鹿无奈地嘆了口气。
江意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态，纪淮一走他的微信就发了过来：他又干嘛？
游鹿回头看看江意，一边往自己工位走，一边回覆：他约我楼下咖啡店见，说是要揭你的短。
江意连着发了三个问号过来，游鹿笑着发了个「逗你玩」的表情包。
游鹿把资料放好，下楼去找纪淮了。
工作时间的咖啡店人其实也不算少，游鹿进去之后，看到纪淮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周围没有其他人，倒是选了个安静的、适合谈话的地方。
她什么都没点，毕竟没打算久坐。
「谢谢你愿意来见我。」
游鹿笑了：「纪总这会儿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
纪淮苦笑，然后喝了口咖啡。
「我还是想郑重地向你道歉。」纪淮说，「不管你觉得我是虚情假意也好，还是怎么都好，这句对不起我是一定要和你说的。」
「不必了，我不是很需要你的道歉。」
游鹿面前摆着杯柠檬水，是咖啡店给每一位进来的客人准备的。
她喝了一口，缓解了坐在这里的不适感。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纪淮先开了口。
「这段时间我过得很糟，或许你不太能了解一个向来争强好胜的人被迫面对自己的失败有多痛苦。」纪淮说，「你那句我永远都比不上江意，真的伤我挺深的。」
游鹿看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哦，你别误会，我不是想找你抱怨。」纪淮看起来其实跟之前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偶尔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流露出一丝疲惫。
他这个人，就算要死了也得撑住那一口气，总怕被人看了笑话。
「我跟江意斗了二十多年了。」纪淮长长地嘆了口气说，「从我记事开始，我妈就不停地告诉我，她恨我爸，更恨江意和他妈妈。她跟我说就是因为江意，我爸才不要我们的。」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咖啡杯的把手。
「要恨江意，这个观念是伴随着我长大的。」纪淮说，「我不停地被告知，我要争，要抢，江意拥有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我的才对。所以，我从小到大都在跟他斗争，他有什么我就抢什么。」
纪淮笑笑：「习惯了。」
游鹿皱着眉听着他说这些，突然觉得其实纪淮也是个可怜人。
但她还不至于圣母到因此就跟纪淮和解。
「我确实骗了你，之前从来没好好坦白过这件事。」纪淮说，「我不知道那天我跟江意的对话你听到了多少，确实，一直都是我在故意跟江意争，甚至江意跳槽来『歆漫』都是因为我，那会儿也是他先去的那家公司，后来我跟过去，处处和他作对，弄砸了他的两个项目。」
游鹿紧锁眉头不解地看着他：「你不觉得累吗？」
「那时候不觉得，反倒觉得快活。」纪淮说，「当时我的心态都是扭曲的吧，江意越是倒霉，我就越开心。不过，他好像确实并不像我一样热衷于这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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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鹿咬了咬嘴唇，气得有些坐不住了。
「你来『歆漫』也是故意的？」
「对。」纪淮说，「我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你真的很可恶。」
「我承认。」纪淮抬头看向游鹿，「所以当我发现江意很在乎你的时候，我立刻想到了再次让他难受的办法。」
游鹿拿起杯子，一口气喝了半杯。
「我不该利用你，」纪淮难得诚恳地说，「我再次向你道歉。」
此时的游鹿对他可以说毫无信任，她并不相信一个人能这么快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就像他自己说的，虚情假意罢了，或许还在憋着别的坏呢。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以恶意揣测别人，但她对纪淮确实不抱什么期待了。
不过也不重要，因为往后他们两个除了工作之外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了。
「我还是不明白。」游鹿说，「你今天叫我出来说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些事情压在心里实在痛苦，我想找个人说说。而且……我发现，我似乎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游鹿听完，笑了出来。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前留给纪淮的最后一句话是：「首先，如果你想要告解，最应该找的人是江意，而不是我，因为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一点都不感兴趣。其次，谢谢你的『似乎喜欢』，不过相比于『似乎』，我更喜欢『确定』。现在有人确定他在喜欢我，纪总，你又输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店，留下纪淮一个人坐在那个角落，守着那杯慢慢冷掉的咖啡。
他跟江意的这场战争，看起来胜负已定了。
第58章
周末，这一次游鹿没有忘记跟江意的约定。
她早早起床，简单处理了一点工作上的事情，然后就等着江意来找她。
两人约在中午见面，江意十点就到了。
游鹿下楼的时候开玩笑似的说他：「不是中午见吗？这才几点？」
「过了十点就是中午。」江意理直气壮地说，「现在已经十点零一了。」
