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案集》 第1页 《未名案集》作者:麦秀两岐【完结+番外】 文案: 正式文案:光怪陆离的都市,滋生着一桩桩看不见的罪恶 案件一:四个大学生在探索鬼屋后遇到灵异事件,参与者接二连三死亡,原来的祈愿是个彻头彻尾的诅咒,受害者是因诅咒而死?还是另有玄机? 案件二:享有盛誉的宗教大师离奇死亡,其背后王座由无数人的鲜血堆砌,恨他的人多如天上繁星,而他却因为最不可能的动机死去。 案件三:代号「稻草人」的连环杀人案发生,追查后一个「小众」组织浮出水面,那里的人互相抱团取暖,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很多阳光晒不到的黑暗。 这些竟然都和一桩二十年前的自焚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死去的灵魂为何偏偏选择在此时? 智力超群,撩人无师自通,感情方面十窍九通的重案组队长 表面温润如玉,实则冷漠乖戾又默默守护心爱之人重案组副队长 拥有神秘过去又恶趣味十足的法医、一心除暴安良的x二代+一群有血有肉的可靠搭档 总有一群人会以他们的方式守护正义 一心想要帮助自己最好「朋友」的打开心结的傅大队长殊不知自己才是唯一的「钥匙」 傅流别:「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叶迦os:谁tm想跟你做朋友。 #含有各种不可能犯罪的刑侦文# #百转千回都无法跨出第一步的双向# tips: 1、案情为主,感情为辅。 2、部分罪犯思想极端,手法夸张,注意避雷。 3、1v1 。 4、不坑。 内容标籤: 天作之合 业界精英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流别;叶迦 ┃ 配角:袁金水;白止;队员们;兇手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立意:正义必胜 第1章 命案 付清佳打开空无一人的房间,屋子里氤氲着一片红色的薄雾,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随着「吱呀」陈旧喑哑的关门声响起,地上突然汩汩流淌着血色的细流,仿佛凭空出现,没有来处,更没有尽头。 付清佳身穿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她走到屋内,血河还在不断加宽,不断加剧,此时已经打湿了她的裙摆,并企图占领更多的,可她放佛没有任何感觉般,躺到了床上。 血腥味更重了,一股伴随腐烂的恶臭蔓延开来,任谁也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停留片刻。 付清佳勐地睁开眼,正对上空洞的没有眼珠的头颅,她勐地坐了起来,四周传来室友熟睡的唿吸声,这次她才是真的醒了。 距离那件事发生已经一周,付清佳每晚都做着不同的噩梦,她心有余悸地擦了擦头上的汗珠,不敢再睡过去。 第二天,三人聚在一起,付清佳的室友兼闺蜜洛萌有些担心,「昨天清佳又做噩梦,她精神状态更差了,这样下去不行,我听说江城市有着名的天师,我已经…」 洛萌男友韦明德脸上带着隐藏不住的惊恐,「我发现的那个你们帮我处理好没?这些东西怎么一直跟着我们,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他额头沁出汗珠,说话微微颤抖。 洛萌嗯了一声,聚在三人头顶的阴影更深重了。 韦明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发生这样的事,问俊人不理不睬他到底什么意思?我昨天还看到他和他们班花一起出现在食堂。」 韦明德此时极度担心个人安危,对一起的伙伴临阵脱逃表示不满。 洛萌看了眼付清佳,听到男朋友可能的移情别恋,她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当晚。 付清佳一个人留在寝室,时间已经来到十二点,这是传说中无数故事将要发生的时间,她打开手机通讯录,在某一页电话中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关了手机。 一片黑影闪过,带起窗边摇晃的树影,付清佳有预兆般地睁开双眼,眼前是浑身充满血污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想像中的尖叫并没有发生,付清佳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她慢慢坐直身子…… 急促的警笛声,略显突兀地在江城大学响起。 现在的大学生正义感十足又从小在「有事找警察叔叔」的教育下,学校中偶有盗窃、打架或者帮退休老教授找猫的事情发生,必会整齐划一的几人拨打110、几人保护现场,最后案件结束得比警察来得还快。 里时不时能看到警车出入,大部分时候都轻车熟路,在不算小的江城大学里逛得像自家菜地般熟悉。 所以大部分学生见到一大早出现的警车,并没有露出特别好奇的神情,而是快步走进心中每天三次的朝圣之地——食堂。 警车驶入学校专门设计过的古朴而巍峨的大门,左转经过林荫小道,没有平时的恣意悠闲,反而在保安的指引下几乎未作停留,最终停在一栋红黄相间的七层宿舍门口,刺耳的警笛声这才停止。 听松苑。 刚下车的傅流别,除了暗自记下车辆的大致路线、宿舍的位置外,也在心中默念着这栋刚刚发生命案女生宿舍的名字。 回头眺望,初升的太阳还未展露头角,只有稀疏的几道光亮迫不及待地驱散林中的晨雾。傅流别随手关了车门,大步向前走去,趁这座校园未彻底甦醒,再拿几个有用的情报。 第2页 第一次见有警察走进女生宿舍,周围的女生纷纷停住脚步,打量起来。 年轻的警察长着一张俊朗的脸庞,斜飞的英挺剑眉,几乎蕴藏不住那双锐利的双眸。然而造物主彷佛故意展示祂的杰作—— 很少会有警察把普通的制服穿得那么好看,只见他身材挺拔而修长,全身的肌肉都包裹在制服里,强壮有力又跟臃肿毫无关联,这些细胞彷佛有生命般知道聚集在哪里能更能增添主人的魅力。 这所以盛产「高质量」男性而盛名的大学,女性的欣赏水平自然水涨船高。 平时见过身材健硕,充满荷尔蒙气息的篮球队成员;也见过温文尔雅,如沐春风的文学青年。眼前的这位警察,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还因为沉思而蹙起眉头,周围赶路的女生却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难得校园里出现了比早餐更吸引人的存在。 「傅队长,请这边」,江城大学新闻系主任赵红英早早等在了现场,傅流别转过身来,赵红英向他挥了挥手。 傅流别向赵红英走来,眉头微微舒展,对着赵红英点头致意,「麻烦了,赵老师」,他的声音宛如四月的清风轻轻在田间吹过,年仅四十的赵红英闹了个红脸。 傅流别的视线并未在赵红英脸上停留,彷佛未看见般,类似的场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傅流别不由得在心里嘆了口气,由赵红英带领,来到了案发现场。 而他的同事——江城市重案一组的精英们,已经开始了各自的忙碌。傅流别跟现场同事。打了个招唿,马上有同事飞快地上前汇报。 「死者名叫付清佳」。 「身份是江城大学新闻系大四学生。」 「......」 现场调查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傅流别一边认真听着有关信息,一边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案发现场。 这是一个结构极为简单的大学生宿舍楼,听松苑一共有三栋楼,每栋楼各七层,每层楼都有十二间寝室,均採用上下铺的设计,中间有一个供大家学习的书桌,靠近阳台的门边有几处衣柜,每一间寝室能住四至八人不等,此外每个寝室都配有一个生活阳台、一个独立卫生间。 他们目前处于离「听松苑」大门最近的一号楼三零五室,这栋楼住的几乎都是学校传媒学院学生,传媒学院院训有「明德,精艺」,对学生要求精益求精,可在寝室安排这个事情上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除了同班的人尽量安排在一起以外,其余都是以「补空」为主,一住一般就是四年,故而死者虽然是大四学生,和班里其他几位同学一起住在三楼,却整日都在还怀揣着对大学生活充满嚮往的大学新生包围下,独自面对残酷的社会现实,略显得有些弱小。 死者寝室一共住了五人,有一人昨晚去了男朋友处,有两人早早加入了浩荡的考研大军,由于在寝室里容易受到打扰,所以一齐在校外租了房子。 一人目前正在准备复试的关键阶段,另外一人却在二战还是索性换个战场的犹豫不决中,最近几天都在校外狂欢,试图用享乐来推迟最终选择的时机。 另一个室友是江城本地人,最近家中有事,这一段时间都住在家里,今天早上回寝室拿点换洗衣物,才用钥匙打开门,就见到了这个让她毕生难忘的景象。 她的尖叫声吸引了刚好来查寝的宿舍管理员,五十岁的秦阿姨当机立断,看清屋内情况后,掩过房门,用微微颤抖的手报了警。 身边传来断断续续地抽噎,秦阿姨小声安慰着,此时已经尽量把影响降到最小,「今年寝室优秀管理奖没有了」秦阿姨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 了解完基本信息后,傅流别把目光投到床上,女尸安静地平躺在最靠近门处左边的下铺上面,失去血色的脸庞已出现点点尸斑,即便如此也依旧掩盖不住主人原本姣好的面容,她的神色十分平静,一头乌黑油亮的齐肩长发,彷佛打理过,整齐地熨帖在双肩旁。 她左手握着一把水果刀,平放在腰间。右侧腰部至腿间的床单有大量血迹,浅蓝色床单已然被染得险些看不出原本的色彩,右手无力地垂吊在床铺外,停在离地约30厘米的空中。 血液从手腕出发,游过指尖,继而重新在地上汇集,盛开出一朵朵血红的腊梅,不及床上的大片暗红那么触目惊心,时间过去,现在略微有些凝固,反而有一股凄艷的美感。 学校最近没有盗窃或其他可疑的事件出现,寝室的门锁也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昨晚大门口的监控经过初步排查也没有可疑人员出入,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傅流别只通过这点时间对现场的观察,就可以推断出,这次的案件兇手和被害人早已一同死去。 「勘察得怎么样了?」傅流别停止和同事的谈话,走到法医许知诚身边,中年男法医正好完成最后一步工作,摘下手套,直起身子。 「我这边完成了,待会儿回局里再做一个详细的解剖,剩下的事情交给子介」。方子介是法医助理,一般由许法医完成初步查验,再交由他善后。 许知诚对上傅流别的视线,只一秒钟双方就明白了对方和自己一致的判断。 「妈的,谁大清早吃那么多,还吐在门口,现在的大学生就这素质?就这?」说话的人嗓门奇大,同样是隶属于市公安局重案组一组的外勤队员——袁金水,他当年大学的时候分数离江城大学土木工程系只差3分,不得以才投入警察学院。 第3页 江城大学作为他整个学生时代的伊甸园,直到现在都对它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听说江城大学发生命案,彷佛听到自己母校般跟别人换了班,急匆匆地赶来,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却意外地和别人的早餐先来了个「亲密接触」。 「这位警官,我们听松苑的高质量半军事化管理在整个江城市的大学都很出名,今天早上报警的时候我正在逐层检查寝室,整个走道干净得像镜子一样反光,当然取得这样的成绩正是因为我们紧密团结在以校党委书记姜.......」秦阿姨赶紧走过来解释到。 「停停,你来看看,我脚底这些都是什么,证据在此,岂容你抵赖!你们这样做是破坏现场,破坏现场你们知道不,是要带回警局关起来的。」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男青年怯怯地举起右手,「对不起,警官,都怪我,是我不小心,我刚刚找了一圈没找到拖把。」 「你这个小子勇于承认错误挺好的,孺子可教,不过你们大学还挺时尚,还兴什么男女混住哈哈哈」。 没想到刚才还一脸镇定的秦阿姨突然变了脸色,她拨开人群,两步走到男青年身边,两手一拧把他双手固定在背后,就差从兜里掏出手铐,只听见秦阿姨厉声说到,「你是怎么混进来的,说?」 第2章 天才 听到门口动静的傅流别走到门外,刚好看到让他哭笑不得的一幕,「秦阿姨,这位也是我们的同事,他是新人,制服还没下来,今天又是他第一次出现场,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他也是警察?还未来得及被驱散的看热闹人群小声议论起来,秦阿姨不好意思地把手放开,顺便还帮新人警官理了理皱起的衣角,随即赶紧招唿离得最近的女同学去寝室拿清理工具,新人警官道谢着跟着一起去了屋内。 事关警队声誉,袁金水用比刚才小了10倍不止的音量,几乎贴在傅流别耳上,可惜他声音太大,仍然被周围人听了歌一清二楚,「傅队,现在警察就这素质?就这?」 不少目睹整个过程的女生都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傅流别嫌丢人,一把把肇事者之一的袁金水拉到屋内。 还没等傅流别说话,见屋内几乎都是自己人,袁金水觉得已经回到了」本军大本营「,大嗓门又开始囔囔了起来。「我说老傅你怎么回事,这么年轻就得了少儿痴呆?这种质素也能进咱们重案一组?」虽然实际年龄比傅流别大了二五一十,袁金水时不时要装起嫩来。 傅流别面无表情地说到,「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鲁局长说省里某位大人物有个才从警校毕业的侄儿,一心除暴安良,想到我们组来着。」 「记得呀,据说这个人可是天才中的天才,智勇双全,身手了得,在警校三年打破了你创造的耐力、障碍、格斗和枪械全部记录,好像还差点打破副队毕业论文成绩来着,听说新人今天来报导不是?这下我们一组就能超过隔壁臭屁二组一大截了。」 袁金水踮起脚尖,探出身子,在屋里左右打量起来,「可都是熟面孔呢,人呢,人呢?」 傅流别忍了忍笑,「人你刚刚已经见过了,你还夸奖他来着」。傅流别勉强正色到,「白止,已经正式编入江城市公安局重案一组外勤,从今天开始你负责他的一切,包括吃喝拉撒,对了,就从出外勤的注意事项开始教起吧。」 傅流别说完走出门外,毫不理会此时嘴巴可以放下一个鸡蛋的袁金水。一分钟之后,震天欲聋般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已经下到一楼的傅流别还隐隐听到声响。 整个搜证过程已经到了尾声,工作人员在得到现场警察的同意下,把尸体装入尸袋,警察这时也已驱散了周围的人群,给整个三楼都上了封条,校方和警方共同派人一齐看护现场,在有确切的调查结果前这里将一直处于封闭的状态。 傅流别下楼的过程中,看到不断的人流往听松苑这里汇集,警察拉起封锁线,听松苑此时只进不出,得到各类小道消息的人群看到这种从未见过的阵仗,心中隐约觉得听到的消息八九不离十。傅流别跨进警车,按下车窗,准备再等片刻。 「这里,这里发生里什么事了?」杂乱的人群里忽然听到明显带有哭腔的声音,「是不是清佳,清佳她怎么了?」身材娇小的女大学生满脸写着焦急,利落的短髮因为主人长时间的奔跑显得有些凌乱。 只见她刚想要冲破封锁进入苑内,就受到现场警察的阻拦,跟他一同前来的男性,神情同样有些难过更多的有些说不清的害怕。 「萌萌,我听说,今天早上你们寝室的小雨发现清佳她一个人在寝室,在寝室出事了」。身旁的男大学生,气吁吁刚跑到现场,没等他喘气,就一边费力地止住她前进的势头,一边说着。 「我不信,昨天她还好好的,昨天她还笑着跟我说再见,韦明德,你放开,放开我。」 「你冷静点,我们现在上去也太迟了。」见女朋友的态度没有刚才那么强烈,韦明德稍微放了心,神情依旧十分焦急,「听说现场一切完好,不用说这肯定是,肯定那两母女回来復仇。」 韦明德冷汗直流,因为恐惧而略显扭曲的五官互相撕扯着。「下一个,下一个该轮到谁......」 后面的话有些听不太清,傅流别抬手看了看表,开会的时间快到了,没等女生答话,傅流别把善后工作扔给其他同事,开车离开了现场。 第4页 刚踏进市局重案组会议室,就听到叶迦干净又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流别,回来了?听老许说这次的案件比较简单,还以为你会早点到,怎么,有其他发现?」说话的人叫叶迦,是江城市警察局重案一组副队长。 很多人都知道,江城市重案一组在全省的警局里声名远扬,破案无数,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有这样一对「天才刑警」,过人的头脑,矫健的身手,还有准得有些可怕的敏锐嗅觉,彷佛天生是为警察而生。 被无数人期待着将来能成为警队的中流砥柱,被周围人冠以「天才」之名,其中一个人是傅流别,另一个人正是叶迦。 同傅流别一样,作为警队风云人物的他,所到之处格外引人注目,就连外貌也是如此。 清秀俊逸的脸庞上,长而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随着均匀的唿吸轻轻扫过下睑,琥珀色眼珠散发出暖意,金丝边框眼镜丝毫挡不住,这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如水温柔,正与午后浓烈的阳光展开激烈碰撞,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几乎移不开目光。 傅流别和叶迦从警校开始就一起上课学习,后来又一起分到重案一组,在各式各样诡谲繁复的案件中,两人愈发合作无间。 如果说傅流别的勇往无前是一把不断成长破坏各处犯罪的尖刀,那么叶迦就如刀鞘一般,无比包容这把刀的锋利,也提供了最坚实的依靠和养分。两人就好像有着最天衣无缝的默契和最深厚的友谊,起码傅流别是这样认为的。 拉开椅子,傅流别自然地坐在了叶迦身旁,他一手接过其他同事递过来的资料,翻了翻,一边随意答到,「稍微有点让人在意的情况,现在还不用理会。对了,老许呢,他应该比我早到」。 傅流别环顾四周,不见法医踪影,只有标着「法医」的名牌孤零零地躺在桌上。 「老许应该又是得了什么『宝贝』,听说他一回来就钻进影印室。」叶迦很瞭然地说到。 许知诚许法医,历法医生涯十余载,技艺高超经验老道,一双利手精准道出无数含冤而死众人的最后经歷,也是一组破案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忠实伙伴。 他唯一的癖好是在案发现场,搜集或故意或巧合能迸发出强烈「死意」的景象,独自欣赏不说,还要拍下后洗出来贴在法医办公室大小各个角落,按他的话说这是「向死而生」的美感。 无奈警局上下皆是凡夫俗子,实在无法把断了头颅的尸体、腐烂的手臂、撞得七零八碎的人体组织同任何「生命」、「美」字联繫在一起,除了不准轻易踏足法医室以免破坏美感之外,并没有其他影响,众人也就随他了。 「刺啦」两声响起,只见最后的参会人也已到来,许知诚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似乎用声音表达自己的不满,准是影印到一半被子介拉了出来,一进屋就向傅流别投来两道哀怨的目光。抬头望去,方子介摇了摇头,无奈地向傅流别摊了摊手。 傅流别彷佛没瞧见般,扭头跟叶迦讨论了一阵案情,叶迦心领神会,用无比正经的神情认真倾听,时不时还在白纸上画个鬼脸。 不知过了多久,傅流别才让同事拉上窗帘,慢吞吞打开投影,随意翻开一张资料册,就在老许脸色青转白,白转红就快要爆发的前一刻,终于开了口。 「今天早上7点20分,新港区接线员接到江城大学新港校区听松苑宿管秦世芬的报警,说疑似有大学生在学校寝室割腕自杀,后经查明,秦世芬只是查寝碰巧路过,第一案发人为死者同班同学兼室友肖雨,因为秦世芬早年做过护工,她看了一眼可以判断里面的人已经死亡。」 「死者付清佳,今年二十二岁,是江城大学传媒学院新闻系大四学生,跟同班其他四人一起住在听松苑1号楼305室,昨天晚上几位室友均有不同理由没有回校居住,经查明这种情况之前也偶有发生。 今天早上室友肖雨回寝室拿换洗衣物,用钥匙开门后,发现尸体,继而吸引前来查寝的秦世芬,这一部分口供也对得上,经过初步问询,付清佳在校人际关系简单,性格好又乐于助人,老师和同学对她都很喜欢。」 说着,傅流别又介绍起死者家庭情况。「付清佳家在江城市附近的骑镇上,独生,母亲和父亲分别在她八岁和十二岁的时候相继得病去世,现在家中还有舅舅,舅妈,都在骑龙镇上务农,目前已经通知了家属,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说着,傅流别用眼神示意了下姗姗来迟的法医。许知诚瘪着嘴打开记事簿接口说道,「到达现场,我们做了初步查验,按照尸体僵硬程度和尸温初步判断,死者死亡世间是在今天也就是4月20日凌晨1-3点。 根据背部的尸斑判断,死者并没有被移动过,判断是被利器割破右手桡动脉和尺动脉,造成大量失血从而引发出血性休克而死,右手手腕有八处切口,形状和大小跟死者左手握着的水果刀刀刃基本吻合,基本可以断定为此次事件的兇器。」 接着,坐在法医右边的痕检科同事也开了口,「现场带回的物品,我们已经做了初步化验,死者握着的水果刀上有残留的少量人体纤维组织和血迹,经过初步化验均属于死者。 水果刀上只有死者一人指纹,另外我们对现场也提取了其他十来处物件,均只发现死者及其其他四位舍友的指纹,只有门把手有楼上同班同学503室李萍萍的指纹,据李萍萍说应该是昨天晚上请付清佳帮忙拿了快递,然后到305室拿走时留下的。」 第5页 现场不断有翻动纸张发出的声响。「根据现场带回来的资料,寝室的门锁没有被破坏,昨晚大门口的监控经过初步排查也没有可疑人员出入,现场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这次的事件应该没有任何的可疑,自杀已经是板上钉钉。 现在的大学生没有受过什么苦,一时想不开的事情也偶有发生,接下来就是探访一下她的亲人和周边朋友,如果能排除掉教唆杀人和被人威胁,我认为一天,哦不,最多三天就可以结案。」屋内有警员补充到。 「那可不一定。」会议室内同时响起两个反对的声音。 第3章 怀疑 见刚才发言的警察不解,叶迦指尖轻叩桌面,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我看了手中付清佳的初步资料,她从小家庭和睦,父母去世以后,跟着舅舅、舅妈,而他们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孩子,生活虽然清贫,却也把她当成自己亲生女儿般疼爱。 十岁开始学习舞蹈,她很有天赋,原本成绩一般的她还因为艺考加分考入本市唯一一所双一流大学,在大学里,她不仅交到无话不谈的朋友,也因为清丽的面容,惹人注目的才艺,从大一开始就包揽了传媒学院各大小活动、演出的开闭幕舞蹈,其中更不乏追求者,去年还跟追了她很久的同系大三学生问俊人谈起了恋爱。 问俊人也是系里的风云人物,不仅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还对女朋友异常体贴,本来已经有了省级的电视台签约,但是他因为女朋友不愿意去省城而放弃了这个机会。 案发前也一直能看到他们出双入对的身影,也几乎从来没有人看到过他们发生争执,不知道是多少人羡慕的榜样,就从这样的资料来看,付清佳的自杀并不会是表面上的原因。」 接着,刚才发出另一个反对声音的傅流别也跟着说到。「这么多年我见过无数自杀的人,年龄涵盖了几乎所有的人群,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 我见到过的这些人最后神情或有恐惧,或有不甘,或有愤怒,但是不论怎样他们都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无力感,那是对命运的妥协而不得已走上的道路。 今天我第一次见到尸体这么平静的神情,平静下面蕴藏着坚定,桌子衣柜收拾得整整齐齐,彷佛怕吓到对面的寝室般,细心地拉起自己这头的窗帘,还帮室友拿了快递,就连右手手腕上的割口排列得都异常整齐,长短大小几乎一模一样。 不是来不及的话我甚至以为她怕麻烦别人要自己坐起来清理血迹,这么一个年轻女性,懂得为他人着想,又拥区别于同龄人的坚定,我想不到她有什么理由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屋里的参会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思,这个案子也许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不过刚才的分析目前案件有一个显而易见地最大调查方向——动机。 「还有一个疑点」,许法医补充到,「根据现场的发现,死者应该是惯用右手的,但是自杀时她却选择用自己并不是特别顺手的左手,当然也可能只是凑巧。」 忽然间今天在听松苑楼下看上去是她朋友和疑似好友男友之间的奇怪对话在傅流别脑中一闪而过,根据目前的情况傅流别迅速做出了安排。 「老许,麻烦你接下来出一个详细的验尸报告,小孙准备接待付清佳的舅舅、舅妈,他们快到了,顺便调查下她亲戚这边有没有什么情报可以提供。小娄查一下死者和她男朋友还有其他好友的所有信息,看看有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告诉老袁让他继续跟学校这条线,从老师开始查起,再到她身边的朋友,室友,舞蹈队的成员和其他跟她交往甚密的人,一个也别放过。」 「其他人按老规矩做事,有任何可疑的情况马上上报,叶队跟我再去趟学校,我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说不定是调查的另一个方向。」 见叶迦投来不解的目光,傅流别狡黠地一笑,「可能我们要去做一次『天师』也不一定。」 「散会!」 屋内的人纷纷离开座位,喧闹声从此刻开始响起,他们按照刚才的任务分配,各自忙碌,这也是叶迦从那时起就想当警察的原因之一,「越在热闹充满人烟气息的地方,才越能感到自己还活着吧。」叶迦心想。 见傅流别没有起身,他随即会意,等其他人都离开会议室,他转过头,用手肘轻轻托住头,「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傅流别合上手中的资料,「这个案件看似简单实则有太多的疑点,第六感告诉我这样一个人她会用尽全力去解决生命中出现的问题,而不会那么轻易的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难道你怀疑她死因有可疑?」叶迦盯着窗外的绿茵发呆。 「不,我和老许都确认了,是自杀无疑......」 「你为什么对这个死者这么感兴趣,难道江城市还有你我不知道的亲戚?」彼此之间太过熟悉,叶迦用戏嚯的口吻试图躲避接下来的话题。 「我不是对她感兴趣,我是想说像这样看起来明明不会自杀的人,她寝室里存在的所有痕迹,那么井井有条,一丝不乱,可她一定是自杀,因为她掩饰得再好,我也能看出她根本就不想活着,老许应该也是看出了这一点。」 「我不懂,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叶迦不耐烦似的站起身。 「她给了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明明看上去一切都充满希望,但其实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你知道还有谁给我这种感觉吗?」傅流别盯着叶迦的后背,目光上移,彷佛能透过层层阻碍跟叶迦冷冽的双眸对视。 第6页 叶迦彷佛没有听清般,头也不回。 「还有你。」傅流别在心中轻声嘆到。 任谁也无法相信,可是傅流别在见到叶迦的第一眼就异常坚决地肯定,眼前彬彬有礼的青年人彷佛拥有世间的所有美好,却唯独没有活下去的生机。 坐在警车上,傅流别和叶迦默契的没有再提及刚才的话题,江城市警察局距离位于新港校的江城大学有半个小时多的车程。从刚才到现在,两人都没有开口,傅流别小心驾驶着汽车,叶迦盯着窗外不断后撤的建筑楼,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响过去,傅流别打破了沉默,「今天早上看完现场,直觉告诉我有些不妥,见离开会还有些时间,我便在寝室楼下,看看有没有主动上钩的情报。」 「嗯。」叶迦淡淡地开口,「跟你今天上午来迟了有些关系吧?天师。」叶迦在口中咀嚼,「莫非沾上什么灵异故事?」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今天早上我听到一个名词,当时就觉得好像有些耳熟,开会的时候想起来了,你还记得一个月前闹得沸沸扬扬大学生探秘鬼屋出现的闹鬼事件吧?」 「记得,新闻是说有四个大学生,在上个月凌晨探访了临西区解放路一代待拆的某幢旧楼,好像叫『槐树居』。」作为刑警的叶迦记忆力好得惊人。 「没错,据他们说先是在屋外发现的一对血脚印,在他们逗留十分钟后移到了屋内,然后还看到卧室里瀰漫出血迹,最后的结果是四人落荒而逃。 由于他们说得言之凿凿,还有一人藉此上了本地的灵异访谈节目,一时间引起了广泛讨论,不过后来有好事者重新去了那里,发现脚印、血迹通通不见,于是有人怀疑他们是自导自演,事情渐渐不了了之。」 「我记得当时的无神论派和民俗爱好者就此打了好几天嘴仗,最后连『董大师』都出来蹭了一波热度,嚷着要给冤魂超度。」叶迦逐渐从刚才低落的情绪里走了出来。 「呲,那个神棍。」傅流别不满地嗤笑一声,看到叶迦已经恢復,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绪也随之高涨。 「那个新闻跟这次案件有关系么?难道说?」 「没错。」见叶迦马上抓到了重点,傅流别笑着说到,「如果我没有猜错,付清佳正是经歷那次鬼屋探险的参与者之一。」 来到学校的二人先是找到了新闻系主任赵红英,见到气质完全不同却丝毫不落下风的叶迦,赵红英再次红了脸。傅流别先是询问了付清佳在校有哪几位知交好友,接着在一众照片里一眼认出,今天上午那位短髮女生—洛萌。 在学校老师特意打理出来作为警队的临时审讯室里,傅流别和叶迦见到了洛萌,她的神色已经平静下来,在警察已经照例问过话,又接到老师通知的不安中,微微有些紧张。 叶迦拉开窗帘,让阳光整个照射进来,侷促的会议室立马充满暖意,他俯下身子,递给洛萌一杯温水后,开口说到,「洛萌你好,我是江城市公安局重案一组副队长,叶迦,这位是我们队长,傅流别,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例行了解情况。」 见女生依旧低着头没有答话,叶迦补充到。「今天上午我们同事已经找你初步了解过信息,我们开会后发现有一个新的情况,无奈大家都有任务在身,只好派我们警队的两位『闲人』出马,你不用害怕,照实说就好。」 这次的解释终于起到了作用,洛萌用双手捧住水杯,抬起头,一双好看的双眸正对上叶迦的视线,她飞快地移开视线,小声说到。「我和清佳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有什么我知道的,你们尽管问。」 「谢谢你,基本的信息我们已经了解,我从感兴趣的方面开始问起,你介意么?」 「不介意。」 打开记事簿,叶迦拿起签字笔,傅流别站在窗边,貌似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 「据你们系主任赵红英所说,你,付清佳,还有你们的男朋友四人,一齐加入了学校的民俗社?」 「没错,最开始是我的男朋友韦明德加入,他很快成为了副社长,然后介绍我和清佳加入,最后是问俊人,也就是清佳的男友。」 「嗯,这个社团的性质是?」 「说是民俗社其实就是分享鬼故事的地方,现在大学学业繁重,压力也大,我们基本都有宣洩自己压力的方式。民俗社到处打听闹鬼的地方,然后组织不同的人一起探秘,做做直播,或者写写稿件满足下虚荣心。」 「你们也经常去那些地方吗?」 「不是特别经常,因为明德是副社长,我们感兴趣的地方他一般只会安排我们四个人去,之前我们也去过一些,比如临江路49号,博园路56弄小区等等。」 临江路50号就是市局,叶迦失笑,回头望去,傅流别仍盯着窗外的景致,彷佛没有听到刚才的谈话,可不断抽动的嘴角出卖了故作镇定的主人。 叶迦转过头,接着问道。 「上个月你们是不是去了一个叫槐树居的地方?能跟我们详细说说么?」 「可以的。上个月月底,明德忽然跟我们三人说,他找到一处发生过血案的凶宅,如果我们能在晚上2点44分许下愿望,愿望一定能够实现。本来我们经过之前几次的经歷,不想去的,是清佳执意要去。」洛萌彷佛回忆起什么似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 第7页 洛萌的口才很好,随着她的诉说,给这个本来没有悬念的案子添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第4章 旧屋 月色彷佛笼罩着一层轻纱,朦朦胧胧,蛰伏中的黑暗似乎仍在等待反扑时机。 初春中的寒风摇动着破旧路灯旁的树影,黑色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宛如调皮的孩童,欢腾地在路边盘旋,顺便带起夜色中匆匆赶路的一片衣角。 「我说你们都走快点,『凶时』一过仪式就没有意义了。」说话人叫韦明德,是江城大学土木工程大四学生。 跟他一起的还有三个人,分别是他女朋友洛萌,洛萌室友兼闺蜜付清佳,以及付清佳的男朋友问俊人。 洛萌和付清佳本身是很好的朋友,两人也差不多同一时间谈起恋爱,所以四个人经常一起聚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韦明德忽然加入了学校某民俗爱好团体,洛萌和付清佳对这类灵异血腥,又带有中式特有恐怖色彩的传说又爱又怕。 不久,付清佳拉来了自己男友,四人立刻成为各种传说秘闻的爱好者与实践者,一时间的足迹也遍布各类恐怖网红打卡传说点。 「这不会又是上次那种无聊到让人打瞌睡的地方吧?」问俊人撇了一眼韦明德,显然之前已经有过好多次的。 去之前说得如何诡异恐怖,去了之后,有的门庭若市,热闹非凡;有的干脆查无此地,利落消失;更有一次说发生灭门惨案,夜夜皆闻悲戚之声的「鬼屋」竟然在警察局隔壁,吓得四人落荒而逃。 故而现在除了韦明德以外的其他三人,都对他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内幕消息抱有迟疑。 「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这次我不仅打听到一个真的发生过血案的凶屋,而且由于这里属于老城区与郊区的交界,最近又一直在拆迁,晚上这一片都没有什么人,也方便我们开始落...」韦明德急忙停住了话头。 「落什么?」问俊人不解地问到。 「到了,就是这儿」。韦明德没有接过刚刚的话头,他看了看手机里的图片,急忙说道。 洛萌正准备帮男友确认地点,韦明德抢先收了手机,跟大家说道,「文明路和慧诚路交叉路口,路边有棵大槐树的四层老居民楼,是这里没错了。」 付清佳看了看四周,孤零零的老建筑楼矗立在马路边上,参天高大的槐树随着灯光影影绰绰,远处不知哪里传来的鸟叫声打破霎时的宁静。 「我怎么感觉有点阴森森的」。付清佳说着,拢了拢身上的棉衣,轻轻抓住了男朋友问俊人的衣角。 问俊人轻轻拍了拍女友的背,「别怕,跟在我身后」。说着手滑向衣角,自然而然地牵起女友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向前走去。 一片云朵恰好遮住如水的月光,视野处更加昏暗了,他们没有注意到背后投来的复杂视线,充满着嫉妒、不甘、怨恨以及隐约地期待。抬眼望去,黝黑的楼梯像一张深渊巨口,静静地等待猎物上钩。 四人一齐走进了废弃的居民楼,打开了事先准备好的电筒,楼道的电灯早就被人拆走,电筒灯光照过之处,陈旧,斑驳,四人谨慎地上着台阶,大家都知道目的地在顶楼,趁这个时间韦明德开始讲述了这个「凶地」的由来。 「很多年前,江城最繁华的市区就在解放路这一带,附近街区都建有规模不小的居民区,唯独文明路和慧诚路的交叉路口,时候据说是坟场,又在死巷胡同里。 风水上说建在这里的房子等于有个天然的『泻气口』属大不利,建成一栋后匆匆叫停,后来城市一再扩大,高楼商场都往江东岸聚集,这片老街能搬的就搬出去了,这里就慢慢沦为三教九流混杂的『几不管』地带。」 韦明德是本地人,对城市发展变迁如数家珍,几人听得津津有味,「明德,那这里为什么会变成凶地」?洛萌接口道。「别急,我还没讲到呢。」本想着通过自己准备充分的材料驱散刚才的不快,忽然被人打断,韦明德有些不满地看了女友一眼。 「据说住在这栋楼402室的母女就是那个略显混乱又彷佛理所应当时代的一个缩影,钱小芳是个苦命的女人,父母双亡,没读过什么书,从小在亲戚家长大。 刚满16岁就被亲戚打发出来『自谋生路』,后来和在工厂里认识的车间同事,魏,魏什么来着,反正两个人就结了婚,还在这『槐树居』吧,附近的人都这么叫,租了房子,生了一个女儿,眼看着日子是一天天红火了,丈夫忽然得了怪病,没多久扔下娘俩儿就走了。 钱小芳开始过上了一个人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幼女的孤苦日子,临东区不是发展得越来越好吗?于是老城区的人也慢慢搬走,可这儿的房租便宜,厂房还有班车,钱小芳就这么一天天,日子也过下来了,没想到更大的不幸降临在这个女人身上。」 韦明德说到这儿,故意顿了顿,眼神看向身旁的两位女生。 「后来怎么了,你快说呀。」洛萌一拳捶到韦明德身上。 旁边的付清佳也急忙跟着说道,「是呀是呀,后来怎么了?」 如愿以偿听到两位女生催促的话语,韦明德露出一个自认潇洒十足地微笑,忽而想起室内灯光太暗,刚刚的微笑多半无人得见,他抿了抿嘴唇,继续开口说道, 「钱小芳的女儿从小就懂事可爱,母亲上班后自己乖乖在家,收拾屋子打扫清洁,还能做一些简单的饭菜,有时还会帮助附近大大小小的小孩。 第8页 可有一天钱小芳回家之后,怎么也找不到女儿,找了好几天,最后才在临江附近的小树林里找到人,据说发现时尸体惨不忍睹,连办案多年的老民警都呕吐不止。」 第5章 脚印 「怎么个惨不忍睹?」眼看说到关键,问俊人也关心起来,「这,这个我不清楚」,韦明德有些着急,「我是在一份旧报纸上面看到的,好像并没有写得那么详细」,「那现在这报纸呢?」 「这,报纸我突然又找不到了」。眼见身边的两位拥趸都大有土崩瓦解之势,韦明德声音也大了起来,「反正你爱信不信吧,钱小芳一看见尸体人就疯了,然后她把尸体带回家里,不准任何人动,自己莫名其妙消失了一段时间,然后在长满驱虫的房间活活自焚而死」。 「停停停,越说越不对,你这个故事漏洞太多了,钱小芳不准别人动她女儿尸体,别人就不动吗?而且你不是说她已经疯了,为什么又莫名其妙消失了一阵,最后还在自己家里自焚?而最大的问题是,这么骇人听闻的故事我们社里一点资料也没保留....。」身为新闻系高材生的问俊人不客气地说道。 「欸,我们到了。」螺旋状的楼梯,俨然已经走到尽头,电筒光照射过去,一个充满烈火焚烧痕迹的漆黑大门出现在四人眼前,那么的与众不同,别说阳光充足的白天,就算是包含一切邪恶的黑夜,彷佛也困不住这么灼热的执念。 「看吧,这个故事是真实存在的,钱小芳自焚以后,这栋楼的居民经常听见她们屋子传来声响,还有流浪汉见过一大一小两个鬼魂,脸上可怖极了,后来这里的居民受不了了纷纷搬走,『槐树居』就这样空置下来了。 我听说,要找一个发生过血案的屋子,屋主的怨念越大,时间越久越好,再找一个像今天晚上这样算过的『凶时』,完成流传下来的仪式,许下愿望,愿望就能实现」。 「依我看多半是这老旧居民楼,年久失修,这样的房屋发生火灾是常有的事儿,加上这个街区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贯上一些道听途说的恐怖传说,吓唬吓唬小女孩,实际上方便做些不法的勾当,也就是佳佳喜欢这些不着调的传说,越来越离谱了。」 问俊人连声抱怨,为了今天晚上的祈愿仪式,他可是推了学校里的一个重要接待,转了三次车,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俊人,都到这儿了,我们就进去完成仪式吧?反正也不吃亏。」付清佳对着问俊人道。 「是呀,俊人,都到这儿了,你也不想之前的折腾都白费吧?」洛萌一下子就抓住问俊人的要害,后者马上举手投降,「行行行,你们说了算。」 「你,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慌乱的语调打破好不容易取得一致意见的平静。 三人连忙往402室大门走去。同时,几道电筒光追随韦明德电筒的方向,立刻汇集成一股大的强有力的光源,韦明德这才稍稍定了定神。问俊人抢先几步走在队伍前面,待视线追上手中的电筒,他彷佛被吓到般后退一步。 只见402室门口赫然出现两双并排的脚印,在灯光的照耀下看不清是鲜红还是暗红,脚印纹理异常清晰,一双勾勒出依稀是成年女性的形状,另一双只有孩童大小。脚印方向朝着门内。像原本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的主人,回来后留下的第一处痕迹。 刚才韦明德故事里面两位女主角悽惨的故事还未来得及忘却,眼下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场景是巧合?或是知晓点滴片段传闻的恶作剧?还是来自地狱的怨鬼不甘地准备向尘世的坏人举起屠刀? 走得稍慢的两位女生也看清了地上的脚印,付清佳「啊」的一声躲在男友身后,洛萌腿一软,险些站不稳。片刻过去,四人感觉理智和控制力慢慢回到了自己身体。洛萌后退一步背靠在墙壁上,手上的电筒光扫射着楼梯到402室大门的唯一通道。 「脚印只有门口这里有」,洛萌说道,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声音还算平静。「我们还进去吗?会不会门一打开,就有两个、两个在门口等着我们,血红的衣裳,不,就是浑身鲜血,长着巨口一下把我们都吞了?」 韦明德有些慌乱,声音不似平时镇定,隐隐有些发颤。 「就这点程度,你就怕了?不是一直囔囔怨气越深愿望就越灵验吗?终于有真实的机会放在眼前,居然还把你吓破了胆,就你这个胆量,也不知如何混进学校民俗社当的副社长,你们评选的标准是一起看恐怖故事听谁叫得更大声吗?」 新闻系的问俊人一进学校就开始在学姐学长的「薰陶下」主动或被动地了解过各种血腥诡异的案件,眼前的情形还不足以把他吓跑,于是涮起人来也不留情面。 「扑哧」一声,洛萌笑了出来,也驱散了停留在四人当中隐隐地恐怖气息,韦明德顿时涨红了脸,还好灯光太暗没人注意到他此时的窘迫,他转过头来,无比感恩五分钟前还被他唾弃的看不到面色的灯光。 「时间快到了,我们进去吧。」韦明德提高了不少分贝,似乎给自己壮了壮胆,急于挽回刚才的下风,「吱呀」一声,抢先推开了门。 「圣母玛丽亚,玉皇耶稣大帝,保佑保佑。」韦明德心中默念,认命般睁开了眼,还好想像中的各种诡异场景都没有出现。电筒光利落地投射到远处,没有任何想像中的阻挡。 第9页 要说屋外的黑,彷佛是感受到了周围墙壁的天然屏障,尚且给四人喘息的机会,进入屋内,他们看到的是一片真正惨烈景象,这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里曾经埋葬过鲜活的生命,此刻静静等待新无知者的探访。 屋内已然看不出任何原本的布置,焚烧后的痕迹张牙舞爪,逐渐加深侵入墙壁的肌理,打入一个又一个不可磨灭的记号,不断地向上延伸,彷佛要把天花板一併吞噬。 付清佳最后一个走进屋子,小心地关上了门。屋里总体面积不大,依照一般居民楼的设计,依稀可以辨认厕所、厨房和卧室的位置。 当年的钱小芳就是在这里,带着感恩的心,开始一段甜蜜又幸福的生活;也是在这里,苦苦坚守了十年,看着自己的女儿越发懂事,惹人爱怜; 更是在这里带着何等绝望的心,让所有东西付之一炬,不知道她是想把自己所有的一切一同带去另一个世界,还是不想关于自己任何一切留在这里。 第6章 闹鬼 屋内静悄悄的,四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深思,不知是被屋内真实发生过的惨案吓得说不出话,还是感嘆着命运对钱小芳如此地不公,亦或是担心明天是否能早起准时参与还算重要的期中考试。 韦明德率先收回他想像中和温柔体贴的长髮恋人温存景致。随即走到客厅中央,拿出几张报纸,铺在地上。 此时另外三人也差不多同一时间收回思绪,帮助韦明德把报纸铺好,四人围成一圈,盘腿坐在客厅中央的报纸上,韦明德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叠好的泛黄宣纸,放在离四人稍远处。 待他扭头看清纸上图像,再把电筒夹在大腿之间,随即按照图像做出一个不是特别复杂的手势,只见他曲起无名指,小拇指、中指和实指自然合十,两个大拇指并排,轻轻搭在食指上方。 「你们看好这个手势,待会在心中默念你许的愿望就行了,默念两次念慢一点,念得清晰一些,明白了吗?」韦明德向三人问到。 「明白了」。三人一齐回答,手势本身并不难做,韦明德的讲解简单清晰,洛萌用电筒照了照摊在地上的白纸,半晌,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开口,「明德,这个图上两个大拇指不是并排的,右手的大拇指好像搭在左手大拇指上。」 问俊人捡起地上的白纸,仔细看了看,笑到「你不会吓得连你们『看家』的手势都忘了吧。」韦明德的脸上白了白,闪过一丝恶毒,「刚才一时着急,不小心看错了,你们赶紧摆好,时间马上就要过了。」 这样的仪式除了要找到发生过血案的屋子,而且要求血案之后不能有任何的清理或法事,没有被休整后卖出,更没有被拆迁,久远,怨气氤氲,而他们此时所在地就是仪式绝佳的地点,只要在今天凌晨2点44分,经高人算出来鬼气最深的时候开展,一定能够成功。 「你们尽管许愿吧,只有我的才是有效的,这样,我就能.....」,随即,韦明德想起另外一件事,「我们评选副社长不是看谁叫得最大声,是写论文评选出来的,待会要跟她们不经意提起下。」 韦明德恶狠狠地想着,手錶的时间正好停在2点44分,韦明德赶紧停止联想,和其他三人一起在心里默念。一分钟后,四人不约而同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好了,今天的打卡也已经完成,回去交稿后又能得到一笔颇丰的报酬,谢啦明德」。问俊人漫不经心地谢到,在四人当中他是唯一一个并不太相信这类传说,只是单纯地陪着女友也带着新闻人特有的好奇心参与各种活动—顺便偶尔赚点稿费。 四人俐落地站起身子,付清佳细心的收拾好他们四人刚才放置在地上的报纸,放到书包里,「不用管这些吧,反正这里马上也要拆迁了。」 韦明德满不在乎地说道。付清佳笑了笑,挽着男友问俊人的手臂,「我们走吧,回去也要耽搁不少时间呢。」 洛萌打开电筒走在前面。重新打开大门,人间的世界赫然就在眼前,突然,悽厉的叫声,划破了沉寂的夜空,随即是重物落地的声响,是洛萌!问俊人和韦明德都急忙跑到门口,「怎么了,洛萌?」,问俊人说到。 洛萌颤抖着,捂着嘴巴,指着大门口的地上说,「脚印,脚印」彷佛感应到什么,问俊人的手也颤抖起来,试了两次才打开电筒光,刚才并排的两双脚印彷佛有生命似地赫然移到了屋内,还是一大一小,那么整齐无论,无论过了多久也不愿分开。彷佛刚才他们四人在门口看到的只是一场清醒的集体幻影。 「这是怎么回事,脚印怎么到了房间里面,俊人,该不会....」 付清佳的声音已然带了哭腔,还没等问俊人理出个头绪,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和安慰,屋内传来了更大的惊叫,这次是韦明德,「你们闻到没有,有一种烧焦的味道。」 「等,等等,你们看那里是什么。」付清佳急切地说到,只见她电筒光所指,黝黑的卧室口,一点点阴影的痕迹慢慢向外蔓延开来,不急不徐,一点一点压迫着众人的神经,「这是,这是血迹」。 「鬼啊」,韦明德放声大喊,他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爬向大门,毫不理会在场的其他三人,夺门而出。 某废弃居民小区闹鬼的新闻,不胫而走,众人也开始对几十年前隐隐约约的旧闻津津乐道了一段时间,就在社会层出不穷让人频频跌破眼镜的新闻下,这个微不足道的灵异故事也慢慢褪了颜色,被人慢慢抛在了脑后。 第10页 「这么说报导上面写的基本属实?」叶迦闭着双眸回忆起新闻上面的内容。 「是的,最开始脚印是明德发现的,在402室外的门口,我们做完仪式后,我正准备开门,发现脚印已经,已经移到了室内,明德闻到烧焦的气味,清佳又注意到从卧室流出来的血液,于是我们就都逃走了。 回来后还上了新闻,本来想着时间过去久了也就罢了,但是,清佳她说她梦到有一大一小两个鬼魂在不停地追赶她,明德在寝室里发现一件烧了一半的小女孩裙子,问俊人的t恤还发现有血手印,我们都吓坏了。结果,没过几日,清佳就发生这样的事。 叶警官,你说真的是有冤魂索命吗?可是我们没有做过坏事呀,清佳,清佳她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家里条件不好,刚上大学被城里人看不起,是清佳把她的新衣服给了我,又带我去认识了其他朋友....」 想到过去种种,洛萌伤心不已,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等她情绪慢慢平復,抬起头,只见另一位英气十足的警官递来餐巾纸。「谢谢,警官,我没事了。」 了解完基本信息,他们再去了趟听松苑,打听各类八卦事件的看客已经心满意足地离开,除了1号楼3楼继续封锁以外,其他人群基本恢復了正常学习和生活。 「流别,你怎么看?」叶迦问道 。 「一些小把戏而已,我现在想去一个地方,有没有兴趣一起?说不定还能找意外的发现。」 「我就知道你想过来吃这个。」 「叶婆婆老街豆腐脑」在临西区已经开了近30年,也是江城市老城区无数人的共同记忆,叶婆婆八年前已经去世,她的女儿、女婿顺理成章接过招牌,可惜老街这一次也在拆迁名单中。 不知没有了叶婆婆更即将失去老店,就算日后在其他地方再出现,还能算作是叶婆婆老街豆腐脑么? 彷佛知道傅流别心事般,叶迦走到他身旁,贴在傅流别耳边,吹出的气息带来阵阵酥麻,「我听说拆迁可以一次性拿走好几十万呢」,傅流别失笑,对上叶迦温柔的眼神。 「让一家人住上又新又大的房子,是叶婆婆一辈子的心愿。」 傅流别知他好意,把垃圾扔进桶里,接过纸巾,「时间不早了,走吧。」终于来到了他们此时的目的地——槐树居。 傍晚的槐树居就跟普通的老旧小区一样,只不过时代在它身上留下更多更深的印记。烈火焚后的痕迹沉浸在夕阳余韵的光辉中,像血迹一般斑驳。如后来的报导所说,402室里外的脚印,卧室门口蔓延开来的血迹通通不见踪影,整个房间重新陷入无尽的黑暗。 「叶迦,你看这个。」墙角躺着一张还未燃尽的黑色布条,长大约15cm,宽5cm,布条从下部开始燃烧,还剩一半左右面积,布条中间用隶书写出一个豆大的「咒」字,咒字旁边还画有一些扭动的人体,带给人们一些不好的联想。 咒字下方是两个人名还用桃花箭头穿在一起,一个是韦明德,另外一个人名如同她的生命般已经燃烧殆尽,若隐若现,依稀可辨是三个字——付清佳。 「这个不伦不类的算是什么?」叶迦嘆气。 「看来要请他们几位回警察局走一趟了。」傅流别对叶迦眨了眨眼,露出几分孩子般的顽皮。 第7章 回忆 叶迦一愣,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被刻意遗忘的场景,「我还以为毕业后你会选择去司法类专业院校继续深造,你头脑那么好,肯定有不少教授抢破头,怎么会直接报考市局重案组,出外勤不说还要和很多变态打交道,跟你的气质不太配。」 五月的晚风带有初夏特有湿热气息,天空彷佛才下完雨般灵动而清透,叶迦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傅流别当时明亮的双眸,微微湿润的头髮随着跑动有节奏地飞舞,鼻尖一滴汗珠流下,随即被甩得不见踪影。 少年傅流别在得知好友决定后异常兴奋,原本半个小时内跑完的1万米常规训练,硬是足足提前了5分20秒,惹得计时的同学频频看表,「这傢伙,又吃兴奋剂了。」 跑完全程的傅流别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停下来休息,而是一熘烟跑到叶迦身边,「我们说不定又可以一起了,对了,你不是最讨厌警察么?怎么会报名去市局?。」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叶迦被缠住,转身往操场深处走去,明知故问道,「你呢?是为什么。」傅流别抬头看了看星空,「我父母都是警察,也都为这个神圣的职业牺牲了一切,包括他们的生命。这也许是我们家族最坚不可摧的信念吧,伸张正义,惩恶锄奸,彷佛已经融进了血液,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理想。」无论多少次回答这个问题,傅流别依旧回答得认真无比。 「我已经说了,你呢?」见叶迦沉默着,傅流别小跑到叶迦跟前,挡住去路。眼前的青年像牛皮糖一样粘人,叶迦无奈停住脚步。 「还记得上学期我们去南浦区警察局实习么?。」「记得,我们一起联手侦破了一起故意杀人案,亲手抓住坏人的感觉太棒了,我已经等不及想要穿上警服......」傅流别兴奋地说。 没有耐心等傅流别说完,「这可能是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活着吧。」 不知是否故意,叶迦收起了平时的温文尔雅,浑身迸发出冰冷,像是第一次坦率地表达自己的内心。「还...」,才吐出一个字,就被傅流别的不满声打断,「这是什么破理由?,你现在感受不到吗?」傅流别把刚才擦过汗的毛巾,扔到叶迦脸上,「现在呢?。」知道叶迦怕脏,在他翻脸前,傅流别装作若无其事道,「你刚才说还有,还有什么原因?」 第11页 这样的夜晚彷佛藏不住任何心事,理智彷佛也随着轻柔的晚风飘向远方,叶迦心想,彷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既然你的志向是当警察,无论我怎么选择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因为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没有我们破不了的案子,一定。」傅流别坚定地说到,双眸灼灼如星,宛如已经看到两人清晰的未来。「是跟我在一起开心,还是可以破案子开心?」叶迦感到莫名的烦躁,他的伪装先是第一眼就被对手看穿,现在连仅剩的冷静也要弃他而去。 「都开心。」傅流别正色道,「我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我们会一起守卫我们的城市,我们会参与对方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轨迹。」 听好友问得认真,傅流别也恨不得交出自己的全部诚意。 眼见对方并没有被自己刚才的「豪言」打动,傅流别歪着头仔细想了想,用全天下最顺理成章的语气补充到,「以后我结婚你是伴郎,你生孩子我是干爹。」 听到这里,叶迦勐然停住脚步,此时的感觉就像是被冰水从头淋到脚,霎时浇灭了他全部的热情和希望,他苦涩地想到:就算刚才的话没忍住出了口,他也会以为我是在捨不得他这个「朋友」吧。叶迦无奈的摇摇头,「朋友,呵呵」,他突然有一种说不清的沮丧,彷佛错过了今天,他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意。 时光荏苒,当年还显青涩的少年们一点点褪去曾经的稚嫩,加入江城市公安局重案组之后,他们迅速崭露头角、大放光芒,收穫了「天才刑警」的评价,还仅仅用了六年时间就担任起重 见叶迦想得出神,傅流别故意清了清嗓子。「你怎么了,没事吧?」,「没事,通知小孙他们叫人吧,不然回去寝室该要锁门了。」 回到市局,趁通知的三人还没有到,傅流别叫上叶迦,把队员们新收集的情况重新做了汇总。 付清佳的舅舅、舅妈已经到了,年过半百的老人看着躺在呈尸台上的侄女,老泪纵横,好在常年务农,身子骨还算硬朗,确认了尸体是侄女本人,小孙和同事一起安慰着,又帮助两位老人办了手续。 从付清佳舅舅、舅妈处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两位老人翻来覆去都是「清佳是个好孩子。」就算大学学业并不,她也一边学习,利用课余或者寒暑假一边做着兼职,帮他们攒下不少钱。 问及可能的自杀理由,老人浑浊的双眼充满比警察更不解的目光,「家里一切都好,我们又没有其他孩子,周围亲戚走得不算近,也没听过她跟什么人有过口角,受过什么委屈,每次打电话或者假期回家,说起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好,去年还谈了恋爱,小伙子我们见过,很精神,你说清佳,她,她怎么就想不开。」 说到动情处,两位老人还激动得要给警察下跪,「拜託警官,一定要查明原因,不然我们怎么对得起死去多年的姐姐、姐夫。」 袁金水带回的信息基本和表面上看上去的一样。「我询问了所有给付清佳任教的老师,基本的印象都是虽然成绩不算出众,但是上课很认真,课间还会帮老师擦黑板,老师对她的印象都很好,当然,她确实长得很漂亮。」 袁金水擦了把汗水,「另外据付清佳的几位室友,好友和其余跟她有过交往的人反馈,没听说付清佳有和什么人结怨,也没有听说她有什么烦恼,自杀前这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异常,和以前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他们上个月去了一个什么鬼屋,回来后付清佳一直梦到被两个鬼魂追杀,室友最多安慰安慰,也没有太当回事。」 「至于付清佳男朋友问俊人,他一整天精神都不太好,看着很伤心,眼睛红红的,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不过也难说,这种案子里很多都是看着深情款款背地把人伤得体无完肤,付清佳因为这想不开咔嚓几下也说不定。」 屋内有警察接口道,「我们目前详细走访下来,几乎跟她有关的人员都查问过了,也查过死者的所有物品、包括手机里面的各种信息都查过了,正常得都有点不正常了,目前实在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另一位民警合上资料,无奈道,「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了。」 「你们看看这个。」傅流别详细说明了今天和叶迦的收穫。「这个案子可能会跟他们上次的经歷有关吗?」有警察不解。 叶迦解释道,「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既然看起来都无比正常,那就从最不『正常』的一件事开始查起吧。」正在此时,会议室响起了敲门声,「看来人到了,走吧」。 走出会议室前,傅流别停下来,转过身对袁金水问到,「对了,人呢?」,「什么人呢,鬼呢?」 袁金水摸了摸头,「白止呢?一下午都不见他人。」「糟了」震天般的咆哮声响起,警察局里很多人都不约而同捂住了耳朵,警察局门口传达室的赵照例庆幸了一番自己的耳背。「我完全把他给忘了。」说完,袁金水夺门而出。 学校的效率很高,接到老师通知的三人,已经坐在审讯室等候了。 第8章 口供 虽然还是学生,也应该没有太多的反侦察能力和窜供的可能,出于保险考虑,还是请他们三人分别到了不同的房间。略加思考,傅流别选择了那个奇怪布条上的另一个人名——韦明德。 第12页 自从接到老师通知的韦明德,整个人就处于惴惴不安中,他既不明白为什么女友好友的自杀案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来自己询问,又有一种怕警察查到什么情况的心虚。 矛盾中不知摆出一副什么样子来应付对面的警察,下午那个姓袁的警察还好煳弄,没问几个问题不说,反而对土木工程学院的好奇超过了案件。不过眼前的这个看上去不像草包,还是拿出一贯的镇定自若吧,他暗自下定决心。 韦明德两手交叉放在桌上,尽量选择了一个让他舒服的姿势,「两位警官,晚上好。」还没等他先发制人,傅流别打断了他,「对不起,这么晚把你们请来警局,今天下午我们有新的发现,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会对我们查明这个案件提供帮助,所以请你慎重回答。」 「好,好的,帮助警察是我们市民的责任。」韦明德模仿着电视剧里面的台词,从容地端起水杯。傅流别不予理会,把今天下午在槐树居发现的布条推到他面前,「你认得这个吗?」 韦明德的脸涨得通红,「这个,警官,只是玩笑,玩笑」。「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韦明德迟疑起来,「这个,我要求我们的对话保密,绝对保密。」傅流别旁边的记录员接口,「你放心,跟案件无关的任何东西,我们都不感兴趣。」 韦明德略略放了心,「我从小成绩优秀,经常获得学校和区里的三好学生奖状,特别是从小对奥数这块....」「打住」,记录员不耐烦地用笔敲了敲桌子,「捡重要的事情说。」「警官,这对我来说是就是特别重要的。」 「这样,你从为什么要去槐树居,以及你做了什么事情开始说起吧。」傅流别的口吻冷冷的。 「好,好的」,韦明德觉得姓傅的警察有点不近人情,还是听从吩咐开了口,「我们民俗社的成员会搜集各种发生血案的屋子,然后组织不同的人前去探险,这也是我们社在学校里人气居高不下的原因。」 「槐树居的信息是谁提供的?」「不,不知道。」 「不知道?」 「有一次回社里,我看到两份报纸,放在我桌上,一份写着槐树居的自焚案,另一份写着最近的拆迁小区名单,我突然想到,可以去槐树居探险。」 「只是去探险?」 韦明德不安地扭动身子,「不说行不行?」,傅流别懒得跟他废话,「给这位同学办一下拘留手续,他涉嫌......」「别别别,我说,我说。」韦明德横下心,「这是只有歷代社长才知道的传说,如果有一个发生血案的屋子还保有以前的样子未作处理,那么这几十年的怨气就可以实现许愿者的诅咒—可以帮你杀人。」 「杀人?」傅流别眉毛一挑,「是的,警官你别不信。我们上任社长就是找到这样一个发生姦杀案的屋子,在屋主拆迁的前一天偷偷去落了咒,呵呵,不出两个月,他诅咒的跟他争保研名额的最大竞争对手就不小心掉到湖里淹死了,结果他如愿以偿上了研究生,还有一个女生.....」 「等等」。 傅流别抬手打断,「现在大学生的心理都这么不健康?你们个个都有恨不得别人死的人?」 韦明德傻笑,「万一他们三个人里面有人想我死怎么办,我只告诉他们是许愿来着,愿望只能跟自己有关。」 「何必这么麻烦,你一个人去不就万无一失了么?」韦明德傻笑「嘿嘿,我有点怕来着。」报纸上的槐树居是烧掉后的特写,不论是当年还是更加恐怖的现在,韦明德都没有勇气一个人踏入。 「把人名写在布条上,阴时放置在房间里,下面的冤魂自然会帮你完成心愿。 但是警官,槐树居是真的有鬼,我回来也看见了,一件小女孩的衣服,还没有烧完,血红血红,但是诅咒是假的,根本没用,难道鬼魂认错了人?」 傅流别没有答话,把黑色的布条往前推进一段距离,「你再仔细看看清楚。」 韦明德依有些不解的看着桌上的布条,待他看清布条上的人名,他像吃了一惊,「怎,怎么会是清佳?」「我写的明明是....」。 「你写的明明是问俊人对吧,你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想得到付清佳。」「你,你怎么知道,不,不是,我没有。」韦明德的否认异常苍白。 傅流别冷冷道,「目前你已经涉嫌组织、教唆、胁迫、诱骗、煽动他人从事迷信活动,按照《共和国刑法》和《共和国社会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将对你处以....」 「警官别抓我,我能戴罪立功,我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保证。」 「哦?你知道什么说说看。」 「我跟洛萌在一起,是她追的我。」见记录员又露出不耐烦的神情,韦明德飞快说到,「可她一直对我不冷不热,我跟她单独出去的次数还没有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多,我也挺纳闷,后来有一次我看到洛萌盯着问俊人的背影发呆,我才明白我和她原来都是爱而不得的失意人,是对方不得已的选择,俗称备胎。」 「你的意思是,洛萌喜欢问俊人?」,「嗯,八九不离十」 「还有」,「还有什么?」「问俊人和付清佳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好。」「你怎么知道?」见对面的警察露出几分凝重的表情,韦明德又得意起来,「你们还不知道吧?付清佳上个礼拜跟问俊人提了分手。莫非是现在才发现我的好?」韦明德摸了摸下巴。 第13页 傅流别心里暗暗好笑,继续问到,「那你知道这个布条这是谁帮你写的么?还挺雷锋的不是?」「警官你有所不知,这也是我写的,这种布条我们社里很多,都是做活动的时候用的,我看着样式还不错,有一次就胡乱写了我和清佳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太着急拿错了。」韦明德还脸上闪过一丝轻松,「原来你们没有拿到我写的那个布条......」 「最后一个问题,我再问一次,你有关于付清佳自杀的其他线索么?」见韦明德露出思考的表情,良久摇了摇头。得到首肯的记录员对韦明德说,「感谢你的配合,请在这里签字」。看着韦明德恢復了之前的神采奕奕,想要出言提醒的傅流别把话咽回了肚子,想去看看其他房间的情况。 忽然间像是想起什么的韦明德,剎那间变得血色全无,浑身像涮子般抖个不停,「不对,这不对,这个上面有我和清佳的名字,清佳已经死了,她死了,诅咒是真的。」最后几个字已然带上了哭腔。 傅流别走到门外,垂头丧气的袁金水刚好带着白止回到了重案组,看到傅流别白止立刻小跑到他身旁,「啪」的一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队长,新人白止报导。」「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救救我,要派专人24小时,不48小时保护我,我还不想死。」 韦明德踉跄着追着傅流别来到了大厅,鼻涕与眼泪齐飞,脸庞共白止哦不,是白纸一色,他环顾四周,想找一个强有力的守护,忽然看到身穿t恤,牛仔的白止,面庞虽然稚嫩,但是敬礼的姿势那么标准,神情那么认真,在警徽下彷佛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他扑通一声,抱住白止大腿。「我是想跟清佳在一起,哪有人会自己咒自己,下面的冤魂为什么连这都分不清。见白止呆在原地,傅流别认真地吩咐,「白警官,问下这位市民的情况,必要时提供帮助。」 「遵命。」叭的一声,白止又敬了礼,他忘记还挂在身上的韦明德,一个激灵差点把他踹翻。 袁金水也被吓了一跳,他扶起韦明德,看清了这位今天下午还打过照面土木工程系的天之骄子,口水,眼泪、鼻涕漫天飞舞,弄脏了今天下午才做好大扫除的办公室。 袁金水看着软泥般的韦明德,又抬眼望了望不远处警校毕业的傅流别和叶迦,那个当年被他万般嫌弃的所在,诞生的这两位年轻警察,短短几个月就破获了几场大案,冷静谦逊充满正义而又一往无前,和眼前这位哦不,是眼前这摊区别大得彷佛是两个物种,这么多年对江城大学土木工程系的嚮往瞬间破碎得连渣都不见。 这边,洛萌和问俊人的问询也结束了,警察分别送几人离开,看者问俊人阴沉的眼神,叶迦不确定刚刚的话他听到多少,希望今晚能够平安渡过吧,叶迦心想。 然而事情往往都向最不幸的方向发展,因为第一天高强度工作而被迫放了半天假的重案一组队员们,还未起床就接到通知,韦明德在学校实验楼坠楼而死,彷佛诅咒一一灵验。 第9章 坠楼 傅流别把车停到了离案发现场稍远的地方,打算步行过去,才走了两步,就听到正前方传来叶迦的声音,「流别,这边」,纯净嗓音随着欢快的鸟叫一起传入耳中。 傅流别精神一振,只见叶迦手拿了两杯咖啡,朝自己递出一杯,「拿着,知道你昨晚肯定没睡。」「嗯」,傅流别脸上看不出任何疲态,一晚没睡反而显得神采奕奕,充满活力。「有些人果然天生就是当警察的料。」叶迦心想。 「我把他们的口供又看了一遍,除去其他,至少去槐树居探险的这一段口供对得上,洛萌和问俊人并没有把这个仪式太当回事,感兴趣的就只有韦明德和付清佳而已。 韦明德是『别有居心』,据说付清佳是想求一份稳定的工作,我想如果我们能查明付清佳的真正愿望,这个谜题说不定就解开了。至于布条,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见旁边突然没了声音,叶迦转过头,身旁的警察正仰头大口喝着咖啡,水流滑过口腔随着喉结的上下抖动,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干净得一气呵成。 「不经意地耍帅也是天生的料。」可惜叶迦的自持力与日俱增,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但是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没错,除了付清佳自杀案以外,现在还要查出杀害韦明德的兇手。」叶迦失笑,「还没见到尸体,你就肯定是他杀?」 「那肯定,与其说服我韦明德是自杀,我宁愿相信是诅咒杀人。」谈话到此结束,他们刚好步入现场。 一回生,二回熟,校方的动作很快,昨天上午由于秦阿姨处理得当,受到校方表扬,(最后今年的优秀寝室奖换成了优秀管理人奖,秦阿姨注)昨天晚上临时给所有教职人员和后勤人员做了紧急培训,早上做清洁的阿姨首先发现尸体,一人负责看守,另一人迅速拨打110,现场得到了几乎最大程度的保护。 袁金水一天之内来了三趟江城大学,先是昨天上午闹的乌龙,昨天晚上又过来接走白止,今天早上这里又发生命案,早知道昨天就应该留在这里过夜,袁金水心理腹诽。 在等待许法医的间隙,他向傅流别介绍了初步情况,「早上6点,负责这一片区的大朱和小朱阿姨——她们是同乡又是同姓又一起在这里做事,跟平时一样开始工作,这栋楼是实验楼,不像自习室或者图书馆有同学去的那么早,所以她们一般都是这个时间过来。」 第14页 法医车停在了路旁,刚下车的许知诚打了个哈欠,助理方子介见状连忙递上工具给老师提神,法医应该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置气,彷佛没看见傅流别般从他身边走过。 「你继续说。」 「这个实验楼在学校最偏僻的位置,除了一条主干道以外四周都是树林,距离外面的主马路和学生宿舍、食堂这些人流汇集的地方都有一段距离,寻找目击证人可能有些困难,两位阿姨走过来远远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喝醉了。 大朱阿姨还有点生气,因为有人呕吐的话清理起来很麻烦,但是等走近了一看她们都被吓了一跳,地上全是血,躺着的人一动不动,这才知道不好,大朱阿姨确保周围人没有人靠近,小朱阿姨先打电话通知学校保卫处再报了警。随后闻讯赶来的保安把这里初步做了封锁,一直等我们过来。」 「基本情况我知道了,辛苦了。」 傅流别走到许法医身边,蹲下身,仔细观察许法医的动作,像第一次见解剖的医学生神情一般认真。等着傅流别开口的许知诚脖子都要酸了,不情不愿,他还是先开口道。 「初步探查已经结束,尸体为男性,发现时衣着穿着良好,根据尸体僵硬程度和体温来看,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12点至2点,尸体发现时后脑勺大面积出血,头额顶部见开放性粉碎性骨折,并且现场已发现有脑组织外溢。 其他器官损坏或内出血要等回警局做一个详细的尸体解剖,不过从现场的情形来看,死者符合高坠至全身多器官、组织损伤并引发创伤性休剋死亡,并且,毫无疑问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 「另外,死者脸部嘴唇至鼻腔处红肿,有少许生活反应,应该是死前曾与人发生过争执,我从创口处提取了少量皮屑,先回去化验,说不定留下疑兇的痕迹,子介,我这里结束了,让他们过来吧,另外地上的人体组织也要小心处理。」 现场的情形基本已经了解清楚,傅流别留下几人在现场继续查探,跟叶迦一起来到实验楼顶楼。「这里风景还不错」。 入眼处翠绿茂盛的树林透出春天特有的生机,碧绿的湖水带着一丝醉人的神韵,怪不得校方三令五申,顶楼还上了锁,还是阻止不了学生们的造访,而据学生们所说这里的落日美景更是一绝,不管是清晨还是下午甚至是夜晚,时不时都有人在这里喝酒谈心。 傅流别看着天台遗留的各种零食包装和啤酒罐,不禁想起当年他们上大学的情形,不过眼下并不是怀念的好时机。 