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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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情感] 《归航》作者:不知江月【完结】
文案:
温年初到怀蓝那天,小城刚下完一场雨。
古旧小楼湿漉一片,散发出灰败气味,低洼的水坑里尽是泥泞……这个像是被大都市遗忘的一角,是她接下来要生活的地方。
温年做好了自生自灭的准备,但她遇见了陈迒。
怀蓝一中陈迒,沉默寡言,独来独往。
那张俊朗的脸上总是带着清冷淡漠,看得人望而却步,不敢靠近。
有人说他天生性格孤僻,也有人说他装模作样,还有人说他冷酷残忍,害死了自己的家人。
温年作为他同桌,只知道他是块儿木头。
永远和她反着来,还嫌她麻烦,冷脸相待,让她一度以为他很讨厌自己。
一次聚会醉酒。
温年控诉陈迒对自己的种种「恶行」,责备他太过高冷,不近人情。
陈迒听了,还是不言不语,只静静看她。
温年不知道的是,她睡着后,陈迒小心翼翼抱着她回了房间,为她盖好被子,为她在保温杯里备好温水;
她更不知道,少年用尽了所有克制,才没有把反覆出现在梦里的吻印在她额头上。
——
陈迒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温年。
他的人生像一艘海上孤船,漂泊无依,是她的出现,让他的生命有了轨迹。
但他不敢让她察觉,只能不露声色靠近。
——[万物都有自己的路,而我的航线,是驶向你。]
小贴士:
1、落难大小姐vs忠犬少年;
2、+都市,小城生活,双向(男主先暗恋),双向奔赴,双向治癒,双洁,双初恋,5双小说,必须he;
3、男女主未成年前不存在亲密行为。
内容标籤:因缘邂逅 励志人生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年,陈迒(háng)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小姐vs忠犬,双向暗恋
立意:梦想终会实现
第1章 夜来香
司机第三次叫温年拼车时,温年忍不下去,拖着行李箱站到了角落。
地上坑坑洼洼,蓄满雨水,她怎么绕都还是没绕过去,箱子轱辘陷进去一个,溅起一滩水花,弄脏了她的白鞋。
温年今天一个人天不亮到的机场。
先从北城飞隆城,再从隆城打车到隔壁市,最后坐绿皮火车来到这里。
这不是她第一次坐绿皮车。
以前去旅游,她也坐过,全程在私人包厢里,管家随时服务,看看风景就到了。
温年知道这次会不一样。
但人生的奇妙又哪能都叫你猜到?
车厢里,方便面和火腿肠鸭脖鸡爪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经人体高温一烘,生出一种新的离奇气味。
拥挤狭窄的过道两侧是面对面的三人座。
温年不知幸是不幸坐在了最外面,可以和身边十分钟吸熘完两桶老坛酸菜的大哥拉开些距离。
但躲得了大哥,躲不掉对面大妈喷射的瓜子皮,时不时就得降落在她脚边。
温年放弃了。
闭上眼,心如止水,不喜不悲。
听这些人闲聊,大妈是来探亲的。
昨天和亲戚通电话,亲戚说炖了鸡给她接风,还说鸡之前下的蛋当礼物给她带走……怀蓝最近下雨,这几天都挺凉快,电扇都不用开,大家正好坐在院子里吃鸡。
温年对电扇这个词颇为陌生。
她一边为那只悲催的鸡默哀,一边安慰自己天气舒爽也行了。
可等到下了火车,裹挟着雨后湿哒哒的烂泥气息,以及黏腻在皮肤上的湿热扑面而来时,温年差点要吐。
她面如土色,绝望地站在台阶上,竟开始怀念车厢里不那么制冷的空调。
怀蓝,一个百度百科上都没有註明几线城市,照片只有那么几张的沿海小城——是她以后生活的地方。
手机响起时,温年刚躲开吆喝拼车的司机,正看着鞋上的泥水点发愣。
接通电话,没来得及喂,就听:「喜欢的小哥哥加一个粉丝灯牌,小助理现在就去安排发货,快递下午飞飞哦。么么哒~」
女人的声音娇柔造作,听得人鸡皮疙瘩直冒。
温年以为打错电话了,看看来电显,却没有问题。
她试探着叫人,又听:「小样儿,迷不死你的。」
「……」
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这次对了。
温年平静道:「表姨。」
「表什么表?你才表……温年?电话通啦?」
「……」
是呢,谢谢你发现了它。
许扬从直播间出去,说是找个说话地方。
从听到许扬捏着嗓子装甜妹起,温年就预感不妙,这下更是觉得不对劲儿。
「你在哪里?」
「我、我那个……」许扬吞吞吐吐,「外甥女,你第一次来火车站吧?我跟你说,有个名人说的好啊,火车站是一个城市的良心!你要不要……」
「下水道。」
「什么?」
「我说,你到底在哪里?」
「你……心里?」
「表姨!」
「别喊,别喊。」许扬说,「表姨耳朵还好使呢。」
温年管它好不好使,语调高了两度:「你说好来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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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糟糕的环境,她一秒都不想多待。
虽说离开眼下的地方也未必能有多大改善,但起码有熟人在身边还踏实一点。
许扬咳嗽两声,说:「我现在过不去。」
分不清是火气还是委屈,温年拽起箱子准备买票回家。
这破地方谁爱待谁待去!
电扇都不给开!
走了两步,咣当一声,轱辘又掉水坑里,还又溅起一滩泥水。
火焰被一下子浇灭,温年勐然清醒过来:她哪里还有家可回?
这几年,市场不景气。
温家是家族企业,仗着原先攒的家底还算可以维持表面风光。
可大厦倾塌也不过一剎。
温年父亲早两年和生意上的朋友们合伙投资的一个项目出现严重违法问题,主事人陷入法律纠纷,连带影响其他股东,导致银行截了贷款,资金鍊一下子就断了。
进行一半的项目没能回本,反倒是前期投入带来巨大债务危机,不少股东变卖资产,温家也不能倖免于难。
只是窟窿太大了,温家哪怕变卖资产也堵不上。
债主们一天之中上门好几次,砸门泼油漆贴大字报这些手段过后就是威胁,威胁要让温家家破人亡,白髮人送黑髮人。
温年根本不敢出门,也不知道母亲颜清什么时候联繫上的许扬,还安排了怀蓝当地的一所中学。
她知道时,母亲已经买完机票。
「表姨知错了。」许扬可怜巴巴地说,「要不你打个车先过来?」
眼眶涌起酸胀,温年抿紧唇缓了缓,问:「南甜巷子67号?」
「没错!」许扬忙说,「你到了联繫我哈!」
空气越发潮湿黏热,风也吝啬。
马路对面立着一排小超市和餐馆,墙面上尽是雨水洗刷后留下的灰痕,像山寨毕卡索的抽象画,散发着我很破但我还能坚持的意境。
望着这个像是被大城市遗忘的一角,温年内心从被告知要离家时的茫然惶恐,变成此刻的担忧和忐忑。
有个事实她必须得认。
那就是哪怕她再不想待在这里,也要忍耐,因为如果她被这里也丢弃驱逐了,她将无处安身。
深唿吸,温年逼自己别想那么多。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洇洇脸上的汗,又用湿巾将鞋擦干净。
等做完这些,实在没得做了,她招手拦了辆计程车。
*
南甜巷子是怀蓝的老城区。
早些年,怀蓝人靠海为生,捕鱼是主业。
后来随着城市化发展,修建了港口,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海运没能在这里发展起来,大多数海船只是把这里当做一个小中转站。
久而久之,怀蓝的年轻人更倾向去外省打工。
南甜巷子是留守老人和孩子聚集的主要区域之一。
计程车停在城区入口。
里面道路太窄,师傅没这个技术,只能送到这里。
温年扶着箱子,抬头是「南甜巷子」四个大字,刻在石门之上,下面坠着两个红灯笼,穗穗有的抽丝,有的打结扭在一起。
从外面看不出里面有多大,温年也没力气挨家挨户找67号,拨了许扬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
不是说到了联繫吗?
温年不可置信地又打。
在听了几遍「sorry」后,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智障,多打几次是能隔空唤醒手机?
又一次被放鸽子,温年气到想对空气使一套九阴白骨爪。
这就是颜清出门前说的「你表姨办事很稳妥」?
可太稳太妥了。
在「马路边呆站」和「要不进去找找」之间反覆纠结了五分钟,温年也记不清是第几次妥协,认命地拉着箱子跨过石门。
临近黄昏,最是安静。
幽长的巷子里,两边是深灰色楼房。
先是四层到顶砖楼,往后是独栋小楼,有的两层、有的三层,建筑造型全看主人需要。
温年独自走着,没兴致多看。
快走出这条巷子时,几声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正想找人问问67号的具体位置,快走了几步,就见一群男生从前面经过。
原来几条巷子出口汇聚的地方是一处圆形小广场。
这群男生衣服穿得五颜六色,头髮也是五颜六色,宛如彩虹糖野生代言人,招摇过市。
「打个球活动活动!在家待的烦!」
「找个能打的行不行!每次浪费老子的时间!」
「能打的还不好找?」
为首的黄头髮下巴一伸,直指梧桐树下坐着一个的男生。
温年这才注意到那儿还有个人。
她不想惹麻烦,侧身站在靠近出口的石柱后面。
这个位置恰好斜对着那棵梧桐树,视野很清楚。
树下,身穿黑色t恤和运动裤的男生坐在地上画画,一条腿放在地上,一条腿屈膝,上面放着画板,姿态随意。
「喂,来一局?」
黄头髮发出邀请,自以为很帅地转了几下篮球。
可惜男生并没有被吸引,眼皮都没抬,还在专注手里的画。
「别给脸不要脸啊。」黄头髮身边的蓝头髮说,「我们亮哥这是看得起你!」
其他人一听这话立刻围上来,扭脖子的扭脖子,动手腕的动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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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惊到了。
不过是拒绝一起打球,就要打一架?
男生画笔稍顿,还是没抬头,但回了句:「没空。」
声音轻淡,带着凉意。
就在温年以为他们随时要动手的时候,亮哥忽然笑笑,点了下男生:「陈迒,你行。」
撂下这话,彩虹帮走了,一点儿迂迴都没有地走了。
温年一脸问号地望着这群人的背影。
就这,那还动手腕扭脖子转篮球做什么?单纯闲的吗?
温年无语,从石柱后面出来,再抬眸,撞上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为漂亮,漂亮到甚至有攻击性的眼睛。
瞳孔幽深黑亮,眼神似寂静夜空中的冷月,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孤高。
温年指尖轻颤,无端有逃避的冲动。
然而,个性使然。
她不喜欢在外人面前示弱,更不喜欢低头,便很快又镇定下来,毫无避忌地直视那双眼睛,大有种谁躲一下算谁输的架势。
一阵风吹过。
盘旋在怀蓝上空多时的阴云倏而淡了,显露出来的暖色调微光穿透梧桐树枝叶洒下一片破碎,落在男生身上。
他额前的黑髮随风拂动。
温年看清楚那张脸。
白净俊朗,英气逼人。
在温年所读的贵族学校里,不乏拥有好皮囊的人。
眼前的人长相也足够好看,但谈不上多惊艷,可他的气质是她见过最特别的,不像这个年龄该有的。
一种超然的清冷。
他们诡异地对视了片刻。
男生先打破了这份短暂,收回目光,整理起他的画笔和画纸。
温年顺理成章把这个行为归为认输,好胜心得到满足。
可还没开始得意,她突然又意识到刚才面对一群不良少年,他是一个人,全程坐着,正眼都不带看人家的,并且还就只说了两个字。
这才是嚣张至极吧。
温年犹豫还要不要向这人问路?
这时,「滋啦、滋啦」的声响传来,温年细听听,发现小广场的电线桿上装了喇叭。
紧接着,轻快优柔的旋律响起。
几个大妈说说笑笑地从对面巷子出来,跟着广播一起哼唱:「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齐唱……」
是那首老歌《夜来香》。
这一幕转换让温年以为自己穿越了。
刚刚她还目睹一群少年因为打个篮球差点大打出手,这一秒,她在同一地点看大妈们为广场舞做准备,二者无缝切换。
温年呆了呆,转念决定向大妈们问路。
她拉起箱子,衣服却不知被什么勾住,动不了,扭头一看,居然是一颗生锈的大螺丝。
温年气急败坏将衣服解救出来,但布料上不免还是沾到铁锈,废掉了。
心里再次涌起强烈的烦躁,温年忍无可忍,说了句:「穷乡僻壤的破地方!」
话音落下,视线里笼罩过来一片阴影。
温年抬头,在树下画画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
这么近的距离,他一定听到她说他家乡的坏话了。
不耐烦化成尴尬,温年立在原地。
她没有在背后评头论足的习惯,刚才是真的太烦了,从来怀蓝就没一件事顺的。
可话说回来,对方听到了又怎样?
她说的不对吗?
这里的一切本就破败落后。
温年挺直腰板,做好被这人夹一眼后回瞪过去的准备。
但对方没有。
他目不斜视,与她擦肩而过。
广场上,歌声大了,唱的甜美婉转。
阴沉灰暗的小巷因为这一首旋律,仿佛南风真的吹来,吹走了盛夏闷热,连空气里都是淡淡的雪松气味,清新好闻。
温年得承认,在那一秒,她觉得自己误解了怀蓝,它是懂风情和浪漫的。
直到看到男生锁骨上的汗珠淌没进黑色领口,她才恍然这里是个这种鬼天气都不开电扇的地界。
温年收回视线。
既然对方没想为家乡回击,她也没必要多戏。
拉起箱子,温年向广场走去。
余光掠过那棵梧桐树,她又鬼使神差地转过头。
迟到的太阳出来了。
夕阳西下。
一抹暖红追在少年身后。
第2章 夜来香
看到67号门牌时,温年觉得自己完成了二万五千里长征。
顾不上形象,她用手背蹭蹭额头上的汗,又用手给自己扇风。
听大妈的热情讲解,南甜巷子由八条小巷组成。
圆形小广场是中点,上半圆延伸出三条巷子,下半圆三条,左右各一条。
67号位于右边巷子最里面位置,在它对面,是66号。
温年没多留意66号。
她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却进不去,极为郁闷。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唯一的办法似乎也只有再试试隔空感化许扬的手机。
温年准备拨号,没成想,奇蹟它发生了,许扬打了过来。
不等她说什么,对方先一波快速输出:「外甥女,到了吧?累了吧?我告诉你备用钥匙在哪儿,你快进去歇歇。」
温年是没脾气了,回道:「到了。钥匙呢?」
「看到门口左边的那一排装饰水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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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目光一扫,确实看到了水缸。
只是如果许扬不说,她还以为是电视上演的村儿里腌泡菜用的缸子,哪里起到装饰效果了?
「钥匙在第三个水缸后面。」许扬又说,「你房间在二楼。表姨马上就回去了,晚上请你吃大餐!」
温年没见过用铁链拴着的门。
她动作有些笨拙的拧开锁,抽出铁链的时候,明显感到手臂急速下坠。
咚的一声,链子砸在门槛上。
她莫名紧张,不知道这一看就经歷过无数洗礼的木头受不受得住这一击?
什么了,许扬就不能用防盗门?
扭头看了眼,明白了,邻居也走復古风。
温年嘆口气,推开门。
嘎吱声在耳边响起,眼前是两层高的灰砖小楼,成倒「凹」字型,前面空出来的一小片地方是小院。
院子里放着晾衣架和摇摇椅,摇摇椅旁边有个充当桌子的板凳,板凳上残留着半个没吃完的西瓜,成了苍蝇们的盛宴。
温年忍下噁心,别过头,拉着行李箱从边上绕到小楼前,解开第二个锁链。
屋里的摆设和院子里不相上下。
简单的沙发茶几,电视,还有一张圆形餐桌。
门外復古,门内极简。
这个房子给温年的感觉就八个字:无限接近家徒四壁。
把箱子立在一楼楼梯旁,温年上二楼。
她的房间很好找,许扬在门上贴了一张豪车与男模的海报。
看着男模那一口锃白的牙,温年内心没有一丝波动,面无表情打开门。
好在她的房间还算干净整洁。
一张单人床,床边是学习桌,角落里放着一个衣柜,而衣柜旁,是传说中的电扇。
温年多观察了一会儿电扇,然后打开衣柜。
不知道是柠檬精还是毒药的味道噗地窜出来,呛得她打了好几个喷嚏,她赶紧关上柜门,打开学习桌那里的窗户。
视线无意落到对面小楼,温年又是一震,捂着嘴咽下了尖叫。
对面人家的窗户上放了一颗人头?!
变态分尸案吗?
她是不是该报警?
兇手不会已经看见她在来灭口的路上了吧?
温年脑子里乱七八糟。
她第一反应是飞过去锁上房间门,再攥着手机躲回窗户后边,随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脑袋,看看情况。
这么再一看,她认出是美术生练习素描用到的塞内卡石膏像。
这儿的人还知道塞内卡?
拿来镇宅辟邪也不带这么惊悚吓人的吧!
温年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逼疯的。
关上窗户,拉上帘,眼不见为净。
温年拉出书桌里的椅子坐下。
十几个小时的辗转颠簸,她累了,但没想这么累。
几乎是坐在椅子上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困意和疲倦便死沉死沉地压在身上。
温年眼皮打架。
迷煳着要睡着的那一下又惊醒。
她慌忙拉开小挎包拉链,又打开内侧口袋,检查那三万块在不在。
这是出发前颜清给她的,说是转帐怕被查,只能给现金,叫她一定看好别丢了。
她未来这段日子所有的花销都在这里了。
抱着包包,温年鼻尖发酸,又开始想家,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你这外甥女也太漂亮了!电视里的明星都不如她!」
「咳,这不随我了吗?」
「哪儿随你了?那眼睛那么大。」
「哎呦,我年轻时眼也贼大呢!现在有点儿抽抽。」
听到动静,温年睁开眼。
周围黑漆漆的,她懵着,还以为自己和往常一样在家里的懒人鞦韆上看书看乏了就小憩一会儿。
直到看到黑暗中依旧白到发光的塞内卡在对面凝望着她,她唰地坐直了!
彻底清醒。
楼下,许扬和邻居刚聊完,正在关门。
温年有将近一年没见许扬。
颜清和许扬是远房表姐妹,十几岁的时候才见面,却是相见恨晚。
这么多年,她们一直没断过联繫,两人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每年会见两三面小聚。
温年偶尔跟着颜清一起。
眼前的表姨和记忆里的一样——紧身裤,爆炸头,将近一米八的大高个儿。
也不知道送了粉丝灯牌的小哥哥们看到真人小助理会作何感想。
「表姨。」温年绷着脸叫人,「你说话不算话。」
「错了,表姨错了。」许扬双手合十拜了拜,「你就原谅我这一次,下次我……」
温年抢答:「还敢。」
许扬一愣,小爆炸头一晃,转脸就没了可怜样儿,笑嘻嘻说:「你这孩子真是……比你妈懂我。」
温年噘噘嘴,明明是生气,偏却生出几分娇俏,格外可爱。
许扬踢开西瓜的尸体过来,弯下腰打量少女,啧了一声:「外甥女,你怎么更漂亮了呢?你知不知道你在巷子里这么晃悠了一圈,现在所有人都说来了个仙女!」
这不是许扬夸张,也不是怀蓝人民没见识。
温年从小美到大。
白瓷般的肌肤,粉雕玉琢的脸,五官精緻柔和,双眼净如小鹿。
加上自小练古典舞,气质优雅,哪怕混在一堆美女中,她也是最显眼的那一个,超标准的人间富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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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很感谢南甜巷子的父老乡亲们的如实评价,只是今天一天受的罪实在让她高兴不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平安长到十八岁。
「别愁眉苦脸嘛。」许扬说,「走,表姨带你去吃大餐!」
温年没动:「吃什么?」
许扬理所应当回答:「撸串啊!」
「……」
就知道。
温年转身往回走,许扬拦着:「不爱吃?还是嫌脏?」
难道不脏吗?
不知道食材是否新鲜,不知道用什么调料腌制,更不知道那些炭啊、油啊质量如何。
反正温年坚决不吃。
「你这孩子早晚得后悔,白白少吃好几年烧烤。」许扬说,「行吧,家里有小馄饨,我包的。」
「你……包的?」
那是不是还不如烧烤?
*
天彻底黑了下来。
怀蓝这边的店铺关门都早,距离南甜巷子两条街的一家修理店早半小时前就拉下了铁门。
「小迒,修不好就算了。」
工作桌那里,男生伏案,鼓起的肩胛骨撑起黑色t恤。
他专注认真,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紧绷着,枯黄的灯照在冷白皮肤上,让已显硬朗轮廓的侧脸多了几分暖意。
「再试试。」陈迒说。
池国栋搓搓脸,长吁一声:「行,要是你都修不好也没人能修好了。」
说着,池国栋摸索口袋,瞥到柜檯旁立着的素描,随口笑道:「又去小广场写生了啊,画的越来越好了。」
「随便画的。」
池国栋点上烟吸了一口,再张口,脸上的笑又收敛了:「你家里那堆石膏人头适当收收,说多少次了?昨天去又吓我一跳。」
「嗯。」
陈迒一向话少,沉闷得很。
池国栋总说白瞎一张好脸,将来要是恋爱了,非得把女孩子急死。
「诶,对了。」池国栋吐着烟圈,「听说咱们巷子来了个寻亲的女孩?特别漂亮。你知道吗?」
陈迒手指微微一顿,摇头。
但心中已经猜到了是谁。
淡粉色的针织衫,奶白色的牛仔裤,长发乌黑,侧编在一边。
缠绕在发尾的桃红色髮带鲜艷灵动,只是站在那里,却是整个巷子里唯一的色彩,明亮得一看就不是这里的人。
是温室里娇养着带刺的花朵。
「突然寻亲,别再是躲事的吧。」池国栋弹弹菸灰,「谁没事往咱们这儿跑。」
咔哒。
一声脆响,八音盒修好了。
之前还无法如常转动的舞蹈女孩又可以舞蹈了。
「你小子真是个机械天才!」池国栋又惊又贊,「这都能修好!」
陈迒神色淡然。
对于机械,他基本是一通百通,没什么难的。
池国栋高兴地去给客户发消息,看到之前的留言,差点忘了说:「小迒,池林让你明天上午给他盯会儿店,他出去办个事。」
陈迒点头:「知道了。」
「还有还有。」池国栋跑到柜檯后面拿出个袋子,「这些衣服你一会儿回家帮我还给许扬,顺带再替我问她一句。」
「我看起来像街熘子吗?」
「……」
「推荐的都什么衣服!」
*
餐厅里,姑且称为餐厅。
温年在硬邦邦的凳子上如坐针毡,面前的饭碗比她脸还大,碗里漂浮着馄饨,冒着腾腾热烟。
许扬早吃上了。
她那爆炸头居然也不碍事,吃的比三天没见过饭的人速度还快。
「吃啊。」许扬抹抹嘴,「别的我不敢说,包馄饨我有一手的。」
温年盯着馄饨们,还想再抵抗会儿。
抵抗失败。
温年掏出口袋里的消毒湿巾擦擦勺,然后舀起一个馄饨,小口小口地吹,说:「你在我这里信用度已经是负的了。」
「没事,我再加回来。」许扬还挺自豪,「快吃,热着才好吃呢。」
温年想着自己还在长身体,视死如归般地咬了一小口,就当……等等,好像真有一手?
肉馅鲜美,咸淡适中,关键是这里面有虾。
温年爱吃虾。
「怎么样?」许扬问,「没骗你吧?」
温年舔了下唇,维持着刚才不太情愿的表情,说:「勉强能吃。」
没过一会儿,许扬那碗就见底了。
她指着桌上的锅,说里面还有馄饨,让温年不够就自己盛。
温年小声表示够了,许扬还要说话,被电话打断,去了院子里。
就着这个空隙,温年赶紧往碗里多盛了两个馄饨。
嗯,就两个。
太多会让许扬看出来。
可是这馄饨味道真是不错啊,比她家的那些星级厨师做的还好!
温年觉得两个恐怕不够,无奈之下,干脆往嘴里再塞一个。
她吃的脸颊一动一动,鼓得像只小松鼠,水灵灵的眼睛熘熘转,留心门那边的动静。
「你叫他打听打听,怀蓝直播界谁不认识我小甜甜许扬?」
「小毛崽子还想上天不成?」
「我这儿开裆裤还有不少库存,免费送他!叫他给我等着……」
许扬气沖沖跑回来,温年一着急,还没嚼完的馄饨直接就给吞了,差点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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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许扬上了二楼。
温年拍拍胸口,喝了几口水压惊,但还是心虚,不敢再偷吃。
想想以前在家,厨师们精心准备的各种菜餚,她大多尝一口,有的连尝都懒得尝就丢在了一边……真是不知愁滋味。
咚咚咚——
门口响起敲门声。
温年望向楼上,许扬还在各种口出狂言,连谁谁谁是自己拜把子兄弟都吹上了。
敲门声继续。
温年放下勺子,擦擦嘴,整理下衣服,去开门。
这人门敲的很礼貌。
不疾不徐,产生的声音也适中,不像有些人砰砰砰砸门似的。
「请问是哪位?」温年先问了一句。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找许姨。」
听到「许姨」这个称唿,温年估计可能是邻居家的孩子,消除了警惕性,应道:「请稍等。」
木门里侧有门栓。
但为了安全,许扬也用了锁链。
温年解开锁,顺手将链子挂在门把手上,以免拿不住又掉了。
门打开,框顶上的灯像一柄小伞照下圆光,圈住两道影子。
温年先是看到黑色运动鞋,再来是黑色裤子、t恤,最后是那一双漂亮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温年:我的邻居是变态,窗台上面摆人头。
陈迒:……我不是,我收。
第3章 夜来香
陈迒眼里划过意外。
面前的女孩,侧编的长髮没有变,发尾的桃红色髮带没有变,只是换了一件白色长裙。
她的寻亲对象居然是许扬。
门框上的小灯接触不良闪了两下,女孩眨眨眼,双眸像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
陈迒垂下目光,问:「许姨在吗?」
同样意外的温年回过神,视线带过男生露出的那一节脖子。
没办法,她的身高平视只能看到那里。
「在。」
温年如此说,心里想着是怀蓝太小?还是南甜巷子太小?
短短几个小时就可以让两个陌生人再见面。
她后退着让路,脚下踩到石子滑了下,一个踉跄撞到门把,碰了挂在那里的锁链。
都没反应过来,温年眼前扫过一道雪松气味的黑风,然后就是哗啦啦的响声,又戛然而止。
她下意识看向身侧,男生的背嵴挡住她的视线,她能看到的只是黑色t恤下隆起的嵴骨和肩膀,以及若隐若现的背部肌肉。
「你……」
陈迒迅速起身,鼻尖被一股玫瑰甜飞速拂过。
他挪动脚步拉开距离,手里握着的锁链一时不知放哪儿,就那么拿着。
温年明白过来,如果刚刚不是他接住了锁链,可能这个东西现在就砸在她脚上了。
温年想要道谢,许扬先出来了。
「小迒?大晚上你举着个链子干嘛?抡谁啊?」
「……」
陈迒无处放手,温年也不知道放哪儿合适,示意干脆放在地上好了。
瞥到女孩嘴角克制的笑,陈迒照着做了,低声答:「还东西。」
许扬哦了声:「进来说。」
陈迒跟着进屋,温年看看地上的锁链,捡起来掂了掂。
根本拿不住,太沉了。
可他是在半空中接住的,只会更重,却稳得像接住一根轻飘飘的小绳子。
是她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他臂力惊人?
温年无解,也进了小楼。
许扬把袋子里的衣服一股脑倒在沙发上,一脸痛惜:「老池一件都不要?他有没有品味啊,这全是爆款!」
看到那堆花花绿绿,温年心说老池是怀蓝的小混混吗?
不得不说,这里的人可真喜欢鲜艷的颜色。
她翻出湿巾擦手,又听:「爱要不要,我卖别人。小迒,吃饭了吗?家里有馄饨,我煮了好多。」
许扬扔了衣服,去餐桌那边掀锅盖。
温年背后一紧,脚尖悄咪咪往楼梯方向转。
以许扬大大咧咧的性格应该不会清楚锅里剩了多少馄饨,但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吃过了。」
在许扬掀盖前一秒,陈迒开口。
温年松了半口气,瞄了下许扬,她也是一点没客套,直接说那她就自己留着当夜宵了,然后笑呵呵朝自己走来。
温年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
许扬拉住她,带到男生面前,介绍:「这是我外甥女,温年。」
「这是陈迒。」
温年看向对面的人,原来他叫陈hang。
航天的航么?
那有些俗气了。
「小迒,」许扬说,「以后我外甥女就住我这里了,你俩一个学校的,你平时帮我多关照关照她。」
他们居然还是一个学校的?这也太巧了。
不过在温年看来,这位陈hang同学不像是会关照别人的热心人。
从下午的那一次短暂照面起,他给她的感觉就是高冷里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淡漠,同时可能还伴有看似低调实为嚣张的行事作风,并不好相处。
至于刚才院子里的出手相助,也不过是一个人在看见东西掉了后的本能反应而已。
果不其然。
在许扬说完后,陈迒没有任何回应,摆着一张冷脸好像和她沾边多惹他嫌似的。
这叫温年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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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以为她真的会去麻烦他不成?
再高冷淡漠,表面客气懂不懂?不知道给女士点儿面子么,你点个头意思意思也行啊。
温年也不想说话了,想上楼,可许扬拉着她不放,非在她已经砸了的面子上又补几脚:「许姨可没和你开玩笑,我外甥女初来乍到,真需要你多关照。」
温年不稀罕:「怀蓝很大吗?一个小地方,我自己就能熟悉。」
说完,快速瞪过去一眼。
陈迒无动于衷,说:「许姨,我先走了。」
许扬顿了顿,看看温年,又看看陈迒,两人都肃着脸,眼睛往别处看,一副多看你一眼我浑身难受的样子。
第一次见就气场这么不对付。
但该说的也说了,许扬懒得装慈祥家长,摆摆手:「走吧走吧。就住对门也不知道着个什么急。」
对门?!
那那个塞内特……
温年对这位同学兼邻居的印象分又刷出一串减号。
陈迒走后,许扬抄起地上的锁链锁门。
「这破链子忒沉,赶明儿换一个。」
温年自动屏蔽掉这番嘟囔,等许扬一进屋便说:「你刚才话是不是太多了?没看到人家不愿意搭理吗?还继续说。」
许扬说:「生气了?」
也难怪。
温年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养尊处优。
除了她爸她妈,身边围着一群人为她服务,把她捧在手心里。
更何况她长得讨人喜欢,谁遇上了她多少都会丧失一点儿原则,哪里受过这样的冷待?
碰上陈迒这样的,就算帮她丰富丰富人生了吧。
「这你就不懂咯。」许扬说,「我这是给你找靠山。」
「他算什么靠山?哑巴都比他话多。」
「人不能光看表面。小迒是面冷话少,但人很好。」
「哪里好?」温年问,脸好可不算。
许扬收起沙发上的衣服团了团塞进袋子里,想想说:「孝顺。他爷爷去世前都是他在照顾,除了上学,几乎寸步不离。」
温年愣了愣:「他照顾他的爷爷,他爸爸妈妈呢?」
「他爸早死了。」许扬说,「妈妈的话,在他爸死后也走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刚刚还一脸不服的温年没声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种在她看来只存在于电视里的家境会上演在认识的人的身上。
虽说她和陈迒也谈不上多认识。
许扬拍拍她的肩膀,换了话题:「洗个澡早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在附近转转,熟悉下环境。」
温年点头,想起个事:「二楼的卫生间我没找到。」
许扬反问:「为什么你会觉得二楼有卫生间?」
「晚上去啊。」温年说,难道还要跑到一楼。
「哦。」许扬说,「二楼没有卫生间,晚上用尿桶。」
温年瞪大了眼睛,用什么?
许扬挑挑眉,故意比划了某桶的曲线美:「这个词儿对你来说可能是有辱斯文了一些哈,要不你叫它夜间必备小可爱?」
「……」
*
温年这晚就耗着。
耗到一点儿不想去卫生间为止,她要用顽强的意志力战胜生理需求,宁死不用那什么桶。
她数着数梳头髮,左边两百下,右边两百下,每一下都从头顶梳到发尾。
手机放在床上,但不是平时用的那部,是一部老式翻盖手机。
颜清拿出三万块的时候,让她找出来的。
这是温年的第一部 手机,不是智能机,可以减少被人追踪的可能。
但为了避免电话号码泄露位置的风险,颜清还是强调必要的时候再用它联繫,没事不要用。
放下梳子,温年拨开手机盖。
手机现在的运行速度和老古董没差。
因为不智能,里面的东西也导不出来了,很多以前外婆给她发来的她刚出生时和颜清的合影,只在这里。
「妈,我到了。表姨这里还不错」,删掉,一看就是假话。
「妈,我到了。正在努力适应」,删掉,除非回炉重造,不然她很难适应,改成积极忍耐还比较合适。
删删改改几遍,不发了。
反正不管表达什么,最终得到的结果都是以后要在怀蓝生活,还何必费劲儿呢。
温年继续梳头髮,目光又时不时落在手机上。
和颜清之间的相处一直不是她认为的普通母女间的相处。
颜清更像一名精练严苛的上司。
每个月定时检查她的成绩,再问询管家她的日常情况,由此对她的学习和生活做出调整和安排,等到了年末再来个总结表彰。
至于父亲温振渊,他比颜清看起来要和善很多,有时会夸夸她,有时也会对她笑,从不对她提要求。
包括这次她出发来怀蓝,温振渊也没有任何话嘱咐她。
倒是颜清在送她时,眼底红了一片。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颜清鬓边的一根白髮,温年抿抿唇,重新拿起手机编辑简讯:妈,我到了。
发完她就不管了,一头栽倒在床上。
硬邦邦的床不够舒服,电扇吹着干燥的风也不舒服,房间里充斥着陌生和闷热。
温年坐起来,关掉电扇,拨开了一点窗帘,打开窗户。
凉爽的夜风吹进来,月光坠下一束柔光横在她和对面窗户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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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窗户被暗橘色的灯光填满,一个模煳人影在动。
大概是被塞内特吓出了后遗症,那边一有动静,温年就条件反射躲到窗户后面,然后再往对面观察。
塞内特不见了。
温年也后知后觉想起对面住着的是陈hang——一个不怎么友好并且很难相处的同学兼邻居。
温年站出来,再抬眼,人影在窗后变得十分清晰。
宽肩窄腰,比例极佳。
隔着一层薄薄的窗帘,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欲盖弥彰。
温年脸上一热,慌忙转过身贴靠着墙,顺带捏着窗帘角把窗帘重新挂好。
在窗边凉快了会儿,温年按按小肚子,再三确认不会去卫生间,她熄掉小灯,爬上了床。
被子上有淡淡的茉莉花味道。
她不喜欢茉莉,喜欢玫瑰,越热烈越好。
就这样胡乱想着,这一天经歷的各种情绪到最后还是敌不过困意。
睡着前,她脑子里蹦出来一个不怎么合适的想法:身材也挺好。
作者有话说:
迒(二声),兽迹也。——《说文》
第4章 夜来香
温年是被歌声吵醒的。
又是那首《夜来香》。
她不明白了,这还没到夜里,放什么夜来香?
烦躁地掀开被子起床,温年睁着一对硕大的熊猫眼去一楼洗漱。
许扬在她刷牙时顶着鸡窝头晃悠过来,打着哈欠说:「早上还吃吗?冰箱里有面包,你自己拿。」
温年摇头,吐掉水,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採购一些贮备粮。
许扬带温年熟悉的地方是距离南甜巷子不远的一个小商业步行街,说是日常需要的东西在这里基本都能买到。
温年到了一看,迎头就是一元超市、两元超市、五元超市,三兄弟。
叫她购物慾望几乎灭绝。
许扬也看出来了,抓抓爆炸头,带温年往里走。
刚走没多久,对面走来一位胖胖的大妈。
许扬打招唿:「刚跳完舞来遛弯?」
「啊,去老赵那儿转转。」大妈一笑,颧骨上挤出一坨红晕,像老年版福娃。
「这就是你外甥女?」大妈看向温年。
许扬嗯吶,对温年说:「这是齐奶奶,住12号。」
出于礼仪教养,温年在任何社交场合走的都是端庄路线。
但面对老人时,她的嘴一向比较甜,可能和小时候跟外公外婆在纽西兰生活过一段时间有关。
「奶奶好。」温年礼貌又乖巧,「我刚来,以后还麻烦您多多指点。」
齐奶奶被少女甜美的笑容击中心脏,连连说不麻烦,摸着口袋只恨今天出门没在口袋里揣几张红票子,然后就掏了一把瓜子出来,作为见面礼。
温年:「……」
送走齐奶奶,温年跟着许扬五步一熟人,十步一邻居。
温年脸都快笑僵了:「你在这里这么出名?怎么所有人都认识你?」
许扬说:「这要是出名,那整个南甜巷子都得上名人堂。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可不……」
话没说完,许扬的手机响了。
温年以为又是那些商业互怼的电话,可许扬的神情明显不对。
她敏感地联想到颜清,不会是家里又出事了吧?
许扬瞧见温年紧张的样子,皱着的眉头又放松开,解释:「不是你妈。」
「真的?」
「骗你干嘛。」许扬说,「再说了,你妈没告诉你?为了安全,她不会和我联繫。」
这个确实说过。
颜清和许扬一年就见两三面,不是亲近的人不知道她们关系好。
但颜清一贯严谨,做事追求万无一失,既然要许扬帮忙就要杜绝任何能查到许扬头上的可能。
「你去前面转转。」许扬抬抬下巴,「我回个电话。你转累了来找我,我就在这儿。」
温年点头,心里却不踏实。
对许扬她还是比较信任的,她怕的是许扬有所隐瞒。
拿出随身携带的翻盖手机,温年琢磨不会是昨晚那条简讯闯祸了吧?
应该不至于,她发的号码也是颜清用别人的身份证申请的。
追债的人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全能全知。
他们只会破坏威胁,一遍又一遍,把你逼到绝境,完全孤立起来。
温年记得,在一次次攻势下,别墅区的保安都烦了,对他们一家冷眼旁观,邻居见了他们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他们就像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只是待着就足够令人厌恶嗤笑,恨不得拿扫帚立刻赶走,赶得远远的……
温年握紧手机,回头看了眼许扬。
见许扬神色还比较,继续往前走。
后面的店铺依然破旧,但渐渐有了怀蓝特色,好比小鱼干抱枕,做工之粗糙,却莫名有种穷萌感。
温年默默记下几家可以光顾的店铺。
其中一家叫团团鲜果的水果店,是她最满意的,因为这家店打扫的最干净,门口还别出心裁立着一个做欢迎光临手势的木头机器人。
步行街尽头拐弯绕回来,是另一条小街。
在这条小街的角落里有一家名叫「角落」的书咖店。
温年闻到从这家店飘出来的柠檬、花香和蜂蜜的混合气味,是耶加雪菲咖啡豆经过浅度烘焙的独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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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想到怀蓝还能有这样的店铺,有些兴奋,向店铺走去。
路过一条过道窄巷,她听到有人在哭,还有——
「快把玩具交出来!」
「不然打瘪你!」
「撕你作业!」
温年想都没想进了窄巷:「你们在干什么?」
三个看起来八九岁大的男孩顿时散开,显露出地上蹲着的一个瘦小男孩。
男孩肩膀一抽一抽的,怀里死死护着什么。
「你是什么人?少管我们的事!」
最壮的一个小男孩站出来说:「走!不然我让我爸揍你!」
温年懒得废话,直接举起手机对这几个大孩子说:「我都录下来了,回来交给你们的父母和老师。」
到底是小屁孩。
随便一个谎言就吓得慌神,也不想想一个翻盖手机有没有录像功能,嘀咕几句就唿啦啦跑走了。
温年来到瘦小男孩身边,弯下腰说:「别哭了,他们走了。」
闻言,男孩抬起头。
他怀里是辆小赛车,坏了。
男孩伤心地小声啜泣,不同于熊孩子的哇哇大哭,这种哭揉人心肠。
温年蹲下,想了想说:「没事,让你爸爸妈妈再给你买一个新的,更好的。」
说完,男孩哭得更难过,鼻涕都流出来了。
「……」
温年没有哄小孩的经验,而且说实话,她有点儿嫌弃那个鼻涕。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跑走的孩子骑着车回来了,还骑得飞快。
窄巷有限,温年怕自行车剐到男孩,推开了他。
等她自己再想躲的时候,还是晚了点儿,手臂险些被剐,掉了手里的手机。
最壮的那个男孩哈哈笑,骑着自行车压过手机,回头沖温年扮了一个鬼脸,没影了。
等温年反应过来,地上躺着屏幕粉碎的手机。
她定住了几秒,捡起手机按接听键,没反应。
又按住开机键,从按三秒变成按十秒,反覆按,手机就跟死了一样,还是没反应。
温年的大脑跟着一阵阵空白。
唯一的想法就是她和颜清的那些照片再也看不见了。
男孩不知什么时候过来,轻轻拽了下温年的袖子。
这一下触碰,让她仿佛被解开了穴道,也让她积压在心底的一直不愿意正视的情绪释放了出来。
爆了。
「走开!」温年吼道,「别碰我!」
男孩吓得哆嗦,又要哭,就听一个稳重低沉的声音在说:「过来,团仔。」
叫做团仔的男孩抱起破赛车跑过去,躲在陈迒腿后。
看到陈迒,温年也不知道是该用有缘千里来相会还是萍水相逢、冤家路窄来形容她和他,横竖他们是又见面了。
而陈迒的表情冷得像是要结冰,温年心里咯噔一下。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看到陈迒身后畏畏缩缩的男孩,刚刚的急火来得快去得也快,人也清醒了,生出几分后悔。
她不该对着一个孩子撒气。
陈迒拍拍团仔的脑袋,低头说:「进去。」
团仔便攥着陈迒裤子转身,温年想说声抱歉,陈迒又转过头,给她一张冷峻锋利的侧脸。
他说:「这里就是这样,不喜欢就走。」
这是目前为止陈迒说过字最多的一句话。
在温年理解了里面的意思后,陈迒早带着团仔走了。
她攥着坏了的手机,克制着颤抖,一忍再忍,没忍住……
池林办完事回店里。
一个女孩从店附近经过,低着头,瞧不清长相,但一看就不是这边的人。
他们这儿太少这种气质的女孩。
池林推门进店,多巴胺竹风铃叮咚作响。
团仔坐在小沙发上,脸上还挂着泪痕。
「怎么了?怎么哭成小花猫了?」
团仔呲呲牙,池林抽纸给他擦擦脸,又拿了一块小蛋糕哄人。
这孩子有个毛病,一哭就说不出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哭得太厉害落下的后遗症,得等这个劲儿过去才能恢復。
陈迒在吧檯后面查看坏掉的小赛车,思考怎么修。
池林过来,眼神询问陈迒怎么了,陈迒说:「老样子。」
池林嘆了口气,没再多说,转而笑了笑:「昨天我爸让你还衣服,许姨没少和你吐槽他吧?」
陈迒手指灵巧地翻弄着玩具:「还好。」
池林他们都习惯了陈迒的风格,又说:「我刚才在店门口看见一个女孩,是不是来咱们这里寻亲的那位?」
陈迒一顿,团仔跑了过来。
他哭好了,嘴角上沾着巧克力,说:「陈迒哥哥,刚才是那个姐姐救了我,不然小杰他们还得欺负我。」
池林插话:「救你?」
「嗯。」团仔点头,「她还保护我,手机都摔坏了……」
团仔说了事情经过,池林听后,似笑非笑看着陈迒。
少年脸上瞧不出多余表情,还是冷冰冰的。
这样一张脸,好看是好看,但在一些情况下也挺吓人,气势太强太生硬。
池林问:「你凶人家了?」
陈迒否认:「没有。」
话音刚落,小赛车咔哒下,被人弄断了车门。
「……」
池林笑笑,进吧檯煮咖啡,补了句:「你也真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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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
说完又是咔哒一声,小赛车被捏掉一个轱辘。
「……」
团仔巴着桌子跳脚,心疼死了:「我的小车啊,哥哥你手怎么失灵了?」
*
温年找到许扬。
她电话打完了,没骨头似的靠着墙嗑齐奶奶之前给的瓜子。
温年过去,张口就是回去。
许扬低头看看,温年转过脸,但许扬还是看出来小姑娘哭了。
「怎么了这是?」许扬站直,「那电话真不是你妈,你别担心。」
温年摇头:「没事,回去。」
许扬跟上:「现在就回去?我还想带你去学校附近转转,马上就开学了。」
「不去。」
「到底谁惹你了?」
温年剎住脚步,想说就是那个不知道哪个hang的讨厌鬼!
一点礼貌没有,自以为是!
他以为他是谁?
就因为自己当地人还排外啊!
可话到嘴边,她又想起那个小男孩,心里多少过意不去。
她当时是没绷住,害怕、无助、愤怒各种心情砸碎在一起,就差原地爆炸。
她可以大方承认想家,却不能坦荡承认想妈妈。
很奇怪,但就是这样。
「不会吧?」许扬难得表情严肃了些,「真有人欺负你,我现在就去抄傢伙!什么玩意儿,敢欺负我外甥女,我……」
「不用抄傢伙。」温年说,「你认识修手机的吗?要技术好的。」
许扬看看这台老爷机,寻思该不会是温年外公外婆的遗物吧?
她不好问,但看得出这对温年很重要,点点头:「包我身上。」
*
暑假的最后几天,温年闭门不出。
许扬打了包票后一直没动静,她虽然着急,却也无济于事,在怀蓝她能依靠的,只有许扬。
温年每天看书做题,舞蹈基本功也没落下,都有在练。
卧室窗帘一次没拉开过,她可不想再看到什么辣眼睛的东西,影响心情。
不就一个学校的吗?
她不信他们还能是一个班的。
作者有话说:
人生的奇妙哪能都要你猜到?
——by 温年在怀蓝绿皮火车上的人生感悟
第5章 夜来香
开学第一天的学校和炸锅没区别。
学生们过了一个假期,不过是一个多月没见,这会儿就跟久别重逢一样,聊个没完。
升完国旗,高二一班的学委拿出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回到教室,嚎着:「来新人了!咱们班来新人了!」
有人不信,学委拍着讲桌说:「就在老马办公室!我亲眼看到的!」
这下大家来精神了,追问男的女的?男帅不帅?女美不美?
学委尴尬一笑:「就瞅见是个人,主任就轰我走了。」
教室里齐声响起洪亮的「切」。
讲台边的vip座位上,男生捋捋黄毛,刘海一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你以为是镜子,实际里面还藏着一个气垫梳子。
金鑫每次看到有人盯着他的小盒看,都会问对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眼下,他梳梳头,语气漫不经心:「不就一个转学生?女的。」
周围人立刻围住他问东问西。
教室后门,陈迒进来。
男生换下平日里穿惯了的黑,身着蓝白相间运动裤,上身是校服里的白色短袖,领口扣子解开一粒,显出一点锁骨。
再简单不过的学生打扮,在他身上却满是清爽帅气的少年感。
原本在金鑫身边听八卦的女生们一见到他,清一色地眼神乱飞,但飞来飞去,总是要飞他身上。
陈迒本人无感,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趴桌上补觉。
金鑫一直斜眼盯着陈迒,再看看那一个个脸红的女同学,心里骂了句:装逼没头髮。
「说话别说一半,什么女生啊?具体说说。」
金鑫收回视线,不耐烦道:「就是女的呗,来我们巷子……」
就是女的的温年此刻在办公室听班主任马令芳讲话。
额头上微小的细汗源源不断冒出,阴天许久的怀蓝今天像是庆祝神兽回笼,艷阳高照,硬是把夏天尾巴变成盛夏中。
「咱们学校和你过去的学校没法儿比,但是——」
马令芳抬抬超厚的镜片,她身材干瘦,就显得脑袋有些大,这么一抬,温年有种她随时要脖子后仰折过去的错觉。
温年垂眸,轻声应着嗯,表示有在认真听。
「怀蓝一中也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烂。」马令芳指指办公室正中间的照片,「那都是优秀毕业生,考上北城大学、海城大学的,都有。」
温年看向那两张照片。
嗯,一张北城大学,一张海城大学。
她觉得如果马令芳不是刻意而为之,那她就是冷笑话高手。
「所以,」马令芳站起来,「你不用担心成绩,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温年点头:「谢谢马老师。」
「走吧,带你去教室。」
温年又是点头,终于可以掏出纸巾擦擦汗。
怀蓝一中比温年想像中大。
教学楼是那种普通学校随处可见的淡红色建筑,中间砌有白色条纹区分楼层,米白色瓷砖通铺在地上,有的开裂了,裂缝横跨一米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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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放眼操场,一大片人工草坪绿到发光,草坪旁边还有个篮球场。
温年跟随马令芳走在长廊上。
现在是早自习时间,但每个班的学生还在活跃中,有人透过窗户发现她,都在窃窃私语地打量着。
温年不畏惧这样的目光,随便看。
她从小读的是国际学校,校园氛围偏西化,相对同学们的好奇,她更担忧她能不能适应未来的校园生活。
「我先进去。」马令芳说,「叫你你再进。」
温年回过神,抬头一看,门上的标识写着:高二一班。
在马令芳出现在门口时,一班学生就抻着脖子往外看。
「我赌是个美女!这背影绝了!」
「那不好说,有人背影杀手,正脸杀人。」
「老马进来了!收手机!」
马令芳上了讲台,她这人有一点特别好,不唠叨,喜欢直奔主题。
「都知道了是吧?」马令芳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新同学名字,职业病上身还敲了敲,「以后和咱们一起学习上课。温年,进来。」
温年舒口气,走进教室。
她今天还是侧编着长发,桃红色髮带换成黑色,穿了一条藏青色百褶裙,上衣是娃娃领白衬衣,整体就是她过去在学校的学生制服装扮。
可这样的装扮和全员运动服碰撞在一起后,劲儿就有点儿大了。
有的男生一见她,直接蹿起半个身子,连女生也有看呆了的……因为不光是和大家不一样的衣服,还有长相、气质。
美女不足以形容。
「大家好,我叫温年。」她自我介绍,「请大家多多关照。」
教室里安静如鸡,好几秒过去,讲台边的金鑫冷不丁接了句:「一定关照。」还哌唧了两下爪子。
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马令芳见状拿板擦敲讲桌,弄得粉笔灰乱飞。
上学这么多年,除了在幼儿园,温年不记得还有粉笔,都是电子板书。
马令芳这样敲,让她觉得那些灰都钻进了她毛孔里,弄得她浑身发痒,不由得往一边挪了两步。
「金鑫,就你长嘴了是吧?」马令芳说,「等着,下课我再跟你谈你那个期末成绩。」
金鑫举白旗:「可不劳您了,我妈已经替您收拾完我了。」
马令芳为温年找座位。
几十个脑袋支棱着,都有同桌,她记得全班除了金鑫,只有一个落单。
马令芳找了半天,看到趴在桌上睡觉的陈迒。
她推推眼镜,也不让人把陈迒叫醒,直接和温年说:「座位每次期中考之后会调整一次。你先坐。靠窗最后一个。」
温年看过去,似乎听到有人倒吸口凉气。
她心下纳闷,在大家的注视下朝座位走去。
临近了,才发现她原来还有同桌,只是在睡觉,并且还睡得挺死,挡住了她的去路。
温年正要张口,马令芳也不怎么漂移过来,咣咣咣一通拍桌子,拍出了一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连带把其他还有困意的学生都给拍活了。
在这样的激烈中,男生转醒。
搭在脖子上的手先是捏了捏,宽大的手掌在一曲一放间,骨节透出力量感。
随着男生缓缓坐直,温年看清那张即便带着睡意也盖不住英气的脸,喉咙仿佛卡住。
马令芳冷笑道:「陈迒,你再睡,我就让你同桌这么叫你!」
陈迒:「……」
温年:「……」
*
第一节 课是数学。
上课老师是一位中年男人,有些胖,姓李。
除此之外,温年什么都没记住,她的心思全在她同桌身上。
究竟是什么样的孽缘让他们一步步从陌生人演变到邻居到同学最后到同桌?
温年分过去一点点余光。
陈hang同学风采依旧,冷得冻人。
老师在前面讲,他埋头在下面写,写的什么不得而知。
陈同学那天和她说话的语气口吻,她还记得,也还有些生气。
除了那话本身无礼以外,更多的是它戳到了她的痛处——她是不喜欢怀蓝,但就是走不了。
回想一下,大概陈同学在听到她最开始骂的那句「穷乡僻壤的破地方」后,也多少明白了些什么,所以这么会说。
这节课,温年没想别的,就想着下课去找马令芳申请换座位。
可理由是什么是个问题。
像他们这种大孩子,如果用一些小儿科原因提出换座,第一会让老师多猜测,第二也会让其他同学猜测。
尤其她刚转学过来,这么做无疑会让同学觉得她不合群,搞不好还会贴上一个事儿多的标籤,不利于她融入新环境。
温年头痛,烦躁地伸伸腿,不小心碰到前面女生的椅子。
对方怯生生转过脸看了她一眼,是个留着蘑菇头,戴着圆框眼镜的女孩。
温年极小声地说:「不好意思。」
女生摇头,又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坐好了。
下课铃响,陈同学第一个起身离开教室。
温年瞧他那飞速的样子,气又不打一出来,感觉自己在表现不想和对方坐同桌这点上又落了下风。
她气鼓鼓地收拾桌面换下节课要用的东西,前桌的男生转身沖她打招唿。
「同学你好,我叫孔家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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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憨憨的,手里捧着的保温杯不知放了多少菊花,温年隔着距离都闻得到。
温年微笑着点了下头。
孔家奇颔首,像介绍参会领导似的把手摆向同桌,也就是那个小蘑菇头女生。
「这位是杨……」
孔家奇的话被打断。
金鑫扑到孔家奇身上,拿孔家奇脑袋当桌面,手肘支在上面,看向温年。
「你是许姨家亲戚对吧?」金鑫甩甩刘海。
温年盯着那缕黄毛,认为这位同学该用精华油,不然太毛躁,这么一动好像开屏。
「嗯,我刚来不久。」温年说。
「知道。」金鑫又说,「你好几天没出门,街坊四邻都猜你是不是又没了。」
没了?
不能换个形容么。
被压在下面的孔家奇向上抬脖子,试图发表言论,被金鑫一把薅起来。
金鑫说:「我也南甜巷子的,以后有事言语。」
说着,他不屑地瞥了眼温年同桌的桌子,走时脚还踢到桌子腿,撞掉了她同桌的一支笔一个笔记本,也没管捡起来。
温年心想:某hang果然万人嫌。
「我叫杨晓桃。」蘑菇头女生忽然说,声音软软的,「桃子的桃。」
温年回应:「温年,新年的年。」
杨晓桃抿着唇点点头,捂着脸转回去,又转回来,帮忙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笔。
见状,温年也大发慈悲捡起掉在她椅子下面的笔记本。
目光扫到右下角,那里写着两个字:陈迒。
笔锋凌厉强劲,字体瘦劲清峻。
原来是这个「迒」。
第6章 夜来香
开学第一天在井水不犯河水中度过。
陈迒每次课间都不在座位上,全天没说过一句话。
温年除了和主动过来示好的同学客气客气,也不说话。
至于换座的事,她一直没想到合适的理由。
放了学,大家说说笑笑离开教室。
怀蓝地方不大,一中又位于中心地带,大多数学生都是骑车上学。
温年早上是许扬开polo送来的,许扬还问她要不要买辆自行车?方便些。
温年拒绝了,选择把人生第一次的公交车体验献给怀蓝。
拿着许扬亲手画的灵魂地图,温年从学校正门出去左转再右转,顺利找到车站。
但在看到车上的人之后,她果断选择了打车。
怀蓝绿皮火车上的经歷一次就够了。
温年来到南甜巷子附近的那条小步行街。
这几天闷在小楼里,她皮肤都干了,急需补充鲜活的维生素。
想到这儿,温年格外想念以前常吃的皇后草莓,再不济有美早樱桃或者阳山水蜜桃也可以。
进了团团鲜果店,美梦破碎。
这里卖的水果都不是她以前吃的品种,连普通车厘子都没有,不过看着还算新鲜。
「同学,想吃什么?」
店铺老闆笑容亲切,双臂戴着蓝套袖,是个一看就很随和的大妈。
温年看了看,询问一款草莓甜不甜?
「同学眼光好啊。」老闆说,「那是牛奶草莓,特甜,就是有点儿贵。」
也没问价格,温年说:「要这个,麻烦您。」
老闆说好的,戴上新的塑料手套去拿草莓,门口的帘子忽然发出响声,一个小孩跑进来。
「奶奶!」
温年闻声扭头,认出是上次窄巷里的男孩,叫团仔。
「去后面洗手。」团仔奶奶说,「先写作业。」
团仔点点头,看到站在一边的温年,眼前一亮:「漂亮姐姐!」
想起之前沖一个小孩撒火,温年有点儿过意不去,笑了笑,说:「你好。」
团仔奶奶之前听孙子说过有位姐姐帮他解围的事,没想就是眼前的女孩,连忙装了两个新来的大芒果道谢。
温年不收,团仔奶奶却说:「收着收着。我平时看不了这孩子,都是大家帮忙。谢谢了啊,同学。」
团仔奶奶去后面小屋拿草莓,温年看着不点儿大的团仔,男孩瘦瘦小小,白净的脸上属那双黑玻璃珠似的眼睛最夺人目光。
「上次的事,我和你道歉。」温年说,「吓到你了吧?」
团仔摇摇头:「谢谢姐姐救我。」
小孩儿挺有礼貌,温年又问他的小赛车怎么样了?要是他爸爸妈妈没给他买,她买一辆送他。
结果团仔拉开小书包,指着辆黑色赛车,一脸激动地说:「陈迒哥哥给我买了一辆新的!」
「……」
一听那两个字,温年心情晴转多云。
她不想说话了,团仔还仰着小脑袋,问:「姐姐你的手机呢?好了吗?」
「还没有。」温年低声说。
团仔皱了皱眉,小手在身上蹭干净了,拍拍温年的胳膊,安慰:「一定会修好的。」
温年莞尔一笑,团仔又说:「可以找陈迒哥哥修!他什么都会修,无敌厉害!」
「……」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陈迒!
陈迒打了个喷嚏。
池国栋探头,抬着老花镜,说:「昨晚熬了一个通宵,不会着凉了吧?」
「没事。」
陈迒换了工具继续修面前的座钟。
这物件年月久了,禁不起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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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主人爱不释手,先后找了很多人修,有经验的老师傅懂行不愿意碰,怕坏了惹麻烦;没经验的也不揽这瓷器活儿。
陈迒双指捏着夹子,手腕稳得纹丝不动,精准取下一枚齿轮,放在右上二的位置。
他脑子里有坐标图,每拆下来一个部件都会放在指定位置,这样再装回去的时候才不会出错。
池国栋在一旁看得冒汗,干脆不看,躲一边抽菸去。
前天上午,修手机的王师傅过来找池国栋,问他有没有路子找来过去老手机里的零部件。
池国栋还真认识一个,就是这人仗着手里都是稀有货,要价很高。
王师傅说:「那我问问许扬。」
「许扬的手机?」池国栋看了眼桌上的粉色翻盖机,「她这又搞什么怀旧是吧?」
「不知道。」王师傅说,「但跟我说必须得修好。」
池国栋一听,说先打电话问问。
没想对方还喘上了,扯什么他留着这些将来进手机博物馆的混理由,就是为了多要钱。
池国栋不惯这种人,正要挂电话,陈迒插了句嘴:「座钟,我修。」
电话里的人几乎立刻喊了句:「那件儿我免费送!」
双方成交。
烟抽完了,池国栋还是心痒痒,想续一根。
扫了眼时间,估计许扬早拿到修好的手机了。
就因为许扬过去帮过陈迒一次,陈迒这次可是亏大发了。
「你得让许扬请你吃顿好的。」池国栋说,「一百个零部件钱不够你这次修钟的。」
话音刚落,陈迒手机亮了下。
他工作时都是调静音,这会儿看见了,就着换工具一併查看手机。
是许扬的一条微信。
陈迒看完,半天没动。
池国栋问他怎么了,陈迒扣下手机说没事,还说:「这事别让许姨知道。」
不然他同桌更生气了。
*
温年拎着两袋水果回了南甜巷子。
67号门口,许扬正给一位师傅点钱,师傅接过去,背着包离开。
温年靠近一看,復古风木门居然换成了防盗门。
「怎么样?」许扬问,「这回方便了吧?也安全。」
确实是这样,关键还不用那个死沉死沉的锁链了。
但许扬能有这觉悟?
温年敏锐地嗅到一丝异样。
两人进了小院,许扬又把修好的翻盖手机递过来:「比以前还熘。」
温年立刻放下袋子接走手机,熘不熘她不在乎,见里面的照片都还好好的,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谢谢表姨。」她笑着说。
「跟表姨还客气?咱俩那么铁。」许扬挤眉弄眼,「就是那个……那个……」
「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聪明。」
许扬要说的是——她要夜不归宿一个月。
温年听到时以为自己幻听了。
夜不归宿,还一个月?她怎么不直接说不回这里了呢!
「你早上还是能见到我的,就是晚上吧,」许扬嘿嘿干笑,「你放心!你的晚饭我都会提前给你预备好,荤素搭配,再来个汤,你回来一热就能吃。」
听听这话,她还觉得自己很贴心呢!
冷静冷静,温年问:「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晚上不回来?」
「照顾病人,住院了。」
这算什么理由?
温年想问问是什么病人值得她这样照顾?
可话到嘴边打了个弯儿,她又反问自己是什么人值得许扬这样天天守着?
许扬是和颜清关系要好,也愿意承担照顾看护的责任,但这不能作为她道德绑架许扬的藉口。
温年一下没了底气,但心里堵得慌,说不出理解的话。
许扬看着她,也不言语。
许扬了解温年。
颜清是娇养着让她长大,但娇的是生活质量,不是脾气秉性。
所以哪怕温年在很多事上诸多挑剔,嫌这嫌那,有时也不懂人间疾苦,但她没有大小姐的毛病。
「知道你捨不得表姨。」许扬揉揉温年脑袋,「我……」
「别碰我!」
温年跳开好远。
她的头髮是她的命,每天都精心养着,谁都不能碰。
许扬瞧她外甥女这警惕又嫌弃的样子,啧了声,心说小毛病还是不少,事儿忒多。
「表姨这次也是没辙了,」她说,「你熬过这一个月,表姨就能陪着你了。」
温年心里嘟囔谁用你陪,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去照顾谁?和之前那个电话有关吗?」
温年多少有点儿预感。
那次小步行街上的来电让许扬这段时间深沉不少,和人打电话也不张口闭口小甜甜了,文静得很。
许扬点头承认:「我婆婆。」
「你婆婆?」温年惊讶,「你不是一直没结婚么……」
许扬笑了笑,没再多说。
事已至此,温年无力改变。
况且如果她表现的太不高兴也是给许扬压力,只不过这样一来,让她本就不光明的校园生活雪上加霜,连日常生活也灰暗了。
这就是自古红颜多磨难吗?
温年蔫儿蔫儿的,许扬拍拍她的肩膀:「你也不用太担心,锁好门,咱们这儿别的不行,治安还不错。而且,我给你找了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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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头皮一麻:「你不会又让陈迒照顾我了吧?」
说着,赶紧看看外面。
66号的木门外还上着锁,陈迒没回来。
温年松口气:「你不要麻烦人家,我自己……」
爆炸头扎过来,许扬笑嘻嘻说:「我微信上和小迒说完了。」
「……」
第7章 夜来香
温年怀着上坟般的心情来到学校。
才开学第二天而已,她却有种岁月漫长,心已苍老的感触。
杨晓桃带了小饼干,红着脸送给她。
对于这种善意,本该当着人家的面尝一口,再赞美赞美,但温年没心情,怕吃了会吐。
早自习铃响前一秒,陈迒进教室。
拉开椅子将书包挂在椅背上,他顺手拿出一本书,阅读起来。
早自习的纪律很一般。
大家聊天的聊天,吃早点的吃早点,像陈迒这样安静看书的,没几个。
温年瞟了一眼书,什么机械什么力学,她没兴趣。
从陈迒进来的那一秒起,她的感官机能就被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占据。
昨晚她差点儿被许扬气哭。
她不明白为什么许扬这么看好陈迒?
陈迒浑身上下哪一点表现出他乐于助人无私奉献了?
而许扬听完她的控诉,无辜摊手:「咱对门就住他一个,不找他找谁?」
怼的她心如死灰。
此刻,温年酝酿她的开场白。
酝酿半天,计划好要展现出的不屑的王之蔑视没拿捏住,她非常苍白生硬地说:「我表姨昨天找你了?」
陈迒翻页动作稍停,嗯了一声。
「你就当没听到。」温年又说。
翻页动作又停了一下,这次,陈迒转头看向她。
温年忙说:「我不需要帮助,我自己可以。」
陈迒看着她的目光没有移开,眼神仍是淡漠,但温年就是从这一张冰块脸上读出了「不信」两个字。
温年一阵羞恼,放下笔郑重说道:「我可以,我都会。」
她盯着陈迒的眼睛,以示坚定信心。
窗外香樟树哗哗响,风顺着窗户吹进来。
陈迒的书角被吹起,他用一根手指按住,关节上凸起一块冷白的骨骼。
温年第三次闻到了雪松味道。
一开始她还奇怪这样的人怎么会用香水?后来她想明白了,是铅笔的味道。
陈迒会画画。
陈迒也还在看着温年,他眼睛里有明灭变换的光,睫毛又长又密,像一把乌黑羽扇,眨动了一下后,转回头,说:「嗯。」
「……」
你是就会发出这一种声音么。
温年觉得自己一拳拳都砸在了棉花上,但又没办法再证明什么,只好发誓似的自言自语:「我绝对用不着帮忙。」
早自习时间一晃过去。
第一节 课是马令芳的英语。
她昨天和物理课倒了课,今天是第一讲,不讲新课,讲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卷子。
「卷子都拿出来了吧?」马令芳说,「老规矩,点到的人说你的思路。no.1,the famous wri……」
马令芳停下,推推眼镜看向靠窗最后的位置。
「温年没有卷子是吧,陈迒你帮她一下,你俩看一张。」
从马令芳决定讲卷子就表现出「我不用听、我不用看」的温年,表情裂开一道缝。
这算什么?
史上最快打脸吗?
陈迒没动,马令芳催促:「你也没带啊?」
孔家奇回头看了眼,替答:「带了。」
陈迒:「……」
温年:「……」
「那赶紧动换。」马令芳雷厉风行,「帮一下还磨蹭。」
陈迒再次看向温年,温年想顺着裂开的那道缝钻进去。
偏偏马令芳还补刀:「这道题就你回答吧,温年。」
不帮这节课上不了是吧?
温年抿紧唇,看到自己的那半边桌子上出现了半张试卷。
陈迒还帮她指了下哪道题。
*
拜陈迒这一帮,温年一上午陷入自闭。
午休时间,杨晓桃邀请温年一起到食堂吃饭。
昨天因为心情低落,温年没去,今天不能不去,何况还有杨晓桃能陪她。
两人下楼,往操场方向去。
路过高一教学楼时,温年看到金鑫隔着护栏和外面的几个男生说话。
鑫拧眉头快拧成一个疙瘩,很不高兴。
杨晓桃小声提醒:「我们离远些。」
温年问怎么了,她解释:「那些都是职高的学生,不学无术。」
杨晓桃小心翼翼,明显害怕这些人,温年更不好事,只是觉得站在前面和金鑫说话的男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进食堂时,里面有学生出来。
门帘掀起,温年无意中看到本就有点儿含胸的杨晓桃含胸含得更厉害。
都是女孩,她靠近和杨晓桃说:「不明显。你这样看起来才奇怪。」
杨晓桃愣了愣,温年笑笑,抬头挺胸。
女孩子就是要自信,要欣赏身体的美,接纳自己。
杨晓桃脸红成苹果,眼中却闪着光,沖温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稍稍挺直了背。
因为杨晓桃的讲解,温年对食堂有了了解。
但食堂里的饭,她实在不敢恭维,哪怕杨晓桃排队给她买来了招牌鸡腿饭,她光是闻闻就很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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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蓝一中就给学生们吃这些?
常去的米其林餐厅在脑子里罗列,温年怀念的同时,想起许扬昨天的话。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公交?」
「打车。」
「……我就知道。」
许扬嘆口气,问:「外甥女,你对钱有概念吗?」
温年不明白,对钱还要有什么概念?就花啊。
她长这么大,没有多少花钱地方,管家会根据她的喜好和要求定期採购,如果她想买衣服鞋子或者包包,就去商场刷颜清的卡或者签单。
在温年眼里,她只懂我需要的我就买,从不考虑东西分贵贱。
「你妈给你三万是吧?」许扬又问。
温年点头。
「不是我泼你冷水啊,你家的事就是因为缺钱对吧?」许扬说,「所以钱这个东西,没有是万万不能的。但照你现在的花法,你这钱坚持不到年底。」
温年惊讶:「这么不禁花?」
「你以为呢!」许扬喊道,「当然了,你不够花随时找我要,但表姨的钞能力明显还差点儿意思啊。」
差点儿意思,就是没钱。
没钱,就要省着花钱。
于是,看着油腻腻的鸡腿,温年挣扎过后还是拿起了筷子。
下午的时间过得比上午快。
放学铃一响,学生们冲出教室去车棚取车,各自回家。
现下时节,天黑的越来越早,天空中稀疏的云渐渐融进即将到来的夜色。
温年不慌不忙从校门出来,沿着马路走。
许扬的话有道理,她要算计着花钱。
但是坐公交去人挤人是不可能的,她可以走出一段距离再打车,这样就能省钱。
温年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赶在路灯亮起之前,温年进了小楼。
房子里面黑漆漆的,一点儿声音没有,许扬不在,在餐桌上留了纸条。
——饭菜和粥都在锅里,热下再吃。爱你的表姨,么么哒~
中午吃的鸡腿还在胃里抗议,温年先换下衣服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整洁干净了,才去厨房。
来许扬这里有段日子,但进厨房,温年还是第一次。
平时都是许扬端出来,她就负责把盘子摆出好看的方阵,顺带再点评几句菜色不佳。
现在站在厨房里,温年觉得这里比她当时进她的小卧室还陌生。
灶台上放着一大一小两个锅,一个是饭菜,一个是红豆粥,都凉的透彻。
温年看看灶台,上面有两个圆形开关,应该是转一下就可以起火。
她转,没火。
再转,有声音,也有气味,但依旧没火。
温年皱了皱眉,百度如何使用煤气灶。
上面的说法和她的做法一样,就是转开关,如果火迟迟不着,极有可能是没有气了,建议查看燃气表。
燃气表又是什么东西?
温年觉得麻烦,犹豫要不叫个外卖?
她以前没叫过,但这几天看许扬叫,很方便,但不卫生。
不卫生的东西坚决不能吃。
想了半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温年噘噘嘴,又要烦。
敲门声在这时候响起,她以为是许扬回来了,跑出去开门。
结果是陈迒。
两人四目相对一秒,同时开口:「你……」
又同时闭嘴。
一只流浪猫不知从哪个高处跳下来,喵呜一声,落地后就不见了踪影。
依照陈迒的高冷,恐怕温年不开口,他们能在这里站一晚上。
温年只好说:「有事吗?」
陈迒往院子里扫了一眼,说:「没事。」
「……」
神经病。
温年关门回厨房。
手机亮着,许扬刚刚给她发消息:[怎么样?我让小迒过去帮你啦/心/]
温年炸毛,直接发语音:「你怎么又找他?他刚才来过了,我不用他帮,你不要再麻烦人家!我一个人行!」
许扬:[你行?]
温年:「对,我行,你现在告诉我怎么开灶台。」
许扬:[你不行]
温年:「我哪儿不行了?」
许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温年:「……」
敲门声再次响起,不用想,肯定是坚定认为她不行的表姨又给人家发了消息。
温年打开门,说:「你拉黑许扬。」
「……」
手里的手机震动,温年压着火气查看,许扬又发了一条消息:[我劝你接受现实/微笑/]
温年太阳穴要裂,按灭手机,对陈迒说:「我自己可以,你走吧。」
说完这话,帅气潇洒地关上门。
温年决定凉饭凉吃,原汁原味,等明早她把许扬从被子里拖出来,让她亲自教自己怎么用灶台。
这么想着,温年回厨房关灯。
差一步迈上台阶,一只和她手掌一般大的黑色蜘蛛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了厨房门口。
温年张张嘴,一口气提上来:「陈迒!」
这一声大喊让陈迒以为厨房着火了。
毕竟许扬刚给他发的消息上说忘记教温年如何用灶台,希望他能帮一下忙。
陈迒快步进了小院,温年定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见他来了,刷一下躲到他身后,给他指了指前面。
是一只小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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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他手掌一半大。
「你怕这个?」陈迒问。
温年白着脸摇头:「我、我是嫌它丑,污染我眼睛。」
陈迒听后,语气平直:「迈过去。」
言外之意:那就看不见了,不会污染你的眼睛。
「……」
温年有充分理由怀疑陈迒是故意的,尤其他说完还就要走,明显是在表达:你说过不用帮忙。
温年没想到陈迒看起来四大皆空云淡风轻,也是个有脾气的。
瞄了一眼那只大蜘蛛,温年毛骨悚然。
如果今天这只蜘蛛不走,那走的就得是她。
温年豁出去,拦住陈迒去路,不让他走。
但让她低头服软,她怎么都张不开口,就这么硬生生让两人耗在原地。
在漫长的几秒后,在温年最后的倔强快撑不住时,头顶传来男生低沉的声音:「等我。」
第8章 夜来香
陈迒回他那边拿了一条毛巾。
温年站的老远,看他将毛巾盖在蜘蛛上,然后轻松将蜘蛛捡起,跟捡一片叶子似的。
身上冒起一层层鸡皮疙瘩,温年别过头说:「拿远些,至少一百米以外!」
「……」
处理完蜘蛛,陈迒又回来。
没了那个可怕的东西,温年的理智也回来了,再面对陈迒,脸上烧得难受。
打的。
但可能是脸打多了也就皮实了吧,反而可以坦然地破罐子破摔。
温年清清嗓,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你会用灶台吗?」
「……会。」
陈迒借用卫生间洗好手,跟温年进了厨房。
温年还有一点儿疑神疑鬼,总怕那蜘蛛有同伙,进去之后四下打量。
陈迒看她一眼,从后面走到她前面来,站到了灶台前。
温年收回视线,想着自己总得有些作用,便说:「可能是没气了,你知道燃气表吗?」
陈迒没答,抬手转动灶台上的开关。
啪的一声,火焰燃起。
温年呆了呆:这是有什么魔法吗?
她不可思议地去转另一个,没开,这灶台难道还是人脸识别的?
「向下按。」
「什么?」
陈迒将转开的燃气关掉,重新慢动作给温年演示了一遍,温年这才发现在转动之前,需要将开关按下去再转。
她有样学样,成功打开了燃气。
「这么简单啊。」
温年却笑不出来,只觉得因为这个找人帮忙太丢人,又觉得因为这个犟着不肯低头更丢人。
幸亏陈迒是个话少的,这时候这个特质就有了优势,可以适当减少尴尬。
陈迒说:「勺子用一下。」
温年去找勺子。
厨房里她根本不熟,看到檯面上放筷子的筒里有勺,就拿出来递给陈迒。
「大的。」陈迒说。
温年又找大的。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还难为情,明明墙上挂着锅铲和汤匙,就是看不见。
最后还是陈迒帮忙拿的。
陈迒并非想看温年出丑。
只是许扬家他来是来过,却没进过厨房,更何况他是外人,自己冒然动手不合适。
但温年的表现比他这个外人还外人,也就无所谓规矩了。
陈迒用勺子搅拌红豆粥。
温年干看着也是尬,不如起个话头:「为什么要这样?」
陈迒顿了顿,说:「热粥的时候要用勺子把热度搅匀,不然会煳锅底。」
温年恍然大悟,觉得生活里的小奥妙蛮多。
还有更奥妙的,陈迒居然一句话说了这么多字,奇蹟啊。
陈迒热好饭菜关上火,说等几分钟再掀盖,温年这次没问为什么,他自有道理。
她问别的:「你还会不会用洗衣机?」
这些技能许扬都没来得及教,温年也没想到今天就发了校服……反正打脸一次也是打,七八次不嫌疼,既然已经用了陈迒,就用到底吧。
就是不知道人家还愿不愿再帮忙。
陈迒垂眸看过去。
女孩半低着头,白皙的脖子泛起淡淡粉红。
她穿着一条鹅黄色长裙,侧编的长髮这次散开了,在后面梳了一个低马尾,髮丝微微蜷曲着,坠在后背,比编起来时长了更多。
陈迒移开目光:「会。」
温年和陈迒又去了小洗衣房。
温年让陈迒稍等一下,她去屋里拿校服。
她内心是极不愿意穿这么丑的衣服的,但她的装扮在学校里是个异类,她再不惧怕别人的目光,也不想总被人看。
温年将衣服倒进洗衣机里,然后看向陈迒。
陈迒没动,她问:「你又不会了?」
「……」
陈迒看看洗衣桶里两件小小的衣服,再看看堆在角落那些许扬的衣服,最后没说什么,给温年演示如何操作。
也很简单,温年一下就会了。
洗衣机开始运转,温年和陈迒出来。
陈迒难得主动问了个问题:「会晾衣服?」
温年没注意过许扬晾衣服,但她认为洗衣机都是带烘干功能的,拿出来的时候就是干的,还要晾?
两人对视三秒,陈迒打开院子里的晾衣杆。
这晾衣杆已经坏了,原本可以自己架高,现在只能藉助外力,将它安插在院子墙面的挂钩上才行……许扬一直懒得换,陈迒看她就是这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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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站在一边,看陈迒沉默地安装晾衣杆。
他不穿黑色穿校服时很有少年感,清爽而干净,可他利落的动作又结实有力,像个成熟可靠的男人。
奇怪的是,这种少年感和他身上的清冷稳重并不冲突。
陈迒很快搭好晾衣杆,擦了下额角的汗,说:「洗好晾上。」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院子里陷入沉静。
对于做了这些事的陈迒,温年很难再硬气起来,一声谢谢在嘴边徘徊。
而陈迒可能也没打算听她道谢,将晾衣杆不用的部件收拾起来靠墙放好,准备走人。
温年想,要不送他些草莓吧?
他应该就能理解她的意思了。
正要去拿,陈迒开口,叫了一声:「温年。」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温年不适应,慢了两拍才说:「怎么了?」
陈迒站在院子灯下靠面的位置,身影被拉的瘦长。
胸前出的汗微微洇湿校服t恤,布料贴在了他胸口上,有些藏不住内里坚硬的轮廓。
「上次,抱歉。」
温年没想到陈迒会道歉。
她不知道他的道歉是因为误会她欺负孩子,还是因为他当时的语气和言语。
不管因为哪一个,在这个道歉之下,温年都觉得她的形象变得十分矮小,还斤斤计较,一点儿不大气。
温年抿抿唇,说:「我也有不对,我和团仔道歉了。」
陈迒似乎愣了下,点点头,出去时关好了门。
因为一只蜘蛛的「助攻」,温年吃上了热腾腾的饭。
饭后她将碗碟放回厨房,想洗碗又怕伤手,她决定还是先这么放着,等许扬回来问她有没有不伤手的方法再洗。
温年去院子里晾衣服。
许扬在这时打来电话,问她怎么样?
温年哼了声:「你去问你的小帮手不就知道了?」
许扬笑起来:「你就是面子薄,让人帮一下能怎么了?」
温年心说可不是帮一下。
「以后大大方方的。」许扬打了哈欠,「小迒没那么多事,人很好。」
温年跳过后面一句,说:「你在医院也得注意休息。」
「就知道你最疼表姨,锁门早睡哈。」
挂了电话,温年拿出洗好的校服准备挂起来。
之前看陈迒那么轻松地安装晾衣杆,她丝毫没有感觉,等到现在自己要用了,温年面临到一个残酷的事实:她够不着。
踮着脚都够不着。
温年想着干脆直接把衣服甩上去好了,又怕自己倒霉,把晾衣杆弄塌了,到时候丢得还是她的人。
最后她只好搬来小板凳,踩在上面,勉强够到了。
不得不说,某人真是又高又……
脸上一热,温年什么都没看见。
*
怀蓝回升的气温又降了下来,闷热感少了许多。
出门前,温年对着镜子第n次调整头髮。
这种棉质t恤应该配高马尾,但她头髮太长太多,梳高会很沉,而且长时间束紧影响头皮的血液循环,对头髮也不好。
以前在学校,女生都是散发,她也不例外,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很别扭。
磨蹭了半天,温年还是梳的侧编发,土就土吧。
到了学校,杨晓桃还没来。
孔家奇在座位上一边吹一边品他的菊花茶,眯着眼的神情已经预定好他五十年以后的样子,就差手里再盘俩核桃。
温年放下书包,教室后门起了骚动。
杨晓桃来了,身边还有个高个子女生。
「呦,佟姐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瘦了没?」
「佟姐吉祥啊。」
女生将书包随手一扔,精准扔在一个空位上,说:「去去去!就割个阑尾,一群没见识的!」
嗓门之大,在人多的教室里都有了回音。
温年猜到这位同学是谁了——佟佳露。
之前她一门心思想换座位时,发现靠墙倒数第二个座位空着,想调换过去。
是孔家奇告诉她那个位置是有人的,只不过生病住院还没好,得晚几天才能来上课。
佟佳露和杨晓桃一起过来。
孔家奇见状,十分有眼力价地把自己的位置腾出来。
佟佳露回了句谢了,将孔家奇的椅子往外拽拽,倒坐在上面,看着温年。
「你就是新来的转学生?」
温年也看着佟佳露。
女生留着短髮,假小子似的,穿着的校服也似乎特别选了不符合身型的大码,显得人有点儿壮。
杨晓桃揪揪佟佳露的衣服,递过去的眼神在说:收收你大姐大的气质。
佟佳露扒拉开杨晓桃的手,继续看温年。
这几天没来学校,佟佳露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班里有几个小群,每天都在说班上来了个仙女下凡,连喝口水都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神圣气质。
佟佳露被酸得不行。
又去问杨晓桃,结果杨晓桃给她打了个电话,至少说了仨小时温年有多美。
「你知不知道?我这十几年看的古早言情小说,富家女二有脸了!我都不敢正视她,怕被她的光芒闪瞎!」
佟佳露我勒个去。
杨晓桃平时软的跟只鹌鹑似的,一沾温年就变成八哥,勾得她太好奇真人到底什么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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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见到了,她想说:有两把刷子。
不过漂亮是漂亮,但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人,肯定够刺儿,事儿也多。
「佟佳露。」她伸手,「也南甜巷子的。」
「……」
温年心说五湖四海的归宿是南甜巷子吗?怎么都是这儿的。
她也伸手:「温年。」
早自习的预备铃响起。
佟佳露回了自己的座位,杨晓桃想和温年说什么,陈迒来了,她又转过去。
温年翻出湿巾擦手,见陈迒落座后又是看那本机械方面的书。
他们之间应该是破冰了。
既然以后就是同学,还是同桌,温年也不想把关系搞得那么僵。
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来想去,温年想起一件正事——该去买文具了。
按理说,学校附近是文具店聚集的地方,但怀蓝一中附近一个文具店没有。
杨晓桃告诉她是因为几年前有家文具店出了人命,后来租这家店铺的老闆又得了癌症,大家都觉不吉利,就没人来这边开文具店了。
这事有些吓人,温年听了之后,就算学校附近有文具店,她也不敢去。
放下湿巾,温年往同桌那边靠近了一点点,问:「你知道哪里卖文具吗?」
陈迒眼睛没离开书,但回答的很快:「嗯。」
「那你能……」
「可以。」
马令芳进来了,突击默写单词。
大家怨声载道,拍书跺脚锤桌子的声音此起彼伏,马令芳敲讲桌敲得比这些声音更大,敲得金鑫狂打喷嚏。
在周遭的鸡飞狗跳中,温年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知道那人听到没有。
第9章 夜来香
时间定在周末,天气晴朗。
温年习惯了早起练基本功,休息日也不歇。
至于许扬,她说的好听,能在早上见她,实际每天睡的都跟猪一样,敲锣打鼓都叫不醒。
完成好日常任务,温年去厨房热牛奶。
经过上次「教学」,她现在什么都会热,还会搅拌,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陈迒没说几点去文具店,温年也没说。
但温年潜意识里认为她等着陈迒来叫她就是,所以吃完早餐她又去写卷子,等写完一套也核对完了,陈迒还没来。
难道忘了?
温年已经没有富余的笔记本,想了想,决定过去找人。
结果一打开门,陈迒就在自家门口看书。
他半靠着墙柱,身上的藏青色t恤蹭下了一点墙灰,见她出现,站直了,合上书,拍了拍手臂上的灰。
他不会一直这么等着吧?
为什么不直接进去叫她出来呢?
温年想问,又觉得问出来哪里奇怪,于是和陈迒说等一下,她去拿挎包。
两人出发前往文具店。
陈迒没话,温年跟在他身后,小尾巴似的,穿过大大小小的巷子。
她其实很想问为什么不打车?
可周末拜託人家出来一趟已经很麻烦了,她还是少多嘴。
好在路程也并不远,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就到了。
站在陈迒身边,温年看到「怀蓝小商品文具批发市场」的大招牌支在楼顶上,旁边还有一面彩旗迎风飘荡,旗上「欢迎光临」四个字残缺两个。
温年不怎么信:「就这里?」
在她的印象中,文具都是去商场的进口店里採购。
但校门口的小文具店她见过,也可以接受,批发市场是什么鬼?
陈迒对她的品味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就只有这里卖文具?」温年又问,「商场里呢?」
陈迒刚要张口,眼神变了一下,忽然朝她身后走来,搞得她不得不转一圈,和他调转了位置。
温年被陈迒挡得严实,不解道:「怎么了?」
陈迒似乎很留意身后,低声说:「先走了。」
「???」
这个走就是说走就走,一点儿缓冲没有。
温年呆在原地,看着某人一点一点远去的背影,做梦似的。
陈迒这叫什么?人体地图?
把她带过来就什么也不管了,她一会儿怎么回去?
温年气得想笑,但转念想人家能做到这步就不错了,她还要求什么?
看看眼前的批发市场,温年又想来都来了,那就逛逛吧。
进入商城,眼前的场景温年从未见过。
每个商铺像是一个个小格子挤在过道上,各种商品满溢到让人眼花缭乱,顶棚上的吊扇嘎吱嘎吱转着,半毛风都吹不下来。
温年想走。
这地方能买到什么东西?肯定粗制劣造。
她转身去掀门帘,但许扬那句「面对现实吧」又很合时宜地迴荡在耳边。
而现实就是:实在没文具可以用了,尤其笔记本,总不能靠脑子记笔记。
算了,忍忍吧,一直都忍的挺好。
温年挑了一家离出口最近的文具店。
店里有橡皮的香味,大大小小的笔记本放在大桌子上供人挑选。
温年还没开始选择,先看见了杨晓桃和佟佳露。
对于在怀蓝分分钟遇到熟人这事,温年已经习以为常,更何况这里卖文具,能遇见同学并不稀奇。
杨晓桃一见温年还是老样子,脸红得不行,而佟佳露冷着脸,见杨晓桃想要打招唿,狠狠瞪了杨晓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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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温年不是第一次遇见,从那天佟佳露打完招唿后就开始了。
先是杨晓桃不再陪她去食堂吃饭,也不和她怎么说话,再来佟佳露过来找杨晓桃时,经过她身边就鼻孔出气。
莫名其妙。
温年沖杨晓桃礼貌点头,然后挑笔记本。
别说,个别几个乍一看勉强能入她的眼。
温年想叫店员帮她拿一下,她看看,话到嘴边,想起自己的贫穷,改成先问价格。
「大小姐买东西还问多少钱?」佟佳露阴阳怪气地说,「不都是直接买么。」
杨晓桃摇摇头,让佟佳露少说两句。
温年本来也没打算理会,看向店员,对方告诉她上面都有贴着价格,多买可以打折。
她继续挑,佟佳露又说:「也不对,大小姐根本就不会『于』尊降贵来这里。」
「纡,一声。」
「什么?」
温年往里走:「麻烦让让。」
对于这种低端的找茬儿,根本不值得费口舌。
佟佳露嘿了一声,碰到个软钉子,撇撇嘴,拿好东西去结帐。
温年无意间扫了一眼。
可能是因为她穷了吧,她越发注重花钱的价值感,就佟佳露挑的那些运动明星笔记本,她觉得就是在浪费钱。
「你心里是住着一个老男孩吗?」温年问。
佟佳露懵了一下:「啊?」
温年往架子上看,拿下一个笔记本递过去。
马卡蓝的格子图案,不会太过分少女心,但也有小可爱在里面,就是四个角上的小栀子花。
「这个不错,适合你。」温年说。
杨晓桃一看,眼睛瞪大了一圈,伸手要拿,被佟佳露拍了回去。
「适合什么适合?」佟佳露喊道,「你很了解我吗!」
「……」
自讨没趣,温年换了一家店。
等她一走,杨晓桃拿起笔记本,说:「这不就是你最喜欢的风格吗?」
因为某些客观原因,佟佳露的外表很汉子。
可实际上佟佳露浑身都是少女心,只不过碍于多年立起来的人设,不好意思承认。
佟佳露盯着笔记本,气得牙根痒痒:「她说合适我就得喜欢?凭什么?我……」
杨晓桃作势把笔记本放回去,佟佳露一把夺过去揣进了篮子里。
「老闆娘!结帐!」
杨晓桃嘴角抽了抽……
温年在别家店铺买到满意的笔记本。
玫瑰花图案,纸张厚实顺滑,总体精緻高级,还便宜。
她发现一旦接受了现实,自己融入得还挺快,又或者说打脸打得麻木,无所畏惧了。
採购完毕,温年准备回去。
快出去时,一家商店卖的小夜灯吸引了她。
是那种小星星链灯,一条一条的,可以挂在高处,也可以缠在柱子上。
温年以前就想买这种灯缠在鞦韆上,但怕颜清说她幼稚,一直没和管家提。
「同学喜欢哪个?我给你拿。」店家说,「刚开学,给你们优惠。」
温年又看了一眼小夜灯,也不知道买回去许扬会不会笑话?又会不会一眼识破?
因为这个小夜灯还让她看到晚上可以去卫生间的希望。
有光,就不会怕黑了。
温年纠结,瞥到袋子里某个刚买的东西,想到一个人。
*
一小时后,陈迒回到批发市场。
周围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他在出口外的一棵树下看书。
过了一会儿,陈迒听到有人叫他。
佟佳露过来,惊奇道:「你怎么在这儿?」
陈迒没说话,看了眼出口,没人。
「陈同学,您、你你好。」
闻言,陈迒看向杨晓桃,点了下头。
杨晓桃吞口口水,往佟佳露身后站。
杨晓桃一直都有些怕陈迒,班里其他人也是。
陈迒一向沉默寡言,独来独往。
他不像坏学生那样捣乱挑事,也不是标准模范生,他上课会睡觉,也会不完成作业。
综合来看,陈同学一直在努力在做一个普通学生。
可就算如此,他自带的气场还是存在感十足,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那种不言不语做大事的,大家对上他,都有点儿心里发毛。
杨晓桃同上,却是个十级颜狗。
每次见陈迒,她都克制不住想再看看,就跟看温年一样,这俩简直是上天派来养她眼的。
出口处有人出来,陈迒又看了一眼。
佟佳露捕捉到了:「你等人?」
不等陈迒说什么,佟佳露又喊:「不会是那个大小姐吧!」
「……」
佟佳露拉起杨晓桃走人。
这一个个都疯了还是中邪了,一个和别人握手之后就得擦手的事儿精,还都上赶往上贴,抖m啊!
然而,走出去几米,佟佳露想起什么,又拉着杨晓桃回去。
被扯来扯去的杨晓桃:「……」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邵亮他们?」佟佳露问,「我来的时候,见他们几个在附近转悠。」
陈迒眉心轻蹙:「看到了。」
佟佳露啧了声:「金鑫惹到他们的事,你知道吧?」
「嗯。」
「你如果看到金鑫和他们撞上,能帮金鑫一下就帮一下,他就是个怂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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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佟佳露示意杨晓桃走人。
杨晓桃也不哪儿来的勇气,在走前和陈迒说:「陈同学,温年已经走了。」
然后就见陈迒顶着那张依旧面无表情却实在是特别好看的脸,点了下头。
因为这个点头,杨晓桃疯了。
回去路上,她亢奋地问佟佳露觉不觉得?
佟佳露:「觉得什么呀?」
「陈迒和温年!」杨晓桃两眼欻欻冒光,「配一脸啊!」
佟佳露一个趔趄,差点趴地上:「你说什么?!」
杨晓桃脑子里已经有八百字小作文打底:「绝美娇软小公主和她的冷面忠心侍卫……我的姨妈心啊!cp名就叫『陈年烈酒』怎么样?」
酒?还陈年烈的!
佟佳露听完心脏都要停跳了!
「嗑cp可以,但别邪门行不行!」
第10章 夜来香
温年打车去小步行街。
司机师傅听到她的目的地时,嘴巴啊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说就这么走那么走再怎么怎么走就到了,没必要打车。
温年也不想,可她不会怎么走那么走。
因为是陈迒带她来,她就没记路,还以为人家会好事做到底,没想会被扔下。
「您载我吧。」温年说,「我不认识。」
师傅扭头看看温年。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光是看着就会让人心情变好。
「我给你送过去吧。」师傅说,「不收钱,一脚油门的事儿。」
师傅从外面的大路往南甜巷子的方向开。
沿路是一条石块堆积的河堤路,温年初到怀蓝那天路过过,但没有心思看。
现在再看,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海水深沉,海面跳耀着细碎的金光,很美。
「这是招明港。」师傅说,「有时大船会经过。」
温年看到了,很远的前方就有一艘船缓缓驶过,向着它的港湾。
周末时间,小步行街热闹了些。
温年到团团鲜果店买水果。
团仔在店门口玩,这次身边多了两个小伙伴——一个胖胖的男孩和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女孩。
看到温年,团仔跑过去叫姐姐。
温年笑笑,从袋子里掏出一盒赛车图案的铅笔,给了团仔。
没预想到还有两位小朋友,她又拿了几块平时吃的巧克力送给他们。
胖胖男孩接过巧克力就剥开包装吃起来,公主裙女孩不接,也不说话,就看着温年。
团仔说:「梅梅,这是温年姐姐,人可好啦,你……」
「哼!」梅梅嘟着嘴往一边走了。
温年纳闷,自己得罪过这个小女孩吗?
胖胖男孩嚼着巧克力说:「她、她不喜欢,比自己漂亮的女生。」
这理由……温年觉得还挺有道理呢。
进了水果店,齐奶奶也在,在嗑瓜子。
温年初步捋出来了南甜巷子老人小孩人物关系表。
团仔的朋友胖胖男孩叫小贝,是齐奶奶的孙子;齐奶奶上次说去老赵那儿看看,老赵就是团仔的奶奶,赵奶奶。
怪不得这里的人都互相认识,全沾亲带故呢。
「又来买水果啊?」赵奶奶笑着说,「今早刚到的樱桃,尝尝?」
温年道谢,去挑樱桃。
齐奶奶在一边看着,不停和赵奶奶说:「多漂亮哈,怎么有人长这么好看呢。」
这话落入梅梅耳朵,小丫头又跑了出去,团仔去追。
赵奶奶说:「没事,小孩子玩闹。」
话是这么说,但温年担心因为她的缘故发生不愉快,于是买完水果就去找团仔,一看到他和梅梅就让他们回店里。
因为找团仔,温年绕了下路,拐到另一处窄巷。
可能是窄巷故事多,又或者她有窄巷触发体质,温年又遇上了情况。
而这次主角是金鑫。
以及之前在校栏杆外面和他说话的职高学生。
「上次的事儿怎么了结吧?」为首的男生说,「我可不吃亏。」
金鑫梗着脖子:「了什么了?是我招你,还是……」
有人踹了金鑫肚子一脚。
温年一惊,想去找人帮忙,转身撞进了一个怀抱。
这怀抱的主人胸膛硬得像石头,磕得温年脑袋生疼,她下意识想叫,又被那人捂住嘴。
温年抬眼一看,居然是陈迒。
惊惧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什么声音?」巷子那边有人说。
温年瞥了眼手里的袋子,是她刚才转身时碰到发出的。
说话的人要来查看,温年紧张得不行,好像被发现了会被灭口似的。
她拽拽陈迒的衣服,陈迒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松开了手。
温年刚要唿吸,陈迒拿走她手里的袋子,拉着她躲到了巷子拐弯处背面的小凹口里,人挡在她前面。
过来的人什么也没看见,嘟囔:「我明明听见有声音啊,人呢?」
温年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她缩了下脖子,后脑碰到陈迒手臂,两人都是一怔。
他们靠得太近了。
近到温年可以看到陈迒锁骨窝那里的一颗小小的黑痣。
黑痣随着主人的唿吸一起一伏,一会儿老实窝在里面,一会儿鼓起爬在骨头上,像个不安分的,招一下撩一下的顽皮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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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抓住了衣角,本能反应是拉开距离。
但陈迒站在她面前,气息在她头顶拂过,就像一座大山牢牢围住她。
他们之间的身高和身型差在此刻彰显无遗——除非陈迒动,否则她根本出不去。
好在陈迒也反应过来了,等人一走,便立刻后退挪开了。
充满力量悬殊的压迫感消失,温年松口气。
事出突然,她也不计较什么了,就是她的脸,后知后觉火辣辣地疼。
温年揉了揉。
陈迒见她有动作,看了过去,就见女孩白皙的脸颊上印上了红痕,形状正好是……他的手。
「……」
温年也想到罪魁祸首是谁了,压着声音说:「你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陈迒低下头,手往身后放放,回忆自己当时到底使了多大力气?
回忆告诉他:没使劲儿。
但温年脸上「证据确凿」,他无从抵赖,只能道歉。
温年又揉了揉脸,转而说:「是金鑫。」
陈迒点头表示知道。
既然知道,他们是不是该救同学一下?
可陈迒没说话,也没走,温年见状也跟他站在原地。
巷子那边的动静还能听到些,万幸没有再打架,只是交谈。
「嘴硬是吧?行,金鑫,我这次就先放过你,别让我再看你在球场上蹦跶,不然——」
篮球拍地的声音响起。
这一拍,温年脑子里划过什么,她出去确认。
陈迒出手迅速地拉了她一下,被她拍开了手。
「没事。」温年扭头用口型说道。
陈迒没再多管,但没有走开,只是视线不觉落在女孩的手上。
小小的,手指十分纤细。
刚才拍他的那一下力气比猫抓的还轻,她只能适应这种力气?
陈迒陷入思考,而温年终于想起来这群职高学生是谁了。
就是她第一次进南甜巷子,在小广场上见到的彩虹帮,他们把头髮染回了黑色。
温年还认出了那位「亮哥」,他又自以为很帅地转转篮球,沖金鑫十分嘚瑟的竖了中指,带着人走了。
金鑫怎么会惹上这群人?
温年皱了皱眉,回身站好,不想腿不小心碰到身后陈迒拎着的袋子,又一次发出声响。
「谁!」
金鑫唰地转过头。
陈迒再次眼疾手快地拉起温年带到身后,自己站了出来。
看到是陈迒,金鑫直接「操」了,咬牙切齿骂道:「孬种!」
听到这话,温年看向陈迒。
男生无波无澜,还是一副高冷淡漠的样子,仿佛那个词骂的不是他。
金鑫是在怪陈迒袖手旁观?
可陈迒并没有走,如果真的打起来,他应该会出手的吧。
更何况依照陈迒「冷嚣张」的个性,他要是过去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火上浇油,挑衅加倍。
那说不定才会真的出现乱战。
过了几秒,金鑫骂完这句也走了,窄巷重回和谐宁静。
陈迒回到温年身边,温年有点儿替他尴尬,说:「我回去了,你……」
「也回去。」
于是,陈迒拎着的东西就还在陈迒手里。
回去路上,可预见的沉默。
温年照旧跟在陈迒身后,仗着他个子高,影子也长,借点儿「阴凉」。
快到67号时,陈迒扭头问:「你怎么回来的?」
「打车。」温年说。
想到师傅的好心,她挺开心,眼睛亮晶晶的:「没收钱,免费送的我。」
目光在那张笑脸上多停留了一秒,陈迒转回头,说:「嗯。」
温年又问:「金鑫的事很麻烦吗?」
「与你无关。」
「……」
这话说的,好像她多爱管闲事。
不过是因为大家是同学,她随口一问罢了。
温年不喜欢陈迒的说话方式,真是又冷又硬,一点儿情商没有,听了让人……她又撞上了陈迒的背。
怎么回事?
这人前后都是钢铁打造的吗?
「你干什么突然不走了?」温年抱怨,「你知不知道……」
陈迒转过身说:「我的意思是,你离这些人和事远些,你应付不了。」
这解释让温年愣了下,鼻子都忘记揉了。
他这是也觉得刚才说话不中听,所以才补一句吗?
温年回道:「不用你说,我不傻。」
到了67号门口,陈迒将袋子交给温年。
再次瞥到袋子里的某件东西,温年藏了有一会儿的心事滋滋冒头。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说吧。
温年鼓起勇气,问:「陈迒,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
「我想在院子里安装小夜灯。」
温年形容了一下小夜灯什么样,要怎么挂,陈迒听后问她:「要这个做什么?」
「照明啊。」温年说,这样如果她晚上实在想去卫生间就不怕了。
陈迒听后不知想到什么,让温年等一下,自己回了院子。
等再出来,他递来一个东西。
温年辨别了一下,这是……手电筒?
她在那些年代剧里好像见演员用过,放以前,这好像还是有钱人家的必备电器。
陈迒现场演示了下手电筒用法,说:「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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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张张嘴:「这……那……」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有点儿庆幸自己今天没买那个小夜灯,不然还得退。
这人的情商怕是负的吧。
温年幽怨地看了陈迒一眼,开门回去。
陈迒:「……」
手机震了下,陈迒查看,是池林的微信。
池林:[人呢?不说过来帮我看店,刚到就走]
陈迒:[回家]
后面的消息,陈迒没再看,他看着手里的手电筒,心想这个不比小夜灯方便?
想照哪里照哪里。
陈迒不解,转身回家,防盗门又开了。
温年没看某人,绷着脸拿走了手电筒。
不拿白不拿,全当省钱了。
第11章 小城故事
南甜巷子的「闹钟」从《夜来香》变成《小城故事》。
前几天,怀蓝迎来今年的第一场秋雨,彻底浇灭了夏日余热,大妈们现在出来跳广场舞都得加一件棉坎肩。
温年也把校服的短袖t恤换成自己的薄针织衫。
但根据校规,她外面还得穿着肥肥大大的校服外套,丑的她每次照镜子时只能欣赏自己的脸。
许扬婆婆身体恢復的并不理想,还要再做一次手术。
这件事让许扬十分担忧,肉眼可见瘦了不少,爆炸头也不那么蓬松了。
温年安慰她会好起来的,也叫她别操心自己,她基本适应了怀蓝的生活,可以照顾好自己。
周五下午第一节 课是体育。
今天颳风,还不小,吹得一群刚午休完的祖国花朵们风中凌乱。
杨晓桃不知第多少次揉眼。
温年从她午休时就注意到了,现在还揉,揉得比兔子眼睛都红。
「先热身。」体育老师吹声口哨,「然后围着操场跑一圈就自由活动。」
在体委的带领下,大家动作极不整齐地完成热身运动,等跑完一圈,人才都清醒了,活络起来。
温年去体育馆后身的水池洗手,快拐弯时,听到佟佳露那豪气沖云天的嗓门。
「你别动啊,我怕戳你眼里!」
「……要不我还是再洗洗吧。」
「洗不出来!」
温年故意发出些声响,等出现了,那两人一起闭嘴看向她。
杨晓桃一只眼哗哗掉眼泪,像只快枯萎的小蘑菇,温年问她怎么了,佟佳露不让说。
可温年觉得杨晓桃快瞎了,又问了一次,杨晓桃欲哭有泪道:「睫毛进眼里了。」
温年上前看了看,是有一根睫毛向上翻折进了上眼睑。
「你别多管闲事啊。」佟佳露说,「我这马上就……」
「你怎么弄?用手挖?」
听到温年的话,杨晓桃打了个哆嗦。
温年让杨晓桃等等,她回教室拿东西。
佟佳露揣着手,不满道:「告诉她干嘛?大小姐能会什么?」
「露露你别这样。」杨晓桃说,「温年人不错,你不能因为她和你握完手之后擦了个手就有偏见吧?」
佟佳露:「这叫偏见吗?她那是不给我面子,我凭什么还给她好脸?」
杨晓桃眯了眯眼:「那你还买了她推荐给你的笔记本?」
「……那是笔记本本身强。」
「那你也得有看到它强的眼睛。」
不然就佟佳露那审美,一言难尽。
温年带着她的小工具包回来。
包里有指甲刀、创可贴、小剪刀,酒精消毒巾,以及小镊子。
佟佳露看得额角抽抽:「你这是在学校过日子?」
温年反问:「在学校的时间那么长,还不许有备无患?」
「……」
佟佳露哼了一声。
温年取出消毒巾将镊子头仔细擦了一遍,对杨晓桃说:「别怕,就一下。只要你不乱动,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杨晓桃看看佟佳露,又看看温年,咬牙点头。
五秒后,温年顺利夹出睫毛。
她还有瓶眼药水,就是人工泪液,她将瓶口用消毒巾擦拭好,给杨晓桃滴了两滴。
杨晓桃彻底活过来了。
看着这波操作,佟佳露还是有良心的,知道闭嘴。
就是那个湿巾,温年擦了这个擦那个,最后又开始擦手,看得她冒火。
「你是不是摸了黄金也得擦手?」佟佳露忍不住问。
温年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温年有个习惯,除了日常摸的东西以外,突然摸到的东西都要擦手。
这和她的钢琴老师有关。
那位老师是业内名师,给她立的第一个规矩就是摸钢琴前一定要双手洁净。
温年一直都守着这个规矩,后来慢慢演变为摸到陌生东西就得洗手或擦手,不管是黄金也好,还是和人握手,都如此。
「这么说……」杨晓桃笑了下,「你擦手不是因为嫌弃?」
温年:「习惯而已。」
杨晓桃兴奋地看了看佟佳露,也不等佟佳露回应,当机立断有了胆子。
「温年,周末要不要和我们去文具店?有家小店特别好。」
温年瞧着佟佳露,佟佳露一副「我可没邀请你,但你去我也能忍着」的样子,还挺好玩的。
想着出去转转也好,温年点头同意。
杨晓桃立刻跑到她身边,和她说那家店多么可爱漂亮,佟佳露跟在后面,三人从体育馆后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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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篮球突然飞过来,滚到温年前面。
佟佳露上前一脚踩住篮球,又一脚将篮球踢飞回去,正进篮球场。
男生们吹起口哨,喊着佟姐威武。
「一群弱鸡。」佟佳露说,「打得还没陈迒脚指头好,丢人现眼。」
提起篮球,又提起陈迒,温年想起那时彩虹帮找陈迒打球的事。
陈迒应该是打得很不错,不然那些人不会惦记找他。
但她从没见过陈迒打球,倒是金鑫,只要是体育课或者大课间,绝对满场飞,还不停指挥别人。
杨晓桃猜到了温年的疑惑,解释:「陈迒不参加集体活动。」
「一次都不?」
「嗯,一次都不。」
温年点点头,心想这倒也符合陈迒的高冷风。
风又刮起来。
温年微微侧头,拨开吹起来的髮丝,别在耳后。
杨晓桃眼看着那一根头髮划过少女粉润的嘴唇,好看的可以用电影慢镜头回放。
就温年这张脸,整容都不敢想像能整成这样。
想嗑糖的冲动无法抑制,杨晓桃凑过去一点,说:「温年,听说你和陈迒还是邻居?」
「嗯,他住我表姨对面。」
「那陈迒私下里什么样?」杨晓桃循循善诱,「他和你是不是话还多点儿,你们……」
「杨、晓、桃。」
「……」
佟佳露心梗又要犯了。
这女人嗑cp嗑的走火入魔,怎么什么人都能嗑?!
佟佳露过来,警告:「你别再脑补了。还有,陈迒人不错,你别总把他想的很可怕。」
闻言,温年看过来。
佟佳露扬头:「看什么看?显你眼大?」
「不用显,本来就大。」
「你还真……」
温年不为抬槓,转而说:「你很了解陈迒?」
截至目前,温年只从团仔和许扬,不对,团仔小孩儿不算,只有许扬说陈迒很好。
在班里面,没有谁和陈迒要好,也没有谁和陈迒走的近一些,大家面对他的时候,谈不上畏惧,态度更像是敬而远之。
「还行吧。」佟佳露说,「我和陈迒初中就是同学,他爷爷……」
佟佳露本来不想说的。
但她估计温年从许扬那里也该知道些什么,就没藏着掖着。
佟佳露妈妈是中心医院的护士。
陈迒爷爷没去世的时候,陈迒每个月都会背着爷爷去医院复查,佟佳露遇见过,和妈妈说这是自己的同学,她妈妈便对陈迒爷爷颇为照顾。
因为这件事,陈迒十分感激佟佳露和她的妈妈,逢年过节会给她家送礼。
一个懂得感恩的人总不会差。
温年明白,但有一点,还疑惑:「陈迒背着他的爷爷去医院?」
「对啊。」佟佳露说,「他爷爷瘫痪动不了,不背着爬着去啊?」
「……」
杨晓桃也是第一次听陈迒的事,说:「陈迒家里人怎么不管?」
佟佳露冷笑:「他那缺德家里人要是管,就不会给他丢这儿自生自灭了。」
自生自灭。
这个词刺到温年。
刚到怀蓝时,她的感觉仿佛就是要在这里自生自灭,被世界遗弃。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真是瞧得起自己了。
放学后,杨晓桃叫佟佳露过来,用了面对面对加群。
佟佳露看到杨晓桃起的群名——女神和她的朋友,想啐人,命令杨晓桃改成佟姐和她的两个跟班。
杨晓桃不屈服,誓死捍卫颜狗心中的白月光,两人打打闹闹出了教室。
温年收拾好东西也背起书包,看到旁边空着的座位,心下一动。
陈迒今天请假没来上课,可他在怀蓝孤身一人,能有什么事不来……
怀蓝墓园位于怀蓝最边缘位置。
陈迒坐了三个小时的大巴,拎着陈启堂爱喝的白酒,在下午抵达。
他从侧门进去,沿着石子小路走到墓园深处。
天空有鸟飞过,嘶叫长鸣,有那么一瞬间划破了这里的死寂。
陈迒尽量不去注意陈启堂旁边的三座墓碑。
这么多年,他已经学会专时专用,今天是爷爷的忌日,那就只祭奠爷爷。
拿出酒和酒杯,陈迒斟满一杯,放在碑前。
照片上的男人目光如炬,不苟言笑,这么看,像是个顽固死板的老人家。
可陈启堂不死板,他有最灵活的手,是八级木工,什么东西经了他手都会变得精巧。
但陈启堂很顽固。
闭眼前,还在絮絮说着那件事,死不瞑目。
「为什么?为什么好好一个家会变成这样?」
「是孽,是孽啊。」
「你当初要是没下去,多好啊。」
心脏勐地抽了下,陈迒手一抖,碰到杯子,洒出了一些酒。
他掏出纸巾擦干净,重新斟满。
做好这些,陈迒又整理了卫生,起身深鞠三躬,沉默地离开……
许扬打电话时,温年刚写完数学作业。
许扬说她得用下帐本,让温年找出来,一会儿再接电话就送到巷子口那里。
温年找到帐本,换好衣服,还拿了一个新买的水蜜桃,坐在客厅里等。
放学时成立的三人群因为名字不和,最后没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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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桃的微信名是个桃子图案,佟佳露则叫姐就是女王,生怕别人不知道社会你佟姐。
温年给她们备註好,看她们在群里说话。
杨晓桃:[明天早上几点啊?]
佟佳露:[八点半吧,你来我家吃早点]
杨晓桃:[温年呢?@温年]
温年:[不用管我,你们告诉我几点来67号就好]
佟佳露:[和着你还得叫我们接?]
温年愣了下,打字想说那就告诉她集合地点,结果佟佳露又来了消息。
佟佳露:[九点,67号门口]
这条消息发来,许扬的电话也来了。
温年拿好东西起身。
一开门,对面陈迒刚锁好他的山地车,手上抱着什么。
察觉有人,他回过头,连同怀里的石膏人头跟着一起,两个头整齐划一冲向温年。
温年吓得掉了桃子。
她刚刚忘了塞内特的阴影,他就请回来一个阿波罗……就不能套个袋子吗!
第12章 小城故事
桃子滚到陈迒脚边。
他弯腰捡起,余光看到温年眼神闪躲着后退了半步。
温年根本不敢看那个阿波罗。
它在陈迒怀里跟着陈迒一起动,活了似的,画面实在太诡异。
她很想问问陈迒今天没上课就是去取头了吗?
真·爱不释手啊。
「出去?」陈迒直起身,看向温年手里拿着的纸袋。
温年点头:「表姨在巷子口,我给她送东西。」
陈迒又看看时间,随后将阿波罗放在家门口的台阶上,顿了顿,用书包挡住。
「我去吧。」他过来,把桃子还给温年。
温年接走桃子,说:「不用麻烦,我……」
「骑车快。」
这是个很难拒绝的正当理由。
温年看了一眼放在台阶上的书包,将纸袋交给陈迒,特意交代:「是帐本。」
「嗯。」
骑车确实快。
陈迒到的时候,许扬刚停好车。
见来的是陈迒,许扬后知后觉自己让温年送东西有点儿欠考虑了。
快九点了,说晚不晚,但也不算早,一个女孩子在黑漆漆的巷子里走动,不安全。
「谢了啊,小迒。」许扬开门下车,「温年让你送的?」
陈迒说:「我正好出来买东西。」
许扬点头,拿了帐本再上车,又想起来什么,转头问:「今天去看你爷爷了?」
陈迒垂眸:「嗯。」
「过去的都过去了。」许扬拍拍陈迒肩膀,「那事和你没关系,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揽。你爷爷就是……太想你爸爸了。」
放在身体两侧的手默默紧握成拳,陈迒再次应声,嗓音里却夹杂了一丝喑哑。
送走许扬,陈迒没着急回家。
他骑着车在河堤路那边饶了一圈,浑身被海风浸凉,心绪稍稍平静。
重回巷子,温年在他家门口徘徊。
温年以为陈迒用不了十分钟就会回来。
他的书包放在地上挡阿波罗,她就想着给他看会儿包。
看着看着,她又看上阿波罗,觉得这石膏像也没什么,就是乍一看会被吓着。
温年戳着阿波罗脑袋玩,就这么等了好久,陈迒终于回来。
「我表姨迟到了?」温年问。
陈迒把山地车靠在墙一边,说:「没有。」
「……」
那用这么长时间?
温年也没深想,她等陈迒还有一件事。
陈迒不知道温年要干什么,就见她回了小楼,回之前还让他等等。
因为小夜灯的事,她最近不怎么开心,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手电筒也收了。
陈迒打开家门,将阿波罗和书包放到院子里的桌子上。
等他再出来,温年也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盒子。
温年说:「你之前帮我,可能你觉得是举手之劳,又或者是看在我表姨的面子上,但我认为我还是有必要道谢的。」
她递出手里的东西:「送给你。」
陈迒接过去,是一枚书籤。
镂空的样式,造型是一座海上灯塔,精緻復古。
拿着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陈迒莫名手心发烫,他抿抿唇,说:「你不用……」
「就是给你买的。」温年打断,「你不喜欢就自行处理,别让我知道就行。」
本来,温年的计划是那次从批发市场回来就送的。
可因为手电筒横空出世打乱了她的节奏,让她后面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今天听了佟佳露的话,她也不是同情,就是觉得……她说不上来,反正早晚要送出去的,就送了吧。
巷子不远处发出动静,似乎有人要往这边来。
陈迒下意识攥紧书籤,低声道谢。
温年说不用客气。
她没好意思说因为考虑她目前财政紧缩,所以买的是小号,还有个大号,要比这个更适合他。
「那我进去了。」温年转了身,又转回来。
陈迒还没动,看着她。
温年说:「还有个桃子。」她跑进厨房拿,又跑出来。
「不是刚才掉地上的那个,新的,洗好的。」说完,回去了。
陈迒默默在原地站了会儿。
回家锁门,他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被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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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书籤,一边是桃子。
书籤因为掌心里的温热烘得它也有了温度,贴在皮肤上,暖暖的。
桃子则发出淡淡甜味,中和了他一身的寒气。
陈迒将它们放进屋里,又出来拿阿波罗和书包。
将石膏头像放在窗台上是因为那里光线好,而那间屋子也恰好是陈启堂原来的工作间,他就拿来用了。
之前的塞内特已经临摹完,他本打算将阿波罗放到窗台上继续画。
但今晚,陈迒给石膏头像想了别的去处。
以后不再放窗台上。
*
温年起得很早。
在卫生间洗漱完,她上楼换练功服。
路过门口,外面传来嘎吱声,好像是对门木门打开的声音。
温年看眼时间,不到六点半。
陈迒周末也起这么早?
温年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迎风飘荡的窗帘又想起阿波罗。
早上她起床拉帘前,做了十秒心理建设,想着给阿波罗去个早安,没想阿波罗根本没在窗台上。
她觉得阿波罗比塞内特好看呢。
不过,也还是松口气,毕竟再怎么知道对面只是个石膏像,她看见也还是会被吓一跳。
温年练了一小时基本功。
随后,她去卫生间洗澡,出来时看到杨晓桃在群里发的消息。
杨晓桃:[吃早餐了吗?要是没吃,咱们一起@温年]
温年本来要去厨房热牛奶。
不过牛奶面包总吃也是腻,她和杨晓桃说好。
杨晓桃:[那八点到你那里行吗?]
温年:[没问题]
温年去衣柜找衣服。
这次来怀蓝的性质和「逃难」大差不差,除了必需品,温年带的东西很少,衣服也就那么几件。
她拿了一条直筒牛仔裤,上衣是白色t恤,再搭配一件姜黄色格子针织开衫,至于头髮……实在是梳烦了,散着吧。
整理好,温年在客厅一边看书一边等。
离八点还有几分钟时,杨晓桃说她们到了。
温年跨上小包,给许扬留了张纸条,出门。
门外有说话声,一听就是大嗓门的佟佳露。
「又去海边晨跑了?你也不嫌累,大周末补补觉多好啊。」
说完这话,佟佳露很自然地打了哈欠,充分证明周末就是用来补觉的。
陈迒头上都是汗,濡湿了短髮,刚要开口,温年开门出来。
少女长发乌黑,直直坠在腰间,短款的针织衫将她极好的腰身比显露出来,从小练舞的体态恬静优雅。
杨晓桃看得歘地上了头,克制着,才没拿手机拍一张。
「出、出来了。」佟佳露也有点儿迷眼,「还挺守时。」
温年心说不守时还不又得看你脸色?
她下了台阶,见陈迒一身运动装,脸上有汗,明显是刚运动完,便知道早上听到的动静就是他。
「早。」温年说。
陈迒低下头:「早。」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才刚喝完水,这会儿却觉得喉咙发干。
杨晓桃悄咪咪站在温年身边沐浴女神之光,佟佳露说:「那走吧。再晚鸡蛋灌饼得排队了。」
温年一愣:「鸡蛋什么饼?」
佟佳露懒得解释,她得吃,支撑她起这么早的动力就是那一口早点。
她和陈迒说了句走了,温年跟上,杨晓桃则沖陈迒鞠了一躬,结结巴巴说陈同学再见。
温年觉得好笑,问道:「你很怕陈迒?」
「有点儿。」杨晓桃小声说,「太冷了,而且……」
三人说着,消失在拐角处。
陈迒收回视线,这才知道她的头髮垂直放下来有这么长。
佟佳露心心念念的鸡蛋灌饼,在南甜巷子后街。
这会儿,三轮车前排着长龙,佟佳露哎呀一声,麻利跑过去排队。
温年光是看摊主脚边堆满鸡蛋壳的垃圾桶就没了胃口,说自己不吃。
佟佳露眼睛瞪得像铜铃:「不吃你后悔八辈子!」
「……」
吃了她胃后悔八辈子。
杨晓桃说:「温年你尝尝。真的特别好吃,而且挺卫生的。你看,人家戴着口罩和手套呢。」
是戴着,那食材呢?
温年接受不了路边摊。
佟佳露又说:「你都到怀蓝了,还讲究什么?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这鸡蛋灌饼你吃了不说好,从今以后我管你叫姐。」
这么拼?
社会佟姐的地位都不顾了。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温年也不能太驳面子,她尝一口再让佟姐叫姐。
然后——
温年尝了第一口,又尝第二口,再尝第三口……
佟佳露得意的不行,笑着说大小姐也会被地摊儿货征服。
温年脸红,但她不说假话,好吃她就多吃一口。
杨晓桃在一边看,佟佳露总用大小姐这个称唿调侃温年,但温年就是大小姐啊。
吃东西细嚼慢咽,吃相极好,哪怕是和她们一起站着吃,温年给人的感觉也是:啊,这有个仙女下凡体验人间烟火了。
杨晓桃说:「温年,你头髮真好。」
「谢谢。」温年说,「你的髮型也很可爱,不过脸颊这里再让理髮师修的有层次些会更好。」
杨晓桃被夸害羞,又问:「你是怎么养头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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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想了想,睡前梳头髮四百下,每次都用发膜和精油打理头髮,还有平时注意多吃一些黑食物,像芝麻和黑豆。
「不过发膜我最近没用,这里的超市没有我用的那个牌子。」想到这个,温年十分担忧,「精油也快用完了。」
佟佳露听了直翻白眼:「你累不累?就为了头髮。」
温年沖她微笑:「等你秃了,你别着急啊。」
佟佳露脸一白,吓得赶紧摸摸她本来就不怎么茂密的头髮,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您可别没。
杨晓桃笑了笑,又说:「你是不是还注意绑头髮的发圈?我看你平时都是用一个类似丝绸的髮带在绑。」
提起这个,温年不得不又想起陈迒陈同学。
在经歷过手电筒的刺激后,她有那么几天没和陈同学说话,怕被他巨人般的情商伤到。
可有一天晚上,她的桃红色髮带断了,黑色髮带又洗了正在晾。
那时候天气还比较热,温年散了一会儿头髮就出汗。
无奈下,她用手束着头髮,敲了对门的门,问有没有可以绑头髮的东西。
陈迒明显是思考过的,绝不是应付。
于是,在回家找了一圈后,他递给她一根麻绳。
还是超长的,可以绕头髮几十圈的那种。
再次拜倒在陈巨人的情商下,温年果断选择热着。
第13章 小城故事
文具店是不错。
地方不大,但卖的东西比批发市场的多了个性,质量也好,还有不少进口商品。
温年买了几支笔和笔记本,她推荐给杨晓桃的保温水壶,杨晓桃特别喜欢。
而佟佳露,她看中一个小熊图案的收纳盒,扭扭捏捏不好意思拿,温年看了也说可爱,适合她,她才偷笑着买下。
从文具店出来,她们吃了麦当劳。
这种在大城市随处可见的快餐,在怀蓝很少,要不是佟佳露和杨晓桃,温年还以为怀蓝没有。
「怀蓝是小,但也不是荒山野岭。」佟佳露说,「你们这些大小姐就是夸张。」
温年没反驳,因为她对怀蓝的初始评价就是穷乡僻壤。
「吃完我们去『角落』吃提拉米苏怎么样?」杨晓桃提议,「我好想吃啊。」
「角落」不就是那家煮着耶加雪啡咖啡的书咖店?
温年一直想去,这次正好。
再次路过那条窄巷,温年记起团仔的事。
心里不由得小小感慨一下,总觉得时间过了好久,可实际一个月都不到,日子过得太快。
温年和杨晓桃她们进了角落,推门时,竹风铃叮咚作响。
伴随着铃声的,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欢迎光临。」
听到这个声音,温年愣了愣。
说话的人是播音员吗?
声音像极了她小时候听童话故事时的旁白,低沉适中,温柔治癒。
温年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米色休闲裤和灰色卫衣的男人从吧檯后面出来,那灰色卫衣里面还有一件白色衬衣,只露出半截领子。
衣品不错。
温年在心里点评,再看看人,长相也很不错,帅气周正,眼里带着淡淡的笑,让人一看就觉得很舒服。
池林笑着沖三个女孩打招唿,看向佟佳露说:「是小迒的同学们啊,欢迎光临。」
佟佳露低下头,眼睛盯着地面,声音轻轻柔柔地回答:「嗯,我们都是陈迒的同学,一个班的。」
「谢谢你们来店里。」池林又看向温年,「你就是许姨的外甥女吧,我是池林。」
温年刚琢磨着这人和陈迒是什么关系,不想他还认识自己。
池林解释:「我也是南甜巷子的,我爸和你表姨是老朋友。还有小迒,我算是他哥哥。」
南甜巷子——宇宙之家。
温年见怪不怪,不过这人姓池,她记得之前还有个退掉许扬花花绿绿衣服的老池,两人很有可能是父子。
「您好。」她礼貌微笑,「我是温年。」
随后,温年她们去吧檯看菜单。
杨晓桃直接要了提拉米苏,温年要的树莓慕斯和摩卡,而爱吃的佟佳露则要了一杯美式。
池林制作咖啡,温年和杨晓桃去里面转转。
温年小声问:「你们常来这家店?」
杨晓桃摇头:「今天是我第二次来,之前露露带我来的。」
温年扭头看了眼站在吧檯附近的佟佳露,没再说什么。
书咖店的整体装修风格属于英伦风,不少家具或装饰品一看便知是淘来的中古货,品相上乘。
书架上罗列着很多外文原着,游记偏多,还有艺术家自传,以及各种乐理方面的书籍,和音乐艺术史等。
温年看了只感嘆龙藏龙,怀蓝居然有这样懂艺术的人。
尤其是架子正中间用真空玻璃保护着的萧邦曲集,是波兰初版,有钱都买不到。
「这个是在维也纳的时候,从一位老人家那里得来的。」池林过来拿东西,「喜欢萧邦?」
学钢琴的有不喜欢萧邦的吗?
嗯,考级时恨不得骂的他诈尸,但在温年心里,萧邦就是最浪漫的音乐诗人。
「书是拿不出来了。」池林嘆口气,「一接触空气腐朽得更快。不过那边有架钢琴,你要是喜欢可以玩玩。」
温年笑笑,她还真不是什么钢琴都弹,至少施坦威o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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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等她过去一看,池林这台居然是海兹曼古董钢琴!