游鹿笑他，但也不再争辩。
她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顺手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递了过去：「江总生日快乐。」
「不错，还知道准备礼物。」
「这不是你跟我要的？」
「……我一寿星请你吃饭还亲自来接你，你送我个礼物怎么了？」江意就是很想要游鹿的礼物，哪怕路边随手摘的一朵花都行。
江意把礼物放在后座，带着游鹿去了之前那家私厨吃午餐。
两人到那里的时候，又看见摆在大厅的钢琴，游鹿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江意说：「你再去弹一首？」
「不去。」
江意拒绝得相当果断，不假思索，不给游鹿留任何幻想和商量的余地。
「寿星都这么无情吗？」
「没错。」江意瞥了一眼钢琴，催促着游鹿走了。
吃饭的时候江意问起她关于纪淮的事，那傢伙又找游鹿，让他耿耿于怀。
游鹿把那天两人之间的对话筛选了一番告诉了江意，被筛掉的自然是关于自己跟江意的关系，她可不想让眼前这人觉得她在自作多情。
不过话说回来，游鹿最近觉得江意这人也够奇怪的。
之前那么主动和她表白，在她终于听他的话，跟自己心里过不去的那个坎儿和解了之后，他却对这件事闭口不提了。
自从「富江展」结束，两个人倒是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但只暧昧不挑明，这算什么事儿啊？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渣男行为？
游鹿是那种直来直去的性格，可受不了被人这么吊着。
有好几次她都想问问江意到底在想什么，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琢磨什么呢？」江意发现游鹿有些心不在焉。
「没什么。」游鹿说，「在想待会儿做点什么给寿星庆祝生日。」
江意轻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一点计划都没有。」
「工作太忙，没办法嘛。」
「哟，你一小职员，比总监还忙啊？」
游鹿瞪了他一眼：「真应该让高贵的你体验一下小职员的工作有多琐碎磨人！」
江意看着她不悦的表情，忍不住笑。
「放心吧，我都计划好了，待会儿你就跟着我走。」
「该不会又是去蹦极吧？」游鹿说，「那我可得少吃点，别蹦着蹦着吐出来。」
江意这段时间沉迷蹦极是没错，不过今天他可是有要事在身，蹦极并不在今日计划内。
游鹿问他要去哪里，但江意没有回答，说是要保密。
让游鹿怎么都没想到的是，江意竟然带着她回到了他们的大学。
自从毕业之后，游鹿就几乎没有再回来过。也不是不想回来看看，主要是因为学校的位置比较偏，尤其是她住的地方在南，学校在北，来一次至少得大半天的时间，她工作实在忙，早起又熬夜的，好不容易熬到放假，就只想瘫在家里休息，哪儿都懒得去。
这是当代社畜的真实生活写照。
所以，难得回来，游鹿还是挺开心的。
两人把车停在校门附近，一起慢慢悠悠地走过去。
「你怎么想到要来这儿啊？」游鹿惊喜地问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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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故意演戏逗她：「我的母校，我不能来吗？」
游鹿看着江意那装腔作势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也配合着他演了起来：「哇！真的假的呀！我也是这里毕业的呢！」
江意受不了她这矫揉造作的语气，无奈地扶额轻笑。
一切都好像没什么变化，游鹿看着学校大门边那块刻着校名的巨石，对江意说：「拍毕业照的时候，我特意穿着学士服在这里照了张照片当纪念！」
游鹿跑过去，站在了那块巨石旁边。
江意拿出手机，趁其不备，拍了下来。
游鹿：「……你干嘛呢？」
「给你拍照。」
「你倒是让我准备一下啊！」她跑回来，凑在江意身边要看照片。
江意说什么都不给，两人在门口闹了起来。
最后还是江意服了软，找出照片给她看。
照片里的游鹿手指着那块大石头，刚好在转头和江意说话，毫无表情管理，傻得头顶都冒烟了。
游鹿勒令他删掉，但江意说：「我拍的就是我的，不删。」
他说完，昂首挺胸往里走，游鹿愤愤地跟在后面，向他讨要版权费。
周末中午，天朗气清，校园里有不少学生来来去去，不远处的篮球场还有男生在打球。
两个人沿着校园小路闲逛，或许是因为回到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游鹿整个人都变得很兴奋。
路过球场，她告诉江意自己曾经给学院篮球队当啦啦队，结果因为喊加油喊得太声嘶力竭，后来一个星期说不出话来。
路过食堂，她拉着江意进去，和他吐槽自己刚入学那会儿最喜欢吃的小盘鸡面的价格逐年递增，到后来只有在发奖学金的时候，为了庆祝她才会点一份。
从食堂出来，到了学校的小广场，游鹿说：「我在这儿摆过地摊儿，卖二手书，一块钱一本，结果后来发现不小心把本学期的教材都给卖了，又花五块钱从学姐那里买了一本来。」
两人一路走，游鹿一路说个不停，她眉飞色舞地回忆着自己的大学时代。
路过一排宿舍楼，游鹿说：「我毕业前就住这栋，大三的时候搬来的。」
江意看过去，惊讶地说：「真的假的？我大四的时候也住这一栋。」
游鹿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
这栋楼以前确实是他们学院的男生宿舍，后来学校在靠近后山的地方建了新的宿舍楼，学校考虑那边太偏僻，不安全，于是把男生都换到了那边，女生搬到了这栋楼来。
「你住哪个房间？」游鹿问。
江意回忆了一下：「405。」
游鹿抿着嘴看着他笑了。
「别跟我说你也住这屋。」
游鹿笑弯了眼睛，连连点头。
有时候，这种意料之外的小巧合会让人觉得充满了甜蜜的宿命感。