顶楼同样有警察看守,见队长与副队长一齐过来,急忙上前把情况进行汇报。 「队长,副队,初步查明,由于其他实验室有一些重要的实验器材和资料都会上锁,加上死者下坠的位置,我们初步怀疑死者是从顶楼这里跌落的,天台这里只有只有一小节栏杆,栏杆下面有一个足够一个人勉强站立的小平台。 栏杆只有小腿高,不论是自己故意、失足或是被人推落都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不过这里并没有留下脚印,目前不确定有几人到过这里,痕检科的同事在这里进行了很多搜证,具体情况要等到详细化验后才知道。」 「我看到顶楼转角处有一个摄像头。」叶迦接口。 「是的,刚问了学校保卫处,前段时间刚好坏了,估计从这里提取不到有用的信息。」 「队长,学校张副校长到了,想跟你见面。」 「我知道了,叶迦你在这里,我先下去。」 熟悉的警笛声在校园里响起,一辆又一辆警车唿啸而过。隐隐约约听到清洁阿姨接耳交谈疑似命案的词语,早上被取消实验课的同学第一时间知晓了关键地点的所在,共和国大学生们的好奇心和想像力在这一世间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联繫昨天的命案,已经脑补出殉情或者寻仇好几十个不同的剧情。 现场已经人山人海,密不透风的重叠人群里,传来一波又一波放肆又大胆的讨论,傅流别无暇理会。他并没有看到期待中的两个身影,隐约觉得不安。 张副校长风尘僕僕地赶来,一见面就握住了傅流别的手。「辛苦警察同志了。」 接连发生两起命案,学校领导也倍感压力。 还没等傅流别开口,张副校长又说到,「警擦同志有所不知,我们建校多年,歷史悠久,特别是这一栋实验楼,有35年的歷史,也是我们江城市有名的歷史文化建筑,还获得过很多奖哩。」 见张副院长迟迟未说到重点,傅流别忍不住打断,「这么一栋珍贵的教学楼,为什么就只有一个监控还碰巧是坏的?还请张副院长解释一下。」 张副院长接过秘书的手帕,擦了擦汗,「傅队长目光如炬,果然是少年英才啊,我正要跟你解释这一点,这栋楼线路老旧,之前校领导找建筑学院看过,确实没办法在不破坏建筑本身的基础上安监控,本来顶楼安了一个,但是最近这一段时间恰巧坏了,我们已经开除了负责这一片安保工作的保安,监控也已做了更换,以后绝对不会给各位警官再添麻烦。还望各位警官高抬贵手,在案情通报里面不要提及此点。」 见对方说出真正目的,傅流别冷笑一声,「文书类工作是局里宣传口同事负责,可能得麻烦张副校长找下别人。」 「啊,这样,那我就不打扰傅队长工作了。」急于离开的张副校长,正准备抬腿,忽然想起了什么。 第15页 「听说这次不幸身亡的韦明德韦同学品学兼优,是祖国未来的栋樑,校领导和我都十分痛心啊。请傅队长一定要找出真相,以告慰李同学在天之灵。」 张副校长说完最后的客套语,吩咐旁边的秘书指着不远处道,「你看那边的学弟哭的那么伤心,还不赶紧让新闻社过来拍张照。」 张副校长摸了摸眼镜,「顺便做个学校德艺双佳、英年早逝学生专题,目标人物主要是以前牺牲的革命烈士和近几年毕业后对国家做出特大贡献的人,马上招聘季要开始了。」 「是是是,我马上去办。」秘书躬身回答道。 傅流别没有理会他二人的谈话,只觉得听耳边的哭声有些熟悉,顺着张副校长的手指,看到了哭声的主人,已经哭得有些哽咽的青年并不是江城大学学生,而是第二天到现场报导被袁金水寄予无数希望的新人警官—白止。 第10章 小岛 站在一旁的白止并没有留意到因为他,江城大学差点要做一个新的专题,他只是单纯的有些自责,昨天详细了解情况后跟其他警察一样觉得诅咒有些天方夜谭,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保护,大家也没有太当回事,还在自己的再三保证下,韦明德最终放心地离开警局。 他还有些遗憾,自己明明对现场和破案流程还有太多需要学习,可这么多人在大厅,韦明德同学偏偏找我求助,做一个好警察,就像傅警官,杨警官那样,用自己的生命担负着维护国家安全,维护公民安全的责任,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追求和理想,第一天就被这种浓浓的需要感包围,他觉得自己离理想更近了,可惜幸福往往太过短暂。 他更有些难过,在昨天和韦明德的沟通中,他说了很多关于自己以前的事情。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人呀,尊敬师长、团结同学,心地善良。他的离开将会是整个国家哦不整个人类的莫大损失。他这样想着,这三种感情不断交织,白止哭得从鼻孔吹出了泡泡。 现场搜证已经到达尾声,叶迦来到楼下对傅流别说,「这栋楼位置偏僻,可在学生中很受欢迎,时不时就会有人在顶楼聚集,楼顶上面各种痕迹和物品比较杂乱,提取信息有些难度而且查证起来也有些麻烦。」 「我刚一上楼就发现了,这里和我们之前的『正气』湖旁的『刑技楼』有几分类似,我们当年不也是白天上课操练累得半死,夜晚偷偷还要跑到楼上『私会么』?」 叶迦目光微动,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傅流别赶紧止住话题。「目前最大的突破点还是在韦明德脸上的伤痕,能不能提取到其他人的皮脂和血液,拿到dna。」 叶迦有些不自然地换了话题,「问俊人和洛萌出现了么?」傅流别摇了摇头,「现场人虽然多,但除非他们故意躲起来,否则瞒不过我眼睛。」 叶迦皱了皱眉,「宿舍里面都没有人,两个人的电话也没有接听,如果是跟其他什么人在一起,目前也应该得到消息了,他们出现得越晚,局面就越往糟糕的事态发展。」他望着不远处的小路,那里似乎通往学校的恋爱圣地—青禹湖湖心岛,「今天你们先回去整理信息,我在这附近转转。」 傅流别叫来袁金水,因为可能涉及到命案,学校领导层异常重视,各种流程复杂了一倍不止,下午需要他配合叶迦完成各种手续,明天才能正式开始走访。蓦地,他指了指白止,对着袁金水恐吓道,「你把他看好,再出任何状况唯你是问」,袁金水心疼自己的年底评价,赶紧把白止拉到自己身旁。 暂时消除隐患,他不再废话先一步离开学校,傅流别对叶迦有一种天然的友好与信任,在众多刻意讨好,接近他的人群里,他独独向着彷佛春风化雨般温暖,实则对所有人都有一股淡淡疏离的叶同学伸出右手。 重案组会议室里,他们就目前案子的信息再次整理情报,「韦明德的死亡时间是在今天凌晨十二---两点,死因是坠楼,因为案发地条件有限,大楼本身和附近小路均没有监控—仅有的顶楼监控前段时间坏了,稍远一些的摄像头经过初步排查,暂时没有发现。 江城大学的住宿管得并不是很严,所以单纯从不在寝室的人员方向查起有些困难。」 有警察发言,「我认为首先要查明为什么韦明德那么晚还在实验楼上,鑑于他那么胆小的性格,我倾向于是有人约了他。」有警察补充,「我认为还是非常重要的理由。」 「昨天晚上问俊人知道了整个事情原委,女朋友死了,自己也险些成为被诅咒的对象,昨晚我注意到他对韦明德的眼神充满愤怒,回到学校按捺不住找韦明德麻烦,两个人争执起来失手把韦明德推下楼似乎说得通。」继续有人分析道。 「这只是其中一个可能,我认为也要集中排查韦明德在学校与人结怨问题,发生这种事情有人混水摸鱼自己动了手把注意力往诅咒上面推也不是没可能」。 ...... 讨论持续到了中午,「队长,两个消息,问俊人被副队找到,现在人正在昨天的审讯室里,还有」警察顿了顿,「鑑定结果出来了,死者韦明德脸上伤口所查验出的皮屑和血迹确认属于问俊人。」 傅流别来到审讯室,才一天不见,眼前的人更憔悴了,凌乱的头髮,深陷的眼眶,原本的意气风发被面如死灰所取代。跟韦明德特意装出来的镇定自若完全不同,问俊人的神色很平静,甚至在转达韦明德死讯时,也只是睫毛微微动了一下,没有任何的波澜,那并不是对别人莫不关心,只是世间一切都不再重要,包括自己。 第16页 「不是我杀的。」问俊人开口道,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不带一丝感情,彷佛在陈述一个今天吃过饭般无关紧要的事实。 「说说昨晚你们回校之后发生了什么吧。」傅流别说到。 「韦明德他,他说有事情找我,我跟着他来到实验楼,可能是因为这里比较偏僻,他跟我说了事情原委,他抱着我的腿哭着在我面前下跪,让我原谅....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打了他好几拳。」「你打了韦明德,他有什么反应。」「他说了很多噁心的话。」「比如?」 问俊人露出几分厌恶,「他说只要我不告诉其他人,可以再打几拳找他出气,想到我居然曾经和这种人做朋友,觉得很想吐,就离开了。」 「那是几点钟你记得么?」「实验楼离青禹湖很近,那里是清佳答应和我交往的地方,那一晚天上的星星都比平时更加迷人。」 傅流别静静地听着,「我想过去看看,找找过去的痕迹,路上经过欣欣超市,顺便买了十瓶罐装啤酒,超市正准备关门,所以时间大概是十点半左右。」 「接下来呢?」「按照我当时的速度,我大概在十点四十五分左右来到湖心岛,在岛上走了几圈,然后在最深处大柳树下的草坪上坐下,开始酒喝,后来喝得有些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我有记忆第一次看表大概是凌晨三点,今天早上听见附近的实验楼有些嘈杂,想等人群散了再回寝室,期间我碰到收拾清洁的阿姨,把一堆罐子给了她,接着一直待到中午被你们同事找到。」 「有人可以证明么?」问俊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没有。」 「之前你有听过韦明德有跟人结怨么?」「我隐约有听过他跟别人的冲突,好像还不止一个,但是如今大学争夺名利跟社会一样激烈,各有立场,难辨真假,我没有太当回事。」 冷静的头脑,缜密的逻辑,还有难得的客观,傅流别在心中给出挺高的评价,可他心里清楚,艰难的问话现在才正要开始。 傅流别开口道,「关于付清佳的案子我们暂时还没有进展,你,还有没有情报可以提供?不论多小的线索可能都是对我们查案的帮助。」 就像平静的水平面蕴藏着波涛汹涌的暗流,在外力的影响下再也隐藏不住,盪出一波又一波涟漪。问俊人脸上的面具破裂处点点裂痕。他露出痛苦的神色,「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男朋友,我从未知晓她真正的心事,警官,这个问题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答案。」 无比冷酷的话语毫无怜悯地击溃问俊人内心,「你还算是她男友么?我们查明,付清佳已经跟你提了分手。」 傅流别不打算给问俊人喘息的机会,「你知道韦明德想你死,你又那么爱付清佳,她没有自杀的理由,你比谁都清楚,于是你相信了,说不定她真是死于韦明德的诅咒,所以昨晚你杀了他是不是?」 「不,我没有。」临近崩溃,问俊人依旧坚持。 看着陷入极度痛苦的问俊人,傅流别知道今天只能到此为止。 「你说的情况我们会去查明,如果你『想起』昨晚见过什么人,再告诉我们吧。」傅流别和同事准备离开审讯室,临走时,他想了想,认真地说到,「还有,你的问题警方一定会给你答案。」 第11章 人证 「问俊人已经承认昨晚上跟死者发生过冲突,但是他只承认打过死者,不承认杀人,老袁已经查明,他确有在案发当晚10点30分左右在欣欣超市购买啤酒,然后往青禹湖方向离开,但是案发时间他提供不出来任何人证,目前看来他确实有很大嫌疑。」 有警察发言,「我倾向于问俊人在说谎,昨晚他已经完全了解,韦明德一直以来对付清佳的觊觎之心,这次更在半真半假的故事中把四人带到槐树居,本想借着诅咒让自己丧命,没想到拿错了布条。 在问俊人心里韦明德说不定正是害死付清佳的兇手,深爱女友的问俊人,在盛怒下可能当时就起了杀心,他用一个什么理由跟韦明德在实验楼顶楼约好。然后掐着时间去超市买了啤酒,放在湖心岛假装自己有不在场证明,然后避过摄像头一路来到实验楼顶楼把韦明德推下楼,再回到湖心岛,把酒喝完,第二天装作才知道一切的样子。」 「他确实有些疑点」,有警员说道,「不论是知晓韦明德死亡,还是自己被当成嫌疑人都太冷静了,一点不像其他人为自己喊冤。」 「副队,你怎么看?」会议室里,有警察问道,翻看资料的叶迦停下动作,他扶了扶镜框,「我认为问俊人不是兇手,他知道失去心爱人的感受,无意再造成这种悲剧,在极端的愤怒下还是能控制自己,我更愿意相信这样的人会伤害自己,而不是别人。」 「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洗脱他的嫌疑 」,周围有警察不解,「证据需要我们去发现,不过目前你可以理解这是一种直觉。」叶迦想了想回答到。 旁边有警察道,「直觉?副队你跟队长越来越像啦,破案讲直觉,这个叫什么?」第二人接口到,「夫唱妇随哈哈。」旁边的警察给了他一拳,「你小学语文就没及格吧,夫唱妇随是这样用的?」 这一句被刚好推开门的傅流别听到,在得知警员口中的「夫妇」是指自己和叶迦之后,傅流别立马当成了表扬他们默契十足的全新说法,他竖起大拇指道,「小蔡,你小子这个说法有点意思,哈哈。」 第17页 被叫到名字的警察,脸有点红红的,摸了摸头,「都怪小佳老在我耳边科普,两个男的恋爱怎么惊天动地,缠绵悱恻,然后一会儿谁胖谁瘦、一会儿谁公谁母,还给我介绍了好几部bl小说。」「咳咳咳咳。」顿时,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片咳嗽声,蔡迅有点不好意思,「准时她荼毒太深,我刚刚一不小心就乱代入了。」 叶迦无意在这个话题上跟众人深入讨论,对傅流别道,「我们刚好说到重点,就问俊人刚刚的口供来说,我倾向于他说的大部分是实话。」 讨论起案情,傅流别马上打起十二分精神,「我也认为他有所隐瞒,而唯一隐瞒的点是,在案发时间他应该同一个人在一起。」 叶迦合上桌上的资料,「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人证那么难以启齿的,我们目前知道的就只有一个人。」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一个人名「洛萌!」 这时有警员敲了敲门,「队长,半个小时前我们联繫上了洛萌,她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 接连几次来到警察局,跟日渐熟悉环境越来越放松自如不同,这次的洛萌神色带了一点焦急和慌张。 她双手撑在桌上似乎很是担心,「你们不能随便冤枉人,我可以作证,我昨晚一直跟俊人在一起,大概是晚上10点半,我看到他买了很多酒,往湖心岛走去,我担心他想不开,于是就跟着他到了湖心小岛。」 「你冷静下,我们警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市民,情况我们自会查明,你先从你们回到学校开始说起吧」,似乎得到了警察不会随便定罪的承诺,洛萌稍微放松下来,身子微微靠着椅背。「昨晚警车把我们送回学校,因为明德一直没有送我回寝室的习惯,所以我们三个人在德育路口分了手,后来临近其实关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寝室没有牙膏就去了欣欣超市,因为只有欣欣超市有这个牌子的,谁知恰巧我看到俊人买了很多酒又往青禹湖方向走去,我担心他出事,就一直跟着他。」 「你当时为什么不向你男朋友求助?」「明德他」,洛萌的神色看不出异常,一旦寝室关门天大的事情也别想把他叫出来,要扣德育分。」 洛萌渐渐放低音量,「我在岛上找了很久,一直找不到他人,我正准备报警,终于在最里面的一处草坪找到了他,我劝他别喝那么多,他不肯,我索性就陪他一起,后来就......」洛萌的脸上闪过一片红晕,她低下头。 「我们穿上衣服,时间大概是3点后,然后我们一直坐在草坪上,一直到天亮。」 「问俊人会不会中途偷偷离开?」警察问道。「不会,他喝了很多酒,站都站不起身,而且我敢肯定我们待在一起直到今天早上,在案发时间段他绝对没有离开我的视线。」看似柔弱的女生带着坚定的神情。 「第二天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而且为什么一直都找不到你?」 「我并没有喝那么多酒,这一晚上都睡得不好,加上第二天早上有一个比较重要的面试,我醒了就先回寝室洗嗽,现在我们305的人都被分配到了其他寝室,我的离青禹湖不远,我离开的时候大概5点多钟吧,我走的时候他还在睡。」洛萌的口吻带了些许温柔。 「这份工作是以前的学姐介绍的,我一共面试了三轮,感觉发挥得还不错,中午就请学姐吃了个饭,付款的时候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没了电,重新打开后,发现学校、同学和你们的电话,我就急忙赶来了。」 洛萌今天穿着一身职业套装,白色衬衣,黑色西裤像是精心剪裁过,完美勾勒出女性特有的曲线,短髮每一根髮丝都贴合着主人干练的气质,脸上还化了淡妆,一点没有看出昨天的疲惫,言谈间还有一些隐约的轻快,并没有太把男友的死放在心上。 「韦明德之前的口供说怀疑你真正喜欢的人是问俊人,问俊人的口供里也说他昨晚只有一个人,为什么他宁愿背上杀人犯的嫌疑都未提及你的存在?洛萌,我很怀疑你口供的真实性。」 洛萌着急地直起身子,「我没有说谎,你们可以去查一下昨天晚上的监控,我一直跟在他身后,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还碰到做清洁的阿姨,这些你们都可以去查。」 洛萌的眼眶渐渐红了,「我知道为什么俊人不愿意提我的名字,因为昨晚,昨晚他以为我是清佳。」 洛萌笑得有些欣慰也有些伤感,「今天中午我知道明德被人杀害之后,我第一时间跟俊人通了电话,我以不在场证明作为要挟,让他跟我在一起,他拒绝了,没有哪怕一秒的犹豫。我也挣扎过,可是我,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我不能不说出真相。」洛萌情绪有些激动,她双手捧住脸庞,传来呜咽的哭声。 「你既然喜欢问俊人为什么要跟韦明德在一起?」等洛萌情绪平静,警察继续问到。 「我大三时候跟清佳一起加入民俗社,之后认识了韦明德,当时清佳已经答应和俊人交往,我不想一个人被抛下,所以我问韦明德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这部分口供跟韦明德的也对得上。 「就算你想谈恋爱,也应该有很多人选,为什么选择他?」警察不仅回想起昨天在局里办公室见过的「惊艷」一幕。「当时明德不仅是民俗社副会长,也是他们系学生会会长,年年拿学校和国家奖学金,还早早确定了保研名额,我承认当时有一些冲动和虚荣。」洛萌回答地很坦率。 第18页 「那么,你知道韦明德有跟其他什么人结怨么?」洛萌的神色有些凝重,「我跟他交往一年,虽然他很少跟我说起他的事情,但是明德他,他跟很多人想像中完全不一样。」 第12章 两面 袁金水蹑手蹑脚进入傅流别办公室的时候,叶迦恰巧也在。他四处确认没有人看到他进入队长办公室,关了门,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队长,我请求....」,「请求驳回」,傅流别回答得斩钉截铁。满腔的希望顷刻间就化为泡影,袁金水不肯放弃,准备大声一点再争取一下。 叶迦见状,急忙说道,「老袁你先说说看。」犹如溺水者突然发现可以依靠的浮木,袁金水感动得声音几乎有些哽咽,「队长,我真的顶不住了,白止今天眼泪一直没停过,我带着他一起办案,有一个老教授说要投诉我带家属一起办案,给家属添乱。」 傅流别忍了忍笑,给叶迦使了个眼色,「你来搞定」。便装作马上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处理一样,逃也似地离开了办公室,关门前,伸出五个手指,对着叶迦晃了晃,意思是五分钟后再回来。 叶迦无奈,清了清喉咙。「老袁你过来坐,唉,你这样你就辜负队长对你的一片苦心了。」 袁金水有些不解,这两天自己像保姆一样对着白止鞍前马后,原本的工作量比原本花费多一倍的时间不说,还收到两次投诉。 叶迦耐心地解释,「我们都知道,白止的背景有些特殊,别说是你们队长,就连市局的其他领导也很关心。新人的表现很大程度决定我们组哦不,是我们整个市局的形象。 所以,要找一位技术过硬又有丰富的教学经验的警员作为他的老师我们才放心,老实说在我们心目中只有你才能当起这个重任。」袁金水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若有所思,叶迦知道此时只须再添一把火... 「而且。」叶迦停住不语,「而且什么?」叶迦为难的往门口看看,「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我答应流别不说的,选你也似乎跟白止的意愿也有些关系。」 「难道?」袁金水险些在椅子上面蹦了出来,难道他一早就听过重案一组袁金刚的大名,是特意拜託队长......他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勉强说到,「但是,副队,他如果一直这样我们的工作很难完成。」 努力克制内心喜悦但明显功力不够的袁金水让叶迦的脸上带了一点笑意,「眼见前一天晚上才建立起信任的市民,第二天就以这种悽惨的方式死去,他作为一个新人,有自责或者是惋惜的情绪都很正常,你应该也能理解,不过,你说得很对,这样下去不行。 你跟小孙说一声,让他明天重点去走访学校的老师,明天你和白止重点走访韦明德的同学,特别是跟他有在比赛、论文、研究生推荐还有感情方面发生过冲突的人,注意,一定要多去跟不同的人群聊天,任何关于死者的议论,小道消息都不要放过,白止需要成长。」叶迦说道。 「忽悠走了?」回来的傅流别刚好见到袁金水离开,他哼着小调,踏着轻快地步子,「你知道他好面子,这么鬼鬼祟祟地过来,肯定是说关于白止的事,对了,你为什么让老袁跟白止搭档?老实说,我也有点好奇」 傅流别眨了眨眼睛,「可能是因为他们特别『有缘』吧。」「这样啊。」叶迦露出期待的神情,「我感觉他们会发生很有趣的化学反应。」 第二天,经过一天的走访,目前已经初步查明韦明德家庭和学校的基本情况,技术科提取到的信息并没有重大突破,需要缩小调查范围才能进一步匹配。 为了给接下来的调查确定方向,今天的会议就显得尤为重要,付清佳自杀案和韦明德死亡案由于案发时间接近,也基于两位死者的关系,目前当作一个大案进行联合侦察。 重案组会议室里大家各抒己见,本来看似简单的自杀案现在不仅多出一条人命,更牵涉出四人复杂的情感纠葛。 洛萌的口供经过排查没有发现问题,她帮助问俊人洗脱了嫌疑,却也带来了更多的疑惑。虽然洛萌最后一再表示并不清楚付清佳向问俊人提出分手的原因,付清佳也并不清楚自己对问俊人心意。但会不会付清佳已经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所以才向问俊人提了分手?甚至问俊人和洛萌一早就做出对不起付清佳的事情从而导致她自杀,袁金水对这个方向很是坚持。 还有警员提出,按照付清佳细心的性格,她很有可能一早就发现自己好友对问俊人的心意。她这样一个处处为他人着想的性格,所以才向男友提了分手,如果她又因为机缘巧合知道了韦明德对她的爱意,她会认为自己是造成四人都不开心的直接原因,说不定自己的离开能让其他人幸福,事实上,问俊人和洛萌现在的确「在一起了」。 调查人员经过了一天的走访,排除韦明德家庭。他家庭关系较为简单,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离了婚,各自再有婚嫁,韦明德从小跟爷爷一起,生活比较拮据,前两年爷爷过世之后,韦明德几乎和家里人再无联络。 这次需要亲属认尸,两口子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是韦明德的爸爸在下班后赶来,不满的神色彷佛在说儿子的死亡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非但没有询问案件的任何情况,在面对警察的问询一问三不知,拨通韦明德妈妈电话,两人还在通话中互相埋怨,吵起架来,最后半个小时办完手续后便匆匆离开。而付清佳的舅舅、舅妈仍住在城里,就算办案人员劝说有消息一定会通知,他们也固执地希望能够在第一时间就能知晓事情的真相。 第19页 面对这样的家庭,韦明德似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校,这是一个寒门再难出贵子的时代,他只有拼尽全力才能获得一席之地。高考擦分进入江城大学土木系,几乎已经用完自己在学术上的所有潜力,而在这所百年名校,甚至以后竞争更加激烈的社会里,他只能另寻他途,用自己的方式证明存在。 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尊师重道,勤学好问,谦虚谨慎,是值得所有同学学习的榜样。而利慾薰心,不择手段是很多同学对他的评价。 这样截然不同的话语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吗?可能的,这样一个人几乎一直带着虚伪的面具,面对不同的人群换上不同的面孔,对于不敢得罪的人,小心翼翼,对于毫无背景的人肆意欺压,毫不怜悯这些面容犹如过去的自己。 可以给退休的老教授当牛做马,也可以对学弟学妹唿来唤去,可以前一秒是老师谄媚的干儿子,可以后一秒可以是充满威严的学生会主席。 韦明德似乎在这样的角色转换中应对自如,当他看到纷至沓来的奖状,听到潮水般的掌声,而所付出的不过是小小的不知价钱的「尊严」,简直是全天下最划算的买卖,至少在韦明德死之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说目前付清佳案是从最开始毫无线索中慢慢理清了一条可以继续前进的方向,那么韦明德案件就是从最开始就提供了无数个可以去调查的可能。 由于牵涉到的人物众多,在各种八卦传闻中不乏包括老师的桃色新闻,如果传开将会造成江城大学不小的震盪,经过讨论,调查组会先花一些时间进行甄别,剔除道听途说的传闻和八卦,再把具体涉及到的人名和事情进行核实,确认跟韦明德有关,再进行询问,最后进行不在场证明的查验,看是否能找出疑兇。 今天的白止异常沉默,叶迦注意到,他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跟前两天的他截然不同,回到警局的白止总要到各个科室询问最新的调查结果,整个警局不仅时不时能听到袁金水的大嗓门,也能经常看到白止穿梭的身影。 有不懂的问题他总会在第一时间询问,这几天总是最早到现场,最晚离开警局——除了有些怕傅流别。 「这样的人,应该比当初的我更有拯救的价值。」叶迦想着,轻轻敲了敲白止的桌子,跟意料之中一样,白止像是没听到般呆坐着。「白止警官。」叶迦加重了语气,如梦初醒的白止啪的一声站立起来,「副队,你,你叫我?」「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第13章 解惑 白止知道这三天自己的表现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不仅害得袁哥遭到两次投诉,连公安局其他科室的同事也议论纷纷。 能进重案一组已经依靠了其他的助力,但是白止觉得世上无难事,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可以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但是,这几天的经歷,让他生平第一次怀疑起自己是否可以做一个好警察,原来很多事并不是以自己的意愿为转移。 也许很多人觉得有省委大人物这样的『靠山』得到一个铁饭碗,工作可以敷衍了事,只求不出大错,便可一世无忧,社会上或许有不少这样的人正通过各种手段祈求获得这样的机会。 叶迦想,可这绝对不是白止的期望,他近乎偏执的想要扫奸除恶,匡扶正义,现在还显稚嫩,一个警察最难的便是这份责任感,而叶迦的任务就是要白止明白这一点。 「你今天怎么了?连那个线条比碗口粗的老袁都看出你不对劲,给我使了好几次眼色,鞋后跟都差点被他踩掉了。」 叶迦关上门,笑着对白止说道,见白止仍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他打开窗,窗外的空气立刻挤了进来,室内紧绷的气息暂时得到缓解,夜晚的风已经褪去了寒意,温暖地从白止脸上拂过,也给他的内心带来一股暖意。 白止想:袁哥也这么关心自己,真想一直跟大家一起,可是....... 「副队,我觉得周围人,不,甚至整个警局的人都在盯着我,我有些喘不过气。」虽然才进重案组3天,还没来得及跟副队正式有过交流,但叶迦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吐露心思的魔力。 叶迦没有回头,「我认识这么一个人,他从小便不在父母身边,几乎每次都是从报纸或者新闻才看到他父母的消息。可能也因为这样,他一直的理想就是做一个警察,就算后来父母不幸殉职,他也从来没有改变自己的理想。」 叶迦的口吻带了些许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骄傲,「一路考进警察学院,因为父母的光环,其他人的目光和鼓励彷佛层层大山,他每一次考试甚至每一次训练都会受到别人的关注。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把他和家里的英雄父母进行比较,要知道,他父母也是从懵懂、青涩年纪一点点成长起来,可是那些人彷佛已经忘了每个人都有权力经歷这样的时期,从最一开始就用父母已经取得的成绩来跟他进行比较。 或许其他人会被这些压得喘不过气,但是对他而言反而成为他前进的动力,毕业后他一直追随父母的脚步,进入市公安局重案组,并打破由自己父亲创造最快升职记录。」作为这一路的见证者,叶迦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白止有些明白了,「您说的是队长?」「是的。」叶迦颔首。 「可是,队长他跟我不同,大家都说他是天才,我听说你们一毕业就连续侦破两庄大案,甚至有一件案子在省公安局已经派来专案组的情况下,你们据理力争,定下两个不同的侦察方向,所有人都在暗地里嘲笑你们不自量力。 第20页 只有你和队长孤军奋战,最后冒着被处分的危险,私自行动抢先一步识破兇手下一个目标,救下两个孩子,最小的那个才三岁,这个故事已经成为江城市警察学校每一学年大一新生开学的第一课,您和队长是我们每个人的偶像。」 白止双手捧住脑袋,微微用力,深陷髮丝的指尖彷佛预示着也深陷泥沼的自己。 「可是我,第一天就差点破坏案发现场,借我拖把的女大学生说了我几次不像警察,第二天又连累袁哥遭到投诉,袁哥解释好几次老教授都不相信我是警察,还有以前明明上课已经很努力了,最后考试成绩还是差同学一大截。 更别说队长创造出来的那些我连想都不敢想的记录,我其实根本就没有资格来到这里,我也没有资格跟你和队长并肩作战,我可能。」欲言再三,白止还是说道,「我可能不适合做一个警察。」 叶迦轻轻嘆了口气,「大家只看到他短短几年就升到重案组队长,并且拒绝了多次省厅的邀请,可他一直以来也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付出,别的小孩喜欢跟父母一起去商场、游乐园,而流别家里休闲的方式要么是进行体能训练,要么是进行各种思维练习。」 叶迦回忆着,眼中彷佛浮现他从未见过的耀眼少年。 「上了警察学院,面对很多人的关注甚至质疑,更是用了别人无法想像的毅力走到现在,经歷过不少辛苦和挫折,面对很多毫无头绪的案件,日夜不停,抽丝剥茧,这才有了今天的傅流别队长。」 「副队,您是说.....」白止的眼眸恢復了一点点神采,正要坐直身子,忽然间想起什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前两天我第一次见到韦明德同学,他跟我说了很多,他是一个多么勤奋好学,充满正义感的好人,可是我从他同学、室友还有其他社团人员那里得到的评价,跟他的描述完全不同,他,他怎么能?」 白止握起拳头,语气有点急促,「我连这点观察力都没有,袁哥周姐都说像我这样的最容易掉入别人设置的陷阱,然后被疑犯牵着鼻子走」。 白止有些着急,用力地拽着自己的头髮。 叶迦转过身子,他走到白止身边,安慰道,「韦明德告诉你的是事情结果,他确实获得那么多的奖项,受到几乎所有老师的喜爱,也坐到学生会主席的位子,还获得报送本校研究生的名额—-要知道,这一切并不容易,至少站在他的立场,他没有一句谎言。」 叶迦轻轻拍了拍白止的肩膀,「至于他们同学告诉你的是事情结果发生前的过程——那是充满各种不堪的,刻意被韦明德隐藏或者遗忘的现实,或许很让人无奈,但是我们社会现在更加重视的正是事情的结果。」叶迦停了停,似乎留足给白止思考的时间。 「你也是一样,虽然目前的过程让很多人关注甚至议论纷纷,但是只要你的结果——最后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个好警察,岂不是比过程干净,但是最后尸位素餐的人更好么?」 叶迦笑道,「更况且经验是一点点积累,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养成,观察能力会在面对不同的案件不同的人群慢慢得到锻鍊,口供也需要多次查看,才能发现问题。 况且你现在到警局才第三天,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你已经比很多新人都好了,你知道袁哥第一次见到尸体还吓得哭鼻子么?」叶迦狡黠地一笑。 白止完全明白了,他站起身,认真地像叶迦道谢。「我明白了,副队,谢谢您。」 「还有,老许要是有你这样的发量,恨不得供起来每天三柱香,哪像你这样奢侈,不开心还要拽个几根下来」叶迦微笑着打趣。 白止看了看表,小声跟叶迦道别,「食堂要关门了,我先走了。」 「等等。」叶迦问道,「你今天又准备留到深夜?」白止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看脚尖,「今天跟袁哥走访了一圈,还没来得及整理资料。」 「我要一杯咖啡再加一个火腿三明治。」叶迦拍拍肚子,「就当作跟你一起分析案情的奖励,还不快去?」 白止如梦初醒,他急忙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衬衣,小跑着离开了。一刻钟以后,白止拎着晚餐再度登门。 咖啡还冒着热气,在微波炉转过的三明治也散发出阵阵香味,夹在两片白吐司中的火腿肠被蛋黄酱和番茄酱前后夹击,红色肠肉微微捲曲身上裹满了酱汁俨然放弃了抵抗,叶迦扯下包装纸,大口朵颐。白止看了看手中的馒头,咽了咽口水。 第14章 排除 叶迦几口吃完三明治,给白止倒了杯水,又递过一张纸巾。 「擦擦口水,不着急,你慢慢说。」 「是,副队!」,白止也两口把馒头塞进嘴里,想像被酱料包围的满足感,再用纸巾擦了擦手,把注意力重新回到案件上,他摊开文件夹,仔细回忆起来。 「今天我们一行四人去了江城大学进行走访,我和袁哥询问了四十六位跟死者关系密切的人,大部分是韦明德的同班同学和室友,其中包括三位好友,其他则是学生会主要下属,民俗社的主要成员,还有一起参加过各种比赛、活动的主要队友,有系内的也有其他系的。」 白止翻到其中一页,看着记录念道:「有一位韦明德的室友,一位他最得力的助手还有他某一任女朋友,因为有各种理由我们下午没有见到人,但也已经通过电话取得联繫。」白止的记录非常仔细,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被走访人的姓名,年纪,和一些目前看不出来作用的主人备註。 第21页 「孙哥和由哥主要走访了死者的任课老师,其中以任教超过一门专业课的为主,其他还包括系主任、辅导员、宿舍管理员,以及参加各种比赛和活动的指导老师等等,累计走访二十二人,均有正式的笔录。」 「很大的走访量,不过你记录得很细緻,查阅起来非常方便。」叶迦点头称赞道。 白止的脸有点红,「我怕漏掉任何可能的线索,所以多记一点。在我们走访的这四十六个同学里面,其中有二十七人表示跟韦明德并不熟悉,也并没有听说有人跟他有什么冲突。但是后来据袁哥所说,他能肯定有不少人因为怕惹麻烦上身并没有说实话。 朋友三人中,有两人表示自己和韦明德也仅仅私下吃过几顿饭,并不是很熟。另外一人周航更破口大骂韦明德不是东西,大三时期偷了他的创意参加市里比赛,最终凭藉这个作品获得优胜,在系里大大地露了一次脸。 自己曾经上报给系主任,反而被系主任斥责说居心叵测,苦于没有证据,这件事到现在不了了之,反而因为其他原因,两个人还维持着表面的友好。」 这个人名白止用了很浅的颜色标註。 「但是周航表示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去杀人,袁哥说他爽快地承认自己对韦明德恨意最大的原因是前天晚上他跟室友一起通宵狂欢,有很多人能供提他一直在现场的证明。」 白止又翻到另外一页,这些人名标註的颜色比刚才稍深一些,「在今天的走访中,他们提到的一些人,比如大一时某一任被韦明德甩掉的女朋友于霏霏,感情割捨不下找韦明德复合,反而被当时已有新女友的韦明德和几个男生当众嘲笑。 于霏霏受到不小的打击,退学一年还得了抑郁症;还有大二时期的一位好友崔临邦,给韦明德介绍了一份跨国企业的实习机会,结果因为项目缩减原定的2个名额变为1个,恰巧先得到这个消息的韦明德告诉企业方,好友已经找到其他工作而顺利成章成为实习机会的唯一人选。 崔临邦知道后,跑到企业吵闹,企业最终跟韦明德解除合作,这件事被韦明德捅到系里,最终反而是崔临邦受到处分。」一整天都处于震惊之中的白止,现在已经可以用坦然的语气陈述各项事实。 「但是我认为他们的嫌疑不大,首先,这些事情发生时间比较久远,当事人情绪早就平復,而最重要的原因是曾经受到伤害的两人现在都走出来了。 首先是于霏霏,她回到江城大学后有了稳定的男友,两人感情很好,还准备一毕业就结婚;而马上面临毕业的崔临邦,已经找到不错的工作,被没有受到当时处分的影响。」白止抬起头,看到叶迦鼓励的目光,现在的他并没有觉得疲倦,反而浑身有一股子劲想要倾泻。 「我觉得以下三人比较可疑。」见马上说到重点,白止身子绷得直直的,叶迦注意到这一页的人名白止都用了较深的颜色标註。 「在走访的人群里面有七个人提到一个叫向卫国的,从大三开始就跟韦明德争夺保研名额,据说向卫国成绩很好,也拿过很多奖项,还是某位在职校领导的远方亲戚,之前他和韦明德的竞争到了白热化。 本来隐隐听说向卫国技高一筹,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人举报最后丧失了资格,向卫国一直说他是被人冤枉,而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韦明德,向卫国也是江城市本地人,父母在外地打工,平时就他一个人居住,据向卫国说自己前晚一个人在家里画图—公司要得很急,但并没有人可以证明。 我注意到,向卫国家住在槐树居附近,从这一点上来说最开始告诉韦明德槐树居事件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我推测因为发生命案,韦明德很有可能找他麻烦,两个人发生争执后,失手把人推落。」 「先等一下。」叶迦抬手,他指着资料簿道,「你认为向卫国是江城人,也住在槐树居附近,所以是向卫国把诅咒告诉给了韦明德,从而引发的这一切事端?」 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白止还是说道,「有这个可能。」 「从这一点来说我反而倾向于他不是兇手。」 「为什么?」白止有些不解、 叶迦笑了笑,「你刚刚说,向卫国和韦明德一直在争夺保研名额,算是最大的竞争对手,其他人我不敢肯定,但是韦明德是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向卫国的话。 而且从口供上来说,在学校有亲戚的情况下向卫国被人举报后,并没有四处奔走为自己喊冤,反而迅速找了工作,证明他很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自己不冤,所以他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白止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都没想到,叶迦打断了他的思绪,「不过你能从这么多资料中联想到这一点,继续加油,别泄气。」 受到鼓励的白止振作了精神,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有一位曾经跟韦明德搭档一起参加系里比赛的同学隐晦透露,不止一次看到韦明德和系主任王春霞举止有些亲昵,虽然就韦明德所说,王春霞只是把他当作干儿子看待,但是,据孙哥走访其他老师的小道消息说,韦明德就是王春霞的。」 白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情人。而大四开始王春霞又有了新欢,听说是大一体育系的高材生,两个人之前有些争风吃醋,不过孙哥像王春霞求证时,却被说是无稽之谈。」 第22页 白止摸着下巴,认真发挥想像力,「王春霞口供说昨晚一直和体育生在一起,但如果王春霞不想继续被韦明德纠缠,可以指使体育生.......」 「你分析得不错,可是还是有些问题。」叶迦拿起笔,在资料上直接进行圈注,「先假设你听到的传闻都是真的,韦明德通过跟王春霞的不正当关系或多或少得到过优待,所以他比其他人更害怕两个人的关系暴露,或者之前韦明德会去纠缠,但现在之所以王春霞会否认,是因为他们已经和平分手。」 「副队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和平分手?」 「且说马上王春霞就对韦明德的研究生专业再无插手的机会,还有,按照韦明德的计划,他马上就可以跟付清佳在一起,王春霞同理。」 「啊,对。」白止完全明白了。「我还是再想想吧」 白止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你把你的发现说完,你的思考也不是完全没用,也帮助我们初步排除了一些人的嫌疑。」 看着空空如也的咖啡杯和叶迦眼下的淤黑,白止心里一阵感动,他翻到后面一页,清了清嗓子说起了这次走访中他认为有嫌疑的最后一人。 第15章 锁定 「祈少章,给排水工程大一学生,去年九月份加入学生会,我们走访时学生会里面有6个人都提到这个名字,家里条件不是太好,人有些老实木讷,但是做事还算勤勉。据大家说情商不高,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得罪过好几次韦明德。 比如有一次好几人一同在电梯,到了楼层没有让韦明德先出门,还有一次,在学生会某次活动前工作人员分配盒饭的时候,把韦明德钦点的套餐拿走了。 自此经常被韦明德当众羞辱,连召他入会的某位师姐也经常受到韦明德莫名的呵斥。」虽然是照念别人的口供,白止其实不太明白这里面各种复杂的「门道」,语调带了些许疑惑。 「真正象牙塔里长大的孩子」,叶迦瞧着白止不解的模样,忽然对一个小时前做出「授业解惑」的决定感到有些后悔。 白止接着说道,「祈少章对这一切都逆来顺受,平平最多也就笑笑并不介意,转折发生在去年十一月一次全体学生会成员都在的例会上。 韦明德不知怎的把祈少章当成会里毒瘤来批评,最后还讥讽了几句他有些残疾的母亲。」 祈少章从小就靠残疾的母亲做些零工把他拉扯大,跟母亲感情很深,当时他冲上台就想揍人,结果被韦明德最得力的下属高峰阻止,祈少章力气大高峰一下被甩了出去,当时就见了红,祈少章见伤了旁人也冷静下来,后来高峰去了校医院,还险些止不了血。」 听到这里,叶迦彷佛感兴趣似的也翻开资料查看起来。 看到副队认真起来,白止不由得挺直了背。 「这件事发生之后韦明德夹着尾巴过了一段时间,本来事情也过去了,可是最近小道消息说,韦明德看到祈少章在一家五百强企业实习,不知道去嚼了什么舌根,那边竟然第二天就把他扫地出门。 彷佛知道祈少章要来找麻烦似的,韦明德最近躲着一直没来学生会,祈少章来了几次都扑了空,很多人都对祈少章那恨不得同归于尽的样子记忆深刻。」 见叶迦没有反应,白止继续分析道,「昨天晚上,我们在星空水吧见到了祈少章,据他说莫名其妙丢掉实习工作后,家里母亲又生病了,自己是去过好几次学生会和韦明德寝室找他要说法,可都没见到人。 为了给母亲凑医药费,他不得一天打两份工,白天在职工食堂帮忙,晚上在校外星空水吧兼职,星空水吧离东门也就是青禹湖旁的小门比较近,走到实验楼最多20分钟,最近水吧生意并不是很好,在案发时间段并没有监控摄像头拍到祈少章。」 白止说完,抬头看看叶迦,发现副队的表情有些凝重,心想自己这次终于抓到了有用的线索,结案陈词道。 「祈少章说白天上课还有工作本就有些辛苦,见晚上没有什么生意又怕被老闆发现,所以在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三点左右,偷偷躲过摄像头在一旁睡觉。」 白止之前在警校的时候听过很多迫不得已拿起「屠刀」可怜人的遭遇,真的碰上还是会觉得有些惋惜。 「白止,等一下。」叶迦打断白止内心丰富的情感,「你和老袁去学生会那边走访,现在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啊?」,虽然对这个问题有些吃惊,可白止相信副队一定有他的原因,他把资料簿翻到学生会那一章节,说道, 「目前学生会按照之前的安排由新推选出的学生会会长和副会长带领下有条不紊展开工作,各个部门也在积极准备即将到来毕业典礼的各项安排。」 「好的,我清楚了,麻烦你继续说。」叶迦像忽然轻松下来似的,取下眼镜,右手实指和大拇指在鼻樑处轻轻按压,似乎要对今晚的对话画上句号。 「我推测祈少章前晚八点接班后,可能要回宿舍拿什么东西或者有其他什么事,回到校园,没想到碰到韦明德,两人一路拉扯来到实验楼顶楼,最后祈少章失手把人推落,再匆忙回到水吧。」 白止分析完整个案情,觉得整个过程已经清晰可辩,可惜他期待中副队的表扬却没有到来,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叶迦,叶迦正准备开口。 正在这时,傅流别推开办公室门,他看到白止先是一愣,随即对着叶迦挤挤眼,「又来一个?」叶迦点点头,指着办公桌上案件资料簿,眼光中露出些许欣慰.。 第23页 白止看到傅流别像碰到弹簧版站起身,「队,队长。」傅流别拍了拍白止肩膀,「干得不错,继续努力。」 他转头对叶迦说道,「抓人吧。」 「好的,我马上安排。」 叶迦说着,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见白止还呆在一边,显然还在回味一向严格的队长,对着表现乏善可陈甚至有些拉跨的自己表示了肯定。 叶迦对白止招了招手,白止连忙小跑跟上,他小声对叶迦说,「副队,已经确定祈少章的嫌疑了么?」 叶迦拿出手机,发了几条信息,对白止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是错觉,白止一晚上都和副队在一起,劝慰自己、分析案件时完美得不像真人。 可是刚刚副队跟队长一句话的沟通,就那么几秒白止觉得副队立刻『鲜活』了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就连嘴角上扬一样的幅度,也让人觉得这个笑容洋溢着真实的喜悦。 「你再好好想想,韦明德既然已经知道祈少章被逼急了可能会有伤人的举动,那么他不会再做激怒祈少章的事情,所以害得他丢掉工作的应该不是韦明德。」 白止有些不明白,「可是,韦明德为什么要躲着不去学生会,难道不是心虚祈少章会去找他么?」 叶迦摆了摆手,「我们先假设去告密的是有跟祈少章发生冲突的另一个人—当然祈少章误以为是韦明德,而巧合的是韦明德有一个想要避开的人,而这个人也是学生会的人,把以上的信息联繫在一起,那这个人是谁已经唿之欲出了。」 叶迦关上车门,看到技术科发来的信息,嫌疑人原来一直都在离学校不远的酒店里,是一直在观察案件的发展么? 白止有些明白了,「副队,您指的是?」 「没错,从祈少章牵涉出第三个人开始,我就有些怀疑了,我没记错的话,你一开始就说了,这次你们有一位最得力的助手没有见到。 而我刚才问你学生会的情况,你说学生会正副会长及各部门负责人都在正常工作,那证明这个曾经的得力助手已经被剔除核心的学生会团体——在韦明德死之前。 而曾经的得力助手被剔除核心团队,最大的可能是犯下韦明德不能原谅的行为。」 叶迦的声音有点理智的冰冷,「得罪过他固然是十恶不赦,但如果当着所有人的面救下他,而他的存在会时时提醒着当天发生的一切,同样是不可饶恕。」 漫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下来,树木花草被风吹得直不起身,地面开始湿润起来,一滴,两滴,水滴逐渐连成细线,数不清的线条汇成的巨大瀑布顷刻间铺满整个大地,下雨了。 白止拿出红色的签字笔,像古代处决犯人的硃砂笔一样,这是他为有重大嫌疑的疑犯特意准备的颜色,他在资料簿上把名字圈了起来,心里默念了起他们刚刚分析出的疑兇的资料。 「高峰,建筑系大三学生,江城市骆綦镇人,从大一进学生会开始就是韦明德的得力助手,很多比赛和活动韦明德都带着他,这些年他获得的奖励和在学生会里面得到的荣誉几乎都是韦明德在背后运作,可以这样说没有韦明德就没有高峰在江城大学获得的一切。」 「有嫌隙么?应该也是有的,学生会会长很少由大四的学生担任,韦明德一个人当了两届会长,硬生生把高峰拖得没了机会,如果高峰还在,今年换届也最多是个副会长。 可韦明德毕竟是一手提拔和栽培自己的人,怎么会.......」白止不愿再想,任由着这铺天盖地的大雨带着自己混乱的思绪尽情宣洩。 第16章 认罪 审讯室里,高峰坐在一边,跟韦明德不同的是,高峰连勉强的镇定也无法保持,他双手手肘枕在桌上,双手捧住头,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倚靠在桌上,企图获得一些支撑。 背后的椅子向前倾得后椅腿已经离开了地面,忽然高峰手一软,椅腿重新回到地面,发出沉重的「哐当」声。 傅流别和记录员进入审讯室,正在宣读各项条例,还没等傅流别开口,审讯室的桌子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幅度之大,连放在桌上的一次水杯都差点被晃倒在地。 「高峰同学,请你冷静下。」记录员开口劝道。 高峰完全没有听清警察在说些什么,他还在激烈地同自己进行拉锯战,就在一个小时前,听到警察说起「疑兇」,两个字时,高峰脑海里一片空白,此刻他慢慢找回理智,这并非单纯的协助调查,他不确定警察到底查到了什么,是做最后的挣扎? 还是争取宽大处理?那天晚上自己太过惊慌,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留下一个破绽百出的现场,高峰小心地抬眼望去,对面的警察彷佛看透了事情的一切真相,也击溃高峰最后一丝侥倖。 「警擦同志,我认罪,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高峰激动得直接站起身,桌子抖动的幅度更大了,他不得已用手撑住桌面勉强保持站立,良久,他认命似的坐下,抓起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不知怎么呛到气管,他俯下身剧烈咳嗽起来,傅流别等他咳完。「你慢慢说。」 高峰终于平静下来,他靠在椅背两手搭在大腿上,指甲深深陷在肉里,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般,闭上双眼,陷入回忆。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进入大学以后,看到学生会招募gg,稀里煳涂报了名,恰巧面试我的就是明哥,在这么多候选人中,他说我是『可造之才』,这么多年,他也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人。 第24页 明哥是我见过最勤奋、最聪明的人,只要他愿意,面对不同人他总能找到最得体的说辞,在各种复杂环境里面他总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就连听说民俗社里面有些非自然之力的无稽之谈,他也愿意去试一试,总之他会用尽一切可能。 可能表面上他经常对我们大唿小叫,可能在很多人心目中他是个拜高踩低的小人,但其实私底下他对我们就像对弟弟妹妹一样关心。 他常常说,一个人的出生并不能决定他以后的成就,他一定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他韦明德一定可以出人头地。 可能他也感受到我的信任,大二开始,我跟着明哥参与各种活动和比赛,很多奖项都是他一个人的努力换来的,比如时不时要去陪那个年纪大得足以做我们母亲的王春霞! 而我们所有人,只是心安理得接受这些付出所换回的结果。渐渐地,我成了明哥最信任的人。 如果没有祈少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高峰勐地睁开双眼,双手紧紧握成blue wind拳头,强烈变化的幅度显示出主人的的怒意。 「祈少章,亏我还曾经私下教过他应该怎么做人做事,他为什么不听我的?最后矛盾还是爆发了。」 记录员接口,「是祈少章在会上打人的事情吧?」 「那次,明哥发现王春霞有了新欢,想到以后的事情可能不再像之前那么顺利,本身心情就有些不好,结果祈少章又偏偏在那次会议上迟到,没想到说几句母亲祈少章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我没有多想挡在明哥身前,反而被祈少章甩了出去,当时头就破了,后来明哥送我去医院,缝了好几针,从此,他对我的态度就变了。 先是很多次团体会议没有让我参加,接着被我打听到的下一届干部名单根本没有我的名字,我不敢相信找到明哥,他跟我说这只是初步名单,会有调整。 自此我在学生会再也没有看到过他,离开学生会对我不是那么重要,可是我心里很难过,我跟着他足足三年时间,到底是为什么要把我一脚踢走,我不甘心,我想要找明哥问个清楚。」 高峰的松开拳头,无力地垂下,打击接二连三发生。 「前几天晚上恋爱几年的女朋友跟我提了分手,心情很差的我找了个地方一个人喝闷酒,后来又在学校瞎逛,学校刚好发生一件自杀案,但是我没有太当回事,哪个学校一年不自杀几个人? 没想到我居然在实验楼门口碰到明哥,他看到我,很是热情地跟我打招唿,说他有点事要去实验楼顶楼,刚好也想把我的事情跟我交代一声,我开心极了,就跟着明哥到了楼顶。」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幕就像已经拍摄完成的电影胶片一样,无时无刻不断在高峰脑海里,重复着,拷问着。 「明哥,这两个礼拜我去了好几次学生会,都没有找到你,我还以为你在躲我,是这样的,我准备申请的实习工作挺看重在学校表现,所以这个副会长对我来说挺重要,就像之前你答应我的。」 高峰喝了很多酒,顶楼的风一吹,非但没有清醒几分,相反强压着的吐意不断涌现。高峰害怕自己的酒气熏着韦明德,捂着嘴不敢离他太近,眼里闪着期待的目光。 高峰忐忑地等待着,几分钟过去,他抬起头看到韦明德不安等看着手錶,神情有些焦急和害怕,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显然并没有听进高峰的任何一句话。 高峰有些生气,他提高了音量,靠近了几步,「明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知道吗?莉莉已经跟我提了分手,如果我真的不能留在学生会,我就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平时见到高峰躲都来不及,今天是不得已来到这里,自己现在又对这些黑不隆冬的建筑物有些害怕。这才让高峰一起上来壮胆,待会要先想个什么办法把他打发了。 想到这里,韦明德挤出一丝微笑,「你也知道,我现在基本已经退出学生会的管理了,这些干部人员都是林琪定的,这样,我把你的意见反馈给林琪,到时候有消息再找你你看如何?」韦明德现在只想稳住高峰,他焦急地想着:今天晚上把事情了解就能安心睡觉了。 没想到高峰更激动了,「我知道你平时是怎么打发其他人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林琪的名单都是你给的,只要你一句话我还会是副会长,不,给我一个其他部门,当个部长也行,我求求你了,明哥,」 高峰往前几步,双手紧紧箍着韦明德肩膀。韦明德此刻对高峰的恐惧已经超过了今天诅咒带来的震撼,他急于脱身,向下望去,约定的时间还未到来,只有黑黝黝的小路伫立在林间,冷漠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高峰害怕韦明德逃跑,他知道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机会,死死地抓住韦明德不肯放手,韦明德向后小退两步俨然已经靠近天台边缘,似乎打算突然发力,挣脱高峰之后一个俯冲就可以冲出包围。 彷佛识破韦明德计谋的高峰,想把韦明德拉得离自己近些,就在这时,异变突生,用尽全力的高峰突然脚底打滑,身子整个往前扑去跨出一大步才稳定身形,没想到离他咫尺的韦明德受到这一股推力,整个人跌出楼顶,随即消失不见。 吓得半死的高峰,立即想跑到一楼确认韦明德情况,连滚带爬走到一半实在是忍不住了,跑到厕所,把晚上所有食物全部吐了个一干二净,休息良久,这才鼓起勇气来到一楼。 第25页 「地上,地上全是血,明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害怕极了,我不敢回寝室怕监控拍到,也不敢回家,只能在离学校比较近的地方定了酒店,我怕见着警察会露出破绽,便谎称这几天身体不舒服。」 高峰露出哀求的神色,「我真的不是故意推明哥的,我是脚底打滑,不小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傅流别说道,「那祈少章呢?他的工作难道不是你打电话举报才丢掉的吗?高峰,就算韦明德的案子是意外,你也很清楚,你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无辜。」 像是最后的遮羞布被撤下,高峰的神情有些狰狞,「凭什么,凭什么祈少章伤了我还能得到这么好的工作,凭什么学生会没有我也可以正常运作,凭什么韦明德可以舒舒服服等九月份上他的研究生,凭什么大家都过得这么好,只有我。」 高峰发出徒劳地怒吼,他现在不仅没有期望的锦绣前程,就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掌控。 第17章 真相 高峰已经认罪,接下来的工作会有专门的人向学校进行交代,也有专人拟定的警情通报向大众公布,不管怎么说,这件案子到现在只牵涉出几个学生的私人恩怨。 虽然有些人可能会敏锐地发现现在大学学生会人事、权利争斗一点也不简单,但目前的局面让很多人特别是学校领导长长舒了口气,这几天有的是人没睡好觉。 与学校一片喜气洋洋不同,傅流别打发走各种想来套消息的小报记者,又应付完几位领导,回到队长办公室的他神色依然有些凝重,拨打几个电话后,时间已经来到下午,叶迦把手上的文书工作交给其他人处理,带着一大堆食物来到傅流别办公室。 「你觉不觉得,这个案子现在还有一些没有被解释的疑点?」「嗯,虽然现在高峰已经认罪,但直觉告诉我,我们还漏掉了一些信息。」 「嗯,所以我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叶迦扬了扬手中的零食补充道,「今天我陪你。」 傅流别觉得喉咙突然有些发干,他清了清嗓子,「疑点有很多,我从最近的开始说,韦明德4月20号晚上或者4月21号凌晨到底跟谁有约,我们现在还没查到。」 叶迦点头,「不仅如此,高峰在把韦明德推下楼之后再到楼下进行确认中途至少间隔了十分钟,这也是疑点之一。」 傅流别的桌上堆满了案件的所有资料,他翻出黑色的定制笔记本,「据上次他们查到的口供,韦明德或多或少也跟其他人有利益牵扯。」 叶迦回忆道,「这些事情说大并不大,是矛盾么?也是的,但是真的会为了这些原因而犯下罪行的人不多。」 傅流别双手环抱在胸前,右手在前食指轻轻搭在左臂上,随着唿吸轻轻击打出节奏,那是他正在思考的惯有动作。 「那现在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傅流别说道,「韦明德还有一些隐匿的恩怨暂时没有被发现。」 「要么。」叶迦接口,「真兇就藏在我们已经找到的线索中。」 「其实」两个人同时说到,「你先」,傅流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叶迦莞尔,「我有一些本来就有几分在意的事情,我打算再看一下之前所有记录。」 「有几个问题我想再问问高峰,我觉得,说不定我们这次又想到一起去了。」 像是提前庆祝胜利,傅流别把自己喝过一半的可乐推给叶迦,自己另外开了一瓶。 叶迦有些疑惑,傅流别双手枕在脑后嬉皮笑脸地说道,「喝得太快,只有这一瓶是冰的,来来,干杯~预祝我们顺利。」 众所周知,重案一组副队长喝可乐非冰镇不饮(口感最正,叶迦注),叶迦有些无奈,接过杯子,看着刚刚前主人饱满的双唇留下的些微水迹,找了一圈没找到可以下口的地方,脸一红把可乐还了过去,「庆祝还是等抓到真兇吧。」 说着站起身,「有任何结果,第一时间通知。」 见时间差不多了,傅流别再次来到审讯室,高峰对于已经认罪而警方再次提审的行为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对于这个事情的再次描述会加重自己的罪行。 与此同时,叶迦找到自己在意的那段监控,他放慢速度,一帧一帧查看,一次无果,再调到下一片段,忽然间叶迦放大一个画面,这是?! 他想了想,刚掏出手机就接到傅流别打来的电话,「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我在停车场等你。」说完,傅流别收了线。 叶迦走到大厅,空空荡荡只剩白止还在奋笔疾书,叶迦扔下六个字抓坏蛋,一起来后拔腿就走,几秒钟后白止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叶迦和白止一同上了车,像是预料到叶迦会带着白止,而白止一定会两手空空一样,傅流别递过纸笔,「好好记录。」说完他不再理会白止,「轰隆」一声,车辆启动。 叶迦系好安全带,把刚才的监控记录翻到一页,趁等待岗亭收费杆抬起的几秒钟,给傅流别看了图像,「你来看看这个」。 「我记得口供上应该是,嗯,这样就没有不在场证明了。」傅流别的语调带着猜想成真的肯定。 他接着说道,「高峰那里也有重大突破,我问他『把韦明德推下去之后,什么时候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他像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回答到, 第26页 『之前完全被吓傻了没注意』,但是他吐完下楼的时候听到一个很大的声响,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如果高峰不是那天晚上喝得那么醉,他可能早就会发现其实韦明德当时根本就没有掉下楼顶。」 白止越听越煳涂,他摸了摸下巴,显然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他向副队投去求助的目光,本来应该完全注意不到这个角度的叶迦,彷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 叶迦转过头,从头解释到,「我们先来排除一下,高峰并不是韦明德杀人案的兇手,你还记得实验楼顶楼栏杆下面,可供一个人勉强站立的小平台么? 我们推测那是韦明德那晚想出来的金蝉脱壳之计,高峰脚滑的时候,韦明德趁夜色和高峰的醉意跨到小平台上抓住栏杆然后迅速低下身子,伪装成跌出顶楼的样子,他想等高峰一走就立刻逃跑。」 「可是,韦明德最后真的死于坠楼,难道他后来自己不小心摔下去了?」 傅流别摇了摇头,「韦明德这个举动有些冒险,可他确实成功把高峰吓走,之后他小心地爬上栏杆,没想到被躲在一旁的真兇杀害。」 白止听出来了,从刚才起两位队长就在讨论另一个人。 「这个人看似有着坚不可摧的不在场证明,其实是跟我们所有人玩了一个障眼法。」白止觉得离真相似乎很近但又放佛蒙了一层细纱看不真切。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队长,傅队,你们到底是在说谁?」 叶迦把相机递给白止继续说到,「上午我和傅队在讨论案情时说到有两个可能,第一韦明德还得罪过另外一些人,第二真兇就在我们已经查到的人群里。 我们倾向于后者,你看看这个,这是监控拍摄到洛萌去超市付款的画面,我注意到她买的东西,而我们又通过洛萌现在的室友证实了,她现在正在生理期。」 傅流别接着说道,「所以洛萌说她在案发当天12点到2点这个时间在跟问俊人缠绵是在说谎。」白止有些明白了,「我懂了,所以洛萌在为问俊人做假证,真正的兇手还是....」 「不」,叶迦回答道,「问俊人后来的口供一直没有否认这一点,不是他在说谎,而是他当时醉得不省人事,为什么洛萌要这样说,不是她要给问俊人作证,而是一旦我们採纳这个证言,她自己也不会再有嫌疑,你明白了吗?。」 白止长大了嘴巴,「你们的意思是?」 「没错」,两个人同时肯定到, 「韦明德一案真正的兇手—正是洛萌。」 白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等等一下,副队,你是说洛萌是兇手?」 「是的。」叶迦再次给出肯定的回答,「4月20日晚上他们从警局回到学校分开前,洛萌应该是用了可以帮助韦明德解咒之类的说辞,约韦明德见面。 碰巧生理期刚来的洛萌去超市见到问俊人买酒,她去欣欣超市的原因并不是为了买某一个牌子的牙膏,而是她跟韦明德约好了在实验楼见面。」 傅流别继续说道,「看到问俊人往湖心岛走去,洛萌随即想到利用他做不在场证人。 她先把问俊人灌醉,再来到实验楼顶楼,听到高峰和韦明德的争执,躲在一边。说不定她还可以看到韦明德弓着身子在小平台躲避的情形。 等高峰跑走,她才出来,给予韦明德致命一击,之后再回到湖心岛作出跟问俊人缠绵后的情形。」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叶迦对白止说道,「白止,我问你,如果你喜欢一个话题,接下来你必须挑一个人和你聊天,你挑哪个才能继续你喜欢的话题呢?」 白止显然没有料到副队解惑的方式是提出另一个问题,他想了想,张了好几次嘴,最终没有吐出一个字。 傅流别接口道,「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挑一个也喜欢这个话题的人。」 白止有点理解了,可他依旧不明白这个问题跟案件有什么关系。叶迦盯着窗外的天空,下过雨的空气带了一丝清甜,「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为什么要怀疑问俊人么?」 白止点点头,「记得,因为问俊人可能怀疑是韦明德的诅咒害死自己心爱的人,所以想杀了韦......」 像是勐地意识到什么,白止睁大了眼睛。 叶迦抬头,乌云似乎又在重新集结,「在这个奇特的四人组合里边,除了正大光明表达自己爱意的男朋友,有一个肖想女友闺蜜的浪荡子,还有一个只能把爱意深深藏在心里的好朋友。」 傅流别轻轻嘆道,「洛萌真正喜欢的人,是付清佳。」 第18章 同归 白止一下接收了很多的信息,他还处于震惊之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一方面惊讶于队长、副队长凭一些蛛丝马迹就锁定真兇,一方面也对这个事情的真相感到意外。 白止不解地问道:「难道副队,队长你们从一开始就怀疑洛萌?」 傅流别摇了摇头,「最开始并不是怀疑,只是人物的行为、语言跟事实发生上的矛盾会特别引人注目。比如,最初付清佳案发生的时候,洛萌伤心的模样让我记忆很深刻。 我相信,至少洛萌对付清佳有着非常深厚的情谊,这样的人会在朋友死后不到一天时间就主动投入对方男友的怀抱么?从那时起后面也就难免对她更关注。」 第27页 叶伽按下车窗,「我们后来在学生会和其他同学的口供中,发现问起韦明德和洛萌的关系,不少人提到,当初洛萌拒绝了好几个系草和富二代的追求,反而主动跟韦明德交往。 而这件事让韦明德时不时拿出来显摆,也多亏他,才让我们发现洛萌的另外一个谎言。洛萌说主动跟韦明德示好是因为虚荣,那显然有问题,她的追求者里面有的是人财俱佳的人选。」 白止突然明白刚才叶迦那个问题的意义,因为洛萌遇到的也是同样的局面,「她需要『选择』一个人才更能顺理成章同那一对情侣一起,而这人不会排斥四人相处,有时甚至会主动提起她时刻挂念的人,所以韦明德是最好的选择。」 白止做完了全部记录,「那我们现在是对洛萌进行抓捕么?。」 傅流别笑了笑,「我们先请洛萌回来协助调查,技术科已经在路上了,嘿嘿,如果我们推论没有问题,有几个地方洛萌留下了不少破绽,放心,她跑不了。」 韦明德一案终于要结束了,白止正准备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傅流别像想起什么似的,他收起笑容,「叶迦,你还记不记得,韦明德说他有一张写了问俊人名字的布条。」 「是的,这个布条被韦明德不小心拿错,并没有在槐树居烧掉。」 「你快想一想,韦明德的遗物里面有没有发现这个?」傅流别言语有一丝急迫。 叶迦快速回忆了一遍,「没有。」沉默两秒他随即补充道,「我肯定。」 「糟了!」,傅流别脸色突然一变,「快找问俊人,他现在有危险。」叶迦快速拨通电话,并没有人接听,第二遍过去电话已经关了机。不安在三人心中加剧,叶迦又拨打洛萌的电话,依旧关机。 傅流别把车停在一边,「最糟糕的情形是,洛萌现在就准备动手,我们得抓紧时间。」 「可是,他们现在会在哪里?」知道事态紧急,白止急出了汗水。 「现在是下午,学校里人多不容易下手,有一个地方没什么人,而问俊人一定会乖乖跟去。」 两人同时说道,「槐树居!。」 「抓紧了。」傅流别亮起警灯,刺耳的警笛声引来周围人频频侧目。 两边景物飞快地向后飞去,白止有些想吐,只见傅流别一边开车一边冷静地下达指令,白止死死抓住车把手,分了一半的注意力在耳朵上,才勉强听清。 「白止,你问问最后有人见到问俊人和洛萌是什么时候?他们是否在一起?打完后再分别拨打洛萌和问俊人电话,看能不能接通」,「叶迦,快速请求支援,另外叫医生、消防队随时待命,目标槐树居402室。」 「是!」 「是!」 趁还有点时间,洛萌回忆起让她既痛苦又快乐的短暂一生,跟很多在父母爱与关怀中长大的孩子不同,自从出生被发现是个女孩,她没有享受过一天家庭的。 弟弟出生后她完全失去了父母的关注,似乎连她的名字都已忘却,每次称唿必然是卓昊姐姐,而她自己也大概忘记了洛盼娣这个名字。 十岁之后父母劝阻过她多次上学,「女人读这么多书干嘛,还不是别人家的」,这是听到父亲关于她最多的评价,结果她只能白天做事照顾弟弟。 晚上悄悄读书,直到高二才在好心校长帮助下,回到学校,那两年里她拼命读书,不顾一切想要逃离,终于考上了远方城市的大学,她费尽心思改掉原来的名字,洛萌斩断了过去,期望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很快上了大学的洛萌掉入一个新的深渊,无亲无故又傻里傻气的乡下妹子没有受到大家的嘲讽,也没有多余的一点关注,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她以为无论如何也跨不出第一步的时候,有一个人向她伸出援手,带着她一起报名,一起领书,一起参观校园,一起去城市游玩,她学习得很快,她慢慢发现自己有足够能力处理这些事情,甚至游刃有余—除了自己的情感。 洛萌从小就发现自己对于感情并没有多余的期待,甚至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爱上什么人,直到碰见付清佳,她善良,体贴。带给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想像的温暖。她愿意跟清佳做一辈子朋友,只要她开心幸福。 可是清佳她死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该死的人,为什么偏偏要是她,那天晚上她和韦明德两人,从校门口走到德育路上,他一直抱怨说清佳为什么不等毕业后再自杀,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会不会影响他保研。 最终韦明德一句「好死不死」四个字彻底击溃洛萌的内心,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是她余生唯一的执念。 「没想到老天爷开眼,先送了问俊人来做不在场证明人,又有高峰来做替死鬼,天都帮我。」看着昏迷不醒的问俊人,洛萌嘴角扯出一丝阴冷,她拿出写了问俊人名字的布条,轻轻搭在他身上,很快,又是一个诅咒落成了,然后她就可以…… 忽然间楼下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难道是警察? 