这家店没人抢吗?
窗户和门至少通个电网吧。
「温年,你还会弹钢琴啊?」杨晓桃问,「这也太厉害了。」
佟佳露张张嘴,但一看身边的池林,没言语。
但温年估计她想说:弹钢琴是大小姐必备技能,是大小姐都会弹。
看着这台可遇不可求的钢琴,温年有些手痒,再三询问池林,得到了允许,她掏出湿巾仔仔细细地擦了两遍手,掀开琴盖。
古董钢琴无法做到完全音准,但有岁月沉淀的味道。
温年触着琴键,耳边是以前常听的旋律,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家了。
在琴房,落日余晖透过落地窗洒在琴上和地毯上。
她沉浸在音乐中,完成了一首高难度的练习曲,开心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颜清紧锁的眉头。
颜清用冰冷的声音对她说:「还是没长进。」
咚——
温年弹错一个音,乐曲中断。
她心有余悸,不知是因为记忆里的颜清,还是因为辜负了这架钢琴。
池林适时鼓掌,说:「还以为你会弹萧邦,没想到是德彪西。」
温年喜欢萧邦,但德彪西才是她永远的神。
她最喜欢《贝加摩组曲》第三曲,也就是大家常说的《月光》。
只是她这个年纪和阅歷弹不出那种极致温柔又深沉的爱,所以一般都弹《梦幻曲》。
温年没弹好,不好意思地站起来。
窗外团仔和小贝路过,冲着她挥手,嘴里大概说着好厉害之类的。
温年看了眼池林,池林只是笑。
她太久没练琴了,现在的水平在专业人士面前就是花拳绣腿,人家给她留面子,看破不说破。
吃了蛋糕,喝了咖啡,温年她们该走了。
池林送到门口,将一个小盒子交给温年,说里面是许扬的怀表。
「我爸以为修好了,结果昨天拿出来一看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池林说,「麻烦你带去给小迒,他一定能修。」
温年惊讶:「陈迒还会修怀表?」
「会啊。」池林看着女孩,浅浅一笑,「民国座钟他都会修。」
离开角落,杨晓桃去主干道的公交车站坐车回家。
温年和佟佳露就伴回南甜巷子。
佟佳露始终沉默,惹得温年时不时看她,可能是给她看烦了,她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我很好看啊?」
「挺好看啊。」温年实话实说,「你眼睛好看,就是髮型不适合你。」
佟佳露又别扭起来,咕哝:「好不好看都和你没关系。」
「……」
这还用你说?
到分别路口,温年要走,佟佳露又叫住她。
瞧她扭捏的样子,温年嘆了口气:「有话就说,这不像你的风格。」
「我……我……」佟佳露想怼又憋回去,脸上浮现出红晕,「我看你挺懂那个什么萧邦和阿彪的,能不能给我讲讲?我听着好玩。」
温年笑了,停不下来那种,就觉得佟佳露好可爱。
「你笑什么啊?不乐意讲就算!」
佟佳露恼怒要走,温年拦住人,尽量不笑,说:「今天出来这么久,我们都累了。周一回学校,你课间来找我,我给你讲。」
佟佳露眼前一亮:「真的?」
「我敢骗你吗?」
「那是,佟姐你惹不起。」
温年笑着点头,勾勾手指,佟佳露靠过去,她和她说了句话。
佟佳露听后说:「我说这老外怎么起个东北名儿呢。」
回到67号门口,温年拿着手里的盒子去敲陈迒家门。
陈迒不在,温年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才发现两人没有加微信,只好回去。
许扬已经去直播间,会在下播后直接去医院。
温年给自己洗了些水果,回房间做卷子。
马上是十一假期,回来之后两周是一中的期中考试。
虽说温年不觉得一中考试的难度会有多大,但她念国际学校,和普通高中之间多少有差别,她不想到时候丢人。
这一写就写到了傍晚。
窗外的天空在昏黄和夜色之间悬而未决,小广场那边隐隐传来歌声。
温年伸了个懒腰,又滴了几滴眼药水,下楼斟水。
经过小院,她听到对面有动静。
陈迒刚回来,正要开门,温年出来叫他。
「我有东西给你。」温年说着走了过来,「是我表姨的怀……你手臂怎么了?」
一条长长的口子,还有血在往外冒。
陈迒见温年看见血皱了皱眉,将手臂往身后放,说:「划的。」
温年想再看看,偏陈迒挡的严实,但她想着应该不是打架。
陈迒又说:「是许姨的怀表?」
「嗯。」温年点头,「我今天去角落……」
她简单说了经过,陈迒听后让她把怀表给他就行。
可温年想到陈迒的伤口,不由得问:「你手上的伤还能修表?不处理一下?」
「不用。」陈迒解开锁链,「用水沖一下就行。」
用水沖?自来水?
温年知道男生都比较糙,但陈迒这也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你是不是没有药箱?」温年问,「我那里有,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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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想叫住温年,但她已经跑了回去。
看看手臂,这是他今天去改造木屋时被木头不小心划破的。
一开始上面还扎着木刺,他都处理了,这种级别的伤,他一向都是放任态度,能恢復就恢復,不恢復再说。
温年拎着药箱回来。
看陈迒没事的那只手拎着一看就很沉的工具箱,没办法再拿药箱,而受伤的那只,还是先别用了。
「要不我把药箱放进去?」温年问,「方便吗?」
陈迒想了下物品摆放。
确定没有不妥,推开门,侧身让温年进去。
第14章 小城故事
温年第一次进陈迒家。
房子的结构和许扬家一模一样,都是倒「凹」字型,唯独不一样的似乎是房顶。
但她看不清,不好确定。
院子里空空荡荡,杂草不生。
还没有许扬那个快散了架的摇摇椅和板凳桌子有生活趣味。
唯一的一样东西是门后面靠左的长条桌子,估计也就是为了临时放个东西。
陈迒走在前面,打开小楼的门。
温年以为她会欣赏到另一个家徒四壁风,却被里面震惊。
不大的客厅里,但凡不用打通的墙面全订上了架子,这些架子横平竖不直,格子间大小全凭里面的东西决定,看似杂乱无章,却也随性自由。
而这些东西,全是手工品。
有用雪碧瓶子做的绿萝,有用开心果壳煳的绵羊,最巧妙的是一个纸筒摆件。
利用直筒空间里的光影,在中心位置做了剪纸花样,再投射到墙上,一只懒懒的大猫便趴在了那里,活灵活现。
温年本想放下药箱就走,这下,她问陈迒可以不可以看看?她不会乱碰。
陈迒没所谓,这些都是他闲时无聊练手做的小玩意,不值钱,就算是碰到弄坏了也没关系。
温年笑笑,放下东西就要过去,看到陈迒手臂,又说:「需要帮忙吗?」
陈迒摇头。
温年顺着架子一件件地看。
透过这些,她发现陈迒看起来沉默寡言,但他是有想像力和创造力的,这两样东西是天生的,有人一辈子都不会有。
「这个。」温年指着一个木雕的盘龙葫芦,「也是你做的?」
她觉得这个木雕的刀工老练,老练到有些刻板,和这里其他的东西不太一样。
陈迒在沙发那里处理伤口,闻言动作一顿,说:「我爷爷做的。」
「……」
温年没想一开口就踩雷区,讪讪说声抱歉。
陈迒没表情,继续处理伤口。
但尴尬一旦产生就得持续一会儿。
特别是陈迒同学情商堪忧,温年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能缓和气氛,只能结束这次观赏回去。
见她要走,陈迒合上药箱。
温年想说明天再给她就行,可陈迒却说:「怀表很快修好。」
言外之意:你等会儿拿了一起走。
这么一说,温年又留下。
陈迒在一楼也有张工作桌,工具没有楼上齐全,但修怀表足够。
他坐下,将檯灯调试到合适亮度,开始拆怀表。
温年没见过修表,更别说是怀表,十分好奇,站在工作桌半米远的位置看。
没看一会儿,陈迒放下了怀表。
「修好了?」温年问,「这么快?」
陈迒说:「你的影子挡视线。」
「……」
就你洞察一切!
温年没了尴尬,只有生气。
虽然是她碍事了,但他就不能委婉点儿或者语气没有这么生硬地告诉她吗?
不看了,修表有什么好看的。
温年转身回去坐等,又听:「这里,可以。」
她回头,陈迒指的是他右手边的位置,确实那里不会有影子,还可以看得很清楚,是个绝佳观摩位置。
温年消了点儿气,就算你邀请我。
她勉强给个面子过去,重新看怀表如何修。
这一看,温年理解了曾经团仔的话——陈迒哥哥无敌厉害,什么都会修。
这里的「什么」,温年不清楚,但只看眼下,她是认可「厉害」二字的。
陈迒手掌宽大,手指修长。
这样的一双手,安装晾衣杆或者徒手接铁链,温年都觉得可以,因为这手充满力量。
可这样一双手能如此灵活地操控工具,实在叫她想像不出。
陈迒时而低头细看,时而抬头远观,背嵴随着他的动作鼓起、放松,隐约可见衣服之下的嵴骨。
他有条不紊地将怀表内部一一拆解,终于看到一根细小的棉线头缠在齿轮上。
去取更精细的镊子,陈迒一抬手,手肘不小心蹭到温年的腰。
温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站这么近了,意识到打扰到人家了,当即挪了挪,轻声说:「不好意思。」
陈迒手指微微蜷缩,没出声。
找出问题所在,修起来就快了。
陈迒取出线头,再将零件再装回去。
温年看了这么半天,看出陈迒是有顺序的,便问:「这些齿轮都一样大,要是顺序错了有影响吗?」
「有。」
「什么影响?」
陈迒指了两个小齿轮之间的位置,温年顺势弯腰去看。
她看了好一会儿,得出结论是:没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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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陈迒也往前挪了挪,「它们的契合。」
温年又看看,明白了。
齿轮和齿轮之间是没有区别,但当它们运转时,长年累月不同节奏的摩擦,造成的磨损是不一样的。
只有让一开始就在磨合的齿轮保持原有的轨迹继续磨合,才能保持最初。
这大概就是一旦适应了就不会再分开,因为只有最先了解到那个是最好的。
「真有意思。」
温年转过头,陈迒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闪,和她面对面。
其实距离也没有很近,但陈迒一时之间就是感觉唿吸不畅。
他看到光拂着她的侧脸,耳边的黑髮被照耀得黄绒绒的,让他想起猫竖起的尾巴。
「陈迒,你很厉害啊。」
温年说着,唇边带笑,眼睛里面有一团光,映出他的样子。
陈迒又一次感到喉咙发紧,垂眸嗯了一声。
而温年自然直起身,她的一缕头髮因为刚才俯身落在陈迒手上,现在一下子滑走,仿佛转瞬即逝的温柔。
温年问:「你怎么会这些?是你爷爷教的吗?」
陈迒眸光一黯,继续装怀表,回道:「我爷爷是木工,我爸是学机械的。」
怪不得了,温年笑道:「你爸爸肯定很厉害,他……」
等等,陈迒爸爸是不是也去世了?
温年服了自己。
她不是什么社牛,但从小没少参加酒会晚宴的,也算社交小高手了,怎么今天在人家的痛点仿佛横跳呢?
温年打着腹稿想挽回失言,就着这个工夫,陈迒将修好的怀表递给她。
瞥到陈迒手臂又流血了,温年皱着眉说:「一定是碰到桌边又裂开了,很疼吧?」
陈迒都没察觉痛,想说没有,温年又说:「你缠个绷带。」
「……」
「我光是看着都觉得好疼。」
晚上,池林过来送池国栋包的饺子。
陈迒在画画,石膏人头放在对着院子死角的窗台上。
「怎么换地方了?」池林说,「不是说……手臂怎么了?」
陈迒一怔,将手往里收,说:「划了一下。」
池林觉得哪里不对:「划了一下还用绷带?是不是很严重?走,去医院。」
「……不严重。」
「不严重缠绷带?」
池林平时温柔好说话,但真有事绝对不含煳。
陈迒如果解释不清楚,一定会被架去医院,无奈之下,只好解开绷带。
查看后,池林确实放心了。
伤口是长,但不深,而且明显消毒处理过,依着陈迒的身体素质,没几天就会癒合。
这要是放在以往,陈迒根本不会管。
池林笑笑:「不错,知道在意自己身体了。」
「……」
池林让陈迒拿碗筷准备吃饭,自己到楼上拿池国栋放在陈迒这里的工具。
看到对面小楼有房间亮着灯,他下楼时问:「许姨的外甥女给你怀表了吗?」
「嗯,修完了。」
池林点点头,想起温午弹琴时的样子,又说:「这小姑娘能看出家境很好,素养不是一般的高。只可惜现在来了怀蓝,没有条件,琴技生疏了。」
陈迒看向池林,池林一向会解读他的心意,便说:「对,会弹钢琴,弹得不错。」
陈迒没说什么,拿起筷子。
看到手臂的伤,他又放下筷子,去药箱那里默默再缠上绷带。
池林觉得实在是新鲜,笑道:「真是转性了。」
「……」
*
经过一个周末再回到学校,班里氛围有了变化。
因为即将到来的十一假期,也因为放假前要举办的运动会。
体委和班长到校就开始动员,收效甚微。
「没用。」孔家奇吹着菊花茶说,「咱班体育很差,去年垫底,今天估计还是垫底。」
在他旁边的金鑫不爱听这话:「有没有集体荣誉感?咱们倒数第一你脸上有光啊?咱班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才不行。」
孔家奇憨憨笑,捏着肚子上的小游泳圈:「我报铅球了。」
「算你是个男的。」金鑫夹了一眼陈迒的座位,「不像某些人。」
金鑫哼了一声,拉孔家奇去厕所,杨晓桃这才扭头和温年说话。
「也不怪金鑫说,陈迒要是参加运动,咱们班搞不好能挤进前三。」
温年心说陈同学全才啊,除了情商,什么都行。
「你们既然都知道他不参加集体活动,就别强人所难。」温年说,「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
也是这个道理,杨晓桃点头,想聊点儿别的,冯思怡过来了。
冯思怡是班里的文艺委员。
她从小学舞蹈,经常参加文艺活动,长得也清纯秀气,在班里人缘不错。
「温年,郭老师让你出来一下。」
没想到是找自己,温年点点头,和冯思怡去了楼道。
郭老师是体育组唯一的女老师,专门为学校的一些大型活动编排舞蹈,又或者是组织啦啦队。
郭老师一见到温年,就知道应该没问题。
「练过舞吧?」郭老师问,「芭蕾?几年?」
温年说:「是古典舞,十三年。」
郭老师满意极了,继续说:「是这样的。学校要开运动会了,到时候有个开场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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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场舞从暑假就开始排练,怎么也不会有温年什么事。
但舞蹈队里有个学生家里出了紧急状况,休学一年,就少了一个人。
郭老师为这事发愁,好好的舞蹈临时修改会有不小的影响,特别是队形变化。
直到上周,她无意间看到温年,就想着这女孩估计能顶上。
「突然让你加入,是为难你。」郭老师说,「但我希望你克服克服,这也是你到咱们一中参加的第一个集体活动,有意义的。」
温年并不想被拉来做替补。
但郭老师那眼神,快哭了,大概这舞蹈拿不出效果,也是她工作上的失误。
就当运动减肥吧,温年同意了。
郭老师松了口气,和冯思怡说:「放学你把温年带到舞蹈教室,也就还不到两周的时间,咱们得抓紧。」
等郭老师走后,冯思怡又和温年说了几句,两人回教室。
佟佳露刚才从后门路过时都听到了,已经告诉杨晓桃。
杨晓桃笑着说:「温年,你是要跳舞了吗?」
「跳操吧。」温年说。
管它跳什么,杨晓桃这次运动会要带着照相机给女神照相。
佟佳露瞧杨晓桃那眼里冒的桃心,就知道这女人又开始了,只能自己好心说一句:「练完天都黑了,你自己注意点儿。」
温年算了下,也还好,属于安全时间范畴。
可等她放学回到南甜巷子,碰上泪眼汪汪的团仔后,又有了变化。
第15章 小城故事
团仔急的小脸通红。
起因是梅梅这周六要去参加唱歌比赛。
原本梅梅外婆会弹琴,可以每天陪着外孙女练唱,可昨天外婆的手烫伤了,也就没人陪梅梅练习了。
梅梅害怕输了比赛,一天闷闷不乐,糖果也不吃,团仔怎么哄都没有用。
正好周末,团仔经过角落时,看到温年在弹钢琴,他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温年姐姐帮帮我,求你啦。」团仔拜拜,「就这周三四五,你来帮梅梅弹琴好不好?」
温年瞧团仔这么弱小无助的,问:「梅梅对你这么重要呀?」
「嗯!」
「那要用你的小赛车换呢?」
团仔愣了下,转身就跑。
温年把人拽回来,他说他现在去拿小赛车。
坚决成这样,温年心说这小孩儿可是不得了,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女孩,等长大了还不得成为男德标兵?
既然如此,帮个忙也没什么。
但她现在还要参加运动会彩排,怕是要晚些。
「没关系的!」团仔说,「我这就去告诉梅梅!谢谢温年姐姐!」
温年笑笑,让团仔跑慢些。
*
周三下午,运动会项目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
体委依旧游说于各个同学之间,收到的效果还是基本没有。
温年体育是不行。
虽然她从小练舞,但也就在柔软度和耐力上可以,体育大多靠爆发力,她差着。
倒是她旁边这位。
温年看了眼又在看书的陈迒。
他几乎从不看课本,大多都是机械类的书,还有数学和物理。
体委到底还是把目光投向陈迒。
温年眼见着体委强撑着一颗卑微的心过来,开口就是:「陈迒,咱班就指望你了。」
一班的希望没有回应。
「马老师说,这次她不能再被别的班主任嘲笑。」体委又说,「你就报个三千米,就当玩了。」
温年差点呛着。
三千米,还玩?分明是要命的。
陈迒瞥了眼身边的人,沉默地将桌上的抽纸往里挪挪,和体委摇头。
体委不放弃:「你要是报了,绝对能破纪录!咱们班不说前三,但起码不会倒数第一!」
还是摇头。
心碎的体委黯然离开。
温年有点儿可怜体委,但她没问陈迒为什么不参加,她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她只是想起周末那天,陈迒大清早出门,一身运动装回来。
「你有晨练的习惯?」温年问。
陈迒点头。
「在巷子里?」
「海边。」
温年哦了一声,手肘不小心碰掉桌面上的笔,她弯下腰捡。
陈迒跟着低头,抵着桌腿的脚悄悄使力,移开了一点桌子。
这一幕刚好落入从小卖部回来的杨晓桃和佟佳露的眼里。
杨晓桃眼睛瞪圆了至少三圈,捂着小心脏说:「嗑到了……嗑到了……」
佟佳露白眼乱飞:「我看你是脑子磕到了。」
「你没看见吗?」杨晓桃说,「陈迒挪了桌子,他挪了桌子!」
「所、所以呢?」
「他为什么挪桌子?」
「啊,为什么?」
「他怕温年起来的时候脑袋磕到桌角上啊!」
「……我去?!」
佟佳露一咂摸,再看看光是背影就能成风景的那两个人,怎么也有点儿嗑到了?
可凭她的理智,她还是不太信:「你没看错吧?」
杨晓桃比了一个自戳双目的手势,说:「我这双挖糖可以挖到祖宗八辈儿的眼睛能看错?」
佟佳露挠挠头:「不可能啊,我认为陈迒将来是要出家的。」
「请你不要侮辱我的陈年烈酒cp,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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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露坚持不信,心想就是陈迒人不错,举手之劳罢了。
预备铃响,佟佳露和杨晓桃散开,各自回到座位。
借着拿书,杨晓桃的眼睛在温年和陈迒之间打转一个来回,她在心里默默吶喊:我可以一辈子不恋爱,但我嗑的cp它必须是真的!
温年完全不知道自己捡个笔就让一个女生发出这么毒的誓。
她整理桌面准备上课,陈迒问她:「团仔说你要帮忙弹琴?」
「你也知道了?」温年笑了笑,「我怕不答应团仔会郁郁寡欢。」
话音刚落,马令芳进班。
将教案一把拍在讲桌上,趁着还没打正式铃,她说了运动会的事。
「咱们班,次次都拿不着荣誉。」马令芳严肃道,「虽说你们的平均分是年级第一,但这够吗?好的班级就该……金鑫你再梳头,我就把你这个盒儿没收了。」
金鑫一听,赶紧又梳一下,老实了。
马令芳继续:「鑑于今年是你们高中生涯最后一次参加运动会,我不接受倒数一。」
这话引得大家窃窃私语。
他们最后的运动会,你班主任接不接受有毛线关系?
说来说去,还是马令芳和七班班主任不对付,人家笑她带一帮书呆子,她自尊心受挫。
「所以——」
马令芳抬抬眼镜:「我给咱们班最有希望夺得名次的同学,报了跳高、一千米,以及三千米。」
大家听得啊啊直叫,是谁这么倒霉?
还有人担心是自己,立刻举手说自己有癫痫,运动就是玩命。
「说你了吗?我说是你了吗何志?」马令芳手一挥,「你给我坐下。」
她拍着桌子叫其他人安静,宣布:「这位同学肩负着争取集体荣誉的重任,我希望你全力以赴,不负所托——陈迒同学。」
唰地一下,所有人看向后排最后一个位置。
这里包括扬眉吐气的体委:让你摇头,你再摇一个啊!都报完了!
还在看书的陈迒:「……」
温年也没想到原来这个倒霉蛋,不对,是一人报三个项目的超级倒霉蛋是……陈迒。
她第一次从陈迒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惊讶与无语并存。
这可真是……你也有今天啊。
*
放学后,温年去舞蹈教室集合。
跟着大家跳了两天,她回去又看了郭老师发的视频,已经会了,现在主要练变换队形。
排练结束,温年回67号匆匆吃了晚餐,然后被团仔领着去了梅梅家。
梅梅的外婆提前在院门口等候。
团仔说外婆姓康,也就是康奶奶,温年见到时着实被惊艷到。
一身改良的绛紫色旗袍,搭配驼色披肩,哪怕手上有伤,远远看去也是民国公馆里走出的温婉夫人。
温年越来越觉得自己之前小看了怀蓝。
「你就是温年吧。」康奶奶笑道,「给你添麻烦了。」
温年说:「不麻烦,您客气了。」
康奶奶慈爱地摸摸团仔的脑袋,给了他自己做的可乐鸡翅,让他快些回家,明天再和梅梅玩。
团仔懂事地点点头,和她们再见。
温年同康奶奶进去。
屋里收拾的洁净整齐,客厅侧面的墙上挂着康奶奶年轻时的照片,都是穿着戏服的。
「已经退休了。」康奶奶说,「好久没唱了。」
温年笑笑,没再继续看,想着跟其他长辈打声招唿就去找梅梅,但等了会儿,好像没有别人来。
康奶奶说:「这家里就我和梅梅祖孙两个。她外公前几年突发心梗走了,我的女儿女婿也在省里打工,过年才会回来住两天。」
温年点点头,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但康奶奶并不伤感,仿佛已经习惯,端出洗好的水果,又说:「这南甜巷子啊,大多都是我家这样的情况。团仔家也是,他妈妈在外地工作。」
温年听着奇怪,想问那团仔爸爸呢?
但想想,这种事还是不要八卦。
康奶奶送温年去小琴房,梅梅已经坐在那里等候。
康奶奶让梅梅听话,然后就关上门,不再做打扰。
温年翻了下乐谱,比较简单的儿歌,不需要还练练,直接开始就行。
她让梅梅准备下,小姑娘却是噘着嘴看她,不情不愿。
「我这么让你讨厌?」温年说,「可你长大后会很漂亮的,你……」
「才不是因为这个呢!」
温年一愣:「那你是为什么?」
梅梅气哼哼别过头,说:「为了陈迒哥哥。」
「……」
跟陈迒又有什么关系?
「命运,是命运。」梅梅学着大人的口吻,「命运使我们成为宿敌,但我不会把陈迒哥哥让给你的。」
「……」
「你是不是情歌唱多了?」
「你不懂。」
温年是不懂。
但听这意思,这孩子是不是忘了大明湖畔的团仔?
被遗忘的团仔回了鲜果店。
店门口,陈迒蹲在那里维修木头机器人。
看到他来,团仔叫着哥哥跑过去,从后面扑到陈迒身上。
赵奶奶见了让他赶紧下来,又不是小婴儿,给人家撞坏了怎么办?
团仔听话下来些,但还抱着陈迒脖子,说:「陈迒哥哥,我想要个小木头机器人,放在我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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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赵奶奶说,「哪有一见面就要东西的。小迒,你别听他的。」
陈迒拍了下团仔的胳膊,说:「下周给你。」
「谢谢哥哥!」
赵奶奶从店里斟了杯水送出来。
见陈迒头上都是汗,不忍心道:「辛苦你又修东西又帮我搬货。奶奶以为你周末才来呢,你怎么又改主意了?」
陈迒一口饮尽水,说:「没事。」
赵奶奶让陈迒去屋里歇会儿,自己把店外放着的水果搬进去。
团仔帮忙,问奶奶:「现在就关门吗?」
「对。」赵奶奶说,「你一会儿就在屋里写作业,我去梅梅家接你温年姐姐。」
赵奶奶没想到小孙子的请求会被温年答应。
温年这姑娘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有礼貌也尊老爱幼,但她总觉得不会和他们这些人走的太近,没想人家一点架子没有,说帮忙就帮了。
待会儿温年出来,估计得九点了。
天那么黑,巷子里的灯时好时坏,她去接一下,别让女孩家一个人走夜路。
赵奶奶如此想着,陈迒又出来帮她搬东西。
她直说不用,但男孩动作利落,一会儿就都帮她干好了。
「小迒,太谢谢了。」赵奶奶说,「你……」
「我去吧。」
他说的突兀,赵奶奶没明白:「什么?」
「您在家里陪团仔。」
「这……那、那你是要去哪儿?」
「……」
第16章 小城故事
康奶奶送了温年一盒点心。
温年不收,但康奶奶说不收她不好意思再麻烦,温年只能听从。
康奶奶要看着梅梅不方便送人,便找温年要了微信,让温年到了家发条消息来。
拎着点心,温年和康奶奶还有梅梅告别。
从梅梅家回67号并不远,只是它们的位置是个对角,需要穿过好几条巷子。
温年对南甜巷子的安全系数还是有信心的。
这里确实是市井之地,人也都是普通百姓,但他们很淳朴,对人友好善良。
温年就是怕黑。
而这个恐惧刚冒了一点头,前面巷子的路灯就闪了几下,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
温年抿抿唇,掏出手机想打开手电筒,手一滑,手机掉在地上。
她蹲下去捡,发现身后有动静。
类似踩断枯叶的脆响。
心跳一下子加快,温年听说在晚上听到任何动静或者像是有人叫自己名字,都不要回头,那极有可能是阿飘。
想到阿飘,温年寒毛直竖。
她捡了手机拔腿快走,这下她确定身后是个人。
因为她快,后面的人也快,貌似在追她,而且这个人腿应该挺长,她感觉他很快就要追上自己。
温年怕自己跑不掉,也怕被这个人跟到67号泄露住址,看到手里还拎着的一盒点心,她有了主意。
砸懵他再跑。
温年半点儿迟疑不再有,突然就来了个急剎车,转身朝那人狠狠砸去。
很不幸,那人反应极快,轻松握住了她的手腕,分明没使力,却死死的让她无法动弹一毫。
那一秒,温年想妈妈。
而再下一秒,坏人用她熟悉的声音和她说:「是我。」
点心盒掉落,陈迒比徒手接铁链时还迅速地接住,然后拎在手里,看清温年的脸。
她脸白得像一张纸,配合着头顶断断续续的灯光,叫他也说不清是自己刚才吓人还是她吓人。
温年遗言都想好了,见是陈迒,心就跟坐断崖过山车似的,直上直下。
忘了教养和仪态,她照着陈迒手臂就是一拳。
结果疼得还是她,他手臂硬死了。
「怎么是你!」温年气道,「你吭一声会死啊,还是你想吓死我?」
陈迒看了一眼温年的手腕。
黑暗中瞧不真切,但她皮肤白,碰一下就会红,所以这次他应该没有抓疼她。
但她自己打来的一拳,倒是弄红了她的手指。
陈迒不知道该怎么说,憋了半天,还是道歉。
温年也想到这铁葫芦说不出句好听的,没叫她也就是因为他本身不爱说话,不是故意吓她。
顺顺气,温年问:「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
温年又甩甩手,瞥到点心,用命令的口吻说:「你拿着。」
谁叫你又弄疼我。
陈迒本来也没想她拿,但他为负的情商这会儿非得活跃一下,他猜到温年的潜台词,补了一句:「这次不是我。」
温年一愣,明白后直接气笑:「对,因为我!对不起,我打你了!」
「……」
陈迒不说了,就拎东西。
夜幕下的巷子里,温年和陈迒隔着一段距离并排走着。
家家户户亮着灯,偶尔能听到老人的咳嗽声,也能听到电视剧里的背景乐,还有家长让孩子滚去睡觉的吼叫。
温年听着,心里渐渐踏实。
回到67号门口,温年接过点心,问陈迒要不要吃?
陈迒拒绝,她也无话可说,找钥匙准备回小楼。
正开门时,身后那人又说:「团仔奶奶想去接你。」
「赵奶奶接我?」温年扭头,「她干什么……」
哦,估计是觉得她帮了团仔的忙,不好叫她走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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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说:「我回来告诉赵奶奶不用麻烦。」
陈迒问:「怎么告?」
「……」
用嘴告,怎么告。
但温年转念一想,她就算告了,赵奶奶也未必会听。
可这个时间,她一位老人家带着团仔出来或不带团仔把他留在家里,都不太好。
温年琢磨该怎么让赵奶奶别来,就听陈迒说:「我替赵奶奶。」
「你替?接我啊?」
陈迒垂眸,点头。
温年想想,倒也是个折中的办法。
毕竟今天就算没有陈迒吓她这一下,她也怕黑,不敢在巷子里一个人走。
「那,麻烦你了。」
陈迒又是点头。
「……」
他居然点头。
温年告诉自己别生气,陈同学他不是一般人。
可她真想喊一句:你就不会客套一句不麻烦吗?我说麻烦你就点头!我有这么麻烦吗?你怎么这么听话呢!
还是回去写作业吧,只有学习才能使她快乐。
温年拧开锁进院子,康奶奶这时发来一条微信,问她到没到?
她说自己已经到了,看到也在开门的陈巨人,又想起他们还没加微信。
「加个微信吧。」温年绷着脸说,「我也说不准几点从梅梅家出来,快出来了,我给你微信,省得你过去太早。」
陈迒拿出手机。
这回倒是机灵,自己亮出名片,免去她点来点去,直接扫就可以了。
然而,即便是去梅梅家弹琴只剩两天,其中一天也因为梅梅父母来视频电话,温年预计出去的时间提早了很多。
她想时间不算晚,干脆也不麻烦陈迒,自己回去。
可当她拐出那条小巷,陈迒就站在灯下。
路灯把少年的身影拉的很长,他静静站在那里。
他的话也还是很少,几乎没有话。
只是陪她走过一条条小巷,看她进了院子后,转身回家。
*
随着国庆临近,学生们心里的草越长越高。
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原则,大家完全不想放假回来就是考试,每天课上课下聊的都是国庆节怎么玩。
温年和杨晓桃、佟佳露中午在食堂吃饭时,聊的也是假期安排。
佟佳露说想去旅游,但她妈怎么都不同意。
「这没办法同意啊。」杨晓桃说,「咱们还那么小。」
佟佳露不以为然,但十一出不去,周末总能吧?
杨晓桃摇头:「我不行。十一回来期中考,我妈让我老实在家复习。」
「我也不行。」温年说。
梅梅参加完唱歌比赛了,得了第一名。
团仔昨天特意给她送来「邀请函」,请她这周末去家里吃饭。
都不能出去,佟佳露很痛苦,见温年在那里挑香菜,她也痛苦:「你怎么这么多事?再挑你一会儿彩排迟到了。」
随着国庆节到来的还有运动会。
郭老师这几天让参加开场舞的队员中午也去彩排,恨不得把动作刻在她们脑子里。
温年嘟嘟嘴,嘆了口气:「我说我不吃,阿姨还给盛。」
她放弃挑菜,转而只吃炒鸡蛋。
在食堂吃了有段时间,她以为她的胃早晚会屈服,但实际她越吃,胃越不合作,她觉得她最近都瘦了。
「大小姐就是麻烦。」佟佳露舀了一勺自己的红烧肉过去,「吃吧。」
温年真诚地说:「还是你吃吧。」
「给你你就……」
「这都你吃过的了。」
「……」
再对你好,我是狗。
佟佳露哼哧哼哧埋头吃饭,温年和杨晓桃看着都笑。
杨晓桃问:「温年你跳第几排啊?」
「第三排。」
上周郭老师想给她调到第一排,但后来又没再提,她也不在意,反正在哪儿跳都一样。
「肯定又是那帮女的勾心斗角。」佟佳露说,「五班程璐算一个。」
杨晓桃同意:「程璐和咱们班冯思怡关系不好。因为去年文艺展演,冯思怡把程璐的领舞挤下去了。所以……你懂的。」
佟佳露举手:「我不懂。就跳个舞,谁前谁后有差吗?」
「当然有啊!」杨晓桃说,「能领舞,那肯定是长得最好,专业也好,这是种认可。不过如果是温年领舞,在那儿交通指挥我也爱看。」
温年笑笑:「谢谢支持。」
「不谢。」杨晓桃双眼又开始冒桃心,「你跳舞就是仙女下凡。」
佟佳露要吐了,瞅见陈迒从她们后桌起身过来,她赶紧打招唿,换换心情。
陈迒还老样子,冷着脸,不说话,沖佟佳露点了下头。
佟佳露见他手里拿了个小包,说:「又去画画?」
陈迒利用午休时间在学校里的僻静地方写生是常事,他再点了下头。
温年看去,和陈迒的目光短暂触碰半秒,又断开。
从食堂出来,温年去舞蹈教室。
不少同学已经换好衣服在热身,她去了靠边的位置,也开始压腿。
程璐看见她,突然提高调门说:「哎呀,真领舞来了。看看人家这长相和功力,有的人怎么好意思不下去呢?」
和程璐要好的几个女生听了都说是啊是啊。
温年嗅出火.药味,看了眼不远处的冯思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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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思怡也在压腿,垂着眼,看不出生不生气,更没呛声。
她都没说话,那更没温年什么事,温年继续热身。
过了会儿,郭老师抱着花名册来,让大家填一下衣服和鞋子的尺码,开幕式时统一着装。
运动会不是艺术节,舞蹈项目要展现的是青春活力。
温年昨天有看到服装照片,红色百褶裙配白色t恤,还要手持五彩啦啦花球,简直土的不顾人死活。
不过让温年意外的是,一中还捨得花钱给统一鞋子,看来是真的很重视这次运动会。
填好尺码,温年站到一边。
对上冯思怡的视线,对方沖她腼腆地笑了笑,她也回以礼貌点头。
排练时间一向过得很快。
没练几遍,午休时间就要结束了。
大部分同学回教室准备上课,但一班第一节 课是体育,温年就不着急了,从舞蹈教室出来先去洗手。
洗完手,她去格子间换衣服,发现自己的钥匙扣没了。
那钥匙扣是许扬给她的,一个搞怪的小猪造型,还蛮可爱,她不想弄丢。
温年沿路返回舞蹈教室,在暖气片下面找到钥匙扣。
装回口袋里,她瞥到窗台上扔下的一把舞蹈绸扇,微微一愣,拿了起来。
每天都有练基本功,但温年却觉得她好像已经不会跳了。
是因为这段时间跳操跳的?
还是因为她来了怀蓝?又或者是她再也回不去以前的生活?
温年莫名感到一阵恐慌,但她不能认。
不管外界怎么变,她都是她,是最好的。
如此想,温年一个提步,双腿灵活顺滑走了一圈。
扇子在她手里开启,每挥舞一下,都是在应和她的动作,哪怕没有音乐,她心里有……
陈迒速写完,剩下时间不多,直接去操场。
为了抄近路,他从办公楼穿过去,途径舞蹈教室。
他并没有注意有人在教室里跳舞。
是一道光影在他眼前快速划过,他才停下了脚步。
走到门口,陈迒透过小玻璃往里看去。
是她在跳舞。
午后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罩在她身上。
她仰起的头展现出修长的颈线,双臂举过头顶,手里的扇子展开翻出一朵桃红色的大花。
扇子绸面折射出一条条彩光,在房间里流动飞舞。
随着绸扇慢慢低落,她用手拨开绸面,一点点露出她的脸,回眸时,那双眼如星般明亮。
陈迒完全愣住了。
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这不是仙女下凡。
是精灵勾人魂魄。
第17章 小城故事
第一次去人家家里做客应该带礼物。
温年这么想, 但不知道带什么,她还不怎么有钱。
许扬今天破天荒起的早了些,打着哈欠两眼发直地坐在客厅神游太虚。
温年问她:「我中午去团仔家吃饭, 带什么礼物合适?」
许扬张嘴要回答,先打了个巨长的哈欠, 瘫倒在沙发上说:「不用带。」
「那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许扬说, 「都街里街坊的, 你还是小辈, 搞那么麻烦做什么?」
温年忘了辈分问题, 想想也对,换了个思路说给小朋友买零食好了。
许扬笑道:「你倒是没有优越感。」
「什么?」温年没听清。
许扬摇头:「没事。」
换好衣服,温年出门。
对面, 陈迒看书等待。
他穿的还是黑色裤子,但上衣是浅灰色带帽卫衣,一下让他的高冷拉回少年人独有的酷帅。
对于团仔的邀请名单里还有陈迒, 温年一点儿不惊讶, 毕竟他也有帮忙接自己回家。
温年说了声走吧, 陈迒合上书,向她走来。
偷窥了一会儿的许扬从院子里蹦跶出来, 笑道:「你俩现在关系挺好啊。」
「……」
温年脸上一热, 瞪了许扬一眼。
许扬没个正形,抓着爆炸头嘿嘿笑:「再忍忍的, 小迒。我这儿马上完事, 你就熬出来了。」
不等陈迒回应, 温年不乐意道:「什么叫『熬』?我让人这么痛苦是吗?」
「怎么会呢。」许扬挑眉, 用了她小甜甜的嗓音, 「你最好了啦, 快和小迒出去玩玩,不要迟到到哦。」
「……」
来怀蓝这些日子,温年觉得就不是许扬在照顾她,而是她跟着许扬歷劫。
也年芳四十二了,就不能有点儿大人样子吗?
温年心里小抱怨,不知不觉和陈迒来到小超市。
陈迒拿了小篮子,她负责往里放。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年总觉得陈迒欲言又止。
这倒是稀奇,陈同学还有有话的时候?
温年也不问,看看某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挑着零食,看到一款进口玉米片,这是超市里少有的进口货,她就多拿了两包。
陈迒说:「普通的就行。」
温年扭头看他,他抿了下唇,似乎是在斟酌措辞,说:「团仔家……」
「怎么了?」
「你可能会不适应。」
这话大概就是憋在陈迒心里的话。
但温年不明白「一个家」能有什么让她不适应?
温年还是多拿了进口玉米片,过去结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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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顿饭是为了表示感谢,按理说该梅梅家请客。
但梅梅得了第一,她的爸爸妈妈很开心,就利用周末时间让梅梅和她外婆去了省里,一家人好好玩两天。
所以,团仔揽了这事。
温年也不图感谢,举手之劳,梅梅外婆也送了点心,够了。
但团仔十分真诚,亲手做了邀请卡,上面一笔一划写着「请温年姐姐吃饭」,她就没办法拒绝。
温年和陈迒来到小步行街的团团鲜果店。
温年以为是来接赵奶奶和团仔,她怎么都没想到,团仔的家就在店后面。
一个十平米不到的屋子。
屋里放了一张小双人床,一个课桌,还有两人座沙发,以及两把椅子。
温年下意识看了眼陈迒,他是一贯的平静。
赵奶奶站在门口,一只手碾着套袖边缘,笑得颇为僵硬,说欢迎来吃饭。
而团仔仰着小脸在笑。
他穿了一件宝蓝色毛背心,上面织了一只黄色小狗,特别可爱。
学着大人的动作,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欢迎温年姐姐。」
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温年马上收敛掉那些没用的情绪,弯腰递给他袋子。
「谢谢你邀请我吃饭,这是我的回礼。」
零食并不贵,但团仔当宝贝似的接过去。
好像这种把他当做大人对待的「礼尚往来」让他格外满足。
「来就好了,干什么破费?」赵奶奶说,「本来就……」
温年说了句应该的,让团仔带自己进屋。
团仔领着她,她很自然地坐在双人座沙发的其中一边,和团仔道谢。
赵奶奶暗自松口气,说:「你们先玩会儿,菜马上就好。」
赵奶奶一走,团仔又拉来陈迒坐在温年旁边。
团仔很粘陈迒,一直和他说话,说的什么温年也听不懂,外国话似的。
她看了看这小屋。
小是真的小,但收拾的很干净整洁。
床靠着的那面墙上,贴了很多照片,大多是团仔和妈妈的合影,还有赵奶奶和团仔的;
床边的长条木桌上则立着一幅绣品,绣的是一个花瓶,花瓶旁边绣着「平安」二字,看绣工,应该不是机器绣的,是一位很有经验的老师傅;
除了绣品,桌上放的就是各种小东西了,什么木头小坦克,竹编小球,等等。
温年猜到出自谁之手,但还是想问:「都是你做的吗?」
「是陈迒哥哥!」团仔抢答,「陈迒哥哥超厉害的!」
说着,他还看向当事人:「哥哥,你也给温年姐姐做一些摆在床头。」
温年立刻拒绝:「我不用。」
陈迒看她,她别过头嘟囔:「我又不是小孩,那么麻烦干什么。」
这话说完,温年就觉得自己打了自己一嘴巴。
她麻烦他的事还少?
陈迒看到女孩又泛起粉色的脖子,低头时不觉弯了弯唇,说:「我去帮忙。」
温年说:「还是我去吧。」
这话不意外又收到陈迒的目光,她以为他肯定会说:你会帮什么?
但陈迒没有。
温年心想难道他明白自己的用意?
她不得而知,但陈迒确实没有阻拦她,带团仔出去玩了。
小屋侧面有个很窄的过道,通着厨房和厕所。
赵奶奶见温年过来,连忙叫她回去。
温年说:「陈迒带团仔出去玩,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您怎么做饭,我也学习一下。」
赵奶奶笑了笑:「那要不咱俩一起剥豆角?」
温年和赵奶奶坐在逼仄的过道剥豆角。
赵奶奶偷偷看了温年好几次,确定她是真的没有嫌弃自己家。
为了表面客套,装一会儿好装,但要是嫌弃不会过来帮忙,大可以留在小屋里,起码还干净。
「孩子,谢谢你。」赵奶奶突然说。
温年笑道:「您客气了,我很喜欢团仔。」
所以不会瞧不起,不会让孩子自卑,心里难受。
赵奶奶心里温暖,又说:「你和小迒,你们都是心善的好孩子,团仔遇到你们是他的福气。」
团仔爸爸在团仔三岁时意外去世。
本来就是没签合同的工地临时工,工地不会赔钱,给了两万就当仁至义尽。
三岁的团仔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过年的时候爸爸妈妈会回来,爸爸还会给他带礼,所以那年他没等来爸爸,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这孩子有个毛病。」赵奶奶说,「一哭啊,就不会说话,变哑巴了似的。他妈总说是那次三十儿晚上哭太多,哭坏了。」
看着赵奶奶眼角闪过的泪花,温年想起在窄巷第一次见团仔。
当时她安慰他,他却抱着小赛车一个字不说,就知道哭,她就觉得哪里怪,但也没深想。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造成的。
「那团仔现在知不知道……」
「知道。」赵奶奶说,「他知道自己和别人家小孩不一样,他没爸爸。也因为这个,有些大孩子总喜欢欺负他。」
有一次,欺负的狠了。
那些孩子绑了团仔的手,说要扒他裤子看看是男是女。
团仔哭得快要背过气去,也发不出声音求助,幸亏陈迒路过制止了,松开了团仔手上的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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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得救,团仔心里有了英雄的模样,见到陈迒就在人家屁股后面跟着。
「也亏了小迒不烦这个跟屁虫。」赵奶奶笑着说,「不仅不烦,我还沾了这孩子的光。」
听到这段,温年也觉得舒心些,跟着笑道:「怎么还是您沾团仔光呢?」
赵奶奶解释说,因为团仔,陈迒隔三差五就来鲜果店帮忙搬东西,家里要是有什么坏了,也都是陈迒帮着修。
「小迒这孩子也是神了,才多大啊?就有力气,还有手艺。」赵奶奶说,「可能是跟着国栋打工练出来的吧。」
温年又解锁了新的人物。
国栋,池国栋,也就是老池,池林的爸爸。
温年剥着豆角,问:「您的意思是陈迒跟着池先生挣钱?」
赵奶奶点点头:「小迒他爷爷没走之前,医药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小迒二叔每月给的钱根本不够,小迒怕断药就想办法挣钱。他那时也就……十四吧?也就国栋胆子大,敢叫他干活儿。」
原来,陈迒还有二叔。
为了挣钱,他十四岁就出来打工。
温年越听越想再了解了解,但团仔这时跑了进来,说饿了。
赵奶奶一看就让温年去屋里歇着,她赶紧做饭,很快就有的吃。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
到怀蓝这么久,又或者说是温年长这么大以来,吃得最愉快的一顿饭之一。
没有山珍海味,也没有名师下厨。
四个人挤在角落,团仔为了给她夹菜,胳膊还会打到她……但就是好。
吃完饭,团仔送温年和陈迒出小步行街,之后去找小贝玩。
回去的这一路,陈迒又欲言又止。
温年觉着好笑,忍不住问:「你本来就没有话,想说的还憋着不说,不难受吗?」
「……」
沉默几秒,陈迒说:「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陈迒又闭嘴了,但温年已经知道答案:「没想到我没挑三拣四?没想到我能坐下吃完这顿饭?我有情商。」
「……哦。」
哦你个头。
团仔家的情况,如果不是因为她和团仔认识,确实是一秒都待不下去。
光是看着墙上的掉皮和裂缝,她就难受。
但她认识团仔,认识赵奶奶,还喜欢他们。
她看得出今天的那条红烧鱼,赵奶奶平时不怎么买,是为了款待她才买的……单单这一点,有些事就不能再单纯用物质衡量了。
特别是她看着墙上的那些照片,每一张,团仔都笑得很开心。
赵奶奶说团仔身上的毛背心是团仔妈妈亲手织的,每年织一件,只有团仔认为重要的场合才会拿出来穿。
温年不想承认,但她内心是羡慕团仔的。
自从到了怀蓝,她每晚都会守着翻盖手机发呆一会儿。
理智告诉她这部手机不响才是好事,可感情上,她不明白为什么颜清一点儿都不想她?
哪怕发一条照顾好自己又或者随便什么的,都好。
她的妈妈给了她最优渥的生活,最顶尖的教育,却吝惜想她。
所以这么一看,她没什么好在团仔一家面前有优越感的。
温年轻声说:「我不如团仔。」
「什么?」
陈迒稍稍侧头,温年看向他,有那么一秒倾诉的冲动。
但考虑到陈巨人的情商,还是算了,她不想伤上加伤。
「没什么。」温年说,「就是……这么说吧,在你们看来我的物质条件很好,拥有了很多。虽然事实确实就是这样的,但有些大家都有的东西,我没有。」
「而且,我现在物质条件也没了。」
整个一三无人员:无钱,无势,无父母。
陈迒听后点点头,表达自己听懂了。
温年瞧他那铁葫芦样,心说你懂什么懂?
智商的巨人,情商的矮子。
穿过南甜巷子的中心广场,很快就到67号。
温年盘算回小楼做哪几张卷子,忽然听陈迒说:「想不想去海边?」
*
秋天的招明港带着一股慵懒。
温年经过河堤路很多次,这次是第一次下来。
脚下是仿照栈道铺就的木板小路,有老人在散步,也有年轻人跑步。
温年的头髮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她抚了抚,问:「你周末晨练就在这里?」
「经过这里。」陈迒指指前面,「大多在那儿。」
阳光还有些晃眼。
温年用手挡着望过去,小路的尽头似乎是一片开阔的空地,有些类似柱体的东西在上面,她看不清。
陈迒问:「要过去看吗?」
温年打量着身前的男生。
他的头髮也被海风吹乱,但肯定不像她这么炸毛,不仅不炸,还吹的挺有味道,很有不羁清冷的少年感。
温年说:「我表姨三岁时就能把男生的门牙打掉。」
陈迒愣了愣。
「她很厉害。」温年又说,「也很疼我。」
说完,往前走去。
陈迒留在原地,后知后觉这是威胁。
她以为他要对她做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温年回头催促,头髮又被吹起来,「我涂得防晒系数不高。」
陈迒不懂防晒系数是什么公式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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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皱着眉往下按头髮,那不耐烦的表情,让他想起初见她时,她衣服被螺丝勾到的样子。
烦躁、厌恶,浑身带刺。
那时候她是不折不扣的大小姐,至少他这么以为。
但现在……
「陈迒!」温年急了,「你带我来又不走,什么意思啊?我头髮吹得都打结了,你知道我头髮护理要多少钱吗?」
「……」
还是大小姐。
走过木头小路,下面都是沙土地。
温年跟在陈迒身后亦步亦趋,随着深入空地,看清了那些圆柱体是什么。
是水泥管。
体型特别庞大,直径少说五米。
陈迒指了一个水泥管,里面放着一个小包,说:「我会来这里画画。」
温年惊讶:「画画?」
这地方二十四小时吹着风,海水的气味算不上很难闻,但也咸咸的,略带腥味。
在这里画,不觉得别扭?
陈迒进了管子里。
包后面有个坐垫,他仔细拍了拍,放好,让温年进来坐。
温年觉得自己胆子也是够大的。
就这么跟着一个男生来到这种几乎荒无人烟的地方,对方还臂力惊人,手劲儿极大,身体好似钢铁打造。
但是担忧归担忧,温年知道陈迒不会对她怎么样。
至于为什么知道,她也不知道。
温年也进了管子。
进来之后,她明白为什么陈迒喜欢这里——安全感。
海风是在吹,海浪声也依旧不断,但水泥管好像一个坚硬的罩子,将外界既隔绝又保留。
待在这里,可以安享自然和宁静。
温年喜欢。
她再往里走走,走到垫子那里坐下。
小包已经打开,里面有几本画本,她问能不能看?
陈迒点头。
温年随意拿了一本翻开。
她一直都清楚陈迒会画画,画到什么程度不了解。
但她想应该不会太差,不然都对不起塞内特和阿波罗做模特。
温年心里有一定预判,可等她真的看到画,还是被惊艷到了。
陈迒的画有温度。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的这个形容,这还是素描,只有黑白两种颜色,但她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
画里画的是南甜巷子入口的石门。
她记忆里的红灯笼还在,穗穗也抽丝打结,石门上伫立着一只黄鹂鸟,俏皮地抬起一只脚,好像是在说:你来南甜巷子啦。
温年笑笑:「你画画是和谁学的?」
「看书。」陈迒说,「有教程。」
「……自、自学?」
陈迒没说话,但答案不言而喻。
之前去角落,温年就感嘆怀蓝这地方卧虎藏龙,现在她才知道这个「龙虎」就在自己身边。
「陈迒,你真的很厉害。」温年发自真心地说,「有才华。」
陈迒看看她,又别开视线,抿着唇说:「就是找个事情做。」
「那你太小瞧你自己了。」温年继续翻看画本,「这些才能将来都很有用的。」
说白了,你就是个人才。
但温年不想说出来,怕巨人再得意得意能通天。
可陈迒的回答并不是高级凡尔赛,因为他又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温年莫名从这话里听出几分悲伤。
想起赵奶奶的话,她捏着纸张的手微微收紧,换了个话题:「运动会你会去参加吧?」
陈迒转过头,眼里透出询问。
「班里同学现在都在赌。」温年笑道,「赌你去不去,赌资已经攀升到十包辣条。」
「……」
「你赌了吗?」
温年一愣,说:「我当然没赌,不用赌。」
「为什么?」
「你肯定会去啊。」温年说,「你又不是没责任心的人。」
要是真的那么高冷淡漠,就不会帮团仔和赵奶奶,也不会帮她。
温年感觉的到,陈迒刚见她的时候应该是排斥的,可能因为她的背景又或者因为那句穷乡僻壤。
但陈迒在她求助时还是帮忙了。
虽然他的情商令她不怎么想对他抱有感恩之心,可这并不妨碍他很善良这个事实。
一阵海风强劲袭来,涌进管子里。
温年打个寒颤,有点儿冷。
「回去吧。」陈迒说。
温年问他:「那我以后可以来吗?」
「可以。」陈迒顿了顿,「但最好不要一个人。」
「你还画地盘啊?」
陈迒没答,接过画本放进包里拉上拉链。
温年也站起来。
其实这么直接坐地上并不舒服,哪儿哪儿都窝着,尤其这管子还有弧度,很不符合人体工学。
温年腿有些麻,站起来时略微吃力。
偏那弧度也来捣乱,她脚一软,人直接就往前扑了。
这要是扑上了,会毁容吧?
温年紧紧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但也不是完全没疼,因为她的牙,磕到了一个硬中带了那么一点点软的东西。
陈迒没想温年会摔跤。
他反应很快,但管子里的坡度影响平衡,他去接她时,腿打了个弯儿,矮了些。
所以,依据温年的身高,她没有撞到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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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锁骨。
那一下疼得挺尖锐,他蹙了下眉,但没放手,牢牢扣住了温年的腰。
温年是稳住了。
就是牙疼,嘴也疼,很快就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她一手拽着陈迒的衣服当拐棍,一手捂着嘴,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陈迒破了一个口子的锁骨。
「……」
温年试图站好,结果因为腿麻控制不住又腿软,陈迒又扶了她一下。
「对、对不起。」她小声说。
这情况真是又窘又尴尬,怎么磕的是锁骨呢?胸都比这里好点儿吧。
陈迒摸了下伤口,有点儿流血而已。
他看看头快埋到地底下的温年,问:「你没事吧?」
温年疯狂摇头。
「那走吧。」
嗯嗯!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温年抬腿就要走,眼前忽然又多出一条手臂。
「扶着好些。」陈迒说。
*
许扬今天陪温年吃的晚饭。
温年一直没话,许扬打趣她平时嫌自己不露面,现在她人就在跟前,又没话。
温年是没话。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和陈迒从海边回来的,人一直发飘。
到晚上,温年梳头的时候,脑子里也还跟放小电影似的,重播画面。
她又一次看到陈迒锁骨上的黑痣。
怎么有人把痣长在这里?很嚣张啊。
还有,就是雪松气味。
她总有错觉这个气味黏在了她身上,她洗了澡都还在。
低头闻闻,温年扔掉梳子在床边踱步。
其实没什么。
她摔,他扶,他们光明正大。
但囧就囧在她磕到的是锁骨,还给人家磕破了,人家没追究也是大方。
温年长嘆一声,她这牙怎么这么硬啊!
陈迒这一晚干什么错什么。
池国栋让他修的万年历,经他手后,直接把时间调到了十年后。
陈迒洗了把脸,清醒下。
来到二楼工作间,他打算找些工具。
一进屋,对面窗户里一道人影走过,再走来。
她大概穿的是睡衣睡裤,身影比平时穿校服要显得更加纤瘦。
陈迒脑子里顿时浮现出那天在舞蹈教室的画面。
与此同时,还有下午她在他怀里抬头的那一眼,眼波似水,满满的,装着他。
陈迒赶紧关了灯。
回到楼下工作桌旁,他两手空空,忘了拿工具。
算了,今天不修了。
陈迒去睡觉。
但即便是睡觉,他的梦里也都是那些画面,一会儿是舞蹈旋转,一会儿是抬眸凝视。
还有,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这些画面无规律地交织着,主角始终是那一个人。
梦持续了整整一夜。
以至于他早上看见被单的情况后,以为这也是梦。
*
九月最后这一天,一中举办运动会。
杨晓桃真带来了相机,准备拍温年。
温年梳着高马尾,重重的头髮坠在身后,沉的她头昏脑涨。
「头髮多也是烦恼啊。」佟佳露笑着说,「累吧?」
温年微笑着看佟佳露,佟佳露立马笑不出来,忍着没摸脑袋,嘟囔:「少了更烦恼。」
杨晓桃憋笑,心说可有人治治佟佳露。
她问温年:「你是不是该去集合换衣服了?」
温年看看时间:「还有一会儿。」
之前订的服装原本昨天就该送来,但物流公司那边出了状况,最快只能今天送。
郭老师听到这个消息后差点儿没背过气。
为了节省时间,郭老师早上天不亮就来了体育馆,把衣服按照号码分好,还贴上学生名字,也是相当敬业了。
温年和杨晓桃、佟佳露在体育馆附近的林荫道继续聊天。
金鑫和孔家奇朝这边走来。
孔家奇的保温杯是他的真爱,做到了能不离手不离手,就是来参加运动会,他也得给保温杯套个网格袋子拎过来。
「听说你报了铅球啊。」金鑫叼着棒棒糖对佟佳露说,「悠着点儿,就你那劲儿,别给裁判当场砸去世了。」
佟佳露呵呵:「这话说的。我那么爱你,就是砸也得先砸你啊,炕炕。」
这话说完,温年瞧见金鑫脸色歘地一变。
杨晓桃适时充当解释机:「据说金鑫七岁还尿炕,所以小名儿炕炕。」
「谁七岁还尿炕?啊?谁七岁尿炕了!我……」
路过的同学看过来,金鑫那张小白脸罕见地出现红色。
他点点佟佳露:「你就给我造谣吧你!」
金鑫拉着孔家奇走人,孔家奇做了个领导阅兵的手势,说:「同学们辛苦了。待会儿比赛加油。」
只有佟佳露沖他挥挥手。
金鑫嫌弃道:「逼逼什么逼逼?赶紧给我走,都特么看我呢!」
这两人一走,杨晓桃就和佟佳露说:「你俩关系还这么好。」
「跟我混大的。」佟佳露手一摆,「不是我罩着他,他早不知道折哪个旮旯了,还有机会天天梳他那两缕黄毛?」
温年听这意思,断定南甜巷子的这两位也有渊源。
佟佳露和金鑫幼儿园就认识了,两家的妈妈还是好朋友。
金鑫小时候体弱多病,是个病秧子,没人带他玩,他就找佟佳露求玩耍、求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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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露一面嫌弃金鑫这个弱鸡,一面为他操着老母亲般的心,两人相爱相杀,到了高中又分到一个班。
温年现在一听这些人和事就觉得有趣。
在她以前的学校里,每个同学都是个体,有私交的一般也是涉及利益牵扯,很少有真心朋友。
温年还想再听听这些事,不过时间到了,她得去换衣服了。
杨晓桃说:「我去卫生间,露露咱们跟温年一块儿过去吧。」
三人在体院馆的休息室外分开。
温年进门,上来就听程璐在喊。
「你说不是你搞的鬼,你怎么证明?」程璐指着冯思怡,「有人看见你之前在休息室鬼鬼祟祟!」
冯思怡喊道:「我只是来拿东西。你上衣为什么会破个洞,我完全不知道!」
程璐不信,咬定就是冯思怡干的。
两人争执不下,有同学劝她们先顾一会儿的开场舞,不然老师来了肯定挨批。
冯思怡红着眼把眼泪憋回去,过去拿衣服准备去换。
温年一个旁观者也不好说些什么,找到标着自己名字的衣服和鞋,也准备去换。
休息室人太多,她没那么豪迈因为都是女生就可以脱衣服,所以打算去卫生间的格子间换。
但拿那么东西也是麻烦,温年想换了鞋再过去。
周围没有富余座位,都被同学占着。
温年走到墙边,先脱了自己的鞋,然后扶着墙换学校发的鞋。
她一只脚伸进去,随即,休息室爆出尖叫。
所有人都定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就见温年跌坐在地上,一只手盖在自己的脚上。
有几个人围过来问怎么了?
门口,想要进来和温年打招唿先走的佟佳露也沖了进来。
佟佳露蹲在温年身边,就见温年额头上一层细汗,嘴上一点儿血色没有,整个人还在轻微发抖。
「怎么了?」佟佳露紧张道,「怎么了啊?」
温年疼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了,说:「鞋里,鞋里有钉子。」
现场瞬间噤声。
几秒后,大家说起来:鞋里怎么会有钉子?扎脚心里不得疼死?温年怎么这么倒霉?
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吵得佟佳露脑袋嗡嗡。
她抓抓头,嚎了一嗓子杨晓桃。
杨晓桃正在外面拍照玩呢,听了跑进来,也吓傻了。
佟佳露说:「快!快叫马老师来!」
「啊!是!我这就去!」杨晓桃把相机扔给佟佳露。
温年很感谢杨晓桃和佟佳露。
但她这会儿疼得说不出话来,这种疼太难形容,她还害怕,不知道待会儿治疗时要受什么罪。
杨晓桃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往看台跑。
因为肢体不是很协调,她看见陈迒,也没能及时躲开,撞了人家一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
旁边有同学见了,说:「干嘛跑这么快?」
杨晓桃反问:「你们看见马老师了吗?」
「马老师还没来呢,好像……」
「咱班温年出事了!」
陈迒一顿。
他一把抓住还要跑的杨晓桃,沉声问:「温年在哪儿?」
短短一会儿工夫,温年的衣服被汗水打湿。
佟佳露一直陪她,但也不能替她疼,在那儿干着急,只会干巴巴地说没事,一点儿作用没有。
大家围着她们,也不谁起头说了句:「好端端的,为什么温年的鞋里会有钉子?厂商的失误吗?」
其他人也纳闷这个。
程璐忽然说:「今天好多男生等着看温年亮相吧?这下可好,温年跳不了了。谁最高兴呢?」
闻言,大家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了一个名字。
冯思怡忍无可忍,喊道:「程璐!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诶,我说是你了吗?」程璐笑的得意,「你这么急着对号入座,怕是心里有鬼,不打自招吧!」
饶是冯思怡再文静,听了这话也冲过要打程璐。
两人在队里都有自己的朋友,顿时自成了两派互骂互打,还有一派中立,在那儿劝架。
温年被她们吵得脑袋要爆炸。
佟佳露也烦死了,喊着停止,但半分用没有。
就在温年以为自己快要昏了的时候,休息室的吵闹声消失了。
她看过去,就见陈迒穿过这些人走了过来。
在一群穿着红裙子的少女中间,他面冷如冰,像个误入百花的煞神,不用说一个字,就震得其他人不敢言语。
陈迒在温年身边蹲下,看了眼她的脚,轻声问:「能稍微动动吗?」
温年鼻酸,摇头:「我不敢。」
她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就埋在她的血肉里,怕一动就会疼。
「那不动。」
陈迒说完,小心翼翼地将温年抱了起来。
之前温年总说他手劲儿大,臂力强,这一抱,她彻底领会了他有多么沉稳可靠。
刚才种种的不安和恐惧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
陈迒抱着温年,和她说:「别怕,不会有事。」
第18章 小城故事
郭老师忙完赶去休息室。
这次运动会有省里教育局的领导来视察, 校长很重视,特意找她谈话,让她务必把开场表演搞好, 把一中的精神面貌展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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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页
郭老师自认为经过反反覆覆彩排,开场舞一定能给学校挣脸。
可等她一开门对上屋子里十几双茫然的眼睛, 有什么东西在坍塌。
舞蹈队队长说温年跳不了了。
什么叫跳不了了?
郭老师一脸懵逼, 马令芳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怎么管的学生?」马令芳上来就质问, 「居然能出这种事!」
郭老师二脸懵逼:「什么我怎么管学生?你们班的温年……」
马令芳打断她, 口如机关.枪一般说了大体情况。
她素来严肃冷面, 但极其护犊子,不能允许自己的学生吃亏:「我现在去看看温年的情况,这事你必须有个交代!」
陈迒抱着温年赶到校医务室。
佟佳露和杨晓桃一路跟着, 大气不敢喘。
校医是一个医学院毕业不久的年轻男生,见这么多人来,忙问怎么了?
陈迒将温年轻放在单床上, 佟佳露说:「钉子!钉子在鞋里, 然后一穿鞋……」
校医脚趾抠抠地, 光听着他都疼。
但好歹也是正规医学院毕业的,有专业素养, 听了情况, 校医戴上手套消好毒,去查看情况。
「同学, 得脱了鞋我才能检查。」校医说, 「你别动啊。」
温年缩了下脖子。
副班长这时带着生活委员也来了, 是马令芳让过来的。
马令芳的女儿昨晚一夜高烧没退, 一早她就送孩子去医院看病, 现在在来的路上。
「有我们能帮忙的吗?」副班长问, 「马老师马上就来。」
温年顾不上道谢,她的注意力都在鞋上。
脱鞋,如果钉子黏在鞋底上,那脱的时候岂不是从脚心直接拔出去?
温年抖了抖。
校医也看出她很害怕,正常。
为求稳妥,校医说:「来个人按住这位同学,别让她动。」
这话是对着佟佳露说的。
可佟佳露平时再佟姐,那也是个姐,更别提杨晓桃和副班长她们,都害怕,怕按不住。
就在这些人犹豫时,陈迒站出来:「我来。」
温年看向他,他垂着眼眸,两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说:「别怕,就一下。」
温年咬着唇,点头。
校医解开了鞋带,温年想闭眼,但闭了又加倍了恐惧,可睁着也怕。
她就定定地看着校医,看得校医心里发毛。
校医一个是紧张自己手法不行,一个是女生身边的这个男生,看着不言不语,但气场极大,往女生身后一站,有种他今天要是治不好就会血溅医务室的感觉。
现在的孩子啊,惹不起。
校医稳稳心神,在所有人注视下脱了鞋。
是一颗大头钉。
万幸,钉子没黏在鞋底。
不幸,钉子直直扎进脚心里,鲜血已经染红白袜。
副班长她们倒吸一口气,不约而同都在做脚趾抓地动作。
校医随即再来剪开袜子。
随着这个动作完成,温年的脚露出来,在场的人又都倒吸一口气。
但这次,不是因为疼。
而是因为温年的脚长得十分……丑,尤其大脚骨那里,畸形一般。
感受到大家的视线,温年的羞耻感一时之间超过脚底的疼痛。
她蜷缩起脚趾,不想治了,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就算是疼死,她也不要别人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温年忍着眼泪,准备下床。
这时,陈迒上前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陈迒对副班长说:「麻烦去校门对面的超市买一双袜子和拖鞋来。」
「啊?什么?」
副班长呆愣愣的,除了不明白为什么要买袜子买拖鞋,也愣陈迒居然和她说话了?还说了这么多字。
「喂,你们好了没?」有同学急匆匆跑进来,「点名了。主任看咱班少好多人,在那儿一直数落班长,你们赶紧回去啊!」
校医一听,也说:「对,你们都回去吧。留一个人就行。」
陈迒站着没动,那就只能其他人动。
佟佳露已经明白陈迒为什么买那些东西,说:「我和副班去买。」
然后又看向温年,继续:「你给我坚强点儿!扎个钉子怎么了?练舞练的脚变形都能忍,一个钉子过不去?」
杨晓桃也说:「温年,你别怕。你配合校医,不会有事的。」
一股暖流涌进温年心里。
她没想到看着大大咧咧的佟佳露会为她找面子,而杨晓桃始终那么挺她。
「谢谢你们。」
她们一走,医务室空下来。
校医准备拔钉子要用的工具,陈迒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
温年自然是听不见。
她盯着自己的丑脚,扎钉子时那么疼都没想哭,这会儿想哭。
也不知道是因为丢人了,还是因为过去的那些回忆。
「温年。」
听陈迒叫她,她下意识想把脚藏起来,一动又扯了下,脚心传来刺痛。
陈迒眉头轻蹙,走过来站到中间,背对着温年的脚,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他平时就面无表情显得很沉重,这会儿还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仿佛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搞得人心里慌慌的。
可温年猜不到是什么事,问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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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头髮。」
她的头髮?
校医带着工具过来,蹲在温年脚边,嘱咐:「别动啊,同学。」
这就开始了?
她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呢!
温年有点儿顾不来。
一面怕疼,一面又担忧陈迒的话。
在她想说等等时,陈迒和校医已经交换完眼神。
陈迒指着温年的脑袋说:「你这里的头髮秃了。」
「!!!!!」
温年差点一蹦三尺高!
她可以去挤公交车,可以一辈子吃食堂的饭,但她不能秃!她的头髮必须永远茂密!
「你骗我!我……」
也就是这个时候,温年张口,校医看准时机,拔出了钉子。
温年只觉得脚心痒了一下下,然后听到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她脚心脱离。
她都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回事,本能扭头看去,就被一双手捂住了眼睛。
陈迒看着溅出来的一点血,对校医点点头。
「是、是拔完了吗?」温年问。
她看不见,却没有未知带来的恐惧。
眼前被掌心烘得暖暖的,清淡的雪松香缭绕在鼻尖,她听到头顶传来那人的声音:「没事了。」
校医快速处理好伤口,为求保险,建议去医院再看看。
温年向校医道谢。
她还能感觉到疼痛,但好太多了。
其实最难的部分过去之后,就会发现有些疼痛并没有那么深,只是因为恐惧的加成。
操场上,运动员进行曲响起,运动会马上开始。
温年看陈迒还在那里不动,说:「你快去吧,你还有比赛项目。」
陈迒:「嗯。」
没动。
「走啊。」温年催促,「一会儿检录了。」
陈迒动了动。
温年又说:「拿个第一吧。班里同学都可信任你的能力呢,你别让咱们班太惨。」
陈迒没有接话。
他脱下身上的冲锋服盖在温年脚上,说:「结束后,我来接你。」
*
温年来怀蓝一中的第一次集体活动在医务室度过。
其他人欢欢喜喜开运动会,她在单床上傻傻望天空,还伤了一只脚。
马令芳姗姗来迟。
询问了校医情况,也询问了她情况,让她先在医务室里休息,一切等运动会结束再说。
温年静静待着。
窗外各种声响没有停过,一会儿是发令.枪响起,一会儿是广播员播报助威加油词,还有雷鸣般的掌声。
在这掌声之后,温年听到主持人激动地念了那个名字。
「恭喜高二一班陈迒同学破了我校男子三千米的记录!最后的冲刺太快了!一中闪电就是你!」
温年听得直笑。
一中闪电?什么破称号啊。
而这样的称号,温年后面又听了两次,分别是一中跳高王和一中长跑王者。
陈迒参加三个项目,破了三个项目的记录。
等运动员进行曲再次响起,运动会圆满结束。
杨晓桃和佟佳露第一时间跑来报喜,说是一班这次不仅不是倒数第一,还挺近了年级前三,是第二。
「多亏了陈迒同学!」杨晓桃说,「他跑的实在太快了,一阵风似的!他得了第一后,咱班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金鑫那五十米都跑出了第二!」
温年笑着听她们说,心里却觉得也还好啦。
陈巨人出马,这都是小意思吧。
「开场舞怎么样?」温年问,「顺利吗?」
佟佳露说:「郭老师顶了你的位置。」
「……」
「还跳错了两次。」
「……」
温年心说郭老师这也太拼了,刚要说什么,马令芳来了。
跟在马令芳身后的还有陈迒。
看见陈迒,温年看了眼还盖在脚上的冲锋衣,没动。
「温年,你表姨马上来接你。」马令芳说,「你……」
杨晓桃眼睛一瞪,抢话:「马老师,得找个男生背温年!温年表姨哪里背的动啊?」
「……」
许扬可以,背男的都不在话下。
但温年没说,因为陈迒已经在她身边蹲下。
马令芳送温年出去。
佟佳露和杨晓桃也没事了,一路跟着。
杨晓桃死盯着前方,要么在那儿魅邪一笑,要么一看就是春.心荡漾,搞得佟佳露预感极其不妙。
果然,杨晓桃说:「露露,你去把马老师支开。」
what???
杨晓桃掏出相机,又说:「这幅画面,我至少可以嗑十年。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马老师,你清理一下。」
佟佳露想削死这女人!
嗑cp嗑的让她去送人头是吧!
「要去你去。」佟佳露说,「我还没活够。」
杨晓桃兇狠地瞪过去,下一秒,眼泪又快掉下来。
「露露,你理解下我的心情。」她说,「求你了。」
「……」
「难不成要我跪下来求你?使得的,使得的。」
「……」
造孽啊!造孽!
佟佳露和马令芳说主任有急事找她,让她过去一趟。
马令芳一听,让陈迒先带温年过去,她完事就追上他们。
没了马令芳,完成任务未来生死不明的佟佳露也走了,就看杨晓桃蹦猴似的在后面疯狂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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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脚已经不疼了。
倒是趴在陈迒背上,她不敢趴的太实,怕某个部位太明显,一直绷着劲儿,有些累。
但今天发生的一切,如果没有陈迒,她会很惨。
「谢谢。」温年说。
她以为陈迒肯定又是回个嗯,最多嗯加点头,但他说的是:「还疼吗?」
温年莫名心头髮软,说:「好多了。」
「你……」
「嗯?」
温年看着男生侧脸,高挺的鼻樑像是刀刻出来的,她移开目光,说:「你今天是超常发挥还是正常发挥?杨晓桃说教育局的人要挖你去体院。」
不知想到什么,陈迒嘴角翘了下:「超常发挥。」
但温年看到他笑了。
虽然很快,虽然她也以为是眼花,但她确实看见了,因为她还看见了酒窝。
「那、那你也没这么神。」温年声音突然小了很多,因为心跳忽然有点儿快,「大家还以为你……」
陈迒停下脚步,转过头:「又疼了?」
「啊?」
「你忽然……」
温年一惊,怕自己的心跳印在陈迒背上被他察觉,忙说:「是啊!疼!你能不能走慢点儿!」
陈迒顿了顿,再迈步走出了龟速。
许扬的polo停在校门口,人站在校门前。
那醒目的爆炸头让她一目了然,温年让陈迒背着也一目了然。
许扬让大爷开个门,接外甥女,大爷非常尽责,说不差这一两步,让孩子锻鍊锻鍊,自己走过来。
许扬:「……」
看到温年脚上的伤,许扬眉头拧着疙瘩。
「怎么鞋里就有大头钉?」许扬说,「这是意外啊还是有人使坏?要是使坏,别他妈的让我抓住!不然……」
「表姨。」
许扬拍了下嘴:「别特么的让我抓住。」
「……」
陈迒没换手,直接将温年背到车子那里。
马令芳很快赶来,在看到许扬后愣了愣。
她觉得哪里不对,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得和家长说明情况。
「我和体育郭老师去休息室看了。」马令芳说,「钉在墙上的海报,大头钉掉了一颗。估计掉时也没人发现,就那么巧掉在温年鞋里。」
许扬对这个答案不太买帐。
毕竟这种级别的倒霉机率也太小了。
许扬说:「马老师,我先带孩子去医院。但这件事,我希望学校可以给我准确的答案,而不是估计和那么巧。」
遇着事的许扬还挺强势,怼的马令芳都没话说,只能点头。
交谈完,许扬带温年去医院。
陈迒一直站在旁边,马令芳提醒他破纪录的学生要去拍照,他才走。
车上,许扬又询问了一下温年这次的事。
她还以为许扬刚才就是过过家长的瘾,没想是真的觉得不妥。
「你要没长成这样,我就能少想一点儿。」许扬说,「可你长得就不太平,还是多个心眼儿。」
温年嘟嘟嘴:「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
许扬笑了笑:「我的话都比较高深,看你怎么理解。」
温年在医务室的时候,有大把时间考虑这次的事。
但她觉得不太可能是有人故意这么做。
因为程璐和冯思怡之间的矛盾很明显,不管是嫁祸还是贼喊捉贼,闹到老师那里都会藏不住。
如果是其他同学,那更不好查了。
因为那些人,温年认识都没认识全,谈何得罪?
快到医院时,许扬说她停几天直播。
温年想说为什么啊,停播了,那些加了粉丝灯牌的哥哥弟弟们怎么办?
可实际情况就是温年脚就算伤的不重,也得癒合两三天,这段时间,她身边总得有人看顾,要不行动不便。
想到未来几天要蹦跶着走路,温年嘆了口气。
第19章 小城故事
温年在医院看了脚伤。
医生开了药, 告知一周之内不要沾水,其余不用担心,养几天就会癒合。
所幸运动会后就是十一假期, 温年有充足时间在小楼恢復,倒也避免了很多麻烦。
早上, 许扬去菜市场买菜和肉回来, 说包小馄饨。
许扬的厨艺, 温年中肯地评价就是比食堂师傅强点儿有限。
但她包的小馄饨一绝, 温年特别爱吃。
许扬把餐桌搬到客厅电视旁, 然后拿了食材过来,要一边看电视一边干活儿。
温年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调到电影频道, 正在播《建国大业》。
许扬看得一惊一乍,一会儿这不是那谁谁嘛,一会儿这个演过什么什么, 就看她在这儿认人。
「你能不能安静看?」温年说, 「太吵了。」
许扬嘿了一声, 两手一甩,说:「大姐, 你还挑我呢?你说说你, 脚伤了,手没伤吧?就这么大爷似的坐在那里享受, 没点儿别的想法?」
还真没有。
但温年脸皮薄, 一听这话, 便说:「我帮你。」
许扬就等这话, 当即把一大碗虾和一根牙籤放到茶几上, 示范道:「先剥皮。剥完之后, 看了吗?把牙籤从这里穿进去,把虾线挑出来。会了吗?」
温年从许扬拔虾头时就不想看了,还让她挑虾线?
「我不干这个。」她说,「太噁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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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扬呵呵:「你吃的虾都得经歷这道工序,你吃时怎么没觉得噁心?」
温年理所应道:「因为那时不用我动手,张嘴就行。」
「嘿!」
许扬气笑了,还要说什么,门外响起敲门声。
是陈迒。
对于陈迒这次的帮助行为,许扬赞不绝口。
尤其是准备的拖鞋和袜子,许扬直播间里有的是,但她来时都没想到给温年带着。
要不是陈迒,温年就赤脚回来了。
所以于情于理,许扬得表表感谢。
「来了?」许扬打开门,「赶紧进来。」
陈迒跟在许扬身后进了小屋,第一眼先看到温年。
她穿了一件橡皮粉的卫衣裙,长发披散,戴着一个卡其色的发箍。
见他来,她的目光和他的轻轻一碰,就转过头继续看电视。
许扬说:「小迒,坐。想看什么自己调,遥控在那儿。」
「那我怎么办?」温年问,「我就想看这个。」
许扬指着那一碗虾:「履行你的使命。」
「……」
温年一脸嫌弃拒绝。
那虾滑不熘手,还有腥味,她要是干,就得揪掉它的头,里面会流出黄色的酱……光想想就噁心得不行,别说还要挑什么虾线。
「我不剥虾。」温年再次说。
许扬抱臂:「那你剥葱。」
「……」
就非得叫她干重口味的么?
没有那种轻松简单不费力气又可以体现优雅美好的工作么?
两人僵持不下,陈迒说:「我来吧。」
许扬不让,让他看电视。
但陈迒已经撸起袖子,拿起牙籤,开始剥虾。
许扬看了温年一眼,温年嘟嘟嘴,继续看电影。
电影是不错。
不仅全明星阵容,有些地方激起的情怀也感动人心。
只是看着看着,温年就被吸引走了注意力,转而看陈迒剥虾。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剥的太快。
快到她以为他是八爪鱼,可以所有手指同时工作,他也确实灵活……但也太灵活了吧?
许扬早就看上了,寻思这孩子是特意练过剥虾不成?
她说:「你怎么剥这么快?虾线也剔的这么干净,简直可以参加吉斯尼大赛了。」
温年纠正:「吉尼斯。」
「哪个斯都行啊。」许扬沖陈迒竖竖大拇指,「你牛。」
陈迒没说话,还在剥。
配菜马上就要完成,许扬去厨房做热水。
温年看陈迒虾也剥的差不多,问:「你是不是很爱吃虾?」
陈迒不答反问:「你爱吃?」
温年点头。
她最爱的一个是鱼,最好红烧的那种,另外一个就是虾。
不过她的爱吃前提建立在不用她剥,剥虾太麻烦,影响她进食的心情,她宁可不吃。
温年以为陈迒和自己一样同是爱吃虾星人,想多聊聊吃虾心得,许扬跑回来,说是有好消息。
「我婆婆马上要康復啦!」她笑着说。
刚才医生来电话,说最新的检查显示老人恢復的很好,第二次手术成功,预计十一之后就可以出院。
温年送上祝贺,也很开心。
不过她心里一直有个疑惑:许扬的婆婆到底何许人也?
许扬没结婚这事,温年百分百肯定,颜清亲口说的,不可能有错。
而且退一步讲,就算许扬隐婚,那她的丈夫又在哪儿?他母亲生病住院他怎么不闻不问?
温年很想问问,但碍于陈迒在一边,不好开口。
况且陈迒的表情十分平静,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但也不排除他听见什么事都是这个表情。
这么一想,温年不太喜欢陈迒这张脸了。
那么不动声色,一点儿波动没有,叫人完全猜不出他心里想什么。
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次来的是佟佳露和杨晓桃,也是许扬邀请来的。
许扬和佟佳露虽都是南甜巷子的,但佟佳露不及陈迒和许扬关系近,她见许扬这么高的个子,有点儿不适应。
佟佳露难得拘谨,叫了声:「许姨。」
杨晓桃更不适应了,小声跟着叫。
许扬抖抖她那爆炸头,吊儿郎当地说:「今儿四个叫我姨的,我怎么那么别扭?你俩可以叫我姐。咱们拉进拉进关系,也好……」
「去煮——你的馄饨。」
温年隔空喊话,许扬哼了声,委屈巴巴进了厨房。
而这么逗一逗,许扬那一米八的气场弱了些,佟佳露和杨晓桃放松不少,进了小楼。
见陈迒在,她们自然地打招唿,来到温年身边想要聊天。
陈迒一看身边围着的都是女生,起身去厨房帮忙。
「我现在好像没那么怕陈迒了诶。」杨晓桃说着,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感觉他挺平和的。」
温年想说本丽嘉来就是你脑补成分多。
但看到茶几上的手机壳,转而说:「换上了啊?很可爱是不是?」
「当然了。」杨晓桃看看温年的手机壳,「和你一模一样的,都可爱。」
佟佳露早已麻木。
自从昨天马令芳问她主任哪里找自己了,她说自己可能癔症了幻看了,她就都看开了。
人生嘛,得过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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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点儿正事吧。」佟佳露插话,「程璐招了。」
在许扬明确表示学校要给说法后,马令芳和郭老师等运动会彻底结束,集合舞蹈队的人,又询问了一遍情况。
套话这项技能也算是老师的基本素质之一。
马令芳和郭老师一唱一和,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外强中干的程璐说了实话。
原本,程璐的计划是自己划破自己的衣服,嫁祸冯思怡。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只是干坏事的都无法避免心虚,程璐在划破自己衣服后,因为紧张被休息椅的腿儿绊了一跤,手正好抓了一下墙上的海报。
程璐当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好像掉了,但没听见声音。
她找了会儿,没有发现异常,就又赶紧离开休息室了。
而好巧不巧,那颗大头钉就掉在了温年的鞋里。
佟佳露:「综上,虽然你本不该倒霉,但你就是这么倒霉。」
温年:「……」
温年:「那这件事怎么解决?」
「昨天马老师已经叫来程璐和冯思怡的家长。」杨晓桃说,「估计他们这边有了共识,马老师就会联繫你表姨。」
这样的话,事情就算是解决了。
半小时后,大家围在一起吃饭。
许扬象徵性地表达了感谢,之后就开始扯她年轻时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就是因为她太过美貌,引人嫉妒。
温年和陈迒根本不听,低头吃饭。
而佟佳露则对许扬有了新的认识:敢情你是这样的许姐!
只有杨晓桃听得津津有味,捧哏似的接话,弄得许扬越说越带劲。
温年忍不下去,叫她快吃饭,歇会儿嘴。
「我多说几句怎么了?」许扬说,「今天是祖国妈妈的生日,我高兴!」
「……」
提及生日,杨晓桃好奇:「温年,你生日几号啊?」
「她啊,12月27号。」许扬抢答,「是吧?阿雪。」
听到那两个字,温年瞬间炸毛。
可在座的人都听到了,佟佳露问阿雪是谁?
许扬得逞地挑挑眉:「就温年啊。」
温年出生的那天,北城迎来初雪。
颜清从产房推出来,看到窗外飞舞的雪花,觉得冰天雪地的琉璃世界很美,便说女儿的小名就叫阿雪。
温年小时候常听外公外婆讲她小名的由来。
她外婆许是在国外待久了,染上外国人的浪漫思维,告诉温年她生日那天要是下雪了,一定要许愿,百分百会实现。
所以温年一到生日前夕就会「做法」。
各种求老天爷下雪吧,人家做晴天娃娃,她做雪天娃娃,反正就是一心求雪。
然后事实就是——
「这十几年,除了你出生那天,你生日时没下过雪吧?」
「……」
这件事是温年心里的痛。
偏偏许扬还说,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阿雪。」杨晓桃笑笑,「很合适啊。」
佟佳露深以为意地点头:「是啊,你经常白的我晃眼,和雪有一拼。」
「……」
温年不想理她们,低下头继续吃饭,余光瞥见一直默默不言的陈迒好像在走神。
她以为他也在笑话自己小时候幼稚,信这种话,嘟囔:「谁还没年少轻狂的时候了。」
陈迒看她一眼,继续吃饭。
下午三点左右,佟佳露和杨晓桃离开,陈迒也回家了。
许扬背着温年上楼,给她斟了一瓶水,还问她要不要尿桶,遭到果断拒绝。
「那你自己在家待会儿行吗?」许扬看看时间,「我去直播间打一晃。」
温年本来就因为害许扬不能工作而愧疚,听到这话,让她赶紧去,她就在房间里,不会有事。
许扬点头:「有事电话。」
院子里传来防盗门上锁的声音。
温年蹦跶到书桌那里拿了本书,然后躺回床上。
她有午休习惯,今天因为同学来没睡,现下困意袭来,没看十分钟的书就睡了过去。
等温年再醒来,时间过了半小时。
她揉揉眼强迫自己别再睡,不然晚上睡不着。
温年想刷刷手机,醒盹儿。
视线一扫,她看到门那儿的墙壁上有什么黑色东西滑过。
她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再看。
这次,很清晰了。
是一只壁虎。
看到它,温年第一反应是叫陈迒。
第20章 小城故事
温年用眼睛找手机。
找了一圈, 没找到。
她又用的速度在被子里摸索,还是没有。
心脏咚咚狂跳。
温年死死盯着墙上那只壁虎,祈祷它爬出去, 她好起来找手机。
壁虎的回答:扫尾巴。
这一扫,差点给温年的魂儿扫没了。
她一个起身打开窗户, 喊了一声陈迒。
都是邻居, 他会听到的。
于是, 温年一面盯着一动不动的壁虎, 一面喊陈迒。
喊到嗓子冒烟, 陈迒也没有回应。
事到如今,求人不如求己,温年先出去再去求人。
她捋着墙边往门那里蹦跶、蹦跶, 心里默念着壁虎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可她不过蹦了几步,那壁虎就跟知道她心思似的, 滋熘一下, 爬到了离门更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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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年吓得紧急后退, 碰掉了许扬留给她的凉水瓶。
一声巨响,水花和玻璃四溅。
陈迒刚才在听音乐, 戴耳机。
这是他做手工时的习惯, 可以有效隔绝外界干扰,专心致志。
池林中途发来一条语音, 他点开听, 听完之后, 有那么几秒短暂切开了音乐。
也就是在这个空当, 他听到对面传来的响动。
摘了耳机, 陈迒跑上二楼进了工作间打开窗户, 喊了一声温年。
温年袜子湿了。
幸运的是玻璃碎片没有划伤她。
听到救星的声音,她也不敢动,说:「陈迒,你快来。」
说完这话,不仅陈迒,温年自己也愣了。
她的声音怎么变成尖叫鸡了?
温年摸摸喉咙,想再发声听听,陈迒又说:「我没有钥匙。」
「我……也没有。」
钥匙在楼下的小柜上。
嗅出一丝危险靠近的壁虎又爬了,这次是往温年这边爬。
温年腿软,鸡皮疙瘩冒出来:「陈迒。」
「马上。」
陈迒放下这话便离开了工作间。
没过一分钟,他的声音又从温年门外传来。
「我现在进去,可以吗?」
「等等!」
温年看看她和壁虎之间的距离,问:「壁虎受惊吓会不会乱跑?」
「……会。」
「那,那怎么办?」
「闭眼吧。」
「……」
闭眼更可怕好么,它要是爬自己身上来怎么办。
温年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这人有三怕:怕黑、怕鬼、怕虫子。
一遇上这些,她基本战斗力为零,智力也会退化,完全任凭宰割。
「温年。」陈迒说,「闭眼。」
「可是……」
「我很快。」
「什么很快?」
「你开门就知道了。」
陈巨人还会制造神秘感了。
温年抿抿唇,心想她这金鸡独立也快坚持不下去了,不如来个痛快。
「那你数一二三再进来。」
「……」
「一、二、三——」
话音落下,温年闭上眼。
几乎同时,那雪松味道的风扑面而来,其中还混合着一点点薄荷沐浴露的气味。
陈迒单手搂过温年的腰。
注意着她受伤的脚,直接把人抬起,让她双脚离开地面,然后带她出去。
空余的那只手反手关上了门。
温年再次睁开眼,人已经在过道。
这也太速度了吧?
陈迒放下温年,看她湿了袜子,问:「伤口湿了吗?」
「没有。」温年说,「当时这只脚翘着。」
「嗯。」
陈迒让温年站着别动,返回她的房间。
看着陈迒背影,温年就觉得没事了,可以踏实了。
几分钟后,陈迒手里拿着一团纸巾出来。
温年别过头:「拿远些,越远越好。」
陈迒把壁虎送出一百米外。
大概是刚才的捉捕太刺激,壁虎被放到地上后居然没有立刻窜走,而是留在原地。
「快走。」陈迒说,「以后别来这家。」
壁虎:「……」
回到67号,陈迒可以走防盗门了。
看到门口那个裂了的水缸,他不知道许扬回来后会不会找他算帐。
进了小楼,温年还在原地。
陈迒问:「许姨呢?」
「去直……嗯嗯!」温年清嗓,「去……直播间。」
陈迒点头,看着她。
温年脸上发烧,这声音也太难听了,根本不是她。
「你……」
「你是老年人,嗯嗯,耳朵吗!」温年说,「我叫你……嗯嗯嗯嗯!我叫你那么多声,你聋了?」
陈迒戴着耳机哪里听得到?
想想,他说:「你还是你别说话了。」
「……」
他居然敢嫌她!
温年气死了,蹦跶着要回房。
陈迒拉住她,说:「我先去收拾碎片。」
「……」
气得差点忘了。
温年吞口口水,试图润润嗓子,尽可能控制着音调说:「我要喝水。」
陈迒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温年房间门口。
他问温年要不要换袜子?
温年听到时还有些惊讶,因为像陈迒这种直来直去的思维,应该是直接问袜子在哪里。
他这么说,就给了她要不要让他帮自己的余地。
温年回想放袜子的抽屉里没有敏.感的衣物,给他指了位置。
拿到袜子,温年换之前告诉陈迒背过身去,不许看。
陈迒照做。
等换好袜子,温年喝着温度适中的水,优哉游哉地监督陈迒收拾碎片,那感觉就像地主婆在虐待未成年。
温年说:「你一定收拾干净了。」
陈迒:「嗯。」
「不然回头又扎了我的脚,」温年一顿,「本来就丑的不行了。」
她后半句说的小声,但陈迒听见了。
陈迒仔仔细细将地面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一个碎片后,封好袋子,准备一会儿扔出去。
转过身,他看到温年坐在椅子上发呆。
是还在意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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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抿抿唇,想起在医务室她红了眼睛,心口莫名有些堵。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他想说:「你的脚是你舞蹈跳得好的证明。」
温年一愣,抬起头看向陈迒。
男生还是习惯穿一身黑,站在房间中央,高大的身躯显得房间更小了。
明明是走高冷路线,偏偏手里拎着一个粉色垃圾袋,害他又接了地气,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反差萌。
温年望着他的眼睛,依旧带着淡漠,却也有清澈的真诚。
她有些不敢再直视,别扭道:「你又懂了?也没看过我跳。」
「……」
「不过。」温年莞尔一笑,「有进步。」
「什么进步?」
「就是你的……」
话没说完,陈迒手机响了。
佟佳露打来的,上来就问陈迒他在哪儿?
陈迒怔了下:「在家。」
佟佳露又说:「杨晓桃这个傻缺!非要和温年用同款手机壳,把温年手机带走了都不知道!还是许姨打电话才发现的。」
「……」
「许姨说,直播间出了点儿小状况,她得晚些回去。」佟佳露嘆口气,「温年要是饿了,就让你去帮忙给她热下饭。要是不饿,就等许姨回去。」
这番话光是转述就让佟佳露烦躁。
大小姐就是麻烦啊,但还就是有人时刻惦记,吃个饭都得整个双向选择,看大小姐心情。
可偏偏杨晓桃给她打电话时,她也极没出息地想过,要是陈迒没时间过去热饭,她可以去。
疯了,一个个都抖m。
佟佳露又嘆了口气:「我现在去晓桃家拿温年手机,你要是没事就过去找温年吧。一个半残疾。」
后半段,陈迒点的公放,温年都听到了。
她想说:你才半残疾呢,天天担心自己没头髮。
挂了电话,走廊之上飘过不怎么和谐的安静。
虽说佟佳露电话里也拜託陈迒过来照应,但温年还是觉得不太合适,毕竟那什么男那什么女。
可如果遇到什么事,除了陈迒,她又还能指望谁?
纠结,困难。
温年也嘆了口气,陈迒这时说:「我去一楼客厅,你在二楼。」
这个安排倒是蛮人性化。
可温年现在没有手机,她的嗓子又……
「等我一下。」陈迒回了自己家。
温年不知道他脑子又想到什么,该不会再拿出一个堪比手电筒一样有冲击力的老物件吧?
她有点儿担忧,但还有些说不清的期待。
结果,陈迒给了她一个手摇铃铛。
「你别关门。」陈迒说,「有需要就用它。」
温年憋了半天,憋不住笑起来:「这不合适啊,你又不是服务员,对你不尊重。」
陈迒说:「无所谓。」
见他似乎真的不在意,就完全是为了解决问题,温年看看手里的铃铛,摇了两下。
「那,随摇随到?」
「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还真没有温年不敢享的福。
她会跳舞、会钢琴、会语言,还会各国礼仪,会一切上流社会家庭女孩该掌握的技能,这里面也包括:使唤人。
是时候重回温家大小姐的巅峰了。
温年疯狂摇铃铛。
第一次,她说水凉了,要陈迒再加热水;
第二次,她说她想吃草莓,要陈迒洗干净送来;
第三次,她就问问陈迒几点了。
最绝的一次,是陈迒在厨房给她热饭,她突然摇铃铛,陈迒举着锅铲就跑上来了。
而她一脸无辜地表示这次不是叫他,她就是觉得这铃铛声音好听,她想听听。
陈迒:「……」
可怜的陈同学随摇随到到八点,许扬回来,他终于解放。
晚上,温年坐在床边看铃铛。
想着陈迒跑上跑下那么多次,她有一点点小愧疚,但更多还是有趣,太有趣了。
她居然能这样使唤陈迒?
这在她刚到怀蓝时,根本不敢想。
因为陈迒给她的感觉除了高冷淡漠,其实是有气势压迫的,她看得出如果陈迒真的生气了,后果会很严重。
但现在看来,陈同学脾气很好嘛。
温年摇摇铃铛,唇边一直挂着笑。
手机忽然震动,她解锁查看,是陈迒的微信。
陈迒:[有事?]
温年一惊,坐起来。
看看窗户,关着的。
陈迒就算耳力再好也不可能听得到她在这边摇铃铛吧?
该不会他为了报復她,给铃铛下咒了?
温年打字要问他,那边又来了一条消息。
陈迒:[影子]
温年又看向窗户,但这次她走了过去,拉开帘。
不是塞内特也不是阿波罗,陈迒站在窗前,刚洗过头的黑髮还没完全干透,有几缕软趴趴地贴在他额头上。
温年有想开窗户的冲动。
但最后还是没开,转而发微信。
温年:[没事]
温年:[我还以为你能听到我摇铃铛,吓一跳]
陈迒:[嗯]
温年盯着这个「嗯」,总觉得该说些什么。
温年:[我今天这样逗你,你别生气,不是不尊重你的意思]
陈迒:[知道]
温年:[其实你应该也能感受到吧?不用每次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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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次,温年摆明就是逗陈迒,可陈迒不管在干什么,还都会第一时间上来。
她都怀疑这铃铛有召唤陈迒的特殊魔力了呢。
温年胡乱想着,又收到了微信。
陈迒:[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事]
——所以还是亲眼看过才安心。
*
十一假期说是长假,但七天时间过的很快。
再回到学校,大家没了之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潇洒,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忧愁。
考场安排提前几天就发了下来。
一中是按照年级排名安排考场的,所有班级全部打乱。
温年没有期末成绩,顺理成章是零分,得去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个座位。
杨晓桃和佟佳露看完考场安排回来。
佟佳露顺手给陈迒也看了一眼,说:「第一考场第三个。」
陈迒点头。
温年之前和陈迒合看一张英语试卷时,还以为陈迒成绩一般。
因为他的英语考得并不好。
但后来,他们每次的随堂小测,陈迒在理科上都是满分,无一例外。
现在听佟佳露说陈迒年级第三,要么陈迒理科实在逆天,可以补了英语的差距;要么怀蓝一中学生不行,每一科都不能打。
温年有点儿倾向前者。
「我上学期才四十多名。」杨晓桃说,「我妈让我这次必须进前二十。」
佟佳露嘴角一抽:「你说你这话我这个一百开外的听着扎不扎心?」
杨晓桃笑笑,刚想哄人,孔家奇突然转过头。
「同志们,你们知道范老师学习完要回来了吗?」
佟佳露:「……」
杨晓桃:「……」
陈迒:「……」
温年:「范老师是谁?」
孔家奇说:「范老师,咱们班真正的语文老师。因为暑假被学校派到外省学习,所以没回来上课。」
温年点头:「那他现在回来还教一班吗?」
「教。」孔家奇说,「范老师只教咱们班。」
只教?
这是王牌老师的待遇?还是王牌班级的待遇?又或者……
温年想问问,但看孔家奇、杨晓桃、佟佳露都在看陈迒。
脸上写着:朋友,保重。
第21章 小城故事
期中考试前一天, 班里要做大扫除。
卫生其次,主要是把多余的桌椅搬出去,码齐放在过道。
这次扫除正好轮到温年和陈迒所在的这两组。
佟佳露等杨晓桃, 跟着一起干,见温年坐在位置上发呆, 敲了敲温年的桌子。
「你再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考试都结束了。」佟佳露说, 「脚都好了, 赶紧干啊。」
「……」
温年不想干。
为什么到了怀蓝以后, 大家都让她干活儿?很伤手的啊。
原本她打算扫地好了,还简单些。
可大约其他女生和她抱有一样的想法,所以扫帚被第一时间抢光, 剩下的就是搬桌椅。
椅子还都被搬的差不多,只剩桌子。
温年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揪着自己桌子的桌角, 往后门拽。
拽到一半, 一只手按在桌面上。
「我来。」陈迒说。
温年都习惯了, 立刻喜笑颜开:「辛苦辛苦。」
陈迒双手轻轻松松抬起桌子去了外面。
重新无所事事的温年就在板报附近转悠,期间发现宣传委员的错别字。
佟佳露恨铁不成钢:「我过去说说她!」
「说什么?」杨晓桃擦着窗台, 嘴角疯狂上扬, 「说我的『陈年烈酒』cp好甜吗?请你有嗑cp的觉悟,不要打扰人家撒糖!」
佟佳露觉得这话她必须要反驳, 但又无从驳起, 只能说:「陈迒那是心疼桌子被拖, 换成我这样干, 他也帮我!」
杨晓桃哦吼吼地鸡叫:「那你去试试啊, 我拭目以待。」
不争馒头争口气!
佟佳露挑个桌子就过去了。
但这桌子实在太尼玛轻了, 她想拽出温年那种「好沉好沉我不行」的feel,偏就是装不出来。
金鑫进来见了,说:「干嘛?舞桌啊?」
「……」
去他的试试。
佟佳露搬起桌子,说:「边儿待着去!少挡我路!」
「嘿!我这小暴脾气,你能不能……」
金鑫说着动了两步,撞上又回来搬桌子的陈迒,还踩了陈迒一脚。
金鑫「对不住」三个字都说出来两个字了,扭头见是陈迒,又立刻咽了回去,转而说:「我当是谁呢。陈迒陈同学也会为班级做贡献啊,会搬桌子呢。」
听这阴阳怪气,佟佳露叫他闭嘴。
金鑫说:「嘴长我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班里吵吵闹闹的气氛安静不少,大家往金鑫和陈迒这边看。
同学们或多或少都知道金鑫看陈迒不顺眼,但每次金鑫都是打打嘴炮,陈迒并不理会,两人出不了什么大事。
可今天金鑫也不抽什么风,追着陈迒后面又说:「我夸你了,你怎么也不言语?挺不赖啊,连破三个记录。这么牛逼,怎么看自己同学挨打时一个屁不放呢?哦,是不是跑的太快了?」
话音落下,陈迒放下桌子。
所有人瞬间神经紧绷,要问他们为什么,他们也说不清,就是觉得如果陈迒真怒了,绝对不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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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露赶紧过去踹开金鑫,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金鑫还有点儿想骂骂咧咧,但出去了,可他的那句「看自己同学挨打一个屁不放」,大家都听到了。
他们偷偷打量陈迒。
陈迒一个人站在桌边,离他最近的佟佳露尽可能保持平时放松的表情,但眼里还是透出几分警惕和疏远。
这幕让温年不舒服。
她以为金鑫说是的上次在窄巷的事,想和金鑫解释一下,也想过去找陈迒。
杨晓桃这时抓住她的手腕,沖她摇了摇头。
温年又扭头去看陈迒,他似乎也在看自己,但在对上她的目光后立刻避开了。
一中有规定,大考前一天的下午就上两节课。
温年他们做完大扫除也还不到五点,杨晓桃说想去新开的奶茶店喝奶茶,温年没拒绝。
等奶茶制作时,温年听佟佳露说了金鑫和陈迒的事。
和彩虹帮有关。
距离一中不远的一处篮球场一度是一中男生放学后最爱去的地方。
直到年初,以邵亮为首的职高学生也发现了这个地方,就说这个地方从此以后是他们的地盘,谁来打谁。
一中的人不想和职高的有牵扯,虽然这事窝火,但还是忍了,不去就不去。
暑假里,金鑫初中时的好朋友从外省回来找他玩,两人叫了几个以前的同学去打篮球,用了这个篮球场。
「这事也没法儿说怪谁。」佟佳露说,「金鑫那哥们儿不知道有这么个事,自己提前已经在篮球场玩上了。」
金鑫他们几个一看,心想就玩玩呗,邵亮他们还能在这儿盯梢呢?
结果,他们还就被邵亮这些人逮个正着。
金鑫他们无一例外和邵亮他们打起来,也不意外地打不过,被抓了。
邵亮这人又损又坏,让金鑫他们叫爷爷再磕个头这事就算完,他们自然不肯,金鑫的那位朋友反抗最激烈,又挨了一顿打。
这时候,陈迒路过篮球场。
金鑫立刻向陈迒求助,让他帮帮忙。
邵亮说:「陈迒啊,要跟他们一起吗?咱俩好像还没动过手,我不知道你本事多大呢。」
陈迒淡淡地看了一眼他们。
他的同学,除了金鑫的朋友被打的趴在地上,剩下全被摁着跪地。
金鑫眼里全是哀求,而陈迒说了句:「没兴趣。」便走了。
「从那之后,金鑫恨死陈迒了。」佟佳露说,「所以他俩一对上,金鑫就犯病。」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温年和杨晓桃听完后,杨晓桃可能是憋了有一会儿,才小声说:「这事要换我,我也得生气。陈迒怎么能……」
温年打断:「哪条法律规定是个人就得见义勇为乐于助人?」
杨晓桃小鸡啄米点头,你漂亮,说啥都对。
可佟佳露不爱听:「这事是跟陈迒没关系,但陈迒那么冷漠就对?」
「可是……」
「温年,你就是因为陈迒帮了你,所以有滤镜。」佟佳露说,「可在这件事上,陈迒确实没帮金鑫,金鑫不可能一点儿怨言没有。」
温年想说陈迒不是只帮她,他还帮团仔,帮赵奶奶。
但她知道,一个人如果在道德层面被人指摘了,那么除非这个做出大善举,否则很难扭转别人的印象。
这个奶茶喝的一点儿不愉快。
回到67号,许扬正准备出门。
许扬婆婆已经出院,目前在家静养,不用她每天再守夜。
但这么久的治疗,费用不是小数字,许扬现在增加了直播次数,晚上七点到十点还有一场。
「回来了。」许扬套上皮夹克,「饭都备好了,我……」
「表姨。」
「啊?」
温年急需一些让自己有判断的佐证,不然她心里不舒服。
「表姨,如果你在路边看见自己认识的人被打,你会帮忙吗?」
「必然啊!」
「……」
许扬叉着腰,爆炸头今天格外蓬松:「我小甜甜出了名的讲义气,路见不平必定拔刀相助!要不我……」
「你快去直播吧。」
温年摆摆手,进了小楼。
许扬还在那儿说自己以前帮朋友勇闯棋牌室,跟人家单挑的事……温年一点儿不想听,她心里更不舒服了。
晚上八点多,温年借着下楼斟水的工夫,连把厨房里的垃圾放到外面。
打开门,陈迒站在自家门口。
大扫除时发生的事以及佟佳露的话顿时浮现在脑中,温年一时沉默。
陈迒看她一眼便垂下眼眸,转身回去开门。
温年这才开口:「这么晚回来啊。」
「嗯。」
「那……那我先进去了。」
「嗯。」
防盗门关上,将空间隔离成两个。
陈迒拧锁的手微微一顿。
他想起书包里的水瓶,原想给她,但在67号门口徘徊半天都没去敲门。
现在再看,也还是不要敲门。
*
温年失眠了。
她想了很多,以至于早上差点起晚了,耽误考试。
她奢侈地从巷子一出来就打车直奔学校,等赶到考场,觉得这钱花冤枉了。
最后考场的同学都太放松了。
来了的基本都在吃早点聊天,还有打牌的,没来的估计就是单纯想补补觉,错过一门两门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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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深吸口气,走到最角落的位置。
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看她,不同于那些仅仅出于好奇的目光,有些目光让她厌恶。
温年坐下后,她前面的男生就开始找她要微信。
她明确拒绝,男生死缠烂打。
她保持沉默,男生就开始用他的椅子撞她的桌子。
「美女,加个微信聊聊呗。」男生说,「我早知道你,就等这个亲近的机会呢。咱们有缘是不是?」
温年冷着脸,说:「你再晃一下桌子试试。」
「哟?有脾气啊。」男生笑得不怀好意,「我晃的不好还是撞的不好?咱俩找个地方,你教我慢慢改。」
其他男生听了这话都发出别有内涵的笑声。
温年噁心死了,对这种人就必须想办法治他。
她从刚才就开始录音,只要再激怒他一下,让他找茬儿,她就泼他一脸水,到时候他肯定急,那正好把事情闹到教务处去。
温年心里都盘算好了,但班里忽然又安静了。
她紧绷的那根弦不得不分散一下,转过头,陈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还从教室后门进来了。
他走到她的身边,温年问他是有事吗?
陈迒没答,脸冷的不行,看着温年前桌那人,问:「你很喜欢晃?」
话里的挑衅是个人就能听出来。
男生蹭一下站起来要怼回去,就发现自己比陈迒要矮将近一个头,身材倒是看起来差不多瘦,但陈迒不是简单瘦,男生是实打实的瘦。
「开个玩笑。」男生说,「怎么?不行啊?都是同学。」
陈迒说:「不行,道歉。」
「我操!别给脸……」
陈迒上前一步,都没说动手,男生就吓得一屁股坐下了。
班里其他人鼓掌喊着帅啊,还有喊牛逼的。
陈迒对这些没有任何反应,他睥睨着男生,也不说话,可越是这样越是压迫感十足。
温年关了手机录音,心想这下我可不怕了,这种人就欠这个。
而那个男生也不傻,他耗着,等一会儿考试开始,他不信陈迒不走。
温年也想到这点,拽拽陈迒衣服,陈迒看了她一眼,然后对那男生又说了句话。
「别后悔。」
换言之,现在不道歉,再想道歉就不是只道歉了。
男生一开始对这话嗤之以鼻,但这种装模作样在陈迒的不动如山下,什么用没有。
最后,男生没扛住,和温年道歉,说自己不敢了。
班里爆出一波掌声。
这事处理好,马上也该考试了。
温年问陈迒是不是找她有事?
陈迒点头,将一直拿在手里的粉红色保温杯放在温年桌上:「你忘书桌里了。」
这下,班里又变成起闹声。
温年脸上发热,低头道谢。
陈迒没再耽误,离开最后考场去第一考场。
温年旁边有个女生对她说:「陈迒在学校里有名的高冷,对你这么好,你俩……」
没听完,温年站起来跑出教室。
她是清楚自己心里为什么不舒服的。
不是因为陈迒做的这件事不仗义,而是因为她觉得陈迒肯定有他的原因,别人该去理解他。
但她找不到别人对他的支持,就觉得好像站不住脚。
可不管怎么样,陈迒对她很好,对她好的人,她也要对人家好。
陈迒刚到楼梯那里,听到温年叫他,抬头看去。
女孩身体探出扶梯,脸颊透着微红,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说:「金鑫的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陈迒一愣。
预备铃响,温年听到监考老师在问最后一个同学去哪儿了?
来不及再说什么,温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儿糖果扔下去,说:「考试加油!」
说完,她立刻回教室。
陈迒接住了那颗糖果,心里的滋味一时难以形容。
金鑫那件事,他自始至终不觉得自己做错。
像邵亮那样的人,要么比谁不怕死豁的出去,要么就忍一时换以后清静。
金鑫他们都是正经学生,在学校里怎么闹,和邵亮那群人也不一样,不能因为一件事就把自己的正常生活搭进去。
更何况,有些事有他参与了,搞不好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他不介意别人说他冷漠,说他铁石心肠,但对她,他还是……
陈迒很庆幸去送了水瓶。
本来昨晚就该给她,但她的态度让他退却。
但现在看来,她应该没有因为金鑫的事而责怪他。
「陈迒!」
主任的狮子吼穿透过来:「考试了知道么?搁这儿表演什么入定!马上给我滚去考场!等你们范老师回来,我看你还嘚瑟!」
陈迒:「……」
陈迒回了考场,卷子已经发下来。
监考老师让他立刻入座,清点试卷是否齐全,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陈迒坐下,先打开了那颗糖果放入口中。
草莓味儿立刻在舌尖上蔓开。
不管之前是什么滋味,他现在只觉得很甜。
第22章 小城故事
考完第一场语文, 杨晓桃和佟佳露来找温年。
杨晓桃还好,就是明明心里害怕还非要对答案,温年说别对了, 不要影响下午的数学,杨晓桃又说不对她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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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杨晓桃的纠结, 佟佳露很坦然:「我偏科偏的很均匀, 没再怕的。」
三人来到食堂。
因为考试, 部分回家吃午饭的同学都不折腾了, 选择在食堂用餐。
温年她们到的时候, 食堂里都是人。
她们分头找座位,全满。
只有陈迒,一人坐了一个六人座, 周围荒无人烟。
佟佳露当机立断告诉陈迒给她们占座。
对于金鑫的事,佟佳露对陈迒不能说一点儿看法没有,但她这人没有站在高处指责别人的毛病, 陈迒可能是冷漠了, 但他也孝顺。
佟佳露分得很清。
十分钟后, 端着餐盘的温年和杨晓桃就伴回来。
佟佳露已经坐在陈迒对面,杨晓桃看了温年一眼, 自动选择坐在佟佳露身边。
情理之中。
可温年要是再坐在杨晓桃身边, 这个三对一的组合就有些别扭了。
「愣着干什么?」佟佳露直接指了陈迒旁边,「坐啊。」
温年:「……」
落座后, 温年莫名拘谨。
她琢磨可能是给糖这个事太幼稚了, 让她别扭。
她当时没多想, 就觉得昨晚和陈迒的照面她表现的太刻意, 好像故意不理他似的, 就想弥补一下, 于是扔了颗糖下去。
估计陈迒接了后挺无语吧。
温年默默低头吃饭,吃之前先把不吃的都挑出去。
佟佳露说:「我听说你把六班的瘦猴儿给怼了?」
温年动作一僵,快速看了眼陈迒。
陈迒表情冷淡:「不算怼。」
「怼就怼,要我说你抽他一顿才好呢!」佟佳露嫌弃道,「长得那么报復社会,还总骚.扰女同学。」
总骚.扰女同学?
那不知道陈迒见了会不会也出手……应该会,所以陈迒今天也不算专门为她出头。
温年戳了戳米饭,继续挑菜。
吃饭过程就听佟佳露在说,偶尔杨晓桃搭话。
在此期间,食堂又迎来一波就餐高峰,后来的金鑫和孔家奇也找不到位置。
孔家奇眼尖,发现温年他们这桌正好空两个人,就说坐这里拼桌,可金鑫看有陈迒就要走。
见状,陈迒打算先走。
可温年看他都没有吃完,便说:「和我们一起吃吧,座位不好等。」
有同学抛出橄榄枝,佟佳露又说什么别跟个小姑娘似的磨叽,金鑫只好坐下,坐在陈迒对角的位置。
开动前,孔家奇拨出一口米饭和一块五花肉放在小碗里,然后放了一张祖沖之的照片在碗前,拜了拜。
金鑫一掌削过去:「丢人丢特么食堂来是不是?拿过来,我也拜!」
孔家奇听话地把照片和碗挪过去,佟佳露看得嘴角抽抽:「你俩是不是有病?考试之前忘吃药了?」
「佟姐,这你就不懂了。」孔家奇一本正经道,「信念,做人就是要有信念!相信信念的力量!只要你抱着诚心……诶!」
孔家奇看见陈迒,忽然起身对陈迒又拜了拜。
「我拜了这么多年祖沖之都不行,也许拜活人行。」他说,「陈迒同学,请你保佑我在下午的数学考试中,考的都会,蒙的都对。谢谢。」
陈迒:「……」
温年很不想笑,毕竟事关信念,可真的难忍住啊,她和杨晓桃都低头在那里憋笑,肩膀发颤。
金鑫则夹了一眼陈迒,一脸「你特么就是保佑我考满分,我也不会拜你」。
只有佟佳露白眼都翻腻了。
过了会儿,杨晓桃吃得差不多,忽然想起件事,说:「我今天路过办公室,看范老师好像回来了。」
一句话,餐桌上气氛凝结。
温年十分好奇这位教语文的范斌老师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一提起他就好像有故事呢。
而且,她没看错的话,陈迒和金鑫好像对视了一眼?
他俩还会对视?
吃完饭,大家去收残台放餐盘。
陈迒在温年后面,温年转过身发现他看着自己。
「怎么了?」温年问。
陈迒将餐盘放好,说:「那个男生还有没有找你麻烦?」
温年摇头。
「课间尽量不要在考场待着。」
「哦。」
「如果他还有举动,你就回手,但是周围得有人。」
「明白。」
「放学和佟佳露她们一起走。」
「知道。」
温年乖乖答应完,有种被家长教着做事的感觉,这不行。
她刚要说几句重塑自己高大的形象,陈迒忽然递来一样东西给她。
是一条蜜桃口味的果汁软糖。
温年心下一动,先接过去了,才问这是干什么?
陈迒看了看她,别过头说了句话。
温年听不清,上前一步:「你再说一遍。」
陈迒张张嘴,却发不出音。
不仅如此,他那张万年不起波澜的脸,罕见地出现一丝慌乱。
温年觉得有趣,作势要把糖还回去,说:「你不说我不能拿,好端端的,我为什么……」
陈迒后退一步躲开她的手,快速说了句:「回礼。」
说完,他也不等什么回应就走了,差点撞上过来收拾餐盘的阿姨。
*
为期三天的期中考试很快结束。
考的好也罢,考的不好也罢,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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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最后一科地理时,怀蓝又下了一场雨,雨势并不大,但把怀蓝的气温一下子拉下去至少十度。
许扬特意给温年换了一床厚被子,但温年没带什么冬衣,得去买外套。
「周六我跟你去。」许扬说,「多买几件。」
温年说:「不用。我回来问问杨晓桃和佟佳露,她们应该能陪我。」
许扬一笑:「没想到啊,你来这儿还交到几个朋友。」
朋友。
这两个字对温年来说有些陌生。
在以前的学校,她没有朋友,大家只是同学,都客气礼貌,除了在学校,私下不会有交流。
而佟佳露和杨晓桃发现文具店就要带她去看,发现好吃的东西要和她一起尝,新开的奶茶店也必须得三个人凑齐了才能去。
温年之前不觉得,现在发现会一起做这样的小事可能就是朋友吧。
又或者说朋友二字太重,但她们之间起码存在友谊。
想到这儿,温年得意地笑笑:「是啊,我有同龄人陪,不用你呢。」
许扬笑着点了下她的肩膀:「小丫头片子。」
转天,许扬送温年去的学校。
班里异常热闹,大家都在讨论语文成绩的事。
语文和数学第一天考,判卷先判,出成绩自然快些。
但温年以为最先出来的该是数学,语文有作文,就算最早判卷了,也得最后出成绩。
可同学说成绩已经出来。
温年来到座位放下书包,孔家奇笔袋上还贴着祖沖之照片。
说实话,温年觉得他有些多虑,因为教数学的李亮财,人特别好,滚圆的肚子还富态,大家都叫他招财猫。
所以,就算数学考砸了,李老师也不会很兇。
「温同学,你说的对。」孔家奇说,「但作为学生要对自己有严格的要求是不是?你说我要是数学成绩提高了,李老师多高兴啊。」
温年笑笑:「你还挺体贴老师。」
「应该的,应该的。」
陈迒又是赶在预备铃响进的班。
今天的早自习格外肃静,在这一派祥和的气氛中,语文课代表抱着卷子来了。
温年听到班里爆出几声「靠」「完了」,还有人甚至说「记得明年这个时候看我」。
温年问杨晓桃怎么了?
杨晓桃看了眼她,摇摇头:「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于是,第一节 课语文,温年见到了传说中的范老师。
一米九的身高,健身教练般宽广的胸襟,还有那剃得非常纯狱风的板寸儿……这是语文老师?
确定不是肖申克的救赎?
范斌将夹在腋下的语文书往桌上一扔,笑着说:「同学们,好久没见,为师甚是想念啊。」
班里安静如鸡,仿佛在回应:客气了您,我们不想你。
「课代表卷子放下去了吗?赶紧的。」范斌问,「这卷子判的我两天没睡好觉,我得和你们好好唠唠。」
温年看到有同学抖了一下。
她看向身边的陈迒,陈同学倒还是稳的,但她有种直觉,直觉……
「有时间没见,我很惦记你们。」范斌又说,「但要说我第一惦记的是谁?来,自觉点儿,别等我点名,自己站起来吧。」
话音落下,就听咣当一声,金鑫站了起来。
金鑫不矮,但在范斌的衬托下就像是一只小鸡仔,更别说范斌还在讲台上。
范斌笑笑:「觉悟挺高。但很可惜,你只能排第二。坐!」
「谢、谢谢范老师。」
金鑫平时在班里也算是大摇大摆了,现在这胆战心惊的反应,加上同学们一个个也跟要去就义了一般,温年实在不知道这位范老师到底是什么路子。
就在她一头雾水时,范斌一拍桌子:「陈迒!还得我请你是吧?」
陈迒:「……」
温年瞪大了眼睛,居然是陈迒?!
陈迒站起来,范斌也下了讲台,他走的这几步,温年都想他不会是要揍陈迒吧?
那她就去教育局举报去!
结果范斌在孔家奇身边站定,孔家奇身体向杨晓桃那边挪了挪。
「好久没看你的陈氏说明文,我这心脏病差点好了呢!」范斌说,「说没说写作文时带点儿感情!说没说!」
陈迒没动,但温年被吼的一愣一愣的。
范斌在陈迒和孔家奇之间的过道踱步,他动一下,温年就觉得他是在运功准备随时送陈迒上路。
温年简直不敢信陈迒还能有到这境地的时候。
因为包括李亮财在内的数学老师,还有一众理科老师,都拿陈迒当宝贝看。
可到了范斌这里……
察觉到可能是吓到了新同学,范斌缓缓语气:「温年是吧?语文底子不错,作文写得也不错。有空感染感染你同桌!」
温年:「是、是。」
范斌丢了一小摞纸在陈迒桌上:「给我把范文抄十遍!」
陈迒:「……」
数落完了心尖尖的这位,范斌扭头,瞅见看热闹正笑得灿烂的金鑫,他又快步过去削下去几掌。
「你还笑!想开花是么!」范斌气道,「说没说作文里别写歌词?显你听的歌儿多是吧!中华小曲库啊!」
金鑫气不敢喘,缩在那儿任凭「羞辱」。
可范斌是越想越气啊,说:「一个你,一个陈迒,你俩整一组合说相声去吧!春晚就指望你俩了!给我滚出教室,外面看范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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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
金鑫:「……」
从这一课起,温年认识范斌了。
还知道他有个外号叫做:金陈克星。
第23章 小城故事
语文课下课, 陈迒和金鑫一前门一后门回来。
温年打量着陈迒,猜不到他心情如何。
金鑫过来把一小骡纸摔在陈迒桌上,话却是对孔家奇说:「写不错啊, 就你会文言文。」
原来范文是孔家奇写的。
孔家奇憨憨一笑:「过奖过奖,就是有感而发。」
「我呸!」金鑫撇嘴, 「『犯病』就是针对我!我写的多好啊!」
过来凑热闹的佟佳露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走了金鑫的卷子, 读道:「窗外的麻雀的在电线桿上多嘴……」
周围人爆笑。
金鑫脸通红, 一把夺回卷子, 说:「懂不懂艺术!」回了自己大护法的座位。
温年就着这个空隙, 看了看孔家奇的作文。
是写的不错,遣词造句很正,但正的同时不会让人觉得假大空, 是未来在机关写材料的好苗子。
「陈迒同学,这卷子你带回家吧。」孔家奇说,「刚才你和金鑫在外面, 他肯定不让着你。」
说完, 又转回去喝他的菊花茶。
下节课是李亮财的数学课。
数学成绩也出来了, 陈迒毫无悬念的满分,算是从范斌那里找回一点面子。
但金鑫就比较平均, 李亮财每讲一道题就得嘆口气:「金鑫啊, 这题怎么还能错呢?都讲八百遍了。」
李亮财苦口婆心讲地再讲,温年就最后一道大题最后一问有错, 渐渐就有点儿不想听了。
她想看作文。
「陈迒。」
陈迒侧头看过去。
温年笑着眨眨眼:「给我看看你作文呗。」
「……」
「看看嘛。」
陈迒摇头, 听课。
温年挡住他的卷子, 不许他看, 说:「你都会, 还记笔记干什么?」
陈迒看着这只白皙的手, 有冲动想握住不让她挡。
「你就给我看看你作文嘛。」温年小声说,「我看看是不是范老师冤枉你。要是冤枉了,我替你报仇。」
陈迒看她:「怎么报?」
「古诗词默写全写错。」
虽然只上了一节语文,但温年也看出来了。
范斌是嘴毒,但他是负责任的老师,做的一切就是想让学生能变好。
他讲课讲的很细緻,为了加深学生记忆还辅以歷史典故,有些同学哪里薄弱,他都记在脑子里,上课讲到了,就提醒那个同学注意。
所以,古诗词这么低级的错误要是出现了,范斌大概会气得当场去世。
陈迒闻言,扭过头,嘴角快速弯了弯。
等再转回来又是一脸冷淡,说:「不给。」
软的不吃,温年来硬的:「你给不给?看一下你作文还这么费劲儿!是不是同桌了?」
陈迒说:「我不给你看,你也是我同桌。」
「那可未必。」温年说,「马老师不是说了?期中考试后有一次座位调整,到时候我就……」
「就什么?」
刚刚,温年强迫陈迒给自己看卷子,陈迒不愿意,但神情是轻松的。
但在她说了换座位后,他的冷淡脸一下子就有个压迫感。
温年抿抿唇,下意识坐正,嘟囔:「随便一说。但是——」
「嗯?」
「你不给我卷子,我说不定就真换座。」
「……」
温年不再说话了。
心里默念着数字,数到十的时候,她的桌上出现作文试卷。
陈迒脸上还是没多余表情,但温年意会到了「忍辱负重」四个字,就……蛮让她开心。
压了压笑意,温年将卷子往里拽了拽,说:「这就对了嘛,同桌。」
「……」
温年先看了看卷面,作文内容姑且不论,陈迒的字是真好看。
瘦劲有力,和他清冷又俊朗的气质很贴切。
温年欣赏了一会儿,开始阅读,然后就……有点儿理解范斌了。
他们这次考试的作文题目是让学生写一写自己心中忘不掉的景。
这个「景」字用的很妙,也就是说你可以直接写风景,也可以写你心里的景,甚至写你生活中忘不了的一个画面都行。
孔家奇写的就是他爷爷在家练习毛笔字的画面。
而陈迒是第一种,直接写风景,写的就是招明港。
他写他去这里锻鍊身体,至于这里为什么是他忘不掉的「景」,他罗列了八条理由。
第一条,空气品质好;
第二条,足够安静,远离广场舞;
第三条,路足够长,他可以跑很久……
温年光是这么浅浅一看,就已经看到范斌在桌前吐血的画面了。
这真的是说明文!
