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坠入你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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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情感] 《月亮坠入你怀里》作者：我是宝的贝儿【完结+番外】
简介：
殷如瑟在16岁生日那天做了件大事：当众解除与周遇时的婚约！
谁想回家路上遭遇车祸，醒来已是十年后。
*
那天午后，阳光正好。
殷如瑟披散着长发，靠坐床头，怯怯望着男人成熟英挺的背影，听他淡声陈述：「很高兴你醒过来了，我来履行未婚夫的义务。」
她面上不敢造次，内心澎湃：这狗男人，升级了啊……
*
闺蜜相聚，问她打算怎么办？
殷如瑟端着一杯咖啡搅啊搅：「大姐建议我跟她去时尚圈，二哥问我想不想去，我妈让我先玩一阵子别着急，我爸和我弟……他们的意见不重要。」
问：周遇时呢？
殷如瑟不以为然：「以前他拿我当工具人才不解除婚约，现在我醒了，跑还来不及！」
说完，喝咖啡，被苦一脸。
我奶茶呢？上奶茶！
*
周遇时开车接她回家吃饭。
路上，男人目视前方，佯作寻常说：「不如我们保持婚约关系，我专心工作，你继续学业，平时互不干扰，偶尔一起回家吃个饭，粉饰太平。」
殷如瑟坐在副驾，抱着他半道买的奶茶，咕嘟咕嘟。
炭烧，不加珍珠，三分甜度，还是她喜欢的……
【轻熟欢脱逗比少女心x内心戏超多霸总竹马】
——入坑指南——
1.sc，双向奔赴小甜品，尽量日更
2.女主车祸昏睡十年有参考一些医学案例，具体为艺术加工
3.文中人物无任何三次元原型
内容标籤： 恋爱合约
搜索关键字：主角：殷如瑟，周遇时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月亮就是他的全世界
立意：好的爱情使人成长
第1章 醒来的第一天
============================
深秋，南城。
细雨绵延了数日，下午三四点的光景，天色昏沉慵懒，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某个沉寂许久的富二代群，因为一条消息集体诈尸——
【殷如瑟醒了。】
【？】
【编故事能不能编像样点，说她在睡梦中安详离世我都信。】
【一年要传好几次，怕不是哪个又在动周遇时的心思。】
【殷如瑟醒了殷周两家就会解除婚约？然后就能轮到谁？姐妹，奉劝一句，别想太多。】
【笑死，我家财万贯儿女双全还去父留子，小狼狗一月一换不要太潇洒，疯了才惦记周遇时那个老阴比，爱信不信！】
【她真的醒了？】
【真的，我妹在安颐医院蹭实习经歷，说是下午护理师去给她做推拿，走进病房发现人都坐起来了，现在整个医院都在谈论这件事。】
【怪不得呢，今天现代美术馆有一场慈善拍卖，殷家二哥中途接了一个电话，神色大变，急匆匆离场，八成奔医院去了。】
【不知道殷如瑟醒来发现自己昏迷了十年会是什么感觉……】
*
安颐医院，住院部顶层。
私人病房内，年轻女人靠坐在床头，茫然的望着窗外，想从那片被雨水浸润的天空里寻找什么。
她大约二十出头，身着长款的居家睡衣，肩上披一件颇有厚度的米白色羊绒开衫，即便如此，还是难掩枯瘦。
殷似和立于病床一侧，几次想要开口，都因妹妹病弱的形容归于沉默。
他是从拍卖会上赶过来的，路上已经平復过一轮心情，此时站在这里，白大褂里的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头，需要靠着那份紧握的力道才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冷静。
安静了一会儿，殷如瑟从难以名状的情绪里回过神，移眸看向兄长，眼色逐渐困惑。
殷似和一眼看出她现下最关心什么，他无法立刻回应，只做出好整以暇的模样，翻开病歷——
「车祸后你经歷了两场手术，幸而都很成功，除了左手手背留下一小块伤痕，术后恢復相当不错。」
「你刚醒，身体会有一个復甦阶段，无法自如的活动，说不出话，视力和听力偶尔出现障碍，这些都是正常的，不用太担心，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和普通人一样活蹦乱跳。」
言罢，抬眸对视，绽出可靠的笑容。
殷如瑟接收到兄长眼色里传达的鼓励，抿了抿髮干的嘴唇，打起精神。
殷似和见她状态比想像中积极，合上早就烂熟的病例，继续道：「大姐最近在忙时装周，晚点会和你视频。爸妈难得去国外度假，怕他两太激动，没在第一时间把你醒过来的消息告诉他们，反正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再给他们一个惊喜不迟。下午我有个应酬不能推，阿鸣会过来陪你。待会儿护士带你去做例行检查，有情况同事随时告诉我，然后我就赶回来，好吗？」
殷如瑟意识到二哥要走了，没有像刚才那样点头回应，而是有些焦急的看着他。
「哦、我……多、有……？」
兄长走进病房那一刻，她就注意到他的改变。白大褂里面穿的是笔挺的西装三件套，周身散发着成年男性的魅力，与她记忆中念着医学院、把意气风发写在脸上的天之骄子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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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大姐在忙时装周，那现在不是二三月，就是九十月？
可大姐的时装品牌还在筹备创立阶段，这么快就要在时装周亮相了吗？
还有阿鸣，这傢伙招猫惹狗没个消停的时候，爸妈竟然放心把他留在家里出去旅行……
所以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呢？
一年？两年？难不成三年？
她十六岁生日当晚发生车祸，那时二哥刚念完大四，正在为大五的实习做准备，现在都已经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医生了……
殷如瑟越想越恐慌，松开手，蜷缩了身体，逃避的别开脸。
殷似和见她是这样的反应，心知瞒不住的，总得有个人来告诉她。
「可以让我们单独呆一会儿吗？」
请病房里的医护人员离开，他缓缓在床边蹲下，紧握妹妹的手，启齿间，唿吸似有颤抖。
「瑟瑟，你昏迷十年了。」
*
晚十点。
雨点吧嗒吧嗒的打在玻璃窗上，像一对轻巧的小木锤，顽皮的敲击殷如瑟的心脏。
置身灯光充裕明亮的病房里，她仍有些回不过神。
殷似和走后，护士推她去做了检查。
医生们都说她状态不错，她自身亦有感觉，检查到最后两项时，都能在他人的搀扶下踉跄着走个三五步。
昏迷十年，这副身体争气的长了3厘米，成功摸到她给自己规定的不低于165的最低标准线。
就是体重轻了点儿，还不到80斤……
为此，二哥和医生特别叮嘱过，一周内最好不要照镜子。
殷如瑟只看一双手都瘦得只剩皮包骨了，料想现在的自己不会好看到哪里去，还没回病房，先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名请护士想办法把房间里的镜子和反光面挡住。
营养师根据她的现状搭配了晚餐，小半碗香糯的米煳，几块松软的面点。
殷如瑟胃口很好，吃完还有点儿意犹未尽。
她住的是三室一厅的套房，客厅和病房之间有两道具有隔音功效的拉门。
为了方便病床和设备的移动，门开得很大，正对她的床尾。
此刻只要稍抬起头，就能看到殷家的老么、小她六岁的弟弟殷似鸣，没形象的蹲坐在客厅左边的单人沙发上。
笔记本被他放在比沙发矮一截的茶几边，弓着背，费力的伸长手臂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击，边敲边跟她闲扯——
「二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熬了半个月的大夜，他说你醒了，我激动得差点昏死过去！」
「不是我跟你吹，现在你弟弟我可是业界新贵，我做那手游公测两个月，国内的流水已经有六个亿，养你一辈子不是问题！」
「等我公司上市，让你去敲钟哈！」
「我给你带了新的手机，待会儿教你怎么用。」
「平板是我自己的，里面有你贪睡这几年家里逢年过节拍的照片，专门帮你补课！」
「我想得周道吧？」
殷似鸣话密，语速快，说的时候频频侧首去看殷如瑟。
只要姐弟两对上一眼，他就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白牙，笑得又傻又灿烂，像病房里的专属小太阳，所有的阴霾都被他驱散开了。
若说殷似和只是变得比殷如瑟记忆里更加成熟，20岁的殷似鸣则如同换了一个人。
183的大高个，利落的寸头，耳垂上的蓝宝石方钻耳环耀眼夺目，防风面料的拼色运动装被他穿得轮廓笔挺，高大帅气。
殷如瑟险些没将他认出来。
尽管她努力消化着弟弟说的每一句话，对能够看相片的『平板』还是理解无能……
他巧妙的用『贪睡』来形容她车祸昏迷不醒的十年，让殷如瑟也觉得不过是睡得长了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搞定！」
殷似鸣合上笔记本，起身走进病房，挨着殷如瑟身侧一屁股坐下去。
他身高体魄摆在那里，殷如瑟像只孱弱的小鸡崽儿，被他挤得差点歪下病床。
殷似鸣有良心，但不多，展开长臂把他的三姐捞回来坐端正，可劲儿沖她坏笑：「我想你应该注意到了，我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你差遣，给你端茶递水送遥控器的跑腿小弟。」
那又怎么样？
殷如瑟努力从眉眼里挤出几分凶，瞪着他，就不信你还能骑到我头上撒野。
殷似鸣表情一松，眉开眼笑地：「跟你开玩笑呢，说真的，小时候我也没想过自己能靠做游戏赚钱，但是只要你没事，我宁愿让公司永远不上市！」
殷如瑟又觉得这话说重了，连忙摇头。
她还要去做敲钟人呢！
殷似鸣知道三姐人美心善，从小到大最护的就是他了。
「总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咱两先自拍一个，我发朋友圈嘚瑟。」
自拍？朋友圈？
殷如瑟又听不懂了。
殷似鸣重新展臂，亲昵的将她揽住，另一只手从运动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个长方形的、外壳花里胡哨的……
喔，是手机，她见护士们用过，整块都是屏幕，用手点点点就能操作。
殷如瑟正淡定的想着，殷似鸣打开拍照模式，举高手机——
屏幕里的男生英俊阳光、高大帅气，他身旁的女人消瘦憔悴，头髮干枯毛躁，双颊不再饱满，鼻骨锋利得骇人，杏仁儿状的黑瞳嵌在没有血色的面庞上，像变异的et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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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似鸣瞬间意识到问题所在！
遗憾，晚了。
殷如瑟怔忡的盯着屏幕上的女人，那竟是她自己？！
那么老，那么丑，那么……可怕！
脑子里轰的一声，眼泪洪水似的泛滥开，她沙哑断续的抽泣起来，天塌了！
「哎，哎……别哭啊，没事的，毕竟睡了十年嘛……会恢復的，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南城第一美！」
殷似鸣手足无措，恨不得把手机吃了！
殷如瑟越哭越委屈，怎么就没了十年……
姐弟两谁也没注意到，病房外，男人安静的站立，捕捉着里面所有的动向，手中那束玫瑰，想来是送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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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文中人物无任何三次元原型
第2章 醒来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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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里的水声短暂掩盖了窗外的雨声，殷如瑟把脸洗干净，撑着轮椅扶手起身，迟疑数秒，撕掉覆在镜子上的包装纸。
镜中霎时出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憔悴苍白的脸，骨瘦嶙峋的身体。
她抗拒的皱了下眉头，本能移开视线，片刻，又强迫自己望回去。
从醒来到现在，殷如瑟一直稀里煳涂的，身旁的人说什么她都被动照做，其实压根没搞清楚状况。
直到刚才遭受正面暴击，大哭一场，情绪统统发泄出来，终于获得『醒过来』的实感。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也还好吧！
她还分得清楚真正的丑和病容之间的区别。
一定能恢復的，要打起精神来！
忽然间，身侧的雨夜里亮起一点橙色的火光，转瞬即逝。
她下意识向窗外看，中庭的迴廊里，有个孤零零的人影。
男人背倚石柱，手垂在肩侧，指尖那点橙光明灭不定，他良久不动，似乎陷在某种情绪里无法挣脱出来？
雨水晕染了黑夜，殷如瑟望不真切，倒是注意到他旁边的长椅上放着一束没有送出去的鲜花。
哎，这位也是个可怜人……
殷如瑟落寞的想着，隐约感到哪里不对？
凑近窗玻璃去望，男人身形颀长，穿着得体的西装，垂首夹烟的姿态潇洒又颓废。
若在白天、在人前，他应当是个矜贵体面的人。
单看外形轮廓，与二哥差不了多少……
自己都是26岁的人了，喊人家『大叔』有失妥当。
想到这一点，殷如瑟才松弛的胸口又郁结了起来。
「三姐？你没事儿吧？！怎么那么久还不出来？你别想不开啊，能醒过来已经是天降奇蹟了，咱不追求长生不老青春永驻那套，26岁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殷似鸣把门敲得震天响，勐灌心灵鸡汤！
「我数三下，你不应的话我就撞门了啊？！」
殷如瑟无奈的嘆了口气，遥控轮椅去到门前，把门打开，望着准备撞门的蠢弟弟怨念：「好、吵……」
殷似鸣惊喜道：「你有没有发现哭这一下把嗓子给嚎开了？」
虽然说话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崩，但比之前清晰许多。
殷如瑟不想承认，又不是什么值得单拎出来说的事，抿了抿唇，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的表达诉求：「我、有点……饿。」
哭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搞点东西来吃，明白？
殷似鸣拍胸脯：「交给我！」
*
周遇时回过神时，夹在指尖的香菸已经烧到尽头。
夜又深了一些，脑海中始终迴荡着女孩子无助的抽泣，又因为殷似鸣在旁边手足无措的安慰，使得那场景多了几分喜感。
是该哭一哭的，这十年她错过了很多。
再看住院楼顶层那间病房，人影在窗内往来，形成一个忙碌的状态，总不会冷落了好不容易醒来的病人。
他收回视线，将菸头摁进身旁的垃圾桶，得出结论：今天不适合探望。
「来看瑟瑟？」殷似和一身的从主楼那边行来，至廊下，眼尖的发现长椅上有一束被遗弃的粉玫瑰，嘴角轻轻上翘，看破不说破。
周遇时面无波澜：「她情绪不太稳定，我没进去打扰。」
殷似和丝毫不意外：「哭得厉害吗？是无声流泪还是悲痛欲绝的嚎啕？」
哭得越惨，他家娇气包越快接受现实。
周遇时明白他的意思，只觉这问法儿莫名恶趣味，转道：「还有事，先走了。」
殷似和笑容一敛，定在原地凉飕飕地开口：「你们的婚约，要是觉得麻烦的话，可以找个时间正式解除了。」
「没有必要。」周遇时走得头也不回。
是没有必要特地找时间，还是没必要解除婚约？
殷似和不追问，迳自拿起长椅上的花束欣赏，纯情的粉玫瑰搭配周遇时那张封心绝爱的冷脸……
嗤地一声，殷医生自得其乐的笑了。
*
雨下一夜，天明时分放了晴。
殷如瑟睁开眼睛，侧首便看到床头柜摆放了一束用满天星和薰衣草装点的淡粉色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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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睡前都还没有，谁来探望过她了吗？
花里有一张丝绒质感的烫金小卡片，上面写着——祝早日康復。
日期是昨天，没署名。
字写得相当不错，犀利的笔锋，一气呵成，看似飞凤舞，整体却不失章法。
殷如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手好看的字，又想亲友的祝福语不会那么中规中矩，而且能够在深夜自由进出她的病房，大概率是医护人员吧……昨天大家都夸她是医学奇蹟来着。
不管怎么说，这是她26岁收到的第一束鲜花，她心怀感激。
距离查房还有一段时间，殷如瑟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津津有味的摸索起来。
现在只需要一只连网的手机就能购物、追剧、点外卖，和朋友联繫，了解世界正在发生的变化。
就神奇！
昨晚她和远在欧洲的大姐视频，画面清晰得可以互相数对方的眼睫毛。
阿鸣教她註册使用各种app，还用拥有三十万粉丝的微博帐号关注了她的。
三十万粉丝，都能开演唱会了……
殷如瑟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的？
最让震惊她的是『虔诚徵服者』解散的消息，这可是她一心一意追了四年的男团，那样纯粹的喜欢几乎持续了她整个少女时代。
经过一夜，殷如瑟还是无法接受事实。
殷似和走进病房，就见妹妹专注的对着手机发愁。
「没完结，让你失望了？」他笑着乱猜。
「不是的。」殷如瑟抬起头看了一眼风度翩翩的兄长，又垂眸盯着屏幕上的内容，难过道，「虔诚徵服者解散了，全能的队长大哥退到幕后帮公司培养新人。主唱改行做演员，他明明唱歌唱得那么好……团里只剩下陆狩还在坚持音乐梦想，发专辑已经是三年前的事。谭西和粉丝结婚了，还生了两个孩子……灿灿得多伤心啊……」
殷如瑟有三个发小，许灿是其一，两人追星品味出奇一致，当初虔诚徵服者出道，殷如瑟迷上团里酷酷的领舞，许灿则对副主唱谭西一见钟情。
车祸发生前，她只是个十六岁的追星少女，买好看的笔记本抄歌词，抄完厚厚的一本就当做宝贝珍藏起来，和姐妹们逛商场，看到偶像的巨幅gg会尖叫着冲过去合影留念。
快乐如此简单。
一觉醒来，世界天翻地覆，昨天还在追的哥哥们已经过了气，她是很沮丧的。
殷似和听她说到一半就在憋笑了，站在床尾问：「你跟许灿她们联繫上了吗？」
「昨晚加微信时已经是后半夜，刚才看了一下，还没通过。」 除了家人，她最想念的就是那三个傢伙。
阿鸣给她说了好多人的现状，唯独保留了发小的部分，说是专程给她留的彩蛋。
殷似和理解她迫切的心情，「真想知道？」
殷如瑟用力点头，相比昨天，那双求知慾旺盛的眼睛更加明亮生动。
她在恢復，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殷似和语气轻松，「谭西的结婚对象是许灿，我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还替你随了份子钱。」
「……」
「团解散了是很可惜，但至少你不用难过谭西结婚时你没有陪在许灿身边。反倒是她每次提起海边的婚礼，都会遗憾伴娘团里少了你。」
「她是该遗憾的……」殷如瑟复杂到极点。
不知道该先为得偿所愿的好友高兴，还是稍微计较一下她背叛组织的行为。
毕竟自己更喜欢陆狩，对谭西只是单纯欣赏。
殷似和抱手看妹妹纠结，懒得提醒她今天说话利索了许多。
他们家娇气包贯来不擅长抓重点，醒来到现在，关心了至亲好友，补了偶像现状，唯独忘记一个人。
「他们的媒人你也认识。」殷似和移眸扫向昨天半夜拿到她房间里的花，「看来你已经收到周遇时的心意了。」
周……遇、时？
殷如瑟瞬间呆滞，瞳孔收缩、再放大。
特定的记忆被这三个字激活，少年英俊挺拔的轮廓逐渐在脑海里变得清晰、鲜明，生动得无可比拟……
那也曾是她少女时代的不可取代。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
新城区cbd。
盛鼎大厦29l餐厅，白领们喝着早晨的第一杯咖啡，神清气爽的聊老闆八卦。
「殷如瑟退婚也是南城上流圈的名场面之一了，当时她才16岁，真的勇！」
「天意弄人啊，退完婚出车祸，醒来已是十年后。」
「老闆是什么态度？」
「不清楚，不过这些年他一直单着，殷氏那边跟我们周氏也没多少战略合作，不存在利益捆绑，想找的话应该早就找了。」
「所以，他心里有她？」
「不知道殷如瑟会不会坚持当初的决定。」
「希望坚持，想看事业批冰山老闆火葬场。」
「我也想看！」
「我也……」
山水屏风隔出来的茶室里，晨曦穿过薄云，倾入大厦无人在意的安隅之地。
周遇时坐在明亮的窗边，将外面的对话收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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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醒来的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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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看联姻跟看现代童话故事没区别，心里多少期盼着完美大结局，白领们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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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发现老闆没有变过心，会不会感动得直接嫁了？」
「那不好说，这十年她是睡过去的，搞不好整个人的心理状态还停留在16岁。」
「身为周氏的八个月老员工，我永远相信老闆的忽悠大法！」
「时隔十年，再度重逢，只用保持平时那种谈生意时稳如老狗的状态，说一句——我来履行未婚夫的义务。」
「这谁顶得住……」
「万一殷如瑟顶住了可就精彩了。」
「人生最好的十年就这么没了，怪可怜的……」
「能醒过来已经超级幸运了好吗，还能跟竹马未婚夫再续前缘。」
「我要是有殷如瑟的家世背景，62岁醒过来都能浪到飞起，何况她现在才26。」
「好有道理。」
「我被说服了。」
「那我们老闆……」
「当然是看表现！」
屏风外嘻嘻哈哈的笑成一片，还畅想她们年轻英俊的老闆做ppt竞争上岗，欢乐得不行。
屏风内，高秘书听她们越聊越上头，想要出去提个醒。
茶室是老先生在世时设的，小周先生掌权后偶尔会来喝早茶，今天正好撞上了。
周遇时轻声制止：「昀叔，让她们聊吧。」
职场八卦无可避免，况且也不是什么过分的内容。
高昀猜测问：「昨夜的探望不顺利？」
周遇时默然不语，手里捏着一只质朴的紫砂杯，匀薄的杯壁，稍稍用力就能捏碎。
他能掌握这只杯子的力度，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殷如瑟。
高昀看出他犯难，闷闷的笑了两声，双手交叠在身前，给不善表达的年轻人出主意：「以前啊，我们谈恋爱只能写信，直到一个伟大的通讯工具诞生并普及，它的名字叫做——」
周遇时一点就通，拿起手机给殷似鸣发信息：【把你姐的微信推给我。】
殷家老么是个科技宅，喜欢在微博上做新产品测评，昨晚他在医院陪殷如瑟，肯定给她弄了全套电子产品。
殷似鸣皮得很，推了时尚品牌qin创始人殷如琴的名片，还装傻：【你居然没加大姐[惊讶]】
周遇时笑了声，不急不恼地：【云图正在上市前的关键阶段，确定要跟我耍这种心眼？】
殷似鸣滑跪：【姐夫待我恩重如山，没有姐夫的壕横投资就没有云图的今天，不过三姐昨天才醒，你怎么知道她有微信了？】
周遇时：【你说呢？】
殷似鸣说不出所以然，老实的推了三姐的名片。
微信名叫：「瑟瑟平安」
头像用了她最喜欢的漫画人物，金色的糰子头，没变身前穿着蓝白色海军风校服，双手拎着书包，睁着大大的眼睛沖屏幕外的三次元世界呆萌歪头。
跟她企鹅号的头像是同款。
很久以前，这个糰子头每天都会给他发来一条又一条的信息，分享日常、天气、午饭，她的心情，偶尔也会问他在做什么……
对于这阵滴滴滴的提示音，周遇时从烦不胜烦到习以为常。
此时，他盯着屏幕里的糰子头，过往的琐碎片段以一种不疾不徐、温缓舒适的方式浮现出来，勾起他的期待。
添加好友，确定发送。
*
殷如瑟很快就看到一则备註为『周遇时』的好友申请，不可避免的纠结起来。
她和周遇时有匹配的家世，相衬的外形，是豪门联姻的完美模板。
从小她就坚信他们长大以后结婚，一如童话故事里公主嫁王子。
不曾考虑别的结局，没想过改写剧情。
直到周遇时十八岁成人礼，殷如瑟带着亲手做的礼物为他祝贺，他却在那时否定了她对他全心全意的喜欢。
殷如瑟全无准备，受伤至极。
在自尊心的驱使下，她请求家人给自己办一场隆重的生日宴，当众退婚。
勉强打了平手，殷如瑟也没有得到报復的快感，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什么滋味。
那天深夜，回家路上，她蜷缩在车里泪眼模煳编辑诀别简讯，小作文的末尾还很有品德的承诺到此为止，不会再打扰他了。
她有她的矜持！
其实简讯到底有没有发出去，她是不确定的……
超载的货车像一个可怕的庞然大物，带着绝对的冲击力从侧面撞来。
殷如瑟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来不及恐慌，身体的疼痛也才将被触发，意识在瞬间消失了。
*
16岁的殷如瑟自以为很了解周遇时。
他生活习惯，衣着品味，优点缺点，喜好厌恶……
因为这些了解，斗嘴的时候能直击他的痛点。
就算他口不择言伤害了自己，她也能迅速做出让他印象深刻的反击。
如今殷如瑟26岁，对周遇时一无所知。
昨天醒来后，她不止一次想起他。
想起他在成人礼上的冷静自持，想起自己当时的委屈和难过。
可是已经十年了，比起车祸让她错过的所有，他们的最后一次交锋是那么的儿戏。
周遇时动作再慢也该成家立业，成为像他们的父辈那样的成功人士。
他会娶一个怎样的妻子呢？
孩子多大了？
家庭生活会是他当初描述那种平淡、充实满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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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殷如瑟又想，等自己康復出院，总会在哪里与他不期而遇，到时候她一定要落落大方的笑着和他相互问候，表现出26岁应有的正常和成熟。
都是她在想，事实并非如此。
她竟然，耽误了他整整十年……
午饭时间，殷家兄弟两准时出现在娇气包的病房，陪她吃饭。
「不存在耽误。」
殷似和见妹妹在意得厉害，使出开解大法。
「你出事后，爸妈不止一次向周家那边表示婚约不作数，周老先生说不急，再等等。」
殷家三小姐自小讨长辈喜欢，她和周遇时的婚约都是周家奶奶几次三番促成的。
周家上下没谁拿她当外人，最初那几年，都期望奇蹟发生。
「一直到周遇时大学毕业，顺理成章进了周氏，周家对他个人问题重新动了心思。」
「周伯觉得对不起我们家，也对不起你，拎着两瓶老窖来找咱爸喝酒，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老男人喝得大醉、抱头痛哭，本该煽情的场面一度十分。」
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经过那晚，周殷两家默认婚约解除。
殷似和倚在门边，一手托着菜色丰富的饭盒，一手拿着筷子，扒饭之余潦草的做结束语：「然后一年又一年，周遇时从周伯手里接过集团重担，没见他跟谁谈过，周氏倒是给他越做越大，直到现在。」
殷如瑟听得一愣愣的：「那、他没找到合适的？」
「这算一方面原因。」
「别的方面呢？」
殷医生轻啧了声，快刀斩乱麻：「你不用管那些，重点在于我们两家已经说清楚了，找不找对象都是他的事，我们家没要求周遇时等你，你也没有耽误他，明白了吗？」
殷如瑟信服点头：「……明白了。」
殷似和太怀念这个听得进他说话的妹妹了。
年轻人就该洒脱点，不要花太多心思在感情问题上。
真正在意你的人会主动到你面前刷存在感，争取你的喜欢，哪里需要你费力思考什么。
殷如瑟理清字面上的逻辑，食慾被小桌板上丰富的菜餚勾起，拿起筷子开动。
殷似鸣猫在客厅听完全程，心说南城忽悠大师第一名非二哥莫属。
开解三姐的话术全都避重就轻，完美避开每一个关键点，周遇时听了怕是得委屈得血溅三尺。
二哥把护短髮挥到了极致，他则秉承一贯的混乱中立，好奇地问：「三姐，你还加他微信么？」
殷如瑟侧首看向摆在床头柜上的鲜花，想到那句不过不错的『祝早日康復』，不知道是谁送之前还能感受到那份祝福的心意，一旦确定送花人是周遇时，那束花除了新鲜好看，就只剩下敷衍。
他还不署名！
「不加！」
气吼吼的，十分有精神。
*
殷如瑟是有思路的，好友只是暂时不加。
等她正面碰上周遇时，他问了，她再做个恍然的模样解释说没注意，还没搞懂微信这个神奇的聊天软体。
……这样就好。
午饭过后，殷如瑟和许灿、林诗意重新联繫上。
她不让两人来医院探望，携家属的探望更不允许，约定好等她完全恢復了，再以最好的状态相见。
许灿建了一个「闪光少女」群，三人在群里从早聊到晚、无话不谈，还跟念书时一样亲密。
不管过去多少年，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这一点让殷如瑟倍感安慰。
晚上，殷项和庄玉琳在长女殷如琴的安排下提前回国，9点多下的飞机，殷似和去接，瑟瑟醒来的消息如实告知。
赶到医院，殷如瑟正活蹦乱跳的跟殷似鸣斗嘴，争到兴头上，她还要站到沙发上去打弟弟的头。
夫妻两看到这一幕，激动得频频失语，眼泪停不下来。
殷如瑟转头面对老了许多的父母，跟着酸了鼻子。
殷项是南城家喻户晓的宠女狂魔，女儿醒了是天大的喜事，这就吩咐秘书，明天一早给全公司发红包，连清洁工和门卫都不能漏掉！
他还要把律师叫来，带上名下南城的房产资料，让宝贝女儿自己挑。
殷如瑟懵了，小心翼翼地问：「我出院了能不能先回家住？」
她是26岁没错，倒不着急自立门户……
殷项见女儿马首是瞻的小模样，意识到自己草率了，先不挑房子，换成巨额零花钱。
庄玉林憋了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只好握着女儿的手，许久都捨不得放。
殷似和审度着形式，大手一挥，明天出院，回家休养！
*
次日天刚亮，殷如瑟就被挖起来做检查。
出院的流程格外繁琐，省医专家和院里的权威得根据各项检查报告给她会诊，做状态评估。
结束已是中午，回到病房空无一人，全家都在忙事业，还都异口同声的向她保证下午会来接她出院。
殷如瑟见是这情景也不急了，吃完营养餐，缩进被窝里，脑袋一歪，眯了过去。
这一觉舒服极了，午后的暖阳柔软得不可思议，化作一层有温度的碎金，覆在她的眼皮上温缓的流淌，将她唤醒。
她伸着懒腰睁开眼，望见站在窗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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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醒来的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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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闲适的倚在窗边，逆着光。
光影藏匿了他的脸容，勾勒出他高挑的身材，宽展的双肩，薄削挺拔的后背……
秋意渐浓的时节，他穿一件纯黑的衬衣，休闲款式的西装裤，整个人的气质深沉内敛，像一片广阔静谧的湖水，狂风暴雨抵至眼前也掀不起丝毫波澜。
阳光从窗外倾入，干燥细小的尘埃在那片四四方方的区域里无声飞舞、躁动。
他不受所扰，轻微勾首，专注浏览手机上的内容，未曾察觉落在身上的视线。
殷如瑟就那么呆呆的望着，几乎烙印在脑中的少年的剪影与男人缓慢相融，最终合二为一，成为十年后的周遇时。
她一眼就将他认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遇时用手机看完一封工作邮件，抬起头，毫无徵兆的触及一双清澈的眼睛，明显愣住。
殷如瑟没留意他的僵滞，因为就在同时，她也别扭的别开脸。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风轻轻吹过，两人都有些侷促。
殷如瑟搞不懂，午睡前只有她一个人来着，就算是探病，他可以在外面客厅沙发上坐，不用特地呆在病房里……跟她同处一室。
周遇时没让沉默延续太久，稍作调整，口吻尽量平静地问：「吓到你了？」
是她熟悉的声音，不过声线比记忆中沉了些。
殷如瑟轻轻点头，很快意识到这是个示弱的举动，随后又拧起眉心倔强的摇了摇头。
她才不会被他吓到。
周遇时看出她的心思想法，笑着道：「我在附近办事，顺道来看看你。」
用了『顺道』一词，是不想病人太过介怀，也是对他突然出现的解释。
其实在过去的十年间，他是安颐医院的常客。
殷如瑟不知情，只当字面上的意思，干巴巴的哦了声，闪烁的眼神在他脸上稍做停留，未足两秒，『嗖』地迅速移开。
虽然只看得个大概，还是莫名心虚。
「好奇我现在的样子？」周遇时把手机放在窗台上，端正了站姿，静待她的重新认识。
殷如瑟迟疑了一小会儿，目光轻轻落在他的身上。
窗外的阳光过分明媚，仍看不清他的脸容。
那身高倒是与阿鸣旗鼓相当，褪去十七八岁时文质彬彬的少年感，经过岁月的沉淀打磨，长成了成熟的男人。
「你长高了……」她讷讷地评价。
周遇时只是回应的笑笑，并未说话。
殷如瑟又挑剔的去看他宽阔的胸膛，黑色的高级面料以一种松弛的状态熨贴着他的身体，隐隐约约描画出富有美感的肌肉线条。
视线轻描淡写的向下扫去：平坦的腹部、劲瘦的腰，匀称笔直的腿……
「没胖。」她语气里带了点儿不明就里的失望，心里却有几分满意？或者该说庆幸？
终归，他没有横向发展，更没成为她固有印象里30岁左右就无法控制身材的、大腹便便的群体中的一员。
周遇时秒懂她在意的根本，谦逊道：「有晨跑，保持身体健康。」
这话里炫耀成分居多，殷如瑟撇撇嘴：「挺好的。」
「你要不要再看看别的方面。」周遇时循循善诱的做着建议，向前迈出两步。
仅是这样的两步，他从模煳的边界正式走进她的世界。
那张足矣与她丰富想像力媲美的脸，清晰映入她的眼帘。
好看是一定的，也当得起『俊美』二字。
只是，该怎么形容呢？
与之相较，殷如瑟更熟悉十八岁的周遇时。
那时他少年老成，敏锐、犀利，看似冷清，骨子里却有热血翻涌，生命时刻都在有力的脉动，滚烫、耀眼，而又夺目。
二十八岁的周遇时，通身温润，稜角尽收，不着痕迹的藏起尖锐锋芒，以便他随时蛰伏，蓄势出击。
好看的皮囊不及融入骨血的人格魅力，永远静水流深，永远海纳百川，永远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殷如瑟看着他，像看青山远黛，浮光云海……怎么都看不真切。
心里甚至有个声音在怀疑，他真的是周遇时？
她不由自主坐起来，支撑身体的手臂最大限度的打直、倾身，连眼神都使上了力气。
「变化很大么？」周遇时又笑了，被她这个反应气笑的。
再让她寻寻觅觅的看下去，他都要忍不住做个不少于八百字的自我介绍。
殷如瑟回过神，匆匆忙摇头，靠回床头：「现在的你很好，真的、很好。」
磕磕巴巴的做着肯定，没敢多看他一眼。
十年呈现在父母身上是衰老，在大姐二哥的那里是累积，阿鸣则是真正意义上从小孩儿到成年人的成长。
而周遇时不是变化，是惊人的版本更迭……
从初级进阶到如斯完整的终极形态，只用了十年？
殷如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一种……感受。
他站在床尾，表情柔和，姿态从容，都是他有心制造的表象，是愿意对她展现的部分。
她预想过他们的距离会拉开很远，没料到竟然那么远……
她瞬间意识到这十年只有自己停在原地。
对于其他人而言，十年前的种种早已是过眼云烟。
这一点在周遇时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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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显到，只要出现在她眼前，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她刺痛。
周遇时察觉她情绪忽然低落了，想要说点儿什么，被她先一步抢白：「就是——」
殷如瑟揪着被角，垂着脑袋，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谢谢你来看我，我挺好的。能吃能睡，有追不完的剧，用不完的零花钱，穿不完的新衣服……而且，今天我就要出院了。其实你不用来看我，顺路也没必要。」
她越说越小声，末了，无处安放的眼神重新注意到摆在床头的花束。
不署名的祝早日康復，这就是进化成终极版的周遇时对待她的态度。
「不是都送花了吗，为什么还要特地顺路来一趟啊……」
她弱弱的怨念。
周遇时眼皮跳了下，这是在嫌弃那束花呢，还是在嫌弃他？
殷如瑟把该说的说完了，下个流程轮到探病的人识趣告辞。
等了半天，余光里男人的身影愣是没有移动的意思。
她没辙，怏怏地抬起头。
周遇时也在看她，皱着眉，表情严肃得让她想起念书那会儿，每天早上拿着戒尺守在学校门口检查学生仪表着装的教导主任……
殷如瑟本来就有点儿憷他，往常这时候护士姐姐该来病房转悠了，偏偏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破罐子破摔，要哭不哭地：「你到底来干嘛的，哪有你这样的强迫式探病……」
窗台上的手机响了，周遇时眸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浓情绪褪去些许，淡道：「你等一下。」
转身，接电话。
不在他的视线范围，殷如瑟如获大赦，松懈的沉下双肩，一口气还没舒完，周遇时的电话打完了，扭身看来，她立马捋直嵴梁骨，如临大敌的盯他。
周遇时：「……」
殷如瑟：「qaq……」
周遇时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她的压力来自十年后的他本身。
于是，他三度转身，只留给她一个无可挑剔的侧影。
至于问他到底来做什么，答案也很简单。
「很高兴你醒过来了，我来履行未婚夫的义务。」他淡声陈述。
殷如瑟披散着长发靠在床头，怯怯的望着他英挺成熟的身影，心理活动很强烈，面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狗男人，升级得太彻底了。
*
周遇时很想在病房多坐一会儿，奈何时间不允许。
走之前他告诉殷如瑟，要去欧洲的哪儿，来回大概得忙半个月。
有点儿交代行踪的意思？
殷如瑟听着，点头，没敢对他这个行为做仔细深究。
只求这尊大佛快点儿离开，祝他一路顺风！
在她强烈且沉默的祝福下，周遇时原本都走到拉门那处了，忽然身形一定，回头问她：「你现在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殷如瑟：「我记不住……」
同时不忘敲打自己：要是他问你为什么不通过微信好友，一定要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还要坚持说没捣鼓明白！
「正常的。」周遇时理解的点了个头，折返回来，这次走到床边，她身侧，「你打给我。」
旋即，他报了自己的手机号。
手机就在枕边，殷如瑟老实巴交的给他打过去，新建联繫人，保存通讯录。
周遇时又问：「微信呢？」
殷如瑟一下子紧张起来：「什么、微信啊？」
这个反应不行，都不够真实！
「手机给我。」周遇时象徵性徵求了她的意见，从她手里轻轻摘走她醒来后最喜欢的玩具，边操作边说道，「我猜阿鸣会在第一时间给你准备这些，教你怎么用，所以我昨天问他要了你的微信。不过你没有通过，应该还没熟悉使用方法，好了，这是我，点头像进次级页面，可以给我做备註。」
询问？
没有的。
解释？
那也是不需要的。
周遇时直接给她一步到位了。
「有事给我打电话，发微信也行。走了。」
展开风衣外套穿上身，动作利落，背影帅气得像电影里要去赴枪战的男主角。
殷如瑟目送他离开，望了一眼回到手里的手机，就……
打不过，完全打不过！
气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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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醒来的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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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年前，殷如瑟卯足劲发力是能和周遇时争锋相对打成平手的，现在只剩下纯粹的单方面碾压。
周遇时碾压她。
不足五分钟的交流，殷如瑟大脑都缺氧了。
她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的思考，周遇时都是周氏集团的决策人了，生意做到海外，各种富豪排行榜上有姓名的风云人物。
为什么会在忙碌的工作日专程来看望她，还说什么『我来履行未婚夫的义务』的霸总台词？
她想不明白，打开「闪光少女」群，简单讲述前因后果，重点吐槽。
瑟瑟平安：【十年前的言情小说都没有这种对白了！】
诗情画意：【实事求是点，十年前正流行……灿灿现在还专找这种类型的看。】
灿灿生辉：【我是土狗[脸红]】
姜姜有词：【你们的微信名好有文化的样子，所以我也给自己改一个[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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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词是髮小四人组里唯一的男生，昨晚被拉进来时还对群名有所不满，这会儿已经开始努力融入。
诗情画意：【姜姜噁心[呕]】
姜词自己也觉得有点受不了，闹完了，改回大名：【为什么你们能毫无心理负担的接受周遇时的霸总宣言，却无法容忍我偶尔卖萌？】
灿灿生辉：【不一样，周遇时从小b到大，『我来履行未婚夫的义务』这种台词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而当他履行义务的对象是瑟瑟——】
诗情画意：【次元壁破了，小说照进现实。】
瑟瑟平安：【我不行[皱眉]】
灿灿生辉：【怎么了？】
诗情画意：【你总算醒过来，他也一直没找，不打算再续前缘？】
比起道听途说的外人，许灿她们见过殷如瑟和周遇时的相处。
两人之间微妙的化学反应，下意识的眼神举止……这些是作不了假的。
诗情画意：【周遇时这些年可嚣张了，没人治得住，我特别怀念你把他怼得脸色发青说不出话的样子。】
灿灿生辉：【也就瑟瑟，把人怼完昂首挺胸，就算是bking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姜词：【女主角怎么没声儿了？】
诗情画意：【一觉醒来发现变了天，被男主角摁在地上摩擦，气得不行。】
灿灿生辉：【哈哈哈哈没关系，来日方长，早晚反杀回来。】
病房里，殷如瑟像个忧愁的小老太太，盘腿坐在床中央，捧着手机：【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大家谈论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之前的短暂相处，殷如瑟那些幼稚的心理活动在周遇时眼里无所遁形，大概是学前班小朋友在博士生面前卖弄的水平……
她后知后觉，羞愤得想敲晕自己！
三人很快发现她的不适应。
无论是醒来后的新生活，还是绕不开的周遇时。
殷如瑟需要更多的时间。
林诗意岔开话题：【等你休养好了，我们出国玩儿去！】
许灿连发十几张派对内场的风格置景：【先给你办一场回归patty好不好？日期你定，风格你选。谭西那四个老boy也好久没聚了，正好开场小型live。】
已经解散的偶像团体在自己的回归派对上办小型live？！！！
殷如瑟体内的追星之魂瞬间被激活：【好！聚！我今天出院，在家养半个月就能见人了！】
她又维护道：【不许说哥哥们老！】
许灿乐了，专注帮她接受现实：【是这样，你当睡美人这十年，大家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队长不断向后推移的髮际线，比如谭西的啤酒肚……】
殷如瑟垂死挣扎：【至少景毅和陆狩还保持得很好！】
林诗意为本命打call：【我景毅哥混影视圈的，有演技有实力，颜值身材一直在线！】
姜词跳出来为兄弟撑台面：【论自律谁能比得过陆狩？作息饮食十年如一日，越活越年轻，每次攀岩我都被他血虐[捂脸痛哭]】
许灿：【毕竟是陆狩……】
林诗意：【上次队长过生日，后面大家都喝嗨了，陆狩站到台上独唱出道曲，真的绝……再说下去我要爬墙了。】
许灿：【你爬的墙还少了？】
姜词：【这么快就忘了去年让景毅帮你在片场问某新晋顶流要签名照的事？】
林诗意：【谁让哥哥宠我[脸红]】
看着发小们在群里的聊天，曾经遥不可及的偶像处成了朋友，殷如瑟羡慕不已，对出院后的生活有了期待。
这时，殷似和发来消息，专家们的会诊结果出来了，保险起见，还是希望她留院观察三天。
殷如瑟的玩心已经被发小们勾起来了，自然是不愿意的。
殷似和又说他看过各项数据，没什么问题，所以把三天缩减为一天，明早正式出院。
殷如瑟勉强接受。
许灿在群里圈她，催她赶紧挑派对风格。
殷如瑟点开图片认真细看，最后选了温暖甘甜的橙色主题。
殷似和把她还要留院观察一天的讯息发布在家庭群里，殷如琴说今晚10点飞国外，殷似鸣下周要开股东大会，跪求亲爹帮忙镇场子，殷项鼓励么子自强自立，转头问殷如瑟晚上想吃什么，他亲自下厨，做好了带到医院来，庄玉林负责饭后甜品。
殷如瑟请老爸自由发挥，点了老妈最拿手的芒果酸奶布丁，无视殷似鸣撕心裂肺的质问『我就是充话费送的』，退出群聊。
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阳光点亮的那一片金灿灿。
有点累，有点儿充盈，还有点儿饿……
她又把手机举在脸上，给在楼下办公室摸鱼的二哥发信息：【突然想吃禾记酒楼的破酥包，可以帮我买来吗，还要一杯不加糖的丝袜奶茶[嘿哈]】
心安理得的使唤完毕，继续瘫在病床上发呆，想像自己已经吃到了美味的破酥包。
手机很快响起信息提示音，拿起来一看，是个让她满意又困惑的回覆：【好的，不过我来不了，要赶飞机，我让助理送过来。】
赶飞机？助理？
殷如瑟这才注意到聊天框正上方的三个字母是——zys！
是周遇时，不是ysh！
两个人的头像还出奇相似，都是窗台书桌的静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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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搞错了！
殷如瑟心一抖，手一颤，手机垂直砸落在她脸上，疼得她嗷叫，身子蜷缩扭曲，活像遭受虐待的蚕宝宝……
她挣扎的坐起来，打字解释：【不是、我看错了，你和二哥的微信名和头像都好像，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周遇时忽略她末尾那八个字：【安排好了，半小时内送到。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
稍顿，他又自言自语：【确实像。】
说的是他和殷似和的头像微信名。
「是吧，像吧？你们两是不是说好了一起坑我呢？」殷如瑟快窘迫死了。
周遇时以自己为例，一通截图标註加指引，手把手教她备註，然后不动声色的告诉她，最好的区分办法是将他顶置。
殷如瑟已经顶置了家庭群和发小群，不用谁解释也知道这个功能具有特别的意义。
抱着绝不逆来顺受的刚硬，她回復了他一个自带红戳效力的表情包——驳回！
周遇时：【下次还弄错也没关系[微笑]】
殷如瑟眼皮轻颤，眼神跟着漾了漾，泄力的往后仰倒。
她输了，她又输了……
*
环城路上，一辆黑白拼色的劳斯莱斯行驶在车流中。
快到机场了，袁徽坐在副驾，频频透过后视镜去观察老闆浮着温和笑意的脸。
这次出行时间长，昀叔没跟着。
车里除了司机，就只有他这个私人助理，陈秘书和老闆。
三分钟前，陈秘书照例汇报国外那边的行程，忽然老闆的手机响了，是简讯提示音。
众所周知，周氏年轻的掌权人是工作狂，没有感情的事业批……
就算大周先生发来信息，老闆都要等到这一段结束再去回復。
所以陈秘书稍做停顿，埋头继续。
没想到老闆面无表情的抬手打住，自若的拿起手机，看信息，勾嘴角，抬首吩咐他，联繫禾记酒楼，送一份新鲜出炉的破酥包、一杯不加糖的丝袜奶茶到安颐医院。
还特地交代，不要在外卖软体上点，让酒楼那边的人送过去。
袁徽心说禾记走高端路线就没搞过外卖，通讯录里找到酒楼经理，以老闆的名义道明意图，对方表示立刻安排。
做好这一切，他跟陈秘书对上视线，后者轻微点头，没来得及开口，老闆又抢先问酒楼那边怎么说，能不能在半小时内送到？
陈秘书秒收汇报状态，默默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袁徽这才意识到这里边的轻重缓急顺序，连忙重新同禾记对接上，及时向老闆反馈。
他六亲不认的老闆，将腿上的文件合起放到一旁，舒展开左臂，右手捏着手机发简讯，表情是松弛又享受。
袁徽进公司一年半，经昀叔推荐破格跟在老闆身边做事，一直知道每个月的月初月中和月末，老闆都会去安颐医院探望他因车祸昏迷不醒的未婚妻。
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但在袁徽的视线角度里，他其实看不出老闆对这位未婚妻的深浅感情。
周家和殷家表面上没什么商业往来，可日子还长，往后有没有合作，谁都不好说。
直到前几天，殷家三小姐奇蹟般的醒过来了，整座南城都在谈论这件事。
老闆当天取消的见面有多重要，袁徽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很荒唐。
原来千年铁树不是不会开花，而是在等属于他的季节，嗯……
一路无话，来到机场。
袁徽从后备箱取出行李，转身给了等在身后的老闆一个乐呵呵的大笑脸。
公费出差，快乐的源泉。
周遇时眼里带着一丝考量，审度着他的脸，淡淡道：「你去医院吧。」
袁徽笑容一僵：「……啊？」
周遇时已经做下决定：「她刚醒过来，我不放心。你生活技能全面，行事周全，好像还有护理资格证？总之她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我这边有陈秘书跟着就行了，就这样。」
言罢，委以重任的拍拍他的肩，自己托着行李箱，走进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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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徽：那今天开始我算殷氏的员工了？
第6章 醒来的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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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了一整天，阳光在傍晚时分化作热情的晚霞，为机场这个特殊的地方点缀了重聚的喜悦，淡化了离别的悲伤。
关机前，周遇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復盘殷如瑟五点多发来的信息——
【我这里什么都有，把你的助理叫回去……】
句尾的省略号用得相当灵性，充分表达了当事人的无奈。
等不到周遇时回復，她又附上一张新鲜出炉的照片。
从拍摄角度看，是从病床的位置向客厅拍去。
照片里，袁徽不知所措的站在拉门另一侧的边角，露出半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和卫衣上的半张熊脸互相打着辅助。
一人一熊小心翼翼的向病房里探望，极度渴望得到『新老闆』的指令，随便什么都好！
周遇时通过屏幕对上生活助理那战战兢兢的小眼神，噗地一声笑了。
赶在飞机起飞前，他给袁徽指点迷津：【你跟她做一下自我介绍，交换联繫方式，然后就可以做去点儿别的。保证她在有需要的时候能随时找到你就好。别像个变态一样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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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徽有点儿委屈：【知道了老闆，我没盯……[戳手指]】
周遇时：【都被她拍下来了。】
袁徽又有点沮丧：【那是我想问她有没有什么事让我去做……】
他还反省：【看来我的反侦察能力有待提高。】
周遇时三申五令的提醒：【没有必要，别吓到她。】
袁徽老实巴交：【知道了老闆，我已经在外面走廊了，待一会儿就走。下午殷小姐吃了两个破酥包，奶茶都喝完了，精神很好，现在正在看《美恐》，好像是第三季……殷小姐胆子真大，都不眨眼，还叫我把遮光的窗帘都拉上。】
周遇时头疼：【不用向我汇报这些，没让你去监视她！】
袁徽：【知道了老闆，我努力改进[奋]】
机舱里响起即将起飞的广播，周遇时捏着手机陷入沉思。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还是有些不明就里的放不下是怎么回事？
袁徽似是悟出点儿什么，主动道：【老闆您放心，殷小姐大难之后必有后福。等你回来，一定会看到更好的她。】
周遇时看着这句宽慰意味明显的话，如梦初醒的愣了愣。
类似『殷如瑟醒了』的传言，在过去十年间他听了无数次。
无聊的酒会上，没有新意的慈善晚宴，不对外开放的会所，无意经过的茶水间……
周遇时也没有想到，会在一个准备退掉的群里得到正确的消息。
那天晚上不眠不休的雨，花店老闆的推荐，病房里殷如瑟抽抽噎噎的哭声，还有后来殷似和的调侃，隔天早晨员工的大聊特聊……
他统统不确定。
出国前，去安颐医院是临时改动的行程。
许是这天阳光太盛，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时，他被晃得竟心生退意。
沿着熟悉的路径来到走廊尽头的病房前，驻足细听，里面安静如初，脑中已想像出女孩子静卧在床的画面。
那一瞬，他又萌生了别的期待。
比如听到她理直气壮的咋唿，和殷似鸣斗嘴，闹着要提前出院……
良久，周遇时迟缓的想起经过前台时，值班护士说她正在午休。
恍然笑笑，放轻了脚步走进去。
殷如瑟睡得很实。
病床的前半部分被抬高了一些，她安逸的歪着脑袋，陷在枕头里，双手放在头颅两侧，十指自然松开，可爱的投降状。
过去那些连接在身体上的线都被取掉了，移开冰冷的电子仪器，只有满室暖阳，床头盛开的玫瑰，以及随时会睁开眼睛的……她。
她恢復得很快，也很好。
比之月初那次探望，她的头髮有了光泽，脸容不再苍白，双颊丰盈了许多，嘴唇被奇蹟赋予了一抹生动的颜色。
周遇时特别留意了她的鼻息，从前轻微得难以仿若没有，现在阵阵均缓绵长，甚至伴有稍显脾气的、可爱细小的鼾声。
捕捉到这一点，他内心格外的踏实……
来时的忐忑、种种不确定和他自己都感到荒谬的猜想，全都神奇的消失了。
周遇时打算安静离开的，没想到回简讯的片刻功夫，殷如瑟醒过来了。
她吃惊的望着他，像受了惊的小鹿，睁大的眼睛布满似是而非的情绪。
她认出了他，却不敢相信是他。
周遇时也乱了方寸，迅速醒然过来，开始试着主导对话。
遗憾的是，殷如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想迴避他，和他拉开距离，更甚还要延续十年前的断交。
周遇时怎可能让她如愿？
然后他想起员工的对话。
十年时光在他们这些清醒的人身上匀速流走，留下了一些，又带走了一些，唯有殷如瑟停在原地，如同乘上时光机，回过神还与他们在一起，实则已经落下很远很远。
她想追赶，也能够追上来。
可周遇时不想等，于是蛮横的拽了她一把。
照搬的那句『我来履行未婚夫的义务』，将险些失去他控制的局面一锤定音，效果实在显着。
是以，最初隔着屏风听到时，稍加带入着想像而萌生的羞耻感也荡然无存了。
空姐来到身侧，微笑着提醒他关闭电子设备。
周遇时仓促回神，道了抱歉，关机前再看一眼助理最后那句话，不禁舒展了眉眼。
——等你回来，一定会看到更好的她。
——那就承你吉言了。
*
出院前夜，殷如瑟的病房内热闹得如同除夕夜迎新。
殷项特地开车去郊区农贸市场採买食材，一口气做了十几道女儿爱吃的菜，丰富得客厅里那张小茶几都摆不下。
庄玉林已经很久没做她拿手的甜品了，主打是酸奶芒果布丁，搭配自调茉莉花茶和新鲜的水果，这天值班的护士都有份。
殷似和、殷似鸣兄弟两厚着脸皮蹭饭，加上一个运气很好的袁徽。
他是离开医院的时候，正巧在电梯口碰上殷家夫妇。
起先殷项见个生脸出现在不对外开放的楼层还很警觉，得知人是周遇时专程派来给女儿差遣的，态度大变，笑呵呵的留他吃晚饭。
饭罢了，殷似鸣从储物柜里搬出一台崭新的ps5，拉他一起玩。
袁徽名校毕业，跟了周遇时一年半，见过不少世面，像今天这样的规格还是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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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项是何许人？
凭一己之力挽救濒死的家族企业，投资眼光精准毒辣，从纸媒时代炫到网际网路时代的顶级大佬，实打实的千亿身家！
有钱还顾家爱老婆，从不传花边新闻，光这点已经赢了许多同阶层富豪。
他的太太庄玉林也是巾帼不让鬚眉的传奇。
作为老牌娱乐公司的家族次女，17岁化名『林语妆』进自家公司，捧出一批至今活跃在内娱中流砥柱和殿堂级明星。
这些年，她开艺术院校，涉猎直播行业，创立公益慈善基金会，亲自参与开发转为女性服务的app……没有玩不转的领域。
还有殷似和，别看他成天在老爸投资的私家医院里混着，人家主导的实验室厉害着呢！
最后是做手游发家的殷似鸣，二十岁已是业界新贵，公司上市在即。
袁徽和他并排坐在地板上，手里握着游戏手柄，看似专注操作，很难不分心去想点儿别的。
以前他觉得老闆十分了不起，年纪轻轻独当一面，纵横商场所向睥睨。
品行好，学识高，人又自律。
随时可以出道当顶流的颜值，加上自身实力和家世，完全没得挑嘛……
他要是殷如瑟，不用犹豫，直接嫁！
然而此时此刻，袁徽把殷家在场每位的个人实力捋了一遍，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他的老闆周遇时，在这段外界捉摸不透的婚约关系里并不具备太多优势……
一不小心想深了，手上的操作慢半拍，导致全军覆没。
殷似鸣遗憾的哀嚎：「差一点就通关了……」
袁徽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糟糕，老闆不在，他就是代表，连游戏都打不好，这波要扣分了……
殷似鸣见他紧张得脸都白了一个度，反过来安慰：「没事，重开就行了。」
袁徽僵硬的点头，下定决心好好表现！
殷项一直坐在他们旁边观战，见状安慰他道：「游戏的魅力，在于可以重新开始！」
殷似鸣眼睛盯着屏幕，跟他老子一唱一和：「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才那么爱！」
殷项看着意气风发的小儿子，满意得直点头：「是我亲生的。」
殷似鸣藉机发挥：「那么殷项先生，您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下周我们云图的股东大会，帮你刚满二十岁的亲生儿子——我，撑一把？」
殷项秒拒：「周遇时二十岁接手周氏的时候，周岩海都没帮他撑一把，你那小公司，我才不去。」
袁徽竖起耳朵听得仔细，这相当于未来老丈人对老闆的肯定。
还好还好，老闆的基础分还在！
「那不一样，我跟姐……时哥可比不了。」对于周遇时的个人能力，殷似鸣高度认可。
袁徽忍不住偷瞄身旁，刚才差点脱口叫老闆『姐夫』，没错吧？
不过老闆有投资云图，如无意外，小舅子这一票还是很稳的。
殷项又说了：「你什么时候能有周遇时现在的能耐……」
殷似鸣扭身贼笑：「您把殷氏给我？」
殷项笑而不语。
沙发那边，殷如瑟原本黏在庄玉林身旁，听弟弟开口就要整个殷氏，抬起头嫌恶他：「你怎么那么贪心？全都给你了，那大姐呢？二哥呢？」
「大姐二哥有自己的事业，你还担心担心自己吧。」殷似鸣余光忽然扫到袁徽，蔫儿坏的笑了，「哦不对，你有时哥！」
殷如瑟一怔，脸颊烧烫：「不许胡说！」
「哪句是胡说？」殷似鸣摆出一脸以德服人的假认真，「是这样啊三姐，你想想吃完饭就回实验室的二哥，这会儿正飞在天上的大姐，还有我，最近公司上市的事给我忙得焦头烂额。」
殷如瑟被他绕进去了：「然后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殷似鸣放下手柄，像个不倒翁似的转面向她，语重心长：「我们兄弟姐妹四个人，除了你之外都是事业狂，那么巧就你有婚约，更巧的是歷经十年你醒了，活蹦乱跳四肢健全！时哥也没娶！所以你有没有发现，某种程度上，你现在是这个家唯一的希望？爸妈仅存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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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醒来的第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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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似鸣很皮的留下一串灵魂拷问，滚得干脆。
庄玉林见时间不早，便和丈夫一道离开医院。
袁徽代替老闆刷了一晚上存在感，得到殷项的充分认可：「既然周遇时交代你了，这段时间就委屈你跟在瑟瑟身边，帮她把生活重归正轨，明早九点来接她出院。」
殷如瑟抗议无效，抱着橄榄绿的糖果抱枕，双颊鼓起，气得像只河豚。
*
夜色安宁，宾利慕尚缓慢从医院门口驶离。
快要转过街角时，殷项回头一望，送他们上车的袁徽还笔直立在原地。
他欣赏的点点头：「小伙子会来事，很不错，不愧是周遇时身边的人。」
认可完毕，拿出手机打给小儿子，接通了，噼头盖脑一通骂——
「你姐刚醒过来，少拿跟她开玩笑！」
「尤其是跟周遇时的玩笑！」
「我们家瑟瑟又不是非他不可！」
「什么叫全家最后的指望？」
「哪怕她单身一辈子老子都乐意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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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好你自己！」
骂完了，不等殷似鸣反应，直接挂线！深唿吸，从暴躁老父亲模式无缝切换到爱女模式，点开微信对女儿的聊天页面，斟酌着打字：【小袁只是个打工人，他在你身边呆不长，要是咱们不接收他，搞不好会让他失去工作。爸爸是这么考量的，能理解吧？】
殷如瑟回了一个胖猫猫头顶『理解』的表情包。
殷项继续道：【至于你的个人问题，现在说这个早了点儿，但我先把态度拿出来，我和你妈妈绝不干涉，最多帮你把把关，那个人是不是周遇时都无所谓，你别有压力，别听阿鸣那个臭小子一张嘴乱说。】
过了一会儿，殷如瑟：【好的爸爸，我知道了。】
殷项面色稍霁，放下手机，转头和一旁看他表演的妻子对上视线。
庄玉林要笑不笑，调侃丈夫：「当着小袁的面对儿子说『你什么时候能有周遇时的能耐』的话，转头在电话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你到底是喜欢周遇时呢，还是看他不顺眼？」
「我喜不喜欢他有什么紧要，关键得看瑟瑟。」殷项心里揣着面上古明镜，无比的通透。
真让他表态，他倒是希望女儿放宽眼界，别吊死在一颗树上。
庄玉林跟他做了将近四十年的枕边人，自然知道他的想法。
「周遇时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冷淡，高兴不高兴从不写在脸上，心思全凭旁人猜。瑟瑟又是个娇气的，小时候只要一哭，多半因为他。」
妻子这番话让殷项想起宝贝女儿红着鼻子眼睛的委屈模样，顿时脸垮了一半。
庄玉林又道：「不过嘛，他这些年对瑟瑟一心一意，性情也温和了不少。」
「所以我没把话说死。」殷项老奸巨猾地，「他要是稀罕瑟瑟，尽管去追，我又不拦。年轻人合不合适，在一起试过才知道。」
庄玉林垂着头，握住丈夫的手，锐利的锋芒藏在眼底，「你女儿大梦初醒，里外都够得长，有周遇时这样的护她方方面面，你就偷着乐吧！」
殷项大笑。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
第二天不到8点，袁徽背着双肩包，精神抖擞出现在安颐医院住院部顶层。
殷如瑟得父亲提点，对他也没那么抗拒了。
要怪就怪周遇时的擅自安排……
昨天庄玉林特地交代过，最好什么都别带走，就连殷如瑟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殷如琴的助理一早送过来的。
她换好衣服，站到宽大的穿衣镜前。
镜中的女人气色不错，自带些许捲曲的长髮浓密而柔顺，皮肤褪去难看的黄，变得白皙且富有光泽，明亮的眼，娇挺的鼻，抹了一点唇彩的嘴唇像开在春日里的桃花。
虽然状态还没恢復至最佳，整体看起来也明显瘦弱，但比之最初已经有巨大的转变！
殷如瑟沖镜子里的自己友好的笑了笑。
过去十年休息够了，以后的每一天都要打起精神好好过呀！
「殷小姐，车来了，随时都可以走。」袁徽接到司机的电话，从沙发上站起来。
殷如瑟闻言收回目光，都走出病房了，她忽然又止住身形，莫名的回头望去——
客厅里舖着居家的木地板，墙上挂着色彩柔和的抽象派油画，置物架里错落着她喜欢的漫画人物的手办。
组合沙发是鲜艷可爱的糖果色，茶几的左侧总会整齐叠放着当月的时尚周刊和连载小说杂志。
半月形的封闭式阳台上有一个茧型的吊篮椅，她醒来后只去那儿坐过一次。
坦白说并不舒适。
不过她喜欢缩在里面的安全感觉，还很梦幻。
吊篮椅的侧边有一个六层的梯形花架，上面摆满她叫不上名字的多肉。
都是阿鸣养的。
他曾经告诉护士，他三姐就喜欢这些小巧可爱的东西。
阿鸣从来没主动向她邀过功，只是对她说，油画和手办是二哥淘的，储物柜里的居家衣物和家纺由大姐置办，每季度一换。
吊篮椅是殷项先生带着工具敲敲打打装上去的，弄出不小动静，他却自言自语地说，要是能把女儿闹醒就好了。
这十年间，亲爱的庄玉林女士总会为她带来第一手新闻，大到国际实事，细至南城阔太太间登不上檯面的幼稚攀比……
有时她还会悄悄对女儿讲塑料闺蜜的坏话。
殷如瑟站在客厅里，脑子里如走马灯似的过着醒来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而那些在她沉睡时发生的部分，她也都感受到了。
「殷小姐，你没事吧？」
袁徽见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娟秀的眉拧起来，眼眶泛出湿润的红，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哭了？
殷如瑟连忙收拾情绪，抿着唇，掩饰的笑了笑：「以前我和周遇时吵架，具体为什么吵已经想不起来了，他说我是在很多很多的爱里长大的，根本不懂人间疾苦。」
当时她不觉得，现在深有体会。
这家医院，说是爸爸为了更好的安置她而建起来的都不为过。
发生车祸以后，医生宣布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醒来以后，她的家人没有放弃她。
他们依旧爱着她，十年如一日。
袁徽没有殷如瑟这样的体会经歷，只说老闆吧，还是有点发言权的：「老闆是面冷心热的典范，您别跟他计较，他心里还是很关心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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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遗憾的望着他：「不然你也不会在这儿了，我说得对吗？」
这话有牴触情绪。
袁徽必须为老闆正名！
「不是啊殷小姐，老闆对你的关心是真的。你醒过来那天他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会面，为了见你直接放弃了！」
是放弃，不是推迟。
这其中的损失远不止一笔生意那么简单，当然了，比起亲眼确定未婚妻的安好，那个会面也算不得什么了。
殷如瑟不领情，还感到古怪：「你少哄我了，他只是送了花，根本没到医院来。」
说时，她看向摆在床头柜的花束。
粉色的玫瑰尽数绽放，经过最盛灿的两天，此时已显出凋零的迹象，几片花瓣自然落下，在象牙白的桌面上点缀出安静的美感。
好歹是分心意，她不推拒。
她没忘记收花那天的情景，早上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应该是二哥拿进房间的，因为后来也是二哥提醒她送花的人是谁。
袁徽搞不清楚为什么那晚老闆没出现在病房里，见殷如瑟完全误会了，语速飞快的解释：「我用我的人格和南城户口发誓——没哄你！这花是老闆在医院街角那家花店买的，店长是个手臂上纹了一只麒麟的彪悍大哥，那大哥特莽，先建议老闆买九十九朵红玫瑰，听说探病后又推荐黄玫瑰，老闆觉得都不好，一支一支的挑了粉色的那些，搭了满天星和其他的小花，连包装纸都是他自己选的。」
「真的……吗？」
殷如瑟勐然想起醒来那个晚上，因为阿鸣非要跟她自拍，镜头打过来，她被骨瘦如柴的自己吓得整个人都崩掉了。
然后她去洗手间里缓释，还看到中庭廊下站着个抽菸的颓废大叔，难道那就是周遇时？
现在想想，身形轮廓有八、九分相似……
他来探病时撞见那一幕，没有进一步打扰是说得过去的，这也附和他不动声色但很会审时度势的性子。
「那天他是几点来的，你还记得吗？」殷如瑟问罢又改口，抬起手打住，「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当时她哭得多惨，多难看啊……
袁徽认为她知道得不够多，继续为周遇时发声：「我是老闆的生活助理，平时负责买咖啡、换洗衣服这些琐碎的事，日常行程也是我在安排，虽然只干了一年零三个月，但在这段时间里，每个月有三天他一定会来看望你，月初月中和月末。我妈初一十五上香都有摸鱼的时候，老闆来医院看你可从不含煳。你要是不信，我们去前台查探访记录！」
*
殷如瑟想像中的出院，必定如凤凰涅槃，满含重获自由的喜悦！
鬼门关兜兜转转绕了十年，给她绕出来了，多开心的事啊！
她给自己拟定了一张多达87条的人生清单。
心里更期待灿灿她们为她准备的回归派对，期待偶像的小型live！
这一切都被一个数字打败了——296。
周遇时在六年间来安颐医院探望她的次数。
六年前，她住在省医。
袁徽没有骗她，每个月的月初、月中和月末，周遇时一定会来。
在大雨初歇的清晨，在阳光热烈的午后，在晚霞满天抑或阴云累积的傍晚，在夜深人静的夜半时分……
无论那天的天气如何，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怀着朝圣的心情，如期而至。
坐在回家的车上，殷如瑟无暇顾及窗外的街景，不好奇十年间南城兴起了多少摩天楼，巨幅海报上是哪个明星……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拿着手机，调出和周遇时的聊天页面。
屏幕上方是她花了些心思才想出来的备註：zys-10.1版
10是年份，后面跟的0.1是她醒来后初次接触到的他。
以后还会有0.2、0.3、0.4……她从不怀疑。
以前呢？
比如zys-9.5，或者zys-3.1？
谁经歷过那样的他？
是被他帮助，被他欺负，受他碾压教育，亦或者发生了别的什么……？
殷如瑟忍不住想，以前那些版本的周遇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医院看望自己？
回过神时，信息已经发出去了，她问他：【为什么能坚持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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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醒来的第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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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兰的首都赫尔辛基是一座漂亮的港口城市。
周遇时住的酒店有一大片弧形落地窗，无论何时，站在任何位置都能欣赏到不同的美景。
他睡眠浅，手机响起提示音的时候便也跟着醒过来了。
房内暖气充足，隔绝了窗外的低温。
天还没完全亮起来，港口的灯光璀璨了整夜。
殷如瑟问：【为什么能坚持那么久？】
没头没尾的，又不像在开玩笑。
周遇时无解，转去问袁徽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亦或者国内那边发生了什么，让她对自己产生这种疑问。
等回復的间隙，他洗漱完毕，去厨房煮了一杯咖啡，坐到客厅的大理石岛前，打开笔记本，淡定从容的开启一天的工作。
直到袁徽把殷如瑟出院时的原委对他详细描述……
所以，原话应该是：为什么你能十年如一日的来看望我，还坚持那么久？
周遇时答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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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去医院看望她这件事，他从未刻意坚持。
从字面上解答，皆因她睡足了十年。
要是她早些醒过来，他也不用频繁往医院跑了。
显然，这个答案不具备说服力。
然后他又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得知殷如瑟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周遇时既震惊，又怀疑。
当时他还在气恼她生日宴上擅自退婚的行为，那根本是对他无心之言的报復。
比起殷如瑟正在被抢救，他更愿意相信车祸是谁编造出来转移他注意力的谎言。
从家赶往医院，急诊室外的等待漫长而煎熬。
每当他下意识向那道紧闭的门看去，显示屏上红色的『手术中』三个字都会在瞬间抽空他胸腔里的氧气，带给他难以挣脱的窒息感。
如果殷如瑟的生命停留在16岁，那么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努力讨厌你！」
而他是更加过分的：「随你。」
庆幸的是，她熬过去了。
将近二十个小时的手术，之后三个月在重症监护室里看死神脸色。
病情每天都在反覆。
高烧不断，还有各种要命的併发症……
那段时间殷如瑟短暂的清醒过几次。
他和她说话，跟她道歉，顺着她的心思与她做了几十个约定。
周遇时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每一个。
但殷如瑟好像忘了。
没关系，都无所谓的。
她能醒过来就好。
回到眼前，周遇时已然弄懂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十年，不是十天、十个月……
为什么他没有去遇一个喜欢的人，去热恋，去结婚，组织家庭……给自己的人生制造另一种可能？
答案一直在周遇时心里。
因为曾在沙漠里迷失过，被烈阳的反覆焦烤，咽喉龟裂，几近濒死，让他深刻的明白水对于自己来说有多珍贵。
周遇时只是不想再失去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行茫然的问话，他始终做不到坦诚的回应。
他也需要时间来消化失而復得的狂喜。
该怎么办呢……
向来对事事运筹帷幄的周遇时，真实的犯了难。
*
车开到景山脚下时，殷如瑟收到周遇时的回覆。
zys-10.1版：【在忙，晚点说。】
同时附上一张照片——
背景成片的落地窗外，天色昏暗不明，似天明时分，又像夜幕来临。
宽敞的房间内，灯光柔和而明亮。
大理石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旁边的陪衬为一杯咖啡和数份打开并错落相叠的文件。
嗯，看起来确实很忙。
殷如瑟却觉得整张照片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还有他的说辞。
重点是『晚点』，得是她等到他有空时才能聊了。
不愧是10.1版，家族的未来，集团的希望，忙是常态。
行吧，你忙你的，我不等！
殷如瑟把态度摆正了，切到家庭群里打听晚上吃什么，有没有谁能组织个家庭影院一起看看？
提议得到全家积极响应，连身在国外的殷如琴都表示可以来个远程互动。
袁徽在旁边瞄了个大概，有苦难言。
那蹩脚的回覆，做作的摆拍……
他是恨铁不成钢，都想自荐给老闆开班教学了。
怪不得十年前殷小姐会退你的婚！
*
南城是座有底蕴的城，最早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东晋末年，五代十国的时候，还有一个落魄的国主在这里短暂的称了帝。
随着岁月变迁，这座城市被时光打磨成内陆上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
殷家在城中颇有声名。
这个姓氏本就独特，听起来像古代某个显赫一时的王公贵族，外界也隐有这样的传言。
殷如瑟小时候初次听闻，在场其他小朋友纷纷对她投以羡慕的眼光。
她兴奋的跑去找爷爷求证，谁料殷建业眼睛一瞪，花白的鬍子一吹，笑骂：「屁的王公贵族！不管哪朝哪代都是平头小老百姓，清末打仗从北边逃难来，得亏要饭要得积极，不然全家都饿死在路上了。」
小如瑟听得幻灭，又忍不住好奇心追问：「然后呢？」
殷建业把孙女抱在腿上，一前一后的晃着摇椅：「你太爷爷是个木匠，靠着他这门手艺，咱们家在城里定下来。后来你大爷二爷三四五姑婆还有我相继出生，殷家人丁兴旺，大家都出去找事做，这个家越来越好，越来越大！怎么样，厉害不？」
「厉害！」
最厉害的还得是殷建业！
六岁在街上卖香菸报纸补贴家用，十九岁成为南城晨报的记者，之后自学成才，掌握多国语言。
二十三岁创办南城周刊，开印刷厂，同时兼顾翻译外国名着，还以书信与留学生往来。
不到三十岁，殷建业成为南方纸媒的龙头，殷家也在这座内秀的城市站稳脚跟，成为有名的富庶之家。
殷建业膝下两子一女，殷如瑟的父亲殷项是中间个儿，平辈里最有出息的。
老爷子驾鹤西去时，他用第一桶金买下的西式大洋房便传给了二儿子。
房子位于东二环景山的半山腰上，復古又气派的欧式豪宅，光前院都有十几亩地，占尽了发家早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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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没经歷过祖辈创业的艰辛，更没体会过父辈咬紧牙关挽救家族企业的万难。
她是一出生就坐到大树底下乘凉的后人，真正在城堡里长大的公主。
那一场车祸，昏睡的十年，大抵就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了。
*
回家的新鲜感只维持了两天，殷如瑟就发现住家和住院没多大区别。
大多数的时候，家里的其他人都在忙。
殷如瑟也忙，刷剧、打游戏，补娱乐八卦，欧美意难忘，港台意难平……简直欲罢不能。
她获得了比16岁更多的自由，她也允许自己在26岁这年稍微的挥霍一下时光。
不过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周多，殷如瑟就感到了厌倦。
上秤一称，43.2kg。
家庭医生评估她恢復得不错，现在可以试着出门活动了。
联繫灿灿林诗意，回归派对开起来！
*
许灿和谭西住在结婚时买的独栋别墅，位于南城新城开发区。
殷如瑟一下车就受到热烈欢迎。
四岁的谭许欣为睡美人干妈献上鲜花，队长龚越携谭西、陆狩、景毅，外加许灿、林诗意和姜词，分别站在门口小径两边，拧开手中的沖天彩带。
现场播放着虔诚徵服者的成名出道曲——《遇见光》
殷如瑟抱着花，听着本体化成灰灵魂都要跟着哼完整首的歌曲，低着头从漫天的彩带下走过去。
场面感动又有一点点搞笑……
殷如瑟还没来得及好好的看一看成年后的髮小们，就被蒙上了眼。
姜词：「是这样的，组织上有个传统。」
林诗意：「不管谁的庆祝日，其他人都要一起为她/他准备一份礼物。」
谭西：「从客厅到后院已经提前铺设好路径，你可以在每个转折点根据提示做出选择，成功抵达领奖台，领取你的缘分礼物！」
殷如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是缘分礼物？」
「因为你够大牌，总共准备了三份礼物，但你只能带走一个，所以要看缘分。」
许灿是规则制定者，不再给她提问的机会，扶着她的双肩，把她带到入口。
「上吧，殷大胆！」
这是殷如瑟中学时的外号。
以前他们四个不管去哪座游乐场的鬼屋，都是殷家三小姐从容打头阵，姜词不情不愿的在后面压阵。
大白天的给她来这套，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殷如瑟先在原地站定，竖起耳朵细细的听——
许灿小声跟谭西炫耀，这种小儿科的程度难不到她，改天大家去游乐场的鬼屋，殷大胆保准带他们通关！
林诗意兇巴巴的提醒姜词手别抖，稳住机器，记录全程。
队长唤陆狩的名字，问他到底准备了什么？
陆狩笑笑，没答话。
原来其中一份礼物出自本命之手！
明确了目标，殷如瑟深吸一口气，探出手，摸索着走进正门。
不得不说，小伙伴们是真的会玩。
殷如瑟不知道客厅有多大，但许灿说的『路径』是存在的，身旁两侧有木板做阻隔，硬生生拼出了一条路。
总共三个分叉口，每到一处，队长都会念出a和b两个选项，让她从中选择。
——你更喜欢16岁的自己，还是26岁的你？
殷如瑟毫不犹豫的选后者。
26岁的她，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再给你一次机会，还会不会粉虔诚徵服者？
答案是肯定的。
不但继续粉，以后还要一直粉下去！
两选之后，来到后院。
阳光晒在殷如瑟身上，灿烂的暖意将她包围。
她看不见，却知友人们就在身边。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富足了。
龚越捏着手写的提示卡，朗声念出最后的选项：「现在在你面前有三个选择：取之不尽的财富，至死不渝的爱人，充满无限可能的人生。分别对应你的左边，中间和右边。请做出选择。」
殷如瑟保持思路清晰：「财富家里有，爱人自己遇，我选无限可能的人生！」
此话一出口，周围响起意味不明的笑声。
像是都憋着一股坏，看谁的笑话？
殷如瑟懒得管，摸索的往自己右边前方走了八步，忽然停下来。
三个选项都是隐喻，先排除爱人，无限可能应该是大家一起准备的大礼包，剩下的『财富』则是本命单独准备的礼物。
一定是这样没错！
殷如瑟想罢，脚下向左旋了小半弧度，再度举步走去。
姜词夸张的叫起来了：「不是吧！」
以为她要选『爱人』！
林诗意激动声音都在颤：「莫非南城意难忘要在今天迎来大结局？！！！」
殷如瑟走得慢，每一步都很谨慎，听见林诗意这话，转头向她发声的方向，淡淡然道：「别叫了，我选财富。」
南城意难忘，说的不就是她和周遇时么。
虽然她不知道『至死不渝的爱人』会是一份怎样的礼物，单说这个指代她就打心底拒绝。
人的一生不会踏进同一条河流，殷如瑟不会在周遇时这个坑里连摔两次。
何况，他出国前说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繫，结果扔个生活小助理给她就连信息都不多发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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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业批就好好搞事业，她能搞定自己。
听她公布了最终选择，姜词瞬间觉得没意思：「是你家大姐在时尚圈赚不了钱，还是二哥实验室研发的新药叫不上价，亦或者你还不了解你弟开发那手游的单月流水？」
殷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财迷东西……
殷如瑟不用眼睛看都知道现场某几个人有多没劲，边走边得意的笑：「南城意难忘？别想了，我要的是——」
冷不防脚下踩空，伴着许灿还是林诗意的惊声，殷如瑟整个人前倾，不受控的栽下去！
心脏倏地紧缩，然而就在下一秒，一只手从身后探来，稳稳捞住她的腰，将她圈起，她的后背也寻获到一个宽阔可靠的依附。
「小心点，前面是池塘。」
周遇时话语平静的在她耳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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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醒来的第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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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脑中霎时浮现出周遇时冷淡的脸容，踩空那一剎的慌乱也尽数化作紧张。
「你不是、在国外吗？」
说话时，殷如瑟下意识扭头，似乎轻颤的唇瓣擦过他的锁骨还是肩膀的别的地方……吓得她咬住唇，侷促的回过头去。
染了一鼻子清爽的薄荷香，别说多提神了！
「忙完就提前回来了。」周遇时说着，又拉着她的手腕，引导她行至院内宽阔处。
站定了，没有放手。
许灿积极起闹，林诗意狂吹流氓哨，形象都不要了。
姜词幸灾乐祸的隔空喊话：「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殷如瑟才反应过来，先前那阵意味不明的窃笑不是在笑她，而是被特地安排成『爱人』选项的周遇时。