她把问俊人拖到角落,跪坐在地上,左手抓住问俊人衣领,右手拿出匕首,就在这时,大门被勐然踹开,洛萌把刀架在问俊人脖子上,只见为首的警察拔出枪,对准角落里的两人,叶迦后一刻进入房间,映入眼帘的是洛萌此刻有些散乱的头髮,和有些疯狂的神色。 第28页 「洛萌,我们已经知道你是杀害韦明德的真正兇手,放下刀,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傅流别平静地说道。 洛萌拿刀的手握得更紧了,「回头?。」她惨然一笑,「现在的我无路可走,我不怕死,我只还有一件事没做完。」 此刻来到房间的白止见到的正是这一副画面,洛萌的五官有些可怖,怀中的问俊人头部涌出鲜血,大厅中央有一块沾了血的砖头,这个情况开枪无法保证两人安全,情况有些紧急,叶迦不由得也有几分担心,「洛萌,问俊人没有做对不起付清佳的事情,他不是韦明德。」 「韦明德是真小人,问俊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清佳向问俊人提分手后回来哭得那么伤心,我刚刚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我问他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清佳的事。 他说只有和我那一次,这种时候都要撒谎,他跟韦明德一样无可救药。」洛萌情绪有些激动,但是右手始终保持同一个姿势。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什么?」 傅流别的神色依旧很平静,「问俊人刚刚所说并没有骗你,他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付清佳的事。」 停顿两秒叶迦开口道,「而真正做了这件事的,不是问俊人,是付清佳。」 「你们再胡言乱语,我马上就杀了他。」洛萌的愤怒达到顶峰,情形马上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白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你误会我们的意思了。」傅流别的语速有些快。 「付清佳打定主意要自杀,她虽然想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她想把对别人的伤害减到最少,这正是她愧疚的由来,可是她错了,人一旦有了羁绊,岂是说割捨就能割捨的。」 「你是说,问俊人并没有,他没有....」洛萌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叶迦说,「你不相信我们,你问问自己,付清佳会不会是这样一个人?而问俊人又是怎么对待付清佳的。」 一些零散的片段冲击着洛萌的回忆,她同付清佳的相处,问俊人如何用心地追求,如何对付清佳呵护备至,再到湖心岛那一晚撕心裂肺的痛哭,洛萌无力地垂下手,「那清佳,她到底为什么?」 傅流别放下警枪,他向前走了几步,「我答应过问俊人,我现在也答应你,我一定会找出原因。」 洛萌站起身,她现在不会再伤害问俊人,但刚刚的话还不足以让她有活下去的决心,傅流别紧盯着洛萌手上的匕首。 只要她有任何动作,他绝对有信心可以把她救下,叶迦往窗户旁挪了挪,白止守在门边,三个人有默契地封堵着一切可能。 良久,洛萌开口轻轻说道,「我真的好想好想清佳,她应该在怪我,她一个人这么孤单,我怎么还不下去陪她。」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滑落。 「很抱歉三位警官,我等不了那么久,我准备自己下去问问她。」 洛萌的口中溢出鲜血,显然提前服了毒。「快叫医生,这里有两个人需要医治。」傅流别向外吼道。 「帮我跟俊人说声抱歉,还有,谢谢。」说完这一句,洛萌无力地倒了下去。 门外等候的医务团队把两人抬上了担架,几个小时后,得到救治的问俊人甦醒过来,洛萌不治身亡。 第19章 推导 根据洛萌临死前的证言和她那里发现沾有韦明德血迹的鞋袜,毫无疑问韦明德一案已经水落石出。对于校方而言,这依旧是个别学生的不理智行为,虽然出现另一个学生死亡,奈何是她自己放弃生命,与本校治学毫不相干。 而警方在有兇手已经认罪的情况下,还能锁定真正的犯人,及时救下无辜的生命,毫无疑问重案一组又立下一功。 张副校长紧抓热点,推出关于增强大学生心理健康的系列举措,期间需要警方配合的傅流别一应推脱,后面由市局在中间牵头举办了一个大学生心理健康讲座,傅流别想了想最后让叶迦每周抽半天时间前去授课,江城大学这么多院系轮流下来,要花两个月时间。 高峰被无罪释放,经过这几天,还能不能留在学生会对他而言已不再重要,而韦明德之死让他之前所奉行的真理全部坍塌,高峰请了个假打算好好出去转转,失而復得的自由比什么都珍贵。 对于参加整个破案过程一步步抽丝剥茧找出真兇,又亲眼目睹真兇带着满足死去的白止心情不是很好,直到他坐在市局举办的庆功表彰会上,听着一如既往的慷慨激昂、陈词滥调,望着副队、队长空空的座位,他勐地反应过来,离开礼堂。 然而傅流别和叶迦并不在警察局,此刻的他们正站在江城大学实验楼顶楼,一楼的血迹早已被清理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过了今天实验楼就要全部解封。 而顶楼大门将被层层封锁,江城大学实验楼落日美景从此以后不会再出现,慢慢地人们会忘记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而受到的伤害往往没有办法随时间的流逝而復原。 叶迦抬手看了看表,「庆功会开始了。」 傅流别跨坐在栏杆上,无所谓地说道,「随他们折腾吧。」 叶迦白了他一眼,「回去被鲁局唠叨还不是我去解决?还有你最好站进来点,我可不想明天看到《重案一组队长顶楼轻生》的头条新闻。」叶迦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傅流别抬头眺望远方,「记得我们大二第一次去刑技楼顶楼吗?我第一次见你生气。」这是叶迦另一个不愿提及的话题,傅流别话音未落,藏在意识深处的记忆迅速占领主人的思绪。 第29页 刚上大二的两人,顺利在查完寝后偷熘出宿舍,躲过监控,带着一大堆冰镇可乐来到刑技楼楼顶,避开吵闹的宿舍,吹着九月略带凉意的晚风,天地间放佛只有自己一人独处,叶迦头一次感到大学生活也有几分悠闲自在,除了耳边传来聒噪的话语,「你安静些好么?」叶迦掏了掏耳朵。 傅流别沉默半响,他的声音有些难得的低沉,「今天,是我父母忌日,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只是恰好发现他们尸体而已。」傅流别的尾音有点哽咽。 叶迦走到傅流别身边坐下,「你想他们么?」傅流别望着天上的星星,「想啊,我想告诉他们,我一定会继承他们的意志,还有,我有了很好的朋友,一点也不孤单。」 叶迦可从来没有承认过彼此是朋友的宣言,他正准备转身,「别动。」 傅流别坐起身慢慢向叶迦靠近,就在叶迦出神的一瞬间,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唿出的气息。 傅流别带有一股少年特有的薄荷香味,没由来的,叶迦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上」,突然反应对方在同自己说话的叶迦急忙问道,「你说什么?」,傅流别用大拇指轻轻抹去叶迦嘴角的水滴,「现在没了。」 傅流别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叶迦对于这个举动会这么生气,他只能归结于叶迦的极度洁癖。 他丝毫没有怀疑,这是叶迦对于慌乱的掩饰,他狂跳的心脏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叶迦先是从没承认过对方朋友的身份,而后在这段晦暗不清的关系里,又先动了心。 叶迦收回了思绪,他依旧默认自己有些夸张的洁癖,不过留给两人凭弔的时间并不多。 他们今天到这里并不是来庆祝兇案的落幕,韦明德一案的真兇已经伏法,却也推翻了之前对于付清佳一案的全部猜想,因情自杀的结论彻底失去支撑。 虽然现在已经有学校领导委婉地发出,既然是自杀就可以到此为止的提醒,但不管是为了问俊人还是那两位可怜的老人,亦或仅仅是为了自己肩上的责任,这个案子也必须要查出原因。 傅流别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们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还是回到付清佳的案子上。」 现在的阳光已经不那么刺眼,叶迦放下遮挡的手臂,」我总觉得付清佳想要通过她的死亡带给我们一些信息,但是关键的线索我们还没查到,这么说,我们还没有通过她的『考验』」。 傅流别皱了皱眉头,「如果把这个案子比作考验,那么破解她自杀原因就是通过这个考验,没有通过,就没有办法得到她想留下的讯息。」 傅流别摸了摸下巴,「这样做可太不保险,不像是她的性格。」 叶迦脑中灵光一闪,他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说道,「如果我是付清佳,当破了案和破不了案都能得到同样结果时,才会义无反顾的死去。」 「那我们现在的思路就要换一下,如果破不了案会怎么样。」傅流别马上抓住了案件的重点。就像太阳穿透乌云撒下第一缕阳光,前路不再是茫然一片。 「如果破不了案有两个可能,1、警方直接说明,2、随便安排一个原因草草结案。」傅流别接着说道。 「如果给不出原因,你觉得按照那些一贯喜欢找热点的媒体会怎么做?」叶迦问道。 「狗血、荒诞、灵异,最后的报导离不开这几项。」傅流别很瞭然。 叶迦点点头,「结合现在已有的纷纷扬扬的灵异传言,那很有可能,媒体就会大肆宣扬诅咒的存在。」 傅流别抱起双臂,「那如果警方随意安排一个结果?」 「如果随便安排一个结果,付清佳有亲人有爱人有朋友,他们会不断质疑积极发声,依旧会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事情仍然会朝着最吸引大家眼球的方向发展。」叶迦分析道。 傅流别说道,「那最后结果无非也是引导警方关..。」他勐地停住话语,「我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叶迦肯定地说道。 终于等到这一刻最美实验楼夕阳,这时的太阳已收起了全部能量,变成一个金色大圆球,周边的云霞彷佛被镶上一层金边,不远处碧绿的湖水也晕染出一片迷人的红晕,随着碧波流淌。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让这副景致在自己脑海定格。 回到办公室,傅流别抛下等待已久的各路记者,召开紧急会议。 「付清佳一案现在有了新的线索。」傅流别站起身,示意大家安静,「我们怀疑,付清佳从去旧屋探险到后面不惜以自己生命作为代价的原因,正是让警方和公众把注意力放到这一件陈年旧案上。 我们分为两队,叶迦你负责带老袁,白止去寻找付清佳和槐树居老宅的关系,重点是在发生自焚案之前1-3年时间,应该可以找到付清佳和钱小芳之间的关联。另一队小孙,小娄跟着我,翻遍警局整个档案部都要找出槐树居自杀案的所有线索和情报。」 「是!」众人答道。 几天之后,消息传来,付清佳十一岁时暑假曾跟着父亲到城里打工,舅舅、舅妈只知道是在江城市区,并不知道具体位置,最后根据家里遗物发现他曾经在临西区信义坊五金店打工,而这间店的位置离槐树居不远。 傅流别这边得到的信息不多,过去的资料不像现在这么保存完整,经过多方查找,除了当年的验尸结果,自焚的结案资料以外,找到的案情线索并不比报导多很多。 第30页 「相依为命的两母女,女儿突然失踪,再发现时被人残忍杀害,怀疑是当年的流窜犯案,母亲受到打击,最后在自己的家里绝望自焚」。 如果按照这个资料来看,除了作案手法太过血腥以外,警方处理过程并没有太大问题,除非这背后别有内情。傅流别推断一定有人暗中在跟付清佳联络,配合她重新挑起公众对这个案子的关注。 而官方的资料只有这么多,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叶迦那边找到其他线索。 好消息在一天后传来,袁金水找到当年钱小芳关系很好的同事王惠莲,现居住在江城市幸福两江老人院,傅流别和叶迦于今日正式进行走访。 他们没有想到,原本以为一次简单的谈话,却引起之后足以震动整个江城市的风波。 第20章 旧事 两江幸福园坐落在临东区巨峰路,因为修建时间比较早,在一众高楼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在当今社会普遍996的情形下,巨峰路上不管早晚还是周末都热闹非凡。 车辆拐进一条小路,道路尽头孤零零坐落着一个灰色的五层建筑楼,有些锈迹的朱红色牌匾上「两江幸福老人院」带着一股陈旧的年代感。 养老院採光不是很好,四周都被高楼封堵,交通只有一条大小仅供一辆车出入的小路,大门口周围堆满了垃圾,所幸现在温度还不是很高,没有太多的蚊虫,也没有太过浓郁的气味。 傅流别把车停好,院长随即领着几个工作人员迎了上来,看起来等待已久,院长热情的说道,「欢迎市局领导来我们两江幸福老人院指导工作。」 傅流别跟院长握了握手,接着简单说明来意,院长点点头,「之前区局和街道派出所都给我们打了电话,王惠莲老人已经在一楼的房间等着各位了,来,请这边请。」 一行人穿过院子,来到一楼某个房间,房间不大只有二十来平米,侷促的空间勉强塞下三个床铺,靠门边有一个分成三格的大落地柜,为了今天的见面,老人院提前把床并在一起,床上堆满了杂物, 勉强在房间中央收拾出一块空地,还临时搬了一张桌子,桌边放置了几张椅子,桌面上摆放着一些纸笔、矿泉水还有一些时令的水果。 王惠莲在靠窗的床上坐着,听到声响,她抬起头,时光的流淌在她脸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她的背微微有些驼,花白的头髮带着一顶毛呢帽子,与她的外貌不太相符的是那一双没有受到时间侵蚀,有些明亮的双眸。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市局重案一组的精英队长傅流别,副队长叶迦,这位穿白色毛衣的就是你们要找的王...」 王惠莲的目光在看到傅流别和叶迦的那一刻再没有移开,她站起身,拄着拐杖走到傅流别和叶迦跟前,微微踮起脚尖,傅流别明白过来。 他取下别在胸前的证件,郑重递到老人手上,「我是市局重案组警察傅流别,他是我的同事叶迦,我们为了钱小芳一案而来。」 王惠莲目光微动,像是没有听清刚才的对话,她花了两分钟时间辨认清楚来人,接着丢下众人回到床边,她艰难地俯下身子,叶迦见状跑到老人身边,「我来帮您。」他在老人的指挥下,拿出一个古朴中正的方型铁盒。 王惠莲又指了指床铺,傅流别会意,他拉开床垫,只见床板尾部粘着一把小巧精緻的钥匙,傅流别扯下钥匙递给老人,又扶她在床边坐下。王惠莲把钥匙递给傅流别,指着叶迦抱着的铁盒,一开口,略显沙哑的语调传来,「这是给你们的。」 说完她呆坐在床边,任由工作人员如何劝说都不发一言。见此行终有收穫,傅流别二人向老人和院长道别,等不及回警局,他们把车停在滨江大道上,关上的车窗隔绝了城市的喧嚣,铁盒很轻,打开后里面有一封信。 「致此刻拿到这封信的警官,你们好,请容我先对你们说声抱歉,虽然我已离开。但我知道因为我的任性给大家添了太多麻烦。很抱歉以这样一个方式让大家来听听我的故事,此时此刻的我已想不到其他办法。 这么多年,我曾经试图忘记十一岁那年发生过的一切,我曾经也想恢復正常的生活,可是,不论我怎么努力,每晚总会梦到相同的场景,一直到我下定决心离开的前一晚。 其实十五岁那年我就明白了,我活着是为了给死去的她们伸冤。下面的故事千真万确,请你们一定要相信。 十一岁那年,我跟着父亲来到江城市区,当年收成不好,为了学费父亲不得不到城里碰碰运气,当时他的身体已经有些不好,我放心不下,一起来到这里,打听了很久,终于有房东接受我们短租,那是他已经空置多年的旧屋,地址在槐树居404室。 父亲很快在五金店找到了工作,工作很忙,他整夜整夜回不了家,可能是听到我飢饿的哭喊,从那天起芳阿姨总会招唿我一起去她那里吃饭,她家里偶尔也有别的小孩。 静恩姐是芳阿姨唯一的女儿,跟芳阿姨一样对我们很热情。上班时间,经常就只有我们两人在家。 有一天,我跟静恩姐在我家玩捉迷藏,我躲在衣柜她正找我的时候,忽然闯入好几名穿着灰色制服的男人,他们嘴里说着我的名字,来到家中看到年纪相仿的静恩姐,误认作是我。 静恩姐竭力挣扎,很快被打晕抬走,我在衣柜的缝隙里看到这一切,可我当时害怕极了,我不敢叫喊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人带走。 第31页 那天开始芳阿姨发了疯似的到处寻找,几天后,附近小树林找到静恩姐的尸体,静恩姐满身是血身上被挖得到处是洞,眼睛和很多内脏都不见踪影,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芳阿姨哭得撕心裂肺。 从那天开始,我每晚都梦见没了眼睛的静恩姐回来找我,于是我忍不住告诉了芳阿姨我所知道的一切,芳阿姨没有怪我,突然她像想到什么一样,把我赶出门,再后来她消失了,到我们回去老家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她。 回到家后我始终放心不下,寒假的第一天我又一次回到槐树居402室,敲了门,没有人应。我等到半夜,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404的房子还空着,谢天谢地没有换锁,我打开门躲了进去,偷偷透过钥匙孔往外看。 熟悉的灰色制服带着芳阿姨回到隔壁,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了火光,接着是很多人尖叫的声音,我勐然反应过来,芳阿姨家起火了,我打开门拼命叫喊,隔壁没有声响,直到消防车的声音传来,我跑走了,至此我没有再踏入槐树居半步。 从那日起,我每天都在自责,我不仅害死了静恩姐,也害死了芳阿姨。如果没有我,她们俩一定现在也好好地在一起生活。我无法形容每天晚上做的噩梦,这一做就是整整十二年。 说来你们肯定不信,王姨走访上报的这些年,没有一点回应,这让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我更没有对这个世界的留恋。相信你们已经知道,我一早就从韦明德的笔记里知道诅咒的存在,是我把槐树居的资料让韦明德看见。 也是我换了韦明德书包里的布条,是我在屋子里动的这些手脚,也是我在回到学校后,继续让他们看到诅咒的存在,最后事件会在我的自杀上达到高潮,希望我的死能够唤起警方对这个案子的重新调查。 请你们不要责怪王姨,我把计划告诉她之后,她多次劝阻甚至提出由她来完成,可是我实在已经筋疲力竭,与其说我是为给她们洗雪沉冤,不如说是我终于找到可以解脱的理由。 我的心思没有白费,我等到了你们,请帮帮我,帮帮王姨,也帮帮芳阿姨和静恩姐。 最后请帮我向舅舅、舅妈说声抱歉,我会在天上祝福两位两人,还有..俊人,如果来世,他还愿意,算了,他应该不会想再认识我。 谢谢你们能看到最后,付清佳绝笔。 「事情果然如我们所料,而且这背后恐怕没这么简单。」叶迦取下眼镜,右手拇指和中指按压起两边太阳穴。 「我马上回去跟鲁局汇报,你替我去个地方。」傅流别发动车子。 叶迦很清楚目的地,「走吧,上次之后再没有见过面了。」 临江医院依旧忙碌着,医院大厅充满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病房内入眼处一片雪白,付清佳的身影又出现在脑海,问俊人正准备拿起书,这时敲门声传来。 「叶警官您好,请坐。」问俊人垫起枕头,招唿叶迦坐下,「还有一位傅警官,他今天怎么没来?」 见问俊人恢復得不错,叶迦放下心来,他拿出手机,「队长有些事情要处理,这个是给你的,需要你花一点时间。」说着叶迦把手机递给问俊人。 时间过去了许久,看完了整个信件的内容,问俊人的眼眶通红,他张了张嘴,「对不起。」他唯一开口说道。 叶迦摇了摇头,「我们可以怪付清佳的决绝,可以怪韦明德的自私甚至怪洛萌的疯狂,但是问俊人,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问俊人的眼里有泪花闪烁,他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掉落,「如果我能让她再爱我一点,这个世界是不是或许可以把她留下?」 任何的安慰都是徒劳,叶迦轻轻关上门,离开了医院。叶迦在心中嘆息,期待时间能够带走一些伤痛,让这本就不完美的世界多留下一些值得留下的美好。 第21章 逃犯 鳞次栉比的高楼在龙腾大道拔地而起,作为江城市最新一代标志性建筑—广翼大厦就坐落在这里。 大厦楼高243米,地上50层,其中3至48层为写字楼,大楼核心筒底部为35米长、33米宽的方形结构,随着核心筒逐层插入楼层钢樑、楼层板和混凝土结构。 楼身全部安装时下最流行的中空玻璃,其中20至46层楼身两旁结构微微向外凸起,做出展翅之态,故而得名。 整栋大楼分为高低区电梯运营,每区皆有六部电梯供上班族和客户出入。此外每区还配有两个货梯与地下颇具规模的停车场相连。广翼大厦是江城市的新门户,也是很多上班族引以为傲的5a级上班地点。 离面试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刘旭飞已经站在广翼大厦门口将近一个小时了,去年刚毕业的他职业理想是做一名文案策划,去年考研失败而错过黄金求职期的刘旭飞,毕业时匆忙找到的一份工作,说是策划其实是行政,人事,财务,策划一肩挑。 公司除了老闆和老闆娘以外只有他一个人,接到的案子少不说,他负责的文案部分还经常被改得面目全非,知道现在工作不太好找,他一个人做着几个人的活儿。 拿着微薄的薪水,坚持到现在,见对职业生涯实在没什么帮助,短时间内又没办法做出改变,他终于咬咬牙辞了工作,期望能在下一批学弟学妹毕业前重新安定下来。 他不得以每天在招聘软体上投出几十上百封简歷,奈何回復者寥寥,今天是他最近一周内唯一的一次面试,对此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第32页 马上将要面试的是一家在本地非常出名的gg公司,刘旭飞准备了整整三天,穿上自认为最得体的衣服,彩打了简歷,早早就来到广翼大厦门口,他知道良好的守时观念是既不能迟到,也不能早到太多。 进入大楼内部,豪华而又质感十足的装修,更是让刘旭飞充满嚮往,脑海里他浮现自己穿着西装拿着公文包,就像前面那位男士拿出门禁卡从容进出的景象。 刘旭飞暗暗对自己打气,见时间差不多了,他在前台登记领完电梯卡,刚出电梯门口,惊闻gg公司气派又不显张狂的大门映入刘旭飞眼帘。 前台工作人员打扮得体,一口普通话十分流利,她脸上化着淡妆,堆砌的职业性笑容充满亲和力,刘旭飞心里的憧憬又加重了几分。 进入一号面试间,填完资料后他整理起自己着装,脸上也挂起笑容,期待能给面试官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 五分钟后,面试官到场,刘旭飞赶紧站起来敬了个礼,面试官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她烫着波浪长发,上半身是常见的灰色衬衣搭配下半身黑色包臀裙,职业气息十足。 刘旭飞吞了口唾沫,他感到有些不同以外的紧张。进门后面试官一看到刘旭飞眉头就皱了皱,撇见这一幕的刘旭飞有点不安。 还未坐下的刘旭飞,听见面试官对于他简歷的评价,「学校一般,专业一般,经验约等于没有,人也...bp助理怎么挑的人。」 刘旭飞的心渐渐沉到谷底,他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面试官您好,我叫....」 「行了,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你有什么想问的?」面试官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看手錶。 刘旭飞感到非常诧异,按照一般的面试流程应该先是作自我介绍,接着就候选者的工作经歷结合岗位再进行交流,期间面试官还会另外问一些他感兴趣的问题,最后才是反问的阶段。 现在省略了前面几步,原本充分准备的自我介绍和对岗位的理解全部派不上用场,刘旭飞有点发愣。 眼前候选人呆滞的表情令面试官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就在她忍无可忍准备结束面试时,对面的候选者彷佛感觉到这一点,他的语速有点快明显随便找了一个问题。「请问,这份工作具体的要求?」 面试官看了看手机,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们这份工作是一个非常基础的文案策划助理岗,因为我们是乙方,客户有要求要随叫随到,单休,早上10点到晚上7点,午休1个小时,还有什么问题吗?」 面试官的语速有些快,「如果没什么问题...」面试官正准备下逐客令。 刘旭飞不想这一周唯一的面试这么快就结束,他的大脑正在飞速旋转,「抱歉,我还想了解这份工作可以给应聘者提供什么样的机会?同时我也向您介绍我本人目前的情..」 面试官的表情立刻充满鄙夷,她的音调有些尖锐,「能够提供什么样的机会?你不如先看看自己能为公司带来什么收益?我们什么都能为员工提供,一切取决于你是否能成为我们公司一员。 现在的毕业生都是这样?一上来问这问那,还没进公司就这么多问题,岂不是还要一进来就要求公司缴纳社保和公积金?不好意思,我们公司不需要你这样认知的伙伴。」 虽然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局,可是听到对方这样毫不留情的职责,刘旭飞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用自己仅剩的涵养站起身对面试官鞠了一躬,「抱歉,耽误您时间了。」 说着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对面试官小心翼翼地说道,「不好意思,请您把我的简歷还给我可以么?就是我自己带的那份。」 刘旭飞指了指,虽然这一次面试没有成功,但是一份彩打就将近需要花费六元钱,非常时期还是能省就省。 对面的面试官彷佛看透了刘旭飞的心思,她脸色鄙夷更加明显了,翻了个白眼,用有些轻蔑的语气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收到的简歷都需要统一放置在企业人才库里,不能返还。」 刘旭飞捏紧了拳头,半响还是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打开门 ,回过头准备向面试官道别,这一眼刚好看到面试官拿着他的彩打简歷,连同刚才填写的登记表一同扔进了垃圾桶。 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涌上了刘旭飞心头,所有的不甘和委屈冲击着刘旭飞的理智,铺天盖地的恨意席捲而来,他关上门两步走到桌边抄起桌上的玻璃奖盃,向着还未起身的丑陋人影狠狠砸去。 直到血迹随着玻璃奖盃的稜角一点点往下滴,躺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刚才漫天的怒意和脑海中的隐隐畅快都消失不见,刘旭飞此时的脑海里只剩下逃跑两个字。 他打开门,左右张望见没人留意,几步跑到电梯间,所幸没有人阻拦,他按电梯键的手也在颤抖,他扶着墙壁勉强稳住身形。 「叮」地一声,电梯来到了一楼,刘旭飞拖着发软的腿走到大厅,「请等一下,」听到这句话刘旭飞险些往地上一跪,「先生,您没事吧?」礼仪小姐柔声问道。 「没,没事。」看着对方失魂落魄地模样,礼仪小姐脸上职业笑容不减,「持临时卡的客人请走这边通道。」刘旭飞擦了擦额头的汗,逃也似的离开了广翼大厦。 「怎么办?」刘旭飞的大脑激烈地进行交锋,应该过不了多久,警察就会发现他杀了人,他回想起头脑里面仅剩的一些反侦察手段。 第33页 手机是肯定不能用了,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要去同学那里住一段时间,接着他去到江城发展银行取出自己最后的积蓄,买了好几天的食物。 有一个地方或许能够待上几天,走一步看一步吧,他不敢打车,乘坐了好几次公交车,步行了一个小时,才来到他的目的地,一片由腾飞公司开发但是现在处于停工期间的烂尾楼。 多亏他爸爸以前在这里打零工,他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可是今后该怎么办呢?刘旭飞想在这里避避风头。 与此同时,惊闻gg公司里,「你们有看到nancy吗?四点钟的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到处都找不到人。」运营总监有些不满的说道,「微信也不回,在搞什么?」 前台工作人员连忙帮着回忆道,一个半小时前看见nancy进了面试间,可候选人一个小时前就已经离开了。 「难道又在里面躲着睡觉?」运营总监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向总经理告状,nancy明里暗里捅了多少篓子,就算知道她是总经理小蜜,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径直打开唯一关闭的一号面试间的门,预料中的怒吼并没有出现,运营总监的声音有些惊慌。 「快叫救护车,这里死人了。」 第22章 记者 腾飞集团是江城市有名的大型老牌工业制造厂,业务主要集中在工业、冶金、机械、能源(主要是天然气、电力)等领域。 前几年跟着全国房地产的大浪潮,腾飞集团动用了很多资金在江城市南部这片区域进行商业地产和居民地产的项目开发,原本想打造一个集商业、办公、居住三位一体的全新城市生态。 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出现资金鍊断裂,腾飞集团不得不先动用大量资金保住自己核心产业,所有地产项目无限期搁置,这一大片正在施工的大楼全部停止,这里也成为了江城市很多人都津津乐道的烂尾建筑群楼。 没有灯的烂尾建筑群楼,让很多人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恐怖,这里太过荒芜,彷佛是游戏和电影中的末日景象,到处钢筋裸露,杂草丛生,到处断壁残垣,苍凉满目,跟临江对岸璀璨夺目的聚合灯光形成鲜明对比,却又成为流浪汉们频频驻足的新家园。 此刻的道路有些不同以往,平时的了无人烟彷佛只是属于人间的景象,到了晚上,这里反而被重重叠叠的人影围得水泄不通,吓得这一带的常驻民都纷纷躲藏起来不敢现身。 仔细看去这些人并不是游魂,他们带着胸牌,拿着摄像机和话筒,整齐划一彷佛经受过统一的训练。 稍微有些常识的人一看便知,这些是闻风而动的记者们,仔细看看他们,除了本地着名大小新闻媒体以外,还有驻江城市省电视台记者的身影,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警车在一公里外就无法再往里开,傅流别不得不停下车,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这个阵仗吓了一跳。他刚把一只腿伸出车外,很多认识他车牌的记者一窝蜂拥到他身边,他顿时被长枪短炮簇拥,密不透风的环境连只苍蝇都嫌拥挤。 挤到他身边的记者争先恐后地问道,「听说警察在抓捕逃犯时发现一名死状奇特的男尸。」 另一人大声说道,「有消息说死者是董大师,这个消息属实吗?」 另一个记者鞋都被挤掉了,她浑然顾不了此时自身的窘迫。「前段时间江城大学女大学生自杀案现在都还没有准确定论,已经有很多传言是神秘诅咒造成,天师遇害,是否也是非自然的力量?警方接下来如何应对呢?」 更多的人七嘴八舌,「请警方回应一下。」 「傅队长,傅队长。」 记者们这次的关注从他个人转移到案子上这一点让傅流别稍感安慰,他向大家摆摆手。 「警方稍后会安排专人回答各位记者的问题,也感谢大家对我们工作的关心。」他说完发自肺腑地感谢,拨开人群,迈着大步向前走去,不一会儿就把记者们通通甩在身后。 刚刚有人提到江城大学付清佳案时,傅流别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气,不久前他第一时间把知道的所有信息向市局鲁致勇局长进行反馈,结果几天下来,得到的结果却是证据不足,不予翻案。 只凭藉一个女大学生的片面之词就把一个在二十年前就盖棺定论的案子推翻重新进行调查,显得有些轻率也是对之前办案民警和警察的全面否决。 现在并不是重新调查这个案子的最佳时机,傅流别和叶迦心里都很清楚,迫于现状他们只能暂时搁置,转为暗中收集信息,他们很清楚倘若事实真的如此,不论过去多少年都有能被找到的痕迹,终有一天他们能查清真相,告慰亡灵。 警情通报向大家公布的最后原因,只说明付清佳是童年受到伤害以至于不能平復。 除问俊人以外,事情的真相只告知了付清佳的舅舅、舅妈,老两口很是自责,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侄女心中藏着这么一段悲伤的往事,他们再次请求警察能够完成清佳遗愿,得到肯定答覆后,问俊人送他们回到了老家。 真正让傅流别烦躁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从上个月开始叶迦每周都会去江城大学进行大学生心理健康讲座的授课。 前几次还好,最近这两个星期不能按时结束不说,据重案一组内勤周小佳从看门处赵大爷那里得来的最新情报,这两次叶迦都是被同一辆车接送。 第34页 开车的也是一个男性,周小佳根据外貌和身型描述把江城大学学校网站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得出结论,神秘司机是江城大学年轻的心理学教授。 据悉该教授长相斯文,一表人材,风趣幽默极受学生和同事欢迎,虽然后面非常像周小佳自己的脑补,但是每每想到叶迦单独长时间和其他人独处,没理由的,傅流别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可能是夏天快到了,傅流别找不到其他原因。 自从接到这个案子的消息,他已经给叶迦打了好几次电话,均无人接听,他掏出手机,依旧没有任何回復,距离下课已经超过了一个小时,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此时的傅流别已经走到小路上,警察对沿途进行把守,记者的吵闹声被渐渐隔在远处,傅流别静下心来,在脑海中分析起这个案子的全部资料。 一天前,在本市办公新地标广翼大厦发生一起命案,受害人是惊闻gg公司人事,疑犯是前去面试的候选人。 不知道在面试过程中到底发生什么,候选人最后情绪失控拿起桌上的玻璃制品袭击了面试官,惊闻公司是出了名的快节奏,结果发现被害人倒在血泊距案发时间已经过去很久,送去医院后最终没能抢救回来。 公司面试都会提前登记信息,所以警方几乎没花什么功夫就锁定了兇手—刘旭飞,经过监控查证发现兇手最后出现的地方在这一片烂尾楼附近。所以从昨天开始,警方进行了地毯式搜查,没想到兇手没有找到,反而发现了另外一个尸体。 发现尸体的警察自己也吓了一跳,本来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不知怎么被神通广大的记者发现,唿朋唤友来的人比警察更快也更多。 电话声音响起,傅流别心中一动,他拿出手机,却并不是期待中的来电,傅流别此时的嗓音有些阴沉,「鲁局长,我已经到了兇案现场附近,还没有见到尸体,是的,现场记者非常多,好的,我会小心处理的。」 挂完电话,忽然,熟悉又亲切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流别。」 回过头的傅流别,看见叶迦的身影,他正通过警察设置的封锁线,由于今天去学校,他并没有穿上警服,而是一身休闲的服装,背上一个双肩包,衬出浑身的书卷气,他有些抱歉地说道,「今天学生问题太多了,所以没来得及回你信息。」 已经很多年不见他这样的打扮,傅流别愣了一下,随即刚才的烦躁一扫而空。他说道,「没关系,我也刚到,这边公交车很少,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叶迦转过身,往后指了指,「是江城大学心理学言教授顺路送我来的。」 随着叶迦的手指方向,傅流别看到一个修长身影钻进车内,虽然是晚上,借着周边记者的灯光,轿车流线型的车身依旧显示出不菲的身价,他的不舒服又加重几分。 叶迦带着轻快的语调说道,「言教授对警方办案很认可,他想看看我们有没有其他合作的可能。」 叶迦口中的「我们」彻底刺激到傅流别脑仁,他的声音冷得仿佛1月冻得最泠冽的寒冰。 「不相干的人我没兴趣认识。」 电话再次响起,「喂,我是傅流别,刘旭飞抓到了?是爬到对面5号楼的记者发现的?你们不是在看守现场吗?怎么还能让人进到里边?」 傅流别显然抓住了事情的另一个重点,他的话音带有隐隐的怒气,把电话那头的警察吓了一跳。 剩下的路程已不太长,叶迦和傅流别并肩走到了这个案件的发生地。刚才记者的询问或多或少都得到了部分真实的信息,地上躺着的诡异男尸确实是在江城市非常出名,甚至在周边村镇都拥有超多拥趸的舜天教教主董匡建董大师。 第23章 尸体 尸体是在烂尾楼深处某一栋住宅楼二楼平台上发现的,水泥地明显施工到一半,到处袒露着斑驳不平整的印记。 董匡建董大师平躺在地上,他身上穿着舜天教统一式样的「教袍」,那是类似道教的长袍卦衫,舜天教等级森严,只有教主才能身着紫色的服装,在共和国传统文化里紫色向来是尊贵的颜色,亦有所谓「紫气东来」的含义,这源自于共和国古代对北极星的崇拜。 董匡建神色还停留在临死前吃痛和惊恐的表情上,就尸体的伤痕来看,这是实打实的人类兇手犯案,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兇手将董大师杀害之后,没有急于逃走。反而花了不少时间把现场「布置」了一番。 董匡建嘴里被塞满泥土,一个桃木钉直直地钉在他心脏位置,头髮有烧过的痕迹,脚上穿着的布鞋已经湿透,他双手被金属链条绑在一起,颈部有非常明显的深色淤痕。 兇手放佛对死者怀有十分深重的怨气,用刀在他全身割出大小不一的几十条伤痕,更奇怪的是这些伤痕里爬满了无数黑色的蚂蚁,董大师裸露在外的血肉好像是能给它们提供奇异力量的养分,远远看去,紫色的长袍上缠有很多黑色的丝线,显得有些诡异。 傅流别上下打量,尸体上「金木水火土」五行的痕迹实在太过明显,兇手是在故弄玄虚还是另有深意,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许之诚许法医已经在现场忙碌了一段时间,他看到傅流别点点头打了个招唿,「现场和尸体表面信息多了些,死因初步判断是窒息死亡,回头再给你们一个详细的验尸报告。」 第35页 说着,他有些遗憾的摇摇头,「整这些花里胡哨,既无新意又无美感,可惜了我的宝贝刀刀,子介,这次你来主刀,你不说,我不说,小心点没有人会发现。」 方子介显然对老师时不时的口出狂言已经习惯,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任何停滞。 虽然三令五申没有得到警察准许不能私下传播尸体的各种信息,远处大楼偶尔出现的闪光灯显示有不少人已突破警方包围。 现场的搜证工作稍微显得有些凌乱,不仅因为死者是一个自诩拥有无上法力的「仙人」,也因为他的死状实在有些奇怪,民警们一边不得不仔细完成自己工作,一边又打起十分精神注意远处是否有漏网之鱼。 角落里,袁金水正在给白止讲述他值得吹嘘的多年办案经歷。 「白止你不要以为你们队长,副队见识多,破案快,能力强,不是我吹牛,我们当年办的那些案件,桩桩件件放到现在哪个不是轰动全国?」 见白止并没有露出崇拜的表情,袁金水脸上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愤慨。「小同志你有所不知,那个时候各种机制并不健全,不像现在这样所有资料分门别类、各有归档,更别提遍地都是的天眼,基本上大多数案件一发生就能找到兇手。」 袁金水嘆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并不存在的月光,露出怀念的神情,「诶,想当年难啊,我记得是十几年前吧,有一个性质极其恶劣的分尸案。 兇手一连杀了好几个人不说,还把所有肢体混在一起,又分了不同的地方丢弃,由于当时技术受限我们光是把人分出来就花了好几天时间,接着不知道走访了多少户人家,好不容易找到几个死者的信息,又进行逐一排查,最终发现死者之间的关系,这才锁定兇手。 要是现在,扔尸体的时候咔嚓一下就把你给拍下来,再调用大数据又咔嚓一下,底裤颜色都给你查出来。」 叶迦正好进来听到后面几句,「你们说的是十几年前那件轰动全国的三尸案么?」 「可不是?我这正给小年轻科普呢?」叶迦抿嘴笑了笑,没有答话,袁金水并没有说到这个案件真正轰动的原因。 这个算是为数不多获得全国媒体共同关注的典型反社会型人格兇手,几乎把所有的当时江城市警察耍得团团转,警方排除万难最终按照三个被害人之间的联繫锁定了嫌疑人,但嫌疑人一直喊冤,拒不认罪。 没想到嫌疑人的表现激怒了当时所有的媒体,他们纷纷发文在谴嫌疑人的同时还对他的生平进行详细分析,出了连续一个星期的专题报导。 没想到这一举动让真正的兇手觉得受到侮辱,兇手不忿所有的聚光灯都给了一个冒牌货,而且看到报导越来越向着鸡毛蒜皮的小事靠近,他不得不站出来认罪,指责警方调查完全偏离方向。 因为他对很多警方没有公布的细节都很清楚,还拿出了受害人的物品,警方这下才发现抓错了人。 此刻从袁金水嘴里吐出的事实跟原本的大相迳庭,不过叶迦并没有打算拆穿。 一天后。 重案组案情分析会议上,法医许知诚先公布了详细的验尸报告:「死者董匡建,男,五十八岁,蒙省东川市峡口镇居民,五月二十六日晚八点被人发现陈尸于,南浦区唐谷路正处于停工的某幢烂尾楼二楼上。 根据检验和解剖发现,死者有两眼球睑结膜出血、手指及足趾末端青紫以及心肺被膜下出血、颞骨岩部出血等窒息现象,结合颈部状态和两下颌腺出血形态,认定死者系被他人暴力作用于颈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 另外根据检查发现,死者尸斑已经进入浸润期,尸僵开始缓解,肌肉已有变软迹象,加上角膜显着浑浊呈白斑状,确实死亡时间是在发现尸体前的两到三天。 除此之外死者全身还有多处划伤,头髮有被烧过的痕迹,双手有被捆绑后留下的淤青,以上均无生活反应,均为死后造成。 兇手在死者伤口撒上大量蜂蜜,这是死者身上爬满蚂蚁的主要原因。」许知诚说完,向旁边的警员示意。 技术科队员接着说道,「因为发现尸体的地方是一处比较荒芜的烂尾楼,方圆三公里均无监控,现场只留下死者一人脚印。 化验之后发现,死者口中的泥土来自烂尾楼周围随处可见的土坑,死者伤口的蜂蜜是市面上一种比较常见的品牌,另外兇器和其他造成死者伤痕的物品都被兇手带走,暂时未能有突破性发现。」 傅流别认真听完,把情况进行总结:「按照目前所得到的全部信息,能够推测出死者的大致死亡时间。 虽然死者已经步入老年,但从身后勒住一个成年男性致其死亡,兇手大概率为男性或有健身习惯的青壮年女性,从现场的布置来看,兇手对于死者怀有极大的恨意。 因为兇案涉及到的时间跨度有些长,技术科需要花一些功夫才能从周围的监控上面提取到更多有用信息。」 傅流别的神情有一股少见的严肃:「接下来我要说的的事情很关键,因为死者是公众人物,这几天警局受到的关注是以往常规情况的数倍,我们更要打起精神,各个环节都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捅出篓子。」 说着傅流别向白止处瞟了一眼,袁金水马上回以坚定的眼神,看到这一幕的叶迦低下头忍俊不禁。 第36页 「接下来在等待监控分析的时间里,我们要抓紧时间做两个事情,叶迦你带其他人去收集舜天教各种官方,民间的信息。重点是深挖一下跟董匡建及其舜天教有关的事故及报导。 市局下了命令,在有明确不利证据指向舜天教前不能有超过两名警察出现在总坛,所以那边就由我自己去一趟吧。」 会议结束后傅流别经过大厅,一阵小声的讨论传来,「白白,你跟副队关系好,你有没有发现他最近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内勤周小佳有些神秘地说道。 被叫住的白止,歪着头皱着眉,「副队不一直都是这样…诶,你这么说,好像是,我这两天看到他抿嘴笑了几次,小佳姐,你怎么看出来的?」 周小佳一副瞭然的样子,「果然瞒不过我的眼睛。」她手指在眼前滑过。 「据我分析,马上有好事发生……呵呵,跟我的情报对得上。」 后面的话有些听不太清,傅流别勉强按捺住想要追问的欲望,鼻腔发出重重的哼声,回到了办公室。 第24章 拜访 警车在一片宽阔疏朗的庭院停了下来,这里是舜天教总部所在。舜天教由董匡建一手创办,二十年过去,信徒由最初的几人发展为江城市首屈一指的本地教派,甚至在省城各市都陆续建有分坛。 近几年在江城市渐渐与传统佛教、西洋教成三足鼎立之势,跟其他教派都有浓厚的文化背景和悠久歷史不同。 舜天教只有短短二十年歷史,而且教义、教派文化里面充满着董匡建浓烈的个人特色,只见舜天教派教义:「凡信我者,皆获血脉,永不致坠落」便可窥见一二。 其实在十年前舜天教还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组织,搭上近年来流量、信息爆炸的顺风车,董匡建在蹭了几个热点之后,连同一些策划公司做了一系列的营销,这才渐渐打响了名头。 另外一方面他运气也实在不错,共和国新时代对于宗教明确有「百花齐放」的要求,遇着这个可遇不可求的机遇,最近五年舜天教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信徒也越来越多,这些最后都变成数之不尽的金钱源源不断流进了董匡建的荷包。 停了车首先映入傅流别眼帘的是一座古朴的大门,门楣正中高悬金匾,是笔走龙蛇的两个苍劲大字「舜天」,门上雕刻着精美的山水,花卉图案。 进了大门,抬眼处是四个朱红的圆柱,七彩玻璃瓦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整体的建筑风格跟共和国以前国教的观宇有些类似。 大门四周青葱的茂盛绿植沐浴在阳光下茁壮成长,据说在董匡建发家之后,买下这里当作总部祭坛,为了显得舜天教歷史悠长,特意移植了好些上了年纪的大树,花了极大的价钱。 进了大门是舜天教赫赫有名的天启厅,大厅内部构造极为简单,放佛是一个独立的小天地,在舜天教教义里天启厅是唯一一个能够与天地沟通的场所,整个大厅只留一个大门作为凡世和天界的连结,此时大门紧闭确保厅内不会为外界所打扰。 平时教主会在天启厅讲教,大厅正北方挂有董昌建的画像,下方是一个五米乘五米的方形祭坛,祭坛上面放有一个样式精美的古式吊钟,两旁还有几个单独房间用来接引凡人。 天启厅背后的小小院落是舜天教禁地,除了董匡建和几名核心干部加上两名照顾他们起居生活的教俾外,不准闲杂人等出入。 来之前傅流别了解到舜天教核心也是最高领导人是董匡建,教内的二号人物并不是跟随他二十年的老臣子罗品洪,而是已被钦点为下一代接班人的义子施雨泽。 大厅簇拥着上百个跪立的人群,他们身穿白色的教众袍,神情肃然,口中念念有词,丝毫没有被教主的死亦或是警察的出现而被影响到分毫。 人群东南西北四角各站有身着红色教袍的香主,偶尔出声宣布指令,站在祭坛左边处年纪稍大的人就是罗品洪,他此刻身着便衣,风尘僕僕显然才从外边赶回,国字脸上,不怒自威的神情看着正在举行仪式的教众。 如果把整个舜天教比作一个机器,那么其中一个关键部件发生损坏并没有影响整个机器的运作,走进大厅的傅流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看来整个教派另有运转机制,傅流别心中对只有一面之缘的董匡建感到有几分敬佩。这样一个有魄力,能聚人心又有管理才能的人,可惜…… 收回思绪,傅流别径直走到罗品洪身边,讲述来意。罗品洪手一挥,召来一名香主,小声做了安排,接着由教俾带领去到了一个安静的房间,这里的隔音效果不错,关上门,外面的声音几乎全部消失不见。 傅流别打量了一 下此时他们所在的「往事庭」,这是一间布置淡雅的茶室,古色古香,他正待开口。 罗品洪闭上双眼,长嘆一声道,「凡此种种,皆是机缘,警官又何必执着于这些表象。」 傅流别预料到此行可能不太顺利,他等罗品洪说完开口道,「罗先生。」 「警官请叫我罗掌教。」掌教二字罗品洪微微加重了音量。 「罗掌教」。傅流别自然地换了个称唿,「贵教主的死讯,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此行的目的是想请问一下,你作为舜天教资歷最深的一名掌教,是否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第37页 罗品洪的神色先是闪过一丝厌恶,接着他的神态有些惋惜,好像是在感嘆对面的年轻人看不开因果,太过执着,他重复道,「一切都是缘,教主已经西去,我们又何必再去打扰教主清魂。」 傅流别加重了语气,「可是据我们警方查明,贵教主是被人谋害的,作为他的教众,你难道不想查清原因么?」 罗品洪摇了摇头,「傅警官,我说过了,这一切都是教主的缘,也是我们舜天教的一场劫难,我还有很多功夫要做,恐怕没有太多时间招唿你,请回吧。」罗品洪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 傅流别走出房间,仪式正进行到高潮,器乐击打的声音越发急促,傅流别正准备离开。 「警官。」 傅流别回过头,只见说话人有些年轻,他身形微胖五官还算清秀,显然是从远处赶来,说话带有才跑完的喘气声。 「请您等一下。」 眼前的年轻人身穿宝蓝色的长袍,衣领处缝制了几根紫色丝线,眼下的青年在教内的身份可不低。 傅流别心里一动,「你是施掌教?」对面的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您叫我施先生也可以的。」 说着,他带着傅流别回到刚刚的茶室,虽然距离刚刚离开只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再次来到「往事庭」让傅流别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还没等他开口,对面的年轻人有些抱歉地说道,「我刚刚一直在后面的院子里处理义父的后事,没人通知您过来了。」 这恐怕是罗品洪有意为之,傅流别不动声色地想到。 「请问不知道我能帮上警方什么忙?」施雨泽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冒昧问一下,你为什么叫董匡建义父,而非教主,很明显你也是教内成员。」傅流别好奇地问道。 「傅警官您真敏锐。」施雨泽笑得很坦然,「因为整个教会都知道,我其实一直对舜天教都没有真正过归顺过,在我心里,董匡建始终是我的义父远远超过他是我的教主,所以这么多年我懒得改口,大家也都习惯了。」 傅流别点点头表示理解,「此行我主要有两个目的,第一想问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你义父是什么时候?」 施雨泽想了一下,「前天上午十点是教内比较重要的『点钟』仪式,也是每一个月教内最重要的时刻,教主必须出现在祭坛,在所有教众面前敲响圣钟,祈求这一个月教内事事安顺,仪式完成大概是十点零五分,还有。」 施雨泽有些抱歉的说道,因为我们这里是私人场所,义父又对隐私极为看重,所以厅内包括我们平时生活的逸仙居都没有安装摄像头,如果需要看监控可能要麻烦你们去对面的街上。」 傅流别表示感谢后继续问道,「那天早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施雨泽摇了摇头,「在我印象中,一切照常,义父完成仪式后,跟平时一样出了门,大概是早上十点十分吧。」 傅流别奇道,「你义父已经两天没有出现,你和教徒们都没有想过报警么?」 施雨泽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除了每月三次讲经和特定的一些活动外,我们并不能追问教主行踪。」 傅流别注意到,在这里施雨泽用的是「教主」二字。「 老实说,之前这样的事情也经常发生,特别是这半年来义父把教内大小事宜都交给我和罗掌教处理。」 傅流别点了点头,他的神色带了一点严肃,「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了解,可能会给你添些麻烦……」 第25章 汇总 由于本案所引起社会和新闻界的关注甚多,连省厅也有领导亲自打电话询问案情的最新情况,市局领导开会之后决定临时成立专案组,由傅流别任组长,叶迦任副组长,许知诚法医和技术科几位人员专门划拨随时供专案组调遣。 在几天后第一次专案组案情分析会上,傅流别把目前收集到的情况做了一个完整的阐述。 「通过对舜天教总部的走访,他们提供的口供表示董匡建在五月二十四日早上十点十分完成敲钟仪式后离开总坛,目前这一点已经反馈给技术科,他们以此为前提正在积极探查。」傅流别看了看手錶,「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他接着说道,「关于舜天教的内部情况需要大家特别注意,原来的教会二号人物是董匡建义子,施雨泽,男,今年二十四岁,一岁时便由董匡建从圣心院领养,从小跟在他身边,两个人相依为命感情一直很好,董匡建很是喜欢自己这个义子,已经钦点他为下一代教主。 而这一点引起了教内很多人的强烈不满,主要的反对声音来自于罗品洪,舜天教掌教,四十六岁,他是跟着董匡建最老的一批臣子,可以说是跟着董匡建打下了江城市的半壁江山,也是董匡建退下之后,最能接替的人选。 而大家不满最重要的原因是,施雨泽这个人从根本上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舜天教的一份子,让这样一个『外人』当教主是很多忠实的教众无法接受的。所以他们内部的争斗其实在董匡建死之前就开始了,而在他死之后渐渐有些白热化趋势。」 傅流别想到施雨泽的口供,对面的年轻人最后露出的无奈苦笑,「目前除了董匡建和几个心腹外,大部分在教内担任要职的干部和其他教众都是支持罗品洪的,这一线索可以作为我们其中一个调查方向。 第38页 另外我对现场教众和几位教俾的问询,均未取得比较有用的线索。」傅流别示意自己这边已经结束,叶迦站起身把资料分发给大家,他手中的纸页有些厚,这几天他带着队里能出去的几乎所有人,跑了几天,明显收集到的线索不少。 趁这个间隙,袁金水把嘴巴凑到白止耳边,用自以为没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看上去这个教派内部有些复杂呢,不过越是看上去人畜无害,就越有可能是兇手,比如那个姓施的小子,相依为命,啧啧啧。」 见白止有些疑惑,袁金水挑眉,「怎么,不信你袁哥的判断力?」 白止连忙摇头,「上次案件兇手的最后目标就是问俊人,难怪袁哥咬住他不放哩。」 不知道白止是天真还是故意,袁金水想起前几次案情讨论他的发言,脸有点红,忿忿地闭了嘴。 「各位,相信大家都清楚,官方资料上舜天教一应手续俱全,包括董匡建本人甚至是江城市民间委员会的委员,但经过这几天的走访,我们之前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 叶迦的神情有些严肃,下面的警员们纷纷坐直了身子。 「我们平时看到的报导和日常宣传都只是针对初级教众,这一级人员身着白衣,每个月只有固定的祈福以及诵经仪式,董匡建每月的讲义资料也和市面上很多教派相同,但这其实只是舜天教的初步筛查,先挑选一些可以发展的成员。 而符合他们某种标准的可以升为中级教众,他们称为橙衣教徒,这些教众的活动时间一般都在晚上,由于橙衣教徒数量并不多,而且他们对于这一块很小心,目前没有太多公开信息,所以他们的挑选机制和晚上集会活动到底会发生什么还不是特别清楚,但是。」 叶迦的转折让大家精神一振,真正出了事跑到舜天教找董匡建麻烦的不会挑时间,所以我们联繫了江城市的所有媒体和区警局的出警资料,进行了大量的探访,找到下面这些信息。 很明显这些都是被压了下来,我们发现每年关于舜天教的纠纷就多达几十起,大部分只是涉及到金钱,涉及到人命的情况又各不相同,我做了一个划分,发生在最近五年,金额损失在一百万以上或者涉及到人命的先挑了出来。」 叶迦拍了拍桌上厚厚的资料说道。 现场有警员发出惊嘆,「最近五年金额如此之高,或者涉及到人命的事故就有那么多?」 叶迦嘆了口气,「越看到后面,对舜天教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越是怀疑,这是一个没有理智,甚至连法律都不甚存在的独立王国,董匡建是这里的国王,他有着我们无法想像的权威。」叶迦顿了顿,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 「这些是受骗者或者受害者家属的陈述,虽然他们有的人并不愿意再提起,仅仅是几句话,却足够让人吃惊,在共和国发展到的今天,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何田,男,三十七岁,江城市集贸镇人,三年前因为女儿骨肿瘤,被医生下了就算全力医治,也最多三到五年活命期的最后通牒,走投无路的他最终加入了舜天教。 花了大几十万不说,女儿也很快病死了,因为最后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治疗,据说死得非常悽惨,何田去舜天教要过说法,最后警方调查之后不了了之。 汪绍勤五十岁,邻市午隆镇黄莺乡人,五年前加入舜天教派,最开始只是初级教众,后来被其他人蛊惑成功升成橙衣教徒,把家里所有的积蓄和家人都拉来参加了舜天教。 家里原本和他感情笃深的老婆不忍他一直沉迷,以死相逼,但是当时的汪绍勤已经走火入魔,最终妻子在家里割腕身亡。 汪绍勤借了一屁股债在教里求得死人復生之法,摆好烛台,做完仪式,等了十八天,最终他在妻子长满蛆虫的尸体旁幡然醒悟,他所信任的教派只是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他曾经在教内想要跟董匡建同归于尽,没想到被教众阻止,最后以破坏公共治安罪入狱三年,不久前才刑满释放。 黄玉娥,四十七岁,也是董匡建早期教徒之一,她由教俾开始做起,不知是否孕期操劳太过,生下一个身体有些缺陷的儿子,为此丈夫跟她离了婚。 董匡建一直告诉她是因为心有挂碍不够虔诚,才有此孽报,之后她越陷越深,一年前她为了让她孩子的手恢復健康,信了董匡建的蛊惑,在家里自焚而死。不过并没有她儿子去过舜天教的记录。 …… 叶迦花了大量时间阐述了他所了解到的情况,会议室里一度陷入沉默。 傅流别想起前天见过面的那个少年,年纪轻轻就获得无数人尊敬与金钱的他,是否就是因为了解这些真相而没办法同流合污呢? 就在这时,傅流别接到一条信息,他看了看对大家说道,「刚刚技术科发来最新消息,已经找到监控并做了详细比对,董匡建五月二十四日十点十分出门后上了一辆计程车,因为地点是有名的舜天教,而客人又穿了非常显眼的紫色长袍,司机略有些印象,司机还说,奇怪客人的目的地正是南浦区风岗大道附近的烂尾楼。 加上之后的监控有拍到董匡建的背影,技术科已经刚刚完成了对这时间之后的所有探查,证实死者在进入烂尾楼区域后再没有出来,从舜天教总坛在皖义区,计程车达到南浦区烂尾楼要接近一个小时。 第39页 再结合法医推断,所以董匡建的死亡时间接近五月二十四日早上十一点半,大家以这个时间周期为调查方向,着重排查刚才那些可疑人员所处地点,距离案发现场的位置,以及这段时间的不在场证明,技术科将会随时在我们更新情报后着重查看这些人是否有进入到现场,这几天大家要尽快排查出可疑的人员。」 最后还是傅流别带着坚定的语气说道,「我知道现在大家的感受会很复杂,董匡建和他的舜天教是披着宗教幌子的恶魔,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而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跟很多人的想法背道而驰,哪怕被杀的是一个满身罪孽的恶魔,我们都要查出事情背后的真相,可能很残忍,就算我们要把一个天使送去牢房,但这是属于我们警察的职责。」 第26章 过去 白止略微有些气闷,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以至于现在他不想回到喧闹的办公室,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于是便在警局漫无目的的走着。 前面已经是道路尽头,他抬头瞥见「法医室」的名牌, 虚掩着的门里传来微弱的灯光,说实话, 白止除了有些怕傅流别以外,还对许法医的「地盘」有些敬而远之。 「白止?」房间内传来许知诚欣喜的声音, 「快进来, 给你看看我新得的宝贝。」 被叫住的白止给自己做了好些心理建设,这才鼓起勇气推开法医室的大门, 虽然早已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样的画面,白止还是要花一些时间来适应。 法医办公室四面的墙上, 贴满了大小不一的照片, 都是过去十年来许知诚真实的办案经歷。 照片里面充斥满天血腥, 有一些断肢残体的局部特写, 有睁着双眼带有不甘的人脸,还有有已经腐烂长出蛆虫的躯干, 白止到警局这一个多月来只来过法医室一次, 虽然在进去前被叶迦好心地说明了情况,且因为送资料只待了不到一分钟, 可白止还是连续做了好几天噩梦。 耳边许知诚还在滔滔不绝讲解着他在前段时间二组案子里发现的「美景」,见白止的神情有些低沉,许知诚放下手中的照片。 「刚刚的会议我也有参与, 你应该是在对最后你们队长的话而耿耿于怀吧?」 还在发愣的白止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 他终于发现了自己被何种不安所包围, 真的要把一个好人抓起来吗?他抬起头,发现四周都被许知诚的「宝贝」所包围,显然许法医没打算那么轻易放过他。 在这么多警察当中,只有白止还没有系统地进行参观和总结。 白止低下头,小声说道,「我不是认为队长说得不对,我只是一时之间没能说服自己。」 难道每一次有问题都去找副队么?明明现在副队这么忙,一边查案还要一边讲课,还是自己太过无用了吧,白止有些懊恼。 「你知道我在当法医前是最做什么的么?」许知诚第一次说起他以前的事情,连傅流别和叶迦都不知道的过去。 「许法医您之前?」白止摸了摸头,「以前就跟子介一样是助理法医官?」 「笨。」清脆的爆栗声响起,白止吃痛得捂住了头。 许知诚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在法医之前我是一名急救科医生。」他顿了下, 「而我曾经也遇到过跟你一样的困惑。」 白止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许知诚继续说道,「作为一名医生,我有责任去救治我这里的所有病人,不论他是否是个好人。」 「而我曾经在这一点上纠结,我认为如果是一个杀人不眨眼,或者在救治成功之后要去做坏事的人,我也应该去救他吗?」白止明白了。 「我越想越不能说服自己,拿刀的手越来越犹豫,每一个病人来之前,我都想问一问他的身份,他的职业,他看起来像不像好人,我也越来越迷茫。」 「然后呢?」白止有些关心。「然后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再也没有能力拿起手术刀,再然后这个世界上就少了一个许医生。」许知诚自嘲地笑了笑。 直到后来有人对我说,「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余的命运会有公正的审判。」 「那您为什么最后当了法医不是回去当医生呢?」 许知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在白止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伤感的神色,因为说这个话的傻瓜已经…… 命运真的会有公正的审判么?且留着这条命看下去吧。 警局几乎没有人知道,殉职的傅琛队长和许知诚是相交多年,肝胆相照的朋友。 「这么坚定地模样,还真是和他一模一样呢。」 想到刚才开会的情形,许知诚露出欣慰的表情。 白止认真向许知诚道谢,刚才的谈话稍微驱散了心中的阴霾。还有太多的未知,而现在就坚定地跟队长走下去吧。 许知诚看着白止的背影,笑了笑,「如果是你的话也会这么教小朋友吧,阿琛……」 傅流别打开办公室的门看见叶迦已经在里面了,他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找我有事?」 叶迦的神情流露出几分关切,「这几天我看你的情绪有些烦躁,是发生了其他事情么?」 叶迦一提,傅流别不由得又想起周小佳和白止的对话,他很想问个究竟,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傅流别盯着叶迦一脸为难。 少见的扭捏之态落在叶迦眼里,他不自然地把眼神瞟向别处,这样的傅流别竟然有几分可爱。 第40页 两个人拉锯着,不知过了多久,叶迦这才反应过来,「是不是鲁局给你规定期限了?还是省局那帮人又过来找麻烦?」 叶迦口中的关切之意让傅流别心情很好,「目前我们的进展很快,省局那帮人暂时也挑不出毛病,至于鲁局这边,他让我不要有顾虑,放开手去做。」 说到这里,叶迦的眉目染上了些严肃,「刚才在会议上不好明说,但你我都知道,舜天教如此明目张胆而又逍遥法外的原因,这肯定少不了…」 叶迦指了指天花板。 傅流别点头,「关于舜天教内情的牵涉比我们想像中更复杂,但是叶迦,不论他们背景如何,践踏法律的行为一定要付出代价。」 「这还只是事情闹开了有记录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说着叶迦停了下来,直直看着傅流别双眼,他明亮的双眸似乎关不住快要溢出的情愫,他认真说道,「那你到底是怎么了?能告诉我原因么?」 傅流别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其实不是跟案情有关也不是其他什么重要的事情,前两天我听说。」 突兀的铃声响起,打断了傅流别的话,叶迦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接通电话,「语庭,是我,没有在忙。嗯,后天的课我已经准备好了资料。」 傅流别已经猜到电话中那一头人的身份,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一股无名怒火正在体内乱窜。 「后天你又过来接我?」傅流别看到叶迦的表情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其实不用每次都麻烦你,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傅流别忍无可忍地开口说道,「叶副队,后天刚好我也要去江城大学办事,我送你。」傅流别的话带有一丝不可抗拒的威力。 叶迦随即向言语庭说道,「后天我们队长刚好也要过来,真的不用那么麻烦了,晚上吃饭?我现在时间还说不好。」 傅流别铁着脸阴沉地说,「副队,这几天的工作还有很多。」 叶迦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他连忙向电话那头的人说道,「不好意思,语庭,最近我们特别忙,能抽出时间授课已经是极限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好的,再见。」 「语庭」二字像是在提醒傅流别两人如今已非同寻常的关系,傅流别感觉自己已经到了爆发边缘。他勉强按捺住此时的怒气。 挂了电话,叶迦等待傅流别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题,等了许久,才听到傅流别冷冷的声音。 「以后再说吧。」 傅流别莫名没有了开口的欲望,意识到这一点的叶迦也有些奇怪,他发现刚才傅流别的怒气隐隐朝着电话那头的人而来,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而流别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莫非是害怕自己的授课耽误了案子的进度,这样的理由实在太过牵强,叶迦实在想不出缘由,摇头做罢。 叶迦不知道,此时连这股无名怒火发出的本人也并不知道原因。 第27章 排查 第二天一大早, 几组人马就按照前一天开会的任务分配进行探访,虽然叶迦他们初步排查的资料非常多,然而因为现在天眼到处都是。 市局又下达了各区各组织全力配合的blue wind命令, 所以前几天在叶迦他们找到这些曾经跟舜天教有过冲突的人员时,同步拜託区警察局先跟他们取得联繫, 除了确定已经不在江城市及周边定居或者因为其他情况无法取得联繫之外的其余人员,都约好时间地点统一进行排查。 其实, 早在发现尸体的第一时间,技术科就对董匡建的所有通讯设备进行排查, 均未发现任何线索, 早先一步去舜天教总部拿到董匡建私人物品的技术科人员,在所有物品中也未有其他发现。 而教内的人员的口供也没有多余的信息提供。警方只能先大海捞针, 虽然繁琐但别无他法。 按照之前叶迦拟定的标准,最终整理出涉及人命的事故五起, 涉及金额上百万的纠纷十六起, 这多达十六起事件中一共牵涉到人员四十二人。 而在这些人中, 现在已不在江城市居住的有十八人, 自杀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死亡的共计五人,暂时无法取得联繫的有七人, 剩下需要参与口供录制的一共有十二人, 这十二人位置遍布江城市九大主城区,还有三人身处江城周边城镇。 今天由市局牵头, 区局的警察队伍支援,採取一个重案组警员搭档一个区级警员的配置,在口供提及的地点展开, 一大早, 整齐的十二辆车出发, 分别开往各自目的地。 叶迦和傅流别没有参与其中任何一场口供的录制,他们看着桌上沉甸甸的资料,薄薄的纸张代表一个又一个面临或已经破碎的家庭。 漫长的一天过去,跟市局各位领导开完案情通告会的傅流别推开办公室的门已经是晚上九点,十分钟前,最后一份口供也送了过来。 明天要去进行授课的叶迦在傅流别开会前被打发回了家。也许是昨天晚上发生的尴尬气息还萦绕在二人周围,这一整天,傅流别和叶迦都没有过多的交流。 桌上的咖啡已经略微有些冷却,但一股暖意从咖啡液体透过杯纸再传到傅流别掌心。他没再任由莫名的情绪把自己包围,翻开桌上新鲜出炉的口供,仔细看了起来。 第三组警员的记录显示:之前失去女儿的何田现在仍在江城市打着零工,虽然女儿已经去世,妻子也已和他离婚,但对于他或者妻子一家来说,这是无法被翻过的一页。 第41页 说恨么,何田现在更多的是一种后悔,三十几岁的人有着两鬓斑白的头髮,看着像五十几岁,记录员不敢相信似的核对了几遍。 这样也算是还活着么?何田不知道,只是午夜梦回那些鲜血淋淋的回忆一遍又一遍把他伤得体无完肤,为什么当初要相信神药,为什么要哄骗女儿做着这样的「治疗」,离开的人痛苦的离开,活下去的人继续煎熬,只有这样才可以抵消女儿的痛楚吧,何田想。 根据何田口供和调取的监控显示,他在五月二十日早上十一点五十来到打工的超市,一直工作到当天晚上十点,而他工作的宝源超市距离案发现场有接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周围人员的口供也基本证实,有不下五人可以为他作证,他的嫌疑可以基本排除。 而最后回来的是第五组去到邻市午隆镇黄莺乡的两位民警。他们的目标是刑满出狱的汪绍勤。 汪绍勤入狱前已经是众叛亲离,出狱后也是无人在意,他一个人租在一个僻静的房子,平时以捡垃圾为生,每个月挣不了多少钱,勉强只够餬口。 他年迈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眼睛的浑浊几乎都要布满眼球,生命力在苍老的身体流失,不知为何而支撑。 据他的口供案发的那天早上他一直都在平时惯去的「领地」工作,而那附近的工厂门卫对他有些印象,也基本可以确认,他在早上十点和下午一点都有出现现场,而黄莺乡距离案发地点开车来回要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再加上杀人布置现场也需要一些时间,所以他的嫌疑也可以排除。 袁金水临时有了新搭档,他们去到皖义区警局,见到了黄玉娥有些残疾的儿子,郭晓冬,虽然他正值壮年,但袁金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排除了他的嫌疑,并不是袁警官有些拖大,而是郭晓东低垂的无法抬起的右手有些残疾,预示着他是不可能用勒死的方式杀死董匡建的,袁金水也是最早回来的人员。 