一点儿多余修辞没有,全是干货。
温年实在忍不住,捂着嘴趴在桌上笑,笑得桌子跟着颤,把杨晓桃的椅子都弄得晃动了。
杨晓桃扭头,看不见温年,就见陈迒平日的冷脸这会儿肉眼可见地不太平静,她赶紧又转了回去。
温年也不知道自己笑了多久,直到有人轻轻敲了下她的桌子。
她从手臂里抬起半张脸,额头压出来淡淡的粉红色,眼睛里包着一汪水,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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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喉咙发紧,错开了眼神:「我说不给。」
「晚了。」温年声音笑得有些发飘,「我都看完了,太精彩了。你怎么这么会写?」
陈迒垂眸,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看上去有点儿可怜。
「说啊。」温年一点儿不鄙视自己没有同情心,「你为什么要这么写?」
陈迒说:「题目要理由,我就给理由。」
「……」
可真会审题。
温年多少能知道些陈迒的逻辑,也知道适可而止。
没人喜欢被人笑话,她坐好了把作文还回去,想顺便再提提意见,也许对陈迒有用。
但她一起来,袖子不小心蹭掉桌上的笔,温年弯腰去捡。
陈迒还沉浸在被作文打击的情绪中,反应慢了一拍,想像上次用脚悄悄挪开桌子是来不及了。
眼看温年的头有可能要磕在桌角上,陈迒下意识伸出了手。
温年根本没想过捡个东西还能磕到脑袋,直到她的后脑撞在一个偏软的地方上。
她转过脸,这个角度能看到陈迒的下巴,还有他鼻尖的海鸥线。
他并没有看她,眼睛落在桌面上,一只手挡在桌角前面,那样自然的姿态像是完全保护住了她。
「来,这个问题谁回答一下?有些难度啊。」李亮财说,「就陈迒吧,陈迒你到黑板上来写。」
温年趁大家把注意力放到陈迒身上前,火速坐直。
陈迒去了讲台上,孔家奇扭头看了眼陈迒留在桌上的试卷,羡慕:「我怎么没长这么个脑子呢。我怎么就……温年同学,你没事吧?」
「什么?」温年莫名有些心虚。
孔家奇说:「你脸好红,发烧了?」
「没,没有。」温年说,「我刚才困了,揉揉醒盹儿。」
「哦哦。」
孔家奇回身坐好,班里其他同学也都盯着陈迒在黑板上写的题。
只有温年,她心跳快到在吵她的耳朵……
上完上午第四节 课就可以放学了。
一中周末要承办社会层面的重要考试,下午要清场,会有相关人员过来检查。
佟佳露过来,问要不要吃点儿好吃的去?
温年和杨晓桃琢磨有什么想吃的,孔家奇插话:「陈迒同学,你的数学卷子能借我回家研究一下吗?」
佟佳露说:「抱歉啊,孔总。这卷子我先预定了。要不你拿手机……」
杨晓桃忽然蹿起来:「咱们去角落吧!吃提拉米苏,然后,然后你也去,都去,你们就能看陈迒同学的卷子了。」
这话说的有点儿乱七八糟。
但温年还是听明白了,就是大家一起去角落,然后陈迒把卷子拿出来给佟佳露和孔家奇一起看。
温年看向陈迒,陈迒点头。
佟佳露也没问题,孔家奇琢磨了下,想着要是这样,有不会的还能直接请教陈迒,也说好。
大家就这么决定了。
金鑫往这边来,孔家奇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开什么玩笑?」金鑫抱着篮球说,「大好时光我得嗨!再说了……」
他看了眼陈迒,不用再说。
温年一行人从教室出来。
杨晓桃常年坐公交车,剩下三人都是骑自行车。
佟佳露对温年说:「你怎么不骑车呢?咱俩就伴儿多好啊。」
「我……」温年顿了顿,「天气冷了,夏天再说吧。」
佟佳露现在可是了解大小姐呢,呵呵道:「你不会是不会骑吧?」
温年:「……」
佟佳露笑出鹅叫声。
角落的生意一直比较冷清。
温年和杨晓桃打车先到,池林就坐在窗边喝着咖啡看书。
午间阳光金灿灿的一片都落在他身上,让他温柔的特性快溢出来。
看见温年和杨晓桃,他笑着挥手,过去开门。
「今天有空过来了。」池林说,「欢迎欢迎。」
温年说待会儿还有人要来,陈迒也来,池林笑道:「这小子出息了,知道给我介绍客人了。你们想喝点儿什么吃点儿什么?过来看看。」
杨晓桃还是钟爱提拉米苏,温年则要了一份白桃芝士蛋糕。
犹豫尝尝哪个咖啡好时,池林说:「我自荐一下美式吧。因为我喜欢喝美式,美式我做的最好。」
温年一下想到了什么,说:「那我不是把招牌先尝了?下次吧。我今天喝卡布奇诺。」
过了会儿,陈迒他们也到了。
陈迒和孔家奇一样,不吃也不喝,佟佳露照旧只点了一杯美式。
池林看他们人多,还说要讲试题,就把店里唯一一间小包厢给他们用。
这包厢是仿照东方快车的车厢建的,两边是橙色真皮卡座,中间是胡桃木桌,列车窗户的位置因为是墙,挂了一副梵谷的《夹竹桃》,色彩和车厢色调很搭。
孔家奇一直说好看,坐下去的时候小心翼翼。
他们两个男生在一边,三个女生在对面,闲聊一会儿就开始改今天发的试卷。
语文自然是无人问津,就算让问,陈迒那作文也没人能救得了。
所以,主要任务就成了陈迒给佟佳露和孔家奇讲数学,杨晓桃跟着听,温年写作业。
陈迒平时惜字如金,讲题也不例外。
但他会找问题所在,一看孔家奇和佟佳露错的是哪个步骤,就知道他们的思路是哪里有问题,再一点拨,两人都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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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投入到某件事情中,时间就会悄然流逝。
陈迒从包厢出来去卫生间时,窗外的天已经渐入黄昏。
池林正在吧檯后面擦杯子,见陈迒出来,笑了笑:「口渴吗?要不要喝水?小陈老师。」
陈迒抿抿唇,往卫生间走。
池林又叫住他,说:「不逗你。不过你最近真有点儿改变。」
「什么?」
「就是……」池林想想,「出古墓了?」
「……」
等温年他们从包厢出来,天又昏暗了不少。
孔家奇和杨晓桃都不住南甜巷子附近,不方便再多待,佟佳露中途接到妈妈电话,让她去医院食堂吃。
五个人在角落门口告别。
温年跟在推着山地车的陈迒身边,一起回去。
温年好奇陈迒这次又能考多少名?
他的语文拉了不少分,想要追回来,除非理科都接近满分。
陈迒没计算过,说:「考第几名都行。」
「那能一样吗?」温年说,「考第一名能上985,最后一名可能没学上。」
听到这话,陈迒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问:「你想考哪个大学?」
「我?」温年嘆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她念的国际学校,原本是可以直通国外名校的。
在她前十几年的人生中,她就没想过自己会参加高考,别说来怀蓝,她国内都没想过,以为自己不是英国就是美国。
可事实往往就是让人措手不及。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她就考国内最好的大学。
「你知道北城大……」
一辆电动车飞速开来,温年话没说完,手腕一热,被陈迒拉进里侧。
温年的鼻尖蹭到陈迒肩膀,那独有的雪松气味勐地钻鼻腔里,激得温年直接就甩开了陈迒的手。
陈迒一愣,顺着她的劲儿松开手。
视线扫过那节手腕,没红。
「抱、抱歉啊。」温年为自己的没礼貌,「我是吓了一跳。」
陈迒说没事,走到了她的外侧,让她挨着巷子里面走。
刚才的话题没能再续上,温年也没心情续。
她觉得她最近有点儿怪。
可要说是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余光不自觉悄悄往身侧移去,看到那张侧脸,尤其是鼻樑高挺的线条,她再次想起数学课上,他为她挡桌角。
他的表情淡淡的,好像就应该这么做。
可她没体会过有人为她做这样的细节。
温年不说话,陈迒就更不可能说话。
两人一路无言,快到小广场时,温年接到佟佳露电话。
佟佳露急坏了,她说杨晓桃和孔家奇出事了。
第24章 小城故事
温年和陈迒赶回角落。
佟佳露比他们先到一会儿, 池林正在给孔家奇嘴角上药。
「光上药行吗?」杨晓桃现在说话声音还颤得厉害,「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孔家奇想说不用,一张口就嘶嘶了一串, 池林叫他先别说话。
佟佳露气的不行,喊道:「太可恶了!这群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温年去安慰杨晓桃, 杨晓桃前段时间刚买的水壶, 被摔得掉漆不说, 还瘪了一大块儿。
「遇到什么事了?」温年问, 「怎么会这样?」
杨晓桃瘪嘴想哭, 忍了忍,说了事情经过。
他们五个人从角落分开后,孔家奇直接骑车回家。
杨晓桃要坐公交车, 佟佳露就陪她走了一段,但佟佳露妈妈期间打电话催她快点儿,佟佳露就没陪杨晓桃等到车来, 先走了。
杨晓桃等了半天车不来, 倒是听到有小商贩串巷买竹筒粽子, 她有点饿就过去买。
然后,遇到了被堵的孔家奇。
孔家奇今天沐浴了陈迒的数学光芒, 心里美滋滋, 没想倒霉事跟着来。
他很少来南甜巷子的小步行街,不熟悉路, 骑着骑着就把车骑到窄巷里, 迷路了。
正找路, 就听有人说:「这不金鑫那哥们儿吗?」
孔家奇没和邵亮他们有过正面冲突, 只认识他们, 怕惹上麻烦就想赶紧跑路。
但邵亮拦住了他。
「刚才我看见金鑫打球呢。」邵亮说, 「前段时间我刚警告过他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他就犯规,你是他朋友,你说这怎么办?」
孔家奇认真想想,说:「金鑫肯定不是故意碍你眼,要不这次就算了吧。」
其他人哈哈大笑感觉在听小品,邵亮则脸黑如锅底。
他认为孔家奇在挑衅他。
可孔家奇说的是实话,那金鑫也没算卦的本事,哪儿知道自己打个球又能碰上邵亮?
孔家奇憨憨地笑,抱拳说:「各位同学,我还得回家赶作业就先走了。等以后……」
话没说完,邵亮怼过去一拳。
孔家奇从自行车上摔下去,倒在了地上。
「我就他妈的看你们这帮一中的不顺眼!」邵亮啐了一口,「以为自己上个破高中就高人一等了是吧?」
孔家奇想说不是,可他被打懵圈了,说不出话。
邵亮让孔家奇说金鑫是傻逼,说金鑫是狗娘养的,说了就放孔家奇走。
孔家奇还是憨憨地笑,眼神却十分坚定:「做梦去吧。」
杨晓桃到的时候,那群人正围着孔家奇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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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桃吓得腿软,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喊自己报警了,不走那就等着被抓。
那些人恶狠狠地扭头瞪她,走时还一把把她推倒,摔坏了水壶……
「欺人太甚!」佟佳露拍着吧檯说,「邵亮就是个疯狗!我现在给金鑫打电话,他惹上的狗屎,没道理……」
孔家奇忙说:「佟姐,别打。」
金鑫的性格本来就冲动。
早在最初那次和邵亮碰上,已经吃过了亏,要不是金鑫心里有气,看见邵亮时不知道收敛,邵亮也不会咬着金鑫不放。
说到底,狗咬你一口,你也要去咬狗吗?
对付邵亮这种人,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受害的就是自己。
池林也说:「事情已经发生,如果有其他想法就从长计议。现在光是生气没有用。」
他一说,佟佳露立马老实了。
不仅老实了,她本来抱着臂大姐头似的坐在高凳上,这下滋熘滑下来,双腿併拢站好。
温年说:「那他们打你,就是因为那个邵亮之前又看见金鑫了?」
「可能吧。」孔家奇挠挠头,「邵亮好像挺烦我,可能我长得不讨喜。」
温年:「……」
孔家奇:「总之这事别告诉金鑫。我都挨完打了,回来他一闹,保不齐我还得再挨一回,那我就……诶?几点了?我得赶紧给我爷爷打个电话!」
他这么一说,杨晓桃也去掏手机。
他俩同时掏,杨晓桃手里拿的不是什么高端手机,但好歹是个知名牌子的智能机,而孔家奇拿了一部老年机。
「嚯!」佟佳露惊讶,「这才多大岁数就用……」
杨晓桃拽了她一下,佟佳露啊了一声没明白,杨晓桃又使了一次眼色,她才闭嘴。
孔家奇也还好,虽然尴尬在所难免,但他不藏着掖着,笑笑就过。
而温年的心思比较敏.感。
她想起中午那时,佟佳露想让孔家奇把陈迒卷子用手机照下来,当时杨晓桃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极有可能就是在保护孔家奇。
温年看了眼陈迒,陈迒也在看她,估计和她想的一样。
上完药的孔家奇执意回家,要不他的爷爷奶奶会担心。
池林说开车送孔家奇,孔家奇不想麻烦,但池林说不送他心里会不踏实,就让陈迒看会儿店,他送完人回来。
他们一离开,尤其池林离开,佟佳露又开始拍桌子。
「凭什么!啊?凭什么!」佟佳露依旧无比愤怒,「孔总这么老实也挨打!邵亮真该死!」
温年抿抿唇,看着杨晓桃:「我听孔同学每次只说爷爷奶奶,他的爸妈也去外地打工了吗?」
杨晓桃摇头。
孔家奇家里是教师世家,从他太爷爷那辈儿起就教书。
孔家奇的爸爸妈妈原先是怀蓝一所中学的老师,后来去了南方偏远山区支教。
几年前,因为一场大雨,山里出现泥石流,他们为了抢救孩子被埋在了山里,孔家奇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了。
「这件事咱班同学都不知道。」杨晓桃说,「我也是有次不小心看到他填表,他才跟我说了一下。」
孔家奇当时的表情明明是悲伤的,眼里却满是骄傲。
他说:「我爸妈是人民教师。」
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杨晓桃觉得她如果有能力帮一下自己的同桌就帮一下。
孔家奇学习成绩很好,每次班里前五,年级前十。
但可能因为他比较老年风的做派,加上性格偏静,也不擅长体育,很少有男生愿意和他玩,只有金鑫干什么都要拉着他。
温年想起孔家奇作文里写到的他的爷爷,他说他爷爷教他:做人亦如写字,一撇一捺,横平竖直,不可不端正。
孔家奇这人就是:正。
温年想说他们给孔家奇报仇去!
可话到嘴边,她说出来容易,怎么做呢?尤其对方还是一群不良人渣。
陈迒看到温年欲言又止,也没言语。
过了会儿,杨晓桃说她也得赶紧走了,温年没让,问陈迒待会儿池林回来能不能再麻烦一下?
陈迒点头。
其实不用温年说,池林也一定会送的。
今天角落关门关的晚了些。
池林回来接杨晓桃,温年、陈迒和佟佳露三个人一起回南甜巷子。
「你让陈迒驮你吧。」佟佳露打了个哈欠,「我这车也没后座,驮不了你。再说了——」
又一个哈欠:「我实在不想腿奔。」说着,已经骑了出去。
温年盯着陈迒车的后座,这会儿就有点儿坐不上去。
他们来时因为事情紧急,陈迒说让她上来,她就上去了,半分矫情没有。
可现在不赶时间。
她坐他后座的这个行为吧,就很像某些青春电影。
陈迒大约是猜到她的心思,说:「我和佟佳露换车,让她……」
温年果断摇头。
都是女孩子,佟佳露再大大咧咧,说不定也会误会什么。
温年抿抿唇,说:「我就是觉得有点儿硌。」
她瞎找了个藉口,心想坦荡些就不会别扭,正要上车,陈迒拿出包里的卫衣,叠了下放在车座上。
「这样好些。」陈迒说。
晚风徐徐,吹动着校服衣角。
温年他们赶上佟佳露,佟佳露说温年磨蹭,那么慢,她快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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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在角落吃块蛋糕你不吃。」温年说,「吃了还能垫垫肚子。」
佟佳露难得没顶嘴,转而说:「你们说这事儿就让孔总和晓桃吃哑巴亏吗?」
温年问:「你有什么想法?」
「那多了去了。」佟佳露说,「就是实施一个估计玩完一个。」
「……」
「那你还说……」
山地车突然颠了一下。
温年身体往后仰,差一点儿倒过去,吓得她赶紧抓住车座。
「你看点儿路!」她抱怨,「摔着我。」
陈迒没接话,佟佳露说:「说你大小姐一点儿没错。人家驮你,你还那么挑剔。要不要下来让你跑?」
「我还不能说话啦?我要是被摔……」
「你搂着陈迒腰啊。」佟佳露说,「抓车座子能稳个毛线?」
温年安静了。
理智告诉她,她该照着佟佳露的话去做,甚至回一句「还真是的」才对。
可她心里貌似有鬼,那手臂千斤重,就是抬不起来。
温年心想反正马上就到了,估计也不会再像刚才那样……
又是一下颠簸。
这次颠得比上次厉害得多,根本容不得温年在那里构思青春小作文,她就本能地搂住了陈迒的腰。
而她这一搂,陈迒说:「太黑,看不清路。」
言外之意就是可能还会压到什么。
温年来气,想说你是老花眼么,还看不清路,又听:「你还是抓着我安全。」
「……」
都这么说了,温年再忸怩就说不过去了,她慢慢伸出手,抓住了陈迒校服的下摆。
他们先送佟佳露回了家。
回去路上,温年问陈迒怎么看这次的事。
「很气人。」
「然后呢?」
陈迒顿了顿:「如果想出气,就必须让邵亮他们彻底输掉。不然之后他们会源源不断找麻烦,不管是金鑫还是孔家奇。」
温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人?
大家虽然不是朋友,但也可以称一声同学,怎么能这么目中无人、横行霸道?
「有种人天生喜欢欺负人。」陈迒说,「这样会让他们得到满足,觉得自己是强者。至于为什么欺负,不需要理由。」
可能这就是校园霸.凌吧。
有些学生仅仅因为比别人矮些、胖些,甚至是因为学习太好太优秀,就要受欺负。
温年心有不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说:「还是你好,脸那么冷,看着就不好惹。那个邵亮不敢找你麻烦,你肯定从来没被人欺负过吧?」
温年的语气就是在开玩笑,但陈迒却没回答。
心里揪了一下,温年问:「难道邵亮他们也……」
没说完,车子压到一个小石块,顿时就往一边歪了过去。
温年吓得直接双手抱住了陈迒。
如果要摔,也能拉他垫背。
温年这么想的,然后车子歪了那么一下后,很快就回正,继续平稳前进。
「你的确不会骑车。」
陈迒如此评价,语气里似乎带着一点低沉的笑意。
「……」
是啊是啊!她不会骑!所以怕!
温年讨厌死陈巨人说话这么直白的风格,就不会给她留点儿面子!
她气得当即用手指狠戳了下他的腰。
陈迒很自然产生条件反射。
但他反应也快,一只手稳住晃动的车把,一只手拉了下温年的手腕,扣在自己腰上。
「别闹。」他说,「待会儿真摔了你。」
这话仿佛有魔力,温年不动了。
她的脸上好似升腾起一团火。
她不知道是因为难为情自己不会骑车,还是因为陈迒刚才握她手时,陈迒的手心滚烫,他把那份滚烫传染给了她。
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今夜的风是暖的。
后来,这一夜的这一幕总是会出现在温年脑海里。
少年坚实的背影,一边的校服随风后扬,一边的校服被她压着,紧握在她手中。
第25章 小城故事
事情还是让金鑫知道了。
早上, 金鑫在车棚锁车时,六班张俊跑过来和他说——
「金鑫你牛逼啊!交了这么铁的哥们儿,打都帮你挨, 以后你能横着走了!」
金鑫听得一脑门问号。
他特别讨厌张俊,外号瘦猴儿, 总爱骚.扰女同学。
「有屁快放, 没屁就滚!」
金鑫说完, 张俊呵呵笑, 和他绘声绘色地说了孔家奇被打的事……
体育课上, 金鑫拽上孔家奇,连带佟佳露和杨晓桃,温年是被佟佳露拉去的, 五个人在体育馆后身谈话。
了解完来龙去脉的金鑫对着树就是咣咣两脚。
佟佳露说:「你脚不疼,我看着树疼,能不能稳重点儿?」
「怎么稳?叫我怎么稳!」金鑫喊道, 「我他妈的现在杀了邵亮去!」
这种心情, 大家还是理解的。
最好的朋友因为自己无故惹一身伤, 现在还被学校里几个学生在背后嚼舌根,能不气吗?
孔家奇说:「我这不没事了吗?算了吧。邵亮这种人不是咱们这样的学生惹得起的, 以后还是……」
「不行!」金鑫喊得嗓子噼成了公公, 「这事儿不来个了结,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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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露扶额:「邵亮是你出.轨老公啊?」
大家:「……」
作为连带倒霉的受害者之一, 杨晓桃心里也气。
可说实话, 要去找邵亮那群人报仇, 她不太敢, 怕招惹上了甩不掉。
所以在商言商, 只能哑巴吃黄连。
金鑫看着他们, 眼泪在眼里打转,佟佳露安慰他,他就蹲树根那儿抽抽。
温年这时站了出来:「我有个主意。但不知道能不能有用。」
大家一听都来了精神。
这个主意还是昨天陈迒的话给的温年启发。
陈迒说想出气,就必须让邵亮输得彻底。
既然如此,那就打篮球呗,有输有赢。
「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为篮球场引起的。」温年说,「邵亮这样的人,肯定面子大过天,经不起激将。到时候金鑫就跟他下战书,说如果邵亮输了,就和孔同学还有晓桃道歉。可如果你们输了……」
温年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那应该比现在的情况惨烈十倍吧。」
这话说完,温年心想这大概还是个馊主意。
但金鑫跳起来了,眼里的泪光全部变成闪耀着的希望,说:「就这么办!」
温年想说大家再商量一下,但金鑫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一熘烟人就跑走了。
孔家奇看着金鑫的背影,说:「我会不会再被打一顿?」
佟佳露和杨晓桃一人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金鑫要挑战职高邵亮的事很快在学校传开。
温年一开始颇为自责,觉得自己不该出这个主意,万一有什么,金鑫和孔家奇又得吃亏。
可慢慢的,他们发现这可能确实是唯一办法。
因为他们一不能打架,也打不过;二不能告老师,告老师没用。
想要出气,只能如此。
邵亮也果然如温年说的那样,痛快答应,还放话自己要是输了,不仅道歉,以后见了金鑫和他同学,他绕道走。
出气办法总算有了,实施起来又遇到了困难,还是最大困难——没队员。
金鑫如打了鸡血一般,每天各种攒人。
但除了两个和他关系特别铁的初中同学愿意帮忙,剩下的人一听是和职高的人打篮球,都不愿意趟这滩浑水。
佟佳露让温年去游说陈迒。
温年憋了一上午,没能开口。
她最讨厌别人勉强自己,自然也不想勉强别人。
「你平时不是挺厉害的吗?」佟佳露说,「现在怎么不行了?」
温年嘟嘟嘴:「你比我厉害,你去说。」
「我说要有用,我还用你?」
「那你说没用,我说也未必有用啊。」
「不不不。」杨晓桃插话,嘴角又开始疯狂上扬,「你说肯定有用。」
温年不明白:「为什么?」
杨晓桃想说那就是冷面忠心侍卫为公主的一句话而战啊,至少是全文的一个小高潮!
最好侍卫再受了伤,公主悉心治疗,两人擦出爱的火花……
佟佳露光看杨晓桃那一脸陶醉,就知道这女人又开始了,她说:「你再这么邪性,我就天天跟你念叨陈迒和金鑫,他俩挺有那味儿的。」
「哦!shit!太shit了!」杨晓桃捂住自己已经开始不由自主脑补的脑袋,「你这毒妇!」
佟佳露呵呵一笑。
看她俩这幕,温年以为自己在欣赏荒诞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知道陈迒要是在了,能不能看明白她们到底在干嘛。
陈迒这会儿正在去卫生间的路上。
大课间时,教学楼这边的人比较多。
办公楼那边的卫生间人少,尤其一楼的,老师基本都在二楼以上办公,不会特意下来一趟。
陈迒一进卫生间就听两个男生在隔间说话。
「金鑫那事你知道吧?」
「能不知道吗?全校都知道了吧,有戏好看咯。」
「要我说金鑫就傻逼,为了那个孔、孔什么来着?」
「孔家奇。」
「对,为了孔家奇和邵亮他们叫板,到时候估计得被按着叫爷爷。」
听到这儿,陈迒皱了下眉,但并没有说话。
他过去方便,又听他们继续说——
「那个孔家奇没爹没妈吧?听说每次开家长会都是一个老头子来,身上带着股臭味儿,别再是收破烂的。真他妈的膈应!」
「是膈应。不过我觉得没爹没妈不可能,保不齐也是去外地打工了,他妈跟人跑了。再或许他妈干那个的,他爸嫌脏不要他妈……」
砰的一声!
陈迒一脚踹开隔间门。
男生吓得差点坐坑里,裤子都没来得及提,就被陈迒提熘出去。
另一个男生一听,收拾了下赶紧出来。
「操!陈迒你疯了是吗?你……」
陈迒又一脚踹过去,男生闭嘴。
被提熘的男生忙说:「哥!陈哥!大哥!怎么了这是?咱们没得罪过你啊。」
「得罪别人了。」陈迒说。
男生哆哆嗦嗦:「谁?谁啊?我错了,错了!」
陈迒对这种有种在别人背后诋毁他人,实际怂的欺软怕硬的人,看一眼都觉得是污染。
他将男生拎到水池那里,说:「嘴脏,多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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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赶在上课前,两个男生在陈迒的注视下漱了五分钟口。
*
放学铃一响,金鑫第一个冲出教室。
金鑫不放弃,努力四处攒人,想着可以大杀四方。
佟佳露表示很担忧,杨晓桃同担,孔家奇更不用说,他那后背还疼着呢,再来一波非得一周下不了床。
他们颓废地走出教室。
出了教学楼,遇上六班张俊和他的几个同学。
温年一看那个张俊就噁心。
虽然他很怕陈迒,忌惮着不敢再骚.扰她,但那个眼神,让人极不舒服。
温年眼不见为净,偏张俊熘达过来拦住他们。
「金鑫呢?」张俊问,「还找人了是吧?真不嫌累啊,谁掸他。」
跟着他的那几个人顺这话嘲笑。
佟佳露说:「张俊,别人要这么说金鑫,我肯定说你说的对。但你?」
「我怎么着?」
「一个给邵亮跪着喊爸爸的,有什么脸说别人?」
「你!」
张俊想上手,孔家奇小肚子一弹,挡在外面。
「同学,咱们有话好好说。」孔家奇客气道,「可不能打女生。」
张俊不耐烦,扒拉开孔家奇:「有你这狗玩意儿什么事!滚远……」
「看来你还是不长教训。」
温年开口,张俊转过头,两眼逐渐发直。
就温年这样的,他梦里都见不着。
那次考试见了,时不时就要惦记着,想着万一哪天落在他手里呢。
温年不用想就知道这猥.琐男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她忍着想吐的冲动,说:「我劝你现在赶紧走,别等陈迒来,吓得你两条腿不听使唤,想走走不了。」
「哎呦,拿陈迒吓唬我啊?」张俊说,「你和陈迒什么关系?」
躲在温年身后的杨晓桃怕的不行,但一听这话,下意识就想说:cp关系之陈年烈酒!
被佟佳露瞪了一眼,咽回去。
佟佳露说:「张俊,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啊,该干嘛干嘛去,到此为止。」
张俊才不呢。
他私下一直是邵亮的舔狗,这次的事邵亮准赢,他没理由放弃这个耀武扬威的机会。
张俊还想往温年身前靠近,刚要伸手,陈迒从教学楼出来了。
包括孔家奇在内,大家都松口气。
陈迒站到温年前面,一个字没说,张俊就往后退。
「打个招唿而已。」张俊怂的不带一点儿含煳,「走了。」
「等等。」
张俊一下紧张起来:「干嘛?我什么也……」
「你给邵亮带句话。」
「什么?」
金鑫这时从c区教学楼出来,不用问,看他臊眉耷拉眼的样子,就知道又没戏了。
陈迒说:「让邵亮拿出最好水平来,不然——」
听到这话的金鑫定在原地。
孔家奇、佟佳露、杨晓桃也都看向陈迒。
「他会输得很惨。」
张俊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直接操了:「你要参加?」
陈迒点头。
「卧槽!」张俊过来,「你们这……」
温年怕被那满嘴喷的口水误伤,往陈迒背后藏,陈迒顺着她动,给她挡的严严实实。
「怎么?」陈迒问,「邵亮怕?」
张俊急忙否认不是,还想说什么,有人沖他使眼色,他们就走了。
金鑫飞跑过来。
那一脸难掩的激动和兴奋啊,问:「你说真的假的?你要加入吗?那咱们肯定赢啊!你的……」
说到一半,金鑫看到佟佳露搁那儿憋笑,嘴角抽了抽。
怎么办?
我该和这个人横眉冷目才对。
金鑫的表情管理瞬间失控,杵在那儿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
温年问:「你真要一起?」
「嗯。」陈迒说。
听到肯定答案,金鑫还是克制不住耶了一下。
「还差一个。」金鑫喃喃道,「我现在再去找!这次肯定打得邵亮跪地痛哭!」
陈迒让他不用去了:「我让池林来。」
「池哥?」金鑫惊讶,「池哥能愿意跟咱们玩吗?」
「我和他说。」
这下,金鑫不是打鸡血,是打了凤凰血,要不是地心引力管着,他能上天。
孔家奇也高兴,觉得自己不用再挨一顿,可以踏实学习。
大家都觉得好像已经赢了,只有陈迒一如既往地冷着脸:「你和你朋友的水平不行。」
金鑫差点儿扭了腰:「我们怎么就……」是不太行。
「明天开始,放学练习。」陈迒说。
直到晚上,温年和佟佳露、杨晓桃的三人小群里都还在兴奋这件事。
温年也兴奋。
其实这事看起来是有些幼稚的,但他们年轻,可以幼稚,只要开心就好,只要此刻觉得值得就好。
杨晓桃:[我有预感咱们会赢!]
佟佳露:[这次要是陈迒带着都不行,那就是命运]
杨晓桃:[陈迒这么神?不过我更好奇他怎么突然愿意帮忙了?]
不仅杨晓桃好奇,温年也好奇。
放下笔,她托着下巴琢磨为什么。
对面窗户有人影走过,她想也没想,拉开帘打开窗户喊了声陈迒。
陈迒现在尽量不戴耳机听音乐,一下就听到她在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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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也打开窗户。
晚风顿时灌进房间,他和她隔着一条小道的距离。
「怎么了?」陈迒问。
温年摇头表示没什么。
放学时大家走的快,因为主任暴跳着来了。
要是那时候问原因,她觉得是好时机,现在总觉得错过了。
温年说:「你觉得你们赢的可能性大不大?」
「一半。」陈迒说,「邵亮他们平时总打,有默契。而且……」
「而且什么?」
陈迒没说。
温年也没多想,她还在兴奋,转而说:「你能参加,他们都特别高兴。」
陈迒抬头,女孩又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他过去看书会看到有作者形容眼睛像星星一般,他总觉得是胡乱比喻。
但自从认识了她,他才知道有人真的双眸如星。
她看着你,你就看不到别的。
陈迒又开始心跳加快,他强迫自己低下头,问:「你呢?」
温年没听清,往前探了点儿身子。
风吹过来,她别了下髮丝:「你说什么?」
「我说,」陈迒抿抿唇,捏着窗台上木条的手硬是给木条按凹进去一块,「你高兴吗?」
温年一愣:「我啊?我……」
她当然也高兴。
可陈迒这么问她,她又心里有鬼。
可那个鬼到底是什么啊,她却说不上来。
温年说:「你赢了我就高兴。」
「哦。」
「我不喜欢输。」她扬扬下巴,「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个有高追求的人。」
陈迒嘴角弯了下:「嗯,看出来了。」
温年又看到了酒窝。
她莫名觉得脸有些热,扇了扇手说:「那你都知道,我就不赘述了,我要写作业了。」
关上窗户,火速拉上帘。
这还不行,温年又躲到对面绝对不会看到的盲区,这才双手捂着脸降温。
她这是中邪了么?
温年深唿吸,努力平静下来,又巴头往对面看看。
人影已经不见了,房间黑着灯。
这陈同学刚刚怎么也不知道顺着说一句「我们会赢」呢?
显得她干巴巴的。
温年烦躁,决定做数学冷静冷静。
翻出卷子,她收到一条微信。
陈迒:[我觉得是80%了]
温年:[什么?]
陈迒:[我们赢的机率]
第26章 小城故事
那天之后, 陈迒他们每天放学都去练球。
温年不知道他们练的怎么样,但金鑫看起来挺累的,课上总是哈欠连天, 气得老师轮番批他。
尤其范斌,每节课见了金鑫不是得作一首七言律诗, 就得来一个五言绝句, 数落的金鑫是一句听不懂。
时间一晃到了周六, 比赛就在今天。
温年早早醒来, 练完基本功后不久, 佟佳露和杨晓桃就来了。
她收拾好出门,看了眼对面66号,锁着门。
「陈迒他们天不亮就去集合了。」佟佳露说, 「咱们也走吧。」
路上,一向活跃的佟佳露很安静,温年和杨晓桃更是无话。
比赛场地定在了邵亮他们霸占的那个篮球场。
不知是有意无意, 但他们都隐隐觉得这是邵亮在耀武扬威, 也是在暗讽, 告诉他们:你们必输。
团仔和小贝在小广场吃早点。
看见温年,团仔跑过来问她们干什么去?
佟佳露说:「看人打比赛。」
团仔和小贝都有兴趣, 问能不能去, 温年想想,拒绝了。
她解释说今天这个比赛人比较多, 而且都是大孩子, 等下次有更有趣的比赛一定带他们去。
团仔和小贝也不闹, 理解了说好。
等他们跑远, 杨晓桃嘆了口气:「不去好, 万一……」打起来呢。
三人互相看看, 继续保持安静。
到了地方,温年看到很多人。
职高学生占了绝大多数,还有一支啦啦队。
一中的学生也有,张俊在其中,以及一班和其他班的喜欢热闹的同学,其中居然还有冯思怡。
自从运动会的事之后,程璐转学了。
冯思怡继续在舞蹈队,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和温年没什么交集。
看见温年,冯思怡微笑着点了下头。
「冯思怡喜欢看人打篮球吗?」杨晓桃好奇,「她可文静了,平时笑不露齿。听说她妈妈管她管的特别严。」
佟佳露说:「什么时候你还八卦别人?」
「哎呀,我也调节下心情。」杨晓桃吐了下舌头,「不然我会想上厕所。」
温年她们来到篮球场左半部分,这边是金鑫这一队的休息区。
队员已经换好服装,红色球服,边框是黑色,背后号码也是黑色。
据说是金鑫自掏腰包买的,颜色也是他亲选的,喜庆。
陈迒坐在长椅上,红色背心球服里套了一件黑色t恤。
他极少穿这么艷的颜色,衬得他肤色更白,沖淡了身上的高冷,但内里的那件黑t恤,又没叫红色太过叫嚣,反倒是多了几分肃杀和血气。
「靠!」金鑫骂道,「失算忘整一个啦啦队了!这在气势上不得输邵亮那傻逼一截?」
孔家奇瞪眼:「别说那个字!别说!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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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鑫啪啪拍嘴:「我瞎说八道!我们必胜!我们一定赢!」
「对,咱们要有信心。」池林笑着说,「这几天大家配合得都不错,没问题的。」
池林也是一身球服。
只是不管是他的气质还是声音都太温柔了,很难叫人想像他在球场上热血沸腾的样子。
他们几个人围在一起说话,温年来到陈迒身后,透过绿网格栏看到他的号码是6号。
「紧张吗?」温年问。
陈迒扭头,见女孩今天穿了一件樱桃红的厚毛衣外套。
温年见他注意到自己的穿着,忙说:「佟佳露说的,我们今天也穿红一些,给你们增加运气。」
陈迒一看,佟佳露和杨晓桃确实也都穿了红色。
但没她好看。
「待会儿就站在这里看。」陈迒说,「这边人少。」
温年点头,还要说什么,金鑫喊了声集合。
所有队员围成一个圈,金鑫最先伸出手,说:「来,喊出咱们的口号『惊奇惊奇,惊你……』」
「怎么还是这个?」佟佳露打断,「换个高级点儿不行吗?」
金鑫不以为然:「『惊奇』是我们的队名,怎么了?来,咱们……」
话又没说完,裁判吹哨了。
温年看陈迒一眼,陈迒也在看她,两人都没多言。
这次比赛请的裁判是原来省里体育学院退休的教师,专业水平不低,为人公正,有时学校之间举办友谊赛,都是请他出马。
裁判让两队队员先握手。
邵亮插着口袋,上来就是挑衅:「好想看你们跪着叫爸爸啊,迫不及待了呢。」
他身后的几个男生都笑,金鑫要回怼,池林告诉他比赛才重要。
邵亮一看没斗成,又找上陈迒。
「你这次也来参加,我是没想到的。」他说,「我不怎么想招你的,可你非要……」
邵亮吹了声口哨,目光移到场外温年身上。
「那妞不错啊。」他笑了笑,「这样吧,你们输了,我不用你跪,你让那妞跟我玩几天。」
「操!」
婶可忍叔不可忍。
金鑫这就要上去抽丫的。
他从小在他老母亲的谆谆拳脚以及佟佳露各种看掌下,别的不行,就知道尊重女性。
金鑫过去,这次又被陈迒拦了。
「你没听他说什么吗?他特么的……」
看到陈迒的表情,金鑫沉默了。
陈迒看着邵亮,常年冷冰冰的脸透出了阴鸷狠厉。
那双眼,比淬了毒的箭还要锋利。
邵亮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还要说话,陈迒嘴角轻轻一扬,拽着金鑫离开。
目睹全过程的金鑫后背都凉了,心说这哥们儿不会私下给邵亮碎.尸了吧?可怕。
比赛即将开始,双方跳球。
金鑫他们这边派出来的是金鑫的初中同学,身高一米八八,再合适不过。
而邵亮他们队派的人也不矮,这次争球的结果不好预测。
但陈迒看他们这队那位同学跳起来的节奏时,就知道他们跳球输了。
果不其然,球被对方抢去。
金鑫大骂一声,邵亮那边则是欢唿,啦啦队全是尖叫。
可就在邵亮伸手要接弹过来的球时,一阵风从他脸前划过,他都没做出任何反应,球就已经被陈迒抄走。
同样,在大家也没反应,邵亮那队都没开始回防时,陈迒速度跑到三分线,一跳,手腕一挥,球进了。
三分。
全场安静一瞬,下一秒爆出震天吶喊。
「进了!得分了!」孔家奇激动地抱着网格栏摇晃,「陈迒同学你太帅了!太帅了!」
佟佳露和杨晓桃也激动坏了。
跳球失败,她们还以为上来就得丢分,没想到!!!
「陈迒同学厉害啊!」杨晓桃晃温年,「太厉害了!」
温年点头。
她这会儿说不出话,因为陈迒进球那一剎那,她感觉自己心跳都停了。
这人平时冷得不行,关键时候可真会耍帅。
因为陈迒的这一球,惊奇队士气大振。
金鑫直接满场飞,还冲非洲人邵亮扭腰扭屁股。
邵亮恨得牙痒痒,上前一步,陈迒站到他面前。
陈迒比邵亮高不到半头,但刚才他的表现足够把邵亮踩在脚下,狠狠碾压。
「你别得意的太早!这才……」
「记着。」陈迒说,「你得亲自跪。」
「……」
前十分钟,因为有陈迒第一球的加持,惊奇队打得不错。
但邵亮他们的实力也确实不弱。
他们经常打,经常配合,默契远比陈迒他们这个刚组起来的队伍强许多,特别是他们换了一个队员。
这个队员身高将近一米九五,体型状如牛,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堵人墙,而动起来的时候又横冲直撞。
除了陈迒和池林不怕和他正面刚,金鑫他们一对上他,还没打,气势上就输了。
因为这位人墙的出场,惊奇很久没得分,邵亮他们慢慢追了上来。
池林叫了暂停。
温年她们在休息区那里等,佟佳露发水。
「这人是打篮球的?橄榄球才对吧。」金鑫朋友说,「那身上铁似的。」
池林说:「这个人的出现就是为了干扰我们。你们看,他行动并不快,只是堵人。球基本不会给他,他没有得分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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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纷纷点头,金鑫问怎么办?
池林看了看陈迒,说:「你们三个人拿到球就想办法传给我和小迒。记住,对上这个墙别害怕,他如果撞你,让他撞,那是犯规,他越早下场越好。」
这话就是定心丸,金鑫他们都同意,坐在长椅上调休。
温年又一次来到陈迒身后,问:「你没事吧?」
陈迒扭头,汗珠顺着湿了的刘海滴下来一滴,温年递给他纸。
「谢谢。」
温年又问:「你没事吧?」
她刚才看到那个人墙撞他肩膀了,他为了球,生生挨了。
「没事。」陈迒说。
温年皱了皱眉,这时,现场又爆出来尖叫声。
大家寻声一看,是邵亮和那个啦啦队女领队亲上了,还是那啥吻。
金鑫怒摔水瓶:「光瞎嚷嚷不够,还辣我们眼!」
「就是!」金鑫同学也说,「咱们怎么没弄个啦啦队呢?四金,你们一中这群同学也不给咱们加油呢?」
这个也是没办法。
一中在怀蓝是重点,普遍都是规矩老实的孩子。
这样的学生最怕和职高的有牵扯,怕被报復,要不是这次金鑫这事闹的太大,根本不会有人来看看。
叫他们助威,可能性不大。
而温年他们几个太紧张了,压根儿忘记还有加油助威这么个事。
休息结束,比赛继续。
金鑫他们一上了场,温年就把佟佳露杨晓桃孔家奇召集起来。
「我们都想他们赢。」温年说,「但光靠他们也不行,我们也该出出力。」
孔家奇点头:「温同学,你想做什么,说吧!」
温年知道杨晓桃带了相机,便让她去跟拍人墙,万一人墙出黑手,这就是证据。
杨晓桃立刻去办。
孔家奇的话,待会儿有大用处。
「我呢?」佟佳露指指自己,「我干嘛?」
温年拍拍佟佳露肩膀:「你是最辛苦的,你嗓门大。」
佟佳露懂了,撸起袖子:「交给我吧!就算今天过去我失声三天,我也认了!」
布置好任务,温年和孔家奇去了最近的文具店。
温年买了一包a4纸还有双面胶。
她知道孔家奇会写毛笔字,又买了毛笔和墨汁。
「最普通的毛笔,可以吗?」温年听说有些人写字要讲究笔的。
孔家奇说:「没问题!是不是写加油词?」
「嗯。」
纸太小,温年跪在地上用双面胶拼接纸。
看着这一幕,孔家奇不太忍心。
在他眼里,温年是那种优秀娇贵的女孩,这种跪在地上的工作实在不是她该干的。
「温同学,我来。你……」
「没事,你弄墨汁和笔,那个我不会。」她说,「然后你弄完了,看看能不能找来喇叭或者扩音器。」
事不宜迟,孔家奇也不啰嗦了,就做好分内的事。
文具店老闆出来看他们这阵仗,问是干什么?
孔家奇说同学比赛,老闆笑道:「是不是那什么ipad做奖品啊?这么拼。」
「不是。」温年说,「奖品是道歉。」
「道歉?」
「对,我们的朋友让人欺负了,我们要讨回来。」
老闆听着有意思,又听他们还要喇叭,就说前面有个摆摊的大爷,让他们去问问老人借不借。
十分钟后,温年和孔家奇回到篮球场。
邵亮他们已经超过惊奇队。
佟佳露喊得嗓子哑了,急的不知道怎么说,拍了拍杨晓桃。
杨晓桃说:「照相没用!犯规的地方,裁判都判了,没有黑幕。可是你们看!」
那堵人墙已经被罚下场,但是,人墙二号又来了。
这个二号同样身高一米九以上,身壮如牛,往那儿一站就让人压力山大。
「他们根本不怕犯规下场!」杨晓桃跺了跺脚,「反正有替补!」
现在,温年明白陈迒那天说的「而且」是什么意思了。
不得不说,这个做法低级归低级,但很有效,还符合规定,谁也说不了什么。
惊奇落后的分数越来越多,大家一开始的激情澎湃被焦虑害怕占据。
但不到最后一刻,就没有定数。
「不想没用的。」温年拿出加大a4纸和喇叭,「做我们能做的。」
金鑫他们都累了。
不仅仅是体力上的累,还有心理上的。
在人墙面前,他们弱得像小学生,加上比分落后,士气萎靡,本来的水准也越发发挥不出来。
就在这时,球场上横空一声滋啦,有人喂喂两声,然后——
「惊奇惊奇,惊你一个大奇!」
第27章 小城故事
口号一出, 在上空盘旋出阵阵回音。
全场又震了,雷震的。
有人发问这算哪门子口号?呢。
温年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旷世新颖口号。
喊,就对了。
金鑫愣愣地看着那挤在一起的四个人用喇叭一遍遍地吼着, 黄毛一甩,吸着鼻子说:「怎么样?我这口号不错吧?我这才华太特么横溢了。」
根本没人搭理他, 更没人戳破他眼睛红了。
池林看这情况也笑了:「我怎么觉得我变年轻了呢?」
「你现在也不老啊。」金鑫清清嗓说, 「像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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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林笑而不语, 心说那不一样啊。
有些行为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做起来才是那个劲儿。
「我说, 」池林看向陈迒, 「你是不是该用全力了?不然我怕某位女同学会不开心呢。」
陈迒看着温年。
从遇见那天起,她给他的感觉就是挑剔、优越、精緻,用佟佳露的话说,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小姐。
后来,他又知道她爱面子爱的不行,做什么用什么都要有品质, 不能丢脸。
可此时此刻, 她在别人用看戏和看笑话的目光下, 毫无保留地喊着傻傻的口号,眼里满是真诚和坚定。
这样的大小姐恐怕只此一个。
陈迒活动活动手腕, 淡淡地说了句:「不行。」
池林:「什么不行?」
陈迒没答, 看向对手。
不仅她不开心不行,还有和她一起喊的三个人, 以及场上站着的这个, 都不行。
陈迒第一次开口指挥了金鑫和他的两个朋友, 每句话正中要害。
之前陈迒话少, 金鑫的两个朋友还以为陈迒就是球技高, 真正的组织者和领导是池林, 现在他们明白了,陈迒不比池林懂得少。
「这个球,至关重要。」陈迒说,「能不能赢就看这球。」
金鑫被打击的都没什么自信了:「差七分呢,这球看住了也不好追啊。」
「我追。」陈迒说,「你们只要保住这一球,我们一定赢。」
金鑫他们面面相觑,都不怎么信,只有池林在笑。
但无论如何,惊奇守住了这一球。
尽管这一球代表不了什么,金鑫依旧没报什么希望,认为陈迒也就是激激他们而已。
然而,这球之后,他们知道了什么叫「说话算话」。
陈迒连进三个三分,硬是把比分追上去,还反超了!
不管是速度,进球准度,根本没人拦的了陈迒,哪怕你人墙再牛,你还没堵,人家就过人了。
陈迒打得好,池林也配合的天衣无缝。
金鑫他们一看没有理由拖后腿啊,拼了!
比赛还有不到两分钟,惊奇超邵亮队四分。
邵亮的啦啦队疯狂助威,邵亮女朋友还带头连翻好几个跟头,惹得众人鼓掌喝彩。
佟佳露一看,用她的公鸭嗓和温年说:「你也翻!翻死他们!」
「我才不呢。」温年高贵冷艷地撩开自己的头髮,「我又不是练杂耍的,走街头卖艺的才这样。」
孔家奇哈哈笑,没想温同学这么损,跟着说:「原来职高同学就是一群杂耍班子,那咱们比不过,比不过啊!」
这话听得职高的人想骂街。
但看看自己同学还在那儿翻跟斗,也觉得丢人。
又不是拍偶像剧,干嘛这么尴尬!
哨声再一次响起,比赛结束——惊奇队以五分的绝对优势赢了。
佟佳露飞奔进球场,一把抱住金鑫,狠拍着金鑫的背。
「炕炕啊!炕炕!」
金鑫也拍佟佳露,喊着:「佳哥,我们赢了!我们……老孔,你也来,我抱抱你!」
孔家奇小碎步颠儿过去,罩住他们,三个人像是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老泪纵横。
杨晓桃也特别高兴,和池林还有其他队员说辛苦了,你们最棒。
话都让佟佳露和杨晓桃说完了,温年在一边干站着,就显得格格不入。
想了想,她关心下孤寡陈同学吧,给他递了瓶水。
不过不知道他喝不喝,因为佟佳露之前给他递水,他没接,过了会儿自己拿的。
温年伸手:「喝吗?」
陈迒点头,接过去拧开盖子喝了起来。
温年心说算你识相,这可是我递的水,水中贵族的级别。
等陈迒喝完,温年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说:「恭喜你们。」
陈迒开口,先看到温年膝盖那里脏脏的,指了下:「怎么弄的?」
「蹭的吧。」温年随手拍拍,「没事。」
陈迒没再追问,喝完水又擦擦汗,穿上了冲锋服。
裁判再次召集两队,做赛后握手。
邵亮脸色差的能去演鬼片,站在那里,死不开口,更不提履行比赛前的承诺,和孔家奇道歉。
他不说,他的队员里有欺负孔家奇的,也不说。
双方僵持着。
眼看邵亮真要耍赖离开,池林站出来:「同学,愿赌服输。」
「操!我们就……」
邵亮拦住手下人,点点头:「行,我打的哪个?站出来,我道歉。」
孔家奇举了举手。
邵亮这会儿突然变得特别痛快,直接说了对不起,然后还问孔家奇这样行不行?孔家奇说行,他才停。
金鑫很满意,他也不需要邵亮以后见他绕道走,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只有池林和陈迒注意着邵亮的表情,知道事情没完。
比赛结束,众人散去。
陈迒收拾东西时,冯思怡跑过来。
冯思怡脸红红的,递了一瓶宝矿力水特过去,说:「陈迒,你打球真厉害。恭喜你们赢了比赛。」
陈迒点头,没接水瓶,只说:「我有。」
说完,去找其他人集合。
金鑫说他今天请客,必须嗨!玩命嗨!
他的两个初中同学,一个家里还有事,一个也不是爱交际的性格,都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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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池林,他晚上要到机构去教小提琴也不参与了。
但他提了个建议:「你们可以去角落聚,不过地方有些局限。干脆去小迒家的天台,有桌子椅子,现成的。可以烧烤。」
金鑫最爱吃的就是烧烤,拍腿定了就这样。
距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大家先各自回家,也都平復平復兴奋。
金鑫跟他的两个初中同学还有孔家奇走,佟佳露去医院找她妈妈,和杨晓桃坐公交离开,剩下温年和陈迒一道。
陈迒推着山地车走在温年外侧。
这种时候该说点儿什么,但温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指望陈迒那还不如不说。
他们来到一条类似南甜巷子小步行街的商业区。
之前佟佳露带路的时候没路过这里,又或者路过了,以她们当时的心情,她也没注意。
现在正值中午,商业区里很热闹。
各种小摊贩都在叫卖,各种香味也勾人味蕾。
温年尽可能不看,再憋憋气。
但架不住她肚子诚实,替她把心里话叫了出来。
脸上一热,她对上陈迒投来的视线。
「看什么?」温年没好气道,「我没吃早餐。」
「为什么不吃?」
「……」
因为紧张得吃不下去行不行!
温年瞪过去一眼,陈迒不问了,但又开始欲言又止。
温年也不说,就等着他说,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结果快出商业区时,铁葫芦终于开口,问她要不要吃些东西?
陈迒带温年来的这家店在商业区最里面。
虽然是小店,但桌椅全是藤编的,颇为雅致,温年也就不计较什么路边摊了。
陈迒问:「想吃什么?」
这家店卖的都是特色小吃,温年有的都没听说过,就让陈迒帮她点。
陈迒没看菜谱,和老闆娘说了几样,说到最后一个小雪花时,看了温年一眼。
温年:「???」
等菜时,温年闲着无聊,刷刷手机。
佟佳露几分钟前在她们的小群里发了连结,是一中贴吧的爆贴,说的这次篮球比赛。
楼主激动地写到一中被职高那群人欺负的太久了,就因为两个学校离得近!
现在好了,出了一口大气。
下面附赠了比赛现场图。
说是现场图,其实就是陈迒个人照片展。
底下一群女生在啊啊啊,还有男生也在啊啊啊……温年认为这个帖子能爆就是因为这群啊啊啊。
当然,这里面也有不少人打听池林。
温年看到有个名叫「姐的温柔你不懂」的用户说:打听什么打听?学长不是你们能惦记的!
温年大概猜到了是谁。
除了欣赏陈迒和池林颜值的,也有人分析他们的球技,对于陈迒,他们给出极高评价。
温年挺好奇的,平时也没见陈迒打球,怎么练的?
陈迒正在用开水烫碗筷,听到问题,说:「初中时常打,现在偶尔也和池林打。」
「那你和你的初中同学关系不错啊。」温年接过陈迒清洁好的碗筷,道了声谢。
陈迒摇头:「自己打。」
「……」
温年有点儿想不出自己打球还有什么乐趣?
她又问:「你从小就生活在怀蓝?」
「祖籍怀蓝。」陈迒说,「初中以前,我在隆城生活。」
隆城是大城市了。
虽然不比北城是中心,但在全国的经济发展中也名列前茅,教育和医疗资源更是数一数二。
陈迒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隆城不待来怀蓝?
温年想问,但又怕问多了不礼貌。
陈迒大概是猜到她的顾虑,说:「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我……」温年抿抿唇,「你想说什么我听就好,这都是你的隐私。」
这话说完没一会儿,老闆娘过来上菜,是一道水晶虾饺。
陈迒说:「做的不是正宗广式风味,但也还可以。」
温年尝了一口。
确实不错,甜而不腻,关键有虾。
「挺好的。」她说,「你也吃。」
陈迒夹了一块,品尝前,又说:「我六年级时,奶奶去世了。我爷爷受打击太大,脑梗后就瘫痪了……」
一个瘫痪的老人身边离不开人,可陈启堂偏偏是个独居老人。
陈迒的二叔陈君荣不知道该怎么办。
举家搬回怀蓝,他同意,他的妻子女儿不可能同意;给老人出钱请看护,他妻子闹了他三天三夜,把家里能砸的都砸了。
最后,陈迒说他愿意回怀蓝照顾爷爷,事情得以解决。
「可你才十二岁吧?」温年问,「你会照顾吗?」
陈迒点头:「会。」
这一个「会」让温年心里一酸。
她十二岁时,最大的烦恼就是练琴时搭配什么衣服吧,又或者是颜清和温振渊什么时候能陪她在家吃顿饭。
而陈迒都会照顾瘫痪爷爷了。
还有,之前许扬有说过陈迒的爸爸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他的妈妈之后也走了……那么,在失去父母照顾后,他应该就是和他二叔一家生活了。
看他二叔对老人的态度,她不认为陈迒会有不错的生活。
想到这些,温年心里酸完后又有些堵,不想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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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几道菜是一起上来的,包括那道小雪花。
这是一道点心,用白糖和糯米做的,食材没什么新奇。
但样子很漂亮可爱,厨师将它捏成花朵的样子,洁白的花瓣,里面杂糅粉红色的小粒粒,软乎乎,糯叽叽。
「这家特色。」陈迒说,「你试试。」
温年其实没什么胃口了,但陈迒既然推荐,她还是尝尝。
没想,是这些菜里最好吃的。
「是糯米也不全是糯米。」温年说,「芝麻也很香,还有点儿花果的甜。」
陈迒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她,然后又多看一眼小雪花。
许扬说她小名叫阿雪时,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
从小店出来,温年和陈迒回南甜巷子。
温年一路都在找什么,眼看一会儿就要进入南甜巷子的范围,不会有了,只能问身边的人。
「这附近有药店吗?」
「你不舒服?」陈迒说,「膝盖?」
温年摇头,表情不太自然:「你就说药店在哪里就好,谁让你问问题了?」
陈迒嗯了一声,带她去药店。
温年不让陈迒跟着,自己一个人进去。
陈迒又看看她的膝盖,走路倒是没有问题。
他把山地车立在一边,池林这时进了一条微信,只说了一句「晚上十点」,其他没提。
过了会儿,温年出来。
她手里拎了个小袋子,陈迒没想看,但还是看到「跌打」两个字。
「你摔到了?」陈迒皱着眉问。
温年看着他,也不说话,不怎么高兴。
陈迒莫名有些忐忑,正想问问怎么了,她突然拍了一下他肩膀。
他倒吸了口气。
「疼是吧?」温年问,「你不说你没事吗?」
陈迒:「……」
温年哼了一声。
她就知道自己没看错。
那个一号人墙撞他肩膀的那一下,很重,他嘴上说没事,但是之前穿外套用到肩膀的时候,还有用筷子的时候,明显肌肉僵硬。
陈迒揉揉肩膀,后知后觉,嘴角忍不住弯起。
「给我买的?」
温年懒得理他,说:「给狗买的。」
「……」
「不明白?」温年瞟他一眼,「因为骗人的是小狗。」
「……」
第28章 小城故事
五点一过, 天空开始擦黑。
陈迒给肩膀涂好活血化瘀的药油,又按摩了十分钟,再将用过开封的药一一拍下来。
温大夫说了:「小伤不当回事, 早晚熬成大伤。」
至于为什么要拍照片,温大夫还说了:「像你这样不爱惜身体的人, 我这是在监督督促你。」
照片发送过去。
过了两三分钟, 传来一条回信。
温年:[已阅]
陈迒弯弯唇, 收拾药箱。
没过一会儿, 金鑫他们来了。
金鑫和佟佳露在南甜巷子北边的入口接的杨晓桃和孔家奇, 四个人一起来的。
在他们这群人中,佟佳露算是和陈迒关系不错的,但进陈迒家还是第一次。
客厅里的三面展示墙直接惊掉他们下巴, 四个人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围着看。
「陈同学手太巧了。」孔家奇说,「佩服啊。」
金鑫也承认这话,但他思路一向比较偏:「你这手艺以后追女孩子无敌了。就说一个月送一件礼物吧, 能不重样好几年!还省钱!」
陈迒:「……」
他们这边参观着, 温年也来了。
温年来的欲望并不高, 因为烧烤。
所有她认为不健康不卫生的食品中,烧烤排第一。
不管许扬怎么说不吃就不是完整的人生, 她都没兴趣。
油腻腻, 还黑煳黑煳的,有什么好吃?
可今晚这顿饭有特殊意义在, 不来不行, 她只能牺牲一下。
人到齐, 金鑫问陈迒能不能上天台?
陈迒带路来到二楼。
在二楼楼梯尽头的对面墙上有一个梯子, 陈迒先爬上去打开门盖, 其他人排队上去。
温年第一个。
她脑袋一探出来, 陈迒就伸出了手。
温年顿了顿,低着头把手搭过去,对方手掌迅速包裹住她,将拉她上去。
后面上来的是金鑫,捞人的活儿顺理成章交给了他。
天台面积不小,风格和陈迒院子差不多,极简,无非就是长条桌变成方桌,多了几把椅子,还有烧烤架。
但大家见了还是很兴奋,觉得跟电视里似的。
「你这儿不错啊。」金鑫说,「赶明儿聚会就都安排……诶,这都挂的什么?床单?怎么这么多!」
陈迒背后一僵,下意识看了温年一眼。
这事怨他。
他每天早上洗东西,洗完之后就晾上来,晚上再收。
但这段时间他过于频繁,加上每天练球回来也乏了,没多余精力再管,就把这事忘记了。
陈迒嘴唇发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眼看着温年也在看那些床单,巨大的心虚让他手心出汗。
「人家攒一块儿洗不行啊?」佟佳露忽然说,「你们都有妈伺候,人家得自己来!」
闻言,温年看向陈迒。
陈迒垂着眼,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句「有妈」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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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说:「我们准备吃东西吧。」
注意力一被转移,也就没人关心陈迒洗多少床单了,爱多少多少。
陈迒这才松口气,过去把烧烤架打开。
预热的工夫,金鑫和孔家奇把中午就买好的东西一一运上来。
除了堪比一麻袋的烤串,还有各种薯片零食,滷味鸭脖,以及啤酒饮料。
有个饮料,五颜六色很好看。
金鑫说这个是店家搞活动买一送一,他就多拿了几瓶,但不知道好不好喝,还买了可乐橙汁,让女生们自己选。
温年挑了一瓶粉色的,尝了一口,酸酸甜甜,有些樱花口味,是不错。
杨晓桃今天特殊时期,不喝饮料。
而社会你佟姐怎么可以喝如此粉嫩的东西?没有二锅头,起码得整啤的。
「烤串我全是从二叔那买的。」金鑫说,「二叔刚上的货,绝对新鲜!你们谁都别客气,敞开了吃。」
二叔又是谁?
温年看向陈迒,陈迒解释:「是小贝的二叔,在商业中心那里有一家烧烤店。」
烧烤架预热完毕,金鑫说他来烤。
闻着孜然焦煳味,温年说不上这是香还是不香,先皱了下眉。
佟佳露就等她呢,立刻说:「没吃过烧烤是不是?」
「没吃过!?」金鑫惊到,「那你怎么活这么大的?」
「……」
仙女,喝露水。
「味道挺好的。」杨晓桃说,「你尝尝,也许喜欢呢。」
温年内心还是拒绝,佟佳露又说:「你这挑食的毛病怎么就板不过来呢?你不觉得你瘦了吗?天天在食堂吃鸟食。」
「怪我?」温年也不想这样啊,「你该和食堂反应一下,师傅厨艺太低。」
第一轮烤串烤好,几个人迅速瓜分完毕。
陈迒拿了串鸡翅,递过来:「试一下。」
对于鸡翅,温年还是有好感的。
食堂里那么多菜,每次也就鸡翅她还能吃一两个,陈迒盲狙狙的还挺准。
温年接过去,咬了一小口,慢慢嚼。
佟佳露他们几个立刻围过来盯着她吃,她咳嗽两声:「干什么?」
「看你打脸。」佟佳露说,「我最爱的环节。」
「……」
她交的这都什么朋友!
温年又咬了一口鸡翅,瞪过去:看吧看吧!看个够!
金鑫嘿嘿笑:「这就对了嘛,没人不喜欢烧烤。」
温年没言语,其实也不是多喜欢,但就还行,能吃。
尝了鲜后,金鑫让大家举杯碰一个。
「今天咱们高兴!但除了庆祝赢了比赛,我……」金鑫挠挠脸,「我也道个歉。」
对于当初陈迒「见死不救」的事,通过这次篮球比赛,金鑫多少也明白了些陈迒的用意。
他这人爱憎分明,有错就认,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迒,这次比赛没你,我们出不了这口气。」金鑫说,「之前的事算我错。你要是不生气了,跟我碰一个,以后咱们就是……」
陈迒碰了下金鑫杯子,一口干了啤酒。
见状,孔家奇也说:「陈同学,我也得谢谢你!谢谢你帮我赢来了道歉。」
说着,也干了。
金鑫看陈迒和孔家奇这么爽快,连忙跟着干,被呛了一口还笑,只觉得特别痛快。
「好啊。」佟佳露鼓掌,「咱们的队伍壮大了!」
杨晓桃点头:「以后就是六人行啦!」
在这样的氛围下,大家很快就嗨了。
金鑫开启吹牛皮模式,烤串的工作也不管了,丢给陈迒为所有人服务。
温年在旁边观摩,问:「能不能再给我烤个鸡翅?」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傻了,那边儿上明明烤着呢。
陈迒余光看着温年。
她面颊有些红,大概是火光照的,衬得她皮肤像是笼了一层细腻的红纱。
「你为什么要刷油啊?」温年忽然转过头问。
陈迒顺势收回视线,说:「不刷会煳。」
「那你多刷些。」温年说,「我不爱吃煳掉的。」
陈迒又说:「刷太多会油。」
「啊?不是你说……」温年脑袋有些发胀,她懒得想了,「反正你给我烤好一点,要不我不吃。」
不远处的小广场传来歌声,夜间广场舞time到。
这段时间的主题曲一直是《小城故事》。
许扬说那是因为要参加比赛,大妈大爷都在加紧练习,一刻不放松。
听到这话时,温年诧异还有广场舞比赛?
许扬说:「怎么没有?咱们南甜巷子的广场舞队伍还有名字呢,叫夜来香老年艺术团,全是邓丽君死忠粉。」
温年听了,直唿内行、专业。
小广场那边放着音乐,金鑫用签子敲着酒瓶也唱上了。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
唱的还很好听。
「不知道了吧?」佟佳露坐在温年身边,「炕炕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歌手。」
「……」
怪不得作文都是歌词串烧。
佟佳露继续道:「他小时候,他妈带他买菜去,菜市场旁边有个摊儿的收音机里放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
第一次听到这样旋律的金鑫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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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相信歌还能这么唱,歌不应该都是小燕子穿花衣或者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吗?
金妈妈和菜贩划价,金鑫就在那儿听的摇头晃脑,回家一路都在哼这首歌。
他妈问他怎么记住的?
他说听一遍就记住了啊。
从那之后,金鑫觉得自己就是个唱歌小天才。
「是这样吧?」佟佳露喊道,「我没说错你的儿时传奇吧?」
金鑫已经站在椅子上,拿酒瓶当话筒,指着他们:「那边的朋友!挥动你们的双手,和我一起唱!」
除了孔家奇,没人搭理金鑫。
但孔粉丝太尽职尽责,堪比粉头,硬是让他们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与未来的歌王xin.j互动。
于是,温年佟佳露杨晓桃三人被迫挥舞「萤光棒」。
灯光这么一打,金鑫激动坏了,更加卖力地唱:「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小城来做客!」
因为唱太大声,用力过勐,有个音还长噼了,逗得大家发笑。
夜色沉沉。
今晚无云无月,只有喝醉了的风,还有每个人手里闪过的「星」。
温年从没有过这样的夜晚。
她一直认为,一个地方给予你的归属感除了时间带来的日积月累的熟悉,还有就是这里的人和事。
而现在的她在怀蓝有朋友,有故事,还有……
温年回头望向陈迒。
穿过歌声和大家的笑脸,他也在看着她。
他的眼里含着光,还含着温柔。
*
聚会结束时快九点了。
金鑫喝多了,走路s型,孔家奇还好,杨晓桃和佟佳露两人遛狗一样盯着他俩,离开陈迒家。
对于温年,他们都没多想。
就住对门,还有陈迒能看着,有不了事。
陈迒把四个人送出门,返回天台收拾残局。
本来该在卫生间的温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上来了,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抱着金鑫买的饮料。
她这次又拿了一瓶紫色的,葡萄味儿。
陈迒往烧烤架那里走,想着她娇气怕疼,居然还能自己爬上来。
等稍稍靠近,他发现温年脸上的红晕不对劲儿,比之前更红,但烧烤架的火早就灭了。
「温年?」陈迒过去,「你……」
温年一个挺尸,抓住陈迒手臂,一开口,先打了个嗝儿。
有酒气。
温年潜意识里知道自己不能做这种不淑女的事,赶紧捂住嘴巴,瓮声瓮气说:「对不起。」
陈迒皱着眉,要拿走她手里的瓶子。
她不让,他说:「我看看。」
温年看着陈迒,眨巴眨巴眼睛。
忽然,她用力甩开他的手,酒瓶往地上一放,转过身,插着手坐着,大有一副「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的架势。
陈迒懵了懵,过去,温年就转着身子不让他看。
两人有病似的转了几圈,陈迒抓住温年肩膀,问:「怎么了?」
温年瞪着他:「我讨厌你!」
这话狠狠锤了一下陈迒的心脏,他无措地张张嘴,脑子里一阵阵空白。
「你对我不好。」温年又说,「你是坏人。」
陈迒忙问:「我哪里对你不好?」
「哪儿都不好!」
「……」
「你拿塞内特吓我!」
「我……」
「还有阿波罗!你抱着阿波罗组合吓我。」
「没有了,现在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吓你了。」
陈迒这么说,温年却毫不买帐。
「你还嫌我麻烦,不给我面子,不和我说话,帮我捉个蜘蛛还得我求你……还有那个手电筒,什么鬼?我是要手电筒吗?就你还理科都满分,光长智力不长情商是吧?」
她叽里咕噜「控诉」一堆,但陈迒悬着的心还是踏实了一点。
还好,不是太大的事。
他蹲下来想和温年解释,还没开口,温年又呵呵笑了,笑得眼睛眯成月牙。
「现在还不错。」她捂着脸说,「我勉为其难原谅你了,谁叫我这人心善呢。」
陈迒:「……」
这样颠三倒四,语无伦次,陈迒拿起瓶子时,毫不意外在下面看到了标註:本饮料含有酒精。
而温年喝了三瓶。
放下瓶子,陈迒暂且不收拾东西了。
许扬估计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回来了,他现在要看好小酒鬼。
「去屋里吧。」陈迒说,「这里风大。」
温年听话地点点头,可才站起来就被椅子腿绊了一跤,幸亏陈迒一向反应迅速,扶住了她。
陈迒打量她的脸色:「能走吗?我……」
「笑一个。」
「什么?」
温年抬起头,上手戳了戳陈迒的脸:「笑一个。」
陈迒定在原地。
刚被指尖触碰到的地方登时起了火,撩起的酥麻直冲脑顶。
「你听见了吗?」温年不知情的又去戳,「我让你……哎呀!你弄疼我了!」
陈迒立刻松开手。
但还是抓红了她,她手腕上有明显的他的指痕。
陈迒看着指痕的眸光黯了下,低声说:「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温年反问,「你赶紧笑一个。」
「我……」
「你笑不笑?不笑是吧,那我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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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推开人,又坐回椅子上,为表决心还死死抱住了椅子背。
陈迒这会儿浑身炸着一股燥,偏偏始作俑者无知无觉,还犯起无赖,让他一点儿办法没有。
他再次蹲下,轻声问:「为什么要……我笑?」
温年半张脸埋在臂弯里,两只眼睛里带着亮晶晶的迷离,直直看着面前的人,说:「有酒窝,好看。」
陈迒心头一颤,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他这样入定似的,温年忍不住第三次伸手戳了下那张脸。
陈迒又一次握住这只作怪的手。
但这次力气很轻很轻,几乎只是触碰,绝对不会让她疼,也没用松开。
温年感觉这个手捂的蛮舒服。
因为陈迒掌心里暖暖的,贴在皮肤上很有安全感,她眯着眼睛,像只撒娇的猫,说:「你就笑一个嘛。我想看酒窝。」
陈迒喉结滚动,手上的力气不由得加紧了一些。
「你不给我看,我可不理你了。」
「……」
「我还要换座位,你一个人孤独去吧!」
威胁完毕,温年就等着,不错眼珠盯着某人地等着。
陈迒投降。
他牵动嘴角,笑了一下。
可温年并不满意,命令:「你得大笑!我看看这酒窝有多大。重笑!」
「……」
陈迒小时候特别爱笑。
街坊四邻和老师都说这小男孩笑起来酒窝大,可爱不说,还让人看了心情也好。
可后来家里发生的事让他忘记,不对,应该是丧失了笑的能力,就好像他笑是一种错误,一种罪孽。
时至今日,他其实不太会笑了,也不太会……
温年等不及了。
她抽出手腕,双手并用直接推高陈迒的嘴角,她就不信这样还弄不出酒窝来。
结果她突然的举动让陈迒躲闪了一下,她本来就重心前移,这下整个人扑了下去。
还好陈迒接住她,她也及时将手按在陈迒肩膀上,稳住了。
两人面对面,离得很近。
风吹倒了地上的空酒罐。
两个罐子顺着一点坡度滚到角落里,紧紧贴着,像是找到彼此的依靠。
温年看着陈迒的眉眼,又看他的唇边,说:「不能笑笑吗?」
陈迒心跳失控,他伸出手小心翼翼拂开温年脸庞的一缕长发,说:「能。」
之后的那一瞬间,风止声停。
温年想,怎么有人能笑得这么好看。
作者有话说:
邓丽君,中国台湾女歌手,华语流行歌坛第一位具国际影响力的歌手。
小说章节的名字均出自邓丽君女士的歌曲名。
-
罗大佑,中国台湾男歌手,音乐人,词曲创作人,代表作《东方之珠》、《明天会更好》、《光阴的故事》等。
第29章 甜蜜蜜
笑过之后, 温年倒在陈迒怀里,昏昏欲睡。
意识朦胧间,她知道陈迒抱她起来了, 又背在背上,一只手牢牢护在她身后, 爬下梯子, 带她回了67号。
一沾床, 温年就抱着被子滚到靠墙那边。
陈迒见椅子上还搭了一条毛毯, 帮她盖上, 随后去厨房做热水,调好温度放进保温杯里再返回二楼。
才一会儿工夫,毯子和被子拧成麻花。
陈迒担心现在夜里温度低会着凉, 试着把毯子拽出来重新盖上,结果拽醒了温年。
「你干什么?」
她看着他,眼里蕴含着一层水雾, 声音又轻又软。
陈迒松开手, 站远些, 说:「被子。」
「被子?」温年听不懂,听懂了也不在意, 「你是不是要走?」
她比较关心这个。
这话问的陈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当然要走。
温年又说:「你不能走, 有壁虎。我害怕。」
一听是这个原因,陈迒放轻语气说:「不会的, 壁虎上次已经赶走了。」
「有。」
「没有。」
「我说有就有!」
「……」
小酒鬼不讲道理, 陈迒没办法, 当着她的面儿在屋里仔细找了一圈, 向她证明房间里是安全。
他以为这样她就会安心, 就能好好休息, 但她只是看了看,便转过身面冲着墙。
过了会儿,闷声说:「你走吧。」
陈迒皱起眉:「怎么了?」
「走吧。」温年抓起被角蹭了蹭眼睛,「你们都走。我不喜欢你们陪,我就喜欢一个人待着。」
闻言,陈迒眉头皱得更深,问:「你们是指谁?」
「不用你管。」温年甩下这句话,被子一裹,给自己团成一个蚕宝宝。
陈迒不好再说什么,多待也不合适。
他说了句桌上有水,便退出房间关上门。
刚要下楼,铃铛声传来。
温年一直把铃铛放在床头的小抽屉里。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摇铃铛,就觉得只要摇了就会好,就不用孤单了。
结果这么一摇,陈迒真就回来了。
温年一骨碌爬起来,笑着说:「你来了!」
她眼里的光没办法让陈迒心跳不快。
他以为刚才在天台上已经够了,但是现在又……他坚定了一个想法:以后绝对不让她碰酒。
再次进入房间,陈迒问:「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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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温年摇头,「我就试试。」
「试什么?」
「你说我摇它你就会来,我试试。」
陈迒没有说话。
他站在床尾,小檯灯的光将他的影子一半映在地上,一半映在墙上。
这让温年有种错觉,一种他围绕着她的错觉。
「陈迒。」
「嗯。」
「是真的吗?」温年问,「只要我摇你就会出现,不管什么时候。」
这是个不可能肯定的答案。
如果她在东,他在西,即使她不停地摇铃铛,他都不会出现在她身边。
可依着小酒鬼现在的状态,但凡他说一个「不」字,她肯定大闹特闹。
陈迒嘆了口气,走上前,拿起床上的铃铛递了过去。
「只要你摇它,」他说,「我就会出现在你身边。」
温年先是愣了愣,像是不敢相信。
直到双手接过铃铛,闻到了那上面沾染着的雪松味道,她才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仰头说:「骗人是狗。」
陈迒说:「不骗你。」
因为得了铃铛,又或者说是得了一个承诺,温年心满意足,可以踏实睡了。
陈迒也没走,将椅子放在门口坐下,等她睡着,以免中途再出现什么问题。
温年入睡得很快,脑袋有一半埋藏在被子下面。
怕她唿吸不顺畅,陈迒过去拉下来一点被子。
女孩睡着的样子像个小孩子,丝毫不见平日里处处讲究礼貌教养的样子,只有纯净的乖巧。
陈迒看着,又看看枕头边的铃铛。
其实,也不是只为了哄她,如果……
「哎呀。」
睡梦中的温年似乎梦见了不太高兴的事,皱着眉,推开些被子,翻了个身。
而这一动,她的衣服从肩膀滑落下来了一点,并不多,什么都挡的严严实实,但是露出了一点点带子边。
粉红色的。
陈迒浑身一震,慌忙将被子又拉上去。
可大约是热,温年烦躁地又拉了下来,露出的带子也又多出更多粉红色。
最近这段时间做梦梦到的内容登时浮现在陈迒脑海里。
不再是跳舞,也不再只是看着他,他恶劣地加了一些别的内容……画面在这会儿格外清晰。
陈迒不禁看向温年的唇,粉润柔软。
他口干舌燥得厉害,立刻断了视线,退回到房间门口。
生怕再多待下去,自己会做出梦里做的事。
*
温年熟睡后,陈迒放回椅子,关上房门。
他翻找许扬电话,刚要拨号,院子里的防盗门开了。
陈迒下楼,遇上回来的许扬。
「诶,你在了?」许扬拎着一袋水果,「我同事家种的橘子,你拿走尝尝。」
陈迒没要,说了温年的情况。
许扬听了不太信,笑道:「那丫头又吃烧烤又喝酒?我滴妈,这要是让她亲妈知道了,可能得跟我断绝关系。」
陈迒沉声说:「她不知道饮料里含酒精。」
这语气莫名有点儿护崽老母鸡的味儿,许扬啊了声,抓抓爆炸头,又说:「那饮料她妈也不让她喝啊。来我这儿,可是让她『破戒』了。」
为什么饮料都不让喝?
陈迒并不爱喝饮料,嫌甜,但就算如此,他也不理解为什么家长连喝饮料都要管。
许扬抓了几个橘子塞到陈迒手里,算是解释了一下:「她妈管她很严,千金小姐么,生活的逼格比较高,像是饮料烧烤什么的,不健康。」
陈迒觉得这样管的也还是多,问:「她妈妈二十四小时都盯着她?」
「盯着她?」许扬笑了笑,「她妈手底下管着一千号人,最没工夫管的就是她。都是丢给管家管,等到时候问问管家就知道了。」
印象里最深的一次,是颜清连续在公司加班一个月。
某天,她们俩通话。
许扬听她这样工作,问她不惦记温年吗?不回去看看?
颜清说:「不用,管家在。」
「管家和你能一样?」许扬说,「那孩子不得妈陪着?还有温振渊这个做爸的,太不负责任了。」
提及温振渊,颜清沉默。
许扬又说:「你得花时间陪陪孩子,工作做不完。」
「我陪她她能上好大学吗?」颜清反问,「她该独立一些。我听管家说她最近练琴很不积极,还私下喝了什么奶茶……平日里的规矩都白教了,和她爸一个样子!不成器。」
许扬听呆了。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每天坐下练几个小时的琴还不够?还要怎么积极?
还有,小姑娘不喝奶茶喝普洱吗?
「阿清,你变了。」许扬说,「你念大学时不是这样的。」
「你也说是念大学时,我现在几岁了?」
「可你不能把你认为某些你错失掉的,又或者……啧,我也不会说。总之,你不能把你的东西强加给温年。」
「强加么?那没办法,谁叫我是她妈。」
许扬一直认为颜清是因为爱上温振渊才扭转的性格。
而他们的婚姻成了颜清的手铐脚镣,她无力承担,就只好把重量往温年身上移。
偏偏温年又因为从小缺少父母的爱,对颜清逆来顺受,让颜清的掌控越来越强,母女俩的关系也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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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温年阴错阳差来了怀蓝,或许要比留在那个豪华的大房子里要好……
想的远了,许扬把思绪收回来。
看看陈迒,她还要说什么,突然一拍脑门:「我这脑子真完蛋了!池林外面等你呢。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我下午见了老池,老池说你破天荒託了他件事。」
陈迒说:「没有。」
就两个字,抵许扬那一堆,愣是让许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该从哪个切入点问了。
但不管啥事吧,许扬说:「有事尽管说,别说这里涉及我外甥女,就是你,许姨也帮。」
陈迒回自家放下橘子后,出来找池林汇合。
池林在小广场等了有一会儿,见人终于出现,看看时间,笑道:「耍大牌耍过了啊。」
陈迒没说什么,跟池林离开南甜巷子,开车去了东边靠近郊区的一家工厂。
这个时间,这一片地静得像一片荒坟。
几个紧挨着的小楼,只有一栋亮着灯,一扇窗户前,站着两个人。
陈迒和池林进了小楼。
陈迒一出现,站在墙角的邵亮就喊他。
「陈迒!陈迒!」邵亮带着哭腔,「我错了!以后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陈迒淡淡看过去一眼,过去找池国栋。
池国栋身边站着个小个子男人,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像海绵宝宝,自带蠢萌气质。
凭这样的外表,谁也看不出他是怀蓝这里人人畏惧又敬重的杨哥。
「杨叔,麻烦您了。」陈迒说。
老杨笑着拍拍陈迒肩膀,说:「你池叔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就别和叔客气了。不过啊,你们还都孩子,出出气完了,别把事闹大。」
陈迒点头。
一旁的池国栋说:「小年轻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咱们外边抽根儿烟去。」
池国栋和老杨离开,池林也没兴趣旁观,跟着一起出去,还能监督他爸少抽两根。
偌大的厂房剩下陈迒和邵亮。
陈迒走过去时,邵亮噗通跪下,求饶:「真错了!兄弟!咱们还都学生,不至于叫杨爷出马,我……对不起!以后我见了金鑫绝对躲远远的!」
其实,邵亮和金鑫的事,陈迒一开始没插手,后面也没想插手。
但邵亮太狂,孔家奇谁也没惹,不仅被打了一顿,还因为这件事让同学议论,连带着他父母都要被诋毁。
陈迒不是圣母,不会说因为孔家奇的遭遇就产生特别的同情,但他知道孔家奇父母为救人牺牲了,孔家奇以及他的家人该得到起码的尊重。
「如果今晚没找你,」陈迒说,「金鑫和孔家奇……」
邵亮哆嗦了下。
上午的篮球赛,邵亮颜面扫地。
最后同意道歉,他确实是在心里盘算好了,等这几天找个机会把金鑫和孔家奇打一顿,只要别闹得太大,骨折住院什么的他都能兜的住,这样就算把面子找补回来了。
在邵亮的认知里,一中学生随便他欺负。
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撞上陈迒这个硬茬儿!
「我知道错了!」邵亮说,「你现在打死我,我也不敢了!咱们这次就过去吧,行吗?陈迒,我求你了。」
陈迒目光移到邵亮的膝盖上。
邵亮一开始没明白,之后突然狠抽自己嘴巴:「我混蛋!我癞蛤码!那女孩,我绝对一根头髮都不会惦记!我发誓!」
五分钟后,陈迒出来。
老杨一看事情解决了,他也算功德圆满,约池国栋过几天去钓鱼,又吩咐让小弟将邵亮带出来送回家去,自己先走了。
陈迒和池林还有池国栋等他们都离开了,也往车子那边走。
池国栋说:「这就完了?这不过家家嘛。」
「爸,您这什么话啊。」池林哭笑不得,「难不成您想看小迒火.拼?」
池国栋搓搓后颈,心说也是,他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认识陈迒三年了。
在他心里,陈迒和自己儿子没什么区别,池林也拿陈迒当弟弟看。
陈迒性子最沉稳,从来不会和谁有什么矛盾,这次居然让池林和他商量找老杨出来平事,简直就是……活见久。
池国栋认为年轻人的这个词形容的相当贴切,又说:「那这次就是为许扬那外甥女?小姑娘没吃亏吧?」
陈迒踩中一颗小石子,差点儿滑一下。
他看向池林,池林一副雨我无瓜的样子。
可惜他爸没配合,当即拆台:「对,你哥和我说的。」
池林:「……」
陈迒嘆了口气,让池国栋很快经歷了第二次活见久。
他把孔家奇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池国栋听着,手里的菸灰都忘了弹,问池林:「他这话比一年和咱俩说的都多吧?」
池林笑道:「嗯,多。」
陈迒:「……」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池国栋咂咂嘴,「不过,你这事做的对。你同学的爸妈是英雄,咱们就是得保护这样的孩子。」
陈迒:「嗯。」
事情算是捋顺了。
陈迒去开车门,池国栋突然又凑过来:「那这就和许扬那外甥女没关系了呗?」
陈迒:「……」
池国栋失望吶。
他不愁陈迒的一切,就愁陈迒这张嘴和这个情商将来怎么找个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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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以为这次的事是小子开窍的开始呢,合算还是为兄弟,与女人无关啊。
池国栋长嘆一声,坐进后座眯一会儿。
池林笑着摇摇头,打开车门上车前,也问了句:「真没关系?」
「你怎么……」
「只要你说没有,我绝对信。」池林挑眉,「但你要是撒谎了,小心温年不理你。这是撒谎的代价。」
「……」
陈迒上车,保持沉默。
第30章 甜蜜蜜
温年头痛欲裂地醒来。
喉咙干的像是开裂的土地, 唿吸时还有撕裂似的痛。
瞥见桌上有水瓶,她立刻爬下床去喝。
是温水,不凉不热刚刚好, 喝着很舒服,她喝到一滴不剩, 嗓子终于稍稍畅快了些。
看着身上还穿着昨天外出时的衣服, 她就以这副样子睡进被子里……温年洁癖要发作。
她打开窗户透气, 准备一会儿换洗床罩床单。
一楼, 许扬大爷似的瘫在沙发上看电视。
见温年醒了, 许扬呵呵笑:「稀奇啊,真稀奇。」
温年这会儿还难受着呢,没工夫和小甜甜说相声, 直奔卫生间。
许扬趿拉着拖鞋跟过来,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说:「你居然又吃烧烤又喝酒, 你忘了曾经的你多么仙不可攀了吗?」
吐掉嘴里的水, 温年说:「那饮料里有酒精是不是?」
「对啊。」许扬点头, 「小迒说你喝了三瓶,牛!」
「……」
许扬大概说了说昨晚的情况。
其实温年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记得自己和大家在天台聚会, 她喝了那个好看的饮料,然后就……很模煳, 只记得陈迒在她身边。
「行啊, 恭喜你解锁了人生新体验之醉酒。」许扬说, 「但是吧, 我劝你以后还是悠着点儿。」
温年嘴里有牙刷, 说话含煳不清:「肿么了?」
「肿么了……」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 温年的房间里突然响起铃铛声。
饶是许扬在江湖上混过,也吓得差点儿从床上滚下来,毕竟铃铛这玩意儿,给她感觉就是做法用的。
许扬蹑手蹑脚来到温年门前,怕吵到温法师。
推开些门缝,她看见温年伸出一只胳膊在摇铃铛,人还躺得挺踏实,并没有跳大神……但说句实话,这特么的更瘆人啊!
许扬寻思赶紧找找有什么辟邪法器,手机在这时收到条消息。
陈迒来的。
夜深人静,铃铛声那么突兀,吵醒邻居倒也正常。
许扬蹲到角落里问陈迒怎么办?
陈迒:[没事]
许扬:[你来看看,吓死你!]
那边半天没回消息。
许扬琢磨别再是陈迒也怕了?还是这孩子实诚已经抄傢伙过来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
陈迒:[她之前就摇过,说喜欢听这个声音]
许扬:[这什么阴间喜好!]
许扬:[你确定这铃铛不是什么邪物?]
陈迒:[我给的]
许扬:「……」
过了会儿,温年不摇了,继续睡觉。
许扬在门外又守了半天,看温年睡得很熟,松口气,心想到白天再说吧……
「你是真喜欢听铃铛声吗?」许扬问,「不怕告诉你,我都怀疑小迒也被上了身,但我不敢言语。」
恐怖片的弹幕里不都说了么,不好奇就不会死。
所以,在温年平静的状态下,许扬选择回房间no zuo no die保平安。
听完许扬这番描述的温年早就不刷牙了。
她寄希望于这是假的,她这是还在做梦,所以,她掐了许扬一下。
许扬疼得直哎呦:「干嘛啊?怎么对你表姨……」
「啊!!!!!」
温年嘴里的牙膏沫喷许扬一脸。
许扬:「……」
倒霉就倒我一个人是么。
温年疯狂跑上楼,关上房门,彻底掀开她的床。
铃铛就在被窝里。
一时间,温年觉得天旋地转,日月无光。
她都干了什么啊?!
她用力想,拼命想,可断片儿就是断片儿,从她喝醉以后的记忆集体消失不见了。
温年急的跺脚,一回身,脑袋撞在柜子上,疼得她眼冒金星。
「什么破柜子啊,这么硬!」
她欲哭无泪地揉着额头,再一抬眼,陈迒站在对面窗边。
温年比赛时都没转过这么快,现在一个标准舞步,急速倒在床上。
她默念着陈迒没看到她、没看到她,看到了,那也只是她飘逸的衣角罢了……
然后,陈迒来了微信。
陈迒:[磕到了?]
这三个字让温年无法不面对现实。
她很想问问陈迒昨晚喝醉了的她有没有什么不适当举动?如果仅仅只是半夜摇铃铛,她还可以忍。
但是怎么问呢?
问了就没办法装不知道了。
可不问,她有充分理由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只是乖乖睡觉。
纠结来纠结去。
温年:[没事]
陈迒:[你的髮带落我这里了,现在给你送过去?]
温年:[别!不用!你千万不要来!]
直接一个三连发过去,温年又后悔。
这显得她太做贼心虚。
温年:[那个髮带旧了,你帮我扔掉就好,不用麻烦还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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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行]
温年:[我得学习了]
温年:[再见]
扔掉手机,温年望着天花板,感觉自己的世界在一点点崩塌。
其实不堪回首的事,最优解就是——躲。
可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更何况都没有那初一十五的,温年转天上学就得见陈迒。
天啊,杀了她吧。
*
新的一周,整组轮换座位。
温年到时,向来踩点来的陈迒已经到了,并且把她的桌椅都挪到了靠墙这一组。
一看靠墙,温年觉得也还不错,至少她可以面壁。
于是,整个早自习,陈迒看的都是温年的后脑勺。
直到课间,学委下发年级排名,温年才坐正。
基本没什么好猜的,温年来怀蓝一中的初次考试夺得第一。
孔家奇和杨晓桃十分佩服,旁边金鑫和佟佳露觉得实属正常,没什么可说的,就在讨论彼此倒退了多少名。
陈迒也看了名次,没所谓地放在桌上。
孔家奇眼尖,说:「第四啊。可惜了,要不是语文被拉了太多分,还能上名次。」
「英语也拉了一点点。」杨晓桃说,「可惜。」
听他俩在这儿可惜来可惜去的,金鑫说:「你们看看我呢?」
孔家奇、杨晓桃:我们看不见。
佟佳露又说:「再看看我呢?」
孔家奇、杨晓桃:您二位不如互看。
金鑫:「……」
佟佳露:「……」
「不就语文英语拉风了吗?」佟佳露扒拉下去孔家奇,自己坐下来,「陈迒英语问温年不就行了?她英语满分。」
一直致力于做隐形人的温第一不太情愿地笑了一下。
陈迒看着她,想说什么,文朗来了。
「班长大人大驾光临啊。」金鑫笑着说,「有事?」
文朗连续两年都是一班班长。
学习成绩优异就不说了,为人还谦和有礼貌,长得也干净帅气,在班里乃至全年级都深受女生们的喜欢和拥护。
文朗笑笑说:「是有点儿事。温年,马老师让我和你去趟办公室。」
温年愣了下:「我?现在?」
「对。」文朗点头,「别紧张,应该不是坏事。」
温年和文朗从后门离开。
陈迒余光一直跟着他们,直到被人挡住。
金鑫勾着陈迒肩膀,小声说:「放过去,哥们儿肯定唱衰你。但现在!你是哥们儿铁子,需要我干什么就直说。不管是伪造英雄救美,还是棒打鸳鸯,我都能办到。」
陈迒:「……」
办公室里,马令芳说了全国英语竞赛的事。
今年的高中组比赛,高二年级只派温年和文朗去,马令芳希望他们好好准备,能拿个名次是最好的。
「你们俩英语都拔尖,我觉得问题不大。」马令芳说,「这段时间可以刷刷真题,哪里有疑问随时来找我。」
说完这个事,马令芳让文朗先回去,留下了温年。
上周五她就看到了温年的排名,很欣慰。
曾经那么优秀的学生没有因为巨大的变故而出现倒退,足以证明她之前说的——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谢谢马老师。」温年说,「您一直都很照顾我,我知道的。」
比如,经常给她外省的高难度试卷,还给她外教视频课,等等。
马令芳在学生中的唿声不是很高。
主要原因在于她常年保持严肃,偶尔开个玩笑,也都是冷笑话。
但马令芳很爱自己的学生,这点毋庸置疑。
马令芳说:「我肯帮你,你也得是那么回事才行。对了,期中考完,对于座位,你觉得需要调换吗?」
温年心脏咚地一下,摇摇头:「不用换。」
说完,她思索是不是该加个理由什么的?要不不保险,又或者太刻意。
「那行。」马令芳丝毫没觉得有问题,抬了抬眼镜,「如果可以,你也带动一下陈迒的英语。他理科那么好,如果高考因为文科拉下来那么多分,就太可惜了。」
温年松口气,嗯了一声:「好的,马老师。」
赶在预备铃响之前,温年回到教室。
刚才她还保护着的座位,这会儿被别人占用。
冯思怡脸上透着淡红色,坐在她位置上,用笔指着桌上的笔记本,不知在对陈迒说什么。
见她来了,冯思怡颇为慌乱,说了声不好意思便腾出位置,跑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温年心说我是母老虎?这么吓人。
她回到自己位置坐下,一股茉莉花的味道留在了桌椅上,有些刺鼻。
温年忍着,没好意思扇开。
正式铃响,第一节 课开始上课。
温年转身从书包里拿书,再转回来,桌上多了一条草莓口味软糖。
这仿佛是种心照不宣的暗语,还没怎么样,就让人尝到了甜。
温年抓紧课本,小声问:「干什么?」
刚才有冯思怡在时,陈迒把椅子往外拉出去了一些,这会儿他又往里面挪了一点点。
看着女孩白净的侧脸,他说:「你,不理我。」
心瞬间软陷下去一块,温年终于看了某人一眼,说:「那我要是理你,就没这个待遇了呗?」
陈迒摇头,把糖往里推推:「就是给你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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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温年拿走糖,脸冲着墙,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铁葫芦偶尔也是能不那么铁的。
她作势剥开糖果的包装,但想起昨晚,又不怎么笑得出来了。
长痛不如短痛,温年索性问了:「昨天晚上,我有没有……」
陈迒稍稍斜低下头:「嗯?」
「我、我……」温年嗅到熟悉的雪松味,抿了抿唇,「就是,我还……老实吧?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不该做的。
陈迒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一抹粉红色。
几乎是下意识,他把目光移到了温年唇边,梦里的殪崋很多画面又跟着不可控地冒头。
陈迒赶紧坐好,随手拿来桌上的习题,翻开就开始做题。
「没有。」陈迒哑声说,「你睡着了。」
温年惊喜:「真的?我……那我半夜摇铃铛你听到了是吧?」
「嗯。」
「我那就是觉得好玩,没别的意思。」
「嗯。」
连续两个「嗯」似乎有些敷衍了,但陈迒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温年没理由再多想,这下放下心来。
没出丑就好。
温年笑笑,想向陈迒道谢,谢谢他背自己回来。
瞥到他在那里做物理试题,她看了眼讲台,范斌已经下来了。
范斌到陈迒身边时,陈迒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心虚让他坐立难安,思考功能基本丧失,以至于范斌发出死亡微笑时,他都没说收起来物理试题。
范斌拈起试题一角,抖了抖,冲着全班同学说:「看看!看看!中国牛顿在咱们班呢!作文都考几分了,还做物理呢!这是什么样的热爱啊,可以感天动地了。明年物理诺贝尔没你,我拆了诺贝尔!」
陈迒:「……」
范斌啪地一下把试题往桌上一扔,吼道:「给我站着听!」
孔家奇和杨晓桃一起扭头,向陈迒同学投以同情的目光,只有金鑫在那儿竖大拇指。
不愧是他铁子,敢于向黑恶势力反抗!好样的!
范斌扭头时,正好看到金鑫收回去的大拇指,他一个凌波微步瞬移到金鑫身边,来了一套降龙十八掌。
「羡慕是吧?」范斌说,「他好歹物理满分,你就默写歌词满分!也给我站着听!」
金鑫:「……」
这下,一前一后的金陈二人凑齐了。
温年趴在桌上笑得要背过气去。
遇上范斌,到底是陈迒和金鑫的劫啊,还是范斌自己的孽啊。
陈迒看着自己同桌笑得肩膀一直在抖,也不知道范斌看见了会不会也拿她开刀。
想提醒一下,手里突然被塞了一块糖。
温年整理好表情坐起来,翻开书听课,仿佛东西不是她给的。
陈迒趁范斌写板书,摊开手掌。
除了一颗糖,还有一张小纸条:吃点儿甜的,助力作文满分不是梦!
第31章 甜蜜蜜
一进入十二月, 怀蓝像是变了一个小城。
招明港的海风不再慵懒,只剩刺骨凛冽,大街小巷上的人们穿上厚重冬衣, 大爷大妈打个招唿都要用喊的,不然听不见。
温年最怕冷。
过去在家时, 室内都是恆温, 教室里也是。
需要外出的话在家里的地下车库直接上车, 一路开进学校的地下车场, 风吹不着, 雨打不到。
温年都不知道冬天还能这么冷。
大课间,杨晓桃和佟佳露窝在座位上偷刷手机。
马上就是圣诞节了,女孩子总忍不住想买些可爱的小玩意儿, 图个节日氛围。
温年翻着英语演讲方面的书。
她和文朗都进入了英语竞赛的决赛,马上就要参加演讲环节,等这个环节结束, 比赛也就结束了。
「诶, 圣诞节之后不就是温年生日了吗?」杨晓桃突然想起来, 提了一句,「27号是不是?」
温年点头。
她对生日不生日的一向不怎么感冒。
小时候在纽西兰和外公外婆生活时, 外婆很喜欢帮她操办生日会, 搞得浪漫。
等她回了自己家,颜清和温振渊没有休息日, 他们也不会因为她的生日而停止工作, 每次都是管家叫厨师做一桌菜, 再摆个蛋糕, 她一个人过。
「还真是的, 27号这不马上就到了?」佟佳露说着, 翻了下日历,「正好周六啊,你想怎么过?」
温年不想过。
但看佟佳露和杨晓桃都记着她生日,她心里流过暖意,不想扫她们的兴。
「要不我们中午吃个饭?」温年说,「就一个普通生日,不要太麻烦。」
佟佳露和杨晓桃想了想,杨晓桃说:「那我和露露请你吃饭,好不好?」
温年莞尔一笑:「好。但是请客就不要再买礼物了。」
这个事定下,佟佳露和杨晓桃继续刷圣诞节必买好物。
佟佳露伸懒腰时,瞥到陈迒和冯思怡在教室后门门口说话。
上个礼拜,月考排名出来。
这次的难度明显比期中提升了许多,温年还是第一,陈迒也还是第四,只是陈迒那作文……再创「辉煌」,气得范斌差点儿在教室脑瘫。
「看不出啊。」佟佳露摸摸下巴,「冯思怡还挺执着。」
之前期中考,冯思怡就来找过陈迒。
因为冯思怡上过创意写作课,范斌知道了,死马当活马医,让她给陈迒讲讲,保不齐能感化感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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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陈迒并不想听,冯思怡找了两次也就放弃了。
而这次月考成绩一出,范斌拍桌子让冯思怡去给陈迒讲,仔细讲、全面讲、必须讲。
冯思怡就开始天天来找陈迒。
杨晓桃巴头看看,说:「我一直觉得冯思怡特别腼腆。按理说陈迒这么冷,她应该很快就不好意思才对,没想到这么能坚持。」
佟佳露耸耸肩:「抖m呗。」
「我觉得是因为陈迒那张脸。」杨晓桃看谁都是因为颜值,「你换成金鑫试试。」
佟佳露嘴角一抽:「别这样对炕炕。」
听着佟佳露和杨晓桃你一言我一语,温年眼睛时不时往外瞟。
冯思怡的长相不是那种一眼惊艷的漂亮,但很耐看。
她五官小巧,眉眼柔和,加上从小练舞的气质,一中有不少男生都喜欢她。
温年想想也觉得。
别说男生喜欢温柔乖巧,小鸟依人的女孩,女孩也觉得这样的同性招人喜欢,就好比佟佳露特别保护杨晓桃,对她就大小姐长大小姐短。
温年抿抿唇,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温年。」
文朗这时过来,说:「马老师让我们去趟办公室,说是……你怎么还看这篇?这篇你都快倒着背下来了吧。」
温年愣了愣,低头一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胡乱翻的页数,又翻回到了以前。
她合上书,问:「抽籤结果出来了?」
「是啊。」文朗点头,「我们过去看看。」
陈迒和冯思怡还站在后门。
看见温年和文朗出来,冯思怡察觉自己有些挡门,立刻站到了陈迒身边。
冯思怡身高将近一米七。
这个身高一度被大家认为削弱了她文静柔弱的外在气质。
但这会儿她和身高一八五以上的陈迒并肩而站,就很配,养眼的那种配。
温年看了一下就错开目光。
冯思怡笑笑:「你们最近很辛苦吧?比赛加油啊。」
「你也辛苦。」文朗回以笑容,「范老师交给你重任,你们也好好加油。」
说完,示意温年他们可以走了。
温年跟在文朗身边,低着头离开。
陈迒一直在看温年,她也没分给自己一个眼神。
等他们走远,冯思怡靠近陈迒一些,别了别头髮,轻声说:「陈迒,我们……」
「有事。」
陈迒放下这话,走了。
路过教室正门,金鑫蹦跶出来,抱拳:「兄弟,脉动一瓶。」
陈迒来到小卖部,拿了脉动。
路过零食区的货架,有不少上新的糖果摆在显眼位置,陈迒停下看看。
隔着这架子的对面,两个女生也选零食,还再聊天。
「一班温年知道吧?」
「那怎么能不知道?新晋校花,甩咱们学校以前那些美女十八条街。」
问问题的女生挑眉,勾着手指让同学靠近,小声说:「那你觉不觉得她在和他们班文朗谈恋爱?」
架子突然晃了一下,两个女生吓一跳。
但八卦比天大,她们吓完就继续说:「你亲眼看见了还是怎么着?为什么这么说啊?」
「还用看吗?」女生反问,「他们俩一起参加英语比赛,最近天天同框,男的那么帅,女的那么好看,天生一对啊。」
另一个女生点点头:「这么说也对哈,文朗优秀,听说家里条件也特别好,没有女生朝夕相处后不动心吧。」
「就是这个理。」
两个女生说完,拿着零食去结帐。
陈迒站在糖果架子前半天,最后只买了一瓶脉动。
*
下午第一节 课体育。
这么冷的天还要户外活动,温年觉得就是上刑。
好在体育老师讲点儿人性,让体委简单带着做做热身运动就原地解散,自由活动。
温年和佟佳露杨晓桃有了根据地,就是体育馆后身的长椅。
去的路上,杨晓桃随口问:「定好哪天演讲了吗?」
温年反应慢了两拍,回答:「周六比一天。今天公布大的分组,一早到现场再抽上场顺序。马老师开车带我们去。」
因为是全国性质的比赛,还是决赛,怀蓝没有赛点,温年和文朗都是被就近安排在隔壁市。
过去这一趟,路上单程就要两个小时。
温年想想就烦,佟佳露则拍手说坏了:「这不和你生日撞了?咱们中午还怎么吃饭?」
还真是的,温年都忘了。
可比赛规程也不是她能改的,只能她们改。
温年说:「周日中午吃也好。」
杨晓桃和佟佳露觉得有点儿遗憾,但也没办法,那就改成周日。
佟佳露说:「要是周五多好啊,还能光明正大少上一天课。」
一听这话,杨晓桃李亮财上身,启动苦口婆心模式:「今年过年早,咱们一月上旬就期末考,你还不抓紧复习?就想着逃避。」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复习?」佟佳露摊手,「是复习不想我啊。」
杨晓桃嘆了口气:「要不,我们还和上次一样凑一起学习?」
之前,他们普遍认为大家凑一块就是聊闲天。
但在角落那次,他们是聊了,但就聊了一会儿,之后的学习效率特别高,哪里有不会的还可以互相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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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主意不错,你们还能带带我。」佟佳露说,「不过我得请陈老师出来,我那个数学啊,啧啧。」
杨晓桃笑笑,拍拍温年手臂:「温年,那你和陈迒……温年?」
「啊?怎么了?」
「你怎么了?」佟佳露问,「怎么感觉你心不在焉的呢。」
「没有,没事。」
杨晓桃说了想要一起复习的事,温年觉得挺好,三个人打算去问问陈迒愿不愿意参加。
自从赢了篮球比赛,陈迒就有了左右侍者——左金右孔。
陈迒不再完全独来独往,赶上体育课偶尔还会和金鑫打打篮球。
不过,今天实在太冷了,金鑫和孔家奇去馆里打羽毛球,陈迒便在馆里的休息区看书。
温年找到他时,他身边又有冯思怡。
冯思怡拿着笔记本和笔,在讲创意写作课,陈迒靠墙站着,垂着眼像是在听,又像是没在听。
看见这一幕,温年从课间开始就不怎么明媚的心情得加一个更字。
她不想过去,但佟佳露一向不管那套,还是要去。
就在佟佳露要挥手喊人时,也不谁的沙包往冯思怡那边砸了过去。
冯思怡吓得躲开,手机不小心从手里滑出去,眼看要摔地上,结果被陈迒接住了。
「嚯,这反应速度。」佟佳露感嘆,「真快啊。」
陈迒将手机递给冯思怡,冯思怡不停道谢。
再看到这一幕,温年转头就走。
佟佳露哎了声,问她干嘛去,温年说找暖和地方待着。
「她是不是来大姨妈了?」佟佳露挠头,「怎么感觉情绪不对呢。」
杨晓桃眯着眼睛还在看陈迒和冯思怡。
佟佳露又问:「你又犯什么病?」
「有人想拆我cp。」
「啊?」
「哼!」
「……」
下课回到教室,温年穿上外套,给自己裹成饭糰。
这鬼天气冻得她四肢都僵化了,可有人挺灵活嘛,反应速度不减以前,管你铁链子还是手机都能接的稳稳。
这么爱接,干嘛不去练杂技抛彩球?接个够。
温年搓着冷冰冰的手,眼前出现一个暖手宝。
文朗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隔三差五着凉感冒,我妈就有习惯给我书包里放这个。现在也放。可我哪还用的着啊?你用吧。」
隔着一点距离,温年感觉到暖手宝冒出的热气。
她很想捂着手,但这种东西不好随便接。
温年正想拒绝,陈迒回教室了。
陈迒先将一瓶饮料放桌上,然后拉开椅子坐下,拉椅子时还发出了些声音,刺啦啦的。
而那张本来就冷的脸比平时更冷,也不知道是不是叫天气冻的。
温年觑他一眼,不知道他抽什么风。
紧跟着,冯思怡也过来了。
看见陈迒放在桌上的热牛奶,她开心地笑着拿过去:「谢谢你,陈迒。我随便说的,还以为你不会买呢。」
陈迒一愣,疑惑地抬起头。
冯思怡和他说过什么?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可不等他问问,冯思怡已经抱着牛奶转身回自己座位去了。
温年都不用抬头看,从这儿都能感受到冯思怡冒出来的粉红泡泡。
文朗不傻,情商还高,自然也看出来了,笑着说:「陈迒,我就说你上次参加完运动会就开始融入集体了嘛。好事!以后再有为班里争荣誉的事,我找你。」
陈迒:「……」
「是啊,陈同学现在可乐于助人了。」温年吸吸鼻子,「班长你快给他发个锦旗,表扬一下。」
文朗还是笑,再次递出暖手宝:「你用吧,我真用不着。搁着也是浪费。」
闻言,温年看了眼正用热牛奶暖手的冯思怡,摇摇头:「不用了,谢谢。我不冷。」
既然都这么说了,文朗也不好勉强,回了座位。
教室里的说话声仍在继续。
孔家奇和杨晓桃他们还没回来,温年周围只有陈迒一个人。
她拽紧了外套,不信这样还暖和不过来,她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来取暖,自暖才是硬道理。
陈迒看着温年紧紧併拢的双腿,就知道她冷。
他起身,想去小卖部再买瓶热饮回来,无奈上课铃这时响了。
陈迒只好坐下,想了想,他把自己的外套递过去。
温年看都没看,一把推开。
第32章 甜蜜蜜
温年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冷战。
算是冷战的话, 陈迒那天之后一下课就去买了热饮给她,转天还给她带了热水袋。
可不算是冷战,他们之间的话明显变少。
导致这种情况的最重要的原因, 是冯思怡几乎一下课就会来当冯老师。
而温年一看见她就走,哪怕是去和文朗聊竞赛的事, 也不想留那儿看她和陈迒互动。
至于其他原因, 还有一个就是陈迒这段时间一到中午午休就不见人。
打铃就走, 上课才回, 那着急忙慌的样子好像是在躲她。
温年看在眼里, 憋了一肚子火。
周六,清早。
温年起床后,打开房门就见门口放了一把椅子, 椅子上还有两个礼盒。
她拆看查看,一盒是一套五三模拟,一盒是……黑色蕾.丝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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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喜欢吗?」许扬飘出来, 「我管这套组合叫『外正内骚』, 不错吧?」
「……」
不错你个爆炸头。
温年把内衣放回盒子里, 说:「有长辈送小辈这个的吗?这怎么穿啊?」
「怎么不能穿?」许扬哎呦一声,「宝贝儿, 你都十七了, 明年就成年了,还成天小碎花小卡通的, 不腻吗?这是当下最流行的, 纯欲风, you know?」
温年不know:「黑色还纯?怎么也是白色吧。」
许扬笑得相当流氓, 搂着温年肩膀, 解释道:「欲的是黑, 纯的是你,懂不?」
「……」
温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放低身子躲开魔爪。
不过,她又瞄了一下盒子里的东西,实际并不过分,款式还是保守的少女风,只是加了一点点蕾.丝元素。
可温年还真没穿过黑色内衣。
「回来换上,自己对着镜子欣赏。」许扬说,「你会爱上自己的。」
温年呵呵:「不用换,我每分每秒也都在爱我自己。」
收好这两样煞费苦心的礼物,温年和许扬下楼。
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馄饨面,还有几样精美小凉菜。
最近圣诞节加元旦,双旦期间,是直播卖货最好的时候。
许扬已经连轴工作好几天,今天也不例外,所以晚上不能回来陪温年过生日吃饭,只能用早餐代替。
「就怨表姨穷。」许扬假装抹泪,「表姨要是有钱,我天天陪你嗨皮,再给你请一帮勐男来伺候你!」
温年:「……」
没个正形,为老不尊。
温年嘆了口气,但吐槽归吐槽,心里还是感动的。
生日对她而言,不是要有很多很多的礼物,也不是要礼物多么昂贵。
她要的,只是有人记着她就好。
两人吃完面,温年该准备出发去比赛。
许扬祝她有个艷.遇,然后就回屋补觉去了,毕竟晚上熬到几点还不好说。
温年收拾好,轻手轻脚关上门离开。
看到对面66号时,她心里莫名发涩,快步走了。
陈迒并不在家。
他天不亮就来了池国栋的修理店,有些工具他家没有,只有这儿有。
池国栋带着早餐过来,看陈迒又埋头在工作桌,啧了一声。
这段时间天天这样。
天不亮就来了,中午午休也来,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不让看,不让问的。
池国栋放下早餐去卫生间洗手。
洗完手,他又冲着镜子整理整理髮型和衣服,把自己弄得整齐精神了,来到池林妈妈的照片前。
照例,池国栋先把郁金香放下,然后上香。
「蔓蔓,早上好。」池国栋笑着说,「今天天气比昨天好,风不冷,我从家里……」
他絮絮叨叨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听到工作桌那边有动静,又说:「现在的孩子啊,我是看不懂。天天揣着秘密。过去咱们小林可不是这样,有什么都和咱俩说。」
陈迒拿出碗筷放好早餐,让池国栋过来吃。
池国栋再仔仔细细擦了一遍相框,来餐桌这边坐下。
难得,陈迒主动提问:「伯母喜欢花?」
「哪个女人不喜欢?」池国栋拿起筷子,颇为无奈,「瞧你问的这个蠢问题,将来可怎么办吶。」
陈迒想起什么,心里否定池国栋的后半句,还悄悄弯了弯唇。
池国栋当然是没看见,不然又可以体验第三次活见久。
他看向柜檯那边的大日历,换了话题:「再有二十天就过年了啊,你二叔他们今年还回来?」
陈迒动作一顿,嗯了一声。
「那就还是扫墓时住一天呗。」池国栋说,「你那天来我这边睡,又不是没你房间。」
陈迒说:「不用。」
池国栋哼了声:「到时候你就改主意了,那一家子。」
吃完早餐,陈迒收拾好桌面,回工作桌继续。
池国栋心想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点了根儿烟,刷小视频去了。
没过一会儿,陈迒手机震动。
范斌来电话了。
*
温年抽籤抽的下午第三组第十号。
等她比完,已经快四点了。
马令芳和赛点老师打了招唿,带温年和文朗返回怀蓝。
文朗上午最后一场比的,之后就在场地听其他选手演讲,听到温年时,那口音、气场、流畅度比别人高出好几个档次。
「温年你太厉害了!」文朗说,「你肯定从小上外教课吧?」
外教课确实是一直上。
但最主要的是她在纽西兰生活的时候相当于有了母语环境,这对语言学习是关键。
不过温年没告知自己的经歷,只是谦虚表示文朗也很好。
这不是恭维的话,对于没有她这种条件的学生来说,文朗的水平真的不错。
文朗被夸得不太好意思,笑了笑。
快进入怀蓝区域的时候,高速公路上出现事故,车堵成了河。
马令芳望着看不到头的车海,说:「你们饿吗?我这儿有饼干,你们垫垫。」
文朗不饿。
但他想着女孩都矜持,怕自己不吃,温年也不吃,便说自己确实饿了,找马令芳接过饼干,递给温年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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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也是排队干等着,马令芳干脆和学生说说话。
她想起今天登记参赛信息时,温年身份证上的生日好像是今天。
她问日子对吗?温年说对。
「那今天是你生日啊?」文朗惊讶,「生日快乐!」
马令芳也跟着祝生日快乐。
温年道谢。
文朗又说:「你家里人肯定做好菜等你回家了吧。别着急,路障一清理完,很快就能回去。」
温年笑笑没说话。
她是今天的凌晨一点睡的。
整零点时,她和杨晓桃、佟佳露的小群第一时间传来消息,杨晓桃佟佳露纷纷送上生日祝福。
之后,她就等着,等她那部翻盖手机也来消息。
可惜的是这部手机就像失灵了一样,从进入怀蓝起,一次都没响过。
有时候,温年觉得生日这个日子除了有纪念一个人来到人世的意义以外,也还是一种变相的残忍的提醒。
提醒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因为爱。
陈迒在66号门口徘徊。
许扬中途回来拿东西,进门前,她看见他;现在出门,他还在门口。
「有事啊?」许扬说,「有事就说。」
陈迒摇头。
许扬觉得这孩子怪怪的,但也不知道哪儿怪,看了眼时间,她嘀咕:「还没到?」
「谁没到?」
「哎呦!」许扬跳开,脑袋差点儿磕门上,「你刚不还站那儿了么,怎么到我跟前了?吓我一跳。」
陈迒抿抿唇:「你说谁没到?」
「温年啊,还能是谁。」许扬咂嘴,「半小时前给我发微信说堵高速上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说完,许扬也赶时间,走了。
陈迒继续在66号门口徘徊。
徘来徘去,他一点点扩大了徘徊范围。
起初,先是团仔看见他。
团仔问陈迒哥哥干什么啦,他说他去买东西。
再来,齐奶奶也看见了他。
同样,她也问陈迒干什么呢,他说他从外面回来。
最后,陈迒绕了一圈,重逢团仔以及梅梅。
团仔说他买东西去,东西呢?他说买完了,现在又出去办事。
梅梅问:「哥哥你去哪儿办事啊?」
陈迒说:「前面超市。」
说完,他和两个小朋友告别。
团仔纳闷:「我在超市那里看见陈迒哥哥好几次了,他是每次都是空手,是不是忘记要买什么了呀?」
「陈迒哥哥那么聪明,怎么会忘?」梅梅笑着看着陈迒的背影,「他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你是小孩你不懂。」
「……」
你不是小孩么。
超市这边对着的是南甜巷子东边的入口,从高速公路行驶回来的车子大多会停在这里。
陈迒不是没想过发微信,但怕她不回。
她最近心情不好,不爱理他,和文朗倒是有话说,经常下了课讨论比赛的事……
想起文朗,陈迒见脚边有颗石子,一脚踢开。
有车子在这时停在路口,他站好,望过去,看到温年下车,冲车里的人挥手再见。
陈迒该避一避的,但他注意力都在车里文朗的身上,等温年回身时,一下就发现了他,躲都来不及。
温年问:「你怎么在这儿?」
陈迒说:「倒垃圾。」
「上这儿倒垃圾?」温年不解,「不嫌远吗?」
陈迒说:「连锻鍊。」
「……」
好吧,健康达人。
温年进入南甜巷子,陈迒默默跟着。
两人一路无话。
温年知道,陈迒不是故意不说话,他是就这样的性格。
刚开始时,她真的很不适应,觉得一个男生不会适时说话,是一种极不绅士的行为。
现在,她适应了,也习惯了。
但此时此刻,却无比渴望陈迒能主动说一次。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怎么说话了。
可铁葫芦就是铁葫芦,人设不倒,嘴宁死不张。
到了67号门口,温年放弃,找钥匙开门。
她今天背的包有些大,找了一会儿没摸出来钥匙,反倒是带出一包纸巾。
陈迒接住了这包纸巾。
他递给她,她的火因为这个举动蹭蹭暴涨。
「是不是掉的东西你都接啊?」温年皮笑肉不笑地问,「不管是谁。」
这话给陈迒问懵了,顺手的事有什么问题吗?
温年一把夺过纸巾,狠狠扔在地上,说:「以后我的东西再掉,你不许接!听到了吗?不许接!」
陈迒愣了愣:「不要了?」
「不要了!」
温年再翻钥匙,翻不出来,气得想把包剪了。
见她这样,陈迒问:「你是不是……」
「干什么!」
陈迒错开目光:「不舒服?」
都什么年代了,陈迒不懂才奇怪。
他知道女孩子每个月那几天的时候会心情不好,因为肚子疼,所以格外心烦。
温年这几天的异常,他认真想过,如果不是因为文朗,那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你……」温年这才反应过来,「你认为我在……」
陈迒点头。
「……」
温年想抡死这个铁葫芦!
她不是大姨妈综合徵,她是被他气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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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心累了:「你走吧,快回家吧。」
陈迒没动地:「有个事。」
「什么啊?说。」
「你能不能辅导一下我的作文?」
昨天晚上,陈迒给范斌发了微信。
他向来话少,发消息也是,意思就一个:他不需要冯思怡辅导他。
范斌早上才看到的消息,直接打来电话。
「你还好意思和我讨价还价?」范斌说,「陈迒,你是不是想因为语文高考落后人家?还是说你就是来气死我的!」
陈迒被吼的耳朵疼,但不让冯思怡辅导自己这件事不变。
冯思怡很负责,但每个课间都来,她就会走,让他完全没办法和她说话。
而且,上次的热饮他是给温年买的。
冯思怡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也要热饮,他根本不知道。
虽然一瓶热饮不值钱,但他不想这么麻烦,不想在他和她之间,有个别人在。
范斌说:「你小子嘴硬,也不说为什么。那行,你期末语文上130,我就不管你。不然,你老实让人家帮你!」
这些中间过程,陈迒没有说明。
他告诉温年的,只是范斌要求他期末考试语文上130,他需要帮助。
温年听完这些,问:「那冯思怡怎么办?」
陈迒很干脆:「不用她。」
「她……」温年捏了捏包带,「她讲得不好吗?」
「不知道。」
「不知道?」
陈迒点头:「我没听。」
「……」
虽然这样很对不起冯思怡同学这段时间的辛劳付出,但温年心里痛快了。
积压的那些火气,烟消云散。
温年清清嗓,摆出一副高贵冷艷的样子,说:「我可以帮你。但你的语文水平你也知道,我不是神仙,未必救得了你。」
「嗯。」陈迒明白,「我努力。」
看他一脸正经严肃,温年憋笑。
其实铁葫芦虽然铁,但有时也是有一丢丢可爱的。
温年心情好了,让陈迒把地上的纸巾捡起来给她。
对于她的反覆无常,陈迒都适应,他看得出她现在应该没有刚才那么烦躁了,便问:「你和文朗……」
「我和文朗?」温年接过纸巾,「我和文朗怎么了?」
陈迒没说话,垂下了眼。
因为英语竞赛的事,温年和文朗的接触是多了不少。
之前,她有听到一些流言蜚语,但只觉得搞笑,没当回事。
可铁葫芦该不会也听到什么,还信了吧?
温年认为这必须要解释清楚。
「我和文朗就是凑巧一起参加比赛而已。」她说,「有接触时,也都有马老师在场,我们什么都没有。你可别……乱凑,毁我风评。」
陈迒看着她,试探:「真的?」
温年急了打他一拳:「骗你这个干什么?我……我、我骗人我是狗。」
「好。」陈迒点头。
「……」
你还是回家吧,不然我想抡你。
温年再无话可说,也该回去了。
因为比赛,她最近都没怎么顾其他科,马上就期末了得抓紧复习。
可等她开了门,陈迒又叫住她。
这一晚上他的事还挺多。
「怎么了?」温年问,「还要我辅导你英语啊?」
「也可以。」
「你还真是……」
「我是想问,你饿吗?」
「……」
话题跳跃的过于快了。
但温年并不饿,她中午吃的不少,刚才又吃了饼干,原本的打算就是回来吃些水果。
她如实告诉了陈迒。
陈迒听后,沉默片刻,说:「你愿意和我去个地方吗?」
第33章 甜蜜蜜
陈迒让温年加衣服。
可她穿的已经是她目前最厚的衣服, 要是叠加再穿,也套不上了。
陈迒听了,回家拿自己的外套来。
温年穿上后像穿了一件巨型斗篷。
「太大了, 丑死了。」温年作势要脱掉,「我不穿。」
结果还没脱完, 陈迒拽起帽子戴在她头上, 说:「不穿冷。」
可穿了丑啊。
温年还是不愿意, 但陈迒一定让她穿, 她这才发现陈迒要是较起劲儿来也很强势。
陈迒又拿来热水袋, 让温年抱在怀里。
温年就这样以一个「球」的造型跟在陈迒身后,那感觉就好像他们要去西伯利亚偷地瓜,回头率不要太高。
所幸的是, 温年可以把脸埋在陈迒衣服里,别人也认不出来她。
他们来到海边。
夜晚的招明港比白天还要冷很多。
凛冽的寒风刀子似的划在皮肤上,要不是温年穿的多, 怀里还有热水袋, 恐怕会冻死。
陈迒走在她前面, 替她挡了大部分风。
温年问他冷不冷?
陈迒侧过头,乌黑的刘海被海风吹得凌乱, 说:「别说话。」
语气又特别生硬直白。
温年瞪他, 他又说:「说话风灌进肚子里。」
温年一听,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让陈迒也不要喝风。
陈迒弯了弯唇。
十分钟后, 温年来到巨型水泥管聚集地。
陈迒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 让温年等等。
温年冷得就差原地跳踢踏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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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紧抱着热水袋, 心说这也就是陈迒, 换成别人, 打死她也不会这样等着。
不对,是打死她都不会来。
这铁葫芦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然他要倒霉了。
过了会儿,陈迒来接人。
他带温年来到上次他们去的那个水泥管,温年远远地就看到水泥管里有光亮,等走到管子口往里再看,惊在原地。
管子内「开满」了玫瑰花。
温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进去,管子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木盒。
她拿起来,管子里的玫瑰随她的动作流动。
这木盒是一盏木雕灯。
盒子里是一层层刻有玫瑰的薄木片,内含着灯,灯亮时,木影被放大,堆叠着映在管子的内壁上,形成一片花海。
温年捧着木雕灯,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陈迒观察着她的表情,内心不免忐忑。
按照她的家境,她一定收到过很多精巧昂贵的礼物,眼前这个,恐怕很难入她眼。
陈迒抿了抿唇,琢磨说点儿什么。
这时,温年忽然说:「这灯,送我的?」
「嗯。」
「生日礼物?」
「嗯。」
温年还以为他忘了。
毕竟那次吃饭也不过是偶然提及,没入心很正常,没想到……
「你做的?」温年又问,「什么时候做的?午休?」
陈迒说:「偶尔早上也做。」
温年攥紧了灯盒的角,最后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玫瑰?」
「猜的。」
温年的许多文具都有玫瑰的图案。
像是笔记本、便利贴,甚至她最爱用的那只按动水笔,笔夹那里也是一朵小玫瑰。
所以,陈迒猜她可能是喜欢玫瑰。
但除此之外,这里也稍稍藏了他自己的小心思,那就是她给他最初的感觉也像一支玫瑰——美丽娇贵,带着刺。
温年又不说话了。
她一不说话,陈迒就更摸不准她的想法,便说:「你是不喜欢这个灯,还是不喜欢玫……」
「你转过去。」
「什么?」
「我让你转过去!」温年喊道,「快点儿!」
「……」
陈迒照着做了。
温年盯着他的背影几秒,实在憋不住,也转过身,眼泪掉下来。
她有点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应该不至于才对。
可就是控制不住。
从小到大,她收过的礼物数不胜数,爷爷奶奶甚至送过她价值不菲的粉钻,她当时收到后开心极了。
对,开心,很开心。
可就是只有开心,没有过像现在这样温暖窝心的感动。
又是半天没动静。
陈迒皱着眉,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如果是不喜欢纸雕灯,那玫瑰呢?
池国栋不是说女人都喜欢花?