「你们玩那么大，就不怕失去我吗……」她想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林诗意大言不惭：「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真的失去你，所以才要玩大点！」
殷如瑟想把绸带取下来，许灿连忙提醒：「现在摘了可就什么都拿不到了。」
她没辙，只好干巴巴的站在原地。
姜词不忘吹捧冷面阎王：「感恩时哥，本色出演！」
周遇时一言难尽。
他下飞机得知许灿他们今天给殷如瑟办回归派对，顺道过来看看。
林诗意诓他做『神秘嘉宾』，站在后院等主角开奖。
谁知游戏开始，自己被坐实成其中一份礼物，还得赋予『至死不渝』的属性。
「知道你不会选中间，都是闹着玩儿的，不用当真。」低头看着欲哭无泪的殷如瑟，给自己找补了一句。
是这样吗……
派对还没正式开始，殷如瑟已然心累。
别的她都不在意了，昂起脑袋问：「玩够了就开奖吧，我陆狩哥准备的礼物是不是『财富』？」
她选本命！
队长带头爆笑：「还真不是！」
「难道是无限可能的人生？为什么啊……」殷如瑟茫然得都要哭嚎起来。
所以她一开始的选择是正确的，不改的话，现在已经是人生赢家了。
谭西忍着笑瞎扯：「没人知道陆狩准备送你什么，问他也不说。既然他是你本命，偶像有鼓励粉丝积极向上的责任和义务，要是他做好，就会对你的人生起到正面影响，让你挖掘出自己的无限可能，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
「能……」殷如瑟快被忽悠瘸了。
她像无头苍蝇似的左顾右盼了一下，经过轮番折腾，早就失去方向。
没人上前帮她，又不瞎，最大的金手指就站在她跟前，哪儿用得着闲杂人等出手。
殷如瑟知道这些人在打什么主意，拧着眉心，憋着一张发烫的脸，不向周遇时求援是她最后的倔强！
周遇时把她那点儿心思活动看得透透的。
他也是不懂了，同样的困境，她会向家人撒娇、对朋友妥协，到他这里就变成宁死也不肯低头的倔强。
仿佛只要她低头了，就是输给他，要任由他拿捏了。
眼下这境遇，周遇时觉得自己才是被拿捏的那一个。
再用点儿力就要被捏死了……
「走吧，我带你去。」
他认栽，换了只手轻轻浅浅的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把她带到心仪的礼物前。
摘下眼罩，拆开包装——
陆狩送的是还未发布的新歌demo，全世界只此一份。
歌名叫《两个人》，难得的一首抒情歌。
碟盒里附带了他写的第一版歌词，硬挺的素描纸上，漂亮而又潦草的铅笔字，左下角还有当时高山流水的风景写生。
殷如瑟激动坏了，对于粉丝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礼物，没有之一！
林诗意两眼放光，抓着景毅的手臂狂摇，哥你快看啊，陆狩又要出新歌了！还把demo送给瑟瑟，我羡慕得满地打滚！
景毅劝她冷静，坚强的站起来，队内禁止互相攀比。
让他争取今年演个男一号还行，歌是真写不出来了。
虔诚徵服者解散这么多年，也就陆狩还保持着稳定的创作能力。
殷如瑟粉生圆满，先前的恶作剧也可以忽略不计。
再去看那份代表『取之不尽的财富』的礼物，竟然是『虔诚徵服者全球后援会荣誉会长』的奖牌。
奖牌上有全团成员认证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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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也不错，但没有陆狩的新歌demo好。
唯粉属性暴露无遗……
欢迎环节结束，虔诚徵服者不对外开放小型live开始。
熟悉的老歌一首接着一首，哥哥们现场超级稳，殷如瑟和朋友们坐在草地上全程跟唱。
这个明媚的下午，註定成为她回忆里美好的一部分。
入夜后，在后院拉起幕布，放谭西和许灿的婚礼录像给殷如瑟看。
那场海边的婚礼热闹至极，晚宴时，许灿穿着华丽的礼服站在台上，声泪俱下的感谢爸爸妈妈，感谢周遇时这个冰山大媒人。
她把足足九层的婚礼蛋糕当生日蛋糕许愿，只希望好朋友殷如瑟快点醒过来。
镜头很懂的扫向台下，林诗意和姜词不停的眨眼睛，强忍哭意，情不自禁的握住对方的手，以此互相鼓励。
许灿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殷如瑟看到这里也哭了，展开双臂抱住身旁的三个傢伙，呜呜哇哇哭成一团。
队长几人早就移步到二楼露台去坐，吃烧烤，喝啤酒。
他们也有他们的聚。
谭西见老婆那样，酸熘熘地说：「结婚那天鼻子都没哭出泡泡。」
周遇时侧首向下看，一眼抓住哭得最惨的那个，随即，眼底浮出一抹笑意：「读幼儿园的时候就抱团去跟大班打架了，情谊深厚。」
陆狩忽然问：「你呢？」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
龚越找了一眼殷如瑟，惊异的口吻：「小朋友今天对你的态度，好像随时要跟你划清界限啊！」
「会吗？」周遇时先是不确定，然后十分肯定，「不会。」
他不允许。
换景毅开玩笑似的问他：「你就没打算让她知道你为她做过的那些事？很刷好感的。」
话到这里，虔诚徵服者全员内涵笑。
周遇时愣了一下，看着他们调侃的笑脸，竟也对提议有些动心。
那年虔诚徵服者还是红遍亚洲的唱跳男团，粉丝能平地起高楼，朝夕之间造奇蹟。
应品牌方邀约到南城做一场商业活动，周遇时不管不顾闯进后台，讲了一个小粉丝追星的故事。
他嚣张又卑微，只要他们肯去医院看一看那个小粉丝，不管提什么要求他都能答应。
整个团里最大的是队长龚越，如今也不过三十有六。
陆狩作为队里的二哥，粉丝公认的队霸，由始至终人狠话不多，当时刚过完二十三岁生日，心高气傲，最是不受拘束。
面对疯得理智的周遇时，还真提了一个要求。
不难，但要命。
回忆到此结束，陆狩沉默的拍拍周遇时的肩，「不用说，行动就行了。她值得，你也值得。」
那首《两个人》，写的就是周遇时和殷如瑟。
*
这天晚上是回忆杀的胜利。
看完谭西&许灿的结婚录像，林诗意特地放虔诚徵服者出道初期的那些综艺。
对于露台上的四个当事人来说堪比大型施/虐现场。
连自诩脸皮最厚的队长都扛不住了，倒地喊救护车……
玩到深夜，殷如瑟笑饿了，许灿带她去厨房，煮拿手的虾皮小馄饨给她吃。
许灿在厨台那端忙碌，殷如瑟坐在餐桌前的高凳上，晃着脚等投餵。
「阿词他爸妈的离婚官司快打完了，闹了两年半，还上过几次热搜，他也挺伤的。」
「姜伯在外面有个私生子，已经16岁了。」
「本来姜词对家产这些没想法，为了他妈妈也决定争一争。」
「小意那边呢，刚和谈了五年男朋友分手，没噼腿，没有第三者，和平分手。」
「感情忽然就没有了，这种是最伤的。」
「她嘴上说没事，成天嘻嘻哈哈，其实心里也难受。」
许灿温缓的说着，透过水池前的窗户向后院看了看。
那两傻瓜正一人握着一支啤酒，勾肩搭背的说要碰一个。
许灿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殷如瑟：「还好你醒来了，对他两来说是个不小的安慰呢。」
殷如瑟有点儿接不上话。
灿灿和十年前不同了，今天她抱着二代哭包柔声呵哄时，全身笼罩着母性的光辉。
殷如瑟觉得这个发小也是进阶版的，眼下只有听她说的份。
「我如你所见，哪儿哪儿都好。」许灿一句话总结了自己，转问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今天拿周遇时来打趣你是我的主意，一方面也是想探探他的心思。你对他，还有想法么？」
殷如瑟梗了下脖子：「我对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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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醒来的第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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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起周遇时，殷如瑟就心里打鼓，眼神游移。
原本她还的放松趴桌上，这会儿不自觉的直起身，收回垂悬的腿，脚踩着高脚凳的横槓。
特别端正的小学生坐姿。
唯独那双暴露心迹的手，在桌边反覆摩挲。
半响说不出所以然……
许灿见她反应，心里轻轻一声嘆。
以前殷如瑟跟她们说起周遇时，无论何时何地，不管好话坏话，总是带着一股理直气壮的劲儿，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举棋不定。
水开了，许灿转身去下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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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与水汽混淆在一起，落在她身上，柔化了她的一举一动。
殷如瑟纤细的声音从后面飘来：「我想了的。」
许灿动作未停，面上浮出淡淡的笑意：「要跟我说说吗？」
这几年，许军师为林煳涂排忧解难，为姜耿直出谋划策，十分怀念殷大胆的少女心事。
「周遇时变化太大了，我熟悉的是以前的那个他，现在的他……陌生得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殷如瑟生涩的笑了笑。
曾几何时，她可是专治周遇时各种不服。
殷如瑟又自我开解：「毕竟过了十年了，而且二哥和阿鸣跟我说过一些周家发生的事，他能从那样的环境里杀出一条生路，挺不容易的。」
许灿默然的点了点头。
转而，殷如瑟泄气的垮下双肩：「现在他管着整个周氏，忙得满天飞，谈的都是以『亿』为单位的生意。」
许灿扭过身，似笑非笑的睨她：「他又没叫你去谈。」
殷如瑟不知不觉用了强调的语气：「我的意思是，我昏睡了整整十年，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现在无论我的见识、学识和心智都跟你们不在一个水平，他又是我们之中成长得最快最厉害的——」
「所以？」
「所以，我想先把自己捋清楚，跟周遇时……做朋友就好了。」
做朋友，就好了。
对视持续十秒，许灿从殷如瑟坚定的小眼神里确定这不是她的一时想法，打心底松口气，欣慰的笑了。
比起少时不计后果就能说出口的老死不相往来，『做朋友』毫无疑问是成熟的优选。
殷如瑟对她这个笑容有意见：「别像个老阿姨似的，用看小姑娘的眼神看我，我有在努力追赶你们的脚步！」
「慢点追，老阿姨等你！」许灿怕她操之过急，崴了脚。
殷如瑟也笑了，舒展的往桌上一趴：「虽然爸妈大姐二哥还有阿鸣都告诉我别着急，他们会养我一辈子，但我还是想给自己找个目标，人生方向什么的……」
不可以做社会废人！
无所事事的花瓶千金也不可以。
许灿扫了一眼门后的身影，言归正传：「那你跟周遇时的婚约呢？」
「早就不存在了。」殷如瑟漫不经心的玩着桌上可爱的装饰摆件，「我16岁生日时解了一次，车祸以后，有一年周伯来找我爸喝酒，又解了一次。」
许灿软软地提醒她：「外界都不知道哦。」
殷如瑟昂起脸，表情夸张：「难道为了让外界知道，还要公开的解除一次啊？」
「倒也不必。」许灿从锅里舀起煮好的馄饨，撒上辛香的白胡椒粉，整碗端到殷如瑟跟前，「我的意思是，你得把你的态度告诉他，别影响了人家的销路。」
销路……
殷如瑟接过白瓷调羹，在碗里舀了舀，垂着眼皮，小声念叨：「堂堂周氏集团掌权人，还愁这个？」
遥想当年，周遇时身上挂着明晃晃的婚约，她人也杵在他旁边，追他的女孩子都络绎不绝。
现在怎么反倒变感情绝缘体了？
殷如瑟觉得，他就是没用心去找！
许灿见她吃味了，也不点破：「人家都到医院对你说出『来履行未婚夫义务』这种话了，你觉得自己真没一点儿责任？」
殷如瑟觉得半天，愁眉苦脸地：「后来我仔细想过，他说那话时整个人都不太自然，感觉是诓我的，类似……欢迎我重回人间的惊吓礼仪？」
以前他们经常这么玩，用最严肃的口吻说最惊心动魄最有戏剧效果的话，吓得对方一惊一乍。
许灿强调道：「既然你想和他做朋友，就要明确的让他知道这一点。有些事情不早点说清楚，拖得越久越复杂。当然，周遇时自己的想法就是另一说了。」
「他的想法不就是把周氏做大做强，你放心吧我会跟他说的，今天晚上就说。灿，再我加点儿胡椒粉，不够香！」殷如瑟打着哈哈，吃馄饨。
「你才出院不久，能不能加那么多啊……」
许灿嘴上表示怀疑，诚实而宠溺的扭身去拿香料瓶。
余光瞥向门边，被灯光拉长的身影很难受的定在那里，够他回味的。
*
派对在后半夜结束，周遇时送殷如瑟回家，袁徽开车。
这些天袁助理勤勤恳恳当跑腿小弟，凭藉一张天然增加好感的娃娃脸、绝佳的口才和优秀的执行力，成功打入殷家内部，获得了殷三小姐的信任。
他也是南城本地人，比殷如瑟还小一岁，从小吃的玩儿的崇拜的都差不多。
殷如瑟此行不负所托，给他搞到虔诚徵服者全团签名，他兴奋得语无伦次，红灯都要周遇时提醒。
两个铁粉聊了一路，殷如瑟主要负责输出，聊哥哥们的变化、线下live水准，和他们的相处细节，袁徽负责羡慕外加脑补。
然后一起激动得嗷嗷叫……
周遇时完全插不进话，全程低头髮信息，发一路，车开上景山时，他才放下手机。
殷如瑟注意到了，打心底佩服。
不愧是小时候跟她有过婚约的前未婚夫，能力强，责任大，南城gdp增长必须有他一份功劳！
她不能拖他的后腿。
*
袁徽心里还是向着周遇时的，毕竟是每个月按时给他发工资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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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刚在殷家宽绰的前院停稳，他率先出击：「哎哟我脚麻了得去外面缓缓，殷小姐你陪老闆坐一会儿啊，随便聊两句就好！」
飞快熘走！
后座两人尴尬对视。
殷如瑟木着脸道：「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拙劣的演技了……」
周遇时也是一言难尽：「想走就走，不用你陪。」
知道助理的用心良苦，但他不想接受，并且十分嫌弃！
车里只剩下他一人，他会害怕得浑身颤抖嘤嘤哭泣还是怎么的？
「还是聊两句吧！」殷如瑟微微笑着做了个深唿吸，透过车内沉暗的光线去看他的脸。
周遇时迎住她示好的视线：「不怕我了？」
磁沉的话声自带让人难以抵御的穿透力，不高的声调里还有上位者的威势，如是语句被完整保留在密闭的车内里，听来是很蛊惑的。
殷如瑟吃不消的缩了下脖子，移开目光，盯着嵌在前座背面那块屏幕，「没有怕过，只是还没适应。」
这个说法比一味的迴避要好，至少在面对了。
周遇时受用的扬了下唇角。
殷如瑟也认为自己开了个不错的头，抿着唇勉励的笑笑，双手抬起来、打直，最终落在膝头上扶好了，余光瞄着男人成熟的轮廓，主动道：「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周氏上下都是你说了算，现在已经成了国内外飞来飞去的大忙人。」
周遇时坐姿闲适，展开手臂搭在座椅上，侧首正对她，轻松作答：「也不算，能够应付。」
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殷如瑟只觉得……好难聊！
还是直接进主题吧，早聊早解脱！
她彻底收回余光，眼直直的盯着没开启的屏幕，再度深唿吸：「那天你在医院跟我说的话是在开玩笑对吧？就是那句——履行未婚夫的义务。」
『未婚夫』三个字说得超小声，生怕一不小心又被坐实了……
不等周遇时有所回应，她继续道：「我们的婚约早就解除了，不算我16岁整蛊你那次，我爸和周伯伯也说好了，所以已经不作数了。但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算没有婚约，以后我们也还是朋友，对不对？」
快说『对』，然后我回家刷剧，你回家工作！
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车里默了足够长的时间，周遇时才道：「所以你16岁生日那次当众解除婚约只是为了整我，其实你是没有当真的，对吗？」
「是，但这不是重点……」殷如瑟快被他的温吞折磨死了。
重点是没有婚约我们也要做好朋友！
「原来没有当真。」 周遇时只顾着自言自语。
十年前就知道她搞那么大的退婚场面都是违心的，报復他才是真。
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来，心情又另当别论了。
殷如瑟见他还沉浸在久远的过去，心说这人也太记仇了，难不成现在还要我给他道歉？
如果道歉能翻篇呢？
好吧，成年人了，大度点，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殷如瑟把『跟周遇时和解并成为朋友』当做26岁人生的第一重考验，努力与他言和。
她迅速做完心理建设，抬起头转过去，不知周遇时什么时候又拿起手机，全神贯注的发起简讯。
屏幕淡淡的萤光覆在他没表情的脸上，将他冷峻的面部线条勾画得愈发不近人情。
活像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殷如瑟脱口而出：「你这么忙还想对我履行未婚夫的义务，我感动得快要哭了，真的……」
周遇时闻言失笑，知道她在调侃自己，还是不谦虚的受下赞美，「应该的。」
一辆酷炫的哑光渐变跑车从大门那端驶入，亮得刺眼的车灯对准后座里的两人，嚣张的闪啊闪。
周遇时和殷如瑟难得都不嫌他烦。
救兵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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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醒来的第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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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似鸣有心炫耀他的新玩具，车开到家门口，愣是不熄火，前车灯对准那辆『外来』的劳斯莱斯后座，有节奏的闪啊闪。
他闲庭信步走下车，躬身往车窗前一凑，腾出只手，装模作样挡在额上，放肆往里瞧：「唷！三姐，时哥，约会回来啊？」
巨大的嗓门，能传到山脚下去。
「没有约会，灿灿给我办回归派对，玩得晚了些，周遇时顺道送我回来。」殷如瑟降下车窗，皱着眉头。
殷似鸣拒绝接受她的眼神制裁，直起身，故意扭头看身后唯一的山路：「顺道送你回来……时哥什么时候喜欢上观星了？」
周遇时听懂他的内涵，别开脸对着他那边的车窗，掩去一抹明显的笑容。
殷如瑟没听懂，见车里这个笑了，车外那个浑身散发着『我欠揍』的气息，自己横竖不占优势，走为上策！
她打开车门，想想又转头对周遇时道：「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下周是楼奶奶的寿宴，我会去给她祝寿的。」
前半句是肯定式，没留辩驳的余地。
后半句更简单，楼香寻是周遇时的奶奶，最疼爱殷如瑟了。
下周是老人家八十八岁寿宴，周家楼家合一块儿大办，于情于理，她都要亲自去贺寿。
现在告诉周遇时，他就不用再抽时间找她说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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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说完了，从从容容下了车，上楼梯，身影没入气派的正门。
殷似鸣不禁嘆：「我姐这收尾，收得是相当漂亮啊……」
他以为三姐下车后会狠狠的剜他一眼，谁知连个余光的嫌弃都没有。
周遇时深有同感，也确实打算过两天告诉她奶奶的寿宴，到时还能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没曾想折在这里……
他牵罪车外那个：「不是让你早点过来，怎么耽误那么久？」
从许灿家出来，周遇时就给殷似鸣发信息，叫他看准时机现身搅局。
结果殷如瑟都跟他开诚布公说要做朋友了，他才姗姗来迟。
殷似鸣直唿天地良心：「我公司在科技园啊哥，这儿是市中心！不塞车的正常情况下通勤都要差不多3个小时！收到你简讯我一刻没耽误，路上有辆兰博基尼跟我叫板我都没搭理。」
事已至此，周遇时只能过后想办法找补。
想着有的没的，他侧首向殷家看去，这栋西式建筑极具美感，外墙设了恰到好处的装饰灯，将富有美感的稜角和线条照亮，彻夜不熄。
刚才殷如瑟从大理石阶的正中间走上去，每一步都优雅从容，像凯旋的女骑士。
袁徽说她给自己微信备註为zys-10.1，后面的数字代表版本。
今天之后，周遇时也想给她改备註了，就叫——进击的yrs
*
殷如瑟也觉得今晚的最后，自己发挥得相当不错。
回归派对收穫满满，走的时候，队长亲自把那块『虔诚徵服者全球后援会荣誉会长』的认证奖牌颁给她，没让她留下一丝遗憾。
抱着颇有重量的奖牌，殷如瑟在客厅里撞见殷似和。
「二哥，你在家啊。」她在楼梯下方立正站好，昂着头绽放灿烂的笑。
殷似和穿着一身防风运动服，脖子上挂一条干燥的毛巾，边下楼边道：「睡不着，出去跑两圈。」
来到她跟前，停下来问她：「派对玩儿得开心吗？」
殷如瑟给他展示偶像亲笔签名的奖牌，一脸满足：「我圆梦了，还跟陆狩哥他们互加了微信好友，不管发什么朋友圈都不屏蔽的那种！」
殷似和点点头，与她错肩：「那你记得去点赞。」
殷如瑟扭身目送：「不管你发什么朋友圈，我也给你点赞！」
殷似和用爽朗的笑声回应妹妹，决定待会儿跑完了把数据发朋友圈，刷个存在感。
殷如瑟忽然叫住他问：「二哥，周遇时什么时候喜欢上观星了？」
「观星？」殷似和止步，古怪的回过头。
殷如瑟对二哥百分百信任，遂将先前发生的原委告诉他。
殷似和听完便笑了起来：「景山就一条盘山路，半山腰有个分支，左转回家，右转上山。山顶风景不错，但也荒得厉害，只有一些观星爱好者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到上面露营一晚。」
按照殷如瑟的说法，周遇时『顺道』就只可能是送完她回家，然后去山顶搭帐篷、架装备——夜观星象。
殷似和笑着解释完，保持应有的礼仪感谢妹妹的分享，同时向她保证：「阿鸣最近确实皮痒，该收拾一顿了。」
殷如瑟抱着奖牌站在旋梯中间，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
*
南城多富商，周楼两家更是源远流长。
时间往前推移个几十年，周遇时的祖父周显和祖母楼香寻亦是一段才子才女的佳话。
少时两人一同出国，学成归来，满腔热血倾注于家乡。
周显和楼香寻主要都从事建筑行业，铺路修桥，极大带动了南城的经济，后又大力发展教育。
夫妻二人在大学开课授学，对学生倾囊相授。
楼香寻到七十六岁高龄还不定期开网课，在线为学子解答问题，口齿伶俐，思路清晰。
直到迈入耄耋之年，周显走在了她的前面，老太太痛失一生挚爱，精神状况也越来越差。
这次的八十八岁寿宴，周楼两家在周塘齐办，广邀近亲远邻，宴席摆足八天，势必要好好热闹一番。
周塘位于南城东南近三百里，是一座地灵人杰的水乡小镇，亦是南城周家的本家所在。
殷如瑟自小得楼香寻偏爱，到了寿宴的第一天，清早天还没亮，她就收拾整洁得体，坐上家里准备的车，先往周塘去了。
到周家大院时，上午十点还不到。
偌大的院子外面已经停了不少车，有些是第一时间来送礼的，有些则要呆上好几天。
周遇时去门口接她，见她特地穿了奶奶最喜欢的立领旗袍，盘了发，着了淡妆，会挠人的利爪藏了起来，变成芊芊似玉的柔荑，拎着精緻小巧的刺绣提篮包，气色很好，人也高挑不少，远远的观个整体，还真像温婉的大家闺秀。
他当即笑场，说：「老太太没白疼你。」
殷如瑟不客气的朝他翻白眼，让他赶紧带路！
*
十一月中，南方温暖宜人，阳光艷而不烈，驱散夜间凝结的水雾，将周家大院这座有数百年歷史的建筑群照得清晰明亮。
重重院落，泾渭分明。
殷如瑟小时常来玩，白天与本家同龄的小孩儿疯闹，晚上一通好吃好喝，洗个有桂花香包的泡泡浴，看够了电视，就在楼奶奶院子二楼客房睡。
亲孙子来了都没这样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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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熟悉的院墙间，往事歷歷在目，勾起殷如瑟许多回忆。
周遇时一路行在她身旁，讲一些老太太的近况。
「爷爷去世后，奶奶消沉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有了好转的迹象，没多久查出阿尔茨海默症。」
「医生推测说，爷爷过世给她造成过大的精神创伤，导致她出现抑郁症状，从而诱发了痴呆……」
「目前奶奶这个病处于第二阶段初期，也就是发病2~10年间。」
「记忆力明显衰退，有时候会不认识人。生活自理能力也大不如前，身边离不了人。」
殷如瑟越听越难过，来时的明媚笑容所剩无几。
出院归家后，她听爸妈说周爷去世了，楼奶奶的身体也一直不好，近些年足不出户，一直在周塘休养。
她以为只是老人家上了年纪，体力不支，腿脚不便。
没想到得了阿尔茨海默症……
得了这个病，记忆会慢慢消失，忘掉亲人朋友，忘掉经歷过的事，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想到这里，殷如瑟不自觉垂下脑袋，看着自己漂亮崭新的鞋头，心里泛起一阵空乏落寞的感觉。
楼奶奶出身书香名门，金银珠宝在她眼里都是俗物，一生最爱的就是鞋！
这次殷如瑟特地准备了两份寿礼，一份是在老师傅的指点下，她亲手烧制的陶瓷茶碗，还有一双从大姐私人藏品里挑选的古着皮鞋，保准楼奶奶一看就喜欢！
殷如瑟穿的是同系列的款式，来时就打算好了，楼奶奶对鞋一向情有独钟，而且独具慧眼，肯定会注意到她脚上这双。
等奶奶先问了，她再假意显摆，然后拿出准备好的那双，保准成为楼香寻老太太八十八岁生日最亮眼礼物！
可现在，楼奶奶还能不能认出自己都另说……
周遇时见她蔫儿了，笑道：「还没到谁都不记得的程度，精神好得很，我上前天来的，见到我第一句就问你是不是真的醒了，第二句紧跟着问你什么时候来看她。」
殷如瑟将信将疑：「真的？」
「我再混也不会拿老太太的身体状况跟你开玩笑。不过——」周遇时稍稍站定，看向依稀传来热闹人声的厅堂，眼色却晦暗了，「我倒是觉得忘了也好，每天都是新的开始，儿女媳妇们围着她团团打转，不高兴就讲讲刻薄话，然后转头继续忘，不用沉浸在老头子过世的痛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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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醒来的第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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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的母亲在他九岁时生了一场大病，走得突然。
周岩海对妻子一往情深，受不住打击，差点追随而去。
周显楼香寻见孙子无人照料，商量之下，将他接到身边亲自教养。
前有父母鹣鲽情深，后有祖父祖母相濡以沫，周遇时对待感情的态度非黑即白，容不下丁点儿瑕疵。
所以殷如瑟一点儿不意外周遇时会说出这番话。
只是过了这么些年，他好像比从前更偏执了？
殷如瑟想了想，认真发问：「真是这样的话，奶奶也会忘了你，你不难过吗？」
周遇时被噎了一下，表情明明都动摇了，还嘴硬：「不会。」
「哦，你单方面认为失忆是对奶奶最好的结果，可是除了爷爷，奶奶还有别的家人，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子女儿孙，有她的生活，你确定她真的愿意把什么都忘了吗？」
「我只是……」
「你只是带入了奶奶的遭遇，你觉得如果心爱的人走在前面，宁可忘了全世界也不愿意承受那样的痛苦。可周伯伯不也挺过来了吗，你怎么不学点儿好呢？」
周遇时说不过了，板起脸试图威慑：「殷如瑟——」
「我还没说完，最后两句。」殷如瑟抬起手打断他，稳定输出，「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想那么多。」
周遇时见她一脸真诚，以为她要说些好听的，便配合的问：「什么意思？」
殷如瑟道：「你从小脑力惊人、过目不忘，老了以后患上阿尔茨海默症的可能性微乎及微。」
他对此说法有异议：「得这种病跟智商没有……」
「可你忙呀！」殷如瑟再一次打断他，「周家没你不行！再说了，小情小爱哪有家族大业重要？万一将来你心爱的人真的走在你前面，能让你悲伤的时间也不多，所以说好好工作、寄情工作才是你最后的出路。」
她说完了，踮起脚尖，抬起手，瞧着像是想拍周遇时的肩膀，以示鼓励。
周遇时端着通身矜贵，站姿比青松还要笔挺，也就对着殷如瑟才肯垂下青眼，给足她关注。
但这一眼是带着威慑力的。
「快走吧，外面好热，别让奶奶等太久。」
殷如瑟自若把手收回，假模假样的给自己的侧脸扇着风，脚下灵活的一旋，快步熘走。
*
到了南园，笑语欢声从照壁那端飘来，殷如瑟稍适驻足，深唿吸，沉淀情绪。
周遇时见她这就开始做心理建设了，好气又好笑：「我在这儿呢。」
他又不是死人，不会让那帮吃干饭的亲戚欺负她。
「算了吧。在这座宅子里，你给我使绊子还少了？」殷如瑟是个长记性的，每一次亏都绝不白吃。
懵懂的七岁，可爱的九岁，娇憨的十二岁，矜持而自知的十五岁……无论哪个阶段都逃不过周遇时的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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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页
周家大宅是他的主场，起初她根本不占优势。
小时候她只会哭着跟大人告状，楚楚可怜的眼里盈满了委屈，周遇时就是她世界里最大的反派，恨不能将其诛之！
等她长大一点儿，大概九岁十岁的样子吧，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反击了。
从最初被摁在地上摩擦到势均力敌，再到后来不费吹灰之力的直击周家少爷的痛点，成长得极具针对性。
一个乐此不疲爱招惹，一个越战越勇绝不低头。
殷如瑟出了车祸以后，周遇时就再没有体会过这种通过幼稚相争来获取的纯粹、简单的快乐。
她出了车祸以后，他也将自己真实的一部分深埋。
经她不经意的提及，周遇时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任由心头突然而起的快乐驱使，眸色温暖而包容的望着她，兴沖沖地问：「你记不记得有一年夏天特别热，我要在——」
「你要在三天之内做好模型参加航模比赛，为了避免我的打扰，用糖收买你家旁系那群来过暑假的小屁孩，给他们人手发一把水枪，见我就喷，害我反反覆覆的低烧。」殷如瑟冷哼着发出质疑，「所以你是什么好人？」
说完了，瞪他一眼，先走一步。
周遇时站在原地干笑。
结果是那一周他哪儿也没去，鞍前马后的小心伺候，直到她退烧痊癒。
那架模型飞机被她当手工作业交到学校去，在暑期作业展览上拿了优胜。
真是美好的回忆。
*
正厅内，老寿星穿一身绛紫色的改良唐装，银白的头髮用一根玉簪别成髮髻，红光满面的坐在主位，身旁若干亲友作陪，话家常。
殷如瑟刚跨进厅里就被楼香寻一眼望住，惊喜得站起来。
早听说这孩子醒了，康復了，生日这天最期待的就是她来给自己贺寿。
一老一小，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泪眼朦胧相互端详。
遗憾和难过是有一些的，更多是庆幸。
整整十年，楼香寻清醒的等来她最喜欢的殷家三姑娘，殷如瑟也健健康康的来到这儿为她贺寿。
待情绪平復下来，老太太亲自介绍来人：「这是殷建业的孙女，家里排老三，跟我最投缘，小时候寒暑假作业全是我辅导的，我两最好了！」
在场的人笑容满面的跟着点头，表情要温和，给到殷如瑟的眼神要善意，嘴上阴阳怪气的问候，漂亮话说起来，那是一个比一个有水平。
殷如瑟也早早摸透了这里面的门道。
长辈问她话，她从容应答，平辈的与她示好，她客气往来。
对于那些绵里藏针的试探，一律装傻打哈哈混过去。
殷家对她的教育是从小到大、细水绵长的，即便昏睡十年，涵养和家教早就像祝福铭文一样刻进骨子里，越大的场面，端得越稳。
实在不行还有周遇时帮她找补，她做个渔翁，坐享其成。
楼香寻病了不假，但只要清醒的时候，谁葫芦里想卖什么药，她一眼看出来！
闲话了一会儿，她说给殷如瑟准备了一份礼物，在『只有你和我知道的地方』，让她自己去寻，这便将她摘了出去。
殷如瑟奉命寻宝，走出前厅的大院子，在原先那块浮雕照壁下站定了，很快，周遇时匆匆追了出来。
「等我？」他倍感意外。
殷如瑟点点头：「你不来，谁帮我挖宝。」
她今天穿了旗袍，身边正缺个出力气的帮手。
周遇时乐意之至。
殷如瑟轻车熟路的领着他在周家大院里转，脚上那双出自巴黎鞋匠传统工艺的古着皮鞋，精緻小巧的鞋跟在平整的地砖上撞出清脆响声，远远听着，颇有气势。
周遇时只管跟着她走，对她有一种指哪儿打哪儿的盲从。
走了一会儿，殷如瑟忽然吃味道：「要不是来这一趟，我都不知道你现在脾气有那么好。」
周遇时明知故问：「有吗？」
她斜睨了他一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周家家大业大，枝繁叶茂，光周遇时的祖父周显，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就有足足十人。
倘若算上周显父辈的兄弟们，人数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隔得远了，大城市里面对面遇上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只说本家这边，反正殷如瑟第一次跨进周家大院，当家就是周显爷爷。
周显、楼香寻夫妻两重事业，膝下只有周岩海这一子。
周岩海亦是情痴，大学时与妻子闻馨相遇相恋，生下周遇时，还没来得及考虑二胎的事，闻馨就撒手人寰了。
周岩海宁可去死也不肯再娶。
本家掌权的一脉接连单传，急煞了一干旁系支系。
周显同胞那几个闹得最凶，口口声声为了家族，实际上各个自私自利。
以前殷如瑟年纪小，更在意自己的感受，对于婚约暗藏的厉害关系从不关心。
刚才直观感受了一番，出来细细一琢磨，周遇时孤军作战的意境给她浅尝到了。
年纪轻轻掌了权，为整个周氏忙里忙外，花钱养着一群吃干饭的亲戚，还要被阴阳怪气、被质疑、被唱衰，被常年的贪图……
确实不容易。
这种大家族盘根错节，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麻烦得很。
殷如瑟也不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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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等了一会儿，见她闷闷不乐的走在前面，主动问：「怎么不说了？」
她老气横秋地：「不知道说什么，刚才周遇书扯着脖子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拿这种只有封建社会才会出现的台词来内涵你，换做以前你那个狗脾气，早让他滚出去了，现在可真是——儒雅随和。」
周遇时反过来开解她：「你没见他说完，他爸的脸已经绿了么。」
小的不懂事，老的心里可慌死了。
吃不吃饭？能吃多少，是山珍海味还是残羹剩饭，都得周遇时说了算。
殷如瑟不高兴：「那又怎么样，当着奶奶的面奚落你，还把我也捎带进去了。」
她读幼儿园的时候吵架都得争第一名，不爱吃眼前亏。
周遇时『嗯』了一声，正儿八经点了个头：「忘记跟你说了，我有本手帐，专门用来记仇，刚才那笔已经记下了。」
殷如瑟侧目表示怀疑。
周遇时理直气壮：「我是狗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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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醒来的第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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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狗？」
「我也不能白养着他们，自食其力是最好的，不能的话，分给他们的都是边角料，搞砸了我也不心疼，逢年过节拿出来聊两句，不管以前多猖狂都被摁老实了。」他表情冷淡，对这样的事早就驾轻就熟。
谁让周遇时不舒服，他变着花样加倍奉还，保准叫那人度日如年的难受。
殷如瑟怪道：「你就没想过藉机跟他们断了关系，一劳永逸？」
殷家也有贪得无厌又蠢又坏的远房亲戚，只要找到殷项这里都会得到帮助，不过一旦触及殷项的底线，以后想要再见一面都难。
殷如瑟见识过父亲的雷霆手腕，她相信周遇时也能做到。
「这些人眼界低、没脑子，除非他们违法乱纪把自己作没了，否则周家的血脉永远都是他们放肆的底牌。一旦被我亲手夺去这张牌，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转头会做出什么事。」
事实上，早几年他也那样做过，结果惹来路都走不稳的老人家以死相逼。
真有个周家的谁跑到周氏大楼往下跳，营销号在网上带带节奏，公关预算八位数起。
到最后，还成了他的不是。
现在周遇时已然摸索出自己的一套。
「其实养废物也不难，只需要给口吃的，时常敲打，有时候还能废物循环再利用。我对他们的要求不算高，学会仰我鼻息就行了。」
一开始殷如瑟还跟他共情，觉得他不容易，听到这儿，再配合他冰冷不近人情又带一点享受的表情，弄得她心里毛毛的。
殷如瑟平移一步半，和他拉开少许距离。
周遇时见她这小动作，心里怪不是滋味，「我也不是跟谁都会说这些。」
殷如瑟忙不迭点头，「咱两谁跟谁。」
她不需要仰他鼻息，他也不用把她当碍眼的废物养活，他们是平等健康的朋友关系！
殷如瑟还很仗义地说：「这几天给奶奶过生日，情况特殊，要是有人再拿什么『无后为大』的话来奚落你，你就把我推出去做挡箭牌，反正外人也不知道我们解除婚约。」
保险起见，她向他求证：「他们不知道吧？」
串供这件事，讲求一个谨慎细腻！
临近正午，阳光变得有些晃，周遇时微眯着眼，幽幽的看着她，想说的话有很多，一时又都无从说起。
没等他回应，殷如瑟自己悟了：「他们不知道！不然周遇书就不会阴阳怪气你了。」
「……」
「快走吧，远着呢，不知道奶奶藏了什么宝贝。」
*
本家的宅子建得规矩周正。
九个大院，内套33个小院，近五百间房屋，大大小小十几座风格迥异的花园，逢单周的工作日，还会开放一部分给游客参观。
楼香寻住南园，宝贝埋在北楼。
殷如瑟十三岁那年，果园里的黄桃熟得早，一放假她就跑过去了。
时逢南城大学建校九十周年，周显是荣誉校长，还在建筑系耕耘十几年，便想着送学校一份礼物——南城大学全手工建筑模型。
老爷子查了许多资料，用手稿还原了学校最初的模样，经过选材、加工等前期准备，开始着手建模。
这是个追求精益求精的活计，费时费力，还费心。
工作区设在偏僻的北楼，防火防潮做得极好。
每天早上，周显吃完早餐就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许任何人进来，走时关门关窗关电，讲求一个：严谨！
楼香寻也是干这行的，架不住日益渐增的好奇心，趁周显回南城处理公事，悄悄摸到北楼一探究竟。
没想到散养在院子里的老猫跟在她身后一同进去，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猫捉老鼠，毁了『南城大学』的半边校门。
这可把楼香寻急死了。
木料取自一根木头，没有剩余，想补都没处补。
楼香寻深知丈夫的牛脾气，模型不是她弄坏的，她却是『帮凶』，等老头子回来主动自首吧，又实在拉不下脸面……
左右为难之际，殷如瑟来了。
北楼后面是果园，她嗅着漂浮在空气里黄桃香甜的果香，来摘桃子。
一老一小在楼边的八角亭相遇，老的愁眉不展，小的听了前情，拍着胸口把罪名承担下来，不等周显从城里回来，主动致电过去赔礼道歉，连『让我爸把我吊起来打一顿』的狠话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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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显不可能跟小孩子计较，唉声嘆息的心疼了一会儿，让她把坏掉的大门收拾起来。
事已至此，只能图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楼香寻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摘了出去，可以愉快的吃桃子了。
既然周老头做了交代，她们索性找了个地儿，刨了坑，把坏掉的半边门放在铁盒子里，郑重的将它埋葬。
那就是『只有我和你知道的地方』。
周遇时听到这里，发出极为不理解的声音：「你们女的就是喜欢做这些多余得莫名其妙的事。」
殷如瑟也嫌弃他：「这叫仪式感，你不懂。」
说话间来到北楼，殷如瑟在圆形的石拱门下站定，伸手指向八角亭后面的假山——
「你看，就在那儿。」
假山群整体成『山』状，左右两端以亭子为中心，呈抱月之姿，几簇茂盛的青竹错落生长，以做修饰。
那一片的泥土上覆盖了厚厚一层腐坏的竹叶，但只消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假山旁边有几处脚印。
看着那些新鲜的痕迹，周遇时已然想像出奶奶清醒时，杵着拐杖，指挥她院里的人在这里藏宝的情景。
他又去看身旁的女孩子，发出感嘆：「你是真讨老太太喜欢。」
两大家子人挖空心思给楼香寻做寿，她却别出心裁为殷如瑟准备宝藏。
殷如瑟昂起脸嘚瑟，伸手推了他一把：「赶紧的，动起来，表现好的话，分你一半。」
周遇时吊儿郎当的跟她贫：「得嘞，都听您的。」
周显把这儿当工作室的时候，专门让人在阁楼旁边的空地上修了一座小木屋来存放工具，周遇时去里面找了一把趁手的铁锹，来到假山后，照着殷如瑟指的位置——挖。
很快，铁锹触到金属盒子的表面，刨出来一看，里面又放了一只烤漆工艺的红木雕花盒子。
周遇时一眼认出，那是常年摆在老太太梳妆柜上的首饰盒，本身就是个值钱的物件。
殷如瑟不知，打开上层盒盖，惊嘆地『哇』出了声。
白糯的玉佩挂件、蓝宝石耳环，三层珍珠手鍊……一件比一件精緻。
盒子下层是一双对称的抽屉，左屉放了两只冰种的飘花翡翠镯，水润透亮，最难得的是墨绿色的飘花竟是蝴蝶蹁跹的形状，右屉装了一条犹如星河一般的钻石项鍊，阳光从竹叶隙间穿过，落在项鍊上，折射出夺目的流光来……
殷如瑟眼直直的盯着看了半响，『砰』地一下把小抽屉推回去，抬起头对周遇时老实道：「过于贵重。」
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的好东西，但直觉告诉她，那些都不如此刻她被抱在怀里的这些好！
周遇时站在她面前，一手扶着铁锹，垂首将她整个儿的笼进视线里。
她蹲成一团，双手交叠，护着怀里的宝藏，连一片阳光都不允许落在上面，仿佛被照到了就会凭空消失。
像护食的小动物，从没吃过山珍海味，忽然遇到了，得着了，反而不知道要怎么下口。
他问：「你喜欢么？」
殷如瑟肯定的点点头，然后强调：「不是我喜不喜欢的……」
「喜欢就行了。」周遇时不让她把心底的顾虑说出来，「奶奶乐意给你，你只管收着。」
不就是几样珠宝首饰，更好的，她都值得。
殷如瑟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抱着首饰盒子，费力昂着脑袋，跟周遇时做对视。
他今天穿得闲适，叠领黑毛衣、米色休闲裤，脚上穿一双干净如新的系带白鞋，外套是一件潇洒的中长款风衣。
整体瞧着像年轻的大学教授，眉目俊朗，满身书香气，心中自有朗朗干坤。
比一个月前他来医院看望穿的那身稜角线条都显锋利的西装，这一身无疑随和了许多。
遗憾的是，周遇时从来都不是表里如一的人。
他的成长经歷、家族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包括如今身为当权者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不允许他活得简洁明了。
所以他必须晦暗，必须擅筹谋，甚至在一些时候，明的暗的手段更是必不可少。
他今天还能陪着自己来挖宝藏，放松身心的做一件这样幼稚的事，殷如瑟是很开心的。
可如果这都建立在她是他未婚妻的前提之上，那她就笑不出来了。
一周前的那次谈话，他还没有正面回应。
殷如瑟不是傻子，那些虚伪的逢迎，带着目的接近她的殷勤，从小到大她经歷了不少，学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站在周遇时的角度，她理解他。
还有一些原本无心，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有意的误会……她多半化解不了，只能抱着遗憾错过。
她不想最后和周遇时也变成这样。
有些话得说清楚，不然她会无止境的茫然下去。
她低着头，艰难开口：「就是……」
冷色调的话音从上空飘来：「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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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醒来的第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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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抬起头，对上他过于专注的眼眸，心里一下子变得很虚，「你别这么严肃行不行，看得我都忘词儿了。」
周遇时听她要哭不哭的娇气哼哼，上位者的气势瞬间消了大半。
不是有意要吓唬她，只是过往那些让他值得警惕的时刻，他习惯于展现出最有利于自己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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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殷如瑟要说的，恰恰是他最想迴避的部分。
这不是生意场上的谈判桌，殷如瑟更不是需要承受他威慑的敌人。
认清这一点，周遇时默默缓释了胸间的紧绷感，放低姿态，在她面前蹲下来：「这样能说了吧。」
他那么大的个头，说蹲就蹲了，像个脸上写着『不高兴』的超大号臭脸不倒翁，莫名滑稽。
殷如瑟松了一口气，弯起眼沖他友好的笑笑：「上次在灿灿家办派对，晚上你送我回家，你还记得吧？」
「这都能忘，我也该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是不是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了。」周遇时面无表情的吐槽，阴郁的眉眼间写的都是不想聊。
殷如瑟多少是知道的，上位者嘛，常年被人捧在云端，解除婚约多丢他的脸呀，说一次就算了，见面就提，心里肯定不乐意。
可她也很无奈，实在需要一个肯定，只好耐下性子轻轻软软的语气哄：「我在车里说的那些话呢，还记得吗？」
周遇时十分有拿捏的瞪了她一眼：「记得。」
好的好的，可以继续聊下去了。
殷如瑟捋着思路，轻言细语说：「基于那天我说的话，我再做个补充。一些特别的情况下，比如在奶奶跟前，我们还是以婚约关系交流，免得她老人家遗憾。但实际上我们是朋友。」
周遇时避无可避，只能面对了。
「如果我说，我不想和你做朋友呢？」
「啊……？」
「字面上的意思。」
「那婚约……」
「可以不作数。」
「你到底、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己想。」
周遇时个头高，规矩学得好，哪怕蹲着都能保持不错的仪态。
他双手交叠，倾身向前，目光比刚才站着看她时专注一万倍。
正午的阳光穿过竹间，稀稀落落洒在他们周围，灿然明亮，却照不进他深棕色的瞳眸。
殷如瑟硬着头皮跟他对视，在他静淡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怂得很真实的轮廓……
难不成，面子问题？
解除了婚约也不做朋友，要老死不相往来啦？
周遇时是这么幼稚的人吗？
他是！
他这个人，从小城府深，固执、爱记仇，看起来成熟可靠，其实某些方面无比的幼稚！
尤其对她使的那些报復手段，又坏又阴损，总能在人前激得她方寸大乱，恨不得和他玉石俱焚！
每每闹到那个地步，在父母旁人眼里，殷如瑟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反派，周遇时是无辜被拖累的正道之士！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吃的闷亏还少了？
她心平气和的想跟他聊，全程顾虑他的心情想法，他倒好，决绝得很呢，就是不做朋友！
问他为什么，他让你自己想。
殷如瑟越想越气，少时积下的旧恨都勾了起来，眉头紧锁，脱口忿忿地骂了句：「狗东西！」
周遇时眼皮一跳，「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外面来了人。
两人下意识噤声，从假山缝隙里望出去——
来的也是两人，殷如瑟还都认识：周家小叔周岩峰，还有周遇时的舅舅闻瀚民。
这位周家小叔不是周遇时的亲小叔，按资排辈，是他父辈里最小的一个兄弟，周显老爷子四哥家的，打小在本家长大，有点儿混世魔王的意思。
他生得晚，算起来今年最多三十出头，长了一张白面书生的俊俏脸、嘴甜，背地里没少惹风流孽债。
闻瀚民是周遇时的亲舅舅，心比天高，能力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
自打闻馨过世后，周岩海对废柴小舅子有求必应，给钱做生意，人脉随便用，赔了也不怕，姐夫兜底！
都快到吃午饭的点儿了，这两人凑到一起准没好事！
「就在这儿说吧。」周岩峰进来站定，一通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后，沖闻瀚民没好气的质疑道，「你刚带来那小网红，该不会想介绍给阿时吧？」
闻瀚民横惯了，声音大，气势足：「你知道nana酱一个月直播带货的收入是多少么？人家自食其力，自己创业做老闆，总比你带来的十八线小演员强。」
周岩峰给自己点了支烟，根本不拿正眼瞧闻瀚民，「不是十八线，大热的剧刚播完，身上大大小小的代言几十个，准一线小花，一部电影片酬千万，前途无量。」
殷如瑟听懂了，这两人费尽周折给周遇时介绍对象呢。
这几天楼奶奶寿宴，正门有大管家守着，决计不会让乱七八糟的人进来。
周岩峰和闻瀚民只好带人走北边人最少的侧门，结果遇上了，决定找个偏僻点儿掰头。
也就是这里，北楼。
带货主播和准一线小花，颜值应该都不错。
nana酱这个名字有点儿弱，小花前一阵有大热剧，殷如瑟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
两人的业务能力嘛……
不好说，得再听听。
闻瀚民虽没能力，但周遇时是他亲姐姐唯一的孩子，在介绍对象这件事上，nana酱是他范围内所接触到的、各方面都很好的女孩子了。
把人带来前，他还藏着心眼儿，用假身份与之接触了一段时间。
「阿时是我亲外甥，我做的事都是为他好！别人可就说不准了。」闻瀚民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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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岩峰听他说完，讥诮道：「都不知道你是低估了周遇时，还是太高估自己。」
闻瀚民不快：「什么意思？」
周岩峰弹着菸灰，往南园方向看了一眼，「今天殷家那小丫头也来了。」
「来了又怎么样，婚约早八百年不存在了，也就唬唬不知内情的外人！」说起殷家，还有那个娇滴滴的殷如瑟，闻瀚民只觉得外甥被耽误狠了。
「所以说你想法简单。」周岩峰淡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今天没打算给阿时介绍对象，带来的人……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他要是看得上，留在身边消遣几天，看不上，我也没什么损失。」
闻瀚民窝火：「你把我外甥当什么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假山后，殷如瑟认同的点了点头。
周岩峰只笑他天真：「阿时将来要娶的人就算不是殷如瑟，也得是一个在家世上能与殷如瑟旗鼓相当的女人。强强联合懂不懂？那些不入流的网红戏子怎么可能嫁进我们周家？」
闻瀚民一时语塞，实际上心里已经认同了周岩峰这番话。
殷如瑟继续点头。
有她这么优秀的前任在，周遇时怎么也得找个跟她差不多的。
头没点几下，被外力成功制止，掀起眼皮一看，周遇时张开大掌扣在她脑袋顶，还兇巴巴的拿眼色瞪她。
外面，闻瀚民忽然『呸』了一声：「就算我的人不够好，也比你那龌龊心思好！还消遣玩物，我看你巴不得阿时玩废了，你好趁虚而入！」
周岩峰不想跟他浪费唇舌，「别扯远了，敢不敢和我一起把人带过去让他自己选？」
「有什么不敢的？」
「走着，您先请。」
闻瀚民气沖沖的走在前面，他身材矮小偏胖，穿华丽的深灰色刺绣锦缎唐装，敦实的背影，瞧着像从动物园熘出来的企鹅。
身高腿长的周岩峰紧随其后，步子迈得轻盈，加上自小养在本家，仪态是极好的，穿同样款式的唐装，素净大方的亚麻质地，低调的浅灰色，手里握两只文玩核桃，随便走两步跟风大片儿似的。
两人去远了，殷如瑟就着高下立见的背影发表意见：「小叔赢得很彻底啊……」
周遇时秒懂她的意思，但不想附和，「那又怎么样？」
「无所谓，不重要。」殷如瑟抱着首饰盒兴沖沖的站起来，「他们要去找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周遇时本来有些恼火周岩峰和小舅擅做主张，殷如瑟这个态度反倒叫他稀奇了，不禁笑着问：「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
殷·狗头军师·如瑟上线，「他们应该直接去饭厅找你，得拦下来。」
老太太的寿宴办得隆重，分别在本家主园设八十八桌正席和周塘镇上不间断的流水席。
能在第一天上午就进到周家来贺寿，那都是极近极好的亲友。
正是吃午饭的点儿，殷如瑟还跟楼香寻约好挖到宝藏在那边碰头。
周岩峰闻瀚民当众把人带到周遇时跟前，让他做决定？
简直荒唐！
周遇时丢不起这个人，拿出手机打给大管家。
那边听了原委，气得跳起来，好在从北楼到饭厅有一定距离，周涵立刻吩咐身边的人兵分几路——堵人！
挂了线，周遇时稍微放心，又想小叔小舅尽挑这种宾朋满座的时候来给他添堵，太不懂事了。
殷如瑟在身旁细声碎碎念：「这年头跟土皇帝献美人也不容易，总得寻个能见着面的时间点儿。」
周姓土皇帝顿时有种豁然开朗感觉：「是这样？」
殷如瑟真情实感的沖他点头。
周遇时又有意见：「你除了点头还会什么？」
刚才那二位唇枪舌战时，她那小脑袋一个劲儿的点啊点，他还没来得及跟她算。
这会儿又点？
看着就来气！
殷如瑟发出一声坏笑：「阿涵叔把人拦下了，总要带到一处去解决吧？」
周遇时对她侧眸：「你想去？」
「去啊！我必须去！那场面没我不行！」殷如瑟精气神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周遇时被她陡然高涨的气势逼得战术后仰，「说详细点。」
乱拳打死老师傅。
以前他还能对这位祖宗的行为举动进行预判，现在真拿不准她心思想法，再多预判都是徒劳。
本来殷如瑟是不懂的，一些疑问从她醒来后、见了周遇时之后，始终困扰着她。
直到今天，她云开雾释、拨云见日——全都明白了！
周遇时不是不想解除婚约，而是形势不允许！
这就跟古时候新帝登基一样，皇帝年纪轻轻胸怀报復，正准备大展拳脚呢，满朝文武天天揍请要立后选妃，充盈后宫，延续皇室血脉巴拉巴拉……
宫廷剧里一定有的重要桥段！
周遇时这个土皇帝也不能倖免。
你不结婚生子就是对祖宗的不敬，对江山的不负责！
万一哪天突发事端，你有个三长两短，后继无人，天下必将大乱呀！
殷如瑟看周家土皇帝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你放心，我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周遇时冷眼睨她：「什么角色？」
「帮我拿一下。」殷如瑟把首饰盒暂时塞给他，伸出双手，郑重其事的按在他宽展的肩上，「以后我会好好做你的工具人，你未来婚姻幸福的保护伞，直到你找到生命中的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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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谢谢你？」周遇时很兇的把首饰盒塞还给她，转身就走。
他生气了，殷如瑟就开心了，抱着沉甸甸的宝物欢乐的跟上去。
两人没走多远就遇到殷似和跟殷似鸣，还有一众从南城来的同辈朋友，周遇时把冤亲债主推给兄弟两，自己去善后。
走前他还特地对殷如瑟放了句狠话：「晚上正宴开席前，要是我还出现在你面前，我是你孙子！」
殷如瑟一脸懵：「楼奶奶寿宴上说这些，我年纪轻轻，要你那么大个孙子来做什么……显老吗？」
还没回过味儿来，周遇时已然走远了。
殷似和殷似鸣在旁边笑得直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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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醒来的第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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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连午饭时间都没见到周遇时，不禁感嘆，周家家主自己说狠话，自己严格执行，言出必行，有范儿！
她也没闲着，下午陪楼香寻听戏，来贺寿的人越来越多，有些长辈亦是看着她长大的，见她好了，又活蹦乱跳的，都要拉着她说好久的话。
那些被十年光阴淡化的记忆，都在殷如瑟醒来后一併跟着復甦了。
每一个来贺寿的人都注意到了伴在老太太的年轻女人。
不过『女人』一词之余现在的殷如瑟，实在是不恰当。
二十六的年纪，瞧着却像十七八……
白净娇俏的面容，清澈明亮的眼眸，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皓齿，明媚如天上月，皎皎月华，在白天也不逊色。
她着一身旗袍、盘发，身材纤瘦了些，但想大病初癒，能在短时间能恢復至此，已经很不错了。
最值得一提的是她的言谈举止，无论说话的对象是谁，她都落落大方，哪怕有个不好相处的长辈故意刁难她，也会被她避重就轻的化解。
灵俏得很！
她身旁还有一兄一弟，单拎出来都是人中龙凤，护她比护眼珠子还紧凑。
这样的家世出身，这样的模样身段，怪不得周家那位一直心心念念。
再不醒，别说十年了，一辈子都是等得的。
*
周宅西北面最大的花园里有座可以攀爬的小山，天气好时，置身高处亭中，可以将宅子尽收眼底。
听戏的御锦水榭离得不远，周遇时料理了小叔小舅，来这里找周岩海。
大周先生是个怪才，任何事情放在他手里都能做到极致。
学业，生意，还有爱情……
妻子去世时，他都不想活了，被父亲母亲还有家族捆绑，勉强苟下来。
到如今，心态总算平和了些，能与儿子聊上几句『我和你妈妈』的当年。
闻家没什么背景渊源，闻馨走后，周岩海对小舅子多加关照，几乎是当半个儿子养。
闻瀚民心不坏，智商低是真的，成天梦着在商场上大展拳脚，每年总得被坑个两三回。
平时周遇时给他收拾那些烂摊子倒无所谓，最让他生气的是，小舅已经将近四十的人了，自己都没找对象，凭什么给他介绍？
周岩海听后大笑，笑过了，继续喝茶、作画。
周遇时发完了牢骚，往老太公传下来的摇椅上一躺，晒着正式入冬前喜人的暖阳眯上一会儿。
御锦水榭那边开唱了，他听着声儿神清气爽的醒过来。
周岩海的画作完成了一半，周遇时站在旁边看了会儿，顺手拿起案台边上的双目望远镜，站至亭边，笔直往水榭看去——
被拉近的视线里，殷如瑟就坐在老太太身边。
她换了身衣服，外穿立领浅玉色锦缎小披肩外套，内着显腰身的黑色羊绒长袖连衣裙，纤细的双腿被温暖的羊绒袜包裹起来，脚上是一双柔软的深棕色系带皮鞋。
微卷的长髮放开了，松散的垂落过双肩，发梢自由的向腰间试探，为她单薄的身形增添一抹饱满度。
周遇时看她一会儿给老太太开个核桃，一会儿又剥个沃柑与周遭的人分享，待人接物游刃有余，比跟他相处时自若多了。
「倒是入戏。」他冷声哼笑，吃味而不自知。
身后，周岩海躬身作画，边画边道：「瑟瑟还跟以前一样爱美，上午那身旗袍端庄得体，下午这身中西合璧，像东方的奥黛丽赫本。」
周遇时回头看了他老子一眼，「赫本有三段婚姻。」
周岩海道：「赫本可没有出车祸昏迷十年。况且我只是做了一个美好的比喻，你偏要去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周遇时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而他下意识跟老周辩的根本原因在于：他认为殷如瑟就是殷如瑟，不需要去做另一个谁，更甚假装他的未婚妻，当他的挡箭牌，在老太太的寿宴上与宾客周旋。
他完全没那意思，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也不是不知道……
是不确定把想法全盘托出后，她会作何感想。
这属于预判问题。
现在的周遇时无法对殷如瑟的心思想法以及行为做出准确预判，哪怕把准确率控制在70%都做不到。
他不敢贸然出牌，被动得相当难受。
他怕一杵到她跟前去，她就要真心实意的跟他做好朋友。
男人和女人哪有什么纯粹的友谊？
就算有，也不能发生在他和殷如瑟之间。
现在，周遇时能做的仅是站在一个自己可以看到殷如瑟，而她轻易不能发现他的位置，持续远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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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页
进不是，退又不甘。
活像个不得名分的怨夫……
周岩海画累了，端起茶盏站定在儿子身边，举目远眺，煞是自然道：「这望远镜看得清楚吧？特意让阿涵从我书房拿过来的。」
周遇时：「……」
得，他先被大周先生预判到位了。
「还行。」周遇时将望远镜放回原位，转去看铺开了底色的画卷。
奈何心不在焉，看了半响，脑中全是那位东方奥黛丽赫本。
周岩海自是看出儿子的烦恼，「我追你妈妈的时候，也没有一蹴而就。」
周遇时头回听这段，被勾出几分好奇：「她拒绝过您？」
周岩海十分坦然：「四次。」
周遇时满眼诧异：「您到底想说什么？」
在性格上，他们父子两是一挂的，大家都不爱表达，今天突然说这个，肯定有用意。
周岩海道：「我想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得你们同时想到一起才行，想不到一起，你肯定被拒绝。」
现在的情况就是殷如瑟没跟周遇时想在一起。
他心有不甘：「您在劝我放下？」
「我在劝你看开，顺其自然的感情是最好的。当然——」周岩海停了一瞬，表情变得老谋深算，「徐徐图之也是个门路，这四个字的精华在于『徐徐』，要做到『图』而有度，别让你的做法成为她的压力，更甚让她抗拒，那样她只会跑。」
「有道理。」周遇时受教了。
水榭那边一处唱罢，叫好声四起。
阳光淡了，天色不如早些时候敞亮，周岩海觉得先画到这里，寿宴还有七天呢。
他起身离开山亭，周遇时跟随在后。
行得几步，周岩海忽然转身问儿子：「倘若最后求而不得，你现在会停下来吗？」
周遇时连思考都没有，脱口而出：「谁能肯定我最后是求而不得？」
周岩海点点头：「好，我换个问法。加入有一天，她明确的告诉你，不再喜欢你了呢？」
周遇时像一脚踩空的旅人，身体急速下坠，整颗心悬起、紧缩——彻底无措。
他从来没想过殷如瑟会不喜欢自己。
从她昏迷到醒来，他所做的一切都建立在那份会产生共鸣的喜欢之上。
虽然他们的『喜欢』有少许不同，他说不清不同在哪里，但影响不大。
「我没想过有一天不会喜欢她，这种问题。」周遇时巧妙的迴避了真正的问题。
周岩海听懂儿子藏在话里的求助，笑道：「我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不喜欢你妈妈，但我设想过哪天她不再喜欢我，甚至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我该怎么办？」
*
周遇时因他家大周先生一番话而致郁，殷如瑟也不太好过。
这一天下来，她的心情像做过山车。
来时满心期待，光想着玩儿了。
中途了解到周遇时在周家的处境，和对竹马的维护之情油然而生，决定寿宴期间做个合格的工具人，帮衬他一番。
从午饭到后来去水榭听戏，殷如瑟自认表现完美。
她总是能从每个人看自己的眼光中寻到认可的光彩，然后又在那份认可里获取极大的满足感。
直至入夜后的正宴，她的家人从各地赶来。
很快她发现，在这个令她引以为傲的庞大家族体系里，自己是最无用的那一个。
以主桌为轴，层层向外辐射的等级制度直白得可怕。
一母同胞的姐姐和兄弟，还有堂兄表妹们，在她昏迷的十年间迅速成长蜕变，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只有殷如瑟，之所以能在核心边缘有一席之地，完全倚仗于优越的出身。
和她同桌的小孩儿大多还在念书，殷如瑟却连高中都没毕业……
不知出于何种心情，她控制不住的去寻觅周遇时的身影。
或许想看看真正的游刃有余？
周遇时压根不需要她的掩护。
哪怕周家的人对他诸多不服，这个家只有他能当。
换别人，那更不够格。
周遇时的未婚妻、他将来的妻子，应该有高等学歷、广阔见识，出众的能力……
家世只是锦上添花，而美貌是最不具备价值的附带品。
殷如瑟呢？
她只会照着小时候通宵达旦追的豪门剧，套入差不多的角色在人前做样子。
太幼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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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醒来的第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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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结束，殷如琴提议到镇上逛，他们这些兄弟姐妹已经很久没凑一块儿了。
一行十来人朝着周家大院外走去，周遇时端肃的立在门口送客，袁徽跟在他身侧。
豪车一辆接着一辆开来，短暂停留后，载上它们的主人打道回府。
袁徽跟殷家那几位混熟了，对殷似鸣的大嗓门格外敏锐，老远听见，移眸望去，夜色下，从一群俊男美女的轮廓中精准找出殷如瑟。
他连忙踮脚凑近周遇时脸侧，快速道：「二老板来了！」
周遇时正被一位世伯握着手，寒暄了至少五分钟。
世伯耳聪目明，好奇问：「二老板？谁？」
周遇时笑道：「是我未婚妻。」
袁徽很有姿态的补充：「殷三小姐出院那天老闆出国，放心不下，让我跟去殷家听差遣，可不就是我二老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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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世伯前一刻还说要把自己女儿介绍给周遇时，听罢尴尬了，哦哦啊啊的应声、点头，车来了，走了哈，有时间来找我喝茶！
原来婚约还在啊？
那殷家也是个惹不起的巨无霸，周遇时真娶了殷项家的三姑娘，谁高攀谁还不好说！
走了一位难送的，周遇时只来得及用眼色稍微警告了一下袁徽，小助理艺高人胆大，反过来明示——
二老板即将抵达战场！
周遇时回身去找，殷似鸣龇牙咧嘴笑着，像一面灵活又牢固的墙壁，精准无误的堵到他跟前，握住他才被松开没多久的手。
「时哥今天辛苦了，我们全家都吃得特别好，特别开心！现在准备去镇上走走逛逛，见识一下八十八长桌流水宴。您先忙着，不用送不用送，过会儿我们还回来。」
殷似鸣讲废话的时候，殷家庄家年轻的一辈自他身后行过。
或许一些周家人对周遇时不熟悉，但他们跟这位准妹夫/姐夫可太熟了！
大家嘻嘻哈哈同他打招唿，你先忙，我们玩儿去了。
殷如瑟缩头缩脑的藏在其中，从他眼皮子底下熘走。
周遇时被她这反应弄得摸不清状况，也不打算追。
等人去远了，殷家的工具人老么正要功成身退，周遇时一个标准的反擒拿，把他整条胳膊别在后背。
殷似鸣痛得哀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叫我帮忙挡一下，我能怎么办，那不就只有帮她挡！」
「嗯，行，你去帮我问清楚，然后发信息告诉我。」周遇时给他布置了任务，松开手，换了副语重心长的口吻，「该好好锻鍊身体了。」
殷似鸣弹开他几米远，活动着差点被拧断的胳膊，委屈哼唧唧：「我们游戏宅都不运动的，运动是对『宅』的不尊重。」
*
周塘镇旅游业发达，镇上有三分之一的面积可行舟。
流水席设在一条铺着青灰色石板的古街上，街上长1.5里，街宽5米，左右均为徽式建筑，以街头彩绘牌坊为伊始，四四方方的梨花木桌一直拼到街尾，两侧摆长条板凳，每桌八人，人齐随时上菜开席。
宴席上方拉起『z』字型的红色幕布，不仅好看，还有些许挡雨功效，与房屋上成排的红灯笼相互辉映，喜庆得很。
流水席没那么多讲究，吃地道的本帮菜，喝甘冽小酒，整条街美酒飘香，食物的味道混淆在一起，对嗅觉形成强烈的冲击。
殷如琴这个时尚女模头相当诚实的表示正席没吃饱，庄承鹤长腿一跨，就近在身侧的长条凳上坐下。
就连有洁癖的殷似和都没多纠结，脱下八万多的大衣捲成一团放在旁边，挽起袖子，喝！
山珍海味哪儿比得上真正的人间烟火。
庄承季租了一艘小船，领着几个小的去游河，剩下的人往隔壁的商业街走。
殷如瑟心不在焉了一路，等她从百般滋味里回过神来，不知所措的站在陌生的街口，看眼前游客来来往往。
「我还在。」殷似鸣从她身后向前两步，主动给自己刷存在感，「这儿就是先前跟你说过的商业街，里面有家买扇子的店，祖传的刺绣工艺，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把好看的团扇吗，去看看，我买单？」
殷如瑟茫然的点了点头。
*
卖扇子的店开在街中，进店后，殷似鸣见三姐情绪实在低落，想起街上有家网红奶茶店不错，让她先挑着，他出去买。
殷如瑟逛了一会儿，意兴阑珊的站到门外的台阶上发呆。
外面下雨了，雨点吧嗒吧嗒的落下来，惹得游人加快脚步，躲进街两边的屋檐里。
街上混浊的气息被驱散开，淋湿的街道多出一重模煳的水墨意境。
老闆娘拿出两根小板凳招唿殷如瑟坐，她裹起大衣坐下，弓着背，唿吸清爽的空气，看淅淅沥沥的雨。
她想，她还是喜欢周遇时。
不同于少时的热烈，再无当初的果敢。
那样的喜欢在她沉睡的十年里也发生了某些变化，而变化来自无法抵御的外力。
现在的殷如瑟，除了徒添的年龄，对年龄之外的很多都不确定。
不能再用十年前的那一套来应对所有，更不能想当然的去做一些不能预料后果的事。
她得把自己整理清楚，然后再去考虑喜欢的事。
她得成长，哪怕用拔苗助长的方式，也要尽可能将错失的十年补回来。
否则，她凭什么去喜欢现在的周遇时呢？
起风了，吹乱丝丝雨线，向蜷缩在屋檐下的她笼来。
潮冷的水雾往殷如瑟的脸上扑，她没来得及缩，一把漂亮的油纸伞挡在她头上，将她整个儿的罩住。
她心生诧异，转头抬起，周遇时没什么表情的站在伞外，伸直了手臂，为她撑起一片安全的小天地。
殷如瑟愣了愣，半响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出来透透气。」周遇时在她旁边蹲下，伞面垂直挡在他们跟前，阻挡丝丝雨雾的入侵。
红艷艷的油纸伞，木质的伞柄和骨架看上去有些念头了，伞上绘了一枝腊梅，白色的花瓣点点洒落，在雨夜的背景衬托下，有一种悲悽美……
「这是黛玉葬花时打的伞？」殷如瑟脑子里都有画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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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风衣的霸道总裁，明显跟实木手柄的黑伞更配！
被迫葬花的周遇时无语：「街头那家店，有就不错了，凑合着用吧。」
殷如瑟点点头，不再异议。
两个人，手臂挨手臂，视线统一的望着正前方。
弧形的伞缘外是被雨水浸润的街道，晕开了的霓虹成为斑斓的柔光滤镜，把白墙灰瓦的房舍点缀出童话色彩。
耳边充斥着滴滴答答的雨声……
世界很吵，又很安静。
殷如瑟双手托着脸颊，看着那些雨点落下，在光洁的青黑色地砖上溅开，莫名享受用目光追逐飞溅痕迹的过程。
然后她就发现，心情没有先前那样糟糕了。
她再转过头去看周遇时标緻侧脸，眼睛一点儿没收敛的对着他的脸皮上眨啊眨，似乎赏心悦目，绽出一个媲美艷阳天的笑容。
可下一秒，不知她想到什么，无意识的噘起嘴，纤长浓密的眼睫向下垂去，遮住了眼里细碎可爱的光华。
殷如瑟重新投入失落的怀抱，跟着雨天一起怅然起来。
周遇时一直用余光关注她，见她反覆无常的，笑道：「你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也……？
殷如瑟将双手交叠在膝上，脑袋歪进臂弯里，在倾斜的世界里看着他：「怎么说？」
「以前你话多又密，凡事都爱跟我碎碎念一遍，末了还会附送不少于三百字的自我感想。」
他根本不用猜她在想什么，打算做什么，需要什么。
哪怕吵架了，她都会直接说——我们绝交三天，在此期间不要联繫，不小心遇到也要装作不认识。
殷如瑟想了想，以前自己确实对周遇时掏心掏肺，什么都告诉他，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子。
不过那时也实在是没烦恼。
她问：「现在是什么样儿？」
周遇时道：「想法突然就成熟了，有了更多的顾虑，很多不确定的、不具备意义的话，不会轻易说出来。」
殷如瑟移开和他接触的视线，不识滋味的抿了抿唇：「也不是突然就变的……」
距离他们口中的『从前』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就拿许灿来说，在这十年里，她工作恋爱结婚生子，从单一的『许灿自己』逐渐细化为『谭西的太太』、『两个孩子的母亲』、甚至是虔诚徵服者老粉心目中『我哥打着灯笼找了八辈子才找到的嫂子』……
岁月把许灿打磨成一颗璀璨耀眼钻石，十几岁时的她无法散发的美丽光辉，在人生来到现阶段，开始闪耀。
殷如瑟在她身上看到了时间温柔的流速。
当时间以流动的形式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经过十年被动的停滞，那便不再是滋养大地的涓涓细流，而是山洪爆发，激烈的冲击不断重创她的血肉之躯。
起初她是没有感觉的。
直到她发现一些东西、一些人还有事物都在遵循自然规律发生变化，她自身亦然。
痛感以递增的方式蔓延全身，剧烈的阵痛持续到今日、到此刻，不知道何时才会停下。
但殷如瑟始终坚信自己是个幸运儿。
车祸十年后奇蹟般的醒来，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恩赐。
她不应该感到害怕。
周遇时也在问：「这种变化让你惶恐了？」
殷如瑟看他的眸光缓缓流转出一丝狡黠，「你觉得，现在的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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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醒来的第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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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识的问题，不同的是提问者和回答者互换了身份。
周遇时瞬间想起那日午后，病房里，他也循循善诱的让她评价自己。
「考我？」他心情有些微妙。
殷如瑟撇撇嘴，让他自行体会。
「好吧。」周遇时拔高身形，侧身正对她，先去看她皎洁的面庞，「外表成熟了，但不多。」
殷如瑟十分有数的点了点头。
虽说衰老不可避免，但她这十年都在躺，最大程度的延缓了衰老的速度。
简单的说，就是比同龄人看起来更自然态的年轻。
「还有呢？」殷如瑟稍微提起一点兴趣。
周遇时定定的将她打量，这一次，他先从对视中败下阵来，别开脸迳自笑了。
似乎无奈，似乎没辙，又似乎尽在不言中。
「你笑什么？」殷如瑟伸手去扒拉他。
「让我捋捋。」周遇时想得比她多，只好行缓兵之计。
其实她提出最开始的那个问题时，他就会想，她为什么突然那么问？她真正想从自己这里知道的是什么？又想获取什么？
认同？肯定？还是别的？
周遇时不想会错意，说错话。
然后发现对于殷如瑟，他在小心翼翼的迎合，不自觉的讨好。
转而又想，殷如瑟问的是周遇时的看法。
所以本质上，她也是在意他的。
一番计较下来，再抽丝剥茧的梳理个中细节，周遇时五味杂陈，对自己的心路歷程也是够够的。
殷似鸣在这时发语音给殷如瑟，说在商业街绕了一圈，没找到奶茶店，还不小心绕回吃流水席的古街，被相熟的周家兄弟拦下喝酒，过不来了。
他假惺惺的问殷如瑟，要不要他联繫周家那边派人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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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回了一个内涵的表情，转头问旁边那个老奸巨猾，「捋清楚了吗？」
周遇时充分发挥奸商本质：「捋清楚了，但我决定不说。」
他有不说的权利。
殷如瑟不纠结，双手扶膝，用力一撑，站了起来，居高的视线向下倾落，颇有气势的看着周家年轻的家主，她的竹马。
「那我跟你说吧。」
周遇时做虔诚状，洗耳恭听。
殷如瑟默默给自己加了个油，一鼓作气道：「我觉得现在的我还不够好，是会让16岁的我失望的那种不够。」
周遇时十分肯定：「这不是你的错。」
「但事实如此。」逃避从来都不在殷如瑟的选项里，「你根本不需要我做挡箭牌，是我太想当然了。还好，我幼稚的行为没有给你和奶奶添麻烦，也没在人前闹笑话。」
说这话时，她看似闲适的将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实则绷直了手臂，手掌贴在腿侧，低下了头。
从正席开始就在自责了。
周遇时缓缓站起来，垂眼望着她，心头一阵阵的抽得慌。
她像主动认错的小孩儿，态度诚恳，保证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来找他之前还做了认真的反省，他却怀念以前理直气壮沖自己嚷嚷的那个殷如瑟。
周遇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应，殷如瑟自己消化了多余的情绪，抬起头，捋直了背嵴，自带威势的看着他，像在宣战——
「这些都是暂时的，我不会一直那么弱。」
*
回去的路上，两人走了另一条相对安静的小路。
斑驳的石墙将他们拘在不足三米宽的深巷里，视线之内，除了被雨水浸湿的夜色，只剩下彼此。
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小的、噼噼啪啪的噪音，像夜里出来活动的小精灵用人类听不懂的语言在哌躁。
伞下没有交谈，光线幽暗。
周遇时将伞撑得很稳，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路，眸底汇聚着一片奕奕灼光，平静而清醒。
殷如瑟频频偷瞄，一时捕捉到他深邃的眉眼，一时又让目光在他宽展的肩头做短暂停留。
用自己的方式悄悄地、重新认识他。
忽然间，脑中两道身影完美重叠，殷如瑟难以置信的愣了愣。
她醒来的第一夜，在医院中庭里抽菸的颓废『中年大叔』是周遇时。
那夜与今晚很相似。
窗外下着淅沥的雨，水雾濛濛，看什么都不真切。
置身中庭的身影孤单又颓唐，旁边的长椅上还摆着一束没送出去的鲜花。
醒来的第二天，那束花完整的出现在她的床头柜上。
周遇时却全程隐身。
殷如瑟忽然全明白了。
因为撞见她在哭，所以止步在病房外，甚至被她惨兮兮的哭嚎感染，要到室外、在磨人的细雨里吹一阵冷风，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来缓释。
他知道那时候出现只会让她措手不及，加倍的难受。
一如今天，他察觉到她对一切变化的惶恐和不安，才会在落雨时，在她以为自己被世界抛下时，为她撑起雨伞。
永远不爱表达，永远用行动去表达。
「你这个人……」殷如瑟差点没憋住，吐槽到一半，及时收声。
周遇时也在走神，冷不防听到她的声音，从宴席、从宾客、从小舅小叔的荒唐举动里回过神来，侧首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
「你想说什么？」他格外有耐心。
殷如瑟连忙摇头，表情神神秘秘的：「不能说，免得你骄傲。」
「不能说？」周遇时仔细一思量，「那就不说罢。」
说出来会让他骄傲的话，当然是好话。
不说出来，容他想像的空间更大。
可以自由发挥了。
*
殷如瑟还住南园，周遇时把她送到门口，雨也差不多停了。
院子里拉了一串儿满天星的灯，温柔了湿漉漉的冷夜。
二楼客厅灯火通明，飒爽的笑声从窗里飘出，老太太们聊开心了，还捨不得睡。
殷如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再盯着窗里的人影，表情斟酌，口吻严肃：「现在是11点零五分，12点她们还不睡，我就要上去做监工了。」
说完了，身旁却没回应。
她转头去看，发现周遇时正安静的注视着自己，琥珀色的眼眸深邃难测、波澜不惊，里面映出一个简单易懂的她……
「你眼神好奇怪。」殷如瑟被他看得窘迫。
「没什么。」周遇时掩饰的笑笑，用那种庆幸的语调，「很高兴你能醒过来。」
「这句话你已经对我说过一次。」
「还有一句。」
「嗯，你说。」
周遇时又改口：「不止一句。」
殷如瑟做好准备，「你说。」
不知老太太聊到什么，二楼又是一阵畅快的笑，人活一辈子，图的就是一个痛快。
「你说呀！」殷如瑟等得心急，把手抬起来做发誓状，「不管你说谁的坏话，或者是什么不得了的野心，我都保证绝对不说出去！」
周遇时把她举起的手摁下来，吐息间看向别处，缓缓道：「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想告诉你，你今天做的一切都不幼稚。在这种时候、这样的场合下，得到你发自真心维护，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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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失眠。
殷如瑟辗转反侧，觉得周遇时最后那几句话讲得不对。
她向来打直球，想不通就干脆发信息求解：【我觉得你的话有问题。】
周遇时秒回：【哪句？】
殷如瑟：【你说我发自真心维护你，让你很高兴。】
周遇时有一说一：【我确实很高兴。】
殷如瑟思路清晰，十分有针对性：【问题就在前半句，我不是真心维护你，难道还假兮兮的维护你，然后通过维护你的虚假行为给自己捞好处？】
她不是那样的人！
周遇时有心绕她：【是不是觉得自己亏了？】
殷如瑟一思量，还真是！
忙活一整天，费力不讨好，她到底图什么？
于是更气了！
周遇时很大方：【现在可以好好想想了，寿宴结束前告诉我。】
殷如瑟被绕进去了：【告诉你什么？】
周遇时霸总体验拉满：【你的要求或者心愿，你可以请无所不能的我帮你完成。】
殷如瑟：【请你上天！】
*
寿宴做到第三天，楼香寻就腻了。
私下跟周遇时诉苦，每天穿金戴银往厅堂上位一坐，跟个吉祥物似的。
算她能苟到九十八吧，接下来的十年她都不想再过生日啦。
她也不是跟所有老傢伙的关系都那么好，有些早年结怨的塑料姐妹可讨厌了，让儿孙搀扶着来喝她的寿酒，姿态摆得像是来喝丧酒的！
周遇时鼓励她坚持，不蒸馒头争口气，跟塑料姐妹比命长！
殷如瑟给老太太支招，累了您就装傻吧，你是谁，我又是谁？我在哪儿？
楼香寻当天就用上了，还临场发挥，颤巍巍的站起来，看着外面灰白的天喊老伴儿。
老伴儿你来看我啦？
我过得挺好，儿孙们都很孝顺，没人欺负我，要是有的话，你就把他们带走罢……
在场的人傻眼了，一个两个大气不敢喘，如坐针毡的呆了一会儿就夹着尾巴告辞。
寿宴摆到最后两天，殷如瑟也算悟出点儿意思。
周楼两家为老太太做寿的心意不假，借寿宴完成一次家族实力的对外彰显也是真的。
整整八天的觥筹交错，人情世故、交际逢迎……这里面有她一辈子都理不清的门道和厉害。
寿宴最后一天，楼香寻交给她一个任务，代替自己去看看她那先撒手的老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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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醒来的第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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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显葬在周塘镇以东三十里外的公墓。
清晨出发，到墓前，供上茶果点心，虔诚的上一炷香。
活着的人总用自己的方式悼念逝者，殷如瑟是话痨式。
走完流程，她一定要跟祭拜对象唠几句，汇报学习工作，针对某人告上一状。
基本操作了。
周遇时见她恭恭敬敬的上完香，明示的小眼神向自己投来，只道：「你们慢聊。」
识趣的去远处等着，留她跟老爷子叙旧。
断断续续的下了数日雨，昨夜好歹消停下来。
今晨一起，气温骤降，地上到处积着水，昏沉沉的天光下，白雾迷迷茫茫。
南方入冬后，典型的湿冷天气。
整片公墓里没其他人，地方空旷了，环境里自带迴响效果。
周遇时走到十几米开外，袁徽的跟前，还能听见殷如瑟口齿清晰的跟老爷子嘚瑟：「没想到吧，我醒了！还来给奶奶过生日，您是不是特别羡慕……」