两个人在秋风萧瑟的校园里看着彼此，耳边是不远处的球场传来的熙攘声。
游鹿突然在想，如果时间回到过去，回到他们都还在校园的时候，两个人偶然相遇，而不是只有毕业晚会上那短暂的惊鸿一瞥，他们之间会不会从此有了交集，发展出新的故事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有些遗憾。」江意突然说。
「什么？」
「你来这里的时候，我都要毕业了。」
游鹿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知道江意在想什么了。
「可人生就是这样的，」游鹿说，「因为有一些遗憾，才显得后来更美好。」
江意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轻笑了一声，点头称是。
「走吧，再逛逛。」
江意走在前面，游鹿看到风吹起了他风衣的衣摆，萧瑟的校园有枯叶飘落，刚好顺着江意的风衣滑落在地面上。
她走过的时候，弯腰捡起了那片落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口袋里。
两个人继续看似漫无目的地逛着，但事实上，江意正刻意引导着游鹿，来到了当年举办毕业晚会的那个礼堂外面。
故地重游原本就让游鹿有些触景生情，这会儿又来到了当初她对江意一见钟情的地方，更是难免心跳加速。
她看向江意，听到对方说：「走吧，进去看看。」
说着，他竟然拉起了游鹿的手。
游鹿的很冰，天冷，她穿得又有些单薄。
可江意的手却很暖，握着她，那温度很快就传遍了她的全身。
游鹿就这样被江意拉着走进了那座礼堂，这是学校最早建的了，后来游鹿毕业的时候，学校已经有了新的、更大的活动中心，毕业晚会也是在那里举行的，而这个小礼堂已经很久没被启用了。
江意推门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他抬手摸向门口墙边的开关，当舞台上的灯光亮起，游鹿看到那里竟然摆放着一架钢琴。
那一瞬间，她仿佛听见了自己勐烈的心跳。
她看向江意，眼前的人笑着对她说：「站这儿别动。」
说着，江意放开了她的手，一边朝着舞台的方向走去，一边脱掉了自己身上的风衣。
风衣里面，江意穿着当年的那件白色的衬衫。
当江意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用力地按下第一个琴键，游鹿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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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礼堂的最后一排，就像当年那样远远地望着那个人。
而江意，也如从前一样，弹奏起了那首德彪西的《亚麻色头髮的少女》。
恍惚之间，时空交错。
游鹿觉得自己坐上了时光机，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她跟宋冉偷偷摸摸地混进大四的毕业晚会，一进来就被这一幕吸引了，从那之后，舞台上穿着白衬衫弹奏德彪西钢琴曲的人就成了她的白月光。
不知道姓甚名谁，不知道前往了何方。
但这个人，这个模煳的身影就那样一直被她放在心里，直到如今。
眼前的一幕过于梦幻，过于不可思议，就像她听着这首曲子时无数次幻想的场景一样，这一切竟然真的重现了。
而且，这一次，所有的感觉都对了。
时隔多年，江意早就不是当年尚未走出校园的青涩大男生，但当他坐在那里弹奏这首曲子的时候，从前带给游鹿的那种清冷、干净的感觉又都归位了。
游鹿知道，这是因为弹奏这首曲子的人内心依旧纯粹，只有真诚的人才能弹奏出这么干净的曲调。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热泪盈眶。
这一切的发生在她意料之外，她从江意这里等来的「回答」也出乎意料的美好。
在此之前，她曾无数次在自己的脑海中构建她那位「德彪西恋人」的模样，她往他身上贴了数不清的标籤，在如今却勐然发现，现实中的江意远比她想像得更好。
鲜活，真实。
人前总是表现得很强势，一副高冷的精英模样，但很多时候，又会像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一样闹别扭，让人无奈又觉得可爱。
游鹿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听着他，这首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钢琴曲在这一刻变得浪漫又神圣。
她有些出神，直到曲子结束了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而江意，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坐在那里深唿吸了一下，然后转过来看她。
两个人遥遥相望，这个老旧的、已经快要被遗忘的小礼堂，在此时此刻也仿佛重新被唤醒了生命。
江意起身，走向游鹿。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像是虔诚的信徒在朝圣。
游鹿看着江意一步步走向自己，最后终于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江意被她的眼泪吓着了，赶紧抬手，轻轻地给她擦脸上的泪。
游鹿说：「怎么突然这么煽情？这不符合我们的风格。」
江意笑了：「谁说不是呢。不过煽情的桥段还要再继续一下。」
他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戒指，很简单的素圈，但戒指的内壁刻着《亚麻色头髮的少女》这首曲子中的一小段曲谱。
「这段曲谱是我们的暗号，」江意说，「我特别为你定制的。」
他看着游鹿的眼睛，很认真地问她说：「虽然有点矫情，但我还是想问，游鹿，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游鹿看着那枚戒指，前所未有的感动。