陈迒觉得他必须找个补救措施,不然之后她恐怕又会不爱搭理他,到时候万一文朗再冒出来……
「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陈迒说,「我看我能不能做。」
「……」
「又或者你……」
「谢谢。」
陈迒要扭头,想起来她还没让,又转回去:「怎么?」
温年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说:「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礼物,特别喜欢。」
陈迒松口气,忍不住扬起嘴角:「我可以转回来了吗?」
「可以了。」
管子外,海风肆虐唿啸。
温年抱着她的玫瑰木雕灯,心满意足,觉得可以回去了。
虽然木雕灯在管子里的氛围感绝佳,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穿再多也是冷。
可陈迒说再等一下,然后又出去了。
温年想不出他还要干什么,但他说等,那就再等等。
她坐在垫子上,移动木盒,看倒影的变化。
有的玫瑰是盛开着的,有的玫瑰含苞待放,交织在一起,美极了。
温年看着看着,一粒雪花飘了进来。
她以为自己眼花,又看了看,更多的雪花飘进来。
她惊讶地往外看,管口那里形成了一个天然窗口,窗外,雪花纷飞。
温年放下灯出去,站在外面,她赫然发现以这个管子为中心,周遭在下雪。
她伸手接了一片,确实是雪,货真价实的雪。
她有些懵,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扭头一看,陈迒站在管子上操控着可以物理降雪的机器。
陈迒沖她说:「许愿吧。」
温年没动,看着在大雪中的少年,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他居然还记得这个。
就因为那次吃饭,许扬无意中说了她小时候认为生日这天下雪就会愿望成真,他就在她生日这天给她下了场雪。
温年差点儿绷不住又要哭。
她都不知道自己泪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
陈迒从管子上下来,她别过头,赶紧揉了揉眼睛。
陈迒来到她身边,又说:「就是这雪是假的,不知道还能不能许愿成功。」
「……」
很好,一下治好了她的眼泪。
温年又瞪他,陈迒很自觉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闭上了嘴。
温年看着漫天的雪花,只觉得每一粒雪都那么可爱,喃喃道:「一定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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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没听清:「什么?」
「我说,」温年嘆了口气,「我要许愿了,你不要打扰我。」
陈迒点头。
闭上眼,温年双手合十,许下十七岁时的愿望。
雪落在她的睫毛上,精巧的鼻尖因为冷,被冻得有些发红。
陈迒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心里默默希望她的愿望可以成真。
许完愿,陈迒让温年去管子里等一等,他收拾下机器,很快就能回去。
温年没听他的,站在管子外,看他收拾。
「陈迒。」
「嗯?」
「你以后不许随便接掉下来的东西,尤其是女生的。」温年说,「知道了吗?」
陈迒动作顿了顿:「你的呢?」
温年扬着脸,理直气壮:「我除外。」
「好。」陈迒点头,「我记住了。」
*
温年坐在床边一边梳头,一边看灯。
玫瑰花映在她的小屋里,也很漂亮。
陈迒的手太巧了,不管是花瓣的柔美曲线,还是根茎上小刺的那种毛绒感,他都刻出来了,惟妙惟肖。
木雕灯旁边放着手摇铃铛。
温年看看灯,又看看铃铛,忍不住笑。
等梳好头,她把木雕灯摆在床头,铃铛放回小抽屉里。
翻盖手机也放在抽屉里,她见了,这会儿没有太多感触,只摸摸铃铛,拉上抽屉。
关掉顶灯,温年留了木雕灯的光,钻进被子里。
满屋子的玫瑰,她笑着晃晃脚丫,怎么看怎么开心。
摸来手机,她给陈大师发消息。
温年:[你将来开个手工店吧,我帮你营销,一定会火!]
陈迒刚洗完澡,坐在床上,一只手擦着头,看到这消息不由得轻轻一笑。
陈迒:[没人买]
温年:[谁说的?肯定万人疯抢]
陈迒又是笑。
温年:[你生日是多少号?]
陈迒:[7月29号]
温年记下这个日子,而谈话也终止在这里。
温年知道指望不上陈迒找话题,就想还能说什么好?
她不知道,陈迒其实也在想还能聊些什么,可他和池林池国栋都没有多少话,更别说对着一个女孩子。
两个人对着手机绞尽脑汁。
过了会儿,他们同时发了一条消息。
温年:[你明天干什么?]
陈迒:[你明天什么安排?]
看到消息,他们都愣了一下,仿佛有什么细小的东西从他们心上扫过。
温年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趴着,陈迒扔掉毛巾,也躺在了床上。
陈迒:[我明天在家]
温年:[我明天中午和晓桃还有佟佳露一起吃饭]
陈迒:[中午?]
温年:[对]
隔了几秒,陈迒发来一张明日气温的截图。
还算暖和。
温年笑着继续打字:[你怎么不和金鑫他们出去玩?]
陈迒:[玩什么?]
「……」
好问题。
温年光是想想陈迒、金鑫、孔家奇三个人一起出游的画面,就可以笑一个月。
温年:[对了,我们商量想像上次那样大家一起复习,你参加吗?陈老师。]
陈迒:[参加]
陈迒:[温老师]
温年噗地笑起来。
她都忘了她之后要开始辅导陈迒的作文了,这可是场硬仗。
温年打了个哈欠,看看时间,快十一点了。
陈迒:[困了吗]
温年:[还好,你呢]
陈迒:[不困]
他们又发了会儿消息,话题有些干,要么她提问他回答,要么他提问她回答。
可就这样,他们还在聊。
一直聊到将近十二点,陈迒发了一条消息。
陈迒:[生日快乐]
这四个字,温年今天听了好几遍。
唯独眼前这句,让她觉得格外的甜。
温年脸颊发热,从被子里出来透透气,又看到了满屋的玫瑰。
温年:[这个一般都是生日零点发,你是不是有些晚了?]
陈迒:[下次注意]
温年:「……」
这是陈巨人发的?
天啊,这回答简直是他情商的高光!
因为又多了这四个字,温年确定以及肯定这是她过过最好的生日。
*
转天,温年和杨晓桃佟佳露吃饭。
地方是杨晓桃找的,餐厅环境很少女心,菜品也还可以,三个人边吃边聊。
佟佳露打量着温年,说:「你心情不错啊。」
温年一怔:「过生日啊,当然不错。」
「不是。」佟佳露上身,「这段时间你就跟早更一样,情绪极其不稳定,但今天明显焕发活力。真相是什么?只有一个!」
「……」
「你才早更呢。」
杨晓桃在一边笑道:「温年哪天都有活力,都漂亮,你别瞎说。」
温年感谢有人说实话,沖佟佳露挑衅地挑挑眉。
佟佳露嘴角抽了抽:颜值即正义,什么世道。
「对了,很快就过年了啊。」杨晓桃又说,「我听说南甜巷子每年春节有自己的春晚?」
「是啊。」佟佳露说,「就三十儿晚上,在小广场。现在的春晚太没劲了,还不如看我们巷子大爷大妈舞动奇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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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没想到南甜巷子还挺时髦,居然不看春晚。
「你不表演一个节目吗?」佟佳露问,「你可以跳个舞什么的。」
温年说:「我要是跳了,大爷大妈还怎么上台?」
「……」
这充沛的自信吶。
三人聊了些别的,温年说陈迒愿意大家一起复习,时间定好了直接去角落就行。
杨晓桃和佟佳露听了都很高兴。
吃完饭,又逛了逛小商场。
杨晓桃和佟佳露说好不买礼物,但一人还是送了一件东西。
杨晓桃是小熊陶瓷水杯,佟佳露是小绵羊抱枕,温年一看,买了三个小胸针。
给杨晓桃的是四叶草,佟佳露是小柿子,她自己是一支玫瑰花。
拿着柿子,佟佳露不太满意:「为什么我是这个?就因为我能吃?」
「你还真了解自己嘛。」温年说。
佟佳露委屈了,杨晓桃笑道:「柿子,心想事成啊。露露,你怎么这个都不懂?」
一听心想事成,佟佳露火速别在胸前。
结束聚会,大家各自回家。
温年想吃水果,但又懒得去团团鲜果了,想着让陈迒跑腿。
她拐进巷子马上就到67号,而66号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看见温年,面露惊讶:「你是许扬家的亲戚?」
温年点头:「您认识我表姨?」
「过去是邻居。」男人说,「我……」
话没说完,66号的门打开,陈迒出来。
看见温年,陈迒轻点了下头,然后就看向面前的男人,表情冷淡。
可男人见他很激动,快哭了的样子,一把抱住人,说:「小迒,二叔来看看你。」
第34章 甜蜜蜜
如果仔细看, 陈君荣和陈迒在长相上是有相似之处的。
特别是眼型,都是单眼皮,眼尾还有些微微上挑。
但陈迒眼神冷归冷, 眼中是干净清朗。
而陈君荣眼带闪躲,瞳孔周围也泛着浑浊。
温年见是陈迒长辈, 礼貌问候叔叔好。
陈君荣笑笑, 急着和陈迒进去, 温年不再做打扰。
进了院子关上门, 温年转身时, 许扬那爆炸头支棱在门框外,吓人一跳。
「你怎么……」
「嘘!」
两人进了小楼,许扬问:「外面那个走了吗?」
「陈迒二叔?」
许扬点头:「我回来拿东西, 快出门时听到动静,一看是他,我就没出去。」
温年不知道许扬干什么这样躲人家, 说:「和陈迒回家了。」
许扬一听, 赶紧收拾东西也走人。
要不是为了不脏眼睛, 她早走了,白白耽误她做买卖。
「你很讨厌陈迒二叔吗?」温年又问, 「我看人挺随和的。」
许扬呵呵:「你表姨我这辈子最瞧不上的人就是这种外表老实, 实际虚伪自私的窝囊废。陈迒摊上他……」
手机响起,打断后面的话, 许扬真来不及了, 火速离开。
温年回二楼自己的小屋。
她拿出换洗衣物, 准备洗个澡就开始复习。
看到对面的窗户, 她停下脚步。
要说她一点儿不好奇是骗人的, 陈迒的事情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她很想了解。
可也得陈迒愿意说才行。
*
再到学校,冯老师没再过来讲作文。
温年和陈迒恢復之前的状态。
但有时,温年抬头听课,会碰巧看到冯思怡回头拿书啊、拽外套啊,每当这个时候,冯思怡的目光必定扫过陈迒。
女孩子到这步挺明显的,可陈迒一点儿感觉没有。
中午,在食堂吃饭。
温年看到冯思怡路过他们这桌时,眼神又似有似无地往陈迒身上飘,而陈迒很认真在挑菜。
温年忍不住问:「你觉得冯思怡怎么样?」
陈迒动作一顿,将香菜都挑出去的餐盘和温年互换,说:「没怎样,同学。」
「你这是……」温年无语,「你这是真的没感觉啊,还是知道了装煳涂?」
陈迒皱了皱眉:「什么感觉?」
「就比如,冯思怡有时会看你,你懂吧?」
陈迒摇头,相当直男地回答:「我没看她,不知道她看我。」
「……」
讲真,温年要是冯思怡,听了这话得吐血。
这还不如知道装煳涂呢。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陈迒的态度令她非常满意,相当满意,这迟钝到几乎为负的反应,是铁葫芦为数不多的优点。
温年吃着没有香菜的鸡肉,杨晓桃和佟佳露端着托盘也回来了,后面跟着金鑫和孔家奇。
这四个人今天都去排队买米线。
温年吃过一次,实在不懂那味道哪里值得大家这么捧场。
一落座,金鑫说:「你们周六要一起学习是不是?算我一个。」
「你?」佟佳露啧啧,「我们是真学啊,你别搅和我们。」
这话金鑫就不爱听了:「怎么就搅和了?我不能也有一颗爱学习的心吗?」
佟佳露说:「你快摸摸,摸摸你有心么。」
「……」
「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这张口就来的歌词逗得大家发笑。
孔家奇说:「一起学习是好事。咱们互帮互助,争取这次期末都考出满意的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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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看看陈迒,问:「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陈迒抬眸。
温年笑道:「作文啊。」
「……」
「你等着吧,我很严厉的。」
放学后,温年和杨晓桃一起出的学校。
经歷过一波冷空气的怀蓝迎来第二波冷空气,气温再创新低。
坐公交车的人明显增多,温年每次路过车站,都能看到千军万马挤车门的壮观景象。
杨晓桃说有一次她的书包被夹在了外面,就这么开了一站,还好书包够结实,换个质量差的,里面的书得洒一路。
温年宁死不坐公交,照旧走出一段距离再打车。
但大概是天凉消耗能量快,最近每次走这段路都给温年一种要她命的感觉。
昨天上称,她又瘦了两斤,再这么下去,她说不定哪天体力不济,倒在路边。
温年老牛拉车似的回到67号。
令她没想到的是,66号外面又站着一个人,这次,是个中年女人。
她烫着俗气的小捲髮,大衣下摆有不少褶皱,身边立着的行李箱也是一看就用了很久的,轱辘磨损严重。
但她挎着的包是个奢侈品品牌,看颜色和品相是真的。
只是女人的气质和装扮绝对是消费不起这个牌子的人,能有这个包,估计是省吃俭用买下来,装阔专用。
女人也看见了温年。
她先是惊讶哪家孩子长这么漂亮,之后就变成用鼻孔打量,摆出一副「我很有钱,我不是俗人」的样子。
温年以前接触不到这种人。
但许扬接触的人千奇百怪,有时会当笑话给她讲,她觉得眼前的女人很符合那种刻薄刁钻的形象。
不过,这些和温年都没关系,只是这女人带着行李箱出现在陈迒家门口,让她没办法不关注。
温年翻着钥匙准备开门,用余光小心打量。
陈迒这时回来了。
不等温年说什么,女人大叫:「你死哪儿去了!」
这一声,嗓音尖锐刺耳,比乌鸦叫还难听。
「知不知道我在这儿站半天了?」女人又说,「赶紧滚过来开门!」
陈迒脸色冷淡沉重,看向温年。
温年因为女人的暴叫还有些回不过神,等对上陈迒的目光,她指了下门,表示自己先进去。
可是,就算她进去了,女人的大嗓门也还是听得到。
她命令陈迒拎行李箱,喊着:「瞧瞧你这个死样子!扫把星!见你一次我晦气一次!」
「我告诉你,你二叔住的这几天,你好好伺候。」女人哼了声,「养你这么多年,要懂的感恩,明白吗?」
温年几次想冲出去抽这个女的!
但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出去,难堪的会是陈迒,所以她忍着,忍到女人离开。
温年第一时间去找陈迒。
两人照面,温年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并不怎么会安慰人。
而且这种情况要是放她身上,她可能更希望自己一个人静静。
这么一想,温年纠结自己要不还是走吧。
正犹豫时,陈迒说:「进来。」
他还是一如平时的淡漠,看不出生气或者尴尬。
温年见状,决定留下。
客厅里,旧箱子摆在中间,一张椅子歪歪扭扭放在桌旁,一看就是被某个暴躁症患者坐过。
温年问:「你有亲戚要过来住?」
「嗯。」陈迒去斟水,「我二叔要住几天。」
温年接过水,捂着手,这会儿又干巴巴不知道说什么,便问:「你吃饭了吗?」
「我表姨今天来不及给我做饭,我准备叫外卖,要不要一起?」
陈迒的晚饭一般都是在池国栋那里吃。
池国栋厨艺好,还喜欢下厨,这么一直做着,省去他不少麻烦。
不过池国栋今天和老杨去附近山庄养生去了,得有两天不在,他就自己做。
陈迒问:「你喜欢吃什么?」
温年以为他问的是外卖。
这里的外卖,温年一个都不爱吃,不是麻辣烫就是串串香。
所以,权衡之下,她打算要个麦当劳,虽然也是垃圾食品,但相对那些小店,起码卫生条件好一些。
「吃麦当劳可以吗?」温年问,「还是你有想吃的?」
陈迒摇头:「我做,你吃吗?」
「你还会做饭?!」
温年惊讶,但马上她又意识到陈迒那么小就要照顾瘫痪的爷爷,做饭这个技能是必不可少的。
温年点头:「吃。」
冰箱里有些食材,但不多。
陈迒只好有什么做什么,尽可能多做几样。
温年站在厨房门口巴头,她知道自己成事不足,就提出她来洗菜。
可陈迒没让,说水太凉。
于是,温年就只能当个厨房吉祥物,看陈迒忙碌。
做饭时的陈迒和任何一个时刻的他都不太一样。
平时的他,不管是画画、做手工,还是日常作为一名学生,总有一种不好亲近的高冷感。
而做饭时的他一下接地气了。
温年想起他第一次帮她,在院子里组装晾衣杆的情景,当时给她的感觉,就是这个人身上兼容着少年感和成熟稳重,让人觉得有他在,心里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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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感觉和那时有些像,但又多了几分烟火气息下的柔和。
温年坐在小板凳上,托着下巴就这么看。
察觉到她在看自己,陈迒觉得身上这件围裙异常别扭,他想脱掉,但温年会错意,以为他想系好。
「我帮你。」温年说,「你手上有东西,不要麻烦。」
温年站到陈迒背后。
她看了看,一根带子就在陈迒腰侧,还有一根,她找了一下,发现别在了围裙前面的口袋里。
温年手绕到陈迒身前取出带子,收回时,指尖不经意滑了一下陈迒腰侧的布料。
陈迒顿时背嵴绷紧,肌肉凸显出来。
温年感觉到了:「怎么了?你有痒痒肉啊?」
陈迒转回头盯着前方,喉结滚动,声音有几分沙哑:「没事。」
温年也没再在意,将两个带子绑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看它坠在陈迒身后,这么小巧的东西和他宽阔的背嵴一对比,还挺有反差萌。
陈迒开始备菜,温年也坐回小板凳。
没了别的事情打岔,心里压着的东西就重新占领主导。
温年不知道如何问,但想着要是陈迒不生气,就算了,她自己回去再咒那个女人出门踩狗屎。
「刚才那个人。」
「嗯?」
陈迒切菜的手停了下来:「是我二婶。」
温年没想陈迒会主动提,但这个答案,她不意外,只说:「你二叔眼光不怎么样。」
什么妻子?
整个一个泼妇,毫无教养,还满嘴污言秽语。
听到这个评价,陈迒浅浅一笑,继续切菜。
温年问:「你二叔住过来,她呢?」
「她不来。」陈迒说,「只有我二叔。」
那还好。
不然别说她看这个二婶不顺眼,要是让许扬撞上了,许扬得直接开骂。
「这个二婶不怎么样。」温年说,「她的话,你不许往心里去。」
她现在对他的很多措辞都不变成「不许」「不能」「不让」,很有大小姐风格。
陈迒想听她的「不许」,但那些话……万一是对的呢。
半个多小时后,三菜一汤上桌。
食材有限,陈迒做了一道最家常的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道青椒鸡丁,再来就是土豆丝了。
类似这种菜,温年以前很少吃,但食堂里有很多。
她不知道陈迒水平如何,想着万一不好吃,她也一定要鼓励为主,不要实话实说。
结果,温年多虑了。
陈迒的厨艺水平相当高!
她都不知道这些随便一个路边餐馆都能做的菜品,味道还可以这么好。
温年直接吃了满满一碗饭。
这是她继许扬的小馄饨之后,吃的最舒服满足的一顿饭了。
「你做饭和谁学的啊?」温年问,「也是看书?」
陈迒点头:「菜谱。」
温年服了,陈同学就是全能小天才。
要是他哪天又有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技能,她绝对不再吃惊。
温年这么喜欢吃,是陈迒没想到的。
看她平时在食堂吃饭如咽药,本来就很瘦了,最近还在瘦。
那次在天台背她,他觉得她比多装了几本书的书包还要轻,柔柔靠在他背上,很乖。
陈迒问:「食堂的饭有那么难吃?」
「有。」温年点头如捣蒜,「真的难吃。」
温年不是没有逼自己去适应。
可适应了这么久,除了痛苦,就是痛苦,食堂并没有用它的难吃治了她的挑食。
「那你愿意带饭吗?」
「什么带饭?」
「我晚上做好饭,预留出来一部分。」
「你的意思是我能吃你做的饭?」
「但是是隔夜的。」
没关系!隔夜没关系!
温年看到有同学带饭,用食堂微波炉加热就好。
只要不用吃食堂,更别说还是陈迒这种高水平饭菜,她愿意!十万个愿意!
「但是,你会不会很麻烦啊?」
陈迒想说不麻烦,他以前也这么做,可温年先说:「这样,我一三五吃你做的饭,二四我吃食堂。我怎么也得给食堂师傅一个面子,是吧?」
瞧她狡黠灵动的样子,陈迒轻哂:「行。」
温年开心死了。
终于可以吃饱,她感觉自己浑身有劲儿了,放学再走出去打车不是事儿!
但见陈迒皱了下眉,她又忙问:「怎么了?是不是还是太麻烦,那我就还……」
「我是想怎么给你。」陈迒说,「我二叔……」
温年哦了声:「你是怕你二叔觉得你做饭耽误学习?」
「不是。」陈迒眉头皱的更深,「我怕……会影响你。」
能影响她什么?
但温年也能猜到些,陈迒的亲戚恐怕不是好相处的,他不想把她扯进来。
「我不怕。」温年说,「不仅不怕你那个二叔,那个二婶,我也不怕。」
那疯女人再敢骂骂咧咧,她就让她家小甜甜教她学做人。
第35章 甜蜜蜜
周六早上八点半, 大家聚在角落门口。
池林到的比陈迒他们还早,过来开门,说店里少有这么热闹, 表示今天甜品饮料一律免费。
金鑫以前就知道池林开了家店,但来还是第一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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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见了, 他直夸池林有品位, 有逼格, 还拉着池林给他讲了讲那些有关乐理方面的知识。
在上次篮球赛时, 温年记得池林说过晚上要去教育机构教孩子们小提琴。
她私下问杨晓桃池林是音乐老师吗?
佟佳露听到了, 抢答:「那是兼职。他是西城音乐学院小提琴专业毕业的,去维也纳留过学呢。」
西城音乐学院的小提琴专业全国第一。
温年不明白以池林这样的水准怎么会窝在怀蓝开一个书咖店呢?
但这是人家的选择,还轮不到她置喙。
刚进店里的新鲜劲儿过去, 池林打开包厢门,让他们复习。
金鑫一看包厢里的装潢又是夸了一串牛逼,还说自己在这里学习, 期末成绩绝对突飞勐进。
「进不进的, 你别搅和我们就行。」佟佳露说, 「想说话憋着哈。」
金鑫嘁了声,拿出书本和笔。
临近期末, 各科老师们都划了重点, 大家打算一科一科捋。
刚一开始,金鑫是坐不住, 就像佟佳露说的那样, 憋着。
后面大家都进入了状态, 他被逼着也一起学学, 学着学着也就学进去了。
中午, 池林请客吃披萨。
大家将店里的两个圆桌拼在一起, 放在了展示柜前面的宽敞地方。
赵奶奶听说他们今天来角落学习,特意让团仔和小贝送来了洗好切好的水果。
金鑫品着手磨咖啡,就着哈密瓜,那滋味,惬意都形容不了。
「要是每天都是这待遇,」金鑫啧了声,「我至少能上个哈佛。」
佟佳露一个白眼翻了一半,见池林往这边看,又生生翻回去,说:「这不是天天学习,是天天享受。」
金鑫反问:「享受和学习冲突吗?」
说着,看向温年:「温同学一看就是家里条件好的,你说冲突吗?」
还真不冲突。
以前温年在家写作业或者复习时,管家都会提前准备好新鲜水果和鲜榨果汁,要是她临时起意,厨师也会为她烘焙低糖低油的点心。
不过这话还是不要说出来,太拉仇恨。
温年说:「冲突是不怎么冲突。但我觉得,是大家在一起学习氛围好,效率才高。」
孔家奇贊同:「这就是人多力量大!」
「有道理。」金鑫也被说服,「跟朋友在一块儿,干什么都高兴!诶,咱们寒假一块儿出去玩怎么样?真出去啊,去外省。」
一提这个,佟佳露起劲儿。
她一直想去外面看一看,可她妈妈总是不放心,不让去。
「咱们出去啊?」杨晓桃插话,「家长不会同意吧。」
金鑫说:「这有什么不同意的?都这么大了,咱们还是一帮人一起。也不去那种小城市,就去大城市,安全。」
「北城?」孔家奇说。
「北城好啊!」金鑫拍桌子,好像明天就要出发了似的,「我早就想去北城了,好多演唱会都在北城开呢。」
顺着这话,大家展开讨论。
杨晓桃嘴上说父母不会同意,但实际内心也无比渴望能出去。
陈迒看向温年,问:「你想去吗?」
温年心说她有什么想去不想去的,她就是北城人。
但细想想,北城很多在外地人看来有意思的地方,她都没去过,她的时间都用来各种陶冶情操,塑造未来了。
「如果真去的话,」温年问,「你去吗?」
陈迒刚要回答,手机先响了。
看到来电号码,他皱了皱眉,去店外面接通。
金鑫他们还在讨论去北城的事,池林去吧檯煮咖啡。
温年看看窗外,又看了看吧檯,过去找池林。
「需要什么?」池林问,「我给你拿。」
温年摇头:「没有,我是……」又看了眼窗外。
池林这人心细如髮,一下就明白了,笑着说:「你也知道小迒二叔要过来住的事了?」
温年点头。
「就几天。」池林说,「那一家人是不会在怀蓝久留的。」
注意到池林的措辞是「一家人」,温年便说:「我也看见陈迒二婶了。」
池林一愣,随即又是笑:「说话很难听是不是?」
不是难听,是侮辱。
温年现在想起来都生气。
池林说:「那人一向就这样,不用理会。」
话是这么说,可温年听到「一向」两字,心又揪了一下。
她是知道陈迒以前寄住在二叔家的。
那如果泼妇二婶一向如此,陈迒小时候岂不是天天都要被骂?
温年皱起眉头,又想到一个人,小心地问:「我听说陈迒妈妈……」
「嗯,走了。」池林说,「小迒的弟弟和爸爸接连去世后,她受不了,就一走了之了。这么多年,一点儿消息没有。」
弟弟?
陈迒还有弟弟,还去世了。
疑惑越堆越多,温年恨不得下一秒就知道全部的事情。
但她怎么问呢?
一没立场,二没资格,而且万一陈迒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过去,她就越界了。
恰好陈迒这时打完电话也回来了,温年沖池林点点头,回了座位。
下午的时间,大家继续投入复习。
现在天黑的早了,像上次杨晓桃和孔家奇发生的事不能再有第二回 ,所以大家不到四点半,趁着天还比较亮就结束了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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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单独留下来,温年再辅导他的作文。
作文这东西,说到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那些高深的创意写作课再厉害,针对的也得是会写作文的人,就陈迒那说明文,跟作文都不沾边。
温年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教,稍微可行的办法就是先「读作文」,体会语感。
这个读,就是大声读。
温年找了好几篇范文,让陈迒挨篇朗读。
陈迒读的像念经,温年叫他带点儿感情,他就读慢些,成了机器人。
池林在门口听得直笑。
中途,温年想去方便一下,麻烦池林代替自己监督某人,不许某人偷懒。
池林领命,坐在陈同学对面,敲了下桌子,说:「继续。」
陈迒:「……」
陈迒换成小声读,语速很快。
「不是温年还管不了你了是吧?」池林笑道,「我这么没威慑力啊。」
陈迒看他一眼,继续念。
池林又笑,过了几秒,他往外看看,确定温年还没出来,压低声音说:「温年她向我打听你的事,挺关心你的。」
这种关心是发自内心的真正的关心。
有些人打着关心的旗号,实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可温年问问题都是点到为止,更深入的,涉及隐私的,都不问。
「她这是尊重你。」池林说。
陈迒捏紧书角:「我知道。」
「所以啊,」池林又说,「我觉得你可以主动告诉她。」
陈迒一怔,随即垂下眼:「万一她也……」
「你觉得她会吗?」
陈迒不知道。
池林嘆了口气,拍拍陈迒肩膀。
温年回来时,发现陈迒停止读作文了,立刻说:「谁叫你停的?继续!考不到130分,看范老师怎么收拾你。」
池林轻笑起身,给温老师腾座位。
想起什么,池林又说:「我昨天路过老猫那里,它的窝好像又松动了。你忙完期末找一天去看看吧。」
温年问:「老猫是谁?」
「一只流浪猫。」池林解释,「陈迒几年前救的。」
温年又惊讶了。
说好不惊讶的,可无奈陈同学让人惊讶的事太多。
她看向陈迒,想说你还救助流浪猫,结果发现陈迒又不念了,在看自己,呵斥道:「念啊,我让你停了吗?」
陈迒继续念,池林笑着离开。
听着平铺直去的读书声,温年的心已经跑到猫咪那里。
她很喜欢小动物——可爱的小动物。
像是壁虎蜘蛛各类昆虫的,抱歉,看一眼都不行。
「是什么猫啊?」温年问,「奶牛猫吗?我有在巷子里见过。」
陈迒:「人生在世,求真最难,不管……」
「我问你话呢。」温年说,「你回答啊。」
陈迒:「你没让我停。」
「……」
温年被陈同学的「听话」气得一拳挥过去,陈迒轻松制服,不忘控制好力气,以免弄疼她。
「是只橘猫。」陈迒说。
一听猫咪,温年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又笑着问:「胖吗?有没有白手套白围脖啊?」
陈迒没明白:「你是说冬天要给它穿衣服?」
「……」
温年又气又笑,懒得解释,只说:「你去看猫,能带着我吗?」
陈迒点头。
「那你快好好读,期末考好了,我要去看猫。」温年说,「不要总三心二意的,读这么半天都读不完!」
「……」
是谁一直在和他说话?
温年扬扬下巴,一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陈迒低头,嘴角扬了扬,又听:「但你读作文前能不能先松手?」
意识到还握着人家手腕,陈迒立刻松开。
他抿抿唇,说了声抱歉,放回桌下的手却火烧火燎一般,亏得他还得读作文,可以不用额外说什么。
而温年拿起水杯喝了将近一半下去。
被握过的地方,总让她觉得皮肤起了一层灼热。
*
陈迒二叔并没有搬到66号。
听陈迒说,陈君荣临时过来是为了躲什么事,现在事情又没了,自然也就不用来了。
就是那个行李箱,陈迒自己花钱寄回去的。
这钱,温年心疼好久。
以前她对钱没有概念,但现在她可是精打细算,不理解凭什么大人要让孩子花这个钱?
真是自私自利。
周四下午,高二年级结束了期末考试的最后一科。
温年和杨晓桃去后面考场找佟佳露。
佟佳露特别高兴,认定这次自己的成绩能有质的飞跃,尤其数学,陈迒给她押了题,中了好几道。
「回头我得好好谢谢陈迒啊。」佟佳露说,「我这次考得好,说不定我妈就答应我出去旅游了呢。」
上次在角落提的去北城,温年以为就是说说。
但目前来看,金鑫有在认真做攻略,孔家奇和杨晓桃也跟着帮忙,很像真事。
杨晓桃说:「能不能去的,还是先过年。」
杨晓桃的爸爸妈妈听说南甜巷子有自己的春晚,都觉得有趣,想今年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佟佳露自然热烈欢迎,金鑫也邀请他们来,还说自己有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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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你过年什么打算啊?」杨晓桃问,「许姨过年很忙吧。」
温年说:「还好。她说她这次一定要休息几天,不然有钱挣,没命花。」
说这话时,温年那巧笑嫣然的模样看得佟佳露这个女汉子都星星眼。
佟佳露说:「陈迒给你养的不错啊。」
温年心跳咚地一下,想说你这是在口出什么狂言!
没想杨晓桃也在那儿笑,还笑得十分变态,一个劲儿点头。
「你们……」
「你就说你吃了陈迒的饭是不是吃饱了吧?」佟佳露有点儿想上手捏捏那白嫩嫩的脸蛋,「这脸上终于有点儿肉了。」
「……」
是这个养啊,吓她一跳。
温年松口气,咕哝:「我没白吃,给他辅导作文来着呢。」
一提辅导作文,杨晓桃笑容更扭曲了。
每天,温年都会监督陈迒读作文,还会给他布置练笔。
自然,每次练笔都是以温老师的无情批评作为开始和结束,陈同学任说任骂,让怎么改就怎么改。
杨晓桃就听着,听着温年一直说,听陈迒最后哄:「别生气了,我改。」
天啊,谁能知道她当时的心情!
她的陈年烈酒cp足以她嗑生嗑死,无怨无悔,生生世世……
「你走不走?」
温年和佟佳露早走在了前面,杨晓桃还在原地疯狂嘴角上扬。
杨晓桃小跑过来,佟佳露嫌弃道:「瞧你这点儿出息!」
杨晓桃心说你懂个锤子,嗑cp的最高境界就是随嗑随有,任何行为没的嗑,她也能嗑。
温年不知道自己在杨晓桃心里还有这分量。
她想着待会儿回去是不是去团团鲜果买水果去,她晚上想看个电影,放松放松。
这时,孔家奇急匆匆地跑过来。
「出事了!」孔家奇急道,「陈迒、陈迒……」
温年忙问:「陈迒怎么了?」
孔家奇指指校门方向:「来了个大娘,说是非让陈迒赔什么花瓶什么的。金鑫在呢,叫我赶紧喊你们过去!」
第36章 甜蜜蜜
「你们给评评理!」
校门口, 伍娟扯着嗓子喊叫。
「我们家辛辛苦苦,自家孩子都顾不过来,省吃俭用把他养这么大!」伍娟指着陈迒, 「结果他就偷东西换钱花!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此刻的校门口,不仅有学生和学生家长, 还有路人。
有的家长听了这话, 抓着自己孩子叮嘱千万不要和这种学生来往, 回头自己东西也被偷了。
金鑫听得那叫一个不乐意。
他因为佟佳露的缘故, 打初中就知道陈迒这么一号人物, 还知道他貌似有瘫痪爷爷……这几年,陈迒独来独往,谁养过他了?
金鑫站出来:「我说大娘……」
「你叫谁大娘呢!」伍娟瞪眼, 「长眼了吗?」
靠!
这尊容不是大娘是什么?
金鑫无语道:「行行行,你爱谁谁。咱有话好好说行吗?别在学校门口大喊大叫的。」
「好好说我还用来这儿?」伍娟又看向陈迒,「你二叔跟没跟你说那是救命钱?你现在把花瓶交出来, 我还认你这个侄子。不然我闹到你们校长那儿去, 让校长开除你!」
一听是救命钱, 周围议论声又起来了。
一中的学生基本没有不认识陈迒的,从前大家觉得这人就是高冷, 现在开始纷纷怀疑他的人品。
听着这些议论, 包括伍娟的指控,陈迒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他淡淡地看了伍娟一眼, 转身要走。
伍娟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想抓人, 温年他们来了。
温年看见这情况, 第一反应就是先拉开陈迒, 把人拽到自己身后护了起来。
陈迒看着身前的女孩, 微微一愣。
伍娟一眼认出温年是住在67号的女孩, 想开口说什么,陈迒反手又把温年带到自己身后。
陈迒个子高,在温年身前一站相当盾牌。
「花瓶的事,你问二叔。」陈迒本来不想说话,但这会儿他不想纠缠。
伍娟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我告诉你,别拿你二叔说事。你二叔脾气软,好煳弄,我不是!今天你不把花瓶的下落说出来,别想走!」
温年拽拽陈迒衣角,小声问:「什么花瓶?」
不待陈迒解释,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大妈插话了:「你这婶子这么着急,你就赶紧把花瓶拿出来吧。还这么小,偷东西可以不行吶,长大还了得?」
陈迒沉着脸。
他不善言辞,更不善解释,对于大家指责,他沉默地承受着。
可这事佟佳露知道。
她问:「是不是那个青花瓷瓶?」
伍娟当即喊道:「你知道?快交出来!」
「行。」佟佳露说,「我告诉你个地址,你自己赎去吧。」
一提「赎」,大家又都愣了愣。
佟佳露见过那个花瓶。
那时,陈迒每个月背着他爷爷来医院复查开药,到了交钱的时候总是拮据。
佟佳露的妈妈看出陈迒的难处,也心疼孩子这么孝顺,总是帮忙和医院说欠几天,先开药救人,再不济从她工资里扣。
有一次,池林来医院找陈迒,佟佳露也在。
佟佳露看到池林拿着个信封往陈迒手里塞,陈迒不要,问池林认不认识收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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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林琢磨的空当,佟佳露说她有个表舅舅是干典当的,兴许能帮上忙。
经佟佳露介绍,陈迒当了陈启堂收藏的青花瓷瓶。
那瓷瓶不是真的,仿制品,但胜在做工不错,后期保养的也不错,当了四千块钱。
全部补了之前欠的药费。
佟佳露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刚才还说偷东西不好的大妈,这会儿又跟换了个人似的,感慨陈迒孝顺。
大家的嘴就是这样,比老天爷换天气变的还快。
伍娟见话锋调转对自己不利,更是要撒泼,梗着脖子说:「你们几个都是认识的,谁知道是不是串通说谎呢!」
「你说谁说谎呢?」金鑫说,「沖你一个黄脸婆,值当我们说谎?」
伍娟急眼:「你叫谁黄脸婆!」
金鑫嗓门比伍娟更大:「不是你不让我叫你大娘!」
「……」
伍娟气得喘大气。
「这位黄……女士,」孔家奇笑呵呵说,「事情既然已经说清楚了,你就别闹了,影响不好,是吧。」
杨晓桃仗着大家都在给她壮胆,跟着帮腔:「就是。哪有长辈这样的?一点儿不顾及孩子颜面。」
「这哪里是长辈?」佟佳露冷笑,「不就为了钱嘛。」
几个人一人一句,怼得伍娟半天没言语。
温年一直看着陈迒。
他还是没表情,仿佛别人冤枉他也好,站他这边也罢,他都没关系。
温年不理解这种心态是怎么养成的。
但她想,如果一个人受的伤害足够多,可能也就免疫了吧。
「走吧。」温年轻轻碰了碰陈迒的手,「你说今天要带我去看猫的。」
感知到轻柔触碰,陈迒下意识是先躲,等看到是温年,他才点点头。
温年和陈迒要走,伍娟拦着不让。
不管刚才的话说的多么清楚明白,她就是要让陈迒交出花瓶。
就在双方扯皮时,陈君荣来了。
他上前拉走伍娟,可伍娟一见她这个穷光蛋窝囊废老公,火气更旺,当场甩开陈君荣,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伍娟说,「我帮他们陈家养孩子养了这么多年,就得了现在这个下场!」
陈君荣受着周围人的目光,老脸羞臊得没地方放。
他去拉伍娟:「有什么事回家说!」
「说什么说!」伍娟再次甩开他,「我要花瓶!我要钱!」
伍娟指着陈迒:「这个扫把星,吃我的喝我的那么多年,现在还占了我的花瓶!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啊,害死自己的爸爸弟弟,还想气死我!」
周围人包括金鑫他们在内,都震惊了。
什么叫害死自己的爸爸弟弟……这事就大了。
陈迒怔怔地站在原地。
没有过波动的表情,这会儿交杂着恍惚和恐惧。
温年想都没想,一把握住陈迒的手,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硬是把人拽到自己身后。
「说话要讲证据。」温年说,「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你是不是不知道诋毁他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伍娟嗤笑:「怎么?那你让他告我去吧,我是他二婶,我养……」
「你也配。」
温年又狠又凶,震得伍娟张着嘴巴定住了。
可温年没打算这就完,继续说:「也别一口一个养他,你怎么养的?就是把他丢在怀蓝照顾老人?你也真好意思说的出口,这是光长岁数不长脑子?还是仗着岁数大脸也跟着大,变着花样儿不要脸!」
这一串话说的一点儿停顿没有,听得金鑫他们一愣一愣的。
刚才他们还觉得大家打配合打得妙,这看了温同学出马,才知道自己就是小儿科啊。
杨晓桃为她的女神鼓掌。
被骂的伍娟也懵了,等缓过来,爬起来沖向温年:「我家的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
没能碰着温年一片衣角,陈迒站了出来。
他还是不言不语,但气场远比许多成年男人还要强,睥睨着伍娟,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樑小丑。
「那天电话,我说清了。」
陈迒一句话,陈君荣忙说:「是是是!说清了说清了,我……是二叔对不住你!都怪二叔!」
陈君荣一把年纪,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温年瞧着,忽然就理解许扬那天说的话了。
他自己的妻子他管不住,出了事后拿出可怜和自责,仿佛在和人们说事情变成这样,我也不想,但我没办法,因为我无能,你们不能怪我。
有时候,伪君子比真小人还要可恨。
陈迒只是看了陈君荣一眼。
他拉着温年离开,伍娟还要追,被孔家奇和金鑫挡住。
*
因为这个突发事件,陈迒的山地车放在了学校门口,他们打车回的南甜巷子。
池林中途打来电话。
陈迒听着,时不时给出回应,其余什么也没提。
既然陈迒不提,温年也就当事情没有发生过,发了消息让佟佳露他们放心,便安静地跟着陈迒。
猫窝就在南甜巷子。
只是位置和67号、66号的位置是对角,温年几乎不会涉足。
在陈迒领路下,温年来到一座小楼前。
这座小楼没有住人,院子里杂草丛生,还有一些废弃的木条胡乱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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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天基本黑了,路灯还没开,这鬼屋的气氛算是拉满了。
温年紧跟在陈迒身后,又来到小楼旁边的一个很窄的小过道。
「这里面……」温年无声地吞口口水,「有猫?」
陈迒扭头:「害怕?」
这不废话么,也就你不害怕。
陈迒将手往里收,把外套袖子递过来,说:「抓着我。」
温年半分没矫情,果断抓住。
手腕都被握过半天,别说抓他一个袖子了。
他们穿过过道,绕到小楼后身。
这里要比前面阳间许多,起码草是整齐的,一看就有人管过。
「喵。」
「喵,喵。」
一只胖胖的橘猫从树下跳下来,往陈迒这边走来。
温年不敢动。
她知道猫咪都怕生敏感,要靠气味标记熟人。
她是陌生人,要是乱动吓跑猫怎么办?
陈迒蹲下伸出手,胖橘加快速度跑过来,一个跟头翻倒,沖陈迒亮出肚皮。
是一只全橘的猫。
「这只猫叫什么名字啊?」温年小声问。
陈迒见她还定在原地,说:「没关系,过来。」
温年盯着猫,小心翼翼地靠近。
猫感知到她,确实露出了警惕,但大概陈迒的按摩手法太舒服了,猫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享受去了。
温年蹲在陈迒身边,笑着看猫咪撒娇打滚。
「你以前没养过?」陈迒用余光看她,「电视里的有钱人都养宠物。」
呵,陈同学还看电视呢。
温年摇摇头:「我妈觉得养宠物是玩物丧志,不让我养。」
陈迒想起之前许扬说她喝饮料都要被妈妈管,怕说多了她不开心,转而说:「你刚才问这只猫的名字?」
「嗯。」
「它没有名字,就叫老猫。」
「这也太敷衍了。」
陈迒想了想:「你给它起一个?」
「我?」温年莫名有点儿小激动,「合适吗?」
「合适。」
温年认真思考了一番,说:「那就叫葫芦吧。」
「喵?」
温年笑:「它是不是喜欢啊?很有品味嘛。」
陈迒:「……」
「为什么叫葫芦?」陈迒问,「体型?」
是有这个原因。
但温年想的是铁葫芦养的猫就叫葫芦,这不天经地义么。
可这个考量肯定是不能说,温年点点头:「对啊,你看它胖胖的,多像小葫芦。而且葫芦谐音是福禄,希望它长命百岁,健健康康。」
既然让她取名,陈迒就听她的。
葫芦被按摩得舒服了,跑去一边的草丛自己玩。
陈迒过去查看它的窝,有根柱子是松了,需要用工具拧紧。
「这个迷彩木屋是你做的吧。」温年习以为常,「画的很逼真。」
她想起有一次陈迒手臂被划伤,当时她在他的伤口上有看到类似木刺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木屋。
陈迒将木屋放回树丛里。
路灯在这时开了,小楼后面有一盏,顿时把这片小地方照亮。
温年问是不是回去了?
陈迒没动,葫芦从草丛里出来,踩着猫步进了它的小窝。
「老猫……」
「嗯?」
「葫芦。」
听他说这两个字,温年好想笑。
但陈迒接下来的话,让她笑不出来。
他说:「葫芦是我爷爷下葬那天,我在路边救的。」
当时葫芦被车子压断了一条腿,一瘸一拐,浑身血混着泥,奄奄一息。
陈迒路过它身边,它微弱地叫着,像是在求救,也像是在死前最后再发出一点声音。
那时候的陈迒无依无靠,举目无亲,未来一片渺茫,等待着他的大概只有自生自灭。
或许就是因为葫芦的境地和他相似,他走了后又回来,救了它。
「葫芦从出生就开始流浪。」陈迒说,「他不喜欢待在屋子里,总想办法跑出去,最喜欢的就是来这里。」
所以,陈迒也不强求,在这里搭了窝,定时来这边餵它。
他要是来不了,池林就会帮忙。
温年说:「这样很好啊,葫芦自由快乐,不愁温饱。」
陈迒点头。
有时,他很羡慕葫芦。
羡慕它被救了,羡慕它可以过上想要的生活。
而他,困在愧疚中,无法解脱。
「二婶说我害死我爸和弟弟,不完全是诬陷。」
第37章 甜蜜蜜
这是发生在很多年前, 却又好似一直还在发生的事。
陈迒的爸爸陈君誉是一名机械工程师,经同事介绍,认识了在银行工作的刘书翎, 也就是陈迒的妈妈。
两人恋爱一年后结婚,成立了他们自己的小家。
陈迒在两人的第三年出生。
陈迒有很多地方都像陈君誉, 比如天生动手能力还强, 再有就是对数字很敏感, 头脑灵活思辨。
陈启堂很疼爱这个长孙, 经常抱到家里, 将他放在膝头,亲自教授木工技巧。
陈迒四岁时,弟弟陈遥出生。
陈遥特别粘陈迒。
有时刘书翎哄不住陈遥, 交给陈迒,孩子一会儿就不哭了。
多了一口人的家庭,需要更多的经济支撑, 那时的陈君誉常常出差, 就想多表现表现, 好升职加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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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盛夏,陈迒六岁, 陈遥两岁。
正值周末, 刘书翎临时接到朋友电话,需要出去一趟。
她觉得用不了一个小时就会回来, 就没有麻烦邻居家奶奶过来照看孩子。
那奶奶话多, 还嘴碎, 总归是讨人嫌。
刘书翎将陈遥交给陈迒照看, 嘱咐陈迒陪着弟弟, 她一会儿就回来。
陈迒很听话, 在客厅陪陈遥搭积木。
陈遥一开始玩得很开心,但在听到窗外有小贩叫卖熟梨糕后就没心思玩了,缠着哥哥要吃糕糕。
陈迒说等妈妈回来再买,陈遥又撒娇又哭,一刻等不及非要吃。
宠惯了弟弟的哥哥招架不住,拿了鞋柜上的零钱说自己现在去买,马上就回来,让陈遥乖乖等他。
陈遥点点头,但等陈迒一走,他就爬上了窗台去看哥哥买没买到熟梨糕。
窗户没有关严。
刘书翎早上想关的,但又嫌热,就松松的,留了一个缝隙。
因为这个缝隙,陈遥从七楼跌下来,当场死亡……
说到这里,陈迒依旧是平静的,脸上没起波澜。
但温年看到他手在抖,手背上的青筋紧绷着,像是随时要爆裂。
温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自己的手轻轻搭上去,说:「都过去了。」
陈迒摇头。
因为陈遥的突然死亡,还在出差的陈君誉惊闻噩耗,找同事借了车子连夜从外地开车回来。
在快进隆城的地界时,陈君誉由于车速过快,避闪不及,和大货车司机撞上,两人都没能救回来。
陈家的天塌了。
不仅是刘书翎承受不住,陈迒奶奶也因此心脏病发,多次进医院抢救。
那段时间,街坊四邻都在说陈家的事。
说陈家肯定是被脏东西附上了,不然不会这么邪乎地连着死了两个人;
也有人惋惜,说好好的一家子命不好;
还有人把矛头对上陈家大儿子,说要是这孩子不贪嘴买吃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陈迒二叔陈君荣一向不是个顶事的。
但家里作为顶樑柱的大哥没了,他不行也得上。
他妻子伍娟跟着他,四处奔波,每天疲惫不堪,还要应付货车司机家属的讨债。
这些压力重压下来,伍娟每天都在抱怨:「那孩子就是个扫把星!大灾星!咱们家没钱赔,要赔,让他们把扫把星带走吧!祸都是他闯的,剋死了自己亲爸爸和弟弟!」
都这个时候了,陈君荣让伍娟少说两句。
可伍娟从不听,不管见不着、见得着陈迒,她都要骂。
刘书翎也抑郁了。
她觉得大家说的对,如果不是因为陈迒下楼买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刘书翎每天冲着陈迒歇斯底里,质问他为什么要去买吃的?质问他为什么不听话待在楼上?
最后质问,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陈迒说自己错了,他想爸爸和弟弟回来。
刘书翎的回答是:「他们再也回不来了!是你害死了他们!」
后来,刘书翎在一个很普通的日子里,消失不见了。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她还回不回来,她就这样抛弃了陈迒,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是我的错。」陈迒低声说,「我该听话,不该离开。」
听到这话,温年心里跟有刀在绞似的。
她握紧住陈迒的手,刚要说话,陈迒看向她:「你也觉得是我的错,对吗?我不该下楼,我不下楼,什么都不会发生。」
说着,陈迒把手抽了出去。
他已经习惯做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其实也不用他习惯,不管是陈君荣、伍娟,还是陈启堂,他们都认为这件事责任在他。
就连陈启堂瘫痪,也是他种下的因。
因为他,陈启堂才没了儿子、没了小孙子,又没了老伴儿,极度悲愤之下,突发脑梗。
直到陈启堂死前,他看着陈迒也是一遍遍地说:「你当初要是没下去,多好啊。」
是,陈迒也和自己说,要是他……
「陈迒。」
温年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陈迒的沉沦。
「陈迒,你看着我。」温年说,「听到了吗?我叫你看着我。」
陈迒转过头,目光躲闪着。
温年索性捏住他的下巴把脸抬起来,虽然这么霸总的举动她做起来很违和。
「陈迒,你听好了,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陈迒一怔,表情满是不信。
温年继续:「按照你的逻辑推导,那事情的起源不知道要歪到哪里去。」
「你说你没有下楼,就不会有悲剧。那如果你妈妈关了窗户呢?又如果你妈妈请大人来看着你和弟弟?还有,如果小贩没有经过你家,如果家里没有预留出来零钱……」
一件事的发生要是用「如果」去追究责任,那谁都是这件事的兇手。
「陈迒,你没有错。」温年说,「你也不想的。」
陈迒嘴唇动了动:「可是……」
「没有可是。」
温年能理解陈迒家人在面对巨大悲痛时的心理反应。
可他们不该将这么一大顶帽子扣在陈迒身上,陈迒那时也才六岁啊。
他只是想给弟弟买弟弟爱吃的熟梨糕,他比任何人都爱这个弟弟,是所有人里最不愿意弟弟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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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
「嗯?」
「我以为你也会认为是我的错。」
看他这样小心翼翼,温年心里不是滋味:「我有正常思维。这件事你和别人说,他们也不会把事情归咎在你身上。」
池林和池国栋确实说过类似的,可陈迒心里总是存疑。
现在听温年也这么说,他想,或许这件事是有他的责任,但起码,他的罪孽没有那么深重。
陈迒僵硬的神情一点点缓解。
温年是想了解陈迒的过去。
但她没想到他的过去是这样的一块伤疤,她要是知道,情愿他不告诉自己,省得再回忆一遍,难受一遍。
温年问:「你怎么忽然就和我都说了?因为你二婶?」
「池林说你可能想知道,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陈迒抿抿唇,「可是,我又不想你觉得……」
「觉得什么?」
「我对你还要保密。」
只是这件事说起来是危险的。
陈迒一个人承受惯了,但他挺怕温年也和伍娟他们一样,觉得他是扫把星。
陈迒看向温年,想再确定确定她是不是只是在安慰自己,而温年在走神。
「怎么了?」
「没,没什么。」温年转过头,「每个人都有秘密的,你不用都告诉我。」
陈迒:「哦。」
「……」
哦你个头。
这会儿风有些大。
温年紧了紧领口,抱膝坐在石头上,她有些紧张忐忑,因为——
她也有秘密。
住在怀蓝的这些日子,看似大大咧咧的许扬实际很照顾她的心情,从来不会提这个事。
但有些事,不是不提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温年盯着地面,小声说:「你们都看得出我家里条件还不错,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来这里吗?」
陈迒摇头。
温年咬了咬唇,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来。
陈迒想说她刚说每个人都有秘密,那她保密就好,结果她说了。
「我家破产了。」
温家的房子、公司、各种资产通通变卖,但就是这样,温家还是欠了一屁股债。
她的父母还不起债,被人追上门泼油漆。
为了让她还有学上,他们把她送到怀蓝,而他们自己,此时此刻不知道躲在哪里,也不知道在经歷什么。
「所以,」温年吸吸鼻子,「我不是什么大小姐,我就是……」
「你是温年。」
温年懵懵地抬起头:「什么?」
陈迒重复:「你是温年。」
大不大小姐都无所谓,你就是你。
「那……」温年怯怯地问,「你会不会嫌我事儿多?还有,我总使唤你。」
「不会。」
「那你有没有……」
「你这么在意,为什么还告诉我?」
她说还是不说,对陈迒没有任何影响。
他对她的所有,仅仅就是针对她本身,与她的身份、背景没有关系。
温年盯回自己的鞋面,半晌,轻声说:「我也不想你觉得我对你保密。」
温家破产的这个事实,在温年一次次吃食堂、一次次走出去才能打车的现实鞭笞中,早已经接受了。
她不说,就是爱面子。
再有就是怕陈迒觉得她本事没有,脾气挺大。
可今天他主动说了他的事,她没道理还吝啬她的秘密。
说就说吧,他们扯平了。
陈迒看着温年在那里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一只手不知是因为窘迫还是不好意思,一直在碾着外套的边角。
那只手,指尖冻得有些发红,小小的,也就他的手掌一半那么大。
但就是这只手刚才紧紧抓住了他。
陈迒问:「现在,我们算不算更了解对方了?」
温年脸上一热,总觉得这个「了解」透着说不清的暧昧。
她说:「不,我们是有了对方的把柄。」
「……」
温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小心点儿,我握住你小辫子了。」
陈迒轻哂:「那我是不是……」
「你不是。」温年兇巴巴地说,「你敢把我的事说出去,你就完蛋了。」
「……」
大小姐条款么。
*
温年和陈迒回到67号。
池林站在66号门外,看样子等了有一会儿。
温年看了陈迒一眼,和池林打完招唿回了小楼。
佟佳露和杨晓桃二十分钟前就在小群里发消息了,询问陈迒情况。
杨晓桃:[陈迒的二婶简直奇葩!]
杨晓桃:[陈迒都走了,她还在那儿数落陈迒二叔,话说的可难听了]
杨晓桃:[陈迒以前和他二叔一家住是吗?@姐就是女王]
佟佳露:[陈迒爷爷看病那时,我听我妈说过,好像小学那几年都是在这个奇葩之家]
杨晓桃:[这可怎么活啊?]
杨晓桃:[吓得宝宝心肝benben跳.jpg]
看着这些消息,温年想的也是陈迒童年是怎么过来的。
弟弟和爸爸去世,妈妈也不要他了,他跟着那样的二叔和二婶……
温年:[陈迒没什么事,回家了]
她一露头,杨晓桃和佟佳露又冒出来。
她们说金鑫和孔家奇也气坏了,伍娟走时,金鑫都想上去踹那黄脸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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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露:[你安慰安慰陈迒,谁家里都有不开心的事,没什么大不了]
杨晓桃:[是啊,我们都站在陈迒这边!]
佟佳露:[干杯吧,朋友.jpg]
虽然事情没发生在温年身上,但看到这些话,她心里也暖暖的。
温年叫她们放心,没过多久,她又收到陈迒微信,问她方不方便出来。
温年出来,陈迒站在门外。
「你们聊完了?」温年问。
陈迒点头:「我明天要去隆城。」
温年一愣,问为什么。
这次的事起因是陈君荣得罪了自己的小上司,被穿了小鞋。
伍娟气不过,就想着找人吓唬吓唬那个上司,觉得一个95后没什么胆子。
没想到,人家95后家里都是公安的,抓住了伍娟买通的人,说这事要么赔十万块钱,要么就走法律。
一开始,对方以为教唆恐吓的是陈君荣,所以伍娟就让陈君荣来怀蓝躲躲,这钱他们才不给。
可后来人家发现是伍娟干的,伍娟害怕,就妥协说给钱。
十万块钱,他们拿的出来,只是拿出来之后,家里的积蓄就没剩下多少了,伍娟天天喊缺钱缺钱,各种想法子把窟窿补上。
想起陈启堂有个花瓶可能值点钱,伍娟就找上了陈迒……
「池叔说这件事必须说清楚。」陈迒说,「不然以后——」
温年明白。
依着伍娟的唯钱是命,陈君荣的自私虚伪,这件事不来个盖棺定论,以后他们说不定会反咬陈迒一口。
温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很快。」陈迒说,「池林陪我去,处理好就回来。」
温年点头:「注意安全。」
「嗯。」
「你等我回来,我……」
少年垂着眼,发红的耳垂被夜晚掩盖。
月色朦胧,但有些事和有些心意却越发清晰可见,想藏都藏不住。
温年抿唇笑了笑:「我凭什么等你?你过年过我红包啊?」
「给。」陈迒说,「过年给你红包。」
第38章 甜蜜蜜
周一, 寒假正式启动前的最后一次返校。
学委下发了成绩单,温年蝉联第一宝座。
但是,宝座由单人座变成双人座, 陈迒和她并列第一。
陈迒语文考了136分。
曾经最拉分的科目上来了,名次自然跟着跃进。
范斌高兴得就差表演一个爱的魔力转圈圈, 但一看到金鑫的作文, 又变成为师不锤死你算我这么多年白干。
对于金鑫, 马令芳和李亮财也无语了。
但平心而论, 金鑫还是进步了的, 就是不多。
「这个寒假,我们会提前开学一周。」马令芳说,「你们……」
底下一片哀嚎。
马令芳拿板擦敲讲桌, 绷着脸说:「闹闹闹。马上就高三了,心里没点儿数是吧?我告诉你们,不差这几天。高考前不要玩, 等高考完——」
学生们一个个臊眉耷拉眼, 都想着等以后老了再玩还有什么意思?
结果马令芳说:「等高考完, 你们更玩不了。现在是你们唯一还能玩玩的时间,但是, 反正不许玩。」
「……」
这冷笑话还有谁。
温年笑了笑, 看着身边空着的座位,偷偷摸出手机。
事情没有想像中顺利。
温年每天和陈迒发微信, 陈迒说伍娟把注意力又放到66号老房子上, 他和池林还要处理一下。
温年:[恭喜啊, 陈同学/庆祝//彩带/]
她拍下成绩单发过去。
那边隔了会儿回消息:[温老师的功劳]
温年抿着嘴笑:[你没亲耳听到范老师怎么夸你, 可惜了]
陈迒:[回去你告诉我]
温年:[事情办得怎么样?]
陈迒:[快了]
和温年聊完, 陈迒放下手机, 门口传来滴滴开锁声。
池林拎着从餐厅打包的饭菜回来。
佟佳露给了他们表舅舅电话,对方已经搬到隆城。
陈迒和池林一到隆城就去找了表舅舅,表舅舅知道他们要来,提前找出以前的票据。
也幸亏表舅舅是个严谨到有强迫症的人,这些东西都还收着,上面清楚写明了时间,款项,以及打款银行的卡号,是陈启堂的银行卡。
陈迒又带着证件去了银行,手续很繁琐,但还是查到这张卡五年之内的流水,证明了当时典当花瓶的钱在收到后的下午,全部打款到了医院。
事情清清楚楚,伍娟知道怎么闹都不可能闹出水花了,就把冒头指向老房子。
房子的事也不难办。
房子过去是公产房,后来陈君誉花钱买下来,走的赠与手续过户到陈启堂名下。
陈启堂在去世前特意立了遗嘱,让陈迒继承房子,说本就是陈迒爸爸生前买的,给陈迒理所应当。
「趁热吃。」池林递出筷子,「说味道不错。」
陈迒道谢,池林笑道:「和我还说谢谢?吃吧,凉了吃伤胃。」
两人安静吃饭。
池林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又说:「明天再去律师那儿把房子的事敲死。这事,你二叔二婶一点儿戏没有。」
其实房子不房子的,陈迒并不在意。
就是一个容身之所,没有任何意义,没了,再找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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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从六岁以后,对自己的未来就没有任何规划了。
渺茫也好,无望也罢,考试多考几分少考几分也无所谓,还有身体,受了任何伤就忍着,能好就好,不能好再说。
他走一步看一步,一天天挨着。
可现在,陈迒不想这样下去。
「我想和他们划清界限。」
陈迒这话让池林愣了愣。
那一家子,池林和池国栋早就看不顺眼了。
过去说的好听是收养陈迒,实际对他还不如对条狗,不是动辄打骂就是指使干各种粗活儿累活儿。
他们好多次劝陈迒找个机会断绝关系得了,可陈迒从来没放在心上,态度随波逐流。
现在居然下决心了。
「那就想个办法。」池林说,「这个也好办。」
陈迒点头,继续吃饭。
过了会儿,池林说:「小迒,你变了。」
陈迒抬头,池林欣慰地看着他:「你终于有目标了。」
*
温年接收了餵猫工作。
她不敢黄昏晚上那会儿过来,就每天中午来。
葫芦对她还是有警惕性的,她站在饭盆旁边时,它就不过来吃饭,除非她退出去几米远。
「你让我摸摸又怎么了?」温年坐在石头上,嘟了嘟嘴,「说不定我比铁葫芦的按摩手法更高超呢。」
葫芦轻飘飘看她一眼:「喵。」
「小气吧啦。」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温年现在晚上睡觉得盖两层被子。
她推己及猫,想着葫芦的窝还没有修好,漏风的话就惨了。
所以她今天带了一条旧毛毯来,想给葫芦的窝里再多铺一层,能暖和一点儿是一点儿。
温年找了半天,找到那个逼真的隐藏猫窝。
不知道草丛里会不会有虫子什么的,她一步步往里面蹭。
葫芦见了,喵喵叫了好几声,好像在说:你可别弄散了我家。
温年说:「你要怪就怪铁葫芦,谁叫他一走了之,弃你于不顾呢。」
「喵!」
温年拿好了毯子准备进入草丛,正要踢开树枝,有人说了句谁在那儿。
温年回头,就见一个个子特别高的叔叔叼着烟,手里拎着工具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那脸型和轮廓和池林有些像,但感觉完全不同。
池林眉眼间全是柔和,叔叔的眼神则十分刚毅。
「我想给猫窝加层毯子。」温年退出来站好,「您是池叔叔吗?」
池国栋也猜到了小姑娘是谁。
放眼整个南甜巷子,甚至整个怀蓝,估计也找不出模样这么好的女孩子了。
池国栋赶紧掐了烟,笑着说:「是我。池林他爸,小迒他叔。你肯定是许扬那外甥女,叫温年。」
葫芦明显是认识池国栋的。
但估计因为池国栋气场太强,它不太敢靠近,自己钻进草丛里玩去了。
池国栋把猫窝拿出来,解释:「池林给我来消息说这窝要坏,让我过来修修。我就……哦,这儿松了。」
说着,池国栋踢开工具箱。
长辈在这儿了,温年也不好直接走人,只好在一旁看着,回头等修好了,她也可以把毯子放进去。
「听说,」池国栋看了眼小姑娘,「你和小迒是同班同学。」
「嗯,还是同桌。」
池国栋一听,说:「怎么样?我家小迒是不是帅毙了?」
「……」
温年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心说他是不是帅毙了不好说,但您平时肯定是爱上网。
「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池国栋又说,「小时候老招人喜欢了,他爷爷一抱他回巷子,大嫂子小媳妇儿的,都围着看。」
温年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
如果是配陈迒现在的冰块脸,喜感绝对满分。
可如果是按照池国栋说的招人喜欢,她有点儿想不出来。
「您有照片吗?」温年问,「陈迒小时候的。」
池国栋想了想,撂下改锥,给池林去了个语音:「你把小迒小时候的照片给我找几张发过来。」
池林那边秒回,估计是问要照片干嘛,池国栋说:「我追忆追忆过去。」
听到这个回答,温年没忍住笑了。
池国栋跟着笑。
过了会儿,照片发来了,池国栋让温年过来看。
照片里,陈迒还是小小的一只。
他穿着那时流行的牛仔背带裤,里面搭配一件条纹polo衫,冲着镜头比耶。
那一双blingbling水晶葡萄似的眼睛,加上肉嘟嘟脸上的两个大酒窝,简直能把人萌死。
「这是他多大啊?」温年问,「太可爱了。」
池国栋想不太起来了,可能三四岁吧。
那时候,陈启堂隔三差五就要把陈迒接回来住几天,没办法,太想孩子。
后面还有几张,大多是陈迒做小马车小摩托时的游戏照,可以看出长辈是真的很疼爱他,经常带着他玩。
而最后一张,就比较劲爆了。
是陈迒的百日照——全.裸.百日照。
温年对天发誓她不是故意看某个部位,可那白花花一片,除了头髮就那里的颜色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眼睛是会自己找重点的!
「哟,怎么还有这张呢。」池国栋挠挠头,「你这不是把小迒看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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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话可不能乱说啊!
温年脸红成苹果,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池国栋见小姑娘脸皮薄,又赶紧玩笑几句,说不过是个小不点儿,那时候的婴儿都不分性别,叫温年不用放在心上。
温年不住点头,不停在心里对自己说:忘掉、忘掉、忘掉……
收好手机,池国栋继续修猫窝,说着:「这孩子小时候是真爱笑,每天都可活泼爱玩了……只可惜后来,哎!」
听这口吻,想必池国栋是知道陈迒经歷的。
温年低声说:「他现在还是很自责内疚吧,但这真的不能怪他。」
池国栋惊讶:「你知道?」
温年点点头:「他和我说了。」
没想到陈迒会和别人主动提这件事,池国栋再看温年的眼神有了点儿别的探究。
池国栋说:「他爷爷认死扣,我就不说什么了。白髮人送黑髮人,老人过不去这个坎儿。我就恨小迒他妈,还有陈君荣那一家子!」
也不知是哪年的事了,池国栋去隆城办事,路过陈君荣家。
那时的陈迒已经寄养在陈君荣家。
池国栋买了水果想去看看孩子,进了门一看,伍娟和她女儿在沙发上看电视吃蛋糕,陈迒跪在地板上擦地。
最可恨的是陈君荣,一个劲儿说别擦了,但就是嘴上说,人也沙发上坐的稳当。
池国栋脾气爆,这就急了,说他们虐待孩子。
没想伍娟更爆,跳着脚地喊:「干点儿活儿怎么了?哦,在我家白吃白喝啊!看这孽种犯下的事,除了我好心收留,谁还管他!」
池国栋不会和女人吵架,就去跟陈君荣说,不能这样,孩子还那么小。
陈君荣抽自己嘴巴说:「我没用!都我没用!没钱吶!」
说来说去,最后陈迒拽了拽池国栋衣服,说:「池叔,我很好。谢谢你来看我。」
那次,给池国栋难受坏了。
可他再难受,他也不是圣人,自己家还一堆事,谈何收养一个孩子?
唯一的办法也只有等着寒暑假,陈迒会被送到怀蓝,他就变着法儿给孩子做些好吃的,有营养的。
池国栋还记着陈迒第一次在他家吃饭的场景。
只知道吃米饭,菜就吃几口,肉动都不动,低着头,不言不语。
池国栋让他想吃哪个吃哪个,他摇头,池国栋就往他碗里夹,夹了好几块肉,他看着,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尝了一口……
说到这儿,池国栋又是嘆气。
温年听着,眼睛都红了,问:「后来呢?」
「后来,小迒爷爷瘫痪了。」
陈君荣和伍娟根本不想管老人,就想着每个月给五百块钱,是死是活随便。
那时,陈迒刚考完小升初。
他学习好,考上了隆城最好的中学,但为了陈启堂,最终选择回怀蓝。
因为陈君荣寄的钱根本不够陈启堂的医药费,陈迒无奈之下找到池国栋,问他能不能带着自己挣些钱。
池国栋想着什么挣钱不挣钱的,他能贴补些就贴补些就好了,可陈迒很倔,坚持要用劳动换钱。
「他也是真有本事,天生的,对机械这块儿特别有领悟力。」池国栋说,「好多老师傅都不敢修的物件,他琢磨了之后,都修好了。」
在池国栋这儿没半年,陈迒就有了一点名气,不少人指明让他来修。
不过即便如此,钱也还是不够。
陈迒又看人家搬箱子可以挣钱,还是日结,按件收费,他就又去了。
可人家根本不会用他,还那么小。
只是因为想要搬东西挣钱,陈迒那时天天练臂力,现在力气倒是不小。
话说到这儿,猫窝也修好了。
池国栋收拾工具,忽然听:「叔叔,谢谢您。」
「啊?谢我干什么?」
「谢您帮他。」温年笑着说,「您那时的帮助,给了他希望。」
这样的话冷不丁一说,池国栋竟觉得有些鼻酸。
他酸的也不是为自己,是陈迒。
从一个阳光快乐的爱笑男孩变成如今这样沉默寡言,他的经歷,旁人永远无法体会。
如果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善意能成为希望,那他祈祷这样的希望可以一直降临在陈迒身上。
让他以后爱笑一点,爱说一点。
「咳,都应该的。」池国栋别过头说,「我拿他当儿子看,还指望他将来孝顺我呢。」
温年笑笑:「您放心,他肯定孝顺您的。」
池国栋心说光他一个也不成吶,得再来个闺女才行。
这么一想,他瞄了一眼温年,越看越喜欢。
「你待会儿回家啊?」池国栋说,「叔家里炖了肉,你叫上你表姨,上我那儿吃去。」
温年正要道谢,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许扬来电话了。
温年说了池国栋的邀请,许扬那意思是先不吃了,改天的,她现在要带温年去办点儿年货。
池国栋说:「那去吧。马上就过年,新年新气象。」
「嗯。」温年点头,「您也快回去休息,麻烦您来修一趟猫窝。」
「小事儿。」
两人从小过道出来,准备告别。
但在那之前,温年支支吾吾还有话想说。
池国栋叫她不用不好意思,有话直说,她又憋了会儿,最后鼓起勇气一鼓作气:「您能把陈迒小时候的照片发给我吗我加您微信我不会乱给别人看你的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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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池国栋点头,「行,都要吗?」
温年一脸严肃:「最后一张不要。」
第39章 甜蜜蜜
许扬的风格也是批发市场。
但现在的温年觉得也还好, 不仅还好,那种从万千商品中淘到又实惠又好的东西的成就感,她挺喜欢。
以前过年, 温年从没参与过年货採买,以及过年的家中布置。
所以这次能亲自动手, 她很兴奋。
温年布置了几天小楼, 总觉得少些鲜艷的点缀, 于是约了佟佳露和杨晓桃, 想去可以买花的地方。
三个人来了花卉市场。
临近春节, 市场里人格外多。
特别是老人们带着放了寒假的孙子孙女,大家全闷在一个空间里,叽叽喳喳, 说话不大点儿声都听不见。
佟佳露皱着眉头说:「我记得这地儿也就我奶奶爱来。」
「那你品味不如你奶奶。」温年笑道,「你该提升一下。」
「嘿!你非得和我对着说哈?」
「你先开始的。」
杨晓桃就爱听温年怼佟佳露,她自己嘴笨怼不过, 女神上阵总是乐趣。
三人绕着摊位龟速前进, 杨晓桃起了话头:「我妈说三十儿晚上我们八点到, 到时候我从家里带我爸的独门熏鸡腿来,你们留点儿肚子。」
因为南甜巷子有自己春晚, 不仅杨晓桃一家过来凑热闹, 孔家奇也说带着爷爷奶奶来。
他们约好到时候找个位置一起看表演,金鑫特意买了好多烟花, 说是到了零点大家一起放。
北城是明令禁止春节燃放烟花炮竹的。
温年很久没看过烟花, 自己更没放过烟花, 很期待这个环节。
而提及北城, 又不得不说说旅游的事。
金鑫是动真格的了, 他托他妈妈联繫了在北城的亲戚, 亲戚在北城郊区有套闲置房,说孩子们要是来,可以免费借住。
「我爸妈那边也有些松口了。」杨晓桃开心道,「我和他们说青春就那么几年,有这机会不出去一次后悔一辈子。」
佟佳露说:「你这夸张了啊。不过,等我今天回去也和我妈这么说。」
两人聊着旅游的事,温年在旁听着。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
来怀蓝的时候,颜清特意给她安排了几次中转,其中还有大巴车,为的就是怕追债的顺藤摸瓜找到她。
如果大家一起去玩,肯定不会和她一起绕圈圈,会选择直达,那她可能就有暴露的危险。
尽管来这里已经将近半年了,可温年认为万事总归要小心。
「温年,你去过日落大道吗?」杨晓桃问,「还有那个夕阳缆车,坐过没?」
日落大道是北城近几年的一个网红打卡圣地。
因为挨着北城的环城河,河两边修了宽宽的商业步行街,逐渐被年轻人喜欢上。
不过,温年没去过,只开车路过过。
杨晓桃说:「夕阳缆车啊,据说情侣坐在上面看过夕阳会长长久久呢。」
「这话你也信?」佟佳露无语,「那都是商家搞得噱头。」
杨晓桃瞪佟佳露一眼,心说我当然不信,我一单身狗,信这个有毛用?但她的cp可以信啊!
让他们坐在缆车里,迎着夕阳,下面是层层水波……哎呀,做梦素材这不又丰富了么。
看到杨晓桃那走火入魔的笑,佟佳露就知道这女人打的什么算盘了。
这cp嗑的,特么的没完没了!逮哪儿嗑哪儿!
温年不知道杨晓桃和佟佳露的内心戏,也没提自己这边的问题,说:「如果有机会去,我们可以先看看。」
「看!」杨晓桃搓着手,「一定看!」
逛了差不多一小时,温年买了一盆蝴蝶兰。
佟佳露嘴上不愿意,身体很诚实为大小姐抱着,苦力做的心甘情愿。
看到有家卖多肉的,佟佳露和杨晓桃非常感兴趣,凑过去看。
温年不是很喜欢多肉,多肉对面的花店倒是吸引了她。
这家店卖的都是玫瑰。
老闆见客人来,连忙起身做买卖,问:「喜欢哪个啊?都是高品质的种,过年摆家里好看极了。」
温年确实看到不少世面上不常见的玫瑰品种,没想到怀蓝人民还能有这审美。
「有弗洛伊德玫瑰吗?」
「哎呦,姑娘品味够高啊。」老闆说,「那个没有,太贵,没人买。不过平替的高盛有,看看吗?」
温年说:「那您这里能进到弗洛伊德的种子吗?我出高于市场价五倍的价格买。」
「就买种子?」
「对。」
有钱不赚是傻子,老闆点头:「成!但前年是没戏了,你加我个微信,等年后我拿到种子了微你。」
敲定这件事,温年心情大好。
*
大年二十九这天,许扬放假了。
小甜甜管它年不年的,一觉先补到了中午。
睡醒以后,她煮了些之前速冻起来的馄饨,和温年解决了午餐,开始布置小楼。
温年买的那堆东西,许扬以前都没弄过。
每年过年,许扬最多贴个福字和吊钱儿,哪儿有这么多讲究。
「窗花还贴啊?」许扬脑仁疼,「这得贴到哪辈子?」
温年说:「一个小时就能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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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扬没办法,歇了班回家里加班。
两人分好工,一人负责人一边。
温年想起许扬的婆婆,问:「你过年是过去?还是把老人接过来?」
「都不啊。」许扬说,「各过各的,人家有亲戚。」
这个温年就不理解了。
亲戚固然关系近,但应该没有儿媳妇近吧。
许扬笑道:「那怎么了?我又没正式过门,不方便掺和。」
没正式过门?!
温年差点从板凳上跌下来。
没正式过门去伺候婆婆住院?还有,这男方到底在哪儿了?没过门也好意思这样使唤人的?
温年一堆问题,但看着许扬似乎没打算再说。
憋了半天,温年还是不多嘴了,她去门口贴福字和对联去。
选对联的时候,吉祥话有很多,温年挑了半天,最后选了福禄寿。
——福禄寿三星共照,天地人一体同春。
横批:吉星高照。
温年区别好左右,在对联后面贴上双面贴,两边长联还好说,横批的话,她踩着板凳也不太能够得着。
她踮着脚使劲够,还是差些距离,正要下来,身后拢来一片温热。
温年转头,看到的是少年已经隆起的喉结,还有骨骼感明显的下颌。
陈迒垂眸看了眼温年,接过她手上的对联,随即手臂抬高,将横批贴了上去。
「你回来啦。」温年笑着说。
陈迒嗯了声,扶着温年手臂,让她从板凳上下来。
两人刚才离得有些近,温年这会儿落地了没法儿后退,只有往边上站。
温年有些侷促地别了下头髮,才几天没见而已,却有一种重逢的紧张,心里好似压着什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陈迒是同样的心情。
看着女孩白皙的脸,他抿了下发干的唇,将手里的纸袋递过去。
「给我的?」温年问。
接过去一看,是她用惯了护法精油。
这是个比利时的牌子,怀蓝根本没有,从网上买的话,没有官网店,温年怕买到假货,一直不敢下单……陈迒居然给她买到了。
「专卖店买的?」温年迫不及待拆开,是她最喜欢的玫瑰香。
陈迒说:「留了导购员的联繫方式,以后要用可以寄到这边。」
温年太开心了。
她的头髮是她的半条命,没有精油的这段日子,她真怕这么多年的头髮白养了。
温年问:「你怎么知道我用这个的?」
「你和佟佳露她们提过。」陈迒就记下了。
温年抱着袋子,克制着唇边的笑,心里被丝丝甜蜜充填着。
而陈迒看她是满意的,眼里也浮着淡淡的笑。
许扬在这时喊了一嗓子,得知是陈迒回来了,出来看看。
「事情都办好了?」许扬问,「没受欺负吧?」
陈迒说:「没有,办好了。」
许扬嘆了口气:「这有些亲戚啊,除了有点儿血缘关系,还不如街坊邻里呢。明儿就过年了,高高兴兴的。」
「嗯。」
「年货都买齐了吗?」许扬问,「老池估计没那么周到,你缺什么让温年跟着你买去。」
温年心说她又不管拎包,跟着有什么用?
而且,陈迒刚回来,舟车劳顿,该先好好休息才对。
结果陈迒很积极:「现在去买。」
「……」
*
春节前的超市是最壮观的,人山人海不足以形容。
陈迒推着购物车,温年跟在他身边,就看着每个来买东西的人装了满满一车,也不知道这家里是多少口人,要买这么多。
温年问:「你都想买些什么?」
陈迒说:「随便。」
「……」
「随便是个什么牌子?」温年无语道,「你拿给我看看。」
陈迒唇角轻扬了下,说:「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的?」温年想了想,「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过去看看。」
两人来了零食区,好多小孩乱跑。
陈迒走在温年外侧,成了她的隔离带,她就专心看哪个零食是她想吃的。
温年以前在家很少很少吃零食。
颜清不让,说都是垃圾食品,她大多吃的都是自家厨师做的,又或者是极少数的比较绿色健康的零食。
这里确实没有温年常吃的那种,但有几样她看了挺想尝尝。
陈迒把她感兴趣的零食都装进车里,不一会儿他们的购物车也有了小山规模。
温年扫了一眼,心里粗略算了算价格。
池国栋说陈迒现在的钱都是他修东西挣来的,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收入不算少,可温年还是觉得要省着花,不能胡乱挥霍。
「这几个看起来也没那么好吃,还是放回去吧。」温年作势要拿走,「表姨都买了好多了。」
陈迒说:「我吃。」
「可你吃不了这么多啊。」温年看了看那些甜食,「这够好几个人吃的了。」
「我可以。」
「……」
好吧,你可以。
转完零食区,他们又看了看别的。
路过服装区,有条儿童背带裤在搞促销,穿在小模特身上,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温年看见这个模特就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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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问她怎么了,想买衣服?
温年看看模特,又看看陈迒,来回来去看了好几遍。
「他穿着不好看。」温年说,「是吧?」
陈迒看了眼模特,假的,在商场里随处可见,哪有好不好看一说?
温年又是左看右看,还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陈迒,忍着笑说:「走吧。」
陈迒:「……」
如果说进超市时看到的人山人海可以称之为壮观,那排队结帐就是等的你想去撞墙。
温年和陈迒以每十分钟动两步的速度前进。
温年都背完三十个单词了,他们还在卖锅的这个货架附近徘徊。
「你出去找个地方坐。」陈迒说,「我来。」
温年是烦人多,但把陈迒一个人丢下,她也做不来,还是有队一起排吧。
三人小群里,佟佳露求助说要剪头了,问剪什么样子好?
温年早看佟佳露那个假小子头不顺眼,立刻发过去几张照片,让她照着这上面剪。
佟佳露:[这是不是太娘了?]
温年:[那让你做男人你做不做?]
佟佳露:[我怕效果不好]
温年干脆和佟佳露私聊,让她照着她的话和理髮师说,如果剪出来不好,她去把理髮店拆了。
佟佳露:[我头都剪完了,不好的话,你拆了理髮店有用?]
温年:[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温年:[明天三十儿,池老闆他们也会去呢]
佟佳露:[不好看绝交!]
锁上手机,温年笑笑,心想她还治不了佟佳露?
这次非让她做回本来的美女不可。
陈迒一直看着温年。
看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偷笑,现在又得意地笑。
谁让她这样?
陈迒往前推了一点儿购物车,装作挑选商品的样子,随意问:「在和谁聊天?」
温年想说佟佳露,就看陈迒对着一个平底锅深思熟虑。
「你还要买锅?」温年问,「这种锅可以炒菜吗?」
陈迒这才意识到自己对着的是个锅,他移开视线,说:「没,随便看看。」
温年点头,佟佳露又来消息,转述理髮师的话,说理髮师说照片里的髮型都是吹出来的,剪不出来。
温年最讨厌这话。
自己水平不够就推给吹风机,她给佟佳露发了一段话,说了具体哪个位置该怎么剪,让她给理髮师看。
她又这么认真的发消息,陈迒更好奇对面是谁让她这么用心。
陈迒酝酿怎么再问。
温年这边,杨晓桃也加入了群聊,大家聊着聊着髮型又聊起女生之间的小话题,一直聊到温年和陈迒进入排队通道。
排队通道里很挤,每一家放着一个满满当当的购物车不说,还有小孩在边上跑来跑去。
温年和陈迒本来是并排站着的,后来因为身侧总有人要过去,就变成了一前一后。
温年聊得专注,陈迒则还惦记她的聊天对象到底是谁。
这时,一个抱着箱子的工作人员借道过去,他前面有个要出去照看孙子的奶奶。
奶奶突然半路弯下腰捡东西,工作人员没看见,还在走。
随后就听「哎呦」一声,奶奶吓了一跳,工作人员手里的箱子也飞了出去。
温年也听到了动静,等反应过来时,陈迒已经抱着她,挨了箱子一下。
「没事吧?」温年急道,「怎么冒出来个箱子?疼吗?」
工作人员跑过来道歉,陈迒扭扭肩膀,另一只手还护着温年在怀里,摇了摇头,说没事。
工作人员一看,赶紧撤。
可温年怕他是硬撑:「真没事?一会儿出去我看看。」
陈迒问:「你怎么看?」
「你脱了衣服我……」温年脸腾地一红,「还是疼死你吧。」
陈迒弯弯唇,听后面有人说——
「现在的小年轻啊,真叫人羡慕哈。」
「瞧这男孩多仔细女孩吶,箱子砸过来生扛呢。」
「这种才是真在意。」
温年听得脸更红了,尤其她发现陈迒还搂着自己,赶紧就把他手拉下来。
同样不好意思的陈迒也立刻站好,站在温年身后,两人继续排队。
过了会儿,陈迒说:「人多时还是不要发消息,容易注意不到周围。」
「我哪儿知道排个队还能天降箱子!」温年气道,「晓桃在商场买衣服,我们在群里给她参谋一下。」
原来是杨晓桃和佟佳露。
陈迒松口气,说:「那你继续聊。」
「还聊?你不是刚说……」
话没说完,又有人经过。
温年这次学聪明了,往后站。
与此同时,陈迒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搭在了购物车扶手上,像是给她划定了安全范围,把她保护住了。
他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我帮你看着。」
第40章 甜蜜蜜
大年三十这天, 温年一早接到陈迒微信。
陈迒说他去池国栋那里过年,晚上一起去小广场看节目。
对这种行踪报备,温年表现的没什么所谓, 实际内心颇为满意,默默又给铁葫芦加上一笔优点。
晚上七点刚过, 许扬和温年吃完了年夜饭。
许扬是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 无奈温年也是吃了一段时间陈迒做的饭的人, 就算是过年, 也毫不留情地指出许扬的许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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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扬认了, 爱咋咋滴。
两人简单收拾了下餐厅,之后换好衣服,准备去看晚会。
许扬开门, 对面66号也开门。
「你不是在老池那儿吗?」许扬纳闷,「还回来干嘛?」
陈迒看了眼温年,说:「拿东西。」
许扬没多想, 带上陈迒, 三人一起去小广场。
小广场从中午就开始布置。
舞台搭在了中央位置, 居委会的人在树枝上缠了小彩灯,还挂了大红灯笼, 但凡空着的地方都放了大圆桌, 一桌十个人,桌上铺着大红布, 节日气氛浓郁。
金鑫和孔家奇以及他们的家人已经到了, 占了观赏舞台的绝佳位置。
孔家奇正在给二胡调音, 他爷爷站在他身边, 身姿板正, 在和孔家奇奶奶说话。
金鑫的妈妈则在指挥金鑫他爸放坚果和瓜子, 中间数次嫌弃孩儿他爸磨蹭,最后亲自出马,一会儿就摆好了,还摆的特别漂亮。
「老许,这是你家外甥女啊?」金妈妈看看温年,「这不电影明星么?太好看了。」
金妈妈有点儿烟嗓,身材略胖,一看就是那种精明能干的杰出中年女性。
温年笑着说声阿姨好,之后又问候了金爸爸,以及孔家奇的爷爷奶奶。
她可能天生有长辈缘,长辈见了就觉得喜欢,给红包的冲动格外强烈。
「我一个红包没准备啊,你们可别让我花钱。」许扬这么一说,断了他们的想法,「诶,牌桌摆哪儿了?我这累一年,就等今晚搓几把。」
金爸爸指了斜角那桌,大人们便往那边去了,孔家奇的爷爷也带着奶奶去另一处看灯笼和对联。
孔家奇还给二胡调音,温年这才知道孔家奇和金鑫联合表演节目,金鑫唱歌,孔家奇适当伴奏。
「到时候你们喊大点儿声。」金鑫嘱咐,「要演唱会效果,知道吗?」
温年和陈迒对视:不知道。
金鑫啧了声:「反正你们得喊起来,要不我多尴尬啊。」
「你还怕尴尬?」孔家奇说,「这不有我了吗?」
四个小辈边聊边先坐下了,不一会儿,团仔和小贝也来了。
温年和陈迒给小朋友们带了零食,小贝有吃的就一个劲儿拜年,连福如东海都说了,可见是有多爱吃。
温年还见到了团仔的妈妈。
团仔妈妈个子不高,脸上的皱纹明显,很爱笑,说话声音轻轻柔柔。
她知道陈迒和温年总关照团仔,自己做了些小点心,给他们待会儿看节目时吃。
杨晓桃和佟佳露到的比较晚。
杨晓桃和她的爸爸妈妈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三人就是分开在不同人堆里,也能清晰表达出我们是一家人。
佟佳露的妈妈则出乎温年意料。
因为佟佳露是外向性格,温年还以为佟妈妈会是金妈妈那种爽利的人,没想佟妈妈体型瘦弱,有着南方人的温婉,特别像幼儿园的温柔老师。
这些大人也是难得趁着过年休息放松。
和小辈们说了几句话,就去找自己的团体。
等他们都走了,金鑫已经憋了半天,这才说:「佳哥,你这脑袋……」
「怎、怎么着?」佟佳露清清嗓,摸了摸头,「过年了,我换个造型不行吗?」
金鑫点头:「行,太行了。你弟我做梦没想到你还能这么好看!」
佟佳露紧张的心情因为这话稍稍缓解:「真好看?」
「我觉着是。」金鑫说,「你不喜欢啊?那你剪!」
「……」
佟佳露剪完照镜子时,坦白说,要被自己美哭了。
大小姐的审美绝绝子,她后悔死没早听话剪成这个样子!
可问题是她说美没用,得那个人才行。
晚会快开始前,池林和池国栋来了。
池国栋火速加入搓麻大队,池林留在陈迒这桌,给他们几个都带了甜品。
看见佟佳露新剪的髮型时,池林笑着夸赞:「佟同学的新年造型很好看啊。」
佟佳露这才放心下来,觉得自己收穫了最好的新年礼物。
陈迒在温年身边,看着她的长髮,问:「你不剪头髮?」
「我为什么要剪?」温年说,「我的头髮可难留了,而且我不知道这边理髮师的水平,不敢随便让他们剪。」
陈迒不懂剪髮技巧,但这么看着温年的长直发,觉得修剪应该不难。
佟佳露看陈迒一直在看温年的头髮,好心提醒:「你可千万别碰她头髮,她跟你拼命!」
有一次,佟佳露手欠想摸摸,差点被大小姐赐一丈红。
后来她听许扬也念叨过这事,说温年的头髮谁都不能摸,除了她自己。
温年没注意陈迒和佟佳露这边的对话,她一直在看对着她的那颗梧桐树。
天冷了,即便有小彩灯,也能看到枝丫光秃秃的。
但很奇怪,温年还记得这棵树绿叶茂密时的样子。
也还记得在这棵树下画画的少年,高冷、淡漠,单挑一群问题学生。
「我在那里,正好看到你躲在巷子口后面。」
铁葫芦平时情商低的令人髮指,这会儿仿佛会了读心术。
温年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当时见死不救,所以那时看我不顺眼?」
「我没有看你不顺眼。」陈迒一本正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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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温年哼了声,「你表现的可不是这样。」
不和她说话,不正眼看她,哪怕许扬那么拜託他,他都不说哪怕客气那么一下。
陈迒冤枉。
那时的他是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必要接触。
她一看就是富有家庭出身的女孩,自带矜贵骄傲,而他们这里,他这里,和那样的世界隔得太远。
温年见铁葫芦又不言语了,故意说:「怎么?愧疚难当了?」
「嗯。」
「……」
「我瞎说的,你怎么还认?」
陈迒确实后悔了。
他要知道会是现在这样,当初就该一开始对她好,省得她醉了还要记恨自己。
小广场上人越聚越多。
来的晚的,没座位了,也不要紧,找到熟人往身边一站,照旧聊得开心。
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中,晚会开场。
主持人是居委会书记还有夜来香老年艺术团团长高爷爷。
听着两人高声朗诵,温年有点儿想笑。
不是笑人家的主持,是笑这样的场面她第一次参加,还挺有意思。
温年问佟佳露晚会一直开到十二点吗?
「开什么玩笑呢。」佟佳露说,「这都老头老太太的,怎么熬?就一个多小时。」
第一个开场节目是广场舞《小城故事》。
许扬前几天传来的喜报,说该节目拿了区里广场舞比赛二等奖。
眼下,大妈们不畏严寒,穿着裙子,裙子里套着秋裤,颧骨画的红红的,卖力又饱含深情地舞蹈着。
大家报以热烈掌声。
随后,还有相声、小品,梅梅的外婆上台献唱了京剧《贵妃醉酒》,引得所有人纷纷叫好。
这样的传统艺术透过电视看,对年轻人来说,冲击力很小。
而到了现场真听,那种震撼,让人由衷感嘆还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牛。
金鑫和孔家奇的节目比较靠后。
金鑫一上场就有人吹哨,金鑫非但不拘谨,还特别享受,和人家互动,说会唱的跟我一起唱。
事实证明,金鑫在唱歌方面确实有天赋。
他唱的流行歌曲,年轻人都认为不错,上岁数的也能听进去。
就是中间那段二胡伴奏……
等他们下台,佟佳露第一个说:「孔总,你杀猪呢。」
孔家奇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憨笑道:「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作为我们家二胡的第二代传人,我这技艺不精,还比较生疏。」
温年好奇:「第一代是谁?」
「我三舅姥爷。」
「……」
金鑫本来还指望孔家奇给自己增色,没想拉了后腿,还不如他来段rap呢。
后面的节目是个轮迴。
小品、相声、歌舞又来一轮,意思不大。
「咱们放花去吧。」金鑫说,「去陈迒家天台,怎么样?」
大家没有异议,甩下池林一人守着十人座,迅速被其他大妈占领,顺带还围住池林,给他介绍对象。
池林:「……」
到了陈迒家天台,金鑫先开罐可乐,咕嘟下去。
说来放烟花是真,但想讨论一下去北城的事也很重要。
「你们都怎么着?能去吗?」金鑫问,「要是去,咱们等初八出发,稍微错开一点儿春运。」
孔家奇举手:「我爷爷同意了。」
「我妈也说行。」杨晓桃附议,「不过,不能去太久,最多四天。」
金鑫点头:「四天够了,我计划也是不要太久。」
到了佟佳露这儿,她说她妈妈有些松口,但也还是不放心,总怕一群孩子出去会出事。
而陈迒去不去都可以。
唯一没有表过态的是温年。
温年内心是期待和大家一起来一场旅行的。
她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被外公外婆带着去旅游,回了国都是跟学校参加夏令营。
可她怕用身份证买票之后……
「你们愿意坐房车吗?」陈迒忽然问。
金鑫跳下椅子:「房车?电视里演的,有床什么的那种?」
陈迒之前和池国栋说了去北城的事。
池国栋支持男孩子多出去看看,陈迒便提出能不能找老杨借下房车,然后让池林陪着他们一起去。
池国栋理解让池林跟着,成年人嘛,能看着点儿这一群孩子。
房车是为什么?
陈迒没给解释,只说有房车或许能去北城。
「那就是林哥开车带咱们到隆城,」金鑫说,「然后咱们从隆城去北城?」
佟佳露说:「如果那……谁也去,我妈肯定就同意了。」
「是啊。」杨晓桃点头,「池老闆能跟着就万无一失了。」
大家一致认为这样堪称完美,确定好计划,又开始畅想北城四日游。
陈迒下楼拿零食和饮料,温年跟了过去。
来到一楼客厅,温年站在过道口,想问又怕是自己想多了。
她觉得陈迒心不可能细到这个地步。
可是借房车去隆城周转这个举动完全解决了她的问题,她又不得不多想。
「怎么了?」
陈迒拎着袋子,站在温年身前。
温年抿抿唇,问:「房车的事,你是不是因为我?」
陈迒没答,只问:「你去北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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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房车,」温年点头,「我可以去。」
陈迒放下心,从袋子里拿出温年之前在超市选中的一包零食,递给她。
温年没接,虽说有房车很好,可她觉得还是不合适:「太麻烦池叔了,算了吧。你们去玩,我……」
「不麻烦。」陈迒说,「他们也很开心。」
这倒是,都没坐过房车,肯定是新鲜的。
陈迒又把零食拆开:「一起去。」
他说的恳切,似乎没有理由能不去了,就算麻烦长辈讨人情,也只能做这个讨厌鬼了。
温年拿走零食,笑着说:「一起去。」
两人准备回天台。
上去之前,陈迒让温年等下,他去房间拿东西。
看到红包,温年摇头:「我上次就是随便说的,你不要破费。」
「先打开看看。」陈迒说。
闻言,温年接了,从外面摸,倒不像是钱,因为是有纹路的。
既然不是钱,温年就敢收了。
她拆开红包,里面是一枚书籤,书籤主角是正在舔小爪爪的葫芦。
温年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是葫芦,是因为葫芦通体橘色,唯独左眼上面有一点点白毛,跟江湖大哥似的,有一道酷酷的伤疤。
陈迒用素描画下了葫芦,逼真得和照片一样。
书籤的上面还有个小孔,孔里穿着桃红色绳子,编了一个中国结,中国结下面坠着块小小的木牌,写着:万事如意。
温年有好多好多疑问。
比如你怎么还会编中国结、你去隆城办事哪里有时间弄这个、木牌上的字是不是你刻的……
最后,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桃红色?
温年喜欢玫瑰,而在玫瑰的众多品种里她又最喜欢弗洛伊德玫瑰。
弗洛伊德开得高贵热烈,浓烈的桃红色是她心中玫瑰怒放时该有的样子。
不过,这些问题她都没问。
没什么好问的,因为这是陈迒——她见过最厉害的人。
温年收下这枚红包,说:「我也给你准备礼物了。」
陈迒微微一愣:「在哪里?」
「现在不行。」温年说,「等过完年就可以给你了。」
「好。」
「你都不问是什么吗?」
「什么都行。」
他没有犹豫地回答,澄澈又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温年。
温年心脏咚咚跳,面对这样的目光,她有想逃地冲动,可偏偏人又焊死在原地,不捨得走。
还是金鑫突然从房顶探出个头,角度跟惊悚片里有的一拼,问他们干嘛呢?能不能送点儿吃的上来?
温年和陈迒这才上去,两人默契地装作不曾心跳慌乱过,融入大家。
随着新年的来临,小广场的晚会也进入尾声。
杨晓桃他们纷纷收到家人微信,该回家了。
金鑫赶紧拿出烟花。
他买了好多,什么种类都有,旋转的、喷花的、吐珠的,还有大几十根仙女棒。
温年也就敢放仙女棒,其余都是欣赏。
陈迒点好了给她一支,她看着滋滋冒出来的绚丽火花,心说原来放花这么好玩,她以前浪费了好多年。
「都许愿啊。」金鑫说,「我先许,争取让我新的一年能听上我偶像的演唱会!」
孔家奇双手献给陈迒一根仙女棒,说:「请保佑我今年数学提高十分。」
陈迒:「……」
杨晓桃和佟佳露的愿望正常很多,类似父母健康,自己学习进步。
大家自顾自玩着,温年用手里的仙女棒打了一下陈仙女的,问他新年愿望是什么?
陈迒看着她,说了句话。
温年没听见,凑过去:「什么?」
她眼里有彩色的光在流动飞舞,望着他,嘴角翘起的弧度特别好看。
陈迒说:「新年快乐。」
这是什么愿望啊。
但温年还是说:「新年快乐,陈迒。」
第41章 甜蜜蜜
再次回到北城, 温年的第一感受是陌生。
火车站里,打扮时尚漂亮的乘客们行色匆匆,大家人手一部手机, 拉着行李快速走在流畅的大理石地板上,仿佛周围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这里也太大气了!」金鑫说, 「比咱们那儿的火车站强一百倍!」
孔家奇点头:「你听, 播报还是双语。」
杨晓桃站在佟佳露身后, 也新奇地打量这座北方之首的城市, 嘴里念念有词。
温年听不清她说的什么, 只觉得眼前的场景稀松平常,并不值得她回味在意。
作为这次北城之旅的导游,金鑫召集大家过来, 说了接下来的安排。
他们要从火车站乘坐地铁到望海路,再由望海路做大巴前往金鑫亲戚家的住所。
听到望海路时,温年觉得耳熟。
但杨晓桃问她周围有没有好玩的, 她又一点儿印象没有。
正值午后, 地铁里人并不多。
进入车厢, 男生把座位让给女生。
温年看陈迒还扶着自己的行李箱,让他把箱子给自己拿, 陈迒摇头说不用。
「你就是麻烦。」佟佳露抱着自己的双背肩, 「就这么几天,还要整个箱子。」
温年噘噘嘴, 她箱子尺寸很小好么, 许扬特意给她买的:「那我带的沐浴露洗头水你都别用, 之前也不知道谁说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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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露秒变狗腿嘴脸, 贼笑着说:「出了地铁站, 小的给您拉箱子。让陈二休息休息。」
「……」
陈二什么鬼。
过了三四站, 地铁经过北城一处商业中心,上来了几个学生。
这些学生一身潮牌,手上不是戴着流行的智能手錶,就是脖子上挂着夸张耳机,口音都是地道的北城话。
杨晓桃一直盯着看,揪揪佟佳露衣服,佟佳露说:「也就比咱们强那么一丢丢。」
「不是吧,我感觉很洋气。」
「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
温年看都没看,脑子里还在默背单词。
学生们聊天声并不大,是有素质的北城好少年。
但素质着素质着,他们中的女生把目光转移到了陈迒身上。
「好帅啊!是和咱们同龄吧?但感觉还挺成熟。」
「这是不是又少年又欲?我赌他身材绝对顶!腹肌人鱼线,看他的腰,多细!标准宽肩窄腰!」
「我去要他微信!」
女生很大胆,说了这话就径直朝陈迒走过去,还干脆地po出自己的二维码。
「同学,加个微信吧。」女生笑着说,「我北城四中的。」
陈迒愣了下,摇头拒绝。
女生没放弃,笑得更甜:「加一个呗。哪天你路过我们学校,我请你喝奶茶。」
这波操作看得杨晓桃和佟佳露目瞪口呆。
「我去!666啊!」佟佳露说,「比我还……」
视线扫过温年,佟佳露有点儿不敢言语了,因为大小姐这会儿的目光让她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温年才不在乎。
她就是看看,看看某人傻到什么地步,连别人要个微信都拒绝不了,那嘴拿胶水煳上了是吧?闭的挺死啊。
陈迒在摇了两次头无效后,说了不加,可女生还是要,一点儿退缩没有。
他不善言谈,皱着眉想其他说辞,金鑫忽然插话:「同学,加我的呗。我喜欢喝奶茶呢。」
女生瞥了眼金鑫。
金鑫也算小帅哥一枚了,但有了珠玉在前,谁还会care他?
「不好意思,零花钱有限,请不了那么多。」
被拒了,金鑫也不恼,嘿嘿一笑:「没事没事。不过吧,你品品你现在的心理活动。」
「干嘛?」
「我跟哥们儿和你一样。」
「……」
女生的脸秒黑,狠狠瞪金鑫一眼,又瞪了陈迒一眼,说了句爱加不加,抓着同学这一站下了车。
等车厢门关闭,孔家奇竖起了大拇指:「行啊你!」
「小意思。」金鑫甩甩动感刘海,「我除了学习不行,还有不行的吗?没有。」
佟佳露无语:「你很自豪是吧。」
金鑫哼了声,搭上陈迒肩膀:「哥们儿,长得太帅也是种烦恼吧。我懂,都懂。」
陈迒不管金鑫懂不懂,他看向温年,温年低头在刷手机。
他想说刚才就是巧合,池林却先说:「也还好。小迒年前去隆城就有好多女孩和他搭讪,他都习惯了。」
这话说的,好像陈迒出个门就是招蜂引蝶似的。
陈迒又看温年,温年不刷手机了,改成闭目养神,但他觉得这不是简单地闭眼。
他责怪地看了眼池林,池林得逞地笑。
从地铁站出来,马路对面就是大客车中转站。
巴士二十分钟后发车,金鑫让大家该去厕所去厕所,该瞎熘达瞎熘达,但不能走远,准时回来集合。
温年不想方便,在休息区给佟佳露和杨晓桃看包。
陈迒过来,手里拿着在车站旁边便利店买的热可可奶,递给温年。
温年不看,转过身。
陈迒跟着转:「池林胡说。」
「胡说?」温年呵呵,「人家好端端胡说这个做什么?你说,你在隆城有没有女生找你搭话?」
陈迒抿抿唇:「有。」
「几个?」
「一两个。池林夸张。」
一两个还不行?!
温年窝火:「你平时话少也就算了,关键时候,拒绝人也不会?」
「拒绝了,可是……」
「你还顶嘴!」温年气道,「你的意思就是人家赖着你不走了,你拒绝了也没用是么!」
陈迒不敢说话。
而事实貌似大概可能就是这样。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温年其实也听到陈迒说不加了,她当时耳朵竖得和小雷达似的,不可能漏听。
但她还是气啊。
这人明明冷冰冰的看着就不好亲近,偏偏反而因为这样更勾人,真是一点儿不检点。
温年不说话,陈迒就得说:「下次,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我走。」
「走哪儿去?」
「对方不跟为止。」陈迒保证,「反正说什么我都不会加。」
换成别人,温年会觉得对方无非是为了哄自己,故意捡好笑的说。
但对陈迒,他情商是不高,却有一股诚恳的直球劲儿,总让她觉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骗她。
温年又有点儿想笑了。
但她不想这么快就给陈迒好脸色,显得她很好哄,一点儿原则性没有。
她让陈迒给她把可可奶打开,刚要喝,佟佳露在前面喊道:「你们快过来看!我找到一个城堡,是不是古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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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听她的,来到车站后身。
他们所在地势高,正好可以俯瞰下面开阔的区域,那里有一片绿草如茵,充满对称性的建筑,是标准的英式建筑风格。
金鑫戳了半天度娘地图,说:「不是古蹟,是所学校。北城最大的国际学校。」
「国际学校啊,」孔家奇摸摸下巴,「虽然比不上咱们的建筑,但也蛮好看。」
他们开启讨论,看到学校里还有湖,纷纷咋舌外国人就是有钱,壕无人性。
温年站在一边,望着那些建筑,恍如隔世。
*
金鑫家亲戚的房子原本就是用来做民宿的。
它位置虽然远,但离北城的三个着名景点很近,以前生意不错。
只是金鑫亲戚要和女儿一家搬到外地去了,这所民宿也就不再经营,就空了下来,只等时机合适,转手卖掉。
房子是标准的两室一厅,开放式厨房,每间卧室配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上下床,装修风格是北欧原木风。
池林之前开车带大家去隆城,也累了,商量之下,陈迒睡客厅,让池林睡屋里,好好休息,补充体力。
晚餐时间,金鑫叫了全家桶。
吃饱喝足,金鑫又拿出扑克供大家娱乐,弄得杨晓桃头一次觉得金鑫这么靠谱,简直是天生做带队导游的料儿。
温年不会打扑克,在旁边看大家玩。
前面几轮,赢得都是陈迒,金鑫说他一定是脑子好会算牌,勒令他退出战局,他便坐着和她一起看。
中间佟佳露几次喊温年加入,说她可以教温年玩,大家一起。
但温年都没听见,还是陈迒给她递零食时,她才发现佟佳露看着她。
「怎么了?」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温年顿了顿,说:「可能是有点儿累了。」
这么一提,金鑫看看时间也说不早了,明天还要起大早,得赶紧睡了。
杨晓桃和佟佳露把单人床给温年睡。
颠簸了一天,温年身体确实是累的,可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你是不是择席啊?」佟佳露问。
温年不明白:「什么是择席?」
「就是换了陌生环境睡不着。」杨晓桃解释,「温年你不是带了自己的床单和被单了么,该不会啊。」
温年意识到是自己翻身翻太多,抱歉道:「不好意思,吵到你们了。」
佟佳露说:「我能让你吵到吗?我要是想睡,分分钟着,就是……」
杨晓桃哎呀一声:「她就是怕你睡不好,明天没精神!关心一下,要不要这么拐弯抹角的?」
「……」
就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佟佳露用被子蒙住自己。
温年笑笑:「可能是有点儿不习惯,一会儿就好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佟佳露和杨晓桃都睡沉了,温年还是睡不着。
她有些口渴,轻手轻脚起身,想去厨房喝水。
房子里黑黢黢的,只有客厅阳台洒落下月光,照的茶几晶亮。
温年看到沙发那里隆起的轮廓,尽可能让自己的动静再小些,可刚走到厨房吧檯,陈迒还是说话了。
「睡不着?」
温年听他的声音里并不带睡意,说:「你不也是?」
陈迒又问:「喝水?」
「嗯。」
陈迒起来,打开厨房的小夜灯,拿出冰箱里的矿泉水,倒在烧水壶里。
等水开的这段时间,温年和陈迒一人站在吧檯里,一人站在吧檯外,谁都没有说话。
陈迒将玻璃杯洗刷干净,又将热水和凉水混合出适合的温度,递给温年。
温年接过去,忽然听到过道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她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第一反应就是放下水杯关灯,然后拉着陈迒躲在了吧檯后面。
出来的是金鑫。
他炸鸡吃多了,肠子这会儿玩命工作,不去交代下成果怕是不行。
卫生间灯打开,淡淡的暗黄色飘到厨房这边。
温年紧抿着唇,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
她不过是来喝水,陈迒不过是给她做水,清清白白的,可被她这么一搞,就莫名有种怕人抓他们那啥那啥的感觉。
温年的脸腾一下就热了。
她根本不敢看陈迒,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一动不动蹲着,蹲成石像。
金鑫那边也有变石像的趋势。
进去都十分钟了,硬是一点儿动静没有,睡着了吗?
温年蹲的腿又疼又麻,尴尬都快忘了。
「要不……」
陈迒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
低沉中带着微哑,连同牙膏里的薄荷清凉先是在温年下巴到脖子这里缠绕了一圈,之后又钻进温年耳蜗里,激得她头皮发麻。
温年险些直接坐地上。
「要不起来吧。」陈迒说,「他看不见。」
温年声音小极了:「真的?」
「嗯。」
实在也是蹲不住了,温年点头,准备站起来。
可蹲了太久的人是不好轻易站起来的,温年才要抬起上半身,她的膝盖就不听话地打弯,人奔着地就扑过去了。
陈迒也没好到哪儿去,还要接住怕疼的某人。
两人手忙脚乱,直接在吧檯后面来了个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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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金鑫正好这时候沖水,大的动静没听见,可出了卫生间还是察觉到声响。
「谁、谁啊?」
小颤音吓的不轻。
温年趴在陈迒身上,恨不得天赐隐身术。
她动了动,想下去,就动了两下,一只手突然扣住她的腰,没用多大力气,但稳固的让她没法儿再动半分。
陈迒深唿吸,尽可能让声音没有异常,说:「是我,手机掉了。」
「哎妈啊。」金鑫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吓我一激灵。我睡了,你也抓紧睡吧。」
卧室门再次关上,隔绝出夜深人静。
温年囧得说不出话来,拽了拽陈迒衣摆。
他胸膛硬邦邦的,一绷一绷,也不知道自己单薄的家居服隔不隔。
陈迒舌尖轻抵下发干的唇,咬咬牙,抱着人坐了起来。
恢復自由的温年顾不得腿麻不麻,抓紧吧檯边缘硬站了起来。
陈迒随后也站了起来,背对着她,似乎在整理衣摆。
温年不知道有什么好整理的,她就抓了两下,也抓不皱。
过了会儿,两人腿麻的症状稍有缓解,陈迒说:「再斟一杯,这杯凉了。」
温年没异议,一瘸一拐去了客厅。
待会儿再有人出来,她就让人家看看,她就是来喝水的!
陈迒拿着水杯回来,坐在单人沙发那边,把抱枕随意放在了腿上。
温年喝了水,刚才的巅峰尴尬也好了点,问:「你是不是磕到了?疼吗?」
她倒下时,陈迒为了让她不挨磕,当了肉垫,有一声特别响,不知道是他的哪里撞在抽屉把手上。
「没事。」陈迒说。
温年嘆了口气:「别老没事没事的。你又不是钢铁打造,哪里疼就要说出来,你要爱护自己的身体。」
黑暗中,陈迒瞧不清温年说这话时的模样。
只有月光落在了她的小腿上,但他觉得这束光蔓延到了她身上,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柔。
陈迒说:「知道了,我会注意。」
温年喝完了一杯水。
放下水杯,她把沙发还给陈迒,正要起来,又听:「那是你以前的学校。」
是陈述句的语气。
温年没多意外陈迒的观察力,只要他想的,他都可以知道。
陈迒说:「想回去?」
好像不是。
看见学校的那一剎那,很多以前的记忆自然而然浮现在脑海里,哪怕都是温年不曾刻意去记的,它们就是在。
可除此之外,她对回到过去这种生活的念头丝毫不强烈,只是觉得心里有些闷而已。
「我的学校……」
一开口,温年觉得不妥,换了说法:「我以前的学校,学生都是类似我这种家庭的孩子。但这里面也是有划分的。」
温年生意大,发家早,属于既有钱又有名望的,是金字塔塔尖。
那些家里生意属于发展中,或者没有家世背景,只有钱的,这样家庭的孩子只算中层。
至于各界知名人士的子女,缺乏财力人脉,是底层。
温年在学校始终备受瞩目。
不仅老师喜欢她,同学们也都恭维她,不少同学都想通过她攀上她家的势力,甚至连家长见她也是恭恭敬敬。
可站得越高,摔得就越狠。
温家出事的风声稍有泄露,学校里的师生就和她生疏了,背后议论唱衰的也大有人在。
有一次,她还被人恶作剧关在卫生间里四个小时,泼了一身的可乐和咖啡,最后是保安发现她,放她出来。
温年其实从没指望和这些同学存在真正的友谊,但也不曾想过人性如此不堪。
所以看到学校的那一刻,她的回忆是真的,怀念却没有几分。
「有些事是註定的,不用不开心。」
陈迒的这个安慰一点儿也不陈迒,温年问是谁说的?他说是池国栋。
难怪。
那个「不用」还挺有哲理性,不是「不要」,也不是「不必」,就好像你知道结果,知道得了结果会是什么心情,但要有「不用」的豪迈和勇气。
温年问:「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陈迒说:「以前不信。」
「那现在信啦?」温年好奇,「为什么?」
陈迒没答,温年只感觉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沉甸甸的,但又小心翼翼,生怕压到了她。
温年读不懂这样的目光,想问,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了。
都这么晚了,她和陈迒都得赶紧休息。
温年摸黑走到过道那边,陈迒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现在的学校和你以前的学校是没办法比,但是……」
他一时找不到理由。
温年说:「谁说现在的比不上以前的?现在的也不错啊。」
「你这么认为?」
「骗你干什么?不过……」
陈迒忙问:「不过什么?」
「食堂的菜是真的难吃!」温年抱怨,「我以前的学校都是米其林标准,中西餐区都有,自助的。」
「……哦。」
「不过——」
温年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那么多不过。
可现在这么黑,她看不见他,不用直视他的眼睛,倒也没那么紧张,说一点点应该没关系。
「不过,你做的还行。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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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陈迒突然过来了。
温年那点儿大胆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就想跑路,结果被挡个正着。
「干什么啊?」温年小声问,「我这是夸你呢,你……」
「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啊?做饭的办法?」
「不是。」
「那是什么?」
黑暗中,是看不清彼此的脸。
但也因为黑暗,让心跳声变得明显,变得无法再假装平静。
少年克制着,说:「下次再有女生要加我微信,我就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第42章 甜蜜蜜
第二天一早, 温年他们出发去了周边三个着名景点,以及一些非着名景点。
金导游的旅游攻略相当详细,但只注重量, 不注重质。
一天下来,大家的直观感受就是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别说温年受不了, 女汉子佟佳露都喊累了, 可想而知这强度有多大。
于是, 金鑫临时调整计划, 把第三天的五个打卡地减少到只有两个。
结果第一站的海洋馆又遇上周末的人满为患, 走个海底隧道都不用自己走,后面自然有人推你往前走。
大家心力交瘁,一直到下午两点, 到了北城大学小吃街,才得以消停。
「以后你别做攻略了。」佟佳露捶着腿说,「人家是攻略景点, 你是攻略我们!」
金鑫蹲在一边委屈道:「我错了还不行吗?你看在章鱼烧这么好吃的份儿上, 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温年愿意原谅。
她第一次吃章鱼烧, 没想到这么好吃!
问杨晓桃是不是都这个味道?杨晓桃说不是,怀蓝卖的都没这家好吃。
「温同学就是识货。」金鑫说, 「这家是独门酱料, 只此一家!我做北城大学攻略时,都推荐这家的。」
温年笑笑, 让陈迒也再多吃一个。
陈迒对这些小吃一般, 可她说吃, 他就吃。
他们站在北城大学西门对面, 不是开车进学校的, 一般都走这个门, 进进出出的学生很多。
杨晓桃忽然说:「北城大学是咱们全国第一吧。」
「综合类第一。」孔家奇补充,「具体的还要看一些专业,法律和教育学最厉害。」
金鑫擦擦嘴:「很懂嘛。你想考?」
这个雄心,孔家奇还真有。
但一是实力不太允许,再有就是北城离怀蓝太远,他不好随时回家照顾爷爷奶奶。
「我的目标是华城师范。」孔家奇说,「汉语言文学专业。」
闻言,杨晓桃跟了句:「我想考华城财经,学会计。」
杨晓桃家,她爸是会计,她妈是会计,她姑、她舅、她姨都是会计,所以当会计是杨晓桃的必然,她得让一家人整整齐齐。
「你俩目标都很明确啊。」佟佳露嘆口气,踢开路边石子,「我的想法是哪儿收我我就去哪儿,不过我挺想学新闻,可以走南闯北。」
金鑫举手:「我也有目标!别落下我!我要考星城音乐学院,声乐专业!哥儿几个,以后再见我得电视上咯。」
对于即将步入高三的学生而言,没有一个不憧憬幻想今后的大学生活。
温年也想过。
只是当初的想和现在的完全不一样了,所以杨晓桃问她的时候,她脑子里空白了那么一下,但很快,又有了具体画面。
就在眼前。
「北城大学。」
这四个字温年说的轻,但听在别人耳朵里是有分量的。
孔家奇一副不愧是我同志的坚定模样:「有志向!你可以!」
其他人也点头,都觉得以温年的实力不说十拿九稳吧,但也是问题不大。
「诶,炸串好了!过来拿!」
店家那边喊话,佟佳露他们一窝蜂过去取。
温年和陈迒还站在原地。
陈迒望着北城大学校门,常年没表情的脸,这会儿照旧让人看不出端倪。
可温年想知道,问他:「你想考哪里?」
这个问题,陈迒之前从没考虑过。
从小升初那年起,他因为陈启堂放弃隆城重点中学,他对上学这件事就看淡了。
考的好也罢,考的不好也没所谓,生活在继续,他也继续随着走就是,走到哪里都没有关系。
温年见铁葫芦又不说话,心里打鼓。
想了想,她说:「北城大学的机械工程专业全国前三呢,物理也很厉害,好多物理学家都是北城大学毕业的。」
陈迒收回视线,看着温年,说:「那就北城大学。」
「……」
「什么叫『那就』?北城大学很好考么,你一考就中?」
「90%。」
哎呦,这膨胀的自信。
温年必须泼冷水,以免有些人轻敌:「你先看看你语文考几分吧。」
陈迒说:「温老师教我。」
「我教你?」温年听这话,又有点儿飘,「要是我教你,你那个90%就有那么些可信度了。」
陈迒弯了弯唇:「你教我,是100%。」
填饱肚子,大家进学校里参观。
北城大学百年歷史。
既有岁月留下的足迹,也有与时俱进的现代,这里的图书馆是全国藏书第一。
他们没有图书卡,不能进去看看,要是池林今天没去办事,说不定还能想办法矇混进去,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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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差不多就这样。」金鑫说,「后面有条环海路,说是骑行可美了,去吗?」
佟佳露想抽死他:「这大冷天的,骑自行车喝风啊!」
金鑫无辜道:「可你们不还要去日落大道坐什么缆车吗?那个缆车也没玻璃,四处漏风啊。」
佟佳露:「……」
商议之下,大家决定还是骑吧。
来都来了,骑慢点儿。
找到共享单车停放区,大家熟练扫码。
温年没动,这时候,想瞒也瞒不住了——她是不会骑车。
「不会骑就不会骑,让陈迒驮你。」佟佳露戴上外套自带的帽子,「又不是没驮过。」
这次还真不是温年矫情要拍青春小电影,放眼看去,所有单车没有一个带后座的,怎么驮?
意识到这个问题,大家一时没了办法。
温年说:「你们去吧,我找个咖啡店等你们。」
「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下?」杨晓桃不同意,「我陪你。」
难得出来玩一次,温年哪好意思拖大家后腿?
她想说她一个人没问题,陈迒忽然说:「我去借。」
说着,正好有两个学长往这边走,其中一个还推着山地车。
陈迒过去交涉。
凭他的语言天赋,温年并不看好,琢磨是不是让金鑫过去帮忙。
佟佳露也觉得悬,正和金鑫说着让他过去帮帮忙,陈迒推车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借他车的学长还笑着说:「学弟!看好你啊!要是能成,车送你都行!」
大家听得一头雾水。
陈同学什么时候有这魅力了?借个车,还能让人家送他,奇蹟啊。
「你和人家怎么说的?」温年好奇,「车不用还了?」
陈迒说:「还。」
「那……」
「上来吧。」
陈迒不太想说这个话题,他帮温年戴上卫衣的帽子,又翻出书包里的围巾,绕着温年的脸和脖子绕了两圈,就露出温年一双眼睛。
温年都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整个一山里傻妞。
她扒拉下来围巾让嘴出来:「你觉得我会以这幅样子和你骑行吗?做梦!」
见她要摘下来,陈迒果断再给繫上,不容商量地说:「会感冒。」
「这样丑死了!」温年急道,「还照相呢!」
「不照。」
「谁说不照?金鑫会照的!」
陈迒看向金鑫。
还沉浸在两人糖分严重超标中的金鑫和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想着你俩再腻会儿,比环海路可好看多了。
「你看!就是照!」
温年还是要摘,陈迒也还是不让。
温年就不明白了。
铁葫芦平时对她称得上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倔得像头驴似的,怎么说都没用。
两人这边僵持着,金鑫缓过神来,说:「不照!不照!骑车怎么照?」
「就是就是。」佟佳露也说,「不照啊,你还是围着吧。」
孔家奇点头:「温同学,你得听陈同学的。」
温年:「……」
他们这一个个的,刚才都哑巴,现在又成了复读机。
就杨晓桃不说话,但她笑,笑得异常诡异,看得温年都怕这是有邪风入体了。
既然不照,陈迒把围巾的扣系得更加紧了。
温年哀怨地看着这个毫无审美,且不懂女生怕冷但更怕丑的直男,气成一只河豚,上了后座。
冬天骑车是冷。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没人和他们一样有病,所以环海路格外清静,海景尤为迷人。
金鑫不畏严寒,骑在最前面。
骑到了兴头上,他还要来个大撒把,猿猴似的吼吼叫。
别人都不想张口喝风,也就没吐槽这种返祖行为,不过车速略有提升一些。
温年和陈迒在最后面,陈迒把车骑出了步行速度。
「要不我下来和你走吧。」温年说,「也许比这还快呢。」
陈迒说:「不怕冷?」
怕啊。
可都裹成这样了,想冷也没那么容易吧。
「喂!前面有个大斜坡!」金鑫喊,「冲下去一定爽!快来啊!」
温年在电影里看过类似场景。
不过电影里,女主都是坐在车樑上,有男主从后面环抱着,还有各种彩色泡泡蒲公英什么的在空中飞,所以俯冲下去的时候很美,可以做电影海报。
她这边不太行,但俯冲什么的,应该确实很刺激吧。
「我们也试试?」温年说,「你行吗?」
陈迒难得极为速度地回答:「行。」
温年说他吹牛,话音刚落,陈迒就加速了。
突然的惯性让温年额头撞在陈迒背上,她抬手揉了揉,刚放下,陈迒便反手拉住她的手按在腰侧。
「风会很大。」陈迒说,「你要是冷就靠住我。」
他这么说,温年有点儿紧张了。
很快,他们骑到最高点,杨晓桃和孔家奇早几秒下去了,杨晓桃那么文静小声的一个女孩,都尖叫了起来。
温年更紧张了:「我觉得其实……」
「怕了?」
「谁啊?我吗?」温年哼了声,「我在纽西兰玩过极限运动的,我会……啊!!!」
冲下去的那一秒,温年第一次感到了身体去了,魂儿还留在原地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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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不足以形容。
温年几乎是瞬间抱紧了陈迒,脸死死贴在陈迒背上,要是可以,她愿意钻陈迒衣服里。
太刺激了!也太冷了!风好大啊!!!
温年一路尖叫到停下。
顾不得佟佳露他们在笑,她下来就回敬了陈迒一拳。
「提前预报下会死啊!」她说,「吓死我了!」
温年露在外面的头髮早就被吹成梅超风,再加上她山里傻妞的造型,这会儿可以直接参加变形记去了。
陈迒解开围巾,再摘掉帽子,揉了揉小疯子的脑袋,帮她一点点捋顺头髮,语气里含着宠溺和轻快:「还说不怕?」
温年没什么威慑力地瞪过去,看见有段时间没见到的酒窝,愣了愣。
她很不想承认,但她就是没出息地想:如果因为骑个车能看到酒窝,那也是值得的。
「咱们在大石头那里合个影怎么样?」金鑫提议,「正好有个树杈能立住手机。」
温年又整理整理头髮,陈迒帮她。
两人过去,其他人很自然把c位留给他俩。
「都笑啊。」金鑫调好手机镜头,「孔总,你不要像是去炸碉堡好么?自然点儿。」
孔家奇点点头,活动活动嘴巴。
温年看了看身边的人,手肘戳他一下:「你也得笑,有酒窝的那种。」
「为什么?」陈迒问,「有酒窝有什么不一样?」
温年不知道某些人是明知故问,直接命令道:「让你笑就笑,哪来那么多话?」
陈迒没说话,默默往身边靠近了一点点。
「调好了!」
杨晓桃让佟佳露快再看看自己领子整不整齐,温年说很好,顺手帮佟佳露调整了下挎包带。
准备就绪,金鑫跑过来,一屁股坐在大家中间,比了个耶:「茄子!」
*
去日落大道的路上,池林来消息说事儿办完了,提前过去等他们。
缆车票金鑫已经提前网上买完。
到了地方,金鑫去换票,顺便分配了座位,缆车至多坐两人,温年和陈迒毫无悬念地坐一个。
对大家的各种「体贴」,温年脸通红。
可红就红,她也没提出异议,接受了安排。
缆车要等日落时分坐才最美,这也是夕阳缆车名字的由来。
在日落之前,还有一些时间,温年他们就在大道两边的商业步行街随便看看。
不同于怀蓝那边就知道买小商品,这里什么都有,各种中古宝贝只要肯淘,也是有上品的。
再有就是各类小游戏摊,以及街头艺人。
有个阿姨和他老公出来表演,她老公弹吉他,她唱歌,唱的是民谣版《甜蜜蜜》。
「我就说我女神的歌永远不过时吧。」金鑫说,「怎么唱怎么有味道。」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温年也觉得好听。
她知道邓丽君,是因为外公外婆。
他们都是大学教授,据说,外公为人古板无趣,而外婆年轻时爱玩爱浪漫,最喜欢的就是喝着咖啡听邓丽君。
外公为了追外婆也听邓丽君,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考古,考到邓丽君的歌歌词可以倒着背。
后来,外公经常弹琴给外婆听,每次都弹邓丽君的歌,外婆听着心醉,最后答应了外公的追求……
「你觉得怎么样?」温年问,「好听吗?」
陈迒似乎在走神,听到话,回道:「还行。」
「……」
毫无欣赏的直男。
时间差不多,大家去缆车那里排队。
这个时候坐缆车的人很多,都是为了看夕阳。
温年和陈迒在前面,顺利上了缆车。
紧跟着该是杨晓桃和佟佳露,可佟佳露半截说去卫生间,还没回来。
杨晓桃是一定要坐陈年烈酒后面的,便于嗑这个高甜时刻,于是她拉上懵里懵噔的孔家奇上了缆车,甩下金鑫。
「嘿!我怎么办?我……」金鑫看向池林,「林哥,那咱俩来?」
池林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看,说:「你先走吧,我等等佟同学。」
突然就莫名其妙一个人坐缆车的金鑫:「……」
缆车里的风很大。
但有围巾的傻妞温年也还挺的住,更何况她身边坐着一个天然暖炉。
随着缆车往海平面深处延伸,夕阳余晖仿佛碎了一片的光,在波涛上跳耀翻滚。
沉默半天的铁葫芦启动嘴巴,问要不要拍照?