两人都听笑了。
袁徽跟上级申请：「我能夸一下二老板么？」
周遇时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烟盒，勾首叼出一支：「夸。」
袁徽真心实意地：「可爱！」
「嗯，还有没？」周遇时把烟点着，深吸一口，吐出淡青色烟雾的同时，回身去看。
天儿冷了，殷如瑟双手环膝蹲在墓前，表情真诚，眼神专注，小嘴一动一动的，特别真诚。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坚信老爷子就是能听见！
她穿得要比来那日厚实，黑色的高领毛衣打底，外着灰白格子的收腰小西装，下/身穿灯芯绒长裤，配栗子色的平底马靴……像马场上英姿飒爽的女骑师。
袁徽接着夸：「南城时尚小姐第一名。」
周遇时喉咙里溢出一串儿舒适的笑声，完全贊同。
殷如瑟以为他在笑自己，兇巴巴的瞪了他一眼，转头继续时，有了提防，声音也变得小了很多。
袁徽『嗨』了一声：「还不让人听见。」
周遇时享受的眼眸半眯，很懂地说：「跟老爷子告我呢。」
距离他们下方不远处的石阶上，陆伯和周涵父子三人听了对话，笑而不语。
眼瞅着冬天要到了，有人却站在春暖花开里，满心都是甜。
*
殷如瑟还真没告周遇时的状。
她想着，这是醒后第一次祭拜周爷，得正式些，汇报了自己的近况、今后的打算，这几天跟奶奶的相处……差不多是这些。
来日方长，咱们下期再会！
午饭在附近的露营区diy，食材是在家中处理好了带出来的，干净方便，不会吃出问题。
一盆奶白的鲜鱼汤，一锅爆香的菇炒小牛肉，再来一碗自热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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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到灵魂都被治癒了。
陆伯用鹅卵石垒的灶，生火前先用锡纸把土豆、红薯和玉米整颗单独包起来，埋在周边，吃完饭，柴火也烧完了，它们也熟透了。
土豆软糯、红薯香甜，玉米可口多汁……
殷如瑟吃得身体暖暖的，满足得一塌煳涂。
她每样都留了一个，放在保温箱里，想给楼奶奶尝一尝。
回到南园，楼香寻的私人医生将他们堵在外面，说是午饭吃到一半，老太太突然发病，站起来就走，闹着要去机场接老头子。
好在大家都有经验，连哄带骗把她稳住，这会儿人已经平静下来，吃了药，在房间里看电视。
殷如瑟跟着周遇时一起进去，客厅里，楼香寻坐在布艺沙发上，慈祥的面容透着几许憔悴。
电视机里放的是比殷如瑟还要大的古装歷史剧，讲着名的安史之乱。
楼香寻用手轻轻抚摸着怀里的抱枕，迳自纳闷：「花生啊，你说这电视怎么来来回回的播这个，我都会背了。」
殷如瑟小声问：「怎么不给奶奶换个剧？」
周遇时道：「不能换，换了会刺激到她，让她不安。」
殷如瑟这才意识到奶奶的状态和前几天不一样，她听不见除了电视以外的其他声音，整个人与世隔绝了似的，停留在一个令她感到安全的片段里。
那只被当做『花生』的抱枕，原本是一只漂亮的波斯猫，楼香寻中年时在国外度假捡的，为了带它回国，费了不少周折。
殷如瑟只在照片里看到过它。
楼香寻耐心的为『它』顺着毛，轻言细语地说：「花生啊，你今天怎么那么安静？你是不是还在想前些天见到的那只三花猫？追女孩子嘛，就是要胆子大，不要怕失败，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失败是成功的妈妈。你知道了吗？不过我可不失败啊，我不是你妈妈，我是你的米饭班主。」
听到这里，殷如瑟和周遇时又忍俊不禁。
笑过后，视线相触，彼此眼里松弛的笑意荡然无存。
殷如瑟忍不住问：「奶奶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周遇时无法正面回答，只道：「我们先出去吧。」
楼香寻年纪大了，她这个情况只能缓解，无法根治，这是大家都知道并且需要接受的现实。
寿宴最后一天，正宴用来答谢乡里镇上。
周遇时主持大局。
结束后，他要回南城，殷如瑟与他一起。
两人走前悄悄去了一趟南园，楼香寻已经睡下了，照顾她的娥姐让他们放心，这次病发得轻缓，明天一早就能醒过来。
殷如瑟干巴巴的点着脑袋，留下话说，等天气好了，她还回来陪奶奶住几天。
近后半夜，到家门口。
袁徽握着方向盘，扭头去审时度势，今天这个气氛，他就不给老闆制造机会了。
周遇时也没有留殷如瑟闲扯的意思，主动道：「早点休息，奶奶醒了，我会告诉你。」
殷如瑟『嗯』了一声，想想，抬头望前面的袁徽：「你能不能——」
袁徽反应巨快：「我腿麻了，出去缓缓！」
*
南城最识趣全能小助理麻熘的滚下车，周遇时疑惑的望向殷如瑟，好奇她想对自己说什么。
她垂着头，没精打采道：「今天我问你奶奶什么时候会醒，你说不知道，过后我才反应过来，你当时的口吻，无奈又不得不认命……」
「是吗？」周遇时倒是没留意自己的语气。
追根究底，在奶奶患病的问题上，他也期待着发生一个医学奇蹟。
殷如瑟声音闷闷地：「然后我就想，你每次来看我，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周遇时愣了下，他去看望她的时候，怀着怎样一种心情？
仔细想想，其实每次都不一样。
但她总是会去，总想看一看她。
也不是说非要期待她醒过来。
更多的时候，他想的是她大概一辈子就这样了，不会醒了，他该怎么办呢？
一辈子可太长了……
好一会儿，周遇时无解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有太多的难以启齿，最好的结果已经在他眼前，索性让他言不由衷一次。
「你也不知道啊……」殷如瑟没有追问下去。
她已经醒了，她和他都会把生活继续下去，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不过在这之前——
「周遇时。」殷如瑟叫他的名字，从座椅上起身，向他靠近过去。
周遇时还在琢磨她发起这场对话的意图，忽见她凑过来了，伸出纤弱的双臂，生涩的将他抱了满怀。
「……」
他屏住唿吸，身体僵硬得几乎石化，心脏却做着有生之年最剧烈的跳动。
殷如瑟拥抱的姿势有些生硬，双臂从周遇时肩上穿过，一只手放到他的头颅后颈，另一只手向下，安抚地轻拍他的背。
静默，持续——
周遇时镇压了狂躁的心跳，状似平静的问：「你做什么？」
殷如瑟很实在：「安慰你。」
停了停，她又接道：「还有，感谢你。」
周遇时扯着干涩的喉咙笑了两声：「说清楚点。」
为了配合她的拥抱，他不得不弓着背，尽最大努力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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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想像中，此刻的自己像一只被驯化的大型犬，非但不懂得反抗，还沉溺于被她顺毛摸的过程。
简直堕落。
殷如瑟也怪不好意思的，但她认为有必要这样做。
「就是想用行动告诉你，我好了。还想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坚持来看我，没有忘记我。」
周遇时孩子气的纠正：「去掉『坚持』两个字。」
不需要坚持。
殷如瑟收回身形，双手捧起他的脸，用力挤压：「劝你见好就收。」
周遇时难得没反抗，放任她把自己捏出了小鸡嘴，含煳不清地：「有好吗？我觉得我亏大了……」
身体里流动着一种想要主动投降的冲动，还自带蛊惑魔音，告诉他，不用努力了，躺平就可以了，做殷家的上门女婿也不错，很不错。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年轻挺拔的身影从殷家气派的正门走出来，下台阶时改为小跑，一步并作三、四步，眨眼间来到车的后座前，毫不犹豫的拉开车门——
「瑟瑟你回来了？！你真的醒了？！！！太好了，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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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醒来的第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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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听到脚步靠近时，还以为是家里的人，吓得她仓促的坐回角落去，捏过周遇时脸颊的掌心灼烫灼烫的，原本平静的心跳都陡然了。
外面的人竟然问都不问一声就把车门打开了。
谁啊？
吓得她……
「是我，还认得出来么？」男人躬着高大的身躯凑进车里，对殷如瑟释放友好笑容。
他大约二十六、七岁，留一颗干净利落的寸头，浓烈的眉眼透着几分性感的异域风情。
「萧猴子？萧郁？！」殷如瑟已经认出他来了，话语里的不确定来自于他外形容貌上的变化，与记忆里的儿时玩伴判若两人！
「是我！」萧郁很高兴她能叫出自己的大名和绰号，大大咧咧的伸出双臂，「来来来，先抱一下！」
殷如瑟正要大方回应他的热情，双臂外侧忽然遭遇外力，整个人像被冰冷的机械铁钳夹住、拎起，完成后撤。
萧郁扑了空，导致前半身趴在后座上，尴尬地发出『啊呀』一声，抬起头沖始作俑者不满：「抱一下都不行？」
周遇时把殷如瑟按在身前，不怎么愉快地看着来人，「男女有别。」
「提醒你一下，你已经不是她未婚夫了。」萧郁是了解内情的。
周遇时寸土不让：「不影响我在必要的时候帮她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是麻烦？」
「不是吗？你好好想想。」
殷如瑟审时度势，冷静打断：「你们可以让我先下车，然后再慢慢探讨谁比较麻烦的问题。」
萧郁欢乐的笑了：「在瑟瑟眼里我们是一样的——麻烦。」
周遇时瞬间垮脸，松开扶着女孩子的手，也不知是在对谁说：「滚下我的车！」
*
在殷如瑟的众多发小里，萧郁是有些特别的存在。
他有四分之一外国血统，在国念完小学，学业重心就转移到国外去了。
但只要回国，都是殷家三小姐带着萧少爷玩儿。
小时候的萧郁个头不高，瘦瘦的，皮肤黑黑的，加之行动灵活、思路敏捷，得了『萧猴子』的绰号。
一晃十年，瘦猴儿长成了美猴王，殷如瑟几乎快认不出他来了。
萧郁上前天回的国，一回来就住进殷家，就他爸和殷项从小到大的情谊，常住是没问题的。
下了车，他一把揽过殷如瑟，说她回得正是时候，殷似鸣找来南城顶级剧本杀主持，大家准备熬夜玩个刺激的。
这里的『大家』包括殷似和、殷似鸣和他的两个好哥们，还有殷家小姑殷颜。
场景已经布置好了，就差一个女玩家！
「还好你回来了，不然我们只能换个本。」萧郁也是个玩心重的。
「是恐怖本还是烧脑的那种？」殷如瑟早就听灿灿他们说过剧本杀，也一直期待能跟小伙伴们玩一次，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住。
走到台阶上，忽然想起什么，她连忙停下来，转身去看。
周遇时站在车旁，宁然夜色把他描摹得形单影只，他却好像无所谓的样子，只是站在那里，目送她回家。
殷如瑟想起周家大院热闹的寿宴，想起患上老年痴呆的楼奶奶，不禁再联想到别的地方……
周遇时南城的家在哪里呢？
还是外墙长满青藤的听澜居吗？
他一个人住？
萧郁收到殷似鸣的简讯，转头催她：「瑟瑟，走啊？」
殷如瑟像是没有听见，居高看着十几米外的周遇时，越看越感觉孤单……
「你要不要进来坐会儿？」她鬼使神差的问，「剧本杀，玩不玩？」
萧郁大眼睛不妙地一瞪，「不好吧，我姐也在。」
「你姐？萧澄？」殷如瑟脑中隐隐约约有了轮廓。
萧澄比周遇时还大两岁，对他一见钟情，初次见面就公开欣赏、明着喜欢，倒是比那些暗中使手腕耍心计的磊落。
她总爱半真半假的开殷如瑟玩笑，让她快点解除婚约成全自己。
等到殷如瑟真在生日宴上解除婚约，萧澄却没乐呵，帮她凶走那些看戏的千金，还拿纸巾擦她哭花的脸，责难她行事冲动，就差没牵着她的手带她去买后悔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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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生了一张颠倒众生的好皮囊，条件更是千万里挑一，殷如瑟早就想到这些年他不会缺了女孩子的喜欢，只是如何都没料到，喜欢他、等他的人里，会有一个萧澄。
殷如瑟迳自纳闷：「竟然还没找……」
她可以发誓，这只是一句单纯的纳闷。
萧澄那么飒，不说找个比周遇时更好的，旗鼓相当绝对没问题。
周遇时可拿不准她什么心思，远远的抛来一句：「我跟萧澄什么都没有，你别乱想。」
萧郁也实话实说：「确实没有，都是我姐单方面……」
殷如瑟点着脑袋『哦』了一声，再去望周遇时，鬼灵精的眼神里两份遗憾，剩下的全是劝退。
「行了，我回去了，你别太贪玩，早点休息。」其实不管萧澄在不在，周遇时都没打算留下。
「真走？」殷如瑟跃跃欲试的，表情里藏着蓄势待发的雀跃，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试探。
周遇时无语的将她看了看，钻进后座，吩咐袁徽开车。
劳斯莱斯驶出殷家气派的大门，徐徐不急朝山下开去，殷如瑟看了一路，直到车尾灯消失在坡道入弯处，还没有收回视线的打算。
萧澄啊……
以前就是个爱讲冷笑话的美人，现在应该更美，更有气质！
殷如瑟把她和周遇时摆在一起稍加想像，竟然真心实意的觉得两人般配。
配对完毕，她又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落寞。
萧郁见她蔫蔫儿的，笑话道：「别看了，不会杀回来的，你怎么还这么怕周遇时？」
怕？
殷如瑟拔高话音，倍儿有气势的嚷嚷：「谁说我怕他？我那不是怕好吗！我是——」
嚷到一半，没声儿了。
不是怕，是在意……
她后知后觉。
*
近凌晨，周遇时洗完澡出来，随手扔床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拿起来一看，殷如瑟问：【到家没？】
他回：【到了。】
殷如瑟：【睡了没？】
看情况是要聊几句的意思？
周遇时想到她家那边大概的情形，反问：【不是在玩剧本杀？】
殷如瑟被时长劝退：【他们那个四小时起步，玩完都快天亮了，还烧脑，我扛不住……】
周遇时笑了笑，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殷如瑟主动跟他汇报：【已经躺平。】
周遇时便回：【早点休息。】
又是这一句……
殷如瑟在床上翻了个面，侧身捲曲，看着手机里没营养的对话，坐起来，双手打字：我见到萧澄姐了，她跟我开玩笑，说我给了她十年机会还是没套住你，我当时特别尴尬，都没接上话……
打完，删除。
这句不好，没有让周遇时知道的必要。
他要是真跟萧澄有什么，都不会等她醒过来，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
再说萧澄没套住周遇时，她能套住吗？
套住……
总觉得这词不够恰当。
她不喜欢。
殷如瑟左思右想，换了一句：改天我们一起玩剧本杀怎么样？
打完，继续删除。
剧本杀说穿了就是角色扮演，大家在一通胡搞瞎搞中找兇手。
周遇时那么忙，哪儿有时间陪她过家家？
她开动脑筋，重新输入：萧郁决定回国发展了，我答应明天开始陪他看房子，顺带着我也熟悉一下现在的南城，你说……
编辑到此，停下来。
她想要周遇时说什么呢？
难不成和她一起陪萧郁看房？
殷如瑟把打出来的字全部删掉，身体后仰，双目涣散的望着天花板。
其实啊，她只是想问他明天做什么，准备忙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又吃什么……
他们，什么时候，能见一面？
手机蓦地震了一下，zys-10.1：【明早我要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下午三点飞京市，最快后天中午回来。】
殷如瑟看了半响，心虚的回：【我没问。】
zys-10.1：【你没问，是我想说。】
殷如瑟：「……」
这个人，还能隔空读心？
zys-10.1：【后天是我爸生日，你爸妈小姑要帮他过，奶奶寿宴那天说定的。】
所以无论他怎么忙，后天都会赶回来，他们也会在那天见面。
殷如瑟心跳加快、脸颊发热，捧着手机强做淡定的回：【知道了，会给周伯伯准备礼物。】
zys-10.1：【那就有劳了。】
「我是准备自己那份又不是帮你准备，假惺惺的客套什么？」殷如瑟平躺在床上，手机举高在脸的正上方，情绪浓郁的碎碎念。
一不小心，手机啪叽砸下来，给她疼得缩成一团，眼泪都飈出来了。
zys-10.1：【睡觉不要玩手机，小心砸到脸。】
殷如瑟忍着剧痛，愤而打字：【少管我！】
*
第二天起来，殷如瑟认真復盘了前夜的简讯，将周遇时的备註修改为：zys-10.2。
升级完毕，陪萧郁出门看房。
萧郁想得挺美，先去4s店提了辆现成的兰博基尼，然后载着殷如瑟，两个人到处吃吃逛逛，遇到不错的楼盘就停下来，进去看一眼，了解一下，综合考虑，谨慎购买。
结果刚上路不久就迷失在三环花里胡哨的高架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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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导航都没用，越导越迷煳。
绕了一个多小时，兰博基尼还罢工，如何都发动不了了。
殷如瑟见状，掏出手机申请场外援助，问袁徽在哪儿，忙不忙？可以的话，请打车来xx高架桥接他们……
袁徽听了二老板的情况，憋着笑应下。
正午时分，车流拥堵。
一辆又贵又不好惹的拼色劳斯莱斯驶上三环高架，四处寻找一辆崭新的哑光黑兰博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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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醒来的第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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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殷如瑟和萧郁的时候，两人垂着头正站在路边，接受交警叔叔的口头教育。
那辆开不动的兰博基尼无力的打着双闪，停在他们身后的应急车道上，原本低调酷炫的哑光面大牛在这时看起来莫名的灰头土脸，跟车主和车主朋友一个样儿。
周遇时坐在车后座，借入弯制造的视线优势看过去，抿起的薄唇止不住上扬。
真是，一个敢开，一个敢坐。
一辆超跑已经够让交警叔叔头疼，又见车流里行来的劳斯莱斯，当下心情更加复杂。
经济有这么不景气了？
大中午的，这些豪车结伴来东三环高架碰瓷？
袁徽下去询问情况，原来是没油了，萧郁把车开上路的时候压根没看过油表。
做完登记，留个人跟车就行。
袁徽主动揽下这活儿，老闆低调，代步工具一直是祖传劳斯莱斯，他还没摸过大牛这样的超跑，老远就在眼馋了。
殷如瑟上车前悄悄摸摸地问他：「你们今天不是要去京市吗？」
后座里熟悉的人影一动不动的，她总是能感觉到名为『周遇时』的视线。
袁徽把玩着大牛的车钥匙，「刚准备出发，接到您的电话就改道过来了。」
他已经摸透了老闆的优先级，那就是凡事先以二老板为主，其他的都不重要。
殷如瑟听完却难受了：「那不是耽误了正事？」
「陈秘书已经飞过去了，耽误不了。」袁徽压根不觉得她制造了多大的麻烦。
南城的千金小姐他见了不少，这么懂事的还真就二老板独一份。
袁徽给她剧透：「来时老闆吩咐我订了一珑居的菜，前国宴大厨的手艺，那叫一个炉火纯青！赶紧上车吧，不然交警叔叔要过来训咱们了。」
吃饭啊？
出来晃悠了一早上，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
殷如瑟小鸡啄米的点着脑袋，钻进劳斯莱斯后座，眼巴巴的跟周遇时对上视线，想想，老实巴交的道歉：「对不起啊……」
周遇时不言，只是看着她，眼色里浮着一丝半缕说不清的玩味？还是计较？
她琢磨不出来……
萧郁脸皮厚，先她一步上车，坐在副驾驶上大言不惭：「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出门在外，谁还没遭遇过意外的麻烦？你要想开点。」
「你快闭嘴吧！」殷如瑟都快悔死了。
周遇时忽然问她：「怎么想的，你？」
很淡的声音，相较于稀松平常的询问，更倾向于一种探讨的口吻。
殷如瑟深刻反省：「作为一个资深车祸受害者，以后我会严格筛选出行驾驶员，绝不拿自己的性命安危开玩笑。」
周遇时似乎替她松一口气，认同的点了点头，吩咐司机开车，去一珑居吃饭。
萧郁诧异了：「几个意思？拐着弯骂我不靠谱是吗？」
殷如瑟凶他：「再多说一个字就把你扔在高架桥上！」
周遇时淡定帮腔：「让你自生自灭。」
这句话深得殷如瑟的心，说完就得到她一记『还是你最懂我』的满足笑容。
周遇时轻一扬眉，回应的笑了。
到这一步，萧郁总算也悟了，今天他拿的是炮灰剧本，增进主角感情的那种……
*
一珑居开在西城区，临湖的老式建筑里。
到地方，菜已备齐。
开胃的西湖牛肉羹、鲜甜的清蒸石斑、外酥里嫩的玻璃乳鸽、极其考验厨师功夫的酱猪肝，再添两道清淡翠绿的时蔬……
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一顿午饭，处处都是对细节的把控。
萧郁也是富家子弟出身，家里也请了米其林厨师，跟这一比……完全没得比嘛！
周遇时虽然没像小说里那样对殷如瑟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但只要联繫起这顿饭的前因后果，不瞎都能看出他对她的心思态度。
饭罢，殷如瑟去卫生间。
人一走，萧郁憋不住了，主动问：「那什么，你也、你还……你喜欢瑟瑟？」
话里了『也』字暴露的了他的心思，用个有共鸣的『还』字，这要放到十年前，恐怕连周遇时自己都搞不清楚对殷如瑟的感情。
所以最后，萧郁问的只能是现在进行时的——你喜欢瑟瑟？
「你们不适合。」周遇时给自己盛了一碗牛肉羹，没有繁琐的分析，直接给出结论。
萧郁登时炸毛：「哪里不适合？！」
大家都是从小到大，以前瑟瑟和周遇时被婚约锁死，而他呢，又黑又瘦小，长得不好看，表现出来的乐观健谈都是在掩饰内心自卑，不敢明着喜欢殷家三小姐，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和她相处。
今时不同往日了！
周遇时平静的陈述道：「你刚回国，事业还在起步阶段，分不出太多时间和精力来顾及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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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郁坚持：「别小看我，这点竞争力我还是有的。」
「这两年你在国外干得确实不错，不然萧家也不会把你派回来做国内市场，让萧澄给你打下手。」
周遇时从不小看任何人，习惯性的给与对方肯定。
虽然他从不认为萧家做的零售能威胁到他自身和集团就是了。
萧郁知道后面的话才是关键，没好气地催：「继续说。」
周遇时接道：「事业上所展现出来的、优秀的个人能力，并不代表你能把感情经营得同样出色。」
他抗拒的皱起眉：「好的感情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
「这么说也没错。」周遇时双肩平展、坐姿挺拔，右手平稳的端起汤碗，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再抬起头问他，「那你回来做什么？」
萧郁被结实的噎住。
周遇时道：「你在国外听到她醒来的消息，感动得欣喜若狂，你还想，现在的你和十年前不同了，无论外形还是其他方面，你得回来追求她，不要给人生留下遗憾。」
别说什么顺其自然，机会是要靠自己创造争取的。
萧郁无可反驳，干脆认了：「那又怎么样？搞事业和追瑟瑟又不冲突！」
他家老头子叫他回国开疆闢土和瑟瑟醒来，两件事差不多发生在同一时间，他合理认为这是老天的安排。
周遇时冷不防发问：「你觉得你做好了吗？」
萧郁愣住：「什么、意思？」
「以看房的名义约她外出，这个开局还算不错，毕竟你们有友情基础。」
「可惜之后你完全没有把握好。」
「你带着瑟瑟，在南城这种路况复杂的山城看房，不选舒适度和安全系数更高的suv，而是跑车，你到底在想什么？」
「今天出门之前你做过功课吗？你对南城城区的了解程度有多少？」
「午饭在哪里吃？」
「她累了怎么办？困了在哪里休息？」
「还是你觉得开着跑车，载着你心爱的姑娘，你的人生就圆满了？」
周遇时不紧不慢的说着，起初浅淡得不着痕迹的口吻，到最后升华为严厉的问责，逐个字的击打在萧郁心上——
「你到底是喜欢她，还是在借着追求她圆你年少时曾经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我对瑟瑟是真心的！」
萧郁激动得站起来吼，末了，意识到自己情绪化了，深唿吸着努力平静下来，重新坐回座位上。
「抱歉。」他为他的鲁莽、冲动，还有今天的『没有做好』而道歉。
周遇时冷淡道：「我并不质疑你对她是否真心，这与我无关。」
「你这个人……」对话进行到这里，萧郁总算摸到一点他的脾性了。
确实，比传言中的更难对付。
周遇时都没把他当感情上的竞争者，这便为他的存在定了调：「瑟瑟有你这个朋友是很好的，你忠诚、开朗，健谈，表里如一的阳光，至于其他方面——」
「我会改。」萧郁是越战越勇型，「我这个人学习能力强，不轻言放弃。你说的那些话也没错，但要是十年前你经营好了，今天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周遇时缓慢点头，似有所思：「那是十年前……」
十年后，现在，他根本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
除非殷如瑟否定他，亲口告诉他，不再喜欢他了。
那么他会收手，平和的送上祝福？
大概吧……
这取决于殷如瑟喜欢上的那个『周遇时之外的男人』是个怎样的人，配不配得上她？而她到底又有多喜欢？
他假设过那种劣势的情况，应对方案都做了好几套。
对于眼前的萧郁，根本用不上。
周遇时在殷如瑟的面前做不到百分百自信，在那个『除了他之外』的范围内，简直孤高。
萧郁已经感受到对手直白的无视，敲桌子拉回他的注意力，带了点儿驱赶的意思，问：「你不是要去京市吗，怎么还不走？」
话到这里，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服务员推着餐车，送来最后一道饭后甜品。
殷如瑟跟在后面走进来，察觉到有些紧迫的气氛，笑着问：「你们在聊什么？」
萧郁拉长话音：「我们聊的内容啊——」
周遇时轻轻浅浅的打断，只问她：「你想不想跟我去京市？」
殷如瑟拉椅子的动作静止住：「去京市？」
和他一起？
她眼睛都亮了，自己没察觉，另外两人看得真真切切。
萧郁直觉不妙：「等一下，我们不是说好要——」
周遇时再一次打断，望着殷如瑟，道：「这两天京市正在举办国际漫展节，袁徽跟我说出院的时候你写了一张心愿清单，第二条就在漫展上cos美少女战士？」
殷如瑟听急了，挥着手想要驱散扑面而来的羞耻：「袁徽这个叛徒！」
「去，还是不去？」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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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醒来的第二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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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十点，京市，万盛国际庄园，a座顶层。
客厅里灯光大作，殷如瑟处于整个空间最宽绰的中心位置，双手抬起打平，站定不动，很酷的烟燻妆小姐姐为她量尺寸，精确到每根手指长度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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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助理将数据发给工作室，那边就开始动手了。
十一月对于时尚界来说是个还算清闲的月份，殷如琴接到妹妹的求助电话，立刻安排京市这边的团队运作起来。
让才华洋溢的设计师们制作cos服装是毫无难度的一件事，抄最现成的作业，在面料选取和细节方面下些功夫，最大限度的还原就是赢！
萧郁在飞机上就决定cos《航海王》里的罗罗诺亚·索隆，造型师给他推了寸头，抹上染髮剂，要三个小时才能洗。
这会儿他披着塑胶斗篷，顶着一颗绿油油的脑袋，满屋子晃悠。
但凡是个反光面，他都能对着照半天，越照越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半会儿吧，又说不出缘由……
客厅另一端是长形的封闭式阳台，周遇时占据了唯一的单人沙发，身旁的小圆桌堆叠着需要用到的文件和一台笔记本电脑，热咖啡都只能放在地板上。
陈秘书和袁徽席地而坐，工作电话不停，此过程中完成对接、汇报、做临时的更改和变动。
这套房是周遇时考上京大那年，楼香寻和周显为方便孙子求学为他购置的『学区房』。
两百多平的内复式，周遇时在这里住了四年，除了家人，再没有别人踏足过。
工作和生活，他向来分得很清楚。
直到今天，此刻，周遇时侧首转向客厅就能看到殷如瑟站在明亮的灯光下，表情是生动的，姿态是鲜活的。
像一束阳光照进了深谷。
只要有她，积攒了数载的冷清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曾被那些冷清攻击过的周遇时自然而然的改了观。
偶尔让工作和生活搅和在一起也不错。
晚上十点的咖啡不难喝了，漂浮在空气里的氛围松弛而舒适。
客厅里的哌躁透过厚重的玻璃门传到这边来，不知设计师说了什么，殷如瑟连连摆手说『不行』，其他人连哄带骗的鼓励她勇敢点，试一试。
周遇时勾唇浅笑，否定了她的否定，觉得她一定行。
陈向阳疯狂拿胳膊肘拐袁徽，让他看老闆的脸色，居然是享受的？
这哪儿是如沐春风？这是枯木逢春！
袁徽早就见怪不怪了。
老闆低调质朴，老先生老太太送的一套房从大学住到现在，愣是没在京市别处置业。
每次出差来这边，袁徽这个生活助理最多把人送到地下停车场，从没跟着上过楼。
今天沾二老板的光，大家都来了，还在这里吃了晚饭，接着就地开启工作模式。
体验感拉满！
总结：老闆是个十分有原则的人，但在二老板的面前，原则是可以无视的。
袁徽把这句话打在手机记事本里，递给陈向阳看。
陈向阳狠狠点头，深以为然。
楼香寻在这时打来视频电话，周遇时顺势结束今天的工作，把殷如瑟从客厅那边叫过来。
一老一小睁大眼睛，拿着手机怼脸互看。
殷如瑟先开玩笑，问老太太犯迷煳的时候有没有做梦？
楼香寻彻底清醒过来了，视频里瞧着精气神都不错，笑骂她是个鬼灵精。
殷如瑟又说自己在京市，明天要去漫展上玩儿。
楼香寻连忙表示知道这个，还问周遇时去不去，要是去的话，得扮成英俊的王子。
周遇时站在旁边跃跃欲试的，都张开口打算说『去』了，殷如瑟没给机会：「他多忙啊，没空玩儿这个。」
楼香寻摇头没劲，对亲孙子嫌弃了一脸。
殷如瑟百分百认同，让她明天做好准备，手机别离身，到漫展现场给开独家直播。
楼香寻愉快的答应了。
结束通话，阳台上只剩下殷如瑟一个人。
陈向阳点的超豪华宵夜送到，袁徽和他一起把茶几搬回原位，布置了满满的一桌。
殷如瑟还不饿，转头在落地窗前坐下，视线向外倾洒，安静的望着夜色里的京大。
百年名校，近在眼前。
她忽然想到很多，心情也变得微妙而复杂起来。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周遇时折回她旁边坐下，递给她一杯热腾腾的红豆沙。
殷如瑟接过热饮放在掌心里，眼带笑容，继续看外面：「你肯定觉得没什么好看的，我可稀罕了。」
京大中文系，曾是她梦寐以求的、实现理想的完美阶梯。
殷如瑟道：「明天逛完漫展，时间还充裕的话，我要把自己打扮得青春洋溢的，然后进去逛一逛。」
「现在的小孩儿都成熟，长得比你老的简直不要太多。」周遇时不走心的安慰了两句，然后给出实用的建议，「你的情况可以申请自费旁听。」
「京大也可以？」
「可以。」周遇时道，「申请做得漂亮一些，我给你做担保人，问题不大。你就住这儿，每天步行十五分钟到南门口。附近地铁、超市、休闲公园、综合商场一应俱全。怎么样，不错吧？」
他连生活都给她安排上了。
殷如瑟淡淡然的看着他，不怎么心动的样子，末了，特别讲求先后顺序的轻哼：「我爸我妈还有大姐也能给我做担保人。」
周遇时扬起眉，「就不想领我的情？」
她点头：「嗯。」
周遇时两道挑得还挺好看的眉毛折起来了，搞不清楚她为什么对自己有意见，都跟他到京市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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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给他提示：「你还记得吗，我们那次吵架。」
周遇时是懵的：「哪次？」
「你收到京大通知书，你家给你办谢师宴外加成人礼。」殷如瑟说起这个语气都不好了，一股脑的吐露，「那天我去恭喜你，还说我以后也想考京大，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做的决定，凉飕飕的刺我，说什么应该给自己的人生多点别的选项。」
「嗯，我记得了。」周遇时声音沉下来，脸上笑意全无。
如果他没有自负的说出那些话，引发激烈的争吵，殷如瑟就不会想去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用当众解除婚约的方式来反击他。
那么，她更不会提前离场，在回家的路上遇到那辆超载失控的货车……
整整十年，她能够醒来已是奇蹟。
可每当周遇时去回溯整件事的起因，抵达那个失控的爆发点，他都会悔不当初，恨死了自己的口不择言。
殷如瑟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他说记得，她便继续说自己的——
「你当时可太自信了，觉得全世界都围绕你转，我做的每个决定都跟你有关。」
「我从记事起就想去京大中文系，成为一个像我爷那样的翻译家。」
「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好吧！」
「你只不过比我早生两年，也就早两年参加高考……」
殷如瑟稍微表达了一下当年内心的愤慨，很快就释然了，「不过那都是以前的想法，就算不念京大中文系，我也可以做图书翻译。」
「南城大学的中文系挺好的，就在家门口，旁听条件比京大宽松。」
「图书翻译这个职业也不是把外语学好就能做的，还得具备一定的文学素养。」
「所以人文艺术啊、中外歷史啊……都得修。」
「阿鸣说这行特别冷门、特别不赚钱，特别适合我这种有钱又闲的富家千金……」
「哼，臭小子，等我翻译出传世名着，让他跪下膜拜我！」
「我想过了，高中耽误的课业请家教补，来年参加成人高考……学歷这方面我还在纠结，总之不能没有。」
殷如瑟碎碎念了一阵，想要个共鸣，转头问身旁的男人：「你怎么不说话？」
周遇时抬起头，满眼歉意的望着她，语色诚恳而艰涩：「对不起。」
「……啊？」
殷如瑟呆住了。
「对不起。」周遇时直起身面朝她，想用笑容来缓释当下，但其实，根本无法洒脱的笑出来。
这本就是一件严肃的、对他而言重要的事。
「我当时应该承认的……」
「承认、什么？」
「你考京大，并不是为了我。」他一字一顿。
「是啊，是我自己想去。」关于此，殷如瑟从未动摇。
「所以都是我自尊心作祟，接受不了你不是因为我。在那以前，我以为你会一直想跟我一起。不管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接不接受……我以为选择权在我手里，但实际上——」
他早就无法选择不喜欢她了。
阳台的玻璃门没有完全闭合，余出一指缝隙，让客厅里的吵闹声钻了过来，冲散些许胶着。
殷如瑟心跳如雷，每一下都带着天崩地裂的气势，咚咚咚地在胸腔里鸣动、不止。
周遇时向她道歉了。
两次。
没有多余的辩驳，更不是息事宁人的让步。
仅仅是一个真诚而纯粹的、希望得到她原谅的道歉。
从相识开始，从他们第一次针锋相对开始，殷如瑟一直渴望能彻底的赢周遇时一次。
真的等到这一天，她忽然发现输赢根本不重要。
殷如瑟紧张的抿了抿唇，睁大眼睛盯着周遇时藏在暗色调里的脸，「实际上、什么……？」
年少时的意气用事幼稚得不值一提，此刻才重要。
她想听他没说完的后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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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醒来的第二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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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似乎也因为这个迟来的道歉想深入了，蓦地回过神，与她目光相触，又恍惚了一瞬，紧跟着意识到了什么，眸子里迅速汇聚起类似惶恐的情绪？
殷如瑟愣了愣，怎么回事？
这下是完全看不懂了。
「我……」
周遇时想说点儿什么来掩饰内心，奈何思绪杂乱，顾虑不过来，硬是将自己置于哑然的境地。
「你什么？」殷如瑟没有先前那么慌张了，双手落在木地板上，倾身靠近他。
飞翘的眼睫下，澄澈的小鹿眼里映出他的轮廓。
眼里全是他，心里想的也只有他。
她望得太专一，完全倾向他的姿态，求知若渴的眼神……还有他们之间……
很近。
近到彼此的气息可以略作纠缠，再若无其事的分开。
要怎么发展，全凭下一步的举动。
向来以理智着称的周遇时在这一刻频生错觉。
似乎殷如瑟并不是在向他发问，也根本无所谓答案。
因为，只要是他就可以了？
那么现在，他可以吻她吗？
「瑟瑟，小龙虾要被我吃完了！」萧郁出现在站在他们身后，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嗓子。
殷如瑟和周遇时迅速拉开距离，把脸瞥向一边，各自侷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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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有那么几分钟，心跳停止了？
突然间復甦过来，剧烈的跳动让两人适应不能，表情都控制不好。
萧郁侧身用肩头挤开拉门，钻进来蹲在他两身后，兴沖沖的加入：「聊什么呢？周遇时你不会想跟我们去漫展吧？！你不是表演型人格，不适合cos，真的，你相信我！」
周遇时在这阵哌躁里迅速找回高冷状态，木着脸站起来，居高俯视脚下两只表情茫然的小动物：「我有说过要跟你们去那种幼稚的地方？忙着，让让。」
殷如瑟扭身看他进了客厅，心头一阵空乏，但她又不愿意直面那种低落的心情，于是习惯性顶嘴：「我也没要求他跟我去好吧？那种幼稚的地方？我就是幼稚鬼怎么了？」
萧郁作为另一个幼稚鬼，极力附和：「就是！」
殷如瑟一眼朝他瞪去，把他瞪哑火了，再继续瞪周遇时的背影，专注的瞪，一门心思地——瞪！
每次说话说一半，剩下让她自己猜。
狗东西！
*
第二天， 7点刚过。
殷如瑟按着时间下楼吃早餐，周遇时西装笔挺的坐在餐桌前，喝咖啡，拿ipad看新闻还是国外股市？
她从他身后经过，随意扫了眼，不带任何情绪地来一句：「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周遇时眼皮不抬，顺嘴接：「总要有人负重前行。」
厨房是开放式的，袁徽站在电磁炉前守着一锅汤，听两人莫名有火/药味的互动，怎么大清早就槓上了？
转头去瞄，二老板拉开椅子在老闆对面坐下，丰盛的早餐勾不起她丝毫兴趣，她将双手交叠在桌面上，下巴往手背一搁，掀起眼皮，聚精会神的——盯！
碍于站位，袁徽只能观察到二老板锁定老闆的单一行为，但见老闆稳如老狗的背影坐姿，完全不受干扰，想来在他们过去共同的成长岁月中，这种单方面的眼神问责应该发生过许多次。
袁徽愣是从中看出一种老夫老妻的甜。
周遇时早就习惯了殷如瑟各种揣着心思的小眼神，估摸她也快盯够了，主动问：「不饿？」
她摇头，表情里全是掂量：「你要不要趁现在把昨天没说完的话跟我说完？」
周遇时有恃无恐的笑了声：「怎么觉得你在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
眼下不坦白，过后就不能怪她不留情面了……的意思？
殷如瑟一本正经：「算是吧，毕竟你先开的头。」
袁徽背对他们，超级小声：「谁规定开了头就一定要那个人去收尾，电影还有开放式结局呢……」
餐桌前的两人还是听见了。
周遇时笑而不语，喝咖啡。
殷如瑟意识到袁徽终究是他的人，她应该多加防备。
「你想好了吗？」她发出最后通牒。
就在这个时候，萧郁从楼上走下来，嘴里嘟囔着没睡好，鬼似的飘到袁徽身后，跟他讨现磨咖啡喝。
殷如瑟见这个人还穿着昨晚周遇时施捨给他的t恤和运动裤，睡出褶子印的脸肿得可怕，绿油油的寸头简直扎眼睛……
就这样，cos索隆？
周遇时不动声色问：「你们几点出发？」
似乎善意的提醒，让殷如瑟瞬间有了时间概念。
「你怎么还没洗漱？」她唰地一下站起来，对萧郁意见很大。
萧郁端着热腾腾的咖啡在周遇时左侧坐下，开动前看了一眼时间，「昨天说好他们八点带服装道具过来，现在7点16分，你急什么，第一次去漫展啊？」
殷如瑟被成功带偏，强调自己七岁就去漫展玩了：「当时我反串小智，抱着皮卡丘玩偶，找我合影的人不要太多！」
「是吗？」萧郁嘴欠，「那祝你今天顺利出道，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是爱与正义的战士！」
「有区别吗？」
「你懂什么美战？」
「你又懂我大航海王？」
「我吃好了，今天事情比较多，先走一步。」
周遇时知道没有人听但还是礼貌的做了交代，完毕后，起身离开，把餐桌让给两个胜负欲超燃的小学鸡。
等殷如瑟以『再多说一个字就不让你用房车』的有效威胁取得压倒性胜利，再去找周遇时，被留下给她打下手的袁徽指着电梯门示意：已经走了。
她不圆满的皱起眉，想半天，抓起手机发简讯嘲讽zys-10.2：【你也有今天[微笑]】
周遇时非常有觉悟地：【是啊我竟然也有今天[微笑]】
*
国际动漫狂欢节已经连续举办了十余年，每年这个时候，漫迷们都会从各地赶来，共赴盛会。
殷如瑟和萧郁有专业团队加持，加上两人底子都不错，妆造上完美还原了角色，一进主会场就被游人求合影。
两个人很快玩开了，逛展区、买周边，在游戏区体验现场召唤，当面吐槽策划，和其他coser互动喊出战斗口号，还要到女僕咖啡厅吃蛋包饭……
殷如瑟有两套妆造，早上是经典的sailormoon变身造型，午饭后回房车略作休息，换上月野兔的高中日常水手校服，手机架起自拍杆，连线楼老夫人，带她云逛漫展。
楼香寻是懂二次元的，盘了发，画了妆，换上长袖丝绒旗袍，配以成套的珍珠耳环和项鍊，cos五十岁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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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贯来会讨长辈喜欢，用最真挚的语言拍最自然的马屁，楼香寻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前仰后合。
傍晚准备离开时，殷如瑟接到庄媛的电话，才知道对方也在会场玩了一整天。
庄媛是殷如瑟小舅舅家的老么，今年整二十，正是到处撒欢的年纪。
姐妹两在停车场碰了面，扮做手游女枪神的庄媛见表姐一身专业look，身旁还站着个高高帅帅的三刀流索隆，惊喜地『嚯』了一声，这不巧了么，cos派对走起！
*
庄媛打小喜欢画画，十七岁考进首屈一指的美术学院，油画系，去年刚开了个人展，据说引起不小的轰动。
殷如瑟醒来后，加了全家的微信，朋友圈时常被她刷屏。
这姑娘是个天马行空的怪才，想法很多很绚烂，正常人接不了她的招。
前不久楼香寻的寿宴，原本她也去了，都跟着爷爷奶奶来到南城国际机场，忽然灵感爆发，租了辆车跑到南城师姐的画廊，钻进画室闷头画起来。
一行人来到周家，庄咏贤才发现小孙女不见了。
电话打过去，庄媛坦诚招供，末了，心平气和的安抚她暴脾气的爷，说：「没事儿，我能照顾好自己。」
庄咏贤气不打一处，沉默的挂线。
当时周遇时正好出来迎接，碰上这段小插曲，心说庄家的小老么有点儿意思。
再带入庄老爷子的心境想像了一番，又觉得那点儿意思还挺要命。
所以这天晚上，周遇时结束应酬，从袁徽那里得知殷如瑟在漫展遇到庄媛，并加入对方的cos派对，心里总有些隐隐不妙的预感。
倒不是担心她遇到什么危险，一群动漫迷聚会，都是简单可爱的中二病。
况且派对在庄氏星咏娱乐旗下的酒店里办，庄家对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女儿也一向保护得很好，就是……
周遇时也说不好，去的路上，他坐在车里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发信息问外派小助理：【你们晚饭吃的什么？】
这话问得颇有些欲盖弥彰，虽然他仍然说不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
袁徽身处现场，还真老老实实的回：【晚饭还行，挺丰富的自助餐，就是……[一言难尽]】
好了，他也在『就是』。
周遇时直接问：【她没事吧？】
『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只维持了两秒，停下，再无反应。
三分钟后——
平平无奇小助理：【我是y、因如涩[骄傲]】
周遇时捏着手机，轻微皱眉，用眼神向这句话打了个问号。
嗯，你是殷如瑟。
三个字错了两个，你很骄傲啊？
『平平无奇小助理』发来一张照片，点开来，集体的coser大合照里，一个两个穿得花里胡哨，头髮颜色还没有重样儿的。
金色糰子头的殷如瑟站c位，沖镜头昂下巴，眼神要多挑衅有多挑衅。
平平无奇小助理：【给你扛康看看窝的xiongdi节目们[骄傲]】
哦，给他看看她的兄弟姐妹。
周遇时淡定地：【看到了。】
平平无奇小助理：【你这个、心口不一】
平平无奇小助理：【大反派！】
平平无奇小助理：【我要逮捕月亮】
平平无奇小助理：【乘法你！[奥特曼发射雷射]】
周遇时：【你开心就好[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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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醒来的第二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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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星咏集团直属的五星级酒店，艾莉森城堡酒店集餐饮娱乐、主题公园、休闲度假、温泉疗养和园林艺术为一体。
这里是旗下艺人出道、庆功，乃至公司举办年会的重要场所，更是不少追星族梦想的朝圣之地。
周遇时对这家酒店最深的两段印象，皆来自殷如瑟。
第一段发生在他四岁时。
闻馨和周岩海还双双在国外攻读博士，金秋十月，带周遇时回来参加庄家小舅舅庄喻衡的婚礼。
宴席上与殷家同桌，闻馨温声细语的给儿子介绍，这是大姐姐殷如琴，那是二哥殷似和，还有坐在殷项叔叔腿上的是三妹妹，名叫殷如瑟，今年两岁了。
周遇时安静的依偎在母亲身边，她说到谁，他便看向谁，礼貌的点一点头。
殷家小老么坐在她爸爸腿上，头髮卷卷的，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穿一件带耳朵的橙色连体服，像一枚软乎乎的流心蛋黄。
周遇时觉得她好小啊，不禁思考起她到底能不能顺利长大的严肃问题……
长辈们见他对最小的来了兴趣，纷纷鼓动他走近一些打个招唿。
周遇时便走过去了，把他稚气未脱的脸往小傢伙跟前一凑，先是嗅到一股浅浅淡淡的奶香，不腻，是能令人感到安心舒适的味道。
他刚放下心来，奶糰子突然伸出双手，小嘴里清晰地蹦出一个字：「抱！」
周遇时下意识往后退开，惹得周围大人一阵闹笑。
被妹妹吓到啦？
没想到吧，这就叫出其不意。
他自觉丢了面子，再去望着那个跟自己讨抱抱的小鬼，心里分明已经动摇了，却做一脸肃然，字正腔圆的拒绝：「不抱！」
女孩子家家的，要矜持。
殷如瑟似被他拔高的音量凶到，呆了一瞬，『哇』地一声嚎啕起来，哭得天崩地裂，一发不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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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就此背上『欺负妹妹』的罪名。
后来周岩海闻馨完成学业，回南城定居，与殷家有了更频繁的往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周遇时对流心蛋黄都处于保持警惕，默默观察的状态。
人小脾气大。
惹不起……
且不论殷周两家渊源伊始，反正在周遇时这儿，这段就是他对殷如瑟最早的记忆。
第二次来艾莉森酒店，周遇时十六，殷如瑟十四。
他少年老成，她古灵精怪，对彼此的熟悉已经到了一个眼神便能猜中大半心思的程度。
那次好像是单纯度假，下车后，周遇时负责推行李，殷如瑟在前面引路，边走边跟他说酒店将来的归属。
起因来自某天，庄咏贤忽然突发奇想，唤来律师立下遗嘱。
等他两腿一蹬驾鹤归西时，召集所有的孙辈来抽籤，谁抽中他最喜欢的数字19，这家酒店连带着周边产业就归谁。
庄家的家庭氛围好，听闻他这个决定，子女们笑话他想法花哨，孙辈们则跃跃欲试……
与贪财无关，纯粹想试试手气。
殷如瑟说完后，也跟周遇时强调，外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最重要，不过真到了那一天，她一定会拿出百分百的自信——冲击大奖！
那段时间他两关系还算平和，谁也没搞事情。
周遇时听完点点头，祝她晚一点得偿所愿。
『晚一点』的意思，自然是希望庄老先生长命百岁。
殷如瑟诧异他没泼自己冷水，夸他成长了，平易近人许多。
周遇时无缝衔接说是啊人总是要长大的，还一本正经恭维她，公主就应该住在城堡里，没毛病。
殷如瑟信以为真，正想开启一波商业互吹，周遇时忽然笑容恶劣，嘴角上翘出一抹戏弄，问：「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听我这么说？」
他多善解人意！
结果假日过半，殷如瑟没有再跟周遇时多讲半句话，他也如愿以偿落得清静，过了一个惬意的暑假。
一晃十余年，要是那时的周遇时知道殷如瑟将在两年后发生车祸，昏迷整整十个年头，失去人生中最绚烂的年华，他一定不会为了贪片刻的安静而去惹恼她，让她暂时远离自己。
哪怕那些话没有任何恶意，他也不会再说了。
*
京市还未迎来大降温，入夜后虽有凉意，若是一群人在室外疯玩，倒也不会觉得太冷。
派对设在酒店c区下沉式艺术广场，那四周错落着美院学生的雕塑作品，还有层次丰富的喷泉和浪漫的玻璃屋餐厅。
周遇时找过去的时候，已是夜里十一点。
远远的听到喧闹的人声、热血的动漫乐声，还有喷泉制造的水声……
走近了，现场跟殷如瑟早先发的那张大合照一样，到处都是coser。
大约二十米开外，一座可以用『庞大』来形容的长方形雕塑群后面，靠右端的位置，依稀能看到一颗金色的糰子头。
殷如瑟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周遇时目标明确的走过去，在长椅旁站定。
女孩子坐椅子中间，穿白色的长袖海军领上衣、深蓝百褶裙，纯白的叠袜保护了她精緻的脚踝，黑色的皮鞋简单大方，很有学生气。
胸前夸张的红色蝴蝶结中间，藏着一枚变身胸针。
把手聚过头顶，高喊口号，她就会化身爱与正义的战士，代替月亮惩奸除恶。
忽略殷如瑟那闪闪发亮的金色糰子头假髮套，这一时，她双手托腮，表情呆萌，专注的眼神里酝酿出恼火之意，身旁似模似样的摆了一个日式手提书包，像在等谁来接她放学。
快等得不耐烦了。
周遇时站了片刻，她回过神，抬起头见是他，脸上的不愉快一扫而空，笑得眼弯弯：「你来啦，坐！」
她拍拍身旁的空余，大方招唿。
之前的简讯交流？
有吗？
她不记得了，完全没印象。
周遇时也不提，在她旁边自若坐下，问：「玩得怎么样？」
「很好，特别好！」殷如瑟每一个字都在用力肯定，清晰的透露出她酒意未散的事实。
周遇时同她开玩笑：「成功变身了？」
「那当然！」殷如瑟醉了，但没完全醉，往椅子上一靠，昂起脑袋望天，用那种老神在在的语气不缓不慢地喊他的大名儿，「周遇时啊……」
「嗯。」
「真想不到。」
「什么？」
「你小时候也追美少女战士。」殷如瑟说完，侧头看他一眼，嘻嘻嘻的笑起来。
周遇时料想家里那位叛变了，无奈的嘆出一气，默认。
谁规定只有女孩子能看美战？
再说每次她一来他家，到点儿就指定看那个，他只有跟着看的份，久而久之就看进去了。
怪谁？
殷如瑟朝他得意的轻哼一声，翘了腿，展开手臂挂在椅子上，乖乖女高中生，秒变学校里社会气息很浓的大姐头。
「周遇时啊——」
「没死，在这儿，说。」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行吧。」
「一直工作？」
「中间有休息。」周遇时默认她这是关心自己了，心里还挺舒畅的。
殷如瑟忽然神秘：「我跟你说，我今天在女僕咖啡厅吃蛋包饭，免费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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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配合好奇：「为什么？」
「你想知道？」
「嗯，想。」
「那我不告诉你。」
「……」
殷如瑟有恃无恐的盯着周遇时那张隐忍不发的脸，笑得歪倒在椅子上，发出『哎呀』一声的满足嘆息。
开心，舒畅，圆满！
周遇时本着『分享美好』的愿景坐下来，结果被她很干脆的涮了一顿，好气又好笑。
殷如瑟像个笑得没完的小疯子，夜色下，她双颊绯红，眼色迷离，很明显的醉态。
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而她要对你说什么，你也只有听着的份。
殷如瑟笑累了，探手到身侧那边的椅子下方，捞出一瓶黑色的罐装『饮料』，将自己撑坐起来，咬住吸管，畅快吸熘。
竟然还藏了喝的……
周遇时已然嗅到烈酒和果汁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足见这玩意的威力。
殷如瑟见他眉心微蹙，还不高兴：「看什么看，你不服气？你这个人，成天只知道工作，都不懂生活的乐趣！」
「你又没跟我住一起，怎么知道我不懂生活、没有乐趣？」周遇时反驳了一句，又觉得跟醉酒的人没法儿计较。
「我就是、知道！」殷如瑟蓦地起身，还没站直，重心向后倒去，嘴里呜呜哇哇的，愣是在平地上给自己倒腾出坐过山车的刺激。
周遇时吓得变了脸色，连忙跟着站起来，将她扶住了。
她也不跟他客气，稳住身形后，一双爪子扣在他手臂上，侧首沖他憨笑：「咱就是说，虽然不懂生活，但人很是靠得住！」
周遇时薄唇紧抿，心情复杂，不想说话。
殷如瑟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一个人就能喋喋不休：「不过啊，要是连你、连你都靠不住，周家往后可就难喽……」
是醉话，也是一句大实话。
配合她结尾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喽』，周遇时绷不住了，别开脸低笑。
殷如瑟站不稳，不自觉把身体的大部分重量施加给他。
谁让他那么靠得住，穿一件轮廓硬挺的黑羊绒外套，像个杀手一样立在她身侧。
还有他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纹丝不动，完全可以给她当栏杆扶。
殷如瑟想着这些的时候，抓着周遇时的手已经在他手臂上捏了好几下，边捏边纳闷：「欸，怪结实。」
她昂起头问他：「练过吗？」
「什么？」周遇时想揍她了。
「撸铁，跑步、拳击什么的……」殷如瑟话到一半发觉他脸色不大好，她立马不服输的摆出限度内最臭的脸，踮起脚尖凑近叫嚣，「怎么，捏你两下就不高兴啊？」
小巧玲珑鼻尖，沾染了些许夜凉，薄滑细腻的皮肤，像羽毛尖尖，在男人的下巴上轻盈的点了一下。
周遇时眼色僵滞，心跳都不对了。
「你——」
慌乱的用手掌扣住她的后颈，把她摁进胸口，摁老实了，从干硬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别动！」
殷如瑟先是茫然的『啊？』了一声，再顺从的『啊……』一声。
被他强行并在身侧的手臂重新抬起，从劲瘦的腰间穿过，环起，抱住。
「那就不动了吧，反正、我也挺晕的。」她整张脸埋在平实温暖的胸口，得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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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醒来的第二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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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濒死的体验感直接拉到最满。
殷如瑟还没打算放过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喊魂似的：「周遇时啊——」
声音穿透他的胸膛，在他身体里扩散开，与他的五脏六腑做深度共鸣。
就磨人，不给活路……
周遇时努力压制内里某种他也说不清楚的狂躁，不自觉也压低话音：「说。」
殷如瑟又笑了，用那种揪着他小辫子的得意语气强调：「你抽菸！」
嗯，我抽菸，你没见过？
周遇时木然辩驳：「我爸都不管我。」
她细哼：「我也没说要管你。」
完了，觉得这句话不够力度，抬起头直勾勾的与他四目相触：「我才不管你！」
微热的气息，混着一丝蜜桃果香的甜，更多是酒的清冽，齐齐向周遇时发起进攻。
他避不开，听天由命的接受正面暴击。
整个人都麻了。
殷如瑟凶完，低下头缩回原位，贴着他的胸口左右蹭了蹭脸上的痒痒，环住他的双手略作调整，抱舒适了，她再跟他互动：「真暖和，我多抱一会儿，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你想抱多久都可以。」平静下来后，周遇时展现出自己大方的一面，用冰冷的目光碟机逐路过的蓝毛，对怀里的金色糰子头耐心十足，「你现在可以祈祷了。」
「祈祷什么？」
「明天醒来的时候，最好忘了今天发生的事。」
「今天？」殷如瑟的记忆被唤回了一点点，「我觉得，今天玩得很好啊。」
「为什么能在女僕咖啡屋吃到免费的蛋包饭？」周遇时抓住机会把自己的面子和里子找回来。
殷如瑟短促的笑了声：「说了不告诉你。」
周遇时只得妥协：「那就聊点儿别的，除了蛋包饭。」
「好的吧。」殷如瑟开启碎碎念的输出模式，想到哪里说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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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展上好玩的太多了，游戏体验，展台互动，哪怕刁难一下正在玩的手游的策划都莫名有成就感……
她买了一堆周边，二十几套漫画书。
下午和奶奶连线，萧郁走在前面给她们开路，戏多又滑稽。
讲到偶遇同款水兵月coser，殷如瑟忽然没了声。
周遇时低头看怀里那颗金色的脑袋，「睡着了？」
「没有。」她嘆出一口老气，「就是输得很彻底。」
周遇时不信：「输在哪里？」
她的服装道具出自专业人士之手，连化妆师都是内娱一线明星的御用。
还有她自身条件，五官就不说了，从小被人夸到大的，现在还是殷家的门面。
至于身材，放在日常中是有些偏瘦，cos动漫人物就刚刚好。
周遇时看到她早上那身行头，但心里先百分百认可了。
「输就输吧，不重要。」殷如瑟洒脱的翻了篇，深吸一口气，保持静止不动的拥抱，好像清醒过来了，又好像昏昏欲睡。
周遇时对她早就失去预判能力，只能顺毛捋，静观其变。
默了会儿，她轻声笑笑，打起精神道：「不管怎么样，我的心愿清单总算完成一项。」
周遇时听出话里那点儿勉强：「有遗憾？」
「嗯。」她用力点头，十分肯定。
「是什么，给我说说？」周遇时人在她跟前，不介意提前做一次圣诞老人，帮她圆满。
殷如瑟从他臂弯里挣出来，转身弯腰在书包里翻啊翻，翻出一只纯白色的假面放到周遇时的脸前，尺寸大小正合适。
假面下是他深邃的眼眸，充满了与她有关的故事感。
因为她在望着他，所以确定他眼里只有她。
「跟我想的一样。」殷如瑟歪着脑袋把他打量了一阵，满意的笑了。
周遇时豁然开朗，再问：「圆满了？」
她用力点头：「圆满了！」
*
殷如瑟做了个梦。
在梦里，她真的成为替月行道的战士！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后，周遇时顺理成章做了夜礼服假面，他们不但结了婚，他还在家带孩子，确保她专心一意搞事业。
殷如瑟在梦里就知是梦，感嘆剧情荒唐的同时，也享受周遇时给自己做贤内助的快乐。
*
一觉醒来，宿醉的世界天旋地转。
殷如瑟躺在床中央，被熟睡的庄媛当人形枕头熊抱。
她睁着一双干涩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回味昨夜的梦……
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的周遇时，真是贤惠啊！
坦白说，昨天在漫展看到三口之家的水兵月假面和小小兔，殷如瑟当即想起西装笔挺的周老闆。
他没有扮作夜礼服假面和自己一起逛展，是她最大的不圆满。
但她不会对他做此要求。
周遇时到底跟她、跟萧郁不同，他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有庞大的家族企业要管，谈的都是按『亿』算的生意。
霸总就是他的人设，他做得很好。
过家家的漫展啊cos啊，就算了罢……
房间里响起收到信息的提示音，殷如瑟伸手摸索半响，把手机拿到跟前，先看了一眼时间：11点32分
zys-10.2：【我先回去了，公司那边还有事要处理，你别耽搁太久，吃完午饭就可以出发去机场。私人飞机给你坐，证件在袁徽那儿，别迟到，不能临时申请航线。到南城直接回景山，我爸生日在你们家过。】
殷如瑟看着这条巨细不遗的信息，美滋滋的翻了个身，懒声哼哼着，慢吞吞地回覆：【私人飞机给我坐啊，那多不好意思。】
zys-10.2：【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看来是真的醒了。】
殷如瑟：「？？？」
什么意思？
她警觉的坐起来，飞快滑动屏幕，确定没有她记忆外的聊天内容，稍稍放下一点心。
对于昨天喝断片这件事，殷如瑟还是有自觉的。
派对后来，周遇时来了。
他们聊了一会儿，他还套她的话。
但殷如瑟敢肯定，不该说的，自己没有透露半个字！
所以，问题出在哪里？
周遇时快登机了，没时间跟她卖关子，直接扔了张截图出来。
她点开一看，是他和一个平平无奇小助理的聊、天……？
什么鬼？？？！！
zys-10.2:【抢人手机不是一个好习惯，建议改。】
*
南城被笼罩在重重雨雾中，湿漉漉的空气，暗色调的天空，一切自带令人消沉的阴郁滤镜。
殷如瑟坐在车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机场，半颗心还留在京市。
她心态好，把昨天的故事留在京市，今天又是崭新的开始！
整理好自己，她总算察觉萧郁不对劲。
问他怎么回事，他似有似无的望她一眼，再轻描淡写的摇摇头，一言不发的移开视线，像个患上忧郁症的哑巴。
殷如瑟看不懂了。
玩儿累了？
那也不至于颓废得像是变了个人吧……
到家时，天完全黑下来了。
绚烂的装饰灯点缀着殷家大宅的外墙，周遇时站在台阶顶端的正中央，姿态自然而闲适，宛如这个家的男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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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谁，不言而喻。
车还没停稳，周遇时先顺着石阶迎下来，袁徽也十分配合的降下后座的车窗。
殷如瑟对这种上司下属间的默契很是不屑，虚空翻一记白眼，转对萧郁兴致勃勃道：「我们进去吧，周伯伯过生日，晚饭肯定特别丰盛！」
「我不去了。」萧郁把脑袋从车窗上支起来，「我先回澄姐那儿，行李……也不多，改天让人来拿就好。」
说的时候，他特地看了一眼停在远处的兰博基尼。
那是他回国后买的第一辆车，他很喜欢。
可一旦与身旁的人联繫起来，好像那样的喜欢就变成了一种瑕疵。
萧郁很清楚，无论个人能力还是家世都比不过周遇时。
那又如何呢？
感情要靠自己争取。
周遇时的想法态度不重要，瑟瑟才重要。
他满心欢喜的陪在她身边刷存在感，就算开着不合时宜的跑车在午高峰的高架桥上乱逛，也是属于他们独一无二回忆。
甚至一度，他坚定的认为周遇时小题大做。
因为在瑟瑟面前，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
直到昨晚，两杯起泡酒让瑟瑟醉得坐在椅子上发呆，谁与她搭话她都不理会。
然后周遇时出现了，自若的走进她的世界，成为她眼里的不可替代。
萧郁如梦初醒。
这一时，殷如瑟靠近去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生病了？哪里不舒服？」
他小时候身体就弱，感冒是家常便饭，常年挂着鼻涕泡泡，稍微受点儿凉，喷嚏一个接着一个的打。
他们之间，是朋友对朋友的关心。
萧郁分清楚了，侧身避开，不愿意跟她有视线接触，「我没事，就是……」
殷如瑟很认真的去听。
周遇时反手扣了扣车顶，冷冷提醒：「瑟瑟，走了，别让大家久等。」
他并未弯身，只留前身一片规整的西装三件套与人观摩。
殷如瑟眼色牴触的去瞪那片衣衫，问萧郁：「你真要回澄姐那边住啊？吃了晚饭再……」
「瑟瑟，让我抱你一下。」
殷如瑟来不及做反应，人已经陷进陌生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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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醒来的第二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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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郁，抱了自己？
倒不是不可以……
而且已经抱上了。
她心里并不十分抗拒。
就是，怎么说呢？
「一早、一早我就想问你用的古龙水是什么牌子。」殷如瑟磕磕巴巴地，「还挺好闻。」
外面响起周遇时意味不明的一声嗤笑。
萧郁始终沉默。
殷如瑟双手屈在身前，缩着脖子、缓慢转头，愣是给他抱得心虚，下意识去找车外的那个人……
又在她还没完全动作前，萧郁深吸一口气，结束了单方面的、仓促的拥抱。
开门下车。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在触及周遇时目光的一剎，萧郁就灰飞烟灭了。
「怎么？」他还挑衅上了，「抱一下都不行？」
周遇时压制着身体里的狂暴，面无表情道：「仅此一次。」
萧郁盯着他的臭脸，哼笑了声：「惜福吧！」
他没有输，主动放弃的原因也只有一个。
昨天他已经亲眼看见了，无需再言。
这些年，他的心意没有变，殷如瑟又何尝变过？
这结局，他认了。
酷炫的兰博基尼轰着油门驶出殷家大门，雨雾蒙蒙的夜里，用它最彪悍的方式离开了心爱的姑娘，独自找地儿疗情伤去。
过了好一会儿，殷如瑟慢吞吞从车里下来，站直了，隔着车跟周遇时对上视线。
就尴尬，说不出的尴尬！
周遇时看她的眼神吧，有调侃、有探究，还有几分她拿不准的……在意？
殷如瑟持续心虚，无处安放的小手放在车顶边缘，摩挲着凝结的雨露，沖他憨憨笑：「你说萧郁他、该不会……喜欢我？」
天作证，她对他从来没那种心思，一直当好兄弟好朋友！跟灿灿小意阿词同级别，排名不分先后！
周遇时被她这个反应逗乐了：「你才发现？」
殷如瑟一阵沉默，半响还是不能确定：「所以他刚才是在跟我……道别？」
周遇时不怀好意的提醒：「然而你只在意人家用的是什么牌子的古龙水。」
「……」
雨势渐大，周遇时心情出奇的好，转身上台阶。
心里肯定了萧郁那份识趣，知难而退了，没有给他给瑟瑟带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殷如瑟被『萧郁竟然喜欢我』的震惊情绪包围，良久回不过神，得袁徽提醒雨大了，她才用手挡在脑袋上，小跑着往家里奔。
周遇时走了一段，停下来，等她到自己身旁时，再放肆的笑话：「吓到了？」
殷如瑟兇巴巴的瞪他，嘴硬：「怎么会？有人喜欢我，高兴还来不及！」
「是吗，我看你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想帮你挡一下。」
「挡、怎么挡？你都没等我就自己跑回南城了。」
「你昨天晚上喝醉以后——」
「啊啊啊啊啊你别说了我不听！」
昨晚的断片也好，萧郁对她的感情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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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要做一个装睡的人，谁也别想叫醒她！
*
周岩海鳏居多年，膝下只有周遇时这一子，好在老友成群，无论日常还是节庆都常有往来。
五十九岁生日，餐桌上备了他最喜的几道家常菜，身旁得挚友和至亲骨肉的陪伴，足矣。
饭后是拆礼物环节。
殷如瑟坐在二楼的休闲长凳上，捧着手机准备给萧郁发信息。
可是好半天，连句开场白都没酝酿出来。
「我是你的话，就当不知道。」周遇时在她旁边坐下，冒出这么一句。
殷如瑟侧首望去，他手里握着一只粗陶杯，大麦茶的宜人香气从杯沿里外溢出来，钻进她的鼻息里，不动声色安抚了她的焦躁。
屋子里很暖和，周遇时脱下西装外套，身着做工考究的復古和绒面卡其色格子衬衣，像一位穿越了时光的英伦绅士。
他时常看ipad，所以会戴一副银边框的护目平光眼镜，此刻如是。
不用问，饭后他肯定又钻进哪个安静的房间忙了一阵。
从殷如瑟的视线角度看过去，那副平添斯文气质的眼镜架在他英挺的鼻樑上，又似高等学府里年轻的学者，博学谦逊，对学生的提问来者不拒。
在嗅觉和视觉的双重加持下，他坐下时说的那句话对殷如瑟极具说服力。
她虚心向他请教：「为什么？」
周遇时道：「你无法回应他期望的那种感情，更不能像个清醒的旁观者去安慰他、开解他。」
那么，主动联繫他做什么呢？
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对他说，我永远当你是朋友，我们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现阶段的萧郁，需要不是这些。
周遇时看着客厅里的热闹，眼里不自觉的浮出一丝暖意，话里保持着冷静和客观：「你们相处的这天，让他确定你对他的感情是单纯的友情，不会有升华的可能性，这是他在晚饭前离开的原因，独处一阵子就好了。」
成年人总有一套解决烦恼的方式，心想事成得在梦里，现实里的不如意，那都是十之八、九了。
萧郁没对殷如瑟死缠烂打，足见他在乎他们之间的友情。
友情之外的情愫，全看他自己消化。
「你说得对。」殷如瑟将手机放到身侧，心头犹豫了一瞬，犯难的皱起眉头，「那要是下次我们在哪里遇到，岂不是很尴尬？」
周遇时笑了笑：「你信不信，萧郁会用你最熟悉的方式跟你打招唿，就算你尴尬，你想说点儿什么，他都会适时打住，帮你带过去。」
殷如瑟有些明白了：「用行动告诉我『翻篇了』的意思？」
周遇时点头。
楼下客厅，周岩海从众多礼物中拆到一本古乐器相关的书，已经绝版了，他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没曾想在生日这天喜获。
书还很新，仿佛自它诞生至今，未被谁仔细翻阅过。
周岩海反覆摩挲书皮，问了一圈，都说不是自己准备的那份。
周遇时问身旁：「你从哪里找到这本书？」
他一直在寻这书，想要赠与父亲。
去了很多二手书店，也在网上重金求购，许是方法不当，许是缘分未到，始终未果。
殷如瑟往身后某处使眼色：「我爷的书房。」
周遇时愣了愣，认命的笑了。
殷家老先生那不能叫书房，倘若要做私人藏书展，好些书籍得上天价保险。
真正的黄金屋！
殷如瑟得意道：「上次去周塘给奶奶过生日，凑巧听到周伯跟一位大学老友问那本书，回家一找就找到了，有两本，没拆塑封的那本给周伯。」
回家一找就找到了……
周遇时是服气的。
这大概就是天选之人吧，以前他不信，觉得成事在人，人定胜天，后来，现在……
周遇时状似在望拆礼物的老父亲，余光完全倾注给殷如瑟。
自从她醒来以后，每当他们并肩而坐，他总是喜欢这样安静的关注她，捕捉她眸中闪烁的光彩，共情她嘴角上翘的惬意，感受她真实的、鲜活的存在。
这让周遇时从中获得极大的满足和安定。
他会像个普通人那样，忘掉自命不凡的那个周遇时，贪婪而自私的祈求老天，让这一刻变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我还是想不通！」殷如瑟忽然神叨叨的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正中他腹部，力道还不小。
周遇时被拐得躬起前半身，吃痛的瞪她：「好好说话。」
动手动脚、一惊一乍，嫌他命太长还是活太久？
殷如瑟难得见他露出狼狈样儿，嘴里敷衍说着『不痛不痛』，顺势摸摸他的狗头，连蒙带猜的惊道：「我跟萧郁在京市玩了一天半，他是什么时候确定我对他没有那种意思？」
「谁知道呢。」周遇时一脸冷酷的站起来，垂眸睨她。
殷如瑟看出他不高兴，却没有让步去哄的意思：「胳膊肘拐一下而已，又不是瓷娃娃。」
「嗯，你说得对。」周遇时冷哼。
她还沉浸在『萧郁为什么喜欢我，什么时候决定放弃喜欢我』的歷史遗留问题上，轻易忽略了眼前这位的心情感受，昂着头寻求部分真相：「昨晚我真的没对他说过分的话？你只用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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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眼神颇为兇狠的瞪罪魁祸首：「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来得晚了吗？」殷如瑟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
「因为你没有心。」周遇时揉着小腹左侧的痛处，转身走了。
没人心疼，他自己心疼自己还不行吗！
「……？？？」
殷如瑟搞不清状况，看他走远，下楼梯时还是一张臭脸，到他爸跟前，自然而然的展露出温和孝顺的笑容，影帝啊！
她再摸自己有点儿胀气的胸口，心脏砰砰砰地跳得可好可健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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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醒来的第二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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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岩海生日过后，殷如瑟开启学习模式。
成人高考基本在每年十月，各省变动不大，今年已经错过了，只得耐下性子备战来年。
南综大对旁听生没有高中毕业的硬性要求，她请二哥写推荐信，办好手续，很快就能跟大一的学生们一起学习了。
殷如瑟自小有语言天赋，加上自小念的都是双语学校，初中基本能啃下原版的英文书籍。
把汉语学好、学精，是成为图书翻译的第一步。
日子过得飞快。
十二月中，许灿唤大家去她新开的咖啡屋尝鲜。
近几年咖啡文化盛行，无数上班族们起不来的早晨、打瞌睡的下午，一杯冰美式成为究极提神法宝。
咖啡品牌抢占市场，繁华的街区总能一眼望见三两家连锁店。
私人的精品咖啡屋藏在错综的街巷里，许灿开的这家主打风味独特的手沖咖啡。
开在深巷尽头的『深巷』咖啡店，今天是限定局，只有他们几个发小，加上龚越、谭西和陆狩，只少了在外地拍戏的景毅。
殷如瑟不熟悉路，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聚在主厅。
龚越抱着一把吉他瘫在懒人沙发上，龚越拿着逗猫棒跟两只缅因玩儿，陆狩独自占了一张圆桌，带着耳机用电脑做音乐。
店内只开了吧檯灯，其他地方暗沉沉的，很是符合咖啡屋的格调氛围。
许灿充当唯一的侍者，站在吧檯里调试机器。
林诗意和姜词排排坐在她面前的高脚凳上，小学鸡吵嘴。
这两人最近互相给对方介绍对象，结果林诗意在酒局后，保持清醒叫了代驾，很贴心的先把姜词的表弟送回家。
姜词呢，离开ktv，跟林诗意的大学室友去了酒店，一张床，对半分，相安无事睡了一晚，次日得妹子一句『词哥你是个好人』收场。
林诗意酸姜词『不行』，以一己之力拉低人类男性质量的平均水平。
姜词以德报怨，大方贊她是遵纪守法的南城好市民，送到嘴边的小鲜肉，愣是给人原封不动的送回家了，雷锋听了都得给你点赞哇！
殷如瑟听他们吵半天，愣是没抓住关键，「一切的不到位都是不够喜欢。」
姜词斜眼瞅她：「你懂什么叫『到位』？」
林诗意酸熘熘地：「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你一样，订婚对象就是喜欢的人，周殷两家都磕你们cp，楼老夫人还带头嗑。」
姜词再补充：「混了那么多年，最多发展到牵手阶段，离到位还早呢，你也好意思笑话我？」
林诗意颓废的往桌上一趴：「我也想和喜欢的人一步到位，校服到婚纱，初识对上第一眼就携手走进棺材里。」
姜词连忙表示：「我帮你们钉棺材盖儿，反悔了都出不来那种！」
林诗意叫他滚。
殷如瑟被二人夹在中间，掐指一算，心里颇为委屈，我跟那个周姓挂名未婚夫也有小半个月没联繫了好吧！
「他两是大哥笑话二哥，半斤八两。」许灿将手沖咖啡放到殷如瑟跟前，「你先试试，不喜欢再换。」
殷如瑟鼻尖凑近去嗅，浓郁的咖啡香气沁入身体里，很是安逸。
许灿又问：「听说你在补高中课程？」
她点头，将学业大计逐一道出。
姜词咋舌：「我奋力长大就是为了不用考试，你怎么上赶着找虐？」
林诗意嘲笑他，「瑟瑟念书成绩一直拔尖，你以为跟某些人似的，从小到大吊车尾。」
姜词也笑：「没有我的存在，就该您老人家去深渊地底唿吸学渣的空气了。」
林诗意成功闭麦。
许灿简直拿他两没办法，索性无视了，再问殷如瑟：「你家人怎么说？」
虽然任何时候开始学习都不晚，但时间宝贵。
只要殷如瑟想，可以走的捷径太多了。
家世背景是出身自带的配置，不用白不用。
殷如瑟端起咖啡搅啊搅，一五一十道：「大姐建议我跟她去时尚圈，二哥问我想不想去娱乐圈，我妈让我先玩一阵子别着急，我爸和我弟……他们的意见不重要。」
出院以来的这段时间，她明显察觉家人对自己的态度出奇一致——只要她平安健康、自在快乐就好。
但殷如瑟对读书这件事有执念。
全家高学歷，唯独她高中都没毕业，实在说不过去。
「每天吃吃喝喝的傻玩也没意思，只好先读书了，扩充点知识量准没错。」她很诚恳的总结。
林诗意和姜词不禁对视，这姑娘太乖了！
南城多少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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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醒来一个多月，给楼老夫人贺了寿，去漫展逛了一圈，然后回家做了详细的学业发展规划，踏踏实实备战成高……
姜词摇头晃脑的嘆：「小时候一起逃课，期末考我所有科目不及格，而你稳定前十——都是有原因的！」
林诗意表情冷酷像个太妹，一手按在她单薄的肩膀上，重重道：「好想带你叛逆，把你教坏。」
许灿冷不防问：「周遇时呢，你两现在是什么情况？」
光线低暗慵懒的咖啡屋里，龚越停下了随心的吉他弹奏，谭西的逗猫棒静止半空，刚摘下耳机的陆狩正巧听到这句，好奇的侧首看过来。
坐在女主角左右两侧的林诗意和姜词，在许灿问罢就倍儿精神的竖起耳朵。
大家都想知道进度。
殷如瑟忽然回溯起周伯过生日那天，晚饭后她想主动联繫萧郁，被周遇时劝罢……
以前她一直认为人与人相处最重要的是坦诚。
这件事之后，她得到了一个启发：成年人悄无声息的处事态度。
所谓的『体面』，需要用沉默和装傻来成全。
殷如瑟也曾怀疑过周遇时说的那些话，担心自己的刻意忽略会把萧郁这个朋友推远。
直到前天，他们在南城大学附近的书城偶遇。
视线接触的剎那，殷如瑟慌得不知所措，萧郁却大大方方走近，笑话她总算反应过来了，调侃她还知道不好意思，最后让她别往心里去。
以前他们怎么处，以后还怎么处。
殷如瑟大松一口气，脑中又想起周遇时的话语——
「萧郁真的尊重你，就不会明知你对他无意还把自己感情强加到你身上，让你为难。」
「最好的结果是他拿捏着分寸，按照从前的模式与你相处。」
「你也不用担心哪天不小心遇到，真到那个时候，他会主动过来和你打招唿，你需要做的就是别当面探究他真实的心境，他说什么你应什么就好。」
周遇时料事如神，对人情世故通透如斯，殷如瑟深深受教。
与此同时，她又不免联想到彼此。
虽然她早早做了朋友的定义，也在楼奶奶的寿宴上『很讲义气』的以未婚妻的身份替他维护周全。
可殷如瑟心里是清楚的，先他一步提出做朋友，是她的以退为进。
她对周遇时的心意没有变过。
十六岁时的喜欢意气用事、张扬果敢，二十六岁学会了收敛掩藏，小心翼翼……
只凭周遇时给自己对待萧郁的建议，殷如瑟很难不多想，这位水很深的竹马会不会一早察觉自己真正的想法？
很多事，尤其感情方面的事，成年人之间不用说出来，全靠心领神会和沉默消化。
他们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繫了，不比以前，每天都要聊上几句，哪怕殷如瑟单方面没完没了的碎碎念，周遇时也会踩着她耐心的临界点作回復。
要是她生气耍小性子，他更会对应她的喜好做些哄她开心的事。
如今都不能够了，因为是成年人。
殷如瑟实打实羡慕十六岁的自己……
对于现在的周遇时，她心里有一万个不确定，更不敢刚正面。
「怎么没声儿了？」姜词等半响，见她一脸忧愁，圆头圆脑圆圆的杏眼，都在散发愁萌愁萌的气息，活像一只被抢了小鱼干的猫崽。
林诗意拿手机玩连连看，葱白的指尖在屏幕上一通乱划，嘴上闲道：「前一阵周遇时高调宣布全现金收购森特电力，简直不要太给咱们东方神秘国度的富豪长脸。」
谭西难得插话：「那天还上了热搜前十，凭颜值上的。」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姜词爆笑，「大批路人怀疑新闻真实性，说这种帅而年轻的模板霸总只活在言情小说里，周氏摆样子的官博还涨了小几万的粉！」
「这都能涨粉？」殷如瑟被关注度拉回些许注意力。
「别跑题。」许灿严格把控今天这一局的核心话题，「最近圈子里都说你两好事将近，实际到底怎么样？」
她怎么想？
想起周遇时那副静若止水的淡薄模样，心里就来气！
碍于今天是跟发小和本命聚，殷如瑟面上做个不以为然的样子，甩锅道：「以前他拿我当工具人才不解除婚约，现在我醒了，跑还来不及！」
她眼一闭再一睁，十年就这么没了，周遇时忙着几百亿的生意，哪儿顾得了她……
还是踏踏实实的学习吧，知识给她面对生活的勇气，教她为人的道理，助她找寻未来的光明！
说完了，掐住思绪，大口喝咖啡，被苦一脸。
她愈发怀念十六岁的自己，还有学校门口的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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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醒来的第二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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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灿见她被苦得五官扭曲，连忙让她别喝了。
深度烘培的豆子在口感和风味较苦，对于初级涉猎的殷如瑟而言，难度大了些。
一如周遇时之于她，还是暂且不提吧。
陆狩走进操作台，选了一包咖啡豆，取出一人饮的量，根据豆子的自身特点调试了磨豆机，研磨成均匀的颗粒状。
烧水，架好沖泡器具。
片刻便做出一杯新的手沖。
「试试这一杯。」他选了中国风的瓷器来承装，白玉糯底，温润光滑的杯身上有花鸟彩绘，看起来十分典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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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先前差点被苦出眼泪，这次不敢大口莽了，双手将杯子端起来，同样凑至鼻端浅浅地嗅，惊喜道：「有花果香气？」
陆狩笑着道：「用的是浅度烘培的拼配豆，我的独家配方，你试试。」
殷如瑟激动嘆着『本命亲手给我做咖啡』，朝杯子里轻轻吹气，接触到有些烫嘴的热饮，入口时滋味甘甜，尾调泛出自然的果酸，一点儿也不苦！
「好喝！」
「好喝吧？」许灿入门咖啡就是陆狩带的，「陆大师的手沖咖啡，比演唱会的门票还难求。」
姜词也颇有些得意：「前年虔诚徵服者合体演唱会，最后一场结束，庆功宴开到第二天，网上流传出一张陆狩哥在自家店里煮咖啡的照片就是我拍的。」
殷如瑟来了精神：「我补过课！」
陆狩的咖啡店开在海城最大的艺术园区里，是个地段相当不错的岔路口。
整个店面高且通透，工业风的装修，细节处处温暖，满是绿植和前卫的摆设。
照片里天光微曦，几颗大树犹如高大的侍卫，默默守护着岔路口的咖啡店。
镜头正中，操作台内站着一人，整体轮廓简洁干练，穿一件简单黑t，戴黑色的口罩，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握着手沖壶，云淡风轻的给自己做咖啡。