但她还是问出了那句一直想问的话：「你就不担心我在利用你吗？利用你留在公司，利用你升职加薪……」
「你会这么做吗？」江意反问她。
游鹿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不会。」
「那就够了。」江意说，「我早就说过，我对你是信任的。」
他对游鹿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可能躲开流言蜚语和他人的偏见，如果事事都要自证，那也太累了。问心无愧就好，我们彼此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就好。我还是那句话，所有的事情都会有答案，上天不会亏待真诚努力的人。」
游鹿破涕为笑，原本不够坚定的她在这一刻彻底被江意打动。
他这个人总是这样，在她摇摆的时候，给她一颗定心丸，然后她就可以继续步履坚定地往前奔跑了。
「你说得对，问心无愧就好。」游鹿抬起了手，「我会证明你的选择没有错，所以帮我把戒指戴上吧。」
当那枚专为游鹿设计的戒指缓缓套在她左手的食指上，像是有什么悬而未决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了。
第59章
单身二十多年，突然谈起了恋爱，游鹿跟江意两人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说来也是好笑，之前整天斗嘴的两个人这会儿多互相看一眼都会脸红心跳，就好像过去从来没好好注视过对方。
他们坐在学校小礼堂的椅子上，安静地牵着对方的手，各怀心事，各自偷笑着。
「江意。」游鹿先打破了这甜蜜的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很熟悉的两个人，这会儿游鹿突然叫他的名字，江意都觉得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有些紧张地看向游鹿。
「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要搬回来和我一起住？」
游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才不是呢！」
竟然不是！江意略显失望。
「我刚刚认真想了想，觉得短时间内我们还是低调一点。」
江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虽然公司没有规定不可以谈办公室恋情，但毕竟你是总监，我觉得太高调的话可能不太好。」游鹿说，「我怕我们的事情会影响到部门的工作。」
江意明白她的担忧，虽然很想秀恩爱——尤其是当着纪淮的面，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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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此达成共识，暂时谈地下恋情。
之后的日子，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因为游鹿跟江意上班并不顺路，尽管江意一再要求，游鹿还是拒绝了他每天早上接她上班的提议。
一开始江意还想着给游鹿点惊喜，早早来她家楼下等，结果因为路途远，他到的时候，人家游鹿已经坐上了前往公司的地铁。
几次三番扑了空，江意也只好认命了。
早上两个人各自去公司，中午江意会点好两份午餐，一份拿到自己办公室，一份偷偷放在茶水间，让游鹿过去取。
偶尔游鹿也会提前做好午饭，装进两个饭盒，趁着没人注意，把江意的那份给他。
而晚上下班后，他也像以前两人住在一起时那样，先把车开到隐秘的巷子口，到那里去等游鹿。
跟那时不同的是，如今两人会一起在外面吃个晚饭，之后散散步或者看个电影，然后江意不情不愿地把游鹿送回家。
「你真的不考虑再搬回来吗？」对于游鹿搬走这件事，江意耿耿于怀。
虽然现在两人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可每次送游鹿回了家，自己再回到那个空荡荡的房子时，都会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
游鹿又何尝不想每天都跟他朝夕相处呢？
但思前想后，她还是拒绝了。
「暂时先保持这样吧。」游鹿说，「当初是因为我要搬出来，所以宋冉才来跟我合租的，现在要是我搬走了，她就只能再找个陌生人一起住，这样太不厚道了，而且我也不放心。」
开车的江意听了，无奈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更何况，我……」
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江意疑惑地问：「怎么了？」
游鹿沉默了起来。
「怎么跟我还藏着掖着呢？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游鹿看了看他，觉得也对，有些事情是他们之间永远无法避开的，该提的时候，还是要说清楚才好。
「我是担心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
听到游鹿的话，江意瞬间明白了她的顾虑，一时间他也有些坐立难安，知道她所有的担心说到底还是源自他。
「我知道了。」江意说，「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会解决的。」
说起这个，江意有些懊恼，他早该去面对这件事，而不是为了所谓的「耳根子清净」就一味地逃避。
「你也不要太有压力。」游鹿说，「父母的很多观念都已经根深蒂固了，想要改变需要时间。」
前方红灯，江意缓缓停下了车。
他用力地握了握游鹿的手，欣慰地笑了笑。
原本周末不加班的话，江意计划跟游鹿去约会，两个人一起做点什么都好，哪怕什么都不做，窝在家里看个无聊的电影都是很美妙的事情。