傅流别继续往下看去,经过排查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有以下两人: 焦昊,男,四十三岁,曾经的舜天教橙衣教徒,先是把自己做生意赚来的三百万全部投入到教里,甚至把自己年仅二十岁的女儿也带入了舜天教,焦昊一度成为掌教的最热门人选之一。 结果不知道发生什么原由两人突然交恶,焦昊不止一次在舜天教当着所有教众的面说绝不放过董匡建,而这次,焦昊在案发时间并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 据他自己所说他一直在家里睡觉,焦昊正值壮年,常年健身的手孔武有力。 第十一组警员传回的口供记录:夏雯雯,董匡建曾经的情妇之一,本身事业有成,在认识董匡建后,把自己搭进去不说,还把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全部投给了舜天教。 最终董匡建看她没了积蓄,又逐渐衰老,随即翻脸不认人,跟她断了来往,夏雯雯哪里肯依,多次上门吵闹,均被教众阻止。 她在案发时也是没有不在场证明,据她自己所说那时她正开车从老家回来,因为走的老路几乎没有什么记录。 在这期间,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夏雯雯有些牵强的原因是她是否有能力可以杀死一个成年男性,不过不能排除也教唆他人一起犯案的可能,接下来这也是一个调查的方向。 最后结合舜天教内部情况,施雨泽在五月二十四号一整天都在舜天教,有无数人可以证明,所以他的嫌疑被完全排除,袁金水的脸没由来的有些疼。 教内有嫌疑的人是罗品洪,先不说他跟董匡建在教内因为继任者的原因矛盾很大,不久前据说还和董匡建发生过剧烈的争吵,而罗品洪当天上午一直不在教内,直到下午三点才出现在在教内,但是他拒绝提供任何行踪,目前也被当作嫌疑人之一。 傅流别看着这些信息,陷入了沉思,今天的调查有些进展,但是和董匡建称得上血仇的人员不在场证明无一例外干干净得近乎透明。 傅流别只得按照目前排查出的情况把调查重点集中在以下三人,即焦晃、秦雯雯和罗品洪上。 明天还有一件事要做,傅流别在睡前这样想到,只会在睡前想案子的他不知不觉把这件事划上了和破案几乎一样重要的级别。 周小佳有些遗憾,她错过了这个在后来被津津乐道很久的修罗场,早知道那是傅流别第一次无意识的正式宣告主权,她就是奔着被开除也要亲眼见证。 第28章 交锋 今天的江城大学礼堂有些热闹, 虽然大学生心理健康讲座的宣传铺天盖地,可最开始报名者寥寥无几,没办法校方才规定每个系以公开课的形式强制参与, 而且还算学分。 很多男生并不清楚,为什么每周这个时候礼堂的人会越来越多, 在得知参加这个讲座可以积一分学分后,很多男生也短暂的有些兴趣, 看了详细介绍后三个小时的时长让很多人望而却步,可是他们并不知道, 大部分参加的女生嫌时间远远不够。 还有半个小时开课, 上一堂课还没有结束,礼堂外面已经是人挤人摩肩擦踵的状态, 最幸运的肯定属于上一节课就在礼堂的同学,因为她们可以免去抢座的命运。外面已经站了黑压压一大片人, 好不容易停好车的傅流别,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今天叶迦身上穿了一件极为简单的白色体恤下半身搭配一条深蓝色牛仔裤, 为了配合今天的讲座特意换成了黑色木框眼镜, 叶迦准备的东西非常多,今天跟傅流别一起, 书包自然挂在傅流别身上。 第42页 说来也巧, 叶迦第一次上课的时候还被大四的学姐们当作没见过的学弟,那天他一跨进门口, 喧闹和讨论声就增加一倍有余。当女生们发现眼前这个白净,温柔的「学弟」走上了讲台,尖叫声开始了。 平心而论, 叶迦准备的内容深入浅出, 严肃中不失趣味, 整个讲座的重点和总结往往能够振聋发聩,发人深省,光是内容就收到很多人的好评。 更别说那英俊的外表和不俗的谈吐,特别是在最后提问环节不管是本职工作部分还是其他话题延伸,该说的说得清清楚楚,不该说的也能旁徵博引让提问者满意,可谓是面面俱到,让本来有些担心的校领导赞不绝口。 在第二次讲座的最后,当有一个女生红着脸问出,「警官,你有女朋友么?」的问题时,整个会场沸腾了,叶迦愣了几秒,才在言教授的解围中悄悄离开现场。也是那一次,叶迦被迫接受了言语庭的好意,即送他回到警局。 而在路上又意外发现彼此都是施坎特的粉丝,言语庭理所应当地取得了叶迦的联繫方式。 接着叶迦又在下一次上课前接到了言语庭在警句附近办事的电话,在这一次的顺路上,言语庭从半是强迫半是请求的让叶迦直接称唿他的名字为「语庭」。 言语庭今年32岁,职业前途一片大好,在私生活上一向自视甚高的他在挑选伴侣上面有着几乎苛刻的要求。 看到叶迦的第一眼,就让单身许久的他出现了志在必得的决心,言语庭目前有些苦恼,不管他是热情还是偶尔刻意的冷淡甚至忽视,叶迦对待他的态度都几乎从来没有发生变化。 作为心理学的教授他很清楚,叶迦从一开始就清楚他的意图。那是一种「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怎么样我都可以配合,但是其他绝无可能」的姿态,而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言语庭发现叶迦并没有固定的伴侣,他决心找出原因。 傅流别刚关上车门,就听见前方处传来充满磁性的男声,「叶警官,你来啦。」 傅流别抬眼望去,说话人倚在栏杆边,一身得体又不显刻意的装扮,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恰当好处幅度,他的身形比叶迦身高略高几分,身段挺得笔直,傅流别之前在江城大学教师介绍栏里看到过照片。 眼前的这人和照片差别不大,金丝框眼镜,文质彬彬,他快步走过来,左手抚过额前碎发,他像老朋友般向叶迦伸出右手,「又见面了,叶警官。」 叶迦报以微笑,他上前一步,就在这时,本该在叶迦身后的傅流别一个箭步跨到跟前,修长双腿的优势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晃到叶迦跟前,接着自然地握住言语庭的手,「你好,我叫傅流别,是市局重案一组队长。」 言语庭的笑容更热情了,放佛他一直等待的正是傅流别,他又伸出左手搭在两人握住的双手上,进一步展现着他的大度,「傅队长,久仰久仰,叶副队可是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呢。」 说到「叶副队」三个字时,不知是否故意,言语庭的语气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络。 傅流别听出他的试探,他不动声色地挣脱言语庭的双手,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起伏,「可真是不巧,我可从来没有听我们副队说起过你的名字。」 叶迦看出两人间微妙的氛围,言语庭对他的心思他不是不清楚,但是言语庭是个聪明人,他一早便明白了自己的态度,所以接下来言语庭的刻意接近几乎从没有对叶迦带来过困扰,毕竟他心里… 他唯一有些吃不准的是傅流别的态度,言语庭太过主动,不知是否已经触到傅流别逆鳞,可是跟大学那一次自己明确抗拒不同,这次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也不知道傅流别哪里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又一次提前站出来「打抱不平」。 叶迦心里嘆了口气,上前一步走到傅流别旁边,「流别,这是江城大学心理学系的言语庭言教授,这个讲座之所以在学生当中有这么大的影响力,都亏他从旁协助。」 言语庭的目光从叶迦清秀的面庞上收回,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他看向傅流别的目光故意有些挑衅。 「叶警官太客气了,就这短短几周时间,自愿过来上课的人数几乎超过了我们学校现任的所有老师,而且上课内容非常精彩,也给了我们很多新的思考,学校领导三令五申直接点名我全力配合。」 言语庭扶了扶眼镜,「之前我们可是说好了,还有剩下三次讲座都由我全权负责接送,确保叶警官『安全』。」 他笑得如沐春风,「我连上课时间都改了,叶警官可莫要推脱。」 傅流别摇了摇头,「不用,我们副队不劳言教授和贵校如此费心安排。」 言语庭像是预料到对方的反应,「警方最近应该在忙舜天教主被杀一案,听说傅队长职业素养极强,想必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琐事上,所以还是我……」 「言教授,可能你误会了。」说到案情,傅流别的语气严肃了几分。 「这可不是琐事,在我们工作中,我跟叶迦的任何讨论,都可能会找到破案的关键线索,我们要保持时刻的同频才是对案件最大的帮助,而我们平时能够专注讨论案情的机会并不多,老实说之前已经『浪费』掉很多时间了。」 傅流别的话语毫不留情。「当然。」他补充道,「如果案子破了,就更不用麻烦言教授你了。」 第43页 三人的谈话早已引起街边人的注意,特别是认识言语庭的学生们,眼前两人你来我往,势均力敌,跟自己老师对峙还能不落下风,还更别说三个人里边两个人都是顶级帅哥,这样的戏码可不多见,众人纷纷停住脚步。 言语庭似乎被这个理由说服,他顿了顿随即挑起另一个话头,「叶警官,等会讲座结束后,我订了『蔚然』楼的包间,这可是我们校领导千叮万嘱要对你的感谢,当然,傅警官也一起来。」 言语庭的语气,俨然把自己和叶迦当做主角,而傅流别只是碰巧遇上的添头。 「今天晚上,我们有很重要的安排,差不多等讲座结束后,我们就要离开,因为跟案情相关,所以需要保密,非常抱歉。」傅流别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歉意。 言语庭挑起单边眉头,「当然,当然,我们作为良好市民肯定全力配合警方工作,希望不久后就能听到警方的好消息。」言语庭讽刺了一下没有太大进展的案情。 这样的话傅流别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他淡然一笑。 「难怪这么年轻就能当上队长。」言语庭在心里称赞道,他口中说出亲切的话语,「那今天就不打扰你们了,希望以后有机会……」 傅流别直接打断言语庭的话,「你恐怕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傅流别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言语庭,「我的意思是,不管是今天还是下次,不管是过去还是以后,我的队员,我会照顾。」 上课时间就要到了,叶迦打了声招唿就快步走向礼堂,得到全部答案的言语庭苦笑道,「原来如此,我的运气还真是不好。」 第29章 夜晚 讲座结束后, 叶迦被傅流别带着来到了江城大学附近的小吃街上,这里的食客以附近大学城的大学生为主,也因为极佳的性价比受到了附近上班族的喜爱。 「何记小吃」的铁板炒河粉是这里一绝, 只见摊主在清理干净的铁板上倒入光泽透明的色拉油,略停几秒等案台有热气冒出, 再倒入白色生粉,再用铁铲灵活地翻炒几下使粉条受热均匀, 不一会儿生粉就变了颜色。 这个时候再依次下入青椒,豆芽等各种配菜, 接着淋入酱油, 加少许盐和葱调味,再翻炒均匀, 嗜辣的傅流别还让老闆加了一大勺辣椒酱。 只见炒至金黄的河粉搭配绿色的蔬菜,白色的豆芽, 还有红色的辣椒酱点缀, 浑然一体煞是好看, 热气腾腾地炒粉上了桌, 扑鼻的香气席捲而来,让人食指大动。 叶迦盘中还加了个蛋, 煎得酥脆的蛋白配上韧性十足的河粉, 摊主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河粉炒得软硬适中, 调料也放得恰当好处,一口下去叶迦随即瞪大了眼睛,傅流别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小吃摊人很多, 他们好不容易抢到两个座位, 周围几乎没有说话声, 到处都是咀嚼和满足的吞咽声,他二人不再废话,随即大快朵颐起来。 吃饱喝足的两人买了两罐可乐驱车来到河边,言语庭的态度没有因为傅流别而改变,他礼貌地跟二人告别后,破天荒把现场交给了其他同事。 傅流别并没有说谎,今天晚上他们有一个非比寻常的重要任务,前两天傅流别给施雨泽打了电话,提出想要参加舜天教橙衣教徒仪式的请求,施雨泽沉吟再三,最终答应傅叶二人以掌教朋友的身份今天晚上一起到舜天教总部。 为此施雨泽还找了其他理由提前支走罗品洪,叶迦对这个传说中的下任教主充满了好奇。 「你向舜天掌教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不骂你一顿不说,居然还答应了。」叶迦修长的手指敲出整齐的节奏,「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还有些魄力。」 傅流别看了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先把车开回警局,接着跟叶迦一样换上了便装。 今天他随手拿的正好是一件黑色的体恤,下面配着一条跟叶迦颜色样式都差不多的牛仔裤,头上还带一顶灰色的棒球帽。 叶迦侧着头看了一阵,低调的装扮也掩盖不住主人本身的锋芒,警察味也太浓了些。 两人并肩离开警局时正好被加班的周小佳瞧见,傅流别转过头对着叶迦说着什么,叶迦点了点头,唇边带有一丝笑意。 叶迦这样动人的神态鲜有人可以见到,周小佳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随即她自言自语道,「我差点看走了眼,正主原来在这儿,难怪副队看不上那个老师。」 晚上的舜天教笼罩在一片黑暗里,跟现在很多宗教庙宇喜欢挂上五颜六色的彩灯,时时凸显自己的存在感不同。 光线在舜天教总部的围墙外就被勒令停止前进,从大门到天启厅这一段路几乎没有任何光源,只有大厅内部被门打开的瞬间才依稀透露出血红色的光亮。 施雨泽早早就在大门口等着了,他先同傅流别打了个招唿,然后把他们带到自己居住的逸仙居。 教俾拿出准备好的白色教袍,接着他说起了情况,「两位警官,舜天教晚上的活动通常分为两种,第一种是橙衣教徒的继任仪式,二是被挑选教徒的洗礼仪式,很抱歉两位警官,虽然我是掌教,但教徒的洗礼是教内最大的机密,连我都没有进入的资格。今天能够让二位来参观的已是我极限。」 虽然施雨泽让二人伪装成白衣教众,还冠以掌教朋友的名头,但是让两个警察参与其中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傅流别表示理解。 第44页 一边换衣服的叶迦一边对施雨泽表示感谢,「施先生,之前听流别讲过,虽然你对舜天教本身有很大的怀疑,但毕竟你还是掌教,被人发现的话会对你有很大影响。」 施雨泽语气有些坚定,「老实说我也很犹豫,但任何可能破案的线索我都愿意提供也愿意配合,我对舜天教没有归属,这件事不会造成我太大的心理负担,只是义父他,他不能这样死不瞑目。」 「你这样做,教主才是真的不会瞑目。」耳旁突然传来呵斥声,傅流别回过头,眼前怒气沖沖的人影正是罗品洪,在盛怒中的罗品洪失去了之前在舜天教的仙风道骨,言语也失去玄机。 「我就奇怪,你怎么这么好心为我引荐他人,原来你打算让这两个警察探知我们教内的秘密?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样对得起教主吗?」罗品洪脸上青筋暴起,不是碍于身边站着警察,几乎要动手了。 「我跟他说了很多次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做他的教子,他把命搭上了不说,现在连他唯一的心血都要毁在你手里。」罗品洪咬牙切齿。 提到董匡建,施雨泽眼眶红了,他闭上眼睛,深唿吸几次,勉强让情绪平静下来,「今天晚上只是我邀请两位朋友参加教里的继任仪式,作为掌教,我有这个资格。」 「你,你知道他们是警察,指不定会拍下录下什么东西,到时候警方一曝光,会有我们好果子吃么?我知道你一直想让神教消失,你也一直想我消失,你从来就没安好心。」罗品洪的脸因为愤怒有些变形。 「我说了,今晚只是我邀请两位朋友一起参观继任仪式,出任何问题,我一力承担。」施雨泽毫不退让。 「而且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自从教主把圣物交到我手上,我就正式拥有了一些权利,比如说罢免掌教。」 施雨泽面对年纪比他涨了一倍有余的罗品洪,气势反而逐渐占了上风。 「施雨泽,你。」罗品洪的脸上阴晴不定好几种面色转换,最终还是被「罢免」二字击中。 「等着吧,舜天教迟早会毁在你手上,你不要得意得太早,咱们走着瞧。」说着罗品洪带人出了门,声音越来越远,像是直接离开了会场。 施雨泽苦笑道,「让两位警官见笑了。」 傅流别摆了摆手,「施先生,罗品洪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么?」 「义父走得太突然,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想先一步步慢慢解散橙衣教徒的制度,只保留其他部分,这样舜天教和义父的心血也会保存。」施雨泽显然已经全盘思考过。 「再把之前他们赚的钱捐给可靠的公益组织。」 施雨泽又补充了这一句,可靠二字道出很多不易,叶迦明白。 「可罗品洪和他们背后的势力一定不会同意。」 傅流别肯定地说道。 「我知道,而且他们现在已经开始联络一些教众准备把我逐出教去,我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三人一齐出了别院往天启厅走去,施雨泽借着别院的灯光打亮眼前两人,「傅警官的尺码,是我按照之前见面那次的观察挑选的,没想到刚合适,只有叶警官穿起来稍大一些。」 叶迦笑了笑表示并没有关系,施雨泽把目光转向傅流别,语气有些欣赏,「不过那么简单的样式,傅警官穿起来那么好看,待会你可要低调点,不然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把你认出来就不好了。」施雨泽开了个玩笑。 叶迦刚好走到阴影处,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煳,傅流别丝毫没有感到奇怪,因为类似的话他经常都会听到, 而对于这一点叶迦却异常敏感,他能肯定,刚才的话并不是普通的玩笑,那是带有一种莫名的欣赏,以至于都忘了掩饰语气,叶迦对这这再熟悉不过,因为身边的这个人就有这样的魅力,像阳光那样耀眼,犹如吸引曾经的自己。 第30章 仪式 叶迦心中的思绪转了万千,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施雨泽宁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愿意配合警方调查,一时之间他看向施雨泽的目光有些敬佩,「这个年轻人多么勇敢, 如果我也能…」叶迦摇了摇头,停止了思考。 一朵云飘来遮住了轻柔的月光, 入眼处更是黑暗一片,蜿蜒的小路像是流淌中的冥河, 带着飘荡在人间的怨灵一起流向无尽的黑暗。 这一段路不是很长,但是四周都有人把守, 他们隐在暗处, 不见其人,但傅流别能听到周围传来的唿吸声, 三人还未走到门口,不知隐藏在哪里的扬声器发出低沉的声响, 「主神吟唱」。 施雨泽深吸了一口气, 「必献我身。」 窸窣的脚步声传来, 像是有人把通道让了出来, 接着门从里面打开,施雨泽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让叶迦和傅流别先进了大门。 天启厅的内部结构改变不大, 只是沿着长方形的天花板挂上了红色的吊灯,昏暗的灯光投在整个大厅里, 带出一大片阴影,仔细观察这个吊灯的亮度还在进行变化,周围不断加深的阴影, 犹如从炼狱来到人间的使者, 有些可怖。 忽明忽暗的灯光, 看不清在场其他人的表情,这使得两人的伪装更不易被识破。 白天打开的接待室的门已经全部关上,傅流别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个门竟然是纯黑色的,此刻在整个布满血红灯光的大厅里,放佛像是几颗狰狞的獠牙。 第45页 大厅正北方的依旧是挂着董匡建的画像,跟白天的慈祥和蔼,广布神谕不同,画像上的他用两个手掌捂住双眼,嘴角上扬的幅度大得有些夸张。 祭坛被搬到了大厅中央,上面的吊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是一片白骨。 「真傢伙。」傅流别对着叶迦做出口型。 此刻正好来到晚上十点,提醒众人的不是白天里悠扬的钟声,而是放佛来自地底受刑众人的惨叫,断断续续,像叉子滑过平整的盘面,让人难以忍受。 这时已经有五人跪在祭坛前,他们五人有男有女,年纪普遍在四十岁到五十岁,这五人都身穿橙色的教袍,口里念念有词,看到施雨泽,他们匍匐在地,做出跪拜的动作。 施雨泽三人站得离祭坛有些远,此刻他小说对二人说道,「在仪式进行前,需要请真神下凡,而这只有受到过真神认可的教主,掌教和几名橙衣教徒有这个资格。」 接着在大厅深处,走出一个身穿白色教袍的女性,她年纪大概30岁,因为大厅灯光太暗,看不出女子的容貌,只是从光滑的脸部肌肤和走路的姿势大致推算出她的年龄。 众人一直没有注意到角落的情形,不知她在那待了多久,只见她缓缓走到大厅中央,先对着施雨泽跪拜,施雨泽点了点头。 接着白衣女子当着在场八个人的面,缓缓褪去身上的长袍,她里面竟然□□,此时带有低吟的乐声响起,随着音乐,那女子爬上祭坛。 就着音乐,施雨泽又小声解释起来,「今天晚上的仪式,第一步的目的是让你抛弃过往,抛弃自己的亲人和爱人,所以要在神的注视和其他橙衣教徒前,脱去衣物,衣物象徵枷锁,你只有坦然地放下过去,才有资格进行第二个步骤。」 施雨泽的口吻带上了一股悲天悯人的无奈,「第二步是要回归真神的怀抱。」 此时的音乐节奏稍微快了些,在他们说话间,爬上祭坛的女子,平躺在台上,她拿起身边的白骨,抱在胸前,有些骨刺扎到肉里,沁出点点血迹,她的眉头皱了皱,眼中露出苦楚, 女子不敢出声,更加用力地抱紧怀里的白骨,随着音乐,女子扭动躯体,口中不知在念些什么咒语,随着音乐的加快,女子的扭动越发剧烈,她的躯体沁出点点汗珠,当音乐急促地达到高潮,她停了下来。 叶迦凑到傅流别耳边,「应该磕了药。」傅流别点点头,施雨泽说道,「那女子怀中的白骨传说是舜天教真神遗留在人间的器物,只有继任仪式才能把祂从圣物堂里请出来,到这里象徵真神已经接受了教徒的请求,最后是第三步—即接受在场所有橙衣教徒的认可。」 已经虚脱无力的女子接过橙色衣衫,她的表情有些欣喜的痴迷,接着一直跪着的五名橙衣教徒,为首的在自己手腕滑过一刀,鲜血流进了事先准备好的碗里,剩下的人依次做着同样的动作,不一会五人的鲜血混在一起,女子穿好衣衫,端起碗一饮而尽。 音乐渐渐停止,头顶吊灯的亮度没有再发生变化,预示着仪式已经结束,就在这时一个老橙衣教徒叫住了正待离开的女子,耳语几句那女子瞬间变了脸色,然后她低下头沉默不语。 见到这一幕傅流别正打算上前,叶迦轻轻拉住他,向他努努嘴,施雨泽走上前,跟两人交谈起来,不知说了什么,最后老橙衣悻悻离开。 傅流别和叶迦向施雨泽告别后走出大厅,施雨泽急忙跟女子说了几句,他小跑着追到傅流别身边。 「两位警官可能已经明白了,作为橙衣教徒后辈没有资格拒绝前辈的任何要求,刚刚那个人在仪式完成之后,就想把那个女人…」,他着重加深了「任何」两字,口中迸发出恨意。 接着他调整了情绪,小声对二人说,「我刚刚跟那个老教徒说这个女人我也看上了,毕竟我是掌教,他不敢跟我争。」 傅流别点点头,再次准备抬脚,施雨泽有些急了,「我这是权宜之计,待会等他们都走了,我会让人送这个女人回家的,两位警官,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而且我其实…。」施雨泽急切的解释道。 为了缓和此时的尴尬,叶迦随便找了个话题 「恕我直言,为什么这些人会那么坚定相信着舜天教呢?」叶迦有些不解 施雨泽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感激地看了叶迦一眼,想了想道,「可能人们总是对自己相信的东西深信不疑。」 施雨泽这句话放佛蕴含了深刻地哲理,叶迦点了点头,看向傅流别。 傅流别见两人都看向自己,他摸了摸头试着做总结髮言,「总之今天多谢施先生你协助,案情有任何进展我会第一时间跟你联繫,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施雨泽摇了摇头,「老实说两位警官,我能帮的也只有些了,毕竟传说中的洗礼连我也没有资格参加。」 傅流别拍了拍他肩膀,随即和叶迦走向大门。 他呆呆地站在路边目送两人离开,叶迦回过头发现施雨泽呆立的身影,心里发出无声的嘆息,突然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叫进局长办公室的傅流别直到下午才出来,他的面色有些少见的难看,知道情况不妙的叶迦拿着准备好的食物,经过短暂的交谈后,晚上六点,本该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温馨时刻,傅流别却在专案组的第二次全体会议上用最冷静的话语,说着一个又一个坏消息。 第46页 第31章 模仿 「今天是六月四日, 距离董匡建被杀一案已经过去八天,因为这个案子牵涉到的范围有些广,从尸体被发现的第一天开始, 我们就受到了非常多的关注,而且。」 傅流别的神情有些严肃, 「经过一些小报的渲染和宣传,在一些宗教圈子里, 这些加工过的报导已经传开,而且已经造成了不良影响。」 傅流别示意, 旁边的警员打开投影仪, 「今天我已经明确接到通知,在新闻发酵的短短几天时间内, 江城市周边城镇模仿董匡建自杀的民众已经达到五人。 这五人中有三人是董匡建忠实教徒,有两人曾去过舜天教总部, 且对董匡建这一套理论深信不疑, 其他的不排除只是听过董大师之名, 不知哪里看了报导, 加上自身生活不如意,便幻想着可以白日飞升。」 傅流别指着投放出来的照片说, 「这些人除了无一例外都是用刀捅穿自己内脏以致失血致死外, 其他并无和董匡建尸体有相似之处,之所以联繫到董匡建, 是因为经过初步排查他们都是宗教的狂热信徒,且在现场均有发现董匡建被杀一案的蛊惑性文章。 所以我推断大概率在烂尾楼发现尸体的时候被某些记者拍下,再利用其他的渠道进行发表。 因为尸体上的桃木钉太过显眼, 所以误以为董匡建是被刺死, 看似模仿得很像, 其实根本抓错了重点。」 傅流别继续说道,「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我们也已向各媒体明确发出通知,不能有任何关于死者死亡详情描写的报告。」 傅流别两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前情况有些复杂,上面要求我们要在破案的同时还要分一部分精力出来,调查到底是什么媒体以及在何种渠道进行的报导。」 傅流别站起身,「现在的压力不仅在我们这一组身上,据我所知鲁局已经跟省里那帮人沟通协调多次,前几次他都帮我们扛了下来,而今天早上省公安厅里的领导直接发话。」 傅流别停顿了下,「他们留给我们破案期限是十天,从今天开始算起,这十天时间我们不仅要把董匡建被杀一案顺利侦破,并且为了防止其他民众继续效仿,还要查清我刚刚提到的案情信息泄漏问题。」 会议上一时有些安静,这几天他们出警的频率之高,工作人员强度之大,几乎超过以往任何一次行动,经过这些天的排查,已经锁定了比较可疑的几人。 这几天技术科也在加班加点,不分昼夜继续比对几位嫌疑人信息,一旦有证据证明他们曾经在兇案现场附近出现,可以就几乎能够锁定兇手。 白止见大家都沉默了,他不知道的是,众人并非对傅流别和重案组没有信心。在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十天的时间并不是十分苛刻,只是不知道厅里的领导听到什么风,非要定下这样一个期限,没什么作用,噁心人的成分更大。 沉默占据了整个会议室,白止拉了拉身边袁金水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挡住自己的嘴巴,「袁哥,如果十天破不了案,会怎么样?」 见白止一脸的担心,袁金水想跟他开个玩笑,他换上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那还用说,到时候上头肯定会换…」 果不其然白止大吃一惊,「什么,换人,就因为这一次没有在期限内破案,就要抹杀掉队长这么多年的功劳? 白止替队长委屈,也替在场这么多认真负责的警员委屈,他这样想着抽了抽鼻子,见叶迦已经注意到这里的动静,袁金水手忙脚乱地一边拍了拍白止肩膀,一边打了个哈哈,「我是说,到时候肯定会换个新的期限。」 「什么,只是换个期限,袁哥你确定?」白止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确定啊,肯定的,你想江城市除了队长还有谁能担当重案一组队长这个重任?」 白止接过袁金水的纸巾,「我觉得副队就可以。」 「啊。」 袁金水一时语塞,「那万一队长,副队一起换呢?」袁金水一着急,忘了降低音量。 白止的眼眶唰的一下红了,袁金水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他连忙找补,「你就放心吧,这全天下就没有队长和副队破不了的案子。」 白止追问道,「那如果这次真的不能在十天以内破案呢?」 这次袁金水想好了说辞,「如果连队长,副队都无法在十天内破案,那就更没有人可以了,这件事省里的老傢伙们心里可门儿清着呢。」 白止仔细想了想,发现袁金水说得没错,他这才放下心来,转过头等待接下来傅流别的安排。 袁金水擦了擦额头的汗,可算是把这个小菩萨劝住了,他抬起头,发现周围人都盯着自己,他心说不好,刚才的对话都被大家听了去,周围人有的捂住嘴,有点低下头不断抽动双肩,连叶迦都扶助额头难忍笑意。 他再把头看向主席台,傅流别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袁金水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好了。」傅流别拍了拍手,重新吸引了大家注意力,「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接下来我们将以两天为一个单位,每两天进行一次案情通报。叶迦。」傅流别转过头。 「媒体这块的线索和资源都在你这边,接下来由你带队负责找出到底是哪家媒体在我们三令五申的前提下,走漏风声,推波助澜添了五条人命,要跟他们好好算算帐。」 傅流别沉声道。 第47页 「明白。」 叶迦点点头。 傅流别又补充道,「你这边看似任务简单,实则需要花大量的时间查找和走访,镇上的警察局已经初步排查过一遍显然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方法。 这样,你就在局里坐镇,跑腿的工作交给他们,这几天肯定要辛苦大家了。」 傅流别微笑道,「人的话,你自己挑吧。」 「上次我跟老袁和白止合作得很好。」 叶迦把目光看向袁金水,「这次也拜託你们二位了。」 白止兴奋得崩了起来,他向队长和副队敬了个礼,「是!」 袁金水刚想说话,瞥见叶迦笑眯眯的眼神,整个人像打了霜的茄子,怏怏的。 「董匡建的命案依旧是重点,所以我们这边剩下的人会继续把重心放在这里,现在嫌疑最大的人分别是夏雯雯,焦昊还有罗品洪。」 傅流别把目光重新看向投影,「老实说,我的信心不像大家这样足,大家要做好这几人其实没有一个是真兇的打算,我们现在可能还没有找到真正关键的线索。」 众人的表情一时之间有些气馁,傅流别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但是,我们的调查方向没有问题,这件案子一定跟舜天教之前的事故和现在的斗争有莫大关系,只要我们朝着这个方向,不管是三日,七日,还是十日,二十日,我们一定能将真兇绳之以法。」 傅流别的话就像给大家打了一剂强心针,布置完任务,傅流别看着还在讨论案情的众人,先行一步出了大门。 大厅里熟悉的讨论声传来,「小佳姐,为什么我看大家都这么有信心,只有我一个这么紧张,你不知道,省厅只给了我们十天时间。」 周小佳盯着屏幕,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白白,别担心,队长那么厉害,而且还有副队呢,他们在一起什么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 听见大家都这么说,白止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 傅流别闻言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向办公室,他没见到说出「在一起」三个字后,莫名其妙乐个不停的周小佳,「真是完美的伴侣。」 「你说什么,小佳姐。」刚刚走神的白止没有听到这一句。 「没什么,我说队长也太迟钝了。」 第32章 因果 安排完全部工作的傅流别第二天再次只身来到舜天教总部, 由于今天并不是教内重要的「点钟」或者香主讲经的时间,所以教内的人员并不是很多。 大家安静地在祭坛前跪拜祈福,只有偶尔香主发出指引的声音, 在完成祈福仪式后,香主还会对民众鞠躬表达谢意。 傅流别站在门边, 他清楚地知道眼前一片和谐景象不过是浮在水平面上的冰山一角,真正让人恐惧的早已在水底蛰伏, 并没有那么容易让众人得见。 离祭坛稍远处,站着一名身着便衣的中年男子, 他冷眼旁观着众人的反应, 神情肃然,放佛和真实世界格格不入。 傅流别认出来, 这是上次参加橙衣教徒继任仪式的老教徒之一,能够在平时也虔诚地前来祭拜或遇到困难急需解决的民众绝对是潜在的最易转换的目标, 他在此处并没有人上前询问, 说明众人对他的身份也很清楚。 傅流别正在沉思, 「傅警官!」身后传来轻快的语调, 随着傅流别转头的动作,门口一阵微风正好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傅流别微笑着点了点头, 施雨泽只觉在白天也放佛看到满天星辰。 「施先生,又见面了, 有些事情需要单独跟你聊聊,请问你现在时间方便么?」 这几日的连续多地奔波,一边处理教内事务, 一边要准备董匡建身后事, 施雨泽有些焦头烂额, 没有破案前,尸体都会在警察局的敛尸房,对于董匡建的后事安排,施雨泽已经和身边几位教内元老吵得不可开交,施雨泽不敢想像等拿回义父尸体那天会发生什么。 原本有些圆润的他瘦了,胖胖的脸上出现稜角,原本有些清秀的五官立体起来,仔细看去,虽比不上傅流别和叶迦这样顶尖的容貌,但在普通人里面,也是不可多得的存在。 此刻他的笑容宛如春天盛开得最茂盛的花朵,让原本没有注意到他容貌的众人有些惊艷,早知这样,让他直接往门口一站,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教众加入,何必还像几年之前这样搞那么多花样? 「当然方便。」施雨泽回答道。 此刻两人单独待在一间静室里,不知怎的施雨泽竟有些紧张,他不安地搓了搓手,倒让傅流别觉得奇怪,眼见傅警官投来疑惑地眼神,施雨泽正襟危坐,他急中生智道。 「之前的信息我们都如实跟其他警官反馈了,听说只有罗掌教不太配合,我还以为,您是过来找罗掌教,毕竟…」 傅流别摇了摇头,「等到适当的时候,我自会再拜访罗掌教,只是我现在想知道的一些答案,可能会让你很难过,」 傅流别递出一杯热水,「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听警官如此说,施雨泽收起了轻松的心情,他把身子坐正,屏除其他杂念,接着深吸一口气。 眼瞧对方有了准备,傅流别开口说道,「跟家属说这个,我们警方很抱歉,但是在舜天教所有公开的教义里我们并没有找到相应的线索,为了早日找出杀害你义父的兇手,希望你能体谅。」 傅流别把语速控制得很好,「其实之前你们家属看到你义父的尸体是处理过的,而且并没有让你们看到尸体除头部以外的躯体部分。」 第48页 施雨泽有些不安,他忽然对接下来的对话有些恐惧。 「在我们警体发现尸体时,你义父口中含有泥土,头髮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布鞋有些湿润,心脏钉着一把桃木钉,他的双手被金属链条锁捆绑,还有。」 傅流别小心注意着施雨泽的神色,「他全身的伤口还涂满了蜂蜜,两天过去,伤口里面…」 施雨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会?」施雨泽的声音震得傅流别耳朵隐隐作痛。 傅流别沉默半响,「我能安慰你的就是,这些伤痕都是死后造成的,而死去的人是没有痛苦和感觉的,而你应该不信舜天教这一套。」 施雨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扶住桌子,不让自己摊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从来都不信,所以可以这样对我,但我义父,义父他相信。 我明白你想问什么了,在舜天教义中,口中塞满泥土意味着死者去到无间地狱也没法开口为自己申冤。 他身上金木水火土的刑罚告诉着满天神佛这是一个遭受天谴的□□,而最后。」施雨泽哽咽了,「在尸体上涂满蜂蜜让虫蚁吞噬,是舜天教最严重的诅咒之一,被啃食的□□越多,死者的灵魂就越不完整,他会带着不完整的魂魄生生世世在地狱受苦,永远无法转生。」 施雨泽闭上双眼,想像中义父尸体的样子冲击着他的神经,他睁开眼眸内已是一片血红。 傅流别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施雨泽平静下来,他坐在椅子上,拿起纸巾擦拭完眼角,随即抱歉的对傅流别说道,「对不起,傅警官,我有些失态了。」 傅流别摇了摇头,「你义父从小把你抚养长大,虽不是血脉相连,但胜似血亲,你伤心是应该的。」 等施雨泽完全平復下来,傅流别提出另一个问题,「还有一点我有点好奇,你义父对舜天教影响如此之大,但是我过来几次似乎目前教内的运转并没有受到他去世的影响,这是怎么回事呢?」 施雨泽认真想了想,「舜天教是一个绝对集权的组织,教内所有的讲义和教条都无时无刻不提醒大家,义父他就是舜天教的神,他说的话就是神谕,所有的干部都是在替他行使命令,任何人不得僭越。 或许是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教义中写明,教主原本有千秋万代的基业,但他为了千千万万的教众,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飞升,以自己的生命为大家铺路,虔诚的教众可以跟教主一起极乐世界永恆,受够了现实苦难的大家非但不会对此感到害怕,反而会更加嚮往。」 施雨泽露出一个苦笑,「这几天入会的民众还比以往多了些。」 他低下头双手放在大腿上,「事实上,在舜天教内部的体系中,两位掌教一位只负责白衣教众,另一位只负责橙衣教徒,橙衣教徒必须由白衣教众发展而来,而教内大部分开支都几乎由橙衣那边提供,两方人马互相牵制,其实所有的权利都集中在教主一人手上。」 「真是高明的手段。」 傅流别在心里称赞,只要不出大乱子,他董匡建不论生死永远都是舜天教唯一的神。 傅流别想知道的问题已经全部得到答案,他再次向施雨泽表示感谢,出了天启厅,他回到车上,拨通了技术科电话。 「我是傅流别,麻烦帮我找两个东西,第一是…,第二是…,好的,我现在就在这里,需要多久,好,我等着。」 一个小时后,傅流别看到技术科发回的片段,结果如他所想,按照傅流别的要求技术科传回的第二段监控视频里,五月二十四日中午十二点,在烂尾楼附近,监控清楚地拍摄到罗品洪的身影,傅流别自己也没想到,刚刚跟施雨泽提到的「适当的时候」居然来得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期天停更一天,感谢大家支持。 第33章 拖延 「往事庭」里的布置和上次略微有些不同, 先是桌上的绿植换了种类,然后茶台上的茶具也换了一套。 没有不同的可能就是罗品洪依旧盛气凌人的样子,就算五分钟前已经正式通知, 在案发时间发现他在现场出现的证据,他也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 茶台上的水壶冒出热气, 就像要经过繁复的泡茶步骤才能得到一壶好茶一样,傅流别知道待会的审讯也是如此。 当施雨泽在罗品洪的静室通知他傅流别要跟他单独聊一聊时, 他甚至还有些许的不耐烦。门外的敲门声响起,罗品洪终于姗姗来迟。 傅流别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罗品洪鼻腔发出哼声, 收敛衣袍坐下。 这一次傅流别决定先发制人,他向刚坐下的罗品洪展示了刚刚技术科发过来的监控截频图像, 上面清楚地显示出罗品洪身穿便服,拖着一个约莫十六寸的行李箱, 步入烂尾楼深处。大概在两个小时后, 罗品洪拖着行李箱从原路返回。 「请解释一下吧, 掌教大人。」傅流别露出沉思的表情, 「我记得舜天教在此处并无分部。」 「我不明白你要我解释什么。」罗品洪发出不满的唿声,自从上次在傅流别面前和施雨泽争吵之后, 他彻底卸下了平时仙风仙骨的伪装, 连说话也平易近人起来。 「我记得公民是有行踪自由的吧,我只是去见个朋友, 仅此而已,这也需要像警察交代?我竟不知,现在重案组管辖范围有这么大。」 第49页 傅流别笑了笑, 「见朋友当然不需要向我们交代, 可如果见了朋友, 再顺便做些犯法的事情,这可就不对了。」 罗品洪哈哈大笑了几声,「说来说去,你们无非是怀疑我杀了教主,我不会告诉你们我在那里做什么,那是我的隐私。」 他神情有些满不在乎,「你们尽管去查,能找到证据,我愿意认罪。」 没想到傅流别反而露出疑惑的表情,「咦,我从头到尾有说过怀疑是你杀了董匡建么?」 罗品洪愣住了。 傅流别把泡好的茶汤倒进茶海中,接着张开第一根手指,「第一,董匡建最近半年已经渐渐放弃对舜天教的管理,转而把权利直接下放给你和施雨泽。 而舜天教真正赚钱的买卖都在你负责的橙衣体系中,短时间施雨泽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要说杀人直接杀掉施雨泽不是更好?」 傅流别把茶从茶海倒入眼前的两个品茗杯中,接着打开第二根手指,「众人都说因为确立新教主的事,你跟董匡建有了矛盾,这是你的动机,而你拿不出不在场证明不说,还在案发现场出现,几乎坐实了你的嫌疑。」 罗品洪抱起双臂,没有吭声。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么?你真的有杀人动机?」 傅流别似笑非笑,「董匡建难道不是已经改口让你成为下一任教主?」 「你,你怎么知道?」 罗品洪一时有些失态,这应该是他跟教主私下达成的协议,并无第三人知晓。 「这么秘密的事情你说我怎么知道。」傅流别狡黠一笑,「当然是你们教主的魂魄託梦跟我说的。」 罗品洪撇了撇嘴,显然并不相信这个说辞。 「说回刚刚的话题,既然下任教主已是你囊中之物,你也就没有了杀人的动机,我说得对么?」 说着傅流别俯下身子,低声对罗品洪耳语了几句。 「什么?」 罗品洪直接站了起来,突然起身的势子打翻了桌上的茶盏,茶杯滚了几圈,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整整一天的时间,叶迦先是对村镇警察警力重新做了部署,尽力降低再次发生自杀案的可能。 接着几乎联繫了江城市所有大小媒体,他们均矢口否认流露出的报导跟自己有关,不过比较严谨的媒体公司表示先进行自查,会对所有编辑和撰稿人约谈,如果有消息会及时向警方提供。 而袁金水开着车带着白止来到水土镇上,水土镇上发现的死者有两名。尸体确认没有可疑,此行目的主要收集模仿自杀案的全部线索。 镇上居民的资讯来源跟大城市有点区别,很多年纪比较大的村镇民到现在也并没有完全掌握网络冲浪的正确方式,日常交流方式除了传统的口口相传以外,还会有一些宣传的小册子,以及不知道从哪里刻录的光碟。 袁金水拿到这一大堆光碟和花花绿绿的杂志有点犯难,他只能先通通打包放在车上,今天铁定是回不去了,怪就怪自己嘴欠,没事逗什么白止,害得他被打发到这里,全身被咬了几十个包,脸都肿了。袁金水瞅了眼精神满满的白止,打算把待会问话的活儿全部交给他。 罗品洪徒然的坐在椅子上,脸色有掩盖不住的惊慌,跟之前趾高气扬不同,这是他和董匡建甚至整个舜天教真真切切的把柄。 他从未担心过谋杀案,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兇手,但是如果这件事被爆出来,那自己的未来…… 罗品洪勐地抓住座椅的扶手,手上的青筋暴起。 傅流别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碎片,他不打算给罗品洪任何喘息的机会。 「刚刚向你展示的是几张图片,其实上面的信息远不止如此,我来描述给你听,你拿着行李箱在这段路上行走,接着你碰到同样的台阶,你将箱子拎起,就是这儿。」 傅流别顿了顿,坐直了身子,确保对方任何一个表情都尽收眼底。 「我发现,你去之前行李箱几乎是满的,回来时却已经空了,你把带的什么东西,全部放到了烂尾楼?」 傅流别像开头那样做了个「请」的手势,「你有什么要解释的么?,罗掌教。」 罗品洪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拿不准眼前的警察是真的了解全部情况,还是只是在虚张声势,他决定赌一赌,「你不是已经都知道了么?还问我做什么。」 傅流别摆摆手,放佛已经知晓一切,「罗掌教不要再做垂死挣扎,我再说得详细些。」 「董匡建早些时候是真心想让施雨泽担任下一任教主,或许是他年纪大了,或许是他听从了施雨泽的建议,所以这半年他慢慢放权出来。决定让施雨泽担任教主。」 傅流别的语气逐渐严肃,「可就在最近,你说服了他,你用舜天教未来百年大发展之类的原因和背后可能要搭上的关系一起,说服了他,让他改立你为教主。 在烂尾楼的那天,应该是你,董匡建和第三方的会面,虽然最后董匡建没有出现,但并没有影响到你们的合作。」 看到罗品洪咬牙一言不发的样子,傅流别知道真相接近了。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这样一来就好办了,之前没往这个方向查,但是过往的记录,你们之前的联络都可以作为调查的方向。」 傅流别露出迷人的微笑,「瞧我居然忘了,还要经济犯罪科的同事介入,毕竟量刑是靠他们调查的结果。」 第50页 罗品洪冷汗直流,他几乎维持不住坐立的姿势,对面的警察几乎都说对了,他并不指望自己这个样子可以隐瞒什么,他想了想,「你希望我做什么?」 「罗掌教果然是聪明人,我可以给你自己去自首的机会,但是作为回报…」 第34章 我心 罗品洪不得不选择跟傅流别合作, 这是他思考后的权宜之计,用这些过去了的已经算不上是什么秘密的旧闻换取几天的自由时间,这笔买卖很划算。 对面的年轻警察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一味飞快地做着记录,罗品洪并不认为这些最后会成为定罪的证据, 毕竟他们可都是自愿的,他很清楚法律的底线以及自愿的含义, 这意味着他并不会有太多的麻烦。 但是这件事性质不同,他很清楚他做了什么, 罗品洪不甘心就这样在牢里渡过漫长的岁月, 他还想再争取一下,只见罗品洪掏出手机, 先调整了一下唿吸,让自己的状态尽量和平时一样, 接着拨通一直以来的跟他联繫的号码, 依旧没有人说话只有唿吸声和通话时间的跳动, 证明确实有人在接听。 他简明扼要地说完目前的情况, 表达了此次通话求救的目的,也表示会为对方效毕生犬马之劳, 罗品洪小心翼翼地表达完全部诉求, 觉得有些不对,把手机就拿到跟前, 这一看,他险些握不住手机。 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对方就已经收了线,罗品洪的身子颤动起来, 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倖再次拨出号码, 冰冷的女声传来, 对方已经关机。 罗品洪真真正正体会到做弃子的感受,他头上的浸出细密的汗珠,一股绝望的无力感席捲全身。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跟他刚刚通完电话的某人,掏出手机里的电话卡,扔进了抽水马桶,紧接着他拿起另一个手机发出一条信息,几分钟收到回信,他随意地撇了一眼,接着走到窗前的白板上,白板上面密密麻麻记录者很多人名,他拿起红笔轻轻在罗品洪的名字上画了个叉。 回到警局的傅流别第一时间探望了叶迦,叶迦还在忙着,听到声响,他从堆满资料的桌上露出脑袋,看到傅流别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没停,他仔细观察着傅流别的表情,歪了歪头,恍然大悟道,「看来你今天收穫不小。」 傅流别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展颜道,「跟姓罗的老傢伙沟通好一阵,终于让他吐出不少东西,我手都写酸了。」 说着他凑过脑袋,对上叶迦明亮的眼神,「这个案子在我们不断努力下已经有些松动了,接下来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还有个关键点我暂时还没有头绪,说不定,这次要多亏施雨泽。」傅流别摸着下巴喃喃地说道。 叶迦没有注意到傅流别刚刚最后一句话的语病,他低下头,任由镜片遮住自己的表情,又是两人的独处么?叶迦不好意思问出声,生怕这超过本份的问话让对方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傅流别全然没有注意到叶迦此时的敏感心思,他放佛想到另一件好玩的事情,「你把老袁派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怕蚊子,今天早上我看着他长衣长裤还带了十瓶花露水的样子就好笑。」 此时的叶迦没有心情和傅流别调笑,他通过刚才和袁金水短暂地通话得知,目前除了还未进行完的口供录制以外,能拿回的线索就只有一些宣传单页、小册子和一些光碟,虽然镇警察局目前有些束手无策,但把所有监控资料交给技术科,迟早会找到源头,但是一共只有十天时间。 叶迦的神情有些担忧,「不过,事情没那么想的那么容易,这几天技术科排查董匡建案子的各类信息都忙不过来,厅里还指望他们抽一部分精力来调查案情泄露。 到时候十天过去,万一两边都未有理想结果,不正好给他们理由借题发挥么?你不是不知道省里有些人对你意见一直很大,平时多亏宋叔……」 傅流别打断叶迦的担心,「都怪我那个混蛋老爸,到处揭人老底尽得罪人,作为儿子的没办法,现在都还在给他擦屁股。」 傅流别故意用足了十二分无奈的语气。果然,叶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也故意像长辈般拍了拍傅流别的头,用慈祥的语气说道,「好孩子,你放心,等老袁拿回那些资料和口供,很快就能查到线索,抓到坏人,你相信叶叔叔会有办法的。」 对方话里的关切之意和自头部传来的酥麻像一阵轻微的电流流过全身,噼里啪啦在傅流别身体里响了个不停,傅流别精神一振,伸了伸懒腰,拿着笔记本,他回过头对叶迦说道,「一直以来,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你。」 叶迦低下头放佛没听到这一句话,门被关上,他取下眼镜,走到窗边,从最开始就喜欢说这些让人脸红的话,难道不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叶迦无奈地笑了,按了按眼旁的太阳穴,转身回到工作檯前。 傅流别回到办公室,摊开手中的笔记本,今天他从罗品洪的口中知道了,罗品洪参与过的舜天教洗礼仪式上发生过的事情。 整个舜天教就像一个无情的大网,看着这些被命运捉弄的人经过网前,可能是被人推下,可能被眼前温馨的障眼法所迷惑,主动或被动的掉入进去,从最开始的满怀希望到后来或多或少地看清真相,等到想要逃离时却发现一切早已是徒劳,网越收越紧,勒得人遍体鳞伤,血肉模煳,等到挣扎的民众渐渐没了声息,再定眼一瞧,大网连骨血都吃了个一干二净。 第51页 之前众人的口供不约而同省略掉了很多关键的信息,警方无意再让这些人重复回想起当年的场景,但为了破案傅流别再次翻看今天的记录的内容,这是他的责任。 罗曼罗兰曾经说过,「真正的英雄是那些看清了生活真相,却依然热爱生活的人。」 尽管这些也会让傅流别同样感到痛苦,却也是他继续前进的力量。就跟叶迦说的一样,他是天生的警察。 傅流别想起了施雨泽,那位年轻人也应该是在这样的极端痛苦中,没有办法接受,也没有办法理所应当地去欺骗,毕竟道德感越高就越无法苟同,而当自己最亲的亲人和自己三观差别过大,对方用沾满鲜血的金钱换来的疼爱,反而是最削皮挫骨的折磨,傅流别嘆了口气。 根据今天早上罗品洪的口供,董匡建和他跟第三方约好在五月二十四号中午十二点整,在案发地附近的烂尾楼会面。 皮箱里的三百万元只是第一批问路钱,具体的协议内容罗品洪虽然说得很含煳,但傅流别可以猜到,舜天教已经在民间颇具规模,如果能和江城市甚至省里的关系搭上线,成为半官方的组织,那收益和地位比起现在会有质的飞升。 不仅能解决客源还能把法律踩在脚下,不过现在还只是最初期的洽谈,就算董匡建还在世,这个事情恐怕也不会那么简单。 至于罗品洪,傅流别何尝不知道这是他的拖延之法,只怕他以为自己计谋得逞,会忙不颠的向对方求助,只要对面的人稍微有一点头脑肯定会放弃这个,已经牵涉到命案里而且已经被曝晒在阳光下的掌教大人。 那么根据这个口供继续往下推断,董匡建出现在烂尾楼的理由说通了一半,当天早上他在教内完成「点钟」仪式后,打车来到烂尾楼。 可他并有没在约定的北方某处出现,反而去了西边的案发地,那么他是临时碰见了什么人,还是一开始他的目的地就是案发地呢?而且,既然是私底下的交易,他又为何? 目前还有一些疑点需要去解答,但傅流别已经抓住了这个案子其中一个关键点,他很确定在之前警方收集到的线索里面有一些还未被抓住的点,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全神贯注,把之前所有的资料整合在一起,把全部的点串联成线,直到真相大白。 第35章 洗礼 夜已经深了, 窗外树枝不安地扭动身体,似乎难以适应这样的黑暗,天空中只剩星星无辜地眨着双眼, 月亮也不忍再看这些惨剧,悄悄躲进了云里, 整个大地被一片阴影所覆盖,晦暗深处许多无法见光的罪孽正在滋生。 傅流别收回目光, 把笔记本整个摊开。他的笔记本很薄,随时可以从内衬掏出。他的笔记本也很厚, 记载了那么多人的悲鸣, 甚至装下了别人全部的人生。 何田看着医生给出的诊断单,三十六岁的汉子在医院大厅流下眼泪, 他妻子走得早,这么多年他几乎对女儿倾尽了全部的心力, 自从患上这样的病, 何田带着女儿市里、省里大医院都跑遍了。 医生的说法有的委婉有的直接, 但都表达了一个含义, 父女相聚时间不多了。就在他绝望时,在医院某处忽然收到舜天教派发的传单, 近几年他似乎有听过董大师的名字, 传单上面有很多得了绝症的病人重获新生。 何田告诉自己,哪怕多么微小的机率, 他都愿意试一试,一天后他踏入了舜天教的大门,董匡建亲自接见了他, 他告诉何田。 「在很多人类并不知道的领域, 会有神力存在,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得到真神的救赎。」治疗他女儿会花掉教主很大的代价,董匡建如是说。 何田被拒绝多次后取得了真神和教主的认可,他终于可以举行他女儿的洗礼仪式—每晚合衣泡在净化过的圣水中,连续浸泡一个月,圣水会重塑何田女儿的身躯。 时间一天天过去,看着女儿逐渐变白,发胀的身体,听着女儿越来越轻柔的声音,他也有过疑惑,董匡建斩钉截铁告诉他这正是圣水神奇功效的说辞,也关闭了何田女儿最后救治的希望。 到了第十八天晚上何田女儿开始吐血,她的四肢和头部变得肿大,面部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貌,她浑身的皮肤褶皱着像木屑一样掉落,意识渐渐昏迷,全身开始渗血,不断抽搐的身体预示着她的痛苦,任由田任何唿喊也没有半分回应。 看着女儿有些扭曲的五官和逐渐衰弱的唿吸,何田慌了,他抱着女儿来到医院,看着她浑身插满管子,看着一个又一个医生护士进进出出,不知过了多久,医生告诉他,医院已经尽力,何田眼前一片漆黑,晕倒在地。 「教主,月芬真的能回到我身边么?」汪绍勤依旧沉浸在悲伤中,当所有亲戚几乎都已经跟他断绝来往,只有他的妻子吴月芬直到生命的前一刻还在等待他回头,因为这样,这份感情才更显得珍贵。 「当然。」董匡建肯定地说道,「你看之前小曹男朋友去世,不也是用了我教秘法活了过来,现在都准备结婚了。」直此,汪绍勤再无怀疑,他拿出一个黑色的皮包,「我把高利贷都借遍了,这是能拿出的最后四十万。」 董匡建一把接过,再递给汪绍勤一张纸条,「去吧,主神保佑你。」 纸条上记录的「九转还阳大法」操作不难,先按照密法摆好祭坛,再准备很多泥土,把还阳符纸点燃后,用泥土把尸体整个覆盖。 第52页 施法期间不要离开祭坛,心中默念还阳者的名字,最后就是耐心等待二十八天。汪绍勤准备工作做得很充足,他买了很多东西,吃喝拉撒都在客厅,连觉都睡得很少。 只要妻子能活过来,他甚至愿意背弃舜天教,妻子无论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从今往后他们好好在一起。他每天这样盼着,直到尸体发出臭味,汪绍勤渐渐有些难以忍耐。 有一天他看见尸体头部好像动了,他欣喜地刨开泥土后发现,妻子还是死前不甘和痛苦的神情,只见她腐烂的眼珠上有一根细长的蛆虫蠕动,钻出眼眶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汪绍勤又把尸体其他部位的泥土刨开,像跳跃着无数的音符,吴月芬尸体俨然成为了各种以腐物为食虫子的温床,它们蠕动着演奏起生命的赞歌。他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随即冲出门去。 看着眼前熟睡的小男孩,怕吵到他睡觉,黄玉娥捂住嘴无声地哭泣,黄康康的右手以一个有些诡异的幅度向内弯曲,所以当他一出生,就被包括他父亲在内的几乎所有人抛弃。 在这个时候,教主董匡建对她伸出了双手,他愿意接纳这个不完美的孩子,但是需要黄玉娥对舜天教做出比现在更多的贡献—拯救那些只会在夜晚迷途的人群,为她的儿子祈福。 又是一晚指引迷途羔羊后,黄玉娥穿好衣物,顺从地关上门,此时的她已不再年轻,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些客人,从最开始看到她的欣喜到现在有些略微的嫌弃,而最直接的后果是,每一个月董匡建给她的钱少了,她几乎不能保证自己和儿子的基本生活。 董匡建对她说,「因为你心有旁骛,爱儿子超过了对主神的敬仰,所以你儿子的病才没有起色。」 接着董匡建给出几个补救之法,第一她从今往后只能接待罪孽深重的客人,到功德圆满的那一天,她儿子的病自然会好,第二她去直接去到西天极乐,只要能见到真神,真神弹指间,她儿子马上就能跟常人一样。 黄玉娥有些怕那些罪孽深重的客人,每一次碰到都要把她折腾几天下不来床,而且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子能不能撑到功成的那一天。现在有一个更好的方法能让小康恢復健康,黄玉娥感激地流下眼泪。 之后不久,黄玉娥在家里自焚身亡,罗品洪只见过一次那个残疾的少年,他仇恨的表情简直像一个野兽,恨不得吞噬在场的所有人,最后他无力地垂下右手,离开了,黄康康自此没有在舜天教出现。 焦昊和董匡建的交恶理由很简单,焦昊有一天来到逸仙居,发现满嘴因果业报的董匡建和他年仅二十的女儿发生了关系。 打开门的时刻焦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平时和自己称兄道弟的过命兄弟,他是怀着怎样一个心情跟自己的女儿上床,要知道按年纪来说,董匡建比自己女儿大了足足两倍有余。 焦昊写了很多举报信,可是都石沉大海,舜天教所有手续合理合法,之前转入的资金都以个人注资的方式全部顺利进了董匡建的私人帐户,焦昊似乎拿董匡建无可奈何。 夏雯雯的故事也相对平淡,她多年离异,在一次到舜天教听讲经的时候,被雷厉风行又充满魅力的董匡建吸引,她自荐成为了教主的入室弟子,两人的身份从白天延续到了晚上,从祭坛旁伸展到了床边。 他们关系持续了一年多时间,期间夏雯雯对董匡建义子的事情非常不满,奈何董匡建对这个义子疼爱有加,反而对夏雯雯插手教中事宜呵斥过多次。 再后来董匡建渐渐对这段关系感到厌烦,又看到夏雯雯的积蓄差不多已经榨干,直接让人换了门锁,不再让她进入。 夏雯雯不忿自己人财两空,倒是找上门来多次,后来罗品洪趁董匡建不在,偷偷接待过这个风韵犹存的人,最后夏雯雯又一次人才两空,这才对舜天教上下全体都死了心,放出几句狠话后,便没了下文。 傅流别合上笔记本,他感到关键的线索像鱼一样在周边欢腾,此刻正是捕捉的最好时机。 …… 第36章 信任 第二天一大早, 袁金水从水土镇带回一大包收缴的各种宗教的宣传册,有什么「栓天教」(实则是舜天教),「玄机宗」, 「极乐门」等五花八门的名字,再配合夸张得有些离谱的配色和造型, 再看这一本,把耶稣和观音放在一起, 不伦不类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翻开册子,大部分是各种教派没有营养、千篇一律劝人归顺的内容, 而时间最近的一本册子上着重描写了「舜天教主「死亡一案, 上面写到: 舜天教主选择在特定的时间用木剑刺穿自己心脏,这正是舜天教义中升仙的不二法门, 接着文章后面探讨了作为平凡民众怎么做才能在自己家也达到一样的效果,去到天上享福。 文章的配图有些暗, 明显是开足了闪光灯, 依稀可以见到是在更高的位置向下拍摄, 图片中, 可以看到董匡建胸前插着桃木钉。 带回的口供虽然多,经过初步筛选后, 能提供的线索很少, 村民并不太清楚这些宣传册子是谁派发的,只知道自杀的这几人, 家里条件都不是很好,有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也有老婆跑了五十几岁连自己生活都无法自理的中年男性, 最年轻的那名死者只有二十几岁。 光碟和册子的内容差不多, 袁金水已经找村民借了vcd看过了, 表面上并没有留下任何可追查的信息,其实除了找技术科帮忙以外,最好的办法是警方派人守株待兔。 第53页 因为按照村民的说法,大概十至二十天左右,就会有人过来分发这些资料,可是破案的期限只剩不到九天,袁金水只能按照叶迦的吩咐把资料先带回警局。 回到副队长办公室,叶迦已经在里面了,看着他桌上摆放着的四、五个咖啡杯,袁金水知道昨天晚上两位队长多半又在警局熬了通宵。 这两位队长,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让任何人失望,而自己作为旁观者,比他们本人都更记得清楚,一起并肩作战到现在,袁金水除了尊敬,更多的是心悦诚服。 不,这绝不仅仅是当了队长之后的觉悟,早在那之前,早在他们进入警局没多久的时候,这一点就表露无遗。 那是很多年前发生的,白止提到过的,现在被一众怀揣正义梦想的警校学生奉为圣经的事——— 「你们俩又到哪里去了?」省里过来的胡专家有些不满,「昨天不是已经给你们布置了任务,那边的同事反馈今天根本就没有看到你们两人。」胡专家说到最后都有些咆哮了。 傅流别当时控制情绪的本领远不如现在高明,「昨天开会我说了,你们现在的调查方向有些问题,据我推断,兇手并没有全然收手,他一定会找下一个目标。」 「傅流别,你别以为顶着你父亲的名头进了警察局就可以为所欲为,现在嫌疑人已经被我们警方的布控吓傻了,在我们这么严密的监控下,他哪里还敢犯案。」 胡专家懒得跟他废话,省里派来的专案组不约而同发出讪笑的声音。 傅流别上前一步,还想再说些什么。叶迦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傅流别嘆了口气退回到原地。 「我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明天老老实实出现在你们该出现的地方,否则,哼!」胡专家一鼓作气说完威胁的话语。 众人都离开了大厅,只剩傅流别、叶迦和拉完肚子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袁金水,还未走进办公室,大厅里面传来说话声,虽然说话人并没有刻意降低音量,不知怎的,袁金水停下脚步。 「你相信我的判断么?」傅流别轻声问叶迦, 「老实说,从目前的调查情况来看,胡专家的布控并没有问题,但是,我相信你。」叶迦的声音虽然很轻柔,但包含的分量不言而喻。 「这样下去,就算真的如我所想出现新的受害者,最后调查起来也不会有人受到惩罚,警方也是按流程做事。」 傅流别冷静者地分析局势,「但是,你跟我一起,如果我错了,我们这辈子可能再没有机会穿上警服。」 叶迦无所谓的耸耸肩,「我本来就不想穿这身衣服。」他抚平了警服身上的褶皱,「早点脱下来也好。」 傅流别没有答话,他补充道,「我其实没有百分百把握。」 「我知道。」叶迦很瞭然,「如果你有百分百的把握,你肯定会跟姓胡的据理力争,你真正想说的是让他们按常规思路布控,再分些人手按照你的思路调查对吧。」 傅流别点点头,「这样是最稳妥的办法,可现在。」 「我会陪着你的,流别,无论什么时候。」叶迦坚定地说道。 「谢谢你,作为警察我没有办法明知市民有危险而无动于衷,哪怕堵上我身上这身警服…」傅流别眼里放佛有火焰燃烧。 叶迦突然想到什么,「要么我们找宋叔帮帮忙?」 傅流别摇了摇头,「最近省城也不太平,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搅了,我的计划是明天,我们先……」 后面的话袁金水听不真切,第二天傅流别和叶迦再次在布控行动中消失,胡专家暴跳如雷,开除文书正要下达之际,消息传来,傅流别和叶迦成功在犯人犯下第三桩案件前,把犯人抓获。 「老袁,回来啦?」叶迦的声音把袁金水拉回现实。 「诶,刚到。」袁金水把所有资料往台上一放,察觉到袁金水欲言又止的样子,叶迦奇道,「怎么了?白止又给你添了什么『麻烦』么?」 「这倒没有。」袁金水摸了摸被咬得红肿的眼皮,副队是今天早上唯一一个没有关心他眼部特徵的人。 「昨天的问话我交给白止做的,老实说,这一次他做得有模有样,只怕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单独出外勤了。」袁金水的口气有一点微不可察的失落。 叶迦觉得有点好笑,他对袁金水正色道,「那你是想对我说什么?」 「副队,我觉得吧,我们这次出去找到的线索十分有限,就是这些册子和光碟,还有村民那些颠三倒四、自相矛盾的口供,我担心……」 「袁哥。」叶迦打断了袁金水的倾述,「啊,欸,副队你叫我?」叶迦只有在重要的时候才会这么叫自己。 「你们带回的小册子除了舜天教这次的事件以外还有什么?」叶迦仔细翻看着这些资料。 「我想想,还有一些其他小教派的宣传、介绍。对了还有一本里面有壮阳gg。」袁金水有些明白了。 「没错。」叶迦赞许地点点头,「我本来的策略是,舜天教这篇报导虽然没有线索,但是这些小册子里面提及的教派都可以去查,只要有任何人提供过或知晓这些册子的制作来源,我们就能挖出背后的人。 在没有技术科的帮助下,这也是办法之一,这几十本册子,我们只有三个人,工作量有些大,但是只有这样才能帮到流别。」 第54页 袁金水点点头,忽然他反应过来,「副队你说,本来?」咋唿的声音,吓了叶迦一跳,他揉揉耳朵。 「我刚刚发现一件很巧很巧的事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嘿,说不定这次能省很多功夫。」 叶迦拍了拍袁金水肩膀,「我和白止按原定计划开始联繫,袁哥麻烦你…」 在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袁金水按照叶迦的吩咐忙碌着。 同时这一天傅流别拿起舜天教的全部教义和教案仔细学习起来。这惹得每天接受报告的市委领导非常不满,鲁局长委婉的告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当天指责的电话直接打到傅流别座机。 「我的傅大队长,你还不抓紧时间把那些有嫌疑的通通抓起来,每天让你们下面的人好好审问,没有不在场证明的都算是疑兇,使劲问总会有发现的,罗品洪说他不是兇手难道就不是么?」电话那头急得声音都变了。 「口供我都看了,有时间犯案的就那几个,这两天你拿着舜天教的资料翻来覆去看个不停,有什么用,你是想过去做教主还是怎么的,啊? 傅流别你别不吭声,你别以为十天时间到了不会给你任何处罚,到时候厅里的领导一生气,宋副厅也保不了你。」 对方翻来覆去扯了一大堆,还想再说些什么,傅流别看了看手錶,决定不再浪费时间,最后只说了一句,耐心点还有八天就收了线,气得电话那头的人想冲进办公室把傅流别暴打一顿,随即想到他年年散打冠军,最后悻悻作罢。 第37章 记者 太阳东升西落, 傅流别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有回家,此时距离省厅给出的破案期限还有七天,当傅流别下午从行军床上醒来的时候, 办公室里周小佳正时刻注视着大厅警员们说话的声音和动作。 「喂喂,打电话去会议室, 小心点别吵醒他们。」 「我说,你怎么又要去厕所, 拉肚子?早不拉晚不拉,垫着点脚, 对了, 快去吧。」 傅流别看着办公桌放着的各式早餐、午餐,还有细心拉好的窗帘, 他一觉能睡到现在,还多亏大家经过他办公室刻意降低的说话音量和走路声, 傅流别笑了笑, 他伸了个懒腰, 重新坐回办公桌前。 昨天晚上傅流别再次翻看了舜天教公开教义和罗品洪提供所有内部资料, 这些资料里大部分和之前包括施雨泽在内所有人的口供都能一一对应,除了…傅流别的疑惑越来越深, 他确认, 这些资料里面的的确确没有他想查找的内容。 想到这,他拨通一个电话, 耐心地等待着,当铃声快要进入语音信箱的时候,对面终于接通了。 「傅、傅警官, 您不会是改变主意了吧?」对面传来小心讨好地问询。 傅流别勾了勾嘴角, 「放宽心, 罗掌教,我说给你三天时间就不会反悔,今天再次打扰,是我有点事情想要再了解一下。」 那边沉默了片刻,「上次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那边的人我是得罪不起的,就算是你……」 没等对方说完,傅流别干脆地说道,「那边的态度你应该很清楚了,从你打电话求救到现在有过回应么?」 看不清罗品洪的表情,只听电话那头的唿吸声急促了很多,那个警察,那个警察什么都知道,罗品洪心里不甘地想着,他的脸色有些青红不定。 「开门见山吧,这并非是我今天的目的,在这个事情上我无意和你纠缠,至少不是今天,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问你,对了,这个也算是你协助破案的功劳。」傅流别温润的声音传来。 「你,说吧。」傅流别轻飘飘的话再次点燃了罗品洪全部的希望,他收起了其他心思,只希望这些问话能帮他在法官处求情。 …… 实际的问话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原来如此」,跟自己预料中一样,施雨泽之所以当时会这么说,是因为不想太快让警方发现能够指认兇手的线索。 傅流别又翻开了之前的案情资料,没有不在场证明又符合犯案特徵的只有一位,但施雨泽是断不会为了这个人隐瞒,难道还是方向出了问题?傅流别陷入沉思。 同一时间,在腾飞集团烂尾楼某处,袁金水正在执行叶迦交给他的秘密行动,他任务很简单,需要尽快找到跟泄露出去照片一样的拍摄角度和高度, 虽然他本人认为此举用处不大,因为那天晚上到现场的记者数量之多,就算找到拍摄地又怎么能推断出是哪个媒体呢? 虽然十分不解,但袁金水仍然出色地完成了,他找到的这栋楼四楼除了亮度有些不同以外,其他要素包括周围建筑的轮廓都一模一样,他把资料传回给叶迦,随即拨通电话。 「老袁,对,就是这里,跟小册子上面的地方一模一样。」叶迦的语调带有一丝愉快。 「副队,那接下来怎么办呢?」袁金水迟疑着开口,「要么我还是回来,跟你们一起排查? 「等等,老袁,你所处的位置按照那边区局编号是不是五号楼?」 「欸,是的,副队你记性真好。」袁金水还是没能产生任何联想。 「老袁,你在这里等着,待会会有两个片警过来找你。」电话那头叶迦的语调不紧不慢,还有一丝稳操胜券的信心。 「片警?过来找我?找我做什么,难道把我们要找的人信息送过来给我么?」袁金水着实有些着急。 第55页 电话那头传来笑意,「没错,他们正是把这个人的资料带过来给你。」 … 傅流别发现自己已经陷入怪圈,他坚定地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推进,目前已经到了关键阶段。 此刻他的注意力有些无法集中,突然撇见其中一份午餐盒子上画着的笑脸还有「看好你哦」四个字的留言,这是,小佳的字迹。 