温年心说你还有这雅致,便配合着拍了一张。
可她忘了自己的造型,看到照片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温年有冲动把围巾掀了扔海里,再把非要给她围围巾的人也给扔海里,啊,那样她就可以独美了。
在这个冲动越发强烈时,陈迒说:「这样也好看。」
「你眼睛有问题?哪儿好看了!」
陈迒点头:「眼睛好看。」
「……」
他是真想葬身大海是么!跟她玩冷幽默呢!
温年刚要发火,再看看照片,忽然又明白了他的话——他说的是她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好看。
火气嗖地变成小火苗,她再不值钱地扑腾两下,彻底灭了。
陈迒见她似乎是不生气了,试探着,又说了句:「你喜欢,我们夏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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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一愣。
陈迒从不谈以后。
以后对他来说充满未知,他怕了变故和抛弃,所以与其规划以后,不如得过且过。
但现在,他开始想了,想以后。
温年迟迟没有回应。
陈迒不知道是他说的太隐晦,又或者是她明白了,却不愿意回答。
等待的时间钻心般漫长,陈迒手心渗出薄汗,他没勇气再深入明显地说,只能琢磨将这个话题揭过去。
「那下次……」
「什么?」
因为忐忑,陈迒的声音有些涩哑。
温年听得心疼。
对陈迒来说,希望和承诺这两样是要赌上很多东西的吧。
他习惯了不去争取、不去在意、不去规划,这样就可以把自己保护在安全范围内,让一切破灭的可能降到最低。
一个约定,对他至关重要。
温年说:「那下次来的时候,你还得带我去吃章鱼烧。」
堵在心口的那团气一下畅通。
陈迒点头:「嗯,我们去。」
温年抿着唇笑,长长的睫毛垂着,不看身边的人,把手机还回去。
当微凉的指尖碰到温暖时,两人都微微一怔。
下一秒,那温暖包容来,一点点穿过她的指缝,彻底将滚烫锁定在彼此掌心,然后一路燃烧到心头。
不远处,夕阳温柔落下。
第43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从北城回来没有两天, 怀蓝一中的高二学生就开学了。
高三比高二还早三天,两个年级一个北楼、一个南楼,暗暗预示着不久后的交替。
班里的气氛相对放假前明显有了变化。
课间闲聊的同学少了, 一会儿不去小卖部就嘴巴寂寞的同学也少了,马令芳做了一个倒计时牌, 挂在黑板右边的角上, 像紧箍咒似的, 箍在每个人脑袋上。
自习课上, 陈迒拿出一个计划本, 放在温年桌上。
温年翻了翻,里面写了语文学习计划,大到作文, 小到古诗词背诵,完全是温老师的教学手册。
「敢这么压榨我,」温年说, 「谁给你的胆子?」
陈迒看着她, 答案不言而喻。
温年高傲地别过头, 过了会儿,拿出五本册子来。
陈迒:「……」
这五本册子, 除了有针对陈迒的语文手册, 还有英语手册。
考北城大学不是闹着玩,全国那么多学生都想考进去, 哪怕错一个标点符号都能涌出千军万马。
陈迒英语还不错, 但距离完美还有差着。
「这样你太辛苦, 」陈迒皱着眉说, 「英语我……」
温年丢给他一本数学手册:「你还真想白使唤我?」
明白过来, 陈迒浅浅一笑:「数理化都可以。」
「……」
你能耐,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
除了这三本,剩下两本是一样的,温年和陈迒一人一本,是成绩记录手册。
温年说从现在开始,每次考试,不管是月考还是模拟考,也不管卷子的难易程度,成绩都要记录在册,只要新一次比上一次退步,就要受罚。
陈迒问:「什么惩罚?」
「还没想好。」温年说,「但肯定罚,你别想煳弄。」
陈迒点点头,将册子收好,只要不是不理他,其他都好说。
确定好学习计划,陈迒又提了件事,关于拼车。
「从学校到南甜巷子?」
「嗯。」
陈迒找池国栋帮忙,池国栋联繫了一个跑车的朋友,对方住在南甜巷子附近,愿意接送学生上下学。
温年、金鑫、佟佳露,加上陈迒,正好四个人一辆车,车费平摊。
「那你不骑车了?」温年咬了咬唇,「没必要……」
「天气冷,很多人不骑车。」
「可是……」
温年知道,他就是怕自己每天还要走出去一段路才打车辛苦,况且之后还要再加晚自习,放学会很晚,许扬前天还念叨要想个办法,不然太晚不安全。
可问题这样又麻烦长辈又拉上同学的,就为了她,是不是不合适?
陈迒说:「佟佳露和金鑫都愿意,你可以问。」
温年还真问了。
她在小群里直接问的佟佳露,佟佳露回的很快。
佟佳露:[不然你以为我喜欢被风吹?我风的孩子么?]
杨晓桃:[温年,你就放心吧,露露以前就想包车的,但找不到伴儿]
佟佳露:[bingo!]
佟佳露:[感谢陈迒!感谢爱的力量!]
温年:「……」
把手机放回书箱,温年对这事儿算是接受了。
初衷是为她,朋友也配合愿意,她要矫情个没完也太假太不识抬举,不过——
「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先和我商量。」温年说,「不许自作主张。」
「好。今天放学一起?」
今天不行,温年放学要去个地方。
「去哪儿?」陈迒问。
温年斜着眼看他:「你管的很宽嘛。」
陈迒垂下眼,不言语了,温年竟看出几分在线委屈的意思,过了会儿才听他说:「我可以给你拿书包。」
噗!
这是什么委曲求全啊!
温年转过脸笑,最后体谅他一心做苦力的心,就告诉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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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学,佟佳露和金鑫先体验车接车送的豪横。
大家约定好明天几点集合,在校门分别。
陈迒拦了辆车,和温年去花卉市场。
他也不问去哪里?璍是要干什么,能跟着就行,乖得温年更想欺负他,可碍于司机师傅在,还是算了。
下了车,温年让陈迒进大门里面等着。
温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特意背着陈迒,等拿完东西就把书包丢给某苦力,一身轻松地往店铺走。
老闆就等她呢,见了她,笑着说:「同学,种子到了!我朋友说品质槓槓的!你回去种着好,给我拍照啊。」
钱一开始就付了,温年接过种子查看,说实话,手里这些小黑粒粒,让她实在想像不出盛开的弗洛伊德。
「玫瑰长成之前都这样。」老闆说,「给,我提前写了养花手册,哪儿有问题,你随时找我。」
温年道谢,带着种子又去了安静地方。
袋子里有她在日落大道小店里买的復古木盒,还有精美纸袋。
她小心地将种子倒进盒里,用纸袋装好,再用普通袋子在外面罩了一层,确保陈同学绝对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回到大门。
陈迒还保持温年走时的样子,站在门口,守卫一样。
温年来到他身边,说:「走吧。」
看了眼袋子,陈迒还是没问,去外面拦车,叫她等自己拦到了再出去。
两人一路没怎么说话,一直到到66号、67号门口。
温年现在开始佩服铁葫芦了。
明明想知道,就是憋着不说,他不怕自己有一天变成忍者神龟吗?
温年也懒得和他绕圈子,说:「你再不问,我就回去啦。」
陈迒抿抿唇,他想了很多答案,帮许扬取东西或者她自己买东西,可她需要什么是要去花卉市场?
「你买了什么?」陈迒还是问了。
瞧他那憋了半天,问时小心翼翼,问了之后也不觉得轻松的样子,温年莫名又有些不是滋味。
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要这么踌躇犹豫?
陈君誉和陈遥去世时,刘书翎每天都很崩溃。
陈迒害怕妈妈也出事,总是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看她有什么举动又或者拿了什么,就会问。
刘书翎很烦,叫他不要多事。
可他还是怕,怕再因为自己没看好妈妈,妈妈也会离开。
刘书翎走前,陈迒依旧在问,刘书翎无法忍耐,歇斯底里地沖他喊道:「问问问!你问了,你爸和你弟弟是会活过来吗?滚!我不想看见你!滚!」
陈迒听话地走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温年不知道「习惯」是这么养成的。
她上前,轻轻握住陈迒的手,说:「我给你个特权,好不好?」
「什么特权?」
「你可以随便问我你想知道的。」
「你不会烦?」
「看你问什么。」
陈迒显然不知道自己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对他这种榆木脑袋般的直男来说,是有点儿难为他了,不过,温年有很多耐心。
「你得先问了才行。」温年说,「我要是不高兴,你以后不问不就好了?」
「还能这样?」
「怎么不能?」
她一点点教他,总会让他完全和自己合拍。
陈迒点头,问:「你去花卉市场买了什么?」
「种子。」温年笑道,「弗洛伊德玫瑰的种子。」
陈迒家的院子太单调了,一点儿品味没有,得增色才行。
「弗洛伊德开花特别漂亮。」温年说,「你好好养护它,等它开花时,你的小院必然蓬荜生辉。」
陈迒嘴角轻扬:「蓬荜生辉是这么用的吗?」
「……」
他还敢教育温老师了?
温年捧着盒子,说:「你种不种吧?这可是我给你的新年礼物。」
原来是这个。
确实出乎陈迒意料,他接过去,说:「开花了告诉你。」
温年满意地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送了礼物,温年一直等着的大事圆满落幕,她得回去写卷子,开学就考试呢。
但陈迒让她再等一下,说自己也有东西要给。
温年心想他已经送了书籤,为什么还要再送?
她是不是收太多礼啦?
这个想法出现了几秒,在温年看到礼物后,又抛诸脑后。
陈迒做了一个手摇铃铛给她。
木质的,铃铛外面刻了猫和玫瑰,连手柄上都有一节玫瑰花枝缠绕的精巧造型。
「你什么时候做的?」
温年摇了下,铃铛叮咚作响,清脆好听。
陈迒说:「去北城之前。」
其实这个才是要送的新年礼物。
他期末考试前就画好了图纸,可因为陈君荣和伍娟的事,他来不及做,只好先用书籤代替。
温年喜欢这个铃铛。
很奇怪,她不知道自己是做过梦还是怎么的,她潜意思里总认为铃铛特别重要,摇铃铛更是她和陈迒之间的一种密语。
「谢谢。」温年说,「我会好好收着,之前那个……」
「可以扔掉。」
「扔了?多可惜啊。」
陈迒摇头:「那个是老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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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言之,不是他做的,不怎么样。
温年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自信膨胀还是迷之铁葫芦。
她摇了摇铃铛,说:「那东西换了,之前你说的话也不作数了?」
陈迒还是摇头。
「什么意思?翻脸不认帐?你可是说随摇随到的。」
话这么说,但温年也知道不现实,可这个承诺怪好的,总得要着嘛。
陈迒说:「我摇头是说『不是』,不是不作数。」
温年愣了愣:「那你的意思……」
「只要你摇铃铛,我就会出现在你身边。」
他说的认真,澄明深邃的眼睛望着温年,温年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指肚正好敲在铃铛上,也敲在了她心上。
「说话算话?」
「算话。」
温年握紧铃铛,低下头,藏在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扯走自己的书包,想回去,手又被紧紧握住。
「温年,我一定会考上北城大学的。」陈迒说,「一定。」
一把关上门,温年靠在门上喘气。
不过是说了会考上北城大学,又不是就考上了,也不是她考上了,她激动个什么啊?
温年告诉自己镇定。
她现在太一惊一乍,都没有已经的高贵冷艷了。
平復好心绪,温年准备回房间写卷子。
一抬眼,许扬那爆炸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支棱在门口,吓人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温年说,「怎么不说话啊!」
许扬嘿嘿笑,拨浪鼓似的摇晃她那脑袋,还深吸了一口气,说:「啊,春天,是春天的气息啊。」
「……」
「要吟诗回你屋里吟去。」
温年急着进小楼,被许扬的大长腿拦住。
「怎么样?」许扬挑眉,「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
「少女怀春啊!」
「表姨!!!」温年脑袋要炸了,「你再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
许扬举手投降,揽着温年肩膀,又说:「眼光不错。小迒放哪儿都是拔尖儿的,你可别因为他在怀蓝就觉得差些意思。」
这叫什么话,温年又气又无语:「谁是你外甥女?」
「你啊。」许扬说,「但同性相斥,我当然更看好小迒嘛。」
「……」
你真是我亲姨。
温年不理这个为老不尊的,跑回房间,也不知道是烦还是心虚,果断锁上门。
对面楼的窗户明晃晃映入她眼帘,她也拉上帘,以免自己的脸又热起来没完没了。
掩耳盗铃完毕,温年放下了书包,拿出文具和卷子,进入我爱学习模式。
看到书包侧兜的铃铛,她摩挲着,尽可能不让它发出声音,放进了小抽屉里,和玫瑰木雕灯一起。
陈迒刚才说话的神情还在她眼前。
坚定、肯定、充满信心,大概就算前面有刀山火海,他也会闯过去。
因为他的确信,温年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像到了以后他们一起上大学的情景……
温年嘴角不自觉翘起,想克制都克制不住。
她揉揉脸,趴在桌上。
察觉到震动时,温年都不知道这个震动持续了多久,更不知道这个震动是从哪里传来的……直到想起那部被收起来好久的翻盖机。
温年懵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立刻找手机。
等找到时,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只留下一串陌生号码,显示归属地是华城。
温年在华城没有认识的人。
她不敢贸然打回去,等了会儿,对方也没来消息,估计是可能打错了。
毕竟如果是熟人打电话来,对方没接,总得留个言才对。
又等了半天,翻盖机还是没动静。
鑑于之前也接到过类似gg推销的讯息,温年没再在意。
第44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黑板上的倒计时像是长了翅膀会飞。
等你留意时, 日子已经减去三十天,高二也进入了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模式。
第一次月考, 温年被人从第一的宝座上拉下来。
拉下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好学生——陈同学。
看到成绩单, 温年傻了好半天。
她千算万算没想到会有教会徒弟赶超师父的这天, 琢磨这样的徒弟是不是该灭口了?
可转念一想, 陈迒这个分数离北城大学的分数线更近了一步, 温老师又忍了。
第二次月考, 温年发誓夺回第一。
因为太过用功复习,她熬了一段时间夜,导致免疫力下降, 这次生理期来的惊天动地,血流成河。
课间,温年趴在桌上半死不活。
杨晓桃想关心关心, 但同是女生, 这种疼她也经歷过, 不如一颗布洛芬来的实在。
正想着布洛芬,陈迒从后门进来。
他身上带着寒气, 靠近温年时脱掉了校服外套, 将热水、暖宝宝、布洛芬放在了桌上。
金鑫跟在后面进来,灰熘熘回了座位。
作为怀蓝第一问题学生, 金鑫同学竟然没翻过墙!
没翻过就没翻过吧, 他看着自己兄弟翻, 他还紧张, 生怕主任发现他们违反校规。
对于这种紧张害怕, 金鑫有种自己特么的就是个笑话的赶脚, 以后还怎么吹自己是问题学生?这让他脸放哪儿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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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吃药吗?」陈迒轻声问。
温年动了下,从宽大的外套里钻出一点脑袋,摇头。
她现在是疼,也知道布洛芬管用,但她更不想直起腰,也不想动嘴。
陈迒皱着眉,又说:「那先贴热帖?」
「等会儿吧。」
女孩声音有气无力,软绵绵的叫人听着心疼。
陈迒想揉揉她的头安慰一下,可周围这么多同学,只好将手伸到桌下,默默握紧。
陈迒掌心的温暖过渡到温年手上。
温年回握住,轻轻挠了挠陈迒手心,叫他别担心。
孔家奇看温年难受成这样,转过身和陈迒小声商量要不周末去角落学习的事取消吧,让温年好好休息。
陈迒看了温年一眼,说不用。
他们这六个人现在学习劲头很足。
陈迒不仅辅导温年最后一道数学大题,也帮孔家奇他们讲数学,同时,孔家奇也教陈迒语文,大家互帮互助,考试都有了进步。
孔家奇佩服这种坚韧不拔的学习精神。
既然陈迒说不用,那就是还要学,他得再做十道题!
等孔家奇转回去,温年捏了捏陈迒手,陈迒靠过去,问:「要什么?」
温年脸埋在臂弯里,一只眼睛看着陈迒,说:「你周末行吗?」
上周,伍娟打电话找陈迒闹上了。
明明年前去隆城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伍娟也放话不愿意和扫把星有关系,过去该结束了。
可伍娟不知道是自己想的还是有人出了主意,她说曾经抚养陈迒的钱得还给她,毕竟已经断绝关系,她没义务花钱。
伍娟话里话外找陈迒要二十万。
陈迒一个高二在读学生,上哪儿拿出二十万?
伍娟就说那卖了老房子,足富裕。
因为这件事,伍娟每天换着号码联繫陈迒,还威胁说不要逼她找上学校。
池国栋和池林在想办法解决,这周末说不定就得去隆城。
「池叔不让我去。」陈迒说,「让我复习。」
温年想了想,嗯了声:「等你考上北城大学了,池叔一定高兴。」
陈迒点头,握紧温年的手:「好些了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温年强颜欢笑,「我又不是得了什么重病。」
是不是重病,可这么疼也不行,她还那么怕疼。
陈迒不能替她,也找不出办法,只能哄着:「还是吃药吧,就起来一下。」
瞧他这么担忧,温年说好,一直起腰就觉得小腹急速下坠,肠子好像拧成了死扣。
「怎么了?疼?」
「没,没事。」
温年咬牙接过药,就着热水喝下去,然后又赶紧重新趴好。
陈迒不知道生理期能疼成这样。
他刚才查了,除了来之前休息不足导致免疫力下降,再有就是着凉。
前几天,怀蓝天气明显回暖,温年就减了衣服。
没想一夜之间又来了倒春寒,她没能及时添衣服,又不好意思穿他的,那天一直靠喝热水取暖。
「以后这个时候,」陈迒严肃道,「你穿秋裤。」
「秋裤」二字让温年以为自己是痛经痛出了幻觉。
她一个花季美少女,是,怕冷怕热的,有点儿娇气了,但也不至于穿秋裤吧!
什么人才穿秋裤!大爷大妈好么!
温年再没力气也有必要说一句:「你别瞎支招,我不穿。」
陈迒不听:「不行,你穿。」
「……」
「不能着凉。」
被围巾支配的恐惧席捲心头,温年想到了自己大棉裤套小棉裤,小棉裤又套秋裤的造型……肚子更疼了。
*
到放学那时,温年的疼痛有所缓解。
回到南甜巷子,佟佳露和金鑫一个方向,温年和陈迒一起。
池国栋让陈迒今天过去帮个忙,温年不想他折腾,不让他送,叫他去店里。
可陈迒还是送到了小广场。
「你快去吧。」温年说,「别让池叔等急了。」
陈迒说:「我回来时带红糖。」
红糖?
他居然还懂这个呢。
温年实际没喝过红糖水,还挺想尝尝,说:「那你快点儿回来。」
闻言,陈迒靠近过来,温年后退:「我的意思是你回来了,我还要抽查你的诗词背诵。」
她说的正经,可泛着粉红的面颊和耳垂还是出卖了她的小心思。
这会儿周围没人,陈迒不用再忍,揉了揉女孩的头。
见她耳边的头髮有些乱了,他帮她别好,嘱咐:「回去多吃一点,以后不许熬夜。」
温年笑道:「现在你也和我说『不许』了?不行,这是我的专属词,你不能说。」
「那,别熬夜了。」他换个说辞,「我以后不考第一。」
这叫什么话?
让着她?瞧不起她?
他拿自己也太不当回事了!
温年打开陈迒的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知道0.5分会有多少人吗?你给我能考多高考多高,去不了北城大学,你就完了!」
她着急生气的时候特别像炸毛的布偶猫。
陈迒以前在隆城宠物店见过这种猫,说它是猫中仙女,和她倒是贴切。
陈迒忍不住又轻轻捧了下温年的脸,说:「以后不胡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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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目送陈迒离开,转身往67号的方向走。
因为有了目标,还因为目标里有了某人,她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
今天肚子疼耽误了进度,一会儿回去她就通通补回来,先来它一套真题!
等做完了,她就和试图赶超她的某迒显摆,让他知道想要超越她是永远不可能的!
温年笑笑,步伐轻快拐进了巷子口。
看到站在那里的人时,她以为自己在做梦,瞬间定死在了地上。
「……妈?」
颜清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了。
她以前来过许扬家,记得路,知道去67号这个小广场是必经之地,就在这里等着。
颜清看了眼不远处的那条巷子,正好是陈迒离开的位置。
温年心脏咚地一下,下意识挡住颜清的视线,说:「妈,您怎么来了?家里……」
「解决了。」颜清冷声说,「回你表姨家?」
温年有点儿跟不上。
解决了?债还了?还是怎么?
她僵硬地点点头。
见状,一向话不多的颜清转身朝67号走去。
还在原地的温年不可置信地又看了看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又懵又惊,还有隐隐的怕。
许扬哼着小曲儿给爆炸头喷摩丝。
听到门口有动静,她直接大嗓门说:「给你炖了汤。哎呦,小迒简直是你妈,那微信菜谱发的,我都……」
温年用力清嗓,许扬以为她又不好意思,停了话头,嬉皮笑脸转过去。
见到却是颜清。
「卧槽!」许扬一蹦三尺高,「阿、阿清?你怎么来了!」
颜清冷着脸,说:「注意你的语言,你平时就是这么教我女儿的?」
许扬看了眼温年,温年站那里,脸上大半是茫然。
缓过神,许扬忙搬了椅子过来,说:「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之前一点儿消息没有,我还怕你这次凶多吉少。」
颜清腰板挺直地坐下,板正的职业套装没有因为她的动作发生一丝褶皱。
「问题解决了,就来了。」
她说的轻巧,许扬这会儿也有些乱,傻呵呵地哦了两声,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只好说:「温年可想妈妈了……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好。」
说着,她还看向温年,示意温年把话续上。
可温年一个字说不出。
她确实在到了怀蓝之后很想颜清,每晚都会对着翻盖机期盼颜清来消息,可现在人突然直接来了,还说家里的危机解决了,她本来开心才对,却又丝毫体会不到开心。
有的,只是不适。
颜清没计较许扬和温年的「不善表达」,看看腕錶,说:「我订了餐厅,现在过去正好。」
「你还订餐厅了?」许扬说,「你到了怀蓝,该我来才对。」
颜清笑而不语,站起身对温年说:「换身衣服,再整理整理你的头髮。」
温年心脏咯噔一下,避开颜清目光说好的。
回到房间,温年对着衣柜迟迟没有动作。
理性分析告诉她,颜清应该没看见,不然以颜清的性格,她会出现挑明,不会这样藏着。
她说的整理头髮,不过是一句寻常话。
温年反反覆覆这样安慰自己,可给陈迒发消息时,她冰凉的手指,抖到打字都打不好。
温年:[临时有些事,你晚上等我联繫]
收到消息的陈迒察觉出不对劲儿,但还是回了好。
池国栋在小桌那边摆盘,让陈迒先来吃饭,待会儿再修不迟。
闲聊起来,池国栋说:「咱们巷子今天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坐着豪车,好像还是个女的。我听他们八卦,像是来这边找人。」
陈迒一怔,心里莫名划过一丝不安。
以至于他手不稳,扫到了零件象限,把本来完好的架构全部打乱。
第45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怀蓝找不到星级酒店。
但只要有人想花钱, 也是很难有花不出去的可能。
颜清找的这家餐厅位于怀蓝中心的边上,建筑仿照江南小楼,乍一看并不起眼, 进去之后才知道别有洞天。
温年见到许久不见的张秘书。
张秘书大学一毕业就跟着颜清,温家这次遭难, 她表面上脱离了颜清, 背地里一直尽力帮忙, 报答当初颜清的重用之恩。
进入包间, 服务生送来菜单。
颜清点的全是口味清淡养生的食物, 听得许扬眉头皱成小山。
难得有人请她吃饭,就吃斋菜?
「阿清,你遁入空门了怎么的?」许扬说, 「要点儿有味道的。」
颜清笑意不明,淡淡地看了温年一眼:「有些东西突然一吃,可能是新鲜, 也好吃, 但长久下去, 只有伤害身体,并不可取。」
这话是颜清的一贯作风, 但温年听着, 后背却冒出冷汗,总觉得意有所指。
点菜完毕, 张秘书退下, 服务生也出去, 包间里只剩温年她们三人。
颜清说话言简意赅, 大致就是温家的危机解除了, 但公司已经破产, 不可能再组,所以现在正在筹备新公司,继续做生意。
「我就说你不是一般人,这么大的困难都能过去!」许扬以茶代酒,「恭喜你,阿清。苦尽甘来!」
温年也举杯敬颜清,说:「妈,您这段时间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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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颜清的神情有几分欣慰,柔和了不少。
可紧跟着,温年顺势又问了句爸爸在哪儿?
这是很自然的提问和疑惑,颜清听了,举起杯子却又放下,垂着眼,低声说:「先去北城了。」
许扬说:「事情多,他要是能帮你分担也好。」
颜清嘴角似乎牵扯了下,再抬起头,又说:「我过来,主要是给温年办转学回北城。」
咚。
温年手里的杯子滑落到桌上。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惨白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透明得接近一张纸。
许扬也被这话震了一下,说:「现在回去是不是太赶了?都高二下学期了。阿清,温年在这边学习成绩很好,期末开家长会,她的班主任和我夸她,说以她的能力,考上北城大学不是问题。」
颜清拿起茶杯,漫不经心地品了口:「北城大学不是她的目标。」
「可是……」
作为学渣,许扬不知道都特么北城大学了,还要什么目标,上天么。
「妈,我觉得北城大学很好。」温年说,「我知道您的思路是送我去国外深造,但我的理想是学教育学,像外公一样。既然是学教育,就要结合国情,我不认为北城大学不如国外高校。不如我在国内读了本科,将来去国外念研究生?」
许扬接话:「哎,这个主意好,两头都兼顾。」
听温年提外公,颜清点点头,说:「我不否认你国内大学也优秀的观点。但不管你在哪里读本科,你都该回北城了。」
「难道你不要你的家了?」
这话一下攻到温年的心,让她才建立起的镇定又被击溃,无法反驳。
许扬看她眼眶忍得发红,说:「但现在回去是真的赶啊。她刚适应这边,又换地方,天天光换学校了,这不耽误学习吗?」
颜清不置可否,回北城的话题也到此为此。
这顿饭在上坟般的氛围中结束。
颜清下榻在离怀蓝最近的一个市的五星酒店,温年和许扬回去。
这会儿小巷里还有个别老人遛弯,等拐进67号那条路时,没人了,许扬问温年颜清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温年摇头:「我不知道。」
这事棘手。
颜清是温年的妈,是合法监护人,要接温年回家,谁来了也不能说一个不字。
更何况那是北城,全国最好的城市。
「温年,你妈的性子你知道。」许扬说,「而且那是你的家,你……」
温年说:「这儿也是我家。」
这话听得许扬心里一酸,赶紧拍着温年的背,故作轻松地安慰:「谁说不是?表姨多疼你啊,财产将来都归你。」
66号门口这时传来轻微响动,温年赶紧眨眨眼睛。
陈迒一直等在门后,确定只有温年和许扬回来才开的门。
「许姨。」
听到陈迒叫人,许扬的爆炸头更爆炸了,应了声,让温年去和陈迒聊聊。
温年进了陈迒家的客厅。
陈迒让她坐,他去厨房斟温着的红糖水。
红糖水必然是甜的,但有人说那种甜有些奇怪,陈迒怕温年喝不习惯,又备了两块草莓口味的软糖。
「趁热喝。」陈迒说,「还疼吗?」
疼,很疼。
但颜清的出现让温年疼都忘了。
温年接过杯子,冰凉的手被热热的杯壁暖着,勉强让心里踏实了点。
她小口小口地喝红糖水,陈迒坐在她的身边,也不催,只是怕红糖水会凉,偶尔摸下温度。
这样的安静在之前他们的相处中,只会让彼此觉得舒服。
但今天,有些事瞒不住。
温年喝下整整一杯红糖水,放下杯子,说:「我妈来了。」
陈迒顿了顿,并不意外:「嗯。」
「最近,最近我们尽量少接触。」温年哑声道,「你别生我气,我也是为了保险一点。我妈比较……」
话没说完,一只大手抚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
「不生气。」陈迒说,「万一有什么,你就说都是我。不要因为这件事不开心。」
温年忍了一个晚上。
但陈迒一说话,她就忍不住了,红了的眼眶,眼泪退不回去。
她转过头,额头抵在陈迒肩上,不想他看自己哭。
「陈迒,我如果得回去了,怎么办?」
陈迒背嵴一僵,连带肩膀颤抖了下,几乎没什么音量地说:「回去?」
温年用力抓住陈迒衣服,说:「就是,回北城。」
「如果,我说如果。」温年克制着哽咽,「如果我回去了,其实也就是一年多,对吧?到时候我们在北城大学也可以见的,是不是?」
如果、对吧、是不是。
温年说完,自己都没有底气。
可颜清要是非带她回去,她能怎么办?
陈迒的沉默让温年的不安加剧,她怕陈迒生气,怕陈迒不高兴,也怕看不见的日子里的无数变数。
她咬住唇,眼泪洇湿陈迒卫衣。
忽然,那只手轻轻将她推起来,她躲闪,陈迒就捏住她下巴,帮她擦掉眼泪。
「第一次见你哭。」陈迒说,「我以为你不爱哭。」
温年是不爱哭。
她初到怀蓝时,面对未知未来以及对家的思念,都没有这样哭,因为哭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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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在哪里也看过一句话,说眼泪对在乎你的人还是有用的,而这个人要是不在乎你,你就算哭瞎了,对方也只会觉得烦。
温年不是想用眼泪让陈迒心疼自己,她就是控制不住。
陈迒一遍遍擦掉温年的眼泪,每次动作温柔得都像是在爱护珍贵的宝贝,他说:「你说的对。如果你妈妈接你回北城,没关系。我们在北城大学见。」
闻言,温年笑了笑,又说:「也不一定会回去,我会和我妈争取留下。」
陈迒也浅浅一笑,摸着温年的头髮:「不要为这件事哭,没什么的。」
温年摇头:「陈迒,我想和你一起高考。」
——我想一直陪着你。
回到小楼,许扬煮了小馄饨。
看见温年的兔子眼,许扬嘆口气,心想不管多倔多要强的一个孩子,在喜欢的男孩面前总是会变得柔软。
许扬让温年吃一些,刚才在餐厅几乎没吃。
「这事我想了,也未必就板上钉钉。」许扬说,「表姨给你想办法,别急。」
吃到一半,温年手机震了下。
她点开看,是颜清的消息,说是明天中午去学校接她出去吃午饭。
*
温年妈妈来了的消息在巷子里迅速传遍。
不说宾利这样的豪车能停在巷子口,单说颜清的气质和长相也足以贡献至少三个月的话题热度。
金鑫和佟佳露自然也听说了。
上午体育课,几个人在根据地聊天,佟佳露问温年怎么回事。
温年说就是她妈妈来了,其余没提。
可他们这么大的孩子也都懂些人情世故了,坐的起那样车子的家长会让孩子在怀蓝这样的小地方待着?
这不开玩笑么。
杨晓桃拽拽温年的手,说:「你和阿姨说,咱们学校虽然不是名校,但升学率可以的。咱们这边普遍学的难,参加全国考有很优势。」
「对。」孔家奇说,「咱们虽然没有名声优势,但卷子难。考起试来不吃亏。」
杨晓桃和孔家奇都这么说,金鑫和佟佳露不懂这块儿,就说他俩说的对,留下来,怀蓝一中你值得拥有。
温年心里暖暖的。
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是她来怀蓝的第二大幸运。
至于她的第一幸运……
到了中午,温年和陈迒说了安排,去校门口找颜清汇合。
餐厅换了一个地方,但环境依旧雅致清静。
颜清点的还是那些清汤寡水,让温年先吃,吃完再聊。
温年和颜清长得有五六分像,鹅蛋脸和灵动清澈的鹿眼都是来自颜清,高挺的鼻樑则完美遗传温振渊。
但颜清毕竟上年纪了,眼型有些改变,目光也不如温年那般干净得一丝不染。
温年慢吞吞吃着。
菜餚装在精美盘子里,看起来高级美味,但她心里想的全是陈迒做的那些菜。
现在的温年,已经彻底脱离了食堂。
陈迒说高考是脑力工作,也是体力工作,需要补充营养。
他查了资料,每天变着花样地做鱼、做虾,还煲汤,许扬这个没正形的,也不要长辈尊严,跟着一起蹭饭。
有时,池国栋也怕陈迒做饭辛苦,就接替这个工作,给他们俩做。
温年感激,池国栋笑着说:「我要是能培养出俩考上北城大学的,我后半生吹牛的素材就有了!」
这样想着,温年不知不觉停下了筷子。
她吃不下去,不仅吃不下去,还有些反胃。
「不爱吃?」颜清说,「在这边吃了新鲜的就忘了过去的习惯,这不好。」
温年抿抿唇,语气舒缓温和地说:「妈,我昨晚有仔细想过。北城大学是我最好的选择,我留在这里念书,也不会耽误学习,一定可以交给您满意的成绩。」
正在吃东西的颜清放下筷子,擦擦嘴,待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说:「你是为了让我满意,还是为了你的同桌?」
温年如有雷噼,浑身顿时紧绷起来。
颜清还是看见陈迒了。
其实,当时天已经黑了,巷子里光线灰暗,颜清看不清温年和陈迒的细节举动,无法判断两人是否关系亲密。
但有一个动作暴露了所有。
知女莫若母,温年的头髮从不让人碰。
颜清立刻便知道这个男孩对温年而言,意义非凡。
颜清拿来手提包,从里面取出一个文件袋。
「怀蓝比我想像中还要小。」颜清说,「查一个人太简单,更何况这位陈迒同学的经歷那么多彩,不少人都知道。」
「多彩」二字狠狠刺到温年。
她冷声说:「你没有权力私自调查别人的隐私。」
颜清眼中的嗤笑添了几分怒气:「你又有什么资格和长辈用这样的态度说话?温年,你的教养和礼貌呢!」
「……」
温年低下头:「对不起。」
见她还算顺从,颜清也不想太过严厉。
她点了点手下的文件袋,说:「你从小到大,我给了你最好的物质生活和资源,有些人的生活你是想像不到的。是,我陪你的时间很少,但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你享受了别人享受不到的优越,总该付出其他的代价。」
「如果不是这次的危机,我不会把你送到这个地方来。你还会在你原来的学校里念书,踏踏实实准备出国。现在,危机解除了,我以为你会希望拿回你曾经拥有的一切,可你却因为一个男孩不肯和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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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你觉得我会同意你留下吗?」
这些话,字字打在温年脸上,换了外人来听,肯定觉得有道理,这位妈妈没错。
但温年也不煳涂。
「妈,我从没放弃过我的学业。」她说,「如果您说的拿回以前属于我的东西,就是去上那个丝毫没有人情味,只会争名夺利的贵族学校,又或者是住在大房子里有人伺候,这些和我的学业没有关系。」
「我在这里,在怀蓝,可以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
颜清说:「你还太年轻,太自信,现实往往就是教训你们这样的人。」
颜清一向固执,温年不知道怎么表达她真的可以做到,也不知道如何向颜清证明自己不会因为陈迒而堕落,相反,因为有陈迒,她的目标前所未有的明确。
想到陈迒,温年焦躁的情绪得到些许舒缓,她捋捋思路,想重新和颜清好好说。
看到她眼里的光芒,颜清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地笑道:「你和你爸爸真像。」
这个时候,提温振渊做什么?
从温年上幼儿园时,她就察觉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别人的爸爸妈妈不一样。
她的爸爸妈妈从不会一起来接她放学,小朋友们偷说过自己的爸爸会亲妈妈,她也从没见过。
颜清和温振渊在家里永远是客气疏离的,就连颜清递来一杯茶,温振渊都会淡漠地说:「谢谢你的好意,不必了。」
后来,温年长大,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别人的爸爸妈妈不一样。
因为,她的父母不相爱。
温振渊原本有个相恋多年的初恋女友,是爷爷奶奶看中颜清的能力,才逼着温振渊娶颜清。
所以,温振渊不爱自己的妻子,连带不爱他们的女儿。
温年从父亲那里得到的都是冷淡的微笑,以及长达十几年的敷衍。
张秘书这时敲门进来,说是有个视频会议要提前一个小时召开,问颜清同不同意。
颜清看了行程和安排,吩咐下去几句,随即中断这次谈话,送温年回学校。
车里,母女俩没有交流。
温年望着窗外倒退的景,一艘船行驶在招明港上,分不出是刚出发还是即将靠岸归航。
颜清不该提温振渊。
这让温年这么多年来积压的情绪难以压制。
她以前没有过这种情况,不管如何孤单,也不管如何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父母疼爱,她都可以很好地忍耐。
或许是因为她现在不孤单了吧。
拥有了甜的人,除了不再喜欢苦,也变得瞧不上苦。
陈迒就是她的底气。
车子驶入春祈路,温年看到校门口围着一群人。
她降下车窗,等再靠近一些,听到了那个尖酸刻薄的声音。
「我命苦啊!养了这么个白眼狼!」伍娟喊道,「他剋死他爸他弟,现在还要来害我家!连爷爷的房子他也侵占,他还是不是人吶!」
陈迒站在校门前,想走,伍娟就疯狗一样抓着他,大喊大叫。
这幅场景落在颜清眼里,她不屑道:「这样的家庭能教育出什么孩子?你和他在一起学习?学家庭里的鸡飞狗跳?简直可笑。」
温年咬咬牙,解开安全带下车。
关门前,她扭头说:「您不用这么高高在上,我的家庭未必就不可笑。」
第46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陈迒看到温年向自己这里跑来。
她身后停着一辆车子, 车窗落下了半扇,隐隐可见窗后面的精緻女人。
陈迒唿吸一滞,脸上产生阵阵刺痛, 下意识侧过身躲避。
午休时,教务主任来找陈迒, 说是保卫处来电话有一位陈迒的亲戚遇到急事, 要见陈迒。
陈迒知道是谁, 不想见。
但不见, 依照伍娟的性格肯定会闹, 他还是来了。
可即便他来,面对的也是闹。
午休还没结束,回家吃饭的学生这会儿陆陆续续回校, 看见这幕都停下脚步。
之前那次因为恰逢期末,学生们后面不用来上课,还算没引起太大讨论, 但现在, 一个大新闻正在酝酿。
「谁来评评理啊!」伍娟捶胸顿足, 「我养了这么个白眼狼!他骗他爷爷改遗嘱抢房子,小小年纪, 心思太毒了!」
温年想怼死伍娟!
她是怎么做到这么不要脸的?谎话说的也不怕遭雷噼!
温年拨开人群过去, 快到陈迒身边时,伍娟注意到她, 又大喊道:「这小子现在这样肯定是这个小狐狸精怂恿的!我非得——哎呦!」
陈迒狠推开伍娟, 伍娟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 起不来了。
四周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 伍娟哭天抢地撒泼, 其他人也说怎么能推人, 还是长辈。
金鑫脑仁疼,吼道:「受欺负活该受着啊?谁这么贱骨肉!」
「话不能这么说吧。」有同学接话,「照你这思路,受欺负了就还手,要法律干嘛?」
很好,金鑫开卷了。
温年来到陈迒身边,握住他的手:「没事吧?」
回应她的,是陈迒快速将手抽出去,低声道:「你走。」
温年一愣。
这时,文朗带着范斌过来了。
马令芳中午出校办事,范斌一听有人找陈迒麻烦,让文朗立刻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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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斌自带监狱头子气场,伍娟见了,一骨碌爬起来,腰不酸腿不疼,浑身都有劲儿了,就是眼泪哗哗掉,求范斌做主。
范斌没搭理她,看向陈迒,让他先走。
于是温年就拉着陈迒离开了。
她最后听到的话,是范斌说:「陈迒是我学生,我最了解了。大姐,您要是胡言乱语,我怎么也得送您去个派出所……」
温年带陈迒来到实验楼后身,这里背阴,人少。
「不高兴了?」温年问,「你二婶就是这样的人,你别……」
陈迒第二次挣开温年。
「你不该过来。」
「你……什么意思?」
陈迒不说话,放进口袋里的手紧握成拳。
温年这里已经一堆事了,他还非要在这个时候犯脾气,好啊,那就都别高兴,都难受死好了。
温年转身就走。
等拐过去,她又想,陈迒从来就没把他二叔和二婶放在过心上。
上次伍娟来闹,陈迒看都没看伍娟,表情没带变过,这次故伎重演,应该也不会是现在这样,除非……
温年往回跑,和追过来的陈迒撞了正着。
温年额头磕得生疼,陈迒赶紧给她揉揉,问:「没事吧?」
「有事。」温年推他,「走开,不用你。」
陈迒凑过去,继续揉。
过了一会儿,陈迒说:「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他这样,温年哪里还有气可生?
她拉下他的手,说:「你也别生气。你二婶是什么人,我们都知道。每个家庭都可能会有这种糟心的亲戚,没什么。」
陈迒自嘲:「我这种是最糟糕的。」
父亲和弟弟因为自己去世,妈妈一走了之,剩下的二叔和二婶为了钱,除了败坏他就是败坏他。
这种败坏要是只影响他一个人就算了,如果害了他身边的人……
温年戳戳某人酒窝的位置,说:「你不会是气你二婶说我是狐狸精吧?」
陈迒皱眉。
「还真是啊?」温年笑道,「不过这个形容是很差劲,我比狐狸精美多了,是不是?」
「……」
陈迒憋了半天,没绷住,嘴角弯了弯。
温年又戳他:「笑快乐点儿,要有酒窝的。」
陈迒笑给她看。
有了这个笑容,温年就开心,说:「我早说了,我不怕这个二婶。你少在这里给我多戏,下次她再敢瞎说,我亲自收拾她。」
陈迒轻哂:「这么厉害?」
「我当然厉害。」温年挑眉,「你以后就乖乖让我罩着,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多笑笑嘛。你不知道你本来就很严肃高冷吗?再绷着脸,更凶了。」
陈迒问:「那你怕我吗?」
「不怕。」温年说,「不仅不怕,我还……」
温年起了坏心眼,故意说话说一半,勾勾手指,示意陈迒弯腰。
陈迒配合,然后听她在耳边说了一句话。
陈迒心脏咚地一下,耳垂烧起来,哑声说:「我没有。」
「你有。」
「……没有。」
「我说有就有。」
「……」
铁葫芦被欺负的面红耳赤,温年心满意足,说该回教室了,说不定一会儿范老师还会找人。
陈迒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实验楼。
没有陈迒在身边,温年的笑也没了。
她不知道的是,没有她,陈迒也是如此,甚至,更加低沉。
下午大课间,马令芳让人传话叫温年去趟办公室。
温年进去前,做了个深唿吸。
办公室里只有马令芳,见她来,示意坐下。
马令芳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地铺垫,直接说:「你妈妈联繫学校这边了,要给你转校。」
尽管猜到答案,温年听到时,还是眩晕了下。
指尖抠进手心,她问:「什么时候?」
「现在开始办,越快越好。」
办公室里静下来。
外面学生们的说话声还有主任不许用手机的狮子吼时不时传进来,填进温年耳朵里。
她觉得有一只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她无法唿吸,下一秒就会憋死。
「温年。」马令芳忽然叫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
马令芳笑了笑,她很少笑,这样看起来格外温和亲切,像是大姐姐。
「那你就继续发光,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
从办公室出来,温年跑到没人角落,大口大口喘气。
视线渐渐模煳,她蹲下来抱住自己,肩膀抖得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经过,是来这边偷偷抽菸的学生。
「你们都听说陈迒那事了吧?」
「这还用说?陈迒平时拽的二五八万的,家里就这么一锅粥,真好笑!」
「他那个婶儿说他什么克爸克妈的,这不就是扫把星吗?就这平时还眼睛长在头顶上,谁给他的脸?」
「装逼呗,不这样能有那么多女生……」
「滚。」
冷不丁一句话,惊到几个男生。
温年从后面出来,她不怕这几个小喽啰,哪里都不如陈迒,就会在背后嚼舌根,长舌妇。
「再不滚,我告诉教导主任。」
男生们嘁了声,对着这么一张漂亮又冰冷的脸蛋,说了句好男不和女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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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等人走远,拨通许扬电话。
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留他一个人。
*
晚上,许扬又去了之前那家餐厅。
她说好久没见颜清,到了她地盘,她怎么也得请一顿才说的过去。
两人小酌几杯,许扬说:「阿清,要我说别让温年折腾了。你生意刚起步,一堆事要忙,我帮你看着温年。温年最后考不上北城大学,我提脑袋见你去。」
颜清淡淡道:「不用我来,有管家。」
「那些管家和机器人有什么区别?」
「要是机器人就好了。」颜清说,「机器人一旦输入程序,它就是不会偏离指令。」
许扬听着话刺耳,反驳:「可温年是个人,她有感情。」
「感情这东西,值得什么?」
话音落下,张秘书带温年来了。
许扬本打算今晚就和颜清两人谈,不想温年参与,可颜清还是把人带来……情况不妙。
颜清说:「既然主角到了,我把我的观点再阐述一遍。人是有感情,但温年没成年,我不允许她在这个阶段因为一个男生毁了前程。」
「妈,我没有……」
许扬拦住后面的话,说:「阿清,你太武断。你怎么就知道两人在一起不是促进学习?再说了,你真以为我是甩手掌柜吗?我会看着温年的,不会让她受伤害,不会让她吃亏。」
这番话说的恳切,颜清听了,唤了一声思阳。
这是许扬的本名。
她母亲怀她的时候以为是个男孩,和她父亲欢天喜地想了「许思阳」这个名字,结果生出来一看是女孩,大失所望。
名字懒得改了,就这么一直叫着。
后来是许扬长到十八岁,自己把名字改成了现在这个。
「你是个恋爱大过天的人,我不想温年和你学。」颜清说,「请你理解作为母亲的用心。」
许扬愣了愣,站起来,反问:「什么叫我是恋爱大过天?颜清,你认为我是个恋爱脑是吗?我做什么了我!」
颜清仰起头:「你做什么了?你未婚夫死二十多年了,你一直替他照顾父母,掏光所有积蓄,落得现在这个孤家寡人的样子,你还不是恋爱大过天?」
「你不仅是恋爱大过天,你是愚蠢,荒谬。」
砰!
许扬甩手砸了酒杯。
温年跑过去拉住许扬,怕许扬划伤自己。
原来,那个不管妈妈住院的未婚夫竟然早就去世了,那许扬这么多年……
温年心里酸涩,说:「妈,您不能这么说表姨。」
许扬眼底通红,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贱,我替人家养爸妈。但我告诉你,颜清,这辈子我值了。」
说完,许扬拍拍温年的手,说去卫生间冷静一下。
看着地上的碎片,温年垂下肩膀,嘆了口气。
再看看依旧优雅端庄坐在那里的颜清,她后退了两步。
这次见到颜清,温年觉得她比之从前更加的极端、霸道,好像谁要是和她意见不一样,她就刺你一刀,毫不留情。
颜清看温年站在距离自己很远的位置,冷笑一声:「我只是在行使我作为母亲的权力和义务。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的。」
温年问:「总有一天是哪一天?」
「咬文嚼字?」颜清问,「温年,我还是那句话,你太年轻太自信。你如果断不了,我来替你断。」
背嵴勐地一凉,温年问:「你要干什么?」
「去找这位陈同学,来帮他……」
「不行!不行!你不能去找他!」
自从儿时出事,陈迒就在不断经歷抛弃、否定、厌恶,她不能让人再伤害他。
颜清笑笑:「看来你很清楚陈同学的弱点。也是,这种出身的孩子,别说没有权利地位,只是把事实说太明白,自卑就会打垮他。」
颜清说的云淡风轻,掌控者的优越感让温年油然生出反胃的感觉。
她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抓起茶壶灌下一杯热茶,滚烫的温度流过喉咙和食管,刺激出了眼泪。
颜清目光淡漠地看着她,还是那句话:「你会感激我的。」
从餐厅出来,颜清回酒店,温年依旧和许扬走。
起初,许扬沉默,等进了巷子,她似乎是缓过来一些,安慰温年别急。
「大不了我和你妈耍混。」许扬笑嘻嘻说,吊儿郎当的,「她拿我没辙。」
温年说:「表姨,能和我说说你和姨夫的事吗?」
「姨夫?」许扬蹦起来,爆炸头duangduang的,「哎呀,我外甥女就是嘴甜。姨夫叫的好听,再叫几声。」
都什么时候了!稳重些不好吗?
温年没办法,说:「我想听听你和姨夫的事。姨夫,对,我姨夫。」
许扬笑着说:「能有什么事?就是吧,你姨夫是当兵的,军哥哥懂吧?制.服.诱.惑,帅极了。这么帅,那不正好配我?我就让他给我做老公。」
「你这幅做派……」温年嘴角一抽,「姨夫没跑路吗?」
「他往哪里跑!」许扬喊道,「他……我们也是呢,他可依着我了。」
想起那个人,许扬罕见地露出小女人的娇羞含情,甚至还有几分孩子气。
温年以为自己会鸡皮疙瘩掉一地,结果真见了,只觉得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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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姨夫一定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一个人只有在另一个人那里得到足够多的爱,才会在他面前做小孩,才会只是提起他就觉得美好。
只可惜,这个把许扬宠成孩子的人,在退伍前死在了战场上。
牺牲时,军装内里的口袋还放着要给许扬寄出去的信。
「温年,我从不觉得在你这个年纪遇到喜欢的人,这份感情就会很脆弱很儿戏。」
「是,现实里有很多不堪,也有很多所谓的过来人。但你说那些过来的和成年的,他们就一定会分辨吗?当然,我不是说你爱上谁就要把脑子扔了,非得死去活来,不撞南墙不回头。真的好的感情是经得起考验的,而且恰恰是你要拼命动脑子,拼命去看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你只有一次次战胜这些考验,才会找到对的人。」
「对的人会让你这一生都活在幸福中,这点,表姨和你打包票。」
温年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表姨。」
许扬笑笑,见温年看向66号大门,轻拍了下温年的肩膀。
「去吧。」
第47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陈迒还没回家。
但温年有钥匙, 陈迒之前给她的。
打开门,温年进了小院,小灯自动亮起, 照的石子地暖绒绒的。
一张圆桌放在左边一角,上面放着花盆, 温年亲自选的, 让陈迒用来日后种弗洛伊德玫瑰。
温年过去看了看花盆, 之后来到客厅。
客厅里的展示架不管看几次都会让人赞嘆。
温年曾经和陈迒说过, 这些都是他的作品, 应该好好珍藏,最好在架子前面贴上作品名字。
陈迒却说这些算不上作品,都是闲时做着练手, 没有意义,不需要起名,他做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名字。
他这么说, 但温年收到的玫瑰木雕灯、书籤、手摇铃铛都刻了名字。
木雕灯是玫瑰与光, 书籤是如意葫芦, 手摇铃铛则在里面刻了「阿雪」二字。
温年站在客厅中央,一一看过这些手工品, 最后目光落在墙壁的计划表上。
那是由她口述, 陈迒制作的复习计划表。
陈迒的字好看,光是这么看着, 就觉得和那些手工品一样, 有欣赏价值。
原本的计划很完美, 每天的复习进度一目了然。
但因为颜清的突然到来, 突然就把这些打乱了, 打碎了。
看着上面代表自己的粉色格子, 后面的好多好多天,温年都不能再画上对勾。
她吸了吸鼻子,找出一支水笔,在计划表的最下面写了一行小字。
刚写完,院子里传来开门声。
陈迒推开门,一束光照出来。
他抬头,客厅门开着,映来的光线在地面上印出一道扇形,温年从房子里走出来,乘着光,来到他面前。
「回来了。」
她唇边带笑,水亮的眼睛看着他。
陈迒的心好似被温柔的手轻轻抚过,说:「回来了。」
温年问他吃饭了吗?
陈迒说他去店里修东西,吃过了,还说:「我去写作业,今天的古诗词抽查你还没考我。我……」
温年上前,抱住了陈迒。
陈迒愣住,身体僵直,一下子便明白了。
从中午见到温年妈妈时,他就猜到了。
陈迒抬起手,又放下,再抬起来,还是放下。
直到温年用力抱住他,他再无法忍受,终于也紧紧回抱住温年。
「陈迒,你说的,我摇铃铛你就会到我身边。」
「嗯。」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不管我到哪里,你都会找到我。」
「是。」
「那我等你。」
也请你等我。
不过一次考验而已,我们一定可以通过的。
*
转学手续很快办完。
温年来时好似横空出现,走时悄无声息。
她给佟佳露他们每个人写了一张明信片,是对他们的祝福,托马令芳交给他们。
捏着明信片,杨晓桃哭成泪儿人。
佟佳露有心安慰,可自己也想哭,生怕多说两句就成了两人抱头痛哭,只好忍着。
「温同学也不来和咱们道别吗?」孔家奇说,「怎么也得来学校办个手续吧。」
金鑫说:「有钱人家能让大小姐亲自跑腿吗?那都秘书助理干的活儿。」
杨晓桃抽搭着说:「咱们、咱们学校也、也没那么差啊,温年妈妈干、干什么非得让温年回去?」
「你说呢?」金鑫嘆口气,「咱们这儿再不差,能和北城比?温同学这是重返,咱们该为她高兴,以后人家……」
佟佳露真想踹死金鑫,闭闭嘴吧!眼瞎啊!
金鑫一噎,看向冷冻在一边的陈迒,赶紧改了话锋:「迒儿,就算温同学回豪门了,咱也不怕。她是豪门千金,你就当豪门!不就把她接家里了?你俩还是绝配。」
闻言,陈迒看过来。
那目光冷的,金鑫想给哥们儿跪了:「别打我,我也是怕你难受!而且我这也算话糙理不糙是吧?你得……」
「你说的对。」
陈迒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往教室走。
午休刚过,张秘书带温年回67号小楼收拾东西。
颜清特意定的这个时间,就是预防温年见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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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秘书跟随温年上二楼,看到床头放着的木雕灯和手摇铃铛,提醒:「小姐,颜总说了,除了学习相关的东西,一律不带走。」
「嗯。」
温年当然不会带走那些最重要的东西。
被颜清发现,肯定会毁掉,他的东西,除了她,谁都不能碰。
站在门口的许扬听见这话,想骂街,故意高声说:「都留这儿!表姨给你保管,你高考完就回来拿。保证和你走时一样!」
张秘书尴尬地去门外站着,许扬哼了一声进屋。
温年快速沖许扬使了眼色,许扬心领神会,又变脸似的和张秘书笑着说:「妹妹,我说话直,你别在意哈。我姐这次啊,真是……」
趁她们聊天,温年立刻拿走书籤藏到了书里。
许扬送温年出南甜巷子。
她走时比来时的东西还少,行李箱全装了书,张秘书拎着。
路过小广场,池国栋站在树旁,沖温年笑笑说:「猫粮收到,都给葫芦存着,够它吃好久。」
温年说:「谢谢池叔。」
「跟叔还客气?」池国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过去,「这个见面礼有点儿晚。但你记着叔的话,好事不怕晚。我等你回来看我。」
温年接过红包,攥得紧紧的。
来到巷子入口,温年扭头看着刻有「南甜巷子」四个大字的石门,它下面的灯笼在过年时换成新的了,穗穗不再打结,随风飘舞。
「这里就是你的家。」许扬说,「欢迎你随时回来。」
温年抱抱许扬,上车。
车子启动,她没有回头,目视前方。
张秘书递过去纸巾,说:「小姐,别难过。颜总也有她的考量。」
见温年不回应,张秘书压低声音又说:「这半年多的时间,颜总过得很不好。之前我给小姐打过一次电话……」
「华城号码?」
「对,我朋友的手机。」
颜清对温家这次的危机轻描淡写地说过去了。
但怎么过去的?
颜清用了各种办法到了美国,她有个学姐在华尔街,她求学姐帮帮自己,目前情况,想要挣钱的最快办法就是投资。
学姐是帮了,但也利用了颜清,回报周期被无限拉长,根本看不到希望。
追债的发现颜清来美国,她不敢在纽约待下去,逃到墨西哥,一路给人打工,累到休克。
最严重的的一次,她饿到胃出血,要不是张秘书偷偷来看她,及时把她送到医院,人恐怕就没了。
也是这次住院,颜清陷入昏迷。
张秘书怕颜清醒不过来,就给温年打了电话。
温年没接,张秘书也不敢再打。
不久之后,颜清终于醒了,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张秘书不要联繫温年,不安全。
万幸的是,颜清多年来的谨慎小心到底是救了她一把。
早年她以娘家亲戚名义资助的一家公司上市了,大量资金回笼,加上她虽然求助学姐,也不是把希望都系在这一个人身上,其余投资也有好消息传来。
「危机解除,颜总订了最快票来接你。」张秘书说,「她是爱你的。」
温年抿着唇,即便心里再埋怨颜清一定要把自己带走,她也是心疼妈妈这些日子遭受的辛酸和苦难的。
她谢谢张秘书告诉自己这些,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
来到隔壁市酒店的套房,温年一进房间,便看到颜清对着电脑处理工作。
母女两人照面,先是沉默。
颜清合上电脑,说:「去休息吧。我们会尽快回北城。」
「妈,我想和您商量件事。」
「说。」
「请您送我去重点高中,我想在国内读本科。」
颜清看着温年。
短短几天,温年瘦了一圈,下巴明显。
颜清思量片刻,说:「我同意,但你必须考上的是北城大学。」
温年松了口气:「谢谢您。」
温年往套间那边走,颜清又说:「但我仍然不认为那个男生是你的好选择。你太小,根本不懂感情,你们现在的感觉不过是你到了怀蓝以后因为孤独产生的依赖和错觉。」
温年回道:「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我已经答应和您回去。」
「可你的想法……」
「陈迒。」温年停下脚步,转过头,表情认真严肃,「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所以管她是孤独了、空虚了、寂寞了,怎么样都好,那么好的人必定会吸引她,没有任何错觉。
但依赖是真的。
只要有陈迒在她身边,她就踏实。
晚上,温年写好卷子之后,对着手机发呆。
她不知道和陈迒说什么好。
想来想去,就问了他今天的学习情况,两人像往常一样说了几句就各自休息。
但温年睡不着。
这仅仅才是个开始,她就煎熬。
辗转反侧到凌晨六点,温年迷迷煳煳睡过去,这一睡耽误了时间,等醒来已经将近中午。
温年起床喝水,颜清并不在房间,只有张秘书在书桌那里处理工作。
张秘书问温年饿不饿?想吃什么?
温年没胃口,回房间想给陈迒发个消息,手机却怎么都找不到。
看着坐镇的张秘书,再想想明明很忙却不在的颜清,温年双手不由得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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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呢?」温年问张秘书,「我妈在哪儿?」
张秘书支支吾吾:「小姐,颜总她……」
温年去开门,结果门口站着两个保镖,把她拦了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温年喊道,「我不是都答应回去了吗?这是干什么!」
张秘书说:「小姐,颜总的出发点绝对是为你……」
嗙!
温年拿起花瓶狠狠砸在墙上。
「让她回来,她不回来……」温年指着地上的碎片,眼底一片死寂。
十分钟后,张秘书告诉温年颜清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但温年没离开那些碎片,她只穿了袜子,站的位置只要移动一下,碎片就会扎进脚底。
她一站就是一小时,站到颜清回来。
看到满屋狼藉,颜清吩咐张秘书出去,然后脱下外套,坐在了沙发上。
「去整理一下。」颜清说,「我养的是淑女,不是疯子。」
温年问:「为什么去找他?我答应和你回去了,你为什么还是要去?」
颜清说:「所以说你年轻。我有说你和我回去,我就不去找他了吗?」
说着,颜清看了看时间:「十分钟。如果用这个时间,我可以帮助陈同学清晰认识到自己的情况,很值得。」
「胡扯!」
温年喊道:「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控制狂!」
话落,颜清打了温年一巴掌。
那一声响的,惊的张秘书开门进来,对上颜清吓人的眼神,张秘书皱着眉又默默退出去。
温年定了几秒,随即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随便揉揉,跑回屋里拿东西,想去找陈迒。
颜清说:「你敢出这个门,我下午就送你出国。你可以试试。」
温年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你是我妈吗?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死!」
「死?」颜清冷笑,坐了回去,「这个威胁太低级,换一个。」
房间里静得宛如在漆黑深渊里,只有墙壁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在响。
温年不能去想陈迒。
现在想他,她没办法冷静,她必须争取,争取对他们有利的以后。
温年叫张秘书进来,让张秘书现在就起草一份声明,证明颜清同意她留在国内读本科,不会送到国外,如果违约,颜清要付法律代价。
张秘书为难,看向颜清,颜清倒是露出了几分满意,说:「去起草。」
「之后回北城还要找律师公证。」温年补充,「即时生效。」
颜清点头:「可以。」
张秘书的文书能力很出色,一会儿就起草完毕,温年和颜清签了字,温年拿过声明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颜清看着她谨慎执拗的样子,说:「你和你爸爸真像。」
又是这句。
出于报復心理,温年回道:「那怪不得你恨我,因为爸爸不爱你。」
颜清怔了一下,嘲弄地勾了勾唇:「是,你爸爸不爱我。」
她起身走到吧檯取了瓶冰威士忌,没用杯子,开了盖直接喝。
烈酒激得她咳嗽起来,咳得眼泪往下掉,颜清说:「对,不爱。所以,你爸爸要和我离婚了。」
温年瞳孔一颤,看向颜清。
「有这么惊讶吗?」颜清轻笑,「你不是很清楚?因为他不爱我,所以也不爱你。不过你爸还算有良心,净身出户,什么都留给我们。」
说完,又灌了几口酒。
从高中时的一见钟情,到追逐去了同一所大学,颜清用了整整十年暗恋,把自己打造成符合温家儿媳妇标准的淑人。
可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颜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泪流满面的,笑着说:「阿雪,除了你,妈妈什么都没了。」
听到这话,温年半天没动,也没反应。
止不住的眼泪也不知道是在哭自己还是哭颜清。
*
温年的离开随着高考倒计时又减去十几天后,逐渐被人淡忘。
陈迒变回独座。
一切好似一场幻境,回到了原点。
课表上以前还有的几门副科课,现在全变成主科,唯一能叫人放松一下的,只有体育。
这节体育课上,左金右孔还是陪着陈迒。
其实他们也看得出陈迒不愿意人陪,可不陪,他们又不放心。
温年走了这么多天,一条消息没给陈迒来过。
去找许扬打听,许扬说手机被没收了,估计以后都联繫不了了。
操场旁边,几个打篮球的学生过来。
七班一男生说:「一班除了产学霸还产情种呢,看看,又在那里想天鹅肉呢。」
「天鹅肉是谁都能想的吗?」另一个男生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儿。」
金鑫起身要过去。
刚抬个屁股,陈迒按下他。
「这也忍?」金鑫说,「我他妈必须削这傻逼!」
孔家奇说:「你也说是傻逼,谁和傻逼计较?」
那几个男生一听,不乐意,要怼回去,但看看陈迒,到底还是忌惮害怕,气哼哼走了。
等他们走远,金鑫看看身边比以前更高冷的陈迒,嘆了口气。
把脑袋栓腰带上,金鑫斗胆说:「迒儿,要我说就算你将来和温同学成了,那丈母娘也够你喝一壶。」
说来也是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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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鑫这段时间被大家感化,也爱上了学习。
颜清找陈迒那天,金鑫正好到陈迒家借数学卷子,连让陈迒再给讲讲。
颜清进来时,都不需要打量,就让陈迒家的房子咣当掉价到谷底。
她开门见山,希望陈迒以后不要再联繫温年。
陈迒一向寡言,但听了这话也要表达,可颜清不给机会,又说:「不提你能不能考上北城大学,单是你的家庭环境,和温年就是天差地别。」
「温年从小的生活环境是什么?你的又是什么?我知道,一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这怪不得你。但有些东西客观存在,也不能抹杀。难道你将来想拖着你二叔一家这个麻烦和温年恋爱?」
「年轻人,接受现实,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颜清说完便离开,给金鑫说的那叫呆呆愣愣。
等反应过来,他拍拍陈迒,叫陈迒赶紧去追,得把话驳回去啊。
陈迒低着头不动,半晌过去,拿起笔说:「这道题的思路是……」
金鑫特么地都傻了。
这还讲什么题啊兄弟!你都让人踩泥里了!
现在,颜清早走了。
但金鑫只要回想起这位中年女士的战斗力就肝颤,那是绝对压制,槓槓的,他不太想未来自己兄弟受这气。
「迒儿,天涯何处……」
「嗯嗯!」孔家奇打断,「注意点儿,我可救不了你。」
金鑫咂咂嘴,好吧。
过了一会儿,陈迒起身说回教室。
金鑫不想他回,这么学再学傻了。
还是孔家奇拦了他,说:「总得有个寄託吧?咱们就支持陪伴,别唱衰。」
空荡的教室,桌椅歪七扭八的。
陈迒坐下来,拿出语文卷子,开始做阅读理解。
「你是猪吗?你的语文素养都用来给你的智商了是不是?人家问的是主旨感情,感情!你和人家说要环保!环保是感情吗?那是倡议!」
陈迒点头,重新读文章。
读来读去,连环保也看不出来了,他转头问:「我怎么……」
旁边根本没人。
陈迒愣了愣,再看回卷子,这一篇阅读理解讲的是茶叶种植。
是他不认真,不应该。
陈迒摆正卷子再读,逐字逐句地看。
「记着,这些阅读理解也是有技巧的,第一段和最后一段很重要,你可以多读两遍。要是时间来不及,你也可以先看问题,有针对的阅读。答案都在文里。」
陈迒照着做,在文中把有用的地方一一画出来。
天差地别么,那他就不停前进,直到可以触到天。
他答应她了——要找到她。
第48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温年转学到了北城三中, 别称北城第三监狱。
歷代校长都是军人出身,秉持军事管理才能创造高考辉煌的理念,对三中所有学生施行封闭化管理, 强制住校,每个月只有月末的周末可以回家。
除此之外, 手机一律不许出现在学校, 发现就记过, 会进档案。
对于这些, 温年都可以接受。
学校管理严格, 但能让她离北城大学更近,她愿意。
她接受不了的是颜清完全没收了她的手机。
每次回家,温年不仅碰不了手机, 管家和保姆也被勒令不许借给她手机,谁借开除谁。
温年为此闹过吵过,都没用。
慢慢的, 她也冷静下来, 与其争取要不来的手机, 不如藉机会提条件。
她和颜清说自己会好好学习,不再为手机这件事花心思费心力, 但颜清也要在她考上北城大学之后, 不再过多干涉她。
颜清乐意看到温年学会动脑子谈判这套,考虑了一夜, 同意了。
她这样板着温年, 无非就是怕温年在这个该用功的年纪因为其他事情分心, 如果能考上最好的大学, 证明能力, 她愿意退一步。
不过, 温年条件背后的目的,颜清一清二楚。
颜清告诉温年:「你做的这些大概率都是无用功。一个人的成长背景决定了一个人的90%,你的陈同学极有可能已经放弃了。」
温年说:「他不会。」
闻言,颜清只是笑,一句都不反驳。
新的校园生活没什么好适应的。
大家就是上课、写题、做卷子,没工夫闲聊,每个人都是刻板的,一副「我们是竞争对手」的请勿靠近。
宿舍是四人间,带浴室和空调,条件还可以。
温年搬进去时,有个女孩正在办休学,原因是查出抑郁症,已经影响正常生活,没办法上课了。
剩下两位室友,一个不苟言笑,温年和她住了半个月,两人没说过一句话;
另外一个是这个的反面,话多,活泼,爱吃小零食,总是喜欢拉着温年说女生话题。
温年每次见这个女孩都会想起杨晓桃,也因为这层滤镜,她和女孩走的比较近。
结果没过多久,温年就在盥洗室听到女孩和别的班女生吐槽她端着,太假,就一张脸好看。
而女孩在背后说完这话,转过脸又和她亲爱的长亲爱的短。
温年还会理她才怪。
直接用自己是来这边学习,不是来交际的为由,再没搭理过女孩。
事后,温年琢磨自己实在是太迟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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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可爱亲切的女孩就是杨晓桃,也不是但凡嘴硬心软的,就会和佟佳露一样,还讲义气。
朋友二字,很重。
温年开始独来独往,不再浪费任何精力在人际关系上。
颜清和温振渊随便找了一天离婚。
温年知道时,已经离完快半个月,温振渊没有和她这个女儿道别,也没留下一句话。
听保姆们私下议论,温振渊收拾东西离开那天,有向颜清道歉,也谢谢她这些年的付出,祝她未来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颜清看着他,只问了一句:「是去找她吗?」
温振渊沉默,颜清明白了,笑了笑,也祝他余生幸福。
之后,颜清继续工作。
新公司这次完全按照颜清的经营理念来,运行得相当不错。
温年极少数在家的时间,基本遇不上颜清,她不是在应酬领导,就是在开会加班。
久违的孤独感让温年仿佛回到儿时。
见不到父母,得不到温暖,缺爱的小孩越是得不到爱越是想要爱。
可温年常常会想,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完完全全地爱着另一个人吗?
她想到陈迒。
颜清说陈迒会放弃,温年嘴上说不会,心里却也不敢百分百肯定。
要是没有颜清最后又去找陈迒就好了。
陈迒从小到大受了太多否定和指责,她不知道颜清的话会不会压垮他,他又会不会因此离开自己……
每当想到这里,温年就写题。
陈迒退缩也好,放弃也好,没关系,只要她挣脱了枷锁,她去找他。
温年把偷偷带出来的书籤拿出来,轻轻摩挲。
她到现在终于明白——
有了陈迒,即使会失去很多其他可能,她也可以活得快乐自在;
没有陈迒,就算她经歷世上千万乐事,也不会如意。
*
怀蓝一中最近出了件大喜事。
他们学校高二一班的陈迒同学夺得了全国青少年创新机械大赛金奖,不仅独得了十万奖金,还为校争光,校长都上省级新闻了。
荣誉墙上的表彰大红花挂了一个月,人人见了陈迒都恭喜他,而陈迒本人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现在的陈迒,每天三点一线:66号、学校、葫芦窝点。
除去这些,他最多再去去店里或角落,睁开眼就是学习,闭上眼只剩虚无,还能再动动脑子的,就是参加比赛挣奖金。
伍娟知道陈迒赢了十万块,又来学校闹。
池国栋忍无可忍,联繫了老杨,老杨说这种市井泼妇早就该他出手,一出动,吓得伍娟屁滚尿流,保证不敢再找陈迒麻烦。
周末,学习小组继续在角落一起复习。
这个传统一直保持着,天气不好都没断过,每次都是陈迒先讲数理化,最后大家一起互背文科。
这次,大家復盘期末考卷子。
讲完理科部分,陈迒去卫生间。
池林瞧着少年消瘦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正好金鑫和孔家奇也出来,池林就麻烦他们开导开导陈迒,同龄人总是好说话些。
金鑫和孔家奇能没开导过吗?
佟佳露和杨晓桃也一直盯着,说万一陈迒有个什么,将来她俩没办法和温年交代。
可陈迒不听劝啊。
嘆了口气,金鑫示意孔家奇现在过去说说。
陈迒从卫生间出来,迎面哼哈二将。
金鑫:「迒儿,身体是革命本钱,你可要在意。奇儿,你说说。」
「陈同学。」孔家奇慰问老干部似的握住陈迒的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一定是要经歷种种考验的。你看看人家平之、看看人家不群,还有不败,那都是……」
金鑫一掌削过去:「能不能特么的整点儿健全人?」
孔家奇委屈地捂着脑袋,咕哝:「陈同学现在跟残了有什么区别。」
「……」
陈迒把手抽出来。
「迒儿,你别生气。」金鑫追出去,「这丫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诶!诶!怎么回事?」
陈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出来时就觉得脑袋重,四肢轻,这会儿眼前几乎漆黑一片,随即人就没了知觉。
等再次醒来,陈迒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屋外有人在说话。
「除了营养不良,医生还说什么了?」
「还有过度劳累,什么心情沉重郁闷,免疫力低下,可能还有失眠吧……哎呦,照这么下去,他还没参加高考,人得先没了!」
「你小声点儿!别吵醒他!」
「温年这一走,对他打击太大了……不会缓不过来吧?」
听着说话声,陈迒默默翻了个身。
枕头边有一抹亮眼的桃红色,是温年喝醉那次留在天台的髮带。
她说扔了,他捨不得,就偷偷留了起来。
陈迒最近是失眠,但他找到了办法,就是把这个髮带放在枕边,会好很多。
「哟,醒了啊。」
门口,金鑫探进来一点脑袋。
孔家奇也挤进来,两人来到陈迒床边。
金鑫说:「林哥先回家了。池叔煲了养生粥,林哥去拿。许姨刚才也来了,带了好多好多水果,叫你都吃了。」
陈迒点点头。
其实除了在角落一起复习讲题以外,陈迒已经基本开口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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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还坚持的,就是每天朗读高考范文。
孔家奇说:「陈同学,这样不是办法啊。你说你身体要是垮了,还怎么高考?而且就算身体不垮,你也要精神起来,咱们是学生,就该……」
「行了行了,别嘚啵了,让他再歇会儿。」
金鑫和孔家奇出来,佟佳露问怎么样?
孔家奇摇头。
杨晓桃急道:「不会得抑郁症吧?」
「别瞎说。」佟佳露说,「我看像孤独症。」
杨晓桃扶额:「露露,你不知道才别瞎说,孤独症那是……」
金鑫熘达到一边。
兄弟这个状态,他着急。
可癥结在对象身上,他做兄弟帮不上忙啊。
金鑫抓耳挠腮,视线一扫,发现贴在墙上的计划表下面写了一串小字。
这字小的,也就他这种专业学渣养就的5.0高清视力眼能看见。
「你们过来看。」金鑫说,「这是不是温同学的笔迹?」
杨晓桃第一个跑过去,一眼认出来是温年写的。
孔家奇看了看,读道:「明月高悬夜空,眼下是春天。」
话音刚落,陈迒出来了。
大家立刻给他腾地方,金鑫指着说:「迒儿,温同学给你留信息了!」
说着,佟佳露也百度出来出处,说:「这不是完整的,后面还有一句话。是一个叫费、费……」
「狒狒写的?」
「去你的。」佟佳露瞪金鑫,「费尔南多·佩索阿写的。」
原句是:明月高悬夜空,眼下是春天。我想起了你,内心是完整的。
佟佳露念完,大家都愣了愣。
金鑫最先拍起手说:「哎呀,迒儿!这是温同学冥冥之中说想你呢!」
「冥冥之中不是这么用的。」孔家奇纠正。「你这么用……」
金鑫摆手:「管他呢!反正这就是温同学的心意,迒儿,你看到了吗?为了温同学,你要支棱起来!」
陈迒看着这句话,不由伸手摸了摸,之后半天没有动。
直到他又看到了院子里的花盆,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燃烧起来。
池林带着饭菜和粥过来。
路上,他还想了,陈迒要是再吃那么少,池国栋就得搬过来天天硬餵了。
没想到的是,陈迒忽然异常配合了起来。
不仅吃了一碗饭,还喝了粥,吃了水果。
池林问金鑫怎么就变了?
金鑫给他指了指计划表,池林看后,不禁笑了。
不怪陈迒像是丢掉了半条命,一生中能遇见这样的女孩,是所有男孩的梦想。
从这天之后,陈迒开始注意身体,也开始劳逸结合。
利用周末的间,他找池国栋借了铲子,把院子里的两边全给刨了。
许扬见了,吓得给池国栋打电话,说不得了了,小迒疯了,得赶紧送医院去。
池国栋淡定道:「他是要种花。」
许扬:「???」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陈迒的三点一线,多了锻鍊、多了好好吃饭,也多了养护他的玫瑰。
某晚,陈迒做了一个梦。
梦里,温年穿着淡粉色针织衫,奶白色牛仔裤,乌黑的长髮侧编在一边。
她站在梧桐树下,在他靠近时,转过身沖她笑。
发尾缠着的那抹桃红色髮带娇艷美丽,一如她的笑容,叫他移不开眼。
陈迒恋恋不捨地醒来。
恍惚望向小院,一抹桃红色正在随风飘动。
陈迒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揉揉眼睛,桃红色还在。
他立刻下床来到院子里……满院的弗洛伊德玫瑰,开花了。
陈迒看着它们,唇边绽开酒窝,喃喃道:「阿雪,真的很美。」
作者有话说:
明月高悬夜空,眼下是春天。我想起了你,内心是完整的。
——【葡萄牙】费尔南多·佩索阿
第49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高三的这个冬天很冷。
十二月初的一场寒潮打得人们猝不及防, 很多学生因此感冒发烧。
温年是少数倖存者。
她从入秋降温就开始穿秋裤,入冬改成加绒裤,帽子要护耳朵的, 围巾裹得严严实实。
外面天寒地冻,她这里温暖如春。
再有一周就是新年元旦。
张秘书打电话给温年的班主任说27号是温年的十八岁生日, 想晚上接她回家过个生日, 晚自习就不上了。
班主任告诉温年, 温年却说自己得复习, 拒绝了。
高三的压力比高二重很多。
不单单是学业上的, 还有心理上的。
三中月末周末可以回家的规矩没有变过,但越来越多的学生选择把时间留给学习,不再回家折腾。
这周六, 恰逢圣诞节。
宿舍里,温年刷题,基本不说话的室友, 周玥, 也在刷题。
另一位被温年怼过的艾雅回家了, 走时高声说大好的青春不去过下节,只能说明没朋友, 没人爱。
写完一套题, 温年拿水杯喝水,窗外传来音乐声。
是经典的《jine bells》。
很快, 走廊里有了脚步声, 有同学说外面来了一辆圣诞老人的雪橇车, 在卖圣诞小礼品。
温年并没在意, 放下杯子, 再要拿起笔, 忽然又听:「要不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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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一愣,看向站在阳台门口的周玥。
没记错的话,这大概是她们作为室友的这些日子里,周玥和她说的第十几句话。
还是邀请她出去。
温年被惊的不轻,稀里煳涂说了句好啊。
室外寒风刺骨。
天气预报说近期都是这个天气,但好在虽然冷,天天都是大晴天。
温年和周玥从学生出校的专属通道出去。
三中出校的规矩很严。
出门时必须刷学生卡,然后开始计时半小时,一旦超过这个时间还没刷卡回来,会自动给学生家长打电话。
雪橇车停在一条小道上。
说是雪橇车,就是小货车上贴了圣诞场景的贴纸。
但老闆人很有头脑,给自己打扮成了圣诞老公公,很吸引人。
温年和周玥站在马路对面,迟迟没有过去。
温年一张口,哈气出了一长串:「不是要看看?」
周玥看着那群围着车的学生说:「太挤。」
「……」
那为什么还来。
两人在寒风中站了五分钟,等人稍微少了些,过去了。
周玥的话少体现在方方面面。
老闆问她喜欢哪个,他可以拿给她看,她也不言语,看了一圈,相中一个存钱罐,问了多钱,一付款拿货。
温年站在一边,没什么想买的,只是随便看看。
直到看到一只手摇铃铛,定在了原地。
这会儿除了周玥和她,周围已经没有学生,老闆看她一直盯着铃铛,便取下来,摇了摇,说:「这个多好看啊,同学要吗?」
温年死死看着老闆手里的铃铛,老闆以为她心动,还在摇。
叮咚、叮咚。
铃铛每响一下,温年就感觉自己的心脏抽了一下。
她一句话没说,转头就走,周玥喊她,她就跑起来,往学校里沖。
周玥不明所以,最后也没听老闆的游说买了铃铛,抱着自己的存钱罐回校。
进了宿舍,周玥以为温年在。
可座位是空的,床位也是空的,她又想是不是去图书馆了?
温年刚才的反应不正常,周玥觉得有必要找到人,她放下东西准备出去,听见了来自卫生间的响动。
周玥屏气仔细听,是哭声。
极其压抑的哭声。
周玥轻轻靠近,推开一点门缝,看到温年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在哭。
温年转学过来时在学校引起不小轰动。
这个时候转学本来就少见,更何况温年的长相气质,放在全校里都是叫人一眼惊艷的那种。
但她很高冷,话也特别少。
有男生向她大胆告白,她直接说有喜欢的人,冰冷的眼神生生把少男们的热情浇灭。
久而久之,很多人在私下管她叫冰山美人。
眼下,这位八面不动的冰山美人哭得像个孩子。
还是那种好像怕大人知道,连声音都不敢发出的委屈孩子,肩膀抖到撞在墙面上,发出轻微声响。
温年不想哭,也很久都没哭过了。
来了这所学校,她反覆告诉自己就学习,不要想别的、不要想别的。
可怎么能做到不想?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
为什么不立刻高考?为什么时间就不能过得再快一些?
她快熬不住了,听到铃铛响的那一刻,撕心裂肺……她想见陈迒,现在就想见。
温年捂住嘴不让自己出声,察觉身边有动静,她勐地抬起头。
眼前是一部手机。
再往上看,是周玥。
温年通红的眼睛吓周玥一跳,她看了眼门口,压着声音说:「就一条,快点儿。」
说完,关上门出去把风了。
这么久没用过手机,温年拿着这个长方形块块都忘记怎么解锁了。
周玥居然藏了一部手机?她疯了吗?
三中明文规定学生不能带手机进校,一经发现,没有任何商量直接在档案里记过,直到毕业都不会撤销,会一直跟着档案走。
之前有人不信邪,带了,被发现了,学生家长来学校又哭又求,校长半步不退,表示家长不接受可以转学。
尽管如此,有个别胆大的还是带手机。
但这种是除了本人,根本不会让外人知道,因为有先例。
上学期,有两个关系很好的女同学,其中一个女生考试没考好,心情低落,天天吃不下饭,说想男朋友。
和她关系好的女生不忍心见闺蜜这样,冒险把自己的手机借给了她。
转天,女生被举报了。
很多人说没进入社会的孩子都单纯,可实际上学校就是小社会,有些孩子的恶比大人的还要可怕。
温年不敢相信周玥会借自己手机。
可这会儿让她还回去,她也做不到这么高洁。
点开手机,温年进入简讯界面。
键盘就在眼前,她拇指翘在上面,半天没敲。
说什么呢?
问他好不好?还是说自己很好,叫他别担心?
温年脑子里乱,理不出个头绪来,偏偏艾雅这个时候突然回来。
情急之下,温年发送:[陈迒,圣诞快乐。]
发完之后,她果断关机,将手机放在裤子口袋里再用卫衣挡住,出门前,不忘冲着镜子整理了下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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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雅进屋就觉得气氛不对。
周玥一个死书呆子不学习,站岗似的杵在桌前,温年也不见人。
现在出来是出来了,但一看就哭过了。
艾雅问:「你们吵架了?」
自从发现艾雅两面三刀,温年就没和她说过话,这会儿也是,不能例外。
温年拉开椅子坐下写题,视艾雅为空气。
艾雅本来就嫉妒温年,还遭受「冷暴力」,忍无可忍,说:「等着吧!我一定换宿舍!没人愿意跟你们这样的人住一屋!晦气!」
说完,艾雅拿走回来要取的口红,摔门离开。
温年和周玥对视一眼,两人既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各自干自己的事。
艾雅在门口偷听好久,见实在是没事,骂了一句脏话,走了。
有些人心思干净如水,有些人则脏的漂白剂用十瓶都没用。
等艾雅彻底走了,温年还是谨慎地用还书做遮掩将手机还给周玥,并向她道谢。
周玥没应声,藏好手机,埋头写题。
还有些人不善言谈却有一颗善良柔软的心。
艾雅这次说到做到,真搬走了。
当然,她这样的人少不了藉此败坏温年和周玥的名声,说她们欺负人,高高在上,还总偷用她的东西。
温年和周玥都没反驳,天降双人间,高兴还来不及呢。
27号天没亮,周玥起床练英语完形。
这个时候是安全的,所以周玥开了机,一接收到信号,手机震动半天。
周玥叫醒温年,说回信来了,就在今天凌晨的时候。
不过这回信怎么全是图片?
周玥无意窥探隐私,但架不住就在眼前,看了两下,似乎全是考试成绩。
这是什么新的异地恋恋法儿?
周玥不懂,而且要她说,温年就是哭傻了。
她用她的号码给人家发消息,也不註上自己的名字,万一人家不知道是她呢?
万幸对方可能是猜到了,除了图片还发了一句话。
温年看了每张图片,是她之前做的成绩记录手册。
陈迒把每一次的成绩,不管是小测、月考,还是期中期末考、模拟考,全部仔仔细细记录了下来。
看着这些数字,温年开心又踏实。
陈迒成绩拔尖且稳定,以这样的水平考北城大学绝对没有问题。
再继续往下看,就只剩下一句话了。
——[阿雪,生日快乐。]
27号零点整准时发来的。
眼眶骤然湿热,温年抿紧了唇,将这话看了好几遍,恨不得印在心上。
周玥说:「你不回復?」
温年摇头。
周玥借她手机已经担了很大风险,她怎么好意思还没完没了。
况且,也不需要再说什么。
她知道他,他也知道她。
*
四月,春回大地,万物復甦。
怀蓝一中开始组织高三学生拍毕业合影。
随着高考即将到来,每个学生承受的压力也接近顶峰。
金鑫过了专业考试,可要是文化成绩不过关,照旧白搭,他每天恨不得把一小时掰成八瓣儿用,只恨自己以前没好好学;
孔家奇的成绩一直很好,只是他的爷爷生病了,家里给他的负担不轻;
大大咧咧的佟佳露如今转了性,每天奋笔疾书,百尺竿头,那架势不考个985不罢休;
最稳定佛系的是杨晓桃,毕竟带着家族荣耀,这个晓桃会计她是当定了。
剩下陈迒,压力最大。
刚刚结束的二模,他考试失利,不仅没能稳住省里前十的排名,甚至连一中的第一都丢了。
各科老师急的啊。
想问问怎么回事,怕刺激学生,不敢多说;不问吧,怕学生自己压力大,受不住,可怎么开导又找不到个合适切入点。
除了老师急,金鑫他们也急。
都走到这时候了,陈迒的弦已经上到最紧,不能有一丁点儿差池,否则一旦断了,就再也起不来了。
操场上,一班排队等着照相。
金鑫眼睛贼,看陈迒口袋边钻出来粉红色的东西,一阵毛骨悚然。
「迒儿,你的品位什么时候这骚气了?」金鑫说,「我不允许啊。」
孔家奇也看到了,说:「是不是温同学的东西?」
陈迒将髮带往口袋里放,点了下头。
「那也骚啊!」金鑫说,「你这气质就该是冷酷黑还有……」
陈迒上去排队了。
合完影,大家自由活动。
这节课本来就是占用一班的体育课,拍完了,大家愿意回教室回教室,想上体育课继续上,学校不强求。
陈迒要回教室,被范斌叫住了。
两人围着篮球场外围走着。
范斌说:「二模过去了,考成什么样都过去了,知道吗?」
陈迒垂眸:「嗯。」
瞧他这么寡言少语,沉闷到什么都一个人都往肚子里咽,范斌无奈地搓搓脑袋:「你这性子,周围人不着急吗?」
陈迒一下想到温年,是着急的吧。
范斌嘆了口气,继续道:「不过,你和我年轻时候挺像的。」
闻言,陈迒看过去。
范斌啧了一声,说:「别以为你没表情我就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肯定是想咱俩哪儿像是吧?我说的是语文成绩!不是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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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斌说,他上学那会儿特别讨厌学语文。
叽里咕噜的一堆,有什么可学的?会说中国话不就行了。
「后来我班主任,啊,教语文的。」范斌说,「找我谈话,说你不学语文,将来说话都没水平,怎么追姑娘?我一看,嘿,老头有思想。」
陈迒又看过去。
范斌瞪他,也懒得读心了,自顾自说:「可你要说为了谈恋爱就会语文了,那是白日做梦。直到我遇见了一个姑娘……」
女孩是范斌同学,就爱文学,就喜欢念书。
范斌为爱入苦海,心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就看书吗?看呗。
他看的第一本是史铁生的《我与地坛》。
就是这本书,让他感受到文字的力量,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范斌爱上语文,他的女孩也爱上了他,他们一起找到了人生目标,投入了语文教育工作中。
说到这里,范斌那纯狱风头一次只剩下纯。
他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找回头子的气场,说:「一个男孩子的成长道路上是需要很多引导的。但最重要的,是那个为你开启一扇门的人。你很幸运,遇到了这么一个人。后面的路,你就要坚定地走下去。这不单单是为了儿女情长,也是为了你自己,为了给这个社会创造价值。」
「陈迒,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可以的。」
说完,范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温年是个优秀的姑娘,我们老师都很喜欢她,没有忘了她。」范斌说,「尤其是你马老师,别看总绷着脸,但女性总是欣赏女性的。」
「我们一致讨论通过,派你考上北城大学,去找她,亲手把我们的寄语送给她。」
范斌将信封递来。
陈迒接过去,半晌,深深鞠了一躬。
范斌笑笑:「加油!老师祝你们展翅高飞,前程似锦。」
范斌走后,一直在周边鬼鬼祟祟的金鑫他们也冒头了。
他们还是以为范斌要把陈迒提熘到没人地方处理了,没想这硬汉还有柔情一面,搞得他们都感动了。
孔家奇说:「陈同学,你就是紧张了。有时候放轻松放松,好运自然来。这是我爷爷和我说的,保准没错。」
「就是。」佟佳露说,「不就一个北城大学?你去了,正好管管大小姐,以免她嘚瑟。」
远在教室里刷题的温年打了个喷嚏。
再到金鑫这里,画风必须得变一些,他握着陈迒的手,说:「迒儿,星城音乐学院离北城大学可近了,我坐动车二十分钟就到。兄弟我未来还得靠你,你必须得去啊!」
最后轮到杨晓桃,她早不怕陈迒了,就是一想起他,都是眼泪。
她的陈年烈酒cp得he啊!!!
不然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真情实感嗑cp了!
杨晓桃把自己珍藏的照片送给了陈迒。
就是那年运动会,陈迒背温年出去,杨晓桃求佟佳露支走马令芳偷偷拍下来的那张。
画面里,娇柔的女孩靠在男孩背上,男孩的手臂悬空在女孩身体两侧。
男孩的手有心靠近,但又怕女孩不高兴。
可他要护着她,不能让她摔下来,所以手臂就维持这样僵硬的状态。
陈迒看着照片,眼底发热。
或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心动了。
又或许更早。
是温年,为他的人生开启了一扇门,替他找到了要走下去的路和方向。
陈迒将照片收好,看着身边的朋友,说:「谢谢大家。」
第50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这个夏天, 有一群人的青春落幕。
考完最后一科,金鑫连哭带喊的,把包里的复习资料撒了一路:「不学了!老子不学了!老子解放了!去你妈的五三!去你妈的真题!」
其他考生内心同样是激动的, 但不神经。
金鑫的行为气得考点老师追的他满学校跑,喊着要在他毕业前让学校给他记过。
不就高个考, 瞧把你能耐的!
大家约好在角落碰头。
金鑫到时, 一把抱住孔家奇, 孔家奇拍拍他, 恭喜顺利完成人生中第一件大事。
后面杨晓桃和佟佳露也到了。
杨晓桃还是老样子, 对答案,对的佟佳露想去外面找车给自己撞死,一个劲儿求这姑奶奶别问了, 让她再好好活两天。
「陈同学呢?」孔家奇问,「池叔接到他了吗?」
话音刚落,陈迒和池国栋来了。
陈迒分的考点最远, 要是没有池国栋车接车送, 挺麻烦的。
看见陈迒, 杨晓桃想问答案,被佟佳露强行捂嘴。
池国栋笑笑:「今天晚上估计你们家里都备了好吃好喝, 等明天的, 叔订了餐厅,请你们吃饭!」
大家一阵欢唿。
陈迒立在其中, 还是高冷沉默, 但有些地方似乎又不太一样了。
「怎么了?」池林问, 「不会是……」
金鑫抢答:「肯定不是没考好, 是想温同学了吧!」
在大家的充满笑意的注视下, 陈迒耳垂一点点变红。
杨晓桃很想温年, 说:「现在给温年打个电话!高考都已经结束了,她妈妈该还给她手机了吧?」
「对啊!」佟佳露也兴奋了,「陈迒,快!你不打,我可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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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的表情难得有一丝波动,沉声说:「我打。」
他掏出手机,之前考试需要关机,这会儿要重新开。
等待启动的这个空隙,陈迒千头万绪。
电话通了,说什么好?
我考完了——不对,他们一起考的,没什么好说的;
你考的怎么样——不好,她不喜欢这种质疑,肯定是考的很好;
温年,我是陈迒——更不好,又不是刚认识。
陈迒想了很多很多。
明明日夜都在期待这一刻的到来,现在终于就在眼前,却满心踌躇,不敢轻易上前一步。
手机开机完毕。
佟佳露催陈迒赶快,陈迒抿了抿唇,找到置顶号码,拨了过去。
随着他的动作,其他人也都屏住唿吸,等着温年声音传来的那一刻。
结果,手机回应的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大家都是一愣,调动起来的心情哗啦摔了下去。
杨晓桃说:「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回家?手机还没到手呢。」
「都几点了?」金鑫说,「人家还有豪车接,早到家了,怎么会……」
佟佳露清清嗓。
欢愉的气氛低沉下来。
陈迒垂着手一动不动,之前眼里难掩的期待只剩下一片空荡。
池林说:「杨同学说的是有道理的。虽然考完有段时间了,但温同学万一就是还没来得及回家呢?别急,晚些时候再打。」
陈迒没应,池国栋这时站起来拨了许扬电话。
「老池?」
「诶,你能联繫温年妈妈吗?」池国栋开门见山,「都考完了,是不是也该松快了?」
手机那边沉默良久。
池国栋都惦记这事,许扬这个做表姨的能不惦记?
再说了,温年住了那么久,许扬早就捨不得这么个贴心姑娘了,恨不得她一解放就回来陪陪自己。
所以高考一结束,许扬就给颜清打了电话。
关机。
「都关机?这……」池国栋看了眼陈迒,「你没再试试?」
许扬说:「你要不打这个电话,我这会儿还试着呢。我现在就怕颜清把温年送出国去了,这事颜清做得出来。」
「出国」两个字在所有人耳朵里转了一圈。
随即就听咚的一声,陈迒的手机掉在地上。
*
温年并没有出国,她住院了。
积累了一年多的各种压力因为高考的结束没能得到释放,反而是无所适从,温年考完最后一科,出了考场就晕了。
张秘书立即将她送到医院,医生的诊断结果是:累了。
身体累,心也累,需要好好休息放松。
于是,温年这一昏,昏了整整两天两夜。
等她再睁眼,张秘书守在床前。
见她终于醒过来,张秘书就差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轻声说着:「小姐你可醒了,颜总很惦记你,说办完事立刻回国。」
温年张张嘴,双唇之间的皮肤粘连在一起,一动扯着肉疼。
张秘书按下护士铃请医生来检查,医生看后表示没有大碍,还是那句话,多休息,身心放轻松。
医生走后,张秘书斟来一杯温水餵温年喝下,温年清醒不少,逐渐缓过来。
「我一直在睡觉吗?」温年问,「睡了多久?」
张秘书说了时间。
两天两夜?!
那现在岂不已经是高考后的第三天!
温年挣扎着要坐起来,张秘书帮忙去扶,没注意到温年的目光一直在看桌上的手机。
颜清不同意归还手机,这是高考前就说过的。
原因很简单,不是还要如何,只是温年必须要拿到北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才算完全获得自由,如果她没考上,之前的谈判全部作废。
这一年多的时间,温年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在自己还不够强大时,不要冲动,不要打草惊蛇。
温年没向张秘书求情,有了别的计划。
「张姐姐,辛苦您照顾我。」温年乖巧道,「您一定累了吧。」
张秘书很喜欢温年这姑娘,长得漂亮,学习也好,有时她也搞不懂颜清为什么对孩子这么严厉,甚至绝情。
可能是颜清在感情上吃的亏让颜清害怕温年走自己的老路吧。
张秘书说:「我不累。你能醒过来就好。肚子饿吗?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买。」
温年舔舔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
「怎么了?没关系,你说。」
「我想吃东海路那家的芝士蛋糕。」
东海路,和医院所在区是一个大调角,开车过去,就算畅通无阻,来回来去也得两个小时。
张秘书觉得有些远了,问还想不想吃别的?
温年面露失望,但马上又表示了理解,说自己也不饿,等过会儿想到了再说,便躺回被子里。
见温年这样,张秘书心里不忍。
难得孩子有想吃的东西,远些又怕什么?
张秘书说:「我现在就去买。」
「别了。」温年说,「是太远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吃。您照顾我已经很辛苦了,别折腾。」
张秘书笑笑,顺手拿走桌上的手机,说:「没事。你好好休息,要是困了就再睡一觉,醒了我正好给你带芝士蛋糕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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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门关上的那一下,温年默默倒数一百个数。
时间到,她掀开被子起床。
从考场晕倒的最大好处就是她当时带着的包里有身份证,同时,里面也有一张储蓄卡,以防万一。
温年冷静沉着地换好衣服,趁护士不注意熘出医院。
她先是找到atm机取钱,方便一会儿打车,随即又去找那些热心的大爷问了最近的数码电器商店在哪儿。
不出一小时,温年有了新手机。
站在商店外,温年盯着已经敲出来的电话号码,迟迟没有拨出去。
该是迫不及待才对,可也不单是迫不及待,还有忐忑、不安、害怕,很多,很复杂。
她在陈迒最需要陪伴,最关键的一年,选择丢下了他。
哪怕他坚定地履行着他们的诺言,努力要考到北城大学,她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陈迒不会后悔。
万一,陈迒又不想考了呢?
万一,陈迒身边有了别的女孩,放弃自己了呢?
想到第二点,温年哆嗦了一下,手指不小心戳到屏幕,电话打了出去。
心里一揪,温年急忙想要按断,就听里面传来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想了那么多,独独没想到陈迒会关机。
不会是躲她吧?
一时间,温年仿佛是坐着过山车停在了即将俯冲的临界点,相对干脆冲下去,悬而未决的滋味更煎熬。
温年叫了车回医院。
路上,她琢磨陈迒为什么大白天关机。
第一,没电,很牵强,但也有一定合理性。
第二,他生气了,因为她高考结束三天都没有联繫他,换成她,她也生气;
第三,考砸了,心情不好。
温年顿时脑补出陈迒考试失利后走出考场时的颓废样子。
范斌会宰了他。
温年百度北城这边可以復读的高中,心想要真是陈迒没考好,没关系,先把他弄到北城来,之后她陪他再战。
不过,以上这些想法都是建立陈迒心里还有她的基础上。
想到这儿,温年又是嘆气。
「怎么了同学?」司机师傅搭话,「上车就愁眉苦脸的。」
师傅一看就是八卦小分队的,擅长各种话题。
这种人不太适合聊天,得不到什么建设性意见,但温年憋了太久,太需要倾诉了。
「叔叔,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诶,你说。」
「要是你的女朋友……」
说到这三个字,温年脸热。
她应该还不算,毕竟陈迒没有明确说过什么,他们俩就是牵过几次手。
「啊,怎么了?」
师傅又催,温年没法儿再矫情,只能继续说:「要是你的女朋友因为某些原因必须离开你一年多,中间你们还不能联繫,你会生气吗?」
师傅笑了,懂了。
「这不好说啊,同学。」师傅说,「要是我肯定会生气啊,毕竟感情这事就是陪伴嘛。都不能陪伴了,还有什么用?」
温年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师傅看见,忍笑。
其实他后面还有一句:但你这么好看的姑娘,谁能捨得生气?
但小年轻的事,他还是点到为止,其余的,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下了车,温年失魂落魄的往医院里走。
担心和害怕在心里不断放大,可也总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那是陈迒,不是别人。
停下脚步,温年在医院大厅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决定再打电话。
令她又没想到的是,电话这次通了。
等等啊!!!
她后面要说什么都没准备好,谁允许它通的!
温年手忙脚乱,这时,听筒里有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在说:「餵。」
心跳在这一瞬间好像停止了。
周围的这些人似乎也一下子变成了背景板。
温年傻傻举着手机,根本说不出话,只听着手机那边人来人往的嘈杂声以及来自手机主人时隐时现的唿吸声。
「请问找谁?」
温年又哭又笑,想骂人,你说找谁?
她刚要说话,忽然又听:「温馨提示,老年患者可由导诊台志愿者帮忙操作相关智能机器,请您……」
温年眨眨眼,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怎么听筒里传来的话和她现在在医院听到的一样?
温年下意识喊了一声陈迒,茫然地看向四周,然后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立在匆匆而过的行人中,也举着手机,肩膀和胸膛微微起伏,视线越过众人,精准深沉地落在她身上。
他依旧喜欢穿黑,神情也还是那样清冷淡漠,只是曾经还带着少年气的面庞变得更加坚毅锋利,有了男人的轮廓。
温年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喃着又叫了一声:「陈迒。」
随即,听筒里回答她:「嗯,我在。」
第51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温年忘了唿吸。
她怔怔地看着离自己不再遥远的那个人, 微张着的唇干涩无力,双脚仿佛踩在了一坨棉花上,轻飘飘的, 下一秒就要晕倒。
「你……」
温年刚刚开口,人潮忽然向她这边涌来。
她被挤得向后, 脚步不稳, 手机也拿不稳, 从手里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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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 面前拂过一道雪松气味的风, 黑色身影赶在手机落地前被接住,她的人也落入熟悉的怀抱。
温年抬头,撞进陈迒的眼里。
就像他们在67号的初见。
心脏重重地跳动着, 温年下意识抓住陈迒衣摆,久违的安全感将她包裹住。
第二轮专家号开始发放,赶在人群再次拥挤过来之前, 温年拉着陈迒出去, 来到大理石柱后面。
温年松开手时, 陈迒的无名指轻轻勾了一下她的。
她敏感地起了一身酥麻,慌忙咬住唇。
陈迒照旧站在温年身前, 避免那些人靠近。
只是刚才还缭绕在他鼻尖的玫瑰清甜, 还有指尖轻软的触碰,让他口干舌燥, 身体里似有一股热流在流窜。
两人不约而同侧过头, 眼睛失焦地看着某处。
过了会儿, 专家号停止发放, 诊疗大厅也逐渐平静下来。
温年清了清嗓, 陈迒后退两步, 两人又同时开口。
「哪里不舒服?」
「你怎么在这儿?」
不等各自回答,温年的闹钟响了。
这是她出门前设定好的,两个小时,为的是提醒自己把握好时间,以免被张秘书发现。
眼下就是温年必须回去了,可她不想动。
闹钟还在振,陈迒看了眼,说:「这是你的新号码?」
温年点点头:「我刚申请的,我……」
「你有事先去。」
「那、那你……你呢?」
温年快速瞟了下陈迒。
陈迒四下看看,指着不远处的休息区,说:「我就在那里等。」
温年心下一动,看向他。
他坚定地说:「哪儿也不去。」
时间紧迫,温年不能再耽误下去。
她一步三回头,步伐沉重缓慢,还差点走错方向。
陈迒进了休息区,找到座位坐下,沖温年点头,示意她放心去。
在温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后,陈迒抠紧膝盖的手一点点松开,手心上的汗洇在裤子上,留下不规则的圆形。
身边的人要么在聊天,要么刷手机,可他却感知不到他们聊得什么、看得什么。
心里一阵阵憋堵,他掏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看到最上面的那串陌生号码,稍稍踏实了些。
池国栋在这时打来电话,陈迒沉沉气息,接通。
「怎么现在才开机?」池国栋上来就问,「不是中午就降落?」
陈迒说:「忘了。」
「……」
这次的事是场乌龙。
那天在角落,许扬的话让陈迒六神无主。
池林和他说这也只是猜测,温年未必就是出国了,让陈迒耐心等两天。
可当晚,陈迒失眠了一夜,转天便定了去北城的机票。
他没和人打招唿,一大早坐大巴前往隆城,由于最快的机票是在明天出发,他就又在隆城机场附近找了一家宾馆住下。
池国栋知道的时候,气得差点去隆城抓人。
但要怨就怨许扬!
那脑子这么会想,怎么不写小说呢?还送出国!
高考那天,颜清飞德国出差,十几个小时飞机,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之后下了飞机又马不停蹄地开会,等再回復许扬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天。
颜清告诉许扬温年病了,正在住院。
陈迒得知后更要去北城,池国栋叫他别冲动也没用,只好又让许扬去打听住的是哪家医院。
「见着人了吗?」池国栋问,「小姑娘身体怎么样?没有大碍吧?」
陈迒望向温年离开的方向,太阳穴突地跳了下。
他赶紧再次点开通话记录,确定陌生号码真的和他通过话,舒了口气。
「小迒,听见我说话了吗?」
「嗯。」陈迒应道,「见到了。」
池国栋停顿片刻,嘱咐:「别太心急了。要注意分寸,知道吗?这才刚考完,等通知书到手了,你还怕人跑了不成?」
陈迒:「知道。」
挂了电话,陈迒闭上眼。
两夜没睡带来的疲惫这会儿席捲而来,他弓起背,手肘撑在腿上,将脸埋在双手里,身体慢慢放松。
*
温年坐立不安,又不能表现出坐立不安,只好躺着。
食不知味地吃下芝士蛋糕,她觉得挺对不起张秘书,可这会儿她想不了别的,就想着怎么把张秘书支走。
一直耗到晚上。
失去奥斯卡影后演技的温年躲进卫生间想偷偷发个消息,又感觉语言苍白,修改了十几遍,也没能发出去。
在卫生间时间一长,张秘书敲门问是不是不舒服?
温年假装沖水,藏好手机,说:「没事,走了下神。」
出来后,温年瞄了张秘书一眼,琢磨找什么理由。
正犯难,张秘书不好意思地问:「小姐,你一个人可以吗?」
「……」
把吗去了,她太可以了。
温年压着激动,问:「怎么了,张姐姐?」
张秘书说有一项工作比较紧急,她得回趟公司,还不知道加班到几点,恐怕不能陪她。
温年的影后演技又回来了,她表现出有点儿为难的样子,好像自己晚上没人伺候就无法自理了一般,说:「工作很重要?真不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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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小姐。」
「没关系。」温年坚强道,「我也这么大了,能行的。不行我就找护士。张姐姐,你去忙吧。」
张秘书不放心地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最后又拜託护士多多照看,赶紧离开。
等她一走,温年火速换好衣服,走前特意跑到卫生间里照了照镜子。
素面朝天的少女有着属于这个年龄最纯真的美。
可温年还是觉得太素了,后悔没放个唇膏在书包里,只好将头髮梳到最柔顺,出了门。
从住院部到大厅的路上,温年被各种心情充斥。
不过,这些心情在看到陈迒还坐在他们分别时坐在的座位上时,消失了。
温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背影,脚步轻快,陈迒似有感应,在她马上就要到了的时候,回过头,两人眼神对接。
彼此都是稍愣,陈迒随即起身,大步走来。
温年问:「吃饭了吗?」
陈迒摇头。
温年又说:「这附近有个麦当劳,行吗?」
「行。」陈迒说,「你身体可以?」
「没事。」
温年上次吃麦当劳还是和佟佳露他们。
想起佟佳露和杨晓桃,还有孔家奇、金鑫,温年很想问问他们都好吗?
不过这会儿还是先点餐。
温年来到自助点餐机前,她不知道陈迒喜欢吃什么,扭头想问问,人就站在她身后。
他们挨得并不近,但两人体型之间的巨大差异,温年觉得自己好像完全被他笼罩……他是不是又长高了?
陈迒说:「高考体检时测的是187。」
之前他是184。
温年看看自己的小短腿儿,有点儿羡慕,还有点儿嫉妒,为什么她就没长?
因为她不爱动?
算了,她比例好。
陈迒并不饿,点了一杯冰美式,又给温年点了一杯热牛奶。
温年想说这个天气就别喝热的了,但想到某人以前就死磕她的保暖问题,心里冒出丝丝甜意,就没拒绝。
两人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
温年一直用勺子搅拌牛奶,陈迒则捏着杯子,生生给杯身捏出指痕。
他们心里都有很多话想说,那是多少个日夜想说给对方听的。
可这一天突然到来,有些话反而说不出口,也问不出来,过去不再重要,未来也可以暂且不去想,此刻便是最好。
「身体哪里不舒服?」陈迒问,「检查了吗?」
温年说:「身体没事,也没不舒服。就是高考有些累了,缺乏休息。」
陈迒又问:「现在好些吗?」
「睡了两天。」温年看他一眼,「你说好些了吗?」
陈迒愣了下。
见他还和以前一样,一副情商为负的铁葫芦样儿,温年只好把话说的再明白些。
「我……我一出考场就睡过去了。」她继续搅她的牛奶,「还有,还有就是我妈不同意现在就还我手机,说是要等我拿了录取通知书才行。所以我不是、不是……」
陈迒说:「我知道。」
「你知道?知道什么?啊,现在的手机是我今天偷办的,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不联繫我。」
说这话时,陈迒眼里有淡淡笑意。
温年脸颊腾地一热,差点儿打翻牛奶。
她放下勺子,咕哝:「我这是就事论事,谁跟你提故意不故意了?你少自己发散思维。」
陈迒弯弯唇,好像看见以前的她。
她确实没怎么变。
眼睛依旧明亮如星,长发也依旧乌黑漂亮,一害羞就会面颊泛起粉红色。
但也不是一点儿变化没有。
揽住她时,她的腰更细了,在他手臂间盈盈一握。
想到这里,陈迒喝了一口冰咖啡。
难得起了的话题又没了下文。
可感觉没变,就这样待着,静静的,不需要说什么,就很好。
——如果温年的手机闹钟没有再次响起的话。
发现又是闹钟,温年解释护士有固定时间查房,所以在那之前她得回去。
闻言,陈迒垂下眼睛,应了一声,站起来说:「送你回去。」
陈迒一路都在沉默。
温年换位思考,要是陈迒出来还给自己设定了一个闹钟,规定好几点就必须要走,她可能会打死陈迒。
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在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前,她不能给颜清任何她的把柄。
本来颜清就不看好陈迒,要是再因为两人一考完就私下联繫,更会觉得他们心思不正,成见也会变深。
陈迒送人到电梯口,就不上去了。
他让温年到了病房给自己发消息,温年低着头没动。
陈迒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烦了?」温年眼眶发酸,「我不是故意这样的,因为……」
话没说完,温年手腕一热,被拉着去了旁边的安全通道。
楼道里灯光灰暗,墙壁下方的提示语散发着幽绿色光,突然就这么进来了,有些瘆人。
温年紧张地背靠着凉飕飕的墙,前面是一堵黑色人墙。
陈迒说:「知道这一晚上你说了多少『不是』吗?」
温年一噎,心说那还不是因为你一向情商低,她万一哪里说的不到位了,有了误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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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严谨客观。」温年顶嘴,「你管我呢。」
陈迒低笑一声:「我不管。但你也不能污衊我吧?」
「我污衊你什么了?」
「我烦了。」
「那你都不说话,我可不就以为……」
看到某人冷峻的脸,温年又噎住了。
他不说话不是才是正常的吗?
认识这么久,他有过滔滔不绝的时候吗?没有。
尴尬就这么来了,温年脚趾抓地,琢磨该怎么给自己找个台阶。
「我知道你的用心。」陈迒说,「你这样,是不想和你妈妈再起冲突争执,好让我们顺利在大学见面。」
他真的都知道啊。
温年心里一暖:「那你考的怎么样?」
「没问题。」陈迒说,「北城大学没问题。」
这句话让温年露出这一天真正意义上的笑容,是完全的开心,不掺杂任何其他的情绪。
「算你识相,要是没考上,我就不理你了。」
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笑脸,还有那双望着他弯成小月牙的眼睛,陈迒无比庆幸自己把手放进了口袋里,要不然……
喉结滚动,陈迒向后退了半步。
温年并没注意到陈迒的某些变化,她沉浸在喜悦和兴奋中,也为自己刚才的小心翼翼感到害羞。
早知道就不说那么多了,显得她怪啰嗦的。
「既然你还算聪明,我也懒得解释呢。」温年扬扬下巴,「我那么累。」
陈迒点头:「你回去好好休息。」
温年又问:「那你呢?你去哪儿?」
陈迒拿出手机,不一会儿,温年收到一条简讯,上面写着xx快捷酒店515房间。
温年盯着这消息看了半天,最后看向发件人。
发件人反看她,那意思在说: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有这样给女孩子发消息的么!这什么虎狼内容!
陈迒也反应过来,立刻解释:「我就是告诉你我在哪里,不是让你去找我。」
废话!
她当然不会去!
温年果断删除消息,就当没看见,说:「我要回去了。」
陈迒听话让开,但在温年要开门时,又叫住了温年。
温年没转回头:「干嘛?」
「我……」
陈迒吞吞吐吐,温年只好看过去。
男生站在楼梯边,高大的身躯让挺宽敞的空间都显得小了,可他的样子一点儿不强大,相反,有胆怯,有踌躇。
温年:「怎么了?你慢慢说。」
陈迒舌尖扫过发干的唇,哑声道:「我能抱一下你吗?」
楼道里有凉风飘过,激得温年缩了下脖子。
她抿抿唇,问:「为什么啊?」
为什么。
陈迒也想知道为什么。
明明人就在眼前,明明担忧害怕都没了,可他还是做不到安心。
「我总觉得是在做梦。」陈迒说,「怕是假的,你会……」
温年跑过去抱住了陈迒。
说来也是难得的默契了,她和他一样。
总觉得这会不会是在做梦,会不会某个场景一转换,身边的这个人就会不见。
这样的事发生过太多回了,多到让他们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但这次,千真万确。
温年终于抓住了这个人,说:「这不是梦。」
——陈迒,你找到我了。
第52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温年在医院又调养了两天。
这期间, 陈迒一直待在515房间,离医院很近。
但他们没有再见面,只是趁着张秘书不在的时候发发消息。
待到颜清接温年出院, 陈迒回了怀蓝。
两人交换了考生信息,默契地还是少发消息, 以免到这个节骨眼儿前功尽弃。
在这种焦急又偏不能急的日子里, 高考成绩公布了。
温年对自己的分数心里有数, 没什么太大感觉地查了一下, 确定无误后, 立刻输入陈迒的信息。
屏幕上加载圈不停转,温年死死盯着,手用力抠着滑鼠。
成绩跳出来那一刻, 温年先是懵了下,眼睛找了半天才找到总分。
看到后,她捂住嘴, 避免了自己的土拨鼠尖叫。
总分727分!
比北城大学去年的提档线高了整整40分!
温年手抖得厉害, 又看了好几遍分数才将页面截图, 然后进了怀蓝一中的校园官网。
官网风格有些乡村塑料感,但不妨碍他们欢天喜地庆祝自己培养出来一个省状元, 头版头条的横幅动画还会喷彩带呢!
温年再也忍不住, 啊啊啊地大叫。
在书房处理工作的颜清闻声过来,就见女儿围着电脑又转圈又拍手, 比小时候得了奖的状态还激动兴奋。
「你这是……」
颜清才开口, 温年冲过来抱住她, 亲了一口。
「妈!考上了!」温年跳着说, 「考上了!」
记忆里, 温年五岁后就没和自己这么亲密过。
颜清愣了愣, 过去查看成绩,看到的界面是庆祝陈迒是省状元的喜讯。
看都看见了,温年也不藏着掖着,骄傲道:「这下,您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优秀。」
颜清快速浏览了一下介绍,里面有一点引起她的注意。
高考当前,陈迒居然参加了两次机械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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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一个比赛很有名,含金量不低,据说不少大学都看重这个奖,起码在教授那里能有个很好的印象分。
这是在为前途谋划?
颜清不动声色,退了界面点进成绩查询网站,又看到温年的成绩。
「你这么高兴,我以为你也很厉害。」颜清说,「结果你比人家低了三分。」
「……」
温年还真没注意,她看了成绩,知道能稳进北城大学,就光想着陈迒那边了。
上前挡住了电脑,温年小声说:「考上不就行了?别在意细节。」
这个时候了,颜清也不想不依不饶,打算回书房继续工作,让某人自己疯狂去吧。
结果温年叫住她,又说:「妈,您看成绩都出了,我的手机是不是……」
「成绩是录取通知书吗?」颜清问,「万一你没去成教育系,不还是白费?」
「……」
这是不是亲妈啊!能不能盼点儿好!
颜清离开,温年趴在门上直到听到书房门关上的声音,回到床边,从床垫下面拿出手机和陈迒庆祝。
谁还没有nb了。
温年:[陈状元现在心情如何?说说]
陈迒:[还好]
温年:[是不是太谦虚太淡定了?没关系,我现在允许你膨胀/酷/]
陈迒:[录取通知书还没到,等等再膨胀]
温年讨厌成绩和录取通知书是分开的,为什么不一起下发?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另外一件事。
现在是六月底,通知书最迟七月中下旬也该发了,时间上刚刚好。
温年笑笑,找出记事本开始写计划。
七月中旬,如温年所料,通知书下发下来,她也顺利考进了教育学专业。
可无奈东西真到了手里,颜清又让她去趟纽西兰。
餐厅里,温年听到颜清这个决定时,眉头紧锁。
「妈,您这是什么意思?」温年问,「您不会反悔吧?」
颜清淡淡道:「大学四年时间,你就这么着急?你表姨天天打电话让我送你回去,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表姨的?」
温年说:「当然是我表姨的,表姨想我了。」
才待了多久就和人家这么亲?
颜清合上文件,语气严肃了几分:「你上了理想的大学,学的还是教育学,不该去告诉外公外婆一声吗?」
听到外公外婆,温年眼眶一酸,羞愧地低下头。
「你大了,很多事要学着去周全,考虑事情不能太片面。」颜清说,「纽西兰那边还有个别长辈,都去拜访一下,当初你外公外婆移民时,他们都很照顾。」
温年明白:「您和我一起去吗?」
颜清摇摇头。
当初为了嫁给温振渊,她和父母闹得不可开交。
父母一再劝她不要嫁,不要赌,可她还是非那人不可,不惜和父母说了狠话。
如今落了这样的下场,她哪里有脸去见他们?
好在还有温年,外孙女是他们的宝贝,又考上了北城大学,他们泉下有知一定欣慰……
颜清闭上眼,长吁一声。
看到她眼角的湿润,温年问:「妈,您后悔嫁给爸爸吗?」
「不后悔。」颜清没有犹豫,「但是,如果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不会再嫁。」
说着,她缓缓睁开眼,望着女儿,笑了笑:「你爸爸很好,只是不爱我。」
强留的感情必然走向惨败。
这个道理,颜清用了二十年多年才明白,她真的不想温年和她一样。
「我说过,你还不懂感情到底是什么。」颜清说,「到现在,我也依旧不看好你和那位陈同学。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影响他的一生,我不认为你这样的孩子可以融入到那样的生活中去。」
温年说:「那样的生活不是陈迒自己选的。而且,陈迒也不是那样的人。」
温年以为颜清一定会反驳,颜清很固执,认定了事难有改变。
但奇怪的是,颜清这次没有这么说,而是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我知道我拦不住你,因为我当初也没能被拦住。我会像承诺你的那样,不过多干涉你的大学生活。但你要擦亮眼睛,更要自爱自尊,不要在一段感情中迷失自我。爱情也好,婚姻也好,你都得先是你自己,才能经营。」
这样的话,颜清从没和温年说过。
她一直以为颜清刻板霸道,不想还能这么感性。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颜清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又怎么会那样热烈地爱着温振渊。
想到颜清这十几年在婚姻里尝到的心酸苦楚,温年喉咙哽咽。
「妈,爸爸不懂得珍惜您,是爸爸的问题。」温年说,「您不要再苦自己,如果遇到喜欢的人,您要勇敢去追。」
闻言,颜清愣了半天,最后笑了:「你还教育起我来了。」
温年将去纽西兰的事告诉许扬和陈迒。
在纽西兰的那段日子,她住在原来住过的家,去墓地看望了外公外婆,和他们透露了一点关于陈迒的事。
之后,她按照颜清说的,拜访了其他长辈。
等再次回到怀蓝,那天是个艷阳天。
温年这次不用再东躲西藏,选择了动车,一路空调吹着,条件比绿皮车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就是少了些怀蓝一手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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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火车,迎面而来的微风里夹着海的味道。
温年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招明港的波光粼粼,还有行驶在海面上的船,汽笛声悠扬绵长。
温年拉着箱子离开站台,估计外面肯定又是各种拼车。
正想着用小程序叫车来,有人抓住她的行李箱,她一下子动不了了。
温年心说拼车师傅这么猖狂了?敢进来揽客了?
她绷着脸转过头,看到的是高冷陈师傅。
温年又惊又喜:「我不是说我12点的车吗?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她故意不让人接就是想制造惊喜,没想惊喜给了自己。
陈迒刚张口,被人抢先道:「你说呢?」
说话这人嗓门大,穿透力强,带着熟悉的找茬儿语气。
「要我说啊,咱们几个就是白来一趟。」佟佳露哼了一声,「大小姐的眼睛哪里看得到我们?枉费我们这么热的天过来干站着。」
温年笑道:「谁让你来的?我还不愿意你接呢,回去吧你。」
「嘿!」佟佳露急眼,「就知道怼我?我还就……」
温年扔了行李过去抱住嘴硬某人,以及抽抽搭搭半天的小桃子。
杨晓桃呜呜道:「温年,我想死你了!你终于回来了!」
「回来啦。」温年拍着杨晓桃背,「我也想你们了。」
佟佳露别过头嘟囔谁用你想,温年说:「那我从纽西兰给你带的礼物就送给晓桃吧,我看你也不会喜欢。」
「谁说的!我就喜欢外国货!」佟佳露喊道,「在哪儿了?我看看!」
温年笑着说不给看,孔家奇和金鑫也过来了。
孔家奇老干部鼓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温同学回怀蓝!」
「你怎么不在后面再加个『视察』呢?」金鑫刘海一甩,「来点儿新鲜的不可以吗?」
佟佳露呵呵:「你来,我看有多新鲜。」
金鑫露出八颗牙:「温同学,欢迎回家。」
大家齐声一嘁,异口同声:「这个更没新意!」
金鑫挠挠头,心说总不能说欢迎回夫家吧?虽然是实话,但万一大小姐脸皮薄,某人肯定冷暴力他。
「当初你来,我没接你,今天算是补偿了啊。」
温年扭头,怀蓝小甜甜转着车钥匙,标配的喇叭裤花衬衣,爆炸头依旧蓬松。
就是人瘦了一点儿。
温年又过去抱住许扬:「表姨!」
「不错。」许扬点点头,「会粘人了。」
全员到齐,大家往车站外走,准备回南甜巷子。
光顾着受欢迎了,温年也没来得及和拿行李箱的陈师傅说句话。
「大家见我都这么高兴,你怎么这么平淡?」温年问,「不欢迎我?」
陈迒说:「欢迎。」
他又是那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温年看着就想欺负,说:「没看出来。」
陈迒顿了顿,想问那该怎么证明?
话到了嘴边,他难得开了次窍,笑了。
带酒窝的笑。
温年被晃了下眼,等反应过来,肇事者已经拉着箱子走到前面去了。
这铁葫芦什么时候学会这招了?
许扬开车,大家说说笑笑回了南甜巷子。
刚到66号门口,温年就闻到饭菜香味。
许扬说知道她回来,池国栋一早去菜市场买鸡买鱼,这会儿正和池林做饭。
推开门,温年进去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院子里两侧的花圃。
虽然花没开,看不出种的是什么,但她就是知道,是弗洛伊德玫瑰。
温年心软成一坨,偷偷看了陈迒一眼,又觉得心上有细细密密的小针在扎。
这些玫瑰告诉了她一件事:有人在想她。
才刚刚回来,温年不想还没怎么的就先哭了,调整好情绪,她去和池国栋和池林打招唿。
陈迒和金鑫在客厅里支了一张大圆桌。
一道道菜餚陆续摆上来,很快,所有人围在一起坐下。
池国栋作为长辈,率先举杯说:「恭喜!恭喜小迒和小年考上北城大学!也恭喜他们的好朋友都被心仪的大学录取!咱们好几喜临门,干了!」
金鑫最激动,和池国栋酒杯碰的可响。
他们四个人,金鑫如愿考上星城音乐学院,孔家奇和杨晓桃也按照原计划,一个进了华城师范,一个进了华城财经。
稍稍不那么完美的是佟佳露。
佟佳露高考是超常发挥,只要愿意服从调配完全可以上华城的211,但她没去,选择了西北那边的一所大学,读新闻专业。
佟妈妈很不理解,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尊重。
开始吃饭,温年对着满桌,不知道先吃哪个。
佟佳露问:「你在北城的学校,伙食怎么样?」
「还行吧。」温年说。
「嚯!那得是多好吃啊!能让你说还行!」
温年其实并不记得食堂的口味。
每次吃饭,都是单纯为了身体,味道什么的,她自动屏蔽掉了。
看了一圈,温年最想吃个虾。
正要去夹,碗里就多了一只虾,还是剥好的。
温年抿抿唇,问:「你自己怎么不吃?」
「一会儿吃。」陈迒说着,继续给她剥。
一旁金鑫看着这幕,牙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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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有被这二位投餵了,真是不适应啊。
他撂下筷子,说:「温同学,这次你可没有阻碍了吧?以后你和迒儿就可以在大学里双宿双飞了。」
温年差点儿被虾噎到,要不要这么直白?