亮橙色的灯光下，他那一头充满漫画感的银髮格外惹眼。
照片意外出圈，路人都嘆陆狩心境。
抵达过山巅，经歷过低谷，开完场场爆满的万人演唱会，于天明十分奖励自己一杯咖啡，真正的偶像应当如此宠辱不惊。
「照片里的陆狩哥像隐世高手！就跟今天做咖啡的时候一模一样！」
殷如瑟对眼前的偶像狂吹彩虹屁，完了还星星眼的欣赏他。
真情实感的嘆说：好帅好有才华，煮的咖啡超级好喝，对粉丝一点架子都没有……
陆狩经不住她这样的夸，腼腆笑着挪了出去，回到小圆桌前坐下，还得花几分钟平復心境。
龚越歪着脖子扭头看来，出馊主意：「给那个不爱吭气的发条信息。」
陆狩秒懂，拿起手机抓拍一张女主角和发小们温习自己演唱会的雀跃模样，发给周遇时，附言：【粉丝太可爱了，当面夸我好帅好有才华，煮的咖啡超好喝，还用那种欣赏的目光看我，想把她抢走怎么办[微笑]】
正谈着几百亿生意的某周姓霸总：【？？？？？？？？】
陆狩：【开玩笑的。】
周遇时被惊出一声冷汗：【我从不怀疑你在她心里的地位。】
真要说个情敌，萧郁不值一提，陆狩可就太有杀伤力了。
陆狩：【那你还不快来把她拎走，彩虹屁吹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二十年bking人设差点不保！】
周遇时：【路上，十分钟到。】
殷如瑟觉得稀奇，半个月没音信的人突然接她回家吃饭，还是奉命行事。
难道今天的咖啡局有那么点玄学成分存在？
*
老街区的油柏路是很朴实的两车道，殷如瑟走出来，抬眼瞧过去，周遇时坐在一辆黑色的奔驰越野里。
昏沉的天光渗入挡风玻璃，像山间清晨的云雾，充盈整个车内空间，模煳了他的身形轮廓，柔化了他眉眼间颇具攻击性的锐利气息。
半个月不见，他头髮长长了一些，几缕髮丝垂在额上，桀骜的阻挠他的视线。
些微变化，赋予他漫撕男的慵懒质感。
他穿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靠在真皮座椅里，视线低垂，专注看手机上的内容，许久都不为外界所动。
殷如瑟站在马路对面观察半响，心里那一丢丢期待逐渐变质——
生意那么重要，那就去忙啊？
她又不是找不到回家路的小朋友，需要他专程来接！
许是从小到大的默契过于强烈，周遇时忽然心灵感应的抬起头、左转，找寻目的明确的视线一眼望到她。
霎时，琥珀色的深眸有了光。
像没入深夜的港湾，隐秘在一片漫无边际黑暗中，万家灯火忽然齐齐亮起，驱散了夜的可怖和严寒，变得璀璨非常。
「从前面的斑马线过来。」他降下车窗玻璃，笑着提醒。
殷如瑟胸间的怨念荡然无存，仓促点头，一熘儿小跑去往数十米外的斑马线。
周遇时见她转过身，略微收回视线，扫向手机里的照片：咖啡屋为背景，女孩子坐在操作台前的高脚凳上，眉飞色舞的与伙伴聊着什么，被镜头定格的侧脸笑容甜美，精緻的眼角和眉梢，俱是欢喜。
给偶像吹彩虹屁有那么开心吗？
周遇时不懂。
带着疑惑抬起头，那姑娘已经在过马路了。
他将酸熘熘的柠檬精从身体里驱逐出去，放下手机前，行云流水的将照片保存进个人相册。
殷如瑟打开车门钻进车里，闷头给自己系安全带，随口搭话：「你最近不是挺忙的吗？」
周遇时『嗯』了一声，目光倾斜看她，「今天刚回来。」
殷如瑟抬头与他对视，猫似的眼睛里充满困惑。
周遇时好笑道：「我不能接你回家吃饭？」
「你家和我家又不是同一个家，别说得那么自然。」虽然刚才被他的美貌击中，但不妨碍她进行合理质疑，「突然来接我回我家吃饭，就是很奇怪啊……你还那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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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摆正视线，将车发动，云淡风轻的口吻：「或许你问问阿鸣。」
*
殷如琴闪婚了，对象是顶峰集团的现任当家于珩。
两人下午直接上民政局领证，然后分别通知家里人。
于家主营电子制造，是电子类代工企业的翘楚。
殷如瑟对这个家族的了解仅限于营销号图文并茂的豪门八卦——现代版王子记。
没想到突然间，男主成了我姐夫？
殷似鸣对大姐闪婚也很懵逼，干脆发来好几段悄悄录的视频让三姐自行判断。
视频一开始，于珩试图打破僵局，刚开口唤了殷项一声『岳父』，后者强势打断：「你住口，你别说话！」
如花似玉的大白菜被拱了，老父亲气愤、激动，十分牴触！
殷如瑟笑着按下暂停，仔细打量于珩，「我这姐夫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周遇时跟着笑了：「用短短三年时间就夺回家业的人，也只能是看上去好欺负。」
殷如瑟经他一点，再看屏幕里那张英俊的娃娃脸，改观道：「确实，你们这些生意人最狡猾了。」
周遇时眉头微蹙，轻啧。
视频继续——
殷如琴出来为新婚丈夫打圆场：「您别一脸『我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兇相，我跟阿珩绝对算得上门当户对。」
「那又怎么样？！」殷项对于珩的嫌弃都要溢出屏幕了，「他家那情况，隔三差五上热搜，你那么想出道，让你妈给你做经纪人不就行了。」
殷如琴耐心道：「网际网路时代，法国总统都没隐私，我跟他有婚前协议，要不您先看看？」
殷项犹犹豫豫的扫了一眼茶几上的文件，最终还是决定不看，但表情比先前柔和了……大概半分吧！
于珩抓住机会表态：「我妈去得早，我跟于申伟已经彻底断绝关系，只和外公他们走动。」
殷项还是不满意：「我家阿琴比你大，性子要强，有自己的事业。她不是、也不可能做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家庭妇女，说不定都不想生孩子，你确定要跟她过一辈子？」
于珩处变不惊：「您说的这些我们都谈过，事业上秉承『互相帮衬，绝不干扰』的原则。成家以后，家庭的优先级永远高于事业。」
这番话成功博得殷项的好感。
庄玉林主动拿起两人的婚前协议，随意翻开一页，诧异的唷了一声：「这样的协议你都肯签呀？」
殷似和也在翻看，淡淡说：「协议有漏洞，将来打官司的话，好些部分可以视作无效条款。」
于珩急忙解释：「半小时弄出来的东西肯定不够谨慎，不过我没想跟阿琴分那么清楚，比起婚前协议，我更愿意将公司的部分股权以无偿转让的方式赠予阿琴。」
这话一出，殷家全家各有动容，看视频的殷如瑟也紧张起来。
殷似鸣大大咧咧问：「能转让多少啊，大姐夫？」
于珩敛色默算了下，转头徵询殷如琴的意见：「9%可以吗？这是我目前能转让的最大比例，你同意的话，下周我就召开董事会，走个流程。」
殷如琴朝他翻白眼：「我跟你结婚不是图你的钱……」
她自己就很有钱！
「我知道。」于珩坚持，「我乐意送给你，你只管拿着就好。」
殷如琴不知道说什么了，看父母，让他们拿主意。
殷项和庄玉林面面相觑，颇有被架在火上烤的灼烧之感。
这于珩，任殷家全家宰割的姿态摆得太坦然了，还毕恭毕敬的用双手给他们递刀子，这谁下得去手啊……
沉默中，殷似和果断髮话：「不管爸妈怎么想，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他还很有心眼的叮嘱殷如琴拿钱，原话是：虽然咱家不缺，好歹是姐夫的心意。
殷如瑟直嘆二哥奸猾，忍不住问身旁：「顶峰9%的股份是什么水平？」
「你姐拿了之后，能跻身国内女富豪前十的水平。」周遇时心里很自然的计算起来了。
于珩一口气送9%，到他这里得送多少才不算跌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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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醒来的第二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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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听罢，干巴巴地认可道：「那还是很多的哈……」
点开最后一段视频。
殷项先找补说：「我不稀罕顶峰的股份，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在卖女儿。」
于珩老实巴交的点头，渴望老丈人点头松口的小眼神别说多真诚了。
殷项继续道：「如琴是我的长女，我肯定要让她风光出嫁，这样吧，你外祖父方便的话，近期选个好日子来下聘。」
于珩高兴得弹起来，狗腿的给岳父添茶。
「等等。」殷项探手扣在杯子上，一双眼睛强力灯泡似的瞪着。
殷如瑟再一次按暂停，抬起头深唿吸：「我爸要出绝杀了，好刺激！」
周遇时优哉游哉说：「出不了，你姐手里有张王牌，不过——」
他稍顿，面上浮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应该比你爸的绝杀更刺激。」
殷如瑟先是疑惑，脑子稍微一转：「不会吧……」
「会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殷如琴怀孕了，五周。
消息由她亲口宣布出来，殷项石化在沙发上，战斗力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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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玉林惊喜的眼色在女儿和女婿之间横扫，半响说不出话。
就连全家最淡定的殷似和都向身旁的地发出『我要做舅舅了？』的疑问。
殷似鸣没回答，只剩下傻笑。
殷如瑟看着视频，远程跟家里人一起激动。
挥手催周遇时开快点，她要做小姨了！
*
四十分钟后，周遇时把车开进殷家宽绰的前院，稳稳噹噹的停在一辆海市车牌的宾利慕尚旁。
这时殷如瑟的心情已经平復下来，看着隔壁那辆眼生的车，再看看解安全扣的司机，忽然觉得不对：「我们家商量办喜事，为什么你能那么、那么自然的参与进来？还比我们全家都先知道大姐怀孕。」
终于问了……
周遇时徐徐不急道：「周氏和顶峰一直有生意往来，我和于珩认识多年，他是周氏的股东，我也参与了顶峰的部分投资，基于这几重关系，于珩请我做他和你姐的证婚人，他们领证时我是在场的。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是因为你从小讨厌被剧透。」
殷如瑟把他和于珩的复杂关系消化完毕，觉得隐瞒的理由也说得过去，勉强点头。
周遇时再问：「还有什么问题？」
她想了想：「于珩请你做他和大姐的证婚人，那你们……」
还没问完，殷似鸣来电——姐夫发红包了，手慢无！
殷如瑟急得解开安全带下车，一熘儿小跑着往家里奔，车门都没顾上关。
先前要问周遇时什么？
不重要了。
姐夫的红包最重要！
*
晚饭时间，殷如瑟着急忙慌从正门跑进来，正好遇上往饭厅移步的一家人。
殷似鸣开她玩笑：「听见发红包跑那么快，不愧是我们家的财迷。」
殷如瑟把他挤开，规规矩矩站到殷如琴和于珩跟前，先恭喜大姐，再甜滋滋的唤于珩『姐夫』。
于珩是有备而来，变戏法似的摸出三个红包给她。
殷似鸣酸成八百年的老柠檬精：「凭什么我只有一个？！」
「问就是你没有我招人喜欢！」殷如瑟把红包揣进大衣口袋，昂着头跟臭弟弟炫耀。
殷似鸣用手钳住她的后颈，使蛮力欺负她，殷项陡然一声吼，把他吼得缩头缩脑，委屈得晚饭都不吃了，这就要离家出走。
殷似和劝他识相，对于珩解释：「在我们家，年纪越小越没人权，受宠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瑟瑟。」
于珩见岳父非但不护么崽，还点头肯定二崽这番说辞，庆幸道：「看来我红包给对了。」
殷如瑟恃宠而骄，加大索取力度：「姐夫你要不要再贿赂我一下？」
周遇时就是这时候缓步走进来的，一来，就在殷如瑟身侧站定了。
「红包我这里还有几个，但是嘛……」于珩笑得可和善了，看看她，再看看后来的周遇时，面露困惑，「我有问题，你两的婚约还在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和乐融融的气氛随之一僵，殷如瑟也跟着愣住，下意识转头看周遇时，周遇时望见她眼神里那一片茫然，唇齿微张，欲做解释——
「在！」殷如瑟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主动挽起未婚夫的手臂，「当然在！」
于珩恍然：「我就说嘛，传言太多了，还是向本人确定最稳妥。」
殷如瑟表现得心虚又强势：「没错，姐夫你要相信眼见为实！」
周遇时试图把手臂从她的爪子里抽出来，她不允许，提示大家时间不早了，人都到齐了，可以开饭了！
她！好！饿！
殷项侧眸审度的看宝贝三女儿，得到她求饶的眼神回应，大约也是在心里犹豫了两秒。
两秒后，他『呵』地一声笑，发话：「走，吃饭！」
在场都是人精，谁还看不明白呢？
就连于珩都懂了。
这次是真的懂了！
*
对于殷如瑟傻得可爱的义气行为，殷家全家的态度是——喜闻乐见。
瑟瑟昏迷的十年，周遇时风雨无阻的探视，行动上永远多过于言语，这份心意无需怀疑。
殷如琴、殷似和早把他当一家人，殷似鸣一口一个姐夫的喊着，庄玉林也待周遇时如亲儿子一般。
全家最懂欲拒还迎的殷项先生，坚定十年不松口的王者，在于珩这个女婿从天而降后，看周家小子简直不要太顺眼。
所以说世界上大多数事物的好与坏，都是通过对比得出的结论。
人也一样。
晚饭时，殷项先生共计给周遇时夹菜三次，全是肉。
只象徵性的给于珩夹菜一次，是一块素烧茄子。
偏心而自知。
于珩虽是初来乍到，一顿饭下来，将形势观望得清楚明白。
殷家的构成是这样的——
岳父大人负责冲锋陷阵，岳母大人负责拍板定案。
两位小舅子呢，殷似和的性格与岳母如出一辙，有自己的想法，通常情况下不掺和，尾声表个态，类似重在参与的意思。
殷似鸣喜欢凑热闹，开心就完事了。
最有意思的要属殷如瑟。
他发誓饭前问婚约纯属个人八卦，不掺丝毫生意利益，没想到就此被小姨子防贼似的防上了，字里行间的，全在帮周遇时掩护。
护短的劲儿与老丈人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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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周遇时放不下。
殷家都是可爱可敬的妙人。
*
饭后，庄玉林提议去二楼东厅玩麻将，殷项积极响应，点名于珩、周遇时上桌作陪。
殷似和当下点开：「是考验女婿的牌局。」
殷似鸣期待两位姐夫在牌局上打出水平，打出风采！
殷如瑟就很纠结了，希望周遇时赢，又不希望他赢太多。
爸妈用意明显，把两个人放在同一水平线上做考核，总有一方的表现会不如另一方。
周遇时只是挂名准女婿，于珩是实打实的真姐夫，要是输太多，在这个家的起点地位就低了……
移步往东厅的路上，于珩私下与周遇时接触，试探性质地问：「你怎么想？」
周遇时倾囊相授：「周叔牌风霸道，针对性强，贯会做局设套。林姨喜欢操盘全局，有她在，不会让周叔独赢，但本质还是要自己赢。我负责给你打下手，你只管博二位欢心就好。」
于珩感激涕零：「有你在这里太好了，兄弟！」
周遇时随和笑：「应该的。」
殷如瑟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会错了意。
周遇时打麻将六亲不认，亲爷爷復活坐到他对面，他都得先赢了眼前的牌局再说别的。
为了公司利益，竟然委屈自己给于珩当马前卒？
岁月终归磨平了那个少年身上的稜角，教他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让他学会退一步海阔天空。
殷如瑟唏嘘不已。
待于珩被殷项唤上前去，她化身怨灵，闷声不响跟到周遇时身后，扯扯他挽起的衣袖，「你忘了十五岁那年除夕在牌桌上把我爸你爸你爷杀得片甲不留的高光时刻了吗？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给于珩做嫁衣？」
周遇时接触到她充满私人情绪的眼神，忍笑做戏，从容大方地说：「他可是你大姐夫，你也不想琴姐太为难吧？」
殷如瑟想了一下，发现事实如此，抬起手按在他宽展的肩膀上，「委屈你了！」
周遇时展眉：「应该的。」
*
两小时的牌局，结束已是近十点。
周遇时见时间不早，起身告辞。
没想到这时，于珩怀着『连襟间心心相惜』的美好情操，对他和殷如瑟真诚发问：「你们要走了吗？」
我们？要走去哪儿？
殷如瑟问号脸。
周遇时也没迅速转过弯，心说：为什么是『你们』？
殷项不淡定了，宝贝女儿逢场作戏，对周遇时略作维护，他是允许的。
可于珩明目张胆把瑟瑟往人跟前『送』，当爹的第一个不同意！
「是的是的，我们要走了。」殷如瑟抢在老父亲发声前应下姐夫的话，挽起周遇时的臂弯做告别状。
殷似鸣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帮三姐拿外套。
殷如琴客随主便，送妹妹、妹夫出门，早点回去休息，得空了过来吃饭。
于珩伴在妻子身边，姑爷身份适应得极好。
殷项被庄玉林捂嘴，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和周家臭小子离开，心酸得无以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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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醒来的第二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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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也很心酸。
在外面玩了小半天，回家吃了大姐双喜临门的瓜，饭后近距离围观牌局，早就睏觉了。
周遇时做结束语的时候，她已经想像自己敷着面膜躺在按摩浴缸里酝酿睡意。
千算万算，算不到大姐夫的无心一语。
她能怎么办？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黑色的奔驰越野沿着盘山路行至景山脚，靠路边停下了。
殷如瑟茫然的看司机，不懂他为什么忽然停车。
周遇时双手握着方向盘，原本望着正前方的目光右转，看向她，用一种劝解的口吻：「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那句『为什么要回去』都到殷如瑟的嘴边，硬是被她生生截停，皱眉：「我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信息吗？」
其实走的时候，她有注意到周遇时要笑不笑的古怪表情。
只想今天和姐夫初次见面，对方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发了红包，立刻向她确定婚约。
形势使然，也怪她没有事先跟周遇时问清楚，只能先含煳着把场面流程走完。
大姐的婚礼定在年后，这段时间他们会一直住在家里，到时候再找机会解释不迟。
殷周两家关系众所周知的好，不管有没有婚约在，爸妈从没把周遇时当外人，姐夫肯定能理解的。
以上。
殷如瑟觉得这样打算虽有少许不妥，但总体来说还算周全。
直到此刻，她被动离开了自己家，坐在周遇时的车里，看他一脸似笑非笑，隐隐流露出对整件事发展走向的难以言喻。
手机接二连三的收到信息——
殷如琴：【你姐夫让我转告你，他今天问婚约完全出于私人好奇，他和周遇时的共同利益远大过于集团间的竞争关系，你的担心无论短期还是长远，基本不会发生。让你误会了，他很抱歉。】
随后发了数个红包当做补偿。
殷似鸣：【爸妈去睡了，您老人家可以掉头回了[露齿笑]】
殷似和：【其实这样就很好。】
好什么？哪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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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欲哭无泪。
最后是庄玉林：【你是大智若愚呢，还是大智若愚……[摸摸猫猫可爱的小脑袋.jpg]】
殷如瑟：「……」
转头看周遇时，对方确定的点了下头。
这一点，无异于将她助人为乐的行为判定为——蠢！
她还不死心：「全家都看出我在演戏？」
周遇时只好扯谎安慰她了，说：「周叔应该没看出来，全程都是『我女儿被猪拱了』的状态，痛心疾首的。」
谁是猪？
我又是谁？
殷如瑟思绪混乱，说不出话，觉得自己长了颗猪脑子！
讲什么义气？演什么戏？
为他人着想，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是无情的嘲笑啊！
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在腿上。
她不想捡！
手抬起来把脸挡住，弯腰弓背，哼唧唧，恨不得钻进空调缝里……
在她深刻品尝着社死滋味的同时，周遇时收到了于珩的信息。
感谢他今天给与的帮助，表达了希望将来长期合作的愿景，还祝他早日得偿所愿。
周遇时没有回。
他在殷家自有地位，不需要通过和于珩结成同一阵线来稳固什么。
自古以来，结党营私都不可取。
再者，由始至终他都没有主动套路殷如瑟，至少今天没有。
截止此刻，她的一切行为完全出于自愿。
要是应了于珩，不就相当于认了自己在使阴谋诡计？
不，他没有。
今天周遇时是正人君子。
他把手机放在一旁，转头去徵询她的意见：「怎么说？」
殷如瑟羞愤欲死，声音都挤压得发生了扭曲，「不想说，没什么可说的，我好想死……」
「好好说话。」玩笑归玩笑，周遇时最听不得她嘴里蹦出『死』字。
殷如瑟抬起头从指缝里瞄了他一眼，又把脸埋回去，真情实感的怨上了：「我就不该那么善良！」
周遇时哼笑了声，不承认亦不否认，只道：「我送你回家？」
她如泣如诉：「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脸回去……」
周遇时憋不住了，噗嗤一声，差点把头笑掉。
殷如瑟蜷缩得憋气，缓缓直起身，脑袋贴在冰冰凉的车窗玻璃上，「你有什么资格笑，我还不是为了你。」
她愤然盯着他，用嘴型无声地骂了一句：狗东西！
周遇时乐得不行，和颜悦色地：「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该笑。但有一点我必须强调，全当你将来行动之前的参考基准。」
殷如瑟似懂非懂：「什么？」
他收敛笑容，正色与她道：「于珩和他的顶峰集团对于我来说确实是不容小觑的存在，但如果现在的我还要靠和你的婚约、仰仗你身后的家世背景来达到公司和生意上的一些制衡，那我就太废了。无意冒犯，但这是事实。」
殷如瑟听得一愣愣的，心里莫名泛起一股敬畏之意。
周遇时还强调：「我很感激你维护我，一如奶奶的寿宴，你在人前的周旋让我心里十分踏实，这些不是你的责任，你可以过得比你想像中更随心所欲一些，明白了吗？」
气氛忽然严肃，弄得殷如瑟怪紧绷的，顺从的点了点头，又盯着他不带一丝玩笑情绪的脸容看了半响，最终，脑袋贴回车玻璃，小声哼唧：「可恶，又被你装到了……」
周遇时第三次问：「回家吗？」
「不！」她坚决，「去南综大附近，我收到通知了，明天上午要去学院报导。」
学校附近找家酒店将就一晚就好，无论如何，她今晚都不会回家！
周遇时允许她这么做才有鬼了，「给你两个选择：1、回家。2、去我家。」
「不好吧……」殷如瑟为难的斜了他一眼，「要是遇见你爸，他肯定会问，然后我又得被他老先生笑话一顿。」
周遇时以为她不好意思，结果她只在乎自己的脸面。
也是了，到底是从小到大，两家熟络到这份上，我去你家混饭，你再上我家住几天，稀松平常得很。
「谁跟你说我跟我爸住一起？我那么大的人了。」周遇时把车发动，打着方向盘往自家方向开。
殷如瑟跟他打听：「你自己住啊？别墅还是高层？在哪个位置？」
「景江花园顶楼大平层，站阳台上能俯瞰整个南综大，开不开心？」
她瞬间柠檬精附体，不管心里多羡慕，嘴上只有酸：「你怎么就那么喜欢买学校附近的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有文化……」
周遇时笑而不语。
他，京大学子，没有文化。
*
景江花园位于风景市中心开阔的江边中心地段，左邻高等学府，右接南城第一cbd，是当之无愧的楼王。
当初周显久病在床，周岩海忽遭老友背叛设局，深陷泥泞，一时间难以抽身，家族上下蠢蠢欲动，野心家妄图霸占整个集团，贪小便宜者亦想分一杯羹。
周遇时从京市杀回，一边写着毕业论文，一边使出令亲爹亲爷都暗暗叫绝的手腕，平息风波，稳住大局。
在此之后，他顺理成章继承家业，高调购入豪宅，以天神之姿站在云端上俯览众生。
此举被外界视为周家继承人向世界宣战的讯号，老前辈们都说过于招摇，周显却很欣赏，家业尽数交託，安心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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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不知道这段过往，他亦不会说。
暗金色的金属门向两端打开，周遇时从未与人分享过的私人领域展现在眼前——
穿过敞亮的玄关，入内是朝南的主客厅。
家具多以原木色调为主，部分保留了原生态的枝节，与自然建立起连接。
主墙挂着抽象派大师的巨幅作品，昼与夜的交替间，是浮光云海，是孩童色彩缤纷的梦。
童梦之下，布艺沙发是浅浅的暖黄色，像蓬松的棉花糖，又像烤得酥软的面包，光用眼睛看都让殷如瑟觉得躺上去一定超级舒服。
沙发上随意的放了一件运动外套，茶几一端摆着没来得及收拾的咖啡杯。
都是生活气息。
观景阳台上养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绿植，左侧搭起一座精巧的旋梯，尽头顶端却是一片不规则的、积水状的水银镜。
镜面下，一把老爷椅，一张圆桌，几本闲书，组成了惬意消磨的下午时光。
殷如瑟粗略地扫了一圈，转头表扬业主：「有品味，有人味，给好评！」
周遇时丝毫不怀疑自己审美以及个人生活能力，轻挑眉梢，示意她仔细看看。
厨房有使用过的痕迹，冰箱很大，可惜里面没多少新鲜食材和水果，只有满满当当的进口黑啤……
游戏房包罗万象，书房中规中矩，运动室里的跑步机很有未来科技感，器械不多，洗浴方面倒是很细緻，配了桑拿房和按摩浴缸。
最让殷如瑟惊艷的是里间那座内嵌式冲浪泳池，可以一边游一边欣赏江景……
殷如瑟抱手在泳池前站了半响，抒发道：「你在京市住的『学区房』还能看出点儿书卷气息。」
周遇时配合问：「所以这里呢？」
「太霸总了。」她感慨深，想法多，还对那面景观玻璃发散思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藏黑科技，启动后可以看到公司各部门的运作，谁在摸鱼，谁在闲扯八卦，你游泳健身的时候就将一切尽在掌握——成熟、冷峻、睿智！」
周遇时也像她那样抱着手臂，看着玻璃里他两的身影，若有所思地，「怎么觉得这三个都不是什么好词……」
出运动室左转，忽略两间缺乏特点的次卧，走廊尽头的房间让她眼前一亮。
落地窗外照样能看到江边美景，而窗内的空间里，有帐篷、野炊餐具、摺叠桌、懒人沙发……仿真树上挂着成串儿的星星灯。
帐篷后的整面墙壁用色彩勾勒了山川、被积雪覆盖的阔叶林，还有碧蓝如洗的天空。
正对面的墙上有现成的幕布，投影机也架在一个非常合理的位置。
殷如瑟单手扶着门把，只朝里看了一眼便雀跃起来：「周遇时！」
周遇时秒懂。
过家家是吗？
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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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醒来的第三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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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附近连锁茶餐厅的外卖，选皮克斯的动画电影，换上舒适的居家服，关掉主灯，点亮装饰树上的星星，将铺满摺叠桌……
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殷如瑟晚饭时忙着听大姐和大姐夫的恋爱歷程，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胃口大开，熬得足够火候的鱼片粥、入口即化的豉汁凤爪、鲜香爽口的虾饺……
嘴上忙个不停，眼睛还得追剧情。
帐篷左侧，周遇时坐在一把粗格子布摺叠椅上，守着跟前的组合炉灶，煮咖啡。
他在身侧支起一张小桌板，打开笔记本电脑接收邮件，斟酌之后给与回復。
殷如瑟在开动之初笑话他又在负重前行，他嘴角扬起来，难得没有说刻薄话，垂眸看着电脑屏幕上枯燥的内容，笑骂道：「吃你的吧。」
两人再无交流。
电影过半，房间里食物的味道被渐浓的咖啡香所覆盖，殷如瑟困意上涌，打着呵欠爬去隔壁次卧洗漱完毕，折回来，蹬掉拖鞋往帐篷里钻。
「要睡了？」周遇时将笔记本合上，静淡的眸子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殷如瑟懒散的『啊』了声，脑袋从帐篷里探出来，跟他对视：「电影放完你再走。」
用的是带有命令性质的口吻。
周遇时无解。
「我们在露营，懂不懂？」殷如瑟总是有她的道理，「但是鑑于只有一个帐篷，所以电影放完了你再走。」
周遇时懂了，展颜：「做个好梦。」
她半眯着睏倦的眼睛，相当注重仪式感的再沖他点点头，缩回帐篷里，拉上门链。
地暖开着，帐篷里舖了厚厚的睡垫，枕头柔软度适中，殷如瑟躺好了，发出满足的嘆息，然后意外摸到枕边有个连线开关。
『啪』地一声按开，头顶柔和的亮起一个银河系。
九大行星是大小不一的灯球，分布在它们应该处于的位置。
殷如瑟很快发现问题：「周遇时，地球呢？」
隔着帐篷，周遇时平稳的问：「你在哪里？」
哦，她在地球上，所以只能看到八大行星。
殷如瑟又在『地球』附近找半响，找茬似的喋喋不休：「那月亮呢？你的月亮上哪儿去了？」
周遇时正在浏览一份重要的文件，闻言没多想，嘟囔的说：「你不就是么。」
完了，勐一回神，扭头看身侧，帐篷里的光软和轻柔，殷如瑟无所事事的伸出一只手，试图用指尖拨弄一颗离她最近的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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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没听见，你大点儿声。」她云里雾里的，睡意快酝酿到位了。
周遇时盯着那只垂悬的手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是真的没听见才道：「没听见就算了，赶紧睡吧，忙着。」
她没劲的把手收回来，侧身翻转，面朝他。
周遇时不知道她能否看到自己，哪怕只有轮廓，都能加重他这一时疯狂的心虚……
「周遇时，你知道吗？」
「什么？」
「后半夜工作的时候还喝咖啡，很容易猝死的。」
「……」
「怕不怕？」
「不怕，我很健康。」
「后半夜喝咖啡不健康。」
「你管我？」
殷如瑟听出他要抓狂了，那么她的目的也快达到了。
「专家说，熬夜喝咖啡工作会加大猝死概率，到时候你们公司的员工看到新闻，就会感嘆：啊……没想到我们老闆那么卷，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卷……」
「殷如瑟。」周遇时忍无可忍的打断。
「啊……」她遗憾，为什么不让她说完。
「请你睡觉。」
「好的吧，晚安。」
房间里只剩下电影的背景音，偶尔响起几声略显暴躁的键盘敲击。
殷如瑟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想听的那句结束语，胆儿肥挑衅：「不想跟我说晚安？」
周遇时一脸烦躁的抿了抿唇，差点口吐芬芳。
大约过去三秒，或者五秒——
「晚安。」
殷如瑟心满意足的翻过身，砸吧着小嘴，闭上眼，「这样才乖嘛。」
周遇时：「……」
好想赶她去睡大街！
*
殷如瑟出生的那天晚上是中秋节，十点零十分，焦急等待了数小时的殷项，听到产房里响起婴儿脆亮有力的啼哭。
不知医生还是护士谁朝外面喊：「生啦，是个漂亮姑娘，跟今晚的月亮似的。」
殷项激动得眼眶湿润，侧身避开女儿儿子，偷偷擦拭眼角。
视线由模煳变清晰，新鲜的空气从窗外涌入，枝丫摇曳，装饰了窗框，欣然夜色里，满月释放出莹润的光华，宛如在同他庆祝新生命的到来。
殷家有琴瑟和鸣四兄妹，唯独殷如瑟小时候被唤做『月亮』。
原本她还挺得意，毕竟生在中秋节，跟天上的月亮同名。
后来长大一些，发现小猫叫月亮，小狗叫月亮，动物园的老虎叫月亮，就连幼儿园隔壁班的龙凤胎姐弟两都一个叫月月，一个叫亮亮。
她不干了，希望大家都叫大名。
谁叫她月亮，她就会一遍又一遍的严肃纠正：是殷如瑟哦，殷家的殷，如果的如，瑟是……总之就是殷如瑟。
周遇时偏不，欺负她讲不出『瑟』字的词组，每次见面都会故意喊。
月亮，又在啃曲奇啊？
月亮长胖了。
月亮，你这门牙怎么掉了一瓣儿？
啧，有点难看……
后来周遇时也长大了，脱离了孩童时代的幼稚乐趣。
不过他心里始终有两个月亮。
一个悬在天上，阴晴圆缺，沧海桑田。
还有一个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爱哭爱笑。
周遇时更喜欢后者。
*
第二天殷如瑟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天光和水雾融合成白茫茫的一片，温柔的渗进帐篷里，她的意识逐渐甦醒，昨天发生的一切开始在脑子里清晰翻涌。
嗯，怎么说呢……
殷如瑟缓慢的侧身翻转，脸完全埋进枕头里，悲痛哼唧，羞愤蹬腿。
社死的后劲太大，略作回想就能让她羞愤欲死，无颜面对家人。
可当她翻回来躺平，望见头顶的太阳系，周遇时的脸容霎时占据混乱的思绪，又是另一种心情了。
现在她在他的家，睡他的帐篷、枕他的枕头，盖的是被阳光晒得蓬松柔软的鸭绒被。
当然，也是他的。
她身上穿着崭新的睡衣，隔壁卧室的洗漱台上有她用惯了的护肤品、牙膏、电动牙刷和毛巾。
这些都是昨晚他们到之前，周遇时打电话交代袁徽做的。
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殷如瑟忍不住发散思维，他做这些仅仅出于他们从小到大？
还是说，小周先生的待人方式一向如此呢？
看着悬在头顶的星球模型，殷如瑟还想起昨晚自己用手拨弄着其中一颗，无所事事的跟他闲扯。
明知他忙，还要不厌其烦的打扰。
因为知道他不会生气，甚至在那一刻，她确定他是享受的。
所以说明什么？
我到底想从中得出一个怎样的结论？
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脚步声徐徐不急、由远及近，在门外停下。
殷如瑟竖起耳朵，警惕地侧身看去。
周遇时扣响房门：「瑟瑟，起了吗？」
「起、了……」许是先前想太多，她应得磕磕巴巴，不够自然。
周遇时没听出异样：「八点了，别赖床，先出来吃早餐。我让袁徽给你准备了些衣服，自己出来挑。」
巧了，他说这话时，殷如瑟放在枕边的手机陆陆续续收到殷项先生的信息——
【昨晚缩到听澜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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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又不笑你，不至于，真的。】
【我女儿，人美心善！】
【你对周遇时仁至义尽。】
殷如瑟心情复杂。
爸爸你知道吗，你说得越多，我越难以面对……
殷项不知道，还在发散父爱——
【今天要去学校报导，】
【记得吃早餐，空腹对胃不好。】
【要不我中午到学校来看看你，带你去吃大餐怎么样？】
殷如瑟抗拒的皱起眉头，不好吧，她那么大的人了……
门外，周遇时以为她又睡过去了，再度把门扣响，平静的语色里透着一股子严厉：「瑟瑟？」
殷如瑟蓦地坐起来，精神抖擞的应：「起了，马上！」
「十分钟。」周遇时给她设了时限。
「怎么我十分钟不出来你就要叫安保了吗？」她小声不满。
周遇时还是听见了，冷冰冰的威胁：「你知道什么叫寄人篱下吗？」
这就是了。
手机那边，许是殷项察觉了女儿迟迟不回復的原因，忽然来了个转帐三连，每笔都是最大限额，改口说：【我中午不来了，晚上回家吃饭，我亲自下厨。】
殷如瑟感受到爸爸的温暖与爱护，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瑟瑟平安：【爸爸你能给我买个房子吗？最好在我们学校附近，现在下单，拎包入住那种[星星眼]】
她是有家底的，不受周遇时的气！
而殷项先生向来对她有求必应，这点程度，殷如瑟相信——
帅气老爸：【以下是你妈妈的原话，爸爸只负责转达并配合执行：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要为自己的决定和行为负责。景江花园完美附和你的要求，你帮周遇时演戏，周遇时给你提供住宿，礼尚往来挺好的，中午我会让人把你行李送过去，好好学习，努力生活，加油！】
殷如瑟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我好像没自爆昨晚住在这儿？姐夫都知道我在演戏了，还有演下去的必要吗？」
这算哪门子的礼尚往来？
周遇时刚才都定性了我住这里叫寄人篱下！
帅气老爸：【你妈去公司了，我再补充三点：首先，爸爸是个有原则的人，但一切原则在你妈妈面前全都不成立，能理解吧？其次，爸爸有四个子女，最疼最宠的就是你，你要相信爸爸。最后，晚上等你回家吃饭！】
殷如瑟愤然的跟这条信息顶嘴：「不理解！不相信！不回了！」
但是不回家，她还能去哪儿？
真要在景江花园住下，长期仰周遇时的鼻息？
又在这个时候，她发现殷项先生撤销了刚才的三笔转帐？
瑟瑟平安：【零花钱都不给了？】
她正琢磨着可以利用这笔钱在学校附近租个不错的单身公寓……
帅气老爸：【你妈妈走前给我下了死命令，虽然按年龄算，你现在是个大人了，但考虑到空白的十年，在爸爸妈妈这里你还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女孩，所以零花钱不会给太多，每个月的生活费在5号定期打给你。】
殷如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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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醒来的第三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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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都是你们说的，规矩也是你们定的，我的意见和想法重要吗？」
殷如瑟退出和老爸的单聊页面，点进发小群，圈了小意和阿词，真诚地：【不是说想把我教坏，带我叛逆吗？什么时候？我准备好了。】
工作日，大家都起得很早，而且已经在微博上吃过殷家大小姐的闪婚瓜——
姜姜有词：【闪婚的是你大姐，又不是周遇时，为什么你会出现应激反应？】
诗情画意：【带你逃课你敢吗？】
灿灿生辉：【我就不问你发生什么事了，盲猜你爸妈站在周姓男子那边，让你感受到世界的参差、人生的不公……】
许灿字句说到殷如瑟心坎儿里，给她感动得内心暖流横肆。
灿灿生辉：【然而这是你们自己家的事，我再懂也插不上手哇！】
姜姜有词：【说得没错。】
诗情画意：【你加油@瑟瑟平安[摸摸头.jpg]】
殷如瑟停止感动，愣在原地。
怎么就成了她自己的家事？
周遇时姓周！跟她不是一家的！
门外，周姓男子还没离开，孜孜不倦的催：「殷如瑟？」
殷如瑟呜唿哀哉，拉被子把自己裹成密不透风的一团：「别催了……」
世界，裹挟了她！
*
早餐内容丰富。
西式有酥皮蛋挞、牛肉三明治、土豆泥蔬果沙拉和奶油通心粉，中式准备了鲜肉小笼包、油条、热豆浆，现吃现煮的红油抄手和葱油拌面。
洗漱完毕的殷如瑟坐到餐桌前，只看一眼对面的周姓男子，想到爸妈的安排，胃口是什么……
她不知道。
「没有想吃的？」周遇时见她恹恹无神，把问题归咎在早餐种类上。
殷如瑟木然摇头，双眼勉强聚焦，復又认真望了他一眼，那句『我爸妈安排我住你这儿』死活说不出口，只好移开视线，拿起一杯橙汁欲盖弥彰的喝起来。
周遇时当下看出不对劲。
昨晚她睡得很好，后半夜电影结束了，他还听见帐篷里飘出有节奏的、细微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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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叫她起床时，她也思路敏捷的同他拌嘴来着。
怎么片刻功夫就失了精神？
正疑惑，殷家老么给他送来一手新鲜出炉的情报：【三姐央殷项先生在学校附近给她买套房，遭到庄玉林女士的阻拦。庄女士让三姐採取就近原则入住景江花园，她的行李大概中午打包送到吧。】
是这样？
周遇时心头一喜，按住抬头去看对面的冲动，握着手机，故作深沉严肃的输入：【她不乐意？】
殷似和把老父亲跟三姐的信息内容详细描述了一遍，末了附上自己的见解：【我看她是难为情多一些。】
周遇时眼尾微扬，余光笼统的望向对面，望得一道侷促的轮廓。
嗯，确实是难为情了。
殷似和抓紧打听：【三姐夫，您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周遇时被这声卖姐求荣的『三姐夫』叫到心坎儿里，端起咖啡享受的喝了一口，好心情的打字：【下周云图就要上市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殷似和发来一个微博连接：【烦请转发[脸红]】
周遇时这就切微博，和颜悦色的操作起来。
对面，殷如瑟一口气干掉半杯橙汁，新鲜了，思路也清晰起来。
其实她并不抗拒在这里住下。
无论地理位置还是居住环境，南综大范围内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由始至终让她『过不去』的点只有一个——爸妈的态度。
他们说她是还没长大的小女孩，认为她不够成熟，限制她的零花钱，却在行动上毫无心理负担的把她安排在这里。
哪怕两家关系很好，决定前也应该先徵询周遇时的意见不是吗……
拿婚约当名头，唬唬外人还行，殷如瑟做不到揣着明白装煳涂。
可是现在就对周遇时坦白，她又拿不准他会趁机把自己摁着摩擦调侃一番，还是真情实感的为难？
无论哪种结果，她都不想面对。
归根结底，要是她具备自力更生的能力，以上都不是问题！
殷如瑟难受得往桌上一趴：「从今天开始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
「怎么会有这种感悟？」周遇时早就在观察她的情绪变化，见她突然爆发，差点把刚滑进口的咖啡喷了。
殷如瑟说不出实话，只好转移话题：「你要去公司？」
不到八点半，小周先生身着标准的西装三件套，完美拿捏低调復古风，头髮用髮胶做了造型，有那么点儿斯文败类的霸总气质。
一看就是要出门。
周遇时点头：「十点有个会议。」
又是十点……
「我也是十点，去学校报导。」殷如瑟顿了顿，觉得，还是坦诚吧，不然今天一整天她都不会好过的。
刚要开口，对面飘来一句戏嚯意味明显的询问：「要我送你去吗？」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周遇时放下手机，把切成段的油条放进豆浆里，用那种『喜闻乐见』口吻，优哉游哉道：「送你去学校，给你壮胆。」
殷如瑟一点即炸，「我去学校又不是去探险，为什么要壮胆？」
「不用吗？」周遇时一脸诧异，表情要多欠有多欠。
「不用！」殷如瑟掷地有声，「我爸说中午来学校找我吃饭我都没答应，你凑什么热闹？」
这句话还可以直译为：跟你关系很好吗？你算哪根葱！别挨我！
怼完了，没过瘾，她扫了一眼餐桌，就近给自己空荡荡的餐盘舀了两勺沙拉，拿一块三明治，端起先前喝剩下的半杯橙汁，起身找别的地儿进食。
都不愿意和他同处一室！
周遇时全程笑着目送，等她气吼吼的出去了，还自说自话的调侃：「房子买大了。」
这要是三室一厅，殷如瑟保准走不出他的视线范围。
总不能回卧室去吃早餐吧？
不行，他的地盘，他来定规矩。
周遇时这就给那个不存在的『三室一厅』定下第一条家规：早餐不允许在卧室里吃，不允许反驳。
袁徽一直猫在厨房里，等他两吵完了才出来，看着似乎享受在孤寡状态的老闆，极其不解：「不是啊……大清早就故意惹她不高兴，您图什么？」
周遇时炫耀的拿起手机，解锁、进微信，点进跟殷似和单聊的页面，反覆浏览先前的聊天记录。
袁徽在旁边看得真切，只嘆老闆在殷家的人脉——强！
周遇时压低声音：「我要是不惹她，她现在已经从『不想打扰我』的角度单方面否决林姨的安排。」
袁徽接道：「但最后肯定还是您出面帮二老板解决住宿问题，至于住哪儿就不好说了。」
周遇时老谋深算，缓缓点头。
早上这一局，殷家老么立大功！
*
殷如瑟被周遇时气煳涂了，吃完早餐，换好衣服，大步离开景江花园。
准十点，来到南城综合大学的人文学院报导，辅导员带她办入学手续。
汉语言文学专业歷年只开一个班，22级加上殷如瑟总共三十人，落下的课程她得自己抽课外时间补，期末考也要参加，学分照算，挂科太多有可能被劝退……
校领导对她的入学颇为重视，认为她的家世存在一定的安全问题，建议她更换姓名，隐藏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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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些，殷如瑟早有准备，当下拿出律师准备好的文件。
个人档案里，她的名字叫：尹铭悦。
临近中午，辅导员叫上汉语言文学专业的班长和学习委员，大家一起带尹同学吃食堂。
饭后在学校里逛一逛，下午就开始上课了。
班里气氛不错，同学们一个赛一个的热情，课间时分逮着她全方位的打听——
小姐姐是哪里人？
瞧着可不像二十六啊……
有男朋友了吗？
该不会已经结婚了吧！
殷如瑟应接不暇，多亏林诗意及时出现，帮她解了围。
别瞧林诗意平时没正行，林家可是四代为师的书香门第，她从小受家庭氛围薰陶，如今也走进成为一名大学老师。
有林老师镇场，尹同学心里踏实许多。
至于课上听懂多少，都是后话了……
下午4点55分，三堂课结束。
班长主动跑过来加微信，要把她拉进班级群。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看到zys-10.3在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放学了吗？】
尹同学愣了愣，被她抛弃的记忆全面復甦。
不小心瞥到的班长：「这个、这个zys-10.3是备註吗？取得好别致哈……」
尹同学随口胡诌：「是小程序。」
班长呆若木鸡：「啥？」
尹同学欲哭无泪：「我希望他是……小程序。」
*
学校背面有一条商业步行街，林诗意带殷如瑟去光顾她很喜欢的一家猫咖。
美其名曰：开小灶补课。
实为闺蜜倾诉心事互助小会。
到地方，寻二楼僻静的卡座坐下，殷如瑟迫不及待把这天的遭遇讲给林老师听。
林诗意比她多出几年恋爱长跑经验，虽然对手是高段位的周遇时，但做个狗头军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扶了扶鼻樑上十分具有学术气息的银边框眼镜：「眼下这个情况——你是顺风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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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醒来的第三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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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决定的是我妈，要不要接受在于周遇时，我被完全摘出去了，可你不觉得这样太狡猾？」殷如瑟越想越纠结。
「谈恋爱的事，怎么样都不算狡猾。」林诗意帮她分析，「庄姨帮你做好的局，我不信周遇时还能拂了你家武则天的面子，把你拒之门外。」
「他不会的。」殷如瑟很肯定。
周遇时只是面冷心热，其实待人非常包容，从不做让人下不来台面的事。
林诗意道：「现在是长辈给你们制造机会，他不否，你就搬进去，顺其自然就好了。你优等生心理太强，总想把空白的十年补回来再说别的，可你就没想过过于在乎那十年，会不小心丢失现在？」
殷如瑟豁然开朗：「好有道理，你再多说几句。」
「没了。」林诗意表情摇头，「我自己还乱着，哪有能耐点化你。」
殷如瑟细细轻哼，有苦难言。
等到了周遇时的主场，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就成了过河的瞎子，水有多深多急，全靠自己摸索，中间连个缓冲都没有。
她唯一清楚的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无所顾虑的招惹他，更不能不管时间地点的打扰他……
到底怎么样才算正常相处，殷如瑟是不懂的。
服务生把咖啡和甜点送来，她沉浸在『入住景江花园后如何与周遇时相处』的高难度课题里，端起杯子就往嘴边送。
热饮灌入口中，不烫，浓郁的苦味震她精神抖擞，五官扭曲，『呜哇』着原地起立，一脸懵。
发生了什么？
我又喝了是什么？
哦，原来是咖啡啊……
太苦了，她喝不了！
林诗意眼神安抚她坐下，抽纸巾递给她擦嘴，「你淡定，别一副恐婚恐育的样子。」
殷如瑟眼泪汪汪：「我想喝奶茶……」
林诗意也算是看出来了，现阶段的周遇时对殷如瑟来说就像一道复杂的高数题，她基础还没打好，家里人硬要她动笔去解，她无从下手，害怕自己无力承担答错的后果，茫然和无措都是能够理解的。
但，要是那道题本身乐意给她解呢？
别人兴沖冲去解题，他还会摆臭脸，不断提升难度，就是不给除了殷如瑟之外的人解出来呢？
而无论殷如瑟的答案有多离谱，他都说那是对的呢？
「那就喝奶茶。」林诗意一拍桌子，定下解题思路。
*
在猫咖坐了一会儿，殷如瑟别了林诗意，穿过步行街，来到街口。
还差几分钟到整点，路灯还未亮起，昏昏沉沉的天色下，视线里的人与物都不真切。
殷如瑟还是一眼寻到了对面街边，坐在车里的周遇时。
她忽然想起刚升初二时，因为校区改造，部分高中班级被安排到初中部的球场做课间操。
其中就有周遇时所在的班。
从此以后，枯燥的课间操有了悸动的盼头。
周遇时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头顶校草光环，稳居学神宝座，还是学生会的会长。
女孩子们总爱扎堆谈论他，关注他在食堂里选几号餐，留意他的课程安排，驻足篮球场边欣赏校草每一次投篮得分的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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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从不这样。
无论在操场、在图书馆、在小卖部、在学校里的任何地方不期而遇，她都会佯作寻常的与他擦肩，连多余的眼神都不给。
不是不在意，而是，她固执的认为自己和那些憧憬周遇时的女孩们是不同的。
她不需要憧憬他。
只要遵循长辈的安排，她就能拥有他。
这给了殷如瑟极大的优越感。
那时他们的关系还没公开，喜欢周遇时这件事连周遇时本人都不知道，她更不会告诉别人。
比起炫耀，殷如瑟更喜欢独享。
课间操相遇的必然性，成为她私自享受那份『喜欢』的绝佳场所。
广播响起，班里的同学们纷纷起身向操场移动。
腿脚快的傢伙会先冲去小卖部买一个限量供应的面包，也有想偷懒的用『肚子疼』做藉口向班长请假。
殷如瑟端得最稳。
合上书本，将课桌略作整理，走前打开水杯喝一口温水……
踩着广播的尾巴来到操场时，大多数班级已经自动形成松散的『方块』。
她定在自己的站位上，舒展双手，做扭身扩胸运动，当转向左侧时，视线向斜后方延伸去，精准锁定一个熟悉的轮廓。
只一眼，她跟随身形的扭动转回原位，准备做操了。
在人群中把周遇时拎出来，几乎成为一种本能。
六点整，街灯蓦地亮起，交织出明黄色的光线，也唤回殷如瑟飘远的深思。
定睛向对面望去，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与她记忆中的少年有七、八分相似。
她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发生那场车祸，现在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了？
不，这与时间无关。
周遇时嘴严、心思深，还颇有城府，放战乱绝对是当间谍的一把好手！
想听他一句真话，比登天还难！
这个时候，林老师的话在耳边响了起来——
「你只要记住一点，他想把你留下来，自然会帮你找恰当的理由。」
嗯，没错！
殷如瑟站在街边，一双灼亮的杏眼死死盯着车里的『间谍』，傻了吧唧的点了点头。
以她上车为起点，到家为终点。
要是路上周遇时没帮她圆，回家后她就用『不方便打扰』单方面否了搬到他家住的提案。
爸妈不会在这件事上强求她的。
就算家长施压，她也要抗争到底！
喝不惯咖啡不是她的错，她就独爱炭烧奶茶！
她没有错！
殷如瑟做完心理建设，正好绿灯亮了，她昂首挺胸的穿过斑马线，来到车边，开门上车，严谨的给自己扣上安全带，然后盯着前方的路，大义凛然地：「出发吧！」
周遇时刚挂电话，似在发呆，她人都在车里坐好了，他望她的眼神才从诧异迟钝的转变为『哦，你来了』这样一种情绪。
「还要等谁吗？」殷如瑟与他直视，话音清脆有力，气势十分的足。
周遇时竟然没跟她礼尚往来的互怼，沉默的摇着头把车发动，老实且配合的往景山方向开。
两人各自展开心理活动——
殷如瑟紧张得手心出汗，很激动的想：刚才我把他压制住了吗？都没有顶嘴！
周遇时秉承着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的行事风格，沉浸式头脑风暴。
他也是后来才想通关节的。
殷家开诚布公要把殷如瑟交託给他照料，却没经过本人同意。
这一天，从早上到下午，殷如瑟没有主动找他说这件事，连试探性的简讯都没有一条。
可见她一直在憋大招。
以周遇时对她的了解，白天不在简讯里说，那碰了面更不会说。
等到了殷家，她会站在自己的地盘上当着全家的面做出否定。
但凡殷如瑟开了口，宠女无原则的项叔必定第一个附和。
而最开始拟定这个计划的林姨也会站在丈夫身边，支持女儿的决定。
从表面上看，事情的发展和结束完全没有问题！
那周遇时呢？
白给熘了？
殷如瑟又会怎么想他的无所作为？
是他不想作为吗？
中午闲来无事，周遇时坐在办公室里推演完整件事的走向，美梦变噩梦，给他惊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坐收渔人之利是不存在的。
由始至终，林姨套路的目标都是他。
只有他用一个合理的理由说服殷如瑟，她才会心安理得的住进景江花园。
他不说，那就没有以后了。
姜到底是老的辣，林姨这一手，玩得漂亮……
周遇时也尝试找强力外援。
他是有爸爸的人！
结果大周先生听完他的遭遇，发出爽朗笑声，让他自求多福，遂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周遇时哀莫大于心死。
于是下午，他让秘书办推了两点半以后的所有工作，一门心思的钻研『如何在保证自己不太丢脸面的前提下给殷三小姐找一个完整台阶』这件事。
面对殷如瑟，周遇时早就习惯话只说一半，再让她猜另一半。
看到她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或苦恼或高兴半天，他便会从中获得喜悦。
他用言行影响她的情绪，又受她情绪变化牵动，就像猫玩毛线球，玩着玩着，发现散乱开的毛线反过来将它缠住，它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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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也不能说自己玩得不开心，这根本是自投罗网的一件事。
年少时，周遇时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意，现在清楚了，展开的方式和时机却又不够好、不够妥帖。
但，终归是长辈给机会。
今天，是他周遇时的生死局！
*
一路无话，直到车开进殷家气派的前院，周遇时和殷如瑟齐齐回神，侧首对视。
两人都从对方进退有度的礼貌眼色里读取到一个信息：聊几句？
好的，还是要聊几句……
周遇时心不在焉的点了个头，抬眼一寻，把车停在殷似和那辆扎眼睛的电光蓝超跑旁。
殷如瑟也跟着表情严肃的点头，小脑袋一啄再一啄，就看到水杯槽里放了一杯印着『xx中学老字号』的热饮，外面还罩了一层干净的塑包。
「这是、奶茶？」她问得不是很确定。
「给你买的。」周遇时秒答，双手握着方向盘，余光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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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醒来的第三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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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盯着那杯完好无损的奶茶，自顾疑惑：「专程给我买的？你怎么知道我想喝奶茶，还是一中门口那家……你下午去学校了吗？不是啊，我听说一中跟其他学校合併搬到北郊去了，去一趟要——」
周遇时忽然打断：「我没下毒。」
殷如瑟愣了愣，才发现他双手还死死握着方向盘，用力得手背上的青筋都突起了，表情更是难得一见的——忍无可忍？
「你生气了？」那她就习惯性愉悦了，还不顾安全带的阻拦倾身凑近去端详他那张愠怒的脸。
披着一张好看的皮囊，小周先生连发脾气都是赏心悦目的。
要是情况允许，殷如瑟真想把手机拿出来记录下这一刻……
周遇时从她丰富的眼色变化里读懂一切，胸闷气短，又还有点想笑。
这辈子也只有殷如瑟能把他搞得狼狈不堪，她还不自知！
算了，已经这样了……
周遇时把怒意和笑意都压制下去，深唿吸，状态调整过来，语气平和平静道：「昨天为了维护我，让你在家人的面前难堪了，我认为我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
殷如瑟眼珠子轻轻一转，似有斟酌的点了点头：「怎么承担？」
正常正确的交流建立起来了，很好！
周遇时继续道：「有件事忘了跟你说，林姨希望你念书这段时间住我那儿，离学校近，环境绝对安全，我还能照顾你，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可太狡猾了！
殷如瑟面无波澜，圆熘熘的杏仁儿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周遇时，转头，她拿起久违的炭烧奶茶，慢吞吞的拆外包装。
周遇时这段话逻辑清晰，表达完整，绝口不问她是否知道行李已经送到他家，只用『有件事忘了跟你说』就将所有的问题揽到自己身上。
她要是再有异议，那就是不识好歹没事找事了。
作为南综大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新晋旁听生，尹同学对小周先生的话术五体投地！
殷如瑟道：「这事我爸跟我说过。」
她甚至还给自己找补：「这也是我刚才想跟你说的。」
然后进入正题：「我是觉得住哪儿都行，你别只问我啊，你的意思呢？那可是你家。」
周遇时随和的笑了起来：「我当然是欢迎你拎包入住。」
「这样啊……」殷如瑟没说住，更没说不住，用沉默把小周先生折磨上了。
周遇时能怎么办？
负重前行，把对话推进下去……
他也是有思路的，以昨天的突发情况为例，先客观阐述他们之间关于『婚约』的歷史遗留问题，再从现状分析彼此的首要需求，最后，他口吻寻常向殷如瑟建议——
「不如我们保持婚约关系，我专心工作，你继续学业，平时互不干扰，偶尔一起回家吃个饭，粉饰太平。」
车灯照亮前方的路，车里昏昏沉沉，殷如瑟的瞳孔缓慢的外扩，至极限，再向中心点收缩。
林老师说：「他想把你留下来，自然会帮你找恰当的理由。」
那么周遇时刚才那番话算不算恰当？
答案是：算的。
殷如瑟心跳如雷，窘迫中又还难得保持着一丝清醒。
探究的眼神瞥过去，触及周遇时被暗光雕琢得冷峻的侧脸，活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形机器，连眸光都被寒意凝住了似的。
她就纳闷：你这么拽，是跟我和平商谈的态度吗？
和平商谈？
大概吧……
但让周遇时自己说，他更愿意定性为『单方面绞尽脑汁的诓骗』和『单方面装煳涂的被骗』——后者极具不确定性。
他可太清楚眼下是怎么一回事了！
长那么大，跟殷如瑟过招无数次，从没像今天这样被动过。
这不妙的局势，这酸爽的感觉，周遇时越品越侷促，不禁催她：「如何？」
「你等等。」殷如瑟脸不烫了，心跳也不紊乱了。
淡定的拿起奶茶，插上吸管，咕嘟咕嘟。
炭烧，不加珍珠，三分甜度，是她喜欢的……
「我考虑一下。」她心满意足道。
*
比起还未达成一致的周遇时和殷如瑟，殷家的新晋大女婿于珩的动作就迅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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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见了岳父岳母，今天便将外祖父干瀚请来，大家坐下来一同商议婚事。
干瀚是海市的传奇人物，为人磊落、不拘小节，大起大落的人生充满故事性。
殷如瑟在网上看过老爷子的八卦——相当彪悍！
其中一段讲他年轻时生得白净俊俏，一副斯文作派，某日从歌舞厅出来被流氓堵在巷子里抢劫，干瀚以寡敌众，打得对方抱头鼠窜，他还不解气，提了路边小贩的西瓜刀追了好几条街。
营销号专程找了老港片里风度翩翩的白西装男主当配图，供网友带入想像。
所以说，艺术来源于生活……
干瀚掌家后经常仗义疏财，人格魅力挡都挡不住，现在沿海不少新晋富豪还是他的迷弟。
海城首富早已不姓干，但老爷子的影响力还在，干家的底子也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薄弱。
毕竟，他有个能干又尊敬自己的外孙。
撇开年龄和闪婚这两点不谈，于珩和殷如琴也算是门当户对了，晚饭基本围绕他们的婚礼展开。
干瀚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直言：全程做镇场之宝，不参与规划，不发表意见，谁敢出来捣乱，比如于珩的混帐爹，他这个老不死的先沖为敬。
此话一出，殷如瑟再不怀疑营销号写干瀚年轻时提西瓜刀追砍小混混的光辉事迹。
就算现在有哪个不怕死的敢触老爷子的霉头，他也能追砍对方几条街。
顶有个性！
于珩初来乍到，已然继承殷家『听老婆话能发大财』的优良传统，将话事权交到殷如琴手里。
而殷如琴向来有主意，经过一晚思量，决定把婚礼提前到下个月月末，举办地点选气候温暖的海岛，只邀请至亲好友到岛上见证，一切遵循『温馨简单』的原则。
饭后，移步偏厅。
殷如瑟决定趁此机会熘回房间，要不要回应周遇时，今晚跟他走还是赖家里，还是另寻居所……一系列的问题，得容她找个安全的空间细细捋清。
刚摸到楼上，被守株待兔的周遇时逮个正着。
他是从暗处移出来的，悄无声息，把她吓得半死，倒抽着凉气往后缩，缩到背抵墙面，受惊小鹌鹑似的将双手屈在身前，一脸的惊惧。
「聊几句。」周遇时一早就在酝酿要怎么堵她了。
一雪前耻这件事，宜早不宜晚。
殷如瑟梗着脖子讨价还价：「几句？」
「这就要看你配不配合了。」周遇时故意抬起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手掌相继重重击打在墙面上，先后发出『啪啪』两声，像是在抽她的耳光。
哇，好暴力……
殷如瑟撑着眼皮，眨也不眨的望着他，心里是完全不憷的。
晚饭时，殷项先生自酿的杨梅酒给大家分享。
这酒的特点是度数高、不打头，喝的人以为自己驾驭住了，实则什么时候醉的都不知道。
周遇时自己饮了好几杯，又为不胜酒力的周岩海挡了几杯。
这会儿殷如瑟与他独处，轻而易举嗅到他身上的酒味儿。
说是酒味也不完全，那杨梅酒在他五脏六腑一番作祟，从他的皮肤里渗出来时，又沾染了他自身的气息。
柔和的廊灯浮在他英俊的面容上，眼眶和鼻尖泛出一层薄红，像被谁欺负了似的。
几缕髮丝垂在他额前，挡住他些许倾注与她的眸光。
殷如瑟很想提醒他，该找个时间去理髮了。
头髮这个长度挺日系的，用上髮蜡应该能做出那种痞帅的背头造型。
他五官标緻，不管看多少次，都能让她从中获得赏心悦目的满足感。
还有他今天这件深色高领毛衣，初看是黑色，再看发现是那种神秘的暗蓝，很衬他闷骚的气质。
当然，也特别显肩宽腰窄的身材。
家里暖气很足，加上周遇时喝了酒，毛衣袖子被他撸起来了，露出结实的手臂。
而他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的动作……
哦唷，是壁咚呢！
殷如瑟才反应过来，看他的眼色就变得欢快了。
周遇时知道她在打量自己，一会儿欣赏，一回儿又想像琢磨的，这么喜欢，答应他不就完事了？
于珩送殷如琴顶峰9%的股份，他送19%！
有钱，任性，不解释！
周遇时带着『我送我家19%股份下聘求娶』的气势，沉声低吼：「说话！」
殷如瑟又是一跳，从『我被小混混欺负，梳着痞帅背头的周遇时提刀追砍十几条街』的荒诞剧情里回过神。
「我要说什么来着？」她眼巴巴的盯着他，求提醒。
「晚饭前，在你家门口，车里，我的提议，你说要考虑，已经过去一小时四十多分钟，你该考虑好了吧？」周遇时一字一顿。
殷如瑟哦哦哦的点头，低眉顺眼的思量了一阵，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望他时，竟然忧愁的嘆了一口气。
周遇时当下怒了：「有那么委屈你？」
台阶是他造的，口也是他先开的，就差下跪了！
「不是委屈的问题，吃饭时都在商量大姐的婚事，我就忘了这回事……」殷如瑟好歹被他逼出一句实话。
周遇时朝她脑袋顶虚空翻了一记白眼：「这都能忘？」
殷如瑟吃软不吃硬，梗起脖子跟他呛：「有什么不能忘的，人还没个分轻重缓急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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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比她凶，眼珠子都快瞪出狰狞血丝了：「有些话你别让我说第二遍。」
「说了会怎么样？」
「我不会说，我只会用行动证明。」
周遇时手一扬，身体往前一靠——
殷如瑟秒怂，连忙抬手挡住脸，支支吾吾地：「我同意了！」
「同意什么？」
「你的、提议。」
周遇时不再接话，嘴角隐有上扬的趋势。
殷如瑟等了一会儿，只觉得周边的压迫感消失，松开指缝偷瞄，周遇时抱手立在她面前，翘着嘴角。
「行了吗？」她偃旗息鼓，「我有明早四节课。」
周遇时看她难为情到死，就很想说『不行』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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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醒来的第三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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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告诉殷如瑟，周遇时要使坏了。
她决定先发制人：「我说完了，你让开。」
对于他们这样从小到大、知根知底，凡事不愿意把话说开的死傲娇来说，周遇时的提议既是台阶，更是告白。
而她接受提议，约等于接受告白。
默契达成，今天先到这里！
殷如瑟是真的难为情！
跟口是心非的面瘫竹马对着干了十几年，忽然内涵的承认互相喜欢了，就有一种互抽耳光的『痛』感。
她看周遇时挺享受的，她还得加以消化。
而且这种痛也不是真的疼痛，仔细计较下来，大概是痛快的那种痛……
小时候顶着婚约都要犟一嘴——我喜欢被奥特曼揍哭的小怪兽都不会喜欢你！
那是因为，小孩子都知道这话是不作数的，是可以耍赖的。
现在终于确定了对方那份与自己一样的心意，好想坐时光机回去告诫自己：做人呢，最重要认清自我，坦然接受内心真正的想法。
为了面子讲违心话，迟早会被反噬……
周遇时没有这种苦恼。
相反，得到殷如瑟的回应后，他通身舒畅，就像武侠小说里偶得隐世高人相助，打通了经脉的主角。
这会儿刚习得绝世武功，心潮澎湃的想要施展一番，类似于炫技。
而他唯一想要分享喜悦的对象，却在此刻含羞要跑？
「不行，不让。」周遇时用身体蛮横的挡了她的前路，重新伸出双手，堵死她左右两边的退路，「再聊几句。」
殷如瑟受不了的缩回墙角，「有什么好聊的……」
她还没跟小时候倔强的自己和解呢，就不能让她缓缓？
周遇时整个状态比平时兴奋。
他知道这是酒劲儿上来了，以他的自控能力，表现得像寻常那样不被任何人发现都是轻而易举的。
当下却想放肆一回。
于珩和殷如琴成了他心里标准的对照组。
都是理性大过于感性的人，姐弟恋闪婚，腹中孩子满五周了。
明年这个时候，周遇时不知道能不能沾殷家三小姐的光，升级做一回小姨父。
今天这顿饭，他家大周先生也在，周遇时坐在餐桌前恍惚的想着，像这样商讨婚礼的场景应该是他和瑟瑟优先才对。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两家亲如一家，婚约是长辈定下的，不管去到哪里都是公认的一对，十几二十年了竟然还在原地踏步……这不合理。
极其不合理！
听着干瀚声如洪钟的表态，他想起自家入了土的那位。
那位在世时一直盼望着他能和殷如瑟修成正果。
周遇时还想起，弥留之际的老爷子卧在病榻上，无力的握着自己的手，断断续续低喃：「瑟瑟啊，是个好孩子……你要是实在、放不下，就别放下！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那都是、都是你的……念想。」
他眼睛都湿润了，哽咽着点头，说：「爷，您安心去吧，奶奶有我照顾，谁也不能欺负她，这个家我会管好的。感情的事，我绝不会勉强自己。」
周显听罢，不大会儿便缓慢的合上双眼。
周遇时陪了最后一程，泣不成声。
回到此时，殷如瑟被堵在墙角极限求生，堵她的人忽然没声儿了，瞧着眼眶越来越红，眼底浮出一层湿漉漉的水雾……？
「周遇时你没事吧？」殷如瑟小小的震惊了一下，伸手在他跟前晃。
这就激动得要哭了？
不至于，不至于……
周遇时从老爷子过世的悲伤情境里拔回神，眸光一凛，抓住她那只像是在探他死透了没有的手，没好气的警告：「别动手动脚的。」
那不是你跑神了我才伸手试试，再说都没有碰到！
殷如瑟敢怒不敢言，只觉得今天周遇时特别反常，想把手缩回来吧，他却先一步察觉，将五指收拢，她的手被动捏成拳头，给他的大掌包成一团。
她：「……」
到底是谁在动手动脚……
折腾半响，殷如瑟总算发现他喝醉了，又怀疑他酒量没那么差？
很显然的是，眼下的局面不适合正面刚，她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
聊几句是吧？
殷如瑟耐下性子问：「聊什么？」
周遇时坐地起价：「今天那么多人在你家，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
从小他们之间就存在一种仅限彼此的竞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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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坏欺负你，你找角度向我还击，各种互相添堵，公平公正，合情合理。
一致对外是必须的，打完了再继续窝里斗。
时至今日，两个加起来五十多的中国新好青年总算把感情进度条往前推了一点点，然后，新一轮的较量开始了。
过了那么多年，他们在面对对方的时候还是没多少长进……
殷如瑟复杂的嘆了一口气，熘不掉，只好拿出赢家应该有的大方：「说吧，想我怎么表示？」
周遇时眼尾一扬，郑重其事地：「你回房收拾出一只行李箱的东西，然后拉着箱子来找我，当着大家的面叫我一起走。」
「就这样？」她以为多大的事。
经歷了昨天的大型社死现场，这个家她压根就不想回！
「就这样。」周遇时不贪。
殷如瑟当众跟他走，坐实双向选择，真正的新起点，新开始。
操心的长辈、看热闹的平辈，都没话说了。
从今天开始是修成正果还是分道扬镳，结果他们自己担着，谁也管不着。
殷如瑟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稍微那么一转，意识到他给出的是双赢选项，爽快应下：「行！」
*
走廊尽头，庄玉林披着温暖的撞色披肩，手里拿着一杯花茶，笑盈盈的等着周遇时。
久候多时了……
周遇时面不改色，站定了，毕恭毕敬地叫：「林姨。」
庄玉林似乎满意的『嗯』了一声，上下打量着他，没头没尾的扔出一句：「别欺负我女儿。」
周遇时愣了下，在心里给自己击鼓鸣冤。
谁欺负谁？
他思路清晰，马上就想到面前这位才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关键人物，不客气的点开：「我可没您这样大刀阔斧的魄力，不管成不成，直接按头了。」
「那也要看对象是谁，你嘛，我是放心的。」庄玉林委以重任的拍拍他的肩，与他错身。
全家都看出两人双箭头，隔着层友谊的窗户纸在那儿玩纯情过家家。
受不了！
庄玉林只好亲自出马了。
她四个儿女，不算长女闪婚制造的『惊喜』，总得先撮合一对。
*
这天晚上，殷如瑟拖着勉强装了一半的行李箱，装模作样的去东厅叫周遇时，这个人简直不要太会端。
他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从未婚妻手里接过行李箱，转头正色对厅中众人交代：「晚了，明天我还要送瑟瑟去学校，我们先回去了。」
长辈们满意得直点头，尤其干瀚，对周岩海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怎么就把儿子教得那么好？生意做得棒，为人没得说！年轻时为什么不多生几个，他两个孙女大学刚毕业，都还没着落呢！
周岩海乐呵呵的挨夸，殷项也面上有光。
你的儿子，我的女婿，亲上加亲，合作愉快！
殷如瑟站在周遇时身后翻白眼，又不是不认路的小孩子，要你瞎表现……
回到景江花园，虽然她很想在有帐篷的房间住下，奈何业主眼色太严肃，只好挑了他对门的次卧。
比主卧小一些，有独立卫浴，衣帽间比他的还大，只差把『某瑟的专属房间』做成门牌挂门上。
搬入新居，忙完已经是凌晨。
殷如瑟在睡前很有仪式感的点了最喜欢的香氛蜡烛。
柔软的光像一朵饱满的蒲公英，笼罩了床头的小半部分，温暖的木质香味和恬淡的麝香一同沉淀在房间里，睡眠环境有了她熟悉的氛围。
缩进被窝，摸出手机，给业主发信息。
瑟瑟平安：【睡了吗？】
瑟瑟平安：【你在做什么？】
瑟瑟平安：【我准备睡了[打呵欠]】
主卧里开着明晃晃的主灯。
凌晨一点，可以说是周遇时一天当中最有精神、大脑皮层最活跃的时候。
收到对门的微信三连，他合上没翻几页的闲书，拿出某宝金牌客服的态度：【没睡，您老有什么吩咐？】
殷如瑟又发来一条：【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他一脸懵。
瑟瑟平安：【就是觉得出于礼节，应该对你说一句：从今天开始多有打扰，请多包涵。】
「忽然这么客气？」周遇时乐了，「从小到大被你打扰得还少了？」
纠正：他乐意被打扰。
不管小时，还是现在。
他捏着手机，染了笑的眸子盯着屏幕，情绪克制而又飞扬的打字：【早点休息。】
发完信息，舒展着靠进椅子里，抬首，望天花板，享受这一刻。
他有月亮了。
*
次日。
城市天气预报显示：今天白天局部地区会降小雪。
突袭的冷空气丝毫不能影响殷如瑟上学的积极性，换上更温暖的高领毛衣，书包里备一把摺叠伞，把水杯灌满热水……
周遇时睡得迷迷煳煳，听到她在家里走来走去，被棉拖鞋过滤的脚步声透着一股『我要上学去啦』的精神劲儿。
原本还困着的他逐渐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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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醒来的第三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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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两个人的感觉和独处完全不同。
尤其当自己之外的那个人是殷如瑟，每每思及此，自诩唯物主义的周遇时，内心都有一种被奇蹟撼动的不可思议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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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固执遵循自己定下的『规矩』，每个月的三天雷打不动的去到医院探视，把时间留给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殷如瑟。
他会坐在靠窗边的单人沙发上，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安静的陪伴。
窗外四季循环往復，病房里的一切亘古不变。
有时在天气的诱导下，周遇时会想起他们的小时候。
那些吵闹的、激烈的、无奈的、温暖的、啼笑皆非的……很多的片段。
想得深了，他沉浸其中，获得片刻情绪。
又在全然松弛下来的一剎，从回忆里蓦地醒挣出来，望到眼前只剩下平稳唿吸的殷如瑟，莫大的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
理智让他不要奢求奇蹟，情感上，他盲从的成为虔诚赌徒，放弃果腹的面包，用口袋里仅剩的两元买了一张彩票，赌上2142万分之一的头奖概率。
然后奇蹟发生了。
从殷如瑟出院、去周塘给奶奶贺寿，被他诓到京市……再到昨天，周遇时一直在模仿自己十年前与她的相处模式。
模仿之下，藏着只有他极有分寸的谨慎和细微，不敢过分惊动她。
脚步声，再一次在走廊响起。
从小客厅那端绕来，在他的房门前停下……
停下了？
周遇时睁开眼，稍稍抬身，向床尾正对的方向看过去。
深棕色的房门沉默紧闭，灰暗的光线赋予了这道门比本身更加严实厚重的属性。
周遇时不禁担心，被挡在外面的殷如瑟是否能顺利进来？
虽然他没上锁，那门也不具备任何抵御外侵的黑科技……
转念又想，殷如瑟不会如此贸然。
若有事找他，大抵会先敲门试探。
所以，为什么会停在门外？
周遇时双手撑起身体，遣散了困意，做好应声的准备。
静——
墙上的时钟发出有规矩的『叭嗒』声，每一下都在敲打等待那一方的心房。
别敲了，他已经开门了。
而当秒针在均刻的格子走到第十七下，门外的人移身离开，脚步声渐远、消失……
应该没有紧要的事。
许是想对他做个『我出门了』的寻常交代，又担心打扰他休息，索性作罢了。
周遇时得出结论，刚躺下，又起身在床头柜上拿起手机，解锁，进微信，点开顶置的对话框，输入：上学去了吗？中午……
到这里，删除，手机放回原位。
完全打消发信息的念头。
念大学的意义之一就是交很多的朋友，中午一起吃食堂，去图书馆，还要参加五花八门的社团活动……
不然念的是哪门子大学？
周遇时睡眼惺忪的笑自己活回去了，倒床盖被，睡回笼觉。
别追得太紧了，来日方长。
*
殷如瑟的心理活动被周遇时推演得分毫不差，她本人对此一无所知，只当他还在睡，保持不打扰的基本礼仪——上学去！
电梯平稳下降的过程中，她就怨念了。
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
殷如瑟拎着书包站在电梯中央，光洁平滑的金属门印出她表情不太好的脸容。
她对那里面的自己碎碎念：「临时起意的住一晚和正式入住是有差别的，昨天起来还有早餐吃，今天什么都没有，毫无家庭温暖可言……」
嗯，对，家庭温暖。
周遇时是家中独子，不像她，有哥哥姐姐疼爱，还有个弟弟专门给她欺负。
闻伯母在他九岁时因病过世，至于周伯伯嘛，殷如瑟可太清楚他们父子两的相处模式了。
父慈子孝是有的，但不多，瞧着挺克制的。
昨天林诗意跟她说，周遇时继承家业后做的第一件事是高调购入景江花园顶楼大平层，还创下南城楼盘交易的歷史新高。
那时周氏集团大局初定，不服他的人有大把。
这一举动，与其说昭告天下，不如说是在挑衅全世界。
周遇时一定很享受敌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
他贯来记仇，殷如瑟最清楚不过。
这么一个活在尔虞我诈大家族里的继承人，能管你一顿早餐已经很不错了。
总结完毕，殷如瑟跟现状和解了。
电梯抵达一层，她收起思绪挺直腰杆儿，门打开，走出去，正前方十余步开外，站成三角队形的工作人员早已久候多时。
「殷小姐您好，欢迎入住景江花园，我们是1号管家团队，这是我的名片。」
「您的基础信息已录入，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联繫我。」
「今天的出行用车吗？是否需要安保护送？」
「团队为您准备了早餐，用的都是精心挑选的有机食材，您可以……」
尽管殷如瑟一再的摆手说『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这个1号管家团队三人组还是信念感极强的将她送到小区外，最后还90度鞠躬，齐声祝她生活愉快。
殷如瑟恨不得遁地！
迈着飞快的小碎步走完整条街，转过了弯，才敢停在一家咖啡烘培屋门口喘气。
烘培屋的玻璃上完整的映出她的模样：左手抱着一小束粉玫瑰捧花，右手拎着一只包装足矣媲美高档婚宴办礼的手提袋。
整体是狼狈的，表情匪夷所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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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号管家团队？录入了她的基础信息？
送的早餐是什么、什么……有机食材？
甚至还可以让安保送她上学？
完全没有必要！
谢谢！
殷如瑟一惊一乍的站着，忽然回过味。
怪不得周遇时能睡得如此安详，有这种逆天的物业，没把他养废都不错了。
于是她先感嘆：「有被秀到。」
接着揣测：「他肯定是故意的……」
最后结论：「这笔帐先记下。」
殷如瑟从难以言喻的情绪里挣扎出来，环顾四周，痛苦瞬间占据她漂亮的五官。
走错路了……
*
这天早晨，尹铭悦同学赶在纪检小组开始点名前冲进教室，下意识去差生才会坐的后排边角猫着，都不敢抬头。
学生会的干部见她手里又是花又是小礼盒，以为是谈恋爱耽误的，免不得啰嗦了几句。
班里的同学们倒是没什么意见，跟着班长一起起闹罢了。
谈恋爱怎么了？
她迟到了吗？
不好意思，今天我们班全勤！
大学不谈恋爱是犯法的！
尹同学没有错，下次早点出门，让男朋友骑自行车送到学院门口就好了。
殷如瑟哪儿敢吭气啊。
骑自行车送她上学的男朋友？她上梦里找找吧。
ps.被全班调侃这笔帐，照样算在某周姓男子的脑袋顶上。
*
结果是即便住在一起，也可以做到几天下来碰面次数屈指可数。
年末了，集团事情多，各种社交酒会更是频繁，早出晚归是周遇时的常态。
而殷如瑟要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学完整个学期的内容，借了学习委员的笔记，课后自学赶进度，为了期末不挂科，使上之力！
两个人，谁也顾不上谁。
晃眼来到周五，殷如瑟拉着林诗意去食堂解决晚饭，吃完后直奔校外一家环境不错的咖啡店，开启沉浸式学习模式。
回到家，11点多。
走出电梯，眼前柔暖的灯光让殷如瑟意外了一瞬。
接着是烟味。
很淡。
菸草在空气中缓慢燃烧，化作丝丝缕缕的青烟，恣意的向任何地方蔓延……
其中一缕乘上了过堂风，来到电梯这处，还未散尽，正巧被她捕捉。
周遇时抽菸。
殷如瑟的内心有一种『总算被我捉到』的喜悦之情。
很幼稚，但就是莫名的使她开心。
循着光亮来到观景阳台，烟味更浓了。
落地窗外，商圈不眠，璀璨的霓虹点亮了寒夜，江水也借了它们的光，在夜幕下缓缓流动，焕发出柔韧绵长的生命力。
阳台上的绿植高高低低、葱葱郁郁，几扇巴西铁错落交叠，在那之中，周遇时完全舒展在姜黄色的懒人沙发上。
他穿一件银灰色绸缎质感的衬衣，没打领带，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袖子挽起几折，露出一节线条漂亮的手臂，右手下垂，指尖夹着一只燃烧过半的香菸。
那些烟雾裊裊升起，暧昧的触碰他的皮肤，撩动他的眉眼，逗弄他些微散乱的发梢。
他始终淡漠，眸光散漫的看着窗外。
什么都无所谓，他什么都不在乎。
这画面，这构图，这氛围感……
殷如瑟被小小的震撼了一下，然后迅速回归现实，在他向自己看来时，一脸平静的走过去。
处于狂乱和镇定这两种反差感受的内心里，有个近乎撕扯的声音是这样的——
这个人叫周遇时，你们是，知根知底，只论单独的个体，他比你有钱，所以麻烦你打消pick他出道的念头，切记不要表现出对他颜值水平的欣赏，一丢丢都不行！
否则，你知道下场的。
吵闹的心理活动完毕，殷如瑟站定在周遇时跟前，先跟他无意义的对视了一眼，视线再沿着他的手臂来到指尖，盯着还剩下三分之一的香菸，皱眉：「你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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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大学不谈恋爱是犯法的？
作者菌：呃、我又没恋过我怎么知道……（眼神闪烁，遁了遁了
第36章 醒来的第三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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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硬而严肃的——你抽菸！
这三个字搭配殷如瑟较真的表情口吻，以及盯他的执着的眼神，在周遇时眼里就很可爱。
直接、纯粹、扑面对他造成暴击效果的……可爱。