不过这个星期六，他有了另外的打算。
江意早早起床，买了两份早餐送去给游鹿。
他到了游鹿家楼下，没急着叫她，而是发了消息后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等着，一直到十点多，游鹿醒了，摸过手机一看才发现江意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
她赶紧换了衣服下楼，脸都没来得及洗。
「你怎么一大早突然过来了？」游鹿惊喜地看着他。
江意见她明显刚睡醒的样子，忍不住笑：「蓬头垢面的就往外跑，是真不怕被我看啊！」
「那不然呢？我什么样儿你没见过？」游鹿说完又笑着补了一句，「你什么样儿我没见过？」
江意喜欢看她这样子，自信又充满了活力。
「给你和宋冉买的早餐，已经变成午餐了。」江意把打包的袋子递过去，「待会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今天可能要晚点联繫你。」
「加班吗？」游鹿接过早餐后随口问道。
「比加班还难搞的事情。」江意抬手拨弄了一下游鹿原本就有点乱糟糟的头髮，「等我的好消息吧，走了。」
游鹿不知道他说的「好消息」是什么，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沖他挥手，说晚上等他一起吃晚饭。
告别了游鹿的江意一脚油门驶离了这里，开着车往父母家驶去。
江意已经好一阵子没回来了。
以前他就不太喜欢回家来，每次回来几乎都要跟爸妈吵一架，而自从他们知道了他在做什么工作之后，矛盾更是激化，只要一见面一准儿不欢而散。
为了避免麻烦，江意索性不回来了。
可这一次，他答应了游鹿的，一定会好好解决。
江意停好车，迈着沉重的步子上了楼。
敲门时，他想起上次自己离开时他爸说的话，当时他爸呵斥他：「如果不换一份正经的工作，你就别再回来了！」
江意觉得很可笑，自己做的这怎么就不是正经工作了呢？
在思想古板的父母眼里，似乎只有老师、医生、公务员才是正经工作吧。
江意决定今天一定要较这个真，无论是工作还是女朋友，他都要坚决维护到底。
然而，做足了准备的江意却发现家里的氛围似乎跟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江意上次离开的时候，特意留下了这边的钥匙，为的就是证明自己的决心，这次他突然回来，连他爸妈都有些意外。
「你怎么回来了？」来开门的是江意的爸爸，一看见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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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站在那里，十分坦然地说：「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江意爸爸看了看他，没说什么，转身进屋了。
江意跟着进来，换了鞋，脱掉外套走进了客厅。
这时候，他妈妈也已经从书房出来，看了他一眼说：「怎么？打算换工作了？」
「没有。」江意果断的两个字，让爸妈都看向了他。
江意说：「爸妈，我想好好和你们聊一聊。」
「还有什么可聊的？」江意爸爸坐在了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江意看看他，继续说：「当然有。」
他拿起茶壶，给他妈妈也倒了一杯茶。
「之前每次我们都是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吵起来，你们不了解我的工作内容，我也从来没想过好好向你们解释。」江意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心平气和，「这是我的错，所以今天我希望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他很认真地看向父母：「至少你们给我一个阐述我工作的机会。」
「有什么可阐述的。」江意爸爸喝了口茶。
江意深唿吸，压制自己的怒火。
「你看，就是因为你们这种『知识分子』的傲慢，所以才越活越闭塞！」江意毫不客气地指出，「你们作为高校的教授，本应该是走在最前沿的，最应该接受新鲜事物的一类人，你们才是最应该乐于看到世界蓬勃发展，乐于看到年轻人勇于尝试新鲜事物的人，可偏偏，你们充满了偏见，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新兴行业，故步自封。」
「你怎么说话呢？」江意爸爸不悦地看向了他。
「都别吵了。」这时候，江意妈妈打断了父子俩的争吵。
她面带一丝愠怒，看着好久没见的儿子说：「你不是说要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工作吗？给你二十分钟的时间，足够了吧？」
「足够了。」江意打开了随身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抓紧时间向他们解释什么是二次元、什么是漫展。
他滔滔不绝地讲着，从漫展又讲到「歆漫」，讲到他们策划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意都没注意到，早就过了二十分钟，而他爸妈竟然没有打断他。
不仅没有打断，他们还听得格外认真。
「我知道，很多长辈都觉得这就是一群孩子在瞎胡闹，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江意说，「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二次元是他们宝贵的精神家园，是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疲惫不堪之后可以暂时躲进去喘口气的地方。我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骄傲，这绝对不是玩物丧志，我们是在和大家一起守护我们的精神家园。」