身后的队友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傅流别露出欣慰的笑容。 注意力重新回到案子上,现在的矛盾是他认为真正可能犯案的几位嫌疑人都几乎找不出任何破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傅流别确信自己已经恢復往日机敏的头脑,他从头开始梳理起信息: 自己已经确定在口供上施雨泽撒了谎,虽然他可以事后抵赖这个谎言并没有对案情有实质上的误导。 那么他有没有可能不止撒一个谎呢? 问题是撒谎有用么,当然没有,因为如今社会遍地满布监控。 忽然施雨泽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闯傅流别脑海,「人们总是对于自己相信的东西深信不疑。」 那么警方破案呢?我们所倚靠所相信的不正是现在遍布各地的天眼系统么? 如果从一开始,如果一开始就被人误导,傅流别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再次拨通罗品洪的电话,没等电话里传来说话声,傅流别说道,「罗掌教,我需要五月二十四日早上参加点钟仪式的所有教众名单和联繫方式,越快越好。」 拿到资料的袁金水看着记录单上的名字,又一次陷入沉思,铃声响起,袁金水接通了电话,「神了,副队,你怎么知道五号楼这里当晚有警察来登记信息呢?我问了他们就登记了这一栋楼。」 袁金水兴奋中带有赞嘆。 「这次真的只是凑巧而已,之前村镇传回的照片只是局部,我看了今天你带回的完整照片后,我忽然发现这个角度很可能是从五号楼这边拍的,所以我先让你进行确认。」 叶迦嘆了口气,「你还记得不久之前广翼大厦的命案么?流别提过一句,那个案子的兇手是在五号楼上的记者发现的,警察抓人时肯定会给记者们简单录个口供,因为命案要彻底搜查现场,我想有漏网之鱼的可能不大,毕竟这个楼的位置很好,他们肯定想拍出更清晰的照片。」 袁金水五体投地地挂了电话,叶迦站在窗边,自己这边的案子会比想像中结束得地更快,现在村镇加强管控再发生模仿自杀案的机率不大,破案本来就只是时间问题,真正让人担心得是流别那边。 同一时间,傅流别拨打了参与案发当天点钟仪式所有教众的电话,在场一共四十六人中,除了八人未接听,接听人群中有四人听到是警察后直接挂了电话,另有二十四人提出当天和平时并无差别。 只有三人提到,当天教主比平时来得晚些,而且一直在「不归庭」里说话,直到众人开始跪拜 ,才撇见身穿紫色教袍的身影从屋内走出。 还有一个人提到当众人第一次起身时,教主放佛慢了半拍,正在往下跪拜,而当仪式结束众人第二次起身后,教主已经先行离开了。 傅流别接着打电话调出跟命案有关所有人员的监控,包括之前忽略的片段。片段一中,上午十一点,包谷镇上某位嫌疑人用左手捡起地上的纸盒,片段二中,在家里的另一位嫌疑人用左手接过外卖,当他转过身,右手一部分出现在监控里。 办公桌前的白板上写满人名和时间,一一对应后,傅流别终于明白了。 从一开始他们就因为太过相信而掉入兇手的陷阱,这是一场何等精妙的配合,每个环节每个步骤不知演练过多次,而驱使这一切的,是这么多年来燃烧不尽的痛苦和恨意。 第38章 破局 当叶迦进入傅流别办公室的时候他正看着窗外沉默不语, 「流别,小佳姐说你今天没出来吃晚饭,怎么了?还是有些问题无法推进吗?」 傅流别像没听到般换了个话题, 「你这边呢?进展怎么样?」 察觉傅流别语气里的低沉,叶迦有几分担心, 他仔细观察着傅流别的神色,「我这边嫌疑人的初步范围已经调查出来了, 老袁和白止正在挨个排查,预计这两天就能出结果。」 「我来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叶迦脱下外套, 打算又一次和傅流别并肩作战, 他正准备拿起桌上的资料。 傅流别忽然拉住叶迦手腕,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叶迦有些错愕, 他对上傅流别此时的眼神,只一瞬间, 他忽然明白了, 叶迦伸回右手, 「兇手是你预测的那几人其中之一?」 傅流别摇了摇头, 「这个结果是我最不愿意的看到的,我看到他们, 之前如何眼睁睁失去最重要的亲人, 而现在我要再看着他们葬送自己的人生。」 傅流别嘆了口气,「我从未对自己选择的路有过怀疑, 只是,这个世界并不是只存在是非对错,当警察并不是把穷凶极恶的坏人抓起来这样简单, 这跟以前我们在警校学到的不同, 这条路在如今社会会越来越难走。」 叶迦正色道, 「但是你一定会坚定地走下去,还有我,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叶迦说着脸微微有些发烫。 傅流别笑了,像雨滴湿撒在春耕的大地,他的笑足以令天下所有的女人妒忌,「谢谢你。」 第56页 叶迦歪了歪头,「你好像这是第二次对我说谢谢呢。」 「你记忆真好,第一次是在我们刚进警局不久吧,在那次的案子上,你坚定地站在我这边,现在也是,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伙伴。」傅流别灼灼地看着叶迦。 叶迦饮下桌上的咖啡和嘆息,「伙伴」的称唿就像是横在两人之间的天堑,叶迦有时想不顾一切跨出有时又怕连仅有的朋友关系也无法维持,百转千回间他忽然想起施雨泽,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会更有勇气吧,可惜…… …… 第二天早上,袁金水和白止那边传来消息,在筛查进行到第三个记者信息时,袁金水照例向对方阐述了泄露案情又无主动认罪行为最严重的后果,对面记者不住抖动身体最后招架不住,承认了是他私下把照片卖给了线上一个自媒体。 案情终于告破,这样一个毫无职业道德的行为,最终造成五条人命的消逝。 警方从这个自媒体开始牵出一系列的撰笔人,私人出版社。而他们最终都会受到相应的制裁。至此期限内,省厅要求的其中一个案子已经顺利侦破。 傅流别昨天晚上早早回了家,他要确保自己的精神和体力足已应付今天的任何场面,这一场有些盛大的「演出」是时候画上休止符了。 他在前一天通过各区警察局分别联繫上了几人,要求他们在第二天下午三点整出现在市局配合调查,现在人已基本上已经到齐。 施雨泽是最先来到的,他没能见到傅流别,表情有些失落,接着他被人带入一号审讯室,接着受到邀请的人陆陆续续来到警局,被分别指引着进了不同的审讯室。 这次的审讯非常特殊,每个审讯室里只有一个记录员,而傅流别此时正在控制室里,用屋内的扬声器,同时对四个人进行审讯。 施雨泽的不安越来越重了,这跟他想像中的配合不一样,他不清楚傅流别到底对事情真相看清到了哪一步,他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说话声响起了。 「各位下午好,很抱歉以这样一个有些失礼形式跟大家见面,其实你们每个人都很清楚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你们都为着同一件事,所以我们警方不得不选择这样同时跟大家沟通。」 「时间还有很多,请容我慢慢向大家阐述这个故事」,警局的所有警员都在会议室里,甚至连市局领导也来了,随着他低沉悠扬的嗓音,大家也一起进入到傅流别的讲述中。 「在江城市有一个非常着名的宗教团伙,这二十年来在其教主董匡建的领导下,他们罔顾法纪、作恶多端不知骗了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钱,更不知有多少家庭因此家破人亡。 有的人失去女儿,有的人失去妻子,有的人失去母亲,但舜天教更是蒸蒸日上,罪魁祸首仍然逍遥法外。 可能是老天爷开眼,这个坏人终于死了,他死得痛苦万分,尸体还被冠以最恶毒的诅咒。 警方按照线索一步步追查,我们的嫌疑人越来越多,我一点一点推进案情,但是很快陷入了一个困境,我认为最有嫌疑的人有着坚不可摧的不在场证明,难道我一直以来追查的方向都错了?我也有过怀疑,不过幸好我坚持了下去。 直到昨天,在机缘巧合之下,我终于明白过来,这次的案件是你们在座四人一次精妙绝伦的配合,感谢你们为我们警方上演了一场非常精彩的演出。 该互相打声招唿了,施雨泽先生,何田先生,黄康康先生还有汪绍勤先生。」傅流别停住了话头,似是给大家反应的时间。 虽然关了声音,但是傅流别通过现场的监控看到,他们四人一片沉寂,这一辈子只为了余下一件事而活,而这件事已经完成,他们又怎么会有重新开始的决心呢? 不同于其他犯人,他们甚至连「我明明有不在场证明」这种话都没有说,被警察识破意味着解脱,他们的表情甚至带有一丝释怀,傅流别和叶迦在心里嘆息。 「首先要破开的是兇手们的障眼法,昨天我在跟参与五月二十四日早上点钟仪式的教众沟通,有人告诉我当天早上在接引间里听到教主的谈话声,而教主在众人祭拜的时候才姗姗来迟,大家第一次起身时教主弄错节奏才往下拜,第二次众人起身时,教主已经离开了,大家听出了什么?」 屏幕外,叶迦明白了。 傅流别沉声道,「刚刚的所有一起证明了一个事实,董匡建在五月二十四号的早上其实根本就没有露过脸,为什么,因为出现在祭坛的根本不是董匡建本人。」 会议室里「轰」地一声炸开,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刚刚提到四人配合,核心的点就是伪装董匡建真正的死亡时间,而让警方在你们引导的时间下找到你们所谓的不在场证明,从而洗脱你们嫌疑,我说的对么?」 傅流别抛出一个又一个重磅炸弹。 「我们刚刚说到哪里,对了,董匡建早上根本不在祭坛,而十点的时候他去了哪里,他当时已经来到了案发现场,正在被你,何田先生杀害。」 被点到名字的何田垂下了头。 审讯室依旧是一阵沉默,傅流别把话筒拿得离自己更近些,「我用时间的顺序完整说一遍,五月二十四日早上施雨泽知道董匡建要去烂尾楼和人见面,他改了时间和地点骗得董匡建一早出了门,我预计董匡建出门的时间是在当天早上八点左右。 第57页 到了烂尾楼董匡建被早已埋伏的何田杀害,接着何田把尸体布置好,之后赶往舜天教附近的黄康康住所。 同一时间,早上十点左右,施雨泽在祭坛播放董匡建打电话的录音,汪绍勤换好衣服准备参加点钟仪式,而此时的黄康康在包谷镇上装扮成汪绍勤,帮他伪造不在场证明。 十点零五分,汪绍勤在点钟仪式结束后打车去烂尾楼,假装董匡建还活着的假象,为了让监控和计程车司机更容易辨认,所以让汪绍勤穿了紫色教袍,但这其实是你们的一处破绽,因为既然是见不得光的会面,董匡建又为何穿得如此显眼呢? 我们接着说,自十一点十五分,何田到黄康康住所拿了外卖,假装黄康康在家的假象。 再让我们来看看在十一点半伪造的案发时间里,何田已经来到黄康康住所附近的上班地点,黄康康留下汪绍勤在包谷镇的证据,而黄康康本人先不说他的不在场证明,他残疾的右手根本没可能犯案。这样一来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就都完成了。」 傅流别拍了拍头,「我差点忘了施雨泽先生,他虽然一直待在祭坛,但是他的工作却是四人里面最重要的,我想首先这个计划就是他拟定的,同时他需要配合伪装董匡建在现场亲自参与点钟仪式的证明。 因为只有他才熟悉各种流程,也只有他才能拿到董匡建的录音以及在当天播放出来。 这一部分工作需要时刻把握整个局面且不能出现任何纰漏,因为这是关系到案件在你们掌握中最关键的步骤,很明显你完成得很好。」傅流别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 「如果没有发生广翼大厦的命案,我猜你们会在几天后主动报案,而警方会在你们提供的『证据』下开始调查,尸体发现得越晚越不能精确死亡的时间,这样一来事情会更有把握,不过按实际发生的情况也好,更添了些神秘和註定的色彩。」 众人先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接着会议室里响起一阵阵讨论声,「队长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么复杂的情节也能想出来?」 白止把刚才提到的时间和人物都记在纸上,他完全明白了,这几个人相互配合缺一不可,打了一个漂亮的时间差。警察依赖监控反而给了他们机会,一旦接受他们的证供,就意味着他们就不再有嫌疑。 「如果你们要证据的话。」傅流别补充道,「仔细看还是有很多马脚,比如何田在黄康康家里拿外卖时,不小心让完好的右手出现在了监控里,还有黄康康假装汪绍勤时,虽然刻意隐藏右手,但是明明不是左撇子的汪绍勤,总是拿左手拿起物品。 其实技术科可以抓取你们个人身体的详细资料,和监控进行比对,但是我个人认为不用那么麻烦,你们当时带出的兇器和其他准备嫁祸给罗掌教的物品,这些东西如果我没有推断错的话,应该在施先生你这里。」傅流别最后说道。 他揉了揉发酸的腮帮,「各位,你们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第39章 认罪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不论是正在会议室的众警员还是身处审讯室的四位兇手,不知是对这样一个真相感到震惊,还是为傅流别又一次这么出色地侦破案件表示嘆服。 仔细看去, 会议室少了两人,那是知晓本案已经被侦破随即离开的两位市局领导, 他们需要第一时间向上级汇报。 陆续有人离开会议室,接下来的流程不再惹人关注。 但白止留了下来, 他很想听听四位兇手现在的感受,如果有可能他还想亲自问一问, 难道没有比杀人更好的方法么?值得为一个人而赔上四个人的人生? 何田抬起头, 对面的记录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的表情有一股平静的满足。 「刚才的警官全部都说对了, 但只有一件事他不清楚,如果有可能, 我也不想杀人, 我到现在也忘不了媛媛死去时候的样子。 你们知道吗?这些年我举报过多少次董匡建和舜天教, □□组织骗人钱财, 害人性命,但是没有一点回音, 警方连做做样子的调查都没有, 我绝望了,我早已不在乎我这条命, 既然社会不能给我公道,那我便自己动手。」 何田双眼流出眼泪,他很快擦拭干净。 「杀人就该偿命, 但是我不后悔, 警官, 我有一个请求,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对黄先生、汪先生和施先生,从轻发落,动手的只有我一人。」 另一个房间,汪绍勤年迈的脸上充满时光摧残的印记,在这段时间里,虽然都没有人说话,但只有他一人从进门前就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对面的记录员拿起笔拿起笔,良久,汪绍勤终于说话了。 「自从俺玉芬离开俺后,俺根本就不想活了,坐完牢出来也没人理俺,你们说像俺这样的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汪绍勤看了看黝黑,粗糙的双手,「俺想过再去找他拼命,可就是把董匡建送俺面前俺也不一定能打赢他,年纪大了又在牢里落下的一身病,俺在牢里就只有一个想头,就是等着天来收他,俺等啊等,等到俺都出狱,只等到他董匡建的图像越来越大。」 他突然握紧了双拳,「有一天,俺在垃圾堆里看到gg单,上面竟然写着俺玉芬用了他舜天教的密法后死而復生,俺气坏了再次来到舜天教,碰到了小何,他劝阻了俺然后跟俺说了他的计划。」 第58页 汪绍勤扯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这下好了,等俺下到地头,俺玉芬知道我给她报了仇,肯定会原谅俺哩。」 不同于他的年轻,黄康康的表情是四人之中最平静的。忽略他有些残疾的右手,他长得挺清秀,从照片上来看依稀有些黄月娥的影子。 他一开口,隐藏不住的悲伤瀰漫开来,「其实,我劝了我妈不知道多少次,我的手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她不用自责。 可是我妈她仍固执地以为只要她肯为神教付出,就可以让我的手慢慢康復,渐渐地,她回来得越来越晚,有时候身上还带了些伤,我怎么问她她也不肯说。 后来我才知道,董匡建他就是个人渣,他见我妈有几分姿色,就让我妈替他们笼络那些官员和老闆。 为什么何叔这么多年都告不了他,这些人沆瀣一气,哪里还有王法?」 黄康康渐渐有些激动,他挥舞着自己的左臂。 「我妈她其实知道自己在做什么,blue wind无数个夜晚,我能听到她压低声音的哭泣,作为儿子我没有办法,为什么她要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我,为了我这个样子。」 黄康康的眼睛变得血红,连泪珠彷佛也变得滚烫。 黄康康尝试抬起自己的右手,又颓然放下,他惨然道,「我不止一次想到,为什么我要活下来,为什么我不能一生下来就死去?这样我妈,我妈她就不用……」眼前的男人泣不成声。 良久,黄康康平静了下来,「或许是看到我妈人老珠黄,董匡建竟然想把她一脚踢走,他随便捏造一个方法说可以让我的手臂马上復原,我妈她相信了,她想看到我的手復原,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娶妻。」 黄康康咬牙切齿地说着这次名字,在他死去后依然对他有不共戴天的恨意。 「董匡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让他死,我回到江城市后有一次我尾随董匡建被他的义子施雨泽发现,我原以为他也是一丘之貉,没想到他最后放过了我,后面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黄康康垂下头决定结束这段对话,忽然他想起什么,「如果可以的话都把刑期给我吧,虽然我没有亲自动手,但很多准备工作都是我做的,董匡建尸体上的布置也是我跟何叔说的,他们,只是跟我一样的可怜人。」 …… 完整事情本身远比杀人还要惨烈,白止听完他们的讲述,离开了现场,叶迦那边还有一些工作需要配合,警察这条路走到途中的他曾经有过怀疑,但今天听到一切的他却越发坚定了,他决心做一个好警察,和队长、副队一起,在一开头就要尽力阻止那些本来不应该发生的悲剧。 接着傅流别和叶迦一起出现在施雨泽的一号审讯室里,施雨泽看到两人笑了笑,语带讥讽地说道,「我何德何能能够让重案一组队长和副队长一起来问话。」 傅流别没有接过这句玩笑,「施雨泽,技术科已经带了搜查令去逸仙居了,在那之前,你认罪么?」 施雨泽像投降般举起双手,「当然,没有比这精彩的推理了,我只是有点好奇,傅警官您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傅流别沉吟片刻,「你还记得我有一次到祭坛单独找你么?」施雨泽露出妩媚的笑容,「记得,我一想到跟您单独相处就有些面红耳赤呢。」 说着,施雨泽撇了撇叶迦,果然, 叶迦的脸色变了变。 傅流别全然没注意到另一个战场即将开始,他的精力都在案件上,「让我觉得有些可疑的是我在向你讲述你义父尸体的情况时,你有那么大的反应。」 施雨泽奇道,「我跟我义父关系那么好,那么大的反应难道不是很正常么?」 傅流别摇了摇头,「不正常,你知道董匡建这么多年都做了些什么,你可能一直都很担心你义父有朝一日会遭逢不测。你那么吃惊的原因是,尸体的情况远超你的预料,反过来说,你知道他会死。」 施雨泽愣住了。 第40章 雨泽 「为了印证我的推断, 我找技术科提供了你当天去警局认尸的片段,监控里你的反应很伤心,这是在合理又正常的范围, 所以自从看完监控起我就对你真正有了怀疑。」施雨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接着问题来了,明明你义父已经同意把教主的位子交给你, 你为何还要这样做,联繫到罗品洪对整个案件的毫不在意, 我想原因只有一个,也就是你义父收回了对你的任命, 虽然暂时还没有让其他人知晓, 但推翻也只是时间问题。」 施雨泽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没想到那么早就被您猜到了, 您接着说吧。」 傅流别接着说道,「接着在我跟罗掌教的交谈中, 我 进一步验证了这一点, 既然罗品洪和你义父重新站在了一起, 那他也就没有了嫌疑, 而你。」 傅流别的眼神闪过一抹厉色,「从那时起, 我就对你所有的话也存了疑, 但是在我最开始的设想中,你只是清楚谁人犯案, 并没有参与得这么深。 你还记得我曾经问你,舜天教教义中有没有跟五行相关的密法,你给了我一个完全说得通的解释, 而我从舜天教公开和罗品洪提供的资料里, 并没有找到关于五行元素的任何信息, 为此我还专门打了电话问过罗品洪,他的回覆是没有,你不可能比罗品洪更了解舜天教的各类仪式。 第59页 所以实情是,你说谎。」 施雨泽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傅流别继续道,「你为什么要说这样一个谎,首先在我的思路里你是清楚兇手的,那你说谎的目的就在于,五行元素中有迅速可以帮助警方确定兇手的提示,我继续这样推断,经过仔细比对口供后。 我发现何田女儿是泡在水里—符合水,汪绍勤妻子被土掩埋—符合土,黄月娥是自焚而死—符合火,夏雯雯被骗了钱—符合金,尸体的五行元素只是凑巧它真正的含义,是让董匡建也尝一尝他害过的人曾经受到的这些痛苦。 接着排除掉曾经和你有过冲突的夏雯雯,我锁定了剩下三个嫌疑人。」 施雨泽没想到自己匆忙之间的掩饰反而帮助傅流别锁定了真正的疑兇范围,眼前的警察真是敏锐得可怕。 「接下来的事情还是多亏你。」傅流别再次对施雨泽致谢,「我确认有嫌疑的三人不约而同拥有不在场证明,在对案情陷入困境的时候,忽然我想起来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人们总是对自己相信的东西深信不疑。』 这忽然让我想到确认不在场证明真实的前提,是由最开始众人的口供和监控排查基础上确定的,这是我们警察所相信和倚重的查案方式,但如果这个前提是假的呢?于是我拜託罗掌教拿到了当天早上所有参加点钟仪式教众的联繫方式,还好在我引导式的问询中,有人恰好记得一些奇怪的场景。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如果当天早上出现的并不是董匡建,那一切的不在场证明就要推翻,我通过重新观看你们提供的口供和监控资料,又被我发现了一些破绽,我在白板上写出所有的人名和时间,对应下来整个事件的轮廓就清楚了。 其实按照你们原定的计划,配合罗品洪那天早上也会在烂尾楼出现,你们之所以把东西都带走,是为了嫁祸给他吧?可以说是因为他跟董匡建谈崩之后的灭口,或者他是想直接上位,免除后患。 你的目的很简单,就算最后无法定他的罪,但至少可以给你腾出一大片时间继任教主,也算是完成你的终极目的。再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吧。」 傅流别郑重地为本案画上句号。 「啪啪啪啪啪」,清脆的鼓掌声响起,施雨泽无奈说道,「太精彩了,傅警官您就像参与过整个过程,全被您说对了。」 「你有什么要补充的么?」傅流别抬起头,他直视着施雨泽的眼睛。 「我不明白警官您的意思,都被您说完了,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施雨泽不敢直视傅流别的视线。 「哦,是么?」傅流别的语气充满一丝嘲讽,「自从我们进入审讯室,你就放佛一直在隐藏什么?」 施雨泽笑得满不在乎,「警官您的话,我不是很明白,我连协助杀人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可…」 傅流别没有给他机会,「动机,你似乎还没说你这样做的动机?」 施雨泽的语气有一丝惊奇,「到现在还需要问得这么细?我也想当教主,他不让我当就得死就这么简单,一直以来我只不过是装作对舜天教毫无兴趣的样子。 你还真是被我骗过了呢,傅警官,我唯一的漏洞是,不该在听你说起董匡建尸体时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呵呵,不小心戏演过了头。」 监控外,连一向信奉越是最亲近之人越可疑信条的袁金水都断言,「他在说谎。」 傅流别嘆道,「收起你这份假装吧,你以为越这样说法官会判得越重会让你心里好受些么? 你真正隐藏的是其实你比谁都痛苦,那是你无比敬爱的义父。当心中的正义和最亲近之人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你无论选择什么都会让你永远失去另一样。」 果然,施雨泽愣住了,「你怎么?」 「虽然和你接触仅仅几次,但我想我们是朋友吧?」傅流别坦然道。 「老实说我也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动机,驱使你犯罪的不是对死者的恨意,相反正因为你爱他,才不忍心看他越陷越深。 或者说你这是对全天下无辜者的怜悯,也是爱的一种,不是么? 贯彻自己的正义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情,更别说代价是踩在自己的亲人的尸体上,虽然你的做法我不认可,但这份勇敢,我很佩服,真的。」傅流别认真的说道。 施雨泽并不指望这样能骗过傅流别,他只是想找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理由,结束这段对话,可傅流别偏偏让他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义父他,他对我很好,他说雨泽雨泽,我生下来就是要泽被苍生的,我曾经真的期望过,舜天教可以给很多人带去希望。 直到我渐渐长大,我才知道我们衣食无忧的背后意味着什么,那是无数人的血汗钱,不,那是无数人对生的希望,我跟他争吵过很多次,每一次我都劝他不要再做这些事,可他已经陷入虚荣和权利的双重境地,然而无论我们怎样争吵,他对我依然那么关心。 终于有一天,或许是他老了,他答应把舜天教传到我这里,我真的好开心,只要义父愿意收手,我可以把这些全部钱都捐出去。我会找个工作离开这里和义父重新开始生活。 没想到,罗品洪他居然说动了义父,他们准备搭上江城市甚至省城上面的关系,把舜天教逐步发展成为全省最大的教派,他们可以更肆无忌惮,不知道还会造成多少悲剧。 第60页 我看到过无数人痛苦的模样,我无法想像这样的痛苦出现在更多的家庭。你们能体会么?一个会给人们带来不幸的人,却独独给了我信仰和救赎,我不愿意我最亲之人背负更多的罪孽,所以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当警官您告诉我义父尸体的模样时,我真的很吃惊,这跟之前我们说好的不一样,我终于能体会义父他给予别人的痛苦,通过他的死。 无论过多少时间,我都无法原谅自己,我害死了我唯一的亲人,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抵消不了,雨泽雨泽,这就是我的宿命吧,这个名字呵呵。」 沉默良久后,施雨泽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想了想说道,「我有一个要求,能不能单独跟傅警官说几句?」 叶迦的表情十分复杂,最终还是离开了房间,施雨泽用很细小的声音说道,「为这个计划我思考了很久,甚至彩排过多次,我没算到的,就是警队居然有傅警官您这样厉害的警察,您从头到尾都没有对罗掌教产生过怀疑,我也不敢贸然把东西放到他那里。」 傅流别笑了,「犯人的表扬,对我而言还真是奇特的体验。」 同一时间,叶迦跑到控制室,对话还未结束,施雨泽说道,「傅警官,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傅流别正好在整理桌上的资料。 施雨泽认真的看着傅流别,「如果我不是犯人,如果我们以其他方式见面,你会喜欢我么?」 傅流别勐地抬起头。 「什么?」正在控制室的众人面面相觑,现在的情况比任何场面都要劲爆,这个犯人这个犯人天大的胆子竟敢公然调戏我们队长?! 傅流别想都没想的回答到,「不会。」 听到这个答案,施雨泽如释重负的唿出一口气,「果然如此。」 说着施雨泽左手挡住监控,用嘴形对傅流别说了几句话。 叶迦紧张地咬着手指,从监控的角度根本看不到施雨泽的口型,只看到傅流别一张俊脸上仿佛挤下了人类全部的表情。 叶迦事后问过傅流别,无论如何逼问傅流别都没有告诉他施雨泽到底说了什么,不是傅流别不想说,而是他不想在叶迦面前提及,那极度难以启齿的虽然只有仅仅七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案子正式结束,第三个案子周五上午开更~ 第41章 平息 随着何田四人的认罪, 加上自施雨泽处找到相关案件相关物品,包括兇器麻绳、打火机,一把已经有些磨损的小刀, 一个空的塑料瓶,几个沾有泥土的塑胶袋, 几双用过的橡胶手套,都被装在一个双肩背包里。 技术科随即进行进一步检测最终发现, 在兇器麻绳、使用过的小刀和手套上面均找到董匡建的皮肤组织,塑胶袋里面的泥土证实和董匡建嘴里的成分包括含有的微生物均一致, 双肩包上也发现何田和施雨泽的指纹。 至此舜天教教主被杀一案已经正式宣告破获。 但是由这件案子牵出来的风波却越演越烈, 舜天教教主已死,钦定的下任教主一晃进了警局, 正在群龙无首,众人纷纷笃定舜天教教主位子最后会落入罗品洪口袋时, 谁知, 平地一声惊雷, 真正的高潮发生在施雨泽入狱后。 罗品洪主动向江城市市局投案自首, 带出了这十来年舜天教跟江城市民俗委员会之间的经济输入,在相关部门介入调查后, 发现牵连深广。 经查明舜天教和民俗委员会的利益传输从十三年前就已开始, 其中金钱交易金额达到数千万元。其中为了笼络几位主要领导,除了金钱外, 还长期为他们安排了各种桃色项目,例如以前的黄月娥就是固定提供服务的其中一员。 经过深入调查后发现,除了江城市民俗委员会几位主要负责人外, 包括江城市宣传部一位主要领导, □□局的一位主要领导, 警队一位分管经侦和民事纠纷的领导和其他一些成员都牵涉其中。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既没有相关报导能见天日,群众这些年报警和上访后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个别领导为了金钱与美色,铤而走险,沆瀣一气,他们联合起来组成了一个庞大的保护伞,保舜天教这十几年的安稳。 直到这次案件的发生,惊人的内幕被一点点爆出,江城市荣盛一极的舜天教最后土崩瓦解。 除了几位在教多年对其中内幕不甚了解的老臣子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能以外,其余教众早已被先行一步得到消息的其他宗教团体攻陷,不断有其他宗教团体过来抢人。 就算没有这些丑闻,舜天教在失去所有领导人后,也很难维持。事实证明虔诚的教众依旧是虔诚的—虽然也挺容易换个教派。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在江城市政府的授意下,各界媒体把之前迫于压力而压下的各种报导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抖了个一干二净。 特别是那几位兇手的故事,经过媒体的渲染和宣传,一时间民怨沸腾,也赚足了大家热泪,众人纷纷请愿希望法官能考虑之前他们的悲惨经歷,更考虑他们在上访之后的求救无门,从轻发落。 舜天教墙倒众人推,在经过众人的唾骂、指责和一阵讨论之后,市民们对这个事情没有了关注,再到后来舜天教渐渐不被人提起。 可最近註定是江城市媒体的狂欢,就当媒体从业者们正绞尽脑汁打算趁热另挖热点时,另一件事迅速占领着大家的眼球。 第61页 在半个多月发生的广翼大厦杀人案中,本来已经到了最后的审讯阶段,没想到兇手刘旭飞知道自己可能难逃被捕的命运,在坐车前往烂尾楼前,把他参与面试的所有过程包括全部细节写了下来。 并且设置在网络上定时发送,多年的文字功底和不甘的感情渲染得极其到位,经过一周多的发酵之后,终于吸引到了媒体的注意。 经过媒体报导后,事情立刻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刘旭飞的经歷引起了很多有过相同体验的人共鸣,众人纷纷加入了对hr的声讨。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找工作,换工作,或者在日常工作中无可避免地要跟hr打交道,众所周知在很多论坛里面员工最讨厌的职位前三甲,hr们长期稳坐第一名,大家对于这个岗位可谓是怨声载道,民愤滔天: 有人说明明是对方主动邀约过去面试,结果到了现场面试不到三分钟就说不合适,甚至连简歷都没有多看一眼,这不是存心耽误别人时间么?很多时候面试要做好各种准备,甚至路途就需要耽误两三个小时。 有人说明明是招聘销售类岗位,但是总有hr在招聘网站上发布各种文职、中后台岗位把你骗过去面试,增加面试量。更有甚者,按文职类面试,通过后却在办理入职后才告诉你,虽然我们的职位是叫某某专员,但是工作以销售为主。 有人说,入职前在沟通薪资时,说好的各项福利,上班时间,底薪奖金架构包括年终奖金,进去工作一段时间后才发现根本就不是说的那样,一般要比沟通好的低个不少。 有的人说hr比老闆都黑心,有的老闆只规定出五条规矩,到hr这里能根据老闆隐晦的意见另外增加五十条; 有的人说hr是天下第一pua大师,老是把奉献,把感恩挂在嘴边,996、007也感谢公司,被扣了钱要感谢公司,被开除了也要感谢公司,此生无悔入某某司,总之一切都是福报。 甚至有人说hr就老闆的狗,让咬谁就咬谁,这条回復得到了十几万贊,支持的留言多达数千条。 只有最底部有人发言说,其实hr也不容易,一边得罪老闆,一边得罪员工,经常两边不讨好,结果这条回復没几个点赞被淹没在一片声讨中。 最终这个案子和关于hr的讨论也持续了一段时间,很多人把自己的遭遇连同对社会现实的不满一起发泄了出来,直到掩埋在一片新的热点里,众人才纷纷回归到真实世界,无力改变,日復一日重新归于平淡。 重案一组也得到了难得的喘息机会,叶迦在江城大学最后的两次讲座课在傅流别护送下顺利结束,言语庭推脱自己有事走不开,两次都派助手过来,叶迦敏锐地发现言语庭因为傅流别的介入而退却。 言语庭干脆地退出倒让叶迦觉得不安,他不确定言语庭看出了什么,在和傅流别的交锋中,他能 感到言语庭故意设下的各种陷阱,而傅流别在不落下风的情况下踩了个遍。 要是真的如言语庭所想的那样就好了,叶迦还记得当时漏跳半拍的心脏,他无奈地摇摇头,谁叫自己的眼光…… 更让他头疼的是施雨泽,施雨泽最后那一个大胆的示爱震惊了整个警局,叶迦在震惊之余还感到了一些沮丧。 这么多年傅流别一直是一个人,也从来没有听说他有喜欢的人,叶迦从来没往那方面想也不敢往那方面想,可就是因为如此,他才在内心深处有一点点小小的期盼。 很多事情因为有希望才能继续,无论这个希望多么渺小,叶迦振奋了精神,总结出以下几个问题。 1、施雨泽在傅流别单独第二次到访中和他聊了很久,施雨泽形容是面红耳赤的对话,那他们聊了些什么? 2、最后审讯那天施雨泽对傅流别到底说了什么,以至于出现那个连叶迦都没见过的表情,而且直到今天叶迦也问不出来。 3、傅流别最后斩钉截铁的否定,是因为他跟自己的判断一样么?那这个已经被证实的答案,可能註定这辈子永远都只能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心里突然迸发出对施雨泽的嫉妒,他拥有了和傅流别之间独有的秘密,叶迦也想不顾一切去向施雨泽求证,但理智终究拉住了他的行为。 叶迦在这么一天天跟傅流别的接触中,自以为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爱意,可是经过这一次的风吹草动,叶迦突然发现,他快无法控制这段快要溢出的情感。 事情到最后可能会有两个结局,如果不想任由它爆发,那么另一条路,叶迦生平第一次生出了逃离的念头。 可是如果傅流别最后听到施雨泽神秘话语后有所迟疑,那岂不是自己也有机会?叶迦的内心极度煎熬,他现在也不知道,对于傅流别来说这几天也同样难熬,施雨泽在两人混沌的关系中推了好大一把,马上关键的时刻就要到来。 第42章 再起 省里过来的嘉奖小组又一次扑了空, 不过他们早已习惯,最后拍了些领导照片和办公室人员忙碌的样子,喜滋滋回去交差了。 实际上此时的重案组在一片自在宜人的氛围里, 大家自发地完成着朝九晚五的固定工时工作,除了白止。他依旧给自己布置了很多额外功课, 例如他每天会花几个小时的时间对以前案件进行学习。 虽然以前在学校里面也会进行一些经典案件的分析,但是时代在变化, 很多过去的内容在现实案件中显得不那么有帮助,不是有一句非常经典的话么?罪犯又不会按着课本里面来犯案。 第62页 而队里的一些公开案件资料就不同了, 这些资料脉络清晰又有很好的实效性, 不仅从案发最开始就有着全套详细记录,还有各种口供和监控资料。 里面甚至能看到重案组精英们是如何从这些资料里面抽丝剥茧, 更重要的是,还拥有两位队长对实际情况的分析与预判, 白止犹如掉进知识的海洋, 学得废寝忘食。 其他时候, 他俨然又成为了各个办公室的特派员, 除了法医室和傅流别办公室以外,他非常乐意以各种方式拉近和伙伴们的距离。 这天他帮周小佳拿回傅流别的某份签字文件, 看着周围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做着属于自己的娱乐方式。 白止略带遗憾的对周小佳说道, 「小佳姐,你说我们会一直这么闲么?」 时间放佛突然凝固, 听这句话周围几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休闲方式,为首的袁金水幽怨地看向白止。 周小佳更是被吓得花容失色,「完了, 完了。」她喃喃道。 白止看了看周围, 又注意到周小佳的脸色, 意识到了有点不对劲,他侧过身子小声地问道,「小佳姐,我做错什么了么?」 此时的周小佳没有了平时总是充满活力的笑容,她满脸写着担忧,「小白白,你这下闯大祸了。」 白止刷地一下变了脸色,握住原子笔的双手有些微微发抖,周小佳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在重案组,有一个字是大忌,如何如何也不能说出口,否则。」她顿了一下。 「否则接下来你们会遇到很多很多的状况。」 周小佳嘆了口气,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补充道。「就是你刚刚的那句话,说重案组很那啥的那句。」 白止仔细回忆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说大家很闲的那句么?」 「你又说了一次!」周小佳的声音突然增高。 喧闹声传来,周围人情绪渐渐有些失控,小孙差点跌坐到地上。正准备上厕所的袁金水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得摔了一跤。 白止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下次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周小佳这才放下心来,「这可是重案组的第一大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无论实际情况如何,那个字是千万千万不能说出口的。」 见白止低着头不说话,周小佳正色道,「有这么几个有记录的时刻,第一次是在重案组成立不久,当时的傅队随口开了句玩笑说重案组那什么,结果后来连续出了两个连环杀人案,他们整整忙了三个月,平均一人瘦了七斤!」 「后来有一次一个什么领导过来视察,当时恰好是案子的间隙期,那个领导随口说了一句,你们重案组看着挺那什么,结果从当晚开始,就发生了特别麻烦的一个案件,半个队里的人整整在外面出差了两个月。」 周小佳朝白止挤了挤眼睛,「从那一次之后,就再没有人敢在重案组说起那个字了,现在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白止有点闷闷的,周小佳嘆了口气,「重案组你要注意的可不止这一个,还有…」 「还有?」白止想将功补过,他一晃身回到办公桌前,拿出笔记本打算挨个记下来。 周小佳摆了摆手,「你这孩子真笨,我说出来不就一一犯了忌讳么?」 白止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周小佳神秘地说道,「现在还不能说,不过,那几个应该也没那么容易碰得上。」 白止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在周围人的行注目礼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同一时间,傅流别办公室。 此时的他们还并不知道白止已经说出了那个灵验无比的咒语。 虽然有难得一见的悠闲,傅流别依旧忙得脚不沾地,虽然已经破了案,但还是有一大堆的表格要填,一大堆的事情要做。 傅流别依旧把叶迦抓了进来,替他处理大部分的文书工作。 傅流别对这些繁文缛节总有些别扭,也在一开始就惹了些麻烦,但叶迦放佛对这些文字包括和人的交流中有莫大的天赋,说话做事总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所以这种时候全靠叶迦斡旋。 傅流别并没有意识到这段时间他和叶迦的沟通只剩下了公事,他仍然很自然也很积极的进行各种对话,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妥。 叶迦也竭尽全力地进行配合,放佛情绪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已经全部整理好了。」叶迦拍了拍桌上的文件。 傅流别双手合十,「你知道我一看这些就头大。」 说着,傅流别压低音量,「老实说,我总觉得罗品洪和舜天教那条线挖得还不够深,至少省里那边的接头人就没有任何消息。」 叶迦摸了摸眼镜,语气有些无奈,「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倾向于那边的人已经做好了安排,目前我们能查到的是他们愿意透露的结果。」 傅流别嘆了口气,「按照目前的线索,只能查到这儿,但如果以后他们敢再露出马脚,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叶迦点点头,傅流别话锋一转有些关切的问道,「我看你这几天情绪都不是很好,是天气太热了么?」 因为施雨泽的原因,叶迦刻意展露的无动于衷甚至还有超过以往的热情,在警局其他人包括观察能力一流的周小佳眼里,都得到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评价,傅流别永远都是观察自己的第一高手,只除了一点。 第63页 叶迦现在有些觉得,按照傅流别的智商,他说不定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意,故意以朋友自居,切断两人的可能,那不断地像念经般的「朋友啊最好的朋友啊」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有些气馁,接着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任何不妥,准备离开。 傅流别的表情突然有些扭捏,叶迦似是感应到什么,他回过头停下了脚步,露出了不解的目光。 「怎么了?」 叶迦问道,突然他感到有些紧张。 「是这样的,这段时间你不是一直在问施雨泽最后跟我说了什么么?」 傅流别为难道,「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是不太好意思,因为我根本没明白施雨泽最后话的意思。」 叶迦的心陡然跳动了起来,他脸上微微发烫,「那你现在,你现在?」 傅流别一笑,露出几分坦然的意味,「既然想不明白,我干脆大胆承认吧,你也帮我想想。」 傅流别正色道,「我跟你之间没有秘密。」 叶迦嗯了一声,在极度紧张下,这个嗯字有些发颤,好在傅流别没有发现。 傅流别说道,「施雨泽他跟我说了七个字……」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门响,袁金水直接撞开了傅流别办公室大门。 他巨大的嗓门伴随着带入的旋转气流在整个办公室久久地迴荡,打破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微妙气氛。 傅流别离发现自己真正心意的终点倒退了五步。 「队长,副队,大事不妙。」袁金水吼声震天。 「又怎么了?」傅流别坐得远还好,瞥见叶迦揉了揉耳朵,明显是被声波震伤,他有些不满地问道。 「白止在办公室说了那个谁也不能说的魔咒,还说了两次。」因为事关重大,袁金水假装没发现傅流别隐约的怒气。 「哦,这事啊,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也许有几天才能应验呢?」 傅流别看见叶迦的表情恢復正常,随即按下了担心,他想把袁金水打发出去后,再跟叶迦一起好好分析分析。 「不是的,队长,小佳刚刚已经接到电话,朱沱镇发生了一起奇怪的命案,现在市局正式委託我们重案一组前去帮忙。」 袁金水笑得比哭还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 周天停更,感谢大家支持~ 第43章 稻草 朱沱镇位于江城市市北, 是一个远离主城区的偏僻小镇。 很多镇上的年轻人都选择去到江城市或者稍远的省城打工,留在本地的人口日渐稀少,大多数以老人和小孩为主, 整个镇上的发展几乎停滞了下来,总的来说, 朱沱镇符合现在一般的乡村生态。 倒是这几年借着「农家游」的春风,又因为朱沱镇上青莲池的荷花是江城市有名的夏日一景, 也藉此机会吸引到了很多游客的青睐。 但是由于朱沱镇和主城之前有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再加上朱沱镇镇公路到省道的接近一个小时车程, 坑坑洼洼修了几年也不见好, 所以镇镇政府斥巨资打造的「夏日朱沱赏莲会」一两年后便渐渐没有了声息。 平心而论清莲池的荷花其实很有看头,每到这个时节, 碧波荡漾的池塘便被一片红花绿伞所包围,翠绿的荷叶像一个个圆圆的玉盘。 晶莹的水珠滴在圆盘上, 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衬得荷花更加璀璨夺目。 有的花已经完全盛开了, 有的不过小露一角, 它们或站或立,或倚或靠, 千姿百态, 在炎热的夏日,企图以这样的景致给千里迢迢来此观赏的游客们留下深刻印象。 然而此时警车上的几人并不是为了欣赏荷花而来, 在经过接近一个小时的颠簸之后,天刚刚擦黑,他们一行六人终于来到了朱沱镇。 接待的镇警察局一贯人员早早在路边等着, 因为路况不好加上不熟悉路, 硬是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才达到约定的地点。 风尘僕僕的几人一下车, 就受到了当地警察局所有警员的列队欢迎,为首的警察中等身材,身形有些发福。 「这位就是傅队长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呵呵。」镇警察局古月民古局长顾不得擦掉额头的汗珠,略带有些刻意的讨好,伸出了右手。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排除掉开车的司机。剩下的五人中,年纪大的那位臭着脸明显一副肝不好的样子首先剔掉,而在他旁边小声说话的年轻人拿着一个挺大的工具箱,像是法医。 再往下看剩下三个人中,有一个人精神奕奕一下车就四处张望,充满了没有见识的新人感。 剩下两人有点不好分辨,一个气质上倒是温润如玉,下车之后先对自己点头致意,古局长想起了自己那个才大学毕业的女儿,不知道市局警察的收入怎样。 最后这人剑眉星目,眼神中有藏不住的锋利,他顿时犯了难,好像这两个都不错。 傅流别大步向前,握住古局长的手,顺便把他的思绪带回现实。 两人寒暄几句,古局长简单介绍目前的案件情况,傅流别详细询问了目前现场的情况,确定附近已经按照市局要求拉起警戒线,且有专人把手。 傅流别随即向古局长表示天色已晚,而查案并不急于一时,众人吃过饭之后先行前往宾馆休息,第二天一大早正式展开调查。 古局长这才放下心来,他生怕来的人是个愣头青,二话不说非要现在就去现场,案发现场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而此时的镇警局并不具备晚上侦查的条件,能做到市局重案组队长的想必不是泛泛之辈,古局长之前的担心有点多余。 第64页 傅流别撇了眼许知诚,明显法医在刚才的路途中受尽颠簸,并没有听见古局长的介绍,否则他肯定等不到明天,方子介也明白这一点,他挡在法医身前接过古局长递过来的案情资料。 众人简单用过晚餐后,古局长亲自陪同几位警察去了酒店。 大厅里,古局长有些抱歉地说道,「因为这段时间刚好是我们旅游的高峰,所以镇上还有空房的酒店只有朱沱宾馆,而大部分的房间在一周前就已经被预定掉。 跟店家紧急协商后,能够给我们的只有四间房,两个标间,两个大床房。等后面有客人退了房,我第一时间让店家整理出来给几位警官。」 虽然朱沱镇警察局平时的工作不太忙,但古局长为官之道还是很有一套,他吃不准众人的关系,小心翼翼道,「不知这个房间,怎么安排?」 傅流别看了眼自己这边人员配置,「老许一间,老袁一间,白止和子介一间,我跟叶迦一间,你们有什么问题么?」 众人纷纷摇头,许知诚睡觉颇有些怪癖,警局几乎没人受得了。而袁金水睡觉打唿声音之响,用震耳欲聋四字形容都属温柔,没人能够跟他一间房后能够全身而退,故而做了这样的安排。 傅流别瞥见叶迦欲言又止的样子,正待发问,没想到早已得到安排的酒店负责人,抢先一步把房卡递了过来,等傅流别签字确认的瞬间,其他几人拿了房卡早已离开。 等傅流别转过头,叶迦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厅,接过房卡,嘆了口气无奈走到前面,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他单独住一个房间。 直到坐到床边收拾完东西,叶迦一边觉得有些尴尬,一边内心有些按耐不住的兴奋,还没等他理清自己的心情,傅流别已经进了浴室。 五分钟后,雾气中带有湿润的嗓音传来,「叶迦,我箱子里灰色的毛巾给我一下。」 叶迦心道,「果然还是来了。」 他摇了摇头,在傅流别箱子里找到灰色毛巾,他自认这方面叶某还算君子,看了看他才进去不久,仔细听了听还有水声,敲了敲门接着拧开了浴室的门。 然而叶迦没有想到的是,傅流别洗澡速度如此之快,浴室门在打开的那一瞬间队长大人刚好关了喷头,并且拉开了干湿分离区的滑门。 打开门的叶迦,映入眼帘的是傅流别小麦色一般健康的肌肤,手臂和背部线条宛如希腊雕刻般,充满着力量和张力,叶迦赶紧止住想往下一探究竟的目光,他只觉得放佛全身都烧了起来。 傅流别听到声响正准备回头,只见一股气流破空而来,他伸手接住灰色的毛巾,还没等他提声道谢,「砰」的一声,门又被关了起来。 傅流别的睡衣稍微有点小,很明显又是随便在网上买的一套,对于生活傅流别其实是一个很随性的人,略微有些紧凑的睡衣勾勒出主人完美的身材曲线,从里到外,也从上到下。 此时的叶迦并没有觉得自己很有眼福,对于刚刚他不小心撇到的部位,只一眼他就感觉自己的脸从头顶红到了脖子,他逃也似的跑进了浴室,等他平復洗完澡出来后,傅流别已经在认真查看案件资料了。 「明晚一定要换个房间。」叶迦愤愤地想着,可一闭上眼,刚刚傅流别的身影立即出现在脑海中,叶迦很想摇醒身边已经熟睡的罪魁祸首,让他从自己的脑海包括心里一齐滚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用过早餐后,大家立马进入了工作状态。 古局长显得精神派头十足,阳光下,他又看到傅流别笔挺的身子,不凡的气度,再看昨晚的另一候选人选叶迦,整个人有一股没有休息好的病怏怏感,「莫不是个绣花枕头」,古局长心里想着,内心的天平往傅流别处倾斜了。 在前往案发现场的途中,古局长又介绍起来,「发现尸体的地方是一个空置的菜地,前两天恰好有一个本镇村民朱纯,是在他回父母家的时候偶然发现的,他一看到尸体就马上报了警。 朱纯的口供已经整理完,昨天晚上和其他资料一起给了几位警官。」 古局长摸了摸头,「朱沱镇就是一个小地方,老实说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恶性的杀人案件,而且还那么奇怪。」 等到了命案发生地,都已经看过基本资料的众人(许法医除外),还是被眼前诡异的场景惊了一下。 荒芜的菜地透露着久不栽种的废弃感,空置的尽头摆放着一个以前农村田地里最常见的稻草人,眼前的稻草人是真正意义上的且具有想像不到威慑力—因为它是由真正的人类身体所制作。 稻草人随意套了一身有些宽大的衣物,身体被一横一竖十字型的,两个碗口粗的木棍固定在地上,肚子被剖开挖出全部内脏,为了更逼真般塞满稻草,远远望去,这是最称职的守卫保护着自己的领地。 许知诚两眼顿时放出精光。 第44章 生疑 不得不说, 这次的兇手是有些审美在身上的,废弃的篱笆色田地,加上不远处裸露在外的斑驳峭壁, 整个画面充满一种的苍凉感,而稻草「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团和谐的氛围, 在以冷色为主的图画一角插入惊心设计的大团暖色,迅速占领人们眼球, 强烈的色彩反差感犹如看到了让·曼海姆的风景画。 许知诚踏着虚弱的步伐迅速找好角度和光线,现场不断有「咔嚓」声响起, 古局长皱了皱眉头, 方子介快步上前,不顾老师阻拦, 指挥现场民警小心处理尸体,现场响起许知诚气急败坏的骂声。 第65页 不远处, 傅流别和叶迦在小声讨论着周围的风景, 白止用简笔画勾出现场的轮廓, 古局长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他四处打量,发现一个没有见过的陌生脸庞, 他略一思索, 发现昨天的六人中他唯独没有好好观察这位「司机」。 司机在当今社会可不是什么下等职业,能够帮领导开车的司机那可是自己人中的自己人, 古局长并没有因为对方「司机」的身份这个而轻视。 眼前这人身材壮硕,五官倒也说得过去,只见他一会走到法医身边认真观察频频点头, 一会走到傅流别身边询问情况, 更多时候是走到小年轻身边大声指点, 古局长暗暗心惊,莫非昨天看走了眼,这一位竟还是个大人物? 放佛听到他内心的独白,袁金水正好转过头对着古局长面露微笑,古局长连忙走上前去伸出右手,两人随即走到一旁热情寒暄。 如果此时的古局长没有和袁金水在一旁聊天,而是认真观察他们的工作话就会发现,许知诚嘴上虽然骂骂咧咧,可手上动作又准又快,他指挥着自己的小弟子,又让周围警员做些零散的活儿,所有「素材」分门别类,已经收拾妥当。 再看傅流别和叶迦那头也弄清楚案子发生的基本环境和大致情况,远处传来喇叭声,是市局派出的技术科人员终于到了,昨天临时出了点事,他们一时间没能走开。 而这两个人非常不幸地同许知诚和袁金水分到一个房间,眼下他们已经放好了行李,也顺便打破了叶迦想要换房的美梦。 白止捧着笔记本对着傅流别道,「队长,我昨天看了案件资料,今天经过排查,我发现…」 傅流别抬手打断,「我知道了,你等一下。」 白止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顷刻间面临瓦解,那边厢古局长终于弄清楚了市局警察的收入情况,回过头这边的忙碌的警察已经换了一波。 傅流别向古局长道,「给您添麻烦了,我们需要一个会议室当作临时会议中心,另外给我们一个小房间做临时审讯室。」 傅流别对白止招了招手,「人交给你,好好表现。」 白止勐地反应过来,「明白!」 会议室里,傅流别和叶迦还在等候法医和技术科初步结果,叶迦向傅流别挑了挑眉,「你就放心让白止一个人去,好歹还是新人?」 傅流别笑了笑,「那人是有些问题,不过大概率跟案情无关,既然白止发现了,就让他自己去试试吧。」 叶迦的脸上带有温柔的笑意,「你难得对人有所期待,不过他确实跟你有那么一点点相似。」 傅流别有些酸意的撇撇嘴,「对他好的可不止我一个。」 临时审讯室里,白止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他抬头看了看对面,发现对方的紧张更甚,他定了定神,摊开笔记本,「你好,朱先生,我是市局重案一组的警察白止,您是这个案件的第一发现人…」 朱纯一张口浓浓的乡音传来,「问话你们问过好给次了,我还有活儿要做滴,可不比得你们这些青天达老爷。」 听出到对方口里的不耐烦,白止提醒自己不能被对方牵着走,他脑海里浮现傅流别和叶迦的审问场景,决定找到自己的节奏。 「朱先生,您的口供我看过了,您上面说是回父母家的时候,偶然撞见这个尸体的对吧?」白止镇定下来。 「是啊,我不是说了滴么?」朱纯盯着桌旁的柜子,放佛被上面的花纹所吸引。 白止拿起笔,「可是有些奇怪,您从家里出发,您看有目击证人证明是下午一点,您报警的时候是下午三点,您家到这里走路的路程是半个小时,据您说看到尸体就马上报警了,所以时间有些对不上。」 一滴汗从朱纯头上滴落,「天宜啊,我走得慢不行滴么,中途我还在地头里休息了一会子哩。」 白止没有接过这茬,他继续道,「可是有一点很奇怪,您报完警简单录完口供后,并没有去您父母家,今天我还特意打了电话,您父母并不知道昨天您要去看望他们,您是真的有事要回去么?」 「你,你这人怎么滴?这是我滴自由吧,你管我去哪里。」此时的朱纯有些强词夺理。 白止笑得有些腼腆,「联繫刚才的疑点,您因为说不通的原因出现在案发现场又在路途耽误了这么一段时间,我们警方合理怀疑…」 朱纯慌张地失手打翻了桌上的水杯,「我没有杀人,你们不愣这么冤枉好人。」 白止举起双手安抚对方情绪,「所以,我们警方先给您机会,您到底是为什么去到案发现场以及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员,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朱纯不吱声,他低下头思考着。 白止适时加了一句,「杀人罪名可是所有罪名里最重的,就算只是当过嫌疑人…」 白住的话语正中朱纯靶心,他狠狠地点了点头,「我说,我说。」 白止轻轻敲了会议室的门,初步沟通的会议已经到了尾声,傅流别见白止进来,把案件最后总结如下: 「昨天下午三点,朱沱镇警方接到村民朱纯的报案,今天我们所有同事达到之后,经过初步勘测,有以下几点的信息。 一、死者尸体为男性,根据口腔中牙齿齿龄初步判断,死者年纪在三十至三十五周岁。 二、初步判断其死是因为头部受钝器打击作用,致使蛛网膜下腔出血,脑挫伤死亡。 第66页 三、死者死后被兇手开膛破肚,肚子里面塞满稻草,根据痕检结果,木棍是原本就在现场的,兇手绑上尸体,尸体上面也留下的被绳子捆绑的痕迹。 四、根据尸体的肝温,虹膜等特徵确定死亡时间为发现尸体前的三至七天,也就是六月二十九日至七月三日之间。 五、根据现场情况,现场有大量血迹,死者腹腔里的所有器官都整齐的摆在稻草人旁,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可以确认这是第一案发现场。 六、死者脸上、身上明显被清理过,除了衣物外没有发现任何个人物品。 七、由于此地人烟稀少,目前没有发现目击证人。 八、技术科在现场提取的线索不多,没有发现任何人指纹。」 傅流别一口气把案件做了总结,他向白止望去,「你那边的有什么情况?」 被点到名的白止「哧拉」一声站了起来,「刚刚朱纯已经承认,他到案发现场并不是回父母家,而是因为他知道这条路行人和车都很稀少,所以约了其他朋友在那里销赃。」 「销赃?」袁金水瞪大了眼睛。 「是的」,白止回答道,「朱纯朋友负责在镇上商店偷各种日用品、食品。再由朱纯以极其便宜的价格卖给村里的人家,统一说辞是朋友公司发的用不完,目前看起来跟案件关系不大。 昨天是他们约好分上一批赃款的时候,其实发现尸体的是他们两人,他们发现后商量了一阵,朱纯朋友先行离开,朱纯等了一会再打电话报警。」 叶迦朝白止眨眨眼,白止脸红了。 傅流别继续说道,「目前现场留下的线索不多,古局长已经基本剔除过一次,这个人并不是朱沱镇村民。 所以,我们首先要查出被害人身份,修復后的照片会现在市局的大资料库里进行初步筛选,然后会分发给江城市各分局支局,同时要积极排查最近一周有上报失踪人员案,确定死者身份并直至有人认尸。 这段时间,我们需要继续走访,看下死者是否在朱沱镇上出现过,镇上是否有可疑车辆出入,我们分成这两个方向,分成四组,我,叶迦,白止,老袁分别在镇里进行走访。 朱沱镇不大,但刚好遇到旅游季,还是会有一些干扰元素,这期间有发现任何新的线索随时向我们报告。 辛苦大家,今天到此为止。」 第45章 死者 房间内, 傅流别仍在思考,虽然目前在等待市局那边排查的结果,但如果镇上村民有留意到死者的活动痕迹, 或者直接找到兇手的信息,那这将是一起破案比发现死者身份更快的经歷。 傅流别现在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 可惜现在线索还太少,且大部分都是未知, 未知一直是人类非常害怕的,对于警方破案来说也不例外。 处心积虑的布置意味着兇手可能会设置多重障碍, 而案发地点远离市区和监控, 也给搜证带来了很多麻烦。 别看傅流别他们破的案子并不多,那是因为案件一开始, 警察在接到报案后会先安排给区警局,而大部分的案件都可以几乎第一时间锁定犯人, 只有碰到无法解决或者有些敏感的情况才会寻求帮助, 毕竟并不是每天都会碰到这么精心策划的案件。 回到房间, 不见叶迦, 傅流别收拾好东西先去了浴室,叶迦推开房门, 嘆了口气。 虽然白止很想答应叶迦换房的请求, 可他实在害怕队长,叶迦也不好勉强。 而他有十足把握的方子介却早已抱着「我不入地狱, 谁入地狱」的决心跟技术科同事换了房。 叶迦本来可以想出一万个合理的理由,奈何直到现在技术科的两人还在忙碌着,叶迦换房未果, 在万分不情愿下还是回到了他和傅流别的房间。 对此一无所知的傅流别正在浴室洗澡, 叶迦百无聊赖看起了书, 忽然手机一阵音乐铃声响起,叶迦既不想拿着手机重复昨天的故事,更不想傅流别听到铃声走出浴室,他拿起手机,上面的备註是范书怡,很明显这是个女生。 叶迦接通电话,对面年轻女孩传来的嗓音犹如出谷黄莺,「流别,你今天怎么不在家?」 叶迦正犯难不止如何回答,身后传来浴室门打开的声音,他连忙把这个烫手山芋塞给主人,指了指屏幕,傅流别道了谢,撇了眼屏幕,只见他嘴角微微勾起,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叶迦愣住了。 「书怡,是我。」傅流别盈耳的嗓音落在叶迦耳朵里,放佛刀子刮过一样疼。 后面的话,叶迦已经没勇气再听下去了,这些年来因为自己刻意避嫌几乎从来没有问过他关于女朋友方面的问题,而叶迦只是一厢情愿的认为以他们的关系,傅流别没说就是没有。 原来他也有自己不知道的人和事,而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做好这个准备,想像中的以朋友身份一路陪伴根本就无法做到,只一想到那些他和别人依偎的画面,叶迦就几乎喘不过气。 也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是时候了,叶迦心道。 第二天一大早,市局传来消息,死者初步证实是距离朱沱镇车程一个小时的新化乡乡民张吉惟,新化乡警察局已经和他的妻子已经初步取得联繫,证实她丈夫在五天前离家后再没有回来过。 张吉惟的妻子正在赶来的路上,傅流别blue wind看了下张吉惟个人资料,死者的家庭背景和社会背景均比较简单。 第67页 张吉惟,新化乡人,今年三十三岁,资料上显示他现在在新化乡第二中学当初中教师,前几年通过相亲认识了在新化乡银行工作的柜檯女职工蔡馨月,交往一年后,两人步入婚姻殿堂,结婚后两人在镇上买了房,据他妻子声称夫妻俩感情和睦。 和睦?傅流别冷哼一声,丈夫离家五天都没有担心也没有报警,这夫妻关系未免也太和睦了一点。 有警察敲了敲门,说人已经快到了,傅流别点点头,让当地警察送他来到朱沱镇唯一的殡仪馆,今天他要陪同这位刚刚失去丈夫的妻子一起认尸。 没等多久,在新化乡和朱沱镇两处警察的共同陪同下,蔡馨月迈入了殡仪馆大门,她的身材有些纤细,五官不算出众倒也过得去,打扮有些简单,眼眶红红的应该哭过,总体来说神色还算平静。 殡仪馆工作人员连忙走了出来,带领蔡馨月来到里间,傅流别跟在人群中,他挑了个好位置。 蔡馨月更多的是有些紧张和忐忑,白布掀开,确认死者是自己丈夫后,她迅速低下了头,傅流别注意到在那一瞬间她长舒了一口气,接着脸上堆满了悲伤,她抬起头用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朝警察点了点头。 经过一系列不复杂的确认手续后,在傅流别让殡仪馆工作人员特意留出的小房间里,蔡馨月已经收拾完情绪等候了。 「你好,蔡女士。我是市公安局重案一组警察傅流别,很抱歉在你刚刚失去至亲的时候打扰。」傅流别先做了自我介绍。 他注意到,蔡馨月本来平静的脸上,在听到「至亲」二字时,神色有些躲闪。 「傅警官,你好,不知道你想问我什么」?蔡馨月开口问道。 「目前我们警方还在积极走访中,这个案件还有很多的未知因素,在这个时候非常需要家属提供线索,我想先问一下张先生五天前离家的时候,有跟你提过他去哪里么?」 蔡馨月露出思考的表情,「前几天他跟我说起要去一趟市区办点事,我问他要用车吗,他说不用,然后也没带什么东西就出门了。」 傅流别继续问道,「在你的印象里,你丈夫为人怎么样,在你知道的范围有没有谁跟他结怨很深?」 「没,没听说,他就是一个平凡的中学老师,平时也没怎么跟我提起他的工作,他性格挺沉稳,不爱出风头,不像是到处喜欢跟人结怨的人。」蔡馨月用左手扶住额头,眉头有些微微发皱。 傅流别见状耐心道,「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想到任何跟案件有关的线索都可以随时跟我们联繫,对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了解一下。」 蔡馨月听到这,眉头微微舒展开,「你问吧。」 傅流别盯着蔡馨月的眼睛,「请原谅我的冒昧,请问你们夫妻俩的关系怎么样呢?」 蔡馨月涨红了脸,顿时气焰有些高涨,「你,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杀了吉惟? 我最近这几天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什么猪头镇,你们可以去查。」 傅流别赶紧摆了摆手,「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过是循例问问,不过我确实有些好奇,张吉惟作为你的丈夫,五天没有跟你联繫,你一点不会担心么?」 听到这儿,她的气势低了下去,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们夫妻是相亲认识的,本来就没有太多基础,结婚之后确实感情也算不上好,平时他经常不在家里,三五天也是常事,不过我真的没有杀人。」 傅流别点点头,「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冤枉任何人,如果你这边想起来什么情况,请及时跟我们取得联繫。」 简单的问话结束了,跟家属的第一次沟通,往往并不能取得什么进展,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几组外勤的走访结果。 技术科和法医二人已经完成主要工作回去江城市,重案一组会另外派人去到新化乡进行查访。这块工作量既不小,也比较重要,傅流别正准备给叶迦打电话,让他负责带领总局剩下的一组队员前往。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原来在傅流别和蔡馨月录取口供的过程中,叶迦已经在前往新化乡路上了,电话里叶迦的嗓音和语气一如寻常,按照他们的默契,也确实不用专门给他打声招唿,但是傅流别就是非常确定,他最好的朋友有些不同了,但是,这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停更,暂时会保持一周五更哦。 第46章 方向 经过在朱沱镇两天的走访加上叶迦等人在新化乡初步完成的调查, 傅流别召开第一次线上全体案情分析会议,把目前所有的情况做了一个大致汇总,而更重要的是, 在这次会议上要确定下接下来的调查方向。 会议持续的时间比较长,对于重案组的警员们来说, 这是第一次了解到整个案子的全貌,也包括他们两位队长傅流别和叶迦。 在会议开始的前十分钟, 不断有人加入进来,透过镜头傅流别看到有些警员明显黑了几度, 还有几人满头大汗, 整个衬衣沁出一块一块汗渍。 在会议开始的前一分钟,终于全员到齐了。 傅流别先简单说了几句, 接着叶迦接过了话头,他带领重案组几人, 这两天在新化乡当地警察的协助下查到了如下信息: 死者张吉惟平时上下班的代步车, 目前仍好好地停在家里小区停车场。 第68页 最后监控显示张吉惟离开家后, 坐上一辆公交车前往附近的长途汽车站后便失去踪影。 长途汽车上站并没有张吉惟的买票记录, 而那附近常年混迹各种非营运车辆—俗称黑车,经过跟领头人初步核实各大黑车群并没有人记得有载过死者。 该车站除了长期运营的黑车以外, 还有一些偶尔出现的有固定路线的顺风车, 极少数情况也有一些私家车在附近偶尔拉客,由于这些车辆和黑车是竞争关系, 再加上不知道张吉惟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所以排查起来暂时有些难度。 于是队员们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死者人际关系的走访上,毕竟从兇杀案的概率来说, 更多案子的兇手, 都是死者身边的或认识的人。 经过初步走访, 张吉惟所有朋友、亲人和同事,都一致反应死者性格很好,很爱帮助别人,平时在岗位上矜矜业业。 工作上,在平时的教学中他对学生尽心负责,正值暑假,他们并没有见到张吉惟任教的学生,只是电话採访了一些学生家长,得到的评价都还不错,因为死者也不是班主任,所以跟学生和家长的直接矛盾很少。 至于老师们都说张吉惟在校和同事关系很好,几乎没有和谁红过脸,也没有听说过和谁结怨。 在问到比较重要的和蔡馨月的夫妻关系时,和傅流别的观察有些不同。据他们所说,张吉惟和蔡馨月两夫妻虽然并不是如胶似漆,可也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们红过脸或者发生任何争吵,平时偶尔也会看见他们一起上街,跟一般的夫妻没有太大区别。 邻居们也证实两人的相处比较自然,没有听见过他们发生争执,平时张吉惟会买菜做饭,偶尔会去银行接妻子下班,倒也相敬如宾。 据悉,张老师私生活风评还不错,也没有听说或者看见他有跟其他女性有过密接触,连一般的风月场所也极少涉足。 另一个方面,张吉惟家庭的经济状况也还可以,夫妻两人名下有一套房一辆车,初步查证张吉惟平时也没有赌博的习惯,目前没有查到大额或者其他的贷款。 这一套房每月的还贷金额是2000元,代步车是全款,以夫妻俩目前的经济收入,还贷不是太大的问题,而现在两人还没有小孩,平时的生活条件还算宽裕。 接着是关于张吉惟的家庭情况,据悉他父母从小在外地打工,目前正从外地赶回老家,张吉惟跟唯一的亲姐姐关系也不算亲密,他姐姐已结婚生子,两家人的走动不太频繁。 因为家中有小孩要照顾,所以这次认尸张淑芬并没有跟随蔡馨月一起,而她表示并没有听到太多弟弟对妻子的抱怨,或者提到过其他特别的事情,相反她和蔡馨月有不少共同话题,两人走得还挺近。 最后从死者各类聊天通讯软体和简讯中均未有任何发现,但是不排除死者在平时会使用其他虚拟号码。另外从蔡馨月提供的死者电脑里面也只是发现正常的一些文件和课件,技术科需要拿到电脑后进一步会看下有无被删除和隐藏信息。 叶迦那边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收集各种资料,他们带回的情报非常详细。 另一边,经过白止和袁金水在朱沱镇上的走访,目前并没有发现死者身份证在镇上有使用过的痕迹,对照死者照片监控也没有拍到张吉惟在公共重点区域出现的图像,尚且不清楚他是如何来到朱沱镇。 而对于可疑车辆的排查,目前镇上的所有车辆已经排查过,没有可疑,很有可能的是,兇手已经开车离开。 而对于可疑人员的探查,因为附近还是多少有些游客,初步看来也没有太引人注目的情况出现。 等大家把情况汇报完毕,众人也开始自发讨论起来,大家各持己见,有的人认为还是应该着重走访死者关系,有的人认为应该在朱沱镇上找到突破口,一个大活人不可能毫无痕迹的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等众人议论和讨论慢慢停止,大家把目光都投向傅流别。 现场拿到的线索又多又杂,傅流别迅速地在脑海里划分成各种情况,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一边听大家讲述,一边在纸上做着各种笔记。 