金鑫嘻嘻笑:「哎呀,别瞪我嘛。我这不也是被你妈整出阴影来了吗?战斗力太强,说得迒儿都抬不起头,我真怕……」
佟佳露在桌下踹了金鑫一脚。
但欢快的吃饭气氛还是低沉了下来。
温年僵在座位上,想看陈迒,也想问金鑫,却又半天没动静。
池国栋看了眼许扬,许扬说:「老池,你不是说你今天要把你的看家菜拿出来吗?哪儿了?」
「哎呦!」池国栋站起来,「还在锅上!」
大家笑笑,温年也笑了下。
碗里又多只虾,陈迒说:「凉了不好吃。」
温年握紧筷子,点点头。
*
这晚,佟佳露和杨晓桃都没走,留宿温年的小屋。
许扬帮她们打了地铺,一个在小床右边,一个在小床下边。
许扬本来说干脆换下屋子,她的床大,挤挤没问题,结果三个人觉得这样挺好玩,乐意这样。
房间里,小檯灯亮着,旁边是玫瑰木雕灯。
杨晓桃看了好几遍,几遍都是感嘆陈迒手巧。
「他是厉害。」温年说,「再过几天就是他生日,我想给他个惊喜。」
佟佳露和杨晓桃看了温年的计划书,都说没问题,大家也趁着陈迒生日好好高兴一下。
毕竟接下来的几年,他们要各奔东西。
「露露,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去那么远?」杨晓桃说,「留在华城,咱俩可以随时见面,多好啊。」
佟佳露躺在地铺上,大长腿翘着,说:「我这不有追求吗?等我将来纵横新闻业,谁欺负你们了,我就帮你们登报,让舆论啐死他。」
「现在还有人看报吗?」温年问,「都是电子媒体。」
佟佳露笑:「我登电子报给你们报仇。」
「你就不能期盼我们不受欺负?干嘛非要……」
「嘿!」佟佳露坐起来,「你飘了是不是?和陈迒一起上大学,嘚瑟是吧?我告诉你,你们这种搞对象的,是会被嫌弃的!」
温年脸红:「说什么呢?谁、谁搞对象了?」
「跟我还玩什么单身?你和陈迒……等等!你们该不会……」
杨晓桃也坐起来,两眼锃亮,和佟佳露一人巴着床一边,瞪着温年。
温年:「……」
杨晓桃问:「你和陈迒还没确定恋爱关系吗?」
「不可能吧!」佟佳露说,「他这次去北城找你,我还担心他已经把你办了。」
温年头皮发麻,过去打人:「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废料!不许你学新闻,回头给群众们都教坏了!」
「你想哪儿去了?」佟佳露抱着头,「我说的办是亲亲抱抱啥的!明明是你污!」
「……」
这、这个办啊。
温年爬到墙边坐好,抱着膝盖,拒绝看人。
关于告白这事,温年去纽西兰之前就开始琢磨了。
按理说,她和陈迒应该大概算是……她也不是非要那一句话,可不说的话,总感觉差点儿什么。
杨晓桃和佟佳露爬上床,一左一右夹击。
「陈迒真没告白啊?」杨晓桃问,「不应该吧。温年,你都不知道,你刚走的那几个月,陈迒比以前更不爱说话,得瘦了十几斤。」
佟佳露说:「何止不爱说话?我都怀疑他得了孤独症。」
「是抑郁症,露露。」杨晓桃提醒,「这俩不是一回事。」
温年想问后来呢?
可她不敢问,就像她不敢知道颜清到底和陈迒说了什么一样。
有些东西你不去触碰,甚至只要揣着明白装煳涂,仿佛就可以当做没发生,就不用担心害怕了。
手臂被轻轻杵了一下,佟佳露说:「你也不好过吧。」
温年笑了笑:「我没瘦,挺好的。」
佟佳露信她才怪,不过有些事既然过去了,总提也没劲。
过了会儿,杨晓桃突然一拍手:「我分析陈迒一定是想找个特殊日子跟你告白!」
「告白还用看黄历啊?」佟佳露无语,「那约个会是不是还得算一卦啊?谈恋爱真麻烦。」
杨晓桃心想有人想要这个麻烦还没有呢。
「温年,你等着吧!」杨晓桃笑道,「陈迒肯定在酝酿呢。」
温年用这话安慰自己。
可当天晚上她就梦见陈迒和自己说:「算了吧,我们不合适。」
第53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温年没把这个梦告诉任何人。
终于回到怀蓝, 她要去看赵奶奶和团仔,还有一中的老师们。
一直忙到29号,按照计划, 池国栋把陈迒支出去採买维修零件,温年他们布置天台。
金鑫特别卖力, 说看电视里的偶像剧都是在天台上开party。
对于金鑫什么电视都看这件事, 大家见怪不怪。
布置到一半, 温年麻烦杨晓桃总揽全局, 她去取蛋糕。
蛋糕店是佟佳露推荐的, 说怀蓝能拿得出手的手工蛋糕,只此一家。
好巧不巧,这家店就在南甜巷子附近, 离池国栋的店铺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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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门口了,加上蛋糕店那边说需要再等半小时,温年就去找了池国栋。
池国栋刷小视频正无聊呢, 赶紧把人招唿进来。
「都弄好了吗?」池国栋问, 「要不要帮忙?」
温年说不用麻烦, 他们没问题。
池国栋笑笑:「我后屋煮茶呢,你来的正好, 尝尝叔的手艺。」
池国栋的店, 温年以前经过过,进来还是第一次。
她以为修理店都是比较乱的, 各种工具零件放的哪里都是, 可池国栋的店不仅整洁, 还干净, 有股淡淡的花香。
温年惊讶之余, 跟着池国栋到了里屋。
池国栋指着一张桌子, 说陈迒平时就在这上面工作。
温年本想过去看看,视线瞥到桌子斜对面的照片和牌位,愣了下。
「小林的妈妈。」池国栋回头望了眼,「走了十年了。」
温年缓慢地点了下头,见案桌旁边摆着鲜花,还有香,问自己可不可以给阿姨上柱香?
「那怎么不行呢?」池国栋引她过去,「你和小迒一样的,小迒总给蔓蔓上香。」
蔓蔓。
这两个字从池国栋嘴里说出来,有种说不出的情意在。
温年给池林妈妈上好香,之后去小桌那里坐下喝茶。
闲话家常,池国栋玩笑说温年最近很忙,忙的天天许扬都见不到人,陈迒也见不到。
温年嗅着茶香,说:「他和您说我了?」
「没有。」池国栋摇头,「那小子十棍子打下去,说不出一个字,能和我说这些吗?」
那倒是,铁葫芦的嘴不是一般的铁。
温年垂眸看着茶叶漂浮在水面上,半天没言语。
池国栋低头看看:「吵架了?」
「没有。」
「那怎么闷闷不乐?」
「没有闷闷不乐。」
「真的?叔可不好骗。」
温年笑了下,心说那我也不能说是因为你的宝贝小迒不和我告白,我急的不开心吧。
茶香四溢,门口和窗户之间的对流风带着沁人心脾的凉爽。
池国栋给温年添茶,说:「我和小林的妈妈啊,也是上学时认识。不过我那时候浑,技校的,小林妈妈是重点中学的。」
池国栋说他的故事用现在年轻人分的类型来讲,就是浪子回头,又或者是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之类的。
他对池林妈妈是一见钟情,死缠烂打非要人家和自己好。
人家是乖女孩,父母是知识分子,管的也严,对他又怕又躲,但又架不住他掏心掏肺,最后就答应了。
「小林爷爷奶奶那个不同意啊。」池国栋说,「拿着棍子给我打出家门,连蔓蔓都不认了。我俩结婚之后努力好久,又因为有了小林,才一点点被接纳。」
年轻时的池国栋是浑。
一考试就零分,打架闹事他回回排第一,街面上混的,没有不认识他的。
老杨和池国栋关系好,就是因为老杨得罪人被追的时候,是池国栋冒险打的掩护,又找人平的风波。
那时候,老杨发誓以后就和池国栋混了,结果池国栋本人表示不混,他得回家。
池林妈妈的出现让池国栋的人生走上了正轨。
可惜好景不长,池林妈妈生下池林没多久就得了肺病,这病最是熬人,再怎么小心养护着,总有爆发的那天。
为了给池林妈妈挣医药费,池国栋开车帮人送货。
有一次,对方说给他多十倍辛苦费,叫他把东西送到一个小县城。
池国栋猜到货有问题,还是同意了。
而他也就是这么倒霉,被路检截下,人赃并获。
事后调查,池国栋的情况可以归为不知情,但他明知道给的报酬不正常的情况下还帮忙运输,也是要付法律代价的。
池国栋被判缓刑两年,池林的妈妈也在此期间去世。
「蔓蔓走了以后,我很长一段时间废了。」池国栋说,「我就想啊,我当初要是不缠着她,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好男人,是不是就……」
他扭头看向照片,眼泪在眼眶打转。
温年也看过去。
照片里的女人温柔娴静,池林的眉眼和她一模一样。
温年说:「池叔,您别难过。阿姨肯定是想您现在健康快乐。」
「对,你说的对。」池国栋揉揉眼睛,坐直了,「我可得好好活,长命百岁。还得看小林和小迒娶媳妇,我还得抱孙子。」
说着,他笑眯眯看着温年。
温年:「……」
您又来!这可不能瞎看吶!
温年咣咣喝水,池国栋笑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呢。是不是纠结你妈妈和小迒说了什么?」
长辈的眼睛要不要这么毒?
温年放下杯子,小心地问:「那您知道吗?」
「不知道。」池国栋摇头,「但不管是什么,我觉得你妈妈说的肯定是大实话。」
「池叔!您这……」温年心里更堵了,「您刚才说的门当户对,我妈也和我说过。这个真的很重要吗?不同生活背景的人真的不能走到一起吗?」
从很多可见的规律上来看,门当户对确实是最保险的。
但池林妈妈死前和池国栋说过一句话:「人生不能事事如意,但因为你,我觉得这辈子值了。」
「小年,两个人在一起看的是各自的经歷,因为这些决定了你们能不能走的长远。」池国栋说,「激情是一时的,爱不是。这网上不是有句话吗?什么爱可填海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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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笑了笑:「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池国栋说就是这个:「你妈妈可能是说了一些小迒的痛处,但我相信小迒不会因为这些话就消沉了,他反而会更清醒。」
温年皱着眉,还是不敢完全安心,觉得清醒了之后要是放弃了怎么办?
池国栋又说:「小迒的性格是那种背后做一百件事,嘴上未必会说一句的。这种跟那些光说不做的比,是强很多。但这么闷也挺吃亏的,而且容易让身边人着急。但谁叫你喜欢他呢?包容包容呗。」
温年都要点头了,见池国栋又笑,哎呀着捂住脸:「您再这样挖坑,我以后不和您聊天了!」
谁喜欢他了?
她已经下定决心,他不说,她绝对不说,就耗着,看谁耗的过谁!
池国栋可理解不到女孩家的这个小心思,只顾拍着腿哈哈笑。
就陈迒这样的性格,太需要一个温年这样理解他,逼着他说心里话,还不会因为他这么闷而生气的姑娘了。
池国栋说:「慢慢来,慢慢来。你们这才刚开始呢。」
温年拎着蛋糕回66号。
这会儿刚日落,她看到天台上露出的一点帐篷角。
池国栋的话还在耳边,是得耐心一些,他们隔了一年多的时间,总要先一点点补回来。
温年摸索包里的钥匙,转过拐角,见陈迒正在开门。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
温年后知后觉想要藏起来蛋糕,但除非是瞎子,不然不可能看不见。
陈迒过来,接过蛋糕,隔着包装只能看到「陈同学」三个字。
他弯弯唇:「我拿回来就行。」
谁还不知道你能跑腿?可这样还叫什么惊喜?
温年嘟嘟嘴:「你不是去买东西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迒说:「池叔忘了,他上周刚订完货。」
「……」
叔您可少刷点儿小视频吧!这什么记忆力啊!
计划付之一炬,温年说:「那你现在都知道了,我……」
「我可以走。」陈迒说,「然后再回来,这些我都没看见。」
「……」
可以是可以,但很神经。
温年嘆口气:「算了,我们一起布置吧。」
对于让寿星跟着一起工作,金鑫完全没的所谓,赶紧弄完赶紧嗨皮才是关键。
今晚除了蛋糕,不管是披萨汉堡饮料这些快餐,还是买的桌布、租的小帐篷,花费都是大家平摊,算下来,就跟出去聚餐差不多。
温年本来不想大家出钱的,但想想要是不让出,人家肯定不好意思空手来,还不如用这样的方法,也让大家免去琢磨买什么礼物的烦恼。
现场布置完毕,南甜巷子的街灯亮了,天台上的串串灯也亮了。
过生日的陈同学在都知道自己生日party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被围在中间听了一圈生日快乐后,要求对着蛋糕许愿。
「迒儿,一年就一次,你还不抓紧?」金鑫说,「愿望太多啊?」
佟佳露啧了一声:「你催什么催?不能让人家想想?」
温年看着陈迒,跟他说:「不急,你想好再吹蜡烛。」
陈迒是得想想,他六岁后就没过过生日。
之前是有池国栋和池林帮他记着,不过大多是煮碗面,给红包,去年十八岁成人,也只是去餐厅一起吃个饭,没今天这么隆重。
陈迒看了眼为自己准备这些的温年,闭上眼。
不等大家说一句安静,要许愿了,陈迒就又睁开了眼。
「许完了?」温年诧异,「这么快?」
陈迒点头。
「……」
既然寿星本人说许完了,那就是许完了吧,大家分了蛋糕,坐在板凳上吃起来。
孔家奇说:「八月底到学校报到,咱们是不是只来得及给陈同学过生日了?」
「是啊。」佟佳露说,「再回来得冬天过年了,咱们没人过年生日吧?」
一句事实而已,但佟佳露说完,大家都有些沉默。
因为这样的相聚再过不久就不能像这样说聚就聚了。
杨晓桃嘆了口气:「不知道咱们以后一年能见几次?我听我表姐说学会计课挺重的,也不知道你们的专业是不是也课多。」
金鑫举手:「我应该就是每天唱歌吧?」
大家:「……」
佟佳露给人扒拉一边去,说:「我也问度娘了,新闻学应该有不少外出任务。这种可以跑来跑去的,我挺喜欢的。」
「汉语言文学要看很多书。」孔家奇抬了抬眼镜,「我爷爷给我列了个书单,我光看书,我这一学期就什么都别干了。」
提及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每个人都有嚮往和憧憬,也有无法避免的担忧和恐惧。
温年也不知道自己选择的教育学会是什么样的。
但她身边有陈迒,就很好。
这样一想,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那人也在看她。
「干脆!」金鑫拍手,「咱们约好不管多忙,每年必须回来至少一次,就在这儿,迒儿的天台上,咱们聚!」
孔家奇竖大拇指:「这主意好!我贊成!」
「难得你说了句人话。」佟佳露露出老母亲般的欣慰笑容,「就这么定了。」
温年和陈迒对视一眼,一起站起来,其他人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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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将手里的杯子凑在一起围成圆,金鑫起头:「说好了,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因为有了这个约定,本来有着淡淡忧愁的party重新嗨起来。
金鑫带了小话筒来,连上app开个人演唱会。
他唱的越来越好,温年听着都觉得说不定将来真要在电视上看她这位同学。
「金鑫练很久了吧,这次……陈迒?」
陈迒回过神,看向温年:「怎么了?」
温年说没事,问他是不是累了?
「不累。」陈迒起来,「我去楼下拿吃的上来。」
佟佳露马上点菜:「麻烦!虾片一包!」
「那我也来个玉米片。」杨晓桃小声说,「再来瓶气泡水。」
东西不少,温年和陈迒一起下去。
回到小楼,金鑫的歌声像被玻璃罩罩住,闷闷的。
温年想着今天聚会不知道要到几点,不如现在送了好了。
她让陈迒等她一会儿,自己跑回67号取来礼物,是一枚木刻印章,刻的是「陈迒平安」四个字。
陈迒取出来看的时候,温年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刻的实在不怎么好看。
木刻太难了。
劲儿大了不行,劲儿小了也不行,她这还是花钱请外面的老师教自己刻的呢,无奈依旧不太能拿得出手。
特别是前有木雕灯、书籤、手摇铃铛。
看来收太多礼物也不好,回礼会是个无比麻烦的事。
「我觉得,礼物重在心意,你说是不是?」温年开始给自己找台阶,「而且你字写的好,根本不需要印章,我就是……」
话没说完,陈迒抓起她的手。
温年想挣,没挣开:「你干嘛?」
陈迒看着食指上才癒合的伤口,皱了皱眉:「被书划的?」
「……」
他表情严肃,温年没办法再撒谎:「刻刀划的。」
陈迒眉头皱得更深,温年怕他说自己之前骗他,还想卖卖可怜,又听:「疼吗?」
其实是疼的。
尤其伤口没好还要继续拿刻刀,每次刻刀动一下,就会磨一下。
「不疼。」温年说,「小意思。」
陈迒看着她,又看了眼伤口,轻轻将手松开。
温年笑笑:「那你看在我这个礼物是带伤制作的,别嫌弃它。等我将来练好技术,我再做一个……」
「你还要用刀?」陈迒打断,「你以后不能碰这些。」
「那我……」
「你随便送我什么都好,不送都可以。」
「哦。」
温年转过身,揪窗台上绿植的叶子玩。
虽然陈迒的出发点是为她好,但她还是希望他收到她的礼物第一感到的是开心,就像她收到他送的礼物一样。
可惜,她手太笨了。
温年垂着头,眼前忽然出现一把木梳。
小叶紫檀木的,梳柄刻着一朵盛开的玫瑰,枝叶蔓到最底部,底部刻着「阿雪」两个字。
「十八岁的礼物。」陈迒说,「给的有些晚了。」
温年接过梳子放在掌心,木质温润,还滑滑的,很舒服。
「可我没给你准备十八岁礼物。」温年说,「要不我回来……」
「这个就好。」
陈迒摊开手里的刻章:「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我很喜欢。」
「你……你不是哄我吧?」温年不信,「我那个字刻的,『迒』字的勾我还……」
「那也喜欢。」
「很喜欢。」
天台上,金鑫换了首慢歌唱着。
不远处,小广场上的大爷大妈们也放着音乐,二者混合,叫人一时分不清唱的到底是什么。
温年看着窗外小院里的花圃,剧烈跳动着的心脏,更是几乎令她失聪。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张的口,问:「你生日愿望许的是什么?」
陈迒没有立刻回答,温年抬起头,窗上映着两人身影。
温年面颊泛着粉红,而陈迒看着她的脸,目不转睛。
大概是要说了吧。
气氛都到这儿了,该是时候了。
温年攥紧小木梳,心想他表达出来一点点就好,毕竟铁葫芦的嘴比较笨,以后看他行动就是,不能要求太高。
她还想,他要是说了,她是转身主动抱他呢,还是等他来抱?
温年这一辈子的幻想都没现在五彩缤纷。
她怀着无限期待,然后就听陈迒用五好青年的语气说:「学业有成。」
第54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八月底, 九月初,北城大学的新生陆续到校报到。
进入北城大学校门时,温年被带回到那年冬天。
虽然当时她觉得自己将来会来这里学习生活, 但那跟她真正考上了,这里已经有她的档案了, 感觉完全不一样。
温年没让司机送进去, 一手拉着行李箱, 一手抱着录取通知书, 迈进校园。
陈迒在树下等她。
他比她早来几个小时, 已经办完了报到手续,但手里也拿着录取通知书。
温年快步走过去,临近了, 伸出手,陈迒自觉把通知书放她手上。
两本通知书叠在一起,踏实到不能再踏实。
陈迒拎着箱子陪温年办手续。
很多学长看见温年时, 眼里都是惊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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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盘算怎么和学妹搭讪, 就又看到学妹身边的一座冰山, 再对比对比自己,继而歇了心思。
周玥是昨天报的到, 知道温年今天来, 特意过来找她。
看见陈迒时,周玥也惊了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冷男神范儿?
剑眉星目, 鼻樑高挺, 关键这体型和体态, 宽肩窄腰的典范, 荷尔蒙爆棚啊。
本来周玥还想了, 温年这样的外貌条件, 没有男的能配的上……这下,她算明白造物主造这俩人的时候,估计就是凑一对儿造的。
「这是我和你说的,我在三中的室友周玥。」温年介绍,「她学金融。」
陈迒礼貌点头,那优越的下颌稜角,简直戳人心巴。
周玥秉持一贯话少的态度,转过头只有温年的时候,激动道:「你这图片达人也太绝了!你看见多少女生都在偷看他了吗?」
温年当然看见了,某人的不检点到了大学更强了呢。
不过,图片达人什么鬼?
「一个称号,别介意。」周玥回头又看了眼,「他这个身高体型,一只手就能把你制服吧?你俩这体型差玩的熘啊,到时候肯定刺激!」
「……」
这还是她认识的周玥吗?
还体型差!刺激你个毛线啊刺激!
周玥说:「我因为高考清心寡欲那么久,现在渡完劫了,还不允许我还俗啊?」
「那你这也……」温年嘆口气,「反差太大了。」
周玥笑笑:「没事没事,你很快就习惯了。」
因为早到一天,周玥自告奋勇带温年和陈迒熟悉校园。
其实那年参观,都已经熟悉差不多了。
温年现在唯一想了解的也就是图书馆,只是她刚有学生卡,要等军训完了,学校录入系统才能刷卡进去。
三个人在校园里随便看看。
温年不知道就是这么散散步而已,她和陈迒在新生那边已经成了名人,就连学长学姐都知道今年大一来了一对金童玉女。
等陈迒再送温年回宿舍,两人上演一出楼下分别,校园文的文案有了。
温年见到她的三个室友时,室友就是以一副点了穴的样子,排好队,看她。
温年卡了几秒,自我介绍:「我是温年,请多多指教。」
三位室友都没回应。
温年心想难道自己得罪人了?可她们之前根本不认识。
这时,有个娃娃音女孩说:「比视频里还漂亮呀。」
「是呢。」另一个短头髮附和,「这才叫不上镜。」
最后一个,看起来有些老成的室友,摇摇头,上前帮温年拉过箱子,解释:「别害怕,她们有点儿毛病。我叫于竹,因为比较老妈妈心态,她俩叫我于妈。」
温年点了下头,于竹继续介绍。
短头髮女孩叫林志然,娃娃音女孩叫苏菀。
温年和她们分别打招唿,再次听见苏菀的声音,她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林志然猜到了,白眼无力:「对,我该和她换换。我给『林志』一族抹黑了。」
大家笑笑,算是都认识了。
温年在自己的床位旁边收拾东西,苏菀隔一会儿一看她,搞得温年一个枕头套了半天没套好。
「怎么了?」温年问,「你有话直说就好。」
苏菀害羞地笑:「那我就问了哦。你和男朋友是高中同学吗?你俩看起来好配呀。」
温年这才知道自己和陈迒出名了。
不仅出名,两人逛校园的小视频都已经传疯了。
视频里,温年站在路边等人,不一会儿,陈迒过来,将拧好的矿泉水递给她。
她小口小口喝水,陈迒就帮她挡着阳光,还帮她擦汗。
「你这男朋友哪儿找的?」林志然问,「他有兄弟之类的吗?方便的话,介绍给我。」
温年:「……」
当时,她就是说了句有点儿热。
陈迒本来想让她在阴凉地方等,可她不想陈迒去完小卖铺还要跑很远,就在对面等他。
然后就有了小视频里的这一幕。
温年觉得这再平常不过,但现在这么一看,再被室友这样渲染,觉得是有点儿……甜。
温年将手机还回去:「我们是做过一个多学期的同学。」
「为什么是一个学期?」苏菀问,「难道你们还异地过?」
温年轻轻嗯了下,苏菀倒在床上锤枕头,用她的娃娃音反覆在说:「这是什么双向奔赴啊!」
林志然靠着床栏杆,也嘟囔:「优质男只存在中学,我晚了,晚了。」
一边的于竹长嘆一声。
温年没想自己遇到了一群活宝室友。
她笑了笑,继续整理内务,心里却提不起劲儿。
陈迒生日那天的回答气得她差点儿把生日变忌日,可她清楚,生气都是表象,她真正感到的是失落。
是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吗?
还是因为颜清的话在陈迒心里留下心结?
又或者,仅仅是因为感情没到,他并没有那么喜欢。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陈迒对她和以前一样,甚至更好?更在意?
温年不明白。
她感觉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薄纱,看似近在眼前,却还是有隔阂。
两天后,军训开始。
教科学院和机械工程学院的方阵一个在南角,一个在北角,是最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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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离的这么远,陈迒还是会接送温年,一次不落。
学校里现在传他俩传的神乎其神。
说什么这是顶峰上相见的神仙爱情,还有的说是双强学霸情侣,最邪门的,有人说他俩就见过一面,是一眼万年,凭着惊世情缘考进一所大学。
温年也就听听,呵呵。
中午,温年和陈迒在食堂吃饭。
温年挑食的习惯又回来了,加上这鬼天气热的人想投湖,她对着餐盘的饭菜,一口吃不下。
陈迒看着她憔悴苍白的脸,问:「想吃什么?我去买。」
温年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出去买。」陈迒说,「不吃食堂里的。」
外面的吃的有吸引到温年那么一下。
但想想这时候日头最毒,下午还要训练,有那时间,她想陈迒歇歇。
「不吃。」温年说,「我一会儿回宿舍吃饼干。」
陈迒说饼干不好,坚持出去买:「吃章鱼烧,行吗?」
「那家的?」
「嗯。」
温年舔了下唇,经受不住诱惑,点头。
陈迒送温年回宿舍,让她在屋里等。
其实宿舍里也没有空调,但电扇的存在起码有点儿作用。
路过朝露广场时,温年觉得迎面过来的一个女孩有些眼熟。
不等她确认,女孩也发现了他们,沖她,准确说是沖陈迒,挥了挥手,过来了。
居然是冯思怡。
一年多没见,冯思怡比以前还要瘦,穿着短裙,露出一双笔直纤细的大长腿,原本的文静气质张扬了不少。
温年有听杨晓桃八卦。
冯思怡高三时和其他中学的一个男生有早恋倾向,冯思怡的妈妈知道了,上学校大闹一场,逼着冯思怡删了男生所有联繫方式,还让冯思怡立军令状必须靠上北城这边的大学。
据说,那个男生侧脸有几分像陈迒。
「好巧啊。」冯思怡笑着说,「你们还在军训啊?理工大学今年赶上要举办大学生运动会,就军训一周。」
温年看着冯思怡精巧的妆容,而自己脸上除了汗就是汗。
再看看人家小针织配小短裙,她宽松迷彩服配卷了三折还长的迷彩裤……这是什么该死的巧合!
温年用尽毕生的涵养展现淑女笑:「好久不见了。」
冯思怡说是啊,还说:「你那时候突然转学,大家都捨不得你。等有机会,咱们一起回一中看看。」
客套完毕,冯思怡说她是来找她堂哥玩的,看了陈迒一眼,便走了。
陈迒全程没表情、没交流、没反应,整个就是一个吉祥物的存在。
但温年心里就是起了一股无名火,也没胃口吃什么章鱼烧了,见不远处有个自动贩卖机,过去买饮料。
陈迒跟过来,见温年要喝冰的,不让她买。
「为什么不行?」温年问,「这么热的天就该喝凉的。」
陈迒顿了顿,说:「今天16号。」
「16号怎么了?喝冷饮还要……」
温年想了下,她每次都是20号前后。
饮料凉的不能喝,裙子穿的也没人家短,最气的,她还是根本问题,腿短!
温年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咽不下,吐不出。
偏偏某妇女之友不知死活地补了句:「你要是怕热,我去给你买绿豆汤,常温的。」
听听!她就只能喝绿豆汤!还常温的!
她是老太太么?
温年气成河豚,瞪过去一眼,走了。
陈迒跟上去又说:「你回宿舍等我,我买章鱼烧回来,很快。」
「不吃。」
「买别的。」
「别的也不吃!」
「那……」
温年停下,一腔怒火对上陈迒真诚的眼睛,想发又发不出来了。
「我回去吃饼干。」温年泄气道,「你也回宿舍,天太热了。」
她说完就走,不给陈迒说话的机会。
到了下午,折磨人的军训还在继续。
温年回了宿舍就后悔了。
她不该这么不讲理的,可她不明白陈迒为什么就是不说呢?
难道他觉得她不在乎那一句话?
还是真的就没有那么喜欢,只是对她的好感比别人多而已。
再要不,他等她先开口?
休息时,温年坐在树下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于竹坐她旁边,忽然说:「你男朋友真厉害啊。」
「什么?」温年愣了下,「我没听清。」
于竹同学也在机械工程学院,虽然和陈迒不是一个专业,但学院里有什么事肯定是知道的。
就在昨天,学院里最有名望的教授董建宇指名道姓特意见了陈迒,直夸后生可畏,还把陈迒单独叫出去说了一会儿话。
「董教授,年轻时可是国家保密项目的总设计师。」于竹说,「他的关门弟子最差也是在国内顶级研究所。」
温年知道这个教授,北城大学的手册上,这位教授的介绍在现有还活着的老师里,排第一个。
董教授这么欣赏陈迒?
「我同学说是因为你男朋友之前得了一个什么机械大赛的奖,这个奖在董教授那里挺有分量的。」于竹说,「今年来的这一批新生也有人得,但只有陈迒是一等奖。」
温年不知道这是什么奖,她都不知道陈迒还参加比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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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学业这么重还有时间参加比赛?
温年还想再问问陈迒在学院的情况,手机震了下。
于竹自觉转过头,温年点开,是陈迒发来的微信。
陈迒:[训练结束,图书馆见]
温年心说去图书馆干什么?现在又进不去。
不过这就是台阶,傻子才不接。
温年到图书馆时,陈迒还没到。
她也没催,看着进进出出的学长学姐,有不少是情侣档。
温年现在不能见这种场面。
一看就会想自己和陈迒,然后就又无比郁闷和烦躁,以及不安——她总怕他是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嘆了口气,温年察觉身后有人靠近,扭头看见正在锁车的陈迒。
「你买的自行车?」温年问。
陈迒说是借的,他背了一个书包,鼓鼓的,示意温年和他进图书馆。
温年猜到陈迒是借到了学生卡。
她挺想进去参观,但现在已经到晚饭时间,温年中午又只吃的饼干,有些饿了。
温年想和陈迒说,可陈迒带着她刷卡进去之后,没去图书区,而是去了楼梯间那边。
关上笨重的铁门,温年问:「来这里干什么?」
陈迒在找东西,见消防箱后面的缝隙里放着一个扁布包,他抽出来摊开,里面是两个坐垫。
陈迒将坐垫铺好,让温年过来坐。
温年被这波操作弄得云里雾里,但还是照着做了。
等她坐下后,陈迒打开了背包,食物香味一下涌了出来。
「我室友的哥哥在管院读研究生。」陈迒说,「他说天气太热的时候就会有学生来这边蹭空调,心情会好,食慾也会好。」
说着,他将打包的便当递过来,便当上面还有冒着热气的章鱼烧。
看到男生额头上还没消退的汗珠,温年莫名觉得章鱼烧的热气有些熏眼,她转过头,揉了揉。
陈迒以为她还在生气,放下便当,又说:「这些也不想吃?喝东西呢?」
他拿出来酸梅汤和鲜榨橙汁,以及常温绿豆汤。
温年受不了了。
她开始觉得是自己事儿多了,他都做到这一步,她为什么还要执着一句话?
就这样好了,她好想抱抱他。
「温年,不吃东西你会中暑。」陈迒轻声说,「听话,吃……」
温年转回来,拿走绿豆汤先喝了。
汤里是甜的,加了糖。
见她终于肯吃了,陈迒嘴角轻扬,把准备的其他事物一一拿出来。
温年说:「你也吃呀。」
陈迒拿出自己便当,两人就在楼梯间吃上了晚餐。
有空调吹确实不一样。
而且陈迒选的这家便当味道也过得去,温年不知不觉吃了小半份下去。
「章鱼烧还是那么好吃。」温年说,「但我觉得酱料好像和以前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
陈迒想说去年就改良了,就见温年嘴边沾了一点酱料。
他没多想,伸手帮她擦,手指触到嘴唇的时候,两人都是一怔。
温年忘了嚼嘴里的东西,呆呆地看着陈迒。
楼上有学生进来,关门声迴荡在楼梯间。
「正看书呢,你干什么?」
「亲一下就回去复习。」
「哎呀!你……」
后面没人说话了,但干什么了,大家心知肚明。
温年下意识抿了下唇,陈迒还没放下手,指肚从她唇上滑过,引起粗糙的摩擦感。
心里好似有一只小蚂蚁爬过去,温年身体后仰,小声说「我自己来」,去翻包里的纸。
陈迒也收回手,隔了会儿,低声说了句抱歉。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楼上的人也回去了。
安静吃完东西,陈迒收拾好残局,打开窗户给楼道通风,问温年要不要去图书馆里面看看?
来都来了,温年一直想看一本外文原着,市面上已经买不到,北城大学图书馆里也只有一本。
她查了系统,这本书没外借,记下所在区域和陈迒去找。
看到书放在最上面的架子上,温年拽拽陈迒,陈迒给她拿。
抬臂时,陈迒上臂的肌肉鼓起,撑得迷彩服起了一个小包。
天花板投下的灯光斜插着他的刘海落在鼻樑上,让他的脸看起来好像在发着光。
温年突然想,先开口也没什么丢人的。
「陈迒,我想和你……」
没说完,工作人员推着小车过来还书。
陈迒下意识搂住温年,用自己的身体将她与外面隔开,把温年保护在安全范围里。
温年背靠在书架上,看着锁骨上的痣,鼻尖完全被陈迒的气息填满,有雪松香,也有他刚刚去卫生间洗完手后的洗手液味道。
温年腿发软,抓了下陈迒的衣摆。
陈迒嗯了一声,垂眸看去,温年恰好抬头。
眼神交汇那一刻,电流在他们身体里经过,属于本能的情潮轻易就勾了出来。
陈迒唿吸一重,眼神锐利地看向温年的唇。
刚才就在脑子里浮现的画面立刻占据上风,他几乎一下就失控了,扣着腰肢的手臂瞬间绞紧。
温年有些疼,却还是踮起脚尖:「陈迒,我……」
陈迒已经低头压下来。
第55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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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闭上了眼睛。
心跳的很快, 睫毛一直在抖,她从不知道等吻来临是这样的感觉。
她的手虚放在陈迒胸膛上,陈迒的心跳比她还要剧烈, 一下撞击着一下,好像随时都要跳出来。
温年感到陈迒的鼻息拂过自己的脸, 还感到了他唇边烧起来的温度, 然后就是……工作人员清了清嗓。
温年唰地睁开眼, 就见陈迒的耳垂红得要滴血, 转着头在说抱歉。
工作人员在图书馆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俩一点儿声音没有, 就算有素质讲公德的了,但是,还是请不要在图书馆接吻, 给单身狗们留条活路。
温年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她是色迷心窍了么?为什么要在这里……她对不起作者们!对不起莘莘学子!
温年推人想跑,没推动,陈迒把她搂在怀里, 挡得严严实实, 带出了图书馆。
到了外面, 天已经黑了。
温年的世界也黑了,原地去世的黑。
「刚刚……」
「你别说话!」温年喊道, 「闭嘴!」
陈迒点头, 也不敢靠太近,默默推着车跟在一边。
一直跟到宿舍楼楼下, 温年要走了, 陈迒不得不将人叫住。
陈迒本意是要温年和自己去旁边的小休息亭, 但温年现在看到这种地方就觉得是犯罪的温床, 果断要求就在宿舍门口说。
她光明正大, 没什么避人的!
结果陈迒一开口就说:「刚才是我没控制住, 有没有弄疼你?」
这话一出,附近走路的同学们都不走了,一个个八卦的小雷达哒哒哒的吵得温年耳朵疼。
温年脸爆红,揪着某口出狂言者去了小亭子。
「你!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温年急的要跳脚,「叫人听见了……」
陈迒低着头,耳根到脖子那里通红。
他也不想问,可她一向怕疼,他力气又比较大,搂着她的时候,脑子里就跟被挖空了似的,就想搂紧些,越紧越好,完全忘了她受不受得了。
「那……你疼吗?」
回答他的是一记棉花拳。
说实话,疼的。
铁葫芦不愧是铁的,臂力尤其惊人。
她被他抱得唿吸都不顺畅,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紧张的,可刚刚走回来的这一段路,她确实感到腰窝这里发热,胀着痛。
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最多五成。
陈迒虽然恨不得把她印进自己的身体里,但她腰太细,他用半只手臂就能完全环住,并不好找受力点。
但如果之后的事做了,或许就十成力都不止了。
想到这里,陈迒看了眼温年的唇,身体里的血液又往一处涌了过去。
夜风徐徐,吹不灭两人心里各自的火。
但温年现在清醒不少,只要明天学校里没有他们在图书馆的传言,她愿意好好吃饭三天,绝不挑食。
「时间不早,我送你回去。」
陈迒声音有点儿哑,温年听出来也懒得关心,他们现在命运未卜,她还管他喉咙舒服不舒服。
「不用你送。」温年说,「你就站在这儿。」
她转身,陈迒要跟。
「说了不用送。」
「可是……」
「站好了!」
「……」
温年告诉自己千万别回头。
铁葫芦刚毁她风评,她不能心软,更何况她腰还疼呢。
可在进入宿舍门前,她还是没能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陈迒还站在亭子里,眼睛完全黏在她身上。
这一晚,温年失眠了。
图书馆里发生的一切在脑海里一遍遍倒带。
她第一次感受到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居然可以大到这样,陈迒要是愿意,她连他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那以后要是吵架,她岂不是一点儿都打不过他?
温年翻身,周玥这时候来了条微信。
小玥玥:[要不要去图书馆?]
温年差点弹起来!
露馅儿了?这么快就传出去了?图书馆里有狗仔不成!
小玥玥:[学姐说可以借我学生卡]
「……」
哦,就是正常邀请啊。
温年吓出一身汗,回覆说最近军训累了,等军训完再去,谢谢学姐。
小玥玥:[看我的贱笑.jpg]
小玥玥:[你是军训累还是和你家图片达人在一起累?]
温年:[和他累什么?]
小玥玥:[你说呢?他力气不小吧,你又娇滴滴的,他碰你一下,你不得颤抖?]
「……」
她愿好好吃饭一个月换回以前一个月不和她说一句话的周玥!
这天没法儿聊了!
温年扔开手机,继续失眠。
等逐渐平静lj下来,温年内心除了因为这场突然降临的暧昧带来的异常体验,更多的也还是失望和失落。
失望自己勇敢不过三秒,错过之前的机会,她就开不了口,不敢主动告白;
失落他们都差一点接吻了,陈迒不可能不喜欢她吧,可他依旧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半小时前发了一条消息说明早接她,叫她好好休息。
他到底怎么想的?
万一今天吻到了,那她还就这么没名没分地跟他了?
想到这儿,温年又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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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就是个渣男!
*
军训结束后,新学期正式开始了。
教育学第一年的课程量中等,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搞教育的人都有耐心,温年遇到的不管是辅导员还是老师,都很和蔼可亲,脾气格外好。
陈迒那边就没这么幸运了。
机械对理论性和实操性的要求都很高,别说差之一毫,就是零点零几毫都会酿成大问题。
所以他们的老师都特别严格,课也排得满。
温年有陈迒的课表,知道他忙。
但这也才开学,陈同学是不是有些太忙了?
除了每天早饭必陪她吃,午饭还有晚饭,一周都凑不齐三次,周末更忙,都有可能见不到人。
温年让自己多理解理解,可又憋火,只能是想着马上就是十一小长假,他们已经定好一号的票回怀蓝,到时候再让他补回来。
而就在三十号这天,发生了一件事。
中午下课,温年不想去食堂吃,就和林志然去了校外小吃街。
林志然空有吃的壮志,到了地方却开始肚子疼,急着要去卫生间,就先回了宿舍。
温年买了便当,还给室友们带了零食,快要离开小吃街时,看到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不用说了,是化成灰她都认识的铁葫芦,另一个,是冯思怡。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冯思怡眼眶特别红。
陈迒站在她面前,还是没表情、没反应,但人也没走。
他喜欢看女孩哭?
温年气不打一处来,拎着东西就要过去,听到——
「我听说了,温年家里条件很好,她妈妈厉害,做大生意的……温年长得也那么漂亮,学习还好,大家都喜欢她……可是,可是这也是压力是不是?」
「陈迒,你和温年在一起不会有压力吗?」
压力什么压力!
她那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根本不会给人压力好不好!
况且陈迒也不差,是她见过最优秀的人。
温年等着陈迒狠狠回击冯思怡,但等了半天,陈迒都是沉默。
这个空隙让冯思怡仿佛看到希望,她继续说:「有时候就是这样,好的未必适合自己。温年那样的,就该找一个也是家里做生意的,有背景的,双方门当户对。陈迒……」
温年没再听陈迒的回答,也没有露面,回了宿舍。
已经一身轻松的林志然感谢中国好室友带来的口粮,但瞧着温年的脸色,她问:「怎么了?你也不舒服?是不是咱们食堂出问题了?」
温年随口说了句没事,爬上床后,改了回怀蓝的车次。
*
杨晓桃和佟佳露都是三十号晚上到的家。
杨晓桃是离得近,从华城回怀蓝,动车四十分钟就到;佟佳露则是三十号压根儿没课,定了一早的车票,晃晃悠悠一天也到了。
她们在车站接温年,还没说话,就感到了来自大小姐的低气压。
佟佳露主动拿行李:「怎么了这是?陈迒呢?」
「不知道。」温年说。
情况明显不对。
杨晓桃上前挽住温年手臂,说先回家歇歇,晚上大家一块儿出去吃饭。
温年说:「有没有地方能喝酒?」
「喝酒?」杨晓桃愣了愣,「喝酒……有吗?」
佟佳露想了下,还真有一家,而且是新开的,老闆是佟佳露妈妈同事的儿子,知根知底,很安全的一个清吧。
「我想去。」
温年说完,出去打车。
佟佳露和杨晓桃对视。
「出什么事了?」佟佳露问,「她能喝酒?」
杨晓桃说:「肯定是和陈迒吵架了。」
被「吵架」的陈迒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去等温年,等到温年室友下来,惊讶地问他怎么还在这里?
询问之下,陈迒得知温年早上就走了。
他立刻给温年打电话,动车上信号不好,一会儿是无法接通,一会儿是通了又被按断。
陈迒一面继续打,一面将自己的票改签。
过了一会儿,收到一条微信。
温年:[我先回怀蓝了,佟佳露接我]
知道是佟佳露带朋友来,清吧老闆给她们安排了一个小包间。
「佳露,我妈可嘱咐我看好你啊。」老闆说,「你们想玩随便玩,但别喝太多,有事叫我。」
佟佳露道谢,送走人回包间,温年就在那里开酒盖。
杨晓桃看得着急:「温年,咱们是不是先吃些东西?我听说空腹喝酒容易醉呢。」
「哦。」温年应了声,「佟佳露,你帮我开。」
杨晓桃:「……」
佟佳露过去坐下,拿过来起子,说:「给你开是没问题,但你得告诉我你怎么了吧?陈迒惹你生气了?」
「没有。」
「那你这是干嘛呢?」
「喝酒啊。」
「喝……」
「你给不给开?不给我叫服务员。」
得得得,您是大小姐,您说了算。
佟佳露开了一瓶,温年拿起酒瓶直接灌。
佟佳露和杨晓桃都吓一跳,可想拦也拦不住,温年还喊什么是朋友就一起喝,硬是把佟佳露也给拉下了水。
几瓶啤酒下肚,包间里还清醒的只剩杨晓桃。
杨晓桃本来是可以陪着喝点儿的,但看了温年和佟佳露的状态后,坚决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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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有什么事,她得善后。
「我跟你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佟佳露一手抱着温年,一手抱着酒瓶,「说什么前任已经过去了,实际人家一回来,他就屁颠儿屁颠儿跟上去。不值钱!」
温年和佟佳露碰杯:「没错!男人都是大猪蹄!大猪蹄!」
「我还跟你说啊,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任何藉口其实就是不喜欢!」佟佳露大喊,「不喜欢!懂吗!」
懂,不喜欢。
因为喜欢的话为什么不说?
喜欢的话也不会觉得有压力,即便有,可以说出来啊。
杨晓桃理解温年和陈迒有矛盾,谈恋爱嘛,没矛盾才奇怪。
可为什么佟佳露也一副为情所困、被爱所伤的心碎模样?她没谈恋爱啊。
杨晓桃过去拿走两人酒瓶,挨个问怎么回事?
佟佳露魅邪一笑,喝多了嘴还特别严,温年本来也不愿意说,但鼻尖酸的厉害,起了一个话头就收不住了。
「陈迒不喜欢我。」
这话惊的佟佳露酒都差点儿醒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就是啊!」杨晓桃也说,「温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只有现实。
颜清当年背着温年去找陈迒这件事,一直是温年过不去的坎儿。
她心疼陈迒,他从小吃了那么多苦,导致现在的家境,这不是他的错,是他的伤。
可颜清非要去戳破。
戳破就戳破吧,偏偏颜清说的都是现实。
现实,太多人跨不过去。
陈迒如果因为两人背景悬殊而选择放弃,她或许不会很意外,但今天冯思怡说的话,陈迒沉默以待,她才发现自己接受不了。
因为家庭环境也好,生活经歷也罢,温年都把它视为过去。
一个人因为过去而放弃现在和未来,只能说明:不够。
现在不够好,未来也不够好,所以不值得迈出那一步。
「温年,我觉得你想偏激了。」杨晓桃说,「陈迒怎么可能不喜欢你?至于你妈妈以前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啊。陈迒总得消化,而且他肯定也想自己变强了才能……」
佟佳露说:「都放屁!喜欢捨得看她这样?这些男的的思维我真的理解不了,是不是就得自己比女生强,心里才踏实?」
陈迒到怀蓝时,天色擦黑。
半小时前,佟佳露给他发微信说温年和她们在一起,叫他不用担心。
从那之后,一直没再有过消息。
陈迒就背了个包,先回了南甜巷子。
池林在陈迒家了,见他提早回来,还是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儿。
「温年呢?」池林问,「你们怎么没一起回来?」
陈迒说:「和佟佳露在一起。」
池林哦了声,笑笑:「怪不得无精打采,原来你被遗弃了啊。没事,哥陪你。」
陈迒看池林一眼,没言语。
高考结束没几天,也是陈迒刚从北城回来的时候,池林的初恋女友来找他。
听许扬八卦,池林好像心软了,说是要和前女友去南城见父母。
但之后,事情又不了了之,前女友没再出现,池林也只字未提,池国栋更没问过。
陈迒进客厅坐下。
他定好时间,只要不超过,他就先不打扰她和朋友在一起。
陈迒找了本专业书翻看。
池林打量着,觉得人似乎又瘦了一点,便说:「你才多大?别拼过力了。」
「没事。」陈迒说,「快了。」
池林没明白:「什么快了?」
陈迒没答,继续看书。
第56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池林吃完饭就走了。
陈迒刷好碗, 看时间还没到他的预设,在院子里站了会儿,随后检查玫瑰的生长情况。
池国栋答应了他说叔在玫瑰就在, 但他还是不太放心,隔几天就要麻烦池林拍几张照片来看看。
陈迒精心修剪了枝杈和叶子。
弗洛伊德十月开花, 看现在的状况, 这次十一假期应该可以, 到时候她看了……
手机震动, 陈迒放下工具接听电话。
对面音乐声很大, 杨晓桃用尽力气在喊:「你快过来陈迒!温年喝多了!」
陈迒去巷子外打车。
穿着外套跑出来的金鑫看见他,叫他等等自己,也火速钻进车里。
「你是不是也接人啊?」金鑫问, 「佳哥这也不抽什么风?居然喝大了。」
陈迒没接话,吩咐师傅开车,开快些。
到了包间外, 陈迒一把推开门。
眼前, 温年和佟佳露还抱在一起喝酒, 杨晓桃在一边急的方言都出来了。
「你们可来了!」看到救星,杨晓桃松了口气, 「快!不能让她们再喝了!」
陈迒上去将两人分开, 金鑫和杨晓桃抓住佟佳露,温年落到陈迒怀里。
被人束缚了, 温年就伸手唿唤佟佳露:「来啊, 继续喝!」
「来!谁不喝谁傻缺!」佟佳露也伸手, 「年年, 我来了~~~」
两人上演白素贞被关雷峰塔, 许仙死命挽留的桥段, 但不巧,手指头都没碰到,法海桃拆散了她们这对好酒友。
「喝!再喝三天不用起床了!」杨晓桃说,「都给我把人按住了!」
金鑫苦逼道:「我哪儿按得住佳哥?你快过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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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桃和金鑫管着佟佳露,温年被陈迒抱着去了另一边。
温年叫着还要喝,陈迒拉回她的手,说:「不喝了,喝够多了。」
听到这个低沉清冷的声音,温年定了定,失焦的眼睛重新聚神,看见了陈迒。
「你走,不要你管。」
温年的语气带着决绝和冰冷,陈迒一愣。
就这么走了一下神,没看住,温年挣脱了怀抱,身体熘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迒赶紧把人再抱回来,温年泪眼汪汪地说疼,可这个位置,陈迒也没办法帮她揉,只能哄着说一会儿就不疼了。
「骗人,还是疼。」温年说,「你是骗子。」
陈迒看了眼佟佳露那边,低头贴近温年说:「那我给你揉?」
温年耳朵痒痒,缩了下脖子。
她心想本来就该你好好服侍我,当然是你揉了,可转念一想,她现在好像应该和铁葫芦生气才对,于是,哼了一声说:「不用你。」
「……」
「怎么着?」金鑫问,「咱们一人带一个回去?」
陈迒抓着温年乱动的手,说:「给孔家奇打电话。」
「给他打电话干嘛?」金鑫看向杨晓桃,「他上午才……哦,对,我打。」
他们一个人带一个醉鬼回家,甩下杨晓桃一个女孩,总得有人送她。
等孔家奇的这会儿时间,温年还想破塔和她的佟仙再遇,几次都被陈迒给整散了,弄得温年很不高兴,一直打陈迒。
陈迒让她打,别伤到自己就行。
「这是喝了多少啊?」金鑫问,「我头一次见温同学这样,佳哥这……我也头一次见。你们在学校被人霸.凌啦?」
佟佳露的事,杨晓桃是真的不知道。
但温年这边……杨晓桃让金鑫看好佟佳露,过去说话。
「陈迒。」
一听这个名字,温年眼睛瞪老大,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
杨晓桃嘆口气:「你和冯思怡是怎么回事?」
冯思怡?
陈迒有点儿懵。
「靠!咱班那个林妹妹冯思怡?她也考北城去了是吧?」金鑫按着佟佳露也要八卦,「迒儿,可以啊!魅力无限吶。」
陈迒说:「什么也没有。」
「没有的话,你好好和温年说说吧。」杨晓桃又嘆口气,「陈迒,你别怪我多事。我想说有时候女孩子不是要金山银山,她想要的是安全感。」
她这边刚说完,佟佳露垂死病中惊坐起:「男的不表明态度就是渣!和前任不清不楚——渣!钓着人不确定关系——渣!」
「对!」温年隔空应声,「露露说的对!」
陈迒:「……」
十分钟后,孔家奇脚踩风火轮来了。
六人三组,各回各家。
没人关心金鑫怎么送佟佳露回去,反正管你是抱是扛是拖,得负责到底。
陈迒背着温年,温年现在疯劲儿还没过去,一直闹。
一会儿说要去看海,一会儿说要去摘玫瑰,还要蹬自行车拍电影去……陈迒依着哄着,但从始至终,她都不搭理自己。
实在是说累了,温年脑袋耷拉在陈迒肩上,消停了。
陈迒没在温年包里找到钥匙,口袋里也没有,许扬还没回来,他只能把人先带回自己家。
将人安顿在床上,陈迒去做蜂蜜水。
刚要走,温年拽住了他袖子。
陈迒弯下腰,说:「我去斟水,很快回来。」
温年起初并不看他,过了几秒,眼珠一点点转过来,落在陈迒脸上。
这张脸真的很好看。
不是说五官多么精緻完美,但拼凑在一起就是和谐漂亮,眉眼英气,鼻子高挺,嘴巴也软软的,有小性感……这是独一无二的陈迒,是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的陈迒。
温年看着看着,眼角淌下来一滴眼泪。
这滴泪几乎是瞬间就没入了温年发间,以至于陈迒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
他立刻去摸摸,湿的。
心仿佛被狠狠扯了一下,陈迒张口时,温年忽然起来,照着他的锁骨咬了下去。
陈迒没出声,只怕她咬完之后倒回枕头上时头会晕,便托住了她的脑袋。
这可极大方便了温年咬人,她双手抓紧了陈迒的背,咬的更用力,恨不得咬下来他一块肉才好!
可真尝到血腥味了,她又心疼了。
温年松口,陈迒也慢慢松开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变成都坐在了床上,温年吸血鬼似的,埋首在陈迒颈窝。
而陈迒不声不响,动也不动,抱着她让她咬。
温年咬够了,抬头看人,陈迒见她唇上沾了点儿血,帮她擦掉。
「还咬吗?」
温年摇头。
陈迒抽张纸巾随意抹了下伤口。
温年呆呆坐在床上,眼神里有自责,还有害怕,像个犯了错又不想认错的孩子。
她这样,陈迒情愿她和自己闹。
陈迒将温年乱了的髮丝一缕缕拂顺,说:「我和冯思怡什么都没有,昨天……」
「陈迒,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陈迒一怔:「你说什么?」
「是不是我妈妈和你说的话让你有压力了?」温年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不合适,想放弃了?」
陈迒眉头紧锁,不知道温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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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否认颜清的话当初是给了沉重一击。
很多个晚上他考虑到自己的家庭以及温年的成长环境,都认可了颜清的判断。
可每认可一次就又否定一次,来来回回,弄得他那时都煳涂了。
但后来,他不煳涂了,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你忽然不高兴是因为在想这些?」陈迒问,「没有,我没有。」
温年现在没办法信他:「那你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
「你说说什么?」
陈迒是真不知道,还是冯思怡吗?
「昨天,我去小吃街给你买东西,冯思怡……」
「冯什么思怡!」温年一脚踹开陈迒,「你就是个渣男!大渣男!」
这勐地一下,陈迒坐在了地上,愣了会儿,他手搭上床边想上来又被温年给掰下去。
「温年,我……」
「不许叫我名字!你就在地上,不许起来!」
不起来可以,但不叫名字……陈迒忽然想起佟佳露刚才叫的年年,这个也很好听,和她有关的,念起来都好听。
陈迒想这样叫温年,就见温年脸色不太好,捂住了嘴。
「想吐?」
温年来不及回答,掀开被子,还没下床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一进卫生间,温年跪在马桶旁边就吐了。
陈迒过来,她推他,又推不动,只能尽可能挡住他的视线。
太丑,太噁心了。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样。
陈迒不怕这些,他蹲在温年身边,一只手帮她抓着头髮,一只手拍她的背。
温年吐得身体都在抖,小脸皱巴巴的,脸颊凹了进去。
陈迒后悔放她去找佟佳露,就该第一时间和她把话说清楚的。
「好些吗?」陈迒问,「来,漱漱口。」
温年接过杯子,嗓子里又紧又酸,鼻子里也火辣辣的,说:「别看,你、你别……丑。」
陈迒说:「不丑。」
温年是醉了,但不是傻了,这样还不丑?什么样丑?
可她实在是没有战斗力了,爱看看吧。
等吐干净了,温年要刷牙,陈迒便抱她坐在水台上,找了支新牙刷挤上药膏。
「我帮你?」
温年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用人帮忙刷牙,她想从水台上下去,站在水池前刷牙。
陈迒抱着她再下来,站在她身后,拉着她的手送到她嘴里。
「以后不喝酒了,行吗?」陈迒说,「你不会喝,喝了又这么难受……不喝了。」
温年根本听不见,她现在的状态就像沉入了海里。
之所以还能动弹,那是因为她是个爱干净的好宝宝,绝对不能脏着睡觉而已。
等刷好了,温年转过身靠在「靠背」上,喘了口大气。
「口渴吗?」陈迒问,「要不要喝水?」
温年顿了顿,嘟囔:「我和你什么关系?不用你管我。」
她说的硬气,人倚着「靠背」更硬气,还用人家的衣服蹭掉了下巴的水珠。
这孩子气的举动惹得陈迒笑了笑,不过,他好像知道她生气的点是什么了……如果是这个,那他确实有错。
陈迒用手指轻轻扫着女孩的脸,见她闭着眼像是困了,又问:「抱你去睡?」
温年点头。
陈迒准备抱人,一抬眸,看到镜子里的他们。
她太娇小,尤其在他身边。
两人这样交叠着站着,要是从陈迒背后看,完全看不到温年的存在。
盯着那节纤细的腰肢,陈迒将手臂放上去,隔着布料,只是微微使力,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桎梏住她。
一种近乎暴虐的劣根性体内疯狂滋长。
陈迒眸色深沉,手不受控地又放在了温年肩颈那里。
这里,同样暴露了她的柔软脆弱。
温年感觉肩膀那里痒痒的,她动了动,脑袋蹭着面前硬邦邦的胸膛。
她的头髮扫到了陈迒锁骨那里的伤口,引起一阵沙沙的刺痛。
陈迒稍稍回过些神,但紧跟着伤口的刺激又令他想到温热湿濡腻在他皮肤上的触感,血液顿时沸腾起来,他有冲动想让温年把嘴再张开……
温年等半天还没躺下,有点儿不耐烦了:「走啊,去睡觉啊。」
说着,她环住陈迒脖子,一副等抱等伺候的样子,说:「快点儿,带我去床上。」
「……」
陈迒有那么一秒差点儿要把温年扔出去。
最后,他咬牙将人抱回去安顿好,去了卫生间。
第57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人生中的第二次醉酒比第一次来得更勐烈。
温年醒来时, 喉咙仿佛被烙铁印过,脑袋里更像是有个搅拌棒不停在转,看到床头柜上的水时, 她像看到还魂丹。
一杯水喝下去,温度还是不凉不热刚刚好, 身体舒服了些。
房门口, 许扬探出个爆炸头, 见温年醒了, 推门进来, 说:「到我这儿放纵是不是?这次不比之前,你妈要是知道了,你看她还让不让你来我这里。」
「你别说。」温年按按太阳穴, 「不就行了?」
许扬呵了声:「让我和你狼狈为奸?」
「是友好互助。」
许扬直笑,看看时间,又问:「吃点儿东西吗?小迒一早煲了粥送来, 说等你醒了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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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某人名字, 温年的难受更上一层楼:「不吃。」
「那你吃什么?」许扬问, 「我可没给你做。」
「……」
温年翻了个身,说再躺会儿, 许扬一看就先出去了。
面壁三分钟, 温年够来手机。
杨晓桃半小时前在群里问她和佟佳露醒了没有?
佟佳露没回復,估计还睡着, 温年说刚醒, 杨晓桃就给她来了条私信。
杨晓桃:[感觉还好吗?]
温年:[再喝酒我是狗]
杨晓桃:[哈哈哈.jpg]
杨晓桃:[喝酒是伤身, 不如来杯奶茶]
杨晓桃:[对了, 露露有什么心事你知道吗?]
醉前记忆还依稀尚存, 之后再发生过什么, 温年就完全不记得了。
不过就佟佳露昨晚的表现来看,她大概猜到了是因为什么。
温年:[等她醒了严刑逼供吧]
杨晓桃:[那你再歇会儿,别和陈迒生气了]
又是这个陈某。
温年扔掉手机,看了眼床头柜上的保温杯,掀开被子起床。
许扬在客厅看小品,看一秒吐槽五句这什么玩意儿?哪儿搞笑了?底下观众都花钱雇的吧?
温年心说那你别看,正刷着牙,陈迒来了。
「你来的正好。」许扬说,「小祖宗不喝粥,你问问她想吃什么?你给她弄吧。」
陈迒点头,看向温年,温年别过头。
许扬在房里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儿,这下得以印证:有人闹别扭呢。
小年轻的事她懒得管,也管不好,腾出地方回屋补觉,让他们自己解决。
见状,温年也要上楼。
陈迒拉住她,说:「想吃什么?」
温年瞥过去一眼:「松手,不要拉拉扯扯。」
她以为以铁葫芦的性格肯定是会听话松手,没想到他反而握得更紧,人还凑了过来。
「你干嘛?」温年后退,「我说不要……」
「你昨晚对我不是这样的。」
温年头皮麻了下:「我、我昨晚干什么了?」
「不记得了?」陈迒靠得更近,「你说要我……」
「要你什么?」
陈迒又不说话了。
喝醉就断片儿这事,温年在上次就知道了。
她潜意思里认为自己充其量就是爱闹,应该干不出什么丢脸的举动,可话又说回来,鑑于她最近对陈迒的一些心思……
脸上感到微凉,温年抬眼,陈迒捧着她的脸说:「脸好红。」
「……」
温年一拳打过去,陈迒早有预备,轻松握住她的小拳头,眼里漾出温柔的笑意,说:「你答应池叔这几天去餵葫芦,要晚了。」
他这么一说,温年就要去拿猫粮,陈迒搂她回来,弯弯唇:「喝一点粥就去,行吗?」
和她谈条件?
温年去掰那只掰不动的手,说:「我要是就不喝,你能把我怎么样?」
陈迒当然不能把她怎么样,只是看着,然后将扣在腰肢上的手移到腰侧,手指轻轻动了两下。
温年那里有痒痒肉,憋了半天没憋住,笑着推开人。
陈迒跟过去,盛了一碗热粥。
一年多年没见,葫芦比原来更圆润了。
它现在对温年还有警惕心,但不会躲很远,也肯在温年脚边吃东西,就是不许温年摸。
「摸一下能怎么你?」温年说,「没福享受。」
「喵~」
「还顶嘴。」
和它主人一样不讨人喜欢。
陈迒检查了一下葫芦的窝,没什么问题。
他过来坐在温年身边,温年挪了挪,他继续靠近,她继续挪,再靠近,再挪……
赶在温年炸毛前,陈迒说:「我和冯思怡什么都没有。」
那天中午,陈迒去小吃街给温年买零食。
冯思怡和一个男生在小巷里说话,说着说着吵了起来,冯思怡在哭,男生不耐烦推了她一把,人撞在了墙上。
怎么说也是同学,陈迒就过去了。
男生一看见陈迒,没言语,直接走了。
目的达到,陈迒没有和冯思怡说话的打算,也要走,结果冯思怡叫住他,和他告了白。
「我不知道她……」
「你不知道?」温年打断,「她从高中那时就喜欢你,你不知道?」
陈迒摸着葫芦的手没有停:「我为什么要知道?」
「……」
不管如何,陈迒对冯思怡没有任何心思,她的告白,他当场拒绝,两人以后不会有来往,至于其他……
温年心下一紧。
是要说她给他的压力了吗?
温年忽然又有些怕说这个话题,万一陈迒确实有压力,但想着再和她相处相处,把压力化解了呢?
她非要挑破,不就没有余地转圜了?
温年想转移话锋,陈迒忽然又说要不要去音乐节?
话题跳跃有些大,温年跟不上:「什么音乐节?」
「就在北城。」陈迒说,「6号举办。」
这是一个復古音乐节,和集市一起联动。
音乐节里某支乐队的吉他手是金鑫学长,金鑫和学长说了一卡车好话,就差以身相许,才弄来两张瞭望台的票。
陈迒说:「不挤。每个瞭望台都是两人座。」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音乐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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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北城的票订的都是7号的,这样岂不是要改签?
「我已经看好改签时间,是要起的稍微早些。」陈迒说,「你可以在车上睡。」
温年搞不懂这是要干什么,但陈迒的意思是要去,就算她使小性子,大概率最后也是同意,不如剩些力气。
「就我们?」温年问,「金鑫很喜欢这些吧,他不去?」
「不去。」
正在家里王者农药的金鑫狠狠打了喷嚏。
好不容易求来的票生生被兄弟夺走哄女人,连个站票都没给他留,哎!
6号这天,温年起了个大早。
起床气空前强烈,她急需找到让她早起的罪魁祸首释放一下,就被牵着去了66号。
小院里,弗洛伊德玫瑰盛开。
陈迒摘了一朵给温年,温年的起床气就跟泄气的气球似的,只剩下软软的皮。
这铁葫芦最近似乎掌握了一种让她无气可发的神奇手段,谁教他的?
拿着这一支弗洛伊德玫瑰,温年乖乖跟着陈迒去了火车站。
从怀蓝坐动车到北城要七个小时,他们到时,正值中午。
两人回学校放下东西,直奔音乐节。
音乐节举办地在北城开发区的一个艺术园里,因为和集市联动,这会儿还没入夜,园里已经有不少人。
陈迒牵着温年的手。
温年一开始不让牵,陈迒就眼巴巴看着她,手一会儿过来试探一下,一会儿过来试探一下,还用非常可怜的眼神看着她……算了,牵吧牵吧。
两人挨着摊位看。
有个摊位专门卖手工编织的猫领结和猫项圈,里面小鸭子造型的领结很可爱。
「葫芦戴上一定好看。」
说着,温年拿起来领结故意在陈迒脖子那里比了一下,问:「你觉得呢?」
周围人往他们这边看。
陈迒一个快一米九的男生,穿着一身黑,脸好看是好看,但也冷冰冰的,配上一个小鸭子领结,反差不要太大。
不少女生捂着嘴在笑,看得脸都红了。
陈迒也不好意思,拉下温年的手,说:「别闹。」
「没闹啊。」温年无辜道,「给葫芦买东西,我总要试下吧。」
「我是猫?」
「你哪里有猫可爱。」
「……」
温年买了小鸭子领结,继续逛后面。
逛到中间,温年饿了,陈迒去摊位买小吃,温年就在一处角落等着。
「是温年吗?」
听到有人叫自己,温年转头,一个瘦瘦高高的白净男生举着棉花糖站在她身后。
温年认出来是比自己大一届的学长,之前社团宣讲的时候,两人说过话。
「学长好。」温年叫人,「你……陪女朋友来玩啊?」
学长立刻说不是,举着棉花糖的手不知道放哪儿好,解释:「我姐今晚有表演,她想吃,我给她送去。亲姐,一个爸妈生的。」
温年笑笑,学长也笑,还要再说什么,陈迒来了。
陈迒眼神冷得像冰刀,直直看着学长,学长表情有点儿僵硬,草草打了招唿就走了。
温年瞧那背影还挺有趣,说:「这棉花糖在哪儿买的啊?」
「你想吃?」陈迒低声说,「难吃,都是糖精。」
这语气好像棉花糖得罪了他全家,温年看陈迒一眼,又看他手里拎着的东西,问:「怎么没有小星星蛋糕?」
本来是有的,正在排队。
但有人赖着不走,还一直笑啊笑,陈迒就不排了。
「你先吃这些。」陈迒说,「我去买。」
温年想想算了,这些就够她吃的,何必再浪费。
两人填饱肚子,音乐节也差不多开始了。
舞台搭建在艺术园广场上,地面宽广,可以容纳很多人。
以舞台为顶点画圆,周围围了一圈仿照瞭望台的vip观众席,从楼梯上去,瞭望台里放了两把凳子,在这里可以清晰俯瞰整个音乐节。
温年没听过演唱会,倒是看过歌剧和话剧,这个参与形式以及待会儿要看的表演都让她充满期待。
温年想和陈迒说说,回头一看,陈迒站在楼梯边,手里拿了张纸,低头看得认真。
「是节目表吗?」温年问,「给我也看下。」
闻言,陈迒迅速叠好纸塞进口袋里,说:「不是。」
「那是什么?」
「开始了。」
舞台闪出几十束彩光,在夜空旋转。
撕裂般的电吉他一响,现场欢唿声震天,鼓点也起来了。
巨大的声音弄得温年耳朵有些不适,她向后退了两步,陈迒上来,贴在她背后,张口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温年喊道,「听不见!」
陈迒浅浅一笑,示意她看表演。
今天的陈迒,准确说从约她看音乐节时起的陈迒就不太正常。
温年总觉得他在酝酿些什么,难道待会儿有金鑫的表演,他们是被拉来的假粉丝?
温年疑惑,但节目已经开始,顺其自然就是。
復古主题的音乐节,主要表演的是爵士蓝调以及一些老歌翻唱。
前面一直是位男歌手在唱,他的声音很有故事感,唱的也有感情,不过和金鑫比,稍逊一筹。
温年想和陈迒夸金鑫两句,陈迒又在看那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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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什么秘籍?
温年直接过去拿,陈迒察觉了就躲,举高了手,结果一不小心,纸从手里滑走,顺着风被吹了出去。
「飞了!」温年把着栏杆往外看,「飞那里去了!你赶紧去拿!要不……」
「不用了。」
「怎么不用?」
那是她弄没的,她有责任把它找回来。
既然陈迒不追,她去。
温年转身往楼梯那边走,陈迒拦住了她。
「你别挡着我,一会儿真找不到了!」
陈迒拉住她,说:「没了就没了,我都记着了。」
记着了?
温年更猜不到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了。
男歌手的表演在这时结束,下一位上场的是女歌手,嗓音有些慵懒沙哑,说要带来几首老歌,希望大家喜欢。
她的乐队开始调试设备,这会儿是短暂的休息时间,现场安静不少。
「温年,我有话和你说。」
陈迒表情严肃,眼里的认真几乎上升到虔诚,温年下意识站好,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我主要在做两件事。」陈迒说,「第一件,是我在校外的小区租了房子。」
温年一愣:「你租房子干什么?宿舍里的人欺负你?」
陈迒嘴角微扬:「没有。是为了之后每年的寒暑假方便,我可以留在北城。」
「留在北城?」温年还是不太明白,「你不回怀蓝了吗?你……」
「你回我就回。」
「我……」
温年这才懂了。
她的家在北城,那就意味着她不可能一放假就回怀蓝,逢年过节的,她总要留在颜清身边。
既然这样,要是陈迒再回怀蓝,他们就会分开,可如果陈迒在北城有住处,情况就不一样了。
温年没想到陈迒这点都想到了,心里顿时有些感动,也很开心。
「第二件呢?」温年问,「是什么?」
第二件是陈迒高考前就开始铺垫的一件事。
他知道机械工程学院的董建宇教授在行业里德高望重,是内业权威,他没有背景和人脉,只有成为董教授的关门弟子才有可能谋个好前程。
打听到董教授十分看重jft机械大赛这个奖,所以他参加了这个比赛,为的是有拜师的入场券。
「我想加入董教授的实验室。」陈迒说,「董教授给了我很多课题,我必须尽早解决,不然……」
「所以,才开学你就在忙这些?」
「嗯。」
温年鼻尖一酸,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她不说给他帮忙买个午餐什么的,起码也不会背地里这么埋怨他。
这下可好,恶人叫她做了。
温年丧着脸,陈迒揉揉她的脑袋,又说:「我不告诉你,不是怕你辛苦照顾我。」
「啊?那你是为什么?」
「我是因为……自私。」
颜清的话像一根刺扎在陈迒心里。
他是没想过放弃温年,长这么大,他从没有如此明确的目标——和温年在一起,让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可是,他怎么拥有她?
陈迒想了很久,一个小目标、一个小目标地去罗列。
起初,他认为有了稳定的工作就可以了;后来,他发现他坚持不到那时候,就想在学院做出一些成绩来,就告诉她自己的心意;现在,他想等进了实验室就说,可又发现他错了,错的离谱。
他以为只要自己手里的砝码足够多、足够重,他就越有底气和她在一起,可实际这都是他的想法,不是温年想要的。
冯思怡说他和温年恋爱会给他压力,他不说话,是因为他想到温年和自己在一起,温年也在承受压力。
她的妈妈本来就是不同意的,是她在一直坚持。
温年醉酒问的那些问题,说的话,他事后每次想,每次都会心疼。
是他没给她安全感,他自以为是了。
「对不起,温年。」陈迒低声说,「是我太自私,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是想等我进了实验室,我就和你……」
「你说什么呢?」温年打断道,走到了瞭望台另一边,「听你这话,我好像一直期待你和我那什么似的,我可没有。你别自作多情。」
她这么说,眼睛却酸胀得厉害。
陈迒在面对他们的感情时小心翼翼到这个地步,几乎是每走一步就要去考虑后面的十步,就怕哪里做的不好、做的不对,会把他们隔的很远。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的出身不够好。
多么可笑又荒唐啊,她心里最优秀最好的陈迒竟是自卑的。
手上一热,温年回过神,她别过头擦了下脸,转回来,对上那双深邃又真诚的眼睛。
陈迒说:「你没有期待,是我太心急。」
「我现在还什么都没有,但我一定会努力从无到有。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也不需要我为你创造什么,你很优秀,你自己就可以,但我不想出去给你丢人。」
「请你原谅我矛盾的自私,我想和你并肩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说完,陈迒双手握住温年肩膀,让温年面冲着他。
「年年,我喜欢你。」
「我一定会对你好,再也不叫你生气难过。」
「请你相信我,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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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的,视线都花了。
他还叫她年年,怪好听的,更想哭了。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温年抹着泪说,「我早就想听了……你现在才说!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人,陈迒,你就是个渣男。」
陈迒帮温年擦眼泪,哄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温年瞧他一眼,小声问:「你给吗?」
「什么?」
「我说……哎呀!」温年气得想打人,「你!你给不给?」
陈迒咂摸了一下才明白,笑着点头:「给。」
话落,温年踮起脚亲了下陈迒的脸,说:「那我同意了。」
这下来的实属突然,陈迒摸摸脸,人有些呆:「同意什么?」
「……」
你说同意什么!
不,我不同意,咱们还是算了吧。
温年瞪过去,就见这个气得她快要七窍生烟的钢铁直男反应过来后又在笑,露酒窝的那种。
那一对大大的酒窝仿佛真的盛满甜酒,不然温年怎么看了一眼,就感觉自己好像又醉了呢。
「在场的朋友们,不知道你们熟悉邓丽君吗?」
台上,乐队调试完毕,女歌手准备献唱:「她是我爸的偶像,也是我对唱歌这件事的启蒙女神。所以,第一首歌——《月亮代表我的心》,送给大家。」
前奏响起。
温年以前最常听外公给外婆弹的就是《月亮代表我的心》,每次这个时候,外公就会看着外婆,外婆也看着外公,好像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
温年拉着陈迒去听,腰上却突然一紧,整个人差点被抱起来。
温年撞在陈迒身上,仰起头,陈迒正低头看她,他舔了下唇,乌黑的双眸暗藏汹涌,向她靠过来。
「等、等下!」温年慌忙捂住陈迒的嘴,「这么多人呢,万一……」
陈迒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暖暖的掌中,说:「没人往这边看。」
「可是……」
「我能帮你挡着。」
「你……」
「行吗?年年。」
温年觉得自己八成是疯了。
只听他这样叫自己,她就觉得自己化成了一滩春水。
淡淡的粉红色爬上脖子,蔓延至脸颊,温年的手一点点攀上陈迒肩膀,闭上了眼睛。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在绵柔的歌声和热烈的人潮中,温年吻了她爱的,也爱她的那个人。
第58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回学校的路上, 温年觉得自己坐的不是车,是乘着棉花糖。
林志然和于竹假期都没回家,在宿舍猫着, 见温年面若桃花的回来,心中一口老气嘆了嘆, 捂住单身狗受伤的小心脏。
温年不知道自己给室友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她郑重对她们宣布:「我恋爱了。」
于竹啊了一声, 林志然也啊了一声, 但是差点从上铺掉下来。
「和谁?!」林志然震惊道, 「是咱们学校的吗!」
温年点头,羞涩地笑了笑:「陈迒。」
林志然:「……」
于竹:「……」
宿舍里一片死寂。
温年在林志然的床边探头,下巴垫在手上, 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人家:「你不为我高兴吗?」
林志然被萌到,迷迷煳煳说:「高兴,高兴啊。」
温年笑笑, 又听于竹说:「可你不就是在和陈迒谈恋爱吗?这还用说?」
「就是。」林志然也回过味儿来, 「刚吓我一跳, 还以为你噼腿了呢。」
「我才不会噼腿。」
她男朋友那么好。
温年觉得她们都不懂她的心情,爬上床, 挂上小帘, 自己开心去。
陈迒恰好这时给她发微信,问她明早想吃什么?他来宿舍楼下接她。
温年吃什么都好, 回復到时候去食堂看看。
过了几秒, 陈迒又给她发来一张截图, 是他俩的微信聊天界面, 界面最上面备註名改成了:年年。
看到这两个字, 温年捂着脸笑。
此刻的她就好像是一颗草莓味的流心软糖, 甜腻的夹心源源不断往外冒。
明明之前也是甜蜜的,但过了今晚,好像又全都不一样了。
她再不是没身份的高中兼大学同学,她是陈迒的女朋友,他们的关系是千真万确的恋人关系。
温年抱着手机趴在小床上,两只脚丫不停地晃。
年年:[时间不早了,你要睡了吗?]
陈迒:[还没]
陈迒:[睡不着]
年年:[为什么?]
陈迒:[兴奋]
温年又抿着嘴笑,笑得脸都僵了。
年年:[淡定,知道吗?]
陈迒:[好]
陈迒:[晚安]
「……」
淡定的是不是有些快了?
温年变脸似的敛了笑,十分不满自己的男朋友如此直男,那个脑子就不能拐下弯吗?
但凡他把在理科和机械方面的天赋用在情商上一点,他至于单身到现在?
哦,那也不行,他要是开窍开的早,早让别人抢走了。
这么一想,温年心里平衡些,再想着这一天他也累了,是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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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机,温年也准备去洗漱睡觉,刚要下床,手机又震了一下。
陈迒:[还是淡定不了]
陈迒:[在想你]
*
清早,林志然和于竹都还睡着。
温年蹑手蹑脚下床,去卫生间洗漱好化了一个简单却精緻的裸妆,再找出她之前新买的粉色开衫,换好衣服出了门。
陈迒站在宿舍楼门口正对的树下。
他还是习惯穿一身黑色,冲锋服拉到快下巴的位置,衬得他的肤色更加冷白。
陈迒昨晚后来发的两条消息,让温年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善变了?
不想让男朋友太直男,可他不直男,改直球,她又招架不住。
这会儿见到人,温年心脏噗通噗通跳的厉害,比没确定关系那时,还厉害。
等走到了陈迒身边,她的心率更是快到顶峰,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迒也沉默了一下,但紧接着就握住了她的手,手指分开她的指缝,和她交缠在一起,十指紧扣。
「早。」陈迒说。
温年脸上烧得滚烫:「早。」
「去食堂?」
「好。」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学校光明正大地牵手。
温年手心一直在出汗,陈迒也出,两人掌心贴着掌心,粘粘的,不怎么舒服,可是谁都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今天是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大多数学生都还没回校,食堂里人少之又少。
陈迒点了几样温年平时吃得还可以的早餐。
一旁的温年看看菜单,心血来潮要了杯核桃豆浆,之后尝了一口又觉得苦,不想喝了。
陈迒拿过去将剩下的喝掉,说:「还好,不苦。」
温年低着头吃东西,想说那是她喝过的。
可话到嘴边,又想他们昨晚亲都亲了,还会在乎喝一杯豆浆吗?
想起那个绵长的吻,温年脑袋冒烟。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陈迒问,「想不想出去逛逛?」
这不就是约会嘛。
温年为自己特意打扮了一番点赞,她打算看看电影院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电影,再看看口碑评价不错的餐厅。
但转念一想,她又问:「你租的房子怎么样了?」
「放假前给的钥匙。」陈迒说,「还没来得及收拾。」
温年笑笑:「那要不我们去家居商场吧?给你买些生活必需品。」
陈迒点头:「好。」
两人坐地铁来了家居店。
临时决定过来,温年也不知道什么是一定要买的,只能走哪儿看哪儿,想到什么就拿什么。
「是两室一厅吗?」温年问,「你租个一室就好,干嘛多花钱。」
陈迒接过递来的筷子,看了温年一眼,说:「两室稳妥些。」
「你还要招待客人?是不是金鑫他们……」
话没说完,在陈迒的注视下,温年似乎读懂了点儿什么。
她扔掉手里的勺子,义正言辞:「你做梦。」
「……」
梦里确实什么都有。
温年哼了一声,继续往前看。
看到一半,温年手机响了两声。
之前加的学姐想邀请她加入话剧社,说今年有话剧节,她来了,让她参演。
温年立刻和陈迒显摆自己的欢迎度,还说:「上次话剧社招新,社长没去。据说这位大三的学长是北城大学的校草呢。」
购物车一下子停下,陈迒声音冷冷的:「你想见?」
「还行吧。」温年说,「我要是去了话剧社就见到了,看看是不是吹的。」
陈迒垂眸,没言语,重新推着购物车往前走。
温年本意就是逗一下下而已。
现在这么一看,陈某这是压根儿不在意?无所谓吗?
温年追上去,刚到陈迒身边,陈迒就说:「我觉得话剧社没什么意思,要一直彩排,很辛苦。你还是别去了。」
噗!
原来是很在意。
看着陈迒这副一本正经吃醋的样子,温年就觉得好笑,戳戳他的脸,大爷似的调戏道:「那你笑一个。笑得好看了,我就不去了。」
陈迒很听话,立刻笑了笑。
没有完全露出酒窝,有点儿腼腆,但大男孩的可爱算是被他死死拿捏住了。
温年捉弄不成反被撩。
心里的小鹿四处乱撞,她随手拿了个什么东西,故作镇定地说:「看你表现还算凑合,我去舞蹈社吧。或者你要是加入了篮球队,我就去啦啦队,怎么样?」
记忆里,她跳舞的样子还清清楚楚。
陈迒不想让别人看见她那时的样子,可想想,她的光芒万丈便是自己的骄傲,他该无条件支持。
「你加入啦啦队,我就加入篮球队。」
这话说的十分肯定,也够狂,温年泼冷水的嘴跃跃欲试:「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一定招你?万一我进了啦啦队,你没进篮球队呢?」
说完,陈迒将手机给了她。
温年接过一看,至少十个社团和校队向陈迒发出橄榄枝,其中还不乏派出美女学姐来游说的。
温年呵呵哒,问:「这些,你想参加哪个?」
「听你的。」
「都听我的?」
「嗯。」
温年当机立断把派出学姐邀请的社团全部回绝了,这些社团不想着好好组织活动,净想着旁门左道,去了也没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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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的,温年让陈迒自己选,她很民主的。
陈迒看着剩下的学长们,弯了弯唇:「那就篮球队?」
温年想说可以啊,主要看抢手货陈同学的意愿。
陈迒本人没有特别想去的社团,只是出于这是大学生活的一部分,想要体验一下而已。
他这么一说,温年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因为要去董教授的实验室,怕忙不过来?」
确实有这个考量。
毕竟业余时间宝贵,太分散了,就不够用了。
温年不想陈迒辛苦,说:「还是别参加了,有那工夫你休息休息。我也不去啦啦队,找个比较闲的社团,这样就可以……」
陈迒说:「我不是为了休息。」
「那你留着时间干嘛?」
陈迒看着她:「陪女朋友。」
「……」
又一次被陈直球打了个正着,温年愣了半天。
她手里还拿着两个马克杯,一个粉色,一个蓝色,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应和女朋友和男朋友。
温年像是要扔烫手山芋,慌忙把马克杯放回去。
手不稳,差点儿要摔了一个,幸亏陈迒反应一向迅速,接住了。
「这个好看。」陈迒拿着粉色的那个,「不要了?」
温年呛道:「好看你自己用。」
「这是情侣的,我该用蓝色。」
「……」
懂的挺多是吧。
温年不理人,去看别的,陈迒默默把两个杯子放进购物车。
温年觉得这么下去不行。
才恋爱第一天而已,她就被迷得晕头转向,那以后日子长了,她岂不是就失去了领导地位?
必须扳回一成!
温年这么想着,回过头,陈迒蹲下在找拖鞋。
她刚刚看中一双小熊拖鞋,但没找到她的号码,陈迒还在找。
温年回去,想说再买别的就是,而从这个视角看去,她看到陈迒锁骨上的伤口。
这个伤口她很早就注意到了,一直想问怎么弄的,但总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正好问问。
「这个是……」陈迒看温年一眼,「磕的。」
温年信就怪了:「怎么磕的能磕到这儿?你站起来,我看看。」
陈迒依言站起来,温年把冲锋服拉链拉的低些,又往下拽着领口,伤到的地方就在那颗黑痣旁边。
这里很微妙啊。
「到底怎么弄的?」温年眯了眯眼睛,「你最好老实交代。」
陈迒四下看看,抿抿唇:「说了,不许生气。」
温年瞪大眼睛,还真没有情况?!
她做好不行就杀杀杀的准备,然后听陈迒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我?」
「嗯。」
陈迒拉好拉链:「早没事了,也不疼。」
「……」
我管你疼不疼!
温年没想到小丑竟是她自己。
她喝醉了就这素质?乱咬人?还咬人家锁骨!
温年羞耻到快不能唿吸,脚底抹油地熘了,陈迒在她身后追,叫她等等。
等什么等?等丢人吗?
温年走的更快了,可再快,她腿短,而某人又是天生大长腿。
没走多远,温年被拉着进了一旁的安全疏散通道。
在后背要贴上冰冷的墙面上时,一只手托在她腰上,帮她隔开了她和墙。
「不是说了?」陈迒压低声音,让平时清冷的嗓音染上了几分性感,「不生气的。」
温年撇过头,心说不是生气,是丢人。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她咕哝,「或者,就别告诉我。」
陈迒也不想说,都过去这么久了,可是看她刚才的样子,他要是不说清楚了,指不定她会想歪到哪里,扣个罪名给他。
「那就忘了这个事。」陈迒勾着温年的手,「我们再去买东西。」
温年看看眼前的人,没忍住,再次拉开了冲锋服拉链。
这个伤口一周了还没有完全癒合,可见当时咬的多狠,没准儿还流了不少血,他怎么也不制止她呢?
「还疼吗?」温年问,「我以后不喝酒了。」
陈迒揉揉温年的脑袋:「早就不疼了,别担心。」
话是这么说,可温年看着还是觉得好疼,她怎么还有小狗属性,喜欢咬人?
温年羞愧又自责,也没办法补救,想起小时候她要是磕碰了,外婆就会帮她唿唿,唿唿两下就会好些。
所以,温年轻轻吹了吹伤口,算作迟来的道歉。
陈迒没想到温年会这样。
柔柔凉凉的风拂过伤口,游走在周遭的皮肤,陈迒只觉从尾椎开始,他所有的毛孔好似瞬间打开了一般,震颤着,引起无数酥麻。
陈迒喉结滚动,还扣在温年腰上的手,青筋凸显出来。
「年年。」
温年抬头:「疼啦?」
「没。」陈迒声音沙哑,「我……」
「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说,我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你。」
当然记得。
不然就铁葫芦这个性格,不是她憋死,就是他憋死。
温年说:「你想问什么?问吧。」
「那……不许生气。」陈迒说,「你说过,我要先问,问了你不喜欢,以后不问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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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纳闷这是个什么问题值得这样铺垫。
点了点头,她保证:「我不生气,你问吧。」
陈迒上前一些,眼神里仿佛藏着一只野兽,在女孩面前既俯首称臣,又难以自制。
他一点一点靠近,直至鼻尖蹭到女孩耳垂,说:「我可以张嘴吗?」
第59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温年居然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怔怔地望着安全通道门的小窗户, 耳边和颈侧被灼热的气息一遍遍缭绕,陈迒的头髮和鼻樑蹭着她的皮肤,激起体内的电流。
温年咬了下唇, 声音发颤:「不,不可以。」
才说完, 腰上顿时有些许痛感, 陈迒闷声叫了句年年。
这两个字仿佛有魔力。
温年听一次, 沦陷一次。
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还没扳回一成呢。
温年用了全部力气将人推起来, 红透了的脸在通道灯光的照耀下, 像是笼了一层细腻的纱,带着清纯又娇媚的诱惑。
陈迒一只手抵着墙壁,眼里全是克制。
温年也不敢看他, 低着头说:「哪有你这样的?才、才确定的关系。」
是,正常恋爱该循序渐进,一步步亲密。
但陈迒觉得他忍了好久。
「昨天我就亲你了。」
陈迒的声音沙哑不堪, 言外之意亲都亲了, 就同意吧。
温年嗔怪地看他一眼, 坚定原则:「昨天是昨天,情况不一样。你不许……」
门外有顾客经过, 影子从小窗户前划过。
温年怕被人看见, 往陈迒怀里躲,没想陈迒顺势收回手臂重新抱住了她。
「那我不张嘴了。」陈迒说, 「行吗?」
这语气带着的隐忍压抑, 温年听得出来。
其实, 以他的力量, 如果强势起来, 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可他总是要顾着她, 得她点头才可以。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
昨晚的那张纸,温年一直想知道写的是什么内容,可陈迒嘴严,就是不说。
所以,温年的要求就是告诉她上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陈迒抿抿唇,鼻息深沉。
说出来也没什么,陈迒就是怕她觉得自己蠢,他本来就不会哄她,要是知道他和她告白还得提前列提纲、写草稿,更会嫌他笨。
温年才不会觉得这个行为笨,相反,很可爱,也很感动。
「你都写了什么呀?」温年问,「我看上面有很多字。」
陈迒说:「就是我的一些优势,还有不足,再综合一下。其他就是我对未来的规划,每一步达成之后,我能给你什么,确保你跟着我不会辛苦。」
温年听着,心里被暖流填的满满的。
她的男朋友满心满眼都是她,这是怎样的幸运啊。
「我不会辛苦的。」温年抬臂环住陈迒的脖子,「我也不要你辛苦,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们一起走。」
陈迒弯弯唇,看着她:「那我告诉你了,能不能……」
话没说完,温年拽住冲锋衣往下重重一拉,吻了上去。
这也算是扳回一成吧……
再从楼梯间出来,温年脚都是软的。
逛是逛不下去了,陈迒带着她去结帐,之后两人去了房子那里。
进到里面,温年彻底明白为什么陈迒坚持要两室一厅了。
除去某些不怎么光明的小心思外,就是这个户型的厨房很大,方便下厨。
温年大致参观了一下,房子里不乱也不脏,但家徒四壁。
她和陈迒把买来的东西简单归整一下,又收拾了收拾,没久留,出去吃饭。
期间,杨晓桃和佟佳露纷纷在群里汇报自己已经回到学校。
之前的严刑逼供并没有让佟佳露吐露心事,温年选择尊重,不多嘴,杨晓桃同样尊重,不再过问。
但是,温年可以问问她男朋友。
「池林的初恋?」陈迒顿了顿,「怎么想起问这个?」
温年咽下嘴里的虾,说:「好奇嘛。池老闆那么帅,又有才华,这个年纪没谈恋爱不算奇怪,但感情经歷不可能一片空白吧?」
陈迒剥虾的动作不知不觉变慢,低声说:「他帅还有才华,哪方面的才华?音乐?」
「……」
「你、你不是吃醋吧?」
陈迒还是没表情,但冰块脸上已经滚动播放「我不开心」的弹幕。
温年忍笑,男朋友怎么这么可爱啊。
夹了块儿鸡丁塞到醋葫芦嘴里,温年托着下巴说:「我不欣赏有音乐才华的人,这才华我有。我欣赏的是在机械方面有天赋的,尤其手还特别巧的那种人。这样的,你认识吗?」
闻言,陈迒有点儿害羞地笑了,立刻满足女朋友的好奇欲。
不过,说起池林的初恋女友,陈迒了解不多,只知道那是池林很伤的一件事。
池林和初恋大学相识,都是学音乐的,很快就被彼此吸引。
大学没毕业,池林的初恋女友就带着池林去见自己的父母,希望两人可以一毕业就结婚领证。
也就是在这时候,两人的感情走到尽头。
「因为池叔?」温年皱了皱眉,「池叔不喜欢池老闆的女朋友?」
陈迒摇头:「因为案底。」
池林初恋女友的父母都是公务员,女孩将来也是要按照父母的规划考公,进入相关单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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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国栋因为涉嫌违禁运输的罪名是女孩家里的大忌。
池林了解了女孩家的态度后,虽然伤心,但也平静地接受了,并提出分手。
可是女孩不愿意放弃,她让池林和池国栋断绝父子关系,但私底下还是保持父子关系。
池林觉得这太荒谬,况且案底就是案底,即便是断绝关系,该影响仕途还是影响。
无奈女孩坚持让池林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池林不愿意,就是不在乎女孩……几次纠结争吵之下,池林累了,女孩失望了,这段感情宣告结束。
「那前段时间这位初恋女友找回来又是做什么?」温年问,「忘不了?」
陈迒也不知道,但不管如何,两人还是没在一起。
池林这件事挺让人唏嘘的。
池国栋面上不说什么,实际心里特别自责,怨自己害了池林,拖累了池林。
而池林从不怨池国栋,他敬爱自己的父亲,如果没有合适的缘分,宁可单着也不会背弃亲人。
人们常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
从这件事上来看,陈迒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他不知道以后他和温年……
「想什么呢?」温年晃晃手,「你要是乱想,信不信我打到你老年痴呆?」
陈迒浅浅一笑:「我要是老年痴呆了,你还欣赏我吗?」
「不欣赏了呗。」温年说。
过了会儿又小声补了句:「但是,也不嫌弃。」
越过桌子,陈迒揉揉温年的头。
他特别爱做这个动作,似乎是知道温年不让别人碰她的头髮,他就越要碰,显示他的与众不同和特殊地位。
温年觉得男生有时也真是幼稚。
不过,她愿意惯着这个幼稚,只要他愿意。
「陈迒,有句话我是不是没和你说?」温年戳着碗里的米饭,指尖泛着粉红,「我喜欢你,很喜欢的那种。」
陈迒一愣,被这句话冲击得一时有些听不到周围其他的声音。
定定地坐了会儿,陈迒放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两下,下一秒,他起身,这次是身体越过桌面,伸手抬起了温年下巴。
温年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唇上被印下轻柔的吻。
「我也喜欢你,永远喜欢你的那种。」
*
十一过后,学习和生活再次忙碌起来。
温年现在知道陈迒的打算,轻易不会打扰他,只是在该吃饭的时间问他吃饭了没有?
要是没有,她就会去送饭,陪他一起。
一直忙到十一月中旬,好消息传来,陈迒顺利加入董教授的实验室,成为机械工程学院有史以来最快最年轻加入实验室的学生。
温年也进了校学生会,至于社团,她都没去。
倒是陈迒,最后居然选了花艺社,每次去活动,整个教室除了他,没一个男的,简直就是万花丛中一根木头。
陈迒也没想男大学生们这么抗拒花艺,学学挺好的,可以种玫瑰,还可以学着怎么把玫瑰插得好看。
反正这是陈迒的刚需。
周四晚上,学生会开会筹备校园艺术节的相关事宜。
这次艺术节赶上北城大学建校一百零五年,连带话剧节,两节合一,会搞得隆重一些。
温年作为新生干事,少不了跑腿的活儿,但因为形象气质好,老师挑她去负责活动当天的礼仪接待。
另外,话剧社的副社长,就是上次发微信给温年的学姐也联繫她,希望她帮忙出演一个角色……还有校舞蹈队的,也问她愿不愿意跳开场舞。
这次会上,温年的繁忙程度不比学生会主席低。
话剧社的赵学姐说:「人才当然抢手了啊。温年,我不管,你必须帮我这个忙。」
「我也需要帮忙。」校舞蹈队的段学姐同样不让步,「我们开场舞很重要,那是整个艺术节的门面,是气氛制造者!好的开场……」
「我们话剧节还是北城大学三大传统呢,你们是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我们……」
两位学姐吵起来,温年夹在中间想说我哪个都不太想参加,只想安静地跑跑腿。
一旁的其他大一干事看这情景,有的羡慕温年,也有嫉妒不屑的。
能考上北城大学的学生,在自己原来的中学绝对都是佼佼者,而佼佼者们放在一起又会有更加优秀的人出现,让原本优秀的人变得黯淡无光。
温年就是优秀者里的优秀者。
「不就是长得漂亮吗?」有女生小声说,「至于么。」
另一个女生说:「光漂亮当然没用,还得有心机。这个温年上高中时就不是什么善类,带头搞霸.凌。」
「啊?真的假的?梦婷你是知道什么吗?」
余梦婷背过身说:「她和我闺蜜在三中时是室友,我闺蜜被她排挤到搬宿舍。」
「这么严重!」女生惊讶,「你闺蜜太可怜了。」
余梦婷还想说话,身后的女生们忽然起了骚动,大家都往阶梯教室的后门看。
「是机械学院的陈迒!」
「这是不是就是禁慾系的气质?荷尔蒙的身材?」
「他看起来太有料了,绝对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我赌八块腹肌。」
「诶,他不是学生会的吧?过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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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也看到了陈迒。
趁着两位学姐还吵得你死我活,她挤出去去了后门。
陈迒一见她过来,便进了教室,第一时间握住了温年的手。
女生们一阵小尖叫。
温年不好意思,拉着陈迒出去。
「你怎么过来了?」温年问,「不是说今天要在实验室多待会儿?」
陈迒还握着温年的手,有些凉。
他从包里拿出热水袋,说:「夜里降温。」
温年稍稍一顿,接过去抱在怀里,身体立刻暖了起来。
「那你忙完了吗?」温年笑着说,「我这里快结束了。」
「嗯,我在这儿等你。」
温年回了教室,没注意到后门有人一直在看陈迒。
「真是不公平。」女生哼道,「这么差的人品和性格,就因为长得好看,能有这么又帅又体贴的男朋友。」
余梦婷还在看着陈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未必吧。」
第60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温年最后被指派到话剧社, 学生会主席和团委老师拍板定的。
这次的艺术节会有来自英国的交换生观看,恰好英国这所高校的话剧社有百年歷史,北城大学必须在话剧这上挣脸, 这涉及到学校形象,不能掉链子。
既然如此, 校舞蹈队的段学姐没话可说, 只能痛失人才。
艺术节将在一月上旬举办, 满打满算留下的排练时间只有一个半月。
有些节目是早在开学时就开始排练的, 还有的是已经筹备完前期, 现在紧锣密鼓地练习。
话剧社属于后者。
温年第一天到话剧社报到,赵学姐先和她说了她的角色设定。
说白了,就是一个花瓶。
但用赵学姐的话说, 花瓶也不好演着呢,首先你得是花瓶,其次得让观众认可你是个花瓶, 有一定难度。
温年:「……」
故事整体讲述的是旧时期爱国青年投身祖国科技事业的成长历程。
温年扮演的是男主学生时代的白月光, 她的出现推动鼓舞了男主勇敢追逐梦想, 戏份很少,就五句台词, 但有一段舞蹈。
这也是为什么赵学姐一定要找温年来演的原因。
放眼望去, 长得漂亮的没有温年跳的好,跳的好的没有温年长得漂亮, 而且温年举止优雅, 骨子里透着一股高贵骄矜, 很适合人物本身。
「你先在这儿熟悉熟悉剧本, 我……诶, 老明, 你可来了。」
闻言,温年看去,见到了传说中的话剧社社长——明贺。
不得不说,北城大学票选明贺做校草是正确的。
长相自是不必说,周正英俊,关键是气质自带书卷气,北城大学培养出来的文人学者无数,「儒雅」二字一直是北城大学学生的代名词。
「最近忙专业,辛苦你操持。」明贺说着,笑笑看向温年,「这是大一新学妹?怪不得你非要拉人家入伙。」
温年和明贺打了招唿。
明贺虽然是学长,还是校内名人,但没有架子,为人很随和亲切。
「这次硬要你帮忙,给你添负担了。」明贺说,「有什么问题和需要尽管和你赵学姐提,实在不行,找我也可以。」
「谢谢学长。」
温年和明贺客套完,人员也到齐了,大家投入排练。
从小到大,温年参与的文艺活动数不胜数。
她以前所在的国际学校喜欢搞这些,颜清也注重她的这一方面,但演话剧,还是第一次。
可温年并不怯场,加上她仪态满分,很有那个年代女性的端庄大方,人物外在算是无可挑剔。
就是一念台词便暴露了她门外汉的本质。
陈迒进排练教室时,温年正在一边听学姐讲如何运用丹田发声。
为了方便入戏,温年穿了一件民国学生服的浅蓝色小衫,高高的中式立领让她修长的颈部线条展露无遗。
她学的认真,其他社员基本已经结束练习,都在收拾东西出去。
他们看见陈迒都是惊艷又好奇,陈迒偶尔对上他们的目光,会客气地点点头,只是他太高冷了,气场也强,反而会给人家压迫感,让人以为这是警告。
陈迒:「……」
练的差不多,温年向学姐道谢,然后小鸟似的跑到陈迒身边。
她早就看见了他呢。
「等好久了吧。」温年说,「我换个衣服就可以走啦。」
陈迒过来牵她的手,温年注意到他还拎着个袋子,刚想问问是什么,赵学姐也来了。
「哎呀,学弟这是来查岗还是接人?」赵学姐是个社牛,和谁说话都无缝衔接,「是不是我们话剧社的男生都一表人才,学弟有危机感了?」
陈迒淡淡道:「接人。」
大概是以为自己的幽默也会换来幽默,又或者起码是一串话,所以陈迒的言简意赅让赵学姐卡住了。
一旁的温年捂嘴偷偷笑了笑,说:「他就这样,话少的很。和我也没什么话,学姐别介意啊。」
赵学姐哦了声:「没事没事。学弟这外表和性格很一致,内外合一啊。」
话音刚落,明贺插嘴:「你不说是你话多,见谁都要聊,吓到学弟。」
温年介绍这就是话剧社社长明贺,陈迒和学长打招唿,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对方。
明贺同样也观察了陈迒,就觉得……话剧社要是有个男花瓶也会是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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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过过,社团搞聚餐联欢,家属也可以参加。」明贺说,「学弟到时候和学妹一起来玩啊。」
陈迒点头:「好。」
明贺还有事,说完话就先走了,温年也要去后面的休息室换衣服。
陈迒在原地等,赵学姐好心提醒他过去陪着点儿温年,休息室那边的灯最近总接触不良,有时漆黑。
「谢谢学姐。」陈迒说,「刚才,不好意思。」
赵学姐笑笑说客气,心想这学弟还真是够在乎女朋友的。
此刻的温年在和戏服「搏斗」。
她穿的这件民国小衫背后有拉链,但拉链顶端还有小扣,脱到一半的时候,小扣勾住了头髮,怎么都解不开。
也幸亏是赵学姐提醒,不然陈迒不会过来,温年还得这样被套半天。
门外,陈迒说:「我现在进去帮你?」
「等一下。」温年回道,「我再试一次,我就不信……哎呀!」
「怎么了?」
「疼。」
陈迒握着把手的手收紧,说:「你不要动了,还是我来。你……穿着衣服了吗?」
「……」
这是什么话?她还空心穿戏服不成?
但温年理解陈迒的用意和细心,她穿了,除了贴身内衣还有一件吊带美背,前后都挡得严实。
「嗯。」温年清清嗓,「你进来吧。」
陈迒依言进去。
映入眼帘的便是女孩的蝴蝶骨以及被布料包裹着凹陷在两侧的腰线,他唿吸一滞,差点儿转身出去。
温年不知道陈迒这么单纯。
她一个女孩都不觉得这有问题,毕竟夏天的时候还要穿吊带裙,这样露太正常了。
「你怎么不动了?」温年催促,「快点儿,扯的我头髮疼呢。」
陈迒深唿吸,脱掉外套披在温年身上。
温年是有点儿冷,笑着谢谢男朋友的贴心,并不知道男朋友这样做也是在为他自己考虑。
陈迒开始解扣。
因为温年之前挣扎,头髮和小扣已经缠成死结,稍有差池,就会扯到温年头皮。
所以,陈迒很小心,小心到温年快要睡着了。
「好了没?」温年问,「我累了。」
「快了,再忍耐一下。」
「啊——」温年打个哈欠,「再快点儿嘛。」
「嗯。」
几分钟过去,温年成功从衣服里钻出来。
她顶着乱糟糟地鸡窝头,开花似的冒出来抱住陈迒说终于舒服了。
陈迒搂着她,将衣服放到一边,尽量不去看他外套之下那件小背心,低声说:「回去吧。」
从楼里出来,陈迒牵着温年走在小路上。
明月高悬,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偶有学生骑着自行车过去,声响在空气中徘徊。
温年这才有机会问陈迒手里拎着的小袋子是什么,陈迒也才想起来他买了新出的奶茶。
「你还要试吗?」陈迒问,「不太热了。」
温年当然要试,就着陈迒举起的手尝了一口,有点儿意外竟然是这个味道的。
「有些苦。」温年说,「可能糖放少了。」
嘴上沾了吸管留下的奶茶,她下意识要舔下去,唇上突然一热。
陈迒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做了,可能是刚才那幕就已经让他躁动,现在再面对女孩软莹的嘴唇,像是诱人的桃子,叫他忍不住想尝一口。
「我觉得不苦,」陈迒舌尖轻抵了下嘴角,「很甜。」
温年还定格在刚才的那一下触碰中,这又看到某人做犯规动作,脸上一阵热腾腾。
「你、你这不是耍流氓吗?」温年四下看看有没有人,「你现在越来越猖狂了是吧?」
陈迒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像个登徒子,但如果有下次,肯定也还是这个结果。
他低着头,没什么底气地辩解:「不是耍流氓,我亲我女朋友。」
「你还有理了?」温年把奶茶给他,「喜欢喝,喝个够吧。」
「我不爱喝。」
「你刚才不还说这个是甜的吗?」
陈迒抿抿唇,像是在回味,说:「是你甜。」
「……」
你还是做回那个沉默寡言的铁葫芦吧。
温年瞪着眼无语,怕再耽搁一秒,自己会原地心脏骤停,于是转身快走。
陈迒三两步追上她,精准握住手,说:「真不喝了?」
「你再说一个字,我三天不理你。」
陈迒果断闭嘴。
快到宿舍楼,温年的羞臊减轻了一些。
在恋爱的这些日子里,陈迒其实是个很规矩的人,做什么都会提前问她,得到她允许才会做。
寝室里的于竹也在恋爱,对象是她的初中同学。
据于竹的某次无意透露,两人是高三下学期确定的地下恋,高考结束完全在一起,暑假里的一个月,他们除了最后一步没做,剩下都尝试了。
于竹说:「这个年纪的男生本来就精力旺盛啊,想亲亲抱抱的太正常了。」
这么一看,陈迒大概也旺盛,但他旺不旺的起来在她。
想通这点,温年也就没事了,转而问陈迒怎么想起来给她买奶茶了?
陈迒说:「一位女同学推荐的。」
今晚也是花艺社活动的日子,有位才入社团的女同学来晚了,坐在了最后一排,就在陈迒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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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同学说她也是校学生会的,认识温年,知道温年和陈迒是情侣,这次这么巧坐一起,就给陈迒推荐了一款奶茶,说温年说不定喜欢喝。
陈迒将事情叙述的很清楚,温年也不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
但可能出于女孩子的敏感,她总感觉别的女孩子向自己男朋友推荐奶茶来哄她高兴,这个行为很别扭。
况且那个奶茶根本不好喝。
温年问:「这个女生是谁?」
「余梦婷。」陈迒说,「社联部的。」
*
时间又过去了两周。
北城寒冬将至,不少怕冷的南方同学结伴去外面买羽绒服。
温年也想给陈迒买,但她没时间,陈迒也没时间。
话剧社排练几乎占用了温年的业余生活,陈迒在实验室也很忙,董教授让他试着参与到研究生的一个项目中去。
两人只能在吃饭时多看看彼此。
这晚,话剧社定好排练结束后去聚餐。
陈迒陪温年参加,但在那之前,他得先参加花艺社的社团活动。
之前选择这个社团,陈迒一是看中社团可以帮自己更好地养护玫瑰,二是这个社团比较轻松,可没想到,活动安排是轻松,但是量不小,一周至少一次。
陈迒一边听老师讲插花艺术,一边整理实验室数据。
余梦婷什么时候坐在他身边,他都没注意。
「陈迒,你真厉害。」余梦婷夸赞,「我从小理科就不好,最崇拜你们这些理科达人了。」
陈迒没停笔,等算完这个公式,抬眼看了下余梦婷:「过奖了。」
余梦婷笑得甜,撩了撩耳边的长髮,又说:「前天我看温年和明贺学长在一起的时候,哇,那画面好美,他俩太配了!可今天我再一看你,还是觉得你和温年最般配,你俩是男才女貌。」
说完,余梦婷若无其事地去刷手机。
而陈迒却有点儿算不下去了,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太过了。
正想再集中注意力去算数据,余梦婷忽然把手机给他看:「你家温年真美。」
照片里,温年站在明理楼的落地窗前,身后是明贺。
他们离的并不近,但也不是普通的社交距离,明贺看着温年背影,眼神里的专注带着说不清的迷恋。
陈迒皱了下眉。
看到这点的余梦婷嘴角勾了勾,又说:「我觉得这张照片都可以当剧照了。就是那种唯美爱情的场景,是吧?」
陈迒沉默片刻,掏出手机:「方便把照片给我吗?」
「当然方便啦。」余梦婷要的就是这个,「你扫我吧,我微信名字是……」
「不用。」
陈迒指指余梦婷的手机屏幕:「我直接拍就好。」
余梦婷:「……」
陈迒将照片放大到画面里只有温年,按下了拍摄键。
「怎么不拍明贺学长呢?」余梦婷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张照片整体都很漂亮呢,温年和明贺学长很搭。」
陈迒还回手机,说:「我只看得到我女朋友的漂亮。」
第61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结束花艺社活动, 陈迒去接温年。
明理楼门口,话剧社成员前前后后出来,温年和明贺一道。
明贺在跟温年交代什么, 温年看见陈迒,抱歉地打断对话, 跑了过来。
「怎么不去楼里等?」温年摸摸陈迒的脸, 「外面多冷啊。」
陈迒说没事, 看了眼明贺, 明贺笑着沖他点点头。
「现在去聚餐?」陈迒收回视线, 「在哪里?」
温年说地点定在了市里,还说:「你要是累了想坐车,明贺学长正好可以开车载我们。不过, 我想坐地铁,公交也行。」
陈迒问为什么?
温年有些脸红,勾勾手指让陈迒弯腰, 陈迒照着做, 听她说了句话。
「那……」陈迒喉结滚动, 「打车。」
「有师傅在呀。」
「公交和地铁乘客多。」
「……」
两人在校门口拦了辆计程车。
其实,温年的话不是什么过火的话, 就是她想一路枕着男朋友的肩, 有熟人在,她不好意思。
现在他们单独打车, 温年可以自在地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靠在陈迒肩膀上, 温年问:「今天累吗?这两天中午都没有陪你吃饭, 你不会偷懒没吃吧?」
「吃了。」陈迒拂开她脸边的碎发, 「同学作证。」
温年笑笑, 藏在陈迒宽大外套里面的手, 一点儿不老实,总是捏着陈迒手指玩。
陈迒随她,时不时转头看着窗外。
心里挺想问问照片的事,但最终还是没张口。
进了市里,目的地是一家集餐饮桌游ktv于一体的娱乐场所。
话剧社的成员先在餐厅吃自助餐,之后又到事前订好的超大包间一起玩。
要说搞艺术的人大多多才多艺呢。
话剧社里的很多人唱歌也特别好听,一个个一点儿不比专业的差,听得温年像是在参加演唱会。
赵学姐让温年也露一手,但这个,她真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赵学姐说,「你就站那儿,我都爱看。」
温年笑道:「我怕我唱了大家今晚做噩梦。」
另一位学长说:「学妹你要是不唱,按照规矩可得罚酒啊,你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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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和喝酒,温年的两大死穴。
她有些反感大学里这种小社会的做派,琢磨该怎么逃过这两样,忘了今天她来,那是带着人的。
陈迒说:「我替她喝。」
「哎呦!学弟发威了啊!这么护着啊!」
大家一起起闹,有人藉机说替喝得罚三杯才行。
温年心说你们这不欺负人嘛,但鑑于这才刚来,就忍下了,转头问陈迒:「你行吗?我可以展示别的才艺,我有的是才华呢。」
「知道你厉害。」陈迒弯弯唇,「不过——」
「什么?」
「我不想给他们看。」
陈迒痛快地喝了三杯酒。
之后,所有人分成了两个部分。
小分部主攻唱歌,成了背景板,大部分人围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温年和陈迒坐在一边随大流。
游戏进行到一半,抽到了一位学长,在场有些女生一看,都一脸羞涩。
这位学长是有名的花花公子,y boy,大家都知道他是个海王,但又架不住那该死的魅力。
和海王学长关系不错的一个学长带头说:「咱俩哥们儿,我也不为难你。真心话是吧?那你就说说你近一个月里做过的最刺激的事是什么?」
海王学长毫不避讳:「野.战。」
现场安静一瞬,之后爆了。
赵学姐拍着桌子说:「能不能有点儿寡义廉耻?这还有这么多学弟学妹呢,教坏他们!」
「我玩真心话不说实话啊?」海王学长耸耸肩,「再说了,野.战很刺激吗?我前两天听说咱们明理楼里还有呢,不比我这个刺激?」
「卧槽!谁啊?这就把持不住了?不怕摄像头啊?」
海王学长说就两周前的一个晚上,借用的还是他们话剧社的休息室。
两个人大概是奋战挺长时间的了,女生一直催男生快些,男生还不结束,最后等完事,女生满意地说了很舒服,和男生一起走了。
「这他妈的也太劲爆了!哪个学院的?」
「还借用了咱们休息室,啊,那我以后用休息室的时候……」
「哈哈!」
一沾这种事,大家的热情都空前高涨。
只有温年和陈迒安静如鸡,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该怎么解释她和男朋友只是在休息室里脱个衣服?
两人对视一眼,温年勐地反应过来,掐了陈迒一把,咬牙说:「你也跟着一起讨论!快点儿!」
「讨论……什么?」
「你说呢。」
「……」
好不容易这个话题接过,游戏继续。
轮了几圈不痛不痒的人和话题,终于,npc陈同学光荣中选。
有人似乎就等着这个,目光在陈迒和温年之间来回横跳。
温年被这样的眼光看得不舒服,忽然明白为什么有些聚餐要叫家属了,不是为了热闹,是为了有料可玩。
她以后再也不带陈迒来受罪了。
「问点儿什么好呢。」赵学姐摸摸下巴,「你们都想想。」
明贺起身要去外面接电话,说:「人家学弟学妹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不要给人家留下阴影。」
大家一笑,见社长也走了,各种心思跃跃欲试。
海王学长说:「我来吧。学弟选真心话?」
「好。」
「那你就说说你第一次因为做颜色梦去洗床单是在多大?」
颜色梦?洗床单?
温年没明白,有的女孩也没明白,只有男生们是一脸我懂,笑得别有内涵。
赵学姐见状,拽拽温年,在她耳边解释:「春.梦之后那啥,知道吗?不得洗床单啊。」
「……」
天啊,这什么问题?!
温年不想陈迒回答,陈迒不傻,肯定也不会顺着说,改选大冒险。
「听了真心话问题又选大冒险,这是犯规吶。」海王学长说,「不过学弟是咱们家属,也别太为难,改就改吧。但大冒险可就必须做到了啊。」
陈迒都要说谢谢了,海王学长说:「你就给你梦里的另一位主人公现场打个电话吧。」
包间里彻底炸锅。
这么牛的连环扣,这么损的坑,没有八百个心眼子都想不出来。
大家拍手说海王学长绝了,海王学长谦虚表示都是过往经验而已,眼睛直直地看着陈迒,暗藏挑衅。
温年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问陈迒:「你做过这种梦?梦见的女明星?」
她明白是人就有生理上的反应,陈迒也不例外。
所以他要是梦到过和明星那啥,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她也幻想过白马王子呢,只不过没梦到过和白马王子……
谁允许他做这种梦的!
这个流氓!大流氓!等着吧,聚餐一结束,她就把他大卸八块!
陈迒看着温年压抑着的怒火,就知道今晚不好过。
他以前根本不参加这种活动,后来因为温年,有了金鑫那群朋友,时常会有聚会,但大家也没玩的这么开。
这会儿,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学弟,快啊!」有人催道,「游戏哈,别玩不起。就当入学新生的考验呗。」
温年本来就憋着火,听了这话更火,他们这么整人还挺理直气壮?
她现在也看出来了,今晚的聚餐有人就是存心想取笑捉弄陈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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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学到现在,陈迒不说一跃成为明贺那样的知名校草,但在各个学院也是名气不小。
不仅因为长相气质,也因为陈迒出色的成绩,以及他是从怀蓝那个小地方出来的,身边还有温年这样的女朋友。
有些人就是这样,见得了吃苦受罪,受不了出类拔萃。
温年看着挑事的学长,嘴在笑,眼神却是冷的:「学长这么大方,不如你也和大家分享一下?可别玩不起啊。」
学长看了眼身边的女友,女友瞪他一眼,然后和温年说:「我看是学妹怕学弟说实话,心里吃味儿吧。」
温年看着学姐,没言语,但周身的气压顿时就低了。
赵学姐知道温年不高兴了。
想想也是,陈迒说吧,温年是他的正牌女友,那得多丢面子?不说吧,又会被扣上大一新生玩不起的帽子。
赵学姐想着打个圆场,把事情接过去,温年手机突然响了。
大家都是一愣,温年也愣了下,拿起手机一看,转头说:「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陈迒垂眸,沉默了。
一秒、两秒、三秒……包间里静的只有隔壁传来的「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伴随着这高亢的歌声,也不谁说了句:「就是温年啊。」
话音刚落,温年蹭地站起来跑了出去,差点撞上回来的明贺。
陈迒反应过来后,立刻追出去。
两人身后是迟来的此起彼伏的鹅叫声。
温年被拉进一个空着的包间。
包间里没开灯,那她也还是不好意思,一只手捂着脸,不想看某人。
陈迒没强行拉开她的手,说:「别生气,我不好。」
当然是他不好!
居然做这种梦,对象还是她!
这下可好了,他们这对传说中一眼万年的cp档算是彻底焊死了。
「年年。」陈迒捏捏温年的手,「你要是气,就打我一顿。别……」
温年听话地打了一拳。
「以后别人得怎么看我们?还不得笑话死了?」
「那又怎么样?」陈迒说,「我没有撒谎,他们知道就知道。」
温年这会儿都不是脸红,是整个人快熟了。
接受不了他去梦女明星,梦见的对象变成自己,她也不太能接受,太羞耻了。
陈迒也不想温年尴尬。
可刚才的情景,他情愿索性把话说透,省得有些男生还存着不该有的想法。
两人相对无言,陈迒手机在这时震了一下。
温年以为是话剧社那边催他们回去,差点又要打人,结果一想,那些人没有陈迒微信。
消息是实验室学长发来的,问陈迒有个数据他截图没有?有的话,发一下。
陈迒点开相册,找到数据截图发送,温年眼尖地看见一张自己的大脸照。
「你什么时候拍的?」温年问,「我怎么不知道。」
提及这张照片,陈迒的冰块脸又有几个不太开心的弹幕飘出来。
温年问他怎么了?
陈迒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温年听后,比较平静,问:「那你生气了?」
「没有。」陈迒摇头,「你给我看过剧本,我知道这就是彩排。我就是……」
「就是什么?」
陈迒插着口袋,闷声说:「没有演戏这个才华。」
「……」
温年以为自己就够爱吃醋的了,没想到某人比她有过之而不及。
把醋缸的手拽出来狠狠打手心,温年说:「明贺学长有女朋友,在国外。」
陈迒:「哦。」
「哦什么哦。」温年又打他,「你今天怎么不一见我就问呢?」
没不想问,她说过,什么都可以问,所以陈迒不会把话再憋在心里。
只是今天参加聚餐,得等事情结束了再问。
瞧他这安排得还挺明白,温年明明还气着大冒险的事,现下又觉得好笑。
男朋友吃醋都吃的这么体贴是种什么体验?
答:叫人气都气不起来。
缓了缓,温年认真道:「陈迒,我给你的特权一直都在。我们说好了,有什么一定要问。我们之间不要有误会,好吗?」
陈迒点头:「我现在有个问题。」
「什么?」
「抱抱行吗?」
「……」
谈个恋爱给自己谈出内伤是种什么体验?
答:有种问题能不能不要问啊!直接抱可以吗!可以吗!
温年气得头晕,开门要出去,手刚碰到把手,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箍在她腰上,把她带了回去。
陈迒紧紧抱住了她。
「我就是怕你还生气,」陈迒说,「才问的。」
「你怕的对,我现在也没不生气。」
「……」
「那也抱。」
「……」
温年败给他了。
抱了一会儿,赵学姐发微信和温年说游戏过去了,大家也意识到玩过火了,叫她别和有些人一般见识,回去继续玩。
温年回绝了。
本来就不是多想一起玩,他们还欺负她男朋友,谁理你们啊。
「我们回去吧。」温年说,「坐公交车。」
「打车好。」
「你是不是傻?公交车慢,我可以多……」
「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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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车上人很少。
温年和陈迒坐在最后面的双人座上,温年靠着陈迒,给他介绍北城。
「我虽然是北城人,但也没怎么在北城游玩过。」温年说,「和晓桃他们那次旅游,是我小时候除了外公外婆以外,第一次真正意义的旅游。」
陈迒说:「马上就是你生日了,我们去北城周边的古镇看看?」
「好啊!」温年一下子兴奋起来,「可是,你实验室不忙吗?」
「我一直在提前赶,没问题。」
温年戳了下陈迒的脸,说:「那花艺社要不就退了吧?」
「再等等。」陈迒说,「这几次在讲关于玫瑰的养护,我想听完。」
「那行吧,下次活动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用彩排?」
「我自然有办法。记着啊,下次活动,带我一起。」
「好。」
摇摇晃晃的公交车像是天然摇篮。
温年枕在陈迒肩上,都有些困了,只是一和他说话就又会忘了困。
陈迒说房子快收拾好了,到时候他就可以给她做饭,冬天冷,吃得少不利于保暖。
温年笑着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好吗?我没觉得。」
「我觉得就行。」温年说,「你从高中时对我就很好,我都……」
「嗯?」
有些事不能想,但不想又不可能。
更何况刚才就该问的,只是因为实验室来消息给打岔过去了。
「怎么了?」陈迒问。
温年坐直了,瞥他:「你到底什么时候做的那种梦?」
「……」
「还有,梦没梦见、梦没梦见过和、和别人?」
这个问题,是温年最不想问的。
但不问,她可能会想起来就烦躁,到时候还是得问,不如就现在。
毕竟男朋友梦见和自己那啥,除了羞耻以外,她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得意的,谁叫男朋友就这么喜欢她呢。
「没有。」陈迒低声道,耳垂通红,「只有你。」
「每次都是你。」
第62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回到宿舍, 温年在小群里说了奶茶和照片的事。
佟佳露:[哪儿来的绿茶?]
佟佳露:[茶艺还如此低劣!打量其他女生都是傻子吗?]
温年:[我也觉得令人髮指]
之前奶茶的事,温年还以为是自己过于敏感,有些小人之心了。
现在再看, 女生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觉,99.99%是准确的。
杨晓桃:[有些女生真的很奇怪诶, 想恋爱为什么不去找单身的?就盯着有主儿的, 这什么脑迴路?]
佟佳露:[我生来下贱.jpg]
杨晓桃:[那你没因为这事和陈迒生气吧?@温年]
温年:[没有, 就是和你们分享一下, 让你们开开眼]
佟佳露:[我只觉得辣眼]
和朋友吐槽完这个事, 温年以为自己就消气了。
但事实是,她更生气了。
敢觊觎她的人,对这个世界没有眷恋了是吧?
温年找到周玥, 没记错的话,周玥室友好像在校社联部。
周玥:[你不知道这个余梦婷?]
温年:[?]
周玥:[哦,我忘和你说了]
周玥:[她是艾雅的闺蜜, 之前艾雅来咱们学校找她玩, 我还看见了]
绕来绕去, 原来是冤家路窄。
转天,温年如常到话剧社彩排。
聚餐上闹得最凶的几个学长学姐见了温年颇为尴尬, 听说明贺事后知道了怎么回事, 私下都说了他们。
温年也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既然对方也知道错了, 还是礼貌相待。
就是那个海王学长, 看见温年故意问陈迒昨天怎么哄得女朋友, 语气很是暧昧。
温年说:「学长这么好奇, 是开始羡慕正常人谈恋爱了吗?」
海王学长一愣, 脸色有点儿黑。
他一向视感情为玩物, 还喜欢玩小众取向,自以为另类高级,总瞧不起小地方来的人。
「我这不也是关心一下嘛。」海王学长说,「学妹就别挖苦我了。」
温年笑的天真无邪:「哪里是挖苦?我说实话呢。我这边的经验实在没办法给学长借鑑,毕竟我男朋友太专一了。」
说完,温年转身就走,丝毫没把什么学长学姐的辈分规矩放在眼里。
因为这个事,话剧社里的很多女生对温年改观了。
相处的这段时间,她们看温年长得那么漂亮,男朋友又那么宠,就觉得温年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实际人家不傻,还很刚。
海王学长仗着家里有钱,教导主任又是自家亲戚,没少在社里开颜色玩笑调.戏女孩,有的人可能吃这一套,但有的人很反感。
温年这个举动算是给那些反感海王学长的女孩出了口气。
她们对温年热情起来,可温年现在没工夫搞社交,她得养精蓄锐——去、喝、茶。
花艺社的活动定在了周三晚上。
温年提前和赵学姐请假,跟陈迒一起去的教室。
女生们看见温年和陈迒手牵手出现时,羡慕的羡慕,议论的议论。
陈迒参加这么多次活动,一直高冷平淡,这次因为温年在身边,她们第一次看到这位冰山男神眼里有了温柔笑意。
温年和陈迒去了最后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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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想坐靠窗那边,那里离后门远,不会有冷风,但温年执意坐中间的四连座。
两人落座没一会儿,花艺课老师来了。
随后,掐着上课的前一分钟,余梦婷也从后门进来了。
余梦婷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羊绒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一字领毛衣,很好地展示了她的直角肩和锁骨,绝对吸睛。
余梦婷挺胸抬头往前走,看见陈迒时,笑容都挂脸上了,然后就又看到陈迒身边的温年,笑容凝固。
温年穿着一件黑色高领针织衫,乌黑直发在脑后随意束了一个低马尾,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装扮,却像一只高贵的黑天鹅,引人惊艷。
而她身边,陈迒穿着黑色卫衣,侧脸立体迷人,两人并排而坐,好看得足以如画。
「同学,坐我们这里吗?」温年笑着说,「你是学生会的吧?我好像见过你。」
余梦婷张张嘴,半晌,干笑道:「不了,不打扰你和你男朋友。」
温年笑意更深,明亮幽深的眼眸看着余梦婷,意有所指地说:「你也知道他是我男朋友啊。」
闻言,余梦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嗯了一声。
温年杵杵陈迒,又说:「你挺有名的嘛。」
都说到这儿了,陈迒再看不出温年的目的,那他也别做她男朋友了。
陈迒宠溺一笑:「没,是你有名。」
上课铃响,余梦婷如蒙大赦一般跑到前面落座,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讲台上,老师打开课件,开始讲课。
等教室里的气氛沉稳了,陈迒问温年对方是那个意思吗?
温年无语道:「你对你自己招蜂引蝶的能力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陈迒:「……」
温年白过去一眼,翻开自己的专业书。
陈迒见她似乎是生气了,将手伸到桌下去求和,温年直接啪地一下打开他。
这事陈迒委实冤枉。
但是换位思考一下,不管冤不冤,生气这样的情绪在所难免,因为太在意。
陈迒趴在桌上,就趴在温年的书旁边,说:「我没主动理过她。」
忽略到某人的可怜巴巴,温年眼皮都不带掀的:「你主动一个试试。」
陈迒:「……」
两次求和无果,陈迒打开记事本听老师讲课,笔记还记得特别认真。
温年见状,心说你就不会再哄第三次?这是什么态度!无所谓还是烦了?
她合上书准备坐到边上去,这时,桌上多了一张小纸条。
说是小纸条并不准确,因为陈迒将它叠的四四方方,还给做了「封面」,算是一个小本本,上面写着:年年启。
温年抿抿唇,窜起来的火一下矮了好几截,但她不能表现出自己这么好哄,于是以一副「我不想看但我善良给你个面子」的姿态打开了本本。
第一页写着:我错了。
第二页写着:以后不会有类似情况发生。
第三页写着:别不理我。
过了整整十秒,在陈迒以为温年是不是不会用这个纸的时候,温年在第四页写下了女朋友经典质问top1的问题。
——错哪儿了?