周遇时舒服的靠在沙发里，欣赏着许久不见的『室友』的可爱，抬手将香菸凑到唇边，淡然而享受的深吸一口，再开侧脸，吐出淡青色的烟雾，菸头摁进旁边的菸灰缸，结束它短暂的一生。
明明做的是消耗生命的事，一气呵成的动作却很好看，就连夹着烟的指尖都透着一股漫不经意的潇洒……
「嗯，我抽菸了，你去告老师吧。」他无所谓的说。
这是什么恶劣随意的态度？！
殷如瑟呆住，张了张口，发现找不到角度反击。
不是，不对……
告老师是小学生行为，她才没那么幼稚！
周遇时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酒气，混在菸草干燥的味道里，像古老致命的魔药，不动声色、有里向外的将他蚕食。
「你喝多了？」察觉到这一点，殷如瑟又不禁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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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平时应酬多一些，而已。」周遇时看了眼身侧的空余，示意她坐下来，「聊会儿？」
他们……有两天没见了吧？
殷如瑟先点了头，再看他半瘫半挂在沙发上，几缕碎发遮挡在迷离的眼眸前，不论他看人，还是人望他，都不真切。
他皮肤偏白，平时全靠唇色提气色，今天却因为酒意在颧骨上平添了两抹薄红，使得某种暗示意味变强了……
菸酒气缠绕着他周身上下，不浓，总归沾了些污糟世俗。
外翻的衬衣领口露出部分锁骨，那衬衣面料薄而光滑，粘附在他健魄的身体上，说不出的性感。
禁慾系霸总不见了，这夜走的是放荡路线。
殷如瑟没见过这样的周遇时，拿不准他的底线在哪里，感觉挺危险的。
思前想后，她转身把摆在小圆桌边的藤椅拖过来，拖到距离他一米有余的斜对面，坐下后，摆正头颅，背部挺直，双手放在腿上。
「聊吧。」她确定的点点头，模样特别矜持，特别有数。
周遇时没忍住，嗤地一声笑了：「提防我？」
殷如瑟纹丝不动：「我提防你很稀奇吗？」
他一想，确实。
扭头看身侧的落地窗，夜色衬着光洁的玻璃，映出自己没正行的模样，一双往前伸探的腿，但凡他想，能把她的椅子踹歪。
反观殷如瑟，妆面淡而整洁，梳着清爽的丸子头，出去一整天未曾乱过，必定时刻注意整理着。
她穿一件贴身的薄羊绒毛衣，廓形的深棕色束腰长裙，裙摆下自然相错的脚踝像一双纤弱精美的艺术品。
米白色的叠领如同一双温柔的巧手，托着她巴掌大的小脸。
那张脸何其端正，白皙细腻的皮肤，五官精雕细琢，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娇小挺翘的鼻子，一唿一吸都是真正的公主气。那张樱桃小嘴自小就能说会道，如今已是收敛许多。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他斜对面，坐多久都不垂肩含胸，后背绝不沾椅子，双手永远规矩的、轻轻的放在腿上。
一尘不染，遗世独立。
不过，周遇时私心里希望她过得恣意些，飞扬跋扈些。
即便哪天真的过分了，闹出格了，还有他在呢，他全都给她兜下来就是。
怕什么呢？
「学校里怎么样？」他收起那些没法儿说出来的心思，挑了最寻常的问。
「还行。」殷如瑟一五一十地说，「除了课业紧张，班里的同学都很好相处，带我吃好吃的食堂，去图书馆占位，还借笔记给我参考。」
停了一瞬，她又笑着说：「原先我担心跟同学之间有年龄差，在想法喜好上可能会有不同，结果现在的小孩都成熟健谈，我都不用做什么，基本都是被他们引导带领，这让我有一种……我才是年龄小，需要被照顾的错觉。」
周遇时舒展开眉眼，柔和的沖她笑了笑，肯定的说：「本来也不大。」
他看她的眼色，趋近于直白的宠溺。
较之父母无条件的给与，他的宠和溺爱来得毫无缘由，不讲道理。
比起姐姐和兄长的大度包容，多出一丝男人对女人的情愫。
殷如瑟脸颊都发烫了，没出息的缩了缩脖子，盯着地板，转问他：「你这两天在忙些什么？」
「我啊……」周遇时也不瞧她了，话声懒洋洋的，「早上开会，中午应酬，下午要么开会，要么应酬，晚上继续，二选一。」
「枯燥。」殷如瑟嫌弃他平铺直叙的回答。
周遇时笑道：「那是肯定不如你的校园生活，丰富多姿。」
她得意：「羡慕我？」
「说不上，关心多一些。」不然也不会特地叫她坐下来聊了。
『关心』这个词吧，放到平时，周遇时肯定不会当面说出来。
这犹如一个信号，让殷如瑟觉得他确实是醉了，至少比过往的应酬喝得多——他自己说的。
喝得多，日常不会说的也能说了，这不正是他防守薄弱、易于攻克的大好时机？
虽然殷如瑟尚且懵懂，不知道自己具体需要攻克什么，但机会摆在眼前，无动于衷下去就不礼貌了啊……
思绪至此，她轻轻哼了一声：「你的关心就是嘴上说说的吗？」
周遇时的『醉』是飘忽，是有点儿晕，不是任她宰割，所以反驳得极快：「家里没安排阿姨给你做饭？」
这一问，殷如瑟立刻哑巴了。
周遇时行踪不定，家里却井井有条。
做饭专程从听澜居请了打小熟悉她口味的朱嫂过来，中午她多在学校吃了，主要是晚上那顿，营养搭配均衡的三菜一汤，变了花样、换着法儿的做好吃的。
朱嫂担心她晚上开夜车饿着，还做了中式的面点，熬一大锅极是火候的粥。
家里的卫生不需要她做，1号管家团队可不是摆设。
周遇时一开始牴触，后来也用习惯了。
殷如瑟呢，已经连着两天出电梯从管家大叔手里接自然而然的接过早餐了。
今天她还跟人家提要求来着，想喝那种浓香丝滑的玉米汁，不加糖。
管家大叔给她打包票，明早安排！
家里空，没有鲜活气息。
周遇时特地给了她一个『流浪动物收容中心』的网址，周氏慈善常年资助，那里可以免费领养小动物，网上看好了告诉袁徽就行，手续都不用她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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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全方位无死角的陈述完毕，俊容上一扫醉态，神采奕奕的总结：「是你太爱学习，一直无暇其他，但不代表我对你的关心仅限于口头。」
殷如瑟无话可说。
是她天真了，妄想趁他醉意朦胧时图谋点儿什么，结果被利落反杀。
在周遇时的嘴里，连爱学习都成为一种过错？
这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领教了！
她没好气地问：「那你关心完了吗？」
到点儿了，该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图书馆——学习！
爱学习有什么错？！
只有好好学习才能自强自立，早日脱离周姓男子的辖区范围！
「大概……？」周遇时存心不让她安生。
殷如瑟不跟他打拉锯战，站起来就走。
还没离开阳台，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明天中午请你吃饭吧，庆祝你顺利开学。」
殷如瑟懒得跟他掰扯还有不到一个月这个学期就结束的事实，只管挑刺：「只是请吃饭庆祝？」
周遇时是了解她的，「当然会准备礼物。去吗？」
轻飘飘的『去吗』，更像是在下战帖：你敢接吗？
她有什么不敢的！
「去！你安排好给我发信息。」殷如瑟一口气答应下来，气势非凡的往自己房间走。
然后她就琢磨了，住进来这五天吃好喝好睡得好，自己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在周遇时看似薄弱的时候去攻击他，还以他只是嘴上关心自己为矛头？
她从这场交锋里得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反而成就周遇时印证自己的无微不至，对她。
殷如瑟想不通！
阳台上，打火机发出『嚓』地一声，火光短暂的驱散了落地窗上耀眼的霓虹，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无可挑剔的侧脸。
干燥的、辛辣的香菸随着一口深吸，钻进他的四肢百骸，渗透他的五脏六腑，在他身体里肆意侵蚀。
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支烟，抽完戒了、
为什么？
周遇时想得很通，看得也十分的透。
不过是以『找茬』为名对他撒娇罢了。
*
次日是个阴郁的小雪天。
室外不如想像中冷，天空像一块灰白色的羊脂玉，整体显现出温润模煳的质感。
微妙的潮意和雪沫散发出来的寒意相互混淆，均匀的散布在空气里。
分不清眼前的是雪还是水雾。
殷如瑟觉得这就像自己和周遇时的现阶段，雾里看花，虚实难辨。
她明知道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一而再的寻求真相是相当危险的，可又控制不住内心愈发急切的求知慾。
俗称：又菜又要玩……
正午12点，她站在图书馆门口，感慨良多。
看着周遇时半小时前发来的午饭地址定位，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怎么像是鸿门宴啊……」
还是她主动招惹他攒的局，能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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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醒来的第三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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怂归怂，饭还是要吃的。
站在学院门口嘆息感慨完了，殷如瑟点开手机定位，跟着导航步行过去。
边走边和在学校附近办事，本想跟她约午饭结果合理遭拒的许灿发信息。
其实昨晚想不明白的，今天她也悟得七七八八了。
就、单纯想跟周遇时刷个存在感，用刁难/找茬/看他不顺眼等等同类型的方式……
许灿：【为什么？】
殷如瑟：【先头不是说了么，刷存在感。】
许灿：【我问的是为什么要刷存在感？】
殷如瑟：【因为喜欢，所以想要被他注视，得到他更多的目光。】
够清楚了吗？
许灿发了一串儿的[贊]。
殷如瑟也觉得自己这一波疯得理智：【总而言之住进来这几天看不到他人我就极其不得劲，昨晚好不容易捉到他抽菸，被笑话是告老师的小学生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算把她的生活日常所需安排得无微不至又怎么样？
住在一起像是独居，没有相处，没有更进一步的了解，那么被庄玉林女士狠踹一脚、强行按头的意义何在？
还有哇，她家一大家子的霸总，连大姐那样的人都抽空谈了个恋爱，闪了个婚，周遇时成天的应酬开会应酬开会，他自己不能把生活和工作均衡好，那是他废！
我都住到你家里来了，你也得拿出跟我相处的诚意和态度。
殷如瑟很有道理的如是想。
许灿：【结果喜人[微笑]】
殷如瑟：【结果喜人[露齿笑]】
许灿：【周遇时的反应还是快，你刚透露出两分诉求，他立刻就安排上了。】
许灿：【之前还担心你瞻前顾后，现在好了，家长给了命题作文，舒适区里自由发挥，你可以的。】
殷如瑟也觉得她又可以了。
最初在医院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全世界落下十年，她各方面不自信。
回归派对上，许灿问她对周遇时有什么想法。
还能有什么想法？
完全不敢好吗……
恢復朋友关系是当时的她能想到的、可以接受的、能力范围的、她自认为还算成熟体面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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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抉择』并不能和她内心真实想法划上等号。
可她也实在没有办法，十年间，亲友们要么事业有成要么儿女双全，连她的御用欺负对象殷家老么都创建了一家规模不小的游戏公司并且准备上市了……
这时候还惦记什么儿女情长呀，就算她有那心思，周遇时也未必肯陪她玩过家家。
殷如瑟不想主动凑上去讨那个没趣。
还好，楼奶奶的寿宴上，观大局识大体的小周先生先否了她状似友善的『好朋友』提议。
有些事吧，发生的时候雾里看花，过一阵子就云开雾释，清晰得一目了然了。
殷如瑟：【原本就想顺其自然，现在这样挺好的。】
她跟周遇时，虽然没把情投意合那点事儿完全说开，但也差不多了。
别说成年人好面子，他两小时候明争暗斗无数次交锋，嘴再硬也从没把话说死过。
留几分余地，那就有几分的念想和发挥的空间。
真的，挺好的。
殷如瑟特别满意现状。
许灿：【你觉得好就好[老母亲欣慰笑.jpg]】
这么些年了，许灿在一众发小里始终地位超然。
大家有个头疼脑热失恋失意、青春期的无病呻吟……都会找她倾诉，寻求开解。
殷如瑟也不例外。
今天这么一交流，人生新阶段得到许大师的肯定，尹同学自信心爆棚，咧开嘴『嘿』笑一声。
飘飘然。
许灿话风一转：【替你开心之余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留神今天中午这顿饭。】
殷如瑟：【为什么？】
许灿：【想想你和周遇时从小到大的相处模式。】
殷如瑟：【……】
不是我坑你，就是你阴我？
嗯，没错的，常规的，正常的，深以为然的。
殷如瑟抱着『我这十年不白躺，周遇时也没白活』的心态：【不能吧，又不是小时候。】
许灿：【正因为你两小时候见缝插针的跟对方过不去，没有机会就想办法创造机会，有句话叫：习惯成自然[微笑]】
殷如瑟脚步一顿，开始慌！
我昨晚对你报以不满，你今天设宴请我吃饭，这是多么绝妙的『你来我往』？
不搞点骚操作能说得过去？
稍稍交换立场，殷如瑟都觉得机不可失！
于是她更慌了……
许灿：【我也只能跟你提那么一嘴，内心顺道的生出一丝丝对后续的期待[坏笑]】
此时殷如瑟已经走到学校北门，出了校门口，隔着一条八车道的大马路，对面就是cbd核心区，一水儿的摩天大楼。
国内许多知名的公司啊集团啊，不把总部设在这里，也是要搞个分部的。
二十多年前，殷家的乐鸿传媒大楼在此中心地带拔地而起，成为当时整个南方的制高点。
现在，应该被后起之秀超过了吧？
殷如瑟分神的想着，心态乐观包容又积极。
其他家楼盖得再高再大再壮观，也不能影响乐鸿视频在这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神州大地上拥有1.6亿付费会员。
她家殷项先生，缔造神话的男人！
身为神话的宝贝女儿，吃他周遇时的一顿饭，需要有什么顾虑担忧不必要的思量？
殷如瑟角度刁钻的给自己打了个气，很有气势的回覆许灿：【行，吃完跟你详细说道说道。】
然后秒被打脸——
这边跟景江花园是两个方向，她没来过，不熟悉，只好切回周遇时那边的私聊页面去开定位确定往哪儿走。
点开导航，发现目的地的小标识在自己的正前方，穿过马路就是了。
抬起头一看，傻眼了。
雾蒙蒙的天光下，大厦犹如一柄锋利的宝剑，笔直矗立，高耸入天，一眼望不到顶。
它线条明快、流畅，利落！
楼层边缘和稜角採用了简化后的中国古建筑特点，整体设计上周正大气，巨大的超清显示屏错落在外墙上，不断做着看似复杂无规律的变化。
生命力旺盛的枝丫不惧南方湿冷的寒冬，从屏幕内里自然的生长萌发，沿着大厦的边角蔓延，开出鲜嫩可爱的白色小花。
紧跟着，一只小松鼠沿着藤蔓探出呆萌的脑袋，其他的小动物随之涌出，把大厦当做树冠家园，快乐的玩耍起来。
在一群现代感十足的摩天楼中，宝剑仿佛与漫长的时光融为一体，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然后，鹤立鸡群，制造出一种冲击眼球的赛博朋克感。
周和大厦。
着名建筑大师周显与同样着名的建筑师妻子楼香寻携手设计。
殷如瑟在周家见过它的模型，当时就被她真情实感的夸上天，只差没搬回家当个可以炫耀的摆设了。
听爷爷奶奶讲述超前的裸眼3d设计理念后，更是期待不已。
眼下看到实体，即便隔着条宽得不行的大马路，内心那种震撼、那种『我真渺小』的感慨……源源不断的在身体里翻腾。
这还只是大厦背面。
殷如瑟头皮都麻了，若有所思的举起手机看屏幕，目的地的小标识正是周和大厦，周氏集团的总部，周遇时指点江山的主场。
他在他的公司，请她吃饭，给她庆祝开学？
玛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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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了。
*
殷如瑟心里狂骂『周遇时是狗』，走地下通道过马路，绕到大厦正门口，一直等在大厅袁徽看到她了，屁颠颠的跑出来，接过她单肩背着的书包，热络的给她带路。
穿过气派的一楼大厅，走特别通道，进集团上下仅限那么三两人才能搭的电梯，直通顶楼。
五分钟后，周氏集团各部门大大小小的群统一开启吃瓜模式。
星期六还在苦逼加班的，合理在家躺的，出差的，住院的，请年假的……全都知道了一件事。
袁助理亲自去楼下接到一个女孩子，全程陪笑、点头哈腰，还帮她拿书包，带她进了小周先生的专属电梯。
女孩子漂亮得让人过目不忘，年龄不大，气场很足，波澜不惊的走进来，表情不多，淡定得没边儿了，不管周遭目光有多夸张，她愣是没给半个多余的眼神。
确定了，是殷家三小姐无误。
震惊！工作狂老闆的春天即将来临？
全员沸腾！
这些年，看看别家老闆，周末打打高尔夫，去温暖的海岛上晒晒日光浴，和女明星传传绯闻，多好，多丰富？
就你周遇时坐镇顶楼卷我们，人生除了工作再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请殷三小姐狠狠的——制裁他！
*
殷如瑟不知道自己在周和大厦露那么一脸，几乎成了周氏无数加班狗的救世主。
她也顾不上。
只想周遇时请客吃饭安排在这里，妥妥的主场优势，肯定没安好心！
形势所迫，她也开启备战模式。
电梯升至顶楼，『叮』的提示音结束，暗金色的金属门向两边打开，她提起一口气，昂起下巴走出去，还真有几分老闆娘视察工作亲临指导的意思。
演技这个东西，她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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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醒来的第三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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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周遇时就纯粹请她在总裁办公室吃了顿中餐——禾记酒楼隐退多年大师傅的手艺。
味道是超越昔日记忆的贊爆了，诚意……也不能说没有。
就是整个过程和她想像的完全是两码事。
当殷如瑟套上『我是周遇时祖宗』的人设，气势逼人的走出电梯，还没经过秘书台，她单方面认定的孙子从办公室里迎了出来。
大厦里中央空调唿唿吹，周遇时没穿外套，上身是剪裁得体的黑灰丝绒拼接马甲，黑底暗纹丝料衬衣，也不知他是真的在忙还是太热了，那衬衣袖口就跟规定死了似的挽起来，露出那截肌肉线条流畅好看的手臂。
精瘦有型的腰线下是一双标准的偶像剧男主大长腿，深棕色的系带皮鞋简直不要太讲究。
这一身吧，换张脸就跟大街上苦口婆心卖保险的没区别。
把周遇时的脸按上去，那就是豪门世家标准贵公子，举手投足浑然天成，一点儿不掺假。
殷如瑟看得愣神两秒，他已经大步来到跟前，一只手从袁徽手里接过她的书包，一只手虚揽着她的腰，把她往里带，用比往常稍快的语速说：「今天忙得有点儿出乎预料，只能将就了，回头好好给你补。」
怎么个将就法儿？
难不成是吃盒饭？
回头又是什么时候？
怎么补啊？
只因周遇时表情正常且严肃，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殷如瑟愣是把习惯性的回嘴硬生生摁成腹诽。
很快进到战场一样的办公室，她那句现成酝酿的『我那一家霸总都没您这么忙』也说不出口了。
毕竟是真的、肉眼可见的忙！
目测三百平的总裁办大致被划分为三个区域——
进门左侧明显临时搬来的桌球桌那么大的桌子上，文件啊资料啊铺了厚厚的一层，具体凸显『杂乱』两个字！
靠墙的那面支了一张和桌球桌差不多大的白板，涂满了成串儿的数字、复杂的公式，还有各种被加粗圈起来的关键词。
几个年龄三十上下的年轻人围在那一块儿讨论计算着什么，陈秘书亦在其中。
气派的大班桌是办公室的核心区域，除了三个显示屏，其他地方的文件资料堆叠成山。
桌子后面是无敌江景落地窗，视野之开阔，往那儿一站，整个cbd尽在脚下，一眼能把恐高症看出来。
然而大面积的弧面玻璃照例被拿来当黑板，白色的马克笔凌乱潦草的写了一大片。
周遇时的字迹。
右侧的区域相对整洁一些，应该算是会客区，一面顶墙的浅灰色玻璃做出隔断，入口在大班桌那端，后面摆着一组简约的沙发和茶几，还有成套的壁柜和咖啡机等等。
当栩栩如生的鱼群从『玻璃』上恣意游过，跟着出现比大厦外墙显示屏更为灵活、自然，逼真的动态画面，殷如瑟后知后觉居然是一块透明的显示屏？！
这是什么灵感来源于科幻电影里的未来都市内装抢先体验品么？？？
对不起，她孤陋寡闻了！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的表情变成刘姥姥进大观园的三次元同款，她暗暗决定短期内找时间把殷家霸总们的办公室/工作室熘达一遍，重新开个眼界……
爸爸妈妈，她明显跟不上时代发展了啊！
一顿胡思乱想间，周遇时把她安排在整洁的会客区，问她饿不饿，不等她回答，转头吩咐袁徽，让楼下还是哪里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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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坐在软软的沙发上，先摇头，再点头，不知不觉配合了他的『忙』。
周遇时也挺稀奇的，都做好怼不还口的准备了，谁让他理亏在先呢？
没曾想，殷如瑟给了他一个足矣称之为『体谅』的反应。
本来周遇时还想顺着她的反应开个无伤的玩笑，自嘲一下都行，奈何陈向阳那边叫他了，只好留下句『我待会儿来陪你，无聊了看会儿电视』，随后拿起遥控器往她正对面虚空按了一下，移身去了战区。
殷如瑟持续纳闷电视在哪里，面前的巨幅装饰画缓缓上升，露出内嵌式的液晶屏，黑色的屏幕上映出她一脸的呆滞。
像什么呢？
在森林里长大的兔子，不小心窜到城市边缘的公路上，不重样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从她面前碾过，掀起的热风唿唿颳得她分不清东南西北——蒙圈！
殷如瑟坐不住了，也不想去开那个看起来和她家主客厅没有任何区别的电视，摸出手机对许灿简短描述了自己这边的情况，针对最深的记忆点，害怕吐槽：【他说的上菜要怎么上？别不是把禾记搬来，然后穿着红色旗袍的服务员小姐姐人手捧着雕龙刻凤的托盘，依次进入，给我上一桌满汉全席？】
太违和了……
许灿选择当个看戏的乐子人：【我就在周和大厦隔壁的商场吃日料，刚坐下，要不我过来找你？】
殷如瑟还没傻到连好友到底是帮忙解决问题还是凑热闹不嫌事大都分不清楚。
她郑重拒绝：【别来，没必要，就算待会儿周遇时带领周氏年度优秀员工站在旁边齐声歌唱『听我说谢谢你因为你温暖了四季』，这顿饭我也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吃下去，吃好，吃完[微笑]】
许灿懒得回復了。
殷如瑟再度陷入坐立难安还不能表现出来的焦躁中。
事实证明，她的想像力还是丰富了不止一点半点……
大大小小的包装盒装在印着『禾记』字样的纸袋里，被袁徽和秘书台的两个小姐姐一起拿进来。
黑底红盖的餐盒，正常、干净，具备一切高端餐饮外包装的基本审美。
殷如瑟驱散多余担心，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
转身去看周遇时，他站在『桌球桌』边，垂首望着手中的ipad，仔细听旁边的下属说着什么，垂在肩侧的另一只手，指尖轻缓敲击桌面，缜密的斟酌。
巨鲸从屏幕墙的这一端游到那一端，在殷如瑟的视线里徜徉、消失……
有那么一两秒，他的余光已经发现她在看，她也能够肯定这一点，他却始终没有转头和她对视。
确实是在忙，抽不开身，也没有非要发生对视的理由和必要。
这是周遇时的现状。
二十八岁的跨国集团决策人，母亲早逝，父亲是个常年隐身的甩手掌柜，能够坐镇的祖父在几年前过世了，亲舅舅是个废柴，少闯点儿祸都够他年末烧一炷高香。
跟他同姓同宗的那些个叔叔伯伯、兄弟姐妹倒是不少，图什么就真搞不清楚了。
一人扛所有，之余，承包她的午饭。
殷如瑟没法儿挑。
食物香气在忙碌的总裁办公室里瀰漫开，她收起满脑子不着边的胡思乱想，坐正，拿起筷子，安安静静的吃饭。
黑椒牛仔骨、糯米珍珠鸡、豉汁凤爪、焦糖核桃年糕、榴槤酥、炸鲜奶、还有她最喜欢的破酥包……
只要桌上有的，每样她都会尝一点儿。
禾记的大师傅退休多少年了，这些食物能完整重现在她面前，都是周遇时的心意。
要说味道嘛，自然是顶好的。
刚开始殷如瑟还能竖起耳朵听听身后在忙些什么，一块儿看似寻常的萝蔔糕入口，藏在糕体里整颗滑嫩的虾仁被嚼碎，鲜咸的腊味儿在口腔中绽开，腊味与萝蔔丝清爽的味道完美融合，把她惊艷得瞪圆了眼！
胃口开了，她兴致勃勃的去找别的隐藏款。
什么帝王蟹做的肠粉、花生酱调制的流沙包，救命啊……
「味道如何？」周遇时的忙似乎告一段落，直接在她对面的地毯上坐下。
「幸福得差点原地飞升！」殷如瑟真情实感，说这话时腮帮子还胀鼓鼓的，像藏食过冬的松鼠。
「前年冬天奶奶受寒病了半个月，好了之后一直没有胃口，突然有天跟我说想吃禾记萝蔔糕……」周遇时垂眼在桌上一扫，给自己找了双干净的筷子，「我立刻就去禾记请人，结果做出来老太太说味道不对。」
「后来呢？」殷如瑟追问，表情是安心的。
要是他没能解决这个问题，现在就不会心平气和的跟她说了。
周遇时道：「禾记从南城总店到北上广的四家分店，主厨被我请来挨个儿做了一盘萝蔔糕，最后他们经理想起早年间坐镇南城的大师傅，差不多退了十来年了，我在西郊农家乐找到的人，当天中午回周塘，下午做了你面前这道，奶奶吃了，说就是当年她吃的那个味道。」
选三个月的淡水活虾，去壳去头取线，用盐和秘制的酱料腌渍密封，放到冰箱保鲜层冷冻五小时，取出，不用风干，趁其鲜度还在，按照萝蔔糕的正常步骤烹制即可。
「切丝的萝蔔要适中，太粗抢口感，太细就少了白萝蔔的清爽，大米粉里还要加上适量稻米磨的干粉，干贝xo酱……这些。」周遇时能现在还记得制作步骤，「那顿晚饭，奶奶吃了六块萝蔔糕，连带着别的蒸食糯食，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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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傅在周家大院留了两个月，他跟着享福，不少新鲜的菜式就是那时候捣鼓出来的。
幸福得原地飞升什么的，周遇时早早体会，想起爱吃破酥包的殷如瑟，心里的期盼就来了。
等她醒了，一定请大师傅给她来上这么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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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醒来的第三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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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盒里最后一块腊味萝蔔糕进了殷如瑟的肚子，她发出心满意足的嘆息，放下筷子，双手向后摸到沙发边缘，『嘿』地一声，双脚跟着一蹬，同时曲肘用力撑起自己，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得坐在了地毯上……
「吃好了？」周遇时才坐下来讲了一段与她有那么点儿关联的往事，还很小心的隐掉了她那部分。
今天本该带她去大师傅自己随性经营的农家乐，吃顿新鲜的，在郊外逛逛，唿吸新鲜空气，给肺做个有氧运动。
庆祝开学的这一顿，多少失了诚意。
殷如瑟并没有不满：「吃好了。」
停了一下，她盯着对面埋头苦干的男人，眨了眨眼，补充说：「味道不错，心意也不错。」
她收到了。
周遇时悬在粉蒸排骨上的筷子那么一滞，脸上绽出一抹获得意外之喜的笑，又听她道：「和想像的不太一样，不过还蛮有意思的。」
「怎么说？」他这话问得，大有『快赞美我，我想听夸』的意思。
殷如瑟先问：「从我们学校北门出来，抬眼就能看到马路对面的周和大厦，你知道吧？」
周遇时脑子里铺出cbd连带着南综大这一片的立体地图，缓缓点了个头。
殷如瑟继续：「我今天第一次走这边，前一秒还在跟灿灿闲扯，下一秒看到大厦外墙花里胡哨的视效，有一种怎么说呢，那个感觉……」
周遇时清浅的扬眉：「震撼？」
「对，震撼。」换她点头，点完了，漆黑的小鹿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近乎平和的怼了一句，「大厦又不是你设计的，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我继承了。」周遇时理直气壮。
殷如瑟两手摊开，「你看，从我进来到现在，你占着主场优势，高高上翘的尾巴就没放下来过——似乎。」
「有吗？」周遇时还真做了两秒的检讨，「可能是习惯了，毕竟是工作的地方。」
加上今天突然出了点状况，使得本该清闲的周六兵荒马乱。
身为周氏的掌舵人，要是哪天真垂了尾巴，公司也距离玩儿完不远了。
殷如瑟碎碎念的不满：「我又不是你的下属，今天是你请我吃饭，发现你把地方安排这里，我第一顺位反应是——周遇时想跟我炫耀个什么东西呢？」
饭足酒饱算帐时，这就开始直唿大名儿了。
别说，听着还挺带感的。
而讲到『炫耀』一词时，她咬字都清晰了不少，恨恨的，随时准备奋起回击。
那逐个字计较的小表情，跟他们每一次暗戳戳/明晃晃/半明半暗使绊子时一模一样。
周遇时也在她绘声绘色的描述下，很干脆的笑出了声。
确实啊，吃饭地点完美符合搞事前占尽优势的铺垫，想不误会都难。
他正要开口解释，殷如瑟抬起手打住，樱色的唇瓣动了动，似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选择坦诚：「来的路上，我想了八百种反击你方式，结果发现你是真的忙，我能怎么办，调整心态把饭吃了，你忙呗。」
周遇时把禾记整个原汁原味的搬到办公室里来，空气净化器都开了两台。
她要是愿意的话，还能坐到落地窗前，拿带江景的cbd全貌来下饭。
——你忙呗，我又不是真的不懂事。
显得很大方的话，里面夹杂的一丝丝不满，周遇时是听出来了的。
「你刚不是说『和想像的不太一样不过还蛮有意思』，那点儿意思呢？」他眉开眼笑的提醒，又不是傻的，顺着她的话找骂。
「哦，对，今天不吵架。」殷如瑟在吐槽对象的帮助下，找回原则。
「第一次来周和大厦，哪儿哪儿都新鲜。」
她全当自己来观光旅游了。
「展开说说。」周遇时胃口开了，一口一只虾饺，带着全不计较的爽快劲儿囫囵着嚼几下就吞下去了，好像吃慢点食物就会在他口中消失似的。
你这吃相就够我新鲜一阵……
殷如瑟没说出来，闷在心里自顾自稀奇。
同桌吃饭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次了。
以前的周遇时是挑剔的美食家，山珍海味还得分个咸淡轻重，心情不好，没有胃口的时候都要另说。
今天，眼下，只有大快朵颐。
食物再美，放到他面前只具备『果腹』这一个功能，好不好吃都成了次要。
「你该不会连早餐都没吃吧？」殷如瑟看了半响，得出显而易见的结论。
「关心我？」周遇时很会抓重点。
她抿唇，不接茬儿。
周遇时主动卖惨：「在袁徽那儿拿了一个蛋挞吃。」
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早上进公司到现在快1点了，一个蛋挞顶什么事？
「那是有点惨喔……」殷如瑟凉飕飕的细哼，关心是不可能关心的。
她转头去看身后，人都撤出去吃饭了，显得『桌球桌』那片格外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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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办公室的气派也没有，更像大型传销公司跑路现场。
传销头子坐在她对面风捲残云的填肚子，有这顿，没下顿。
你说惨不惨？
冷不丁，殷如瑟想起前不久在灿灿的咖啡馆，大家闲聊中提起周遇时宣布收购森特电力，因为正面入镜而上热搜的事儿。
更巧的是她今早刷微博，阿鸣转发了一则国际财经，好像是说某家公司也宣布要收购森特。
殷家小老么看热闹不嫌事大，附言道：谁不爱看这种高品质的收购大战呢[快乐][喝彩][沖] ！
不重要的记忆被激活了，原来周遇时在忙这个。
殷如瑟好奇：「跟你抢森特的那家公司厉害吗？」
其实是多此一问。
不厉害的话，他也不至于折半个周末进去，忙到现在才吃中午饭。
周遇时愣了下，打趣道：「今天吹的哪阵风，常年住在内娱八卦频道的人竟然开始对市场金融感兴趣了？」
「我也看欧美八卦，明星亲自下场撕，比内娱精彩多了。」殷如瑟可经不起他的挑衅，先强调吃瓜人的专业素养，再捋直了嵴梁骨，转回正题开怼，「金融市场什么的我确实懂得不多，或许我只想看你抢不过人家，灰头土脸的样子。」
「没看过？」周遇时随口一问。
还以为在眼光刁钻的小青梅这里，自己早就原形毕露，滤镜碎满地，不具备任何吸引力。
哦，看来还是有的。
沉迷收集他落败的姿势。
集邮也不集点儿好！
「你细想，真没看过。」殷如瑟好奇外加怂恿，「能成全吗？」
周遇时冷笑：「我疯了成全你这个？」
「你的赢面大不大？十分满分的把握，你有几分？」她双手扶在膝盖上，倾身向前，像只初生的小动物，能不能平安活过这个冬天都说不好，脑袋从洞里探出来看世界，先逮着路过的狮子天真发问。
这广袤的大草原，您觉得您还能统治多少年？
周遇时想把最后一只流沙包塞她嘴里，给她找点儿正当的事情做。
这么瘦，吃这么少，出院直立行走两个月了，体重还固执的停在46kg，想到她体检报告上基本没浮动的数字，他就脑袋疼。
你要是说她吧，她立马嘚瑟起来，洋洋得意的问：你关心我啊？
就跟今天这顿午饭阴差阳错在自己办公室吃，给她制造出的『炫耀』是一个效果。
在她憋着坏的注视下，周遇时把各种有的没的脑补完，心态放平和，用了个极轻佻的口吻：「不知道啊，对方老牌资本，我也是头回正面碰上，得过两招才好预判。硬要现在估计，大概五五开？而且我也琢磨好了，全现金收购，真打不过的话——」
殷如瑟被他勾起兴趣，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全现金收购，无所谓不重要，关键是平时连唿吸都自带bking氛围的周遇时发现自己突然不行了，脸要往哪儿搁？
「打不过怎么办？」她兴致勃勃的问。
小周先生落败look，今冬限定亮相？
不过今冬会不会太早了点？
印象中那种跨国的大单收购似乎都要一年半载才能完成的，虽然她依旧说不清楚这个印象从哪里来……
周遇时故意模仿她憋坏的神态，琥珀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过去，嘴里充分咀嚼着那只流沙包，直到咸蛋黄的滋味儿和面皮淳朴的味道完全融合，咽进肚子里，拿起茶水轻吹、慢饮。
吊足了她的胃口，他绽出个似是而非的笑：「我有个全家都是霸总的未婚妻，实在不行跟未来岳父借点儿，跟岳母求点儿，还有大姐夫大姐二哥那边……积少成多。面子什么的，其实想想也就那么一回事，对了，阿鸣的公司下周上市，你没忘吧？他说要带你去敲钟。」
以上，每一个字都能对殷如瑟来造成凌迟效果。
周遇时说完了，也吃得差不多了，没有再拿筷子的意思，移身在就近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品茶，微笑，端得优雅。
殷如瑟陷入长时间的暴风沉默。
这话接不动，明知道他在胡扯，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sz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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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醒来的第四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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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绞尽脑汁愣是找不到一个漂亮的角度反击，被他占着便宜，还词穷，气得脸都涨红了！
好巧不巧，殷似鸣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问她下午回不回家吃饭。
殷如瑟来了灵感，噼头就问：「如果周遇时问你借钱，你借吗？借多少？」
周遇时看她自由发挥，侧开脸笑了声。
主打一个：你开心，我也开心，我们皆大欢喜。
殷似鸣就难了，明显电话来得不是时候，被三姐抓着当枪使了，干脆扯开大嗓门使劲儿嚷：「那、时哥跟我开口肯定得借啊，不过我公司下周才上市，时哥也是知道的，要不三姐你跟他说说让他再坚持几天行不……」
笑死，周氏集团大boss问他借钱？
他什么档次啊……
殷如瑟认真问对面的男人：「你还能坚持几天？」
「行了。」周遇时笑意不减，从容又大方，「殷似鸣不是我亲弟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何苦为难他？」
殷似鸣在电话那端哭嚎大恩不言谢，还说：「我三姐被爸妈姐姐哥哥宠坏了，您多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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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字没说出来，殷如瑟果断挂线。
「你听见了，我们家老么靠不住。」她遗憾得摇头晃脑，点进微信里跟殷似鸣确定『下午回家吃饭，你来接我』，假惺惺问对面那位，「我再帮你问问我爸？」
典型的，台阶递到她脚下，她能给自己搭把通天梯，安全索都不用，吭哧吭哧往上爬。
掉下来怎么办？
她从不担心这个，周遇时却存着顾虑。
怕她摔疼了，最后这笔帐还是算到他头上。
不划算。
「我大概还能坚持三五十年，就不打扰项叔了。」周遇时心平气和的做出让步。
「真的？」殷如瑟已经切进『帅气爸爸』私聊页面，贴心的为霸总竹马打好借钱文案。
精彩刺激的环节才刚刚开始，他说不玩了？
周遇时看她张牙舞爪，那双对他充满敌意的眼睛灼亮得像两颗不讲道理的小太阳灯泡，久违了的恶魔尖尖角从脑袋两边钻出来，直戳他的心窝子。
——就踏马舒坦！
这才是他认识的殷如瑟，极其擅长跟他抬槓，不自知的恃宠而骄，动辄骑到他脑袋顶撒野。
千金难买他乐意。
「真的。」周遇时说得真情实感，为了显示自己是个有能力的霸总，他特地往『桌球桌』那边扫了一眼，口吻淡淡地，「就算我不行，我身后还有人均百万年薪的智囊团，个个都能独当一面。」
殷如瑟知道！
但听得更多的是周氏集团这个核心团队的八卦！
于是画风非常丝滑的跑偏——
「那就是你的智囊团啊？」
「陈秘书和那个梳高马尾看起来酷得像超模的小姐姐还有可能吗？」
「网上又说小姐姐和那个穿连帽卫衣的男生正在甜蜜暧昧？男生家有背景，跟着你实习混经验，不过本身有点儿天才属性。」
「我瞄了好几次，他们工作太认真了，都没有情绪复杂的眼神碰撞，交流起来活像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跟你一脉相承……」
殷如瑟化身从娱乐版空降到财经版的记者，逮着智囊团的组建人兼老闆连环问，末尾还不忘吐槽老闆本人。
「我团队里三角恋的瓜你吃得那么仔细？」周遇时略有些惊讶。
「啊，对啊……微博上都在说。」她磕磕巴巴。
想当初出院归家，半夜辗转反侧，拿着殷似鸣给的手机把『关于周遇时的一切』搜得透透的。
感谢什么都往网际网路上搬的营销号。
陈秘书、超模小姐姐，有背景的天才奶狗弟弟——顶级办公室三角恋。
甚至还有太太为这个团队里错综复杂的恋情画四格漫。
虽然小众冷门，但殷如瑟嗑到了。
追着追着，后来就追出了连载的感觉。
追到现在。
吃瓜要吃全，她有素质！
当然，追连载的起因不能对周遇时老实交代，免得他又翘尾巴。
周遇时确实不理解她关心别人恋情发展的上头行为，以前她追虔诚徵服者，商场里隔了老远看到一家店门口有陆狩的人形立牌都要站在原地激动得嗷嗷叫半天……他也是不理解的。
但不妨碍他帮她圆梦，动用老闆的权威帮她问个进度。
「我帮你问问。」他抄起手机。
「别别别！」意识到他准备干什么，殷如瑟摆手婉拒，「待会儿他们还要回来……」
「不在群里问，难道要当面问？我先跟你说陈向阳脾气是不太好的，最大爱好自由搏击，你确定要这么勇？」周遇时跟她开着玩笑，扫脸解锁，点进名为『我卷我自己』工作群，嫌打字麻烦，切换成语音，拇指点在『按住说话』上，轻松开口，「我问个事情啊——」
「周遇时你是不是疯了？！」殷如瑟口头阻止无效，起身朝他扑去，抢手机！
周遇时来不及站起来躲，只好稍稍斜身，把手机拿远。
地毯天然带着阻碍的涩感，殷如瑟心急火燎的，脚尖被绊了一下，接着就不受控制的往他身上栽，下巴还撞到他肩头最硬的部分，给她结结实实的撞疼了，狼狈得痛唿！
这组懒人沙发在设计之初完全奔着舒适度去的，没什么重心可言，当坐在沙发上的周遇时和撞向他的殷如瑟如彗星撞地球一般相接触，惯性的驱使下，双双倒地。
「老闆你刚在群里要问什么、事……啊？你们在做什么……这是我能问的吗？！！！」
袁徽推门进来，见到的正是二老板飞奔撞进老闆怀里的一幕。
浪漫不浪漫他不敢妄言，惊悚有很多。
整个人都震惊了！
殷如瑟听到袁徽的杀猪叫，最后一个字都喊破音了！
身后还有其他凑热闹的声音，兴沖沖地问『怎么了』、『什么事』、『是不是办公室限定y啊』、『快让我看看』！
办公室限定y是什么鬼？！
你们百万年薪团队吃瓜也那么积极？
殷如瑟心说完了，周和大厦总裁办社死成就达成。
手忙脚乱的要爬起来，屈膝先给周遇时身上某处来一记，手掌撑他胸口正中央，用力一按——那手法劲道，丝毫不逊于在急诊科干了二十年cpr的大夫。
周遇时差点背过气去。
他也是有脾气的，本着死也要拉垫背的美好想法，强忍□□上的疼痛，伸手擒住她的后颈，把她摁进胸口，摁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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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
袁徽双手扶着门，不让身后那几个探头探脑的傢伙进来，瞪到人类极限的眼珠子，就那么僵硬的看着『事故』地点的两个人，等老闆发话。
宛如世界末日的沉默中，周遇时望着天花板平静道：「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什么也没做。」
两句话，十六个字，重点凸显一个苍白无力。
说完这句，他意识到自己是老闆，不需要跟下属解释什么，说话的语气转为命令：「都出去。」
停下想想，谨慎的追加：「等我叫你们了再进来。」
袁徽『好好好是是是』的把门关上，关严实，将碎成渣的办公室氛围还给两人。
殷如琴昂起脑袋，望到周遇时优越的下巴。
她：「……」
周遇时察觉她在看自己，勾首跟她对了一眼。
也：「……」
就没话说。
对视持续不足三秒，周遇时和殷如瑟双双復位。
他摆烂躺平继续望天花板，她稳稳噹噹趴在他胸口上，很乐观的安慰自己至少我有个人肉垫子。
哎……
这波操作，极限一换一，谁也没好活。
周遇时先问：「那三角恋的吃瓜，还吃么？」
殷如瑟想了想：「吃吧，都这样了。」
他喉咙里溢出一记闷笑，发自肺腑的夸赞她：「真有你的。」
殷如瑟抿着唇暗自得意，鼻尖微微一动、再一动，发现新大陆似的：「你身上竟然没有烟味儿？」
周六加班日的战场，她进来时说是烟燻火燎都不为过。
这会儿凑近了他，身上只有清爽沐浴露的味道？
不科学。
周遇时傲娇、冷哼：「老子为你戒了。」
她先难以置信的『啊？』，然后是淡定的『哦……』，不走心的说：「挺好。」
再一次发现新大陆：「你骂脏话。」
「谁的责任？」
「这锅我不背。」
「可以。」
「还有你戒菸跟我没关系，爱戒不戒。」
「……行！」
双双復活后，周遇时白送一颗人头。
*
这天午饭结束，殷如瑟吃全了百万年薪团队三角恋的瓜。
走出总裁办的时候，陈向阳靠在秘书台边，看她的眼神都能喷出火来。
超模小姐姐倒是十分具有亲和力，对她隔空喊话，追更要趁早，下次再来玩。
殷如瑟点着她可爱的脑袋瓜子，心理素质超好的忘了之前和周遇时一起社死的事。
不仅如此，她还作死的频频用眼神明示霸总竹马：这地儿我可不常来，你却要天天来，多难受啊……
周遇时牙痒，发狠拉着她要做周和大厦深度游。
这栋南城地标建筑，至今还没有明星扫过楼。
此等殊荣，殷三小姐当得起！
殷如瑟一边抵抗一边回绝，下次、还有机会的，人生那么长，总要留点悬念和盼头……
两人拉拉扯扯的进了电梯，今天『周和大厦三小时游』的点睛之笔来了——
电梯门即将关上前的那一刻，整个秘书台包括电梯里的两人都听见奶狗弟弟对谁宣战的话语。
他说：「我是认真的，不会放手。」
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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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醒来的第四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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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决定散步回家。
外面下雪了，纯白的雪片从灰濛濛的天空飘落下来，不惧融化的宿命，勇敢的去触碰行人。
站在周和大厦正门外，殷如瑟伸出手去，又在没有任何一片雪花降落在她掌心前，将手收了回来。
周遇时站在旁边，把她这个举动揣摩得无比透彻。
两分钟前还在电梯里跟他呛声，出电梯穿过一楼大厅，不到一百步吧，这就开始怅然了？
「你知道吗？」他说，「一年有四季，冬天每年都会来。」
殷如瑟从她自己都搞不明白的情绪里回过神，转头看他。
竹马与她并肩而立，青松般的挺拔站姿，无可挑剔的侧颜俊美冷酷，说话时甚至没有侧首来看她一眼。
可说的是个什么东西？
她不理解。
「说人话。」殷如瑟发出请求。
「人话就是南城的冬天虽然没有北方冷，但基本上这几年入冬必下雪，而且不止一场。想摸就摸，你替这种季节性都会有的东西怅然个什么劲？」周遇时不耐烦的抓起她的手，伸出去，霸道的命令式口吻，「摊开，接住。」
殷如瑟想狡辩说『我没怅然』，可手腕已经被他抓住了，手臂抬平，来到了灰濛濛的天光下。
那就接吧……
别扫了霸总的兴致。
葱白的五指自若张开，那小小的、脆弱的一点纯白沾上她的掌心，在算不上炽热的温度下轻易化掉了，微小得连一滴水滴都无法形成。
「你看，化了。」殷如瑟耸了耸肩，谈不上多遗憾。
想把手收回来，周遇时不让，固执的用右手平举着她的左手。
好像想让她从中感受点儿什么，再悟出点儿什么。
也不嫌累。
虽说是周末，可这里好歹是几千万城市人口的cbd……
周和大厦前的广场上人来人往，周氏的员工更是不在少数，大楼里进进出出，总能看到他们年轻英俊的boss站在这里，拉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的手……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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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雪？
你们怕不是太闲！
殷如瑟心声吐槽不能停，本想等周遇时自己放弃，余光瞥到他专注认真的侧颜……也可以说是神颜，做的却是散发着某种特定酸臭味的事，而且还是在他自己公司的大门口，这雪沫沫不在她手心里汇聚出一滩水就没完是吧？
她忍无可忍道：「我觉得可以了。」
周遇时用眼神向她打了个问号。
殷如瑟抿了抿唇，当场发誓：「要是明年南城不下雪，我就打个飞的去东北住上十天半个月，一次看个够！」
办法总比困难多，不就是雪吗，有什么好稀奇的！
她承认，自己有时候是有些多愁善感，这是成长的副作用。
她能消化掉那些不好的、消极的情绪。
车祸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的她四肢健全活蹦乱跳，每半个月一次的身体检查报告总有一份会送到周遇时手里，所以、真的不用那么的……小心翼翼！
没错，就是掩饰得很好，看似自然的相处中，实则细节里都他小心翼翼的对待。
直到这一刻，殷如瑟才迟钝的发现在场车祸发生后，在漫长的十年昏迷中，在自己醒来的此刻……她的遭遇给周遇时带来了怎样的改变。
她心里很感动，还很触动，眼眶都隐隐发热了，想哭。
但不能够，得忍住。
这里是他公司的正门口……
哭出来不定会被他反杀，以后有事没事拿出来笑话她。
他两从小闹到大，没有正经的走心时刻，殷如瑟没办法肃着一张脸对他打包票说『这事儿真的真的已经过去了，我很惜命的，你放一万个心』……
说出来就太让人难为情了。
所以，她憋住了哭意，用那种周遇时习以为常的、没心没肺的口吻找补道：「然后再让我表哥找一支专业团队，十几二十个人围着我转，给我拍一套美美的雪地大片！挂到你家里。」
周遇时在她说这番话时，神色总算恢復些许正常。
「挂到我家里就不用了，去东北的话，私人飞机可以给你用。」周遇时缓声地说，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有点儿紧。
但见小青梅一脸松弛，他总算释然点儿了。
「那你可以松手了吗。」殷如瑟复杂又不失关切的眼神在他的脸皮和被他握住的手腕之间来回移动，中途，尝试把手撤回，没成功。
她嫌弃得太明显，周遇时又不乐意了：「我牵你的手丢你人了？」
严格来说这都不叫牵手，松松垮垮的握着手腕而已，他都没怎么用力，出发点还是帮她圆梦。
即便如此，他还是带着不满松开了她的爪子。
「没有，不会……」殷如瑟是真的惹不起他，转头示意他看站在远处的袁徽，「敢问一句，你这位全能生活助理有多少个公司群？」
周遇时被问住了，起先没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问，接着很快反应过来。
十余步开外，袁徽站在墙柱边，握着手机，神采飞扬的用双手打字。
整个过程中，沉浸在某种氛围里的他会忽然想起什么，然后回身往他们这边瞄过来，立马变得狗狗祟祟……
通常这种情况，是在聊上司的八卦没错了。
而八卦散播的速度，取决于散播者到底拥有多少个同类型的群。
周氏集团的体积无需怀疑，袁徽的头衔只是周遇时的生活助理，却不妨碍他社牛属性的发挥。
上到总裁秘书办，下到各部门兴趣爱好小群组，他是应有尽有。
当下，周遇时看他的眼色变了。
殷如瑟趁机在霸总竹马的耳边吹风：「亿万富翁被绑票，十有八/九都是身边的人干的。现在只是聊你的八卦，在群里激/情直播，日子长了可不好说了……」
话未落音，周遇时冷冰冰的扬声：「袁徽。」
袁徽背对两人，就算频频转身也只看个轮廓大概就『嗖』地一下缩回来，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盯上。
听到老闆叫了，他连忙将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拿起支在墙柱边的黑伞，屁颠颠的跑过去，双手奉上入冬前他跟某高奢品牌订制的雨具——
周遇时垂着眼，一脸高贵冷漠的望着那伞，老闆的架势和派头给他端足了。
袁徽意识到可能哪里出了问题，抬起头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周遇时说一不二：「手机给我。」
他无解的『啊？』，搭配小动物似的忠诚狗狗眼，无辜纯邪得一塌煳涂。
周遇时不为所动，向他摊开手掌：「我请你上班是来玩手机的吗？没收了，下班时间再找我要。」
袁徽：「……」
看着这个每个月按时给自己发工资的男人，眼神里逐渐流露出无解的陌生。
老闆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斤斤计较？
曾几何时，他是很喜欢听自己分享各个群里与他有关的小道消息的。
「这个惩罚有点厉害……」殷如瑟探头来盯着他两，因为袁徽的表情过分哀伤，误会他离不开手机。
作为现代社会的年轻人，五分钟不摸一下手机，浑身都难受！
比如她，虽然和手机接触的日子不长，但毫无疑问，它已经成为她的人生中最重要的物品没有之一！
无法想像和它分开的每分每秒会有多么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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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情绪很淡的扫了她一眼：「不然呢？任由他在各种公司群里直播我拉着你的手在公司门口接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要转行去演偶像剧了。」
殷如瑟顿时来了兴趣：「倒也不是不可以，我pick你出道！」
周遇时高冷的哼笑了声：「闭嘴。」
好的，袁徽看懂了。
为了老闆和二老板的幸福，把我鲨了给大家助助兴！
「手机！」摸出上个月刚发售的顶配机，心甘情愿交给周遇时。
周遇时接过来揣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另一只手终于接了伞，撑开来，邀请殷如瑟一起雪中散步回家。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了，袁徽还能听到他们斗嘴——
青梅盯着竹马的很有型皮手套，打趣说有点儿上海滩大佬的风范啊，还挺能装。
竹马依旧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式冷笑，问她要不要叫辆车在他们身后跟着，劳斯莱斯和宾利慕尚都在公司停车场，哦，好像还有辆落寞的贵族迈巴赫。
青梅不稀罕，她家都有，下次建议炫火箭，能飞到太空的那种。
竹马让她等着，有机会的。
啊，kswl……
袁徽看得一脸姨父笑。
拿出备用手机，麻熘的打开微信，找到公司分类里人最多的大群，随便给自己的马甲号改了个名字，继续直播上了——
嗑生嗑死的社畜：【最新消息，小周先生和殷小姐共撑一把伞，在雪中散步回家，就一个形容——佳偶天成！】
*
玩笑归玩笑，南城的治安还是很好的。
cbd这些高楼大厦里也不止周遇时一个亿万富豪进进出出。
光天化日大街上被绑，都是扯谈。
天眼可不是吃素的。
许是日常斗嘴斗了个平分秋色，回去的路上，两人再无言语上的交流。
都忙着去沉淀自己的内心了。
二十分钟后，来到景江花园外，殷如瑟看到周遇时那辆拼色劳斯莱斯保持发动停在街边，陈秘书坐在副驾，失踪了一会儿的袁助理站在后备箱那端，勾首翻找整理着什么。
神奇的是他正在打电话，好像在确定某个行程，手机仿佛没交给他的顶头上司。
「你们、要出远门吗？」殷如瑟迟缓的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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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醒来的第四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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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聚会活动多，今天这里一个经济峰会，明天那里一个社交晚宴，后天还有一个大学邀请的公开演讲……都分散在世界各地。
周遇时也有需要经营的人脉关系，大佬和大佬之间的对话，让下属去是不合适的。
他没有可靠的兄弟姐妹，只能靠自己。
行程早在两个月前就定下了，那会儿殷如瑟还没醒呢。
就算她提前醒来，周遇时也不可能闲在家里和她大眼望小眼。
他能够做的是在出发前请她吃一顿好吃的，把她稍后几天的生活安排妥当，留下靠谱的备用方案，然后，按部就班的去完成他行程。
殷如瑟理解，就是心里不太得劲……
但她没有说出来。
分别后，周遇时去了机场，她回到家，赖在沙发上给许灿发信息，把午饭后续原原本本报告了一遍，完了还自带总结：【感觉刚开始就结束了……[假笑面具.jpg]】
许灿：【可是还是有相处的，不是吗？】
不愧是许大师，看待事情一针见血。
殷如瑟眨了眨眼，打起精神从沙发上坐起来了。
午饭看似仓促，实则却比原先的安排更好。
周遇时平时在忙些什么？怎么忙？
在那间可以将整个南城最昂贵的江景尽收眼底的办公室里，他是姿态松弛，还是时刻保持着兵临城下的紧迫？
因为今天的这顿午饭，殷如瑟窥得一斑。
相处，然后了解。
这正是她想要的。
手机收到新的信息，是周遇时：【刚才忘了说，礼物放在帐篷里，就是你没事最喜欢窝着的那间房里的帐篷。】
「我知道是哪个房间！」
殷如瑟皱着眉头跟手机顶嘴，想起他确实有说会准备礼物，不过她也着实没往心里去……
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得益于祖上的打拼累积，从出生起就开始享受优越的物质生活，见惯用惯了好东西，真到了送礼物的时候，反而头疼。
毕竟我买得起的你也买得起，不追求点儿巧思和心意，还不如不送。
简单的说，就是不好伺候。
周遇时会不知道她的挑剔？
她一个临近期末空降的旁听生，又不是正儿八经的考上大学了，庆祝入学都只是个由头，还送礼物呢……
没想到周遇时真送了。
而根据她对他的了解，这人要么不做，但凡做了，那就是奔着谁都挑不出毛病去的。
这让她有一种被稳稳拿捏住了的无力感……
明明拿捏的力道是温和的，但她就是动弹不得。
殷如瑟心情复杂又期待的打开休闲屋的门，撅着屁股钻进帐篷，一阵翻找，终于在防潮垫的底下取出巴掌大的黑丝绒盒子。
礼物是一只简单又婉约的腕錶。
整体呈轻微的椭圆形，珠光白的錶盘上，数字清晰，指针精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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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棕色的皮质錶带，走线流畅，边缘细腻温婉。
longines基础款，殷如瑟对它简直不要太熟悉。
十二岁生日，庄女士送她的礼物就是这样一块同款。
戴不到一个月，丢了，挨一顿骂。
殷项先生见她难过，又给买了一只，勉强坚持三个月，同样落得不知所踪的下场。
后来殷如瑟收到昂贵的腕錶做礼物，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不敢拿出来戴。
若将眼前这只和她家中衣帽间那十几只放在一起，定是黯然失色的。
但对于旁听生尹铭悦来说就刚刚好。
取出腕錶给自己戴上，錶盘轻覆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发出细微的、机械的滴答声。
第一次在母亲那里收到『时间馈赠』的喜悦涌上心头，勐然想起手上这只来自周遇时，她又是另一种心情滋味了。
这个心意，有点厉害啊……
许灿久等不到她的回覆，不确定她是自己憋着怅然若失呢，还是已经想通转头做别的去了，不放心道：【如果你想要的是『周遇时的陪伴』，建议降低期待值，他这个级别/年纪的霸总正忙着开疆扩土，对飙十年前虔诚徵服者红遍亚洲那会儿，一天行程有二十个小时，剩下四小时在去赶通告的路上，还要把吃喝拉撒睡外加妆造搞定，谭西经常被经纪人一巴掌扇醒，推着上了台，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座城。】
殷如瑟看了后面忘记前面，纠正道：【我记得经常被老安一巴掌打得找不着北的是景毅啊[茫然][心疼想笑]】
许灿：【你好好找重点，我祭出偶像的『想当年』是为了让你明白周遇时有多忙。现在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他工作之外的时间不说全部给你，那不现实……能分一半就不错了。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殷如瑟干干脆脆地回：【明白。】
许灿：【？】
殷如瑟：【我问你啊，谭西上一次送你礼物是什么时候？送了什么？心意如何？】
许灿隐隐察觉不对，继续：【？】
殷如瑟打开微信拍照功能，稍微找了一下角度，对着手腕上的腕錶『咔嚓』一张，炫了过去：【看，他送我的，庆祝我顺利入学的礼物。】
持续输入——
【没想过要霸占他所有的时间。】
【我也有学业要忙的。】
【十年前我的占有欲也没那么强好吧……】
【而且他做得还不错。】
【出发之前请我吃顿饭（禾记大师傅的厨艺）】
【因此参观了他的办公室（cbd江景堪称一绝）】
【吃了他核心团队的恋情瓜（跟他无关）】
【他还准备了礼物（不贵，胜在心意，带着挑刺的心情走进周和大厦，结果宾至如归我是没想到的）】
【最后他送我到家门口才去机场，外面下雪了你知道的吧？我们沿着江边散步回来，当时那个氛围——特别偶像剧！】
巴拉巴拉，没完没了……
炫耀起来完全不懂得克制，没有江湖道义更不讲发小情谊。
许灿直接不理她了。
周遇时无缝衔接：【找到了吗？】
殷如瑟把刚才发给许灿那张照片转发给他，附言：【大小合适，会好好戴着的。】
周遇时：【合适就好。】
周遇时：【还以为我藏得太好，你老人家找不到，以为我诓你的，最后气得在帐篷里睡着了。】
殷如瑟：「……」
小周先生可真会描述啊，她脑子里都有画面感了。
凭什么我气着气着就会睡着？
打电话去骂你才是标准答案好吧！
殷如瑟咬牙切齿的想！
分开不到半小时，周遇时的表达欲异常旺盛：【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送你这块少女时代掉落大师粗心大意典藏款的腕錶？】
少女时代掉落大师粗心大意……还是典藏款？
骑我脸上输出？
殷如瑟默了默，再忍了忍，怀着『我是成年人我今年二十六了别跟他一个二十八岁巨婴计较』的成熟想法，心平气和的打字：【为什么？】
屏幕上，『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很久，发来一大段：【这只表你弄丢过两次，第一次心慌意乱的问我怎么办，我让你找林姨坦白，你被骂哭了。项叔看不过去，又给你买一块，不到三个月你再一次弄丢，没人骂你，你还是跑来跟我哭，你忘了？】
殷如瑟窘迫得脸不知道往哪儿搁：【是不是要跟我翻旧帐？】
大家从小一起长大，谁手里还没点黑歷史？
周遇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知不知道你哭起来的样子，眼睛鼻子红成一片，肩膀一抽一抽的，委屈得像是全世界欠你十条命，泪腺另一端和太平洋相连，没完没了。】
殷如瑟：【差不多行了……】
周遇时：【着实要命。】
殷如瑟：「……」
想认真严谨的问一句：要到谁的命了？
周遇时郑重其事的告诫她：【给你这只表要收好了，弄丢我会生气的。】
周遇时：【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但却是我当时能买得起的最好的。】
殷如瑟：「？？？」
什么意思，听不懂……
你周遇时还有贫穷的时候？
周遇时：【而当时，你还躺在你爸给你修的医院里，什么时候醒都没个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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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知足吧，尹铭悦同学。】
忽然被点了『学名』的殷如瑟：「……」
放下手机，团坐在帐篷里，持续茫然。
她把聊天记录截图，把那句『当时我能买得起最好的』划了重点，发给许大师求教：【他落魄过？】
许灿：【到我开麦了？】
许灿：【先回答你最开始那个问题——谭西上次送我礼物是371天前。】
许灿：【为什么我记得那么清楚？问得好，因为6天前是我们确定恋爱关系的纪念日，没错，6天前，今年的他忘了[微笑]】
殷如瑟：「……」
许灿：【周遇时没有落魄过。】
许灿：【我也确实知道你手上这只longines基础款非同寻常的来歷。】
许灿：【以世界范围计，大概还真只有我知道。】
许灿：【遗憾在谭西没有给我补上确定恋爱关系纪念日的礼物前，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微笑]】
许灿：【女人的攀比心唷，真是要不得。】
殷如瑟的胃口被吊到了极致，盯着屏幕上闺蜜那看似温和实则连标点符号都能飞出刀子来的回覆，苦涩笑：「真是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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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醒来的第四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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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这天，晚饭后，殷如瑟和谭西展开对话如下——
瑟瑟平安：【谭西哥，你知道这些年灿灿为你们的家付出了多少吗？】
谭嘻嘻嘻嘻：【？】
瑟瑟平安：【当一个女人全心全意为家庭忙碌时，身为丈夫的你在做什么呢？】
瑟瑟平安：【嘻嘻嘻吗？】
谭嘻嘻嘻嘻：【没出轨，没变心！许灿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瑟瑟平安：【你自己想。】
瑟瑟平安：【什么都不知道，还嘻嘻嘻嘻[忧愁嘆气]】
谭呜呜：【我嘻嘻不出来了，妹子，我叫你一声妹子你能保我平安吗？有事说事，说重点，来个最痛快的那种！】
瑟瑟平安：【确定恋爱关系纪念日。】
谭呜呜：【……】
谭呜呜：【懂了，我的锅。】
次日天刚亮，谭西把一双儿女麻熘的打包送到爸妈那里，然后带着许灿去露营过二人世界，全程朋友圈秀恩爱，秀到龚越、景毅和陆狩都受不了，纷纷捏鼻嫌弃。
殷如瑟不管那么多，相关内容全部点赞，只捡好话说。
林诗意和姜词都诧异了，怎么突然嗑起这对老夫老妻的cp？想当初你也不粉谭西啊？
殷如瑟很有道理，她说：【那不是因为我陆狩哥万年寡王，灿灿和谭西哥现成cp，无敌真爱，儿女双全，不嗑他两我嗑谁？】
被此留言引来的陆狩：【不如你去了解一下他们官宣结婚那天谭西掉了多少粉，又有多少唯粉在他官宣下哭坟。】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殷如瑟毅然决然的站在发小这边，和粉了小半辈子的爱豆唱反调：【哥你有时间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去谈个恋爱吧，谈成了我们真心实意的祝福你，谈崩了我们这些老粉也不离不弃，怎么样都对你难产的新专辑有帮助，真的！】
狩：【我谢谢你[微笑]】
瑟瑟平安：【不客气[微笑]】
瑟瑟平安：【这辈子我只嗑西餐cp！小众冷门但货真价实的真夫妻！】
至此，许灿感受到发小的爱意和老公的心意，终于也宾至如归了。
陆狩单独发了一条朋友圈，无配图，只有短短一行字：【懂了，没有英年早婚是我的错。】
龚越他们笑得头掉。
无人在意的角落，置身三万米高空私人专机上的周遇时，悄悄给陆狩这条朋友圈点了贊。
*
于是，新的一周。
早上两节课结束，尹铭悦同学收到微信名备註为『一个容易攀比的女人』的超长文字信息，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那是许灿大一刚结束的暑假，身为队长的龚越突然越过虔诚徵服者官博，用自己的微博宣布接下来会做为期两个月的欧洲不插电live，以此答谢海外粉丝的支持。
其实那时组合解散的风已经吹很大了。
公司想往组合里加新人，老成员的续约合同又苛刻至极，粉丝成天胆战心惊……
看到消息，许灿就有点坐不住了。
想离偶像近一点，亲眼见证他们每一次舞台，做个场边无声的小陪伴也好。
她找到周遇时，问他能不能安排自己做巡演的幕后工作人员，随便什么职务都行。
之所以找他，是因为周氏海外分公司是那次巡演的冠名贊助商。
周遇时这个人，打小不苟言笑，涉及公事更是说一不二，亲爹的帐都不买。
但在当时，许灿确实没有别的、更好更直接的门路了。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周遇时电话里听完前因后果，噼头盖脑的问：「追星追到这样的程度，到底能得到什么？」
许灿敏锐反问：「周氏从来没有跟明星艺人合作的先例，过去不需要，现在更是不屑。这次海外分公司低调贊助虔诚徵服者，跳出饭圈思维，看起来更像单方面的施捨。是你的意思吧？不如你告诉我，这样帮他们又能得到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昏迷不醒的殷如瑟把虔诚徵服者当做信仰，视为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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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周遇时笑得何其无奈：「我确实不理解你们为什么这么迷。确实，他们唱跳不错，算得上合格的偶像，可国内外这样的组合不是一抓一大把吗？」
许灿也笑了，大胆的怂恿道：「你要是不能理解的话，不如和我一起走个过程，我保证，巡演过半你就会得到答案。」
周遇时还真被怂恿住了，给自己编了假名，套上虚构的身份，成为虔诚徵服者欧洲巡迴live的后台工作人员，底层打杂，是人是鬼都能对他吆五喝六的那种。
【一开始我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期盼着周遇时自己受不了然后发作，搬出老闆身份震慑全场什么的……不过这些仅限现象。】
【他做得很好，任何事情到了他的手里都能游刃有余，而且外语说得贼熘，对人对事没有丝毫不耐烦。】
【最好笑的是龚越他们知道他的身份来歷，真·金主爸爸嘛，搞不清周遇时玩的是哪一出，两边都有点小心翼翼外加跃跃欲试。】
【后来相互熟悉了，私下也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巡演结束那晚的庆功宴上，队长抓着周遇时的手不肯放，痛哭流涕的感谢他贊助。】
【然后周遇时原话是：不用谢我，你们值得。】
【他终于知道我们为什么那么迷虔诚徵服者了。】
【主要是你。】
【为期两个月，全程十三站，周遇时的工资是四千欧元，刚好够一只女士的longines基础款。】
【这就是那只表的来歷。】
【周氏集团继承人隐姓埋名劳动所得。】
看到末尾，殷如瑟眼睛发热，不是一点半点的感动……
许灿也说：【就是那天晚上，我发现这个表面看起来冷冰冰的男人，心是热的。为你做到那样的程度，仅仅是想了解你的追星品质。】
「我也没想到。」林诗意拿着保温杯走进教室，笔直来到尹同学身旁，把许灿分享的小故事『旁观』完全。
尹同学也没想避着她就是了。
「我追的偶像和我喜欢的人早在我还昏迷不醒时完成了双向奔赴，值不值得咱们吃个小火锅庆祝？」殷如瑟说话带着鼻音，很努力的忍着不让眼泪泛滥。
要是在教室里哭出来，未免丢人……
林诗意就比较好奇：「你要是真哭在这里，是因为八百年前的双向奔赴呢，还是某周姓男子单纯为你的行为？」
殷如瑟看着她，严肃道：「我琢磨冬日限定小火锅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要不这样吧，我也给你说个欧洲巡演的幕后故事。」林老师单手撑桌，像在给尹同学辅导功课，「为什么会是周氏海外分公司贊助的呢？」
「为什么？」
「认真回答你的话，能加入你的限定小火锅吗？」
「能，你说。」
林诗意道：「那是因为当时他们确实在跟吸血公司搞极限拉扯，龚越在欧洲的人气最高，也早就承诺海外粉丝会做巡演的，眼看着组合都要被强拆了，还巡演个屁啊。最后wuli景毅哥哥站了出来，悄摸摸的去求周遇时帮忙。」
殷如瑟整一个大震惊：「景毅哥？求周遇时？」
虔诚徵服者的老粉都知道，龚越队长老好人笑面虎，谭西是万年乐子人搞笑担当，陆狩是沉默的队霸，景毅可是尊贵高傲的小王子啊……
那个跑通告睡不够，被经纪人老安一巴掌唿起来，站到台上都要红着眼睛先跟粉丝现场告状再做表演的撒娇精景毅！
为了圆队长的欧洲巡演梦，居然卑微的求到周遇时那里去？
林诗意清清淡淡无所谓的『啊』了声，道：「他找我要的联繫方式。」
殷如瑟又有了新的困惑：「不是啊、我一直以为周遇时认识他们是灿灿和谭西哥的事了，景毅哥怎么会找你要他的联繫方式？换句话说，他怎么知道周遇时这个人的？」
林诗意眼珠子那么一转，绽出甜美的露齿笑：「亲，这是另外的价钱。」
当初周遇冲进虔诚徵服者休息室请求陆狩去医院看你……这么刺激的故事，当然要当事人全部在场时说出来才更有意思。
殷如瑟已经用完本月『对发小吹彩虹屁』的额度，放弃道：「不说算了，我现在也不是很想知道。」
再看一眼许灿分享的故事，目光定格在最后那句——为你做到那样的程度，仅仅是想了解你的追星品质。
殷如瑟不可思议的笑道：「最近这两天，我逐渐意识到周遇时可能比想像中更喜欢……我？」
「咱们系可没有凡尔赛文学这一科啊。」林诗意打开保温杯，口吻笃定，「不过说真的，我、阿词包括灿灿在内，我们一致认为周遇时会终结在你手里。小时候只是单纯的直觉，你出事后就变成百分百肯定。」
「我出事后？」
「啊……」
林诗意对上好友询问的目光，忽然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关于『殷如瑟出车祸陷入昏迷后，周遇时有多理智疯批』这件事。
真的是见证了太多，林诗意他们才惊觉理智和疯批这两个词儿是可以连在一块儿用的。
周遇时这个人，偏执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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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醒来的第四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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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殷如瑟能毫无心理障碍的对发小说出『周遇时可能比想像中更喜欢我』这种话，但实际上，他两谁也没有对对方说过——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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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得奇怪吗？」林诗意突然问。
殷如瑟想了想，直白道：「我想像不出他喜欢别人的样子。」
哪怕是刚醒来的最初那两天，还没见到周遇时之前，想到他，脑中都为他编织出一家三口和谐美满的幸福画面了，关于『喜欢』，或者直白点说感情深浅程度……都被她技巧性的迴避了。
周遇时这个人，对人对事拿捏着极好的分寸，很难有一个谁能真正走进他的世界，以自身影响牵动他的喜怒哀乐。
殷如瑟却不需要有这种顾虑。
从他们第一次相遇，他内心世界的大门就已经向她敞开。
只要她想，她可以随心所欲的破坏他的规矩，扰乱他的思绪。
她乐此不疲，周遇时也从未表现出任何厌恶，更别说将她驱逐了。
「无关『想像』，也不是考验你们之间的信任度。」林诗意说，「类似过生日要有蛋糕的仪式感，总要有个人说出来，另一个人欣然同意，加深这个肯定，视为彼此间新的开始。」
殷如瑟信服了：「好有道理。」
林老师嘴角扬起一抹坏：「要不要在跨年夜演唱会，你爱豆火力全开的战歌中告白？」
听到『告白』两个字，殷如瑟战术后仰，声音尖锐：「凭什么？！」
嚷完了意识到人在教室里，兔子似的警觉起来，左顾右盼。
还好，这周就是元旦节了，大家都在聊跨年计划，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
「对周遇时说那四个字等同于在他面前下跪，我也要面子的好吧！」殷如瑟缩回脖子，狠狠抗拒。
林诗意眉开眼笑：「那等他跟你说那四个字，给你跪一个？」
「他给我跪？他会吗？他那么有气质的——霸总！」殷如瑟自己都笑了，忽然发现跟林老师探讨这个本身已经是件掉面子的事，闭上嘴清了清嗓，重新道，「霸总忙着满世界应酬，没空跟我玩过家家看跨年演唱会。」
林诗意遗憾的看着她：「哎哟！」
殷如瑟面不改色：「再说了他有什么欣赏水平值得我跟他分享爱豆的舞台。」
「行吧！」上课铃响了，林老师拎着她的网红保温杯向讲台走去。
殷如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很难不去思考一个问题——
关于她和周遇时，谁先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谁又先给谁跪一个……？
*
告白是不可能告白的。
殷如瑟沉睡十年，醒来后依然倔强。
没道理栽在林老师的恶意怂恿上。
但她可以反过来cpu周遇时。
不对，不是……
pua什么的，多没素质！
重新说。
是以引导、多方位暗示等方式点化周姓竹马，让他走上光明光辉的正途。
这一整天，除了学习，殷如瑟其他的时间都用来琢磨这个了。
到了晚上养生睡眠时间，面膜一敷，床头一靠，手机摸出来，找到备註为zys-10.3的傢伙，打字问：【在哪儿呢？】
zys-10.3：【查岗？】
殷如瑟愣了下。
不过随便一问，你就给我扣「查岗」的帽子，这年头专职碰瓷的都没你利索。
她带着情绪纠正：【什么查岗？你好好说话。】
zys-10.3很骚的甩来一句:【要名份？】
这三个字犹如熊孩子从腰间小包包里掏出的碎石子，往弹弓皮带上一按，再一拉——砰！砰！砰！！！
三连射。
接连砸在殷如瑟脑门正中央。
鼓起一个大包。
她提起一口气弹坐起来，用双手飞快打字：【陆狩哥他们在a台跨年，集体活动，让我问问你有没有空。】
zys-10.3答非所问的发来一张风景照——
暗色金属搭建出欧洲文艺復兴时期漂亮繁复的拱形窗。
窗内是昂贵的裙摆，绅士的西装格子，晶莹剔透的香槟杯和散发着空谷芬芳的花朵。
窗外，落日黄昏像女神不小心倾洒了一地的葡萄酒，与繁复的梧桐叶相织，衬托着更远处被灯光点亮的巴黎铁塔的塔尖尖。
zys-10.3：【应酬，一个人，准备熘了，回酒店工作，然后洗洗睡。】
殷如瑟抿唇，皱眉……
感到人生之艰难。
「我问的是你有没有时间回来看跨年演唱会，你回我一大堆，哪句点题了？」
而虽然没有点题，难以否认的是，说的都是她最想知道的。
她也不能立刻反驳。
周遇时会将反驳视作她被戳中内心引发的心虚行为。
……这就很让人纠结了。
殷如瑟也在这一刻肯定了一件事：敢情周遇时和她打了相同的主意，给她下套等主动她表白呢。
「我说他走之前怎么表现得有爱恭顺的，原来在这儿等着我。」殷如瑟捏着手机忿忿的咬了咬下唇，越想越气，小拳拳锤进被窝，闷响声和她气急败坏的怨念交叠在一起，「让我一下会死啊？！」
话音刚落下，周遇时还真让她了。
zys-10.3：【尽量在元旦当天赶回来。】
但让得不多，因为zys-10.3又问了：【真没查岗的意思？】
千万别说出那句：我用什么身份查你的岗？
类似的话都不能说。
千万不能！
殷如瑟调整唿吸，正儿八经地：【灿跟我说了，有一年暑期，虔诚徵服者欧洲巡演，你化名去做工作人员打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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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非所问、声东击西什么的，她会！
殷如瑟的惯性思维是这样的，假如她专程为周遇时做了一件事，被他知道了，他还刻意对她提起，那她自己多多少少会感到难为情……
同理，她猝不及防跟周遇时说：我知道了你买那只表的过程。
周遇时是不是也该难为情一下？
zys-10.3：【是吗，不用谢。】
殷如瑟：「？？？」
为什么要谢你？
zys-10.3：【景毅都快对我跪下了。你知道，我这个人虽然嘴上缺德，但内心还是存着那么点善良的优秀品质的。】
殷如瑟：「……」
瑟瑟平安：【你？善良？】
zys-10.3：【难道没有？】
瑟瑟平安：【对，你没有。】
zys-10.3：【我没有还让海外分公司贊助虔诚徵服者？还是景毅没有对我下跪的前提下。】
瑟瑟平安：【我说的是这个吗，我说的是你那两个月当牛做马打工赚了四千欧，用这笔钱买了一只腕錶送给我——这件事！】
zys-10.3：【[微笑]】
殷如瑟：「……」
zys-10.3：【你知道就好。】
殷如瑟：「……」
可恶啊，还是没沉住气。
周遇时持续输出——
zys-10.3：【那两个月确实很辛苦。】
zys-10.3：【一度想亮出身份反转打脸。】
zys-10.3：【一辈子大概只有一次的体验。】
zys-10.3：【四千欧，赚得着实不容易。】
zys-10.3：【所以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殷如瑟震惊得面膜从脸上掉下来：「化名打工是你自己去的，礼物是你主动要送的，现在来跟我要补偿？」
瑟瑟平安：【没见过送人礼物转头就要补偿的。】
瑟瑟平安：【腕錶可以还给你。】
瑟瑟平安：【你的良心不会痛的话，尽管收回去好了。】
zys-10.3：【给你了就是你的，不会收回去，放心戴。】
殷如瑟嘴里飘出『呵』地一声：「真大方。」
zys-10.3：【毕竟，对你，我还是会讲点良心的。】
瑟瑟平安：【浪这么大，翻船了可怎么办啊，周遇时？】
zys-10.3：【不会，自信[微笑]】
瑟瑟平安：【[微笑]】
*
之后几天两人再没联络。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现世报来得那么快。
周遇时的现世报。
元旦前夕，知名娱记忽然爆料：刚红起来的小花最近很飘，对粉丝撒谎出国试戏，其实是搭上顶级富豪，为了陪金主欧洲游，不惜推掉王牌综艺的邀约，原定的前排看秀也没去，因此得罪时尚圈很有话语权的主编，坐等凉。
有人在留言里问：是不是sy？
博主回了个噤声表情，坐实猜测。
大批水军下场，将#sy飘了#顶上热搜前排。
平时跟沈烟有资源冲突的对家经纪人带头阴阳怪气，引发粉丝大混战。
很快又有『路人』惊唿发现盲点，sy的金主爸爸貌似是前一阵因为高调宣布收购森特电力而上了热搜的周姓年轻霸总？
营销号开工了。
深挖时间线，对比两人的行程，不仅航班先后抵达，还有当地追星『留学生』提供路透图，佐证霸总和sy在差不多的时间入住同一家酒店。
路透照虽然很煳，该有的特徵一个不少。
自此，路人基本信了一半，还津津有味的讨论sy这波不亏，娱乐圈钱好赚可圈子脏啊，周姓霸总年轻英俊还巨他妈有钱，男未婚女未嫁，万一人是真爱呢？
随后再有娱记抛出佐证：周姓霸总和小花均已回国，前者搭乘自己的私人飞机，后者的航班之比前者晚四十分钟，疑似有意归国共度跨年夜？
路人纷纷批评霸总不厚道，都传成这样了，私人飞机给sy坐一下会死啊？
与此同时，回家路上听闻自己和女明星传了绯闻还挂热搜上的周遇时表示：沈烟？谁？
「沈烟嘛，最近很火的。今年暑期凭藉一部职场小甜剧从几部s+仙侠古偶里杀出重围，剧爆了之后开始接触一些顶级资源，盯她的人挺多的。」
周姓霸总标配拼色劳斯莱斯上，袁姓助理一边看微博上的相关话题，一边跟深陷八卦的老闆科普。
「他们的行程跟我们这次的路线基本一致，也不知道是刻意碰瓷还是对家陷害。」
周遇时就很烦躁，嘴角两端明显下压，抿起的薄唇形成一条散发低气压的弧线。
袁徽忽然发出那种不得了的『哦唷』的惊唿：「老闆，沈烟是星咏娱乐的艺人。」
星咏娱乐姓什么？
姓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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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醒来的第四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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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周遇时站在景江花园笔直上升的电梯里，看了下时间：3点14分。
尹同学这个点应该开始上第二节 课了。
不在家。
而她今天下午有四节课，比较煎熬。
并非周遇时刻意打听，某天不小心瞄了一眼她的课程表就全部记住了。
那么快就来到应用环节是他没想到的。
带着热搜第一的绯闻回家，也属实意料之外的……意外。
今天还是跨年夜……
周遇时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情绪里，中年妈妈带着绝对威严的话语从身后某部手机里炸出来：「今天家里没有你的位置！我十月怀胎生下你，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跨年夜不去约会，回家来给我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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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音没结束，被强行按掉。
周遇时下意识回头，团队里唯一的年轻女性，被殷如瑟标记为『超模小姐姐』的步思湉，和他做了个生无可恋的对视。
「见笑了。」步思湉站得笔挺，纯白铂金包挂在她向上屈起的纤匀臂弯里，那只手看似自若的握着手机，泛白的指尖却不动声色的出卖了她的心迹。
周遇时也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安慰下属，毕竟他人还在热搜上挂着，集团公关部和法务部也在假期前夕迎来加班高/潮。
身为老闆，很是愧疚。
袁徽不解：「陈向阳和盛诚不是都约你了吗，全拒了？」
步思湉心烦意乱的『嗤』了声，斜眼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但凡答应了一个，另一个不跟我闹？」
袁徽给她总结：「所以你不是不想去约会，而是担心均衡不好引来无穷后患，干脆忍痛断尾？」
步思湉无奈点头。
「把他们约到一起不就完事了。」袁徽双手『啪』地一下击响，再摊开，「南城那么多跨年派对，大家一起嗨，让他们自由发挥自主表现，相互间还能形成竞争意识，讨好你都来不及。」
如此这般，无论高冷傲娇的陈向阳还是桀骜不驯的盛诚，谁还有心思找心上人的麻烦。
「袁徽，你真的可以！」