叶迦盯着屏幕中那个异常专注的面庞,在所有的场景中,这永远都是最吸引他的所在,叶迦打算把这样的画面记在心底。 等众人的讨论声渐渐停止,所有案情的脉络在傅流别的脑海里清晰起来,他抬起头,叶迦自然地移开目光。 傅流别镇定又清冽的声音响起,叶迦觉得声音好像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眼前。 「大家说得很多,有几点需要大家注意,根据死者妻子口供,死者是到江城市有事要办而离家的,车辆平时都是死者一个人开,为什么他不选择开车出发呢? 而目前的监控并没有发现死者在江城市活动的痕迹,他是通过什么方式离开新化乡又是怎么来到朱沱镇的,中途有没有去其他地方,见过其他什么人呢? 还有他来朱沱镇的原因,他一定在隐瞒什么。再如果他是在某处遇害被带到这里,那兇手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傅流别在队员们的讲述中,迅速找到了重点,这将是这一次案件的突破口。 他继续说道,「目前的疑点和关键线索还是集中在新化乡,从上次的张吉惟妻子蔡馨月口供和行为来看,他们夫妻的关系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单纯。 第69页 叶迦你那边第一个重点工作就是要深挖一下,蔡馨月隐瞒的事情能否能为本次案件带来突破。 而第二个重点工作是探查死者是否像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好好先生,去查一下他工作的应聘过程和大学期间履歷,多和他姐姐沟通,至少从学生时代开始问起,看是否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傅流别环视四周,停顿了下,「目前还有一个可能,虽然江城市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发生过,但这是我比较担心的一个情况,那就是兇手并不认识张吉惟,这只是一次随机挑选的连环杀人案件的开端。 死者符合兇手的某一特定标准或者单纯被随机挑中,如果是这样,那这一次的案件绝不会就此结束,我们要争分夺秒,以最快的速度发现规律,防止下一个受害人出现。 张吉惟的职业是老师,长相、身材并没有特别明显的个人特徵,挑选机制目前还不明确,我们要时刻谨记这一种可能,在完成重点工作的同时,也留意周围一切可疑情况,这种案子的兇手是不会让现场脱离他掌控的。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一个猜想,因为兇案现场兇手想要表达的意味很浓,他想说着什么,我的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 傅流别把目光看向叶迦,后者拿起笔正在认真地做着记录,他的神态很认真,傅流别忽然感到一些不安。 「接下来我们再分配一下工作,叶迦那组按照刚才的分析继续查访,技术科加大搜索范围和时间,从兇案发生到尸体被发现的这一段时间都有可能发现张吉惟的行踪,或者可疑车辆的驶入和离开,还有可能张吉惟离开新化乡后,并没有去市区也没有去朱沱镇,而是去了其他地方,所以你们的任务也非常艰巨。」 众人纷纷表示没有问题,可以预见这一段时间的紧张工作还将继续。 散会后傅流别给叶迦打了电话,放佛印证他的猜测,叶迦并没有接听。可惜傅流别在接下来很长一段都没有机会和时间问个究竟,没能够挽回原本不必被拉开至此的距离。 当天晚上傅流别接到最新消息,第二起稻草人杀人案件出现了,距离第一起案件发现时间仅仅过了三天,在距离在朱沱镇车程半小时的田间镇上,而这三天时间,市局重案组的调查也仅仅拟定了初步的方向,局势放佛朝着傅流别担心的方向倾斜。而白止吐出的那声魔咒,不止一次。 第47章 二起 在傅流别驱车前往田间镇的途中, 他接到了市公安局鲁局长的电话,鲁局长向傅流别表达了省厅非常担心,此次的案件是否会是一起新的连环杀人案件。 要知道二十五年前省城曾经发过这样一起臭名昭着的连环杀人案, 直到现在都让亲歷者心有余悸。 兇手在包括江城市的五个地方歷经三个月余,共犯下十三起杀人案, 在那个时代兇手就展现出极强的反侦查意识,手法干净利落, 受害者基本上都是一刀毙命。 这些受害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彼此之间几乎全然不认识, 兇手犯案后会用小刀在死者脸庞画上一个之字,所以上了年纪的警察几乎都记得这样一位「之字」杀手。 省厅几乎派出所有警力进行布控, 也试着按照当时专家的分析派出诱饵,除了收穫第十二和十三个受害人尸体之外, 一无所获。 「之字」杀手直到现在也没有被抓获, 他来得神秘, 走得也干脆, 这么多年过去随着全国监控和侦查体系的不断完善,连环恶性案件已经很少发生。 这次的案件让省厅特别是当年参加过「之字」兇手案子的几位领导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所以当第二个死者出现时, 他们感到了异常紧张, 也愿意在江城市市局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全力支持和配合。 第二个案子这么快出现,傅流别也有些吃惊,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新的案子发生会有更多的线索也更加利于警方查探。 毕竟,兇手两次作案需要花费更多的功夫, 更容易留下线索和漏洞, 也能更快地缩小范围。但是, 傅流别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的走向不会如他所想。 很快车子就来到了田间镇上,许法医晚上才从江城市出发,估计要半夜才能到达。 和许法医一起的,还有技术科的几位骨干和重案一组留在市局最后剩下的几位警员。 至此,除了负责文职的周小佳以外,市局重案一组全体警员分赴三个地方,他们将在傅流别的远程指挥下展开接下来的工作。 周小佳挥手向众人告别,她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忧,这还真是重案一组,当之无愧的最厉害的诅咒,她心里想道。 傅留别没打算今天晚上睡觉,在等待法医的时间。他问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拿到了相关的资料。 潘辰昱,男,三十四岁。田间镇镇图书馆办公室副主任,昨天晚上镇警局接到他妻子报案,说她丈夫已经两天没有回过家。 联繫到在朱沱镇上发生的命案,镇政府非常重视。当即派了警员先在附近搜索,结果在某一处荒废的田地里面,发现受害人尸体。 据出警警员反馈,现场大致上和前一个案子情况相似,死者依然矗立在许久不用的田地尽头,被打扮成了一个稻草人的模样。 由于天色已晚,警察并不敢移动尸体。镇警局随即向市局领导进行求助,同时派警员保护现场。 第70页 死者是普通的事业单位职工,社会关系简单,和妻子关系融洽,整个资料最后还附上了死者简单过往履歷,这几乎看不出什么问题,傅流别看完,目光望向了窗外。 天渐渐破晓,天空中还挂着几颗残星,大地朦胧,犹如照着银灰色的轻纱,不一会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太阳慢慢露出它的轮廓,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当天凌晨两点才来到田间镇的许法医,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就被自己的弟子叫起,全凭着一股对现场的期待硬撑着,而当他来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希望的小火苗在剎那间被泼上了一桶冰水,浇了个干净。 这一次兇手的处理也太随意了些,映入眼帘的,现场到处是大块的、斑驳的血迹。 死者被木棍固定在地上,穿着的衣物充满血渍,肚子里塞满稻草。 而附近的杂草堆上随意丢弃着死者的内脏,这里无疑显示出这也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许知诚打着哈欠,被方子介推着上前。方子介无奈地摇摇头,老师看上去更困了,得想个办法让他集中精神把工作完成。 眼前废置田地坐落在以前的主干道上,因为乡里修了新的公路,这条老路渐渐已经少有人行走。 兇手第一次犯案之后,花了很多时间把现场进行精心布置,甚至得到了许法医的欣赏。 为什么这一次却如此草草了事?又或许对兇手来说布置现场只是顺带,最重要的是要完成整个案件,而在市局警察尚未找到更多线索前完全第二次犯罪,会更安全。 从这一方面来说,这并不符合连环杀人案的一般规律,正常来说,兇手会不断修正他的办案手法,最后呈现的「作品」会越趋完美,这是一种对于现场的绝对把控。 而现场的痕迹推翻了这一点,难道整起案件只是单纯的仇杀,还是有其他的可能? 傅流别看许知诚的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这才上前问道,「老许,你觉得和上次比怎么样?」 许知诚的脸上马上浮现出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他恨恨的说道,「如果说上一次的兇案现场尚且有几分美的表达,而这一次就是不知所谓的拙劣的模仿。」 傅流别嘆了口气问道,「我的意思是具体的犯案手法呢?」 许志成打了个哈哈,「死者初步判断致死原因是头部受钝器打击,跟上次的差不多。」 他取下手套向方子介眨了眨眼,后者上前接手接下来的工作。 之后现场依旧交给技术科的几位同事进行现场各项痕迹的收集比对。 又是整整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傅流别和三位重案一组的警员们开始走访死者一些基本人际交往情况。 而此时,留在朱沱镇和新化乡的其他两组警员们也纷纷开展各自的走访和调查工作。 为了及时调整调查方向以及更快发现两者之间的联繫,第二次全体线上会议改到中午。 日头很毒,大部分警员和平时的精英形象大相迳庭,满脸大汗的众人都有些狼狈,特别是袁金水,忽略那身警服,丢进正在耕种的田地毫不违和。 只有叶迦,除了他的脸微微发红外,整个人仍是维持着舒朗明净的样子,让袁金水大唿苍天不公。 会议开始傅流别首先介绍了第二起案子的基本情况。 「死者潘辰昱,田间镇镇图书馆办公室副主任,本地人,于昨晚十点被发现死于该镇上一条废置多年公路旁的田地上。 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和其他特徵据法医推断,死者死亡时间是在尸体发现前的一至三天前。 而本次那么快发现尸体的原因是由于死者的妻子及时报警,死者死因和第一起案件类似。」 傅流别略略加重了语气,「兇手杀人的地方依旧是案发第一现场,但是和上一次案件有些不同的是,兇手不知道为何突然对现场的掌控力弱了许多。 有可能是犯案期间被其他人发现不得不及时潜逃,也有可能是兇手故意设置成这样来迷惑大家,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太少。 而暂时是否把此次案件划为连续无差别的杀人案,目前我们也不能下这个定论,需要各位特别注意我们今天调查方向有了一些新的内容。 第一,兇手是先从朱沱镇杀了第一个被害者张吉惟后,再来到田间镇。 技术科留守人员将会重点探查在一周以内从朱沱镇出发,再来到田间镇的所有车辆,很有可能的,其中一辆就是兇手的。 第二,我们需要花一些时间来探查第一任死者张吉惟和第二任死者潘辰昱之间的联繫。 不管是因为某一特定事由还是兇手无差别犯案,如果我们能越快速找出两者之间的联繫,那么兇手暴露的时机就会越早。 我们大家需要分头行动,不仅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目前负责的这一块区域上,还要时刻把几个地名,例如朱沱镇、新化乡和田间镇这几个地方进行联繫。 我们目前已知的,两位死者都是男性、已婚、暂时无子,工作都是稳定的事业单位。 袁金水小组和叶迦小组从两位幼儿园开始查起,包括他们的学生时代和工作后,调查范围要涵盖生活和工作的方方面面。 另外提醒大家一点,我们本来的调查任务也不能落下,有任何问题大家都需要及时反馈。 今天晚上十二点,我们会召开第三次线上会议。今晚就需要把初步资料进行汇总,而你们查到的任何线索都是我们接下来探查方向的重要依据。 第71页 这段大家会非常辛苦,但是一定要谨记,我们每一秒钟都耽误不起,现在的时间就相当于是在和兇手赛跑,而且,为了兇手可能的下一个目标,我们一定要跑在他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夫妻 此时的叶迦小分队在新化乡中心街道的小吃街上, 开完第二次会议后他们顺便吃了今天的第一顿饭,朱沱镇上有名的小吃----糍饭糰。 将糯米蒸熟后,舀出平铺在湿润的纱布上, 先在糯米里边撒上一层炒熟的黄豆粉,再将炸至金黄酥脆的油条放在糯米饭上。 接着还可以根据个人喜好放上肉松、火腿、海苔等配菜, 再用糯米将油条整个包住,用纱布按紧两头, 捏出一个中间宽两头细窄的船型,再整个放到黄豆粉和白糖里面裹上一圈。 整个饭糰的口感香酥绵软, 兼有嚼劲与糯口, 风味绝佳。 大家一整个上午只顾着喝水,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飢肠辘辘, 几人此时顾不得形象,都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几个吐息间, 半个饭糰已经下肚, 胃里充满了食物, 整个人获得一种充实的暖意。 渐渐说话声响起, 小孙嘴里还嚼着油条,他说话声有些嘟囔不清, 「我看队长这样子, 昨天多半又没睡觉。」 「可不是么?」另一个队员咬了一口饭糰,胡乱嚼了几下, 「案子一个接着一个,我看队长的黑眼圈都快到下巴了。」 小孙满足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所以我们今天要抓紧时间, 把要了解的线索拿到手, 为队长分担分担。」 叶迦想起刚刚开会时, 傅流别某一瞬间皱了皱眉头,那不是对案件的担忧,多半是胃疼了,傅流别长时间忘我的工作,胃一直不太好,至少要好好吃饭吧,叶迦想。 第三个队员队员撇了眼旁边,惊奇道,「副队,你怎么不吃了?」 等叶迦反应过来,发现几位警员都盯着自己,抱歉的笑了笑,手中的糍饭糰还是那么诱人,可叶迦觉得没有了刚才的味道。 接着这几人按照叶迦的安排分成三组,分别有各自的任务需要完成,虽然傅流别是总指挥,但叶迦这边的工作他给予了高度自由,叶迦从没有让傅流别失望过,至少在这一次案件结束前。 …… 叶迦敲响了眼前朱红色的大门,不一会,里面传来了女主人的声音,「是市局的叶警官吗?」 在等到肯定回答后,门被打开。 叶迦一行人又来到张吉惟家里,由于提前和妻子蔡馨月通过电话,屋子略微经过整理。 这套是被用来当作当年两人的新房,两年过去了,大体看上去还算整洁得体,细细观察,隐秘的角落有些已经维持不住的陈旧和破损,宛如两人真实的婚姻关系。 除了傅流别今天中午新提及的那些线索,这几天叶迦他们已经把可以去查证的张吉惟所有人际关系、和其他的个人履歷已经基本上查了个遍。 在今天上午的时间里,叶迦再次去拜访了被害人的姐姐,以及其他的同事,张吉惟姐姐从小和他分别生活在两个地方,但也知道她弟弟从小成绩优秀,在省城读完大学之后,就回到家乡考取了教师资格证。再一路考进镇中学,一切都有档案记录,并没有不合常理的事情出现。 叶迦让其他两组人进行新线索的收集和走访,今天务必要在蔡馨月这里完成突破。 蔡馨月请叶迦二人坐下,她递上两杯茶水,语气不算热情也没有刻意的不耐烦。 「两位警官你们好,我记得前天你们已经问都非常详细了,两位是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 「蔡女士很抱歉,我们又再度登门打扰,因为案子暂时没能侦破,乡镇府让我通知你,你丈夫的尸体只能暂时安置在朱沱镇上,等到兇手抓捕归案后,才能交还给家属,希望你能理解。」 蔡馨月用手拢了拢额头边的碎发,她的神色有一些哀伤,「这我都能理解,但是两位警官,现在真的还没有查出任何嫌疑人吗?吉惟他,他是个好人。」 叶迦今天没有时间和她兜圈子,他的眼中闪过一阵冰冷的寒意,「请原谅我这次的直接,目前第二起稻草人杀人事件已经发生,我们需要了解被害人越多的信息,才可能越快找到突破口,我很肯定你作为张吉惟的妻子,而你一直在试图隐瞒什么。」 蔡馨月愣住了,她记得在前两天和这位叶警官交谈的时候,他温柔的话语让人如沐春风,怎么今天,今天放佛换了一个人? 突然蔡馨月想起了什么,她脸上渐渐涌起一股羞于启齿的愤怒,她摇了摇头,坚定地对两位警察更是对自己说道,「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们了。」 说着她讥讽地笑了一声,「我跟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再说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叶迦看着眼前的女人,她不愿意说出实情是比较坏的一种情况,叶迦不动声色道,「很感谢蔡女士给我们警方提供了展现我们能力的机会。」 叶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老实说,我也很少见到你们这样奇怪的夫妻关系,说关系好嘛?谈不上,但是你们两个人之间又没有特别明显的矛盾。」 他有些戏嚯地看着蔡馨月,「甚至连你丈夫的亲姐姐都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把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操持的很好。 按照程序我们也查过你的私人社交记录,并没有任何可疑发现,所以我大胆猜测,你们两夫妻的问题在你丈夫那儿。」 第72页 叶迦曲起右腿坐得更舒服了些,「你隐藏的秘密说不定能给我们提供关键的线索,既然你不愿意,无妨,我来说给你听。」 蔡馨月把目光移开,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会开口,她很庆幸这件事对谁也没说过,毕竟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宣之于口。 平心而论丈夫对自己不错,但是如果这事被大家知道,新化乡这么一个小地方自己今后要怎么做人? 叶迦的表情似笑非笑,「看来我说得还不清楚,我们警方在查你私人聊天记录时,发现从一年前开始你对朋友和家里人很少提及自己的丈夫,偶尔别人问起,你也是挑些无关痛痒的说。 这不禁让我想到,你们的危机大约是从一年前开始,肯定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些原因,而且并不是那么光彩的可以告诉别人,甚至连自己的至亲也不例外。 其实我们也查过你丈夫的资料,他除了日常和家人、同事和朋友的交往以外,几乎没有其他越轨的内容。」 叶迦的语气带了一丝蛊惑的魔力,「他每个月都定时给你打钱,你们的房贷也是他一个人还,今年初你父亲住院,他也尽心竭力、鞍前马后。就这样看的话,你们真是一对模范夫妻。」 「模范夫妻」四个字放佛刺痛了蔡馨月的耳朵,她低下头苦笑了一下,「是啊,居然都过去一年了。 不过警官,他的钱只负责家庭共同开支,除此外我们并没有其他交流,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就像室友,不理会不干涉对方的一切。」 叶迦坐直了身子,「我一直在想是哪里出了问题,从你刚刚的谈话里,我终于明白了。」 他拿出手机,调出了之前认尸的监控视频,「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在你看到丈夫尸体的第一眼,没有想像中的激动,反而是长长的舒了口气,你在害怕什么? 刚刚你提到了,你们两夫妻是不理会不干涉,那这说不通啊。」 叶迦停下话头,蔡馨月不安地绞着手指,「在我们查到的你丈夫最近一年的购物记录里,他买了一些女性裙装和彩妆用品,虽然也符合你的尺码,而且现在也好好的放在你家的衣柜里。 但是我现在非常肯定这不是给你买的,而在我们的调查下,也并没有发现他有别的女人,并不是他大神通广大,而是事实真的如此。」 蔡馨月的脸突然变得通红,对面的警察抓到了关键的点,自己应该早点扔掉的。马上她最害怕的秘密就要被揭穿,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放佛□□着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耳旁那个警察的声音继续传来。 叶迦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所以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这些衣物并不是他买给其他人的,而是买给他自己的,我说的对么?蔡女士。」 终于等到秘密昭然若揭的这一刻,蔡馨月的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等意识重新回到她的身体,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她无意间发现丈夫偷穿自己的裙子,偷用她彩妆用品的画面。 碎花的连衣裙挤在男人精壮的身体上,露出茂盛的体毛,显得异常滑稽。那张原本有些英俊的脸庞此刻涂满粉底,鲜艷的口红像吃人的魔鬼一样要把蔡馨月吞噬。 最开始她哭过也吵过,丈夫也保证绝不再犯,可是看着依旧被动过的裙装和存量日渐变少的化妆品,蔡馨月觉得一切的抗议都是徒劳。 难道就因为这一点离婚?除了这一点张吉惟可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的丈夫,就在这么煎熬中,日子过了一年。 本想到接下来一辈子都可能会在这样的纠结中度过,上天给了自己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 悲喜交加蔡馨月就这么迎来了丈夫死后的这些日子,可是她发现对面的警察在猜到真相后,眼睛都没眨动一下,她从没觉得自己那么渺小,彷佛在等待神的审判。 第49章 异常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 已经快到了第三次全体线上会议的时间。叶迦提前五分钟用小孙的手机连入会议室,傅流别已经在会议室里面,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叶迦瞥见傅流别左手边放着一盒盒饭, 仿佛想起了什么,傅流别抬头看了下现在的接入会议名单, 端起盒饭放到了镜头以外的地方,叶迦的心徒然一紧。 今天晚上的会议有三个部分, 第一部 分是第二位死者潘辰昱初步的走访情况,第二部分则需要参会所有警员就目前案情情况展开讨论, 大家集思广益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突破点。第三部分是傅流别在总结以上所有信息后确定重案组接下来的调查方向。 而在会后他还需即时向市局和省厅领导汇报, 解答他们的问题,可以说这一整天傅流别的注意力都会保持高度集中。 会议开始, 傅流别对小娄点了点头,小娄站起身向其他人介绍道, 「请大家看向屏幕, 关于案件的基本资料这次不再赘述。 今天经过走访、调查我们汇总了死者如下信息: 死者生前是田间镇镇图书馆的办公室副主任, 图书馆的工作大概是全部事业单位里面最悠闲的, 也是他们戏称的养老单位。 据潘辰昱同事们说,他们彼此之间相处比较融洽, 一般愿意到图书馆工作的人, 本来就有几分与世无争,所以同事们之间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 而死者年长他们几岁, 但对他们很照顾,去年升职为办公室副主任,实至名归, 大家也真心实意为他感到高兴。 第73页 死者家庭关系中, 潘辰昱是家中独子, 父母都在镇上务农,自从几年前和妻子结婚后,就没再跟父母一起居住。 平时两夫妻感情不错,因为妻子廖琳琳身体的原因计划等她调养好,两人就考虑要个孩子。我们和死者妻子交流中,他妻子多次泣不成声。 他的妻子目前经营着镇上一家小卖部,生意人也不爱跟人结怨,邻居们表示两口子挺和善,邻里关系不错。 而对潘辰昱经济情况的调查显示,两夫妻都没有大额外债,平时跟赌博沾得上边的也就是死者偶尔下班后会买买彩票。 最后是和第一起案子的共同点,能够扯上关系的线目前并不是很多。 首先死者最近这一段期间都没有去过新化乡或者朱沱镇,从目前能查到的履歷来看死者二人并不认识。 能够勉强扯上边的,只有以下几点,潘辰昱初中三年是在新化乡读的,还有就是他的妻子廖琳琳是朱沱镇人。我们问过廖琳琳,她不认识张吉惟,她父母家也在离案发现场很远的地方。 虽然两位死者他们工作都属于事业型单位,但毕竟不是一个体系,平时能够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最近也并没有涉及到他们两个系统都参与的活动。」 小娄说完后,接着叶迦说起了今天他们这一队在新化乡的发现。 叶迦打开记事本,白止突然发现今天副队用的这一个笔记本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今天我们这边得到一个关键线索,张吉惟和蔡馨月婚姻出现的问题终于找到了,那就是张吉惟有非常严重的异装癖,不仅喜欢穿有女性特点的裙装,还会用各种化妆品。 我跟市局的心理专家沟通过,张吉惟的症状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如果早些年就去专业的医院接受治疗,治癒的希望会大很多。 蔡馨月发现丈夫的秘密后,理所当然的无法接受,也没办法和其他人倾诉,据她说之前偶尔回家跟父母说起想要离婚,还会被父母斥责。 她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未能改变。新化乡是个小地方,她很怕自己和父母一家人会被人议论抬不起头,到后来她跟丈夫的交流越来越少,就这么貌合神离地过到现在。 她见丈夫出门,担心是他们这种人的聚会,所以不敢多问,认尸时,又害怕丈夫是穿着女装被发现,所以才会出现当时那样的情况。」 隔着玻璃镜片,叶迦温柔的眼神经常传来令人如沐春风的暖意。此刻也隐藏了他眼底的冰冷,他的脑海里浮现今天蔡馨月的忐忑,她误会了,他只是对这个案件感兴趣而已,经歷他这样的事情,叶迦把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仇杀如何,是连续杀人兇手又如何,现在他担心的就只有…… 话筒交给了小孙,他今天和其他几位队员一起,努力查探两个案件的共同之处。 从资料上张吉惟没有去过田间镇,在过往履歷上几乎和第二死者没有交集,小孙神情有些沮丧,他这边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大家都发过言之后,会议到了讨论环节,大家各抒己见: 小孙更倾向于这两起案件是熟人所为,「两位死者之间可能还有比较隐秘的关系没有被发现,我认为下一步我们还要往这方面投入更大的人力,比如再拉长他们的时间线。」 有警员不贊同,「与其浪费时间在我们已经初步查过的事情上,我认为这两起案件应该是新的连环杀人兇手干的。 大家不要忘了,这符合非常典型的连环杀人特质——就是每次出现的稻草人。」 接着又有人提出反对,「虽说两起案件都有很多相似之处,也有看似一样的标志物,但大家也都看到了,这两起案件也有很多和一般连环杀人不同的地方,说不定是模仿犯案。」 有警员不同意了,「就算是模仿杀人也总得有理由吧,我们现在一个理由都没找出来。」 众人的讨论声持续了一阵,大家说着不知不觉都把目光看向傅流别,不管出现什么样的情况,队长永远是他们的主心骨。 等声音渐渐停止,傅流别慢慢站起身,他左手按住了自己左侧腹部以上的位置,叶迦的眼睛仿佛被针刺了一下。 他用手势让大家安静下下来,每到这个时候,傅流别的声音总有一股凛冽的坚定。 「大家都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们目前确实遇到了方向上的问题,如果我们选择其中某一条路,而忽略其他,一旦错误,那最后的结果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老实说,我们可以分析和驱筞的线索还是太少,我们要继续按照自己擅长的查案节奏,一步一步往前推进,不要被现在的兇手牵着鼻子跑。刚刚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也都有这个可能,可大家别忘了,据第二起案件发生这才过去一天时间。」 众人纷纷点头,傅流别看着大家的表情,嘴角微微扬起。 「接下来我再说第一个突破点,今天叶副队带回一个非常有用的线索———张吉惟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白止,老袁,你们结合今天的线索有想法吗?」 白止摸了摸头,他突然瞪大了双眼。傅流别的眼神带有一些欣慰,「为什么我们之前在朱沱镇的查访几乎没有任何进展,这样打扮的男性没有人留意,那打扮奇怪的女性呢?」 白止大声回答道,「明白了,队长。」 第74页 「第二个突破点,两位死者看上去没有交集,我刚刚拜託技术科查到,田间镇的镇图书馆定期向周边几个中学提供图书,新化乡第二中学就是其中之一。」 …… 「大家要保持良好的干劲继续加油,我们之前苦苦思索的共同点,说不定已经被发现,接下来我们需在潘辰昱上面找到突破。 几组人马今按照刚刚的安排继续查下去,技术科有任何发现随时向我汇报。」 傅流别的话掷地有声,「我们要做的就是按照现在的线索一步一步查下去,在没有确切证据前,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第50章 併线 跟队员的会议结束后, 傅流别让大家先房间休息,他一个人留下来向领导们汇报起目前情况。 在汇报中,省厅的领导们先听完了目前案情进展和重点警力部署外, 详细询问了傅流别接下来的调查方向。接着告诉傅流别省厅的高层们非常重视这次的案子,要求重案组务必要把群众的伤亡减到最小。 以为只是寻常套话的傅流别正准备收线, 看到参会的几位领导你看我我看你,似有迟疑, 他意会,向镜头那边的人问道, 「各位领导还有什么事情么?」 为首的一位领导脸上的挂满亲切的笑容, 「流别,由于这个案子呢, 目前很多线索参杂在一起,工作量巨大, 你也知道你们人手一向不是很充足, 刚好二队那边也有一个案子抽不开身。」 傅流别听出弦外之音, 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领导小心翼翼道,「是这样的, 赵厅把这个案子的详细资料给了一份给我们省厅才成立的专案组······」 话音未落, 傅流别抬起头眉头皱了皱,这位曾经被傅流别当着上百人无视过的领导吓了一跳, 他赶紧安抚道,「别误会别误会,省厅并不是不信任你们, 你知道的这类案件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一切都是为了破案, 那个啥,保护人民财产安全。」 见傅流别没有说话,领导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总之,你放心,我保证专案组这边不会在案件里面指手画脚,更不会干涉和指挥你们行动!」 ····· 回到房间的傅流别躺在床上,省厅那边自从他多次拒绝前往任职后,就一直暗搓搓时不时出来噁心下自己,就上次董匡建的案子非要定一个什么十天期限,这一次又成立一个什么专案组併线办案。 傅流别并不排斥有人帮忙,如果能在他们之前破案,他无限欢迎。虽然这里面也有双方博弈和比拼的意味在,但是对傅流别而言破案不讲输赢。 他真正担心的是,今后在这个案件上争执,等真有那一天再说吧,现在的担心有些多余,傅流别摇摇头。 第二天,潘辰昱家里。 这是傅流别第一次见到廖琳琳,她今年三十六岁,比丈夫大了两岁,一身朴实无华符合她年纪的打扮,她穿着一套有些宽松的家居服,家里面乱糟糟的,显然也并没有心思去收拾。 廖琳琳的眼睛有些红肿,好像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了。见到警察,她的眼泪彷佛依旧没有停止,一滴一滴往下掉落。连成珠,连成线,预示着主人此刻的悲伤。 对于失去挚爱的丈夫,可能还有一些比死亡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存在,傅流别等一下还会问出一些出乎她预料的问题,打破潘辰昱苦心维持的完美形象。 等呜咽声稍微停止,廖琳琳端出两杯热水,简短寒暄之后,谈话迅速进入了正题。 「廖女士,请问你是否知道你丈夫可能有一些异于常人的习惯?」傅流别斟酌着用词。 廖琳琳放下正准备擦泪水的右手,她有些拿不准警官话里的意思,她双眼有些疑惑,显然连异于常人的标准都不是特别清楚。 看来潘辰昱的妻子没有发现异常,傅流别只能耐心再做出问询。 「异于常人的习惯可能有很多方面,比如会吃一些我们通常不会吃的食物,或者对某一类事务有非常执着的收藏欲望,又或者有一些跟正常男人不太一样的习惯,甚至在跟你的夫妻关系中会有一些奇怪的要求。」傅流别认真地同对方解释道。 廖琳琳的脸顿时胀得通红,随即涌现出一股愤恨的恼怒,她手上的青筋暴起,说话声音有些颤抖,「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的老公是神经病?因为他是神经病,所以被人杀了?」 傅流别摇了摇头,「廖女士,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老公他正常得不得了,他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儿子,工作从来没有出过错。他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你不要以为是警察就可以胡说八道,我,我会投诉你。」廖琳琳两只手都紧紧抓着左手边的座椅扶手。 旁边警员见状不停做着安抚,廖琳琳唿出沉重的喘气声,很明显并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 傅流别的身子微微倾斜,语气轻柔了几分,没有家属能够轻易接受,但作为枕边人,廖琳琳是最好的突破口。 「廖女士,目前还只是调查阶段,我暂时不能准确回答你丈夫是否真的存在这方面的问题,但是它对我们破案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突破口,可能是非常重要的线索。所以,不论是为了让这个案件昭雪,还是为了你们这么多的夫妻感情,我希望你能够心平气和的想一想,刚才我提倒的那些情况,存在么?」 这一番说话终于起到了想要的效果,廖琳琳渐渐平静下来,她不再抗拒而是不死心的再次确认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警官,我丈夫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又正常男人。生活中没有异常,而我们的夫妻生活也,我从来没有发现他有什么问题。」 第75页 她顿了顿,「会不会是你们的线索有问题,或者我老公真的没问题?」 傅流别想了想回答道,「也有这个可能,不过相信你也听说了,你丈夫的案件和前几天朱沱镇上发现的命案非常类似,而我们现在已经发现那一位死者的一些情况。 从概率上来说,生活中这样的人并不多,但概率再小在我们目前的线索中却是有着不小的可能。 或者,我换个问法,在你们相处的这些年里面,有没有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见对方又陷入思考,他适时补充道,「你作为他的枕边人,他可能会对你特别的小心,那有没有你们的亲人或者朋友或者陌生人曾经提到过的一些情况,当时你觉得匪夷所思没当回事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小娄正打算出言提醒,傅流别摆了摆手。就在这时,廖琳琳勐地抬起头,傅流别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他递过一张纸巾,「麻烦你说说具体的情况吧。」 今天上午白止一大早就和袁金水出了门,他昨晚直到睡觉前都在思考如何在最快的时间拿到想要查的结果,根据他在网上查到的很多关于异装癖相关信息。 按照蔡馨月的口供,张吉惟异装癖的程度已经很深了,那么按照医生的说法,这一类人往往在家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所以,他很可能在打扮一新后会去人多的地方。 现在不能判断张吉惟是在哪里遇害的,先假设死者来到朱沱镇的时候还活着,那他会去哪里呢? 朱沱镇现在什么地方的人最多?入睡前,白止有了主意。 此时白止二人已经来到了青莲池景区,太阳还没有完全从地平线探出脑袋,不远处的莲花和荷叶们沐浴在清晨的晨曦中,已经吸引了有不少游客在池边游览--现在还不用买票。 白止和袁金水先来到景区管理处,在景区经理陪同下调取了这一周以来的所有监控,袁金水正襟危坐,认真地看着监控里面的内容,他手上拿着死者的照片,脑海里想像着死者女装的样子,觉得有点噁心。 白止想了想,走到大门检票处,这时工作人员已经开始上班。他向门边站着的工作人员问道, 「你好,请问最近这段时间都是你在这里检票吗?」 看门的工作人员撇见一脸稚气的白止,还以为是附近大学生偷熘进园里,顿时充满鄙夷,他有些有些不耐烦道,「去去去,那边买票,再过来。」 此时已经有人陆陆续续检票进园,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背过身子不再理他。 白止连忙掏出警官证,「我有点问题想问问您,就几分钟,不会耽误您的工作。」 工作人员这才看清眼前人的真实身份,他态度稍微好了点,「有什么问题,去找领导,我就一看门的。」 白止赶紧对对方说道,「我就一点点问题,而且只有您能回答我。」 可能见白止态度良好,可能也有民不与官斗的思想作祟,工作人员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你问吧」。 白止擦了擦汗,「我想问一下,这几天大门口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青莲池是有好几个灵异传说,比如景区厕所里面的红色高跟鞋,青莲池里面若隐若现的惨白鬼脸,还有后面假山的鬼打墙等等,是景区很多工作人员的禁忌话题。 工作人员正要发作,白止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他抢先一步解释到,「就是,比如打扮的看上去是一个女生,但是检查身份证又是男的,这种。」 袁金水还在控制台前看着,他把速度调快了不少,白止突然沖了进来,「袁哥,我查到了,张吉惟在八天前来过清莲池,而且,还不是一个人!」 白止跑得大汗淋漓。 第51章 进食 在他们随后查到的监控画面中, 张吉惟一袭长度刚好到小腿下方一点的黄白色连衣裙,这几年以来他的审美提高了很多,这种长度的裙子穿在他身上正好可以遮住大腿和小腿的肌肉, 还显得身材修长。 剪裁适中的款式也不会显现出男人粗壮的腰肢,胸部位置垫了海绵。他脸上的粉很厚, 画着很浓的妆,嘴唇的口红颜色很艷很闪, 才能使人看不出原本的容貌。 白止有些理解,穿着打扮简单花花心思就能焕然一新, 但张吉惟不算特别清秀的五官必须用这么丰富和强烈的色彩来遮掩。 视频中, 他头上戴着一个紫色的蝴蝶结,脚上是一双样式普通的白色板鞋, 走起路来却摇曳生姿,丝毫看不出他原本男性的痕迹。 跟他同游的两个人, 看上去是一对情侣, 他们跟在张吉惟身后, 不时还转过头交谈, 不知情侣中的男方说了句什么,张吉惟展颜笑了起来, 不远处一个陌生工作人员呆了一呆, 回头看了好几眼。 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连走路似乎都带有香气, 难怪检票的工作人员印象那么深。 这是自己参与这次的案件以来又一个亲手拿到的线索,白止干劲十足。对于查案,他觉得自己好像较之之前隐隐约约有了一些进步。 由于现在景区都是实名制买票, 他让景区迅速调出资料传回了市局, 大数据时代很快就能找到同行者的几人信息, 一个小时后技术科的消息传来。 已经查到跟张吉惟的两位同行者资料,他们是瓦屋乡人,且目前正在当地,傅流别一边指挥当警察先请他们到警局一趟,一边看了看地图,距离瓦屋乡最近的应该是身处新化乡的叶迦小组。 第76页 电话拨通过去,说明情况,叶迦马上意会准备驱车前往,他虽然现在不想跟傅流别有多余的接触,但是,既然已经通话,他还是想提醒对方注意身体,话到嘴边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傅流别察觉到叶迦的停顿,他笑了笑,「别担心,我这几天作息规律得很。」 挂了电话,傅流别的笑容一直持续了整个下午。 案子应该看到希望的曙光了,此时的傅队长还不知道,这个案子的结束,也是某人调离的开始。 兵分三路,叶迦马不停蹄地赶往瓦屋乡,准备套取今天上午白止他们查到的同行人员口供。 而今天下午白止等人继续在朱沱镇,从那三人在清莲池监控里出现的时间开始查起,看是否有其他可疑人员和车辆的痕迹。 至于傅流别这边,猜想已经得到证实,除了继续让下面的队员去进一步拿到资料以外,他更多的是统筹安排及时地调用各路人马,并且让技术科及时调整查找方向。 时间已经九点多了,距离开会的时间没剩多久,袁金水开着车准备回到酒店,此时正好又路过清莲池景区。 白止放眼望去,一轮圆月倒映在水面上,一阵晚风吹过,盪起一片波纹。整个宽阔的河面就像一面明镜,又像一条缀满宝石得绸带,夺目得几乎让人不忍移开双眼。 然而此刻跟白止对视你会发现,他此时的眼眸比波光粼粼的湖面还要闪亮。 会议开始,傅流别环顾四周,参会人身上风尘僕僕味更重了,特别是袁金水,整个人晒得又黑又瘦,此刻他脱去警服头部和颈部两部分顿时「泾渭分明」。 只有叶迦看上去还是怡然自得、安之若素,彷佛才从九天之上归来,没有沾染上人间半分俗气,怪不得从上学那个时候开始,旁边师范大学的女生排着队给他买早餐,约他出去。(一半的女生其实是过来找傅流别的,叶迦腹诽) 傅流别突然反应过来,怎么最近老想起这些有的没的,忽然他想起施雨泽跟他说的那句话,好像,好像。 「队长,队长。」见队长有点走神,小娄还以为是他这两天休息不够,见人都到齐了便出言提醒道。 傅流别向他点点头,简单跟大家打了个招唿,虽然所有人今天几乎都工作了整整十四、五个小时,但从大家的精神气上,傅流别知道今天这三路人马都拿到了突破性线索。 会议持续到了晚上十二点,大家到最后都没有睡意,尤其是知道省厅成立了一个专案组和重案组类似打对台赛之后,他们卯足干劲,保持高度注意力和紧迫感直到最后一秒。 傅流别这边,交谈中廖琳琳最后说到这样一件事。那是在他们才结婚没多久的时候,当时邀请了廖家很多亲朋好友过来新家玩。 她有个侄儿当时上初一,年轻人长身体吃得也多,当时大傢伙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男主人潘辰昱都已经醉了。 几位小朋友在一起玩着游戏,忽然小侄子叫了起来,「糟了,我刚刚拉完还没沖厕所,超多的。」 他的行为受到了周围人的一致鄙夷,刚好他们家厕所的水管有点问题,要从厨房接了水端去厕所。 正在客厅切水果的廖琳琳听到小侄子这样说,无奈地笑笑,准备进去清理。 没想到看见丈夫正从厕所出来,她看了看便槽,空空如也,正在发愣间,客厅有声音传来。 「姐夫,你好臭哦。」廖琳琳的堂妹捂住嘴巴,周围人传来哄堂大笑,丈夫酒醒了,沖向主卧的厕所,没人放在心上,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傅流别说完,总结道,「结合在张吉惟身上的发现,我们怀疑第二任死者潘辰昱有比较严重的异食癖,而且看来是喜欢吞食人的粪便,这样来说,他们都属于有严重心理疾病的一类人。」 叶迦接着发言,「和张吉惟同游的两人一人叫朱鸿光,一人叫文乐珍,两人是情侣,目前都在瓦屋乡上打工。 他们提供的第一个重要情报是,他们和张吉惟一样都是某种特殊癖好的爱好者,而他们认识是从一个偶然听别人说起的,一个非常有年代感的聊天室,平时的沟通也在上面,聊天室名字叫做『非关』。 这个聊天室有些特别,只能从手机app 端登录,无法用网页登录。 聊天室里面大概有一百多人,从资料上显示大部分都是江城市人,而这次是他们线下的第一次会面。 据他们的口供所说,三人约好七月三日一同到朱沱镇看荷花,于是他们二号先去新化乡车站接人,晚上来到朱沱镇。 接着在三号一同游湖,本来是应该在四号把他送回家去的,张吉惟却推脱说临时有事,让两人不用管他,所以三号晚上情侣两人就开车回去了。 后来他们看新闻知道张吉惟死了,一怕惹祸上身,二怕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所以不敢跟警方说明实情。对了,他们是第四爱及重度sm爱好者。」 白止举起手,傅流别向他点点头,「副队拿到口供后第一时间联繫我们,我们初步查探监控的结果下来跟他们两个人的口供吻合。 监控显示他们七月二号下午开车来到朱沱镇,在镇大街西边一个比较偏僻的旅馆用朱鸿光和文乐珍的身份证开了房,接着他们三人七月三号一起在清莲池玩了一天,七月三号晚上监控上面最后拍到的画面是张吉惟和他们挥手告别。」 第77页 傅流别向大家表示肯定,「这段时间的走访,把两个看似没有交集的人,一点点把他们的联繫找了出来,我知道大家都付出了很多努力,但是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首先,张吉惟赏完荷花留在朱沱镇是为了什么?他最后遇到的人可能就是兇手。 假设两位死者的联繫真的来自于聊天室,那兇手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如果他正在物色下一个目标,我们就要抓紧时间,在他作案前把他抓捕。 「接下来我们要根据技术科查到的情况,跟聊天室主要的成员聊一聊,叶迦你们小队加上我,我们来负责这个事情。 白止你们继续留在朱沱镇,查找接下来张吉惟的行动,看是否能发现兇手痕迹。」 一天之后,一个好消息传来,聊天室里有一个网名叫「会飞的鱼」证实是死者潘辰昱。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偷功 很快, 傅流别直接联繫上了非关聊天室的版主「北冥」。「北冥」是江城市人,家境不错,对于警察问询, 除了要求对家人保密外,非常配合。 据「北冥」介绍, 他当初创建非关聊天室的原因,就是想给像他一样有特殊喜好的人, 一个独立的可以发泄的空间。 最开始聊天室人很少,到现在人渐渐多了起来。成员基本都是朋友介绍, 不太会有陌生人进来。 比如, 张吉维的网名叫做「夭微」,他最喜欢的就是上传自己穿女装和化妆的照片, 从最开始什么裙子都往自己身上套,到现在可以去做一些不错的搭配, 聊天室的人都很热心, 给他提过很多意见。 说到底, 非关只是一个提供给生活在现实的他们找到同类的一个秘密净土。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不得已, 不能对熟悉的甚至最亲密的人宣之于口,所以在这里大家都很少说自己的实际生活, 更多的都是分享自己的爱好和心得。 在非关第一禁忌就是询问彼此的姓名、所在地和职业, 然而很多人认识很久之后,总会不经意透露出自己的信息。而之后在彼此的聊天中增进感情, 最后理所应当的掺和在现实的生活和工作中,比如这一次,张吉惟和情侣们一同出游。 虽然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几乎都有自己的朋友, 甚至不少人都有自己的家庭, 但是他们总会觉得这些人并不是完全了解自己, 并不能进入自己内心。而非关里虽然很多人连彼此的长相和姓名都不清楚,但却了解更深,生活往往就这样奇妙。 而非关的其他禁忌比如除非别人主动提及,否则不能询问的别人的「爱好」,还有不能问起别人「爱好」的缘由。 因为两个死者都是非关聊天室的成员,所以警方有理由怀疑,兇手很可能是非关聊天室的其中一员,因为某种原因杀人。 听到警方这样的怀疑,非关版主感到有些紧张,他向警察解释道,非关的邀约码是不太容易拿到的,需要进入聊天室一年以上的成员申请才行。而进入聊天室之前还会对新成员进行一个简单的询问,包括拿到他们的真实资料。 非关运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岔子,除了这一次。「北冥」努力回忆着,除了有一次针对女性拐卖的新闻发生过几句争执以外,平时大家都很和谐。 在问到是否有其他人可以看到群员的真实资料时,「北冥」回答,在非关的内部只有版主和管理员能看到。因为非关的人越来越多,他在大概三个月前,设置了两个管理员一同进行聊天室的事物处理。 而这两个管理员都是在非关聊天室内待了有五年以上的老成员,彼此之间都非常的熟悉,也都信得过。所以也能够担保他们不会有什么问题。 傅流别听完之后,让版主给两位管理员分别打了电话,询问他们是否有在最近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第一位电话打完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第二个电话拨通后,那头传来非常惊讶的声音,「版主你说的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我最近工作非常忙,已经有三个月没有登陆过非关了。」 真相似乎又朝傅流别他们靠近一步,那位名叫「青青河边草」的管理员,那个最近三个月跟「北冥」一起管理聊天室,踊跃发言更重要的是而且能够看到大家资料的人到底是谁? 接下来的重点工作移交给技术科,他们需要尽快破解「青青河边草」的真面目。 在这段时间里,傅流别思考着,他反覆观看两位死者的资料,有几个地方他仍然觉得有几分可疑,虽然说现在案件已经渐渐明朗,可他觉得真相仍然像水中月一样,有些飘忽,还有哪些自己忽略的线索呢? 技术科的消息回来得很快,首先查到「青青河边草」和两位死者的私聊记录,「青青河边草」分别向两位死者发出私聊,内容是,「如果不想你的秘密被亲人,同事知道,按我说的做。」 查到这里,这位「青青河边草」有重大嫌疑,消息接着传来,嫌疑人刚刚登录聊天室,而他登陆的ip位址是在赵陆镇上。 而他上线的原因竟然是再次跟聊天室其他人发同样的私信内容,很久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兇手!已经做了两起案件,不趁现在警方还没找到自己,熘之大吉。竟然还在寻找其他目标,重案组的警察们出离愤怒了,这要是让他再得手,岂不是把警方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第78页 接着是在下午跟省厅的汇报会议里,傅流别介绍了目前案情的进展,特别是已经查出两个死者均属于非关聊天室成员,虽然他们私下并无交流,但目前重案组已经查到犯罪嫌疑人,也针对目前情况制定了抓捕计划。 省厅的领导们再次赞扬了市局重案组的神速,最后在说起接下来警力规划的时候,省厅和专案组人员对傅流别的安排有些不解。 他在朱沱镇、新化乡和田间镇上都分别留有人手,剩下只有大概约一半的警力赶往赵陆镇。傅流别准备再告诉省厅领导,对于案件他还有一些其他的顾虑和想法。 正好瞥见专案组负责人对省厅的领导使了使眼色,省厅领导随即会意,整个会议在一片赞扬和鼓励中结束。 省厅会议室里,专案组秦川组长跟其他几位领导说道,「傅大队长可能有他的考虑,所以他只派了一半的警力去嫌疑人所在地,但我认为,目前情况已经比较明朗。兇手想要约出来的人也在赵陆镇上,所以他仍在那里的可能性很大。」 周围领导频频点头,「不管傅流别出于什么考虑,又或者还有我们暂时不知道的线索,我们现在都可以先放一放,抓到兇手才是头等大事。」 旁边专案同事听了马上明白过来,「如果我们这时以协助的名义去赵陆镇上抓人。」 「是的,小邓你小子就是脑子活络。」秦川笑道。「再说,省厅的技术科难道还比市局的差?到时候很可能先抓到人的是我们省厅。」 众所周知,现任省公安厅厅长赵义峒曾经是傅流别他老爹傅琛队长的同事,那些年一直被老傅压了一头,直到后来傅流别也当了警察,赵义峒本着不计前嫌的想法多次邀请傅流别到省厅任职,均遭拒绝。 堂堂公安厅厅长前被老傅打败,后被小傅拒绝,弄得整个人那阵子咬牙切齿,听到姓傅的就发火。 新上任的秦川秦队长虽说能力一般,但绝不是草包,不仅如此他更是一个知情懂趣的人才,这不他一上任就要求省专案组和重案组併线调查。 虽然线索是人家给的,案也几乎是人家破的,但每天会议开开,破案硬是没落下风。为了拍拍厅长的马屁,他准备抢先一步抓住犯人,好好挫一挫傅流别的锐气。 直到当天晚上,等傅流别听说的时候,省厅的人马几乎已经把赵陆镇围了个水泄不通。等技术科查到确切位置,很快抓捕的行动就要展开。但其实直到现在省厅的专案组也好,重案一组的傅流别也好,都没有认识到自己已经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第53章 抓捕 当傅流别进入会议室的时候, 叶迦刚刚敲击完申请书的最后一个字符,他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傅流边走到身边,他才反应过来, 做贼心虚般勐地将笔记本电脑合了起来。 好在傅流别想事情比他还要出神,竟一点也没有发现叶迦的反常。差一点就被傅流别看见了, 叶迦说不清此刻自己是庆幸还是失落。 叶迦一个唿吸间调整好了自己状态,他看向傅流别莞尔道, 「我敢说,现在省厅专案组秦川他们急不可待地等着抓人呢。」 说着他挑起单边眉头, 「不知我们傅大队长因何苦恼?」傅流别被他逗笑, 「现在并不是所有疑惑都解决了,不知为何, 我总有不放心,抓人我们几个也够了, 如果真的如我所想, 还有得忙。」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 右手食指轻轻搭在左臂上, 有节奏地进行敲击。 叶迦也认真起来。「案件到这里其实已经非常明朗了,毕竟我们也是一步一步从两位死者的所有线索中查到这些信息, 目前有一个人符合兇手的所有要素, 这样的布控没有问题,流别, 你在担心什么?」 傅流别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们虽然已经证实两人都在非关里,但嫌疑人为什么在一百多人的群里要独独挑选这三人。」 「想不通的, 等嫌疑人抓到了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叶迦耸耸肩, 开了个玩笑。 傅流别这次没有笑, 「对了」,傅流别突然想起了什么,「嫌疑人私下联繫聊天室第三个人的资料,还有他在聊天室这几个月的发言记录,你这里有么?」 当看到嫌疑人联繫的第三人所在地是在赵陆镇的时候,技术科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查找嫌疑人的位置和嫌疑人跟死者的私人联繫上。 叶迦找了找把资料推到傅流别身边跟他说道,「喏,就是这些,刚刚才整理出来,这些都是你看看。」傅流别先随意地翻看了几下,他摸了摸下巴,「第三个人的职位?」 叶迦凑过头来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嗯,你来看,嫌疑人的下一个目标名叫周泊,在赵陆镇上唯一的国字号企业任职,这个案子中第一个死者的职业是教师,第二位死者的职业是事业单位的办公室副主任。」傅流别沉吟道。 「这三人的职位都属于在社会上比较有体面或者有地位的,这或许就是他们的内在联繫也不一定,嫌疑人就是因为有一些特殊的原因而对这些职业的人怀有极强的怨念,所以很有可能兇手是一个反社会型人格。」叶迦分析道。 接着傅流别一目十行地看着聊天资料,从最近的开始看起,「不得不说,这位『青青河边草』这三个月在群里及其卖力地演出,只要他上线立刻会加入进来,什么话题都要插一脚,发生兇案之后彷佛没事人一样,继续插科打诨,这是!」 第79页 叶迦听出不对,接过资料簿。 「你看这里,聊天室说起七月三号江城市发生的几起入室抢劫案,『青青河边草』发言说,怪不得这几天上班到处都有警察查身份证,如果『青青河边草』这几天在江城市市区......」 叶迦陷入沉思,傅流别指着私信的内容道,「这么说吧,先排除这个案件,你看到这个内容,你觉得最大可能是什么?」 「那还用说,这一看多半都是求财。」叶迦笑道。 「我一直觉得奇怪的是兇手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胆量,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想继续犯案,他是对我们重案组太有信心?知道我们拿他没有办法? 当然我们刚刚找到另外一个可能,也就是他根本不是兇手,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在和这么多警察斗智斗勇。」傅流别伸了个懒腰。 「这么来讲是说得通的,别说聊天室的人,就连他们的版主『北冥』也没有发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稻草人杀人事件的两位死者都是自己聊天室的成员,毕竟大家都是用化名进行沟通。 如果这位『青青河边草』恰好没有关注新闻的话。他继续做这样的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叶迦接口道。 傅流别点点头,叶迦总能很快地跟上他的思路,做出相应的判断和分析。「专案组这一次可能要跑空了,他们即将要抓到的这个人,跟这几件杀人案很大可能并没有关联。」 「队长,上线了,兇手上线了。」小邓第一时间向秦川队长汇报。 「很好,行动吧。」秦川坐镇指挥室,时刻观察着现场的情况。很快省技术科传来消息,嫌疑人位置已经分析出来,此刻正在三公里以外的一处宾馆里。 秦川有些紧张着看着对面重案组警察们的反应,殊不知他们已在半个小时前得到了傅流别全员按兵不动的命令。警车已经出发了好一会儿,见宾馆周围都是省厅的人,傅流别再怎么动作,现在都已经迟了。 秦川微微放下心来,他调出厅长赵义峒电话页面,十五分钟后抓捕第一线传来消息,嫌疑人已抓住。 秦川立马拨打了厅长的电话,他简单汇报完最新情况后,想像中的夸奖和赞扬并没有出现。赵厅长只是冷静地告诉他,之前秦川安排好的,现场记者直播会已经让王秘书取消,具体原因问傅流别。 不一会儿傅流别接到了秦川的问责电话,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秦川的怒火,秦川三句里两句带有国粹,让傅流别给出解释。 傅流别告诉秦川,抓捕现场的人应该能带回更准确的消息,随即挂断了电话。正在秦川怒不可遏时,小邓的电话打来。 「秦队,我是小邓,你怎么一直在通话中,听我说赶紧把记者会取消,嫌疑人否认自己跟命案有关,还说有不少人证,我们刚刚初步查了一下,他确实最近这半个月都待在江城市,最近两天才到的赵陆镇。他只是勒索金钱而已。人,人应该不是他杀的。」 握着电话,秦川呆住了。 会议室里傅流别和叶迦依旧在讨论着案件。叶迦摊了摊手,「秦川那边半个小时都没有打来电话骂人。证明他现在也已经知道抓错了,还好你提醒得早,不过这样一来,这个案子又得重新找一找方向。」 傅流别突然停下翻看资料的手,抬起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怎么好像还有点开心?」 叶迦愣了愣,居然有这么明显? 「可能是因为想到省厅专案组他们大张旗鼓现在又手忙脚乱的样子吧。」叶迦随便找了个理由,他继续分析道,「最开始我们有过设想两位死者因某一个缘故认识,又都因为某一件事情被杀,但后来因为我们找到非关这条线,这一个调查方向暂时没有跟进,其实之前两位死者也有点联繫,要接着往这个方向查?」叶迦给出一个可能。 傅流别摇摇头,他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太大。 「又或者,兇手只是随机看到他们又恰好把他们当做目标把二人杀掉。流别,你说,在朱沱镇随机杀掉一个人,过几天又在其他地方随机杀掉另外一个人,而这两人恰好拥有小众的癖好又同在一个聊天室里的概率有多大」 叶迦抛出另一个可能。 傅流别嘆了口气, 「我虽然不是概率学家,但是我可以说这样的事情概率小得可怕。」 叶迦颔首,「我认为我们之前的查案方向没有问题,突破口还是在聊天室里。」 「我也这样觉得。」傅流别点了点头。 秦川有些灰头土脸,这么声势浩大地出动,最后并没有抓住兇手。好歹还是抓住了人,在去大厅的途中,秦川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待会的採访完全可以说,今天的行动本来就是为了抓捕这勒索犯而设置的,整件事仍然在省厅专案组的预料中。 真正麻烦的是自己向厅长再三拍胸脯保证专案组一定可以在傅流别之前抓到兇手,结果非但没有成功,最后还靠对方的提醒没有造成更大的笑话。 秦川没有觉得感激,傅流别留了这么多人在其他地方,说明早就知道事情原委,偏偏现在才告诉专案组,这不是纯粹想证明自己的实力么?秦川心里想道,傅流别咱们走着瞧。 目前只能慢慢从其他地方找补了,远处有很多聚光灯闪过,秦川和其他随从人员挺起胸脯,昂首走进大厅。 时间已经来到深夜,叶迦看着资料不小心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发现身上盖着傅流别的警服。傅流别见他醒来,蹙眉道,「是我这里灯光太亮了么?」 第80页 叶迦摇摇头,把警服递给主人,屋里空调开得有点冷,傅流别顺手穿上,叶迦想到衣服上还有自己的体温,有点脸红,他倒了杯茶水,试图掩藏尴尬,「还在看什么?」 「刚刚秦川接受记者採访,说今天的行动全在省厅的预料中,他们抓住一名和案件有关联的犯人,而他们下次一定会把真兇绳之以法。」 叶迦笑了笑,「说得真好听,他们连兇手是男是女,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都不清楚。」 听到这里,傅流别突然直直地看着叶迦,叶迦被他眼里的那股火苗灼烧,不管三七二十一,那么就再试一次吧,可能是才睡醒,脑子不清楚,叶迦想要么就再试一次吧。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叶迦正准备开口,「我其实…」 「我终于明白,我的疑惑来自哪里,这件案子,我们一直连兇手到底犯了几件案子都不清楚。」傅流别肯定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周天停更哦 第54章 两人 已经从杀人兇手掉级成为勒索犯的夏随风已经无法再吸引省厅专案组的兴趣, 傅流别和他们做完简单的交接工作,人就马上还给了市局重案组。傅流别原本以为会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如此顺利。 叶迦和傅流别一起办完手续, 秦川笑吟吟地向市局重案组两位队长表示感谢,多亏他们提供的线索, 才能抓到重要人犯。 之后秦川大度地表示两人直接把人带走就好,现场之后的所有工作都交给省厅的人来完成, 傅流别寒暄几句后,先让人把犯人带去警局, 他先跟叶迦回到了房间。 傅流别看见叶迦脸上有些少见的严肃, 他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叶迦站在窗户边, 因为今天晚上的抓捕行动,赵陆酒店旁不算太宽的马路上挤满了或工作或採访的各种车辆和人群, 他们和各色灯光交织在一起模煳不清, 就如同人心一样难以辨认。 他回过头向傅流别郑重地说道, 「以我对秦川的了解, 他刚刚如果气急败坏,在给我们犯人时百般刁难, 我反而会觉得没什么, 很多时候有口气发出来就好了。 但是你看他刚才仿佛心中没有丝毫芥蒂,我现在很担心他是以为, 你故意让他在赵义峒那里丢脸,从此把你记恨上了,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 傅流别眯了眯眼睛, 有些惊讶, 「不会吧?事实上, 我们也不知道他找来这么多记者,会不会是刚才记者太多他不得不装成这样呢?」 叶迦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认为,你可能不了解这种人的心态,想出气有的是机会,比如直接让下面办手续的人诸多刁难,或者直接把人带回省里过两天再还给我们等等,但是他都没这么做。」 叶迦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开口道,「流别,秦川虽然本人能力不是极强,而且大家都说他只是省厅得不到你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 但是他本人并不能小觑,不管是能力还是手腕,很可能他对你本来就憋了一口气,今天又阴差阳错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以后要当心。」 傅流别彷佛被叶迦那句得不到而逗笑,「我们和省厅的联繫没那么多,而且他们专案组和我们重案组是一个行政级别的,我们做事还轮不到他们嚷嚷。再说不是有你么?要说真有暗箭,十个他也不是你的对手。」傅流别满不在意。 「如果我那时已经不在你身边了呢?」叶迦很想问这个问题,他端起水杯让液体滑过喉咙,也吞入了想要问出口的勇气。 半响他有些好奇道,「你之前是不是已到想通什么?」 傅流别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你最后一句话提醒了我,我们现在和专案组的处境事实上是类似的,他们肯定不知道犯人的真实情况,问题是我们又真的清楚么?」 叶迦知道傅流别想说什么,「这件案子从一开始在进行案情分析时也有人提出,兇手并非一人,因为两次案件的布置和尸体的处理,有不小的区别,但是这只是提出这样一个想法。 当时就有反对的佐证:第一,两位死者的真实死因一致;第二,两个案件发生的时间太接近。」 由于上一次媒体泄露案情的缘故,这一次有关案件细节的消息进行全方面封锁,全市媒体都只报导了部分关键信息,寻求市民提供线索,关键的内容一没有透露。 但是经过重案组警察们一点点推进案情,一步一步找到两位死者之间的共同点和联繫,案情越来越明朗,抓住兇手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其他调查渐渐就停止了。特别是当找到两位死者的隐秘关联后,兇手为模仿杀人的可能性太低,傅流别也是在叶迦的提醒下重新想起了这个方向。 叶迦继续顺着这个思路说道,「如果说我们现在要重新进行调查,那相当于是把之前我们已经查到的很多信息推翻,对于我们来说工作量会更大。」 看着傅流别有些气定神闲的样子,他明白过来,「你想到什么了?」 傅流别有些神秘地说道,「说不定线索已经被我找到了,但在那之前,我需要确定一件事情,先等进去跟我们的勒索犯朋友好好聊一聊吧。」 犯人已经在赵陆镇镇派出所审讯室里了,他有些坐立不安,一些摆弄着手上的镣铐,一会盯着墙面出神。 夏随风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他五官有些模煳,脸上最引人注意的是一个超大的黑色边框眼镜,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 第81页 他套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下面穿着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头髮乱糟糟的,好像几天都没有打理过,他的皮肤仿佛常年没晒太阳,有一股病态的苍白。 夏随风四肢修长,他的手骨节分明,形状十分好看,在等待警察的过程中,他偶尔会用十个手指有节奏的敲击桌面,这样的手弹钢琴一定很适合。 傅流别在他对面坐好,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好,我是重案组警察傅流别,我们现在正式开始,说说你做了什么吧。」 对面的少年仿佛不太擅长与人交谈,他想了想,几次想开口,一张脸胀得通红,最后勉强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勒索是犯法的,你知道么?」傅流别平静地说道。 「知,知道,可是我没办法,父亲生病等着用钱。」夏随风把手插进裤兜,他对眼前的警察有几分好感,这是为数不多在看见他的容貌和打扮之后,眼神里依旧充满着平等直视的人,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但夏随风看得出。 整个审讯持续的时间不是很长,或许夏随风并没有想隐瞒,又或者他已经隐瞒不了。在傅流别的引导式的询问下,他已经大概把整个事情弄了个明白。 夏随风在其他的什么渠道,听说有这样的一个聊天室,里面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他随即想到,可以利用他们怕被身边知晓的心理来进行勒索。特别是一些工作体面的,是他的首要目标。 夏随风首先盗取管理员的帐号,接着套取了里面所有成员的真实信息,接着就是知晓他们最真实的秘密。夏随风挑选的第一个人是张吉惟,因为张吉惟在群里异常活跃,他最喜欢发送自己的照片,根本就不用费心去查找。 于是他先给张吉惟发送私信,然后再要求他使用夏随风购买的不记名电话卡。这样做有两个目的,第一如果出事可以使得他们不太容易被查到,第二也可以告诉猎物,你的真实资料已经全部被掌握。 果然第一位死者不敢反抗,乖乖的给他汇了钱,从群里的玩笑中,他又发现了第二位死者潘辰昱的秘密,于是又如法炮制。 「你跟他们约过见面么?」傅流别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从夏随风和他们的聊天记录中,能够清楚看到这些,夏随风不清楚为什么傅流别要这么问,他是想确认什么? 夏随风变得结巴起来,这个问题彷佛很难回答,他足足思考了五分钟,「我没有约过他们见面。」 「那这次你是为什么来到第三位联繫人的所在地赵陆镇呢?」傅流别接着问道。 果然,这个警察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他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道,「这次我刚好到这里办点事情。」 撇到对面警察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的话毫无说服力,低下了头。 傅流别对着夏随风说道,「你父亲的病,我会帮你试着联繫社会上的救助渠道,你出来后要找个正经工作。」夏随风感激地点点头。 傅流别上扬了嘴角,被这样看着的夏随风突然紧张了起来,「然后我们的审讯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 随着夏随风轻轻地「啊」了一声,「你应该说实话了吧?」 傅流别严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朋友 在第二天进行的重案组警察全体的会议上, 大家先兴致勃勃地讨论了一番昨天晚上省厅声势浩大的抓捕行动,省里都传开了。 特别是袁金水,明明人还在朱沱镇仿佛开了上帝视角, 绘声绘色给其他未能亲临现场的队员讲述昨晚的情景,连秦川气得跳起来双脚离地都看得一清二楚。 傅流别决定把今天的会议当做一个练兵的机会, 他先介绍了目前的案情的最新进展,然后播放了昨天省厅抓捕行动和夏随风审讯的录像。 傅流别在会上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思路, 其实准确来说也不是新的,只是之前他们方向上的一个补充。 因为在案件的一开始, 他们就有提出一个这起案子, 也有模仿犯案的可能,兇手并不是只有一人。但由于从另一个方向上的线索找出的越来越多, 这一个调查方向渐渐被重案组的队员们忽略。 傅流别跟大家解析道,「直到昨天, 我和副队长无意间的谈话包括后面省厅进行的抓捕行动让我有机会去实践其他可能。」 会议里警员们有一些不解, 昨天抓住的勒索犯夏随风已经证实拥有非常可靠的不在场证明, 而且从他提供的聊天证明里, 跟他的口供基本能够完全匹配。 等于说这两起案子,现在已经没有了嫌疑人。这么看, 重案组这一段时间以来查找的线索基本已经断了。 来不及嘲笑省厅昨天的行动并没有达到想要的结局, 更预示着他们这段时间的白费心机。众人感到一阵气馁,队长又从哪里打开新的思路呢? 