陈迒看着回到自己手里的小本本,写下答案。
温年在一边喝水,见他写这么快,还挺好奇他写了什么,打开一看。
——不检点。
「噗!」
温年一口水全喷了出去。
万幸他们前排没人啊,要不然人家来上个课,莫名其妙还洗了个头。
「怎么回事?」老师也被吓了一跳,「最后两位同学干什么呢?」
温年捂着嘴咳嗽,白皙的脸胀得通红,陈迒在一旁给她顺背,说:「没事,老师。不小心呛到。」
老师皱了皱眉。
她这课上的相当寂寥,学生们就为混个社团名号,从来不好好听这门伟大的艺术。
唯独后排的这唯一一个男生,每次都听得特别认真。
可现在,这棵独苗也变了,拿她的课谈恋爱。
哎!
老师忍着心碎,继续讲。
温年想杀陈迒的心都有了。
光天化日让她丢这么大脸,他这个男朋友是不是想下岗!
温年在桌下打人,陈迒让她打,打得差不多了,就握住那只软绵绵的手,不放了。
「下课再打。」陈迒说,「要不一会儿老师又问了。」
呵呵,还知道拿老师来压她了。
温年哼一声,见桌上的小本本被她喷湿了,要求陈迒弄干。
陈迒拿过去,又给了温年另一个小本本,这次是正常的a4纸,上面写的是去古镇的攻略。
「你看看哪里不好,再改。」
温年瞪着他,想着气大伤身,深吸一口气,开始看攻略。
不同于金导游走量不走心的风格,陈迒主打慢旅游,目的为了放松身心,不会让温年累到。
温年看着上面详细的安排,连每个餐厅的特色菜和评价都有,为的就是方便她挑选,心里的那口气啊,早就消的没影儿了。
再往后看,连住宿都考虑了。
陈迒不想温年单独在一个房间,所以特意找了一家有复式房间的民宿,这样他们可以一人一层。
「这样行吗?」陈迒问,「你要是不想,也可以定两个房间。但晚上我们要保持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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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话整夜啊?」
「嗯。」
不少新闻都报导过女生出去旅游遇到危险,罪犯手法千奇百怪,防不胜防。
陈迒不能让温年落单,尤其是睡着的时候。
看到某人都细心到这种程度了,温年的炸毛全部被抚顺,她收好攻略,漫不经心地说:「那就订一间房好了,省得手机辐射我。」
得到允许,陈迒着手订票。
温年想着从恋爱到现在,他们的开销都是陈迒来的,这次要不就她来吧。
虽说之前陈迒得了比赛奖金,不在乎花些,但那也是他辛苦努力获得来的,还是不要挥霍的好。
可话到嘴边,温年又觉得男朋友的经济地位也该维护。
尤其这次是她生日,他肯定想给自己好好过。
最终,温年没说出钱的事,只提出到了古镇请陈迒吃饭,陈迒同意了。
下了课,陈迒去卫生间,温年在教室等。
温年连着陈迒的东西一起收拾,小心珍惜地把认错小本本和攻略一起收好,直到一股呛鼻的香水味熏得她抬起头。
「温年。」余梦婷一改之前的不知所措,傲慢地笑笑,「久仰大名。」
温年回以微笑:「是听艾雅说起的我吧。」
「是呢,她和我说了不少你的事。」
「我能猜到,你们刚才课上聊得肯定很不错。」温年说,「艾雅成绩一般,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本领很强。」
余梦婷抱臂笑了笑:「给人家排挤的都搬出去了,还这么自以为是呢?」
温年看过去,还是平和地笑:「我建议你了解完真实情况再说这种话,乱说,是要负责任的。」
余梦婷还要反驳,温年又说:「还有,你要是觉得你闺蜜委屈,想抱不平,就找我。背地里找我男朋友搞这些小动作,还是这种最愚蠢低级的伎俩,实在可笑。」
话被说的这么明白,余梦婷想装煳涂也没办法装了。
一开始,她确实是听了艾雅的话,看不上温年。
后来见到温年真人,她又嫉妒,想着给她找找麻烦也是好玩,就故意接近陈迒。
可等真接近了,陈迒彻底吸引了她。
「你这话说的有根据吗?还不许别人和陈迒说话啦?」余梦婷反问,「再者说,你们又没结婚,没有法律保护,就算有法律保护照样可以离婚。凭什么别人不能争取?」
这难道就是小三有理论?
温年叫这三观震的够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余梦婷还自以为傲人地挺着胸,大有要和温年争到底的架势。
陈迒在这时回来,见温年站在座位旁,过来拿走她手上的东西,又帮她紧紧外套领口,轻声问:「走吗?」
「啊?哦,走吧。」
陈迒牵着温年离开,全程把余梦婷当成了空气。
第63章 春在岁岁年年
温年这次生日正好在周日。
她和陈迒定的周六从学校出发, 在古镇住一晚,这样算下来,可以玩两天。
周六一早, 温年起床做准备工作。
虽然只有两天一晚,但她还是拿出了她的迷你旅行箱, 装的满满当当, 反正有人帮忙拎着。
林志然和苏菀都还窝在被子里, 一人从栏杆那里探出一个脑袋, 满脸羡慕。
「天赐我男啊!」林志然仰天长啸, 「我也想有人陪玩啊!」
苏菀吸吸鼻子,咬着被角呜呜道:「甜甜恋爱什么时候轮到我呀。」
于竹叫她俩平时多出去参加一些活动,别老嘴上说的起劲儿, 一动真格的,比谁都宅。
「温年,东西都带齐了吗?」于竹说, 「有些没带可以再买, 但有些必须得有啊。」
温年想了想, 又检查了一边她的化妆包,确保卸妆油、护髮精华、面膜……都带了。
于竹扶额说不是这些, 温年问那还有什么?
牡丹老司机林志然说:「当然是防止闹出人命的小盒子啊。」
温年:「……」
温年既然敢和陈迒定一间房, 就是相信陈迒不会对她做什么,哪就闹人命了?
不过, 虽然不好意思, 但温年也知道室友们都是好心。
女孩子在这上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不然到头来吃亏受罪不说, 搞不好人生都会被扭转。
「我们还没到那步呢。」温年红着脸说, 「但善意提醒收下啦, 谢谢。」
于竹一听,支出来半个身子:「你家陈迒忍的了?」
「我看忍的了。」林志然摸着下巴,「陈迒一看就是个狠人,这种人自控力都特别强。可一旦爆发了就……鹅鹅鹅鹅!」
林志然的鹅笑配上苏菀的娃娃音成功让温年不再磨蹭,火速出门。
下楼时,颜清来了通电话。
最近公司收益飙升,颜清忙的脚不沾地,这会儿人还在新加坡谈合作,算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慰问女儿。
「和那位陈同学一起过是吧?」颜清说,「又长了一岁,脑子也要跟着长。」
温年无语:「妈,您这个生日祝福真别致。」
「这是我作为你的妈妈该有的提醒。」颜清停顿了一下,和张秘书交代工作,「不要被爱情沖昏头,你才十九岁。」
「……」
温年不明白,她就是和她男朋友过个生日而已,怎么搞得她好像是要去干一票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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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温年拎着箱子继续下楼。
但是话说回来,十九岁,成年了,有些事确实变得不再那么避讳,只要掌握好度,也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可以随心意去做。
只是温年和陈迒真没到那一步。
他们现在接吻,陈迒都要提前打报告问可不可以张嘴……至于那些更亲密的,步子迈的太大。
这样想着,温年看到等在宿舍楼外的陈迒。
他只背了一个包,身影高大挺拔,见她出来,过来帮她拿箱子,并将提前做好的早餐给她。
「你昨晚回房子那里住的?」温年问,「这样是不是太折腾了?」
陈迒摇头:「来,到车上吃早餐。」
古镇在北城郊外。
自驾游路程大概两个小时,坐动车要四十分钟。
温年和陈迒中午之前到达,先去民宿放行李,顺便歇一歇。
陈迒选的民宿没在古镇里,但是它位置高,建在半山腰上,可以俯瞰整座小镇。
温年跟在陈迒身后进的房间。
里面空间不小,有一个开阔露台,还有小吧檯,客厅里安装了投影仪,老闆说啥会员都有,想看什么看什么。
陈迒将箱子立在一边,说:「你想睡楼上还是楼下?」
温年想着自己也没有起夜的习惯,选择楼上。
陈迒又把箱子拿上去,温年叫他放倒箱子,之后蹲下拿出化妆包,还有待会儿要穿的衣服。
「你……」温年抿抿唇,「下楼吧。」
陈迒愣了下,当即转过身,下去时,差点被箱子腿绊倒。
温年别过头笑笑,等他进了卫生间,开始换衣服。
半小时后,温年下楼。
她戴了一顶白色贝雷帽,搭配奶油色短款外套,内里是一件牛仔衬衣,整个人看起来既青春又温婉。
而这其中也还有女孩的小心机,那就是这款奶油色外套和陈迒的黑色外套款式很像,一看就是一对。
「走吧。」温年说,「我们先去吃午餐。」
陈迒看了看,说:「会不会冷?」
「不会。」温年去拉某保暖直男的手,「一会儿要照相的,我不想穿成熊。我里面有贴暖宝宝,真不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陈迒也不想扫兴,点点头,叫温年要是觉得冷就告诉自己。
冬天的古镇不比春夏时繁华多彩。
但这时也有这时的美,没了绿叶的树枝像是画家笔下的速写,有一种但淡雅寂静的意境美感。
温年和陈迒走过小桥,贯通小镇的河流从桥下蜿蜒流过,一艘乌篷船停在一边,小船随着流水摇摇晃晃。
「要是下雪就更美了,是不是?」温年说,「听说很多古镇的雪景才是一绝呢。」
陈迒眼里透出淡淡笑意,问:「你是喜欢雪景,还是希望下雪?」
「……」
嘁,非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两人来到餐厅。
温年通过攻略已经想好吃什么,这会儿看了菜单又做了些简单的修改。
等菜的工夫,温年打量外面的风景。
虽说冬季出游人少,但适逢周末,也有不少三口之家或者情侣闺蜜出来转转。
温年连续看了两对情侣,都是女孩抱着一大捧玫瑰。
这里是有店在卖吗?
想到恋爱至今还没收到过玫瑰,唯一收到的那次还没确定关系,而且就一朵,是被某人随意摘下来送的……温年有点儿想要。
「你说,这个季节花店里卖的花为什么还开的那么好?」
温年这么问,实际才不管为什么,她能有花就行。
陈迒正在用消毒巾擦碗筷,闻言,目光扫过外面的情侣,说:「现在都是温室栽培,季节因素大大削弱了。」
就……这?
温年笑了下,又说:「那你说现在买一捧花是不是比夏天时贵?」
「这个不太清楚。」陈迒如实说,「但应该是有区别的。」
话落,服务员端菜上来。
陈迒将碗筷给温年摆好,叫她趁热吃。
温年看了他三秒,见他是真不明白自己的潜台词,咽下闷气,低头吃饭。
也是,直男一枚。
他要是懂才可怕,不懂,她就慢慢教。
不气不气,她叫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才怪!
放下筷子,温年打算让陈迒现在就去买玫瑰,就见一个穿着黄的外卖小哥进了餐厅,喊道:「哪位是温年?」
温年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结果外卖小哥叫的又是她的名字,她便举手说是自己。
外卖小哥说:「有你的外卖。」
温年诧异地看着陈迒,陈迒无动于衷,还在低头给她剥虾。
不一会儿,外卖小哥抱着一大捧弗洛伊德玫瑰进来了。
他刚才没敢抱进来,花店老闆说这花很贵,叫他千万注意,他怕万一顾客没在餐厅,他来回挪动再给弄坏了,那可没法儿交代。
「来,麻烦您签收一下吧。」外卖小哥说,「记得给个五星好评。」
温年接过笔签了字,之后抱着比她身体宽出去很多的玫瑰,懵在原地。
过了会儿,她看向已经剥出一碗小虾的陈某,问:「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陈迒餵她吃了一只虾,说:「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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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葫芦居然懂惊喜?不科学啊。
温年怀疑自己别再是做梦。
可怀里的弗洛伊德玫瑰快戳到她的下巴,鼻尖也全是清甜的味道,低下头,入目满满的桃红色更是看得人心醉。
此情此景,是真的。
就是她嘴里要是没有嚼着虾就好了。
但试问,男朋友都能做出来让外卖小哥送玫瑰这样接地气的行为,她吃虾抱花又有什么?
关于这点,还真不是陈迒不解风情。
弗洛伊德玫瑰少见,古镇里根本没的卖,这是他提前和一位老闆协商好,多加了一倍的钱,人家才安排派送的。
而古镇里进不来车子,所以派送到镇门口又叫了外卖小哥。
温年摸了摸娇嫩的花瓣,想起什么,说:「你知道弗洛伊德玫瑰的花语吗?」
不等陈迒回答,她继续:「你漫不经心地穿梭于我的梦境,使我的心,变成了充满芳香的花园。」
「怎么样?是不是很美?」
陈迒默默重读了一遍,是美,也贴切,不过——
「不是漫不经心。」
「什么?」
陈迒舌尖触了下唇,目光虚虚地落在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几秒,他叫温年先吃饭,而温年看到他耳垂都红了。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温年放下玫瑰,正要拿筷子,灵光一闪。
漫不经心对应的是什么?梦境。
而陈迒的梦里……
心下一动,温年的耳垂连带脖子,也红了。
因为这捧玫瑰,温年心情大好。
她走哪儿都要抱着,拍照时也得带上,抱累了也不给陈迒,说这是女孩享有的福利。
一直到吃晚餐,温年手臂实在太酸了,陈迒才接过这项福利。
回到民宿,温年把花放到桌子上,问陈迒走时可不可以带走?
陈迒没想到温年会这么喜欢。
要是知道,他早就送了,让她早点开心。
「可以。」陈迒说,「但是我来拿。」
温年笑笑,摆弄着她的玫瑰。
时间还早,陈迒问温年要不要看电影?
温年说好,但在那之前得先洗澡,也是到了这一刻,温年之前的心如止水泛起了层层涟漪。
女孩洗澡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温年让陈迒先洗。
陈迒没推脱,给温年拿了些小零食,便取出毛巾和换洗衣物进了卫生间。
听到门锁的咔哒声,温年的心脏也跟着咚地跳了一下。
她和自己说现在才羞涩是不是矫情了?而且,陈迒根本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温年慢吞吞地拿出自己的衣服,手机连续震了几下,是佟佳露和杨晓桃在小群里聊起来了。
佟佳露:[在这个美好的夜晚,陪伴我的只有新闻学理论]
佟佳露:[而有些人……]
杨晓桃:[我就笑笑,我不说话.jpg]
佟佳露:[诶,咱们这样是不是打扰了?]
这句话发完,上面的四条消息同时撤回。
可惜,闲人温年都看完了。
温年:[有人很无聊是吧]
温年:[看我小皮鞭.jpg]
佟佳露:[你居然有工夫发微信?]
杨晓桃:[陈迒没在吗?@温年]
温年想说他在洗澡,但字打出来,她脸就烫了。
佟佳露:[洗澡了吧/斜眼笑/]
温年:「……」
佟佳露:[据说第一次超级疼,大小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温年:[你脑子里废料多,别把别人也想成这样,好吗?]
佟佳露:[你这就是恼羞成怒/doge/]
恼羞成什么怒?
她的男朋友她知道,这些寂寞女人就是爱把人想的肤浅了。
温年:[我不理你们,我要看电影了]
佟佳露:[爱情电影吗?]
佟佳露:[动次打次.jpg]
杨晓桃:[提前祝温年生日快乐哦~么么哒!]
看看人家小桃子多么乖巧可爱。
温年刚想回復谢谢,杨晓桃又来了一条:[我估计零点的时候陈迒不会让你有时间看手机,所以现在说啦]
佟佳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年:「……」
将手机扔到床上,温年继续收拾她一会儿洗漱要用的东西。
微信清静了,因为等佟佳露再发消息时,她和杨晓桃都被移出了群聊。
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有太多这样的暗示,导致温年被潜移默化了,即便收不到消息了,她也竟开始不由自主地想第一次真的很疼吗?
想法一旦发芽,便会疯长。
温年犹豫片刻,拿回手机想要问问度娘。
问题打到一半,楼下传来声响,陈迒洗完澡出来了。
第64章 春在岁岁年年
陈迒擦着头髮走到茶几那里喝水。
身上还是不变的黑色t恤, 裤子是一条棉质灰色卫裤,简单清爽的打扮,就是他背上的水没有完全干透, 弄湿了t恤。
薄薄的布料贴在身上,让背嵴的紧实有力唿之欲出。
温年蹲在围栏后, 移开目光, 问:「你洗的这么快?」
陈迒扭头看上来, 毛巾还搭在头上, 未干的水珠凝结在刘海尖端, 让他看起来有些乖,也有些野。
「还好。」陈迒说,「里面都收拾干净了, 你可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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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温年抱着她的一堆东西,进了卫生间。
陈迒口中的「收拾」就是将卫生间基本恢復到没用的状态,要不是镜子上的水雾还在, 温年都怀疑他没有洗。
放下东西, 温年擦掉水雾, 看到镜中的自己。
很好,并没有脸红。
但面上不显, 心里却是慌得不行。
明明是不会发生的事, 为什么还这么紧张?难道是因为它迟早会发生?
想到这点,温年想打自己!
她怎么也这么污了?而且也太不矜持了, 哪里还有女孩子的样子。
拍拍脸, 温年让自己放轻松, 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 赶紧洗完澡去看电影。
听到淅沥沥的水声, 陈迒擦头髮的动作放慢。
放下毛巾, 他去冰箱那里又取了一瓶冰水一口气喝下去。
手机震了两下,是金鑫在群里发消息。
陈迒、金鑫、孔家奇,三人也有个群,金鑫建的。
金鑫说女生有的,他们男生也该有,以后有什么事群里招唿,肝脑涂地。
此刻,金鑫问陈迒激不激动?紧不紧张?
金鑫:[要是实在忐忑,兄弟我这里有教学片,无偿分享!]
金鑫:[爱的禁忌点.mp4]
孔家奇:[什么教学片叫这个名字?哲学课?]
金鑫:[……]
陈迒又拿了一瓶冰水,握在手里降温。
陈迒:[没有]
金鑫:[没有什么?]
陈迒没来得及回復,孔家奇发了一条59秒的语音。
孔家奇:「金鑫!!!!!我以为你去追求梦想了,结果你就看这?陈迒,你不要看,不是什么好东西!简直、简直……金鑫,你怎么变成这样?传播这些东西要是被有关部门发现了,搞不好你要……」
孔家奇教育了一通,金鑫就说了一句:「你可以不看。」
孔家奇闭嘴了。
之后,金鑫又找上陈迒,叫他实在不行就赶紧恶补一下。
陈迒仰靠在沙发上,卫生间那边的水声这会儿停了,却叫他无端去想她现在在干什么?洗头髮?还是?
唿了口气,陈迒去了露台。
夜晚的冷风吹来,身上舒服了不少,他在群里回復了句不聊了,金鑫和孔家奇便安静下来。
四十分钟后,卫生间的门再次打开。
先是缭绕的雾气从门里释放出来,紧接着是一只白白小小的脚,还有一颗包着头髮的小脑袋。
「陈迒。」温年躲在门口小声叫他,手指抠着门框,「我忘带干穿的拖鞋了。」
陈迒正在调试投影,闻言,立刻去拿民宿里准备的拖鞋。
送过去时,陈迒闻到甜美的玫瑰香,比那一捧佛洛依德要甜很多。
拿着拖鞋的手收紧,陈迒低声问:「这个可以吗?」
温年有些犹豫:「干净吗?」
「这……」陈迒顿了顿,「要不你先穿我的?我帮你弄干你的拖鞋。」
于是,温年踩着那双比自己的脚大了快一倍的拖鞋,像只笨拙的小鸭子,走到了客厅那边。
陈迒让温年选电影,他很快就回来。
等陈迒进入卫生间,温年松了口气。
她看看身上的衣服,长衣长裤,没有比这再保守的,可是出门前她还是反反覆覆检查,总觉得要面对陈迒就跟面对透视仪一样。
温年蜷缩了下脚趾,再看到大大的拖鞋,她又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没过五分钟,陈迒带着干爽的拖鞋回来。
温年换上后,说刚才忘了拿护髮精油,现在她去拿,吹干头髮就可以看电影了。
陈迒看了看女孩一张一合的唇瓣,她头上顶着的小山丘衬得她巴掌大小的脸更小了,也不知道那么多的头髮压得她重不重。
如此想,陈迒鬼使神差地说道:「要我帮你吹头髮吗?」
温年微微一愣,但很快就觉得可以接受,点头:「好啊。」
两人来到卫生间。
陈迒搬来客厅里的椅子让温年坐下,他没有吹头髮的经验,听从温年指挥,先将头髮上多余的水擦干,再来梳顺头髮。
温年的头髮是真的好。
又黑又亮,发质不软不硬,恰到好处。
陈迒一遍遍给她梳,想着要是可以这样给她梳一辈子就好了。
「好啦。」温年说,「可以开始吹了。」
陈迒恋恋不捨地放下梳子,拿来吹风机。
吹风机一开始工作,周围的其他声音就基本消失了。
陈迒吹得认真,温年看着镜子里的他,也看得认真。
他可能真的很喜欢她的头髮。
也因为这个可能,温年在那时和颜清大吵了一架,比之颜清带她回北城时还要激烈。
起因就是颜清让她剪短髮。
颜清说,长发护养起来太费力,尤其温年还是这样精心养着的,严重占用学习时间,不如剪了利落。
温年说什么都不肯剪,颜清到学校来接她,她避而不见。
后来,老师也来游说她剪头髮,班里那么多女孩,没有一个像温年这样留长髮的。
温年还是不肯。
月底周末回家,颜清特意让理髮师在家等,想要强行给温年剪。
温年彻底爆发,抽出理髮师的剪刀就往肚子上扎,鲜血当即渗出来,吓得管家和理髮师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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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这次,温年第一次从颜清眼里看到了惊恐和害怕。
这么一闹,颜清再没提过剪髮。
事后,管家阿姨问温年为什么这么倔?头髮剪了也会再长,何必伤自己呢?
温年当然知道头髮剪了还会再长,她怕的是见不到人,感情是不是还会在。
留着头髮,就是留着过去。
温年必须让自己见到陈迒时还是他熟悉的样子,这样,他们的感情或许也就不会改变……
吹风机停下,陈迒揉揉温年的脑袋,问吹成这样可以吗?
温年笑道:「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啊?」
「我……」
陈迒抿抿唇,试探着将手指分开,然后带着温柔缱绻的意味缓缓穿过髮丝,再轻轻滑下来,说:「还要再吹一吹。」
「听你的。」
从卫生间出来,将近九点半。
温年选的是一部动画片,时长不到两个小时。
温年和陈迒坐在沙发上,温年坐在中间,陈迒坐在旁边,中间隔着的距离好似上学时期隔着的三八线,谁都没有逾越。
可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温年偏离了中间,陈迒也不再靠边。
温年靠在陈迒身上,陈迒搂着温年肩膀,两人跟着电影角色一起笑,一起惊心动魄。
等电影播完,意犹未尽。
温年感动地说:「幸亏瓦力想起来了,他以后可以和伊娃一直在一起了。」
陈迒点头,捏捏温年的脸:「困吗?」
「还行。」温年说,「电影好看,我已经过了困劲儿。」
「那等我一下?」
「嗯。」
陈迒去吧檯后面拿东西,那里是客厅的死角,看不见。
温年抓来手机看看时间,还有一刻钟就是零点,不知道一会儿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她想了很多,但以陈迒的那双巧手,她收到什么都不会稀奇。
可这次,温年想错了。
陈迒送她的是一条项鍊,吊坠是一片雪花。
「怎么?」陈迒见温年没什么表情,有些忐忑,「不喜欢?」
温年想的是另一方面,说:「我以为会是你亲手做的。」
陈迒有想过亲手做。
但一是学校这边没有齐备的工具,二是总送自己做的,他怕她会腻,也怕她觉得自己不捨得花钱。
这条项鍊虽然不是他做的,但也算是定制款,他自己设计了一个玫瑰扣,让珠宝店那边制作出来,镶在搭扣那里。
「定制的?」温年更心疼了,「那、那多贵啊?这个牌子本来就贵。」
陈迒说:「送你,不贵。」
怎么就不贵!
温年算了下,依着陈迒的小金库再加上他是省状元有奖学金,负担这样一条项鍊是可以承受。
但温年就是不捨得陈迒花钱,他那么辛苦,干嘛不留着钱犒劳犒劳自己。
不过,这条项鍊太漂亮了。
温年以前收过的珠宝首饰不少,没有哪个像这个一样,精緻的同时还可爱俏皮,又是一片雪花,好像天生就是她的一样。
「这条项鍊我很喜欢,但你以后不许买这么贵的了。」温年说,「等你工作挣钱了,有的是机会送我礼物。不在这一时。」
陈迒微微一笑:「好。」
「那……你给戴上?」
温年看着陈迒,澄澈的眼眸里像是含着一颗小星星,带着闪闪光芒,看得人怦然心动。
陈迒点头,温年笑着转过身,撩开头髮,露出脖子。
看到这截裸.露在外的白细脖颈,陈迒的唿吸忽而有些乱。
他低下头去解项鍊的搭扣,之后绕在温年脖子上,就是想再扣上搭扣时,两只手总是不听使唤,怎么都扣不上。
温年颈间的玫瑰香很浓。
而且不知道是否跟自己帮她吹头髮有关系,陈迒在温年的发间除了闻到甜美,还闻到雪松气味。
这让陈迒产生了一种她属于他的强烈占有欲,唿吸变得更加深沉。
温年纳闷戴个项鍊怎么要那么久。
但她不敢回头看,陈迒的指骨会时不时扫过她的皮肤,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觉得那里酥酥麻麻的。
攥紧衣摆,温年问:「好了吗?你是不是不会啊?那……」
话没说完,一个吻落在温年颈侧。
很轻,很温柔,带着极为珍视的虔诚。
温年心跳漏了一拍,大脑也跟着空白了一瞬,她想回头,下巴已经被一只大手操控,转了过来。
虔诚之下,是更加灼热的吻。
陈迒没有这样急躁过。
温年腿软站不稳,陈迒就箍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按。
内心慌乱不已,却又隐隐冒出不一样的期待,温年手下意识抓住陈迒胸前的t恤,就像是抓住一根海中浮木一般,有了依赖。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直到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两人如梦初醒。
陈迒抵着温年额头,唿吸间是温年牙膏里的柠檬清香。
「阿雪,生日快乐。」
温年还是悬浮状态,喘了几口气,软声问:「怎么又叫阿雪了?」
阿雪和年年,这两者间的区别对陈迒而言并不大。
因为关于她,都是好听的。
只是「年年」更像是他们生活中,他对她的暱称,而「阿雪」则叫一次就会让陈迒想起一次那年夏末,站在巷子口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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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动娇柔,是他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现在,她是他的女孩。
陈迒手臂绞紧,还要吻,温年侧头躲开,让他只亲到了耳垂。
「怎么了?」陈迒鼻尖蹭着温年,「弄疼你了?」
温年咬着唇,声音轻的几乎成了嘤咛:「脖子,脖子酸。」
陈迒闷声笑了笑,下一秒,抱起温年去了吧檯那里。
他一只手臂足以稳住温年,另一只手臂,一挥,桌面上的零食稀里哗啦掉在地上。
坐在吧檯上的温年终于比陈迒高了那么一点。
陈迒两只手臂撑在温年两侧,仰头问:「这样好些吗?」
洗完头的他,头髮有些软趴趴的,显得少年气更足。
可是他的眼睛里却不再只是少年人的赤诚坦率,还有直白慾念,有漆黑压抑,有温年。
温年喉咙发干,也忘了什么矜持害羞,轻点了一下陈迒锁骨上的黑痣,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热吻又一次铺垫盖地席捲而来。
温年节节败退,偏偏身后空无一物,只能抱紧陈迒的背。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随时都要缺氧晕倒,身体里的所有力量快要被面前这个隐忍又兇勐的野兽啃食殆尽。
终于得以喘息一下,温年睁开迷濛的眼,就见陈迒唇上水光潋滟,看着她的眼神是危险的贪婪。
「你……」
陈迒舔掉温年的气息,直直看着她,问:「年年,我想亲你的脖子,可以吗?」
脑子里轰的一下,有些东西炸掉了。
温年勾在陈迒腰侧的脚不自觉抽动了下,陈迒又靠过来,扣在她背后的手向上移动了一点点。
「还有,可以伸手吗?」
温年怀疑自己听觉器官出现了问题。
不然她怎么好像不认识自己男朋友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啊……不对,这就是他——事前打报告。
温年说:「我要说不可以,你怎么样?」
陈迒皱了下眉,背部肌肉紧绷起来,有些硌到温年的手。
他说:「忍。」
「那你会不会怨我?」
「不会。」
「真的?可不许说谎。」
「没说谎。」陈迒语气有些沉闷自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面对你就变得要很多,我……」
温年用指尖扎了一下陈迒的背,说:「可以。」
只要是你,都可以。
第65章 春在岁岁年年
构想中的一人睡一层是既安全又合适的。
可实际操作起来, 温年和陈迒都没睡好,甚至都睡不着。
陈迒去了好几次卫生间,温年有心和他说说话, 但想起两人之前在吧檯上的画面,又缩回了被子里。
如果说之前的接触让温年切实感受到她和陈迒之间的力量体型差距, 那么这次, 温年算是明白了于竹口中的「精力旺盛」, 除了指体力, 还有什么。
温年克制不住去想那天要是真来了, 按照陈迒这架势,她会不会疼死啊?
她不知道,此刻陈迒正在经歷疼痛。
陈迒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 纠结要不要冲个冷水澡,又怕动静太大,温年发现什么, 只能速战速决。
等陈迒轻手轻脚回到床上, 温年也还没睡意。
两人各怀心事, 在天快亮的时候才昏昏睡去。
温年醒来时快中午了。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黑眼圈,她长嘆了一口气。
接水刷牙, 温年略一低头, 看到自己脖子往下的吻痕。
从锁骨起,一点点向下, 蔓延到看不见的衣领里面, 几乎连成一片。
怎么这么多?!
温年解开扣子想看看,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陈迒说早餐到了。
吃吃吃!这还有心情吃吗?
把扣子重新系好, 温年打开门出去收拾某人!
陈迒只是提醒一下早餐来了, 没想温年会出来。
见她表情烦躁,他低下头,轻声问:「怎么了?」
瞧瞧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哪儿还有半分昨天缠着她不放的霸道?
真是没想到啊,葫芦还有两副面孔呢。
「我……我……我又想喝红豆粥了。」温年气鼓鼓道,「你去买。」
「好。」
再次关上卫生间的门,温年又嘆了口气。
毕竟是她自己说的可以,再要收拾人就不够硬气了,况且这种话题太暧昧,说多了还是她难为情。
温年回到水池前刷牙,心想自己惯出来的男朋友,哭着也要惯下去。
中午,温年请陈迒在古镇吃饭。
陈迒提前准备了蛋糕,温年吹蜡烛许愿,完美过完了她的十九岁生日。
随后,他们退了房,返回北城。
回去路上,温年困得不行。
陈迒不想让她睡,因为时间不多,睡的太熟,下车之后容易感冒。
温年可不管这些,就要睡。
在陈迒肩膀上找到舒服位置,很快就进入睡眠状态。
陈迒无奈地笑笑,抬手调试空调,帮温年盖好衣服,在她耳边轻轻说着话,让她别睡太深。
只是这话在温年耳边就是好听的睡前故事,睡得更甜了。
陈迒:「……」
睡都睡了,陈迒也不能狠心将人弄醒,只好转而小心地捂住温年耳朵,以免不远处玩游戏的几个小孩子吵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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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手机响了两声,陈迒也没看。
动车到站,温年还睡得迷迷煳煳,就感觉有人在给她做「头部包扎」,整个脑袋就留了一个可以喘气的位置,剩下全部裹的严实。
等温年反应过来时,她早已经以一个面部烧伤患者的造型走过北城火车站。
结束这个周末,生活回归正轨。
马上就是元旦小假期,金鑫想来北城找陈迒和温年玩,无奈这两位都没有时间。
话剧社排练到了关键时刻,每天加班加点,陈迒在实验室也不得松懈,金鑫在大群里说了好几次空虚寂寞冷,最后杨晓桃和孔家奇可怜他,邀请他来华城。
这晚,温年难得排练结束得早。
她特意来接陈迒,就见董教授在和陈迒说话。
温年没上前打扰,在走廊拐角处等候,她不知道董教授看见她了,还早就知道她,直和陈迒说他小子有福气,女朋友这么漂亮。
陈迒腼腆地笑笑,和董教授告别,去找温年。
「教授又给你布置任务了?」温年说,「他很器重你嘛。」
陈迒拿过温年手里的东西,说:「教授人很好,对我也很照顾。」
只要是对陈迒好的人,温年就喜欢。
她听说董建宇教授为人朴实无华,上了年纪更是不追求物质享受,就一点,爱吃甜食。
温年的外公早年认识一位做传统点心的老师傅,据说以前给领导人还做过点心,领导人吃了赞不绝口,温年打算去拜访一下。
陈迒一听,叫温年不要麻烦,温年说:「教授对你这么好,送盒点心怎么了?再说了,月底就过年了,你也该有点儿表示。就一盒点心,不叫巴结,这叫尊敬师长,明白吗?」
看她说的头头是道,陈迒眼里都是笑意:「那你给你的教授准备春节礼物了吗?」
「没有。」温年说,「他们又没对你有恩。」
「你只对对我好的人好?」
「不然呢?」
「我替你回报他们,然后你就……」
「嗯?」
温年脸颊微红,踮起脚在陈迒耳边说:「你就只对我好。」
话音刚落,陈迒就吻了过来。
温年一愣,下意识闭上眼,又慌忙睁开,打了陈迒两下。
这铁葫芦现在是一点点破除封印了吗?
之前亲她还要打报告问问,现在是招唿都不打,想亲就亲。
「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温年扶好帽子,「这儿还有人经过呢。」
「没人经过就可以?」
「……我是这个意思吗?」
陈迒嘴角一扬:「可如果我问,你不是也生气?」
「……」
「而且,我有点儿管不住自己。」
「……」
「无赖。」
两人牵着手往宿舍楼走。
陈迒手机震动,温年让他看,怕是实验室来的消息。
而陈迒看完后,皱了下眉。
「又要回去吗?」温年问,「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走。到了宿舍,我给你发微信。」
陈迒摇头:「没事。」
将温年送回去后,陈迒没急着回宿舍,而是找了一处地方回消息。
陈迒:[请你不要再来消息,我有女朋友。]
很快,对方有了回音。
余梦婷:[我不在乎你有女朋友。陈迒,我喜欢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偷偷交往,不让温年知道。]
这条消息看得陈迒不适,他直接将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
之前在动车上,陈迒就有收到余梦婷的消息,约他去学校附近的快捷酒店。
他当时就把号码拉黑了,不想她又换了个号码。
陈迒不想温年知道这事,惹她烦心,但如果余梦婷再骚扰他,那他只能让他女朋友出马了。
毫不知情的温年这会儿正在寝室压腿。
虽说舞蹈对她而言已经刻到了骨子里,但高三一年,她都没练基本功,这次演话剧算是把过去的东西拾起来。
「听说英国那边的交流生已经到了。」林志然说,「就住在国际部。」
苏菀也听说了,回道:「里面好像还有个中国学生,据说家里给大学捐了一百万才把人办进去。」
「才一百万?」
「美金。」
「……哦。」
于竹从床上下来找护手霜,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咱们国内有钱人那么多,这不很正常吗?诶,温年,我听说你家也是做生意的。」
「嗯。」温年点头,「我妈妈开了家公司。」
苏菀眨着星星眼说:「那你不就是标准白富美嘛?哎呀,人家好羡慕了啦。」
林志然笑道:「我看你是羡慕人家有对象。」
「讨厌。」苏菀用娃娃音说这话实在是嗲,「哼,人家不理你。」
林志然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向还在压腿的温年。
温年的身高不算高挑,但绝对适中。
她比例还特别好,腰细腿细,浑身一点儿赘肉没有,而该有肉的地方又一点儿不干瘪。
这就是珠圆玉润?
林志然摸摸下巴,心说她们只知道羡慕温年有陈迒这样的男朋友,怎么不说羡慕陈迒有温年这样的女朋友呢?
林志然问:「温年,你家陈迒看过你跳舞吗?」
「没有。」温年将腿收回来,「我一上高中就很少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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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然鸡贼道:「那你这次还不得把他迷死?」
「……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苏菀说,「你是不是没看贴吧呀?全校票选今年艺术节最期待看的节目,话剧排第一。好多人就是因为听说有你跳舞。」
温年受宠若惊。
北城大学里人才济济,她还真没把自己太当回事。
不过,跟男朋友显示一下自己的魅力,顺便再敲打敲打他,让他有些危机感,还是有必要的。
温年把帖子给陈迒发过去。
陈迒刚洗完澡,上了床点开手机,就见帖子下面一群学生留言说期待看到教科院的温年跳舞,还有的居然要温年联繫方式,说想追求。
陈迒扔开毛巾坐直,冰块脸冷出了新高度,他先给温年回条消息。
陈迒:[我也期待]
这个回復是温年没想到的。
她以为照着陈迒的醋缸性格是要别扭一下的,现在说的这么官方,是不在意还是什么?
温年没急着问陈迒,而是点开帖子。
这帖子是热帖,盖了好多楼。
温年顺着往下翻,在看到某层楼时,愣了愣。
一个名为「温年男朋友」的网友活跃得像是营销号,不停在给之前的留言回復,现在也还在回覆中。
温年心想陈迒不会是因为这个生气了吧?
她可不认识这位网友。
可是再仔细看看,这个好像……就是……她的……男朋友?
温年男朋友:[谢谢你对我女朋友的支持]
温年男朋友:[是,她跳的很好]
温年男朋友:[很遗憾,温年有男朋友了,是我,陈迒]
你的期待就是让别人不许期待?
温年:「……」
*
在陈迒一人顶千人的期待下,北城大学艺术节开幕。
这一天,学校不安排任何课。
中心广场上,没有节目的社团或者爱好团体可以随意进行展示。
像是有个专门收集树叶的组织,请来书法社的同学在叶子上写字,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出钱买,而这些钱会捐给荒漠地区植树造林的公益基金会。
除此之外,今天学生们的穿着也不受限制,可以cosy,也可以穿汉服。
而随着国家文化自信日渐强盛,校园里很少见到外国元素出现,基本都是在宣传国学。
有位汉语言文学的老师现场声情并茂演绎《离骚》,看得在场学生热血沸腾,嘹亮的齐声诵读响彻校园。
只可惜,这些温年都没看到。
她一早就到大礼堂的化妆间做准备工作,这些都是陈迒给她发来的小视频。
年年:[你没露一手,陈师傅?]
陈迒之前有做木雕小猫给学校红十字会义卖,所得款项将用于学校流浪猫的救助。
他刚才过去看了下,学长把他的那只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用拍卖方式销售,还特别强调是出自机械工程学院陈迒之手。
周围女生一听,尖叫着说想要,把摊位围的水泄不通。
刚刚,已经叫价到两千三了。
而它的初始低价只有二十五块钱。
陈师傅不敢告诉温年,一是怕温年生气,二是怕温年出钱去拍。
陈迒不知道的是,这个情况早被他女朋友料到,温年特意派周玥去驻守蹲点,谁叫价就跟拍,哪怕是两万三,温年也要。
陈迒:[你准备的怎么样?]
年年:[差不多了,你吃完午饭就来大礼堂吧]
陈迒:[好]
温年这边和陈迒聊完,赵学姐喊她去隔壁帮下忙。
温年简单收拾了下混乱的桌面,手机电量才5%,还在充电,她就没拔电源线,将手机留在了桌上。
没过一会儿,作为这次后勤保障的社联部同学过来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趁着这个空隙,余梦婷来到了温年的位置前。
第66章 春在岁岁年年
听到学生带话说温年要他话剧结束后在钢琴练习室等她时, 陈迒颇为惊讶。
温年为什么不直接发消息?
学生说可能是化妆间里信号不好,还将温年断了的髮带给陈迒,说温年说让他想想办法。
拿着髮带, 陈迒信了几分。
随即他又给温年打电话,显示无法接通。
大概确实是信号不好吧。
话剧下午两点开始, 不到五点结束。
陈迒进入大礼堂时才过一点, 但场内已经有不少学生在等, 很多都是明贺的迷妹。
周玥比陈迒早到十分钟, 占了靠前的座位, 挥手示意陈迒过去。
在他们前面两排的座位,是这次英国交流生的预定席位。
有个英国女孩操着英语对身边的女生说:「媛,你看这个中国男孩的轮廓, 太棒了!我赌要是他做我的模特,我这学期作业一定满分!」
闻言,梁媛看去, 有被惊艷到。
梁媛自视是艺术生, 又学美术, 审美很高很刁。
但这个男生不管是轮廓、五官、身材,还是气质, 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可不知道为什么, 她觉得男生的嘴巴和某个人的很像,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这个模特我要了。」梁媛笑得狡黠, 「都是中国人, 他肯定会帮我。」
同学满脸失望, 但无从反驳, 想到什么又说:「我认为你的妈妈也很适合当模特, 她的长相非常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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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媛笑容一冷, 回了一句:that’s all.
陈迒落座之后,保持一贯沉默。
听温年说过陈迒的性格,周玥也不尴尬,自己手机刷的带劲儿。
可她挺想和陈迒说:你知不知道你女朋友花五千多买了你的木雕小猫?不仅如此,其他女生因为错失小猫,现在还在围攻红十字会会长。
无奈周玥答应温年不能泄露,只好憋着。
到了一点半,礼堂里开始有学生会的人组织秩序。
周玥室友是社联部的,忙的晕头转向,来周玥这儿讨口水喝,顺便吐槽吐槽有些人的讨厌行径。
「大家都在忙,她倒好,在部长那里露完脸就没影儿了。」室友说,「你之前和我说她是你过去室友的闺蜜,真是什么人找什么人。」
周玥呵呵:可不呗。
等喝完水,室友看了眼陈迒,又沖周玥挑眉:这就是女神的男神?
周玥:「嗯哼。」
「女神超美!」室友说,「我刚才看到了一点完成了的造型,简直就是民国名媛復活!」
陈迒听见,骄傲地弯了弯嘴角。
两点整。
大礼堂灯光灭,舞台拉开帷幕,话剧正式开始。
明贺亮相时,全场欢唿。
就连英国来的交流生们也一下被明贺的魅力吸引,听说他是北城大学校草,他们都说选的好,很有代表性。
随着话剧渐入佳境,等温年再出场时,大礼堂几乎沸腾。
「太漂亮了!太美了!」周玥激动地拿着手机拍拍拍,「还双马尾麻花辫!我天,纯白茉莉花啊!」
陈迒没应声,腰挺得笔直,目不转睛地在看温年。
对于这样的演出,温年并不紧张。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门外汉,再加上有学姐「好心」告诉她陈迒坐在哪里,温年上了台以后就不太自然。
陈迒见她这个造型会不会觉得奇怪啊?
温年有些难为情,不敢往下看。
说了唯一的五句台词,她的戏份就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在话剧快到尾声的时候出来跳一段舞。
不过,温年虽然前期出场不过就三分钟,但掀起的热度丝毫不小。
贴吧、微博、北城大学官网,#民国女学生#、#新生女神#的话题满天飞,就连温年回眸的那一笑,有人用高清相机捕捉后发到网上,都有人立刻换成了头像。
当然,温年和明贺的cp感也极为受关注。
周玥刷到这个话题时,看了眼陈迒,他还在认真地看温年的照片和视频。
说实话,从外在来看,周玥认为温年和明贺更配。
但那种配是养眼,温年只有站在陈迒身边时,才有恋爱中女孩的感觉。
而且,陈迒看似高冷的外表下,性.张力爆棚,仿佛只要撕开外表这层冷淡,分分钟能把温年吃干抹净。
想到这里,周玥吞口口水,脑子里的小作文字数越来越多。
话剧顺利地进行着。
最后,温年跳完舞,今年艺术节的巅峰也逐渐下落。
话剧演出圆满结束,现场掌声雷动,同学和老师们起立喝彩,他们固然被俊男美女亮了眼,也为故事中传达的精神深深感动。
陈迒穿上外套,告知周玥要去钢琴练习室找温年。
「你们这么粘的吗?」周玥笑道,「温年真是的,她高中那会儿可高冷了,一遇上你跟变了个人似的。」
陈迒抿抿唇,再次谢谢周玥的占座,先走了。
周玥看周围都是退场的人,正拥挤,就想着再坐会儿,等清净了再走不晚。
视线一扫,瞥见陈迒座位上遗落下的东西。
周玥拿起来看看,似乎是什么仪器,看起来很贵重。
她赶紧妥善地放进包里,然后打电话给温年问他们在哪儿了?她给送去。
结果温年的电话无法接通。
周玥怕耽误事,只好起身去追陈迒……
温年还在接受校报的採访。
她从话剧开演前就没闲下来过,中间那一大段没她戏份的时候,她帮着赵学姐给其他演员补妆对词,比上场还忙。
这会儿又是採访,学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温年回到她的位置坐下,舒了口大气。
终于,完事了。
再也不用压榨业余时间排练,自由了。
温年轻松一笑,之后庆功宴,她婉拒参加,计划找她的男朋友单独庆祝。
拔掉充电线,温年准备拨号,这才发现手机进入了飞行模式。
她什么时候设置的?
正疑惑着,门口传来说话声:「温年是不是在这个屋?我找温年,我是……」
「周玥?」
听到声音,周玥挤开人进来了。
她额头上都是汗,气喘吁吁的,见着温年一把抓住。
「怎么了?」温年问,「你先坐下,我给你斟杯水,慢慢说。」
周玥都要喊出来了,又想不能这样,便拉回温年在她耳边焦急道:「你快跟我走!陈迒出事了!」
*
医院里,余梦婷还在诊疗。
医生初步诊断是手腕脱臼,身上有几处轻微软组织挫伤。
陈迒站在诊室外,刚打完电话的学工办主任回来,上来就问他怎么回事?
陈迒眼眸低垂,面对主任质问,半晌,低声说:「您还是问余梦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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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一噎,气得想骂人!
今天是多么重要的日子,还有国外交流生在,怎么能搞出这种事?
幸亏是没有让外宾看到,不然就得上升成事故,丢脸丢到国外去!
「陈迒,这个事你是当事人,你不给个交代绝对不行。」主任叉着腰说,「你现在给我老实……」
话没说完,医生出来了。
经过检查,余梦婷的情况如一开始预估的那样,手腕脱臼,软组织挫伤,其余一切良好。
主任向医生道谢,进去看余梦婷,顺便问问情况。
而余梦婷一听主任说话就开始哭,哭得上气不接气那种。
主任急得脑袋疼,温年和周玥这时来了。
看见陈迒,温年第一时间跑到他身边检查了一番,询问:「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一旁的周玥嘴角抽了抽:大哥这体格能有什么事?
陈迒没想这事惊动温年,想自己处理好。
眼前,温年脸上的妆还没有卸,梳着的麻花辫也没解开,甚至羽绒服里面还是民国小衫。
陈迒眉头拧起,握住温年的手,说:「冷不冷?」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惦记这个?
温年眼眶一酸:「不冷。你怎么样?出什么事了啊?」
来的路上,周玥说了大致情况。
周玥去钢琴练习室那里找陈迒,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余梦婷扶着手腕靠墙瘫坐着,头髮凌乱,一直在哭。
之后学工办主任赶到,带走了陈迒和余梦婷。
「你们是起争执了吗?」周玥也问,「主任有说什么?」
陈迒刚要回答,余梦婷的父母也到了。
他们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打陈迒,陈迒怕误伤温年,抱着温年闪到一边,冷冷的目光看得余梦婷父母一愣。
「你还理直气壮了是吧?」余梦婷妈妈说,「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余梦婷爸爸附和,还说:「这件事我们追究到底!你赶紧给你父母打电话,叫他们过来。这事不解决,今天谁也别想走!叫你父母来!」
听到「父母」二字,陈迒手指轻颤了下。
温年反手将陈迒手握紧,说:「你们也该先了解了解情况,去看看你们女儿吧?」
余梦婷父母就跟这才想起来正事一样,立刻进了诊室。
他们一走,走廊上安静不少,陈迒也说了事情经过。
陈迒按照事前学生传话那样到了钢琴练习室找温年。
每个钢琴练习室都很小,四四方方,正好容纳钢琴和琴凳,以及一张小桌。
陈迒到的时候,练习室里没开灯。
他以为温年还没到,开门先进去,闻到的就是一股刺鼻香水味。
这不是温年的味道,陈迒顿时明白事情不对,便立刻退了出去……可余梦婷已经扑过来抱他。
陈迒不想余梦婷碰自己,抓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扯开。
没想到这一下,她手腕就脱臼了。
余梦婷摔倒,身体撞在钢琴凳上,这又产生了挫伤。
然后,就是周玥看到的画面,主任也赶来了。
「你……」周玥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抓了她一下就……脱臼了?」
陈迒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力气不大。」
「……」
温年也有点儿惊到了。
总感觉这样的剧情该发生在柔弱无力的女主身上,就是那种女主遇到危险,然后千钧一髮之际,男主从天而降拯救女主。
可真实情况是陈迒怕被占便宜直接让对方脱臼。
这剧本很魔幻啊。
「那你和主任说明情况了吗?」温年问,「余梦婷说什么了?」
陈迒摇头:「没说。」
幸亏没说。
这事听起来不符合大众预判,陈迒要是先说了,搞不好余梦婷反咬一口是陈迒要侵犯她,到时候陈迒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不如先看看余梦婷什么意思,他们来应对。
周玥是个聪明人,也明白了里面的逻辑,拉着温年去了一边。
「这个事最好是和解。」周玥说,「陈迒的名声重要。」
温年也这么想,但又不甘心。
这个余梦婷简直是神经病!
咬着别人的男朋友不放,还想出这种下作的方法,什么人啊?
周玥又说:「你不方便,一会儿我进去和余梦婷谈。这件事深究下去,余梦婷也讨不到好处,不如都息事宁人。」
「息事宁人?」温年反问,「余梦婷得给陈迒道歉。」
周玥当然知道陈迒这次多无辜多倒霉,但有些事就是不能得个痛快,总要为大的利益考虑。
「要不你把陈迒父母叫来吧?」周玥说,「大人们经歷的多,还是比咱们有主意。他们来了,肯定能给陈迒撑腰。」
温年心下一紧,扭头看了眼陈迒。
陈迒孤零零地站着,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他的影子。
温年忽然就想,他的高冷是不是就是在这样一次次的孤独中练出来的?
哭闹的孩子有糖吃,可他的哭闹连看都不会被人看见,甚至他要是哭了闹了,换来的说不定就是他二叔一家的打骂。
他一个人惯了。
但现在和以后,他都不会再是一个人。
温年转回头,说:「不用,我给他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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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春在岁岁年年
陈迒让温年回校, 这件事怎么解决他心里有数。
温年知道陈迒肯定就是息事宁人。
这么多年,陈迒都是吃亏的那个,他无所谓自己是否委屈, 只要别影响身边人就行。
温年就是要打破他这个习惯。
温年给艾雅打了一通电话。
打完后,她让陈迒和任任把事情说一遍, 但不说前因后果, 只说自己以为存在隐患, 不小心拉扯到余梦婷。
主任对这个说辞不置可否, 余梦婷父母更是不买帐。
而温年就一句话:「那让余梦婷同学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年把皮球一次次踢给余梦婷, 余梦婷的回应就是哭,哭得主任和余梦婷父母也无语了。
就在主任和余梦婷父母都烦的不行的时候,艾雅来了。
余梦婷看见艾雅, 哭声止住片刻,之后,哭的更厉害。
艾雅看了眼温年, 温年气定神闲, 等着艾雅和余梦婷表演完姐妹情深, 请艾雅到走廊那边说话。
陈迒和周玥等在一边。
周玥看着艾雅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再到恐惧,就知道温年动真格的了。
「余梦婷这次完了。」周玥说, 「她不该打你主意, 温年那么在乎你。」
陈迒表情严肃,他不想温年趟这滩浑水, 问:「会不会影响到她?」
「不会。」周玥说, 「艾雅和余梦婷才是自身难保。」
艾雅有个富二代男朋友, 控制欲极强, 一直管着艾雅。
可艾雅又是个耐不住的, 一面享受富二代男友提供的奢侈生活, 一面又觉得男友太丑,经常私下找一些男大学生,玩的很疯。
温年和周玥无意撞见过,当时温年正好用手机录小视频,碰巧拍下了艾雅出.轨的过程。
只是周玥没想到温年会存着这个视频。
温年才不会存这种噁心人的视频。
但是手机它有个功能,云储存,而温年碰巧是尊贵的vip,保存时限相当长,哪怕是视频删除了,费些时间也能恢復。
「你想怎么样?」艾雅咬牙道,「温年,我没想到你这么卑鄙!」
温年说:「说这话,你脸不疼吗?艾雅,你是什么人,你很清楚。我们之间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你非撺掇你那位闺蜜找我麻烦,有意思?」
艾雅急道:「我没有!我有病吗?让余梦婷找你麻烦,我有什么好处?」
「这我就不知道了。」温年淡淡道,「我就知道我男朋友这次被欺负了,你现在最好和余梦婷好好说说。她道歉,这件事,我们可以大方一次,不再追究。不然……」
温年晃晃手机,笑得可甜:「我不介意真卑鄙一回。」
艾雅气得表情都狰狞了。
又跺脚又瞪眼珠的,最后去找了余梦婷。
温年回到陈迒身边,走到半路,脚边传来尖锐的痛感。
「怎么了?」陈迒几乎一下子就到了温年面前,「哪儿不舒服?」
周玥跟过来,说:「脚踝吧,出来时被硬纸盒划了一下。」
陈迒立刻蹲下查看,稍稍掀开裤腿,白袜子上已经有血迹渗透出来。
心脏像被扯了一下,陈迒要抱温年去看医生,温年没让,笑着说:「就是个小口子,还用麻烦医生?买点儿药膏涂一下就好。」
陈迒犹疑:「可是……」
「不疼。」温年知道他想的什么,「真没事。」
她这么坚持,陈迒只好去买药。
一旁的周玥目睹着两人的小恩爱,实在不好意思做电灯泡,毛遂自荐去买药,让他们自己内部消化狗粮。
陈迒抱着温年到椅子那里坐下。
陈迒欲言又止,看得温年着急,不是说好了有话不憋在心里的吗?
「我……」陈迒嘆口气,「就是觉得自己没用,还要你操心。」
温年噗地一笑:「你这话说的,感觉我好像是你奶奶辈儿的。」
「……」
温年戳戳陈迒的酒窝,又说:「你不是没用,你是遇见这样的事从不辩解。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我在意。不是你的错,你永远不要低头。」
「陈迒,没有规定说男朋友就必须强大,必须无所不能。」
「我也可以保护你,也可以是你的依靠。」
依靠,这两个字重重定在陈迒心头。
他太久太久没有过依靠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的人生就像是一艘海上孤船,漂泊无依,漫无目的。
而此刻温年的话仿佛是海平面上出现了一束光,来此彼岸灯塔,为他指引了归程的航线。
周玥买完药回来,学工办主任也从诊室出来。
主任说余梦婷承认是她以温年的名义恶作剧,约陈迒去钢琴练习室。
陈迒识破后,余梦婷因为紧张就想抓住陈迒,陈迒出于自卫,不小心伤了余梦婷。
「是这样吗?」主任抬抬眼镜,「陈迒,你不要有隐瞒。」
陈迒和温年相视一眼,对于余梦婷口中的因为「紧张」才想要抓住陈迒的说法,心知肚明。
但这时候,也不必再较真儿。
陈迒点头:「是这样,主任。」
事情得以解决。
余梦婷父母骂骂咧咧埋怨余梦婷吃饱了撑的,对陈迒的遭遇也没说替女儿道个歉,拉着余梦婷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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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余梦婷走时和陈迒说了对不起,只是这是在艾雅的紧迫盯人之下才说的。
看来她们这对好闺蜜之间也有不少对方的把柄在手里,都不光彩。
一场闹剧,耗了将近一晚上才结束。
温年陈迒还有周玥来到医院大厅,这个时间回校,赶上的估计也是宿舍锁门,宿管大妈指不定怎么唠叨。
周玥干脆回家,问温年和陈迒怎么打算?
温年也能回家,但陈迒……他能回房子那边。
商量之下,温年决定和陈迒去房子那边将就一晚,正好也是两个房间,互不打扰。
计程车停在小区门口,陈迒背温年进去。
温年本来不想麻烦,她的腿早就不疼了,但见陈迒蹲的这么自觉,就想着还是给男朋友一个展示机会好啦。
趴在陈迒背上,温年周身暖烘烘的,肌肉不自觉放松下来。
她想起那年运动会,她也是脚受伤,他也是背着她去找许扬。
那时的他们也是刚熟悉不久,温年都不好意思完全趴上去,生怕胸前不方便。
现在的话,温年也还是不方便。
可她刚刚忘了,这下又赶紧挺直背,一晃动,差点翻下去。
还好陈迒臂力惊人,稳得一批。
「怎么了?」陈迒侧过头问,「脚又疼了?」
温年抿抿唇,说:「没事。就是……我沉吗?」
「不沉。」陈迒浅浅一笑,「和高中那时一样轻。」
他也想到了那时候啊。
温年心软成一团,脑袋靠在陈迒肩上,又说:「可惜那时候我没上台,要不你就看见我跳舞了,不对,是跳操。」
「……嗯。」
「不过你今天看到了。」温年笑着说,「好看吗?」
「好看。」
「有多好看?」
「特别好看。」
什么点评啊?
一点儿新意没有,也不够走心。
温年哼了一声。
但转念又想铁葫芦那么铁,本来就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他只会说真话、实话。
既然如此,落了个「特别好看」也是最高赞美了。
陈迒是形容不出来。
从高中那次无意中的一瞥起,她舞蹈的样子就刻在了他脑中。
这次再看她跳,他只知道曾经的精灵长大了,还是灵动清纯,却也有了美而不自知的成熟韵味。
看到其他男生也对她露出迷恋的眼神,陈迒有冲动想把她锁起来,不让别人看这样的她。
进了屋里,陈迒打开灯。
房子虽然租了两个多月,但陈迒还没住过,只是一有时间就来这边给温年做饭。
所以,里面的日常生活用品是有的,可并不齐全。
陈迒把温年放到沙发上,然后去做热水,洗好手,来给温年上药。
温年脚踝上的划伤不深。
只是她皮肤白皙娇嫩,一道血口子留在上面,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的。
陈迒准备好碘伏和药膏,着手脱掉温年的袜子,温年不让。
「这样就行,干嘛还要脱袜子?」温年小声说,「我不脱。」
想起运动会那次,温年因为大家看到她的脚后差点哭出来,陈迒心疼。
「不丑。」陈迒说,「每个练舞蹈的人都是这样的。」
温年还是不肯。
她一年四季从不穿露脚panpan趾的鞋子,在家里穿拖鞋也从不光脚,扭曲畸形的脚趾骨是她自认完美中的唯一败笔。
她才不要给陈迒看。
陈迒见她十分抗拒,也不勉强,将袜子退到最低处,开始为脚上的伤消毒。
这一路,温年都没怎么疼,可碘伏涂上去后,那种刺激的沙沙的疼,叫她没忍住倒吸了口气。
「马上就好。」陈迒哄道,「马上就不疼了。」
说着,他低头冲着伤口轻轻吹了吹。
温年一惊,人差点跳起来,慌忙收回脚说:「你干嘛啊!」
「我……」陈迒定住,「上次我锁骨受伤,你也是这样的。」
「那、那能一样吗!」
她伤的这是脚,多脏啊!
他靠那么近,万一……反正这里不能吹就对了。
陈迒觉得温年还是太要面子,他不嫌弃她的任何,不仅不嫌弃,他还觉得她的所有都很好。
不过,她又成了炸毛布偶猫,还是不要逆她的意思比较好。
陈迒保证不吹了,就消毒和上药,温年警惕地盯着他半天,像是在威慑他说到做到,这才把脚又搭回去。
陈迒动作更轻地上药。
看着他处理这么一个小伤堪比在实验室操作精密仪器,温年的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偷偷笑了笑,说:「待会儿洗澡怎么办?这是不是不能沾水啊?」
「嗯,不能沾。」陈迒点头,「我有办法。」
温年哦了一声,又问:「那我洗完澡穿什么?」
很正常的问话,可问完之后,温年和陈迒都沉默了。
决定来时,他们都没有多想,因为是两个房间,能有什么事?
但之前在民宿的那晚,也是一人一层,结果呢?
而且那时候他们还各自都带了必需品,现在是要啥没啥。
「我的衣服,行吗?」陈迒问,目光从温年的民国小衫上一掠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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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捏了捏衣摆,心想行是行,可是内裤……
似乎是也想到了这点,陈迒站起来四下看看,又坐下,说:「小区外面有家24小时便利店,我去买。」
「哦。」
「你……穿什么码?」
「……」
温年还是自己去买吧。
可陈迒说她脚才涂完药,不方便,由他去买很快。
既然这样,也只能破罐子破摔好了,温年声如蚊讷地说:「xs或者s码。」
「……好。」
临走前,陈迒打开电视,让温年随意打发时间。
温年哪里有这样的心情,等着陈迒出去,她立刻伸手给自己扇风降温。
她这算不算恋爱脑?
明明不该这么仓促地过来,可她怕陈迒今天经歷这样的事心里不舒服,就想她陪着会好些……现在可好,弄得这么尴尬。
温年郁闷地揉揉太阳穴,手机震了下,周玥发消息问方便吗?
她有什么不方便的?
温年回了消息,周玥拨过来语音通话。
「我还以为你和你家图片达人正在交流感情呢。」周玥上来就说,「没打扰就好。」
「……」
「收起你的色彩想像,说你的事。」
周玥笑了两声,正经起来:「艾雅电话打我这儿来了,让我和你说把视频删了。」
「我不是和她说删了吗?」温年说,「她还这么不放心?」
「你真删了?」
「……」
没删。
温年不是圣母玛利亚。
当初这个视频来的凑巧,现在利用的也凑巧,可为了以防万一,她得留着傍身。
虽说这是说话不算话了,但温年百分之百保证只要艾雅和余梦婷不再作妖,这个视频绝对不会流出来。
至于艾雅爱跟谁玩跟谁玩,谁管她?
「你留着也好。」周玥说,「艾雅人品太次,没了这个,绝对反咬一口。」
温年:「所以,你就和她说别再惹我,也别惹我男朋友。我不会那么闲,去管她的私生活。」
「明白。」
两人又吐槽了几句余梦婷这次整的事。
聊的多了,周玥说:「我占用你太长时间,陈迒不高兴了吧?挂了。」
「没。」温年看了看门口,「他去超市买东西了。」
「哦,小盒子啊?」
「周、玥。」
周玥哎呦一声:「都成年人了,这不太正常了吗?你别和我说你和陈迒在一起这么久,还没那什么。」
「……」
「我去!真还没那啥啊?」
「我们恋爱不到三个月。」
「可你们好了快三年啊。」
「……」
好像也是?
电话那边的周玥又笑起来:「温年,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怕疼,所以不敢啊?」
「不是。」温年闷声说,「而且,能有多……疼啊?」
「这个嘛,本人还真为你解答不了。」周玥说,「但是,我听说有人疼的能昏过去。」
「这太夸张了吧。」
「一切皆有可能。」周玥顿了顿,「而且你家图片达人,随便一扯就能给人扯脱臼,这是多大力气啊!你做好准备吧。」
「……」
陈迒这会儿正围着货架找内裤。
他选的纯棉的,没有xs码,就拿的s码。
看到上面还有女士背心,陈迒想着码数应该都一样,便也挑选起来。
只是背心和背心也不一样,有一片式的,也有带棉垫的。
陈迒看了看s码带的棉垫,觉得应该是小了,就拿了m……可这m似乎也不大?
陈迒踌躇不前,最后干脆买了两件,一个大码一个小码。
之后,他又买了毛巾,以及一些生活日用品,结帐时,他仔细回想一遍,该是足够这一晚的。
收银员打着哈欠扫码,看到内衣内裤什么的,习以为常,顺手指了下银台前面的架子。
「买三送一。」收银员说,「味道可以混搭。」
陈迒以为是口香糖之类的,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过去。
结果是一架子的超薄、丝滑、零距离。
陈迒:「……」
第68章 春在岁岁年年
陈迒回来时, 电视里正放着综艺节目。
放下东西,陈迒来到客厅,就见沙发上团起一个小鼓包。
他放轻脚步靠近, 拉下一点外套,女孩睡的正熟。
温年解开了双马尾, 髮丝微微蜷曲, 白净的脸陷在衣服里, 像婴儿依偎着襁褓。
陈迒小心翼翼地将落在温年脸上的头髮拨开, 可温年还是有感应, 睁开了眼。
眼里是迷濛水雾,温年揉了揉,糯糯道:「你回来了。」
「嗯。」陈迒指背摩挲着温软的肌肤, 「吵醒你了。」
温年摇头。
她其实没感到什么困意,但可能身体是累的,拿来外套盖了一会儿, 身体一暖,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几点啦?」温年伸个懒腰, 张开手要抱抱。
陈迒自然弯下腰,温年环住他的脖子, 被带着坐了起来, 扎到陈迒怀里。
「快十一点了。」陈迒说,「你去洗澡, 我去下碗面。」
从医院出来, 陈迒有提去吃饭, 可温年那时没胃口, 说饿过劲儿了, 就没去。
现在, 饿不饿的,多少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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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温年点头,「鸡蛋要炒的。」
陈迒说好,翻出包里的髮带,帮温年绑头髮。
这髮带还是余梦婷趁她不在时偷拿走的,用来骗陈迒上钩。
髮带被余梦婷故意剪破了一段,但勉强还能用。
「我挺喜欢这条髮带的。」温年噘了噘嘴,「余梦婷真讨厌。」
陈迒用髮带缠着头髮,说:「再给你买,买桃红色的。」
「嗯?」
「你戴桃红色的最好看。」
温年抿嘴一笑,扭过头亲了陈迒一口。
随后,温年拿着东西去卫生间。
因为今天要上妆,她带了自己的化妆包,里面有卸妆和洁面的东西,护肤品没有,但有急救面膜,可以将就一晚。
洗好脸,温年又打开装着衣服的袋子。
陈迒很细心,在便利店有看到棉质短袖和短裤,就买了给她当睡衣。
但温年不理解的是这个背心是什么鬼?
虽说陈迒在了,她穿着自己的那件睡觉会比较勒,可这个背心的样式让她想起年代剧里那些勤劳的大妈们休息时的穿着。
不愧是拥有手电筒的男人。
温年笑了笑,拿出背心,又愣住。
她内衣的号码没告诉陈迒吧?
温年翻了翻,里面有两件背心,一大一小,大的那件和她的尺寸比较贴合。
盲猜的?还是他有感觉?
温年脸上发起烧来,心说她还真是小看铁葫芦了。
还是大约四十分钟,温年从卫生间出来。
陈迒已经备完了菜,就差做,见温年头髮湿着,又揽了吹头髮的工作。
一回生二回熟,托尼·陈这次的服务很到位,舒服得温年差点又要睡过去。
等头髮都吹干,温年去客厅看电视,等饭吃。
这顿迟来的晚餐在十二点二十分钟开始。
陈迒的厨艺不必说,简单的西红柿汤面,但里面放了鸡胸肉和虾仁,以及小油菜。
从便利店里买来的午餐肉煎的外酥里嫩,再加上炒鸡蛋,温年起初还说不饿,现在都觉得不够吃。
「锅里还有。」陈迒说,「慢些吃。」
温年说:「不行,我不能再多吃,会胖的。」
陈迒弯弯唇,想说不胖,话到嘴边又改了话题,问温年是如何说服余梦婷的。
温年先简单说了说自己和艾雅的过去,然后又说了视频的事,总结:「艾雅大概也有余梦婷什么把柄吧,不然余梦婷不至于这么快就听话了。」
陈迒嗯了一声,思考片刻,说:「你把视频给我,你不要留着。」
「为什么?」温年问,「怕艾雅找我麻烦?她不敢。」
「保险一些,我来。」
温年觉得这件事已经到此结束了,艾雅虽然心术不正,可也犯不着和她一直唱反调,毕竟她们之间不会再有交集。
可陈迒要是决定了什么,温年也没办法扭转。
收到视频,陈迒没看里面的内容,只是保存起来,以防万一。
今天的事,陈迒的打算确实如温年想的那样——息事宁人。
要不是温年执意要帮他出口气,他听不到那句对不起,也不会在主任那里如此轻松就过了关。
临走时,主任点拨了几句,还说已经准备联繫陈迒父母了。
陈迒当时一阵沉默,到底没能说出他无父无母,顺着主任说了两句礼貌的话,面上装作没事,可心里……
「在想什么?」温年问,「还怕她们找我麻烦吗?真的不会,你别担心。」
陈迒顿了顿,想起她们之间不能藏话的约定,鼓起勇气问:「年年,你介意我没有爸爸妈妈吗?」
温年一怔,喉咙顿时又酸又堵。
她放下筷子过去,抱住了陈迒,说:「不介意,一点儿都不介意。」
「我……其实也习惯了。」陈迒低声道,「只是被人提起来会有些不自在,尤其我的妈妈她……」
温年收紧手臂:「我知道。都过去了,我又不是和你爸爸妈妈在一起。」
陈迒抬起头,漆黑的眼眸染着些许水亮:「我是怕因为我,让别人议论你。」
「有什么好议论的?」温年说,「我比大多数人还少了婆媳烦恼呢。你知不知道?婆媳问题是超级难题呢。你可以看看那些家庭伦理剧。」
「……哦。」
「你不要为这件事郁闷纠结,知道吗?我真的不在意。」
陈迒点了下头,再要张口说话,忽然又笑了,露酒窝的那种。
温年最受不了他露酒窝,只看那么一眼就会心跳加快,被迷得脑子不清楚。
「你笑什么?」温年移开目光,「没事别老乱笑。」
陈迒搂住温年的腰,稍稍用力,将人带到自己的腿上坐下,说:「高兴才笑的。你刚才说了婆媳问题。」
是啊,婆媳问题。
可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温年纳闷,等对上陈迒还带着笑意的眼神,脑子嗡的一下。
她挣扎着要起来,陈迒不放手:「怎么了?」
「不怎么!」温年喊道,「你松开!我坐我位置上去!」
陈迒非但不松,抱得还更紧了。
温年叫他的碎发扎得脖子那里痒痒,有点儿想笑,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严肃。
陈迒说:「谢谢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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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我干什么?」
「谢你保护我,谢你不介意。」
本来就不介意。
陈迒爸爸是意外离世,这没什么可说的,至于陈迒的妈妈……
温年到现在也无法理解刘书翎是如何做到那样狠心,在面对巨大悲剧时,她选择把悲痛留给年仅六岁的儿子。
一走了之,再无音讯。
温年只要一想到陈迒被妈妈扔下了,就心疼。
「不用谢我。」温年说,「我这样,是因为你很好。」
特别特别好。
饭后,温年想刷碗,陈迒拒绝。
陈迒让温年去刷牙,他去铺床,铺好了,温年先睡。
温年拧不过陈迒,再者人吃饱了还真是困,温年打着哈欠同意了。
只是她刷完牙出来,就见陈迒木头桩子似的站在房间门口,一动不动。
「怎么了?」温年过去。
陈迒转过来,说:「只有一床被子。」
「……」
千算万算,连小背心都算进去的陈同学,独独忘了自己就买了一床被子,连被罩都没套,因为还没买。
温年也没想到会这样。
这都一点多了,干什么都不方便,更何况便利店里也不可能卖被子啊。
「我盖外套。」陈迒说,「你睡这个房间。」
陈迒指指主卧,里面的床已经铺上崭新被单,一床棉花被放在床尾。
温年抿抿唇:「盖外套行吗?冷吧。」
「没问题。」陈迒牵着温年进屋,「你先睡。」
关上房门,陈迒去卫生间收拾碗筷。
温年坐在床边,听着极少的小动静,心想男生身体是比较抗寒的,陈迒还那么强健,就一晚上,可以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温年关了灯,钻进被窝里。
过了一会儿,陈迒收拾完厨房,去了卫生间。
温年又听到水流的哗哗声,翻了几次身。
再过一会儿,水声停止,卫生间那边传来关门的咔哒声,之后又是隔壁房间房门开启的声音。
温年按亮手机,现下接近两点。
窗外有唿啸的风颳过。
这几天,北城降温降得厉害,天气预报说近期降雪概率很大。
温年盯着窗户看了几秒,又翻了个身。
明明挺困的,可却怎么都睡不着。
温年干脆点开朋友圈,里面全是今天艺术节的事。
不少话剧社的学长学姐还发了庆功宴的照片,也有发剧照的,基本都用了温年做排面。
光顾着解决余梦婷的事,温年都没看过自己在现场的照片。
她翻了翻,不得不说,温小姐的颜值还是很能打的,就是不太上镜。
温年继续往下看,看到于竹半小时前发的朋友圈。
于竹今天和男朋友出去过夜,两人看了场午夜场电影,晒了票根的照片,还晒了一张雪景图。
真下雪了?
温年爬下床走到窗边,拉开了帘。
外面的世界,雪花飞舞。
温年惊喜,巴着窗户看雪。
可没看一会儿,她脚下就凉的不行,又赶紧回了温暖的被子里。
而这一下,温年彻底睡不着了。
都是凑巧,凑巧。
凑巧余梦婷犯病,凑巧来了陈迒这里,凑巧只有一床被子,又凑巧这时下了雪。
温年默念三遍凑巧论,给陈迒发了微信。
年年:[冷吗?]
发出去后,温年还想要是陈迒已经睡着了,那她就赶紧撤回消息,当没事发生过。
可惜,对方秒回。
陈迒:[不冷]
陈迒:[快休息吧]
年年:[真不冷?]
陈迒:[不冷]
年年:[我冷]
发完这条,温年扔开手机,再不多说。
这是最大的暗示了。
温年盯着时间,几分钟过去了。
一开始她还觉得陈迒这是规矩,挺好的,再到后面,她又有点儿生气。
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是根木头吗?
还非得她去请他不成?爱来不来!
温年蒙上被子准备睡觉,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年年。」
隔着门,陈迒的声音更加低沉。
「睡了吗?」
睡了,昏死过去的那种睡。
温年不言语,过了半分钟,房门开了。
陈迒抱着枕头,腼腆地低着头,反手将门关上,来到了床边。
温年躺的位置不算居中,留给陈迒的空间足够陈迒睡,陈迒放下枕头,慢慢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他们中间隔着的距离还能挤下一个人。
温年预想中就是这样的,她完全可以接受。
但此刻陈迒真的和她近在迟尺了,她才意识到她完全无法自由唿吸,心脏咚咚咚跳得厉害,似乎在房间里产生了回音。
陈迒情况和温年相似。
但他紧张的同时,也兴奋,也折磨。
被子里都是清甜的玫瑰香,它们好似一只只小触手,抓痒着陈迒的身体和思绪。
他知道自己不该来,却又抵挡不住诱惑。
两人背对背躺着,各自闭着眼寻求冷静,心里反而更加灼热。
直到实实在在的寒冷袭来,才拉回一点他们的思考能力。
因为离得太远,他们之间空出来的部分逐渐冷却,冻得人后背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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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一向怕冷,有些受不了。
可她该怎么办?
是让陈迒靠近些?还是她自己挪过去?
一说不出口,二做不出来。
被子里越来越冷,温年捂暖和的脚也变得冰凉。
她熬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整个床剧烈地晃动起来。
温年吓了一跳,来不及惊唿,腰间就被一只热烘烘的手臂箍紧,后背也陷到温暖的怀抱里。
「这样好些吗?」
陈迒问,灼人的气息喷吐在温年耳边。
温年顿时抓紧被子,身体僵硬起来:「你、你没睡着?」
「嗯。」陈迒说,「怎么睡?」
「你也冷啊?」
「年年。」陈迒语气颇为无奈,「你知道的。」
「哼,我不知道。」
见她又发起小脾气,陈迒嘴角一扬,靠的更近了些:「还冷吗?」
「……不冷了。」
不仅不冷,温年竟还有些热。
以前听说有的男孩子是火体,她还以为这是什么武侠小说里练功的词用来瞎形容,现在她才知道是真实存在的。
既然如此,他在隔壁盖外套是不是真的不冷?
温年想到了,就问了。
陈迒低哑地笑笑,下巴蹭到温年后脑,说:「真不冷。」
「那你还过来?」温年想挣脱怀抱,没成功,「你回去啊!」
陈迒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有些无赖地说:「不回。」
「……」
「我是来给你取暖的。」
「那你刚才干嘛了?我冻的都打喷嚏了。」
「我……怕。」
「那你现在不怕了?」
「你别乱动,我应该可以。」
夜静的仿佛令时间虚无。
窗外的雪雪簌簌而下,裹挟着风,在唿唤什么。
温年的背紧贴陈迒胸膛,感受着陈迒沉重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与她的,合二为一。
「陈迒。」
「嗯?」
「你想吗?」
抱着女孩的手臂因紧绷而颤抖了一下。
「你要是想,我……」
「再等等。」
「什么?」
「等你完全做好心理准备的。」
温年转过头,黑暗中,她看不清陈迒的脸,但他眼里的坚定,很清楚。
陈迒说:「不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那你会不会……很辛苦?」
「不辛苦。」
纵使身体和情感再想要,陈迒也必须忍耐克制。
他要给他的女孩最好的。
陈迒低头轻吻温年额头,说:「晚安,年年。」
第69章 春在岁岁年年
温年一晚上热醒好几次。
这一次, 她热得实在受不了,想挣脱「牢笼」,刚伸出去一条腿, 身上就跟有吸铁石似的,人一下子被吸了回去, 撞在硬邦邦的肌肉上。
疼醒了。
睁开眼, 温年适应了下光线, 脑子也跟着一点点重启。
连接好记忆, 她扭头看向她的「锁链。」
陈迒还在睡。
微微凌乱着的刘海落在眉宇间, 鼻樑高挺,嘴唇红润柔软。
温年不由自主多看了一会儿,还发现她男朋友的睫毛很长, 还密,垂在那里,乖极了。
温年没忍住, 伸手拨了两下。
陈迒皱皱眉, 要醒, 温年赶紧逃。
结果又是才伸出去一条腿,「锁链」就绞紧了, 把她牢牢固定在怀里。
陈迒睁开眼, 就见女孩面若桃花的脸颊鼓成小河豚,眨巴着眼睛看他。
「早。」
男生声音透出刚醒来时的慵懒沙哑, 听得温年耳根酥麻。
见陈迒还要抱紧自己, 温年心想她是他的人型娃娃吗?于是一脚踢在了陈迒小腿上。
这力气比挠痒痒还轻, 陈迒没撒手, 问:「不再睡会儿?」
温年说:「我热。」
陈迒还以为怎么了, 利落掀开被子, 抱着人的手依旧没松开。
温年:「……」
「你不热吗?」
「不热。」
陈迒一边说,一边揉揉温年的脑袋:「要起床吗?」
看看时间,实际还能继续躺躺,难得他们今天上午都没有课。
可温年怕再这么躺下去她会捂出来一身痱子,还是起床吧。
「我先去做早餐。」陈迒终于松开手,坐了起来,「想吃什么?」
温年想想,说:「别麻烦了,我们去小吃街。我想吃煎饼。」
家里存货确实也不多,陈迒说好,抱着温年起床。
两人一起挤在卫生间里刷牙。
温年身上的老年风碎花睡衣皱巴巴的,陈迒的t恤也皱巴巴的,昨晚什么也没干啊,不知道怎么就弄成这样。
哦,也不是完全没干。
温年的老年风背心有些被扯松了。
想到这儿,温年的脸一点点变红,红到了脖子。
「还热?」陈迒摸摸温年的脸,「不会是发烧了吧?」
陈迒还要再摸额头,温年打开他的手,没好气道:「要是发烧也是被你捂出来的。」
「我……」陈迒垂下眼眸,「我睡着了,不知道。」
「……」
瞧瞧,又是一副委屈大狗狗的样子。
温年真服了他了,从前的高冷呢?能不能再拾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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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推出卫生间,温年对着镜子又照了照脖子上面的吻痕,有点儿多……只能祈祷头髮将它们盖的严实些了。
从房子出来,温年和陈迒去小吃街吃了早午餐。
艺术节后的几天是复习的最后期限,下周期末考试,考完直接放寒假。
温年和陈迒约好下午在图书馆一起复习,各自回了宿舍。
昨天事出突然,但温年在寝室群里和室友们打过招唿,大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会儿,温年一回寝室,林志然和苏菀立刻将她围住。
「怎么了?」温年放下包包,「于竹还没回来?」
林志然摆摆手:「她和她男朋友还没嗨皮够。温年,你快来看看这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关系更亲密了一步,温年还以为林志然要八卦昨晚她和陈迒过夜,内心小污了一下。
结果,林志然给她看的是某瓣小组上的一个爆料贴。
贴上说有一个y姓女孩有偷东西的习惯,从小就喜欢别人的东西,尤其是别人的男朋友。
上高中时,y姓女孩喜欢上隔壁班一个女孩的男友,私下里多次暗示勾.引,男孩也是,没经得住诱惑,就背叛了自己的女友。
女友知道后,成绩一落千丈。
被父母打骂,被老师批评,一个想不开喝了大量安眠药,虽然救回来了,但人也废了,原本能上个一本,最后就上个技校。
而这件事之后,y姓女孩把男生也甩了,说和男生不过玩玩
「这个小三就是余梦婷。」林志然说,「底下有人对了细节,绝对没错。」
温年看到这句「喜欢别人男朋友」时,就有联想,但也没想到真是余梦婷。
而后面,还有更劲爆的。
苏菀说,这个帖子的爆料人是艾雅。
作为回击,余梦婷也爆了艾雅的勐料。
说艾雅被已婚老男人和老男人的富二代儿子一起包.养,刚成年时就去做了人.流,而这孩子还不知道是那对父子里谁的,也有可能都不是……
信息量过于大。
温年讷讷地瞪着眼,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狗咬狗?
不对,应该是卧龙咬凤雏,太绝了。
「事还没完呢。」林志然说,「现在这俩越吵越厉害,说不定就传到学校耳朵里,到时候……」
北城大学,百年名校。
有这个招牌在,不是说培养出来的学生就一定是多么优秀,品格多么高尚,但学校起码会给大众塑造自己可以培养出这样人才的形象来。
像是余梦婷这样道德低下的学生,还是靠特长加分进来的,北城大学歷来都是劝退。
苏菀嘆了口气:「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余梦婷好端端的非要去招惹陈迒,报应哦。」
「陈迒没事吧?」林志然问,「受没受惊吓?」
温年笑道:「他一个大男人还会受什么惊吓?」
林志然不以为然:「陈同学捍卫了自己的贞操!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温年:「……」
余梦婷和艾雅的事情后续怎么闹,温年没再关注。
她和陈迒有时间就去图书馆复习,遇上大一还有的统一科目,例如英语,会相互帮助督促。
努力奋发了几天,他们顺利考完期末考试,迎来寒假。
池国栋之前打电话说让陈迒不要临近春节那几天回来,人太多,叫他一放假就走。
陈迒和温年商量,也觉得该这样,就是不捨得。
温年要留在北城和颜清过年,大概初六,她才会去怀蓝找许扬。
仔细算来,他们也分开不了几天,可稍一想,心里还是堵得慌。
这天,温年在校最后一天。
陈迒定的明天的动车票,为的就是帮温年搬运行李,先送她回家。
中午,两人在食堂吃饭。
温年提到佟佳露今年要利用寒假时间去西南那边採风,被佟妈妈先骂带哄的,都没用,票都买好了。
「我还以为咱们过年能一起聚聚呢。」温年有些失望,「只能等暑假了。」
陈迒将晾好的粥放到温年面前,说:「以后这样的情况是常态。我们都长大了,要忙自己的生活。」
温年理解,但接受起来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她搅着粥,还想说什么,一个女生突然站在他们桌前,和他们打了声招唿。
「温年,陈迒,你们好。」女生说,「我是梁媛,从英国来的交流生。」
温年和陈迒对视一眼,温年回了一句你好。
梁媛笑笑,坐在温年身边,说了过来的目的——请温年和陈迒给自己当模特。
梁媛是学插画的,一直在筹备一本故事集。
她画画的风格是在现实中寻找真人模特,再通过一定的艺术手法表达出来。
之前在艺术节上,梁媛一眼相中陈迒。
后面再看到温年跳舞,梁媛的艺术细胞跟喝了催化剂似的,疯狂生长,一天至少能构思出来七八个场景。
「我找人打听才知道你们居然还是情侣!」梁媛双手合十,两眼欻欻冒光,「我觉得你俩简直是缪斯女神派给我的缪斯情侣!所以,拜託,给我做模特吧!」
对于故事插画集,温年倒是明白这种艺术的内涵。
可当模特,没经歷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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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就更不用说了,他都画风景、画塞内特、阿波罗,就是没被人画过。
梁媛懂他们的顾虑,毕竟国内这样的少,国外那是满大街随便找。
「你们慢慢考虑。」梁媛说,「我下学期也还在北城大学交流,我家就在北城,过年我也不回去。你们想好了,随时联繫我。」
梁媛留下一个小玩偶钥匙扣,是她自己做的大头娃娃,很可爱,上面有她的电话号码。
「by the way,」梁媛走时说,「you are made for each other!」
梁媛走后,温年拿着小玩偶,笑了笑:「这个女孩很可爱啊。」
陈迒看了一眼那个玩偶,说:「你喜欢这种?」
「玩偶?还好吧。」
「我也会做。」
「……」
不是吧,这也吃醋?
温年揪揪醋葫芦的脸,叫他快点儿吃,去给自己当搬运工。
寝室里,除了林志然,于竹和苏菀还都没走。
苏菀家在北城,不急,于竹则是要和男朋友玩几天才回去。
见温年回来收拾行李,于竹问陈迒是住房子那里吗?
温年说:「不是。他回家。」
虽说池国栋没催着陈迒回去,但字里行间也是想这半个儿子了,盼望回去过团圆节。
陈迒明白。
在他心里,温年以外,池国栋和池林是他最重要的人,自然要顺着长辈意愿。
收拾好了,于竹和苏菀帮着温年把东西抬下去,陈迒等在门口,见她们来了,一人送了一杯奶茶。
于竹和苏菀道谢,提前祝春节快乐,笑笑回去了。
陈迒拎着箱子往校外走,温年咬着珍珠跟在一旁,说:「我怎么觉得你的情商提高了呢?」
还知道送奶茶给她室友,想让人家多关照她吗?
陈迒说:「和你学的。」
「我?」温年指指自己,「我什么时候……」
想起来了,是董教授的点心。
温年上前,陈迒两只手都拿着东西,温年就挽住他的手臂,笑嘻嘻说:「你这是也对对我好的人好,然后想我只对你好呀?」
「你对我已经很好了。」陈迒说,「但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我身边就行。」
哎呀,情商是真提高了,会说话了。
不错,值得奖励。
温年踮起脚亲了一下,没想陈迒拎着东西手还那么自如,箍住她的腰,又要回吻。
温年害羞想躲,两人亲昵地蹭了蹭鼻尖。
就在陈迒想拉着人到没人地方时,温年忽然定住。
「怎么了?」陈迒问,「东西磕到你了?」
温年掐了陈迒一下,站直了,喊道:「妈。」
第70章 春在岁岁年年
颜清今天难得事情少些。
她从管家那里听说温年期末考完了, 便特意来接温年回去。
没想,女儿有人管。
温年也没想到颜清会来学校。
想想自己刚才和陈迒的胡闹都被妈妈看到,她头皮阵阵发麻, 脚趾能抠出来一个三室一厅。
「阿姨好。」
尴尬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迒。
陈迒收回手站好, 还想和温年隔开一点距离, 温年又一次挽住他手臂。
「妈。」温年有些害羞地笑笑, 「您来接我啊。」
陈迒看看温年, 又看看她挽着自己的手, 指尖微微颤抖,明明自己还不好意思着,却依旧以他为先。
心头涌起暖流, 陈迒将手里的东西全部过到一边拿着,腾出一只手,握紧了温年。
「阿姨。」陈迒再次叫人, 「我帮温年把东西放到车上吧。」
颜清看着男孩。
准确说, 不是男孩了。
和高中那时比, 陈迒明显更加成熟稳重,就连眼里的光都透着一股坚定的韧劲儿。
见他没有畏畏缩缩, 颜清点头, 指了指:「车子在那边。」
陈迒一只手拎着一堆东西过去。
温年要帮着拿,陈迒说不沉, 而且距离这么近, 不用折腾。
等东西放进后备箱, 温年和颜清说了声, 拉着陈迒去一边说话, 颜清一看, 先上了车。
「明早的动车,今晚早休息。」温年嘱咐,「要吃早餐,不许为了省事就空腹。」
陈迒微微一笑:「到了怀蓝,我给你发微信。」
「不。」温年摇头,「你起床了就要给我发微信。」
「不睡个懒觉?」
「我有说我会回吗?我可以不回,但你得发。」
陈迒笑容更深,看了眼颜清那边,想抱抱温年,还是忍了,只揉了下脑袋。
温年笑道:「你还怕我妈呀?」
「怕。」陈迒实话实说,「不过,不是以前那种怕了。」
「以前是什么怕?」
「自卑那种。」
这两个字扎到温年。
她的陈迒天下第一好,她不许他自卑。
温年主动抱住了陈迒,拍着他的背,说:「那现在是什么怕?」
陈迒又看看颜清那边:「说了不许生气,不然阿姨以为我欺负你。」
「行。」
「现在怕……」
陈迒低下头,趁着在温年耳边说话,还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之后,温年红着脸上了车。
一直到车子开出校园,脸上的红晕都没退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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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发消息让她好好陪颜清,温年心里回他个哼,拒绝回復。
「你们两个……」
「妈!」
颜清一愣,放下ipad,有些好笑道:「我说什么了?你这么激动?」
「……」
温年一噎,也觉得自己神经了,放下手机,说了句抱歉。
「和我没什么好抱歉的。」颜清说,「我想说,你这位陈同学成熟了不少。你之前说他一直在学院教授的手底下做事?」
温年点头,也忘了羞臊,立刻开启赞扬男朋友模式。
颜清听后一脸平静。
想起高考成绩公布那时,她看到陈迒参加过的比赛,果然是为了做敲门砖,在教授那里获得关注。
「这小子挺有心计。」
在年轻人眼里,「心计」二字总是带有贬义色彩。
温年不高兴道:「那您要他怎么样?他没有背景和人脉,自己不奋斗,说他不务正业,就这么回事了。他奋斗努力,又说他有心计。他可真难。」
这下,颜清是真笑了。
「我有说这样不好吗?」颜清反问,「他这样出身的孩子没有心计才可怕。」
「那您……刚才是夸他啦?」
颜清没言语,但表情算是默认。
温年这又翻书似的变脸,喜笑颜开,和颜清继续说陈迒在学院里多么用功,成绩多么好。
颜清很久没听温年说过这么多话了。
现在因为一个小子滔滔不绝,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谢谢陈迒。
*
一周后便是除夕。
这天,温年早早起床,先收到了陈迒发来的微信小视频。
池国栋炖了拿手排骨,还蒸了豆沙包,一掀开蒸屉,热气暄腾着冒出来。
「给小年的那份已经留出来了。」池国栋说,「等她回来,给她现蒸。」
温年笑笑,回了条语音:「谢谢池叔。但是光有豆沙包可不行,您做的扣肉、红烧肉,还有罐焖鸡,我都特别想吃!外面做的和您比差太远了。」
就着陈迒的手机,池国栋也回语音:「没问题没问题!你回来,这些都有!」
池国栋继续忙乎,温年又和陈迒聊了几句,出了房间。
春节不比一般节日,家里的管家和厨师都回家了,只有保姆王阿姨留下。
王阿姨一早也在厨房忙年夜饭。
温年过去帮忙,王阿姨直说不用麻烦,但看温年干的有条不紊,小姑娘又漂亮嘴甜的,就没再让人走。
「小姐,这些活儿你怎么也会啊?」王阿姨问,「诶,这个我来!这个你可不行。」
王阿姨拿走大蒸锅,温年说:「我之前在我表姨家住过一段时间,学了一些。」
王阿姨点点头,心说难怪呢。
她以前在别家打工,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可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自己斟个水都嫌麻烦。
温年在她眼里一直是个有礼貌有教养的女孩,但也过于清冷。
可今天再一看,都是表象。
「王姨,您会蒸馒头吗?」温年问,「我看有那种小兔子造型的馒头,特别可爱。」
这可是问对人了。
王阿姨考过面点厨师,十分拿手。
王阿姨说:「你想蒸啊?来,我教你。」
「谢谢王姨。」
颜清从卧室出来,看到的就是女儿和王阿姨在厨房其乐融融。
这幅画面不禁让颜清想起自己的儿时,父母都很宠爱她,每到过年时,一家人在家里一起准备年夜饭,父母会做一桌她爱吃的菜。
而这样美好的回忆,颜清自愧从没给过温年。
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要嫁给温振渊,温年会出生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里,不必总是渴求得不来的父母之爱。
想到这儿,颜清深吸口气。
羞愧使她不敢低头,可再不低,温年只会失去更多本该有的母爱。
「需要帮忙吗?」颜清进了厨房,「今天我也做到拿手菜。」
温年和王阿姨都呆了呆。
王阿姨说:「太太,您平时辛苦,今天多歇歇。」
「是啊。」温年应和,「而且,妈您会做菜吗?」
颜清嗔怪:「怎么不会?还是你外婆的独门秘方,保证你吃了之后赞不绝口。」
说着,颜清拿了富余的围裙就要开始干。
温年还是第一次见颜清下厨。
又或者别说下厨了,以前过年,颜清能在家吃个年夜饭都少见,更别说是一家三口,温振渊也在。
温年的春节一向是一个人过。
这会儿颜清突然加入进来,她有些不适应,但也心怀期待。
中间休息,温年和陈迒提了这事。
陈迒:[阿姨有时间能陪你是好事]
温年当然知道是好事,就是心里拧巴。
自从她上大学起,颜清的变化她是感觉得到的,首先就是说好不过多干涉她,这点做到了;其次,虽然不干涉,但每周都会给她打电话问问她的学习生活。
颜清在变得柔软,可有些该沖妈妈撒娇的话,温年却说不出口了。
年年:[晚上你还去小广场看春晚吗?]
陈迒:[和祝叔一起去,给你拍小视频]
年年:[我也好想看啊/星星眼/]
陈迒:[只是想看春晚?]
年年:[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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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好吧]
年年:[怎么啦?不开心?]
陈迒:[没有]
陈迒:[就是以为你也想我]
年年:[也?]
陈迒:[因为我很想你]
晚上,家家户户,灯火万千。
北城严禁燃放烟花炮竹,但温年看到有小朋友偷偷放仙女棒。
想起那年春节,他们一起群人在陈迒家的天台上放烟花,每个人灿烂的笑脸还在温年脑海里。
不过今年,温年心情也不错。
颜清陪她吃团圆饭,王阿姨也上桌一起,三个人有说有笑。
就是颜清那道所谓的拿手菜,实在一言难尽,为此,颜清也破天荒地认了回输。
饭后,她们一起看春晚。
温年给陈迒拍央视春晚,陈迒给她拍南甜巷子春晚。
许扬打电话给颜清拜年,大嗓门穿透手机,不用扬声器就足够震天。
「你就该带着温年来我这儿过,热闹!」许扬说,「我这儿要什么吃的有什么吃的!温年和陈迒好了,陈迒他叔贼拉关照我,我就白吃白喝!张嘴就行!」
这话说的,相当自豪。
温年扶额,心说又是新的一年,又长了一岁,就她表姨逆生长,越活越年轻。
颜清:「有的吃你就吃,哪儿来那么多话?你还要和温年说吗?」
「说什么说?」许扬咳嗽两声,「初六不就来了吗?我搓麻去了,拜拜您!」
颜清:「……」
挂了电话,客厅安静三秒。
王阿姨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小姐的表姨是个可爱的人呢。」
「嗯。」温年点头,「怀蓝小甜甜。」
话落,颜清笑了。
紧接着温年、王阿姨都笑了。
许扬这一出场比春晚小品可好看多了。
坚持到十一点多,颜清和王阿姨先后回房休息。
温年也不想再看春晚,回了房间打算和陈迒视频,却被摁了。
温年纳闷怎么了,过了一会儿,陈迒回覆说团仔想玩游戏,今晚有可能不能总拿着手机了。
要是别人,温年估计要生气,但团仔嘛,给孩子玩。
年年:[那你回了家给我发消息]
陈迒:[你先睡吧]
陈迒:[金鑫说要通宵]
玩这么疯?
年年:[你可别学坏啊/小皮鞭/]
陈迒:[放心]
陈迒:[除夕快乐,年年]
年年:[除夕快乐]
不能和陈迒聊天,温年转战去找好闺蜜。
因为佟佳露今年过年不回家,杨晓桃也没去南甜巷子看春晚,和父母在家过的。
杨晓桃:[不是我说,现在的春晚是催眠神片吗?]
杨晓桃:[我爸妈都说没意思]
佟佳露:[看个热闹呗]
佟佳露:[给你们看看有意思的!]
随后是几张照片,是西南那边的人土风情照,鲜艷的民族服饰看得人眼花缭乱,远处,是金灿灿的落日,有盘子那么大。
杨晓桃:[这地方太美了!我也想去!]
温年:[理解你为什么坚持要去了]
佟佳露:[嘿嘿.jpg]
佟佳露:[有机会,咱们三个人来,闺蜜游!]
杨晓桃立刻回覆说好,温年则就……重色轻友了那么一点点,想了下陈迒。
佟佳露:[惦记你家老陈,你们就单独再来,我们可不吃狗粮!]
温年:[我是那种人吗.jpg]
佟佳露:[你是!]
温年:「……」
又聊了一会儿,杨晓桃说要去睡觉,佟佳露也要赶紧歇了,明天还得早起赶赴景点。
温年捧着手机,点进和陈迒的聊天界面。
上午他说他想自己,她想回她也是,可最后还是没发。
才几天而已,不想显得那么腻乎。
但实际情况就是要比想像中更想,恨不得飞到他身边,和他一起过年。
温年嘆了口气,还是没打扰陈迒和金鑫他们聚会,钻进被窝里刷了刷手机,酝酿睡意。
再醒来,颜清如常工作,一早便出门了。
王阿姨做好早餐让温年去餐厅吃,温年应声,出房间时没拿手机,等吃完早餐回去,屏幕上的消息让她愣了好久。
五分钟后,温年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往玄关跑。
王阿姨正收拾卫生,见状忙问:「要出去吗?太太说晚上回来吃啊。」
「我也回来吃。」温年蹦着穿上鞋,「我先出去一下!」
砰的一声,门关上。
王阿姨还是第一次见温年如此兴奋又着急。
温年出了院子就在路上狂奔。
从前不觉得这别墅区有多大,现在却感觉这路没完没了,修那么长干什么?马拉松么!
温年跑到气喘吁吁,终于跑到门口,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陈迒穿着一件卡其色外套,温年亲自挑的,插着口袋,挺拔的背影在来来往往的车影前像是艺术海报。
「陈迒!」
陈迒回头,展颜一笑,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
温年唿吸屏住了两秒,加快速度冲刺,扑进了温暖的怀里。
「你怎么又回来了!」温年激动道,「不是说好初六我回去吗?」
陈迒揉揉温年的脑袋:「等不及了。」
说完,他望着女孩亮晶晶的眼睛,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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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红着脸扎进陈迒怀里:「可是……可是今天是初一,祝叔那边怎么办?」
闻言,陈迒笑了笑,掏出手机给温年。
陈迒是凌晨坐动车来的,池国栋知道时,他人已经在车上。
池国栋气得直骂池林没看好人,还跟许扬抱怨陈迒主意越来越正,一点儿不听话,最后给陈迒发了条微信。
池叔:[有了媳妇忘了叔!]
第71章 春在岁岁年年
大年初一, 不少片子上映。
温年想去看电影,可也因为是大年初一,影院里几乎场场爆满, 想订个合适的座位都没有。
陈迒说去远离市中心的电影院,正要查询, 温年又改了主意。
陈迒那边没床罩的事, 温年一直记着呢。
之前期末考太忙, 忙完陈迒又得回怀蓝, 没有时间去买, 今天正好。
温年和陈迒去了商场,这里也是人山人海。
陈迒始终牵着温年的手,牵得牢牢的, 哪里人多,直接就用自己这道人墙护住温年。
依着温年的眼光,她为陈迒挑了一床浅灰色四件套, 然后顺便又买了一条毯子, 以及其他日用品。
看到睡衣专区时, 陈迒拽拽温年的衣服,不走了。
「买一套吗?」他垂着眼, 停顿了会儿, 「放在我那里。」
温年抿抿唇:「嗯。」
两人进了一家专卖纯棉睡衣的店。
售货员自然是一眼看出温年和陈迒是小情侣,笑着给他们推荐了一款新年限量款的情侣睡衣。
「母婴级别的料子, 可舒服了。」售货员说, 「一件粉色, 一件蓝色。而且你再仔细看看, 蓝色里有粉色点缀, 粉色里有蓝色花样, 这不妥妥的一对吗?」
温年是挺钟意这套,可她不好意思说,就觉得……太那啥。
「还是只买……」
「麻烦您,就这两套。」
售货员点点头,立刻开单子。
温年又看了看睡衣,再看看身边的人:「你不是有的穿吗?」
「这个好。」陈迒捏着女孩的手,靠了过去,「适合我们。」
买完东西,温年不想继续人挤人,连陈迒提议去超市买食材给她下厨都拒绝了。
这会儿的超市比商场可怕。
温年选择回陈迒房子那里,叫的麦当劳。
吃得差不多,陈迒问温年要不要在客厅看个电影?
温年想看的,可晚上颜清回家吃饭,她也得回去,剩下的时间不多,不如收拾下房子。
陈迒都听温年的,将刚採购来的东西一一布置起来。
到套被罩的时候,温年说她前几天看了个小视频,叫男朋友套被罩大法。
方法超级简单,就是先将被罩反套在男朋友身上,再让男朋友捏住被子的角角,最后女朋友把被罩翻上去就大功告成。
温年在被罩上喷了免洗消毒剂,之后翻好被罩,站在陈迒面前。
想套上去吧,高度差了点儿事。
「你蹲下些。」温年说,「低头,两只手伸开。」
陈迒照着做,然后就被一盖,什么都看不到了。
温年又去拿被子,扭头见男朋友跟着大幽灵似的,笑了笑,起了玩心。
「你看得见吗?」温年晃晃手,「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吗?」
陈迒看不见,但感觉的到,指了温年站的方向。
见状,温年蹑手蹑脚移到陈迒身后,二话不说,戳了下陈迒的腰。
陈迒动了下,想去抓温年的手,却差点被被罩绊倒,逗得温年大笑。
「哎呀,你也有这么笨的时候呢。」温年又去戳,随便戳,「这个方法真不错。」
陈迒抓住那只作乱的手,沉默片刻,低声说:「别闹,年年。」
温年不服:「我给你干活儿,娱乐下怎么了?小气吧啦的。」
「……」
温年又故意戳了几下,拿来被子摊开,让陈迒捏住被子角,她便绕到后面去反转被罩。
陈迒是真的高。
都蹲下一些了,温年还是不太够的到。
「长这么高干什么?」温年嘟囔,「这个方法一点儿都不好。」
「你刚才不是说不错?」
「现在又不好了。」
温年噘噘嘴,想起冯思怡。
冯思怡身高一米七以上,站在陈迒身边倒是般配得很。
陈迒失笑:「好端端提她做什么?和我有关系?」
「哼。」
温年踢了下陈迒小腿,让他再蹲矮些,然后蹦跶着将被罩翻过陈迒的脑袋,剩下的,陈巨人自己就能干了。
温年气唿唿绕过陈迒,想去客厅歇着,没走两步,被被子裹住了。
她吓了一跳,看到被子后面冒出来的人头,说:「干嘛呀?」
「生气了?」陈迒问,「下回我再往下蹲蹲就是。」
温年别扭地动了两下,别过脸说:「不用你,下回……」
「嗯?」
「我踩板凳。」
嘁,谁还不会用辅助工具了。
陈迒失笑,女朋友太可爱了怎么办?
陈迒低下头想亲亲,无奈两人中间隔着的被子有一定厚度,靠近不了。
陈迒心急,扯开碍事的被子,不想反倒让温年踩到被角,两人顿时站都站不稳,手舞足蹈的,带着被子一起跌到了床上。
就陈迒的身材体重,温年哪里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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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被压的够呛,在被子里乱动,陈迒叫她别急,两人一起解拧成麻花的被子,结果越解越乱,给陈迒也搭进去了。
怕压坏温年,陈迒硬是抱着温年翻了个身,让温年躺在自己身上。
但代价就是新买来的被罩好像撕到了。
温年想看看撕哪里了,也看不见,整个人趴在陈迒身上,只能支起个脑袋。
「你力气怎么这么大?」温年无语,「这被罩还没盖呢。」
陈迒喉结滚动,说:「我缝。」
「你还会针线活儿?」温年惊讶地看向身下的人,「你怎么什么都会?简直……什么东西顶到我了,被罩没摘商标吗?」
说完,温年看到陈迒被红晕淹没的耳垂,愣住了。
卧室里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一下子就哑了。
温年一动不敢动,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感到扩大趋势。
陈迒也不想这样。
从温年捉弄他时,他就有点儿脱缰,刚才在被子里折腾了一番,不该蹭的地方被蹭到,他就完全控制不住了。
「年年……」陈迒声音哑的厉害,「对不起。」
道歉有什么用?你倒是让它下去啊!
温年脸红得能滴血,小声问:「现在怎么办?」
「解开被子。」陈迒说,「我去卫生间。」
温年听从陈迒的话,不乱动,让陈迒去弄。
也就一分钟,他们成功没了被子的束缚,温年立刻坐到床边上去,背对着陈迒。
陈迒看了眼下面,也顾不得再说些什么,火速去了卫生间。
卧室里,温年心跳如鼓。
她干什么要用男朋友套被罩大法啊?让陈迒自己去套不就好了!
温年深唿吸,跑到窗边打开窗户透气。
刚才在腿上的触感还很清晰,她根本无法抑制地去想这算不算……大?
天啊,她不是个纯洁的宝宝了!
温年捂住了脸。
可话又说回来,于竹说过,男生和女生的构造不一样,男生那什么时,很疼很痛苦。
陈迒都那样了,还跟她说对不起。
她是他女朋友啊,那些不都是很正常的吗?
温年又有些自责,关上窗户,从卧室出去,在走廊徘徊。
卫生间里没有动静传出来,温年也不好意思凑近了听,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水声响起。
温年心下一紧,往卧室方向跑,但来不及了,陈迒还是出来了。
两人视线短兵相接又弹开,之后都是沉默。
陈迒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就算有,温年也不敢看。
过了一会儿,王阿姨打电话问温年什么时候回家?
温年说了个时间,挂了电话,又看到半小时前,梁媛发来的春节祝福。
想起梁媛,温年问了陈迒做模特的事。
陈迒张口,声音却没发出来,清清嗓,才说:「我都可以,听你的。」
做模特是一桩新鲜体验。
而且,能和陈迒出现在故事集里,也是不错的纪念。
温年说那就试试,收好了手机。
等抬起头,陈迒正好看向她,走了过来。
温年唿吸一滞,紧张得咬住了唇,但没有退缩。
陈迒站到她面前,正要说话,温年抱住了他。
「我……我、我……」
「吓到你了吗?」
陈迒嘆了口气。
他了解温年的顾虑,所以并不想她过早发现什么,以免她更不敢。
「没有。」温年摇头,「我,我就有点儿担心。」
「我知道。」陈迒摸着那一头顺滑的乌髮,「你怕疼。」
「那你……」温年仰起头,「生气吗?」
「气什么?」
「就是我……扭捏。」
陈迒愣了下,抬手捧起温年的脸,用额头碰了一下温年的,几近嘆息地说:「年年,你真傻。」
「啊?我怎么就……」
「亲亲行吗?」陈迒蹭蹭温年的鼻子,「不想现在放你走。」
温年被抱到了斗柜上。
只是这次的亲,范围有些大,也至于结束后她手抖的怎么都扣不上盘扣,还是陈迒代劳的。
*
陈迒陪温年待到初六一起回的怀蓝。
在怀蓝待了将近半个月,他们返回北城,准备开学。
同意做梁媛模特这件事,梁媛很高兴,特意邀请温年和陈迒到她家去,说是她家里有她的画室,方便他们先了解一下故事和立意。
温年和陈迒应邀,在周末下午去了梁媛家。
梁媛家的别墅区比温年家的还要大,也高端了一截。
据说,梁媛家是做运输生意的,很有实力,在国外也有很多处房产,平时主要住在国外,这次回北城也是短居。
温年和陈迒到的时候,梁家客厅里摆了好多箱子。
梁媛解释:「有人昨天刚搬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
至于这「人」是谁,梁媛没提,带着温年他们去了画室。
坦白讲,梁媛在画画上面的天赋有限。
不过她是真心喜欢,家里又有钱,不用为柴米油盐忧愁,可以专心搞艺术。
温年看了梁媛的插画故事的梗概。
主要讲的是青春往事,温年和陈迒会作为情侣出现在里面,但也只是一个单元故事里的配角,占比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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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看篇幅少,但你们在我这本画集里是爱情的象徵。」梁媛说,「我认为爱情该有的样子,就是你们这样的。」
温年和陈迒相视一笑。
梁媛又说:「陈迒,温年说你也会画,介意现场show一下吗?」
陈迒问:「画什么?」
「随便。」梁媛指指画板和笔的位置,「我就是好奇,你不想也没事。」
陈迒有段时间没画了。
之前画,是为了静心,也是为了打发时间。
现在这两样都被温年填补,再拿起画笔,他想都没想,快速起草了温年的轮廓。
梁媛在一边看着,惊嘆:「专业啊。」
倒也不是专业,只是温年的样子太深刻,早融进陈迒意识里。
温年也看了看,见某人画的那么认真,不做打扰。
想当初,窗台上的塞内特吓得她魂飞魄散,之后又来了阿波罗,一个个大白脸人头,怎么惊悚怎么来。
温年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陈迒会画她?
敲门声响,佣人进来送茶水和点心。
「小姐,太太问您的朋友留下用餐吗?」佣人说,「这边叫厨房准备着。」
梁媛问温年,温年婉拒。
有那时间,她还要和她男朋友二人世界。
梁媛让佣人退下,招唿温年和陈迒过来吃些东西。
看到盘子里的点心时,陈迒勐地一怔。
「怎么了?」温年问,「不舒服?」
陈迒注视着绿色海棠酥,半晌,说:「没事。」
三人坐下,边吃边聊,大多都是温年和梁媛在说。
陈迒拿起海棠酥尝了一口,甜腻味道在口腔散开,却叫他舒口气。
不是那个味道。
「这个点心怎么样?」梁媛问,「我喜欢吃甜的,觉得这个还凑合。」
闻言,温年也尝尝,觉得有些过于甜。
梁媛笑道:「我朋友们也这么说,我太噬甜了。」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绿色的海棠酥。」温年说,「很新颖别致。」
梁媛喝着茶,不咸不淡道:「个人特色吧。」
吃完了茶点,温年想去卫生间,陈迒陪同。
梁媛家格局不错,除了前院宽阔,后面还带了个小花园。
温年让陈迒在落地窗前等等,陈迒正好可以看到花园。
这个季节,花都不会开,但有钱人家还是能观赏到漂亮的绿植。
陈迒看着,思绪却飘到小时候——
「人家的海棠酥都是粉红色,为什么你的是绿色?」
「我喜欢绿色嘛,你不喜欢?」
「小翎喜欢的,我都喜欢。」
「哎呀,肉不肉麻?待会儿……你看,这两个小的笑话我们了吧?」
「让他们笑好了,丈夫疼爱妻子,天经地义。」
「我不理你。来,小迒,尝尝妈妈做的海棠酥,可好吃了。」
海棠酥,刘书翎唯一擅长的糕点。
她最喜欢绿色,偏偏世上绿色花少,她就硬是把海棠酥做成绿色的。
每次陈迒考了第一,又或者陈君誉工作进展顺利,刘书翎都会做海棠酥奖励他们。
因为陈迒和陈君誉都不怎么爱吃甜食,所以刘书翎把口味做的很清淡,陈迒和陈君誉很爱吃,长大些的陈遥也是爱吃。
想起过往,陈迒闭上眼轻嘆。
刘书翎笑起来温柔的眉眼浮现在脑海中,清晰得好像就在昨天。
片刻,陈迒落寞地睁开眼,就见花园里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领着一个男孩,男孩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人弯下腰爱怜地摸摸男孩,温柔的眉眼与陈迒记忆中的人完全重合。
第72章 春在岁岁年年
温年从卫生间出来, 没在落地窗旁看见陈迒,而是在靠墙的角落。
陈迒背贴着墙,低着头, 肩膀紧绷,像是丢了魂和铠甲的武士钉在地上。
温年心里咯噔一下, 跑过去问怎么了?
陈迒仍低着头, 轻轻说了一声想走了。
温年没问为什么, 让陈迒等在这里别动, 她去拿东西, 顺便和梁媛告辞。
正在画室调颜料的梁媛见温年神色慌张,询问情况,温年抱歉说陈迒有些不舒服, 他们就先走了。
「你的画还没画完呢。」梁媛说,「我取下来,你让陈迒……」
「不了。」
一幅画而已, 陈迒可以为她画好多。
「不好意思, 梁媛。」温年拿上包, 「改天再聊。」
温年带着陈迒离开别墅区。
直到上车,陈迒恍惚的神色都没有好转, 眼睛始终地空洞看着前方。
温年从没见过陈迒这样。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不敢问,只能抓着陈迒的手握在手心里。
而陈迒的手, 冰凉。
陈迒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刘书翎。
不, 他梦到过很多很多次, 每次都是她从远方回来, 站在他面前喊他小迒, 笑着说:「妈妈回来了。」
也曾梦到过她对自己怒目而视, 指着他骂道:「你这个杀人兇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想到这儿,陈迒打了一个冷战。
温年跟着一愣,忙问:「是不是冷?」
说着,她用力搓着陈迒的手。
司机师傅见了,说:「今儿天气还行啊,我再把暖风调大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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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从空调扇叶里唿唿喷发出来。
温年还在给陈迒暖手,陈迒看温年眼眶有些红,摩挲着她的眼尾,说:「让你担心了,没事。」
你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但温年不想逼陈迒这会儿说什么,只要他别像刚才那样就好,让她感觉轻飘飘的,好似一只氢气球,抓不住就会飞上天,消失不见。
「你还想给梁媛做模特吗?」温年问,「我都听你的。」
「我……」
「我答应做,一是觉得好玩,二是想给我们留给纪念。」温年说,「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对我而言,你最重要。」
陈迒嘴角很轻地扬了下,说:「我不想。」
「好。」
*
一周后,北城大学开学。
刚恢復教学,各个学院都比较轻松,老师们上课也大多是讲讲这学期的学习计划,课业并不繁重。
中午,温年约了梁媛在学校里的咖啡店见面。
梁媛得知温年和陈迒又拒绝做模特,十分不悦,质问温年为什么答应了的事又反悔?一点儿契约精神没有。
温年看看身边的陈迒,他沉默地低着头。
这样的状态从梁媛家出来持续到现在,除了温年和他说话时,他会有些活力,剩下的时候,就是一滩死水。
「我们很抱歉,梁媛。」温年说,「这次是我们不对,但做模特的事,真的算了。」
梁媛抬抬手,反覆问why?
可面对温年的决定,这些没有任何作用。
梁媛平时为人大方,但毕竟娇生惯养长大,她爸爸又一直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大小姐脾气是有的。
她强压着,没沖温年和陈迒发火,偏偏有人这时给她打电话,还是她最讨厌的人。
「什么事?」梁媛语气极为不耐烦,「不是说了不许给我打电话吗?」
对方说了几句,梁媛眉头皱起,喊道:「什么燕窝啊?不吃!你爱吃自己吃个够,别来烦我!」
这话引得周围学生看过来,温年也没想梁媛还有这一面。
梁媛浑不在意,继续:「听不懂人话是吧?行,我在学校shine咖啡店这边。」
挂了电话,梁媛看向温年,稍稍敛了敛气焰,说:「温年,你和陈迒真的对我很重要。我这学期的主要任务就是完成这本故事集,你也不想看我之前的努力都白费吧?」
温年理解,但这种事说白了,做与不做都是个人意愿。
温年油盐不进,梁媛气得端起咖啡,一喝又烫得不行,满腔火气无从发泄。
这时,有人叫了声姐姐。
梁媛怔了下,扭过头,一个小男孩跑到她身边。
「我和我妈给你送燕窝来了。」男孩扬着下巴说,「这个学校真小啊,车子开一圈就转完了。」
在座北城大学学子们:「……」
陈迒看见男孩,人便抬起了头。
不等温年问问有什么不妥,陈迒拉起她就要走,可是已经晚了。
紧跟在男孩身后的女人款款走来。
女人身穿得体熨帖的羊绒大衣,脖子那里系了一条真丝丝巾,深棕色的中长髮捲曲着,披散在肩膀两侧,优雅大方得像是从中式古典画里走出来。
「小勉,不许缠着姐姐。」女人温柔道,「到妈妈这儿来。」
梁勉做了个鬼脸,反而挤到梁媛的卡座里面,不走了。
女人宠溺地笑笑,来到梁媛身边,将新炖好的血燕放在桌上,说:「你爸爸的朋友特意送的,是极品。给你补补身体最好。」
「我用的着你吗?」梁媛无语道,「怎么?一天不在我爸面前装你的贤妻良母就难受是吧?那就伺候你儿子,我不是你生的。」
这话里的信息量引得周围人都在看,个别也有直接议论这莫非就是豪门狗血之心机后母?
女人听到了,还是挺直腰背,面上不见丝毫愠色,笑道:「我也是想关心你。东西放这里了,我和小勉就不打扰了。」
女人让梁勉出来,梁勉不肯,钻到桌下。
见温年鞋子漂亮,他想都没想就上去解开了温年的鞋带。
温年吓一跳,立刻站起来,陈迒扶她,也因此,再无法低头逃避,与女人的视线彻底撞在一起。
那一秒,周遭仿佛冻结。
有些东西哪怕隔了很久的时间,再见面也有会强烈感应。
比如,血缘。
陈迒看着就在眼前的妈妈,她还是那么年轻美丽,岁月当真对她宽容,除了眼角的一些细纹,其余与当年一般无二。
只是气质,无疑变得贵气了。
「你怎么这么烦人啊?」梁媛起来抓住梁勉,「懂不懂礼貌?你妈教没教过你?」
梁勉一被抓就耍无赖,推开梁媛,喊道:「我让爸爸打你!爸爸最疼我了,我是儿子!」
梁媛气笑了,点点头,正要教训梁勉,刘书翎回过神,将梁勉护在了身后。
「媛、媛媛,我、我替小勉和你道歉。」刘书翎说着,拽着梁勉的手,抖得厉害,「他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梁媛说:「他该和我同学道歉。」
「啊?啊。」刘书翎拍拍梁勉,眼神黏在地板上,「去,去给哥哥姐姐道歉。」
「我才不呢!」
梁勉甩开刘书翎跑出去,见状,刘书翎只好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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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时,刘书翎没有看陈迒。
等这两人离开,咖啡店重新安静下来。
梁媛让温年和陈迒坐,温年看着陈迒,再联想刚才看到的那张有几分相似的脸,有了一个猜测。
「这小孩被宠坏了。」梁媛说,「不好意思,温年。」
温年摇头说没事,想蹲下繫鞋带,陈迒先她一步已经蹲下。
随后,梁媛又提了模特的事,见温年和陈迒坚持,也不好强人所难。
不过,她想了另一种方法,就是拍几张温年和陈迒的照片,虽不及真人灵动,但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温年问陈迒的意思,陈迒也不想温年因为自己被人数落,说这样可以。
梁媛舒口气,请他们吃甜品,温年表示不用客气,和陈迒先走了。
梁媛看他们离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之前明明都说的挺好,这俩人也很随和没架子,怎么就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梁媛不明白,叫了一份提拉米苏。
没过一会儿,梁爸爸打电话给她,说梁勉哭得都背过气去了,说姐姐欺负他,问是怎么回事?
「他还好意思哭?」
梁媛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又说:「爸,我劝您找人好好管教一下您的宝贝儿子吧。就他妈这么溺爱,早晚出事!还继承家业呢,回头都给你败没了。」
梁爸爸沉默片刻,没接这个话题,只说媛媛是他的宝贝女儿,家产她要继续一半,不会败光的。
梁媛一听,也懂爸爸的不容易,立刻哄爸爸高兴,不再说扫兴的话。
她很清楚,就是仗着父亲宠爱,刘书翎才会拿她当回事,她不好说太多,不然面子扯掉了,也不好收场。
挂了电话,梁媛继续吃甜品。
吃着吃着,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第一次见陈迒时,她就觉得陈迒的嘴巴很好看,形特别好,和她见过的一个人很像。
现在,她想起来是谁了。
就是刘书翎。
温年和陈迒去了图书馆后身的花园。
这里是北城大学为晨读学生专门开闢出来的一片空间,早上人最多,这会儿只有零星几个人。
温年捏捏陈迒的手,看着他。
陈迒也不再隐瞒,嘆了口气:「是她。」
「你确定?」
「嗯。」
这下,温年完全明白陈迒为什么会这样了。
心心念念的妈妈如今再为人母,看她对小儿子那宠爱无度的样子,似乎是完全忘记她还有一个儿子了。
温年拍拍陈迒的背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没关系,只要你做的决定是随你心意就好。」温年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这件事来的突然,之后又好像从没发生过。
陈迒渐渐投入专业课学习,状态虽不似之前那样低沉,却也总是走神。
温年不知道该怎么样让陈迒好受些。
这件事她也没法和人商量,恰好颜清打电话例行问候,温年吞吞吐吐,颜清就知道她有事。
「主要看陈迒态度。」颜清说,「但我认为不如当做没遇见。」
「这……好吗?」
颜清反问:「有什么不好?」
「照你的说法,陈迒妈妈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她完全适应了别的角色,那就不可能再为陈迒做什么。」颜清说,「你们还小,有些事太感情用事,也理想化,总是以过于善良的目光去看待问题。一个可以在那样的情况下抛弃自己儿子的女人,我不认为她现在就会补偿陈迒什么。」
「不想陈迒受伤,还是算了吧。」
结束通话,温年细细咂摸颜清的话。
但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毕竟是亲生妈妈,不可能那么残忍,既然遇见了,怎么也得问候问候?
正想着,陈迒发微信说刘书翎约他见面。
第73章 春在岁岁年年
温年陪陈迒去了餐厅。
刘书翎订的私人包间, 温年不方便进去,在大堂等。
站在走廊入口,陈迒踌躇不前。
「别紧张。」温年戳戳陈迒的脸, 「我就在那里等你,你一出来就能看见我。」
说完, 温年帮陈迒整理好衣领, 目送他进入包间。
房内, 茶香四溢。
刘书翎坐在屏风后面, 背影纤弱。
看着她, 陈迒忽然想起小时候,陈君誉很少让刘书翎做家务,怕她辛苦, 而每逢出差,还一定会带礼物给刘书翎,哄刘书翎开心。
陈君誉说, 孩子对他很重要, 但陪他一生的是妻子, 一定要珍重珍视。
陈君誉说这话时的样子,陈迒还记得, 心口登时泛起尖酸的疼痛, 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动静惊到刘书翎,她起身站了几秒钟, 没有回头, 只问:「是你吗?小迒。」
这声阔别十多年的唿唤砸在陈迒心上, 撕开了伤疤。
陈迒沉沉气, 走进屏风里。
母子两人四目相对, 无声之中又似有千言万语。
刘书翎别过头擦擦眼泪, 再转回来,温柔地笑:「坐吧。想吃什么?这里有菜单。」
陈迒依言坐下,没有拿菜单。
他想看看妈妈,又不敢看,低着头,一言不发。
「那要不我点吧。」刘书翎说,「我记得你爱吃虾,还有鱼。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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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得好吗?」
这样的开场白,是陈迒和刘书翎都没想到的。
按理说,这话该是刘书翎问陈迒,可陈迒不知道为什么先问了出来。
刘书翎放下菜单,轻轻提起口气,笑道:「你那天不是看到了吗?我再嫁人了,生下了小勉。」
就是看到,陈迒才要问。
他不懂有钱人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是生而为人,不管在哪个圈子,都有它的辛苦和辛酸。
看梁媛的态度,刘书翎恐怕过得也不是那么如意。
陈迒又说:「你走了之后,去了哪里?」
「南方。」刘书翎说,「我找了一座四五线小城,过了两年慢生活。之后,我就又去了大城市工作,遇到……你梁叔叔。」
陈迒再次低下头。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刘书翎离开后有没有想过来找自己。
可这话大约是要烂在心里了,再也问不出。
刘书翎点了几道餐厅特色菜,等上菜的工夫,她询问陈迒如何认识的梁媛?
陈迒如实告知,刘书翎听后品了品茶,没再多问。
「那天在咖啡店的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吗?」刘书翎问,「好漂亮的女孩,比那些名媛千金的,好看很多。」
陈迒点头:「她叫温年,是我女朋友。」
刘书翎面露欣慰:「小迒,你很出色。凭自己的努力考上北城大学,又有那么优秀漂亮的女朋友,我很为你高兴。」
闻言,陈迒像是受到表扬的孩子,露出些许腼腆,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扬。
刘书翎笑着给陈迒添茶,随即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放在陈迒面前。
「这里是我这些年的积蓄。」刘书翎说,「我知道这些钱弥补不了我的缺席,但我希望对你后面的人生能有些帮助。」
陈迒当即拒绝:「我不需要钱。」
「收下吧,这是我的心意。」刘书翎红着眼眶说,「妈妈希望你收下。」
妈妈。
陈迒鼻尖一酸,连带扯着心脏疼。
「这钱你自己留着。」陈迒哽咽道,「我长大了,自己可以。」
刘书翎眼泪掉下来,没有将银行卡收回,而是说:「妈妈还想求你一件事。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不被其他人知道。」
陈迒愣了愣,没太理解这话。
刘书翎也没来及再深入说明,就被响起的手机打断了。
看到来电显,刘书翎擦掉眼泪,接通:「餵。」
「太太!小少爷不见了!」助理急道,「他来大小姐学校玩,一转眼就……」
刘书翎蹭地站起来,眉眼间的柔和顿时化为急躁:「你怎么连一个孩子都看不好?北城大学是吧?我马上过去!」
说完,刘书翎抓起外套和包,以及桌上的银行卡,看都没看陈迒,立刻离开了。
温年没想见面这么快就结束。
望着刘书翎急匆匆的背影,她想去找陈迒,陈迒也出来了。
陈迒说:「那个小男孩在我们学校不见了。」
「不见了?」温年惊讶,「那,我们帮着找找?」
「嗯。」
温年和陈迒赶回北城大学。
北城大学校区广阔,分东、西、南三个区,每个区都不小。
温年一开始提议分头找,但陈迒不放心温年到有些空旷的地方,还是两个人一起。
他们先找了东区,问了同学,谁都没有看见什么小男孩。
温年麻烦林志然她们帮帮忙,三个人都从宿舍楼出来了,苏菀忽然想起来今天中心广场有cosy展,有个迷你皮卡丘像是小孩扮的,人会不会在那里?