步思湉的思路被打开了，抽空拍拍他的肩，解锁手机，准备出电梯就给那两个性格迥异的怨种发信息。
冷不防一抬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前的周遇时，陷入迟疑。
她在国外主修新闻传播学，这次事发突然，且事有蹊跷。
偏偏今天还是跨年夜，给你发年薪的人被碰瓷、被网民花式嘲讽，你却当着他的面聊晚上的活动安排……
周遇时察觉到下属微妙的噤声，再度回身望去，深眸深处溢出笑意，态度和善道：「该去约会，今天6点准时下班。」
顿了下，男人的语气明显多出一种叫做『炫耀』的东西，说：「我也要和瑟瑟去看跨年演唱会。」
意思就是说，他不再是那个又卷又肝的事业型霸总。
他也有工作之外的生活、娱乐，甚至在跨年夜和传说中的未婚妻去演唱会感受热火朝天的现场氛围！
就问一句：顶不顶？！！
「老闆，你要和二老板去看跨年演唱会？」袁徽像是没听清他的话，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步思湉就比较直接了，望着周遇时，真情实感的诧异：「咱就是说，你人还热搜上，歷史最高的前三地位，正面高清照估计沈烟的真爱粉人手一张，跨年演唱会基本算各家粉丝应援团建大会，加上吃瓜路人……」
她说不下去了。
周氏集团的霸总对自己的颜值根本没叉数……
随便穿穿，站在人群里都闪闪发光好吗！
周遇时其实是有数的，就是单纯搞不懂：「公关和法务不是已经在处理了么。」
回来的路上，公关部那边特地跟他连视频汇报。
今天日子特殊，各家卫视都在做跨年演唱会，娱乐公司的一哥一姐带着自家旗下的艺人们抢占收视率，过不了多久，明星的相关词条会如雨后的春笋般纷纷冒头，把这个热度分散并消化掉。
周遇时也觉得问题不大。
毕竟他不是明星。
步思湉见他思路完全跑偏，忍不住真相道：「在普通人眼里，顶级富豪比明星更具有吸引力，而当这两者开始传绯闻，那就是小说照进现实的童话故事，追更的人不要太多……」
周遇时的俊脸肉眼可见的垮下去：「我能怎么办？」
「什么都不做，交给时间去淡化。」步思湉下飞机后跟公关那边的沟通也是这么个基础方针。
让沈烟与其团队安静闭麦，谢绝公开澄清，避免越描越黑。
周遇时被说出了一丝丝的危机感：「照你这么说，我现在彻底见不得人了？」
步思湉没接话。
「戴个口罩，换身着装，出去还是能出去的，不过——」袁徽欲言又止。
「接着说，说完。」周遇时已经意识到助理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比自己亲身感受要好。
袁徽犹豫几秒，用着『死就死吧』的破釜沉舟的大无畏精神，不喘气的快速道：「我觉得眼下这个情况就算你敢出门二老板也未必愿意跟你同行！你想啊，她去学校念书都要隐姓埋名，比起你和女明星闹绯闻，她可能更在意怎么样才不被你连累，避免被你带着挂上热搜闹得举国吃瓜网友皆知——尹铭悦和乐鸿传媒三千金殷如瑟是同一个人——的惨剧发生。」
这番话说完，周遇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凉，之前那抹宛如春风的暖和笑意荡然无存。
为什么李世民不喜欢魏徵这个毒舌，而康熙明知和珅是个巨贪却不捨得杀？
周遇时心里有答案了。
真话总是让人难以接受，圣贤也抵挡不了他人的吹捧。
归根结底，他不过是个俗气的傢伙罢了。
「你好像比我想像中更了解你二老板？」周遇时称赞着自己的助理，笑得寒渗渗。
袁徽无声的抬起手，做了个把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电梯稳稳噹噹的停在顶层，发出『叮』地一声。
金属门向两端打开，伴随着动物爪子接触地板发出的『chuachuachua』的响动，一只独眼、但精神和体魄看上去都非常不错的德牧出现在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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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没想到家里多了个体积不小的毛茸茸，愣了一下，没动作。
狗子以为主人回来了，欢欣鼓舞的出来迎接，结果电梯里站着三个陌生人，为首的那一身杀气哟，让它当下提起戒备，立起耳朵，屁股一撅，龇出锋利的尖尖牙，发出警告的低吼——凶！
周遇时眼皮子一跳，眸光再是狠狠一凛——瞪！
人和狗的对决，后者先怂，趴地上，飞机耳，夹尾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前肢，害怕得嘤嘤嘤。
步思湉和袁徽看得傻眼。
*
同一时间，南综大，人文学院。
宽大明亮的教室里，老师在讲台上讲着欧洲文学史，尹铭悦同学沉迷在发小群和小伙伴们一起吃竹马霸总新鲜热乎的绯闻瓜。
姜姜有词：【这些明星炒作之前都不做背调的吗，我要笑死了啊，谁负责？不了解商圈，不知道周遇时是何许人，至少了解一下当年在星咏娱乐叱咤风云的金牌经纪人林语妆吧？】
灿灿生辉：【碰瓷碰到自家三公主快要盘包浆了的女婿头上，这位沈姓女明星是什么自掘坟墓的尖端人才……】
诗情画意：【瑟，你有没有问问你家庄女士对这件事怎么看？】
殷如瑟很大方的分享了两张截图。
沈烟的经纪人摸到庄玉林那里赔不是，请求她给艺人一个机会。
说了一大堆，庄玉林到底是没松口，不打算让他们安逸跨年。
此对话发生在一小时以前，过后庄玉林问女儿，先这么冷处理着，满意不？
殷如瑟有什么不满意的，又不是她上热搜。
她也是这么回亲妈的。
然后呢，庄女士回了她一排的[贊][贊][贊][贊][贊]
该头疼的是周遇时，关她殷如瑟什么事。
发小群里一片欢声笑语，宛如人均中了五百万。
诗情画意：【这个点儿，周姓bking应该下飞机了吧？】
姜姜有词：【在机场蹲点的记者说下了。】
灿灿生辉：【你们联繫了吗？@瑟瑟平安】
瑟瑟平安：【还没有。】
姜姜有词：【我採访你一下啊，现在什么心情？】
瑟瑟平安：【忽然手里多了一把好牌，怎么出都是赢，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诗情画意：【等后续。】
灿灿生辉：【当心乐极生悲。】
瑟瑟平安：【你就告诉我要怎么输！】
灿灿生辉：【那不简单？换身骚包的西装三件套来学校接你，众目睽睽之下去吃食堂，然后一起去看跨年演唱会——拉你共沉沦，开不开心？】
瑟瑟平安：【……别，我害怕。】
正在这儿怕着呢，zys-10.3来消息了，巧了，也是张截图，截的是微博热搜词条#sy恋情#的实时留言，其中最醒目的一条，只有四个字：渣男暴毙！
殷如瑟看得不明所以了一瞬，条件反射的打了个问号发过去。
zys-10.3：【骂的是我。】
zys-10.3：【但我是无辜的。】
zys-10.3：【在处理了。】
zys-10.3：【忘了告诉你，已回家。】
zys-10.3：【待会儿来学校找你。】
zys-10.3：【随便吃个食堂，然后去看跨年演唱会。】
殷如瑟：「……」
殷如瑟：「？？？」
殷如瑟：「！！！！！！！！！！！！！！！」
传说中的共沉沦，说来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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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醒来的第四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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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平安：【首先，欢迎你回国、回家！其次，就是说你不觉得目前这个情况出现在我们学校会有那么一点点引人瞩目？】
zys-10.3：【你怕了？】
简单粗暴的：你怕了？
现在网上一片血雨腥风，微博上都是你的渣男神颜照，而你要跑到学校跟我吃食堂，你问我怕吗？
殷如瑟抗拒的闭上双眼，顺势将手机盖在翻开的书本上，捋直背嵴，睁开眼睛，脸色和眸色在这一刻变得漠然非常。
她重新把手机翻过来，认真打字：【对，我怕了，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南综大旁听生，请你行行好，别出现在我直径三公里范围内，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zys-10.3再一次，用截图回应她。
是定位。
地图上显示景江花园和南综大人文学院直径距离是2.6公里。
殷如瑟：「……」
问就是很想把手机扔了，以此断绝和周姓男子的所有关系，与联繫！
遗憾的是，zys-10.3并不打算放过她，短暂消停之后，他继续道：【已经这样了，所以，晚饭时间见[微笑]】
多么笃定、阴险、可怕、令人髮指的——[微笑]！
殷如瑟头皮发麻，在数秒内完成高空天堂坠落到地狱冰窟的全过程。
直接生无可恋了。
发小群见她好一会儿没动静，疯狂的@她，问是不是在和周姓bking交手？
殷如瑟照葫芦画瓢，把她和倔强bking的对话截图，修改了发小群里自己的暱称，截图扔出去。
瑟瑟发抖：【你们告诉我，我还能怎么样？】
灿灿生辉：【看吧，乐极生悲了。】
姜姜有词：【放弃跨年演唱会，买最近去京市的机票，跪到你外公跟前哭求他封/杀沈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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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情画意：【要不你就给他跪一个？我觉得不丢人，真的。】
灿灿生辉：【不丢人。】
姜姜有词：【不丢人。】
瑟瑟发抖：【你们没有心！没有心！！！】
*
竹马霸总把自己往墙角里怼，发小又靠不住，粉了小半生的偶像阔别多年后第一次舞台合体就在眼前——
有什么能阻挡殷如瑟去现场支持虔诚徵服者？
没有！
就算今天外星人攻打地球了，她也要看完偶像的舞台，轰轰烈烈的迎接末日到来！
不就是上个热搜第一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来啊，要战便战！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无论尹铭悦还是殷如瑟都做好全新的、坚固坚强的心理建设。
她跟bking过招的次数还少了？
昏迷十年，他风雨无阻的去医院看望她，被她的唿吸和心跳牵动。
现在她醒过来了，四肢健全头脑灵活，没道理反过来让他拎着脖子走。
殷如瑟越想越有底气，走路都带风了，神清气爽的离开教学楼，准备打电话问周遇时到哪儿了，拿出手机的同时，视线漫不经心的往前一扫——
大约二十米开外处，男人像一座石雕，立在枝繁叶茂的老樟树下。
很酷的寸头，头身比极佳。
黑色的口罩几乎遮住他大半张脸，加重了眉眼间的浓烈之感。
他穿一件身前有飞行员元素的印花图案圆领卫衣，裸/露的脖颈线条优美、富有韧性，喉结精緻性感。
宽展的双肩是最符合人体美学的衣架，不费力的撑起驼色的连帽外套，下身是水磨纹牛仔裤和拼色板鞋的搭配。
整个人沉静又招惹。
殷如瑟远远地看着他，都眼见为实了，还是不太敢上前……
我认识的周遇时：挑剔、讲究，某些时候略显刻薄，是只穿高级定制西装的年轻霸总。
我眼前的周遇时：潮、酷，轻狂帅气，一不小心注意到就再也不开眼的顶级校草！
单说外表，后者比前者至少年轻了五岁！
改变太突然，殷如瑟根本来不及适应。
感觉好像周遇时出国不是应酬谈生意，而是偷偷跑去时尚之都的顶级学府读了个博士，学成归来，震撼她全家！
这身高，这长腿，这是周遇时？
居然推了寸头？
还轻而易举的驾驭住了？
头型也太优越了吧……
我跟他站在一起会不会显得脸很大？
尹同学持续混乱，一秒钟冒出几百种想法和猜测。
然后，如是混乱下，她内心被勾出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想要跟他搭讪，主动去牵这位小哥哥的手……
林诗意游魂似的飘到她身后，摇头嘆了声『妖孽啊』，道：「你在学校念书，他就从外形着装下功夫，往年轻化靠拢，有点儿意思啊。」
「说什么年轻不年轻的，本来也不老啊，都不到三十。」殷如瑟忽然想开了，面部表情一松，欢乐的笑着，抬起手跟他挥挥。
戴口罩的帅哥接收到她的笑容，英挺的长眉舒展少许，眼色却更加矜持了。
他就站在那里，等她自投罗网。
林诗意连忙按住她前倾的肩膀，把她按在原地，「真要带他下食堂啊？让人认出他真身，有你受的！」
殷如瑟十分坦然：「人总要有点儿随机应变的能力，你看他变得这么彻底，还带着口罩，站了那么久也没人认出来，我要是还敬而远之就显得太敏感太小气了。」
说这话时，她全程盯着樟树下的新晋校草。
挪！不！开！眼！
林诗意吃过爱情的苦，一看这情况，反手把闺蜜拉住，苦口婆心的劝：「好歹跟他拉扯一下，别傻了吧唧就过去了。」
「小意你不懂。」殷如瑟望着一个全新的周遇时，脸上舒心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这不正拉扯着么，这是我们认识了多年的那个周遇时吗？分明是1号和2号的区别，而1号随时可能出现，我得赶紧把现在这个带走才行！」
林诗意手一抖：「……啥？你在说啥？」
殷如瑟趁她不备，迈开脚步一熘儿小跑，朝2号周遇时飞奔而去。
林诗意人是拦不住了，手机拿出来，抓紧拍了几秒钟的短视频发群里，附言：【尹同学和2号周遇时。】
群是前一阵虔诚徵服者官宣合体a台跨年演唱会时新建的，群名叫：我和我的怨种爱豆
原本群内宛如死水般平静，但很快——
寡人姜词：【那个寸头有点眼熟啊……】
谭太太：【我一眼认出来了，然后第二眼又不太敢认[捂脸]】
谭先生：【震惊！周氏集团掌舵人低调宣布进军时尚圈！】
演员景毅：【所以1号在线上跟内娱小花不清不楚，2号在线下营业殷家三小姐？会玩[鼓掌][鼓掌][鼓掌]】
我是队长：【所以小朋友到底飞奔向谁？】
谭太太：【周遇时啊……】
我是队长：【？？？】
谭太太：【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是他。】
我是队长：【[我眼盲，我承认][掐人中]】
爱岗敬业林老师：【你们有没有觉得寸头的周遇时跟陆狩哥神似？】
寡人姜词：【替身文学这不就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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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队长：【大家都知道，我们陆狩是坚守初心的音乐人，说好下个月发布的新专辑只搞了一半，剩下一半打鸡血也要做完，就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小朋友，所以——】
我是隐形队长（陆狩）：【晚上让他到后台面试，底薪三千。】
所有人爆笑！
殷如瑟跑近周遇时的时候，听到有女生在相互怂恿着去要联繫方式了，来到他跟前，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仔细的打量他。
周姓校草格外满意尹同学的反应。
不被林老师蛊惑，一心一意奔向自己，让他觉得改变都是值得的！
这一仗，他有备而来。
造型团队是步思湉联繫的。
那名据说放到巴黎都炙手可热的造型师只看了他一眼，就断言他适合寸头。
其实周遇时并不想冒那么大的风险……
他自来是个稳中求胜的人，对任何事都要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去做。
而对殷如瑟，他愿意把自己视为渔夫，累积丰富的捕鱼经验，打造能够抵御狂风和巨浪的渔船，等一个连天气都完美的日子，扬帆起航，捕获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明月。
今天显然不是那个日子。
但他还是出了海。
任由造型师摆弄，唯一的反抗是拒绝对方在自己的耳朵上打入一枚耳钉……
改头换面后，不顾网上疯狂的舆论，出现在学校里，她的面前。
周遇时有点儿忐忑。
他不能表露出来。
她奔向自己的时候，他知道顺风局来了。
忽略周围许多莫名其妙的关注，周遇时木着脸开口：「没人认出——」
话还没说完，殷如瑟摘下暖绒绒的红围巾，踮起脚尖，迅速绕到他的脖子上。
温和柔软的气息瞬间盈满他鼻息，他愣了愣：「我不冷。」
「不重要！」殷如瑟按住他想要摘围巾的手，眼神执着，「公众场合禁止裸/露，你这是在犯罪！」
周遇时垂下眼皮，满心无奈：「只是露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学校里裸奔了。」
「效果是一样的！还有这是我学校不是你学校，别说得那么亲热。」殷如瑟把书包塞给他，主动拉起他的手腕，很有主意的往食堂走，「吃饭去吧，来到来了，带你感受南综大的饮食文化。」
她说得挺勉强，她也没有办法！
周遇时一点儿反驳的余力都没有，风筝似被她扯着走了，飘飘然的找不到风向。
心里的感受很微妙，很清楚自己占着上风，却不想反客为主，就好奇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殷如瑟的心情也很微妙。
有一些紧张，更多的是背着1号周遇时和2号牵手的刺激！
人果然是喜新厌旧的动物，善变啊……
然后就是，先前他们在微信里仿佛、好像是没有吵嘴的哈？
别说什么跪不跪的。
认识那么多年了，从小到大的情谊，要善良，要包容，要对这个冷冰冰的世界多点信心。
最后——
2号，真的很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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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醒来的第四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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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5点58分。
#sy恋情#、#神秘的周姓富豪#等词条平缓的跌出热搜前十。
与此同时，南城综合大学内，人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新晋旁听生尹铭悦同学，带着2号周遇时走进美食街，来到一家名为『优秀』的砂锅麻辣烫小店。
因为是节前，店里客人不多。
不到二十平的空间，两端贴墙摆放数张木桌，每张桌子有两张长条凳，极其朴素标准的配置。
躁动的情绪在来的路上都沉淀好了，两人均恢復常态。
至少表面上。
殷如瑟照着往常的吃法给周遇时演示，后者也很配合，学她拿一只干净的塑料竹篮去选菜区拿吃的，然后放到厨台那边排队。
开放式厨房，老闆的操作一目了然。
用绿豆芽和嫩豆腐调制汤底，加入两小片生姜、半颗新鲜的西红柿，适量膏状的精品猪油，最后是两勺独家秘方的花椒油辣酱。
香而不辣，回味无穷。
时蔬、土豆片、腊排骨、小酥肉、肉丸子、虾滑……全部煮成一锅。
起锅后，食客端着自己那份去调料区，撒上白芝麻、花生碎、用油炸脆的蒜粒儿。
一份『优秀』的麻辣烫就这样完成了。
殷如瑟跟老闆要了两个豆奶，潇洒的刷了自己的饭卡，回到座位上。
本着『周遇时换了造型来学校找我，我得把他招待好』的礼尚往来的友好想法，她开了那两瓶豆奶，插上吸管，将其中一瓶推到他面前，很有道理的说：「这个牌子的豆奶特别好喝，跟麻辣烫是绝配！」
周遇时坐在她对面，看她拿了两瓶豆奶过来，余光都瞄好启瓶器的位置——他的手边。
没曾想，她还没坐定就先一步探手把启瓶器拿了过去，吭哧吭哧开了豆奶，分享的给了他一瓶。
这种全程被照顾的心情，跟他来时想像的完全不同。
很奇妙。
但也不能说是全新的体验。
看着忙前忙后很有主意的殷如瑟，他脑中浮现出她许久前的身影。
似曾相识，无比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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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还在做着回味，殷如瑟又从筷笼里抽出一双筷子，拿纸巾用力擦了两下，放到他的砂锅上，说：「将就一下啊，老闆每天都会用消毒柜给餐具消毒，这个筷子比一次性的干净。」
富家子弟多挑剔，尤其周遇时这样的独生子，打从出了娘胎，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没人拉他下过苍蝇馆子，带他体验路边摊的乐趣。
他看到的只有各种的不干净、不卫生，嫌弃都来不及。
在这一点上，殷如瑟跟他有本质区别。
她有许灿、林诗意和姜词。
离开四个人的小圈子，念书时跟班里的同学相处融洽，平日听说学校门口或后街开了什么小吃店，也会结伴去尝鲜的。
干净啊、卫生啊什么的……不重要。
好不好吃，和谁一起去吃，这个才最重要。
『优秀』麻辣烫并不是路边的苍蝇馆子，只是规模看起来相似一些，跟周遇时平日里吃惯了的那些高档餐饮截然不同……
殷如瑟带他来的，有责任照顾他，给他解释：店面虽小，却是老闆的心血。
人家用心经营，咱们吃出问题，他们是有口碑危机和关店风险的。
所以不用怕，放心吃，味道真的很好！
周遇时见她一脸真诚，圆熘熘的小鹿眼闪着细碎可爱的光芒，卫生、味道……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
「忽然有点后悔……」他冷不防说，因为很酷的黑口罩还没摘下来，低沉的话语声有些含煳。
「什么？」殷如瑟没听清。
「没什么。」他不愿意再说，把口罩拉到下巴处，拿起筷子，「吃吧。」
他先开动了。
后悔的是，很久以前，念中学的时候，有个叫做殷如瑟的学妹盛情邀请他放学后一起去吃街边滷煮。
原话是：不好吃我赔命！
周遇时压根不回应，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打，收拾书包，离开教学楼。
学校门口停着周家的祖传劳斯莱斯，还有身着制服的专属司机，戴着白手套给他开车门。
他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玻璃不经意的向外扫视——
路边，女孩子和小伙伴们站在一辆挂满油垢的三轮车前，叽叽喳喳的在那口汤汁快要溢出的大锅里挑选着滷煮。
「莲花白、土豆、牛肉、还有翅中……啊啊啊啊翅中要三个！你管我吃不吃得完，吃不完我带回家不行吗？」
点着菜，还要和小伙伴吵嘴，可把她忙坏了。
鲜咸的香味随了初夏俏皮的微风，顺着车窗一指缝隙钻进造价昂贵的豪车里。
有那么一瞬间，少年周遇时很想让司机停车，他走下去，出现在女孩身后，吓她一跳，制造一个他自知的、有些冷的惊喜。
然后加入她的用餐行列。
遗憾那只是一个瞬间的念头。
很长一段时间里，周遇时始终没想明白，那瞬间的动摇是被食物纯粹的香气打动了，还是单纯因为想要赴殷如瑟的约？
至今日，学会了对自己真诚，再想起那段过往，他大彻大悟。
无关食物，无关健康，无关时间和地点。
只要是殷如瑟，他都愿意奉陪到底。
这家麻辣烫不可谓不优秀，愣是让周遇时悟出了新境界。
殷如瑟见他吃得专注，虽然面无表情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暗戳戳的观察了一阵，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小伙伴抒发一番。
是的，她也需要抒发。
面对一个安静用餐的周遇时，她实在是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
然而发小群里安静如鸡，『我和我的怨种爱豆』热闹如斯。
原来林诗意将她奔向周遇时的一段拍成小视频发到那边，在体育馆后台做妆造的虔诚徵服者全团成员，热热闹闹的加入了吃瓜队伍。
在娱乐圈和时尚圈摸爬滚打多年的初代爱豆们，给小周先生的新造型最真诚的肯定！
发小中，以许灿为首，深度分析周遇时冒着被认出然后引起更大风波的风险、不惜改头换面去学校找殷如瑟的行为。
随后，大家在调侃中疯狂催更——
殷如瑟看群里聊得热火朝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年已跨完，他们过的是新年新一天。
作为事件绝对女主角，她能怎么做？
当然是加入他们！
老规矩，先改个群名，再开麦。
瑟瑟抖擞：【来了来了来了。】
瑟瑟抖擞：【在美食街吃优秀麻辣烫。】
瑟瑟抖擞：【请他喝豆奶，我开的瓶盖。】
瑟瑟抖擞：【这顿刷的也是我的卡[叉腰][骄傲]】
我是队长：【我只听过精神抖擞，请问瑟瑟抖擞是什么意思？】
瑟瑟抖擞：【字面上的意思[傲娇]】
带2号周遇时吃学校美食街，内心就躁动、雀跃不止。
类似约会的小兴奋……
殷如瑟必然不能在周遇时面前表现出来，面上可淡定可有主意了。
也就只能在发小和爱豆们这里抖擞一下。
炫耀、嘚瑟、分享，以及抒发……
放飞自我，释放青春。
爱岗敬业林老师：【哎哟，两人量的麻辣烫外加两瓶瓶装豆奶多少钱？刷个饭卡给你刷出霸总给小白花女主包场逛顶奢店的体验感了。】
瑟瑟抖擞：【那不管怎么说，确实是刷我的卡没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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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景毅：【我问问你啊尹同学，周遇时1号和2号，你更喜欢哪个？】
尹同学坦然回答：【就让1号和sy在热搜上自由飞翔吧，我看2号挺好的。】
谭先生：【请你具体说说2号的优点，也就是俗称的——夸他。】
瑟瑟抖擞：【那我就浅说几句。沉默寡言的哑巴型潮男，配合度高。为了有效的避免热搜危机，不惜推寸头，穿平时都不会给眼神的服装，然后到学校来找我，做这些就是为了和我一起吃饭……应该是的吧？】
说到最后她还假兮兮的谦虚了一下。
群里众人包容了她的虚伪，毕竟这两人也是长跑健将了，关系都没说穿说破正式建立起来的那种……
怪造孽的。
谭夫人：【所以塌房也是塌1号的房子，跟2号没关系。】
瑟瑟抖擞：【说到塌房，我出院追的第一部 国产剧就是sy暑期放的那部s+，我是她的事业粉来着，没想到她出了这么个操作……[失望][嘆气]】
殷如瑟真情实感。
真的很吃沈烟的颜，看好她，还搜了她的待播剧……
我是隐形队长（陆狩）：【你，sy事业粉？】
瑟瑟抖擞：【……哥，她是女的。】
我是隐形队长（陆狩）：【这跟男女性别没关系，决定了粉我就粉专一点，别跟林诗意学得三心两意的，还让景毅在片场帮她要流量的签名照。这种不好的行为一定要杜绝。】
此话成功炸出两位当事人——
爱岗敬业林老师：【我哥哥宠我帮我追个新欢怎么了，那些都是浮云，我永远为景毅哥打电话！】
演员景毅：【你是队霸，还是bking，能不能自信一点。拿出容忍粉丝短暂出轨的气量，反正你有实力，又自律，脸也没垮，干嘛对小朋友那么严格。】
姜词在混乱中煽风点火：【我有个疑问谁能解答一下，瑟瑟是狩哥的事业粉啊、妈妈粉啊，还是传说中的……女友粉？】
无视姜词那个智障，爱豆因为吃醋被攻击了该怎么办？
殷如瑟笑得不要太欢乐，麻辣烫都顾不上吃了，赶紧用双手打字，跟着调侃一下陆姓bking。
那句『哥你别这样我心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的典型渣女发言还没打完，对面探来男人指节修长的手，轻轻的捏在她手机边框上，向上一抽——
殷如瑟手落空。
「我和我的怨种爱豆？怨种……嗯，点题。」周遇时用那种没有起伏的语调念出群名，也浅评了一番。
接着，毫无心理负担的浏览起聊天记录。
殷如瑟起身要把手机抢回来，被他用另一只手摁着脑门，推坐了回去。
「检查一下你们说了我多少坏话。」他垂眼盯着被滑动的屏幕，从今天的第一条信息开始看起，连林诗意抓拍的那段小视频都没放过。
殷如瑟阻止无能，只好拿起筷子，从自己的砂锅里捞了一片土豆片塞嘴里。
其实她也不是特别怕被周遇时看到，就很有恃无恐。
周遇时看了一会儿，刀削的俊容上浮出一丝兴味，抬眸，给对面一记正眼，随和笑道：「先回答你的问题。」
殷如瑟叼着第二片土豆，茫然的『啊？』了一声。
周遇时嘴角的弧度有些恶劣：「确实是为了到学校来找你，为了和你吃饭，特地抢了某天王巨星跨年夜的造型团队，帮我改头换面。」
殷如瑟默了默，选择跟他客气：「倒也不必如此……」
周遇时收回目光，盯着屏幕，死亡发问不能停：「所以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当是我这个新欢2号对你的小请求。」
殷如瑟：「……」
这个人，他开始上纲上线了。
「我能拒绝吗？」
「不能。」
「……那你直接问。」
「你是陆狩的——」
「事业粉，最纯粹的、不掺任何私人感情的事业粉！他不好好写歌发歌编舞跳舞，不努力营业，我就会给他寄刀片，跑到他工作室门口拉横幅给他压力。我说真的，我做得出来。我们事业粉，事业为重，别的都不是事！」
在殷如瑟这番慷慨激昂的事业粉论述里，周遇时满意的翘起嘴角，伸出手，微笑着将手机还给她。
「挺好的，爱豆做出成绩，粉丝也有荣光。」他和颜悦色的点评。
这种乍听平和，再听就会察觉明显带有杀气的句子，被他一个寸头男说出来，就比霸总版、或者说1号周遇时更具杀伤力。
毕竟监狱里的囚犯也是这头型……
「你是懂我们事业粉的。」殷如瑟不敢忤逆他，只得卑躬屈膝顺毛捋。
低头吃麻辣烫。
就很纳闷。
南综大不该是她的主场吗？
怎么被反杀的？
还给她制造出一种渣女乱撩被抓现行的既视感。
陆狩只是她从小粉到大的爱豆，而周遇时，不管1号还是2号，她跟他们确定关系了吗？
没有啊！
手机屏幕上，不断弹出某某群有新消息的横幅提示。
不用看都知道，发小舞得欢，怨种爱豆同上。
香喷喷的麻辣烫，殷如瑟越吃越不是滋味，忽然停下筷子，抬起头看周遇时。
「你想表达什么？」周遇时知道她不甘心，早就在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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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你拉进群里吧，就是『我和我的怨种爱豆』，虽然你不追星。」殷如瑟真诚道，「但大家你都认识。」
自带杀气的寸头男愣了下，舒心的笑了：「好啊。」
来啊，共沉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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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醒来的第四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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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着跨年这种日子，不做点疯批的事情折磨别人，都对不起这一年受尽委屈的自己。
瑟瑟抖擞将zys拉进『我和我的怨种爱豆』，群内很有默契的集体哑巴了数秒，炸了——
谭先生：【要不要这么刺激？】
演员景毅：【zys进群后迅速把群名改成——2号】
爱岗敬业林老师：【我就知道zys是有点子人格分裂属性在的。】
我是队长：【秀啊……】
瑟瑟抖擞：【说什么秀不秀的，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微笑]】
2号：【那确实，虽然我不追星。】
瑟瑟抖擞：【但不妨碍我带你欣赏爱豆的舞台。】
2号：【[握手]】
瑟瑟抖擞：【[愉快]】
他两这一唱一和、沆瀣一气的，不瞎都看出来是达成统一战线了。
寡人姜词：【于是问题来了，这个2号和wuli队霸，到底谁是替身，谁是正主？】
我是隐形队长（陆狩）：【？】
谭夫人：【2号正主。】
谭先生：【2号。】
爱岗敬业林老师：【或许1号？】
我是队长：【总归正主不会是wuli队霸。】
演员景毅：【不会是的，替身文学原来竟是他自己。】
我是隐形队长（陆狩）：【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南综大，人文学院附近的美食街，名为『优秀』的麻辣烫小馆子内。
周遇时完成群内首秀就放下了手机，专注进食。
殷如瑟觉得还差点儿意思，坏笑着编辑了一条特别官方的文案发出去。
瑟瑟抖擞：【明天就是新的一年，洒脱点，不要回头看，让我们一起在虔诚徵服者的战歌中，迎接崭新的开始！】
我是队长：【一个热知识：我们9点45登场[微笑]】
谭先生：【哥哥们老了，过气天团而已，哪儿轮得到我们零点压轴[微笑]】
演员景毅：【忽然有点伤心呢[微笑]】
我是隐形队长（陆狩）：【你这个假粉[微笑]】
殷如瑟笑得呀，功德圆满！
*
演唱会讲求身临其境，再加上『跨年』二字，仪式感直接拉满。
夜幕降临时，在体育馆附近和许灿几人碰了面，一起入场。
至八点，视听盛宴正式开始。
整个过程嗨爆了。
当虔诚徵服者合体登台，战歌起，现场化作一片绚烂的银白色海洋。
祖传应援早已成为肌肉记忆，不需要彩排，带劲的节奏中全程跟唱，还要放肆尖叫。
舞台上的他们是虔诚的征服者，舞台下的我们是初心不变的信徒。
能够遇见你，喜欢你，是此生最大的荣幸。
看完爱豆的表演，提前离场。
这是之前就说好的。
队长他们也不等零点返场了，自觉前往谭先生谭夫人家集合，吃吃喝喝一起跨年。
走出体育场，林诗意和姜词那两狗鼻子嗅到一阵极度甜蜜的焦糖滋味，断定附近有烤红薯摊子，满世界寻觅去了，喊都喊不回来。
许灿被虔诚徵服者的粉丝认出，围着各种打听。
队长的恋情传闻是真的吗？
要是真的就给他带个话，咱们批准了，要好好谈。
景毅，求求了，少接万年仙侠男配，没特色还消耗自身，又不指望他翻红做老年组顶流。
还有狩哥，拖延症晚期该治还是得治治，说好的十二月新专辑别是明年今天啊……
许灿化身临时代理经纪人，有问必答。
过气艺人从台前到幕后，从本人到家属，对粉丝就一个基本原则——真诚！
原本没殷如瑟什么事，站在远处看谭夫人一本正经的和粉丝交流，她还觉得挺有意思。
直到身后某处传来女孩子们压低声音都难掩兴奋的讨论——
「要不是狩哥的舞台刚结束，不可能那么快出来，我肯定会认错。」
「真的好像！不过仔细看的话，他比狩哥高一点。」
「是练习生吗？」
「他旁边那个矮矮的女生是工作人员？」
殷如瑟和周遇时莫名去看对方，然后沉默。
殷如瑟先开口：「你见过穿qin全世界独一无二孤品大衣的工作人员？」
不是她非要吹，今天这身行头出自殷如琴的服装品牌，都是手工定制，按照她心意做的设计。
周遇时眉开眼笑，不慢不紧道：「她们把我认成陆狩的时候，我也是有点生气的。可之后她们说我比陆狩高，我心里就舒服了那么一点点。」
噫——
攻击她爱豆的身高？！
两人针锋相对时，女孩子们又靠近了几步，跃跃欲试的想上前来攀谈。
「你看，那边有沈烟的粉丝。」殷如瑟一早就发现了，「你猜你现在摘下口罩，她们是过来认姐夫，还是骂你渣男？」
「沈烟是谁？」周遇时是不认的，甚至把口罩往鼻樑上拉了拉，挡住俊脸更多的部分，「我一个2号，别拿1号的被碰瓷记录栽到我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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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酷酷的转身走了。
殷如瑟笑得像朵花，一蹦一跳的跟了上去。
*
零点会放烟火，江边是最佳观景地。
周遇时是从袁徽那里知道的，双手插兜，直奔而来，身后跟着名为殷如瑟的小尾巴。
半月形的阶梯广场，游人不算太多。
五彩缤纷的气球摊子错落在各处，每一辆都有它的特色，看上去十分美好。
被小孩簇拥着的老式棉花糖车不断发出嗡嗡声响，被老闆踩得冒烟。
比起那些气球车，它像一个外表丑陋的小怪物，却拥有了这世上最柔软的心。
竹籤沿着飘出糖絮的飞轮一转，甜滋滋云朵成了型。
那是它为孩童们造的梦。
殷如瑟决定花1分钟的时间来思考要不要挤到棉花糖车那边，从一群小屁孩中抢一个梦……
1分钟还未结束，她的注意力被江对面的周和大厦吸引。
一扫白日里都要炫裸眼3d的花哨，今夜的周和大厦走了朴实无华的直给风格。
电子屏反覆滚动着一行加粗加大的红色字体，上面写着——人生是一场修行，少碰瓷，多做事，脚踏实地，方得始终！！！
末尾的三个惊嘆号，很能体现大厦主人万马奔腾的心情了。
殷如瑟『噗』地笑出来：「是你授意的，对不对？！」
「是1号。」此时，陪伴在她身旁的是周遇时2号，坚决坚定的把人格分裂贯彻到底。
殷如瑟换了个问法：「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是在怎样的心情之下，做的这个决定？」
纵观周围的摩天楼，无一不是对新年美好的祝福，唯独周和大厦特立独行，彰显个性。
说起这段文字啊，黑色的口罩都快兜不住周遇时垮得深沉的脸。
「怎么说呢，他们是反对的。」他顿了一下，特地解释，「就是公司那帮人。」
殷如瑟给他捧哏：「但1号坚持！」
「没错。」此刻，2号自若的代入了1号，眉心拧起两道烦躁的浅浅摺痕，轻飘飘的口吻也多出类似委屈的情绪，「越描越黑确实是个道理，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大厦是他的，又不花钱，他还乐意，有何不可呢？
殷如瑟立刻去刷微博，想看看在全网刷屏迎接跨年的夜晚，有没有南城本地人发现这个华点。
「少摸几下不会死。」周遇时嘴里不满的轻啧了声，手臂一展，轻而易举的拿走她的手机，转而揣兜里了。
俨然是个惯犯。
又抢在她异议前，另一只手伸出来，把自己的手机塞给她，「饿了，去买烤红薯来吃，解锁密码123456，微信付款密码654321。」
殷如瑟先是有点儿懵。
然后无语他宛若智障的密码……
接着意识到周遇时把手机给自己了，并且丝滑的报了密码。
解锁的，和付款的。
手机啊！
代表现代人类私隐最高级别的电子设备！
就这么给她了？
连密码一起……
殷如瑟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迳自去寻座椅的2号的身影，说不出什么心情。
周遇时走了几步，好像察觉了她没动，转过头来，侧身跟她对视了两秒。
他逆光，神色不明。
她则全然被光照亮，夜色里的宠儿，把那些她弄懂了的、没察觉的情绪，都写在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里。
周遇时笑了声，淡淡然地道出她心迹：「为什么不设防的把手机密码和付款密码都告诉你？」
殷如瑟唇齿轻微张开，想说点儿什么，说不出来，只好点了点头。
周遇时等她那脑袋小心翼翼的点完了，嗤地一笑：「不给你密码你怎么跑腿去买烤红薯？没事别自我感动升华，我的密码一个月一改。」
殷如瑟眼里的光没了，被冻得红扑扑的脸颊垮了下来，一如今天周遇时下飞机发现自己被女明星碰瓷那样的垮。
她狠狠的剜了那个在长椅上坐定的2号一眼，扭身大步走向烤红薯摊——随便包场，请个客！
周遇时十分霸道的靠坐在长椅正中，全程抬下巴，口罩一戴，谁也不好。
给自己立了个现成的拽王人设。
此状态一直持续到，殷如瑟背对他专注跟小贩沟通，他才收回夸张的霸道坐姿，下意识将手掌按在胸口上。
心跳，很厉害。
被她刚才那期待的小眼神望的……
给个手机就成这样了，要是她知道自己愿跟她以命换命还得了？
不得了，肯定不得了……
周遇时想着想着，蓦地笑了。
身旁，有人搭讪：「帅哥你好，可以加个——」
「不能，不好意思。」他没给眼神，下巴朝烤红薯的摊子扬了扬，「有主了，那是我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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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醒来的第四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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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程度和层面上，周遇时也是个嘴炮王者。
不过，他的大放厥词是断然不会让殷如瑟听到的。
晚，11点50分。
热搜很是热闹。
谁不小心摔啦，谁贡献了神级舞台，谁假唱，谁沖谁翻了白眼……
粉丝吵成一团。
剩下的就是，虔诚徵服者燃炸啦！终于等来阔别多年的合体！完美復刻出道状态无痛版！a台赢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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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多年的银白色海洋再现，在现场的老叔老姨们眼红红，喊得嗓子都哑了……
没失望！
殷如瑟也没失望。
买来烤红薯，从周遇时2号那里拿回手机，迫不及待进超话，把夸哥哥们的内容挨个点赞。
全程笑得合不拢嘴。
许是快到时间了，广场上的人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周遇时也是才想起自己是白天刚上过热搜第一，而吃东西的第一步，是摘口罩。
这见不得光的造孽属性……
几经思量，他决定将烤红薯送给站在身旁咬着手指头沖食物发馋的小姑娘。
纠正一下：是穿着一身红彤彤汉服，喜庆又漂亮的小姑娘。
「想吃这个？送你了，我还没动过。」他说。
随之是萌萌的：「谢谢叔叔。」
叔叔……？
殷如瑟听笑了，抬起头，就见夜色和霓虹中一抹鲜亮的红色向着江边观景的步道跑去。
小傢伙身高不到1米，被白绒毛边的刺绣红披肩裹得严严实实，看着就暖和。
她梳一对圆熘熘的髮髻，细长的红色丝带在身后飘啊飘，娇憨灵动，古代大户家的小姐无误了。
「好可爱啊，我小时候都没穿过这样的汉服。」殷如瑟真实的羡慕。
怪不得能打动周遇时这个冷漠怪，心甘情愿把烤红薯让给她吃。
神仙都没法拒绝好吗！
身旁飘来男人淡淡然的话语：「你小时候也挺可爱的。」
「那当然，我小时候穿什么不……你夸我了？」殷如瑟还没完成一波自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快，多夸几句！」
她端正坐姿，期待的看着他。
周遇时等她放下手机，把注意力倾注到自己状似平静的眼眸里，他才慢吞吞的砸吧下嘴，再慢吞吞的道：「你小时候很贪吃，你忘了？」
殷如瑟：「？」
这不是夸，至少不是她想像中的夸。
周遇时抬起左手，从大拇指开始数：「酥皮蛋挞、豆沙包、双皮奶、新鲜水果点缀的奶油蛋糕，各式各样的巧克力……」
「提醒你一下，我早就没那么嗜甜了。」殷如瑟想要打断这个话题，压低的声音并不具备任何威慑力。
「哦，是吗？」周遇时兴致盎然的看着她，脑海中浮现出大概3到6岁期间的月亮。
那时殷家的大姐就把妹妹当洋娃娃，热衷给她搭配各种各样的衣装，还会根据季节变化制定不同的主题。
踏春时要穿牛仔背带裤，盛夏永远是不重样的小裙子，入秋针织开衫必不可少。
到了隆冬时节，一定是毛茸茸、暖唿唿的。
赶上南城前夜没完没了的下过一场大雪，第二天她保准是家里最兴奋的那个。
庄玉林和殷如琴的联合行动下，她会穿上有动物耳朵的连体棉服，迫不及待的冲进自家后院，连跑带跳，不出二十米摔上七、八次。
每次她都能摔出同款：迈步、失衡、向前扑倒、扑进洁白蓬松的雪里……翘腿、昂首，咯咯的笑得开怀。
想到这里，周遇时也笑了。
「想什么呢你？」殷如瑟直觉他在笑自己，遗憾没有证据。
周遇时收回思绪，一本正经地：「想你——」
她表情一凛，这个开头不太对劲。
周遇时接上：「小时候，在那些晚宴和派对上。」
她稍稍松口气，同时小动物似的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一瞪，很认真的凶他。
周遇时完全不受影响，自顾自道：「虽然只是小小的一点，但很好找，哪里有吃的就一定会在哪里，踮着脚，从餐桌的这端绕到那端，视线范围能的每样都得尝尝味道，少吃一口都不行……」
死去的童年记忆开始疯狂攻击殷如瑟，她啊啊啊的伸手去捂嘴。
周遇时斜身避开，她扑了空，指尖在他侧颈划出两道红痕，他蹙眉，嘶了一声。
痛是不痛的，就是很清晰的感知到心底某处被撕开了。
被压制了多年的情绪一涌而出，他收不住。
怀疑、恐惧、心存侥倖的怀疑、意识到随时会失去的窒息感……
就在他即将被淹没之际，熟悉的气息以一种过分悠哉的姿态漫入他的鼻端，融入他的唿吸。
遭遇海难，漂浮在茫茫大海中的将死之人，幸运的获得了一块浮木。
他下意识收紧双臂，缓慢而坚决的、把殷如瑟禁锢在怀里，闭上眼，深深的唿吸——
零点。
震耳欲聋的砰砰声接连响起，烟火在江面上接二连三的绽放，绚烂了夜空。
殷如瑟背对那片短暂又繁华的绮丽景色，眼前是被迫放大的、周遇时的脸孔。
他状似平和的闭着眼，完全沉浸在她似懂非懂的情绪里。
纵然她无法好好欣赏特定的迎新盛宴，突如其来的拥抱压迫着她的身体，她还因此尴尬的举着双手，像只45度倾斜的螃蟹……
可是，就这样吧。
这种程度的需要和被需要，她是做得到的。
殷如瑟刚重整好心绪，决定配合周遇时的拥抱，他却毫无徵兆的睁开眼。
深眸被烟火点亮，成为宇宙洪荒的存在，且，具备独一无二的专属性。
殷如瑟在他眼里看到完完整整的自己。
开始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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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他还戴着口罩，这一刻他们或许已经……
「想说什么？」周遇时沉沉的开了口，语气里带着莫名的委屈。
殷如瑟费力的昂着脑袋，在烟火震耳欲聋的盛放里，轻声地：「你吓到我了……」
周遇时盯着她，又像在打量她，好一会儿，对她发出笃定指责：「是你先吓我的。」
*
江边的烟火临近尾声时，周遇时对殷如瑟道了一声『新年快乐』，主动结束长达十二分钟的拥抱。
许灿打电话来问他们在哪儿，人都到齐了，就差他两。
殷如瑟心不在焉的应，小眼神频频扫向周遇时。
他跟没事人似的，不恐慌不软弱，更不需要谁配合的施与了，迳自站起来，问她：「集合了是吗？」
殷如瑟机械点头，他也点头：「那走吧。」
就……朝着许灿家的方向去了。
殷如瑟怀疑周遇时分裂出一个全新3号……
*
有些故事味道很长，事故也一样。
跨完年，殷如瑟还没来得及找机会询问拥抱是怎么回事，那句『你先吓我的』到底发生在什么时候……
周遇时他熘了。
今天飞京市，明天在北城，后天的朋友圈干脆定位到了北欧……
殷如瑟就有一种错觉：我是猫他是耗子，我没想捉，他却真情实感带入被捕猎对象，仿佛我不捉一下意思意思都对不起他用尽全力的躲藏？
不，她没那么无聊。
新的一年，学业为重。
为了达成期末考全科及格成就，尹同学使出洪荒之力，动用一切可进步资源一头扎进书本里，连殷似鸣公司上市敲钟都没去。
终于，1月末的考试中发挥不错。
考完算下来，每一科都是刚刚好的低空飞过。
虽然只看成绩是拖全班后腿的差生无误了，一旦加上『在不到两个月时间内学完上半学期的内容』的前提，殷如瑟就觉得自己身上有点天才成分的。
最秀的是从跨完年到考完期末考，她都没有和周遇时碰过面。
于是考完当天干脆回家，过上吃喝玩乐自然醒的放纵生活。
再见到日理万机的小周先生，是在大姐的婚礼上……
*
一月末的南方小岛，阳光比钻石闪耀，天气好得分不清大海和天空的交界。
距离婚礼还有两天。
当初拟完宾客名单，殷如琴和于珩就意识到一切从简是不可能的。
索性大办。
请最好的团队来规制，婚纱礼服统一用qin品牌，珠宝由庄玉林女士贊助，婚礼上的表演嘉宾嘛，近期住在热搜上的老牌天团虔诚徵服者是不二之选。
殷如瑟也有任务，保管婚戒，做姐姐的首席伴娘。
周遇时出现在酒店中庭时，她正站在二楼露台的一张小圆桌前，借着唯美的夕阳，把对戒放到请柬、鲜花和不知哪儿来的香水瓶子前，认真找好看的角度，用手机拍照。
弓着背忙活得差不多了，直起身，视线随意往斜下方扫去，许久不见的男人出现在棕榈树的阴影里。
她先不是很确定，定目一望，噗的笑开了。
周遇时穿一身宽松的短款沙滩套装，纯白的底色之上开满大朵大朵的芍药花，再配一双黑红拼色人字拖，游客属性至少达到百分之三百。
走在岛上，必被诓一百块买一个椰汁。
周遇时实在没办法，直接从京市过来的。
来时坚信袁助理会有所准备。
然后呢，袁徽在机场给他买了这么一身，还哄他大家都这么穿。
周遇时很单纯的信了，结果走进酒店就被殷如瑟撞见，噗了他一脸。
行吧，至少不是瞪。
刚想完，二楼阳台上的人似乎想起什么，收起笑容，朝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周遇时：「……」
不就是跨年那晚抱了一下……
他以为躲了这么些天，她应该不计较了才是。
袁徽猫在最粗最大的棕榈树后，超小声：「我这就去给您找正常的衣服。」
既然二老板都嫌弃了，那就一定有问题。
他的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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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醒来的第五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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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还在咿呀学语时就被爸妈塞周遇时怀里了。
她没有当时的记忆，反倒是周遇时被弄得不知所措，过了好些年还被长辈当做一件趣事反覆提及。
她想计较的是那个拥抱的意义。
前一秒周遇时还在笑话她小时的贪嘴，下一秒，拥抱毫无徵兆的发生了。
她错愕至极。
无法将他推开，因为切实的感受到他对她的需要。
犹如濒死的人在绝望之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那一刻，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在他一片废墟的世界里，自己是仅存的、完整的，他唯一所能拥有的。
当烟火结束，拥抱结束。
周遇时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对她道新年快乐，生硬的迴避了烟火绽放时，他所展现出来的那份脆弱。
殷如瑟就觉得，只差一点就能真的走进他的内心。
那一点点……让她抓心挠肝，窝火到今天！
*
晚饭在二楼餐厅吃自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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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的这一周，酒店不对外营业，这时能提前到场的都是与新郎新娘家关系很好的至亲密友，所以人并不多。
殷如瑟是前天到的，一来就被殷如琴拉着试菜，吃伤了，到今天都还没胃口，拿了餐碟，像个怨灵似的跟在林诗意许灿身后，碎碎念——
「虽然我知道他一向是行动大过于言语，可这也太意识流了！」
「就算没朋友，他谈生意总要和人交流沟通吧？」
「难道生意伙伴都是满级读心选手？」
「我不信，我也不会读心！」
「最气人的是我想找他问清楚，结果他跑了你们敢信？」
「节后开始我一个人住在景江花园顶楼大平层，他可真大方！」
「给他发信息，不是在忙就是跟我扯别的，煳弄文学全给他吃透了。」
「然后我就想，有本事一辈子别出现在我面前。」
「结果今天他出现了。」
「以为穿一身花里胡哨沙滩套装我就认不出他了吗？」
叨叨了几圈。
许灿和林诗意端着垒满食物的餐碟坐下，殷如瑟跟着在她们对面坐下，干净如新的盘子随手往旁边一搁，没精打采的往桌上一趴，愁得跟小老太太似的。
对面两人内涵对视，确定了，是很明显的恋爱综合徵。
林诗意先问：「既然他出现了，那就怼到他面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没那么简单……」殷如瑟蔫儿了吧唧的，「他自己不想说，我也勉强不来。」
走心这回事，讲求气氛渲染。
跨年夜那晚就很来感觉。
适合聊个百八十块！
现在让殷如瑟干巴巴的冲到周遇时跟前，气氛接不上，不便展开话题。
许灿肯定的『嗯』了一声，点点头，再问：「所以你的最终诉求是什么？你想清楚了吗？」
「就是了解啊、分享啊……这些。」殷如瑟说，「你们都告诉过我，我昏迷那十年间自己经歷了什么，周遇时很少说。可是我有权知道关于我的那部分吧？」
「具体是指？」
「太多了，都很琐碎……比如我以为他是通过你们才和陆狩哥他们成为朋友，关系还很不错，时常在朋友圈互相点赞调侃。可是直到前不久我才发现，好像是周遇时先跟他们建立起联繫？阿鸣说陆狩哥来医院看过我，还唱歌给我听，是不是他把人找来的？」
殷如瑟追虔诚徵服者，从来都只在线下买专辑、买周边、买代言产品，从未动用过家里的关系私下接触本人。
去听演唱会坐第一排，就是她和偶像最近的距离。
到底是谁把本命请到她的病床前，试图用歌声来唤醒她？
答案其实很明显了，而她也只不过想要一个确定。
话到这里，林诗意和许灿再度对上视线。
其实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
周遇时不说，她们说，总好过她自己憋着猜谜语。
「要不，你问问另外几位当事人？」许灿朝她身后扬了扬下巴。
殷如瑟从桌上爬起来，扭身一看——
虔诚徵服者全团中间混搭着姜词和她的蠢弟弟，六个人穿着不重样的沙滩裤，上身套件宽松的t恤，看样子刚玩水回来。
陆狩站在最前面，左手夹抱着一块配色很酷的冲浪板，定海神针似的一站，立刻制造出顶天立地的可靠之感。
「想知道我们跟周遇时怎么认识的？」他看着殷如瑟问。
景毅忍不住起闹：「真要说啊？！」
沉稳如龚越也跟着煽风点火：「不怕说出来遭小朋友记恨？」
陆狩一脸无奈：「她早晚都会知道。」
殷如瑟连忙表示：「哥你说什么我都信！」
不是她没原则，主要是，陆狩也着实没有骗她的必要。
「我说什么你都信……」陆狩重复她的话，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弧度。
故事并不复杂。
那是殷如瑟遭遇车祸后的第二年，经歷了两场大型手术，熬过了併发症反覆发作的三个月，终于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
医生也对她宣判了死刑。
深度昏迷。
可能随时醒来，也可能一辈子这样。
医生还说，家属可以多陪陪她，和她说话，聊聊她最感兴趣的话题……
都是唤醒植物人的基本操作了。
于是周遇时就想到了虔诚徵服者。
那时的虔诚徵服者，风头无谁可比。
自身业务水平高，唱跳兼顾，词曲全包，综合能力强，就连粉丝应援都属圈中不可复制的独一份。
全团平均年龄不到二十五，有少年的意气风发，有业内做到顶尖的实力和底气。
所以，当周氏集团年轻的继承人闯入后台，请他们帮自己一个忙，四个人是很茫然的。
「虽然故事很感人，请求也不算过分，但是——」讲到这个『但是』，龚越的笑容变得神秘莫测，眼神给到队霸陆狩。
殷如瑟也跟着看过去：「是怎么样？」
陆狩的眼神开始发生轻微闪烁……
殷如瑟见他表情逃避，就猜：「哥，你给他难堪了？」
周遇时那个臭脾气，求人的事儿从他嘴里说出来能变成人求他，她可太明白了！
不过说到脾气，老粉都知道，陆狩也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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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算太难堪……吧？」陆狩不是很确定，话到末尾，陈述句变疑问句，问他亲爱的队友们。
龚越干脆甩锅：「那就不知道了，毕竟你刁难的不是我。」
「我给你们模仿一下队霸当时的神态语气——」谭西直起身，清了下嗓子，「什么要求都答应是吗？那好，你跪下，求我。」
陆狩：「……」
殷如瑟：「……」
两人面对面，眼对眼，各自复杂。
龚越兴奋得放肆拱火：「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换墙头？哥哥我啊，脾气好，性格好，幽默开朗，积极向上，入股不亏！」
景毅挺起胸膛推销自己：「你也看看我，今年刚入围白兰花最佳男配角，热门拿奖选手，现在已经有导演找我演男一了，个人新专辑明年三月首发，我的唱歌水平你们是清楚的，团里没我不行。」
林诗意很难不拆台：「哥你别飘，我还在这儿呢。」
说起他那张个人专辑，陆狩也有意见：「九首歌我词曲编曲我一个人给你包了六首，当我面抢粉丝？」
不能忍！
景毅被精准掐了寸，打马虎眼让他别计较那么多。
龚越嚷得最大声：「什么叫团里没你不行？是我唱功衰退了，还是你觉得提名白兰花最佳男配就可以骑到我头上来撒野？你给我说清楚！」
谭西馋陆狩的编曲，悄悄摸掏出手机，给他看自己新写的词。
殷如瑟垮着个脸：「无人在意的角落，我只想知道周遇时到底跪了没有。」
「没有。」陆狩推开谭西递过来的手机，肃色道，「周遇时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轻蔑的看着我，质问我，他对我下跪以后我能得到什么，羞辱的快感么？他还说，如果你醒过来知道自己崇拜了那么久的偶像是一个会以践踏别人尊严为乐的人，你一定会感到很失望。他笃定在你心里，他比我重要，所以他不会跪。」
晚饭讲到这里，忽然归于沉默。
姜词摇头晃脑的嘆：「要命了，明明食言的是周遇时，可为什么我觉得他好有魅力？」
「这就是他啊……」 殷如瑟彻底松一口气，迳自垂下头，想想，失笑道，「是他的风格。」
还好，他还知道维护自己。
在粉丝心目中，偶像就是完美的具象化，一旦生出瑕疵，美梦破碎，向上仰望的崇拜将不復存在。
周遇时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了解彼此的脾性，好的一面，恶劣的一面，优点缺点……统统一清二楚。
不存在幻灭一说。
再加上殷如瑟对追星这件事从不盲目，所以当真实的陆狩和周遇时发生对撞，她嘴上说着『无所谓』，行动上大概率拉偏架，偏向后者。
周遇时是求人的一方没错，只怪陆狩的要求太无理，触及尊严底线的事，恕难从命。
「我也觉得那天的周遇时……很讲原则，很带种。」陆狩不得不承认，「所以我答应他去医院看你。」
一段奇妙的友谊因此展开。
林诗意在旁边小声：「难道这就是bking之间的惺惺相惜？」
景毅眉开眼笑的点头。
陆狩只问事件中最重要的关联人物：「整件事就是这样，还有什么想问的？」
这售后，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殷如瑟自顾自的回味了一番，看着表情严肃的爱豆，半开玩笑地：「差点脱粉了，真的只差一丢丢。」
陆狩：「……」
众所周知，他们bking最受不了各种形式的否定。
正要说点儿什么来挽尊，他视线里出现了另一位目标人物。
「都在呢，吃上了？为什么没人叫我？」
周姓bking来到餐桌前，质问被动孤立他的一大群人，目光却盯着殷如瑟一人。
在意得一塌煳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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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醒来的第五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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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瀰漫着一种群体被个体抓现行的难受的气息……
默了两秒，龚越主动找话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在群里说一声。」
他说时，表情有五分惊讶、三分遗憾，剩下两分容人回味的留白。
刚刚提名白兰花最佳男配的演员景毅默默在心里竖起大拇指，给队长点赞。
「不知道吗？」周遇时目光给到恨不得缩桌子底下的殷如瑟，「我还以为她会跟你们说。」
众人沉默。
不仅说了，相关话题就没换过。
「没说？」周遇时做个瞭然的样子，开始平等的攻击在场每一个人，「我以为你们在聊我，以至于我一出现，气氛就变尴尬了。看来是我想太多，热闹是你们的，与我无关。」
言罢，微笑，讨厌而自知。
众人继续沉默。
「是我在说你的坏话，他们只是听众。」殷如瑟很有担当的把火力往自己身上吸。
事已至此，她不怂不缩脖子了，竖起手边那只干净得能直接放进橱柜的盘子，向他展示：「我也还没吃呢，没胃口，你猜是为什么？」
周遇时被她平静的目光盯得愣了一瞬，脱口接道：「为什么？」
「问得好。」她学着他先前渗人的样子笑了笑，眼皮再一上一下的掀了掀，「可能是因为你穿的——太扎眼。」
周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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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陆狩放下筷子站起来，抱起放在椅子旁边的冲浪板，头也不回的离开餐厅。
许灿等人纷纷起身效仿。
走啊，赶紧走！
不走留下来当炮灰？
战场是你们的，我们麻熘的滚了。
转眼间，一次能容18人用餐的大圆桌只剩殷如瑟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
周遇时习惯性的双手插兜，垂着眼皮睨她：「还吃吗？」
「吃啊，忽然就有胃口了你说奇不奇怪。」殷如瑟拿起她的盘子站起来，向琳琅满目的餐区走去。
周遇时跟在后面，自嘲的口吻：「可能我长得比较下饭？」
她哼地一声笑出来：「可能吧！」
*
殷如瑟和周遇时都承认，自己骨子里多少带点表演成分。
队长他们一撤，没了观众，两个演员失去现场飙戏的欲望，反倒能平心静气的相处。
拿了吃的，换了长四人座的卡座，面对面坐下。
周遇时先发起对话邀请：「你在气什么？」
他是有数的。
主动提，总比她酝酿完了，铺天盖地的发作出来强。
殷如瑟用小勺子搅拌碗里的火腿土豆泥，不看他，埋着头道：「你在躲什么，我就在气什么。」
「我没躲。」周遇时眼神坚毅的强调，然后可能是想到元旦后跟她间接性的失联，自己确实不占理，换了个温和的口吻，补充说，「没躲你，那天我脑子抽抽了。」
殷如瑟抬起头直视他：「哪天？」
周遇时被结实的噎了一下，也是噎出了脾气：「跨年夜，江边放烟火的时候，我忽然抱住你的那天。」
殷如瑟脸颊蓦地烧烫，不自然的狂眨眼，还要梗着脖子应声：「对，没错，就是那天！」
这种时候，拼的就是脸皮厚！
周遇时见她不好意思，心里总算舒服了点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迎新氛围下忽然想到你在医院躺了那么些年，然后我们居然又在一起跨年了，那一刻感受切实到生命的奇蹟……」
殷如瑟不爱听他扯这些，「那你抱完怎么不说？第二天直接跑没影，你跑什么？」
「我也会不好意思……」他总算被逼出一句实话。
「哦，抱完了发现不好意思，你抱的时候力气大得差点把我憋死。」
「憋死你了么？」
「差一点。」
「你现在精神得都快跳起来打我的头了。」周遇时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不满的。
「周遇时。」殷如瑟严肃而认真的望着他，「承认自己害怕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坐在对面的男人怔怔然。
隐藏许久的心迹败露，心脏好像不会跳了。
殷如瑟却不觉得『害怕』或者说『恐惧』是需要隐藏的情感，她坦然地说：「就好比，有时候想到你飞在天上，我也会担心你要是出个意外什么的……」
「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周遇时听到她说飞机失事，眼神都不良善了。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在意你，不然就不会一直琢磨你那个令人窒息的拥抱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这个人从小到大都这样，适当用语言表达一下又不会死，别人不可能永远都理解你，总有误解的时候，况且我还不是『别人』呢，我又不会读心术！」
殷如瑟小嘴叭叭的，一股脑输出完毕，很讲武德的向他确定：「我说这么多你能理解吗？」
「……嗯，能！」
周遇时勉强维持表面的镇定，人已经在处在死机的临界点。
她说，我也在意你。
还说因为在意，所以一直琢磨那个令人窒息的拥抱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遇时已然无暇计较『令人窒息』这四个字。
确实……
至少他现在就有点儿接不上气。
她说他从小到大都是那样，希望他用语言表达。
她不是别人。
关于这部分的自我认知倒是相当清晰。
殷如瑟对于周遇时而言，确实有着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性。
她说的都对。
没有一句是废话！
她用事实向他证明了，语言的表达在某些时候就是比行动更直观，更有效，更能将他一击即中。
「你怎么不说话，一脸呆呆的？」殷如瑟盯着他，握着小勺子的手伸过去在他眼前晃了晃。
换做往常，周遇时肯定会不耐烦的打开她的手。
然而在此刻，他只是稍微后仰，一脸平静且诚实地说：「没发呆，在消化你说的话。」
「我是不是说得特别有道理？」 殷如瑟沖他笑得眼弯弯。
感觉就好像，他走在阴雨天的街道上，突然来了一只碰瓷小猫，蹲坐在他面前，拦了他的去路，沖他昂起毛茸茸、圆熘熘的脑袋，沖他喵啊喵的叫。
更绝的是，就在这个过程中，雨停了，天晴了，就连人行道都他妈神奇的变得干燥洁净。
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通身舒适。
世界如此美好。
「是。」周遇时完全不想反抗了，冷酷的俊脸要多顺从有多顺从。
殷如瑟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到底对他具备多大的杀伤力，只觉得元旦过后，他们再次会晤的头开得不错，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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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再接再厉。
「你来之前我也没说你坏话，我只是跟大家抱怨你的间接性『哑巴』属性。灿灿问我最终诉求是什么，我就说想了解一下我昏迷那十年你的成长轨迹，跟补课差不多一个意思，以及跟我有关系的部分。然后队长他们来了，陆狩哥就跟我说了你冲到后台请他去医院看我的事。」
「他跟你说了？」周遇时涣散的眼色缓慢凝聚，总算找回几分状态。
「嗯，说了。」殷如瑟点点头，大大方方的表扬他，「你做得对！」
肯定的，绝对的，底气十足的——你做得对！
一束光从外界、从远处，从宇宙尽头飞奔而来，目的明确的抵达周遇时那颗封闭的心，点亮了他的眼。
新的宇宙在他深邃的眼底诞生，孕育出近乎无敌的生命力。
他开始尝试像她期盼的那样，去表达。
「医生说只要是你在意的、喜欢的，都可以试试。」
「正好虔诚徵服者来南城，我赶过去的时候活动已经结束了。」
「当时也没想到通过家里的关系去预约什么的……」
闯进后台的整个过程，周遇时那颗嗡嗡作响的脑袋只想着一件事。
「我要带陆狩去见你，让他唱歌给你听。」
「你最喜欢的那首。」
《摘星星》……
陆狩作词作曲，据说写给初恋女友的歌。
时至今日，『寡王陆狩没有初恋女友』被老粉玩成了出圈梗，《摘星星》也成为他的宠粉神曲。
殷如瑟曾有幸独享。
遗憾的是，即便是现场稳如老狗的陆狩也未能将她唤醒。
周遇时真的很绝望。
「我以为你不会醒了。」
「以至于，你醒过来这段时间我都感觉像在做梦……」
「回不过神。」
「有时候工作到一半，突然发现是该去医院看望你的日子，接着才想起你已经醒过来了。」
说到这里，他难以置信的笑了笑。
不敢相信自己会是这种，可以称之为『懦弱』的反应。
「我以前是真没看出来。」殷如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温水，摇头晃脑地，「周遇时啊，原来你这么感性呢！」
她可太新鲜了！
周遇时本来还沉浸在过去那种后怕的情绪里，同时还怕剖白以后被她笑话。
结果，她确实笑话了。
温和的吐槽，完全在他接受范围内。
「是吗？我，感性。」周遇时跟着笑了。
其实说出来，远没有他想像的难。
*
吃完晚饭，时间还早，太阳刚从海平面上沉下去，殷如瑟实在是看不惯他那身『快来宰我100%傻得可爱游客风』，主动提出带他去逛商业街，换身装备。
周遇时从善如流，跟酒店要了辆车，奔着闹市去。
距离不远，开车用不了十分钟。
这两天，殷如瑟几乎把这片摸透了。
那条步行街堪称迷你版香榭丽舍大道，奢侈品牌应有尽有！
小吃也不错，很有特色的样子。
这几天有个电影剧组在那儿拍戏，谁谁谁主演，早上景毅还去探班来着。
她热情的跟周遇时做介绍，宛如小岛旅游推广大使。
手上也没闲着，给许灿发信息嘚瑟：【原来讲道理真的有用！就是要用点小技巧，通俗的说就是顺毛捋。】
许灿就知道她会跟自己直抒胸臆，所以回得很快：【这么说，周姓毛茸茸给你捋明白了？】
殷如瑟用余光偷偷摸的瞄了周遇时一眼，见他目视前方很专注的开车，她摁着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的得意，毫不谦虚的仔细打字：【可以这么说吧！】
许灿：【那太好了，你快跟他说我们明早要去玩高空跳伞，说晚了我怕他不同意你去，然后为了杜绝后患连我们也玩不了。】
殷如瑟看不懂了：【什么意思？】
她殷大胆玩个高空跳伞还要周遇时点头？
许灿：【你先跟他说，看他是什么反应。】
殷如瑟：「……」
余光再度瞄向司机。
那张她闭着眼睛都能描出来脸，愣是给她看出两分无法反抗的威严……？
瑟瑟平安：【忽然没有勇气开口是怎么回事？】
灿灿生辉：【没错了，就是这种感觉[微笑]结合你的微信名一起食用，效果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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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醒来的第五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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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知道许灿的意思。
车祸让她昏迷了十年，好不容易醒过来，再去玩极限运动，那不是找死么？
她不这么想，周遇时可能会。
而鑑于他两晚饭期间聊得那么好那么透彻，快到商业街时，殷如瑟主动开口：「你玩过高空跳伞吗？」
她想的周遇时贵人事忙，哪会抽空玩这些？
既然他没玩过，她就能给他展开讲讲极限运动的乐趣，顺带邀请他明天一起跳伞。
他不感兴趣可以不去，但不能阻止她找乐子。
谁料开车的男人四平八稳地点了个头：「嗯，玩过。」
殷如瑟诧异了：「玩过？什么时候啊？！」
商业街的入口正在拍戏，警戒线拉得老远，还有安保人员站在路边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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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把车停靠在路边，降下车窗，听路人说好像是要拍爆/破戏，大场面，演员自己上！
殷如瑟来劲了，准备下车走近点去看！
周遇时一把按住她解安全带的手，「没听见人说了是爆/破戏，命还要不要了？」
「又不是我拍，再说人家上了千万保险的明星亲自上阵，现场肯定做好安全措施。」
周遇时直接把车门锁了。
殷如瑟不满的瞪：「自己偷偷摸摸去玩高空跳伞，我旁观明星拍戏就不行！」
难得出来一趟，周遇时不想把气氛搞太僵，耐下性子解释道：「首先，我去跳伞是有原因的，不是去玩，更不是偷偷摸摸跳着玩。其次——」
他昂起头用下巴点了点前面的拍摄地，强调的口吻：「但凡是个爆/破戏就会有潜在危险，明星上几千万的保险，现场做了多少分的准备，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也管不着。我只管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远离任何危险，连一根头髮丝都不会伤到，就行了。」
「说得真好，我都快被你感动哭了。」殷如瑟丝毫不领情，「这大概就是直观意义上的——重新拥有后会比从前更害怕失去？」
周遇时冷笑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这是你的问题，自己想办法克服吧。」殷如瑟还艰难的接受了一觉醒来26岁的事实呢！
「我克服的办法就是尽我所能让你远离各种危险，所以请你少作死，珍惜生命，好好活着。」
「我不！」
「你不？你够胆再说一遍？」
周遇时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突，看她的眼色兇狠又威严。
摆臭脸，他到底是专业的。
殷如瑟一下子就给他瞪蔫儿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莫名看向他脚的位置——油门。
车还保持发动状态，他浑身散发腾腾杀气，看起来随时要失智暴走的样子。
真怕他突然上头，油门一踩沖向拍摄地的爆/破点。
周遇时从她惊恐万分的视线方向猜出她此刻荒谬的想法，无奈之余又有点想笑，稍微敛起一身的暴躁，嘴里不情愿的蹦出四个字——
「我还没疯。」
哦，还没疯啊？
「你太杯弓蛇影了。」殷如瑟脑袋歪在车窗上，软弱无力的小眼神斜视他，主打一个装可怜。
「或许吧。」周遇时不否认。
「可是，我是我自己的，我有权决定做什么，不做什么，所以——」她进入正题，「明天我要和灿灿他们去玩高空跳伞。」
周遇时：「……」
再度兇狠的眼神沖她狂打问号。
本来他都心软了，甚至还琢磨晚点带她出海，小时候他们就常背着大人偷开游艇出去，在海上看星星，用面包餵鱼，钓龙虾……
那是为数不多能让他两保持团结一致对外的娱乐活动。
不比近距离看明星拍爆/破戏更安全有趣？
她非要去高空跳伞？
嫌他心脏太健康了是不是？
周遇时这边的心理活动强烈得停不下来，殷如瑟已然完成一轮逻辑自洽，破釜沉舟道：「我有一张心愿清单，高空跳伞是其中一项。明星拍戏我就不凑热闹了，明天的跳伞一定要去。你不同意也没办法，憋着吧，习惯就好了。」
这番话还有个隐藏含义：高空跳伞不会是我这辈子玩的最后一次极限运动，以后还有很多次。
去加拿大的鬼峰攀岩，踩着双板从长白山滑雪场的高级道一跃而下，完成一次潇洒帅气的速滑，骑着马力十足的越野摩托穿过一片沙漠或雨林……
殷如瑟从小就喜欢这些。
每次去鬼屋她都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鬼』蹦跶到她面前，她还能情绪稳定的和对方握手。
她也不是故意要惹周遇时生气，挑衅他什么的……
「我很早以前对跟你说过，那时候你就不理解，可也没有反对我啊，不能因为我出过一场车祸就直接取消我考驾照的资格，小孩子摔了一跤，家长就永远用轮椅推着他，给他推一辈子吗？」殷如瑟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做我喜欢的事情，就跟让我拥有一双健全的腿却要永远坐在轮椅上一样——痛苦不堪。」
周遇时动容了，没来得及说什么，远处百米开外忽然轰隆一声巨响！
一辆黑色的大众在爆破的火光中腾空而起，在距离地面十几米的高度侧转180度，狠狠落下，砸到地上还翻滚了好几圈。
黑色的浓烟向四周扩散，周围的私家车受惊过度似的，警报声大作，哔哔哔的响个不停。
短暂的沉默过后，片场那边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声——
「灭火！快！！！」
「一哥有没有事？一哥情况怎么样？！！」
殷如瑟傻眼了，呆呆地问身旁一脸惊动的男人：「那个、人不会在被炸飞的那辆车里吧？」
周遇时反应比她强一点儿，迅速恢復理智，冷笑的看了看她完好健全的双腿，答非所问：「你还是坐一辈子轮椅吧，给你订做一辆全自动带遥控的，时速每小时5公里那种，我放心。」
殷如瑟：「……」
*
片场爆/破确实出了一点意外，好在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没事，灭了火，道路恢復之后，殷如瑟意兴阑珊的陪周遇时逛步行街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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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难得有购物慾，走在前面，进店挑挑选选，试穿新款。
殷如瑟化身被挂到网上那种垮着脸陪女朋友逛街的死直男，站在试衣间外生无可恋的给许灿发信息：【一个坏消息：他不准我跳，还说要给我买轮椅让我坐一辈子。】
灿灿生辉：【通常一个坏消息都会伴随一个好消息，来，进主题吧朋友。】
殷如瑟都提前世界末日了，还能带给她什么好消息？
瑟瑟平安：【继续一个坏消息，鑑于我玩不了，我会说动周遇时发动点钞能力让小岛的高空跳伞项目全部停摆。】
她不开心，别人也别开心。
从这一点上来说，她和周遇时是同一种人。
灿灿生辉：【我猜到了前面，却猜不中这该死的结局！】
瑟瑟平安：【so sad……】
*
第二天，整个岛屿的高空跳伞项目真的全都消失了，姜词他们大唿没劲，又滑了一天的水。
殷如瑟缩在房间里生闷气，刷剧打游戏，饿了就叫客房服务，周遇时打电话不接，发信息叫她出海也不理。
整一个emo了。
晚上是殷如琴的单身派对，许灿用『肌肉勐男秀，精彩，速来！』把自闭的殷如瑟钓出来，钓到点着熊熊篝火的沙滩上。
结果肌肉勐男半个都有，只有景毅和穿着比基尼长裙的林老师抱在一起，鼻尖凑鼻尖，对视的眸子里只有对方的模样。
队长他们坐在酒吧边的舞台上弹唱，不时带头起个哄。
派对上包括殷如琴在内的所有参与者，都露出那种近距离吃瓜的兴奋表情，跟着起闹。
殷如瑟看不懂了，这年头偶像给粉丝髮的福利都快赶上亲男友水准了啊……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姜词落寞的站在充满粉红泡泡的边框一角，想笑吧，笑不出来，哭是更不能够的。
三角恋？
我喜欢她，她喜欢他，所以我决定成全她，继续做她的髮小？
周遇时恰如其分的出现，表情平静的注视着远处『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的一幕，云淡风轻地说：「我一直在想他们什么时候说破，没想到是今天。」
殷如瑟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任由严重缺课的无力将她感缠。
但很快，她想起自己和旁边这位周姓奇男子的矛盾冲突，于是盯着沙滩上烧得火苗窜了三米高的篝火，口吻冰凉：「你猜这时候要是篝火垮了，那些烧得通红的木头会不会滚到景毅和小意身上，把他们双双碾成残废？」
「乐观点。」周遇时也知道昨晚算自己反应过度，只好忍着笑。
「你一个要我坐轮椅的人，从什么立场角度劝我乐观？」殷如瑟怨念很深。
周遇时用沉默代替回答。
他确实答不上来。
但让他重回昨天，他还是会说一样的话。
殷如瑟遗憾的嘆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睛，对他道：「我不会去景江花园住了，过完年，我会向家里人借钱在学校附近租房，如果大姐他们都不答应，我就申请住校。」
她要跟周遇时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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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醒来的第五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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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没开玩笑。
这一天憋在酒店房间里，不管看恐怖片还是去游戏里一通无脑乱杀，每分每秒，她脑子里都在反覆播放昨晚和周遇时的对话。
这让她不得不关掉电视，放下手机，端着下火凉茶坐到飘窗上，边喝边凝神聚气，逐句拆解、分析……
然后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周遇时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只是在他看来，那些极限运动不是人生中必须去做的事情。
是可以捨弃的。
周遇时试图说服她：「你不是一直都想成为和你外公一样的翻译家么，要是玩极限运动不小心把命玩丢了，还拿什么实现梦想？」
「梦想和爱好是两回事，你到底是不懂还是不愿意理解我？」殷如瑟有点生气，「很感谢你的守护和保护，但是过度了。」
她从自己浓密的长髮里勾出细长的一根，当着他的面扯断！
周遇时看得眼皮突突跳，那句带着怒气的『你是经歷过九死一生的人』没来得及说出口，殷如瑟压根不甩他，扭身就走，陪她大姐过婚前最后一个单身夜去。
最绝的是她面对他的时候还表情凝肃、眉头紧皱，转身走向派对的剎那，整个人都快乐了，像长出羽翼的小鸟，翅膀一展，天空中翱翔起来了。
那个自由啊……
仿佛在说：没有周遇时管我，真好！
周遇时站在原地，持续散发低气压。
身后飘来一串看戏看到饱的爽朗笑声，殷家笑面虎二哥捧着一颗椰子，慢步来到被扔下的男主角身旁，诚心求解：「我只见过断髮绝情的，她跟你扯断自己一根头髮丝是什么意思？」
「昨天我们去商业街的时候遇到剧组拍戏……」周遇时面无表情的起了个头，发现铺垫太长，索性省略过程直接道结果，「总之最后我说只要她在我眼皮底下就不会让她遇到任何危险，一根头髮丝都不会伤到……然后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样。」
殷如瑟用行动告诉他：我的身体我做主，你说的算个屁！
殷似和笑得更欢乐了：「这叛逆期来得迟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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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有苦难言：「她是你亲妹妹，十年前差点没了的那种。」
派对那边，勐男返场，在殷如琴的授意下把殷如瑟围在圆圈中心，集体对她展示雄壮的肱二头肌。
殷如瑟哪见过这场面，羞得捂了脸，又忍不住想看，跃跃欲试的目光从指缝里探出去偷瞄——被队长他们抓现行。
26岁的人了，想看就看，上手戳一下硬邦邦的肌肉块都行。
哥哥们花了钱的！
当然，不该摸的地方可别乱摸，娱乐归娱乐，尊重是前提。
在大伙儿的鼓动下，殷如瑟装起胆把爪子伸出去，在空气里胡乱舞了两下，殷似鸣逮着机会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勐男的胸肌上！
吓得她呀，呜哇乱叫，原地蹦跶得像只没见过世面的小兔子。
「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么。」殷似和看得笑了，「如果不让她跳伞、滑雪，攀岩……她就会抑郁，那我只能支持了。」
周遇时眼色阴郁：「你就不怕她有个好歹，再昏迷个十年？」
那些玩极限的，一旦出了事故，轻则瘫痪终生，重则死无全尸……
「人活一辈子，开心最重要，不然长命百岁有什么意思。」殷似和想得很开，对殷如瑟这个妹妹更是有求必应，「过完年，要是她还想搬出景江花园另寻住所，我会负责掏钱。」
*
冬三九，宜出行、会亲友，结婚。
殷如琴和于珩在海岛举行正式婚礼这天，景毅先在微博上官宣恋情了。
女友是素人，相识多年，从友情到爱情，是奔着结婚的认真交往，跟粉丝们做个交代，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
虔诚徵服者这种古早团，红过，分过，低谷里呆过，风风雨雨都经歷了，现在还能十年如一日继续粉的都佛系得不得了，而且大多进入社会，有了工作，成立了家庭。
自己体验了爱情，获得了幸福，自然也希望偶像功德圆满。
所以景毅这条难得挤进了热搜前十的官宣，留言里满满都是祝福，和老粉的日常整活——
【等一个天煞孤星往事重提。】
【往事重提来了，景毅你还记得吗，成团三周年纪念活动上，主持人问哥四个谁最有可能成为天煞孤星你是怎么回答的？你高举起自己的手说肯定是你，因为喜剧的内核是悲剧，你欢脱的表皮下藏掩的是孤独终老的决心[微笑]】
【已知：谭西是两个孩子的爹。景毅今天官宣。队长常年传地下恋（存疑），现在压力给到陆狩？】
【出来走两步啊，不谈恋爱哪儿来灵感写歌？@陆狩】
【陆狩能有什么压力，他早就麻了，我也是[微笑]】
【我们景毅演艺生涯中难得的热搜前十，老母亲留下喜极而泣的泪水。】
@陆狩-新专进度5/12：【景毅谈恋爱你们好好恭喜他就行了，把留言区还给主角，我又不是他对象，不要一直圈我[微笑]】
大清早，殷如瑟醒来时，『我和我的怨种爱豆』群已经聊了几百条。
这个恋情瓜她昨天吃了现成的。
亲眼见到景毅和林老师幸福相拥，震惊过后细细一想，他两倒也附和日久生情的科学规律。
一觉醒来，看着群里不断刷新的信息，中间不乏姜词插科打诨，殷如瑟就有点儿纳闷，私聊他问：【我以为你喜欢我们林老师，是我错觉了？】
姜词很坦然：【没错觉，是喜欢林老师，大概去年一起跨年时动的心，那会儿她还跟前任分分合合的扯皮，我就没说出来烦她。】
殷如瑟：【后来呢？】
林诗意在她醒来前的几个月和前任彻底分手，按说姜词是有机会的。
姜词：【后来一直等机会，结果等着等着就成现在这样了……】
姜词又说：【不过我也没有多难过，昨天看到她跟景毅成了，替她开心要更多一些。也可以说我没那么喜欢她，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殷如瑟靠坐到床头，单手打字：【那你还蛮理智的。】
姜词毫不留情的点破：【是比你想像中理智吧[抠鼻孔]】
还笑话她：【全世界都看出我对小意有意思，连她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就你傻了吧唧跑来问，怎么，想安慰我啊？】
殷如瑟急了两秒，发现她确实有此打算，羞耻感瞬间消退大半，她理直气壮：【关心你是我的错[微笑]】
姜词秒跪：【您没错，错的是我，我膨胀了！】
跪完了，站起来，也关心她：【你和周遇时还没和好？】
他特地强调：【这也是大家都看出来但早就习以为常并且不愿意捲入成为炮灰的一件事，所以，你要珍惜我的关心。】
那个让人烦心的周姓男子啊……
殷如瑟按住牢骚，学着发小处理感情的成熟样子，理智道：【这次是原则问题，我不会让步。】
姜词没有一句废话：【支持你！】
就在这时——
zys-10.x：【起了吗？想不想在你姐婚礼开始前聊聊，或者结束后也行。】
看到那个x了吗？
昨晚殷如瑟特地给他改的。
现在她已经无法理解他的某些想法了，代表『未知』的x，很适合他星云状庞大浩瀚的脑迴路。