江意说完，家里好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长久的沉默让江意有些紧张，他并不确定爸妈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这些。
过了好半天，江意妈妈突然站起身，走进了书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竟然拿着两张「沉浸式富江展」的门票。
江意震惊无比，问她说：「你们怎么有这个票？」
「我们以为是你寄来的。」江意妈妈说。
「怎么可能！」江意拿过那两张票，「绝对不是我。」
他这么一说，江意爸妈也很诧异：「那会是谁？」
江意想到了游鹿，可游鹿并不知道他爸妈住的地方，怎么会送票过来呢？
「这场活动……你们去了？」江意看到了检过票的痕迹。
他爸爸喝了口已经凉了的茶，身子往后，靠在了沙发上。
「去了。」
他这么一说，江意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原来，江意爸妈收到这个票之后犹豫了很久，最后终于决定还是过去看看。
举办活动的地方离他们家很远，两人专门赶过去，放眼放去都是年轻人。
他们跟着这些年轻人往场馆入口处走，发现这些孩子们无一例外，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像是在赶往一场令人激动的仪式。
那个时候他们还无法理解，觉得这都是些不着四六的孩子。
他们打心底里是瞧不上这种活动，也瞧不上这些孩子的，甚至在进展馆前一度想要打道回府。
直到他们看见了游鹿。
入口处，江意爸妈排队等待检票，无意间竟然看见挂着工作牌的游鹿拿着对讲机忙前忙后。
他们看着游鹿，意外地发现，她竟然指挥着在场的工作人员，而当时略显混乱的检票队伍在她出现之后，很快也被安排得妥当，再无骚动。
在他们看来一无是处、攀附着自己儿子才留在公司的游鹿竟然可以独当一面，这让他们吃惊不小。
两人当即决定进去看看，也顺便可以再观察一下游鹿。
进场后，江意爸妈受到的冲击着实不小。
富江的原作本就是个恐怖惊悚漫画，既然是「沉浸式富江展」，自然整体氛围也是恐怖和压抑的。
江意爸妈眉头紧锁，觉得极为不妥，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年轻人为什么喜欢这种东西。
然而他们走着走着，发现恐怖惊悚的主题下，其实蕴藏着更深层次的东西。
用暴力反暴力，用血腥反血腥。
尽管看起来是一场阴森恶寒的展，可每一个场馆最终的主题都是鼓励大家对抗暴力和邪恶。
当然了，江意爸妈并没有参观完全程，尽管这个活动的形式和深意都出乎他们意料，但对于他们这个年龄的人来说，还是过于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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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只参观了差不多一半，就先行离开了。
听到他们说并没有走到最后一个场馆，江意松了口气，他还是没办法完全对他们坦诚，生怕被他们认出自己就是那些富江中的一个。
「你们见到她了？」
江意问完这句话，他爸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那个「她」是谁。
「见到了。」江意妈妈问，「那时候你怎么没在呢？」
「因为那天她才是总指挥。」江意把话题的主角绕回了游鹿的身上，「我不知道你们对那场活动的看法，但我相信，只要你们见到了她在工作时的样子，就绝对不会再认为，她是靠着我才留在公司的。」
江意的话让他妈妈哑口无言。
是，那个姑娘如此卖力，看起来瘦弱娇小，却好像充满了能量。
「我们每一个人都很用心地投入到这项事业中，」江意说，「今天我过来之前她还嘱咐我不要和你们吵架，希望我们都给彼此一些时间，互相去了解。」
江意妈妈看向儿子，问他说：「你跟那个女孩，到底什么关系？」
「你和她吵架的时候，我们还只是同事，或者说那时候我喜欢她，但我们并没有在一起。」江意说到游鹿的时候，不自觉就扬起了嘴角，语气也变得轻快了，「现在，我们恋爱了。」
江意爸妈有些惊讶地互相看了一眼，又十分默契地嘆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江意说，「觉得我不听话，不孝顺，无论是工作还是个人生活都不按照你们为我规划的来。」
江意对他们说：「但我希望你们理解，也希望你们接受，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我感谢你们这么多年的抚养和培育，但我已经快三十岁了，接下来的人生路我要自己去选择。」
江意说完，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江意爸爸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该吃午饭了。」
他站了起来：「你好久没在家吃饭了，今天中午留这儿吧。」
江意仰头看向他爸：「我可以理解为，你们接受我的工作和恋人了吗？」
江意妈妈也站了起来：「工作的事情暂时这样吧，我跟你爸商量好，可以给你两年的时间。在这两年里，我们对你的这份工作不支持也不反对，但如果你在这个行业没有做出更好的成绩，那两年之后，我们还是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希望你能找一份体面又稳妥的工作。」
江意明白，这已经是爸妈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两年就两年，他不仅对自己有信心，也相信他可以用这两年的时间，彻底改变父母的看法。
「好，成交。」江意笑着说，「那我跟游鹿的事情……」