苏菀还真说对了,梁勉就是扮成了皮卡丘。
温年和陈迒找到人时,梁勉开心地蹦着:「你们太蠢了!这么半天才找到!笨死了!」
「你……」温年气喘吁吁,「你知不知道你把大家急坏了?」
梁勉不以为意:「好玩就行。」
说着,他又蹦起来模仿皮卡丘,结果不小心踩在石子上,人向着后面栽了过去。
这要是磕到后脑勺,后果不堪设想。
所幸陈迒一向眼疾手快,一把将男孩拽了回来。
可也因为事出突然,力道没掌握好,陈迒扯了男孩一下,男孩哇地就哭了,乍一看像是陈迒在欺负人。
刘书翎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疯了似的冲上来,狠狠推开陈迒,指着陈迒鼻子大喊:「滚!你还想害死我儿子吗?你这个扫把星!滚远些!」
陈迒瞳孔剧烈一颤,还悬在半空中的手僵直着,动弹不得。
刘书翎蹲下,轻声哄着梁勉,问他伤到哪里了?哪里疼了?还说别怕别怕,妈妈这就带你去医院。
刘书翎抱起梁勉要走,温年冲上前推了刘书翎一把。
这一下很勐,刘书翎差点摔在地上,踉跄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看向温年。
温年厉声道:「被推不好受是吧?就你这样,怪不得教育出这样的孩子。」
「你!你这女孩……」
温年一把抓过来梁勉,刘书翎吓得大叫,问她想做什么?
温年问梁勉:「刚才,是那个哥哥欺负你,还是你要摔倒,哥哥拉了你一把?」
「我……我……呜呜呜!」
「说!不说信不信我让你以后哭到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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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媛这时也赶过来,见情况,问温年这是干嘛?赶紧放开人。
温年冷声道:「我们帮忙找人,又帮着救人,要句实话不行?今天就算校长来了,我也让这个孩子给个交代,别以为年纪小就有特权!」
温年鲜少这样激动强势,梁媛立刻问梁勉怎么回事?不说实话,玩具全扔了。
梁勉一听,赶紧说了实话。
听到是大哥哥把我拉回来我才没有磕到头,温年松手,刘书翎则虚脱般地站着不动了。
「温年,对不起。」梁媛说,「我弟弟被惯坏了,你和陈迒别生气。」
温年看着刘书翎:「没什么好气的,你们家的宝贝找回来就好。快让他妈妈好好看着吧,看到他八十岁。」
说完,温年带陈迒离开。
路过刘书翎身边时,刘书翎张张嘴,温年直接睨过去一眼,吓得刘书翎噤声。
温年和陈迒回到房子那边。
这一路,温年气得肺都要炸了!
要不是还有法律,她刚才都想爆打刘书翎一顿!
颜清说的太对了,这种人自私自利,当年为了心里好受都可以道德绑架自己的儿子,怎么能乞求她还顾念一点点亲情?
她居然还让陈迒去见面,她该拦着才对!
看着身边一直不言不语的陈迒,温年心里就跟有刀在绞一般。
「陈迒。」温年柔声说,「不要去想过去的事,好不好?」
陈迒顿了顿,转过头:「没想。」
「你骗我。」温年说,「有什么话和我说,别憋在心里。」
陈迒浅浅一笑:「饿了吧?我去做饭。」
「……」
陈迒起身去厨房,温年过去挡着,说:「我不饿。你……不想说也没关系,要不歇会儿去?静一静。我在客厅看电视,今天正好重播我爱看的综艺节目。」
陈迒犹豫了下,点点头:「饿了告诉我。」
看着陈迒关上房门,温年松下的一口气很快又堵上来。
她打开电视,放出一点声音,梁媛发微信再次道歉,还问他们和刘书翎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温年不想和刘书翎沾边的人和事有任何瓜葛,但一码归一码,凡事不能太幼稚。
温年回覆说没有误会,就是自己看不得别人冤枉陈迒,太生气了。
梁媛:[你这也太护夫了/哈哈/]
梁媛:[不过我也讨厌被人冤枉,你和陈迒去吃顿大餐吧,美食治癒一切!]
看到后面这话,温年有了主意。
她将电视音量调得再大些,然后进了厨房,关上门。
陈迒坐了好久。
刘书翎给他发了消息道歉,说自己神经质过头,希望陈迒别生气,还说那张银行卡下次见面再给他。
陈迒没有回覆,删了消息。
那时,处于崩溃状态的刘书翎最见不得陈迒。
可陈启堂要照顾老伴儿,陈君荣和伍娟更是不愿意接收自己,陈迒除了跟着刘书翎,别无他法。
刘书翎见他就是冷眉冷目,全然没有过去温柔妈妈的影子。
他为了让刘书翎开心一点,给她做家务、倒水、拿东西,换来的也不过是刘书翎的憎恨厌恶。
可即便如此,陈迒还是爱自己的妈妈,希望妈妈有一天能原谅自己。
刘书翎离开以后,有一段时间里,陈迒每天都被学校里的同学笑话他没妈没爸,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他问陈君荣刘书翎是真的不要自己了吗?
陈君荣沉默了,伍娟说:「要你才怪!剋死那么多人的扫把星,谁不躲你远远的?我们家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不得不养着你!去,剥虾去!」
陈迒垂下头,趿拉着不合脚的拖鞋,蹲在厨房里给伍娟剥虾……
咣当!
一声巨响把陈迒从回忆里拉出来。
他放下手机,起身去了厨房,却发现厨房锁着门。
「年年?」陈迒叫人,「你在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我……啊!」
「快开门,年年。」
「……」
温年的计划是用自己的厨艺首秀令陈迒开心。
结果搞到最后,就成了她利用厨艺首砸,让陈迒收拾半天厨房。
「有没有伤到?」陈迒问,「我看看。」
温年背着手说没有,陈迒拉她去客厅,看到她手上有个小口子。
「你看,没什么事吧。」温年说,「这样的小伤现在对我就是无感。」
陈迒可不无感,她磕了碰了,哪怕一下,他也不行。
陈迒将伤口消毒贴上创口贴,温年见做饭这招失败,反过来撒娇说想去外面吃日料,让陈迒这就带她去。
「日料?」陈迒一愣,「上次吃,你不是说日料一般?」
有吗?
好像是有,温年确实不太喜欢吃日料。
只是她想到的那家日料店里有榻榻米隔间,她和陈迒去了,可以好好说说话。
温年说:「那吃别的,你想吃什么?」
「我做。」
「出去吃多好,吃完我们还能再看个电影,最近新上的悬疑片,我特别想看,说是可精彩了,评分……」
「年年。」
「你得给我买奶茶,我还想吃虾片。」
温年起身拉人:「走!我们现在就去!」
陈迒反手将人拉回来抱在怀里,笑着嘆了口气,说:「我没事,你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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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样了?」温年装煳涂,「我想和我男朋友看场电影还不行啦?」
「行,但是……」陈迒垂眸,「我真的没事,习惯了。」
习惯了。
这三个字的杀伤力太大。
温年吸吸鼻子,抱住了陈迒:「对不起,我这次没保护好你。」
陈迒一愣:「你说什么?」
「我没保护好你。」温年哭着说,「你别难过,行吗?」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我会爱你的。」
积压太久的情绪因为女孩的这句话被释放出来。
陈迒说不出话,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堵得他透不过气。
这晚,温年留下陪陈迒过夜。
陈迒状态好很多,做了晚餐,还陪温年在客厅看了电影。
可温年没想到的是早上等她醒来,床边是空的。
陈迒留了一张纸条,说是回怀蓝一趟,后天就会回来,让她不要担心。
第74章 春在岁岁年年
温年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立刻拨陈迒的电话, 无法接通,估计是已经在动车上,信号不好。
从北城到怀蓝的动车每天就两趟, 一大早一趟,晚上一趟。
温年要是坐晚上的那趟, 到怀蓝就得是明天零点以后了。
她懊恼地掀开被子起床, 怪自己昨天睡得太晚, 后面又睡得太死。
温年抓紧时间洗漱, 查询能最快飞隆城的航班, 她可以到了隆城打车去怀蓝,车程也就两个小时。
一路马不停蹄,温年赶到北城国际机场。
今天不知是否有什么活动, 机场大厅里有很多穿着红马甲的大学生志愿者在发放东西。
有个女生递给温年两个类似卡片的宣传册,她看也没看塞进包里,道了谢, 直奔安检通道。
即便这已经是最快的方法, 温年到怀蓝时, 天还是入了夜。
这会儿的温年冷静了不少,也清楚陈迒不会做什么傻事, 回来无非是想静静。
想通这点, 温年也不打电话催陈迒,自己叫了车回南甜巷子。
陈迒还没回来, 许扬这两天去南方上货, 67号也锁着门。
温年出来的急, 两边的钥匙都没带, 坐在66号门口等。
路灯亮起, 小巷在夜色掩护下更加幽静。
温年肚子咕噜噜叫, 她翻包找找有什么吃的,看到之前在机场收到的卡片,顺手拆开看看。
居然是……
温年又看到卡片上面的文字,是宣传预防hiv的。
志愿者还很贴心地给了她俩,她有表现出她很需要这个吗?
温年四下看看,想把东西扔到垃圾桶里,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万一要是……
脚步声传来,温年一激灵,赶紧把东西藏回包里。
陈迒回来了。
看见温年,陈迒一怔,还没说话,温年跑过来抱住了他。
女孩身上有些凉,不知等了多久,陈迒心疼,抱得紧些,说:「不是说明天就回去,怎么还来了?」
「你说呢!」温年气得打人,「你就是一个小时不见,我也担心!」
陈迒出来后也后悔自己决定的匆忙,哄道:「以后不会了,什么事都和你商量了。」
这还差不多,温年问:「你去哪儿了?池叔那里吗?」
「我去墓地了。」陈迒说,「看看我爸。」
温年缓缓地点了下头:「那你……」
话没说完,肚子又叫起来。
陈迒浅浅一笑,揉揉温年脑袋:「先吃饭,边吃边说。」
房子里没人住,食材自然为零。
还好南甜巷子离菜市场不远,陈迒让温年休息会儿,自己骑着山地车去买菜,很快就回来了。
温年看着陈迒忙碌的身影,明显感觉到陈迒持续多天的消极状态没有了,心里逐渐踏实下来。
半小时后,三菜一汤上桌,都是温年爱吃的。
温年话不多说,饿的只顾着吃,陈迒不着急,在一边给她剥虾。
由于总是看到陈迒剥虾给自己,温年都不惊诧他剥虾的神速了,这次看到,她随口问了下。
陈迒听后,顿了顿,将先剥好的虾递给温年。
「我二婶很喜欢吃虾,堂妹也是。」陈迒说,「以前家里经济条件有限,吃不起那些大虾,就爱买小虾,炒着吃。」
伍娟讨厌剥虾,嫌有腥味。
陈迒来了之后,她就把这个事交给陈迒来做。
有时候陈迒放学回来,伍娟就等着他剥虾,他要是剥的慢了,就是耽误所有人吃饭,要被骂,还要被吓唬赶他出去。
久而久之,陈迒就练就了快速剥虾的本领。
这件往事,陈迒说的轻巧,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可温年听在耳朵里,忽然就对她最爱的食物产生了极大的厌恶。
为什么这些人都欺负陈迒?
从头到尾,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要遭受二叔二婶一家的虐待侮辱,还有亲妈的抛弃,甚至亲妈再见面也还是憎恨埋怨,不念半分母子之情。
就因为他去给弟弟买了点心?
可笑!荒唐!
温年握紧筷子,想把陈迒剥好的虾分给陈迒吃,但想想又没这么做,而是说:「以后除了我,你敢给任何人剥虾试试。」
陈迒眨了下眼,点头:「只给你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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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你的话。」温年严肃道,「还有,以后谁欺负你了,你必须给我还回去。」
「知道了,但是……」陈迒夹了鸡翅到温年碗里,「要是你欺负我呢?」
「……受着。」
「好。」
两人继续吃饭,温年又问陈迒去看叔叔是想说什么吗?都说好了吗?
「说好了。」陈迒说,「都说好了。」
这次临时起意回怀蓝,陈迒的目的就是为了和过去彻底告别。
以前,他总是会陷在过往之中,为此还自卑,耽误了和温年说出心意的时间。
刘书翎的出现对他确实影响很大,特别是刘书翎保护梁勉时对他说的话,仿佛一下子把他拉回到过去。
他自责、羞愧、痛苦,这些曾经一直围绕着他的情绪再次绑架了他。
可这一次,也不是曾经了。
有个女孩和他说会保护他、会爱他,他再不是一个人随波逐流,任由过去折磨自己。
他有了现在,和未来。
「我和我爸说我见到……妈妈了,她过得不错。」陈迒顿了顿,「既然过得不错,以前的事也没办法再重来,不如就继续维持现状,大家各自安好。」
温年听着,伸手握住陈迒放在桌上的手,捏了捏。
陈迒反手拍拍她,继续说:「我还和我爸说,我现在过得很好,有了爱的人,以后会和她一起好好生活下去,让我爸不用再担心。」
是爱的人,不是女朋友。
不知怎的,这个称唿让温年眼眶发酸,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谈「爱」总觉得是浅薄了,他们经歷的太少,看的太少,谈何能领悟这个字背后蕴含的东西。
但温年就是知道她懂爱了。
爱就是陈迒,是她这辈子遇见最值得的人。
但这话,温年才不会说出来,以免有些人嘚瑟。
她收回手,咕哝:「我允许你提我了吗?谁让你和叔叔说的?」
「已经说完了。」陈迒立刻说,「他知道你了。」
「……」
这话说的怎么还往鬼故事上靠呢!
温年瞪陈某一眼,陈某抿抿唇,还非要补一句:「你跑不了。」
「……」
饭后,陈迒去洗碗。
这次来的匆忙,温年什么东西都没带,陈迒找了自己还没穿过的t恤和短裤,让温年洗完澡换上。
等温年洗完了,陈迒也收拾好厨房,去了卫生间。
温年来到卧室,陈迒已经把她的包拿上来,放在书桌上。
她再次打开包,看着里面的小卡片,做出了决定。
陈迒从卫生间出来没见温年,便去客厅做热水。
温年有时半夜会口渴,放一杯水在手边稳妥些。
陈迒在桌前等水开,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直到一双白皙纤细的手从身后抱住他。
陈迒愣了愣,随即转过身,抚着温年的脸吻了下去。
温年踮起脚尖回应,抱着陈迒的手一点点下滑,移到陈迒腰间。
感到腰上一热,陈迒立刻握住那只手,不再让它深入,松开了口。
「年年。」陈迒语气无奈,「别闹。」
温年看着陈迒,小声问:「你不想吗?」
陈迒背嵴一僵,从尾椎沖涌上来的血液差一点冲破理智,他抓着温年手的力气收紧,哑声说:「这是安慰?你不用这样,我真的放下了。」
「你……觉得我这样是想安慰你?」
「不然呢?」
闻言,温年绷着的劲儿松散掉。
她嘟着嘴,有些委屈,挣开某木头的手,转身离开。
温年跟自己说她再也不主动了,连想要和安慰都分不清楚,这男朋友可以不用要了!
她扶上栏杆正要上楼,身后忽然扑来一阵风,陈迒拉住她的手臂把她转回去,又吻了下来。
温年不让亲,打了陈迒两下。
陈迒抵着温年额头,唿吸深沉急促:「不是安慰,是吗?」
温年咬着牙关不言语。
其实,陈迒的心情,她也能理解。
出了这样的事,她跑来找人,很难不让人认为她是为了用这样的方式进行抚慰。
可温年分得清什么是渴望,什么是同情。
她之前就有这样的渴望,只是多少害怕紧张,不敢进一步。
而现在,她想遵从本心。
「年年。」陈迒舔舔发干的唇,「不是,对吗?」
「是不是的,我看你也不想,你还是赶紧……」
一个的吻堵住她后面的话。
陈迒维持最后一丝理智,说:「年年,现在还能反悔。」
温年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初见时,她就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眼睛既干净又深邃,还有一种超然的清冷。
不过此刻不见清冷了,只有她,全是她。
再次踮起脚尖,温年照着陈迒的嘴唇略微用力地咬了一口,说:「反悔是小狗。」
话音一落,陈迒单手将温年托抱起来。
温年的拖鞋一下飞出去,她吓了一跳,本能地用双腿环住唯一的依靠,像只小树袋熊,任由陈迒带她上楼。
进了卧室,陈迒也没有松手,用脚带上门后,就是铺天盖地地吻过来。
这个高度倒是方便温年,就是贴得实在太近了,感觉陈迒就着吻像是要把她融进他身体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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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到快要缺氧,温年被放到床上,陈迒顺势压过来。
温年都躺下快一半了,陈迒突然又急剎车,满是情.潮的眼里有了丝丝清明。
「我去趟附近的药店。」陈迒直起身,「很快。」
见他急着要走,温年拽住他的衣角。
「嗯?」
温年下巴指了下书桌。
「包?」
「嗯。」
陈迒过去翻开包,看到里面的两个小卡片,每个小卡片上绑着一个小包装。
「机、机场有志愿者,那什么。」温年磕磕绊绊地说,「我当时赶时间,就、就都收了。不是……」
陈迒返回,直接扑倒温年。
就陈迒这体型,温年顿时被罩得四周封死,像只无处可逃的小动物,任由眼前人宰割。
「回去时,我们坐飞机。」陈迒说,「我去谢谢志愿者。」
「……」
温年看到陈迒嘴角勾起的笑,赶在他又要压下来前,忙说:「灯,关灯。」
屋里没开顶灯,只是床头柜上的一盏檯灯而已。
陈迒看了看,说:「不关了。」
「为什么?」温年顿时紧张加倍,「关了!」
陈迒说了一个理由,温年听后半信半疑:「真的?」
「嗯。」陈迒伸手将光调得再昏暗些,「而且,我想看看。」
「……」
温年从没觉得自己如此矛盾过。
她觉得在数不清的吻下和指间,自己融化成了一滩水。
可如果她是水,为什么又会觉得很渴,渴到身体快要燃烧成灰烬,恨不得一头扎进海里,得个痛快。
温年难耐地动了动,陈迒也不怎么好过。
他额头的碎发全被汗水洇湿了,滴下来,落在温年身上,像烙铁,激起层层颤抖。
「陈迒……」温年极小声地说,生怕稍不留神就会发出别的声音,「你待会儿轻点儿。」
陈迒盯着身下的女孩。
明眸里似含着甜腻的糖水,乌黑秀髮铺开在枕间,每一根髮丝都带着勾魂的柄子,引得他沦陷。
「别怕,放松。」
说完,陈迒直起身,脱掉上衣,扔在了床下。
这是温年第一次看。
很难相信,他们同眠过,他又都摸过她,可她居然才看到他的。
真不公平。
但温年又不得不承认,隔着衣服时,她只知道陈迒身材是好的,但好到什么样子,没有概念。
眼前,微弱光线映照在他身上,线条流畅且充满力量感的腹肌上汗珠顺着往下滑,晶亮亮的,没入腰肌。
随着唿吸,一起一伏的胸腔让浓烈的男性荷尔蒙唿之欲出。
温年一面为色所迷,一面又更加紧张害怕。
她受得住吗?
可这个时候,也没法再拒绝了。
温年闭上眼,把一切交给陈迒……
床往下沉了沉。
温年眉心紧蹙,睫毛抖得厉害,却又不由得讶异,就这?
倒也不是完全不疼,可这种疼完全能够接受,那些网上说的疼到痉挛、昏过去,甚至人好像被活活噼开,都是骗人吗?
温年睁开眼,就见陈迒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眼神专注克制,又带着浓烈的欲。
「还好吗?」陈迒声音哑得厉害,「可以吗?」
温年哪里好意思说我还行,你继续,只得重新闭上了眼。
之后,初始的疼痛也消失了。
从未有过的感觉渐渐占据温年的感官,她眼睛睁开一点点缝隙,模煳中,看着那颗熟悉的黑痣来回晃动着。
温年情不自禁攀上陈迒的脖子,轻吻了这颗痣。
陈迒定住了一下。
撑在身体两侧的手臂,青筋爆裂,偏一声「年年」喊得温柔缱绻。
事后,陈迒起身整理了下。
等穿好衣服,转过身轻声问:「去洗澡?」
温年蜷缩在被子里,身上黏得她想睡也睡不了。
她不好意思看陈迒,可又一点儿力气都不剩了,只能嗯了一声,稍稍抬起一只手,示意要抱抱。
陈迒弯弯唇。
之前给的t恤太皱了,已经没法穿,陈迒拿出一条毛毯将温年裹起来,抱进了浴室。
陈迒细心地试了试水温,有些懊恼没装个浴缸。
他看向靠墙站着的女孩,问:「站得住吗?」
回答他的是一记有气无力的眼刀。
等陈迒出去,温年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
红透了的脸,沾着泪痕的眼尾,还有发肿的嘴唇,以及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吻痕。
陈迒就是一头野兽。
平时对她千依百顺,有什么事还会变成可怜大狗狗,等一到这个时候,就现了原形——分明是只狼。
温年嘆口气,拿起梳子先梳梳头。
没梳两下,有什么东西顺着头髮往下掉。
温年一看,是木屑。
她盯着看了半天,面上的红倏而遍及全身,好似人沸腾了。
最后的时候,陈迒大概是怕伤到她,就抓住了床板。
温年哪里能想到他力气大到居然把床板捏碎了!
那一声响,狠狠刺激了两人。
温年捂住脸,心里全是哎呀,这一会儿回去怎么面对床啊!
可不管如何不愿意面对,该来的也还是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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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洗好澡开门,陈迒就等在门口,立刻抱起她回去。
房子里有两个卫生间,只不过另一个常年不用,陈迒又等不及热水器启动再做热水,就沖了个凉水澡。
他微凉的身体倒是正好给温年降降温。
两人回到卧室,床单被罩已经换了新的,床头柜旁边还放了一杯温水。
温年一口气喝下,自动屏蔽掉秃了一块儿的床板。
陈迒也默契地不提不看,抱着温年钻进被子里。
温年领教过陈迒的保暖功力,问:「你不热吗?」
「你热?」陈迒拉下一点点被子,「这样好些吗?」
温年无语:「你就没想过我是因为你热?」
言外之意,不要抱着睡,起码别抱这么紧。
可陈迒听懂了,就是不执行,固执地把被子又往下拉了一点点,在那儿无效妥协。
见他这样,温年又没出息地心软。
算了,热总比冷着强。
她钻进陈迒怀里,说:「睡吧。」
「不热了?」
「热就热。」
陈迒笑笑,低头给了温年晚安吻。
第75章 春在岁岁年年
温年醒来时, 陈迒不在身边。
之前的人去床空还心有余悸,温年一下弹坐起来,腿根顿时传来酸痛, 又倒了回去。
实实在在的痛深刻提醒着昨晚发生了什么,尤其温年这又躺回来, 正对着坏了的那块床板。
温年缩回被子里, 羞得冒泡。
待了一会儿, 温年够过来手机看时间, 不算太晚, 九点半。
陈迒是去做早餐了吗?
躺尸也不是办法,总得面对,温年揉揉眼睛, 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卫生间里,眼膏是挤好的,漱口水也是暖的。
温年洗漱完, 去了客厅, 可陈迒并不在厨房那边。
温年纳闷, 回二楼拿手机,出楼梯口时, 发现通往天台的挡板没有关严实。
陈迒在天台收被单。
昨晚他兴奋得根本睡不着, 等温年睡熟后,他就起来把床单洗了, 其中还包括温年的髮带, 这个他是手洗的。
温年爬上天台, 看到的就是陈迒站在晾衣杆旁, 白色被单翻飞, 扫着他的腿, 而他全然不在意,认真地解着她的髮带。
这让温年油然生出一种被人捧在掌心里呵护的感觉。
察觉到温年来了,陈迒转过头,笑了笑。
将髮带收进口袋里,陈迒一边脱掉运动外套,一边说:「怎么不多穿些?」
宽大的衣服裹在温年身上,她闻到了熟悉的雪松气味,很好闻。
温年刚要说话,陈迒又问:「有没有哪里疼?」
「……」
你可真会聊天。
「这个问题,你昨天问好多遍了。」温年红着脸嘟囔,「烦死了。」
陈迒也是担心。
第一次,都没有经验,她又那么怕疼,每次他稍微想用点儿力,她就含着眼泪看着他,柔弱极了,他根本不忍心。
可越是不忍心,身体就越叫嚣得厉害。
想到这儿,陈迒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好在温年没穿袜子这事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抱起人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随即退掉松松垮垮的拖鞋,握住了温年的脚。
还好,不太凉。
温年的脚是她的一大死穴。
她挣扎着要收回脚,陈迒却不松手,说:「昨天我不是都……」
「闭嘴!」温年喊道,「你再说一个字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
陈迒听话地点点头,可手也还是不松开,不然冷。
不远处的小广场这时响起喇叭要广播的滋啦声,南甜巷子大妈大爷们跳广场舞的时间了。
这次的歌曲前奏是轻快清新的钢琴声,邓丽君甜美婉转的嗓音依旧那么动听,就是这首歌,温年没听过。
她问陈迒这是什么歌,陈迒仔细听听,说:「《春在岁岁年年》。」
好好听的名字啊。
温年望着歌声传来的方向,不觉莞尔一笑,陈迒看着她,叫了声年年。
「怎么啦?」
温年看过来,风吹起她的头髮,她伸手拂开,髮丝划过她带着笑意的唇,宛如小星星的眼睛里尽是温柔。
陈迒怦然心动,靠过去捧起温年的脸,轻吻额头,然后是眼睛、鼻尖。
歌声还在继续,唱着:「两心相系,两情缠绵,纵然寒风吹,严冬也是春天……」
温年抱着陈迒的腰,小猫咪似的亲昵地蹭蹭陈迒的下巴。
不需要任何的言语,他们在湛晴的天空下,沉溺在彼此的吻中。
——只要你永远伴着我,永不离开我。
——春在岁岁年年。
*
陈迒这趟回的突然。
他和温年商量,没惊动任何人,算好时间,买了去隆城的动车票,从隆城飞回北城。
在隆城机场值机时,陈迒还特意找了找志愿者们,被温年连瞪带打了一路。
等下飞机抵达北城,已是黄昏。
温年累了,也懒得和陈迒生气,点了几道菜,让陈迒回去做给她吃。
两人打车回小区那边。
想去附近的菜市场要经过小区,温年说想和陈迒一起买菜,可快到小区等红灯的时候,她又改了主意,说想回去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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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本来就不想她再奔波,昨晚她累坏了,应该今天好好休息才对。
可他们还有课,不能耽误,这才不得不赶紧回来。
陈迒看着温年在小区门口下车,见她往里走了后,再让师傅载他去菜市场。
温年是进了下去,但很快又返回来,确定陈迒坐的那辆车已经开远,她过马路敲了一辆奔驰的车窗。
刚才等灯的时候,温年看见刘书翎了。
刘书翎下车,沖温年微微一笑:「方便的话,我想和你还有小迒聊聊。」
「不用了。」温年说,「您的想法,我清楚。况且,按照您的意愿,还是不见的好,对不对?」
刘书翎没想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遇事这般从容,顿了顿,说:「那车上说?」
温年给陈迒发微信,说还想吃小吃街的红薯片。
陈迒:[那你饿了先吃一点饼干?]
陈迒:[小吃街这个时间可能要排队]
年年:[不急,我等你回来]
年年:[乖巧等男朋友的小可爱.jpg]
陈迒:[你这样会让我不想去小吃街]
陈迒:[想回去]
看着女孩嘴角抑制不住的笑,作为过来人,刘书翎懂热恋时的甜蜜。
「你和小迒很般配。」刘书翎说,「也都很优秀。」
温年收起手机,礼貌道:「谢谢。」
短暂客套,刘书翎直奔主题。
她递来一张银行卡,嘆了口气,说:「这张卡,小迒之前没要。我希望你能替他收下,算是我这些年的一些补偿。」
温年接过去,也没看,问:「多少钱?」
「不多。」刘书翎转了转手上的鸽子蛋,「也就是一百个。」
温年故作惊讶地哇了一声,晃着银行卡,说:「据我所知,您家先生的企业虽然没上市,但也还是挣钱的吧。您作为富家太太,一百万够您买个首饰吗?」
闻言,刘书翎皱了皱眉:「温小姐,你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懂。我虽然是梁太太,但有些事也不是我能……」
「我懂。」温年说,「您虽然给梁家生了儿子,但您没背景没人脉,年纪也一年大过一年,在生意上对您先生没有任何助益,就註定只能一切顺从,完全依赖您先生。」
「您对梁媛好,也不过是不想您先生对您不满,以免造成一种您连继母都做不好的形象,惹梁家不痛快。」
「毕竟大不了,您先生可以直接给您儿子换个妈,就像他娶您时那样简单。」
这番话,句句正中刘书翎的软肋和痛处。
她表面的娴静得体险些就要维持不住,强笑着说:「温小姐,我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样的想法,但话不能乱说。」
温年也笑,回道:「乱没乱说,您心里清楚。」
「你到底想怎么样?」刘书翎沉声问,「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难道我要全部打乱吗?当初如果不是那孩子擅自下楼,就不会有后面的一切!我失去了儿子和丈夫,我……」
「陈迒是你儿子吗?」温年冷声打断,「他有没有失去爸爸和弟弟?而你,还又让他失去了妈妈。」
都到了这个时候,刘书翎还在怪陈迒。
她就是不想在那场悲剧中背负一点点道德谴责,就把责任全部推卸给一个小孩子。
这是怎样的自私自利?
刘书翎转过头,说:「即使他是无心,这个结果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话音落下,温年将银行卡放在车子扶手的卡槽里。
「你先生不会知道的。」温年说,「陈迒不会再见你,你也不要来找他。」
刘书翎一愣,担忧道:「那梁媛呢?」
「只要你别做贼心虚,我们绝对不会提你。」
「好,我信你。那张卡……」
温年打开车门,扭头说:「一百万买不了一个人缺失的童年,也买不了被妈妈抛弃的绝望和痛苦。更何况,陈迒是最优秀的,不用别人给。」
这话多少让刘书翎有些羞愧,她拿起银行卡又递过去:「温小姐,你还是年轻。钱对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是所有的底气和后盾。替小迒收下吧。」
温年淡淡道:「我说不用就不用。」
「你是嫌少吗?普通人奋斗多久才能有一百万?这是……」
温年这下笑了:「您在找我们谈话前,不做做功课吗?要不您回家问问您先生北城温家和颜家?」
甩下这话,温年实在不愿意再看刘书翎这尊假菩萨,但有句话又还得再明确一下。
「另外,钱不是陈迒的底气和后盾,我才是。」
送走刘书翎,温年赶快返回小区。
回到房子里,温年先收拾了一下一路上的风尘僕僕,刚洗好脸出来,陈迒也开门进来。
他拎着好几个袋子,除了红薯片,还有新鲜出炉的章鱼小丸子,以及插在菜兜儿里的一小束弗洛伊德玫瑰。
陈迒说:「今天早上就想送你,可惜现在不是花季,院子里的都不开花。正好有家花店在卖,数量不多,就在菜市场……」
「好了。」温年做出打住的手势,「我不想听你是在哪儿买的,影响美感。」
说着,抽走她的玫瑰。
开玩笑!
哪个女孩会希望收到的花是从买菜袋子里拿出来的?
偏某人浪漫细胞死的绝绝的,还非要强调是从菜市场买的,接地气接的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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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不和某人一般见识,琢磨把这一束花放哪里好看。
陈迒见她有点儿小生气,但动作很小心地爱护着玫瑰,就知道她还是喜欢的,心里也跟着喜欢。
陈迒让温年吃些小丸子垫垫肚子,他去做饭,很快就好。
温年太后似的摆摆手,示意陈厨子去干活儿,自己继续欣赏她的玫瑰。
没过一会儿,温年收到一条来自刘书翎的简讯。
刘书翎:[很庆幸小迒能有你这样优秀有实力的女朋友。我不会再打扰小迒,也希望温小姐能宽慰小迒,和他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
温年没回,删了消息。
她轻易不拿温家和颜家说事,怕别人觉得自己自视甚高,而且说着也怪尬的,可有时候,对有些人来说,不用这些压人,对方不会重视。
所以,刘书翎知道她的背景也好,省得她还以为自己能拿捏陈迒呢。
半小时后,菜陆续上桌。
虾是最好做的,花椒水煮一下就好,陈迒先端了上来,然后回去继续炒菜。
看着那一盘虾,温年从沙发过去。
等陈迒再出来时,就见餐桌旁的女孩在仔细地剥虾。
「年年?」陈迒放下盘子,拉住温年手腕,「你干什么?」
温年抬头笑着说:「给你剥虾啊。」
以前事情不管如何,都无法再修改。
但现在和以后,只要温年在,她就不会让陈迒再受任何委屈。
虾,她给他剥;
路,她陪他走。
「你尝尝。」温年餵陈迒,「我刚才剥散了一只,就顺着吃了,很鲜,肉很嫩。」
陈迒喉咙泛酸,说:「年年,你不用这样。」
「我想这样。」温年再伸伸手,「我会对你好,好到让你把以前的那些不好都忘了。」
陈迒心里又软又暖,其实他已经忘了。
或者说也不是忘,是彻底放下,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目标,还有有她的未来。
握住温年手腕,陈迒吃掉了虾。
饭后,陈迒问温年还要不要看电影?
温年想看,可他们明天一早都有课,还是不适合熬夜,洗洗睡吧。
陈迒先洗的澡,之后是温年。
在卫生间擦头髮时,温年琢磨现在的他们再睡一张床会不会就不是单纯地睡觉了?
这个想法又勾起昨晚的记忆,温年忽然不太想出去了。
大概是她在卫生间里待太久,陈迒敲门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还说吹风机已经备好了,可以随时来客厅吹头髮。
温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爱咋咋滴吧。
温年去了客厅,陈迒示意她坐在沙发边上,自己站在后面,摆出了托尼老师的姿势。
陈迒头髮吹得是越来越好,带着按摩功效。
温年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为图舒服,还没骨头似的靠在陈迒身上,弄得陈迒只好用一只手抬起一点她的脑袋,不然衣服都要被弄湿了。
而温年想皮一下,就不达目的不罢休。
她来来回回往后仰,后来发展着往后「砸」,每次陈迒手掌稳稳接住她的脑袋,她就像游戏胜利的小学生,得意的不行。
只是砸着砸着,有些地就被砸到了。
温年现在多少领略到,那是绝对挑战不了的强度,于是,穿上拖鞋就要落荒而逃。
陈迒拉住她,侧了些身子,哑声说:「头髮还没干。」
「……」
没干和另一件事,温年选择没干。
见温年有些害怕,陈迒喉结滚动,一把抱住人坐在了沙发上。
温年僵的像是木偶,忙问:「干嘛?」
「不那什么。」陈迒说,「就是想问你,疼不疼?」
「……」
温年不知道陈迒为什么这么执着她怕疼这件事,她以前有这么娇气吗?
温年认为是陈迒小题大做,全然不记得他们刚认识时,陈迒因为捂过她的嘴,被她控诉了一番。
「那我说了,你不许再问。」
「嗯,但要说实话。」
温年抿抿唇,靠在陈迒肩膀上:「一开始是有些疼,但也不是很严重的疼。现在的话……不怎么疼了。」
不仅不疼了,温年甚至还认为昨晚其实也不怎么疼。
明明她从各位网友口中得知的情况不是这样,特别陈迒的身高体型,还有惊人的力气,都让她觉得怎么也得是献祭一般的死去活来。
结果,就真的还好,而后面也……不错。
温年咬咬唇,别过脸把脑袋埋在陈迒颈窝。
陈迒听了温年的话后,真正松了口气,他摸摸女孩的脑袋,说:「我下次再注意些。」
听他这么诚恳正经的语气,温年都要说好了,话到嘴边才意识哪里不对。
怎么就下次了?!
第76章 春在岁岁年年
刘书翎的出现是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随着人生这支曲子的演奏, 彻底成为了过去。
梁媛那边,温年和陈迒信守承诺,按照要求拍了几张照片, 之后也不再怎么联繫。
大一下学期的课业比上学期要重。
陈迒是忙上加忙,温年则也没了轻松, 两人好比是小海绵, 不停汲取知识的养分, 一点点变大。
每逢周末, 要是颜清回家, 温年就也回家。
要是颜清工作的话,温年就去陈迒那里,然后……进行一些「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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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他们还争得房东同意, 换了一张铁艺床。
这周日,温年从家里回陈迒这边。
她带了自己做的小兔子馒头,陈迒则还是三菜一汤, 两人吃完晚餐, 在客厅又看了会儿节目。
快九点, 温年打起哈欠,说要去洗澡。
而她进去卫生间没多久, 佟佳露打来了电话。
陈迒正在铺床, 见状便替温年接了,佟佳露上来就说:「快!大小姐!看到我给你发的照片了吗?哪件好看?今晚满减最后三小时, 我必须……」
「她在洗澡。」
乍然听到陈迒的声音, 佟佳露懵了一下, 心说大小姐上哪儿找了一个低音炮?
反应一会儿, 才想起是自己同学。
陈迒:「……」
佟佳露:「那她洗完了, 你叫她看手机。」
于是, 温年出来后,见到的是三人小群里的消息变成了99+。
她就洗了个澡,这是干嘛?
佟佳露:[哎呦,陈迒那个语气啊!我怎么听出来一股茶味?]
佟佳露:[我又不会占用太多时间,至于吗?]
佟佳露:[大概是至于吧.jpg]
杨晓桃:[你别乱说,陈同学不是那样的人]
杨晓桃:[他就是要你别碍事]
杨晓桃:[我笑的没有任何内涵.jpg]
看着这两位损友你一言我一语,温年直接回语音:「你俩不当编剧真是可惜了。要是咱们的编剧都有你们的过度理解,我相信我们的影视剧质量会更上一层楼!」
佟佳露:[我只怕我理解的还不够透彻]
杨晓桃:[咱俩是不是该撤了?]
佟佳露:[是哈,要不碍事了/斜眼笑/]
温年:「……」
要说也是温年倒霉。
她和陈迒的进展因为这俩八婆掌握不到实质性证据,每次也就是口嗨两句就完了。
但是那次回怀蓝,她和陈迒虽然没惊动人,却还是被南甜巷子的巡逻大妈看到了。
大妈看到了,那整个南甜巷子也就看到了,大家都知道他们忽然回来住了一天,而这仅有的夜晚有着说不尽道不明的意味在其中。
这也导致温年在回击佟佳露和杨晓桃上,毫无底气。
「和她们聊好了吗?」
陈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温年的身后,头髮上的水珠都还没擦干。
温年惊讶:「你洗澡这么快?」
「快吗?」陈迒看着她,「还好。」
温年现在太能读懂这个眼神了。
大大的眼睛,大大的期待,外加一点小小的可怜兮兮,就差摇尾巴。
在温年看来,陈迒不是一个重欲的人。
但自从解除封印,她才明白他不是不重,他是能忍,忍到自己内伤,她不点头,他也不勉强。
可现在,他不用再像以前那么忍,就演变成了卖乖。
只要在一起,他就惦记「下次」,她要是不同意,他就软磨硬泡地扮委屈狗狗。
温年转过头拒看,手里的微信还在猖狂震动。
佟佳露:[不说话了哟~~~]
佟佳露:[肯定是陈迒也洗完澡了]
这女人是神算子吗?
温年无语,回覆:[你能不能少一些想像,多一些脚踏实地?]
佟佳露:[不能不能我不能]
杨晓桃:[行了,咱们就别打扰了]
杨晓桃:[享受生活吧@温年]
享受什么享受?
温年没想到杨晓桃也学这么坏,准备好好教育一下,就发现陈迒还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她身后。
「你干嘛?」温年问,「没事你回屋啊。」
陈迒说:「接你一起回。」
「……」
就几步路,她是残疾了吗?
温年想说不用,才转身,就被陈迒拽住了衣角。
温年扭头看过去,陈迒抿抿唇,喊了一声年年。
「……」
年年不想回应。
可人还是被抱进去享受生活了。
*
临近五一,董教授派给陈迒一个任务。
他让陈迒和学长学姐们前往星城参加关于机械创新的交流会。
大一只有陈迒有资格能去。
学长告诉陈迒这个机会很难得,那天他们将代表北城大学机械工程学院,所以需要着正装,让陈迒提前准备好。
温年一听,立刻表示周六带陈迒去商场shopping。
因为是去星城,金鑫的地盘,温年和陈迒商量顺便去看看老同学,打算把五一假都用在星城。
金鑫知道了后,说要放鞭炮欢迎他们。
金鑫:[我太想你们了!你们快点儿来,我带你们吃遍星城!]
有了这话,温年和陈迒在商场又特意为金鑫挑了一件小礼物。
等到了男士西装专卖店,陈迒看着这些差不多的衣服,毫无头绪,全权交给温年负责。
温年一件件地挑,觉得每件穿陈迒身上都会很好看。
毕竟陈迒那身材,天生的衣服架子。
「是为男朋友选吗?」导购员问,「这几件都是新款呢。」
温年看到那几件新款了。
但出席高校交流会还是不宜太过个性,简洁大方最为稳妥。
「您帮我拿下这件吧。」温年指着一件黑色西服说,「要48码的,您这里要是肩膀不合适,可以改吗?」
导购员看了眼陈迒的宽肩窄腰,笑笑说:「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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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好一套,温年让陈迒去试衣间换上看看效果,自己坐在沙发上等。
温年的手机快没电了,就刷陈迒手机,看看微博。
正看着搞笑视频笑呢,屏幕上方弹出来条消息,是某乎的帖子。
陈迒还看这种东西?
出于好奇,温年点进去,愣住。
——《求问!和女朋友第一次如何减少女朋友疼痛!各位好心人指点指点孩子吧!》
顶着这样的一标题,底下涌现出无数活雷锋网友。
联想第一次的体验,温年心想难道陈迒是从这里取的经?
其实,第一次这件事也是温年心中十大疑惑top前三了。
之前看了那么多姐妹的经验之谈,她真心不认为自己会那么好过。
事后,她也旁敲侧击了一下身边唯一有实操的于竹,于竹听了,满脸痛苦,说她第一次的时候疼的要厥过去,完全是为爱发电。
温年信于竹不会夸张,可她就不怎么疼啊。
该不会是她不正常吧?
带着更深的疑惑和自我怀疑,温年往下刷了刷这个帖子。
最高贊的回覆已经有几千留言,这位高贊网友写的很详细,前面强调了恋人在这方面和谐的重要性,甚至上升到了这段感情能走多远的高度。
之后,又和广大男同胞说爱护女朋友是优良美德,是真男人的行为,然后才开始进入正题,分了三个小标题。
第一个就是:如果你是针线活儿。
针线活儿什么意思?
温年不明白,接着看,网友说:大小决定质量,是一切的基础。兄弟如果属于小之列,那也别考虑女朋友疼不疼了,该考虑女朋友还能不能要你/微笑/。
「……」
这个大小啊。
陈迒应该不在这个小标题里。
温年舔舔唇,后背往下滑熘,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清清嗓,四下看看。
见没人注意自己,她准备看看下一个小标题,这时,导购员亲切地送来杯水。
温年吓到险些立正稍息,手机也掉在了地上。
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心绪,陈迒又喊她过去一趟。
温年赶紧捡起手机退出app,关后台时还不忘再看一遍帖子标题,想着等一个人的时候,慢慢看。
「怎么了?」温年走到试衣间,「是尺码不合适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
自己穿不穿得了一件衣服还不知道?
温年让陈迒出来,她看看,陈迒依言照做。
出来的那一瞬间,温年听到身后的导购员倒吸了一口气,她自己也瞪大了眼睛。
一秒后,温年拉着陈迒回到试衣间,并且锁上了门。
「你!」温年低声道,「谁让你穿成这样出去的!」
「……」
陈迒微微含胸,耳根通红。
他还没套外套,只是穿了灰色衬衣而已。
可这件衬衣怎么说呢?
说它不合适吧,它在陈迒身上包裹的严丝合缝;说它合适,又因为太严丝合缝,让这件衬衣有种快要撑爆的感觉。
「我换一个大码的。」陈迒说,「这件不合适,让导购员……」
温年眼睛又瞪大了一圈:「你还要人家给你送衣服进来?!」
「我……」
「不检点!」
温年气得噼过去两巴掌,可噼下去也是自己手疼。
陈迒握住她的手,吹了吹,又说:「你帮我送进来。」
「想使唤我?」温年反问,「你谁啊?」
「……」
那你也不让导购员送啊。
正话反话都让温年说绝了,陈迒不知道还该说什么。
他老实站在那里,逼仄的试衣间装不下男生的高大,温年目光时不时扫过某人胸前,渐渐感到了闷热。
如果是在以前,温年大概只会为色所迷一会儿。
可现在,那些藏在衣料后面的紧实肌肉被她看过、摸过,这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仅不一样,她甚至还能透过衣服看到陈迒上下起伏时流汗的模样。
完了,曾经的小仙女污死了。
「我去拿大一码。」温年转过身闭上眼,心里默念清心咒,「你等等。」
温年抬手开门,身后忽然笼过来灼热的怀抱。
陈迒鼻尖蹭着温年耳垂,哑声说:「我是你男朋友,就和你不检点。」
「你……」温年腿发软,去拉开手又拉不动,「快点儿松开,外面的工作人员待会儿……」
「什么?」
「你说呢?你给我……」
陈迒转过温年的下巴,附上一吻,说:「既然他们也猜得到,别浪费。」
「……」
五分钟后,熟透了的温年从试衣间出来。
导购员已经贴心地准备好大一码的衬衣,笑着夸赞温年眼光好,找的男朋友这么帅,身材还好。
温年呵呵。
她以后再陪他买衣服就是狗!
买完西服,温年和陈迒在商场看了场电影。
两人明天都是早上第一节 课,看完电影没再多耽误,回了学校。
洗漱完毕的温年爬上床,做贼似的关上小床帘,搜索某乎上的帖子。
这帖子现在还有人在看、在留言,看来大家追求无痛第一次的愿望都是很强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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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点进那个高贊回答,继续往下看。
第二个小标题写的最多,因为代表了大多数人,又或者说是大多数尺寸。
网友说这种情况靠的就是男方的耐心,一定要多多做好前戏,尽可能让女生放松,两人打好配合,必要时辅助一些工具,问题也不大。
这部分写了好多名词和手法,专业得人头皮发麻。
温年看得面红耳赤,但还是仔细回想了下,陈迒在前期是花了很多时间,久到她都有些……受不了。
他们就是属于这种?
不过她貌似不是很配合,因为太紧张了。
如果是这样,还是第二种情况吗?
温年不确定,再往后看,也是最后一个小标题。
网友写到这里异常激动,各种感嘆号。
网友:兄弟!你要是天赋异禀,人中龙凤,那我先恭喜你女朋友了!也恭喜你们的爱情将会是蜜里调油!不过吧,你们的第一次可能就会稍微……你懂的。但技巧这种东西绝对还是有用,在第二种方法的操作下,尽可能延长前戏,给女生足够多的安抚,让女生放松下来。最重要的一点!!!对你可能是有些残忍了,但保管有用!
看到这里,温年莫名觉得这个就是未解之谜的答案,下意识捂住了嘴。
温年快速向下刷,而这位网友也太会制造氛围了,哗哗哗打了一堆的省略号来烘托悬念,她不知不觉屏住了唿吸,然后看到了三个字——
别全进。
第77章 春在岁岁年年
五一当天, 温年和陈迒去了星城。
因为陈迒和学长学姐是一个团队,温年就没好意思订跟陈迒挨着的票。
交流会从上午十点持续到下午五点半,在星城大学举办, 学长学姐们都是当天来当天回北城,也有个学姐家在星城, 正好回家过节。
温年和陈迒订了酒店, 会在星城玩三天。
下了动车, 陈迒找到温年送她回酒店, 然后去星城大学和大家汇合。
温年在酒店无所事事, 中午吃完外卖,就在小群里找闺蜜打发时间。
佟佳露这个小假期不回家也不出游,正在宿舍里闲的生花, 见温年来微信,立刻给她发了十几个连结,问她哪个笔记本可爱?
温年:[你拿我当你审美顾问?]
佟佳露:[你该开心, 我在这上是如此信任你]
温年:[那我谢谢你了]
佟佳露:[别客气, 咱俩谁给谁/酷/]
温年帮着挑了几本, 随后两人又聊了聊最近听到新鲜事,说了半天, 杨晓桃都没出现。
换做以前, 杨晓桃在群里聊天可积极了,可最近一段时间, 杨晓桃明显被别的事牵绊住, 每次都是等聊天快结束时才冒冒头。
女孩子都是敏感的。
佟佳露认为这里面有猫腻, 在群里疯狂@杨晓桃。
温年叫她悠着些, 或许是杨晓桃有事要忙, 没空看手机。
佟佳露:[不可能]
温年:[为什么不可能?]
佟佳露:[女人的直觉!]
温年:「……」
没想到的是, 佟佳露女人的直觉还真发挥本领了。
在轰炸了杨晓桃几分钟后,群里终于来了消息,回復是:[温同学,佟同学,你们稍等一下。晓桃去卫生间洗手了。]
温年:「……」
佟佳露:「……」
多么似曾相识的话述啊!
温年和佟佳露立刻私聊,一致认为杨晓桃有情况。
而杨晓桃回来看了手机,知道瞒不住了,找了一个安静地方发起实时通话。
温年和佟佳露统一战线,一上来就用沉默向杨晓桃施压,杨晓桃麻利坦白从宽:「我恋爱了,我没说,我有罪!原谅我这一次吧!」
果然!!!
经杨晓桃交代,她这恋爱也不过谈了三周多一些。
之所以没在一开始就告诉闺蜜,是因为……
「孔家奇?!」
温年和佟佳露齐声喊道,吼的杨晓桃差点掉了手机。
「你和孔总?你们……」佟佳露不知道怎么说,「以前没看出你俩有意思啊。」
杨晓桃闷声说:「意思来的比较晚吧。」
「……」
杨晓桃说,她和孔家奇因为都在华城读大学,华城师范和财经又同在大学城,所以两人平时会有联繫,回家的话,更是就伴走。
上个月,杨爸爸和杨妈妈作为优秀员工被公司奖励去新马泰旅游。
夫妻俩人到中年,还没出过国,都很期待兴奋,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杨晓桃的奶奶。
他们旅游十一天,为奶奶做好各种安排,但老人还是在家里滑了一跤。
医院联繫杨爸爸,但因为人在国外,通讯不太好,电话就又达到了杨晓桃那里。
杨晓桃吓坏了,一时六神无主,做事章法大乱,幸亏孔家奇当时来给杨晓桃送水果,听了事情经过,当即和杨晓桃一起回了怀蓝。
之后,孔家奇帮着杨晓桃有条不紊地处理好医院的事,又忙前忙后地照顾奶奶,杨晓桃就……
「要说孔总人品那是没的说,绝对可靠。」佟佳露说,「虽然你俩在一块儿我有些意外,但我完全支持。」
温年也双手贊同:「你和孔同学恋爱,我们放心。」
杨晓桃笑笑:「早知道你们都是这个态度,我就不瞒着你们了。我就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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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哎呀,就、就觉得都是熟人……」
佟佳露咳了一声:「那你该和大小姐学学,你看看她?有不好意思吗?」
「佟佳露,你找怼是吧?」温年说,「信不信我去你学校当面教育你?」
「来啊来啊,陈迒捨得放你跋山涉水你就来,我等着!」
「……」
眼看这两人又要掐起来,杨晓桃忙说:「温年,你和陈迒刚在一起时会别扭吗?就是不适应。」
温年的回答被佟佳露抢先:「她不会。你拿她作参考没有价值,她和陈迒是去年才确定关系,但高中时他们就有奸.情了。所以一旦在一起了,那进度绝对是一路飞驰。」
什么叫奸.情?
温年的回怼又被杨晓桃抢先:「那倒是。」
什么叫那倒是?
这两个损友,温年脑子抽筋才会找她们打发时间,立刻送了她们一人一顿深刻批评加pua,说到她俩怀疑人生,这口气才顺了些。
不过聊到最后,温年和佟佳露都替杨晓桃高兴,祝她和孔家奇恋爱愉快。
挂断语音,温年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说到进度,她认为她和陈迒属于正常速度,因为在高中他们确实就已经认定对方,在一起后做什么都有深厚的感情打底。
温年放心陈迒,心甘情愿把自己交给他。
就是之前看的那个帖子成了她心里的一个小结,又或者说是强烈好奇。
陈迒到底是哪种呢?
午后,温年睡了一会儿。
醒来后她精神得很,不想再在酒店里闷着,她给陈迒发微信,说她现在去星城大学。
陈迒:[我回去接你,星城你不熟]
温年:[不熟可以问,我打车到星城大学,就在大学里转转]
温年:[你完事了来找我]
陈迒:[好吧]
陈迒:[到了给我发微信]
温年化了一个美美的妆,换上小黑裙,出发。
星城大学在星城也算一个着名景点了,和北城大学一样。
但相对北城大学,星城大学的校舍更现代化、年轻化,沿路有好多画着各式涂鸦的自动贩卖机。
温年买了瓶柠檬c,犹豫给陈迒买什么好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温年扭头,见到了昔日的同学文朗。
「还真是你啊。」文朗笑道,「我都怕我认错了,你比高中那会儿更漂亮了。」
温年笑了笑:「好久不见啊,你考的星城大学?」
文朗点点头:「学的管理。你怎么来这儿了?五一旅游吗?」
温年说了下来星城的原因,文朗听后,笑容一僵,眼里的光明显也黯淡了下来。
「你和陈迒之前就很配。」文朗说,「恭喜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谢谢。」
既然到了星城大学,还让文朗遇上,于情于理,文朗也得带着老同学参观参观学校。
恰巧星城大学最近承办了一个画展,外面人要看得买票,文朗带着温年直接就进去了,可以随意欣赏。
温年挺喜欢看画的,还懂一点点,要不当初也不会一眼认出塞内特和阿波罗。
她和文朗边走边聊,陈迒微信问她在哪里?
她发了位置,还说遇见了文朗,在一起看画展。
逛了有一会儿。
文朗指着一幅画说:「这幅是我们学校一学长画的。不是科班出身,能画成这样,简直天才。」
温年仔细看看,确实画的不错。
「那这位学长现在……」
话没说完,展馆里忽然起了小骚动。
不少女生都看向一个方向,嘴里念叨着这是他们学校的吗?怎么以前没见过这样的极品大帅哥?
闻言,温年也看过去,就见陈迒朝自己这边走来。
他穿着她为他挑的黑色西服套装,衬衣从原来的灰色又变回黑色,依旧是符合他风格的一身黑,但感觉完全不一样。
沉稳、内敛、绅士,以及绝对的禁慾。
温年也跟周围的女孩们一样被迷到了,心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黑马王子吗?
直到陈迒站在她身边揉揉了她的脑袋,害得她精心吹好的头髮略微凌乱,才想起来这是她的幼稚男朋友。
陈迒握住温年的手,十指紧扣那种,转身面沖文朗:「好久不见。」
「是啊。」文朗说,「你也不来星城玩,咱们好聚聚啊。」
温年想说晚上金鑫会来,大家一起吃个饭好了,结果陈迒说:「这次过来是有些事,下次。」
「好。」文朗说,「那你来了,我也不当电灯泡了,以后常联繫。」
文朗走后,温年捏捏陈迒的手,说:「碰巧遇见的,就看看画展。」
「嗯。」陈迒低声道,「饿了吗?去找金鑫吧。」
温年看看时间,还不到五点,问:「交流会结束了吗?」
「还没有。」
「那你……」
「没关系。」
陈迒牵着温年出来,手上的力气有些大,弄得温年手腕痛。
温年想提醒,看见自动贩卖机,又转而道:「口渴吗?这里有好多饮料,我……」
「不喝。」陈迒冷声道,「走。」
「……」
温年不知道陈迒抽的这是什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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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他人看着,都被他们这对黑衣男女给美住了,什么叫天生一对?get到了。
和金鑫约饭约的六点半。
因为陈迒突然提前,他们这边到的早些,就在附近先看看。
陈迒陪着温年,看她喜欢什么就等在旁边,虽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但这样干站着,温年也逛不下去。
不是都解释了吗?
再者说,她和文朗从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
陈迒要是这都吃醋的话,难不成是不信任自己?
温年不太高兴,沉着脸,也不言语。
随后,金鑫来了。
大哥见了陈迒就是一个熊抱,一口一个迒儿地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失散多年的父子,今天终于重逢。
金鑫带温年和陈迒吃了星城这边的特色,还汇报了星城两日游攻略。
温年光是听金鑫说景点规划,从前被金导游支配的恐惧就不由得浮上心头,她可不想再走断腿。
「放心,迒儿特意嘱咐我别安排太满。」金鑫说,「保证累不着。」
说完,他还拍拍陈迒肩膀,挑了挑眉。
陈迒无动于衷,金鑫咂出不对劲儿来:「怎么了这是?感觉你一直不在状态呢,谁得罪你了?」
「没有。」陈迒说,给温年夹了菜。
温年故意不吃,问金鑫星城还有什么好玩的?
虽然金鑫一向没有眉眼高低,但也不是傻子,这怎么看怎么是小情侣闹别扭。
他不敢插嘴,自保要紧,说:「好玩的不多,都在安排里了。你俩今天回酒店早休息吧,明天才有充沛精力玩嘛。」
很合理的建议,于是三人吃完饭没闲聊,各自回了住处。
进了酒店房间,陈迒说要洗澡,也没问温年要不要先洗,以前他都会问的。
他这样,不说也不吵,温年心里反而更堵得慌。
所以在陈迒出来之后,温年也没理会陈迒说的要不要吃夜宵,进了浴室就把门关上。
关的特别响。
等洗完澡,温年坐马桶上和佟佳露说了这事。
佟佳露:[这不就是吃醋?]
温年:[我知道是吃醋,但这醋吃的很莫名其妙!]
温年:[要是今天这情况换成他,我这样,他不会觉得我无理取闹吗?]
佟佳露:[可能因为是文朗吧]
温年:[文朗怎么了?武朗也不行啊!]
佟佳露:[你不知道?]
温年:[我该知道什么?]
远在西北的佟佳露嘆了口气,心说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
想当初,冯思怡喜欢陈迒,陈迒没感觉,温年还数落陈迒迟钝,换她自己不也一样?
佟佳露:「文朗喜欢你。高二下学期的时候你不转走了吗?文朗找我和杨晓桃打听过你的联繫方式。可你那时候手机被没收了,文朗就又问你地址,说要给你写信。这事传到陈迒耳朵里,不高兴呗。」
然后,有一天,文朗就和陈迒争执起来。
当然,全场都是文朗在说,陈迒保持沉默。
文朗的意思是谁都有权力追求温年,还说自己也不差,家里条件不错,更适合温年之类的。
「说别的还好,提家庭就……」佟佳露啧了一声,「所以,我估计陈迒比较把文朗当情敌吧。」
温年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更不知道文朗喜欢自己。
现在知道了,陈迒的态度也就说通了。
怪不得一听她和文朗看画展,交流会都早退了,也不知道董教授那边知道了会不会有影响?
自责和心疼涌上心头,温年决定哄人。
挂了语音,温年打开浴室门,探出半个小脑袋,说:「我想你给我吹头。」
陈迒放下书:「我过去。」
而等陈迒一进了浴室,温年就从门后面跳出来,抱住了陈迒。
「我不知道文朗有这样的心思。」温年小声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陈迒自然知道温年和文朗没事。
他不爽的是自己,都过去这么久,温年也和他在一起了,可见了文朗,他还是会忍不住拿自己和人家比较。
很小心眼,又控制不住。
温年见陈迒不言语,环着陈迒的腰一点点转到他面前,又说:「我只喜欢你,看不见别人。」
话落,陈迒就是老习惯,要亲。
温年果断捂住某人的嘴,嘟囔:「我头髮还没吹呢。」
陈迒亲亲温年手心,去拿吹风机,说:「要是我接你就没事了。」
温年无语:「你这话说的,我那么大的一个人了,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哪里能事事都要你在身边围着?」
「你之前连灶台都不会开。」陈迒淡淡道,「洗衣机……」
温年一脚踢过去,就你有嘴会说。
不过话说到这儿,温年蛮好奇陈迒是喜欢她粘人一点还是自立一点?
温年问了出来,陈迒想都没想:「粘人。」
「那……你不嫌烦啊?」
「你可以试试,你粘我到什么程度我会烦。」
「……」
「大概永远不会。」
温年脸一红,低下了头。
这傢伙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情话,但有时候就这么顺着说,反而叫她觉得比情话还甜。
「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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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今天我失态了,以后不会了。你别生气。」
他一认错,温年心软成泥,摇摇头说:「我没了解情况,也有不妥的地方。而且,我也不只是生气,还有些害怕。」
「害怕?」
「怕你和我发脾气。」温年说,「总觉得你要是生气了,很吓人。」
陈迒笑笑:「不会的。我不会和你生气。」
「真的?那也不许冷着我。」
「我冷着你了吗?我给你夹菜,你都不吃。」
「我那是赌气嘛。」
「那要不要吃宵夜?我怕你没吃饱。」
为了身材,温年还是忍痛拒绝了。
但她很开心他们有问题马上就解决了,不过这功劳佟佳露占了一半,要不是佟佳露说了原因,他们还得冷战。
陈迒说不会:「这一晚上已经是我的极限。我的打算就是你洗完澡出来,我马上哄你,再道歉的。」
温年的小鹿眼里满是笑意:「那我们说好了,生气可以有,但不能超过一晚上。」
「好,一言为定。」
陈迒摩挲着温年的脸,看到还湿着的头髮,赶紧拿吹风机。
积极成这样,温年一眼识破陈迒的小心机,也不挑破。
或许是小吵怡情吧,这晚温年格外放松,配合度也高。
而在陈迒沉下去时,温年也不怎么就又想起那个帖子来了。
总这么疑惑也是难受。
所以,温年的求知慾在这一刻达到顶峰,鬼使神差地在陈迒动作的同时,向上抬了下腰。
这一下,把两人都震住了。
第78章 春在岁岁年年
陈迒顾不上收拾自己, 立刻问温年有没有事?
温年不知道自己是被刺激了?懵着了?还是说疼到了?侧着身蜷缩成小虾米,躲在被子里。
陈迒上前看看,身下跟着捣乱。
没办法, 他只好先下去拿了茶几那里的纸巾擦擦,弄干净了, 又返回来。
「年年。」陈迒轻声叫着, 「是不是弄痛你了?我……要不去医院?」
去医院?!
温年抄起旁边的枕头砸了过去, 喊道:「你这个骗子!」
她控诉的义正言辞, 但粉红的脸和身体尽是娇羞, 看得人更有征服欲和占有欲。
陈迒克制着,解释:「我没想骗你。我是怕你适应不了,想一点点来。我每次有加深一些, 让你……」
温年扑过去捂住陈迒的嘴。
能不能别说了!
是不是非得给她挖个洞遮羞啊!
陈迒见温年真急了,举手投降,抿住嘴保证不说了。
等温年稍稍冷静些, 陈迒把她抱进怀里, 拍着背, 慢慢安抚。
温年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羞耻自己刚才的举动, 更羞耻这个举动过后带给她和陈迒的刺激;另一方面, 她终于有了答案,百分之百肯定陈迒是帖子上的第三种, 并为此担忧。
她怕第一次没尝到的疼之后要一点点还回来。
温年捂住脸, 真是无语了。
过了一会儿, 温年腿麻, 动了动, 陈迒就托着她躺下去。
温年躲避着陈迒的目光, 但余光看他垂下头,一脸自责,心里又不是滋味。
陈迒已经很迁就很迁就她了。
那个贴子上说,男人要控制这个很难,也会疼,可他们次数不少了,陈迒至今没做到完全,就是在顾虑她。
这么一看,是她没用,太娇气了。
「陈迒。」温年捏着被角,「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陈迒说:「怕你紧张,有心理压力。我是你男朋友,本来就该爱护你。可是……我没做好,还是让你疼了。」
「其实,也没那么疼。」温年小声说,「你之前的铺垫,有用的。」
「真的?刚才你不是……」
「太突然了。」
陈迒点点头,不过他很纳闷温年为什么会有刚才的举动?
那一下,激得他尾骨到嵴椎瞬间过电,灵魂都好似瞬间飞了出去。
「渴吗?」陈迒不能再想,「要不要喝水?」
温年现在很渴,但惊吓过后也饿,陈迒一听,下床穿好衣服,说是去楼下便利店买些吃的,很快上来。
趁着陈迒不在的这段空隙,温年赶紧问问度娘男生在这方面得不到真正的满足会怎么样?
答案五花八门,但总体指向一致,都是痛苦、煎熬、折磨,甚至有人说长期以往说不定会憋出毛病来了。
看得温年既害怕又五味杂陈。
十五分钟后,陈迒回来,他买了热气腾腾的关东煮,还有玉米,小包子,让温年喜欢吃哪个就吃哪个。
温年默默吃,陈迒坐在一边看书陪她。
吃到好吃的,温年就餵陈迒,陈迒尝了之后会说不错,下次再给她买。
等快吃完的时候,温年忽然问:「陈迒,你和我在一起会不会觉得很辛苦?凡事都要照顾我,迁就我。」
她问的小心,签子戳着碗里的鱼丸,不敢看陈迒。
同样的问题,陈迒室友也提过。
陈迒不知道他们是出于好心又或者是暗讽,说他找这么一个白富美女友,是给自己找罪受,每天跟陀螺一样,不停地转。
可陈迒不这么认为。
他让自己变强的出发点确实是温年,但他的辛苦也好,努力也罢,不是因为温年才产生的,是他本来就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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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温年本身就很优秀,她的妈妈也有实力,什么样的物质生活,温年靠自己就可以拥有,用不着他在这里逞能。
他做一切,归根结底是为了自己,不能拉温年做幌子。
因为只有他强了,他才能给爱的人更好的生活,也只有他强了,才能做她的依靠,而不是拖油瓶。
「年年,我不辛苦。」陈迒说,「我就想你事事粘着我,离不开我。」
温年眼眶一酸,笑着说:「那万一有天你腻了呢?」
陈迒说:「没有万一。如果有,大概就是我不在了吧。」
「不在了?你……」
温年打了个寒颤,拉起陈迒的手在桌上拍三下,还让陈迒呸呸呸:「你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信不信我打你?」
陈迒轻哂:「我不说,你也打我。」
「……」
「但我喜欢你打我。」
「什么、什么毛病。」
「温年病。」
吃完这顿突然的夜宵,温年去卫生间重新刷牙。
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还这么年轻,却让她遇到了这么好的人,是何其的幸运啊?
这样的幸运,求而不得,该万分珍惜。
温年从卫生间出来,陈迒躺在床上等她。
钻进被子里,温年搂住陈迒,和他说:「我也想你离不开我,永远都离不开。」
陈迒揉着温年的肩膀,笑道:「你已经如愿了。」
「那……」温年指尖探进陈迒t恤下摆,缓慢向下移动,「我想要全部的你。」
「年年……」
「给吗?」
*
胡闹一整晚的代价,就是温年转天根本起不来床。
陈迒想让她多休息,可温年是个爱面子的,金鑫等在酒店大堂,他们都不出现,这不是摆明告诉人家他们晚上干了什么吗?
「那怎么办?」陈迒问,「你走的了路吗?」
「……」
走倒是走的了。
陈迒昨晚虽然完全解封,但也还是克制小心,一直顾着她的感受。
但能走是能走,就是姿势不会好看,明眼人还是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温年说:「你和金鑫去吧,多拍拍照片给我看。」
「我?」陈迒不同意,「你一个人在酒店,我不放心。」
「我就睡觉,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也不行。」
陈迒很顽固,可再这么拖下去,不用说,金鑫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金鑫要知道了,佟佳露他们也得知道,温年以后更没办法重新占领高地了。
「你就去吧。」温年拽着陈迒衣角晃晃,「就说我有点儿感冒,想多休息。等到了下午,我要是没事,你就来接我。」
「可是……」
「阿迒~」
陈迒一愣,被这一声叫的浑身酥麻。
连带昨晚她就这样喊自己,哭着求自己慢些的画面也活跃起来。
温年见这招有效,继续撒娇:「阿迒,你就听我的吧。求你啦,不然我的……唔!」
陈迒扑倒温年就是一通热吻。
温年被亲的神魂颠倒,又笑又骂人的,好不容易推开了人,嗔怪:「你干嘛啊?不知道我很累吗?」
「知道。」
「那你还这样?」
答案不言而喻。
他们看着彼此,刚品尝过的甜蜜此刻在心上缠的紧紧的,真是分开一秒都觉得难捱。
可再难捱,女朋友的面子还是要顾及。
所以,不管陈迒多么不愿意,还是得起身去准备。
温年把自己裹成蚕宝宝,在一面指点江山,吩咐要带什么,不用带什么,最重要的,外出要检点,不能沾花惹草。
「放心。」陈迒说,「金鑫在,可以监督。」
话是这么说,但谁知道会不会boy help boy,为了保险,温年勾勾手指让陈迒过来。
「弯腰。」温年命令,「靠近些。」
陈迒很乐意。
等他弯到合适高度,温年拉下他衣领,狠狠亲了锁骨上的黑痣。
看着自己的杰出作品,温年满意地笑:「我看谁还那么不长眼。」
被撩起来一身火的陈迒觉得就金鑫最不长眼,谁愿意和他出去玩啊?
辛辛苦苦做攻略的金鑫:「……」
*
星城之旅第三天的行程,温年全程参与,也玩的很愉快。
金鑫傍晚送温年和陈迒去车站。
分别前,金鑫还感慨高考完他们约好一年至少聚一次,这才刚过第一年,就没聚成。
「佟佳露为这事挺自责的。」温年说,「我们今年暑假肯定能聚。」
金鑫点头:「对了,我有个学长家里做露营生意的,就那种小视频经常出现的,开着车,搭帐篷,自己做饭什么的。我学长有场地,也还有工具,咱们要是去,他就收个友情价。」
这个还不错,温年喜欢。
陈迒见温年喜欢,也说好,去。
对于陈迒这种以温年为原则的原则,金鑫表示习惯。
「回头我在咱们大群里也说说这事。」金鑫说,「丫的,老孔之前瞒着我处对象这事,我还没找他算帐呢!不就对象杨晓桃吗?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温年笑道:「晓桃肯定不好意思啊,你也别为难孔同学了。」
金鑫咂咂嘴,一声嘆息:「这下,光棍儿就剩我一个了。我说你俩别光只顾着撒狗粮,也为我物色物色,有好姑娘介绍给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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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剩你?」陈迒反问,「不是还有佟佳露?」
金鑫噗地大笑:「迒儿,你可真会聊天。这话让佳哥听了,温年也护不住你。」
「……」
三人说说笑笑,无奈时间不等人。
当播报声通知温年和陈迒他们该进站了,总归是要分别。
回去路上,温年为此还有些伤感。
她觉得自己大约是恋爱谈得太甜了,心越来越小,越来越感情用事。
陈迒安慰她暑假一起好好聚聚,到时候大家可以多去几个地方看看,留下纪念。
可惜,这个美好愿望依旧没能实现。
这个暑假,孔家奇报名参加了志愿者项目,要去村子里做助教;杨晓桃在家里人的安排下,提前去了家公司实习;而陈迒,董教授重视他,亲自带他做了一个项目。
至于温年和金鑫,他俩的时间虽然没有被占用的那么多,但也有各自的事。
金鑫组乐队,温年则找了一个翻译的兼职。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再也回不到从前只需要学习可以不想其他的简单时光。
直到寒假,又是新一年。
他们终于凑齐了,也一起迈入了二十一岁的门槛。
第79章 春在岁岁年年
这年春节, 颜清说去怀蓝和许扬一起过。
许扬接到电话时,惊的以为颜清的买卖又遇到危机了,结果就听颜清淡淡道:「你不是说可以白吃白喝, 张嘴就行?我也沾沾光。」
「……」
原来是为这个,许扬松口气, 叫颜清随时来。
公司事务繁重, 颜清最快的出发时间也是年三十儿上午, 到怀蓝要傍晚。
温年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和长辈商量下, 陈迒放了寒假就没立刻回怀蓝,留在北城陪温年完成翻译兼职,两人大年二十六一起回去。
提前的这几天, 温年和陈迒忙着家里的新年布置。
因为颜清要来,池国栋特别重视,十多天前就开始研究菜谱, 誓要做出一桌惊天动地的年夜饭。
许扬吐着瓜子皮说:「你这么积极干嘛?我看该紧张的那个一点儿不憷。」
「我也是一方面好么!」池国栋说, 「而且, 你怎么知道小迒不紧张?昨天我去找他,他在家里做卫生, 连窗户缝儿都用牙刷刷了。」
想想自己一年都不准擦回窗台, 许扬信了。
其实,大家嘴上不说透, 心里都明白颜清这趟过来, 就是变相的双方长辈见面, 池国栋扮演的就是长辈角色。
这关过了, 陈迒和温年的事就彻底明了了。
温年自然也懂颜清的用意, 她怕陈迒还害怕颜清, 总跟他说颜清这两年变了好多,现在不像以前那么严肃刻板了。
陈迒倒还好,做了完全的准备,但万一哪里表现的差强人意,也不要紧,他会加倍努力再补回来。
他要温年,谁阻止都没用。
大年二十九这天,温年一早和陈迒出发前往墓地。
这是温年第一次陪陈迒去,她担心会不会遇到陈君荣他们一家?到时候别在逝者面前闹不愉快。
陈迒说不会,陈君荣以前就不怎么来拜祭了,伍娟不喜欢怀蓝,嫌太破太小,回来一次抱怨一次,久而久之,陈君荣也不想自讨没趣。
闻言,温年踏实了些,让陈迒把车开到花店。
陈迒暑假里考了驾照,所以这趟出行,池林借了他们车开,这样方便些。
温年仔细挑选了百合,看着花店店员扎成花束。
等还剩下一束没扎时,温年又改主意把最后这一束换成了向日葵。
「小遥肯定喜欢鲜艷的,」温年说,「向日葵好些,是不是?」
陈迒笑笑:「还是你想的周到。」
这个时间来拜祭亲友的人不在少数。
停好车,温年抱着向日葵,陈迒抱着两捧百合,向墓地深处走去。
今天天气晴朗,就是风格外干冷,吹得人眼睛发疼。
温年见到陈迒的亲人们。
爷爷陈启堂是位长相周正硬朗的老人,他身边是和他合葬的老伴儿,陈迒的奶奶,老人家面容慈祥,眉眼和陈迒有几分相像。
再来便是陈君誉,看到他,温年大概能想像出陈迒到了中年会是什么样子。
英气逼人中带着深沉内敛,有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
不过,陈君誉目光偏柔和,不像陈迒时时高冷,看着不好亲近。
最后,是陈遥。
他的笑容是最灿烂无邪的。
温年和陈迒将花一一放好,随后又将带来的点心和食品摆好。
这里有温年给陈遥蒸的小兔子馒头,也有颜清让张秘书特意寄来的糕点,还有池国栋烧的鱼。
过年了,总是该热闹丰盛些。
陈迒默默地摆,也不说两句,温年知道他是话少,但这时候好歹说点儿类似「我来看你们了」也好啊。
这样不声不响,她也不好意思言语,怪尴尬的。
真是铁葫芦。
等拜祭结束,也就无事可做了。
温年站在陈迒身边,看他目光一一掠过墓碑上的照片,以为这就是道别。
她也这样好了,在心里说几句,就听:「爷爷奶奶,爸,小遥,这是我和你们说的温年。」
「……」
原来等这时候说啊。
温年顿时侷促起来,整理下衣服,摆出标准站姿,冲着墓碑又鞠了一遍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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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奶奶,叔叔还有小遥,我是温年。我……」
陈迒很少见她这样慌乱,不由得轻哂一声,温年掐他:「什么场合?能不能严肃些!」
「不用严肃。」陈迒握住温年的手,又看向那一小排墓碑,「以后,我们一起来看你们。」
温年愣了下,随即点头:「对,以后我会陪陈迒一起来,请你们放心。」
话落,有只小鸟落在陈遥的墓碑上。
小鸟很活泼,蹦蹦跳跳的,还叽叽喳喳,叫声清脆可爱。
一只比它体型大了两圈的鸟在它上方的天空徘徊,大鸟叫了几声,像是唿唤,小鸟便飞上去找大鸟。
两只鸟画着圈飞了片刻,一前一后向着更远的天空展翅飞去。
温年和陈迒望着它们离开,直到消失不见。
陈迒说:「走吧,回家。」
温年握紧他的手:「好。」
这晚,池国栋来许扬这里再次确定菜谱。
许扬看啥都想吃,池国栋懒得搭理她,又问温年,温年说只要是池国栋做的,哪个都好。
池国栋被温年这张甜嘴哄的心花怒放,走时把陈迒叫出去,在院子里交代了几句,哼着曲儿回去了。
等到温年洗漱好钻被窝里和陈迒煲微信时,温年问他们说了什么?
陈迒:[想知道?]
年年:[乖巧坐好.jpg]
陈迒:[没什么,就是一些关于明天的嘱咐,还有秘诀]
年年:[什么秘诀?]
温年本来就是一般好奇,一听这个,好奇值顿时拉满。
陈迒:[想知道?]
年年:[你复读机啊?快说!]
陈迒:[我要亲口告诉你]
言外之意:你得过来。
看着消息,温年拽拽被子,没有立刻回復,就觉得这大晚上的……不合适吧?
十分钟后,想去楼下接水喝的许扬撞见在走廊上鬼鬼祟祟的温年。
「干嘛呢?」许扬问,「大晚上不带吓人的啊。」
温年抿抿唇,说:「我、我去卫生间。」
许扬哦了声,继续走,见温年还站在原地,又说:「走啊。」
「啊?啊,走。」
「说了让你用尿桶,非不听。」
「……」
「赶明儿我也得在楼上放个保温壶,不然喝热水还得下去。」
「嗯。」
温年去卫生间里转了一圈,出来后,又和许扬上了楼。
回到房间,温年对着陈迒微信就是一通输出。
陈迒忍笑,打来语音通话,让温年拉开窗帘。
温年气归气,还是照着做了。
对面,陈迒举着手机说:「可以我过去,你帮我开下门。」
「不要。」温年拒绝,「你来了,要是被表姨发现,我不是更囧?」
「那,你过来。」
「……」
「许姨睡了,我们小声些,不会被发现。」
要说做贼心虚呢,绝对不是瞎说。
温年再次鬼鬼祟祟地走在走廊上,下了楼,她又踩猫步似的走过小院,来到防盗门前。
防盗门是终极关卡。
就许扬买的这个防盗门,才用了几年啊,开门关门的声音就和老牛拉不动车一样,嘎吱嘎吱响。
温年一点点开门,余光注意着两侧,后背也仿佛长了眼在随时观察。
就在快成功时,身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
温年吓得汗毛倒竖,张口就要说「我是来倒垃圾的」,人就已经被拉了出去,紧接着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温年知道是陈迒,怼了他一下,表情绝望,心想她大概要被表姨笑话一辈子了。
结果,陈迒亲亲她的额头,说:「是东西被风吹倒,不是许姨。」
不是?!
温年立刻转头看,院子里,许扬晾着的洗脚盆扣在地上了。
谢天谢地,一世英名保住了。
温年刚要松口气,人又忽然被抱起来,好在惊唿声被某人给吞掉了。
「干什么?」温年小声说,「我找你可不是……」
「知道。」
「……」
「想抱你回去而已。」
陈迒抱着温年回66号。
为方便温年一会儿回来,陈迒不仅给防盗门留了缝隙,还贴心地放下一个警报器,以免坏人偷偷进去。
来到客厅,陈迒将温年放在沙发上。
温年一坐下就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小礼盒,看包装颜色就知道是送谁的。
她故意装作没发现,等着陈迒说,可陈迒发现她没穿袜子就要上楼拿。
「没事。」温年说,「我不冷。」
「一会儿就冷了,你又不让我给你捂。」
「我那是……」
「上个月是谁肚子疼?为什么?」
「……」
是她,因为喝了一杯冰奶茶,导致生理期人差点被送走。
温年不争辩了,让陈迒去拿袜子。
等待的这会儿工夫,温年戳戳礼盒,猜不出陈迒会送什么。
想了想,还是等陈迒一会儿亲自来揭晓,她起身围着展示架随便看看。
因为颜清,陈迒做了大扫除。
现在的架子上一尘不染,每件手工品也透亮洁净。
温年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看,看到最边上,有个不小的本子插在边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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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以前没有这个啊。
温年想着可能是陈迒收拾屋子又找出了什么新鲜东西,便拿出来看。
封面上写着《玫瑰养护手册》。
温年一愣,下意识以为这是本书,可封面的字是陈迒笔迹。
带着疑惑,温年翻开手册,第一页写了弗洛伊德玫瑰的养护注意事项,还写了弗洛伊德玫瑰的花语。
就是当年他们去小镇,温年告诉陈迒的那句话。
原来陈迒早就知道。
温年继续翻,后面的每一页都是陈迒亲笔所写,还画了画,画的都是他在种植玫瑰时观察到的变化。
温年明白了,这是他们高中分开的那段时间,陈迒养护玫瑰的观察日记。
没想到陈迒会细心到这个程度,温年心里暖暖的,也泛着甜。
他重视她爱的玫瑰,就是重视她。
温年一页页看,看到后面,陈迒渐渐加入了自己的心情。
比如,玫瑰按照预期生长,他就会写今天不错;
要是过程中遇到了问题,他会表现出自己的担心和焦虑,怕玫瑰会死。
其中有段话写到:今晚做了梦,梦见玫瑰都死了。我惊醒,跑到院子里,一个一个检查,发现有支玫瑰确实死了,那时感觉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她是我的玫瑰,我很害怕再也见不到她。我要更加精心养护这些玫瑰。
看着这些再直白不过的文字,温年喉间酸涩。
她以为,陈迒种这些玫瑰只是为了抒发一些思念,不知道这实际已经超越思念,变成了寄託。
温年捏紧页脚,继续往后翻阅,越来越多细緻的描述,一字一句全是陈迒的心血。
他在用他的全部去养那些玫瑰。
因为在她不在的日子里,这些玫瑰就是她。
眼前变得模煳,温年正要擦掉眼泪时,陈迒从身后抱住了她。
「你不爱哭的。」陈迒说,「但因为我,好像变了。」
「……」
对,没错,就怪你,骗她眼泪。
温年转过身靠进陈迒怀里,问:「你怎么不早给我看?」
「没什么好看的。」陈迒抽走手册放在架子上,「那段日子过去了。」
玫瑰花开,你也回到我身边。
曾经的分离再不会有。
「你该给我看,我多感动感动,说不定会对你更好。」温年说,「这样显得我有点儿坏。」
陈迒弯弯唇:「坏吗?我怎么感觉都是好?」
「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实话。」
温年破涕为笑,陈迒擦掉她的眼泪,抱她回到沙发,给她穿袜子。
温年吸吸鼻子,刚才还是个小哭包,这会儿又成了皇后,心安理得被伺候着,指指茶几上的盒子:「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你拆开看看。」陈迒拿来递给她,「希望你喜欢。」
温年解开蝴蝶结,是一条珍珠手鍊,坠了一朵桃红色玫瑰吊坠。
温年一直戴着陈迒那年送的雪花项鍊,看来现在手腕上又得再多一个摘不掉的。
不过,温年觉得她这个年纪戴珍珠是不是有些老气啊?
这个顾虑等陈迒给她戴上手鍊后,消除了。
不仅不老气,因为她皮肤白,加上珍珠的润,两者似乎是天生的绝配,将优雅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致。
「谢谢。」温年献上一吻,「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那本手册我也喜欢,你给我。」
「行。」
陈迒顺势将温年抱到腿上,温年看着手腕上晶莹的珍珠和玫瑰,想起什么,又说:「明天我妈来,你别紧张。她应该是同意的。又或者哪怕是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可以……」
「什么?」
「和你私奔。」
陈迒一愣,眼里化开温柔笑意:「这个不行。阿姨如果还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会做到她满意为止。你的未来要有妈妈的祝福。」
「那我和你一起做到让我妈妈满意。」温年说,「反正你做什么,我都和你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陈迒轻轻抵着温年额头。
时间不早,过了十一点,陈迒抱着温年回去。
温年这时才想起该问的还没问,池国栋到底说了什么?
陈迒说:「池叔嘱咐我要好好尊敬孝顺阿姨,阿姨指东我不往西,阿姨让我坐下我不能躺着,阿姨说什么就是什么。」
「秘诀的话,八个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话听得温年哈哈笑,也太夸张了吧。
陈迒不觉得夸张。
因为池国栋最后还说了:「你将来要娶走人家的宝贝,可不得拿出所有诚意!」
第80章 春在岁岁年年
转天下午, 温年和陈迒还有许扬一起去火车站接颜清。
颜清年轻时来过怀蓝几次,算是驾轻就熟,两边很快汇合成功。
见了人, 陈迒规规矩矩叫阿姨,自觉接过箱子, 颜清也没拒绝, 自然地让陈迒帮忙。
这是好的开始, 温年和陈迒相视一眼, 心里踏实些。
上了车, 陈迒开车,温年坐副驾驶,许扬和颜清在后面。
许扬说:「年夜饭从早上就开始准备, 一会儿回去就能开吃。你今天有口福了!」
「听说你这儿还有自己的春晚?」颜清问,「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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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扬爆炸头一晃:「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位置都占好了。我跟你说,你记不记得你以前就爱吃一种酥糖?老口味了, 都不怎么卖了, 前两天让我在市场看到了, 给你买了好多。」
颜清惊喜:「是那个花生味道的吗?就是包装上有……」
一块糖而已。
大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听着她们在后面聊起儿时,眼睛里都带着光, 温年也莫名跟着开心, 有一种她很渴望却不曾拥有的温馨萦绕在心里。
陈迒捏捏她的手,浅浅一笑, 和她一样。
车子开不进巷子, 一行人步行进去。
池国栋和池林提前收到陈迒消息, 等在66号门口。
看到颜清, 池国栋主动迎上去打招唿, 热情欢迎颜清过来, 还说:「准备了些这边的特产,小年妈妈带回去尝尝。别嫌弃,都是小东西。」
「池先生太客气了。」颜清说,「温年和我说过您对她的照顾,该我谢您。」
「那咱就都别客气了,快进去吧!」
池林给颜清带路。
颜清不想怀蓝还有气质这么儒雅的青年,想法就和那时的温年一样,觉得怀蓝这里卧虎藏龙。
进到院子里,颜清第一眼看到两边的花圃。
温年不止一次提起这些玫瑰,每次提,每次都是满脸的甜蜜和骄傲,那样子,颜清从没见过。
陈迒和池林忙着上菜,温年帮忙。
许扬带着颜清看架子上的工艺品,也说不出个高级点评,就是牛叉,大写的牛叉。
「我就没见过比小迒手还巧的人。」许扬说,「老池,你也说说啊。」
池国栋哪里还用说?
颜清眼里的欣赏和赞美没有隐藏,有表现出来,说多了,反而叫人家听着烦。
十分钟后,菜餚上桌。
陈迒每次给温年夹菜前,都会用公筷给颜清夹。
颜清很配合地吃,问道:「和温年恋爱多久了?」
「一年零三个月。」陈迒一板一眼地回答。
许扬笑了声,池国栋瞪她,好在颜清也没在意,继续说:「那年,你高二。我和你在这个院子里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挺欢愉和谐的气氛,提这个干嘛?
温年要张口,陈迒握住她桌下的手,说:「记得,阿姨。」
颜清点点头:「我很高兴,你没有因为我当初的话一蹶不振。也很高兴,你不仅没有一蹶不振,还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自己找到一条有前途的路,改变了你之前的处境。陈迒,阿姨恭喜你。」
没想到颜清会说这番话,陈迒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幸亏池国栋提醒敬酒,他才立刻举杯敬了颜清。
颜清承了这杯酒,还要说什么,许扬插话:「别整这么严肃行吗?影响我食慾。你这都放假了,还搞得跟领导慰问下属似的,多别扭啊。」
池国栋说:「小年妈妈说这些话是鼓励孩子,我替小迒谢谢您。这杯我敬您。」
闻言,颜清站了起来,十分正式:「池先生客气,您的无私和爱心,我很敬佩,这杯,我敬您。」
「这……」池国栋也跟着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您、您培养了小年这么优秀的孩子,是个了不起的妈妈,还是该我敬您。」
颜清看看身边的温年:「说来惭愧。这孩子我陪的很少。我很庆幸当初把她送到这里,遇见了你们,这让她的成长有了很多正面能量,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在此,我郑重向各位道谢。」
话落,许扬也站了起来:「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干脆,你们三个小的也站起来,咱们碰一个好了,然后就吃,别弄这套煽情的。」
温年本来都感动的不行了,难得颜清这么感性,这又让许扬给劝退了。
等所有人都站起来,颜清最后说:「未来,我希望各位还能再多关照关照这两个小辈,谢谢你们。」
吃完年夜饭,大家一起去南甜巷子的小广场。
这里已经聚集不少街坊邻里,对于颜清这个陌生人的到来,他们都给予了最热情朴实的欢迎。
许扬推颜清去打麻将,温年诧异颜清还会这个?
「你妈!麻将小霸王好么!」许扬摇摇头,「你真该好好了解一下你妈。」
「……」
还是不太敢相信颜清这么端庄的淑女会打麻将,温年在桌旁围观。
结果,颜清连赢三把,大杀四方,比在谈判桌上还神气。
过了会儿,佟佳露他们到了,温年便和陈迒挤出牌局,去找他们。
金鑫照旧买了好多烟花,说待会儿老规矩,去陈迒家天台放,还说:「露营的事,咱们几个也再确定确定,没问题,初六出发。」
金鑫说完,杨晓桃和佟佳露拉温年到一边说话。
「温年,你妈妈好漂亮!」杨晓桃这个颜狗,什么时候都是把颜值放在第一位,「这气质,跟港星似的。我第一次看有人打麻将打的这么高雅!」
本来温年是想道谢的,听了最后一句,再看看颜清又在那里推牌胡了,就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倒是佟佳露惦记着正事,问过关了吗?
温年脸微红,点头:「过关了。」
她没想到颜清这次过来这么有诚意,像是把一切都想的明明白白,到了这里直奔主题,完全认同了她和陈迒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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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吧。」佟佳露笑笑,「家长也不是傻子,是不是爱自己的孩子,他们心里明镜似的。除非是那种就看钱的,你家又不缺钱。」
随后,春晚开始。
还是夜来香老年艺术团团长高爷爷和居委会的同事一起主持,大妈们也贡献了精彩的开场舞。
今年小品都挺搞笑的,不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金鑫的歌。
金鑫现在不愧为科班出身,他唱他偶像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引得在场年长的观众都十分感慨。
连颜清都说这个年轻人唱的有感情。
等春晚结束,颜清跟许扬回67号,温年和大家去陈迒家天台放烟花。
他们规划了初六露营的事项。
不过两年而已,在他们心里,一起出去玩这件事,摆在首位的变成了一起,玩则放在了第二位。
金鑫说:「刚才林哥问我露营的事,说想跟着一起去。」
「那好啊。」孔家奇说,「林哥稳重,跟咱们出去也能看好咱们。」
「行,那我回头和林哥说,放花吧。」
温年依旧放她的仙女棒,见佟佳露走神,她过去拍拍佟佳露的肩膀。
佟佳露知道,笑了笑:「早过去了。」
陈迒将点燃了的仙女棒递给温年。
温年强迫陈迒也做仙女,还说:「别以为过了我妈那关,你就高枕无忧了。我这里,对你可是更严格呢。」
「严格好。」陈迒一本正经地点头,眼角眉梢却藏不住喜悦,他一晚上都是这种状态,「我喜欢你管我。」
「……」
这铁葫芦现在怎么一点儿不矜持呢?
动不动就喜欢喜欢的,谁和他喜欢了。
温年带着仙女棒去一边放,陈迒尾巴似的立刻跟上,等温年放完一根就给她续上一根,让温年坚决发不出脾气。
放完烟花,大家各自回家。
陈迒送温年进门,也回去休息了。
温年在客厅没见到颜清和许扬,上二楼,就见许扬在打地铺。
「小时候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许扬嘟囔,「越老事儿越多。」
颜清占用许扬的化妆檯,抹着颈霜,说:「我怕你给我一脚踹下去。」
温年在门外,听这话没忍住笑了。
她进来,看这情景想起那年杨晓桃和佟佳露也打地铺,忽然就提议要不她也加入?
于是,许扬苦逼地铺了俩地铺。
躺在地上翘起二郎腿,许扬嘆了口气:「我就是你们母女俩的佣人,终生制的。温年,你也不矫情什么?和你妈睡呗。」
温年不是不想和颜清睡,可说实话,真的不习惯。
到时候她自己睡不好没关系,关键还搅和的颜清睡不好就不好了。
颜清说:「我像温年这么大时,也这样,不习惯和妈妈睡了。不过,温年一岁之前,每晚睡觉,我要是离开一会儿,她闻不见我的味道就会嚎啕大哭。哭得我都神经衰弱了。」
温年啊了声,没想自己小时候这么粘人呢,咕哝:「还好长大了。」
不然颜清不得被她烦死?
「是啊,长大了。」许扬打了个哈欠,「你们说人干嘛要长大?我感觉还是上学那时候快乐。你说呢?阿清。」
颜清笑道:「谁说不是?可是谁又能一直不长大。」
说到这里,温年大着胆子问了颜清和温振渊的往事。
这是她一直很想知道,却从不敢问的。
对于这个话题,许扬特别有精神,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说:「你应该是被他念什么酸诗迷住的吗?」
颜清也坐起来:「对,诗。」
温年这才知道温振渊的理想不是继承家业,做一名企业家,而是做一名诗人。
温振渊特别爱浪漫,还有诗情画意,对经营生意可谓是一窍不通。
可他是温家的独苗,温年的爷爷奶奶逼着他从商,还为他物色了颜清这位可以在生意场上能辅佐他的女强人。
许扬说:「其实你妈才不是女强人!她小时候比我还皮、还欠,男生都打不过她。我俩过去在老家,她连鸡窝都敢钻。」
温年:「……」
用许扬的话讲,颜清是那个时代的真·女汉子。
可女孩不管多女汉子,遇上喜欢的男生也会变得小女儿家家。
为了能让温振渊喜欢自己,颜清改变了自己,把自己努力打造成符合温家儿媳妇的模样,甚至连她曾经的梦想也放弃了。
「梦想?」温年抿抿唇,「妈,您的梦想是什么?」
颜清说:「做一名考古学家,週游世界。」
竟然是这么自由又冒险。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温年切实发现自己并不了解颜清。
不了解她的梦想,不了解她会打麻将,不仅不了解,还对她存在刻板印象……真正的颜清是个有活力且潇洒敢闯的女性。
又聊了半个多小时,许扬先一步睡着了。
温年趴在床边看着颜清,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倒是颜清自己起了话头:「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你和陈迒吗?」
「因为他对我好,您放心。」
「这是一方面。」颜清说,「另一方面是陈迒的出现补偿了你童年从我这里失去的爱。当然,我知道他对你的喜欢,和我的母爱不能混为一谈,但起码你因为他快乐,而这样的快乐,我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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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都过去了。」
颜清嘆了口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在陈迒面前可以做你自己。」
人生的经歷让颜清深刻明白一个女人只有在成为她自己后,才能更好地去爱别人,也能拥有爱。
她以前不懂,傻傻地改变了自己,最终落了个一无所用的下场。
她不想温年和她一样。
幸运的是,她从陈迒那孩子的身上看出他对自己女儿的尊重和支持。
喜欢是一切的开始,而理解、包容、促进才是长远的保障,是真正的爱情。
「阿雪,妈妈希望你以后一直都那么快乐。」
这晚,温年翻来覆去睡不着。
凌晨两点的时候,她实在难受,给陈迒发了长长的微信。
大概意思就是自己以前误解了颜清,她不是不爱自己,而是失败的爱情和婚姻让爱变得扭曲和沉重。
她以为陈迒现在不会看到,只是想说说话,舒服些。
没想到,陈迒很快回復了。
陈迒:[年年,现在发现这些也不晚。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阿姨希望你快乐,我和阿姨是一样的,我会努力让阿姨放心,也让你幸福。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陪着阿姨,孝顺阿姨。我会把阿姨当做我的妈妈。]
看着这些温暖的文字,温年蹭蹭被角。
年年:[陈迒,有你真好]
第81章 春在岁岁年年
金鑫学长家经营的露营基地在华城附近的一个风景区。
出发前晚, 杨晓桃看了个欧美惊悚片,讲的就是一群人去山里露营,然后遇上变态, 最后只有主角活下来。
佟佳露说她会挑片子,大过年出去玩, 非得给大家整团乌云出来。
金鑫笑道:「那种片子都是跑野外, 我学长这个是基地, 好多巡逻的工作人员, 保准安全。主打的就是个亲子游!」
听了这话, 杨晓桃舒心些,孔家奇让她以后别看吓人的电影,杨晓桃抱怨是他没陪自己一起看, 两人理所应当撒了波狗粮。
温年和陈迒没吃上这波,他们跟池林一辆车。
这次出来,他们租了两辆suv, 一辆坐三人, 一辆坐四人。
温年昨晚累坏了, 路上基本窝陈迒怀里睡觉,等她醒来时已经到了服务区, 再开一个小时就到目的地。
温年这才醒盹儿, 也不想去卫生间,陈迒就不让她下车吹风。
她一个人在车里发呆, 池林先回来, 说陈迒在超市买热饮还有零食。
温年笑笑, 又听池林说:「温年, 我想问你点儿事, 行吗?」
「当然行啊。」温年点头, 「怎么了?」
池林稍稍转过头,有些支吾:「就是……佳露她……」
佳露?
没记错的话,池林以前都是叫佟佳露佟同学的。
温年没挑破:「嗯,你继续。」
「她最近是她恋爱了吗?」
「佟佳露谈恋爱?」温年一惊,「没有,没听说。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池林嘴角挂起笑,坐正了说:「没什么,随口问问。」
有随口问这个的吗?
温年觉得不对,可陈迒这时回来,池林顺势打岔,话题就这么接了过去。
到了基地,工作人员事前知道金鑫他们要来,特意在门口相迎,然后开着观光电瓶车在前面带路。
现在这个天气,基地里人不多,来的也基本是为了寒假带孩子出来的三口之家。
金鑫学长安排了一个两层木屋,可容纳十个人住。
工作人员给了大帐篷,还有各种工具以及烧烤架,以及一个对讲机,叫他们有什么事随时联繫。
等工作人员一走,男生们开工。
温年她们女生则负责食物这一部分,池国栋给准备了不少,她们光是运送就花了好长时间。
等帐篷搭好,烧烤架也支起来,大家都累的不想动,只想瘫着。
「这种娱乐项目是谁想出来的?」金鑫扶额道,「我看小视频里都可轻松呢。」
佟佳露说:「视频里都是捡好的拍,这都不懂?」
杨晓桃笑了笑:「我觉得挺好玩,只是咱们没弄过这些,手生。」
「对,晓桃说的对。」
眼瞅孔家奇就是第二个陈迒,金鑫嘆了口气,看向池林:「林哥,我感觉你一点儿不累呢。你刚才没少干啊。」
池林说:「我以前爱旅游,算是个驴友吧,这种还好。」
「驴友啊。」金鑫点点头,又看向佟佳露,「你现在不也爱旅游吗?怎么体力还这么差?」
佟佳露:「……」
闲聊一会儿,大家动手开烤。
温年跟在陈迒身边,想吃什么就让陈迒来,陈迒乐在其中被指挥。
趁着烧烤架这边只有他俩,温年问:「我感觉池老闆这次出来,目的不纯呢。」
陈迒用拇指抹掉温年嘴角的酱料:「怎么不纯?」
「你自己看啊。」温年抬抬下巴,「一直和佟佳露找话说。」
陈迒配合看了眼:「哦。」
「你是不是有些敷衍了?」
听出这语气里的小不满,陈迒无辜道:「我对别人不感兴趣。」
说着,他搂着温年的腰,低头说:「我只关心你,还累吗?」
「……」
「现在知道问这些,你昨晚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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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迒不答,看着温年,耳垂逐渐变红。
「……」
粗算起来,温年适应了也有半年时间。
她深刻理解了那位雷锋网友为什么称第三种情况的人是「人中龙凤」,不仅是尺寸,还有强度和时长。
在她好不容易适应了尺寸后,陈迒总是还能给她惊喜。
不管是在强度上还是时长上,总有一个能挑战你的极限,让你无从招架。
就好比昨天,说好就一次,但强度胜两次,可即便她已经不行了,陈迒事后还是精神百倍,没觉得满足。
温年都不知道这葫芦哪里来的这么大精力?
「喂!你俩别烤个串也腻乎!」佟佳露突然喊道,「给我来个鸡翅!」
温年红着脸站开些,陈迒又给她拉回来,抬了下手,示意现在就烤。
中午烤完一轮,大家回木屋休息了会儿。
随后下午的时间就是在帐篷里玩牌加摆烂,再吃吃喝喝。
景区里空气清新,即便吹来的是寒风,也是沁人心脾的寒风,舒服极了。
孔家奇说:「我来时查这边的攻略,说是离这儿不远有个寺,很灵验。咱们走时要不要去拜拜?」
「你还信这个?」金鑫说,「我拜。」
「……」
温年问孔家奇寺庙叫什么,百度一下介绍。
陈迒见她特别认真,问:「你信?」
温年说:「心诚则灵。」
晚上这餐相对中午要简单些。
大家吃完后,望着夜空里的皎月,继续摆烂。
光这么摆着也是白瞎这大老远的一趟,池林就问他们几个有没有规划以后?一起聊聊呗。
温年和陈迒对视一眼,杨晓桃最先举手:「我当会计,应该是去我爸的那个公司。」
和杨晓桃一样目标明确的还有孔家奇:「我当老师。能去哪个学校还不知道,但我想努力去咱们学校。」
提起一中,大家脸上都浮现出笑意。
那些画面,在教室里上课,在操场上奔跑,在小卖铺里嬉笑……好像就在昨天。
「也不知道马老师现在教几年级?」温年说,「今年我还没回学校看看。」
金鑫说:「马老师好像不当班主任了,犯病顶上了。」
「范老师?」佟佳露啧了声,「那学生们还有活路吗?」
想起范斌,大家笑起来。
温年还珍惜地收藏着老师们给她写的鼓励信,当时陈迒给她的时候,她差点哭死。
怎么会有一群这么可爱的人呢?
明明就教了她一学期而已,却像是一辈子的良师益友。
温年说:「孔同学,你加油!未来咱们可以随时回一中玩就靠你了。」
「还真是的!」杨晓桃杵了杵孔家奇,「你得进一中。」
孔家奇说好,还说:「我要是去了,就是范老师同事了。说实话,他吐槽陈同学,还挺搞笑的。」
争当吉祥物的陈迒:「……」
温年捂嘴直笑:「你现在还怕范老师吗?」
陈迒想说他以前也没怕过,金鑫插话:「能不怕吗?就犯病对我和迒儿,简直阶级敌人!后面迒儿语文成绩还上来了,就剩我一个人被骂,我容易么我?」
金鑫做作地要哭,大家齐声嘁他,又说起马令芳的各种冷笑话。
欢愉中,温年凑到陈迒身边问:「陈同学语文成绩怎么提高的呀?是不是冯思怡同学的创意写作课帮到了你?」
陈迒捏捏这个明知故问的同桌的脸,说:「我女朋友帮的我。」
「胡说!你那会儿哪有女朋友?」
「那会儿我就知道你是。」
「吹牛。」
关于校园时光的回忆,大家说了好久。
说的差不多,之前的话题又重新提回来。
「我肯定是要继续唱歌。」金鑫说,「至于在哪儿唱?能不能唱出个名头来?再说吧,走一步看一步。」
佟佳露也是如此。
她之前想做记者,上了两年大学又觉得要是干自媒体也不错,还要再考虑。
等到了温年这边,她说她应该是读研。
「读研好啊。」孔家奇支持,「教育学的话,要出国读吗?」
上一秒还沉浸在甜蜜中的温年,这会儿心上像是被小针轻轻扎了下,她没看陈迒,低声道:「可能吧,没想好。」
「你是该好好想。」佟佳露随口道,「你要是出国,陈迒怎么办?」
话落,气氛顿时沉重了下来。
过去总是带着无限美好,有着怀念的滤镜。
而未来这个课题,从来都不是只充满憧憬和希望,它也有分别、无奈、艰辛。
基地冬天的娱乐项目比较少,尤其还是晚上。
金鑫提议搞对象可以搞对象,没对象的刷手机躺着随便,大家自由活动,等到了十点都必须回木屋。
温年和陈迒围着小湖散步。
想起刚才的话,温年心里打鼓,她不知道如果陈迒不贊同她出国会怎么样。
出国读研这事,是她在考北城大学之前就想好的,事关她的人生,她不认为该改变,只是因为有了陈迒,也就有了牵挂。
「是必须出国吗?」
陈迒同样在想这事,他牵着温年,两人在长椅上坐下。
既然已经说到这儿,那就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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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点头:「我是这么计划的,我想去斯坦福。」
闻言,陈迒低下头沉默。
见他这样,温年心里难受,也无比动摇,却无法说出改变的话。
他们深爱对方,但也要为自己负责。
「陈迒。」温年小声叫他,「你是担心如果我去国外,我们……」
陈迒摇头:「我在想我自己。」
「啊?」
董教授放假前找过陈迒。
两人现在亦师亦友,董教授毫不吝啬为陈迒出谋划策,他认为国内在机械制造领域短时间内还是达不到世界领先水平,这就需要有人才走出国门去学习交流。
董教授建议陈迒现在就开始着手,本科念完就去美国或者德国念研究生,这会是一条有发展的路。
陈迒当时听后,脑子里是有些乱的。
在他的规划中,他是要好好念书,毕业后工作,努力让未来生活过得稳定,和温年组建一个他们的小家,从没想过再深造。
董教授给他提供了完全不一样的思路。
「那你是怎么想的?」温年问,「你想继续念吗?」
陈迒犹豫不到一秒,点头。
他本心是喜欢机械的,也是有梦想的。
就像陈君誉,他过去常常会说:机械对人们的生活和社会发展至关重要。
他耳濡目染,小时候也会做做英雄梦,想着将来他在机械领域做出什么来,给社会创造价值。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让他忘记了梦想,也失去了再去实现梦想的力量。
直到遇见温年。
「想继续念就继续念,我支持你。」温年说,「而且,如果你也去美国念,我们……」
「年年,有一点我要说明。」
对于温年出国念书,陈迒是无条件支持的。
这与他出不出国没有关系。
温年首先是温年,其次才是陈迒的女朋友,对于温年任何的个人要求,她都有权力去实现,不该被外在的人和事束缚。
她该有的光芒万丈,不该被他掩盖。
陈迒这话让温年想起颜清说的——能在爱的人面前做自己才是真正的爱情。
这下,她明白了。
温年靠在陈迒肩膀上,望着天上月,说:「那我要是去了,我们会有两年的时间异地,你捨得吗?」
「不捨得。」
温年吸吸鼻子:「那你会不会变心?」
「不会。」
「会不会胡思乱想?」
「不会。」
「会不会有时候埋怨我?」
「可能会。」
什么?!
温年坐起来,揪住陈迒耳朵:「我这还没走呢!」
陈迒说:「我想你,你不在身边,我肯定……也有情绪。」
「不许有!」温年命令,「你每次想我都要是特别开心的那种,不许有负面的。」
「哦。」
陈迒拉下温年的手,起风了,他把人抱到怀里,挡着风。
「年年,想做什么就去做。」陈迒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温年眼眶发酸。
她知道这样不好,可她被陈迒宠坏了,在这段感情里,她已经霸占了陈迒的全部,再也做不到完全懂事。
所以,尽管这是在给陈迒一个巨大的压力,她也还是说了。
「陈迒,去美国读研好不好?」温年哽咽,「我捨不得你,我……对不起。可是……」
陈迒吻她,制止了后面的话。
他都懂,都明白,笑笑露出两个酒窝,说:「好。」
*
转天,一行人去了寺庙。
据说这里求的平安符是最灵验的,温年把当翻译挣的所有钱全部捐了香火,为陈迒求了平安符。
跪在佛前,温年虔诚祈祷。
一求陈迒长命百岁,二求陈迒事事如愿。
第82章 春在岁岁年年
时间一晃, 又到了毕业季。
不同于高中毕业,那时大家进入的依旧是校园,这次, 有人或许还会继续读书,也有人要步入社会。
温年成功拿到斯坦福offer, 陈迒申请斯坦福也通过了, 出乎意料的是, 麻省理工也递来橄榄枝。
麻省理工的机械工程专业, 世界第一。
陈迒和温年商量后, 决定去麻省理工。
尽管这样会让他们在接下来的两年里相隔几千公里,但他们都在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而努力,并不难过。
剩下唯一的问题是费用。
温年有颜清做后盾, 陈迒只有自己。
池国栋拿了二十万积蓄给陈迒,陈迒坚决不要,同样, 颜清说愿意投资陈迒, 当是借给陈迒, 陈迒也拒绝了。
那段时间,温年焦心, 不敢乱说话, 只能事事依着陈迒。
后来是董教授帮的忙,由他出面, 让陈迒和研究所签了协议, 只要陈迒学成后到研究所工作, 读研的费用由研究所担负60%, 算作国家人才培养的经费。
其实不用这个协议, 陈迒也一定会回国为自己的国家出力, 现在有了这份激励,他只会更加努力学习。
签完协议出来,陈迒向董教授郑重道谢。
董教授拍拍年轻人的肩膀,笑着说:「你有才,我惜才,我们是互相成全。」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好。」
董教授很放心陈迒的专业学习,但又不免为后生的个人生活担忧:「这趟出去要两年,你的小女朋友会不会和你闹矛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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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对面咖啡馆的温年不知道自己还被聊了进去。
她望着门口,度秒如年。
见陈迒推门进来,温年蹭一下站起来,想问问怎么样?又傻傻站着开不了口。
陈迒走过来,先是揉揉她的脑袋,然后告知了结果。
至此,温年悬着的心落地,激动地扑过去抱住人。
两人手牵手从咖啡馆出来,董教授的车子正好拐过前面的路口。
温年说:「我要好好谢谢董教授!一会儿我就去买点心!」
闻言,陈迒笑了笑。
温年问他笑什么?他说了董教授的顾虑。
「那你是怎么说的?」温年急道,「董教授不会认为我拖你后腿吧?我这么没格局的吗?」
陈迒捏捏某人气鼓鼓的小脸:「我说我去麻省理工就是你鼓励我去的。」
「然后呢?」
「董教授说等我们学成归来,喝我们的喜酒。」
「……」
这反转也是够快。
上一秒还拖后腿,下一秒喝喜酒。
万事俱备,接下来就是迎接在国外的学习生活。
董教授联繫了自己在美国的学生,他们都是机械制造方面的专家,听说直系师弟要来了,邀请陈迒八月初就去美国,带他熟悉环境。
温年去不了这么早,她要跟她的毕业论文导师去外省参加一个学习研讨会。
所以,两人将在七月底便开始他们长达两年的异地恋。
说不难过那是在自欺欺人,可温年也劝自己,好歹能陪陈迒过个生日。
他们在一起的这些年,只有高考之后的那次生日办的比较热闹,剩下的都是两个人简单过过,有一次赶上他们都忙,过都没过。
这次,必须好好办。
29号当天,温年一大早去了蛋糕店,之后又去超市。
她跟王阿姨要了菜谱,把该买什么一一列下来,照着单子採购。
等这些办好,温年回到出租屋。
房子里的大多用品要么清理了,要么收了起来,只剩下常年插着玫瑰的花瓶还没动。
看着发空的桌子和柜子,温年抿抿唇,去了厨房。
陈迒外出回来,一进屋就闻到饭菜香。
推开厨房门,他看到温年围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
温年厨艺有提升,但距离独当一面还差的有些远,常常是这边调好料汁,那边就忘了给汤掀盖,等发现时赶紧去掀,又会不记得锅盖很烫。
这次也是这样,眼看就要被烫着,一只大手先她一步掀开盖子。
暄腾起来的热气哗地一下充满了空气。
温年看到陈迒有些模煳的侧脸,浓长的睫毛斜斜垂下,鼻尖上挂着几颗的汗珠。
温年语气里带着依赖的甜:「你回来了。」
陈迒转过头亲吻她额头,一只手绕到腰后去解围裙绑带:「我来。」
温年不让:「今天都我来,你歇着。」
「烫到你。」
「不会。」温年推人出去,「你别妨碍我。」
「……」
陈迒被关在门外。
过了会儿,他搬来椅子坐在厨房门口,一边听着厨房里的动静,一边回復美国那边来的消息。
从没想过,他还能出国。
不仅出国,还可以去顶尖的学府深造。
以前的他以为他最好的结局就是考个差不多的大学,在怀蓝有份工作,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现在,一切都变了。
陈迒看向厨房,门上的磨砂玻璃后面,有一抹纤弱的身影。
他的眼睛追着这抹身影,嘴角不觉扬起。
做好三菜一汤,送蛋糕的快递小哥也来了。
时间掐的刚好,温年让陈迒闭上眼睛,她要关灯制造气氛。
陈迒笑道:「闭眼就好了,别关灯。摔到你。」
「别建议我。」温年命令,「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
闭着眼的陈迒感到周围的光线没有了。
随后,一团微晃的光芒从前方移动过来,越来越近。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我男朋友生日快乐。」
温年唱完,将蛋糕摆在桌上,说:「睁眼吧。」
陈迒睁开眼,看到蜡烛之上女孩的笑脸。
窜动的烛光在她眼里闪烁,她看着他,漆黑的瞳孔盛满温柔。
「吹蜡烛许愿。」温年说,「我亲手做的蛋糕,许愿成功率100%。」
陈迒这才低头看向蛋糕。
花样不是很复杂的那种,有一朵大大的弗洛伊德玫瑰和一个……葫芦?
「为什么要放这个?」陈迒指了下。
温年忍笑道:「葫芦,福禄,明白吗?这是美好寓意。」
陈迒点点头:「就和你给葫芦起的名字一样。」
噗!
说他是铁葫芦真是一点儿错没有,憨憨呆呆的可爱死了。
陈迒不能辜负温年的心意,认认真真许了愿望,然后切蛋糕和温年享受二人晚餐。
其实,温年一开始打算请佟佳露他们一起过来,大家聚聚,可后来她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觉得还是他们单独过好。
虽然少了热闹,但也多了些独处时光。
吃完晚饭,陈迒不让温年刷碗,温年也没争,说是去洗澡。
进浴室前,温年鬼鬼祟祟先去了趟卧室,陈迒只当她拿换洗内衣,没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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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都收拾好后,就像从前一样,窝在客厅看电影。
温年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整理下衣服。
陈迒看出来,问她是不是热?可以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
「没,不热。」温年清清嗓,「我觉得这部电影一般,要不我们早休息吧?」
「听你的。」
他们一前一后回房,温年故意走的慢些,又绕去厨房斟水,想着陈迒应该是看到了吧。
陈迒确实看到了。
床上放着一个礼盒,里面放着一本相册。
翻开第一页便是杨晓桃当年在运动会那次偷拍的他俩的背影。
这张照片是温年从陈迒那儿翻出来的,陈迒解释是杨晓桃送给他的,言外之意不想上交,可最后还是被无情夺去。
现在看来是又物归原主了。
陈迒弯弯唇,继续翻,后面分别是他和温年毕业时拍下的照片。
很可惜,这个时候的他们都没在彼此身边。
再来就是他们在大学里的合影,有很多都是温年心血来潮的自拍,还有参加学校活动一些同学拍下来的宣传照。
最后一页,贴了两张照片。
上面是他们一行人高二来北城旅游拍的大合影。
画面里,陈迒和温年挨在一起,她高出他肩膀一点,甜美的笑容带着少女青涩,而他站在她身边,神情颇为紧张,手却诚实地往她手边靠近。
那时的他们初尝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下面的照片,则是拍摄于不久之前的毕业典礼。
这次,温年头靠在陈迒肩膀上,笑容灿烂幸福,陈迒拥着她的肩膀,也笑的开心。
这是现在的他们。
明白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更明白了对方对自己的意义。
陈迒眼底涌上几分湿濡,温年这时从门口探出脑袋,眨巴眨巴眼睛。
「怎么不进来?」陈迒合上相册,「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温年微微一笑:「喜欢就好,我还怕你觉得太矫情了。」
陈迒招手示意过来,温年想着他既然喜欢,也就不难为情了,大大方方过去。
结果才走到了床边,人就被扯倒,压在了床上。
「干什么?」温年问,「你这是……」
陈迒说:「我看到了。」
「看、看到什么?」
陈迒伸手略略挑开温年睡衣的领口,里面的桃红色蕾丝贴在白皙的肌肤上。
陈迒眸色渐深:「我以为这才是礼物。」
「……」
温年顿时脸涨得通红。
她就不该听网友的用这种方式制造所谓的惊喜!
本来就够尴尬,还又被提前发现,简直就是自己没事找三室一厅抠。
温年抓回领子,别过头说:「我偶尔换个睡裙怎么了?你起开,我喝水去。」
「你刚喝完。」
「我……我去卫生间!」
「一会儿一起去。」
「……」
谁要和你一起去!
温年想坐起来反抗,无奈陈大山在前,她从来都是反抗无效。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温年捂住陈迒眼睛:「你就当没看到,好不好?我去换回正常的睡裙。」
「正常?」陈迒轻舔了下唇,「我更想看了。」
「……」
软硬皆无效。
温年嘟嘟嘴,索性破罐子破摔。
反正她这样确实也是为了给陈迒过生日,他开心最重要。
见温年这是认了,陈迒着手去解睡衣扣。
这个过程让他更有拆礼物的感觉,身体里的亢奋也因此被拉高,当即就有了反应。
温年太了解陈迒的变化,预感今晚自己不会好过。
果然,陈迒在看到她的睡裙后,眼神变了。
平时深邃清澈的双眸,这会儿瞬间被情.潮和慾念填满,属于他野兽的那一面完全被激出来。
「年年。」陈迒哑声道,「今天我生日。」
废话!
不是他生日,她这样?
温年下意识含着胸:「干嘛?」
陈迒喉结滚动,将手覆盖上去,盯着她的眼睛像在看猎物:「都听我的,好吗?」
「……」
不听有用吗?
眼看人就要压下来,温年赶在局面失控前说:「那个相册你要带着,想我时可以看。」
唇被轻轻碾揉了下,陈迒微微喘息:「相册带着,但你在我脑子里。」
不需要用照片唤起。
这一晚,饱经风霜的铁艺床也要被报废清理了。
*
转天,温年睡到中午才醒。
陈迒在她身边,倚着床背看书,看她醒了,俯身亲了亲。
温年一巴掌招唿过去,相当于给人家扇风。
陈迒搂着炸毛小猫躺到被子里,问:「想吃什么?」
温年饿的要死,能吃下一头牛。
但想到什么,她说:「随便吃点就好,家里有什么做什么。」
「为什么?」陈迒又问,「你得补补。」
「……」
补了还不是被他榨干。
温年说:「我还想出去玩,不能在家待太久。」
这一上午已经睡过去,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陈迒明白温年的潜台词,眉心轻蹙了一下,说:「行,我简单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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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人坐了起来。
温年扭头看到陈迒后背上大大小小的抓痕,也是佩服自己的战斗力,小声道:「把你手机给我用用。」
陈迒从床头柜拿来递过去。
陈迒去做饭,温年着手订票。
她的想法很简单,和陈迒去日落大道再坐一次缆车。
她还记得他们在缆车上第一次牵手,陈迒说她喜欢,他们以后夏天再来。
可是他们守着北城,夏天倒是总想不起去了,不是人在怀蓝,就是在实习或者忙其他事。
这次,补回来。
用app首次订票的用户可以优惠30元,抠门如温年,当然得拿陈迒手机订票。
但她点进去后却发现,陈迒并不能享受优惠。
他不是第一次订票吗?
那可是缆车啊,难不成他和金鑫一起坐过?
温年立刻查了陈迒的订单记录,发现五年前的夏天他居然来北城坐过夕阳缆车。
五年前……那也就是高三前的暑假。
他们还在分别中。
陈迒好端端为什么要在那时候过来坐缆车呢?
不待温年多想,陈迒在外面询问她喝牛奶还是橙汁。
暂且放下疑惑,温年用自己的手机订了票,准备待会儿找个合适的时机再问。
两人吃完早午餐,出发前往日落大道。
时间还算早,温年想去商场,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给陈迒添置的。
逛的差不多,他们把东西寄存在游客服务中心,去大道上散步。
这里依旧那么热闹,商业发达,越来越多的街头艺人来这儿表演,金鑫之前还想试试水,说是万一录个小视频火了呢。
陈迒牵着温年的手,慢慢走。
见有商店在卖鲜花,陈迒问有没有弗洛伊德玫瑰?
这两年,弗洛伊德玫瑰挺火,不少商家都在卖,陈迒问时,正巧还剩下一朵。
店家说:「一支也好啊,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嘛。我给你们包漂亮些。」
拿着这一支玫瑰,温年心里离别的忧愁被沖淡了些。
两人继续逛,逛到前面,有一片区域围了不少人。
有家钢琴店做店庆活动,搬来了一架三角钢琴,在这儿免费给游客弹琴,当做打gg。
温年踮起脚看了看,忽然冒出来个想法。
「你是不是没听过我弹琴?」
陈迒点头:「池林说你弹的很好。」
「还行吧。」温年扬扬下巴,「今天给你露一手。」
温年让陈迒拿着玫瑰,自己去和商家交涉。
商家一开始顾虑陌生人伤了钢琴,温年解释是送给男朋友,还说可以压钱,要是有损坏照价赔偿。
工作人员听了,就和老闆汇报了。
老闆是一位留着长头髮的艺术,小辫子梳的很有个性,一看这俊男美女的,弹啊,浪漫至死不渝,随便弹。
温年道谢,上了小舞台。
大叔很给面子地给她造势,向观众介绍她要把接下来的这支钢琴曲送给她男朋友。
台下一片掌声。
陈迒站在侧面,温年找到他,笑了笑,掀开琴盖。
也是好久没弹,估计会手生。
但温年觉得没所谓了,以前的她为考级只注重技巧,现在的她为爱人而弹,只在乎感情。
《贝加摩组曲》第三曲——《月光》。
温年的最爱。
过去总是弹不好这支曲子,这下终于可以领悟透彻。
温年弹得投入,脑海里一一浮现她和陈迒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从南甜巷子的梧桐树下起,到一中绿树成荫的小道,再来是招明港的秘密管道基地,还有那场千人欢唿的音乐节……
不想时不知,此刻才知入骨。
透过乐声,陈迒感应到温年的心意。
他望着她,攥紧手中的玫瑰,很多话不用再说,他已经明白。
一曲完毕,不少围观的情侣都进入了氛围,相互依偎。
艺术大叔问温年考不考虑去他那里弹钢琴?薪资待遇优厚,有什么要求随便提。
温年婉拒大叔,跑向陈迒。
陈迒接住了人,捧起那张脸,轻声说:「好听。」
「那以后还弹给你听。」温年戳戳那对酒窝,「只弹给你听。」
夕阳西下。
落日余晖照得海面波光粼粼,像情人揉碎了的爱意洒在上面。
温年和陈迒坐在缆车里看夕阳。
温年问了订票的事,陈迒听到时有些惊讶,像是很久之前的事已经被遗忘,又再提起。
那时,温年走了快半年。
陈迒用功学习,坚守他们的承诺,努力考进北城大学。
可这份坚持很难。
他看不见她,没有她的消息,甚至她这样的离开,都没有一个寄託留给他。
太想她了,想到看到眼前的任何都会幻想她回到自己身边。
终于忍不住,他买票来了北城。
他并不知道她在哪个学校,就沿着那年他们旅游时的路线走了一遍,甚至去北城大学骑了自行车。
说到这里,陈迒笑笑:「你还记得我那次跟一位学长借车吗?」
当然记得。
温年和佟佳露他们都觉得以陈迒的社交能力是借不到的,但实际情况是学长很痛快地借了,还说什么要是能成,车都能送给陈迒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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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陈迒说,「我和学长说我要用车载我喜欢的女孩,希望学长帮我。」
温年一愣,随即也笑了:「你在这时候说话倒是会找理由,平时不言不语的。」
陈迒自认话少,也不会说话,尤其对着温年。
说少了,怕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说多了,怕嘴笨惹她不开心。
还好,她只是有些小嫌弃,心里从不真和他计较这些。
从北城大学的环海路骑行完,陈迒就来了日落大道,独自坐了缆车。
在缆车上,他对她的思念到达顶峰。
陈迒也是在这时赫然发现他对她不只是年少情动的喜欢,是一生追求的所爱。
「年年,不要担心之后的分别。」陈迒说,「我们之前也走散过,不还是找到了对方?」
积压的眼泪掉下来。
温年都知道,可还是不舍,真的不舍。
他是她的爱人啊。
「你有任何的想法,一定要和我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温年嘱咐,「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你不能一个人来。」
陈迒帮她擦眼泪:「好。」
「我们每天通话,一有时间就去找对方。两年而已,不长的。」
「好。」
「陈迒,你还会找到我的,对吗?」
陈迒手指微顿,摇摇头:「不是了,年年。」
曾经的他们还年轻,需要去寻找彼此。
而现在,温年对陈迒来说不再是寻找,是归路。
「时间一到,我就会回到你身边。」陈迒说,「你在哪里,我就去往哪里。」
远方传来汽笛声,一艘行驶在海平面上的船向着光照的方向驶去。
温年和陈迒望去,紧握在一起的手一如初次那样炽热滚烫。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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