殷如瑟：【起了，如果你还想说服我不要去玩极限运动，要惜命什么的，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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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她到底要不要玩，怎么玩，只问一句：玩极限就是去送死了？
那人在运气差的时候喝口水都能被呛得气管破裂呢，要找谁说理去……
殷如瑟想了一大堆逻辑完美的话来反驳他，然而这一次，周遇时选择了沉默。
这天过得很快，正午时分，殷如琴和于珩在宾客们的祝福声中乘坐直升机飞离，就此开启蜜月之旅。
整个过程，殷如瑟没有和周遇时说过一句话，非常的有骨气！
晚上是殷家主办的家属答谢宴，规格相当高，国内有姓名的商界大佬几乎都来了，殷如瑟与堂亲表亲的兄弟姊妹们聚，周遇时也有他的应酬，两个人还都觉得这样挺好，不见面至少不用吵了。
眨眼又过三天，离开小岛，回南城，全国人民都要过的传统春节近在眼前。
这是殷如瑟奇蹟醒来的新年，殷如琴闪电结婚的新年，殷项和庄玉林即将升级做外公外婆的新年，殷家老么公司上市后自己也成功晋升百亿富豪俱乐部的新年，意义非同凡响……
以家庭为单位的迎新活动不间断。
除夕这天，周遇时掐着零点给殷如瑟发信息，祝她新年快乐。
当时她正握着手机犹豫要不要主动来着，就看到了屏幕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周遇时的主动没让殷如瑟获得一丝丝『好耶我赢一回』的快感，思来想去，大概是真的成长了吧，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谁先找谁说话就能解决的……
没那么简单。
之后，她也中规中矩的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两人再度归于『大抵会老死不相往来』的冷战状态。
年后，殷如瑟特地选了周遇时不在的日子去周塘给楼香寻拜年，周遇时也挑了她和许灿几个出去团建的那天到殷家拜访。
完美的错开，和平得近乎诡异。
等到两人真正碰面时，已经是初九的后半夜。
被包场的闹哄哄的夜店里，殷如瑟在三杯『日出』的加持下，整个世界晕乎乎的旋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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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醒来的第五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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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姜词的生日，早上不到八点就刷朋友圈了：城东rich-bar，是朋友就让我在天黑前看到你！
骚动得不得了。
他打小人缘好，逢着春节期间，一唿百应，硬是吧生日派对过成大型同学聚会。
殷如瑟从幼儿园开始跟姜词同班，同学圈子完美重叠。
车祸的事，大家都还记忆犹新。
去年就听说她醒了，同学群里热火朝天的聊了一阵。
后来许灿把她拉到群里，各种忆当年，都说要找机会聚聚，这『机会』最后还得靠姜词贡献。
时间没有在殷如瑟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大家却都长大了，默契的把她当集体里最小的妹妹呵护着，碰杯都是『我干了你随意』，还要特别留意她手里拿的是不是果汁，生怕世俗的酒精破坏了眼前纯粹的小美好。
对于这种善意的区别对待，让无法完全参与其中的殷如瑟有些落落寡欢的不得劲，但她还是充分表示理解。
毕竟姜词像个健康大使似的逢人就说她刚出院还在恢復期，毕竟，今晚集体的小心呵护跟周姓男子的行为比起来，那都是小巫见大巫。
她怨念的根源不在这里，心里门儿清！
后半夜，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的意思是基本都还清醒着，身体的飘飘然刚好能够诱发内心那点儿感性。
适合走心。
停掉吵死人的音乐，姜词叫了宵夜，招唿最后那十几二十来人坐到一块儿，吃着聊着。
真正的聚会才刚开始。
殷如瑟守着难得醉倒的许灿，坐在隔壁的卡座里个当安静的听众，林诗意挪过去时留了三杯『日出』没拿走，被她当果汁全喝了。
反正颜色看起来差不多，还都是甜的……
周遇时到的时候，她也随大流的进入『差不多』的状态，摇摇欲坠中保持着一丝极为明朗的清醒。
适合开怼。
海岛婚礼后再没碰面的两个人，隔着一张被各种酒瓶酒杯占据的桌子，发生长达五秒的对视。
周遇时先观察了她的整体状态，当然没落下桌上距离她最近的三个见底的杯子，看杯子和装饰物，是调制酒没错了。
「醉了？」他笔直的站着没动，试探性的问。
这一问，隔壁桌再次陷了迷之静默。
两分钟前他突然出现，已经让大家集体哑巴过一次。
周遇时是那种不管去到哪里都自带气场的人，本身也是一中出来的，学籍关系上是姜词他们正统的学长，具有绝对的血脉压制。
在座各位又都知道他跟殷如瑟的关系，一中校史上最着名的意难忘！
大家嘴上不敢说不敢问，耳朵竖起来，听就完事了！
没想到大佬一来就兴师问罪。
果真和传言一样，不好相处……
「瑟瑟醉了？」林诗意一脸诧异，往隔壁看，最稳得住的许灿醉得不省人事，指望不上了，只好暗中用胳膊肘勐拐了一下姜词。
你的生日，你的场子，说话！
姜词心里叫苦不迭，后半夜了姐姐，他生日早过完了，没见周遇时进来都没祝他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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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总的时间观念就是强！
「醉了？不应该啊，我今天特地交代过，大家都是拿酒跟她的果汁碰的。」姜词何其无辜。
一桌的人纷纷点头，是的是的，没错没错，表情各有千秋。
周遇时意识到自己误伤了，用了个还算温和的口吻又道：「你们玩你们的。」
再转头和殷如瑟重新连上视线，日常冰凉的语气里多出半分无奈：「我来接这傢伙回家。」
未婚夫接未婚妻回家，应该的，没毛病，天经地义！
人生刚迈入27岁的姜词，领衔一众小伙伴对周姓学长行注目礼，与此同时，内心还伴随着一丝丝『你们赶紧走吧，之后我们才好尽情八卦』的期盼。
在这家跨年夜容纳了近千人一起狂欢的网红夜店内，周遇时和姜词一众刚达成某种共识——
「我不叫、这傢伙！」殷如瑟忽然扬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你叫什么？」周遇时看向她，故意问。
「我叫——」话到嘴边，殷如瑟迟钝的一收，警觉起来了，「这是个问题、陷阱，不管我怎么说，你都有、都有对策……嗯！」
她用手指着周遇时，说完了还自顾自的点头加强这份确定。
周遇时看她的眼色不自觉的柔和，嘴角要扬不扬的，忍笑。
姜词往林诗意那边一缩，兴沖沖的点评：「你看，大魔王被我们瑟瑟可爱到了。」
林诗意可没他那么乐观：「考完中考的那个暑假，我们一起去澳大利亚滑雪，晚上住在你家的山嵴石屋酒店，看恐怖片，不知道你表哥从哪儿搞来一打啤酒，美其名曰借酒壮胆，后来的事，你还记得吗？」
姜词愣了愣，想起来了。
当时还是少年，对成年人的一切都兴趣浓厚，什么都要尝试。
后果？
那是做了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
殷如瑟是他们当中醉得最快，醉得最显而易见。
半罐啤酒，整晚上蹿下跳，打电话骂周遇时……
导致的直接结果是，同样在澳洲的周遇时当天晚上从另一个地方赶来，把他们这群不学好的教训得狗血淋头，拎走殷如瑟的时候，她还在对他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回忆结束，姜词打了个冷颤：「不会吧……」
林诗意：「大姐婚礼结束后一直到今天，年都快过完了，他两才碰面，该酝酿的情绪都酝酿得差不多了，没什么是不会的。」
姜词：「……」
他两小声嘀咕的时候，周遇时已经走到殷如瑟身旁，保持耐心问：「走吗？」
只要她点个头，或者给他一个眼神，他都能当场来个公主抱，使命必达。
但殷如瑟，她是从来都不会按常理出牌的。
「周遇时啊——」她软趴趴的瘫在沙发里喊他的名字，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周遇时额角突跳，眸光凛了起来。
殷如瑟歪头看了他一眼，同时扯下外套袖口的装饰物——一朵与她掌心差不多大的、立体的粉色山茶花。
她抬起手，往前一抛——
只见那朵粉色的小花在空中完成一道抛物线，掉落在地。
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去，把它捡回来。」她对他发出指令。
像主人养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子，时至今日，终到用武之地。
周遇时薄唇抿成一条线，嘴角下压出不愉快的弧度。
全！场！死！寂！
姜词十分纠结，要是周遇时在他生日后半场把殷如瑟掐死了，自己应该不用承担责任吧？
而林诗意在两分钟前悄悄摸摸跟同样在前经纪人家聚会的景毅连了视频，没原则给大家做现场直播。
「你不愿意？」殷如瑟盯着周遇时那张英俊且臭的脸，语气极尽挑衅，「哦，原来你、你不是只会服从命令的……机器人。你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哈？」
酒精让她的大脑运转迟缓，虽然说话磕巴，但表达是完整的。
「古话说的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碎碎念着往许灿那边倒，「你都做不到完全听从我，就不要要求我，不准我这个、别做那个……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
现场观众：……
怎么回事啊？
周遇时把殷如瑟当宠物养？
这两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林诗意连着直播的手机里，虔诚徵服者全团发言——
龚越：「不就是个高空跳伞……」
景毅：「你又不是没跳过。」
谭西：「再陪她跳一次不就完了。」
陆狩：「最多出了事故一起死，也算得偿所愿了。」
殷如瑟倒在许灿背上，委屈得直点头。
周遇时好像听进去了，盯着眸光逐渐涣散的醉猫，无奈的长嘆一口气：「说得有点儿道理。」
探身把醉猫捞起，打横一抱，走了。
队长他们争先恐后的在电话那端追问，谁说的有道理？我们四个你必须选出一个！只能选一个！
殷如瑟在男人臂弯里晃了两下，眼里恢復些许明然，先似懂非懂地问了他一句：「公主抱？」
周遇时摁住把她抱到高处摔死的念头，咬着后槽牙恨恨的跟她玩文字游戏，说什么：「看你自己理解。」
殷如瑟无所谓的哼笑了声，不安分的手伸出去拍打他的脸皮，还不停的问他：「你乖不乖，乖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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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作用下彻底放飞了。
*
夜店门口出了个小事故。
机车从劳斯莱斯的侧边擦过，擦出两条颇深的划痕。
交警叔叔已经到了，正在走流程。
袁徽也跟慌得要死的机车男沟通过了，有保险，莫慌，然后让司机回听澜居开一辆车过来。
周遇时见是这么个情况，便先将殷如瑟放在夜店门口的椅子上。
她闹了一阵，抱着他的手臂昏了一阵，很快醒过来，惊喜的发现这地儿能看到景江花园的房顶尖尖。
然后就站起来要回去看她领养的狗子。
当时整条街的人，亲眼目睹殷如瑟歪歪扭扭的在人行道上蛇形走位，走了一个半的『z』，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面朝对西装笔挺的男人，伸出双手——
「周遇时，你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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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醒来的第五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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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江边步道，周遇时背着殷如瑟，艰难的往家的方向走。
身后，袁徽保持十几二十米的距离小心翼翼跟着，生怕二老板闹腾得太厉害，被老闆扔进江里餵鱼……
之所以隔那么远，也是为了避免听到两人对话的尴尬。
这一路上，我问你答环节就没停下来过。
殷如瑟问，周遇时答，不答或者没答好，都要遭到拍脸皮惩罚。
那小巴掌一挥，把男人的脸当手鼓拍，打得啪啪作响，颇有一种不顾他死活、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的爽快。
好不容易来到景江花园正门口，周遇时稍稍站定，转过身，一脸无奈的看着远处的助理，想想道：「今晚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趴在他背上的殷如瑟来劲儿了，支棱起来，右手举得高高的，凑热闹似的跟袁徽拜拜。
她动作幅度大，为了防止她不小心摔下来，周遇时不得不尽可能的弯身弓背，赌上常年晨跑跑出来的核心力量去帮她维持平衡。
袁徽远远看着，不禁感慨：身家千亿的霸总心甘情愿给二老板当坐骑，是真爱错不了了……
而当周遇时发现助理站在原地迟迟不动，看自己的眼色逐渐流露出名为『同情』的色彩，他先是自我否定的愣了愣，紧跟着，像是想证明什么似的直起身，同时颠了一下背上的醉鬼，把她颠正了，从胸腔里舒出一口气。
以行动向直系下属证明：他没输，今晚是他故意让殷如瑟的！
这一刻，袁徽戏精附体，沖顶头上司郑重的点头，整理外套，昂首挺胸的转身回家。
持续心理活动：这辈子你给二老板当牛做马都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赚到了，可不是没输嘛！
*
其实周遇时都懂。
都不用谁给他讲道理，他先在行动上表明了态度：以世界范围计，只想和殷如瑟耗一辈子。
别说当坐骑了，当个面团子给她搓着玩儿都行。
电梯平稳上升，暗金色的金属门映出两人几乎融成一体的身影轮廓。
殷如瑟挂在男人宽阔的背上，眯着有点水肿的眼睛盯着瞧了半天，不确定的问：「你背着我？」
周遇时乐了：「是，背你走了一路，感动不？」
「还行吧……」她昂起脑袋计较了会儿，噗地一下，笑得跟贼似的，拍拍他的肩，分享的语气，「说出来你不信，我最早、最早那版愿望清单上，有一条就是……不行，不能告诉你。」
说到一半，她收声。
无所谓，周遇时看过她的心愿清单。
记在一个活页本上，近百条，记满她的日常计划和突然萌生的奇思妙想……
其中就包括：也让周遇时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背我走回家（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男主背女主的常规情节？！）
括弧里的小情绪，一看就知道被刺激得不清……
按照时间推算，殷如瑟写下这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心愿』的愿望时，大概十四岁。
周遇时专门查过那年热播的偶像剧，还看了。
春夜的绵绵细雨中，刚查出绝症的男主背着崴了脚的女主回家，两人各怀心事，相互拌嘴，聊着无关紧要的日常。
十六七岁的年纪，白衬衣、西装裤和百褶裙校服的加持下……小清新的纯美剧情里藏着无数的刀子。
只要有剧集名场面盘点，这一段总是位列其中，每次营销号发出来，都有一群剧粉在留言区呜呜呜……
周遇时是不懂的。
初次翻到殷如瑟这条心愿，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不过，他很高兴能做她的钦定男主角。
过了那么久，他都快忘了当初从殷似和手中得到那本记事本时，内心的忐忑和不解。
他也曾以为心愿清单上的一部分，可能永远没办法帮殷如瑟达成了……
回到如梦初醒的这一刻，她还记得年少时认真记在小本本上的心愿，孜孜不倦的完成它。
和他一起。
『奇蹟』真是个好东西。
电梯升至顶楼，『叮』地一声过后，开了门。
周遇时将将收起满心复杂的情绪，狗子守在玄关，兴奋的摇着尾巴迎接他回家。
正当它准备向往常那样扑上去嗅嗅亲亲求摸摸时，周遇时背上刚恢復安静的傢伙蓦地立起来，大喝一声：「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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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为『将军』的独眼黑背给她吓得一个勐剎，夹着尾巴，扭头就跑。
殷如瑟：「……」
周遇时：「……」
属实没料到胆子能小成这样。
殷如瑟遗憾得嘴里哎呀哎呀地：「它好像不记得我了……」
周遇时这分钟共情能力很强，帮狗子怨念：「谁让你领回来又不管。」
还跟他绝交，过年那天他给她发『新年快乐』她也照葫芦画瓢的回个『新年快乐』。
真是出息了。
「你管得很好啊！」殷如瑟大力拍他的肩，大嗓门的夸奖他，「早中晚熘三次，吃得营养均衡，我在朋友圈都看到了，把它交给你，我放心！」
周遇时扭过头，耐人寻味的跟她对了一眼：「都在朋友圈看到了，很放心，那你还闹着要来看，不是跟我绝交了么？」
整晚忍辱负重，逆袭从此刻开始！
殷如瑟结实的愣了愣，再愣了愣，迟钝的大脑终于也开始琢磨了，不是在聊狗么，怎么突然说到绝交了？
我跟周遇时绝交了？
什么时候的事？
哦，想起来了，大姐和姐夫的海岛婚礼，她还当着他的面扯断了一根头髮丝以表决心来着。
酒精对大脑的兴奋作用开始消散，殷如瑟意识到自己主动回到了周遇时的地盘，跟自投罗网没有区别……
如何破局？
唯有装醉！
「说什么呢？」她脑袋一垂，下巴陷入男人的肩膀最柔软的部分，说话语气变得含煳不清，「困了……」
周遇时：「……」
她闭着眼睛，提要求：「我要去帐篷里睡。」
周遇时：「……」
周遇时看着她歪在肩膀上的脑袋，有那么两三秒，挺想不管不顾把她扔地上……
仅限于想想而已。
根本捨不得。
那么，既然捨不得，他还能怎样？
宠着吧……
好不容易背回来的。
周遇时逻辑自洽了，老老实实把她背到她最喜欢的休闲室，在帐篷入口弯身蹲下，背上那团缠人的、烦人的、还有点儿重量的傢伙超级自然的主动与他完成剥离，蹬掉鞋子钻帐篷里去了。
连『晚安』都不跟他说一句。
指望听到一声『谢谢』更是天方夜谭……
周遇时也谈不上心如死灰。
非要让他谈感受，大概就像史前人类把狼圈养起来驯化的过程。
他是被驯化的那个。
回味着整个无知无觉的过程，起身要走，帐篷里突然探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角。
然后，殷如瑟的脑袋也钻了出来，那双无比清醒的眼睛，在星星灯的映衬下，泛着灼人的光，紧紧的盯着他。
「你要是想让我唱摇篮曲哄你睡觉，我可是会揍你的。」周遇时想刀她的念头快按不住了。
殷如瑟全无惧意，根本不相信他会伤害自己。
「刚才你没有反驳我。」
「刚才？」周遇时思考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出了电梯后，他们从狗扯到在海岛吵崩了的话题。
她理所当然的把他的迴避视为自知理亏的表现。
所以，为什么要阻止她玩高空跳伞呢？
她又不是去送死。
在做之前她会保护好自己。
他的阻止是没有道理的，她永远都不会接受。
殷如瑟想说的是这个。
「你确定现在要聊这个？」周遇时问。
她点头，表情执着，抓着他衣角的手拽得死紧死紧的。
「好吧。」周遇时就地坐下，别开脸，似乎是在整理思路，幽暗的眸光望着堆在墙角的户外灶具，没头没尾的说，「我不喜欢高空跳伞，丝毫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为什么还要……」
「你写在心愿清单上。」周遇时转头来望回她，「跳伞、滑雪、蹦极、越野摩托，现实十大鬼屋探险，影史排名前百的恐怖片……你一天能不能想点儿正常人干的事情？」
殷如瑟目瞪口呆：「这些、你都做完了？」
「我以为你不会醒了，于是就想至少要在你有唿吸的时候尽可能帮你完成心愿。」周遇时情绪浓重，神色和语气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刻薄。
当然，他没忘记展开这番对话的目的。
「这些比寻常兴趣爱好存在更多危险性的东西，我都帮你尝试过了，你好不容易醒过来、恢復健康，像从前一样和大家生活在一起。我阻止你靠近危险，珍惜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蹟，这有什么……」
不等他说完，殷如瑟惨兮兮的呜咽了一声，主动将他抱住，抽抽噎噎的承认错误：「对不起啊，我错了，你是、你是对的！」
态度诚恳得周遇时反应不及。
就哭了？
呜呜呜的痛哭流涕，真诚得像个终于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那么——自私、呢！」殷如瑟深刻反省，难过得一塌煳涂。
周遇时一边难以置信，一边不得不调整坐姿，将哭包完全拢在怀里，轻拍她的背，跟哄小孩儿似的那样哄。
「不哭了啊，没怪你，知道错了就行了……」
嘴里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很想笑。
估摸着这傢伙没醒酒，明天起来可能都不记得这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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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周遇时琢磨要不要拿手机给她拍下来，免得她不认帐。
殷如瑟自小擅长总结，还哭着就开始做口头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想跳伞的事了！。」
「嗯，好！」周遇时只管点头夸奖，「真棒！」
「也不蹦极了。」
「可以。」
「还有越野摩托……」
「怎么样？」
「不骑了，本来就不太想、不太想骑的……野外的路又不好，一路颠下来，屁股都颠破了……」
「这思路没毛病。」
「那个滑雪——」
「可以去。」周遇时怕她把话说得太绝，给她、也是也自己留余地，「虽然冬奥会已经开过了，但是我们要响应国家号召积极展开冰雪运动。」
「国家号召了吗？」殷如瑟吸着鼻子抬起头来，眼泪婆娑的望着他。
她化的烟燻妆全晕开了，两只眼睛哭成熊猫，不规则的黑色泪痕挂在脸颊上，搭配她小可怜的表情，成功制造出一种诡异的喜感。
周遇时忍了忍，肯定的回答：「号召了！」
忍不住了，绷紧的喉咙里溢出一串儿愉悦的笑声。
殷如瑟瞪圆了泛红的眼，狠狠推了他一把：「我都难受成这样了，你还——笑话我！」
周遇时连忙端正态度：「没笑话你，真的！」
「那就是嫌弃我？」她醉了不是瞎了，他那眼神，还有微表情，看得真真的！
「没有。」周遇时抵死不认。
「你证明给我看！」殷如瑟昂起脑袋，理直气壮的要求，「亲我一下。」
「你说真的？不好吧……」周遇时心里十分舒坦的笑着婉拒。
虽然他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趁人之危的事，能不做还是别做了。
遗憾的是，喝醉的人根本不讲道理和原则。
殷如瑟哭得头昏脑涨，血液沸腾，残存的酒精开始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她垂着脑袋思量了一会儿，突然得出结论，说：「你就是嫌弃我！」
然后像是担心男人提前逃脱似的，双手捧起他的脸颊，抿着嘴用力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碰完了，摇摇晃晃的收回身形，盯着他被染上一块黑的嘴角，得意的笑：「你也花了。」
嘴皮撞嘴皮，接触不足一秒。
这根本不能算吻。
但明天她醒过来，想起这回事，会被她描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周遇时无奈的嘆出一口气，眼色阴郁的盯着她：「你会后悔的。」
殷如瑟嘴硬：「我不会，我为什么要后悔，大家都花了，这样才公平。」
「不公平。」周遇时委屈大了，保持理智的纠结一瞬，放弃，「算了。」
扶住她的双肩，把她扶正了面对自己。
「我不嫌弃你，也不会笑话你，还有，我理解的公平是这样的——」
兇狠的吻上去。
像浮出海面的巨鲸用尽全力往肺部汲取氧气，像盛夏的烈日用疯狂的温度炙烤大地，像枯木逢春，快要渴死的人从沙漠穿越到雨林，奇蹟般的续了命……
情到浓时，殷如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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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醒来的第五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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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殷如瑟睁开眼睛的一剎，记忆带着宿醉后支离破碎的特性，随之復甦……
夜店里，她扯下衣服上的装饰扔地上使唤周遇时去捡，遭了他一记刻薄的白眼。
江边步道，她趴在他背上撒泼发酒疯，把他的脸皮打得啪啪响……此处庆幸周遇时没把自己扔进江里。
电梯口，她跟他委屈将军不记得自己了，他回了什么来着？
帐篷外，她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还捧起他的脸，对准他紧抿的唇亲了上去……？
我疯了吗？
復盘到这里时，殷如瑟瞳孔地震、脸颊烧烫，外加心跳加速！
脑中的画面还在继续——
周遇时被她的举动弄得似笑非笑，好像还花了两秒来思量自己到底亏了还是赚了，随后，十分肯定的对她说：「你会后悔的。」
然后呢？
唿吸是热的，吻也是。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意识到和周遇时正在发生什么之后，慌乱的想要躲开。
躲不开了……
能容下整个银河系的帐篷忽然变得逼仄不堪，昏暗的光线里，周遇时以一种沉迷又蛮横的姿态，持续不断的掠夺她的世界。
她透不过气。
回忆到此结束。
殷如瑟捏眉心，挤眼睛，揉脸颊，蹬腿做臀桥……任凭她如何都榨不出半秒后续。
「然后是怎么样、嗷——」
干哑的喉咙里还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舌尖的痛感直达大脑。
殷如瑟愣了愣，又想了想。
舌尖破了？
这么激烈的吗？
殷如瑟：「！！！！！！」
显然，事情已经超出她的可控范围。
于是她决定开熘！
只要走出景江花园的大门，她还是那个温婉体面的人间奇蹟。
抱着如是美好的憧憬，猫猫祟祟摸出房间。
同一时间，斜对面主卧的门也打开了，周遇时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刚洗过澡，周身上下仿佛只穿了一件深色的浴袍，毛巾挂在颈上，手拿着一端，慢条斯理的擦着湿漉漉的头髮，另一端垂在胸前，依稀遮挡住粗狂的锁骨和浴袍v领外露出的那片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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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露沁爽的味道从他身后的房间里倾泻而出，那味道又像是从他皮肤内里渗出的，连带着一层形同山间清晨的水汽，把他整个人罩在其中。
最后，制造出一种肉眼可见的事后氛围。
暧昧程度爆表！
殷如瑟内心亮起一万个惊嘆号，过度惊吓的『惊』，以及『吓』。
事到如今，再缩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周遇时也是一脸『没想到你起那么早』的表情。
但，总归比她淡定。
尤其当他发现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糟糕不好被抓到了』的心虚，他舒展开眉眼，双手交叠，闲适自得的往门边一靠，微笑着打招唿：「早。」
殷如瑟反应还算快，小脸一绷：「都快十点了，你怎么还不去公司？你不努力！」
他就故作疲惫的嘆出一口气：「昨晚没休息好。」
殷如瑟听了这话，紧张得全身紧绷，扶着门框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到指尖泛白。
——昨晚没休息好。
很正常的六个字，怎么给他说得好像他们大战了三百回合一样？
等一下，他们什么都没发生，她为什么要这么想？
不是，不对，客观的说还是发生了一点儿的……
亲都亲了。
问题是，怎么就亲了……？
在她喝醉的时候。
这跟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样，亲手把美梦捏碎竟是这样一种痛苦的滋味……
周遇时见她心理活动实在过于激烈，主动打断问道：「你昨晚喝醉了，还记得吗？」
殷如瑟『啊』的一声回过神：「记得……一半吧……」
完全否认是不现实的。
「需不需要我帮你復盘？」周遇时眉眼带笑，稳定发挥。
一如这么多年，他们从小到大爆发无数次战争，每一次战后的重建，不管多难堪狼狈，他都能坦然接受。
既然你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殷如瑟强迫自己直视男人那张俊俏的、厚度不可估量的脸皮，忽然悟了。
「昨晚关键的部分我都记得。」她镇定的说。
周遇时缓慢而肯定的点了个头，像是在夸她：好样的。
她没躲，没否认，按照流程，接下来该升级他们之间的关系了，是这样的吧？
殷如瑟平静的看了一眼厨房方向：「饿了，有吃的吗？」
周遇时道：「我叫了外卖，应该快到了。」
这次换她点头，心中有数的样子：「那我先洗漱。」
稀松平常的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握住门把手，旋转，推开。
走进去的时候，听到周遇时站在他的房门外说：「好，待会儿叫你。」
两道门相继关上。
走廊恢復了大约十秒的安静。
殷如瑟悄无声息把门打开，探出脑袋，露出宛如小动物初次开启森林大冒险的稚嫩脸孔，睁大眼睛左右张望，又竖起耳朵仔细捕捉对门的动静，凭藉过人的耳力确定周遇时在打电话——最佳时机！
还洗漱什么呀，根本来不及……
开熘过程中发生了一个小插曲：等电梯时，将军摇着尾巴跑过来和殷如瑟亲热。
她蹲下来跟它握手，握完左爪握右爪，叫它坐下就坐下，还会歪头杀！
无需犹豫，殷如瑟从置物架上取了牵引，把独眼将军牵走了。
她的狗，她领养的，跟她走，天经地义。
等周遇时发现殷如瑟逃之夭夭，已经是二十分钟后……
手机里有1号管家团队的系统反馈信息：10点37分，预约车辆抵达景江花园停车场c区。
还是辆连号宾利。
周遇时很难不发信息调侃：【跑什么，有那么不好意思？】
附带先前走廊『偶遇』的心得感想：【合着原先的淡定都是演的，演得挺好，我竟信以为真。】
他特地强调：【是你先亲我的。】
倒上狗粮，在家里唿唤半天，终于发现殷如瑟把将军也带走了，他好气又好笑：【把我的狗送回来。】
殷如瑟坐在车里，回家路上，有狗相伴，内心平稳踏实，可以用真正的自我去面对周遇时和昨晚发生的一切了。
殷如瑟：【首先，我要脸。】
殷如瑟：【其次，我是在醉酒状态下亲的你，而你是在清醒状态下亲的我，说明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
殷如瑟：【最后，将军本来就是我领养的狗子，名字是我取的，握手是我教的，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要它回家了不接受反驳！】
要不是昨晚突发奇想的看将军，她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秉承着不能在同一个坑摔两次的基本原则，把狗带回家，永绝后患！
殷如瑟恨恨的想着，稍不留神，舌尖上的伤口针扎似的扯着疼……
她嘶嘶的吸气，泄愤的骂他：【你混蛋！】
周遇时翘腿坐在家里，喝着有点烫嘴的咖啡，仔细阅读她发来的每条信息。
更加确定了，昨晚反杀回去是没错的。
不然这顿骂岂不白挨？
这个早上，他还就下定决心、义无反顾的当个混蛋。
周遇时：【脸皮给你，我不要了。】
周遇时：【现在回来，当场给你告白，别让我费事跑到你家里送股份。】
周遇时：【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怕你到时候更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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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看到第二条回復，尤其那句『当场给你告白』，激动得差点把将军的脑袋薅秃，末了又疑惑起来：【送什么股份？】
周遇时：【于珩送你姐顶峰9%，你觉得我送多少合适？周氏集团19%？】
殷如瑟一阵脸热。
那姐夫当初是为了得到我爸点头认可，你送我周氏的股份又是为了什么？
她不想明知故问。
车已经开到景山脚下了，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对周遇时……当然是选择坦诚。
殷如瑟：【我得回家冷静一下。】
殷如瑟：【这几天你别来找我，我想明白了会主动找你的。】
殷如瑟：【问就是要脸！】
殷如瑟：【给点私人空间谢谢！】
周遇时着实没想到：【……怎么是这个反应？】
他不信邪：【原以为你会骑我脸上输出。】
殷如瑟无奈的拥抱现实：【就是这么怂[微笑]】
之余，兇巴巴的警告他：【最后再说一次，别来！】
景江花园，顶楼住户家。
周遇时坐在採光极好的客厅里，被简讯里最后的回覆凶得眯起眼。
手习惯性的伸向旁边，毛茸茸的手感没有了，狗不在，殷如瑟也不在……
忽然感觉好空虚。
*
其实昨晚除了离大谱的酒后发疯、意料之外的亲密接触，殷如瑟还记得别的。
周遇时亲口说，在她昏迷十年，他曾逐一去完成她的心愿清单……
回到家，她第一时间沖回自己的房间，找那本少女时代几乎随身携带的活页记事本。
殷似和在她翻箱倒柜的时候出现，看她快把自己的屋子拆了，好奇地、同时也是好心的问：「找什么？」
「记事本，周爷用兽皮给我做的封面，我跟周遇时一人一本的那个。」殷如瑟撅着屁股蹲在一米高的箱子前仔细翻找，整个人都快钻进去。
殷似和平静的『哦』了声，「那个本子啊，我送给周遇时做纪念了。」
殷如瑟扭身来，用情绪饱满的双眼向她亲哥隔空打了个问号。
殷似和心态超稳，蹲下来给将军挠下巴，都不回视妹妹，「留个纪念的意思，能明白不？」
我不明白，不想明白！
殷如瑟严肃的抿着嘴继续瞪哥哥，半天等不到他详尽的回应，只好生硬地强调：「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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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醒来的第五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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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现在活蹦乱跳、能吃能睡，还能思路清晰的跟周遇时斗嘴。你不了解的是最开始那段日子，除了你之外的我们所有人都在努力消化、并且说服自己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随时可能失去你。」
殷似和起身走到阳光倾入的飘窗边坐下，将军很乖的摇着尾巴跟随，一点儿不认生。
「那个过程到底是怎么样的，可以说说吗？」殷如瑟早就想问这一段了，奈何就连殷家最没心没肺的殷似鸣被问到，都眼神闪烁着打哈哈，不愿意多提。
「很难熬。」
过往在殷似和自诩冷静的大脑中翻涌，他也试图用轻松的口吻来叙述，开了口才发现做不到。
「事故发生后，你被送到省医抢救，全身多处骨折、脾脏破裂、还有颅内出血……」
「抢救将近20个小时。」
「从深夜，到白天。」
「我们全家，还有周遇时，守在手术室外，寸步不离。」
「就像生了根似的，谁也没办法离开半步。」
「之后你进了icu，三个月的危险期。」
「那段时间要怎么说呢？」
「你运气很好，又很不好。」
「有个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南城召开，来了不少国内外知名的外科医生，爸妈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将医生们请来给你会诊。」
「你得到了最好的医疗资源，自身情况却十分反覆。」
「併发症、持续不断的高烧，往往解决了一个问题，不出一天又会有其他问题出现，弄得医生焦头烂额……」
「你也并非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你会在烧到半夜的时候浑浑噩噩睁开眼，对你看到的人说一串的胡话再在药物作用下昏睡过去。」
「你会喊疼，会问我们，自己是不是活不久了。」
「你会安慰哭得稀里哗啦的阿鸣，你说，要是你变成天上的星星就做他的守护神，多好啊……」
「你还会跟我交代很多小秘密，私房钱藏哪儿了，在学校图书馆后面的哪颗树下埋了一个空盒子的时空胶囊，还有你那本活页记事本。」
「你授权给我全权处理。」
「说起来也是很奇怪，原先我以为在这个家里你跟我是最不亲近的，结果你把自觉重要的私隐都向我交代了。」
「看来我这个二哥在你心里颇值得信任。」
「不过你醒过来的时候，问得最多的就是周遇时在哪儿。」
「你很虚弱，能醒过来的时间并不多，可能那时你已经意识到命不久矣，所以，你有很多话对他说。」
「你跟他回忆小时候，说到某件事还意难平的强调自己没错。」
「真可惜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应该是你和他人生中，他对你最千依百顺的时刻。」
「你还反覆问他会不会忘记你，他说不会，你就会劝他忘了吧，万一你死了，他得代替你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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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下次你再问他，他老老实实的说会，你又跟他生气。」
「你说你是不是很会折磨人？」
「虽然医生没说，但周遇时自己意识到了，他的存在对稳定你的情况有所帮助。
「他干脆住到省医隔壁的酒店，随传随到。」
「只要你睁开眼，必能看到他。」
「军训他是大二才补上的，大一落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课，差点被劝退了。」
「他应该没跟你说。」
「其实大一学业的进度，他也是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学完了上半学期的课程。」
「三个月后，你情况转好，可以进行针对性的诊疗，当然也是不能再拖了……」
「先后两场大型手术都很成功，实在是老天垂怜。」
「你的命总算保住了。」
「接下来是漫长的恢復期，你身体上的伤在癒合，电子仪器上显示出你愈发平稳的状态，你却迟迟不醒。」
「你的主治医生、也是我的老师对我们说，你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醒过来。」
「可能你会在睡梦中安详的死去，也可能在某一天突然睁开眼。」
「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
「爸妈不愿意接受这种现实，请来几波专家给你会诊，寻找别的可能性，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我们用尽了各种办法，跟你说话，念新闻，讲故事，周遇时还把陆狩拉到你的病床前唱歌给你听。」
「你始终没有反应。」
「睡得很熟，很安静。」
「我们从期待，到绝望……」
「这种『绝望』不是一直持续的。」
「人总是会想很多，很多变。」
「我们会安慰自己，你好歹有醒过来的可能性，所以爸给你建了一座医院，妈为你成立了同名慈善基金会，专门关怀和帮助和你情况相似的病人与其家庭。」
「大姐服装品牌有一条支线名叫sees，根据你的年龄出设计，只在时装周做亮相，从不外售。」
「还有阿鸣，他做的第一款手游里有一个神级npc。」
「想见她得穿越遍布满级怪的地图，打败几个传说级boss，在持续不断掉血的迷宫里摸索出口，最后潜入湖底，那儿有一座放到今天都能让游戏界各家美术组赞嘆的水晶城堡。」
「你穿着华服、戴着钻石王冠，躺在摆满冰玫瑰的殿堂里——沉睡。」
「最顶尖的玩家通过重重考验去到那儿，向你献上最高规格的骑士礼仪。」
「玩家们什么都不会得到，但是能见到你，是游戏世界里最高的荣誉。」
「而周遇时……」
「他在某个春天考了潜水执照，某个夏天跟完虔诚徵服者欧洲巡演的全程，某个秋天计划性的横扫世界排名前十的蹦极圣地，又在某天冬天全副武装的出现在长白山雪场，请前国家队运动员教他滑雪。」
「他为你做了你想做的、他能够做到的任何事情。」
「不问结果，不求将来。」
*
这天周遇时哪儿也没去，在家里处理了一些工作相关的邮件，打开电视没头没尾的跟看了两集悬疑剧，下午打开冲浪泳池游了两千米，游完以后又花三小时给整个池子做了清洁……
时不时的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新的信息。
无关紧要的私人派对邀请，周家各房亲戚例行公事的新年问候、没点叉数的直白乞讨……毫无新意。
然后周遇时悟了。
他只想收到殷如瑟的简讯，除了她之外，其他的都是打扰。
晚饭吃面。
周岩海先生难得来探望他，从周塘带回来的鸡蛋挂面，汤也是厨房拿的乳鸽汤。
把汤一热，大碗分成两份，烧水煮面时再随便洗点儿时蔬一起煮了，补充维生素。
菜是菜农去园子里捡的，新鲜的菠菜、油菜和莴苣，还有后山竹林里挖的嫩笋。
足足三大筐。
周岩海嫌麻烦，他一个人哪儿吃得了这么多……
楼香寻非让他带回来，说是，周遇时爱吃不吃，主要是带给瑟瑟。
就听听这话，亲孙子喊得连名带姓，殷如瑟就亲热的喊小名儿。
面煮好了，父子两各自坐到餐桌一端，讲究的就是一个食不言。
那桌子也够长，面对面都有差不多三米，跟自己吃饭没区别。
周岩海和周遇时同时用瓷勺舀了一口汤，稍微吹了吹热气，凑至唇边吸熘——
加了笋的汤鲜得人灵魂升华，两人齐齐被惊艷，再看对方，想到了老太太心心念念的人。
性别女，姓殷，排老三，跟周家的不能说毫无关系，再耗下去可能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了。
周岩海忍不住问：「瑟瑟怎么不在？」
周遇时此刻虽然也在想殷如瑟，但被父亲正儿八经的询问出来，就好像她应该在这里似的，不在反而不对？
「当然是在殷家。」他回得没好气，像个逆子。
周岩海知道两人从年前开始闹别扭，出主意道：「待会儿你把那筐笋给她送过去，她从小就喜欢吃这个。」
「她从小喜欢吃的可多了，南楼果林的黄桃和香梨，我院里那颗枇杷树上的枇杷，后山的笋，塘里的鲈鱼……」周遇时记得比谁都清楚。
周岩海都开始同情儿子了：「给她送去吧，好歹是个见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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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周遇时筷子斜戳在碗里，抬起头不愉快的看他老子，「请问您到底是在质疑什么？」
不等老的回答，小的强调：「她跑不了。」
「问题在于你想追也没方向追。」周岩海不慢不紧的指出要害，下儿子的面子，不需要挑日子。
汤再鲜美，周遇时也没食慾了，放下筷子，嘆着气往椅子里一靠，完全垮掉。
周岩海耐心的劝：「把笋给她送去。」
「送什么笋，又不是大熊猫……」周遇时冷不丁道，「昨晚她在这儿。」
周岩海愣了下，不解的看着儿子，隔着三米长的餐桌。
昨晚在，现在又不在了，那到底和好没有？
周遇时抿了抿唇，重新组织语言，把昨晚发生的事毫无保留的跟老父亲坦白。
他也着实需要倾诉，最好再得到一点有建设性的意见。
「就这样，她回家了，我这儿等通知呢。」说完，周遇时击响双掌，再这么一摊开，压根没辙。
周岩海很开心的笑了：「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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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醒来的第五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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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可太明白老父亲的笑点了。
如果说十年前是殷如瑟用尽全力面前与他战至平分秋色，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然沦落到等通知的地步。
唏嘘得很……
「你是独子。」周岩海跟儿子总结，「这本来是个优势，但跟殷家横向对比起来，反而成了劣势。」
周遇时太懂了。
年前海岛上，殷如瑟明确跟他表示开学不会住景江花园了，当时他有意让殷似和帮忙说服。
毕竟以南综大为中心向外辐射十公里，没有比这里更舒服的地儿了。
周遇时的视角里，他只是和殷如瑟在某些方面没有达成一致，还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结果前天，房产经纪带殷如瑟看房了。
定位在南综大北校区附近的新楼盘，跟景江花园直线距离有个五六公里吧……
她发了名为『举棋不定』的九宫格，每张图里的房子布局採光都各有特色，看着确实不错。
最重要的一点，殷如瑟特别鸣谢本次看房的全权贊助人，她的二哥殷似和。
不仅如此，殷如琴留言包了她的家私家具，殷似鸣送一切带『电』的家电产品，许灿几人表示乔迁礼物已经准备好了，龚越打听搬家日期，确定了大家一起过去给她热闹热闹。
周遇时就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看他们众乐乐的万年孤寂感……
诚如亲爹所言，假如殷如瑟是独生女，那么她所得到的外力『支持』是有限的。
而对于一个昏迷十年奇蹟醒来，正努力和社会接轨的人，周遇时作为她的竹马、她曾经的婚约者，将会在她内心占据更重的分量，现实中也会得到她更多的依赖。
遗憾没有那么多假如……
殷如瑟除了他周遇时，能仰仗和依赖的人可太多了。
「我能怎么办？」认清现实后，周遇时也只能带着可控范围内的小脾气，微怼老父亲。
周岩海道：「不要老想着怎么样做才是对她最好的，她有自己的打算。任何时候，你都无权干涉别人的人生。你能干涉到的，都是她默许的。」
这就跟网上着名的『伤害论』一样。
我在乎你，便给了你爱我的权利、伤害我的资本。
相爱相杀不可怕，癫狂而已。
其中一方对另一方无所谓了，那才是最致命的。
「以前你替她完成心愿清单，说起来很令人感动，但那是她还没在昏睡时的情况。现在是另一种情况，她醒来了，有思想有想法，完全可以凭个人能力把想法化作实际行动，不再需要你帮她实现。一件事情上，不能总是你进她退，你也要学会让步。」
周岩海耐心的劝服儿子，「她不愿意退了，你就该想想自己要做点儿什么才能在她的世界立足。」
「她昨天已经答应我不会再尝试那些危险的极限运动。」周遇时知道这不是问题根本，所以又道，「不过在她答应我之前，我也决定如果她真的很喜欢，尽管去做就是了，好的坏的，我会陪她一起承担后果。」
周岩海强调：「前提是她允许。」
周遇时面部表情一僵，差点被噎死。
周岩海又轻松的笑开了：「是不是从来没想过她不允许的情况？」
当初在周塘，老太太寿宴那天，儿子也被他描述的限定情景逼出一句真实的：我没想过有一天会不喜欢她。
感情是最经不起蹉跎的，珍惜也要用对方法。
强加的『为你好』算什么为你好？
这些年，周岩海逐渐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目光落到同样重感情的周遇时身上，见他不的章法的胡乱作为，总是要提点一些。
周遇时被老父亲这番话连消带打，斗志都丧失了，不要形象的瘫在椅子里，「那您说，我到底要怎么做？」
「暂时什么都不用做，等通知吧。」周岩海吃好了，放下碗，抽纸巾擦嘴。
周遇时灵敏的捕捉到这句话里关键的两个字：「暂时？」
「通知来之前，好好想想自己有什么优势。」周岩海侧首看了一眼厨房方向，理所应当的使唤，「去，泡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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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殷如瑟也过得五味杂陈的，千种滋味儿在腹中翻涌，她愣是无法从中先提炼出一味来针对消化。
晚饭后，带将军去后院遛弯。
南城的天气暖和得很快，接连两个太阳天驱散了空气里刺骨的寒意。
夜风轻轻的吹着，一步一步踩在柔软适中的草地上，实在安逸。
将军以正在参加『狗狗百米冠军赛』的姿态狂奔出去，跑出一段距离，直接倒在地上蹬腿、翻滚。
小动物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
殷如瑟走了两圈，坐到干燥的石阶上，手机拿出来录下它撒欢的样子，发朋友圈炫耀。
殷项端着个保温杯站到女儿身后，看着那仿佛得到了全世界的狗子，不看好的摇头嘆了一气：「这狗子，很难指望它看家护院。」
殷如瑟头也不回反驳道：「我带它回家是为了让它享福，您就别指望它考上清北光宗耀祖了。」
殷项大笑着在她旁边坐下，又纳闷道：「这狗不是周遇时的吗？我看他遛得挺勤快，天还没亮就去江边遛第一趟，夜跑也带着，养得挺好。」
殷如瑟不得不再强调一次，将军是她从流浪动物之家领养回来的，名字也是她取的，是她的狗，理应跟她回家！
殷项长长地『哦』了一声，冷不防问：「分那么清楚啊？」
殷如瑟觉得她爸的思想态度不够端正，「我姓殷，他姓周，不该分清楚吗？」
殷项直接将军：「年前于珩第一次上咱们家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态度。」
「人是会变的。」殷如瑟语气故意冷淡，「还有我纠正您一下，于珩是您正牌女婿，跟大姐领了证，在岛上办了盛大婚礼，还上过两次热搜的那种亲女婿。周遇时是您看着长大的没错，再喜欢也不跟您姓，希望您不要搞区别对待。」
「那于珩也不跟我姓。」殷项打得一手好太极，铺垫到位了，这便进入主题，「你还别说，我就看周遇时顺眼，所以我跟你打听打听啊，有没有可能——」
殷如瑟已经猜到亲爹要说什么了，脑门抵到膝盖上，很干脆的埋住脸，啊啊啊的逃避求饶：「别问，我不知道……」
殷项默了。
他当然知道两个人从年前赌气到现在，眼下见女儿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又想她把狗都带回来了，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谈崩了？是比以前都崩的那种、不可挽回的——崩？」殷项凑到女儿耳朵边，问得超小声，「说出来，让爸爸有个心理准备。」
殷如瑟歪过脑袋，对亲爹另眼相看：「加上我您有四个孩子，除了我比较废，大姐二哥和阿鸣您还不稀罕？而且您马上要当外公了，怎么那么贪心呢？」
殷项用问题回答问题：「不是这么比的，是按照你找对象的标准来看，范围随便你划，就问一句，你能不能给我找一个综合素质比周遇时强的？」
殷如瑟傻眼，还真找不出来！
殷项坦然『嗳』一声：「你看，问题就那么简单。」
「好像有点道理。」她几乎被说服。
殷项来前跟殷似和通过气，不能说自己是周遇时的最佳助攻，那老婆回娘家玩儿去了，老父亲见不得女儿为情所困，客观引导属实合理。
于珩已经把殷家女婿的门槛抬到那个位置，他怎么也得把搁家门口晃了十几二十年的周遇时捡回来！
除非女儿不喜欢了再便宜别家，都是另说了。
况且，这把还是女儿的顺风局。
「跟爸爸说说，你到底在烦恼什么？」殷项摆出慈爱包容的姿态，这把只跟女儿走心。
殷如瑟也确实需要外力帮助理清思绪，憋着琢磨了一阵，便从自己醒来到现在的成长心路全坦白了。
难以否认的是，周遇时是她最大最难攻克的点。
「以前我怎么跟他吵都是从我自己的角度出发，我不知道他为了我做了那么多，以至于当我知道后，再也没办法跟他争辩什么了，好像我被架到了一个位置，需要用我自己去补偿他才能达到平衡，不然就……怎么说呢？对不起他？欠他一辈子？」
殷如瑟很难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可是让现在的她完全按照周遇时的期待去做，她又不太心甘情愿……
感情上，她真的很难。
难得举步维艰。
难得无法面对。
很没出息的跑回家了，带着名为『将军』的狗，组成落跑组合。
「就这样？」殷项嗤地一声，直白的笑话女儿，「谁告诉你他付出了你就一定要回报？」
殷如瑟有点儿懵：「这都能赖吗？」
「说什么赖不赖的，看个人，分情况嘛。」殷项大而化之道，「你仔细想想，难道周遇时做那些，纯粹是为了你才付出？他在为你付出的过程中就没有得到一点点的自我安慰、满足，还有别的他需要的情绪价值以及个人肯定？」
殷如瑟瞳孔放大，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向她打开。
殷项继续对女儿输出：「当年追你妈妈的人可多了，还有为她跳江的，要是每个这么胡来的她都要负责、要回报，你说她得把自己分成多少份？感情不是这么算的。」
「那要怎么算？」殷如瑟听进去了，并且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潮澎湃。
殷项伸出手，指了指她的心：「你这个情况，随心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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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拒绝，可以观望那就再观望一阵子，经不起她考验的，都是不配。
*
经过一整天的沉淀，周遇时终于在零点还差七分钟的时候接到了通知。
瑟瑟平安：【昨天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
那些刺激的、容易丢掉小命的极限运动她都不玩了。
瑟瑟平安：【不是因为你有道理，而是在你试图阻止我的过程中让我意识到除了我自己的喜好痛快，亲友的想法感受也很重要。】
两条信息相继发来，中途没有过长时间的停顿，可见她是在深思熟虑后，给了他回应。
周遇时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站在厨房里，一手撑着冰凉的大理石台，一手握着手机，没什么表情的垂眼看信息。
反覆的看。
面前的咖啡机，一滴一滴的将杯子里填满，犹如男人缜密的内心，在拆解信息的过程中沉默而高效运转着。
最终，得出大致结论。
他先向她检讨：【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然后不忘给自己刷好感分：【很高兴我的无理蛮干让你得到积极正面的领悟。】
接着问他最想知道的：【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殷如瑟早有预判，毫不犹豫地耍赖：【近是没办法更进一步了，疏远也没有必要的样子。】
周遇时：「……」
有军师？
这一手不像许灿教出来的，那会是谁？殷似和？殷如琴？还是林姨？
目前看来都有可能。
殷如瑟也没有完全耍赖，很快向他说明原因：【你也知道现阶段我重心不在感情上，也没有要渣你的意思，能理解不？】
周遇时都笑了，极其渗人的冷笑声飘荡在他宽大、整洁如新的厨房里。
zys-10.x：【给了你一天时间，以为你想明白了，看来是没有。】
轮到他放大招了吧？
殷如瑟明显有点慌：【不是，我真的想了很多而且想得特别明白，年前有一回我还跟小意感嘆说你好像比我想像中更喜欢我！】
周遇时眉心轻微隆起，盯着末尾那行字的眼神逐渐迷离……
火苗在他紧绷的脸皮上扫过，撩起一阵难以忽略的烫。
一直以来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确定。
瑟瑟平安：【但是你看我多真诚，连这个都跟你坦白！】
真诚吗？
周遇时不想跟她掰扯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zys-10.x：【你知道就好。】
瑟瑟平安：【吓到我了。】
zys-10.x：【受着吧，别人跪求我都不给眼神，也就你独一份的体验。】
瑟瑟平安：【没想让给别人分担。】
瑟瑟平安：【然后昨天又才发现这个『喜欢』比我想像中的更强烈？或者说浓烈？】
周遇时回了个内涵的微笑表情，随她发挥想像力。
这个环节简直是拿命在耗！
殷如瑟自知再聊下去很可能会被带偏，于是生硬的对他宣布规则：【我需要时间缓缓，早上跟你说的话基本不变。】
周遇时似撩非撩的下套：【骑我脸上输出的机会，真的不要？】
殷如瑟想得很清楚，这机会要到了也没命享受，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划算了，所以她很坚决：【再跟你说一次，别来！】
周遇时可没答应她，转而问：【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谁教你的？】
瑟瑟平安：【我爸！[圆滚滚昂首挺胸.jpg]】
哦，原来是殷项先生。
疏漏了，未来老丈人可是人尽皆知的宠女狂魔，无条件站女儿那一边，教她耍无赖。
瑟瑟平安：【你的『先』结束了，然后呢？】
zys-10.x：【没有『然后』，晚安。】
无视对方发过来的一长串的问号，周遇时放下手机，侧首看向角落里那筐新鲜的笋。
阴恻恻的笑了。
谁还没个帮着出谋划策的好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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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醒来的第五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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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殷如瑟起得很早，她得赶在开学前把新家安顿好。
小区名叫墨苑，总共六栋楼，楼间距大，绿化好，一梯两户，她住一期2单元顶层。
因为在南综大和音大两所高校中间，住户多为老师，她的邻居就是一对音大的退休教授夫妇。
新家为五室三厅的格局，南北通透，採光好。
虽然是二手房，不过上任业主刚做完基础装修就出了点问题，隔了两年仿佛终于下定决心找中介出售，正好被殷如瑟看中。
二哥潇洒的为她付了全款，家具家电陆续送到，这两天正是忙的时候。
除了主卫、厨房和观景阳台得改动，其他部分保持不变，她打算住到暑假再根据自身需求来做全方位的装修。
殷如瑟这么有条理的想着，走进餐厅，一抬头，惊异的发现周遇时坐在丰盛的餐桌前，津津有味的享用她家花师傅的招牌牛肉鸡蛋三明治。
将军以蹲坐的姿态，端端正正的守在他左侧，把『狗腿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眼花？
那不太可能……
幻觉？
她倒是希望如此。
殷如瑟站在原地愣足五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包里摸出手机看时间：周六，早晨，7点4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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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的霸总们还沉浸在梦乡中，昨晚夜班的殷二哥恐怕才开始准备带实习医生查房，周遇时已经衣着完整、光鲜亮丽的出现在自家餐厅，吃早餐？
让你别来非要来，快三十岁的人了，跟我这儿叛逆是吧？
殷如瑟面上有多冷静，心理活动就有多激烈。
周遇时把她的微表情洞察仔细，愉悦感直线飙升，还挑衅她：「不认识我？」
这话他是笑着说的，和颜悦色的笑容，不认识他的人肯定会被迷惑，啊，多么谦谦君子、温文儒雅的年轻人。
那是您没被他刻薄过，那叫一个人憎鬼恶。
「大清早的，你来我家做什么？」殷如瑟走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冷冰冰表情和没有情感起伏的说话语气都不是很友善，「家里连早餐都吃不上了吗？哇，周氏要完。」
周遇时笑意更甚，以前真不觉得被她抬槓有多欢乐，今天算是全新的体会。
贱不贱？
贱。
他自知没救，但好像也不需要谁来救的样子。
「周氏完了，来你家打秋风行不行？」他好脾气的同她商量。
没等来想像中的回怼，殷如瑟不得劲的抿了抿唇，给自己倒了半杯鲜榨橙汁，慢吞吞的喝着开胃，懒得理他。
要是连周氏都完了，那这个世界距离末日也不远了。
邱姨问她想吃什么，除了桌上这些固定内容，今天特别推荐鲜笋鸡汤小馄饨。
「哪里来的笋啊？」殷如瑟瞳孔扩大，扩成两枚饱满的杏仁儿，巧克力色的仁芯里清楚明白的写着『馋』字。
邱姨笑眯眯的看了坐在她对面的年轻人一眼，比看家里那位新姑爷还热切，「一大早天还没亮，阿时就开车送来了。」
周遇时贯会装样子，邱姨卖力帮他刷好感，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埋头吃三明治。
他是谁？
他是充满干劲心无旁骛的干饭人！
「这样啊……」殷如瑟后知后觉。
周家大院的后山有处天然的山泉，从石壁缝隙里冒出来，分成无数溪流流向地势低的地方。
土地和竹林被常年滋养，那一带的菇啊、蕨啊、笋啊……长得特别好。
以往每年，楼奶奶都会差人给她送来一堆，或者她直接跑过去尝鲜。
常规操作了。
这不，又到了吃笋的季节。
周遇时使的是借花献佛，刚好让他遇上了。
殷如瑟不觉得讨厌，反而挺受用的。
要是他真按照她说的做，不让来就不来，她肯定会觉得缺点儿意思。
心思在腹中转了几转，殷如瑟拿定主意，对邱姨道：「那就吃一碗小馄饨，加个溏心蛋，多放香菜！」
「嗯，行！很快就好。」邱姨这就去厨房交代，不忘把两名帮佣一併带走，连将军都被她用一根惹狗垂涎的牛大骨哄着跟出去了。
餐厅只剩下殷如瑟和天还没亮就登门送笋的周遇时。
殷家人丁旺，餐桌大，两人面对面坐，直线距离能有五米，鲜花点缀着偌大的餐桌，也恰到好处的遮挡住彼此的部分视线。
如是情景下，交流都是多余的，吃饱吃好才是人生大事。
殷如瑟一口一口喝着橙汁，小眼神往对面睇去——
初春的清晨，白茫茫的天光沾染了南方独有的潮冷，从落地窗外渗入室内，与灯光融为一体。
那些朦胧的、宛若层层薄纱的光线，从周遇时的身后覆了上来，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介于冰冷和柔和之间的……光晕？
他穿一件深灰的丝光棉衬衣，衣领下的领带打得饱满端正，黑色的纽扣每一粒都泛着宝石般自然的光泽。
復古马甲用它自身的厚重质感压制了衬衣那一丝试图外溢的浮华，至于下/身……餐桌挡住了。
殷如瑟自以为悄摸摸的身体侧移，视线向桌下拓展而去。
嗯，看到了。
是和马甲成套的暗格纹西装裤，交叠的长腿可与任意偶像剧里的男主一战。
这一身兼容了严谨和潇洒，内敛持重，精緻得体。
殷如瑟实在挑不出错，失落的垂下长睫，只剩下嘆气。
你的对手完美得无可挑剔，这实在是一件索然无味的事。
「既然没得挑，坦然点接受不就行了？」周遇时适时送上建议。
她立马变脸，警惕心超强：「我觉得不是时候。」
「等你觉得，黄花菜都凉了。」周遇时搞不懂她到底在怕什么，是个长眼睛的都看得出的双向奔赴。
他都不挣扎了，吸口气，迈开腿，大胆往坑里跳就是。
殷如瑟想起她的主场优势，昂起下巴，把气势壮大：「那这个事情还真就是要我也觉得行才行，你一个人说的不算。」
周遇时咀嚼三明治的动作停下，深眸汇聚起不满。
殷如瑟直接无视。
她有自己的顾虑。
就好比姜词对小意有好感，可景毅和小意确定恋爱关系之前那几个月，他都没有做出任何为自己争取的实际行为。
无关勇气。
他脑子里肯定萌生了许多行动，并且事先预演了许多遍。
但最终结果让他确信和小意保持朋友关系要比成为情侣更好，他不想因为一时的情感冲动破坏了这段从小到大友谊。
相对的，殷如瑟对周遇时不是不喜欢，而是她认为没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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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不是她现阶段的最重要的追求。
在这之前，她想先找回自己，成为更好的、独立自信的个体。
眼下她和周遇时的距离，隔着这张餐桌，面对面，可以自若交谈，可以看到对方，有眼神交流，这样就很好。
要是他坐到她身旁来，她的注意力会不自觉被吸引，还会感到压力。
加了超多香菜的鲜笋鸡汤小馄饨很快就煮好了，邱姨将整碗端到殷如瑟面前，防尘罩一揭开，香味瞬间炸开，驱散她复杂的心思。
她拿起瓷白的勺子，开动前放话道：「别以为你送来一筐笋我就要点头了，我自己也能去后山挖，又不是不认识路。」
周遇时没气，反而邱姨急得扯她的耳朵，「有话好好说，不许耍小孩子脾气。」
殷如瑟嗷叫、求饶，握着瓷勺的手在空气里一顿的胡乱挥舞。
「没到时候是吧？」周遇时很淡定，放下餐具，抽纸巾擦了擦嘴，「行，等你觉得时候到了再来找我，开年忙的事多，我要先去趟公司，走了，你慢慢吃。」
他起身告辞，一点儿不拖泥带水。
邱姨和殷如瑟都蒙了，双双注视他离开，然后对视。
「他那话里意思，我说没到时候他就不出现？」殷如瑟不确定，只好跟还揪着自己耳朵的邱姨确定。
先前看到他的那一剎，她都以为他是来抓自己去民政局领证的。
「大概？」邱姨更搞不清状况，都咬牙切齿了，「不点头也别把话说死啊！」
殷如瑟大唿委屈，没把话说死啊，周遇时这不继续等着通知呢么？
可说不清为什么，他早上这一露脸，她竟然有种被吃定了的感觉……
*
殷如瑟当然被周遇时吃死了。
多亏大周先生的点播，让他重新审视自己，找到他的先天优势并加以利用。
殷如瑟是周遇时二十余载的人生里的独一无二，难道周遇时不是她生命里的不可替代？
去找个替代的试试？
把天上的太阳摘下来给她做成灯笼，她眼睛找瞎了，最后还是他扶着她的手过河。
笑死。
没到时候就没到时候吧，千亿总裁，事业版图有待扩张，他也有他的忙。
上车，刚系好安全带，殷如瑟发信息来问：【真走啦？】
周遇时洒脱的回：【不然呢？你带上户口本身份证，我们赶早去民政局领证？】
她都不敢提今天是周六这件事，只骂：【你想得美！】
周遇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至少在你看来我们领证还是件美事，很高兴你有这个觉悟。】
殷如瑟吵不过他，改为讲道理：【我在医院昏迷的十年里，你是有成长有过程的，我什么都没有。不是说要等我把十年补齐才到那个时候，我还挺享受和你现在的相处状态，想怼就怼，舒畅自然，你能理解吗？】
周遇时配合开怼：【怎么我们发展成情侣就会互相餵食，五分钟看不到对方还会难受扭曲满地打滚，然后我叫你宝宝，你管我叫亲爱的？】
殷如瑟：【别逼我和你绝交……】
周遇时发疯完毕，恢復正常：【只有一个问题：在你觉得那个时候到来之前，不影响我们正常交际往来吧？】
殷如瑟想了想，客观公正的回覆：【不影响。】
周遇时：【那行了，就这样吧，懒得跟你扯些有的没的，你要搬家了是吧？地址发给袁徽，给你准备了乔迁礼物。】
这样才对。
这才是人类高质量男性的正确示范方式！
千亿总裁的度量和胸襟，他是有的！
爱了爱了。
殷如瑟满意得不行，趁热打铁问：【你能不能把我的古早活页记事本还给我？】
周遇时：【为什么？】
周遇时：【你二哥给我了就是我的。】
周遇时：【那个本子已经加入我的聘礼清单，以后我娶谁就送谁，附带周氏19%的股份，心动不如行动。】
周遇时：【不想行动也可以，劝你别惦记。】
殷如瑟：「……」
她收回刚才心里夸赞他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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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醒来的第六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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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摆平了周遇时，接下来的几天，殷如瑟都在忙新家。
把家具家电放到她预想的位置，这个家就有了基本的雏形。
阳台上要养很多很多的绿植，除了那种叶子大得赏心悦目的盆栽，多肉也必不可少！
赶着周末，使唤臭弟弟开车载自己去南郊最大的花鸟市场买回一堆，摆在错落的实木花架上，像养了一群在玩一二三植物人的小精灵，特别可爱！
虽然殷如瑟很喜欢周遇时的那个有帐篷的休闲室，但没有照葫芦画瓢给自己弄一个。
书房已然满足她对『安全』二字的要求。
为了填满占据两面墙的书柜，陆续钻进老爷子的书房挑挑拣拣，搬走不少『硬货』。
她对自己的现阶段有清晰的认知，所学的专业，乃至将来想从事的职业，必须多读多看，多累积。
书就是她的良师益友。
书房採光极好，半圆形的飘窗可以让她完全躺下，舒展身体，再打个滚，不会掉到地板上。
闲来无事的下午，摆上一张小木桌，一杯热饮，配上几样点心，安静的看书，做笔记……足够消磨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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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挂饰是爷爷的墨宝。
他老人家六十岁生日，清早起来，在花园里研磨铺纸，酝酿几息，提笔一气呵成——家和万事兴，老子很高兴。
旁边围观的殷项直皱眉头，不理解的说：「您写的是什么……」
殷建业朝他翻白眼，理直气壮地怼：「哪个字不认识，老子告诉你？」
詹敏珠笑得歪歪倒倒的差点昏过去，多亏殷如琴殷似和一左一右的把奶奶扶稳了。
殷如瑟呢，她就站在自己房间的小阳台上，踮着脚、探直了脖子，愣是看不见爷爷写的是什么。
但不妨碍她贪心。
她隔空喊话，先祝殷建业生日快乐，而后直奔主题，问她爷，能不能把写的字送她？
殷建业提着笔，扭身跟她对视，声如洪钟的喊话：「都不知道我写的什么就要啊？」
这回换殷如瑟理直气壮：「只要是您写的，我都要！」
殷建业被孙女儿哄得贼高兴，回头换了支笔，在纸的左边书一小行：赠宝贝孙女殷月亮，谁都不许抢。
无论何时想起，都能让殷如瑟心中一暖的回忆。
原先这幅字被她压箱底收藏，而今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家，必须挂出来显摆。
可不能让老先生白写了……
前任业主拆掉了主卧和隔壁右次卧的墙，换成隐藏的装饰拉门，殷如瑟很喜欢这个改动，心领神会的将次卧当衣帽间来用。
将军住左边的房间。
进门铺了一大张厚重柔软的狗爪图案地毯，舒适的大狗窝，圈圈跑步机、全自动餵水餵食器，用拼接板隔出来的厕所都有四个平米！
以及一大堆的玩具。
殷如瑟把它从家里带出来的时候，胆小鬼一路上都在胆怯，直到走进新家，意识到主人为它准备了单独的房间，开心得在地毯上翻滚，迫不及待的四处蹭下自己的味道。
狗生圆满！
厨房还在等设计师那边拿方案，反正殷如瑟不具备任何厨艺，学校食堂开始营业前，除了回家蹭，点外卖就是她唯一的出路……
此期间，除了袁徽送来据说是周遇时亲自挑选的瓷器餐具，她与该名周姓男子保持着平和又诡异的状态。
平和之处在于零交流、零碰面。
诡异的地方就值得细细说道了，分明没有联繫，他的存在却感强烈得不行。
仿佛那天分别后，周遇时就化成了背后灵对她如影随形，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殷如瑟自知想法荒唐，却又控制不住的怀疑世界到底有多玄幻？
毕竟现阶段人类对大脑的开发只达到10%左右，谁也说不清那90%潜藏着多大威力。
她会在难以入睡的深夜，在睁开眼睛的清晨，在忙了一整天去厨房倒水喝的电光火石间……不受控制的、同时也是自然而然的摸出手机，解锁进微信，点进和zys-10.x单独的聊天页面。
脑中预演无数次他们以文字交锋的情况，但一个字都不会输入。
就这么静静的盯着看一会儿，退出软体，手机放回原位，若无其事的去忙别的。
主打一个想想就行……
此状态持续数日，终于开学了，殷如瑟的注意力总算得到有效分散，还在林老师的推荐下加入了名字超长的——『为了更好的将来我们提前实践吧』研习社。
如是简单纯粹的校园生活延续了半个月，时间来到三月中，阳光明媚的周五。
午饭时间，林诗意带来一个关于周遇时的消息。
「他要来我们学校演讲？」殷如瑟左手反握一把颇具厚度的长柄勺，拌饭的动作顿了顿。
林诗意道：「明早10点，商学院，只对他们学院内的学生开放抢座，不过负责名人讲座这块的老师跟我熟，我可以带你进去。」
又问：「他没跟你说吗？」
殷如瑟淡定摇头。
林诗意见她表情里有古怪，兴奋的问：「距离上次舌尖起火，你们到现在还没联繫？」
殷如瑟幽幽的看了林姓发小一眼：「我真后悔告诉你们我酒后发疯被周遇时反杀这件事。」
那天过后，要不是姜词忽然在四个人的髮小群里说什么『咱群里感情经验条上有个人明显拖后腿』的鬼话，殷如瑟也不会愤而跳起，攻击他一个连对象都没找不配谈论此话题。
又因为担心自己本身不具备说服力，顺嘴自曝她和周遇时差点生米煮成熟饭的惊险一夜……
就此引发轩然大波，被逮着调侃到今天。
作为成年人，情绪稳定真的太重要了！
殷如瑟再一次反省自己，握紧长柄勺，恨恨的把石锅边缘的米饭锅巴刮下来，边角的范围都不放过！
林诗意只要她一句痛快话：「你就跟我说明天去不去吧。」
「去！」殷如瑟毫不犹豫，并回以林姓友人一记绝狠眼色，「不但去，去之前，我还会给他发信息。」
林诗意没想到她如此干脆，有些诧异：「我以为你会装不知道。」
殷如瑟面色一沉：「他是冲着我来的。」
林诗意化身职业捧哏：「怎么说？」
殷如瑟开始她的头脑风暴——
「首先，我们讲得很清楚，我满意现状，暂时不想有更进一步发展，让他回家等通知，他没办法强求我什么，只能退而求其次，问我正常见面交流有没有问题。我就说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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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距离总比没准备好就谈，最后谈得不欢而散好，对不对？」
「以上为大前提。」
「然后我以为他会循序渐进，约我吃个饭，来我的新家做客，去我爸妈那儿刷个脸什么的……」
「结果以上情况均未发生！」
「朋友圈发得倒是很勤快，从景江花园到周氏集团再到听澜居，三点一线的健康生活。」
「他还养了两只猫！」
「有关我的一切只字不提。」
「说明什么？」
「说明他在憋大招。」
「我也不瞒你，搬进新家后我就一直在等，直到你刚才跟我说他明天要去商学院演讲，那一刻，内心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踏实感。」
「而且明天的演讲，不论我去不去，最后都会和他碰一下。」
「不去就会落下风，那不如直接刚正面，看他一个人站在台上能讲出什么名堂。」
「他要是讲不好，怯场了，我还有发挥空间。」
林诗意听得人都愣了：「还没见面就已经打上几百个回合，要不要这么厉害……」
殷如瑟拿起手机编辑信息：【听说你明天早上要在商学院演讲，会去现场支持[微笑]】
成功发送后，大方展示给林诗意看。
手机屏幕刚转过去，zys-10.x回信了：【是支持还是想看我怯场？】
林诗意又是一愣：「你们各自憋着搞心理活动还能打有来有回？」
都这样了，不结婚真的很难收场。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
殷如瑟收回手机，看到周遇时的回覆，扬起一边嘴角，露出剧集里坏女人的标志性笑容，十分有数的打字：【我要说想看，你能成全吗？】
周遇时拎得可清楚了：【不能，明天我代表的是整个集团。】
殷如瑟云淡风轻地回：【开玩笑罢了，明天加油啊，哦对了，你送我那套瓷器挺好看的[谢谢]】
zys-10.x：【你喜欢就好，明天见。】
瑟瑟平安：【明天见。】
结束信息交流，照样给林老师过目。
林诗意很难评：「该说你长大了、进阶了，还是直接祝你明天旗开得胜好一点？」
殷如瑟大口干饭，双颊鼓得像入冬前为自己藏储备粮的松鼠，奋力咀嚼着食物，含煳着问：「明天的演讲有问答环节吗？」
林诗意道：「一般来说都有的，你要提问啊？」
殷如瑟不说话了，舀起一勺子有肉有豆芽还有一小块金黄色锅巴的拌饭，不知想到了什么，诡异的一笑，发动深渊巨口技能，一口吃掉大勺子里食物。
石锅拌饭，真香！
*
周六，上午。
殷如瑟跟着林诗意来到商学院的多媒体放映室的后台时，演讲已经接近尾声。
左侧挂屏上是这次的演讲主题：成年人的世界，从控制情绪开始。
是个不错的主题，嗯……
周遇时是货真价实的理科状元，这些年在商海浮沉，懂得拿捏人心，嘴皮子功夫又了得，殷如瑟在场边站定两分钟，台下发自内心的笑声就没断过。
气氛轻松愉快，大家都喜欢听年轻英俊的霸道总裁讲述和情绪过招的小故事。
很快来到问答环节。
林诗意发现殷如瑟注视着台上目标人物的眼睛亮了一瞬。
有意思的是，周遇时演讲结束，从主持人手里接过纯净水喝的时候，目光往台下各种游移寻找。
奈何她们站的位置比较偏，面前还有阻碍物——一块比人高的周氏招聘gg。
除非周遇时走到台前左侧的边缘，不然基本不会发现殷如瑟。
林老师有个困惑：「你要是向他提问，岂不是把自己暴露在猎物的眼皮底下？」
尹同学狡黠一笑：「学校的app里有个交易市场，我昨天发帖有偿寻找今天能帮我在演讲上提问的同学，一个问题三百块，现场发挥好还有加码。好多人私信我，半数给我看了入场码。早上出发前，留言突破两百，锁帖前，我把三个问题发在上面，只要有人问，过后私信我，并且证明他就是提问者，我一样给钱，绝不赖帐。」
瞎猫还能撞到死耗子，要是整场下来没人想拿那三百块，全当周遇时运气好，殷如瑟也不亏。
林诗意听罢，默默竖起大拇指，掏出手机进四人发小群打字：【没想到有一天，猎物成为了猎人，而猎人化作了猎物……】
配图：近景是殷如瑟无可挑剔的侧脸，远处，周氏春季校园招聘的巨型gg牌后，年轻有为的集团掌权人，露出了他那颗待取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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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醒来的第六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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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答环节。
刚开始学生们都还有些拘束，放不开，问的也多偏职场向。
主持人调动气氛，鼓励大家勇敢点，于是当第三个提问者拿到麦克风——
「请问您和女星沈烟的恋情是真的吗？」
此问一出，全场沸腾！
林诗意和大家一起鼓掌，八卦的余光往身旁撇：「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
「没有，不是，我才没那么无聊。」殷如瑟翻白眼表示不屑。
绯闻爆发时她就没当回事，这都翻年新学期了，更不会花钱请商学院的学生帮忙在这种场合让周遇时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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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待起闹声平息一些后，周遇时笑容不变，从容回答道：「是假的。」
主持人点了后排的同学，站起来道：「网上说您有一位未婚妻，这是真的吗？」
周遇时语色真诚：「真的。」
林诗意一脸震惊的转头看殷如瑟，吃瓜吃到自己家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
殷如瑟皱起眉头，再次声明：「这也不是我要问的……」
事实证明，八卦对人类的吸引力是无穷尽的，画风至此开始跑偏。
同学提问：「根据小程序统计，去年周氏集团累计登上热搜29次，本地热搜76次。其中，半数与您的私人感情有关，您认为这是好事吗？」
周遇时充分展现出资本家的逐利本质：「只要公司股价不跌就是好事。」
又补充：「我这么说，不代表会为了利益牺牲私人感情。」
同学提问：「您颜值那么高，有没有想过进娱乐圈发展？」
周遇时低头笑了一阵，抬起头来干脆道：「没想过。」
中规中矩的回应，真正的答案藏在先前内涵的笑容里。
同学提问：「听说您的未婚妻因为事故昏迷十年，最近刚醒过来，对吗？」
这时，坐在前排的院领导站起来打断道：「我插几句话啊，周氏集团创立至今，对我们南城、乃至整个南方经济有积极正面的带动和重大贡献。台上站着的这位年轻人比你的大不了多少，他的阅歷才是最宝贵的财富，同学们要珍惜这次对话的机会。」
那名同学窘迫得脸红，小声辩白说：「我真正想问的不是八卦……」
周遇时鼓励道：「我确实有未婚妻，这不是什么秘密。今天演讲的主题与情绪有关，情感也是影响情绪的因素之一，你不算跑题，问吧。」
同学隔空点了点头，双手紧握麦克风：「您在这个年龄拥有了超越世界上大多数人的财富，可在同时，为了家族间的强强联合早早定下婚约，牺牲掉恋爱自由，您认为值得吗？如果不值，您是怎样消解的？」
场内响起不同于之前的起闹声。
殷如瑟敏锐的赶在林老师三度看向自己之前，单手托住她的脸颊，保证她目不斜视的姿态，「别看，不是！」
这个问题在她醒来时就和周遇时几番讨论并得出阶段性结果，没必要当众拿到檯面上来说。
林诗意笑得呀：「问得很尖锐。」
周遇时确实没想到会有同学那么敢，不过这对于他而言并不具备太大的难度。
「首先说一下『强强联合』。现在单纯为了变强去联姻的家族已经很少了，周氏也不是依靠这种形式才做到今天的规模。以我自身为例，我从小接触的同龄人都与我的家境相差无几，因为生活圈的重叠，更容易相识相遇、相知相恋。」
「这是很现实的阶级问题，等你们真正的步入社会，对『阶级』会有越来越清晰的直观感受。」
「所以现在要好好学习，别想着走捷径，我这么好的出身，小升出以后每天最多只睡六小时，演讲完了待会儿还要去公司加班到晚上，你们怕不怕？」
现场听取怕声一片……
林诗意颇有感触，对身旁含金量十足的富家千金道：「小时候但凡你流露出一点儿家境的优越感，我们都不愿意跟你玩。」
殷如瑟可太明白了：「读书的时候拼了命考年级前十，就是为了堵别人那句——你不就仗着家里厉害。」
「那是你们家家教好、家风正。」
「我爷在世的时候经常跟提起殷家从外地逃难到南城，要饭要了一路的经歷。敲打我们，别觉得自己是高贵的人上人，太讨厌是交不到朋友的。」
林诗意喷笑，又从gg牌的间隙里看周遇时，眼中不吝的溢出钦佩之色：「作为上位者的代表之一，他敢把阶级拿出来讲，很有种。」
殷如瑟无解耸肩：「也不能说他完全表里如一，但绝大多数时候，他是真诚的。」
少时，殷如瑟恨死了周遇时的真诚。
他把喜欢的、不喜欢的，高兴的还有不高兴的，全写在脸上。
且，寸土不让。
尤其对她。
现在殷如瑟以学业为重，除了学堂上要补的功课，生活中有这更多空白等着她慢慢填补。
周遇时却在她缺失的十年里完成了自我成长，从孤僻的少年长成独当一面的男人。
殷如瑟是羡慕之余，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没有一起长大，真的太遗憾了。
演讲台上，周遇时依旧坦诚——
「当然有富家子在大学时期与普通人相恋、步入婚姻殿堂的例子，据我说知，还不少。」
「他们本身就非常优秀，用比我这类人更少的综合资源，通过自身努力和我坐在一间教室里学习。就算不娶富家千金，没有嫁进所谓的豪门，日后也会凭藉自己的能力在事业上获得成功。」
「婚恋方面，我们的长辈确实会安排引导，都是出于父母爱护子女的心境。」
「联姻能壮大家族集团，但不强制。假如真的发生了强娶强嫁，那我合理怀疑这个家族的经济体系出了问题，这是非常危险的讯号。」
「然后是你们最好奇的婚约。」周遇时说到这里，停下来做环视。
场边，袁徽小眼神示意自己的正对面，男人当下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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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关系很亲近，因为长辈亲上加亲的期望给我们定下婚约。」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待婚约这个东西的，在我看来，最初是长辈强加关系。」
「当然，这不表示我就要和未婚妻断绝交往。」
「除了婚约关系，我们还是朋友、玩伴……不同姓氏的半个家人，彼此相伴着共同度过了很多时光。」
「曾经有一段时间，婚约是让我困惑的存在。」
「我也知道，如果我坚持，这个困惑是可以解除的。」
「一旦我开始实施，就发现自己永远只踏出一步，然后站在那里不动了，又觉得，好像没有一定的理由去解除。」
「也就是说，解除婚约并不能解开我的困惑。」
「很久以后，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其实就是喜欢。」
说到这里，周遇时低下头笑了，冷峻的眉眼突然就罩上一层温和得无可比拟的柔光滤镜。
冰雪消融，草木復甦。
昏迷十年的未婚妻都奇蹟醒来了，还不允许霸总在咱们学院恋爱脑一下吗！
全场响起最激烈的掌声。
同学们激动跺脚、拍扶手，吹口哨……
坐在前排的校领导一个两个露出看晚辈那种慈爱又包容的表情，跟着鼓掌。
年轻真好。
殷如瑟的脸红得跟蒸透的螃蟹似的，十分想扭头走！
她看到袁徽沖周遇时打眼色了。
也就是说，他是在知道她在场的情况下说的这些话。
犯规！
绝对是犯规！
林诗意小声道：「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我都想拉你上台跟他牵手，祝福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画面太美，想想都受不了……