江意爸爸回头看看他：「那个女孩哪个学校毕业的？家是哪里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江意无奈地看着他说：「爸，你这是在查户口？」
「哼。」江意爸爸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我是觉得，你们俩门不当户不对……」
江意打断了他爸的说辞：「门不当户不对？在我看来，只要感情是门当户对就行了，没有什么比两个相互喜欢的人携手共度余生更重要的了。」
江意妈妈听了他的话，又是一肚子的气，但也看出来，这儿子她是完全管不了了。
「随你的便吧。」江意妈妈说，「不过我要提醒你，如果以后你跟她过得不好，可别怪我们。」
江意笑了：「那当然。我早就已经有能力承担自己人生中所有的风险了，只是你们始终把我当成那个躲在你们身后的小孩子。」
他的话让爸妈都看向了，直到这一刻他们才不得不承认，儿子已经快到而立之年，早就走入了自己的人生轨道了。
父母那边的问题解决了，江意整个人都春风得意。
周一上班，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游鹿，游鹿惊讶地说：「他们去了活动现场？」
「我也很意外。」江意问，「那两张票真的不是你给的？」
「当然不是啊！」游鹿说，「我哪敢嘛！」
「这就奇怪了……」
两个人在茶水间偷偷聊天，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叫江意的名字。
两人寻声回头，发现竟然是纪淮。
江意警觉地问他：「你找我？」
纪淮站在茶水间外面，难得和善地对他笑笑说：「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江意跟游鹿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下，点了头。
江意把自己手里的咖啡杯交给游鹿，让她帮忙送回办公室，而他跟着纪淮下楼了。
纪淮带着江意来到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一人点了一杯咖啡。
「听说你已经交了辞呈？」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江意也有些意外。
他很了解纪淮，这个人向来喜欢跟他较劲，闹了这么一通之后主动辞职，这意味着至少这一次，纪淮认输了。
纪淮喝了口咖啡，苦笑一声说：「是。」
「所以，这是打算当逃兵了？」
「逃兵不至于。」纪淮说，「只不过是看开了。」
江意笑了：「能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我还真是很意外。」
纪淮放下杯子，盯着江意看了看。
「怎么？还有什么想说的？」江意问。
「你现在很得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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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抬眼看看他。
「事业爱情双丰收，我彻底成了你的手下败将。」
江意笑了：「我很得意是真的，不过跟你是不是我的手下败将无关，因为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我的对手，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在和你斗。」
江意说：「从小就我告诉过你，我从来没想和你争什么，你仇恨的对象也不应该是我。」
纪淮咬了咬后槽牙，没说话。
「不过不重要了，我都已经习惯了。」
纪淮听到江意这话，嗤笑了一声。
「你倒也别太志得意满。」纪淮说，「我之所以离开『歆漫』，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打算跟朋友合伙开一家公司，以后我们还是竞争对手。」
江意笑道：「那敢情好啊，我工作起来更有动力了。」
纪淮若有所思地看看江意，他其实心里很清楚，这都是藉口，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没法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失败。
不管是工作上，还是感情上。
纪淮实在没办法继续像没事人一样，每天跟江意和游鹿碰面，只要看到他们在那里有说有笑，就好像不断地被提醒着自己的失败。
他确实输不起，所以才想尽早体面地离开。
「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江意说，「有人给我爸妈寄了两张富江展的门票，是你干的吧？」
纪淮没有直接回答江意的问题，而是笑着往椅背上一靠说：「怎么？他们二老去欣赏了你们的『大作』之后，评价如何啊？」
江意一听，明白了就是这傢伙干的好事。
「还不错。」江意也笑着回应他，「说起来，我还真得感谢你。」
纪淮的笑容逐渐凝固：「你什么意思？」
「我之前一直没想到好办法能让他们了解我的工作，你倒是帮了我一把。」江意说，「他们去过了，觉得还不赖，你还真是我的贵人。」
纪淮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他没想到，竟然上天都在帮江意。
当初他送那两张票过去，为的是利用他们搞砸那场活动。他早就知道当天cos富江的人就是江意，在他的计划中，江意爸妈到了现场必然会认出自己的儿子，然后就会闹得无法收场。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江意爸妈并没有参观到最后一个展馆，他们提前离开了。
纪淮觉得很荒谬，竟然弄巧成拙了。
他站起身，冷眼看着眼含笑意望向他的江意：「江意，这一局我是输了，但我们之间的战争并没有结束，你们一家欠我的，我还是会慢慢往回讨，我会继续恨下去，继续争下去。」
江意沉默地看了他几秒，之后说道：「好啊，随便你。」