傅流别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目前这起案件的进展远超大家的预料。但我不会那么直接告诉大家结果,你们所有人需要一起思考接下来我提到的这些可能, 我们一起来分析。」 大家的情绪瞬间高涨, 首先他们对傅流别和叶迦有绝对的信心, 队长这样说肯定取得了很大的进展。第二这样的讨论对大家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提升,但并不是每一次案件都有这样的机会。 第82页 傅流别现在屏幕上写下一个关键点,「我们之前的调查方向是,先找到两位死者的共同点,兇手因为某种原因而杀人,这也是之前我们走得最顺的一条路。 但是现在我们发现此路不通,我们不妨换一个思路,如果兇手不是一个人,我们会面临什么情况呢?在我的初步构想里,我觉得我们的可以探查的方向和线索会更多。」 马上就有警员举手表示不解,「如果把两起案件当作不同的兇手来进行查找,意味着我们要花费两倍的时间和精力,这也罢了。最重要的问题是,在我们没有进行报导的情况下,第二个兇手是怎么知道第一个案件兇手具体是如何犯案的呢?」 傅流别见有队员马上抓住了重点,感到有点欣慰,「这既是问题也是关键点,大家可以发挥一下自己的想像力,用反向的思维思考。能够看到或者知晓第一个兇手杀人手法的就有可能是第二个案子的兇手。」 在昨天和傅流别的讨论中,叶迦立马猜到了可能。下面的队员们露出思考的表情,没有人出声。 他好意提醒道,「是模仿也好,嫁祸也罢。第二个兇手总会是了解案情一部分信息的人,而了解信息不一定要从媒体上面才能够得到。」 白止突然间明白了,这些天来,他和几位警员一直待在在朱沱镇。白天黑夜他不知道把案件的资料快来復去看了多少遍。 嫌疑人的名字一会儿用浅色标註,一会儿用深色涂改,连白止自己都分不清谁的嫌疑比较大,他还重新去现场观察了好几次,到现在他甚至一闭眼就能够回想起案发现场所有的布置和尸体的模样。 白止知道兇手杀人的所有细节,当然他并不是兇手,所以也并不是只有兇手才看见过尸体的样子,白止明白两位队长的意思了,当初在朱沱镇上看到过尸体的人就是嫌疑人。 比如朱纯和他的朋友,还有当时零散的几个听说案件而跑来看热闹的镇民。而这就是傅流别提到的几个可能性之一。 白止试探性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傅流别的肯定,不过重案组队长随即提到了一点,否定了这样的一个猜想。 他对大家朗声说道,「刚刚白止的想法很有想像力,不过这个可能性并不大,在朱沱镇上见过或者听说过尸体的某个人,又在几天后到了第二案发现场恰巧碰到第二任死者潘辰昱,又刚好跟第二任死者有仇或者说起了冲突,再把他杀掉,而两位死者又在同一个群里的可能性太低。」 众人想了想,是啊,相当于一个人被杀之后,案发现场的人没几天又随机或刻意杀了一个人,而这第二个人恰好跟第一人在一个小众群里,这样的概率未免太低。 叶迦接着补充到,「但是白止的思路不错,再提醒大家一点,其实我们最怀疑的还是跟两位死者有过直接联繫的人。 他因为某种原因在朱沱镇上见到或听说了第一任死者张吉维的大概死状,又因为某种原因来到了田间镇上,与第二任死者相约见面。 用之前印象深刻的杀人手法杀掉死者。不知是否故意,但这确实成功地误导了警方的调查。抱歉,我说得有些明显了,从这个方向上大家能想到什么?」 小孙抓了抓头髮,「要说跟两人直接的联繫,我们目前唯一查到的还是非关聊天室,难道第二个兇手是非关聊天室的人?」 另外一个警员表示贊同,「那个聊天室里面很多人本身就有很大的心理问题,指不定就存在几个反人格,我们可以从那对情侣查起。」 傅流别转身写下第二个关键点道,「这个思路,方向上没有问题,要说同时跟两位死者都有关联,我们目前查到的只有非关。不过,我们之前查到非关的人彼此之间真实姓名是保密的。」 底下有警员发言,「他们有可能私下有联繫,除了这些,还有版主和两位管理员也知道他们的真实资料。」 叶迦反问道,「除了版主和管理员,他们是如何知道两位死者信息的呢?「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说,「会不会在案发现场的某人也是群里的成员,他刚好.......」 叶迦摇了摇头,「说到现在,你们一直漏掉了一个人,知晓他们两人身份,而且还按照时间顺序跟两人取得过联繫的,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么?」 小孙反应过来,「副队长难道指的是夏随风?可他在这两次案发时间都有不在场证明。」 傅流别点了点头,「没错,这个人就是夏随风。不过我们可并没有说过他是兇手,从目前看来,大家的观察能力有些不够。」 傅流别调出刚刚给大家看过的昨天晚上省厅的抓捕行动和跟夏随风的审讯记录,「重点在这里,你们有发现什么问题么?」 叶迦看着这两段视频资料,傅流别已经给了很大的提示,毕竟这已经是猜出了大部分真相的诱导性问话,真正困难的是要在之前就能发现问题。 而在后半段的审讯口供里,夏随风已经承认了一切,现在抓捕行动已经开始了,人应该抓到了吧。 小娄咬着笔头,「能不能快进一下,我觉得这个夏随风不怎么擅长沟通的样子,经常一句话要想很久才回答,而且词不达意。」 白止马上想起他看过的那些聊天资料,他声音有点激动,「我觉得这有问题,我怎么记得他在非关里边儿,就是作为『青青河边草』的时候回答得都很及时,也很能抓住他们的点,套取信息,不像视频里边的这个样子,难道?」 第83页 袁金水认真想了想,说出一个可能,「难道他有点人格分裂?」 会议室传来一阵阵咳嗽声,傅流别直接当没有听到。 「在昨天交接疑犯的时候,我就发现他其实不太能和人正常交流,跟平时群里长袖善舞的样子判若两人。 结合审讯时我对他的观察,夏随风是一个极其聪明敏感也是一个善良的人,从抓捕时告诉他这两起案件的大概情况之后,他就马上就证实了之前的猜想。 他那位告诉他有这么一个网站,向他出谋划策,代替他在群里发言,帮他要钱,结果这两次案发时间都不在自己身边,那位他一直试图帮他隐瞒的朋友,至少是某一次案件的兇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冲突 傅流别其实还有那么点喜欢夏随风, 这个少年跟一般的同龄人不太一样,不善言辞只是表明他可能不太能正常人交流,但是其实在审讯的过程过, 他基本都能抓住重点,在隐藏他还有个朋友这一点上, 就口供来说逻辑缜密,几乎没有破绽。 事实上夏随风人也很聪明, 早在之前他就从朋友的言行举止上发现不妥,心里存下怀疑, 所以当这次朋友用了相同的藉口离开之后, 他也一路来到赵陆镇上。 虽然他之前也想过收手,可一边是父亲不能再拖的手术, 一边是需要朋友在群里收集的信息。夏随风想如果真如他所料,他只能尽力保证一切都在他能控制的局面内。 也怪他被朋友的事牵住了心神, 这本就是他不太擅长的部分, 所以就连被省厅技术科的人追踪也没发现, 要是投入所有精力, 区区这点程度夏随风有信心全身而退。 当门打开,在听到警察向他介绍案情的那一刻, 他知道他的担心成真了, 他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在这段时间瞒着他做了什么。 所以从一开始的审讯中,他一直试图隐瞒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他想尽可能地拖住警方的调查速度,夏随风知道既然能查到这里,这些警察绝不是庸才, 只是或许能多给好友一些逃跑的时间吧, 可惜他碰到的是傅流别。 温释怀—傅流别看着面前资料上颇具儒雅气质的名字, 再看着坐在眼前的疑犯,对比稍微有些强烈。 温释怀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大约和夏随风年纪一样,头髮染成了金黄色,和头皮深处冒出来的黑色髮根融为一体,显现出一副层林尽染的好景致。 他的身材比较瘦小,穿着打扮有些俗气的浮夸,蓝色牛仔裤上别着一根环过腰身的大金属链条。 身上穿着一件无袖背心,背心的款式也比较特别,一边是正常的背带,另一边是金属链条,审讯室的空调很足,他还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表面看来,温释怀神色没有太大的起伏,不过仔细观察可以看到,他双脚和手掌都有不同程度的抖动,也难怪他紧张,警察在找到他时说明了原因,对他而言,挣扎已是徒劳。 温释怀的脑海里想过很多画面,他年幼被父母抛弃,学也没有好好上,好不容易坚持到高中,终于可以不用学习了,打工游荡的时候碰到夏随风这个跟他同样辍学的少年。 原以为夏随风肯定跟他一样不学无术,于是打算邀请他成为狐朋狗友社的其中一员,没想到接触下来,这个人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到底有多厉害他也说不上来,毕竟温释怀自己学问不高,但是夏随风平时看的那些书,他别说看懂,有时候连字都认不全。他偷偷拍过这些书的内容,发给朋友们看过,大家纷纷表示此乃鸟语。 只有小黑回復,他女朋友是正经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小黑告诉温释怀这些书,是比大学还要难的教材。 从此温释怀对夏随风肃然起敬,在他以为夏随风迟早会开口跟他分道扬镳,但「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之类的话语迟迟未能听到,就这样他们一直在一起打工,直到夏随风用自己打工的钱,买了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 就在温释怀兴致勃勃搬起小板凳,想着今天晚上终于可以在大屏幕看到各位老师的时候,夏随风一整晚都在弄一些他看都没看过的符号,这些鸟符号比字还难认,夹杂英文(应该是英文,温释怀注)和一些奇怪的东西。 温释怀第一次在夏随风身上看到自己看小电影时的专注和兴奋,他一连等了好几个晚上,夏随风一有时间就摆弄起他的天书,温释怀只得无奈放弃。 从夏随风的口中,他知道了这位室友的理想是做一名黑客,他随即想到了自己的理想应该是做一名黄客。 再到后来他看了一篇《网络黑客如何诈骗谋取暴利》的社会新闻,他没由来地觉得夏随风的黑客技术早已超越了这些人,他脑子开始活络起来,那是熟悉的充斥鼻腔金钱的味道。 说来也巧,温释怀从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知道了非关聊天室的存在,里面的人都是一群见不得光且拥有常人无法理解爱好的人。他像往常一样,骂了好几句变态,突然,有一个计划在他脑海里逐渐成型。 温释怀知道夏随风家境不好,以他的成绩能上很好的大学接受更好的教育。但为了给生病的父亲治病,他不得不在中途退学,每天打几份工,希望能够早日凑足父亲的手术费。 夏随风妈妈去世得早,父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多年的辛勤劳作早已透支了他的身体,所以这次的倒下才是那么干脆地一蹶不振。 第84页 没想到夏随风最开始断然拒绝,他明白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情,也明白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缘由,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被法律所允许。温释怀苦劝良久未果,直到某一天医院给夏爸爸下了病危通知书,夏随风实在无路可走,只得点头同意。 后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夏随风很快找到非关的地址,他迅速破解了最近不太活跃的管理员密码,顺理成章地拿到了群里所有的真实资料。 他们的分工很明确,夏随风解决所有技术上的问题,需要跟人打交道的,自然温释怀顶上。 「妈的,这个人还是老师,每天浓妆艷抹发照片在群里,我都要看吐了,随风,你怎么都没啥反应?」温释怀有些受不了地抱怨道。 「应该要有什么反应?」夏随风回答得快。 温释怀只无语了一秒,他已经渐渐适应室友奇怪的脑迴路。「我们就先挑他吧,他的情况最明显就是爱装女人。你别看这群里全是变态,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把自己的事情挂在嘴边,看我来一个个识破他们的秘密。」彷佛破案的有趣经歷让温释怀感到有些兴奋。 事情的进展比他们想得还要顺利,第一次跟张吉惟联繫上,他在确认并不是管理员或者版主的玩笑后,也没敢告诉群里任何人就按照他们要求默默打了款。 这么容易就拿到了钱,温释怀觉得自己是天才的念头再一次冒了出来。他思路清晰,目标明确,职位越是「受人尊敬」的越是害怕自己被曝光,除此之外还有那些结了婚的,应该都愿意乖乖给钱。 他找好了几个目标,都不太确定他们想要隐藏的内容,终于在一次玩笑中,听到了「黄金盛宴」这几个字,温释怀查了很多资料,终于破解了「会飞的鱼」的秘密,于是私信又发了出去。 然而,矛盾比他想像中来得还要快,夏随风并不贊成温释怀现在要钱的频率和金额,那天的一次争吵后,第一次他有了撇下战友自己单干的想法。 有了这个想法,他开始跟两位目标私下沟通,准备瞒着夏随风再敲一笔。幸好,两位都答应了和他的见面,按照约定时间,温释怀来到朱沱镇上,可是在原计划的接头点上并没有见到张吉惟的身影。 反而听到周边人的讨论,说出现了一个什么奇怪的稻草人,郁闷中,他被推着跟村民一起过去看看热闹,在警察封锁线布置好的几分钟前,看到了尸体的模样,就那么几眼的功夫,他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 在知道死者是自己第一任目标的温释怀除了觉得有些可惜以外,并没有太当回事,因为张吉惟真的非常配合。 他马上又跟潘辰昱约了见面,他以为所有人都像张吉惟一样,胆小怕事,百依百顺。尽管如此,温释怀也做好了准备,跟夏随风在一起久了他也变得小心起来,他戴了手套,穿得也尽量低调。 见到潘辰昱的时候,温释怀发现对方非但没有准备好这么多钱,还抓住了他想要报警,温释怀在听到对方真实意图的时候一下子懵了。 虽然念的书不多,但是他清楚坐牢意味着什么,一旦坐牢,前途小妞都会离他远去,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他极力挣脱未果,顺手拿起身边的棍子一棒敲下,潘辰昱的头顿时迸出鲜血,他发誓当时只想逃离,没想到对方死死抓住他不放。 温释怀听到身边隐约传来说话声,他怕极了只得一下又一下,直到潘辰昱不再动弹,他抹了把脸,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脑海里忽然浮现前几天见过的稻草人尸体,他忽然想起夏随风说过的,遇到解决不了的局面就转换成自己已经知晓的条件,他看着田边矗立的巨大木棍,他决定仿造成那个稻草人的样子。 首先发现他惴惴不安的是夏随风,可几天过去警擦并没有找上门来,自己精心布置的场景果然帮了大忙,那些草包饭桶们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连续杀人狂魔吧。 一直考虑的第三个联繫人周泊终于答应了他见面。温释怀想,这次这人如果不给钱,大不了再杀一个,反正警察不也拿他没办法。 没想到还没见到周泊人,警察先把他抓住了,温释怀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终于,稻草人杀人案取得了第一次重大进展。 第57章 疑惑 经过全体队员的不懈努力, 把目前可以挖到的线索进行了充分利用,也通过一步一步的查证,最终找到了第二起稻草人案件的兇手温释怀。 在这个过程中最有感触人的是白止, 第一个案子他作为纯纯的新人。既紧张又兴奋,但到了案发现场, 又畏手畏脚,生怕出错。 在整个付清佳的案件中, 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不说,还给袁金水添了不少麻烦。所以在案件结束后, 他花了很多时间把书本的理论知识和现场调查相结合。 在第二个董匡建案子中, 他开始把学习到的各项作业程序和审讯技巧进行运用,虽然远远谈不上出彩, 但已经能基本完成正常口供的录入和其他流程上的文书工作。 接着他花费大量的时间学习重案组已经破获的其他案件,也尽可能找到各种理由和各科室的人员进行相互交流, 他自己也能感觉到, 对于破案的整个过程, 他渐渐有了一些之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验证的时机很快来到, 在第三个案子中,他已经可以跟上队里破案的节奏, 甚至在别人提醒之前有了自己的一些思考, 他对线索的查找和嫌疑人的口供有了更深的判断力,他渐渐知道怎么能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 第85页 他不是傅流别那种天才, 他的足迹更像我们大部分普通人,勤劳和汗水一定能够带来收穫,然而对于我们大部分人来说, 信念和坚持是最难得的。 白止所不知道的是, 现在整个市局的人对他的看也颇有改观。之前有人实在找不到他的好处, 只能捡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汇报,而现在他渐渐找到感觉也能提供一些不错的想法,自然被人夸大了十倍不住赞扬。 这一切白止都暂时无从得知,或许对于他来说,真正属于他的舞台还未展开。 由于近日来队员都忙于奔波,所以在开完会议的第二天上午,傅流别给全体队员放了半天假,不知是否辛苦惯了,难得的半天假大家也都没闲着,平时到了城镇乡野也是查案走访,来去匆匆。 不知是谁开的头,一整个上午市局重案一组的群里被大家发出的各种美景,乡野风情塞满,只有袁金水兴致勃勃地拍了一些游客照,被大家齐声嘘了下去。 白止拍的朱沱镇荷花很好看,蓝天白云,碧波荡漾,对众警员们来说是难得的夏日美景,小娄喜欢各种美食,他跟傅流别这段时间睡得很少,今天终于有时间了。 大家还在熟睡时,他就早早来到赵陆镇集市上,看着集市上各种热气腾腾的街边美食,他来不及拍照,挑着先吃上了。 由于第二个案子已经侦破,目前目前重案一组的人手安排有些变化,在下午的会议结束后,田间镇和赵陆镇上的两组人马可以先行回市局,顺便进行一些文书汇报工作的整理,由副队长叶迦带队。 而傅流别将会带人去新化乡,白止等人则继续留在朱沱镇,全力侦破第一起稻草人杀人案件。 两个案子已经破了一个,但是傅流别清楚,这个案子的整体进度并不是完成了一半,因为当新的思路出来确定这个案子是由两个人犯下之后,第二个杀人案的兇手其实限定的范围非常小了。 而第一个案子,他们需要把之前所有的线索进行重新的梳理,其实从目前来说,温释怀的口供还是有一定的信息可以提供。 首先他们清楚张吉惟留在朱沱镇的原因,大概率是为了和温释怀的见面,而最终张吉惟没有出现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已经被杀害。 那么就有如下的几个问题: 第一张吉惟来到朱沱镇的目的先是看荷花,后来因为跟温释怀约定而选择留在朱沱镇。那兇手是如何从新化乡一直踪张吉惟来到朱沱镇上的? 第二就是兇手的动机,这应该是重案组警员们目前还没有发现的非常重要的一点。 这两个问题都异常关键,如果哪一个有了答案,那这个案件的侦破起来就很容易了。 目前有的信息如下:先说第一个问题,在发现张吉惟乘坐的交通工具是小型汽车之后,技术科有重点侦查过,是否有可疑车辆从田间镇上一直跟着他们三人来到朱沱镇,事实上并没有任何发现。 第二个问题在于,在之前对于张吉惟的调查中,他并没有任何跟人有过结怨的线索,从这一点上来说,白止等人已经把张吉惟所有的人际关系再次做了调查,并没有太大进展。 所以也有队员提出。虽然目前兇手只犯下一个案子,但是他仍然有可能是接下来一段时间连环兇杀案的开端。 接下来的重点应该在联繫各镇各区警察,积极布控,在他犯下第二起案件前,把他抓住。 重案组目前的侦破方向大概有以下三个: 第一张吉惟可能还有一些隐藏的,没有被发现的线索,而这些线索所隐藏的往事,正是他被害的原因。 第二继续从目前信息比较成熟的非关聊天室入手,张吉惟是否如同在现实生活中的好好先生一样,受到聊天室所有人的欢迎呢? 第三之前一直没有往这个方向花费更多的精力,兇手为什么把张吉惟的尸体布置成稻草人的样子?以往张吉惟的生活中有什么跟稻草人有关的因素呢? 第四按照连环杀人案的前提积极布控。 以目前的情况傅流别认为出现连环杀人案的可能很小,更大的可能是兇手对死者有些极其大的怨念,但是这股怨念从何而来呢? 目前值得玩味的是省厅的态度,自从专案组把夏随风交给傅流别之后,他们几乎撤出了所有的人手和监控。之后赵厅长还以时机未成熟为由直接下令,撤掉重案组与专案组併线调查的事宜,专案组另有安排。 在省里开会时秦队长依旧以无可挑剔的友善态度,完成了相关事宜的通知。 叶迦找了个由头参加了本次线上视频会议,他不好的预感在此时嗡嗡作响,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秦川再一次被傅流别抢先抓到犯人后,厅长对他不信任而作出的安排。 只有叶迦不这么认为,他在秦川脸上看到隐忍,看到不怀好意,更看到胜券在握的从容,他十分肯定专案组併线的撤销并不是赵厅长的意思,虽然叶迦现在并不清楚秦川想要做什么,但他的担心将要成真。傅流别在不久的将来会遇到他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六更,感谢支持。 第58章 惊现 现在的傅流别对以后将要发生的一切还未知晓, 目前他专注着眼前的案件。在第二天汇总的各项资料里,目前可以着手的三个调查点都没有能够有任何突破,得到这个消息的傅流别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第86页 首先是张吉惟人际关系的线索, 如果他们未能突破关键点找准问题,就是把现在所有的问题再上问一百遍, 也没有任何进展。 无论是他的亲人、朋友还是他的邻居、同事,翻来覆去地询问他们所知道的死者和其他人可能有关的, 无论是正面的沟通联络,亦或是情感上的纠葛, 乃至负面的冲突争吵。 他们能想到的, 能问的。不论採取启发式、诱导式亦或是略带有威胁的询问,进行过多次, 证人们都已经说了个清清楚楚,干干净净。 张吉惟从小到大的学习和生活履歷也没有任何问题, 就算这条线还有未能探查到的线索, 也并不是他们隐瞒, 有些事情就可能死者和兇手两个人知道。 至于在非关聊天室里, 张吉惟平时照片发的多,聊天也很活跃。捧他场的成员也不少, 询问过聊天室版主、管理员和其他活跃的成员, 打听了一大圈。 都没听到过任何人有跟「夭微」起过冲突的,他虽然在群里异常活跃, 私下几乎不跟任何人联繫。 第三个有关稻草人的调查方向就更没有结果了,传统文化中既没有关于稻草人的神话传说,这几个跟命案有关的地方也没有关于稻草人的神秘故事。 张吉惟在平时的工作和生活中也没有表现出对这一元素的特别关注, 所以这也有可能只是兇手的突发奇想, 或者只是对于兇手来说有特别的深意。 调查似乎陷入到了僵局, 每到这个时候,傅流别会把之前的所有信息整理集中起来,再次进行全盘查看。 与此同时,叶迦在市局的办公室里翻看起非关聊天室的所有聊天记录。既然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开始重新查找线索吧。 张吉惟在生活中跟妻子几乎没有交流,跟姐姐来往也不算亲密,在工作中倒是认真负责有一股少言寡语的严师味道。 只有在非关里边,他才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能跟大家聊天。或许他在不经意间有说起过一些关键的信息也不一定。 桌上摆放的是最近两年聊天室的所有记录。为了知道聊天记录的前因后果。叶迦让同事把所有的都列印出来,看着眼前堆积成小山的资料,叶迦扶了扶镜框,埋头认真工作起来。 同一时间,傅流别在认真思索中,要破案,首先要解决的是兇手的犯案手法与动机。然而这是矛盾的所在,首先假设兇手是有预谋的,想要杀掉张吉惟,首先是要跟踪他从新化乡到朱沱镇。 那么问题是,他是如何做到毫不留痕的呢?而且不论是可疑车辆或是人员,在张吉惟出现的监控附近,都没有发现任何的跟踪。 如果有心避开的话,那这位兇手的反侦察能力将会是专业级的,跟他所表现出来的兇案现场的布置还是有很大区别,从现场来说,这名兇手是一个比较小心谨慎的人,却也远谈不上专业, 也有第二种可能,兇手是朱沱镇人,或者说一直呆在朱沱镇上,这样想来也非常奇怪。你想杀的人刚好来到你所在的地方,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么? 倒是有一种可能性会比较好解释上述的一切问题,兇手确实一直待在朱沱镇上,杀人只是临时起意,这样说来,那张吉惟身上肯定有兇手所在意的而且符合他挑选的机制。 假设兇手是一位穷凶极恶的反社会人格,他正准备犯案,而张吉维的出现正好给他提供了机会,那他是在哪看到张吉惟,又是从什么时候起杀心的呢?同时他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机制和挑选的方式来确定被害人的? 张吉惟本人最明显的,就是他非常刻意的打扮,难道兇手是想找一个打扮非常漂亮的女性?但如果兇手是想要以女性的特徵而杀人。 当他杀掉张吉惟的时候,肯定就知道,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性,兇手不紧不慢地布置完现场仿佛并没有受到干扰。又或者他一直知道这就是一位男性,还是说男扮女装是兇手的目标? 傅流别调出了张吉惟在朱沱镇上前后几天的打扮。就傅流别来说,他都要通过仔细观察,才能看出他男性的身份。如果真有人能看出这样的人是一位男性,那他肯定是认识张吉惟。 不对不对,认识张吉惟的也认不出,难道,张吉惟的男装认不出,女装还能认出他是谁?这怎么可能傅流别笑了笑摇了摇头。 等等,傅流别忽然想到了其他一个可能,兇手正是从张吉惟的女装打扮发现他的身份也说不定,这样反而能解决很多问题。 他拿起手机,正好接到了叶迦打来的电话,「流别,有发展。」叶迦的声音还是那么的轻柔悦耳。 「我正好也有一些想法,刚拿起手机你就打过来了。」傅流别笑道。 「那你先说。」突如其来的默契,让叶迦心情很好。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可以解决兇手的杀人动机和手法两个问题,兇手确实跟张吉惟有着比较大的仇恨,他并不是连环杀手也不是反社会人格型的随机挑选,而且因为他在朱沱镇上,所以并不用解决跟踪的问题,他是碰巧遇到张吉惟的,是张吉维的打扮让他想起了一段或许并不想再提及的经歷,你这边呢?」 「我翻看了最近两年非关聊天室里面所有的记录,包括张吉惟所发送的自己的各种相片,有三个发现,第一在前年的七月三号和去年的七月三号张吉惟发送的两张照片里,他都戴了一顶黑色的长髮假髮,头上是一个紫色的蝴蝶结,身穿一条黄色和白色相间的碎花裙。这套衣服一共只出现过两次,两次都是七月三号,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的缘故。」 第87页 也亏得叶迦记性好,这么琐碎的线索也能发现。 「第二,张吉惟在群里一直都是好好先生,只有一次和人在群里发生争执,争执的内容是关于一个女性被拐卖的新闻,不知是否跟他之前的经歷有关。」 「还有第三点,张吉惟其实并不是一个爱私下跟人联繫的人,那为什么这一次又愿意跟情侣一起出游?」 「原来如此,倒是可以相互验证。」傅流别明白了,他和叶迦都发现了相同一点。 张吉惟很可能并不是随意打扮成的女装,至少他在每年七月三号打扮的样子,不仅对他来说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对兇手而言同样无法忘怀,这个谜底可能就要解开,随之而来的,整个案件的真相也要浮出水面。 之前也有拿过一部分张吉惟女装的照片,问过他妻子和亲人,并没有太大的发现,可这次不同。傅流别拿着叶迦传回来的照片,马上依次拜访了张吉惟在朱沱镇所有的朋友,包括他的妻子和其他亲人。 终于有进展了,张吉惟的姐姐和父母都认出警察拿着的照片,那个看上去几乎看不出原本痕迹的,刻意又显得夸张的打扮,都像极了那个比他年长八岁的小姨---沈笑薇。 那是他们家一段陈封已久的往事,也是被刻意遗忘的一段悲伤的往事,在张吉惟的外公外婆、舅舅去世之后,已经几乎没有人知道真相了。可是他们拥有再丰富的想像力也无法预料,这样一段不愿被提及的旧事,竟然是十几年之后导致张吉惟被杀害的原因。 张吉惟的姐姐还隐约记得笑薇小姨的恋人,那是她的高中同班同学-关锦恩,调查很快展开,昔年风度翩翩貌似前途无量的少年,如今变得憔悴不堪。 他终日躲在一个小角落,过着一復一日相同的生活,他需要做的就是维持每日景区大门的秩序,尽管这几年并没有太多的游客,他还记得这是笑薇最喜欢的季节,也是她最喜欢的景色,他工作的地方就是位于朱沱镇的青莲池。 第59章 旧事 这件旧事大部分的知情者已经去世的去世, 夭折的夭折。在张吉惟姐姐张淑芬的印象里,通过外婆外公的口述,当年小姨和她的恋人关锦恩, 不过是一对年轻情侣分手,之后小姨嫁给他人, 再接着便跟家里断了联繫。 这在当年的农村很常见,由于外公外婆也没有提起, 渐渐也没有人再关心小姨。毕竟,嫁过去就是对方家里人了不是? 至于张吉惟的母亲自小就寄养在亲戚家, 对这一段家中的旧闻也不甚了解, 跟张吉惟的父亲结婚后,更是去到了外地打工。 当白止等人接到傅流别通知抓捕兇手关锦恩的时候, 他正平静的一个人坐在宿舍的床位上,眼神里眺望着远处的荷花池, 他手里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 照片中一位少女绽放着最美丽的笑容, 她弯弯的眼睛像新月初挂的月亮, 笑起来还露出两枚虎牙,甚是可爱。 她头上戴着一个紫色的蝴蝶结, 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身上穿着一件黄色和白色相间的碎花连衣裙,脚上是当时最常见的白色板鞋。 少女站在一个莲花池旁, 池塘很小,只有一朵莲花开着,少女毫不介意地比着「胜利」的手势。她清纯又充满甜美气息的模样, 在这张老旧照片里, 也没有褪去丝毫的痕迹。 这就是让关锦恩念念不忘几十年的恋人, 也深深影响了张吉惟一生轨迹的小姨-沈笑薇。 张吉惟出生后,父母一直不在身边。他跟小姨关系很好,最开始也会嫉妒那个跟小姨,大家都说是郎才女貌的恋人关锦恩。一直到关锦恩买了很多吃的玩的,张吉惟板着的脸色才好了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为给张吉惟小舅舅娶媳妇儿的事伤了脑筋,他们家条件不好,情况也特殊。其实小舅舅人不错,就是小时候摔断腿治好后落了点残疾。 终于有其他镇上的一户人家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入沈家,张吉惟也高兴了很久,未来舅妈看着很漂亮,后来张吉惟才知道他们家提出的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沈家的小女儿换嫁过去。 权衡再三沈家答应了,知道沈笑薇和关锦恩在谈恋爱的外公外婆,开始棒打鸳鸯,他们派人守在沈笑薇身边几乎寸步不离,在这段时间,不起眼的张吉惟就充当起了两人的信使。 有一天,关锦恩慌慌张张地拿了一张字条,告诉张吉惟一定要把这个交到小姨手上,张吉惟偷偷看过,上面是关锦恩拜託亲戚从隔壁镇打听到的消息。 沈笑薇将要嫁入的那户人家,他们的儿子是当地有名的混混,成日以殴打自己父母和妹妹为乐,据说他从小时候脑子就有点问题,这也是他们家为什么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张吉惟舅舅的原因。 自那以后,张吉惟发现小姨越发沉默了,直到有一次张吉惟装病让小姨把他带到镇上的诊所,跟关锦恩见了面,他们俩在那边说着悄悄话。 张吉维看到小姨的脸上越来越白,神情越来越惊慌,最终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最后小姨跟张吉惟回家前说道,需要张吉惟最后再帮一个忙,看着小姨从未有过的严肃和郑重的神情,张吉惟点点头。 这是一对年轻恋人,为了自己将来幸福而制定的私奔计划。为了避免走路风声,这个计划他们用稻草人来代替。 他们约定好,在关锦恩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偷偷后在张吉惟家附近放上稻草人,而笑薇在看到稻草人的第二天,就收拾好所有的物品,下午六点在镇东的汽车站集合,左等右等沈笑薇终于如愿,等到了放在家门口附近的稻草人。 第88页 而张吉惟的任务就是装病,把家里的外公外婆同一时间带去镇西的诊所,把人拖到晚上。 第二天她特意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裙子,带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蝴蝶结。她微笑着跟张吉惟说再见,马上她就如愿迎来自己的新生活,自己的父母总有办法可以解决弟弟的婚事,虽然有点对不住他,但也总比自己跳入火坑强。 此时的张吉惟心里有些复杂,他对于嫁人和娶亲并没有那么深刻的概念,他既期望小姨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是内心更有一个小小的期盼,他并不想小姨永远离开自己。左思右想,他心里的天平在渐渐倾斜。 张吉惟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孩子气的选择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留住小姨,至少能够一周不一个月,小姨可以回来见他一次。他忐忑着,思来想去把小姨和关锦恩的约定告诉了自己的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气急了,在小姨将要出门的最后一刻,外公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抓掉了小姨紫色的蝴蝶结,外婆扯住了小姨的裙子,他们推搡着叫骂着,把小姨关进了房间。「拖不得了」,他们都在说着。 在几人的拉扯中,小姨尖叫着哭着求他们放过自己,她向张吉惟投去求助的目光,没想到后者根本没有勇气看她的眼神。沈笑薇明白了,眼前的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外甥,是这次行踪的告密者,此刻自然也不会去把救兵找来。 其实张吉惟心里非常的矛盾,最终恐惧和不舍占据了他更多的内心,他就这样看着外公外婆把小姨送上了开往陌生城镇的车里,那是他见到过的最悲愤又绝望的眼神,在以后的午夜梦回中多次出现,无论如何也无法忘怀。 车辆出发了经过了镇上汽车站,不知沈笑薇是否透过车窗看到了关锦恩的身影,那是她此生离幸福最近的距离。 小姨嫁过去之后,很快沈家就多了一个儿媳妇,张吉惟也见到了他的舅妈,跟照片一样,是一个朴素勤劳的女孩。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他心里很想念小姨,期待中一周或者一个月回家一次的想法并没有实现。 半年后他偷偷求了外婆,打听到了现在小姨的地址,听说姨父把村里有头脸的人打伤得很重。他们已经搬到了其他地方,他带上了小姨最喜欢的紫色蝴蝶结,小姨一定会原谅他的,他这样想着。 小姨家的路可真难走呀,还好自己已不再是小孩,他来到了村民所指小姨家的所在,张吉惟还未来得及向那家人询问,他被一个女性吸引住了心神。 破烂的、充满油腻污渍的衣服,就这样随意地套在身上,头髮乱糟糟的,像几个月没洗过。那个女人挺着一个微微凸起的肚子,坐在地上玩着稻草。 脏女人抬起头,那是张吉惟日思夜想的小姨。 张吉惟哭喊着叫着小姨,可小姨只被他手上的紫色蝴蝶结吸引,她接过蝴蝶结,随意地别在了头上,她嘴里发出嘿嘿的笑声,说着张吉惟听不懂的话语。 张吉惟的哭声吸引了房间里其他人的注意,他们招唿着这个亲家来的小孩,并没有觉得这样对待女人有什么问题,张吉惟想带着小姨离开,可他一拉起小姨,发现小姨已经站不起来,她趴在地上,吃力地蠕动着,右腿弯曲得很奇怪。 张吉惟受不了他所看到的一切,最终他跑回到了家里,他向外公外婆诉说着自己看到的一切。外公外婆也很生气,但是想到自己身体不太好的儿子和勤快少语的儿媳,前两个月儿媳也怀孕了,去医院检查偷偷塞了红包之后医生告诉他,是儿子。 外公外婆想了很久,最终告诉张吉惟忘掉这个人,他们已经忘掉自己曾经有过这个小女儿,他也要忘掉自己曾经有过这个小姨。 张吉惟再也没有勇气踏入那个地方,哪怕现在他已成年,他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由他一手创造出来的地狱,他不知道小姨今后的命运,也无法再去想。 他忘不了那个喜欢笑待他温柔的漂亮女孩,直到有一次他偷偷拿出小姨以前的服装,对着镜子记忆中的小姨又回来了。 渐渐地,张吉惟开始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裙子,他按照记忆中的样子,买了小姨最喜欢的样式,在暑假小姨被带走的那一天,他永远都记得那是莲花盛开得最美的季节,每年的七月三日,那是他无声的悔恨和怀念,直到外公外婆去世,他失去了小姨最后的消息。 在人生之后是二十几年,他一直生活得十分压抑,直到某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加入非关。非关里面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想着小姨给自己取了「夭微」的网名,他在那里可以找到短暂的安宁。 他的女装会得到群里很多人的称赞,特别是七月三日穿上小姨最心爱的那身衣裳,众人的称赞是给小姨的,他开心地笑了。 听说清莲池的荷花很美,张吉惟想去看看,自己开车有太多麻烦,他这才不得已约了群里的几位伙伴,在车里他拒绝了情侣让他晚上一起游戏的邀请,来到朱沱镇青莲池的时候,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作者有话要说: 周天停更~ 第60章 救赎 关锦恩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景象, 那是他午夜梦回无限留恋的画面,恍惚间那个爱笑,善良, 拥有所有美好品质的恋人又回到了他身边。 关锦恩还记得,他当年几乎拿走了自己所有值钱的家当, 给父母留了信,买好了两张票, 他的计划是两人先到省城,然后再随便买票去到外省, 他在心里把路线重复了好几遍, 确保万无一失。 第89页 从此天南地北,山高水远, 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两个相爱的灵魂。 可是他没有料到,他从约定的时间一直等到晚上, 笑薇迟迟没有出现, 他心下的不安越来越重, 等不到第二天, 他直接去了笑薇家,对方父母告诉他, 笑薇已经嫁人了。 他疯狂地跑到之前打听的邻镇, 可笑薇并不在那里,周围邻居说, 他们家儿子犯了事,全家人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他找了很久很久,没有人知道或者没有人愿意告诉他们笑薇的地址。就这样, 他无奈地回到笑薇家里。 请求是徒劳, 各种辱骂和威胁都无法打动这样一对有着根深蒂固传统思想的夫妻。他很想找张吉惟问个清楚, 可张吉惟看到他就会躲起来,在那一刻他不得不明白,恋人最终的失约来自于她担保过无数次她最疼爱的外甥。 从那以后,他没有再去过沈笑薇家里。只是不停地,不停地打听着她新的地址,也许是他的诚意打动了上天,一年半后。他终于偶然打听到了沈笑薇的地址,但命运又一次跟他开了不小的玩笑,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得了重病的沈笑薇被随意丢弃在稻草堆里,院坝里抱着小孩骂骂咧咧的应该是她丈夫的母亲,依稀可以听见,扫把星这样的话语,不见她丈夫的身影,整个院子充斥着耕种的一片繁忙的气息--只要如果忽略躺着的人影。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关锦恩跑进了院子,「笑薇,笑薇。」他轻声唿唤起来,没有人应,就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昔日恋人的模样,她躺在一片有些潮湿有些发臭的稻草堆上,整个身体有一股行将就木的气味,他曾经在他快要去世的爷爷身上闻到过。 他一把拉起恋人,「是我,笑薇,我是锦恩。」他小声喊到。 曾经的恋人已经病入膏肓,她原本俏丽的容貌早已消失不见,脸上瘦得可见隆起的颧骨,她的右腿向外弯曲,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彷佛一阵风都能刮跑。 关锦恩呆住了,他幻想过无数重逢的场景,可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再次见面居然是这样的画面,关锦恩流下了热泪,或许是上天也不忍看到这样一副景象,亦或是听到了锦恩这个她此生无法忘怀的名字,沈笑薇原本呆滞浑浊的双眼,恢復了几分清明。 「锦恩,是你么?」她的嗓音有些嘶哑。 「是我,笑薇,我马上带你出去。」关锦恩来不及擦泪,被眼前的相认的喜悦沖昏了头脑。 沈笑薇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我是不成的啦,我坚持到现在,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终于我等到你了。」 关锦恩一开口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他的眼泪滴在沈笑薇的脸上,反射出柔和的月光,像星河一样璀璨。 「我一定要亲口对你说一句,我才放心,你是个实心眼。锦恩,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干净的女孩,忘了我。」 说完这几句,沈笑薇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她的眼眸亮得如同日头最盛的太阳,灼伤了关锦恩的双眼,随后她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直到怀里的身体渐渐失掉体温,直到天亮了被那家人堵在院子里,关锦恩失魂落魄地被带到警察局,被关了几日,警察见对方家里没什么损失就把他放了出来。 关锦恩花了很多时间渐渐走出了过去的阴霾,但他无法做到像沈笑薇期望的那样,忘记过去重新生活,他像无主浮萍一样在各地辗转多次,终于在一个叫清莲池的地方待了下来,他记得那是笑薇最喜欢的景色。 就这样年復一日,他也在逐渐老去,当年的大学生如今变成小小景区的工作人员,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那么善良、单纯地全心全意相爱的恋人了,也再没有人可以和他相伴一生。 彷佛是在打脸,迎面走来的那个窈窕身影,恍惚间让他看到了当年的小薇,紫色的蝴蝶结,黄白相间的碎花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白色的板鞋,已经很少有人打扮得这么老土了。 关锦恩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时尚,但是眼前这人,这人不仅是样子,连笑起来眼睛弯曲的程度都很相似,关锦恩呆住了。 听到身边的人叫出张吉惟,关锦恩对这个名字尘封已久的恨意涌了上来,他清楚地记得,那个获得自己和笑薇全部信任的人,是如何出卖他们,又是如何把笑薇害到这地,到现在居然恬不知耻,堂而皇之的打扮成她的模样,招摇过市。 这些年所有的不甘和恨意在身体内熊熊燃烧,他知道景区几乎所有的摄像头,他避过摄像头,看着张吉惟和其他两人分手,偷偷跟了上去。 没想到张吉惟跟路人打听了什么,随即走上一条小路。他越走越偏,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关锦恩快要没有体力的时候,张吉惟停了下来,转过头,对着关锦恩笑了笑,关锦恩拿着手里的铁棍走上前去。 死去的张吉惟躺在地上,关锦恩冷静下来,接下来怎么办呢?他想了很久,看着矗立在田边荒废的十字型木架,他终于明白一切都是天意。张吉惟可以履行他未完成的职责了,做一个稻草人,守卫着原本属于他的职责。 他花了两天时间完成全部工作,第一天晚上杀人藏好尸体,第二天晚上带上刀具、清水和绳子,他恢復了张吉惟原本的容貌,再换下衣服,这个方向刚好对着清莲池的方向,他布置完现场,欣慰地笑了。 第90页 案件讲到这里就结束了,傅流别还有很多的话没说,但他知道无论怎么说都无法打消关锦恩的恨意,至少现在他的人生已经没有了遗憾,如果把真相告诉他,可能在他人生的最后阶段会陷入某些矛盾的困境。 至少目前仇恨成功让他忽略了,为什么张吉惟要把他引导去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关锦恩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觉得是上天的安排才把这个人送到他这里。 傅流别在心里嘆息道,这个悲剧至少害了三个人,沈笑薇、你和张吉惟,而张吉惟的痛苦不比你少,他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过这个悲剧到这里应该结束了。 如果关锦恩就着月光仔细看看张吉惟的脸色,会发现他脸上带着安详地神情,一如当年同样在月光下离开尘世的他的小姨 看着咬着牙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锦恩哥,张吉惟露出了微笑,那不是刻意模仿的小姨的笑容,那是属于张吉惟自己的,生命最后时刻的释怀。 既然这辈子已经没有办法找回自我,那不如至少让一个人开心,这段往事已无人知晓,但愿警察永远都找不到你。我终于找到并且死在你手上,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属于我的救赎。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休息一天整理下,后天开始更下一个案子。 第61章 清风 歷经一个月, 代号为「稻草人」的两起杀人案件终于得到了完美解决。在警方接下来的工作中,案件相关的证据和口供经过反覆查验后并没有任何问题。 张吉惟的个人物品已经被关锦恩扔到了青莲池深处,他唯一捨不得的, 是一个沾了血的紫色蝴蝶结。 与此同时省厅的各位领导也长长地舒了口气,所幸一切局面都在控制中, 并没有连环杀人案的出现,更及时侦破案件真相抓住两位兇手。 秦队长也因为专案组布下的天罗地网, 抓住了夏随风。原本以为夏随风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没想到从他那里顺藤摸瓜找到第二个杀人犯, 为此秦队长受到了省厅的高度赞扬。 温释怀和夏随风已经正式被落案起诉, 在判决下来之前,傅流别联繫上了傅琛队长以前资助过的慈善机构。他们也破例答应, 夏爸爸这次的手术费和之后一切治疗费用都由该机构全权负责。而夏随风已经决定等他出狱后,会更努力工作, 这笔钱无论如何也会尽快还给他们。 傅流别还为夏随风联繫上了某研究所计算机方面的专家, 该专家眼光极高脾气极差。没想到跟夏随风简单聊过之后, 欣然同意了无偿为他答疑的要求。加上叶迦为他购买的各种书籍, 在整个狱中可以预见夏随风应该会异常的充实。 最后在傅流别的安排下,夏随风和温释怀碰巧出现在同一辆押解回江城市的警车上, 曾经的好朋友久久地相顾无言, 但这很可能是两人最后一次相见。 下车之后,两人分别走向不同关押地, 夏随风停下脚步,望着朋友的身影,他无意告诉好友自己一路跟随他到赵陆镇的原因, 但他不想好友带着对自己的误会走完最后的人生。 夏随风不知如何开口, 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 就在这时, 温释怀停下脚步,他没有回头,「随风,你不要内疚,你想做什么其实我知道的,我这人爱面子,我只是不想最后还跟你说对不起。 还有,等你出去以后,来看我时帮我烧点我喜欢的,你知道我喜欢啥。」 夏随风没有说话,他点点头,告别了他今生目前唯一的朋友。 对于重案组的众人来说,事情还没有结束,虽然属于他们查找真相的职责已经完成,但在听到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惨案后,对于这些亲歷者们之后发生的故事,也牵动着大家的心。 于是一回到江城市局,重案一组全体队员放弃休假纷纷回到办公室,他们行动起来。周小佳、白止、小孙负责对外联络,他们通过官方渠道收集了很多信息。 接着由其他队员们一一核实,经过两天的走访调查,整件事最后一点缺少的轮廓也清晰起来。彷佛是为了让逝去的灵魂安息,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张吉惟的舅妈当年十月怀胎后,生下一个健康、强壮的男孩,外公外婆高兴坏了,给他取名叫沈心然。 然而没过多久张吉惟外公、外婆因病相继去世。没想到,两年后舅舅因为一场意外也去世了,整个家里只剩舅妈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孩。 舅妈一个人实在辛苦,不得已带着孩子改嫁,最后当年好不容易才盼来的、以牺牲沈家另一成员为代价的沈家唯一的孙儿,已经跟随继父改姓了。 至于当年沈笑薇死后,她「夫家」急匆匆把人随意安葬在附近山头,虽然谈不上尸骨未寒,反正没过多久,她老公(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其实没有领证)又结了一个亲,这次新老婆生了一个女儿后,又被他折磨死了。 所幸不久后那个男人在外打死了人,接着被关进监狱,结果在服刑期间又在监狱里惹事,最后死在一场集体殴斗中。 得到消息的父母虽然伤心,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两位老人含辛茹苦地抚养着遗留下来的两个孩子,四人相依为命,直到当年的小孩们长大成人。 现在兄妹两人都相继离开家里上了大学,他俩感情很好,也对上一辈的恩怨全不知情。看着头髮花白,走路蹒跚的两位老人,傅流别他们并不打算让兄妹俩知道当年的恩怨。 第91页 过去的事就让它随风飘逝吧,傅流别又想起那个对计算机颇有天赋的少年,省里的专家说他是一个难得的苗子,幸好还有一件事来得及补救。 重案组他们查到的,沈笑薇最后搬来的地方是赵陆镇,没想到兜兜转转又来到了这个这里。由于众人休假时间已经结束,大家又都有自己的事处理,所以集体拜託傅流别和叶迦两人,到沈笑薇坟前尽尽心意。 傅流别和叶迦来到赵陆镇附近的未名荒山—沈笑薇的长埋之地,这里青草葱葱,树木茂盛。 随处可见有些年头的大树矗立在山脚、山腰,在炎热的夏季也是一个清凉解暑的好所在,傅流别问了两位老人,他们也只能说个大概的位置。 二人在镇上的花店买了一些鲜花,他们沿着小路往上攀爬,这条道常有人走,不算难行。只是才下了一场雨,稍有泥泞,叶迦刚才差点滑倒,被傅流别稳稳地扶了一把,叶迦小声道谢,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山顶。 极目望去,远处群山耸立,未名山地理位置上离镇中心有一点距离,经过这么多年城市的外向扩张,山顶已经可以看到最远处的一些建筑物的轮廓,也破坏了原本的清幽、远离人间烟火的景致。 傅流别找了一处干净的空地,接着他拿出一个紫色蝴蝶结和一条黄白相间的碎花裙,铺在地上,再把花钱购买的白色鲜花放在地上。 叶迦笑了笑,对着空地轻声说,「找了一圈没有卖荷花的,但我们知道你不会介意。」他的声音像七月流过田涧的清泉,能抚平人们最深切的怒意。 在关锦恩的叙述中,沈笑薇是天下最善良、最单纯的女孩,叶迦能够想像,她如何能够让关锦恩念念不忘几十年,也几乎影响了张吉惟的一生。 她拥有着所有美好的品质和不肯服输的信念,正因为如此,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必定竭尽所能地抗争,才会受到这么残忍的对待。 她一定坚持了很久,才能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等到她的恋人。想到这里,叶迦不禁生出一丝羡慕,至少在她短暂的一生里,拥有过全身心爱着她的恋人。 在傅流别问他是否一起来赵陆镇看看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虽然未曾谋面,但至少有机会表达他的哀思。 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吧,就在两人独处的这几天里。如果回到重案组,说不定还无法说出口,叶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有了这样软弱的情绪。 叶迦发觉自从他碰到傅流别之后,他原本的人生就开始有了很多变数,本来只是答应了别人,不再惹事乖乖去警校读个书而已。 江城市只是他辗转无数的中途地之一。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不仅因为意料外的原因一直留在这里,还拥有了他不肯承认的其他牵绊。 叶迦努力想把这种陌生的感觉从自己的意识里剥离,否则待会的话如何能说出口,见傅流别沉默地不知在想着什么,他转过头盯着傅流别的侧脸,视线划过主人优越的下颌线。 「叶迦」,傅流别突然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最好的朋友,这一个月以来,他们两人天天虽然都有沟通,也像之前一样讨论着其他话题。 但是除了最开始和叶迦认识的那几个月,傅流别从来没觉得自己和好友间有那么远的距离,那是夹杂着试探和挣扎的陌生距离。 「我有话……」 「流别,我有话想对你说。」叶迦终于收起自己的全部情绪,他平静地说道。 第62章 我心 叶迦看着远处的群山, 此时一阵薄雾泛起。渐渐地,远处的山峰、树林都蒙在一望无涯的朦胧的轻纱薄绡里,显得飘渺、神秘而绮丽。 「两个月前, 省厅接到通知华国将会举行一个针对优秀刑警的深造计划。全市三十岁以下的各重案组队长、副队长或者有重大特殊贡献的队员可以报名。 很抱歉,事先没有跟你商量。」叶迦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 「毕竟机会难得,我的申请已经递出去有一阵子了, 前段时间还抽空做了测试,结果刚出来, 我通过了。」 叶迦的语气很平常, 就像在跟傅流别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随意。 不过叶迦心里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这样云淡风轻,他想像着傅流别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的所有反应, 几乎是在他说完的下一秒。 傅流别轻声问道,「然后呢?」他的语调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仿佛在询问叶迦吃什么一样。 叶迦没有答话, 他蹲下身, 抚平被风扬起的衣裙。 傅流别自顾自地往下说道, 「你说的那个声势浩大的深造培训我知道,前段时间省厅进行了好几轮铺天盖地的宣传。 报名后所有人会经过一系列的测试。这个测试是华国公安厅直接出题, 通过测试的人选, 将集中去首府进行为期半年全程封闭的训练,整个省一共也只有两个名额, 当然没人通过测验的话,不会递补。」 「可是然后呢?」傅流别的语气好像一如往常,「重案组的工作本来就忙, 不会让副队长的职务空缺那么久。 按照之前的惯例, 省厅那边一定会尽快安排其他人选对你的位置进行填补。而培训的半年时间刚好可以让新人熟悉, 江城市局和我们队里的大致情况,没理由刚上手就把人换掉。 而你这时候刚好回来,还跟全国最优秀的刑警们一起进行了一轮进修。那么大概率,在省里其他重案组里面,有队长空缺的,将会由你顶上。」 第92页 跟自己预期的一样,傅流别还是那么冷静。叶迦的心里有些失落,他想看到的并不是这样一个时刻都充满理智的队长。 邀请信前两天已经收到,叶迦现在还没有最终给出答覆。今天跟傅流别摊牌后,应该会有最终的定论,他拖着是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所以然后呢?」傅流别的语气突然带有一丝怒意,「你为什么要避开我?」 顾不了傅流别突然的敏锐,这个时候叶迦不能退缩,他上前一步,神态里出现疑惑的神情,他平静地直视傅流别,直到对方眼里出现自己的身影,直到再没有一丝破绽。 「我可不记得你有那么自恋,队长。」 傅流别不理会叶迦话里的揶揄,他耐心地劝说道,「这个时间我发现你有一些不对劲,但是案子一个接着一个,好不容易我们有时间可以好好聊聊……」 叶迦打断了傅流别的话,「起风了,虽然这才八月,但早晨的山顶上还有些凉。」他拉了拉身上的外套,笑着说道,「队长,你生气归生气,申请不要不给批。」 傅流别察觉出叶迦有不想提及的理由,他郑重地摇了摇头,「如果你是真的想去,我可以答应,但是你必须告诉我实话。」 叶迦的神情有些无奈,「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我想继续深造,也想升职加薪,你还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 傅流别此时的眼神像蒙上一层水雾,他固执地看着自己的好友,「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叶迦冷笑道,「傅流别,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你是我朋友。好,退一万步,你老说我是你的朋友,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多事瞒着我?」 来不及处理听到对方话里不是朋友的低落情绪,「什么瞒着?」傅流别有点懵。 「你同犯人之间的『悄悄话』我不清楚,连范书怡我也不知道是谁,傅流别,我们两个人到底是谁隐瞒的比较多?」 叶迦一时情急把心里话通通说出了口。 傅流别这才恍然大悟,他解释道,「原来你在意这些,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范书怡是我父亲一个好朋友的女儿,我找她是因为拜託她帮查我们一些东西,然后施雨泽他跟我说,其实我……」 「算了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叶迦转过身,既然确定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无,该说的又都已经说了,到此为止吧。 傅流别在他身后说道,「可是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叶迦精神一振,停下脚步,「什么?」 「还记得付清佳的案件么?我最近收集到了一些很有价值的信息,可能是时候了。」 傅流别快走几步,走到叶迦身前,他刚好比叶迦高半个头,由于站的地势较低,两个人的视线正好对上,傅流别的眼神像海洋一样静谧。 「据我所知,你那边的开训时间是在四十天后,有没有兴趣在最后这段时间并肩作战,找出真相?」傅流别向他伸出了手。 「荣幸之至。」没有任何理由拒绝,除了身为警察的责任,也有这个事情亲歷者的决心,叶迦也伸出了右手。 在车子回江城市区的路上,傅流别讲述了目前他所查到的结果,「之前钱小芳的案子没有太多的线索,鲁局让我们暂时搁置调查。 所以我拜託朋友,喏,就是书怡,帮我收集这个案子官方和非官方的所有信息。」 傅流别有意无意地解释道。 「这么快已经有发现了?」叶迦奇道。 「是的,书怡很厉害,你知道董匡建的发家史么?」大雾还未散去,傅流别一边小心开车,一边问道。 山路蜿蜒,如果不是此时叶迦满腹心事,可能更有兴致欣赏此刻的美景。 「之前查他案子的时候,有大概看过,我记得他好像是受某个企业的委託,在一间怨气很重的屋子,驱散了两个怨灵。而之前频频发生灵异事件的事发地,从此风平浪静了。 而这件事之后董匡建名声大振,他的舜天教也慢慢有了起色。你的意思是,难道?」叶迦感觉抓住了什么重点。 「没错。」傅流别点点头,「书怡传回的消息中,邀请董匡建出马的正是钱小芳工作过的申千化工厂,当年驱散的那两个怨灵正是钱小芳两母女。」 叶迦有些疑惑地说道,「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把我们往钱小芳的案子上引?」 傅流别往后视镜看了一眼,赵陆镇中心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两人眼前,「事情还不止如此,沈笑薇的『老公』,因为杀了人而被关在监狱里,他杀的那个人,正是以前钱小芳的同事。」 最近的这几起案子,居然都能跟钱小芳扯上关系,真的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叶迦咬着右手食指,思考着。 沉吟片刻,叶迦抬起头,「但是我们目前还是没有名正言顺能够调查这件旧案的理由。」 傅流别笑了笑,他握住方向盘的手略微用了用力, 「前天晚上,分区的警局接到一起谋杀案,粗粗看来,现场已经锁定了一位犯罪嫌疑人。 不过这位嫌疑人到现在还一直喊冤。巧合的是,这位死者跟钱小芳当年在同一时间段一起共事。」 「你怀疑是有人知道我们在查这件案子,所以杀人灭口?」叶迦问道。 「现在的信息还太少,可是很奇怪,如果真的不想我们查这件案子,按目前局里的指令,应该默默等风头过去,何苦要在这个挑起事端,还要杀人呢? 第93页 反过来说,如果是想我们查这件案子,大可以给出信息,现在把可能知道内情的人杀掉,不是增加我们的破案难度么?不过。」傅流别想了想。 「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能抓住一些其他线索,他们交汇在一起,告诉我们钱小芳工作过的这个申千化工厂。」 傅流别和叶迦一齐说道:「有可疑。」 第63章 兇案 通过接下来傅流别的简单陈述, 叶迦大概知晓了目前情况。这个案子其实自警察到现场时就基本锁定了嫌疑人,这种程度按理说应该不用移交给市局重案组。 可把嫌疑人带到警局后,两天时间过去, 不管经过多少次问话,一来疑犯仍拒不承认他是兇手, 二来此时碰巧有人告诉傅流别这件案子的死者跟钱小芳的关联。 最后傅流别请鲁局帮忙,经过简单沟通, 这件命案正式移交给了重案一组。至此,傅流别和叶迦终于可以名正言顺, 以一种农村包围城市般的迂迴战术, 加入到跟钱小芳勉强扯上关系的案子中。 其实,现在要说对这件案子寄予「厚望」还为时尚早, 不管怎样,傅流别相信, 只要在死者经歷中发现任何牵涉到钱小芳一案的线索, 那么他们就有足够的理由对这个案件包括化工厂正式展开调查, 多米诺骨牌已经摆好, 只等第一块何时倒下。 不过,这个过程目前看上去也太过丝滑, 先是通过一个校园自杀案发现钱小芳一案有错判嫌疑, 接着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人和线索自己一个一个蹦了出来。 整件事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背后操弄,傅流别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棋盘, 他作为棋手的每一步动作都在别人的预料中。 作为警察,这样的感觉可不好受,傅流别先按下心中烦闷, 和叶迦一起来到区警局, 办完案件的交接手续。 由于所有资料都是现成的, 就区局调查的信息来看,案件确实比较清晰,简单,甚至有些太过简单了。 死者任运良,男,今年四十岁,父亲早逝一直跟母亲共同生活。他打小不爱读书,反倒是小偷小摸的事情做得不少。八岁母亲去世后,家中亲戚再无人愿意管他。 吃百家饭直到初中毕业后,一个人搬了出去,为了养活自己一直在打些零工,年轻时风评不太好,这些工作也都做不长。 在警方查到的资料上,任运良最长的一段工作经歷是他二十六岁至二十九岁在江城市申千化工有限公司任职安保。 申千化工有限公司是江城市老牌化工厂,歷史悠久,承载着很多人的回忆,也是当年省里的重点企业之一,几年前因经营不善倒闭了。 任运良二十九岁离开申千化工厂后,这十一年来查不到他在任何地方的社保缴费记录,据他的亲戚、朋友反应,他彷佛再也没有上过班,有事从来都是随叫随到,而且花钱大手大脚,生活那叫一个骄奢淫逸,据他吹嘘自己的钱下辈子也用不完。 「任运良的履歷就很可疑。」叶迦摸着下巴,「这几乎就是在嚷嚷我有问题。」 傅流别点点头,「他二十九岁就没了收入,日子过得还挺潇洒,看来他之前存了不少钱。」 两人继续往下看,叶迦随手递给傅流别一叠资料。就在这时,傅流别接文件的左手稍微停滞了半拍,这点原本不太惹人注意的细节,在叶迦眼里仿佛一片漆黑夜晚里的火光一样明显。 「胃痛是病,傅流别,它并不是你作为重案一组大队长的荣光。」叶迦放好文件,略带讽刺地说道。 傅流别抱歉地笑笑,「我明天就抽空去趟医院,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吃了药不见好。」 「待会就去。」叶迦并没有看队长一眼,语气也没有特别的强硬。 但傅流别感到了一股不容分辨的强烈气压,他投降似的举起双手,意思是遵命。 叶迦没再废话,继续看起刚才的资料,任运良的尸体是前天晚上十点左右发现的。 发现尸体的是死者朋友陈伟鸿,陈伟鸿说与其说他们是朋友更贴切的不如称作是狐朋狗友。有钱的时候两人聚在一起吃喝玩乐,而陈伟鸿没钱的时候在街上碰见也要转过头假装没看见。 前天晚上,陈伟鸿去任运良家里约他一起宵夜时,发现房门虚掩着,任运良整个人倒在血泊中,房间里还有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 任运良家在一片老旧小区中,附近的监控很少,灯也不太亮。 但陈伟鸿认得,站着那人是任运良往日的债主越棋,他悄悄躲到一旁报警,一边监视屋内情况。警察很快到来,正常调查也随之展开,当然也直接逮捕了嫌疑人越棋。 小区大门监控显示,当晚九点十五分,越棋进入死者小区,半小时后陈伟鸿也出现在镜头里。 从现场的痕迹上看,这个案子本身没有太多悬念,首先是门窗并没有被破坏,证明兇手很有可能是死者熟人,嫌疑人越棋的脚印和指纹基本都遍布了整个屋子。经过查验,除了越棋本人和死者痕迹外并没有其他发现。 再来说一下死者情况,尸体附近有些凌乱,还有些打斗的痕迹,有可能兇手并不是早有预谋,整件案子是他跟死者发生争吵或者冲突之后一时冲动的行为。 死者全身多处可见刀刺创口,结合现场勘查,死因初步确定为颈部、前胸部、后腰背部等多处刀刺伤致心脏主动脉、肺破裂并肝破裂,造成的急性失血性休剋死亡,而嫌疑人衣服上沾有死者血迹,更决定性的证据是现场遗留的兇器上面有嫌疑人的指纹。 第94页 再者是动机部分,越棋借了不少钱给死者,据调查借出的钱数目不少,时间也挺久了。有目击证人曾经见过,也包括他们两人日常的简讯沟通中,都有发生过剧烈争吵,甚至越棋在最近的一次沟通中放出狠话,「再不给钱,别怪我不客气。」 从法医验尸的情况来看,死者的肝温和其他痕迹表明他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结合从其他地方调取的监控,跟越棋来到死者家里的时间也完全对得上。 大致的信息如此,但是越棋拒不承认他杀了死者,区警察局警员们在随后对越棋进行的口供录入中,越棋也并没有提供有力的证据来洗脱他的嫌疑,案件一时之间陷入了焦灼。 正当区警局的警员们犯难时,正好接到要移交案件资料的请求,他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这块烫手的山芋交了过来。 「单从这些调查到的信息上看,还是有一些疑点的。」傅流别敲着台上的文件说道。 叶迦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说不通的地方不少,首先从口供上看,越棋来到死者家里说是为了催债。 客人的活动轨迹正常来说应该集中在客厅和洗手间这两个地方,但是刚才的资料显示越棋他的痕迹几乎遍布整间屋子,这是疑点之一,而且他杀人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大门正打开着,这一点也很违反常理。」 「还有一点」傅流别接着补充道,「从现场痕迹上看,死者和兇手应该会发生打斗,但我们这名嫌疑人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伤痕,这个越棋看上去也不像武林高手,也不太像会六脉神剑。」 「噗嗤」一声,叶迦笑了出来,「不管怎么说,越棋现在的嫌疑还是很大的,怎么样,有兴趣和我一起去跟他聊聊么?」 叶迦挑了挑眉。 「当然。」 说着傅流别就准备打电话提审嫌疑人。 「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情了?」叶迦笑眯眯地望着对方,傅流别露出狐疑的神色,「手续小佳已经处理好了,应该……」 「傅流 别」,叶迦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 矇混过关彻底失败,傅流别宁愿到手的嫌疑人先飞走一会儿,却也不敢忤逆眼前的好友,还是先去医院吧,他无奈地想到。 在医院耽误了近三个小时之后,天刚刚擦黑,傅流别匆匆吃完晚餐吞下药片,回到市局,嫌疑人越棋已经在审讯室有一阵了。 第64章 审讯 相关的资料傅流别和叶迦已经看过, 基本情况也已经了解,按照警方的资料和口供,查到的信息如下。 越棋, 男,三十岁, 是死者小区附近某烧烤店的老闆,因为在前两年开店之初, 任运良多次到店照顾生意又因其豪爽的性格而结识,任运良对越棋的手艺颇为肯定, 一来二去, 两人成了好友。 再这之后,任运良不单是日常的夜宵有了赊帐的习惯。后来越棋渐渐发展成在任运良资金周转不灵的时候施以援手。 而在任运良口中, 他那笔金额大得吓死人的生意不过是遇到一点点小困难,一方面越棋因为曾经去他家送过外卖觉得知道对方住址, 比较放心。第二方面也确实被任运良挥金如土的气质所折服。 「钱肯定还你, 利息往最高的算。」任运良拍着胸脯说道。就这样, 钱一笔一笔汇了过去, 等某一天他终于反应过来,加上在他烧烤店赊掉的餐费, 这一年以来, 竟不知不觉借了任运良五万多元。 越棋觉得继续这样不是办法,所以最近这一段时间他才在各种聊天软体中频繁地向任运良提起钱的事。也正是这样, 越棋发现了任运良的真面目。 他依旧隔三差五来到烧烤店,打包好些烤串,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订好的餐也没有打算付钱。 而在越棋给任运良发的信息中, 任运良最开始回復了大部分除了钱以外的话题, 后来被问烦了,直接把越棋拉黑,更好笑的是,被拉黑的第二天他竟然还来烧烤店打包了二十个羊肉串。 越棋想到,因为信任,当时借钱的时候没有打任何欠条,一半左右又给的现金。越棋越想心里越没底,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准备在前天晚上去任运良家中,打算再跟他认真、恳切地交谈一次,就算他现在还不了钱,也要通过手机录音留下他欠钱的证据。 对越棋的审讯很快开始,从外表看上去,越棋身材中等,外表也很普通,打扮得也很简单,这样的人扔在人堆里一时半会还找不出来。不知是否经过这几日的长时间审讯,他的精神看上去不是太好,叶迦和傅流别进入审讯室后,对方也没有太大反应。 「越棋你好,我是江城市重案一组警察傅流别,这是我同事叶迦。你的案件已经正式移交给了我们,希望你接下来能够配合我们调查。」 傅流别沉稳地向对方介绍道。 在听到「移交」、「市局」等词语的时候,对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低着头,认真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对这一次的审讯也不抱什么希望。 叶迦作好准备,向傅流别点了点头,傅流别向对方说道,「这件案子的背景和基本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但由于目前调查没有进展,相关问题还需要再向你了解,请你从到前天晚上离开烧烤店之后的事开始讲起。」 越棋脸上的神色有些松动,这几天他已重复过多次,「前晚大概九点,因为这几天天热又是工作日,我见当时店里客人不多,想到电费和这些食材成本,吩咐伙计把店看好,就准备去任运良家里讨债。 