殷如瑟用手摁着脑门，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按脑门……
别问！
这不是重点！
「谁让他在这儿瞎表现！」殷如瑟很受用，但她口嫌体直！
「那我们走，眼不见为净？」林诗意埋头在四个人的髮小群做简短的文字转发。
走是不可能走的，周遇时&殷如瑟十大名场面预定，她要做歷史的见证者！
殷如瑟也不想走，找藉口说：「不，我花了钱的，万一有同学帮我提问呢？」
「嗯嗯嗯，是是是，你说得对！」
「……」
待现场欢腾的气氛平復下来，周遇时继续道：「小时候不懂那么多，也没来得及弄明白，就发生了那场车祸。」
怎么办呢？
当时他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自以为是的毛头小子。
「还好，她醒过来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还好』，藏住了十年中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等待。
只要她能醒过来，不管那十年发生过什么都不值得一提。
只要她醒过来，还有什么是不好的吗？
周遇时望向还保持站立的提问的同学，松口气一般，吐息时明显松懈的将双肩微沉，坦然的笑着说：「所以这位同学，你问的问题在我身上并不成立。我从未牺牲过恋爱自由，就算没有婚约，除了她之外，我想不出任何别的可能性。」
在场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齐声：「哇——」
主持人一脸吃到甜瓜的满足，忘了自己的主要职责，忍不住嘆息说：「一定要幸福啊……」
周遇时被他有点可爱的祝福逗笑，心情好了，话也就多了：「不过婚约已经解除了，所以我现在在等通知。」
别问这通知什么时候能等到，更别问他有没有信心？
十年都等了，通知书是早晚的事！
「你要不现在上去给他个惊喜？」林诗意疯狂怂恿。
「别了吧，那么多人在呢……」殷如瑟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扭身就走。
真怕自己上头，当场甩出一个响亮的——嫁！
冷静，控制住，下期再会……
小碎步熘得飞快，还没走出商学院的大门，zys-10.x发来信息：【跑什么，我又不拉你上台接受现场同学和老师的祝福。】
殷如瑟心脏一滞，手机屏幕塞到林老师跟前，委屈巴巴告状：「你看，他还来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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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醒来的第六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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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诗意立刻掉头：「走，我们回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殷如瑟听『回』色变，以双手抱缠林诗意手臂的狼狈姿势，将其拖着往学校大门走，人还特别大方，息事宁人的口吻说：「算了算了，没有必要，我跟他计较什么？公众场合不易展示私人恩怨，我们成年人讲究的就是一个——」
「体面？」林老师帮她圆。
「嗯，对！体面！」尹同学愣住，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一咬牙选择了附和。
林诗意快笑死了。
手机屏幕上弹出zys-10.x的新消息：【我这边结束了，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殷如瑟第一反应是——不要！
心里都兇巴巴的无声拒绝了，她又咬唇，陷入纠结。
周遇时这个骗子，上次拿送笋当藉口专程跑来她家蹭早餐，煞有其事的跟她确认什么：在你觉得那个时候到来之前，不影响我们正常交际往来吧？
她明明回了：不影响！
结果那次之后杳无音信，从此只剩下朋友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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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低调开学，他再刷个巨大的存在感，佯作寻常的同她约饭？
林诗意瞄了一眼手机上的内容，「我不介意自己去吃食堂。」
殷如瑟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味：「最近他都没联繫我。」
「现在不是联繫了吗？」
「不是，按照他跟我断联前的表达的意思，应该是乖巧等通知的同时，像从前那样跟我正常相处。」
林诗意眼珠子一转，懂了：「他不老实。」
殷如瑟从发小的确定里得到确定：「看来我的感觉没错，他在跟我耍心眼。」
林诗意帮理不帮亲：「只对单一目标耍心眼叫战术战略，对群体无差别耍心眼的叫海王，周遇时是哪种？」
殷如瑟并不接受此说法。
林诗意再道：「你还不了解他？南城范围内排个奸商排行榜，前三之内必有周遇时一席之地，用jio想他都不可能坐以待毙，指望他乖巧等通知那就是你天真了。」
「你说得对。」殷如瑟点点头，遵从内心道，「可是我今天想见他但又不想主动。」
「你想见他，他还不是想见你？」林老师恋爱tips小课堂走起，「所以说，遇到这种对待单一目标的情况，必须讲点战术战略，你能不能隐晦的给他递把梯/子，让他顺着爬过来，爬到你面前？」
在林老师谆谆教诲下，尹同学思路运转，聪明的小脑袋里发出『叮』地一声提示音。
她先回zys-10.x：【你说晚了，已和林老师有约，下次吧。】
林诗意看得频频点头：「这个『下次』用得很妙、很自然。」
殷如瑟继续操作，对袁徽私聊：【你下午有空吗？我给将军网购了一台新的跑步机，研究半天也没拼起来……[求救.jpg]】
发完这一条，她还相当有技巧性的强调了一句：【别告诉周遇时。】
自打她搬入新家，袁徽隔三差五来帮忙，都知道他在为谁刷存在感。
如此想来，袁助理不正是周遇时埋在自己身边的明线么！
梯/子搭起来了，殷如瑟相信袁徽会一五一十的汇报。
毕竟她只是二老板。
林诗意对她只有夸：「这个『别告诉周遇时』的交代也做得特别好，还分两次发，给人感觉就是对正事的补充。你看，两人都没回你，证明什么？」
殷如瑟『噗嗤』一声，回味说：「原来成年人谈恋爱就是不能太老实。」
林诗意露出不贊同的表情：「我们成年人谈恋爱，享受的就是这种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的高级感！」
*
吃完饭，别了林老师，殷如瑟回到家时，刻意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差五分钟两点整。
周遇时和袁徽都没回她信息。
她也不着急，钻进厨房，照着许灿给她录的教学视频做手沖咖啡，从冰箱里拿出庄玉林女士做的柠檬芝士，还在琢磨要切多大份呢，门铃响了。
将军沖在最前面，殷如瑟慢吞吞的走在后面，到门前，象徵性的问了句『谁啊』，直接将门打开了。
门外，周遇时一脸诧异：「我还没应你就把门打开了？」
自己在外面住，能不能有点安全意识？
殷如瑟看着正热情扒拉他的将军，十分淡定：「平时物业来一趟它吼得粗声粗气，外卖来了都只能让人放外面的架子上，不然门掀个缝它就要咬出去，也就特别熟悉的人才不叫唤。」
解释之余，上下扫视来人。
周遇时身着带一点防水功能的蓝白拼色运动套装，脚上穿一双纯白高邦篮球鞋，像体校的应届毕业生，春季校招才刚开始，他已经收到正式应聘的通知。
你要说他运气好吧，他生来就长了一张聪明又英俊的脸。
所以能拿到好工作，还真是靠了点智慧。
殷如瑟稀奇于自己的内心活动，面上很稳的问：「你怎么来了？」
周遇时半蹲着撸狗，注意力仿佛不在她身上似的，语气是随意中夹杂着些微不情愿的勉强：「你不是要找人拼宠物跑步机么，袁徽来不了。」
他说时，站起来，凭藉天然的身高优势，目光笔直的往她身后扫——
採光很高。
自然的天光从成片的玻璃窗外洒入，照亮了光洁的木地板、整洁的客厅，点缀得家中各处的绿植生机勃勃。
空气里瀰漫着新鲜的咖啡香，这对习惯在午后喝一杯手沖的周遇时来说，绝对算得上招惹。
就是不知道她家的咖啡品质如何……
殷如瑟踮起脚尖，无用功的挡了他一下：「看什么呢？」
周遇时收回视线，顺带压制住对某种饮品趋于病态的渴望，垂眼望着她，没好气地重复：「来帮你拼跑步机，不欢迎我就走了。」
「欢迎！」殷如瑟连忙让开，弯身去壁柜里拿拖鞋的时候，很有逻辑的用来人一定能听到但不至于计较的音量，小声碎碎念，「让他别说还说……」
这里的『他』特指袁徽，『别说』指的是别告诉周姓男子自己需要帮忙这件事。
周遇时听见了也全当没听见，专注审度那双拖鞋。
嗯，是新的，和他家那双同品牌不同款，算她有心。
实则，两人都有一种『终于』的感慨……
*
殷如瑟做的手沖咖啡还不错，配上庄女士的柠檬芝士，这顿简易的下午茶够得上轻奢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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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开始干活儿。
狗狗跑步机不存在什么拼装难度，周遇时看了两眼图纸就开始动手。
在此过程中，身为主人家的殷如瑟全程陪同，这就给了两人闲聊的机会。
半个小时，将军的跑步机装好了，周遇时也补完这段时间她的生活日常，包括但不限于她看房时的心路歷程、整个家最满意的地方，还有入住第一天莫名其妙的失眠经歷……
「为什么会失眠？」周遇时不解。
「不是，你住进景江花园的第一晚睡得很好？」殷如瑟睡不好的理由太多了，认床、对新环境多少带了点警惕，即便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小窝。
周遇时握着只扳手蹲在跑步机侧边，加固拧紧主要的螺帽，闻言笑了，脱口道：「你第一次去景江花园睡得也挺好挺安稳。」
殷如瑟心直口快：「那不是因为你在。」
语毕，两人一愣，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殷如瑟紧张得心脏突突狂跳，余光瞥到已经收拾好的工具箱，连忙藉口道：「这些你不用了吧？我先拿回储物室。」
『嗯』的音调才将顺着男人的鼻息轻轻飘出，她双手拎起颇具重量的箱子，吭哧吭哧离开了房间。
周遇时扭头盯着打开的房门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将军用滑熘熘的鼻尖拱他的手，他嗤笑了声，完完全全的回过味儿来。
安全感，他给的。
*
光线幽暗的储物室里。
殷如瑟摸出手机对林老师文字哀嚎：【高级感要没有了，只有小学鸡倒地扭曲不知所措……】
林诗意今天值班，坐在办公室吃她的瓜：【稳住，别慌，是你自己想见周遇时的，他也『自投罗网』来见你了，别说搓圆捏扁，推倒都可以！】
殷如瑟没那样的魄力：【问题在于不管搓还是捏都是有价钱的，推倒了还要负责！】
实不相瞒，她现在就不想负这个责！
而且人见到了，近些天欠下的日常扯完了，将军的跑步机组装完毕，殷如瑟就想着，怎么样能够自然松弛、不伤和气的把周遇时送走？
诗情画意：【你们这种情况，搭配你此时此刻的心境、我和你的情谊关系……我也不好说什么。】
诗情画意：【私心里希望你早日犯错。】
诗情画意：【同时又觉得周遇时遭受被你这种扭曲病态的禁慾折磨，还蛮带感的。】
诗情画意：【毕竟他是周遇时啊哈哈哈哈哈！！！！！】
诗情画意：【乱着吧，我爱看。】
殷如瑟很无语。
我以为你真心实意的帮我，结果你把我的情感经歷当十点档狗血连续剧来追……
殷如瑟木着脸放下手机，站在矮凳上，一鼓作气搬起工具箱，举向架子顶端。
高度差一点点，力气也是，正当她决定放弃时，男人的双臂从身后两侧探来，就着她的手托起箱底，接过所有的重量，将那只工具箱放到它原本的位置。
殷如瑟僵直着身体没回头，脑子里首先蹦出几个关键词：储物室、狭窄、昏暗、我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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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醒来的第六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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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时走到门前就看到她踮着脚站在小板凳上，艰难的维持着平衡。
当时那种情况，要是箱子不小心砸下来，她根本没办法避开。
想想都够他心惊肉跳。
要是住在景江花园，只要打个电话就有专业团队搞定一切，她只要站在旁边表达诉求就好。
算了……
已是定局，纠结无用。
周遇时对着她明显僵滞的后脑勺无奈交代：「不好搬的重物优先放在底层。」
「对哈，我怎么没想到！」殷如瑟收起脑袋里不切实际的想像，觉得这个提议太实用了，「那你能不能帮我——」
说着转过头，对上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她小脸一凝，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下，忙不迭转回去。
面朝木架，无声眨眼。
好近……
是面对面一定会感到窘迫的距离。
而且殷如瑟站在小凳子上，正好可以和周遇时平视。
刚才一眼先望进他的瞳眸，那种感觉就好像……原本她站在泳池的三米跳台上跳水，刚完成起跳动作，整个人还悬在半空，周遭环境变成户外，天高云阔，脚下是深不可测的湖泊中心。
那便是周遇时的眼。
她不知道跳进去会感受到刺骨的寒意，还是直接失去意识，幸亏缩得及时。
吓死了……
「你能不能帮我把箱子拿下来放到底层。」殷如瑟摁住过于丰富的想像力，再一次发出请求。
周遇时四平八稳地：「好。」
「让让？」她稍稍侧脸，略显嫌弃的余光轻轻瞄了他一下。
周遇时纹丝不动。
殷如瑟默了默，复杂嘆了口气：「非要在这儿聊？」
周遇时很高兴她的识时务，短促地笑了声，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今天想见我，所以才拿组装跑步机当藉口给袁徽发的信息，对吧？」
他都懒得提那句『别告诉周遇时』有多欲盖弥彰。
殷如瑟也意识到了，林老师津津乐道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一套，并不适用于她和周遇时。
他们两个，还得打直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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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也是你先故意不理我，成天在朋友圈放日常，还养猫！」她转头瞪他，再飞快復位，主打一个理直气壮的怂！
周遇时盯着她那颗负气的脑袋，好气又好笑的解释：「猫比狗省事，不用遛。」
「关键是你养了！」这在殷如瑟看来已经构成背叛罪。
「你都能养将军，为什么我不能养两只猫作为陪伴？」周遇时补充说，「在你搬出去以后。」
「你没人陪可不赖我。」殷如瑟刚要侧身，想起他就在自己身后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愣是僵硬的定住身形，葱白的指尖抠住置物架边缘，努力恢復平静，「我先问的是，你为什么故意不理我。」
周遇时眉梢轻抬，不得不诚心夸她一句进步了。
不过很遗憾，今天他无论如何也会让她明白，他们之间没有、更不可能有『做朋友』这个温和的中间值。
殷如瑟还背对他强调：「明明我们都说好了。」
这正中周遇时下怀。
「我反悔了。」他说得很轻松，丝毫没有说到做不到的负罪感。
「你对自己倒是很坦诚。」殷如瑟勇敢转身，沖他翻白眼。
储物室里的光线暗得恰到好处，虽然距离很近，但忽略周遇时那双直勾勾望着自己的、具有侵略性的眼睛，这种程度的面对面就还好。
而既然他反悔了，肯定会给出新方案。
「说吧，你想怎么样？」她昂起下巴，矜持的听他讲条件。
没关系的，大胆开，她可以还价。
周遇时一扫常态，居然开摆了：「没想怎么样。」
殷如瑟隐约不安：「什么意思？」
周遇时问她：「对你来说，我和姜词有什么不同？」
不等她回答，他接道：「姜词是你的髮小，你们之间只存在友情，或许还有由友情升华出的一些家人之间的情感，但发展出爱情的可能性微乎及微。」
于是问题来了。
「我是你的谁？」周遇时没想跟她讨要什么，仅限于捋清。
殷如瑟被问住了。
比朋友多很多，比家人，又差了一点亲人血脉相连的温情，而那样的温情也并非她想要。
恋人？
不是的，她不想过早与他确定这样的关系。
周遇时见她茫然无措的模样，自己先松弛的舒出一口气，无喜无怒，十分平静的说：「原本我以为可以迁就你，但很快发现不行。现阶段你把重心放在学业和生活上，这没什么错，问题在于现阶段，我们对彼此的期许不一致。」
殷如瑟抿着唇，艰难的动了动嘴皮子，莫名委屈：「然后你就不理我了吗？」
周遇时哭笑不得：「不是不理你，我只是……」
他只是，无法满足于与她像十年前那样过家家的逗趣日常。
想要牵她的手，牵一辈子。
想要给她的无名指上套一枚她喜欢的心形红宝石戒指。
想要具有法律效力的婚姻把他们束缚捆绑在一起。
想要亲吻她、占有她的全部，同时被她所拥有。
这些『想要』，周遇时难以启齿。
气氛不太对。
殷如瑟从来没见过一个……困惑的周遇时。
而他的困惑显然是自己造成的。
直觉告诉她，如果今天不说清楚，他可能会继续躲着自己。
躲……
这个字眼换做以往的任何时刻，她一定会得意得沾沾自喜，但今天不同。
她有些惶恐。
「只是什么，你说啊？」殷如瑟逼了他一句。
周遇时被她软绵绵的鼻音挠到了心窝，受不了的别开脸，嘴里咕哝着说了句什么，在殷如瑟凑近认真去听时，抓起她的双手，放到她头的两侧，倾身欺去——
殷如瑟连忙闭上眼睛，往后缩，背部抵上冰冰凉的置物架，心尖儿都在颤。
男人均缓的气息，像雨林里被烈阳暴晒而起的雾，潮湿、闷热、带着些微粘腻感，暧昧的缠绕在林间，许久不散。
那些气息在她额上游移，从她精緻的眉眼抚过，描摹她耳朵的轮廓，最后，蛮横盘踞于颈侧……
那双握着她手腕的手也并未用力，可她竟然无法挣脱？
殷如瑟起初还有心思紧张周遇时到底要做什么，到后来，脑袋里一片空白，胸腔里除了剧烈的心跳，一股愈发浓烈的情绪驱使她快点做出回应。
她偏不想轻易回应！
极度缺氧的状态下，殷如瑟强撑开眼皮，模煳失真的目光中，她看到男人颈上突起的喉结，克制着、缓慢顿涩的起伏。
一瞬间，读懂了那细微的语言。
火焰在皮肤上蔓延，撩起令她若狂的刺痛感。
理智即将分崩离析的剎那，她听见周遇时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做这些，还有比这些更过分的事。」
*
客厅那端传来门被礼貌关上的声音，储物室内，殷如瑟迟缓的滑坐到地上——唿吸！
空气里似乎还留有周遇时的气息，像施了咒语的精神束缚，将她封印住了。
她愣愣了坐了好一会儿，低下头看衣着完整的自己。
连吻都没有，为什么感觉好像……什么都做了？
手机放在某层置物架上，机身震了震，同时响起收到新信息的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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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手举过头顶，反手摸了半响，拿到手机，是周遇时。
zys-10.x：【如果刚才吓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zys-10.x：【我去机场了，最近要开始忙收购的事，会一直在国外。】
zys-10.x：【今天过来主要是想看看你的新家，我也确实想走之前见你一面。】
zys-10.x：【感情上，我得先忠于自我，然后才能忠于你。】
*
之后几天，殷如瑟一直缓不过劲儿来。
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作业写完发到老爸的私人邮箱，午饭误喝了苦得林老师皱眉头的咖啡，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回家进错楼，站在别人家门口输入五次错误密码引来保安。
解除误会，走出错的楼，接个电话，转头又钻进去了，遇到从电梯里出来的保安，几乎哭着跟她说殷小姐走错了啊，这栋真不是您家。
殷如瑟如梦初醒，笑得无比尴尬……深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周五的晚上，正当她重新审视自己和周遇时的关系时，微博上，一则娱乐新闻爆了。
沈烟在直播卖货中途忽然情绪崩溃，哭诉近期遭遇公司冷遇，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粉丝心疼得在直播间开怼公司，不明所以的路人负责同情，货卖完了，人也上了热搜第一。
靠八卦恰饭的营销号早就做好准备，纷纷蹦出来梳理剧情。
整件事是这样的——
沈姓女星在校期间跟星咏娱乐签了十年长约，还没毕业就接女主戏，是星咏力捧的对象之一，公司给她配的团队也非常硬核！
去年暑假，终于靠有原作基础的古偶小爆，身价水涨船高。
女星的家人觉得当初签的十年约太亏，动了解约的心思，女星本人更想效仿别的花生开家庭式作坊，拿到更多话语权。
星咏是内娱有名有姓的大公司，白纸黑字签了女星，大口大口的餵资源，人是自己捧红的，手里还剩下八年多的合约，没道理顺着她异想天开。
经纪人小惩大诫后，将这事翻了篇。
没想到，女星父母越过公司联繫营销团队，在元旦前夕炮制一出当红小花秘恋神秘富豪的新闻，妄图藉此向星咏传达一个讯息：我女儿随时嫁进豪门，那点违约金根本不是事！情况就是这样，你们看着办嗷！
恋情影响到星途都无所谓，反正是假的，降点身价也没关系，知名度已经有了，跟公司谈解约的时候还能压压违约金。
就是那么蠢！
而整件事最离谱的地方，不是女星的愚昧无知，更不是她父母的贪得无厌，而是被他们无辜拖下水的真·千亿总裁。
@鱼圈那点事：【这位正在国外打收购战的周姓大佬是星咏娱乐二公主的未来女婿[打呵欠]】
@鱼圈那点事：【豪门联姻这种事我们圈外人不清楚，但婚约是真的，这波操作属于在太岁的脚边边动土。】
@鱼圈那点事：【不过很快，女星就了解到自己找错碰瓷对象，那位大佬也很生气，公司连夜发声明闢谣，业界数一数二的首席律师蓄势待发，女星吓死了，亲自下场发微博配合澄清、向大佬致歉，私下求经纪人帮自己向二公主说情。】
@鱼圈那点事：【这件事的后续嘛，女星原定参演的多个影视项目尽数被新人瓜分取代，找上门的代言也被经纪人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辞，只能出席一些很low的商业站台活动、直播带带货，再出来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以后只会悄无声息的煳掉……都是应得的。】
@鱼圈那点事：【粉丝也别骂星咏，纯属你家主子没有职业道德，把自己的星途作没了。】
粉丝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要求公司出来给说法，发起众筹帮沈烟解约，还伴随着路人看了都惊唿『夸张』的奇葩阴谋论。
什么，恋情是真的，沈烟先被欺骗感情，后被公司偏私雪藏……
沈烟卖力哭惨，半夜又发了一条微博，看走向是要凹『抑郁人设』了。
殷如瑟坐在家中吃瓜，竟然治好了持续数日的心不在焉。
到底她和周遇时是什么关系？
不重要。
她就非常好奇，被失智粉丝骂得体无完肤的周姓霸总这次会是个什么反应……
考虑到周遇时在国外，可能存在消息时差，她体贴的截图发给袁徽，以关心之名打听：【他知道了吗？心情如何？你还别说，内娱明星有文化的真不多，摊上沈烟那样智商不高、情绪不够稳定，还爱间接性发疯的，粉随正主……想想都可怕。】
平平无奇小助理：【是我，我已经知道了，本来心情还不错，完全不受影响，我跟娱乐圈的小明星计较不来。得知你在凑我的热闹我就不太好了，也想间接性发个疯，你觉得怎么样？能起到舒缓作用吗？】
殷如瑟：「……」
殷如瑟盯着屏幕上的字看了好一会儿，笑得，歪倒在沙发里。
是她熟悉的周遇时。
瑟瑟平安：【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你……】
瑟瑟平安：【发疯会导致你在我这儿长久以来的人设整个垮掉。】
平平无奇小助理：【请问我在你那儿是什么不得了的完美人设？】
瑟瑟平安：【完美不至于，但本质是很好很优秀的。】
平平无奇小助理：【你给我支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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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的招不够好，他可就要发疯了。
瑟瑟平安：【我们正式交往吧，你看行不行？】
对面没动静了。
安静三秒，周遇时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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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醒来的第六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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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很干脆的划开接听键，将手机置于耳边：「你说。」
周遇时愣了愣，没料到她接得那么快。
脆生生的『你说』两个字，被她说得字正腔圆。
差点忘了她娘胎里自带的伶牙俐齿属性。
周遇时迅速调整状态，问道：「刚才是我拿袁徽的微信跟你聊，你知道的吧？」
这清冷自持的语调，像跟她做什么不得了的声明似的。
殷如瑟忍了忍笑：「知道。」
电话那端，男人长舒一口气。
他舒展眉头的模样自动浮现在她脑海里，这一下就给他愉悦到了？
殷如瑟又说：「袁徽出国前才跟女朋友成功求婚，我要不知道对面是你，跟他说那种话，我脑子得有多大问题啊……」
周遇时还沉浸在她发起的交往邀请，不知不觉附和道：「确实。」
殷如瑟无情指出：「你肯定屏蔽了袁徽的朋友圈。」
他回过神：「有什么问题？」
她继续：「袁徽是你的生活助理，掌管你的饮食起居，是除了家人之外离你最近的人，他要弄死你可太容易了。所以，对他好点，多一点关注，减一些猜忌，你能活得更长久。好心提醒，不用谢。」
周遇时听罢觉得她说得非常有道理，定格片刻，直唿她大名：「殷如瑟——」
殷如瑟爆笑：「没耍你，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周遇时天性多疑，按下心头那份狂喜，非要她说个一二三来。
殷如瑟总结说：「学业和感情并不冲突，如果不能兼顾，那就是我的能力有问题。」
「太简单了。」周遇时想要的是比言语上的承诺更具象化的东西。
殷如瑟能get到他每句话每个字背后的意思，无奈道：「不如你让律师拟一份交往协议出来给我签字。」
「好主意。」周遇时一口答应，甚至觉得自己赚到了。
「我乱说的，一点都不好。」她连忙否了，停下来想了想，重新组织语言，「你肯定在猜，我是在什么情况下对你说出那句话，有没有喝酒？或者这一天发生了某个事情影响触动了我，导致我上头了。」
全中。
殷如瑟：「肯定的告诉你——没有。」
周遇时收起脑中那些被她全然否定的猜测，极度冷静地问：「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他要百分之百的确定，差0.000000000001都不行。
殷如瑟为难的抿了抿唇：「可能，永远也没办法准备好。」
有些事情哪怕做足了完全的准备，还是会有意外发生。
要不怎么会有造化弄人一说呢？
那天过后，大脑就不能正常运转了。
在学校，在家，在遛狗的路上，在作业写到一半的中途，在早上起床对着镜子发呆的时刻，在食堂门口犹豫吃什么的一剎……
总是不经意间走了神，想起周遇时。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今天喝了几杯咖啡啊……
午饭吃的什么？
谈判顺利吗？
就算不顺利也不会让对手好过吧。
除了这些凭空猜测的工作日常，她想得更多的是那天在储物室里，他侵略意味十足的鼻息，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肆虐她的皮肤……
然后他说，和她在一起时，他只想对她做这些、还有比这些更过分的事。
每次想到这里，殷如瑟面红耳赤。
思绪却并未克制的停止……
她羞于想像，内心又不受控制的滋生出期待。
那些更过分的事，是怎样的事？
她还问自己，如果真的发生了，她会抗拒吗？
会因为周遇时说了那些话而讨厌他吗？
好了。
所有的困惑和不解，到这里都有了一目了然的答案。
「周遇时，从我记事开始，你就在我的世界里了。」
「好像一个天然的标准。」
「至今无人超越。」
「没有人给我别的选择，我也从没想过你之外的另一种可能性。」
「一直不肯给你确定的答覆，只是因为——」
殷如瑟停了一瞬，垂下鸦羽般的长睫，又再抬眸间，把心底那丝一直都被压制着自卑感揪出来。
她小声的埋怨道：「只是因为现在的你太厉害了，我总担心……配不上你。」
周遇时怔了怔：「是这样？」
「不然呢？」殷如瑟都把自尊心上最后一块遮羞布扯下来了，他的反应只是有些难以置信？
周遇时笑着说：「我不是你的竞争者，你不需要方方面面与我睥睨。」
他肩上有家族责任、集团兴衰，殷如瑟不用背负这些，她有全世界最好的家人。
当然，还有他。
「道理我都懂，自尊心作祟罢了。」现在她已经没有刚醒来时那样拧巴了。
周遇时饶有兴趣地问：「那你到底是怎么想通的？」
殷如瑟扁扁嘴，朝空气翻了个白眼：「热搜……我就是想，一个跟你在现实中连面都没碰过的女明星都能一而再的和你炒作绯闻，我和你从小到大，谈个恋爱怎么了？国家又没规定必须手持本科毕业证书才能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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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陷入长久的沉默。
殷如瑟气愤填膺的说完，自己也陷入新一轮的窘迫。
想像中的告白：要春暖花开，要满是书卷气的校园，要安静的午后，要阳光满溢，她要穿一袭纯白的连衣裙，还要长发飘飘。
现实中的告白：女明星碰瓷你？什么登喜！我不等了，现在我们就谈！立刻谈！不能给旁人一丝一毫机会，造谣碰瓷的机会也不能给！
整一个幻灭。
还莫名其妙的有点刺激。
对面持续沉默。
殷如瑟相当有数，把心态略略收拾调整，干巴巴地道：「我说完了，你想笑就笑吧。」
周遇时十分配合的轻嗤了一声，似乎笑得包容大度，真正得意成什么样儿，她是看不见的。
「等我回来。」周遇时说，话语里的难抑的兴奋，「最快半个月，最迟……」
他说不好，就算一时半会儿凑不出整十天，抽空回去看她一眼还是能够的。
殷如瑟酸熘熘地故意道：「我还以为你会立刻飞回来呢。」
周遇时也想，可惜不能。
他给自己挽尊：「我还没那么疯。」
主打一个爱岗敬业的霸总形象。
殷如瑟寡然无味的『哦』了声：「也是哈，又不是没见过，总不能确定关系了就突然恋爱脑，生意都不做了，不管不顾飞十几二十个小时回来。」
周遇时意识到了，她嫌他反应淡，没有达到她的预期值。
「你也没有在一个晴空万里的春日午后，穿着白裙，站在京大的树荫下等我。」他字音朗朗的陈述。
这不是她写在活页本上的心愿之一？
周遇时好心提醒：「你只描述了期望中的告白场景，没有写明告白对象。」
我谢谢你啊！
殷如瑟震惊得短暂的失去表达能力，恢復过来后，兇巴巴地：「把活页本还给我！」
他冷笑：「还要我说几次，你二哥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我要留给未来的女儿当嫁妆。」
原先不是说的娶老婆的聘礼？
况且他就一定肯定断定将来自己能有个女儿？
好吧，就算假设成立，他女儿出嫁，把她的记事本当嫁妆算怎么一回事？
变态啊！
殷如瑟张嘴要骂，然后发现不管从哪个角度攻击他都会捎带上自己……
「算你狠！」
「不狠怎么当你男朋友。」周遇时从善如流的给自己贴上与她有关的专属标籤，就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完全不带脸红心跳的。
「你倒是适应得快。」殷如瑟被他毫无负担的自称弄得想当场退货。
她还得缓缓。
隔着时差，周遇时那边临近下午，办公室的门被扣响，陈向阳、袁徽、步思湉等人鱼贯而入，抱着厚厚的资料、拿着提神的外卖咖啡……
周遇时倚在被阳光笼罩的长桌一端，修长的素指捏着手机，忽然有点捨不得。
「我得挂了。」
殷如瑟听到他那边陆陆续续有别的人声，知道他要开始做事了，「你先忙吧，我……」
她歪在沙发里，不走心的给蹭过来的将军挠下巴，明亮的眼睛坏心的一转。
「我再刷刷微博。」
周遇时被她这一招迴旋杀得措手不及，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他还在回味，觉得可爱。
「老闆？」袁徽把咖啡放到他手边，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的脸色。
你说他不开心吧，他那句『我得挂了』说得无比温柔，用脚指头想，都猜得出通话对象是二老板。
你要说他开心吧，这会儿他嘴角上扬，眉心轻拧，面皮因为后槽牙的咬紧而崩得稍紧……这么一个发狠又享受的表情。
好变态啊……
周遇时放下手机，拿起咖啡，喝之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正在头脑风暴的生活助理，口吻随意地问：「袁徽，你朋友圈把我屏蔽了？」
袁徽脑子没跟上节奏，『啊』地一声应完了，视线聚焦，看清面前的男人，心脏裂开。
周遇时先是一副瞭然状，接着露出受伤的表情：「瑟瑟说你出国前跟女朋友求婚成功，我都不知道这回事。见外了吧？」
袁徽全身汗毛竖起来：「不是，老闆……你听我解释，我话痨！真的！打开朋友圈全是我在刷屏多闹心，所以我就——」
周遇时：「屏蔽我了。」
袁徽：「……」
周遇时也没想跟助理计较，安抚拍拍他的肩，转道：「问一下公关部和法务那边的进度，我改主意了。」
正在为下午谈判做准备陈向阳等人，闻言纷纷望来。
周遇时意外了：「对我的私人感情这么感兴趣，发朋友圈又屏蔽我？」
陈向阳喊冤：「你别扫射，我可没屏蔽你。」
袁徽嘴快：「你只是不管发什么都只对一个人公开可见。」
说着，目光移到站在窗边晒太阳的超模小姐姐身上，周遇时也似笑非笑的看过去。
步思湉受不了这帮八卦的男人，回视这个小世界的中心，敏锐道：「你要帮沈烟说情？」
周遇时喝着咖啡，点了个头：「告她侵犯名誉、诽谤，不痛不痒的，说不定证据都不足，没意思，让她公开道歉更显得我没有风度，平白送热度，配合炒作？她想和星咏解约，我就帮她这个忙，一劳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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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周遇时亲自开口，庄家那边肯定会卖他这个面子，安安静静的走完流程，别让殷如瑟刷到任何相关就好。
她是不可能吃醋的，无情的笑话他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这也是周遇时最不能忍的……
「那不是太便宜她了！」袁徽愤慨。
「收购战的重要阶段，趁外媒还没拿来做文章之前，尽快解决这个麻烦。」周遇时吩咐步思湉，「内娱相关的部分你熟悉一些，回国处理吧，务必确保沈烟和星咏解约后，不再以任何形式跟我攀扯关系，否则……」
话到这里，他留下些许空白。
那片留白才是步思湉发挥的空间。
*
新的一周，热搜已经换了好几轮，无人在意的角落，沈烟和星咏娱乐正式解约，双方都未发公告。
一切进行得悄然，且迅速。
中午，殷如瑟和饭搭子林老师在美食街新开的店嗦着酸辣粉，她家庄女士来电，把周遇时帮沈烟解约的事如实告知。
「最初是你大舅舅说要帮你出口气，就把沈烟雪藏了，没想到她挺能翻腾。」
「前天热搜闹起来，你大舅舅又跟我说要走法律程序，和沈烟对铺公堂，狠狠地教训她一顿……也是，难得亲手挖掘个新人，结果是这样的成色，给他气得不行。」
「然后是昨天早上，周遇时派亲信到京市拜访你大舅舅，表达了息事宁人的意思。」
「其实一早他们周氏的法务就和星咏就通过气，临时变卦，我猜多半是你的关系。」
「他那亲信手段了得，沈烟被治得服服帖帖，删不删微博，这几天在家呆着还是找个深山古寺避风头，她都服从安排，你大舅舅羡慕得不行。」
说了一堆，细听下来好像全是无关紧要的内容……
殷如瑟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握着电话：「妈您别跟我打太极了，周遇时现在是我男朋友，试用期，刚满三天。」
庄玉林哎呀哎呀的假装意外：「怪不得呢，收购战打得如火如荼的，还抽空派个人回来花钱消灾，宁可自己吃点儿亏都要把热搜摁下去，原来就是怕给你添堵，我女儿厉害了。」
「还行吧。」殷如瑟礼尚往来的跟亲妈谦虚，「他哪儿是怕给我添堵，我不奚落他都算不错了。」
庄玉林提醒女儿：「人家真金白银花出去了的，见好就收。」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庄家那边也没想着挂个跟外甥女有一丝丝相关的热搜会惹到她不高兴。
反而周遇时先考虑到了，撤！赶紧撤下来！他有钱！
电话里，先是殷项对周遇时赞不绝口，中间穿插殷如琴、殷似和的积极正面的评价，最后是殷似鸣划拉着大嗓门问：「时哥这次花了多少钱啊，要是收购森特缺斤少两了，我愿鼎力相助哇！」
怀疑周遇时的所作所为是不可能的，殷家全家的人间清醒。
笑就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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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完结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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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徽战战兢兢的把周遇时从自己的朋友圈固定屏蔽名单里放出来时，后者已经和他的小青梅投入到甜甜的异地恋中去了。
简讯联繫是随时随地的。
早餐吃什么，午饭吃什么，下午忙什么，你在做什么……
不需要立刻回復，空闲下来时跟对方闲扯几句。
主打一个分享和陪伴。
时间都充裕的时候，两个人会连视频。
起初殷如瑟是有些不习惯的。
周遇时比她多吃两年饭，在她躺平那十年迅速成长，阅歷比她多丰富，脸皮比她厚。
而当他发现她的不习惯，或者直接说成是不好意思……殷如瑟终于知道披着霸总皮的竹马有多不要脸。
某个国内时间晚11点的视频连线——
「化妆了？」周遇时端着他晚饭后的第一杯咖啡，毫不留情的指出女朋友的不同之处。
「什么？」虽然换上睡衣、戴了兔儿发箍但确实特地化了妆的殷如瑟，只管装傻！
「我问你，是不是化妆了？」周遇时拉开椅子坐下，让笔记本的镜头把自己完全框住。
镜头外，袁徽多嘴：「老闆你问得那么直接，二老板是不会回答的。」
周遇时扭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故意的。」
飞回欧洲的步思湉同情的嘆说：「真的魔鬼……」
殷如瑟欲盖弥彰的拍桌子，瞪眼睛：「餵？」
陈向阳冷不防道：「也可能是开了美颜。」
周遇时愣了下，完全没往这个方向想。
但他现在在这个大方向上了。
殷如瑟不淡定的站起来嚷嚷：「别太过分了！我年纪轻轻天生丽质用什么美颜镜头？化妆技术好也不行吗！」
在陈向阳一连串『行行行太行了』的敷衍恭维中，周遇时得出结论：「所以是化妆了。」
殷如瑟本想一鼓作气，遗憾没作起来，反倒直接进入了衰竭期，被摁得死死的。
只好怪镜头太高清，周遇时的精英智囊团没有一点分寸感！
她一个人哪里打得过他们一群……
吃亏的次数多了，殷如瑟也摸索出自己的一套应对方式——那就是物尽其用。
虽然她已经跟上大一的课程，但高中毕业证还没拿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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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年初的会考可以准备起来了。
某个国外时间下午3点的视频连线——
陈向阳袁徽还有新加入的富二代上进青年，围在周遇时的专属『工位』前，研究高二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法。
「恕我直言，选择题才用排除法！」
「向阳那套已经不适合现在的高二数学了，二老板你听我的，你看啊，先在这里画一条辅助线，再这里画一条……嗳！看到没有？」
「我只用画一条辅助线！我的方法最简单，你们这群菜鸡……不会还乱教。」
殷如瑟只管托着下巴看他们争。
不管视频另一端最终结果如何，她都会以手中的正确答案为标准。
zys-10.x发来信息：【亲自面试的人都在为你服务，而我却还要付他们巨额年薪？】
瑟瑟平安：【要是你觉得亏了，我代表我爸/我妈/我姐/我哥/我们家最小的上市游戏公司ceo蠢弟弟向你保证，一定能吸收你手里这些人才，开个价吧[挑眉][露齿笑]】
zys-10.x：【人都给你家里吸收了，谁给你补高数？】
瑟瑟平安：【你啊，一对一辅导能不能够？】
zys-10.x：【必须能。】
他堂堂周·省理科状元·京大金融系第一名·遇时，别说高等数学，微积分都教得了。
况且对象还是女朋友。
这个机会他等很久了！
包教包会！
学不会考不过，他赔她一辈子。
然而想像总是美好的，实践起来困难重重。
「这么简单的题……」
「什么叫我教得不如陈向阳他们好？」
「我没生气，你哪只眼睛看出我生气了？」
怼脸直拍的镜头里，是周氏年轻掌权人怒气沖沖的俊颜。
殷如瑟欣赏一个气急败坏的周遇时，嬉皮笑脸的夸奖自己的男朋友：「不承认也没关系，你生气的样子有一种不同于寻常时候的帅气。」
刀人的眼神已经藏不住了，她第一次体验到颜值暴击，心甘情愿赴死。
周遇时难得被她夸到不好意思，廓形漂亮的长眼不自然的眨了眨，别开脸，把上火的脾气按下去。
再转回来时不说平易近人，但也能算和颜悦色了。
「好，你再听我讲一遍……」
自己找的女朋友，跪着也要教会她。
尹同学双手托腮，把自己巴掌大的小脸当太阳花捧起来。
习题答案在手，听不听得懂全取决于心情。
折磨周遇时这件事，从来不需要排练。
得闲时，她也会带着将军回景江花园住一两天。
帮周遇时旅行一下铲屎官的义务，跟两只毛髮蓬松的猫主子培养感情。
更重要的原因是：找回她的活页记事本。
小本本上写满她少女时代的奇思妙想和上百条心愿。
只要想到这东西在周遇时的手里，再联想起她曾经记下的某一则酸涩心情被他反覆观摩，难以言喻的尴尬会将殷如瑟彻底包围。
究极折磨，令她抓耳挠腮，直唿救命！
周遇时自来有条理。
卧室里的每只抽屉，内容丰富的衣帽间，书房的柜子，储藏室觉得犄角旮旯……
一无所获。
殷如瑟只好扩大搜索范围，以『拜访周岩海』为由头，去听澜居小住了一个周末。
又用『上次太仓促没能好好观摩周氏总裁办』当藉口，非要来个深度游。
周遇时请出集团身兼多职的三朝元老，同时也是看着殷如瑟长大的高昀亲自接待。
且，大方的给了她总裁办两个保险柜的密码，满足她内心的小算盘。
遗憾看似成功的行动，并没有让她完成初始任务。
非要说个收穫，殷如瑟在周家和周氏集团频频露面，心理素质强大了，脸皮也变厚了一些……
之后开始摆烂。
她都找不到的东西，一定被周遇时放在极其隐秘的地方。
他肯定不会将本本上的内容说给别人听。
分享都不乐意。
这个人，打小爱吃独食。
所以只要殷如瑟放弃寻找，记事本反而会被深埋。
而周遇时之于她并不是外人……
想通了这一点，殷如瑟内心归于坦然。
甚至主动问周遇时，在她昏睡的十年里，帮她完成了哪些心愿。
zys-10.x：【极限类和旅行类的全部，其他零零散散的做了一些。】
瑟瑟平安：【那零零散散的是哪些？截图看看？】
找不到记事本的另一种可能：周遇时随身携带。
虽然这个猜想是有点夸张，但他好像也能做得出来。
现在殷如瑟不想找会记事本了，活蹦乱跳的她继续完成他没有完成部分，这总可以吧？
zys-10.x：【你出院前不是重新写过一份么，按照新的做就好了。】
瑟瑟平安：【我怀旧不行吗！】
zys-10.x：【行，但会显得你像个斤斤计较的老太太[微笑]】
zys-10.x：【这是心态问题，建议调整。】
zys-10.x：【而心愿清单这种东西，难道不是随时调整修改的吗，重新做一份，正好筛选掉你记不起来那些。】
记不起来的，证明那已经不能算心愿。
看到这几条回復，殷如瑟除了有点生气之外，竟然觉得他得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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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开始行动。
等全新的心愿清单出炉，她也发现了一个盲点。
瑟瑟平安：【你在我的记事本上做了批註。】
zys-10.x：【？】
瑟瑟平安：【别不承认。】
瑟瑟平安：【她的想法怎么那么奇怪？这个xx事情有什么值得做的……x年x日完成（抒发心路歷程，或者吐槽）】
zys-10.x：【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证据支撑吗？】
瑟瑟平安：【按照你看报纸都要圈重点的日常习惯，我的记事本你还不可劲儿的发挥？】
瑟瑟平安：【就现在，在你可视范围内找一个带文字的书、初版文件都行，你看看有没有你的批註。】
瑟瑟平安：【如果没有，我不介意明天去你家，你书房，随机抽查你小学到高中的课本，以及课内外读物。】
zys-10.x：【……不用去了，我批註了，你猜得完全正确，你厉害。】
瑟瑟平安：【黑毛兔昂首挺胸超嘚瑟.jpg】
zys-10.x：【所以那又怎么样？】
瑟瑟平安：【你没想到奇蹟会发生吧，虽然心里始终揣着那么一丝丝的期待，但你这么理智的人，也只是期待而已。】
zys-10.x：【？】
瑟瑟平安：【奇蹟=我醒来。】
zys-10.x：【说重点。】
瑟瑟平安：【请你对你的女朋友有点耐心，我还没铺垫完。】
zys-10.x：【你就不怕铺垫完会变成单身狗吗？】
瑟瑟平安：【我变成单身狗你不会受到波及吗？】
zys-10.x：【嗯，好，是我草率了。】
zsy-10.x：【你继续铺垫。】
殷如瑟笑得头都要掉了。
扶着面膜只能努力板着脸，倒在沙发上疯狂蹬腿。
乐得不行。
打瞌睡的将军听到动静，抬起头迷茫的看了她一眼。
殷如瑟感觉到视线，短暂的停止发疯，正经回视。
将军歪头。
她被可爱得重新倒回去，享受自己把周遇时摁住的金典时刻。
等待入夏的季节，凉爽的夜风从窗外灌入。
客厅里的背景音是当下大热的选秀节目，导师们为了优秀的学员争得热火朝天。
茶几一端点着雪松香氛，晚饭后泡的茉莉花茶快到她喜欢的微微热的温度了……
别着急，再等等。
她再欺负一下周姓霸道竹马。
瑟瑟平安：【你抱着『我期待但她不会醒来』的前提，去完成我的心愿清单。】
瑟瑟平安：【每完成一件，还要孜孜不倦在我的记事本的空白处记录自己的心得感想。】
瑟瑟平安：【用这种方式替我生活，同时安慰你自己。】
瑟瑟平安：【然而——】
瑟瑟平安：【下面是你期待的重点！】
周遇时被她磨得晚饭胃口都没了，直接闪了电话过来，结果被无情拒听。
zys-10.x：【大不了两败俱伤。】
瑟瑟平安：【然而，我突然醒了。】
瑟瑟平安：【活蹦乱跳，能吃能睡，还能气得你冒烟。】
瑟瑟平安：【于是，当你再翻看写满你心迹的记事本，应该能扣出全新的景江花园顶楼大平层吧[露齿笑]】
zys-10.x：【……让你发现了盲点。】
羞耻心这种东西，他们bking是又看得重，又还要假矜持。
瑟瑟平安：【我哥说得对，记事本送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不管你将来怎么处理，当娶老婆的聘礼（哪怕娶的不是我），给女儿做嫁妆（就算不是我生的，我自荐做干妈），甚至现在在微博上公开——包括但不限于以上，我都不会阻止。】
周遇时沉默良久，没找到思路反击，只得接受自己的败北。
zys-10.x：【我什么都不会做，会把我们的记事本带进棺材里。】
划重点：我们的笔记本。
跟女朋友低头，不丢人。
瑟瑟平安：【摸摸你聪明的小脑袋.jpg】
zys-10.x突然发起视频邀请。
她毫不留情拒绝。
zys-10.x又怒又委屈：【看一下都不给？】
殷如瑟打开相机，把敷着面膜的脸框到镜头里，随便那么一『咔嚓』，不修不关注细节，直接发过去。
周遇时看是这样，连信息都懒得回了。
又不是没见过。
又不是不记得她的样子。
又不是……
算了。
吃完饭加个班，早点结束收购，回国跟她决斗！
……
靠简讯视频联繫的日子足足持续了两个月，谁也没觉得被距离牵制了。
转眼就是劳动节，殷如瑟参加的『为了更好的将来我们提前实践吧』社团，简称『实践社』的社长，为新加入的社员们准备了第一次社团活动。
据说特别正式，特别用心，特别的有意义！
「这不就是打临工？」
「有点失望啊社长……」
「我就想知道在这种品牌主办的慈善活动里做后勤算实习经歷吗？」
「现在跟我爸妈说要跟他们去露营，应该还来得及……」
周五晚上的场地踩点，新社员们哀嚎一片。
「不要叫！听我说！给报酬的！」
社长已经大三了，因为长了一张过于友善的娃娃脸，平时又和大家打成一片，这种时候就不太具备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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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均每小时100块，是不是很厉害？！」
「做后勤为什么不能算实习经歷？将来你们去面试，问你们举办一个这样的活动前期需要做哪些准备，消防安全怎么搞？整个流程是怎么样的，诶！你参加过，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想露营还不简单，我推你去露营社，但是我跟你讲哦，一个帐篷就要几百，成套装备没几千块根本拿不下来！」
「哪儿有我们社好，一边社会实践，一边还能赚零花钱，还能参与到宴会里，近距离看明星表演。」
「大声回答我，我说得对不对？」
尹同学带头鼓掌：「对！」
其他人虽然不情愿但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跟着鼓掌。
社长继续问：「有没有干劲？」
尹同学：「有！」
其他人随声附和。
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活动在身后的南城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这几天还能免费参观。
一小时100，想想也还行！
这个慈善活动还蛮有影响力的，主办方是一对母女，两位都是南城本地女企业家。
母亲涉及很多领域，对南方的经济发展有杰出贡献，女儿则是国内知名服装品牌，大秀做到巴黎米兰时装周去。
社长满意得直点头：「好，都跟我走，现在去见品牌方的主策划，待会儿会有人给大家专门做讲解，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殷如瑟笑容满面的跟在队伍最后，拿出手机给大姐发信息：【我们社团的活动内容是给你们办的慈善晚宴做后勤，特向我城两位知名女企业家申请给尹铭悦同学打打掩护[脸红]】
在家养胎的殷如琴秒回：【[ok][ok]麻烦转告那位尹同学，换个称唿，我和妈都比较喜欢『霸道女总裁』。】
尹同学从善如流：【好的女霸总，爱你们哦[笔芯]】
殷如琴又道：【本来打算正式邀请你参加晚宴，这样也好，对你来说或许更有趣。】
随后，女霸总发来晚宴流程表格。
殷如瑟心理疑惑，她都在现场了要这个表格有什么用？
一边点开，乖巧的逐行阅读。
直至她看到表演嘉宾：陆狩。
以及，包括虔诚徵服者时期他的个人solo曲目在内的五首歌。
整整五首！
殷如瑟顿下身形，努力控制面部表情，不让自己激动得原地旋转跳跃外加尖叫。
殷如琴补充说：【后勤的工作服是qin提供的，很好看，干净利落的款式。让偶像看到粉丝努力工作的一面也不错，双向努力，一起成长嘛[加油]】
殷如瑟感动得用了收藏里所有的亲亲表情包。
然后发语音跟周遇时分享——
「我的社团活动是给qin慈善晚宴做后勤，陆狩是唯一的表演嘉宾，好激动！居然是和偶像一起工作！」
语音发出去，在社长的催促下小跑进电梯。
持续笑容满面。
国外。
女朋友欢乐的话声逐个字从手机里蹦跶出来，长出纯白可爱的翅膀，围着周遇时转圈圈，为他驱散长时间工作累积的疲惫。
情绪感染到位了，周遇时跟着笑出声。
莫名就想起大学那年的暑假，他跟了全程的虔诚徵服者的欧洲巡演。
跟此时手头上这堆枯燥繁复的数字相比，纯粹的表演，点燃了舞台，燃烧了时间，那种血液澎湃的感觉……说不出的怀念。
这几年，谭西他们各有发展，只有陆狩始终坚守音乐之路。
带入瑟瑟的视角，一梦十年，醒来后连他这个竹马都变了，当年追逐过的偶像初心不变，何尝不是一种安慰。
思绪至此，周遇时给陆狩发去单独的消息：【有个只有你能帮的忙，能圆满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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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完结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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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续』慈善晚宴创办九年，筹集到的善款主要用来帮助因意外而成为植物人的病患和病患家属。
延续生命，延续生活，是不变的主题。
殷如瑟比任何人都清楚『延续』慈善晚宴的由来，对于她来说，能够化名参与后勤工作，比直接用殷家三小姐身份出席更有意义。
晚宴订在五月二号，一个有爱的日子。
这次大体上还跟往年一样，分为竞拍和舞会两个环节。
总共三十件竞拍品，全部来自南城各中小学学生前一年的暑假手工作品。
这些作品都是年级里的优胜，并且与『延续』主题相关。
不同于往年的是，今年多出一件特别的竞拍品。
由『延续』的创始人庄玉林女士提供，来自她三女儿在十二岁时的假期手工——用塑料瓶为原材料搭建的林中小屋。
时间来到晚宴前夜，物流将所有的竞拍品运来，殷如瑟才看到自己这件稚嫩的手工。
被安排在仓库外做登记的尹同学，不禁忧愁道：「这能拍多少钱啊……」
人家实验小学六年级的同学都比她心灵手巧，直接用废纸壳搭了座中国神话主题公园。
整个又大又精緻，分六次才搬完，直接给她看傻眼了。
相比之下，她的塑料林中小屋就真的……相当的塑料！
娃娃脸会长和她排排站，淡定道：「盲猜一波，全场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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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侧目惊唿：「怎么可能！」
她何德何能？！
另一边，经管系大二的学姐说：「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叫殷如瑟的小朋友大有来头，要不是她，也不会有这个专门帮助植物人病患极其家属的慈善晚宴募捐。」
尹同学默了默，老实巴交地：「我是南城人……」
意思就是：听过，知道。
会长『嗨呀』一声：「关键在于这个殷如瑟去年醒过来了，你说，是不是很振奋人心，很奇蹟？！」
奇蹟本迹的尹同学：「谁说不是呢……」
学姐结论道：「所以她的手工看起来不是全场最好，但意义非同凡响。」
尹同学把谦虚进行到底：「能被选为竞拍品的作品都有意义啊，我还是觉得神话主题公园更厉害。」
会长和学姐齐齐看她，夸她有格局。
然后开始好奇起南城奇蹟殷如瑟。
「不知道这次晚宴她会不会出现，好想看一看本人啊……」
「对啊，沾沾她身上的『奇蹟之光』，保佑我六级一次过！」
「殷家为南城经济发展做了很大的贡献，全家都很能打，人美心善的典范家庭。」
「这个殷如瑟小朋友一定也有过人之处……」
殷如瑟就从谦虚演变为心虚。
本人已然披着马甲参与到晚宴的前期准备中。
『奇蹟之光』不敢自居，能给人带来一丢丢正面积极的影响就好……
至于殷家全家都很能打，对不起，她拖后腿了。
暂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但会好好学习的！
主会场那边开始彩排了，总策划让大家都过，提前适应氛围，还能近距离欣赏大明星彩排。
殷如瑟瞬间提起精神。
是陆狩啊！
……
今年的晚宴主题为——我也渴望一个奇蹟。
这是陆狩单飞发行的首支个人单曲。
奇蹟可以是愿世界和平的大爱，也可以是某个人类对某件事单一渺小的美好期望。
殷如瑟跟随会长他们来到主会场，陆狩正坐在舞台的高脚凳上清唱这首歌。
周围来往的工作人员放轻动作，尽量不制造出噪音。
舞美老师在后台做灯光调试，唱到一半，舞台两侧有薄烟漫出，裸眼3d打造的天空中，巨大的鲲自由掠过，掀起层层云海……
陆狩唱到『我也渴望跟你翱翔』这一句时，手伸出去触碰它的鳍。
简单自然的互动，赏心悦目高质量演唱会既视感拉满了。
「这歌去年《歌王争霸》那个谁唱过，陆狩是原唱？居然不出圈！」
「唱片时代过去了，现在只有娱乐至死。」
「气息好稳……」
「他们组合还在的时候，陆狩只负责领舞和和声。」
「那主唱得多牛逼？」
「一个温知识，虔诚徵服者的主唱是景毅，团散了之后直接转型演员，年前官宣恋情，年后拿视帝，演技不错，唱歌就不知道在没在发展了……」
「他参演的剧都会争取唱ost，免费都愿意，还是挺有音乐梦想的。」
「不瞒你们说，和龚越结婚是我儿时的梦……」
「那我更喜欢陆狩，机械舞帅到炸裂。」
「好的，发微博让谭西出来走两步，跨年演唱会之后又没声音了。」
「敢情你们都粉过？」
「粉啊，那么牛逼的组合……」
「公司不强拆，能红到现在。」
「现在也火，在我这里哥哥们就是最红的不接受反驳。」
殷如瑟听会长他们一句一句的聊，心里那个美啊……
台上，陆狩停下演唱，抬起头说：「麦有点问题。」
负责舞台的老师们上前一通忙活，发现这麦是个残次品，明天宴会上正式用的也拿来了，跟竞拍品放一个屋。
「去两个同学，把麦克风拿过来。」总策划朝他们这边交代道。
会长反应快，不等哪个自告奋勇就点了尹同学的名，「你去，刚才就你没积极发言，不是虔诚徵服者的粉丝吧？粉谁家啊？算了你别说，我不感兴趣，跑腿去。」
其他人大唿遗憾，和偶像接触的机会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殷如瑟抿着嘴乐，点头点头。
行，她去，这就去。
得来全不费工夫。
……
场地方给的临时仓库是一大间不对外开放的展厅，除了明天的竞拍品刚整理好，活动上所有的道具、装饰摆件，包括餐具都用可移动的金属箱装好。
箱子长得都一样，有的外面贴了标籤，有的没贴，甚至上了锁。
殷如瑟一边用微信跟负责人联繫，确定麦克风，一边动手翻找起来。
不能让陆狩哥在前台等太久，耽误他工作！
过去五分钟，或许将近十分钟。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找不到吗？」
殷如瑟扭过头，看着她偶像：「你这么来了？我找得到的，耽误你了吗？岚姐说就在堆箱子里……」
陆狩挑唇笑了：「慢慢找，不催你，前台在调裸眼3d的效果，我过来看看竞拍品。」
哦，原来是好奇那些手工啊……
殷如瑟稍稍放下心，蹲在箱子前，保持扭脖子仰头向后看的姿势，对陆狩绽出个憨憨笑：「随便看，均为我市各大中小学的手工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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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狩瞅着她对自己一点戒心都没有的模样，想到周遇时的请求，别扭得想死。
殷如瑟见他表情不太好，连忙关心：「哥，你咋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为什么我会肚子不舒服？」陆狩问罢，忽然想起最近微博超话上，有粉丝遇到他的助理小皓在药店买开塞露，江湖上就此有了他便秘的传闻。
陆狩很想发微博澄清：便秘的不是我，甚至都不是小皓。
但他不能。
会上热搜的。
陆狩板着脸跟眼前这个解释：「便秘的是小皓他爸，不是我。」
殷如瑟愣了下，懂了，然后脸上的笑意愈发汹涌。
陆狩瞬间后悔，他就不该主动提这茬，只好转头假模假样的观摩明晚的竞拍品。
殷如瑟假惺惺的关怀：「那是有点惨哈……」
「这种虚伪的关心就免了吧，你别在我面前笑出声就行。」陆狩站定在一艘半米高的赛博朋克风的蒸汽飞船前打量半响，由衷嘆道，「还挺酷。」
殷如瑟回头看了一眼：「起拍价一万，喜欢买回去，支持我们的慈善事业！」
陆狩笑笑，转去看别的：「听说有件手工是你的？」
她『啊』地应声：「塑料做的林中小屋，都泛黄了，不够看……」
陆狩正好走到小屋跟前。
用做基础搭建材料的塑料条，每一根都经过仔细的测量、剪裁和修边。
严谨的设计下，整体支撑充分的利用了力的相互作用，接口整齐，拼贴缜密。
又因为塑料这种接近透明的材质，从外形到小屋里面的家具摆设，全都清晰可见。
好与不好，一目了然。
在底座的正中央，贴着它的介绍——
作品名：林中小屋
材质：塑料瓶
作者：殷如瑟，12岁（差三个月）
陆狩被括弧里的字可爱到。
好巧不巧，周姓男子发信息来问进度：【情况怎么样？】
陆狩：【在现场，刚好只有我们两个人。】
大约是心里觉得不太妥当，他又补充道：【舞台的麦克风出了点问题，她在仓库找新的，竞拍品也放这儿，我藉口过来参观。】
周姓男子压根不在意那些细节，只管叮嘱他：【表现自然点，太刻意被她察觉出来就失去意义了。】
陆狩深感无奈：【我尽量。】
他一个bking届的优秀代表……
「找到了！」殷如瑟抱着装着麦克风的盒子站起来，走到陆狩跟前，「大佬久等了，您的装备已就位！」
陆狩还在酝酿他和周姓男子的『阴谋』，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盒子，表情淡淡然，没什么表示。
殷如瑟以为他对『装备』的质量有所顾虑，也有些犹豫：「这个应该比舞台上那个好，先试试，不好用的话，我负责给你弄个音乐厅级别的来！」
越是有实力的歌手，越是注重自己的每一次登台表演。
然而舞台上呈现出来的最终效果，并不单单依靠于歌手的实力。
灯光、配乐，甚至现场环境，都是需要整合为一的因素。
殷如瑟一心一意的追了虔诚徵服者那么多年，难得作为后勤人员参与进来——守护哥哥的舞台，义不容辞！
她看着陆狩的眼睛里，闪烁出坚定的光彩。
直接给他看得想举手投降了。
「不是，这些都是小问题。」陆狩强做镇定，脑子里疯狂重复今天行动的核心思想。
殷如瑟不懂了：「所以真正的问题是？」
陆狩状似轻松的笑了，反过来安抚她，「没有问题，对你哥有点信心。」
殷如瑟很给面子，立刻底气十足道：「必须有信心！我准备做现场直拍，到时候分享在超话里！」
静默，外加对视——
「嗯，辛苦了。」陆狩笑着说，然后，自若的抬起手，悬停在她脑袋顶。
似有迟疑的停顿了一瞬。
殷如瑟听到自己发出疑惑的声音。
宽厚的手掌，温和的接触到她头顶，轻轻地、上下拍了拍。
收回。
殷如瑟好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瞳孔渐渐放大，吃惊的望着近在眼前的偶像。
回忆像春日里埋在土壤里的小草，在雨水滋润下有了復甦的迹象，和眼前梦幻的一幕重叠。
真的、发生了？
陆狩对她做完周姓男子的指定动作，整个人都轻松不少，绽出笑容，对他的小粉丝道：「一起加油吧！」
……
国外，傍晚，落日时分。
斜阳照进大厦顶层会议室。
谈判桌上，两方人在交易后完成最后的礼节。
周遇时放在外套口袋里的私人手机频繁震动起来——
瑟瑟平安：【跟你说件事，你别激动。】
瑟瑟平安：【不过我挺激动的，但是你不能想歪！】
瑟瑟平安：【也不要吃醋。】
瑟瑟平安：【事实上吃醋也没有用。】
瑟瑟平安：【不如你先猜猜发生了什么事？提示一下，跟我的心愿清单有关。】
周遇时绽出意料之中的笑，就保持笑容看着屏幕。
宛如准备充分的猎人，蹲守猎物自投罗网。
瑟瑟平安：【还在忙啊？】
瑟瑟平安：【算了我告诉你吧，陆狩哥刚才对我摸头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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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用表达激动心情的表情包持续刷屏。
静音模式下的手机不断的发出细微短促的震动，换个人早都觉得烦了，周遇时却很享受。
他配合回覆：【差不多得了。】
瑟瑟平安：【你是不是吃醋了[坏笑][侧目][露齿笑][害羞]】
前三个表情都可以理解，害羞是个什么意思？
zys-10.x：【『白日梦时间，希望有一天偶像能看到我的努力，然后鼓励我，对我摸头杀』，某年初秋下午的第二节 数学课上。】
瑟瑟平安：【虽然知道记事本在你那里，但被你这么复述出来还是会有羞耻感的……】
zys-10.x：【知道在我这里还跟我显摆？】
瑟瑟平安：【是分享！分享好吗！】
瑟瑟平安：【这种时候你应该拿出男朋友的包容与气度，对我说『我和你一样开心』。】
周遇时笑出声。
要是他没有身为男朋友的包容与气度，根本不会拜託陆狩去摸她的狗头。
zys-10.x：【你开心就好。】
瑟瑟平安：【我很开心！超级开心！人生的圆梦时刻……妙哉。】
zys-10.x：【[微笑]】
国内，南城现代艺术馆。
殷如瑟分享完毕，平復了心情，这便投入到宴会现场的最后完善中。
梦想有很多，白日梦都冷不防实现了，简直干劲十足！
就在这天晚上十一点，国内着名娱记独家爆料：虔诚徵服者喜事连连，疑似陆狩恋情曝光？
瓜甜，保真，有图有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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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完结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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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连拍的组图里，陆狩和女孩子站在类似某个宴会的后台准备区域。
两人不知在聊些什么，画面里也没有其他工作人员的身影。
说到最后，陆狩竟抬手摸了摸女孩子的脑袋。
女孩子愣了一下，生涩的脸庞上，表情变得丰富起来。
很快，#陆狩恋爱了#、#陆狩绯闻女友#先后上了热搜前十。
虔诚徵服者这个团，火在十年前。
现在还能粉的都佛系得不得了，也早就不在乎成员们私下的感情现状。
粉丝比哥哥结婚早，去年在a台的跨年演唱会，好些拖家带口去应援。
所以，陆狩这个热搜一出来，基本无人伤亡！
无论他的唯粉还是虔诚徵服者的团粉，大家都在一种『哎哟终于』的氛围里，开启热聊模式——
【过气男团再登热搜，内娱萧条了家人们。】
【年初算命的说我们寡王今年有桃花我还不信，啧啧啧……】
【啊啊啊啊啊这个摸头杀！脑补一百集老年校园偶像剧！】
【女孩子长得眉清目秀毛茸茸的感觉，专心一意看寡王的眼里有光，崇拜就完事了。再看我们寡王，面上冷淡得一批，内心『看哥迷不死你』，萌妹&拽王，这对我嗑了！】
【是真的，我祝福。是假的，我就要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陆狩-新专进度8/12，现在出来坦白谈恋爱了，新专辑允许你推迟两个月。】
【这边压力给到队长。】
【@龚越，出来走几步[微笑]老谭儿女成双[微笑]毅仔事业爱情双丰收[微笑]寡王也有了绯闻女友，你呢？你呢？你呢？】
【十多年后，我的孩子指着我手机屏保上的人问我他是谁，我泪流满面地回答：一个孤独终老的神话@龚越。】
没过多久，属于龚越的第一个个人热搜，#龚越就剩下你了#出现在榜单第十四位。
……
殷如瑟忙了一天，也是睡前才发现自己上了热搜！
和粉了小半辈子的爱豆一起……
心情是震惊中夹杂着我也配？我竟然？我陷入为此感到离大谱还窃喜得忍不住笑的混乱……
接着微信跟着炸了锅，不断有新的信息进来。
看到热搜的家人、朋友、同学，社团会长……全都在问。
唯有她的男朋友沉默如金。
殷如瑟手忙脚乱的回覆，解释，最后干脆在朋友圈更新：【纯粉丝和偶像关系，不信谣，不传谣！谢谢大家[祈福]】
获得了玩微信以来的最高点赞，和一大波『看你这么收场』的留言。
大家都在神采奕奕的凑热闹，唯独周遇时没表示。
又在这个时候，殷家派出最擅长沟通的殷似和打来慰问电话。
已经有南综大的学生、南城本地人，包括周氏和乐鸿传媒的员工认出她来。
营销号也在积极搜集线索，拼凑信息。
「情况不算太糟糕，爸已经吩咐公关部紧急加班了。」
「学校那边，大姐会出面跟你学院的领导沟通，毕竟这是个意外，并非你主动曝光。」
「你只要想好怎么跟同学解释，别因为这个影响了感情，大学时代的友谊是很宝贵的。」
「对了，你跟周遇时联繫了吗？」
殷似和把紧要的说完，轻描淡写的提及那位周姓男子。
殷如瑟不敢跟二哥顶嘴，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他没动静，估计在忙吧』就挂了电话。
此时将近凌晨。
#陆狩恋爱了#已经消失在热搜前排，虔诚徵服者的超话里，吃瓜路人和粉丝敏锐察觉到一股未知的、钞能力的力量在暗中使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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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怨种爱豆』群里——
姜词：【@队霸@瑟瑟平安@zys】
我是队长：【big胆】
谭先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欢乐源泉@队霸】
谭夫人：【但凡我不认识当事人里的其中一个，我铁定当真了。】
林老师也谈恋爱啦：【队长跟嘲笑他单身的粉丝对线说『我还有你们啊』，结果现在大家都回覆说『不，你没有，我们都结婚/恋爱了，别来蹭』，不行了我再去笑一会儿。】
我是队长：【[裂开]】
演员景毅：【三名当事人呢？】
队霸：【在另外两位当事人发言前，我决定保持沉默。】
谭先生：【搞悬念？】
我是队长：【有内情。】
姜词：【……咱群不会发生那种狗血恋爱事故吧？】
谭夫人：【来，演，我爱看！】
瑟瑟平安：【谢邀，来了，当时我和狩哥都在艺术馆，就工作上的事情聊了几句，他夸奖我，顺手摸了摸我的头，纯粹鼓励性质……我爸说已经在帮我撤热搜了。】
队霸：【就是她说的这样。】
队霸：【热搜确实要撤，露脸了，不太好。】
队霸：【这个摸头杀不是我本意，但确实是故意的。】
瑟瑟平安：【 ？？？】
谭先生：【什么转折？】
我是队长：【神转折……】
演员景毅：【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姜词：【卧槽！哥你不会单恋瑟瑟吧？！！！】
瑟瑟平安：【你再乱说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队霸：【[微笑]】
队霸：【我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单恋？】
谭夫人：【符合你闷骚的人设。】
我是队长：【更合适。】
林老师也谈恋爱啦：【不单恋你摸人家的头干嘛？你这么不摸摸我的头？】
队霸：【你来，我摸。】
演员景毅：【我还在这儿呢？】
瑟瑟平安：【什么叫『确实是故意的』，说清楚！不然我要换墙头了！】
演员景毅：【看看我，国家一级演员，品质视帝！】
谭先生：【看看我，我也开咖啡店，我的店里还有猫。】
我是队长：【看看我，新专辑绝对比队霸出得早，而且有十三首歌。】
林老师也谈恋爱啦：【我作业还没改完，课也没背，求你们了，给个痛快！[噗通跪下.jpg]】
演员景毅：【过气男团的女朋友今天也在努力搞事业，真厉害[竖大拇指]】
林老师不想谈恋爱了：【换个，图个吉利。】
演员景毅：【[下跪]】
瑟瑟平安：【@队霸，哥我给你跪下了哥，到底这么回事！】
队霸：【这边建议私聊你男朋友。】
瑟瑟平安：【……我不敢，先前你摸我头我还跟他炫耀，什么『偶像的鼓励，你别吃醋』。】
不到三小时，上热搜了。
周遇时不会信以为真，但肯定会嘲笑她，无死角的花式嘲讽。
谭先生：【原先我以为霸总是不是醋了，聊那么久都不冒头，结果看你这么一说，我确定他在酝酿开大。】
瑟瑟平安：【[欲哭无泪.jpg]】
我是队长：【男友的沉默，震耳欲聋。】
队霸：【没事，大胆私聊他，相信我，知道真相后你会更想遁地。】
队霸：【做个预告，明天中午我开大，带兄弟们一起称霸热搜。】
我是队长：【好兄弟，一辈子！】
谭先生：【好兄弟，一辈子！】
演员景毅：【好兄弟，一辈子！】
林老师不想谈恋爱了：【你们出道讲相声吧，绝对红过当年。】
姜词：【好想把群聊发微博，获得加倍的快乐，大家一起过年。】
群里插科打诨，大家都不是很想做人的样子，殷如瑟切出聊天页面，点进顶置的zys-10.x。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小时前。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殷如瑟抱着将军纠结得一塌煳涂，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周遇时。
怀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接起，听见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说：「我想你应该还在犹豫，干脆给你打了。」
一句话，充满包容体贴和男友爱。
他们才是一国的！
「你怎么不在群里吭一声……」殷如瑟委屈得想哭。
周遇时那边默了几秒，说：「吭了。」
「什么。」
「你看群。」
殷如瑟点进群里一看，周遇时来了句：【别欺负我女朋友。】
群里被他酸倒一片。
陆狩状似附和地说：【你的女朋友只有你能欺负，是这个意思吧？】
周遇时没有回应，因为他在和女朋友打电话。
此时，殷如瑟并不知道偶像在一语双关。
她心里挺美的，心甘情愿被恋爱的酸臭所腐蚀。
周遇时估摸她差不多看完了，目的性强烈的问：「想我没？」
殷如瑟脆生生的应：「想了，特别想！」
发小会看她的笑话，爱豆会卖关子捉弄她，周遇时不一样！
虽然他也会整她，但遇到今天这样的事，他只会坚定的站在她身边，用行动表以支持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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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每天信息视频不间断，将近两个月没见，距离感是实打实的。
他们从青梅竹马到恋人，有朋友的谊，有家人的情，还有不同于前两种感情的、灵魂深处的共鸣。
表达思念，不需要藏掖。
周遇时说：「我在机场。」
她心里忽地跌宕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个什么劲儿，小心翼翼地问：「工作结束了？」
「嗯，收购完成了，发了通稿，被你和陆狩的热搜碾压得悄无声息。」
「我也没想到会上热搜，他摸我头，最多不超过三分钟我就给你发信息——」
话到这里，殷如瑟想起陆狩在群里说的，让她自己跟周遇时联繫。
周遇时安稳的声音从话机那端传来：「我知道。」
充分表达了对她的信任。
「你等等，我想想。」殷如瑟冷静下来，復盘全程。
舞台上的麦不好，社长让她去后台找新的麦克风，都是临时事件。
那么哪些部分是人为可控的呢？
——陆狩自己来找她！
虽说是去看竞拍品，但当时是彩排期间，老粉都知道陆狩对舞台的重视。
就算殷如瑟这个铁粉在，就算他有心给她加油打气，发个微信不就行了？
库房不是完全隐秘的空间，不然他两也不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拍下照片，全网疯传……
摸头杀结束后，殷如瑟立刻跟周遇时分享。
为什么？
因为她的记事本在他那里。
他知道，她也知道。
所以她一定会找他分享、炫耀。
思绪到此结束，殷如瑟有结论了。
「是你拜託陆狩哥找机会摸我的头，帮我完成心愿清单，对不对？」
周遇时默了默，笑着承认了：「对。」
他可以帮她跳伞，去挑战世界各地的鬼屋，吃鲱鱼罐头，一个人缩在家里不开灯玩恐怖游戏……唯独没办法让陆狩对自己施展摸头杀。
估计他发出那种请求，陆狩也会当他是个变态，狠狠拒绝。
就连这一点，殷如瑟也想到了。
周遇时会出其不意的捉弄她，跟她开地狱级别的玩笑，也会做长腿叔叔，帮她完成那些他不理解、但她想要去做的事。
他就是这样的人。
其实周遇时有想过，殷如瑟打电话向他炫耀的时候就公布真相，把她从云端拽下，让她体验高空坠落的刺激，他会稳稳噹噹接住她的。
只当信息一条接一条的弹出来，她的欢喜雀跃，隔着屏幕感染到了他。
周遇时也捨不得欺负她了……
vip候机室内，袁徽几人霸占了餐檯，吃吃喝喝，聊今天谈判桌上失之千里差若毫釐的细节。
周遇时站在落地窗前，看飞机在跑道上加速，一飞升空。
他心里多出活泼得过分的期待。
殷如瑟忽然问：「怎么不说话了？」
语气太诚挚又太委屈了，真正的意思好像是：你还活着吗？还能唿吸吗？能的话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周遇时道：「我在想，你学校那边要怎么办。」
殷如瑟已经有主意了：「准备一会儿在群里坦白求原谅。」
现在回过头看去年，大梦初醒，她是有点儿社恐属性在身上的。
想念书，想走完那个过程，又缺乏足够的勇气面对。
校方提出她家世带来的安全隐患问题，家人也出于对她的保护，给她安排了尹铭悦这个身份。
殷如瑟顺势接受。
「但事实是，我回不到十年前，做不回十六岁的殷如瑟，也没有必要总是去想十六、七岁的自己念大学会是什么样子。」她很轻松的笑了笑。
年龄而已，阶段而已。
坦然面对就好了。
「看到自己挂在热搜上时，我想过最直接的解决办法——澄清虚假的恋情，告诉大家我是谁。」
周遇时有心唬她：「认识你的人太多，会失去现在拥有的自由。」
「才没那么夸张，我看阿鸣在微博上和粉丝聊得挺好。」殷如瑟无疑是勇敢的。
这一点，无论多少岁都不会改变。
她都想好，真的要亲自澄清，一定把周遇时拉下水。
给虔诚徵服者的老粉和全网瓜友隆重介绍，她自带bking属性的霸总竹马男朋友。
四捨五入也是从校服奔着婚纱去的，一定会引来一片『啊啊啊啊嗑死我了』的艷羡声。
「你这么不说话？」从美好的想像中回到现实，殷如瑟问电话那端的周姓男子。
今天他沉默是金的人设凹得很实诚。
周遇时被问得失声两秒，笑了：「从来都是你说我听。」
殷如瑟察觉了他的心不在焉，闷闷不乐道：「那不能偶尔换你跟我说一说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归心似箭。」
……
男朋友在电话里撩我，但我拿不出证据怎么破？！
当然是转移注意力。
结束通话，殷如瑟调节心情，酝酿了一篇措辞诚恳的小作文发到班级群里。
反响空前。
全班表示——体谅！
二十六岁的旁听生，从来没给班里拖过后腿，不管尹铭悦还是殷如瑟，半年的相处不能作假，大家都有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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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问热搜怎么办？
热度只是表面降下来了而已，相关超话和同城热搜上，殷如瑟已经被扒得近乎透明……
她无所畏惧。
……
次日，小长假的第二天。
中午12点。
前过气男团虔诚徵服者的领舞兼和声，单飞后一直在音乐道路上坚持不懈的陆狩，上线给大家讲故事了。
@我是陆狩-新专进度（8/12）：【从前我有一个粉丝，喜欢我的音乐，我在舞台上的演绎，会买好看的笔记本把我作的词规规矩矩的抄写下来当宝物一样珍藏。】
@我是陆狩-新专进度（8/12）：【但我并不认识她。】
@我是陆狩-新专进度（8/12）：【直到有一天，我们去南城做活动，一个男人闯进后台……】
十几条微博，陆陆续续的发出来。
最后还晒出了周遇时请求陆狩摸头杀的聊天截图。
@我是陆狩-新专进度（8/12）：【如你们所见，我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充其量只能算特邀嘉宾，讲完了，多好的爱情[分享歌曲《两个人》]】
评论区的留言蹭蹭上涨——
【哥你好好唱歌，千万别想着去做什么故事大王，会饿死街头的。】
【第一条微博发出来我以为你和这个粉丝奔现了，第二条我又阴谋论心说这怕不是个私生饭长期骚扰你，包括昨天的热搜也是她搞出来的？第三条又奔着家庭伦理去了……】
【所以《两个人》是写这个故事！我一直以为是队霸在纪念自己逝去的青梅竹马的感情（前提是他有）】
【救命！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南城本地人，很负责的补充一下，男主就是现实生活里集才华颜值能力财富于一身的霸总，当年我省理科状元，专情得一批。女主家也很强，问就是这年头谁家还没个乐鸿视频的会员……】
【女主角是我们学院的旁听生，去年寒假前我天天在图书馆二楼见到她，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在了，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埋头苦学，天哪她家那么有钱还有个顶配竹马男友，为什么还那么努力！】
【那位竹马霸总就是前一阵被女明星碰瓷外加被粉丝冤成渣男，气得半夜出动集团法务的苦主……】
【插播一则金融消息：就在昨天，周氏集团成功收购森特电力。】
【我也想起来了，乐鸿的大boss是星咏娱乐家的三驸马，古早世纪婚礼，宠妻狂魔的原型！】
【怪不得sy被雪藏了，碰瓷碰到三公主的准女婿头上，妥妥的智商盆地。】
【这对是那种欢喜冤家相处模式，竹马冰山脸，没什么朋友，青梅会绕着他转，喜欢粘着他，但仅限私下。两人中学念一个学校面对面错身会装不认识，当时他们已经订婚了，青梅觉得在学校公开这重关系会对自己带来不好的影响，笑死。】
【啊啊啊啊啊这么甜的吗！知道内情就多说点！我爱听！】
【基本二三十岁年龄段的南城人都知道，十年前那场车祸挺轰动的，没想到男方守了女方那么多年。】
【周氏员工送个去年的瓜，女主角来过我们公司，当时是boss的特助亲自去大门口接的人，直奔总裁办，后来还传他们在办公室摔倒了，叠在一起那种（不知道这么摔的总之就是这么传了！）】
【他们走时正好和我部门一个妹子在大厅擦肩，听到boss用那种宠溺的语气问她要不要扫楼，给她搞个大排场！】
【还好最后没答应，不然那天非得让我们整齐列队夹道欢迎，喊『欢迎老闆娘巡查，老闆娘慢走』的口号……然后全公司上下集体社死。】
【我们boss，铁血无情加班狂人，办公室的里间装成卧室，忙起来直接住公司，没想到骨子里是个纯爱战神。】
【故事女主角是去年十月醒过来的，没多久陆狩就发了单曲《两个人》，遭不住，真的遭不住！这种感情太动人了。】
【答应我，要he，一定！】
【结婚的时候让队霸给他们唱bgm，现成的《两个人》，太甜了呜呜呜呜呜……】
……
这天网友很忙。
听完陆狩讲的故事，再严谨的跟南城本地热搜对上一对，结合各种知情人、xx朋友的讲述，确定了这次八/九不离十，没跑了！
安心吃了甜滋滋的恋情瓜，组成观光团前往碰瓷女明星微博下有序打卡。
随后，又回到陆狩那边安抚他，虽然你还没有恋情，但你还有事业，还有我们。
这其中，还有一小撮人摸到周姓霸总常年机械帮忙转发的认证帐号，给他留言。
识相点，跟小青梅好好过，不要作妖，有钱没什么了不起的毕竟你未来老丈人家比你有钱！
难得的是，在飞机上的周遇时还抽空回復了，说：【我一个人肯定打不过他们全家。】
这话回得，不服气中带有一点点的较真……
他们奸商最受不了别人说他不如另一个奸商了，何况那还是一家子会做生意的。
网友又说：【你跟人全家打什么擂台？你要想，等你和小青梅携手步入婚姻殿堂修成正果成了一家，就不用比谁更有钱了。】
周遇时一看，是这么个理，反手给这名网友点了贊。
还有人问：【能不能说说你家小青梅？】
周遇时并未如大家想像的打开话匣子开启炫耀模式，相反，他非常警惕的维护：【没什么好说的，她现在不太过多暴露在公众面前，所以我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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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你们再打听我要急了的护食模样。
线上热热闹闹，五一小长假的氛围烘托到位。
线下，南城。
殷如瑟中午到艺术馆跟社团成员碰面，被社长等人拉着合照，被动给大家蹭了奇蹟的力量，抗住第一波正面的掉马洗礼。
接着进入宴会最后的准备阶段。
忙起来，反而没时间关注网络上的动态。
直至入夜时分，晚宴拉开帷幕。
殷如瑟换上服务生统一的着装，在家人的提议下，由晚宴策划官博拍了不错的照片发在社交平台上。
大大方方的完成公众前的首次亮相。
周遇时在飞机上就一直关注着晚宴动态，服务生扮相的女朋友和家人的合照，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殷如瑟的『勇敢面对』，并非说说而已。
晚十点，竞拍环节圆满收官。
舞会开始时，风尘僕僕的周遇时走进会场，寻找他的小青梅。
灯光暗下来，水雾从四周涌出，裸眼3d打造出浮光云海的视觉盛宴。
一抬头，她穿着层层叠叠的公主裙，踩着精緻的高跟鞋，向他走来。
有一个谁，在舞台上悠悠的唱——
「她和他，是青梅和竹马。」
「她和他，有两岁的年龄差。」
「甜蜜，争吵，笑闹，懵懂的心跳。」
「想要洒脱，做不到……」
「她是他成长的小烦恼。」
「她和他，是青梅和竹马。」
「她和他，有十年的时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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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下午，这个故事以徐徐不急的姿态完结了，去年十月至今，感谢大家的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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