纪淮愤恨地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抬脚离开。
「纪淮。」江意突然叫住了他，「有一句话我一直都想对你说。其实每个人最强大的对手不是别人，是自己。你心里也一直都清楚，你在对抗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小时候我总抱有一种幻想，就是有一天你能跟我和解，有一天我能叫你一声哥。但是后来我发现，凭我一个人的努力这根本就是无法实现的。我不是想让你不要恨了，你恨那个抛弃你们的人，我是支持的，但我希望，至少你能放过自己。」
纪淮听着他的话，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纪淮，我从来都觉得你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在很多方面远超于我，你应该有自己的远大志向，应该有自己想走的路，而不是一路跟着我，连自己是谁、想要什么都忘了。」江意对他说，「我不指望我们有一天和解，但我祝你早日自洽。」
他说完，纪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出咖啡店的纪淮深唿吸了一下，眼睛有些泛红。
他很讨厌刚刚江意对他说教的样子，可他也很清楚，那傢伙说的是对的。
纪淮走后，江意独自坐在这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喝完了那杯快要冷掉的咖啡，走之前又打包了一杯新品，带回去偷偷给了游鹿。
纪淮走后，一切风波似乎也随之平静了。
时间很快走到了年底，年会和新一年的职位竞选随之而来了。
策划部经理的职位已经空缺了快一年，几个月前主管周昊又被开除，如今空出来两个位置，策划部的同事们都跃跃欲试。
不过游鹿丝毫不为所动。
「你不参加竞选？」腾瑶问。
「不了吧。」游鹿说，「我才来多久啊，又没什么经验，参加了也是个分母，还是不上去丢人了。」
「那可不一定！」坐在游鹿后面的同事凑过来说，「我倒是觉得你是最应该竞选经理位置的。」
腾瑶对她说：「是啊，你看之前富江展的那个活动你是主要负责人，办得那么成功，再加上江总不在那会儿，部门的其他事情也都协调得很好，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腾瑶笑着对游鹿说：「至少我肯定会投你一票。」
「就是的，我这个整天摸鱼的人都准备试试呢，你干嘛妄自菲薄啊！」
几个同事都鼓动游鹿参加竞选，搞得她心思也有点活络了。
游鹿最后还是偷偷做了一个竞聘ppt，为了避嫌，交上去之前她并没有告诉江意。江意知道这件事后还有点不高兴：「你起码让我帮你看看ppt写得怎么样吧？可别写得跟你那策划案似的！」
「我的策划案怎么啦？」游鹿不服气地说，「我现在跟以前可不能同日而语了！现在我的策划案可是能拿出去当范本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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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方面，游鹿可是下了不少工夫的。
江意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说：「行吧，我是管不了你了。」
为了这场竞聘，游鹿做足了准备，参与了三轮考核，最后一轮考核结束，她觉得自己都快累得脱髮了。
准备是很充足的，考核时应对所有问题似乎也都还游刃有余，但她心底里其实并没有抱太高的期待，因为就像她自己说的，论资质和经验，她都不觉得自己能胜任。
就是试试，人总得上进一点、有野心一点嘛！
然而让游鹿没想到的是，在年会上，余总公布各个部门的任命名单，她竟然真的全票通过升职为策划部经理。
坐在台下的游鹿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腾瑶在旁边催她上台，她才回过神来，慌乱地朝着台上走去。
这个年会，游鹿几乎可以算是最大的赢家。
她不仅顺利升职，拿了「优秀新人员工奖」，在台上抽奖的时候，还抽到了特等奖——欧洲半月游。
游鹿在台上受宠若惊，江意坐在台下笑得甜蜜。
所有会议和抽奖环节结束，大家开始在场地自由活动。
游鹿跟江意偷偷来到会场外的楼梯间，笑意盈盈地看着彼此。
「恭喜啊，优秀新员工。」
「还是策划部的新经理！」
江意笑她：「差不多就行了啊，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游鹿仰头看着他，笑得眼睛弯弯的：「忍不住嘛！我今天实在太开心了。」
四目相对，江意忍不住把她抱在了怀里。
「干嘛？不怕被人看见吗？」
「看见就看见吧。」江意说，「我抱我自己的女朋友，关他们什么事。」
游鹿趴在他怀里轻声笑了笑。
「江意。」
「嗯？」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竟然能实现我所有的心愿。」
「你的心愿都有什么？」
「我一直都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漫展策划人，你看，我实现了。」
「还有呢？」
「还有啊……」
游鹿轻轻推开江意，眼含笑意地对他说：「还有就是和你在一起，我的德彪西恋人。」
她的这句话，彻底撩动了江意的心弦。
下一秒，江意微微侧头，吻上了游鹿的嘴唇。
接吻时，二人相拥，外面喧譁吵闹，而这里只属于他们的小天地却只听得到彼此的心跳。
当他们闭着眼接吻，时间仿佛回到了当年，学校那个小礼堂，大四学生正在进行毕业演出。
游鹿偷偷摸摸地混进去，一眼就望见了在台上弹奏德彪西钢琴曲的江意。
这一次，他们不会再走散了，这束白月光已经被她紧紧握在了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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