第95页 他家的地址我很清楚,之前送过很多次外卖,所以我就跟往常一样来到他家里,门是开着的,我进去之后发现任运良躺在地上,到处都是血。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第一反应是看他还活着没,于是走上前去。」 越棋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牵强,加上这几天跟警方的沟通中知道了自己做了哪些加重嫌疑的事,他继续补充道。 「我身上的血迹应该就是当时俯下身子确认他情况的时候沾到的,他身旁还放着一把菜刀,是有一次附近商场抽奖我帮他抽中的。 我有些害怕警察会觉得跟我有关,捡起来确认了下,想到这样嫌疑更大,又马上放回去了,刀上的指纹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按上去的。」 越棋想起那一幕,心有余悸似的摸了摸胸口。 「我真的是被吓坏了,所以也没来得及报警,我店里有监控,你们可以查查看,我在屋子里面待的时间不长,这点时间怎么能杀人呢?警官,我没有骗人,虽然我是真的想找他要回这些钱,但真不至于为了这五万元杀人。」 越棋的语气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 说到最后他探出身子,「我相信法律,就算你们想要屈打成招,我也是不会承认的。」说完这一切,他灵活地又坐了回去。 叶迦面无表情地记录这一切,傅流别皱了皱眉,「你虽然表现得很害怕,但却对你进入屋子后的所有行为记得清清楚楚。」 「哐当」一声,越棋的手铐在桌上击打出清脆的声响。「你知道这两天警察找我问过多少次话吗?整整十三次,我已经可以把当时发生的事倒背如流了,你要是查不出来其他的,也可以翻来覆去多问我几遍,我一样是这个回答。」越棋打了个哈欠。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请你想清楚之后,认真地回答。」傅流别不理会刚刚越棋的讥讽,语调依然保持着他一贯的节奏和停顿。 「从技术科现场搜集到的信息,你的口供是说在大厅发现他尸体之后,碰过尸体也碰过兇器,那为什么在死者的卧室、厨房和厕所都能检测到你的指纹呢? 另外从你的烧烤店到死者的小区,大概步行时间十分钟,从你离开店里到警察来兇案现场,一共是一个小时时间,排除警方接到报警出警的十分钟,你在房间里待了至少半个小时。」 越棋松了口气,目前警察的问询没有超过他的预料,情况还在他掌握之中,看来市局重案一组的警察也不怎么样,他装作思考的样子。 「我当时第一反应除了害怕,还有就是担心我自己的钱拿不回来,如果调查还要持续一阵的话,那很有可能任运良他家里这些钱,都会成为证物。 所以我想在警方来之前在他家到处看看,人都死了,我的钱算是全部打了水漂,那还不赶紧去挽回点损失吗?可能就是这样,我的指纹才整个房子都是,时间也不知不觉耽误了这么久吧。」越棋理所当然地说道。 没想到傅流别听完后点点头,「可以理解,那你在他家里有什么发现么?」 之前的警察在听到这样的陈述后要么面无表情,要么皱起眉头,没想到市局的这位警察一副瞭然的样子,这样解释果然合情合理,越棋觉得自己挺厉害。 「几乎没有什么发现。」 越棋狠狠地说道。 「还有些问题我想问一下。」似乎感受到对方的全力配合且态度良好,傅流别也难得在审讯中带上笑容。越棋觉得对面的警察似乎顺眼起来。 「你跟报案人陈伟鸿认识么?他同死者的关系你是否清楚?」 傅流别继续问道。 「不认识,但有点眼熟,可能他和任运良一起到烧烤店吃过几次烧烤,不过单独上街我肯定认不出来,算我运气不好,我正准备报警,警察就来了。 这位警察,哦不,警察小哥。我说,如果是我报警的话,嫌疑是不是会小很多?」 越棋现在看上去心情还不错,语调也轻快起来。 傅流别摇了摇头,「国外有人做过研究,至少一半的兇案都是报警人犯下的。」 「这样啊,那不报警也好。」越棋撇了撇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在的情况对你依旧很不利。」傅流别有些担心地对越棋说道。 听到这话,越棋反应了几秒,突然紧张起来,「怎,怎么说?」 「如果当时你记得录音,记录下整个事情的过程,也能洗脱你的嫌疑,可是你手机上面没有任何记录。」傅流别感到有些惋惜。 「还是怪我自己,一看到门是打开的,就有些慌张,录音也忘了开,给你们警察同志添麻烦了。」 越棋摸了摸头,还有些不好意思。 「那今天我们的对话就到这里,如果你能想起来任何其他线索,随时告知我们。」 越棋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周天停更~ 第65章 观察 最近重案一组办公室颇像亚非拉联合大会的现场, 虽然从前众人本来肤色不太统一,但仍能看出大家炎黄子孙的正统身份,这次跑了整整一个月外勤, 都不约而同与江城市的夏天来了个亲密约会。 由于每个人对阳光的吸收程度也大不相同,所以最后的结果是, 晒得最歷害的袁金水,很像哪个非洲部落的酋长, 莅临江城市考察新的跨国引资大项目,而年轻的小队员们仿佛跋山涉水远渡华国留学的拉美籍大学生。 第96页 唯二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的就是队长傅流别和副队长叶迦了。先说傅流别本身小麦色的皮肤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这归功于他因为常年外出办案, 没案子的时候又坚持户外锻鍊且从来不擦防晒。 但大家都说,这样的肤色才贴合他重案组队长的身份, 上能镇住穷凶极恶、心狠手辣的一甘犯人,下能满足市委办公大楼全体女性的共同花痴。 而叶迦仿佛有一层天然的魔法屏障, 可以隔绝太阳绝大部分「攻击」, 这段时间外出查案, 肤色也只是略略深了一分, 按照以前的惯例,最多一周就能恢復如初。 「队长和副队长真是格外地受老天爷偏爱。」作为女性, 周小佳看着桌上各种防晒物品, 物理防晒和化学防晒一应俱全,心中暗暗有些艷羡。 其实众人回到重案组, 都来不及休养生息,又投入到其他的案子中,或许白止的魔咒还在继续, 周小佳还在暗暗担心着。 至于另外一件事, 周小佳更不方便对其他人说。她已自责过多次, 原本那么明显的双箭头,火眼金睛如她,居然直到不久前才发现,怪只怪副队演技太好,她这样想着马上分了大半的责任出去。 而自从她有心观察之后,那两人看似正常的接触,落在她眼里,就像化不开的蜂蜜浇上浓油一样粘稠。除了队里这一群不长眼的直男看不出来以外,这暧昧的波涛简直就要溢出湖面。周小佳脑海里时刻都充满着土拨鼠尖叫。 当然,傅流别本人也没有任何察觉,你不觉得你看副队的眼神认真得可怕么?周小佳有时候真想剖开她队长的脑子好好检查检查,里面的智力神经肯定发达得惊人,感情神经说不定要拿显微镜才能看到。 就在刚刚她到傅流别房间里面拿一份文件时,两位队长正就前两天的案件进行热烈的讨论。周小佳的腐女之魂正在雄雄燃烧,对视,又对视了!你们倒是再靠近点啊喂,这里又没旁人。 她想对着两人大吼一声,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摆酒席?但看着两人专注的模样,她想了想悻悻作罢,离开的时候见他们还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周小佳偷偷掏出手机,调好滤镜找准角度,把这一幕当做两人结婚照般拍了下来。 没想到经过门口的小白止碰巧看到了这一幕,他听到办公室里传出二人的声音,对周小佳点了点头,周小佳从他眼里看到了和她一样姨母般的笑容,原来办公室不止她一人发现了这个秘密。 小白白年纪不大,观察能力倒是不错,周小佳对白止竖起了大拇指。拍好照片,她顺手关上办公室的门,姑且就算送入洞房了吧。周小佳拍了拍手,转过头,正好看着白止远去的背影。 「等一下,莫非他也?」周小佳摸着下巴喃喃道。 办公室里两人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在完成对嫌疑人越棋的第一次审讯后,他们又请目击证人陈伟鸿到市局协助调查,从目击证人的角度还原案发时的一切。 在陈伟鸿的叙述中,有关越棋这部分的口供倒是跟疑犯本人的对得上。 刚到现场,陈伟鸿发现任运良倒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中,他正准备进入查看时,忽然听到房里传来响动,他急忙躲到楼梯间,偷偷拨通了报警电话,十分钟后警察到场,陈伟鸿发现房间里越棋站在房间中央,正掏出手机。 至于和嫌疑人的关系上,陈伟鸿表示他认识这个烧烤店老闆,之前和任运良去过他店里五次,凭心而论,这家店的味道确实还不错。 而在问道,是否清楚死者和嫌疑人关系时,他表示在任运良口中对这个手艺还不错的烧烤店老闆并不是很看得上,尽管听说,任运良欠了越棋不少钱。 傅流别和叶迦两人,结合之前的所有信息,把案子进行一个大概的整理。 从目前的局面来看,越棋仍然有很大的嫌疑。毕竟他在兇案现场待了超过半个小时,又处处留下痕迹,兇器上也留有他的指纹,动机上也似乎说得过去。 不妨来假设,假如越棋是兇手,他来到死者家里,因为债务问题跟死者展开激烈争吵。也许是任运良无耻的态度极大地激怒了越棋,后者怒气沖冲去了厨房,拿起菜刀趁死者背对他时,先给他背后一刀,接着再补上几刀,直到杀死死者。 这个猜想有几个问题,第一越棋在房间待着的半个小时里,不论是争吵还是杀人,难道一直没有发现死者房门大开? 第二他明显冲动杀人后,不急着逃跑,反而满屋子乱窜,除去厨房的脚印是为了拿刀以外。 就算他想从任运良屋里拿钱,但这被抓住可算是人赃并获,大概率要老死狱中,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第三,他身上并没有打斗或受伤的痕迹,警方也没有找到其他决定性证据。 加上他本人一直喊冤,就算警方以过失杀人罪对他进行起诉,最后法官的判罚,是否定罪还在两者之间。 再来假设越棋不是兇手,他来到任运良家中,发现死者被杀,先上前检查了死者情况,慌乱之中,还不忘他的欠款,去房间里到处翻找企图挽回损失,这样似乎更说得通。 不过这个思路也不是没有问题,越棋声称自己不是兇手,来到死者房间确认任运良死亡之后,还很好奇地摸了摸兇器,之后还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去卧室找贵重物品和钱也就罢了,去厕所和阳台找什么呢? 第97页 虽然目前的口供他都可以找到貌似合情合理的理由,但是每一个解释都透出牵强,这样的说法,大概率是有所隐瞒。 最大的问题是越棋的行为会给他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他就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被当做嫌疑人么?或者钱对他而言真有这么重要?但在越棋口中,可是不值得为区区五万而犯险。 这几天在看守所,似乎并没有让他受到情绪上的影响,今天下午在傅流别有意地引导下,看得出来,他心情还不错,这似乎也可以理解为,自己确实没有杀人而问心无愧? 两种情况都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这件看上去比较简单,原本只是被傅流别当做多米诺骨牌开端的案子,比想像中的有趣。 傅流别确定越棋的口供里有些地方不尽不实,而他在这几天的时间内,几乎一直在不断復盘,他所交代的内容,基本上可能存在的漏洞,也在不断和警察在沟通当中完善。 而对此越棋的说法是,自己最开始被吓坏了,很多记忆都是后面才慢慢浮现的的,从完整的口供上来说,并没有明显的矛盾。 结合目击证人的证词,嫌疑人这边的说法并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在法庭上都能勉强向法官解释,无罪的天平似乎正在向越棋倾斜。 傅流别和叶迦都认为突破口必须要在这两天打开,否则这件案子可能在很长一段的都无法找到进展,还别说他们想通过这一件案子快速过渡找到钱小芳一案的线索。 根据目前情况,傅流别决定分成两个小组进行分别调查,他会带领其中大部分人员全力侦破任运良被杀一案,而叶迦带领白止和袁金水开始查找任运良在申千化工厂那段时间的经歷。 对于这个安排,众人心知肚明,而鲁局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 压力依然来到傅流别这边,他要尽快解决这件案子,然后在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尽快找出以前案子的资料,正式展开调查。 首先要解决的人是越棋,傅流别有一个很清晰的感觉,在今天下午的审讯中,不论问到案情有关的任何问题,越棋他根本就不害怕。 第66章 隐瞒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结束和傅流别的讨论后,叶迦马不停蹄地找来白止和老袁就他们的任务重新做了安排。 由于钱小芳一案年代久远,很多当年化工厂知情人员搬的搬, 死的死,已经所剩无几了。重新找到这些人的正确联繫方式和住址, 就已经是一件不小的工程。 不过傅流别对叶迦有绝对的信心,倒计时还有四十天。今天一整天被案子牵绊住了心神, 刚一放下,傅流别感觉心脏好像略微有些刺痛, 分别原来这么让人不爽, 他在入睡前最后想到。 连日来的的奔波,这是傅流别回到自己家入睡的第一天, 虽然也就短短六个小时,今天早上当傅流别神采奕奕出现在市委办公大楼时, 照例引得身边人频频侧目。 据说当年傅流别才到市局重案组的时候, 附近中学的女生老以为这里有大明星拍警匪片, 解释了很多次这是我们的傅警官不是演员后, 整个市局那几个月的报案率直线上升。 大家排着队在各个科室报案,有丢了东西的, 有和同学吵了架的, 都来到市局找警察叔叔,内心真实的想法是只为可能碰见重案组的傅警官。 结果被附近公园跳舞的阿姨们看见这边大楼排起长龙, 以为有鸡蛋可以领,唿朋唤友叫来好些人,结果通通大失所望。 最夸张的有一个自己不小心摔断了腿, 一切一拐来到重案组报案, 说是被人推下陡坡, 查清后对那名女生进行了很严肃的批评教育。 这件事最后还引起省厅的重视,好在重要组案子挺多、工作挺忙。女生们大多数都要扑空,时间久了市局才慢慢恢復平静。 傅流别经过叶迦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他应该和老袁两人一起外出走访了。傅流别心里感到了一点失落,三十九天之后,叶迦那间竟然被他打理得紧紧有条,一尘不染的办公室将会收拾出来,不日就会有合适的人选递补过来。 再之后,傅流别将会有其他风格的搭档,彼此熟悉再一起并肩作战。他内心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如果硬要形容的话,这是一种曾经得到而又失去的遗憾。 回到办公室的傅流别,拉上窗帘,关了房门,进来之前,他已经跟周小佳打了招唿,暂时谢绝一切拜访,这个案子正是非常关键的阶段,他调整好状态,重新坐回桌前。 从昨天的审讯来看,越棋给了傅流别一种他全无畏惧的感觉。要说越棋不害怕,其实也解释得通。因为自己没有杀人,俗话说怎么说来着,身正不怕影子斜。 可这样的态度不是完全符合常理,就算他不是兇手,并且警方找不到定罪的决定性证据,他也拒不认罪,但最后被警方以兇手的罪名进行起诉,也有一定的概率会被判刑。 越棋的态度就是仿佛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而并没有感到有什么恐惧。 如果他是兇手的话,这样的行为倒还解释的通,根据疑点有利于被告的原则,他就算最后被认定有罪,受到的判罚大概率也远比证据确凿的情况轻很多,所以才能解释他的安之若素。 傅流别认真的思考中,这件案子奇怪的点就在于,结合之前所有资料,目前警方所查到的最大嫌疑人,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的一系列行为,他犯案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但是从警方跟他录入口供之后的他的态度和反应,倒很符合兇手的心态。 第98页 简单来说,越棋现在不符合一般兇手的行为,而符合一般兇手的心态。 昨天下午在傅流别刻意的引导下,越棋说出了比平时口供中更多的内容,也表达出了他真实的内心想法与情绪。 重案组经过昨天的走访,进一步排查越棋个人情况,除了和任运良在经济上的纠纷以外,他们以前并不认识。 越棋不是本地人,他来自一个烧烤大省,虽然本身有几分手艺,但是在当地激烈的竞争中被淘汰下来,所以才来到外省,谋另一方天地。 从两人的对话信息和其他朋友,包括烧烤店员的初步口供上看,他们也没有其他关于情感上的纠葛,从新一轮的排查上面看,倒是没有其他可以提供的新线索。 傅流别沉下心,把区局提供之前录入的所有口供,现场搜索后的资料,监控资料,包括昨天进行的审讯,一一对照起来。 嫌疑人越棋的行为目前没有找到一个完全符合常理的解释,这种情况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能说,通常的理由只有两个,第一为别人隐瞒,第二为自己隐瞒。 有没有这样一个可能?当越棋来到死者任运良家中发现尸体的时候,其实看到了真正的兇手,他想包庇或者隐藏这位兇手,让这位兇手先行离开。 兇手离开后越棋接着清理痕迹,在清理的时候,他身上染上了血迹,也同时在清理兇器的时候,不小心或者故意把自己的指纹按在了菜刀上。 也正是如此,他才留下来为兇手断后,所以才会去各个房间清理兇手可能留下的痕迹,直到清理完毕,才打算报警。但是这个想法,傅流别也觉得有一些漏洞。 首先是目前查到的线索中他们两人并没有共同的朋友,越棋的亲戚和好友几乎都在老家。 这个想法必须要满足第一,兇手和死者有着极大的矛盾,第二嫌疑人和兇手有着异常密切的关系,从这一方面来说,目前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第二如果说,嫌疑人在各个屋子留下的痕迹,是为了帮兇手清理掉他所遗留的。那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是如何一点不漏的清理完兇手留下的全部痕迹的。如果兇手早有准备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那也就不用越棋留下帮忙。 所以根据目前的情况,傅流别倾向越棋为自己隐瞒,可是他这样的行为,反而使自己陷入了杀人嫌疑的境地中,越棋在隐瞒什么? 结合刚刚区警局送到的,对死者屋子进行的全面细緻痕检调查结果,傅流别这一看问题就更大了。 虽说越棋的指纹和脚印几乎遍布兇案现场整个屋子。但在床头柜,衣柜,保险箱一类的物品附近,并没有太多的脚印和指纹,反而是人们正常情况下不太藏东西的地方,例如厕所、阳台,留下了大量脚印。 这样的痕迹确实是很像在找东西,而且他很可能清楚地知道,他所想要找的物品到底放在哪里,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跟死者的关系也绝不是那么简单。 那有没有可能越棋找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钱,先假设他是兇手。越棋偷偷地跑到死者家里去偷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说不定这个东西还跟钱小芳的案子扯上关联,当主人回到屋里的时候,发生了打斗,在打斗中,越棋失手杀了死者。 根据陈伟鸿的口供,死者躺在地上死亡后,嫌疑人仍在屋子里面活动而不是急于逃走,这个东西肯定非常重要。 但还有两个问题无法解决,死者死亡前一个小时前点过外卖,他当时应该在家,房门锁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而且尸体是在客厅被发现,打斗痕迹也只有客厅才有,被发现偷东西而失手杀人的可能性不大。 昨天越棋的口供有说过,他之所以没有进行手机录音的原因,是因为看到门虚掩着有些慌张,藏着什么样的东西才会一看见门打开就感到惊慌呢? 除非屋子里的东西太见不得光,再换种思路,越棋并不是兇手,而他看到死者第一反应,就是为了不让那些东西被别人发现,终于可以解释所有问题了。 所以他停留了这么久的时间,费了这么多功夫,甚至不惜以自己处于杀人嫌疑为代价来隐藏。因为一旦定罪将比杀人更加严重,这样的罪名,傅流别碰巧知道一个。 第67章 原点 这是傅流别与越棋的第二次见面, 在越棋原本的计划里,他们可能还要在频繁的交锋多次,直到警方最后偃旗息鼓。 进入审讯室, 见记录员换了个人,越棋明显心情不错地开了个玩笑, 「傅小哥,又见面了, 今天跟你来的怎么不是昨天那位警官,我还是觉得你跟他更搭一些。」 傅流别挑了挑眉头, 露出欣慰的笑容, 「越先生,这次叫你过来的主要原因是任运良被杀一案有重大突破, 我们警方基本已经查明你与这件兇案无关。」 越棋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喜悦,他对着傅流别不住夸口, 「市局的领导同志就是有效率, 那我们什么时候办手续?」因为兴奋他尾音微微上扬。 他搓了搓手压低了声线, 「几天没有开门, 我的客人们应该已经等不及了。」越棋喃喃低语道。 接着他「刺啦」一声站起来,「我们现在就去?去哪办手续?傅小哥, 我几天没洗澡, 你不知道,身上都…」 傅流别摆摆手让越棋稍安勿躁, 「不急,我们还有点时间先来谈谈别的。」 第99页 「还有什么事情嘛?」 越棋有些不解,他勉强拉过椅子坐下, 语气也浑不似刚才那么友善。 傅流别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 「我们再来谈谈你不惜以成为杀人嫌疑犯为代价, 也不愿意它落入警方手里的物品,也可以谈谈兇案之外你真正犯下的罪行,不如你先挑?」 越棋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那是跟他这几天从容表现大相迳庭的样子。 「你,你在瞎讲什么,我什么真正的罪行,我什么也没做过。」这几句话有些急促,随着横飞的口沫,一起展现着主人此时的慌张。 「别紧张,喝口水慢慢想。」傅流别亲切十足地指了指面前的水杯,说出的内容却让越棋的心一点一点跌到地底。 「你那么费劲才找到的东西,应该有好好藏起来吧,不然警方随便找找就发现了的话,岂不是对不起你那么辛苦的安排?」 傅流别换上一副辜负别人苦心的沉痛模样。 「你说的我一点也不听不懂,我知道你们警察一旦查不出来线索就喜欢唬人,老子可不吃这一套。」越棋放出恶狠狠的话语,可他脸色渐渐有些发白,十指相握的双手有些发抖。 「可惜,我不愿意浪费时间,我只想了解你跟这个兇案有关的部分。」傅流别摊开他的笔记本,那是被白止无意间发现的,在上次出差期间叶迦用过相似的一本,明明这两个笔记本看上去颜色和款式大不相同,但白止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他敢肯定这两个笔记本一定有关联! 后来他上网查过,费了好大一翻功夫,才在国外的一个私人网站上看到,这个笔记本是一个特别定制的系列,一共只有两个款式。这两款可以镶嵌在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图案,平时可以分别使用,翻译过来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暗涌」,白止像发现新大陆般不敢对别人说。 他私下有偷偷观察,队长和副队两个人颜值高,头脑灵。工作能力强不说,还极具正义感。 虽然平时傅队得到的赞扬比较多,那是因为有副队在后面无条件地支持和跟随,他由衷地为自己的两位偶像是一对而感到高兴,虽然他其实更偏心叶迦多些。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突然很不舒服,我要求回看守所,我要找医生,我头痛。」越棋不清楚这些警察是不是虚张声势,为今之计,还是先躲为妙。 傅流别轻哼一声,「越先生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向旁边的警员招了招手。 「收起你这一套吧,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浪费时间。」说着傅流别示意旁边的警员打开手机实时画面,画面里面一大队警员正在忙碌着。这些警察有的在任运良家中,有的在屋外的楼道里,不仅有很多警察同时作业,严格来说还有两条警犬。 看到这一幕,越棋才真的意识到,这一套装傻充愣是该收起来了,因为他看到了自己这类人最害怕的,也是十大噩梦之首--缉毒犬。 后面的事情就比较顺利了,越棋见无法隐瞒,索性告诉了傅流别这一年来事情的全部经过。 在越棋和任运良的交往中,任运良的真面目逐渐暴露了出来,他不仅不打算偿还这些欠款,反而因为烧烤店隐蔽性较好,又是昼伏夜出的天然掩饰。最终打算把越棋一起拉下水,一块进行贩毒的勾当。 当最开始任运良提出要以毒资抵债的时候,越棋很是害怕,但任运良非常清楚怎么样能让一个人一步一步走向深渊,所以最开始他给越棋安排的任务很简单。 任运良把「货」分装好放到越棋烧烤店,他先按照客人预定的数额标上号码,而越棋要做的就是当有人到他店里用餐,说完暗号和号码后把相应的「货」交给对方,其他什么也不用管。 越棋心惊胆颤地完成两个月任务后分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笔巨款,他发现挣钱的方式有很多种,而眼下这种两个月的收益就抵得上自己开八年烧烤店的全部了,越棋心动了。 这一套流程熟悉之后,也为了有更多参与感,越棋主动提出自己去任运良家里拿「货」,再通过之前的方式把「货」散出去。 但是最近几个月,越棋该收到应属他这一份的报酬越来越少,这跟之前说好的完全不一样,所以越棋才会那么着急,在跟任运良的信息中不断催促。 而他毕竟又不敢完全得罪对方,好吃好喝供着倒也不怎么怠慢。 前几天越棋实在不放心再次来到任运良家里想商谈分成的事,没想到走到门口发现大门虚掩着,他第一反应是那些货物千万不能让警察看见,所以留在现场做了那么多让人生疑的举动。 虽然藏货物的地方他十分清楚,但怕会有遗漏,全部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所以才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最后他找出来大约有三百克□□。 越棋清楚地知道,这些东西如果一旦被警方发现,上面有那么多自己的指纹,只要警方一化验,那自己下辈子都出不来,不,应该是直接就到了下辈子。 所以他宁愿搏一搏,只要警方一直把他当作兇案嫌疑人一直只问他关于兇案的事情,就说明警方还没有真正找到重点。 说到最后,越棋发现尸体这部分的口供,反而是他完全没有撒谎的部分:「我进去的时候,只看到尸体不见兇手。接着我花了不少时间找到了全部东西。 第100页 我也想过直接扔进马桶一了百了,但任运良还差我一百五十万,这下人死了我还找谁要钱去?心一横,找到一个塑胶袋,把东西都装好,然后一直走到顶楼,把东西放到消防装置的里面。」 越棋想得也很简单,等风头过去,警察抓到兇手,自己就出去把东西拿出来偷偷卖掉,如果警方都是饭桶,那大不了判自己几年,出去后又是好汉。 没想到市局警察非但不是草包,而且还厉害得过了头,从刚才的画面里看到,搜毒犬已经搜查到顶楼,冲着消防装置「汪汪」大叫。 最后,越棋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他抱着自己的头,「我是打算再做几次就收手的,就几次而已,为什么就这几次的时间都捱不过。」 最后越棋被正式移交给了毒品调查科。 对于这件兇案来说,越棋这条线已经断了。重案组警员们,需要重新走访排查,当然也不是全无收穫,起码越棋的口供也给他们提供了新的一些线索。 傅流别本来打算一鼓作气完继续这件案子的调查,没想到临时接到省里通知,第二天有一个针对全省所有重案组队长的会议,要求不论有什么理由必须参加。 傅流别完全有理由怀疑,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举办这个会议很大的可能是打乱自己的节奏,让钱小芳一案的调查不能顺利开展,但是傅流别现在还不知道,这个针对他本人而布置的局,才刚刚开始。 第68章 邀请 省公安厅坐落在繁华的省城中心城区, 因为省城省委各部门的设置和规模都比江城市大了不少,所以就连公安厅也是一栋独立的七层办公楼,它坐落在距离省委中心大楼步行大概十五分钟的中心轴线上。 这里地势极佳, 整栋大楼前有经专人打理的护城河过弯处呈环抱式,背面又有省委机关群楼做后托。上能聚气, 下能镇邪,在风水上是个难得的升龙宝坻局。省厅大楼东西方一路畅通, 不论是公交、地铁或者开车前往都非常方便, 省厅的建造用了稍微比较高级的配色, 在整个省委机关大楼群里清一色单调和宁可不出彩也要不出错的主流思想影响下, 算是一个大胆的尝试。 走进省厅大楼的主会议室里,这里可以容纳的人员规模和分布在四周的会议设施都属于全省顶尖, 作为华国西部地区面积最大也是经济最发达的大省,整个省厅技术和设备的先进程度在全国范围也排得上号。 傅流别签完到, 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下。今天的会议是由赵奕峒厅长亲自主持召开, 规格很高, 众人不敢怠慢, 都到得挺早。眼下还没到开会时间,会议室里三三两两的人围在一起打着招唿, 互相寒暄着, 顺便也打听起自己感兴趣的情报。 「李老头,好久不见。」某市重案组队长对着自己的老战友道。 「老杨呀, 不是赵厅这风,恐怕还不能请动你这尊大佛呢。」有人顺便调笑两句。 「蓝队,你消息多, 你知道今天到底是什么事情吗?我这还有很多案子没办呢。」有人抱怨道。 「谁不知道你是大忙人, 你们玉溪市破案率要破95%了吧, 才去了两年不到,你小子有点东西,我说你是奔着过两年的选举去的吧,到时候可能就得叫你一声黄局了,嘿嘿。」旁边有人接口。 「我听说这次的会议是赵厅亲自安排的,说是有什么新的安排。」有人分享着自己打探得来的消息。 「这不是苑队吗?听说你们那姦杀案还没破?」被叫到名字的苑姓队长脸上黑黑的,没有说话。 傅流别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老实说,他在这群里人里面年纪最轻,资歷也最浅。他也清楚里面这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一点都不比破案简单,他只是单纯地对这一切都不以为然。 也有天性热情的熟人过来跟他打了招唿,更多的还是尽可能地互相打听,看是否有可以利用的讯息。很快开会的时间到了,有工作人员招唿大家坐好,再等了片刻,赵厅长和秦川姗姗来迟。 因为傅流别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江城市,除了之前有人绘声绘色地把赵奕峒和傅琛队长的渊源告知给傅流别,加深了他对赵奕峒的印象外,他自认跟这位赵厅长的接触并不是很多,这里他自动屏蔽了对于赵厅两次邀请的拒绝。 这次见面,赵奕峒还是傅流别印象中那个模样,五十来岁的年纪,面容看上去和实际相差不大,一张严肃的国字脸上戴着一副黑宽边眼镜,两只不大的眼睛在镜片后边闪着亮光,两个嘴角总是紧紧闭着,平时并不爱说话。 会议由王秘书主持,他先把每个市重案组的基本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大部分表现得都不错。只有两、三个城市有几个迟迟未能侦破的案件,被不咸不淡地批评了几句,那几位队长的脸色当场就不太能挂得住。 会议的第二项内容是公布之前声势浩大全国进修培训的遴选结果,广苏省只有江城市重案组副队长叶迦一人通过线上统一考试、线下分批面试两轮测验,成为广苏唯一合格的独苗。 秦川队长最终以第二名,但总分未能达到合格的八十分从而最终和第二个名额擦肩而过,至于傅流别,他压根没有报名。 当秦川知道叶迦将会离开江城市,前往参加全国进修时很是吃惊,这意味着叶迦很有可能要和傅流别分开。在秦川看来叶迦是傅流别最忠实的拥趸,虽然秦川也很奇怪为什么叶迦甘于做个副队长,以他的能力去其他地方都能更有所作为。 第101页 秦川陷入了矛盾中,一方面叶迦不在傅流别身边,他更有把握一击即中。但是另外一方面如果叶迦对权利的意识觉醒,那他又将多一个威胁,其实比起傅流别叶迦不仅能力强也更会做人。 傅流别低着头,最近老是听到叶迦将要离开的消息。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有些心烦,自己最好的朋友有更好的发展他也应该感到高兴。 但是这股名为悲伤的负面情绪来得太过突然,让傅流别的感受更加强烈。他暗暗惊奇,莫非自己也是那种见不得朋友好的心胸狭窄之徒? 最后,赵厅长说了第三件事,这也正是让所有队长过来参会的重要原因,赵奕峒的声音并不大,可能平时更多时候是面对下属,所以他习惯充满上位者的气度,讲话声抑扬顿挫,层次分明。 「大家可能会觉得很奇怪,有什么原因让重案组队长们过来参会,其实在这之前我跟各市局的诸位领导已经通过气,大家都很理解和支持。」赵奕峒环顾四周,确保自己的话传达到每一个角落。 「华国公安厅可能会有一个新的大动作,但在这之前,我们广苏省将做作为西部第一个试点省份,我们在全省范围成立一个特别行动小组,将会集中解决全省范围市局重案组无法解决的大案、要案和奇案。 资料,王秘书马上会发给大家,大家回去后要跟自己队里特别是有才干的队员沟通一下。我们将採取,先报名后选拔的方式,计划通过半年时间,完成我们广苏省第一支特别行动小组的建设。 各位队长同志,这是一个好机会啊。虽然压力大,而且会遇到非常穷凶极恶的罪犯。但是,整个省的资源、设备和技术会无条件向这个特别小组倾斜。 这也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整个西部这么多省厅的目光都会集中在我们广苏,这对各位的职业生涯有着非常重要的帮助。」 会议结束后,众队长谁也没有离开,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虽然听上去机会难得,但毕竟名额有限还充满很多不可预料的未知,很可能一个处理不好自己的前途就全完了。 有的人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还有的盘算着要给自己的下属升升职,加加薪,紧紧抱着自己得力助手不放手。 众人一边讨论,一边有人时不时向傅流别投来目光,傅流别仿佛没有知觉般,快速收拾好东西,匆匆向外走去。 「傅队,请等一等。」 秦川刚好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傅流别,这个时机把握得很好,傅流别不能装作没有听到,他停下脚步,「有什么事么?秦队长。」 两人一起朝大门走去,「我就开门见山了,刚刚赵厅说的那件事不知傅队有没有兴趣,这个队长是我囊中之物。我当组长,你当副组长,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合作无间。」秦川看上去无比真诚。 由于还有工作,傅流别拒绝了和秦川一起参观省厅刚规划出来的,特别行动小组的办公地点。由于订了最近的一班动车的车票,傅流别从省厅大楼出来直接打车来到高铁站。 对于秦川抛出的橄榄枝,他并没有急于让傅流别给出答覆,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很快就能给出答案的问题,事实上傅流别本人也确实没有想好。但是在半个月以前如果他如果接收到这个邀请,肯定会断然拒绝。 半个月之前有什么不同,可能就是钱小芳一案件还没出现新的线索吧。傅流别粗暴地想到了这个理由,但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逻辑上的错误,钱小芳一案转机的出现,最多只能让他完成从答应到不答应的转变。 此时的傅流别还不了解,他真正心动的原因,是说不定可能会在省厅特别小组里和曾经的队员并肩作战。就这一点,他已无法拒绝。 第69章 怪事 受傅流别所託, 叶迦抽空去了一趟江城大学,自付清佳的案子发生以来,叶迦一直觉得自己和这所大学挺有缘分, 时不时就要故地重游一下。 时值暑假,空荡荡的校园跟平时喧嚣差别极大, 而跟他约好的人,此刻正在青禹湖湖心岛上。没想到这里的人还不少, 只见岛上情侣成双成对沿着湖边步道散步,自从学校实验楼顶楼被封之后, 来这里欣赏夕阳的人多了起来。 远远地叶迦看到那个有些格格不入孤单身影, 仿佛有所感应,还没等他走近, 人影回过头,他的嗓音带有一丝温暖的笑意, 「好久不见了, 叶警官。」 眼前这人看着清减了些, 但精神还不错, 硬要说和从前的区别,就是明明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 对方的眼神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忧伤, 不过忧郁系帅哥其实更受欢迎,这不, 他只是简单的穿着就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叶迦朝对方点点头,「没想到放暑假这里人也这么多,不过, 我还以为你会介意约在这里见面。」 问俊人摇了摇头, 「我的实习计划几乎已经排到了明年毕业, 现在有这个机会过来再看一眼也好。」 他的视线停在了不远处嬉戏的鸳鸯上,「对了,叶警官,您这次找我过来,是不是有清佳一案的进展?」 叶迦点点头,把关于钱小芳一案的最新情况告诉了问俊人,同时也告诉了他傅流别对于这个案子接下来的安排。 问俊人眺望着远方,「谢谢,谢谢你们。」 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 他想了想,转过头看着叶迦,神情有些犹豫,对叶警官他其实一直有些话想说。叶迦也察觉到了问俊人的忐忑,他柔声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第102页 问俊人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的语速并不快,「可能会有些冒昧,叶警官。跟清佳在一起这么久的时间,她一直给了我一种淡淡的疏离感,而当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的我,註定将是我永远的遗憾。 但是,但是叶警官,很抱歉,您也给了我这样的感觉。」 叶迦唇边的微笑凝固了,他转过头,看着问俊人的眼神突然充满一股清冽的寒意,眼前的叶警官跟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居高临下的样子,像是站在九天之外,那是一种对所有生命都充满蔑意的神态。 问俊人的眼里毫无惧意,他上前一步,「清佳的离开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试着向我打开内心,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男友,我给不了她这样的信赖。可是,叶警官您不同。」问俊人真诚地对着叶迦说道。 叶迦盯着远处快要落下的夕阳,光影在他脸上打出模煳的光彩,试着打开内心其实也并无不同,叶迦心里嘆道。 问俊人无视了叶迦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沉默,他固执地说道,「和清佳不同的是,您有全心全意信赖的人,是傅警官对吧?」问俊人说得异常含蓄。 勐然听到这个名字,叶迦的心脏漏跳了半秒,他粗暴地结束这个话题。「案件一旦有结果我会告诉你的,保重。」叶迦转过身子,准备离开。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叶警官,您今天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清佳,特别是像她离开前的那几天。」 问俊人的的声音越来越低。 「请您千万不要放弃。」 问俊人最后喃喃请求道。 「你放心。」说完这一句,叶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申千化工厂旧址在距离槐树居十来公里的地方,在当年整个江城市城区只有一小块面积的时候,也曾是最热闹的所在,随着城市重心向东转移,新的更年轻产业也在临东区兴起。 后来随着老一代原住民的迁移,这一带日渐萧条,到现在只剩一些破败的楼房和一些孤苦无依的苍老身影。丝毫看不出这里以前是老一代江城市的中心,很多年轻人都无法想像,这里也曾经人头攒动,万家灯火。 申千化工厂前几年已经正式停止运营,因为厂里以前的规模太大,最后清算也花了接近一年的时间。业务全面停止后,先是把厂里的一线厂工进行清退和安置,据这两天初步调查情况来看,这些员工几乎没拿到什么安置费。 再来是把厂里所有的化工生产设备,能卖的几乎都卖掉,卖不掉的也想办法置换成其他投资或者资金。最后再是处置一些常见的办公桌椅、文件柜。区政府和厂里主要领导一起完成全部的安置工作花了好一番功夫。 叶迦查过当年化工厂主要领导在工厂停工后的就业轨迹,年纪最大当年的曾国权厂长已经过世,几位副厂长和其他高管已经在不同地方任职。几乎一半的人目前已不在江城市,还在江城市的几人也分布在不同行业。 而这些领导有不少人还在当打之年,仕途一路通畅,现在还不是跟他们直接对话的时候,还需要其他的一些证据支撑。 而傅流别和叶迦进行坦率地沟通后,放佛又回到了之前亲密无间的样子,他们先把工作做了分工,叶迦这几天的任务是把旧案目前的全部线索进行大范围的筛查和剔除。 傅流别和叶迦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一次不能找到关键线索正式展开对钱小芳一案的调查,随着年代久远,以后更难有这样的机会。 他们目前的思路是,以付清佳的自述当做绝大部分真相为前提,有以下主要的方向可以进行调查。 虽然这件案子需要查清的是钱小芳一案的真相,但是警方所掌握的直接线索有限,其他资料的共同点交汇在申千化工厂上,他们以此作为原点。 第一方面,经查明任运良从申千化工厂离职的时间,正是在钱小芳自焚案发生的半年后,从时间上说这也太巧合了。而据任运良关系密切的朋友说,任运良因为嗜赌,又爱玩,这么多年日子一直过得紧紧巴巴。 那位朋友记得很清楚,他刚从化工厂离职的那段时间,至少在当时江城市档次最高的酒店连请了一个星期的客,而后来的一大段时间里,他花钱大手大脚像发了横财一样。 第二方面,当年化工厂的一些员工接二连三遇到「意外」。反过来说,这些遭逢不测的人很可能是当年的知情人,从他们查起说不定是一个可以更快入手的方向。 第三方面,如果钱小芳女儿的失踪不是个例,可以查找一下当时化工厂那段时间是否有发生相同性质的案件发生。 第一需要走访的是曾经跟任运良关系密切的同事或领导。今天跟叶迦见面的是当年化工厂第二分队的安保主任,也是任运良当年的直系领导--牟刚。 牟刚今年六十岁,在化工厂工作了整整四十年,当年化工厂倒闭后几乎算是最后一批离开厂的员工,他辛苦了一辈子,这几年没有固定工作,今年刚刚退休,现在在家含饴弄孙,日子倒也悠闲。 听到警察的来意,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申千化工厂几乎奉献了自己最青春的年华,说到了最后化工厂的倒闭,他连连摇头感到很可惜,「当年我们的产量一直在全省名列前茅,后来我听说对于化工厂转型的问题上,几个派系之间有了非常大的争执。」 第103页 白止认真地记录着,很多线索就在这些看似没有重点的对话中发现的。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厂里的效益越来越差,到最后终于支撑不住了。」牟刚对化工厂很有感情,他还保留着很多那个时候的老旧照片。 「要说印象最深的地方,我当年亲身经歷了一件怪事。」最后牟刚有些神秘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周天停更~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70章 嫌疑 回到江城市的傅流别马不停蹄地继续进行任运良被杀一案的侦查。越棋已经正式以□□、贩毒的罪名移交给了毒品调查科。 从兇案来说, 如果越棋是兇手,那么他要在被陈伟鸿发现前的这大约二十分钟时间里,完成和被害人争执、杀人整个过程, 之后还要在整个屋子里把「货物」都找出来,再把东西在顶楼上藏好。 首先从时间上来说完成整个过程太过勉强, 其次如果他杀人更可能是拿着货物逃走,而不是心存能早日被释放的幻想。 最重要的是, 他现在更想做的是紧紧抱着任运良这尊财神爷,因为对于这些东西的上游, 他并不清楚, 也就是说越棋远远没有进入到这条线的核心,充其量只能跟着任运良发大财, 所以他其实并没有杀害任运良的理由。 再加上对于他是兇手这个怀疑本身就存在的疑点,综合来看基本可以判断出他并不是这件案子的兇手, 警方接下来需要找到另外的调查方向。不过越棋的口供里面, 也为傅流别提供了一些新的线索。 首先是任运良最近表现出来的的反常, 该给下游越棋的分成迟迟未能兑现。 加上今天查到的, 任运良不久前在道上约了一个黑车司机,原定案发第二日离开江城市, 初步沟通他的目的地距离江城市大概有一千公里, 名义上是旅游。 这么远的距离,如果是旅游的话正常来说都会乘坐其他交通工具。其实司机也心知肚明, 这位爷八成是得罪了什么人急着要跑路了,可惜司机没有等到死者,却等来了警察的问询。 警方将要开始从其他方向入手, 由今天下午的审讯正式开始, 傅流别现在正在控制室里, 待会儿几位跟死者任运良关系密切的人员将会在出现在市局重案组审讯室里协助调查。 首先过来的是任运良堂哥,这是唯一一个仍跟任运良保持联络的亲人,堂哥虽然年纪较任运良稍大,但保养得不错,打扮得也很精神,可能是从来没有出入过这种场合,稍微有点紧张。 「我跟小良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小时候就特别调皮,亲戚们当时都不想管,后来想管也管不了,我记得那是从初中开始他就经常逃课。」堂哥右手抚脸轻轻摩擦道。 「其实小良一直都是一个很有想法和头脑的人,他从懂事开始人生目标就是赚多多钱、出人头地。家里人见他爱惹是生非,基本都对他不闻不问。 可能是小时候他偷了家里钱被揍得很惨,我看不过去帮他顶过几次罪,后来整个家里他也就愿意和我搭上几句话。他工作后好像发达了,我们当年啊喜欢的那些要省着买的衣服、电器,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了。 他也念着我的好,给我家送了不少东西哩。小良是真的有头脑,不像我,一辈子都是死工资,被老婆数落,呵呵。只是可惜他现在,唉。」 任运良堂哥是个善良老实的普通人,当年的恻隐之心,使得他成为任运良唯一承认的亲人。而他一点没有把堂弟突然发达的原因跟任何违法乱纪的方面联想。 「前几年吧,亲戚里面有人见着眼红,讨好地跟小良说话,小良理都不理,他们就让我去打听。我本来也说了,个人有个人的命,最后拗不过他们,我去问了小良。 他说了一大堆我也没听太懂,回头跟亲戚们一说,大伙还以为我瞒着不告诉他们哩。」 堂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显然当成了家庭成员间有趣和谐的互动小插曲。 面对警察关于兇手和其他异常方面的提问,堂哥摇了摇头,「最近这半年,我跟小良联繫的也不多,就匆匆见了两面。一次是在我家,一次是在外面喝酒,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对了。」 堂哥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跟小良最后见面那一次,他多喝了几杯,说以后要想到外地去打拼,我问他一把年纪了,去那么远干什么,他说什么躲,我也没听清。 两位警官,我知道的情况就那么多了,不知道对你们查案有没有帮助。小良从小吃了不少苦,前几天给他办丧事,我们家就只有我一个人去,好歹大家是一家人呢,人都走了,又没个深仇大恨的,唉。」 说到最后,堂哥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第二个到现场的是任运良的小女友,她一脸浓妆,全身上下的布料不多,穿得五颜六色,还把能露的本钱都露了,她身上喷了好些香水,有些呛人。 「之前你们不是已经抓住犯人了嘛,大热天的把人家叫过来一趟,我还约了小姐妹下午茶呢。」小女友露露的声音嗲嗲的。 「什么,那个人不是兇手啊,那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人杀他的,兇手又没跟我打招唿。」小女友拢了拢头髮,拿出小镜子看了看,摸了摸包上的白色小羊玩偶。 「艾玛,出油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快问吧。」小女友的口气带上了些不耐烦。 「我跟任运良啊,就一般的拍拖关系咯,他之前对我还行,基本上要什么买什么,非要说有什么不好的话,就身体不太能折腾。」小女友暧昧的一笑。「你懂的。」 第104页 听到对面的警察传来咳嗽声,她故意把身子往前倾斜,此时对面的警察只要随意一瞟,就能看到她饱满圆润的胸脯。无奈眼前的两个警察都像老僧入定般,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有反应,她讨了个没趣,重新坐好。 「谁有嫌疑?这个说不好,他那屋子来来去去的人那么多,凭老娘多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验,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他在干些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小帅哥,我可没有参与哦。」 小美女看了看手机,可能是约好的时间要到了,她渐渐有些着急,「任运良那老王八最近对老娘越来越抠,这个星期居然五百块就把我打发了,老娘随便找个帅哥玩一次都不止这个钱。」 她像忽然意识到说漏嘴似的,讪笑了几声,「我本来也打算和他分手了,这下他死了也好,免得我还要多费些力气,没啥问题我走了,警官,如果要找我做任何方面的调查我都愿意配合~」她抛了个媚眼。 露露在签字簿上随手写上英文名lucy,被警察制止,才不情不愿地改成中文。 最后过来的是任运良一起混场子的好朋友,经过初步调查,他与任运良贩毒的案子无关。 这个人看上去比任运良年轻不少,头髮染得五颜六色,穿得也有些奇怪,左手臂有一个「love u」的纹身,在最开始谈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有些紧张。 「是协,是协助对吧?」彩毛反覆确认着,在等到警方确认的表达后,稍微放了心,他两手放在台上,有节奏的抖起腿来。 「我跟任哥是好朋友,好哥们,我才出来混江湖的时候就是任哥带我的,他对我很好,给我讲了很多里面的门门道道,不过我也争气,现在也算这个街区小有名气的,大家都叫我阳哥。」彩毛渐渐没那么紧张后,也打开了话匣子。 「妈的,要是被我知道谁杀了任哥,我肯定要找他算帐,卸他奶奶的腿。」他口没遮拦地说完这一句,忽然感受到了对方警察投过来的严肃视线。 他赶紧赔笑道,「玩笑,都是玩笑话。什么,提供的线索要逐个调查?可是,没、没什么,我需要好好想想。」 彩毛眼珠转了转,他内心的小九九一览无余,明显知道些内情。 彩毛想了想,肯定地说道,「我知道是谁杀了任哥,隔壁街的黄三只一直看我和任哥不顺眼,经常过来找我和任哥的茬,还约人跟我们打了几架。」彩毛极尽可能地把嫌疑人帽子往跟他有仇的黄三只头上扣。 「警察叔叔。」彩毛对警员们的称唿升了个级,「如果兇手真是黄三只的话,那我是不是也有危险,我能申请几个美女警察姐姐贴身保护吗?」彩毛在紧张之余咽了咽口水,面对警方其他的询问,他一边盯着墙面,一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再没有提供其他信息。 最后警方请三人都回去了,这一轮的口供,首先帮助傅流别验证了很多信息,比如任运良的的确确有跑路的想法。傅流别看着几人的全部口供过程和资料,有一个小情况倒是值得怀疑,傅流别打算从这里入手。 很快,队员们外出走访的结果也回来了,初步来看任运良这种身份,着实没少跟人结怨。而且那些人都有能力也可能犯案动机,如果真是仇杀或者黑吃黑,那需要排查的范围就太大了,这个案件一时充满了多种可能。 第71章 从前 几位警察已经在家里坐了许久, 牟刚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可能是难得有机会尽情回想当初年轻的岁月吧,牟刚想得很出神。 虽然年代久远,但他对当年的事情记忆还很深刻, 可能也因为他自小家里就很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传说,这件事吓得他差点离职。 不过叶迦先制止了牟刚想直接从灵异故事展开的念头, 他把话题重新引回到了任运良身上。 牟刚摸着下巴,眯着眼睛, 这个事倒要重新好好回忆。 他工作勤勤恳恳,没几年就升了职, 后来当了任运良两年的直属领导, 但是总的来说他平时跟任运良的关系不算亲密,平心而论他其实并不太喜欢这个小伙子。 在平时的工作中他本来就觉得任运良心眼多, 老是嚷嚷着要挣大钱,本身自己文化水平又不是很高, 工作上不是很勤奋, 整日里看不起这个也看不起那个。 很多工作都是布置下去, 抱怨连天, 完成得不情不愿,倒是跟厂周边那些不三不四的混子关系很好。任运良还换了很多女朋友, 每次都是谈一段时间就换人, 然后和新恋人高调地在厂里走来走去。 当年和他关系好的几个人,叶迦也查到了, 这两个人一个已经联繫不上,一个去了外地结婚生子,电话里面这人对当年的事情几乎已经没有印象了, 所以没有能够提供很有用的信息。 牟刚抠了抠头皮回忆道, 「说来也是有点奇怪, 我把任运良的工作情况向上级汇报。跟他表现得差不多的同事马上就被处理了,而他一直待在队里还加了工资,也不懂领导看上他什么。」 接着叶迦问起任运良离职时的情况,牟队长露出奇怪的神情,「当年队员们都是年轻人,不是每一个人年纪轻轻就愿意在厂子里做保安的,所以我们这个队伍一直在换人。 但是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像任运良这样,火急火燎的,提了离职巴不得下一秒就离开化工厂,东西不收拾,连当月的工资也不要。」 第105页 叶迦问道,「在你看来对方当时是害怕么?」牟刚摇了摇头,他皱着眉头说道,「害怕?他当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叶迦再仔细询问了当时化工厂安保队的直属领导是分管副厂长,徐绮珍,他不动声色地记录下来的这几个有用的信息。 又聊了一阵,见牟刚在任运良方面实在没有别的有用的线索提供,叶迦无奈,只好把话题转移到了牟刚一直跃跃欲试想要详细展开的话题上。果然一说到这件事,牟刚整个人脸色红通通的,像少年第一次谈恋爱般那么雀跃。 「以前车间里面的怪事不少,比如听说老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但是人事科的人说其实是离职了没有办理交接而已。」 还有一个财务科长明明结了婚,还跟一个特别漂亮的车间女工不清不楚,后来这个科长又有了其他人把这个女工抛弃,她怀着身孕可科长翻脸不认,她最后万念俱灰吊死在厕所里。 从此很多人说在她自杀的厕所里面,晚上时不时能听到女性的呜咽和小婴孩的哭声,更有人说见过一袭红色的长裙的吊死鬼,满眼是血很恐怖的。」 经过这些事情暖场,牟刚渐渐找到说故事的感觉,整个房间的温度也似乎降了两度,白止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那个时候我还年轻,对于这些没有亲眼见过的事情,并没有当回事,只觉得是以讹传讹罢了。」牟刚心有余悸地看着桌上的保温杯,他才添了热水,随着杯子往上升浮的雾气,他的思绪也渐渐回到了当年。 「今天晚上又是俺值班?俺都连值了好几个班。」说话的是老归,因为化工厂夜班时间长又不能睡觉,还要每天雷打不动地出去巡逻两趟,为求公平一般都是按照人头平均分配,如果实在调不过来就一般由小组长顶上。 之前是另一个队员家里有急事,连着几天跟几位同事都换了夜班,刚好他跟老归的班次最接近,所以老归顶得最多,所以他才这么抱怨。 牟刚想了想自己家里没什么事,就主动跟老归说跟他换班。加上本来他那周就排了几天夜班,所以这一周大半时间几乎都是牟刚在值夜班。 因为化工厂当时的设备价值不菲,按照化工厂的规矩,每天晚上要进行两次巡查,线路是固定的,第一条要需要围着整个厂进行一次大循环,从保安室出发,经过大门,生产一号、二号车间,再经过化工厂后门,食堂,十二栋宿舍楼,最后回到保安室。 而第二条路线,是从保安室出发,走一大段林中小路,直接来到第一、第二两个车间,进入车间先去大厅转转,最后检查设备和监控情况,再原路返回。 怪事就发生在帮老归顶班的那个晚上,由于晚上多吃了两口,牟刚感觉一晚上都有点不舒服。第一次巡逻的时候就差点没憋住,第二次当他刚好走到林中小道的中间,离哪里都不方便的时候,肚子突然奇痛难忍,他实在憋不住这么久去厕所了。 当时他灵机一动,要不然直接在树林里解决,反正晚上这里没人。他想得挺周到,为了不让早上过来的人明显发现异常,他尽量往树林里面行走。 多走了几步,走到小树林深处。肚子又传来咕咕的叫声,他急忙找了棵大树蹲下,噼里啪啦一顿解决完,这时牟刚听到树林里面传来窸窣的声音。 「因为当时化工厂里面的原料很珍贵,所以我们一直都很注意对于环境的处理,特别是那些蛇虫鼠蚁,树林里到处都洒了药,那个季节也应该没有蛇。所以我壮着胆子向那边探出头去,唉,那是我这辈子永远忘不了的一幕。」 这是化工厂丛林深处看不到任何建筑的地方,甚至连头上的月亮也被参天的树木遮住,四周只有影影绰绰大树的身影,张牙舞爪。牟刚拿着手电筒,朝发出声响的前面照去,他看见一个全身是血的女人站在树林里,他吓得后退一步,还被摔进一个坑里。 「妈呀」一声,他大叫起来,他吓得手电筒也不敢要,飞也似的跑了出去。那一晚他待在保安室不敢合眼,就这么呆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思来想去,还是找来两个队员一起来到昨晚的小树林,他没敢说是遇到鬼,只说说是自己昨天拉肚子,在这里不小心丢了一块名贵的手錶。 在大太阳底下昨天见过的女鬼不见踪影,想来也是,光天白日哪有鬼敢出来,但是牟刚摔过的大坑也不见了,只有昨天晚上大树背后的痕迹还孤零零留在那里。牟刚不知道自己想要确认什么,他很清楚,昨晚肯定不是眼花,但是后来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异常。 这就是完整的故事了,最后叶迦问道,「你还记得,跟你一起第二天去小树林找手錶的队员有哪几个么?」。 牟刚想了想,「一个是我好友小顺子,还有一个,对了,还有一个是任运良。」 离开的时候,叶迦向这位一生都忠于自己岗位的前安保队长表示感谢,整个社会正是有这么多的螺丝钉,才构成国家这么庞大的机器运转。 在今天的谈话里面,虽然并没有完全针对任运良本人的关键线索,但仍然有不少的收穫: 第一,任运良在离职的时候,很有可能是拿了一笔很大的赔偿,这样一来跟他后来的行为对得上。 第二,至于那天晚上牟刚看到的「女鬼」,要么是有其他命案发生,要么有人在故弄玄虚。不管怎么样化工厂确实有人在利用夜色掩饰什么。 第106页 第三,化工厂遗址还在那里,没有被拆,那很有可能还留下着当年的痕迹,如果能够被检测到什么,将是一个很大的进展。 叶迦这几天收穫不小。 第72章 兇手 在警方重新开始调查起任运良被杀一案后, 第一时间请了那三人过来进行口供录制,原因有三:第一因为他们都是任运良关系最亲密的人之一。第二因为他们三人身份分别具有代表性。第三个原因是他们在案发的时间,均有不在场的证明。 初步调查显示, 堂哥的证词没有太大问题,任运良同亲人之间的关系非常淡薄, 除了堂哥以外不与其他人联络,从这方面来说, 亲人之间犯案的可能性不大。 从死者的情感纠葛上来说,他和小女友露露之间的关系。其实无关感情, 更多的只是金钱上的交易, 最近任运良给她的钱少了,他们的关系自然也就不復存在。而且任运良除了她以外时不时还有一些露水情缘, 具体是哪些人,她不太清楚, 除此以外他小女友就没有其他有用的线索提供了。 最后是彩毛提到因为争街区的事情, 和隔壁区的黄三只有些矛盾。经过调查, 黄三只在当天晚上有不在场证明, 而且更让人无语的是,黄三只根本就不认识任运良, 彩毛的内心戏未免太多了些。 任运良本来就有自己的生意要打点, 根本就没有把彩毛平时的絮叨放在心上,而黄三只大概知道隔壁区有波人时不时出来噁心下自己, 压根没多想,虽然黄三只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个杀人罪名纯粹是子虚乌有。 今天傅流别把彩毛又请到了重案组, 一方面正式通知他, 警方对于他提供线索的调查反馈情况, 还开玩笑似的回绝了他要求警方贴身保护的请求。 彩毛望着今天坐在他对面看起来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警察,不过当这个警官进来的时候,他分明听到记录员尊敬地站起来称唿道「傅队。」 彩毛又有些紧张,昨天还是三个人一起到警察局,今天就只有自己一人,莫不是已经排除了那两个人的嫌疑?而自己只想借警方的手打压黄三只而确实没有把知道的所有事告知警察。 结果今天警方不仅单独把自己叫到这里,还把重案组的副队长也叫来了,莫非这正是自己有嫌疑的意思?如果进一步被怀疑,那岂不是最后局长也会来? 不过这位副队长看起来非常英俊,就算是彩毛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阳刚、英俊的男人。这个相貌,比前段时间才选出来的江城市「市鸭」顾公子好看多了。 傅流别不知道眼前的彩毛正拿他和一些奇怪职业的人进行比较,「白洋阳,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把你单独叫过来么?」傅流别对着彩毛和蔼地说道。 一听到单独两个字,彩毛感到一阵紧张,明明几分钟前才去了厕所,他感受到了一股侷促的尿意。 这样想来,任运良看人的眼光不错。在他选择货物分销下家时,知道彩毛不靠谱,果断地抛弃他,选择了有些胆气又比较沉稳的越棋。 「警官同志,我没有杀人,我跟任哥那可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我对任哥的敬仰那可是如滔滔江水,又去如那什么黄河……?」彩毛拍着胸脯,说着豪言壮语。 傅流别听到别的还好,听到后面抬起头看了一眼彩毛,彩毛被他陡然盯着,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差点闪了舌头。 傅流别又低了下头,仿佛刚才严厉的目光只是错觉,彩毛紧张得咽了口水,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你刚刚说,对任运良很尊敬?」傅流别头也不抬地说道。 「是啊,是啊,在我们道上都是要对自己大哥很尊敬的,像这种三刀六洞的事情,我们江湖中人干不出来。」 彩毛捣蒜似地点头。 「那也尊敬自己的大嫂么?」傅流别转过头拍了拍肩上的灰尘。 「那,那肯定。」彩毛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全部都打湿了。 「对了,你大嫂刚刚打电话说有其他线索提供,大概一刻钟之后到。」傅流别好像不经意似的说道。 「不能吧,她刚刚说还在玉溪县,明天下午才……」彩毛顺口反驳道。 傅流别再次露出笑容,「那我们可能弄错了。我正好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代替你的大哥不分昼夜地照顾你们大嫂,这也算你的衷心?」傅流别对着彩毛说道,一瞬间,彩毛冷汗直流。 这件事其实一早便有端倪,从小女友的描述来看,她一早对任运良某方面就有诸多不满,与其次次都在外花钱,不如找一个稳定持续的伴侣,所以她很有可能另有情人。 而身强体健,又能经常接触到从而让感情迅速升温的,彩毛无论如何都要算一个名额。 有了这个前提,再仔细观察,两人的小默契就一览无余了。小女友包上的小羊玩偶暗合「白洋阳」的名字。 加上彩毛手臂显露出来的纹身,「love u」这排字里面l和u都是大写,而且和小女友签名中 「lucy」一模一样,很可能是让小女友先写下这个名字,再让纹身师照着纹上的。 这么多的痕迹,不太可能都是巧合,加上傅流别刚才随口的试探,彩毛很配合地说漏了嘴,一切就都瞭然了。 「警官,我承认,我是很仰慕大嫂,但是,但是。」 彩毛把自己的头髮揉成一个鸡窝,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第107页 「但是本来你是没有嫌疑的,现在为了你仰慕的女人,也有可能冲冠一怒为红颜,吴三桂的故事听过吧?」彩毛的表情宛如痴呆,他摇了摇头。 「再不济还有投名状的故事,看过电影吧?」傅流别又换了个通俗的问法。 「看过,刘德华和李连杰贼帅。」彩毛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你看现在动机也有了,你跟你任哥又时常在一起方便下手,没错了,任运良就是你杀的,你的不在场证明也可以当作是串通作假。」傅流别摸着下巴装作恍然大悟道。 「不不不,人不是我杀的,真的,我真的。」彩毛有些语无伦次。 「昨天我就发现了,你在很多事情上没有告诉警方实情,而且还提供虚假信息给我们误导查案,再加上我们现在又没有别的线索,没办法,只能把最有嫌疑的人抓起来……」傅流别在「线索」两个字上拖长了尾音。 「线索,我有其他线索。」彩毛像是抓到了重点大声说道,彩毛跟任运良的时间很久,平时鞍前马后帮他做了不少事,这下他绞尽脑汁,又憋出来一些信息。 其实任运良找到的黑车司机就是彩毛介绍的,任运良也跟他说过,他过两天就要离开江城市,等他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好,马上就走,而且说不定永远都不会回来。 彩毛神秘兮兮地说道,「任哥他其实还欠了别人不少钱,我知道的除了越棋,还有不少人,他好像都不怕似的,不过这么多人里面,有一个人好像对他很好,经常给他钱花,但是任哥从来没跟我们说过这个,还挺害怕我们知道似的。」 傅流别感到很奇怪,「既然任运良没有说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彩毛得意起来,「这当然是我偷偷发现的,这些事休想瞒过我的眼睛,我不仅看到他们经常用信封装钱寄到家里以外。 我还偷听过他们打电话,电话里那人说爱他,离不开他,还说他要走的话就一起死。」彩毛的表情很精彩,「可能是任哥那天不耐烦,才被我听到一点点,你知道吗?那个人是个男的。」 听到这句话,傅流别忽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彩毛,把彩毛吓了一跳。 与他无关,傅流别的思绪已经飘向了远方,这个跟任运良有特殊关系的情人,有重大作案嫌疑。而且他已锁定了范围,而如果不是碰巧有第三人出现在现场,这件事根本就不会那么麻烦,因为这个巧合,他们兜了一个大圈。 第73章 意外 根据目前叶迦小队查到的线索, 钱小芳这件案子距离正式重新调查的条件尚有一段距离,必须得有一些其他关键线索支撑。 今天叶迦带着两位市局技术科同事一起来到了位于江城市青白区的申千化工厂旧址。这座占地超过十万平方米的工厂,就算在如今各种超大型或者国际国内五百强企业林立的江城市仍然算得上是压轴级的规模。 江城市申千化工厂, 不仅曾经是一家很有活力且带动了周围一大片发展的企业,更是青白区首屈一指的纳税大户, 贡献了不少gdp。 「申龙出水腾长空,千树花开立大地。」江城市发改委工信部副部长, 也是广苏省着名书法家程永福为当时声名赫赫的化工厂题写了一个对联,足以说明那时化工厂的重要地位。 这个对联说化工厂, 好像出水的蛟龙正腾飞于长空, 比喻当时化工厂发展的广阔前景。任凭风吹雨打,千树开花, 也说明它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挫折,也能坚定不移地展示自己的成果、挺立于大地。 可惜当时如何的如火如荼也抵不过歷史发展的滚滚车流, 昼夜更替, 月亏月盈, 任何事物都在达到辉煌之后走向衰败、无一例外。 而这副对联也在化工厂正式结束运营后, 运送到了现在的江城市博物馆进行了较为妥善的放置。 叶迦几人来到化工厂旧址,大门敞开已无人看守。举目望去, 壮观的楼群倒伏在尘土之中, 一片萧条和苍茫之感。近处已经有些变形的石阶上开满小花,远处多年未经打理的丛林茂盛, 各种杂草丛生,整个厂区倒也显得不是特别空旷。 技术科两位同事在叶迦的带领下来到两个作业车间旁的小树林,这一片树林的范围不小, 时隔多年之后, 技术科成员按照从最深处往外的顺序, 对树林的土壤进行分类、採集并一一带回警局化验。 见现场帮不上忙,叶迦一人走到旧车间大厅,这里的设备能卖的都已经转手,倒是一点小声音就能造成巨大的回音。也趁着这个时间,他头脑里面总结起对于钱小芳案件目前所查到的结果。 上次和傅流别讨论出来的三个案件切入点已经进行了一个,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三人此刻出现在申千化工厂遗址的原因。 目前他们拿到的线索,发现的案件都是以一个极其迂迴的方式出现在警方眼前,他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线索串成一个打开真相大门的钥匙。 至于第二个突破口,他们需要找到当时的人事科档案,只有人事科才有大部分员工的资料。 他们打算以钱小芳自焚案件作为时间原点,在这一年时间以内离职,后来又发生离奇意外、失踪或者兇杀案等情况的,都是他们需要调查的目标。 这个工作交给了白止他们。白止和袁金水花了大量时间,先通过人事科提供的人员名单,接着在所有在江城市局留下的卷宗里,翻遍了能够查到的资料。目前说有些可疑的,大概有两个案件。 第108页 第一个案件是一个自杀案,死者为女性,之前是申千化工厂的第二车间车间女工,她离职的时间,比任运良提前了整整一个月。 这位女工的案子发生在四年前,她丈夫死得早,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为什么说这个案子有些可疑,因为死者本身生活幸福,和家里人关系很好。 她性格热情开朗,朋友也多,再加上她当时工作比较稳定,自己女儿结婚不久,还一直说着让女儿早点生孩子,趁自己年轻一起带娃。 总而言之,这位女工并没有自杀的理由。所以她的家人一直向警察表示,怀疑自己的亲人是被人谋杀,要求警方能够调查清楚。 所以这个案子的卷宗也被当时的市局记录下来,几轮调查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死者在家里反锁的房间里直接用刀结束了自己生命。 除了当时家属的要求外,还有奇怪的一点,警方还发现死者所留下的遗物里边,一张纸条上留下一些比较奇怪的数字,叶迦看过卷宗,留下的数字是「6、8和贰」,其中8这个数字打了一个红圈。 这个数字不像是保险箱或者其他东西的密码,不仅包含阿拉伯数字还有中文数字,警方当时查来查去也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因为自杀确实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所以最后死者家人也没有再继续要求警方追查,这件案子就算是结案了。 第二个案子是一个交通案件,发生在三年前,死者是当年申千化工厂食堂的掌勺师傅,他离职的时间是在任运良离职后的第三天。 死因是死者在回家途中,被一辆飞驰而过的小轿车撞倒,后来因抢救无效而死亡。 这名死者和他妻子关系一般,他们两人没有孩子,平时跟其他亲戚的走动也不是很多,离职后因为年纪大了就一直在家,没有去找其他工作。 这个案子奇怪的有两点,第一是因为,死者回家走了一条他从来没有走过的路,为什么那么肯定,据死者妻子说,自己的丈夫对那条路一直很排斥,有时候宁愿绕远路也不会去那条街上的地方买东西。 奇怪的是,这位掌勺师傅当天出车祸的正是在这条路上,不过这不是最奇怪的一点。 最奇怪的一点来自于肇事司机,肇事司机是一名男性,最后的事故调查原因是因为醉驾,但是据肇事司机的所有家人都说,他们的家人开车几十年,从来没有违反过交通规则。 在平时的工作和生活中都是谨言慎行,更重要的是肇事者从不饮酒,而在肇事司机自己的口供里,对于为何饮酒并醉驾这一点,他自己吱吱呜呜说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在死者家人谅解的前提下,法官判罚赔偿了几十万加上坐牢十年,叶迦查过,这位肇事兇手尚在服刑中。 如果重案组能找到这几人之间的联繫,再证明同钱小芳的有关,那么对于案件来说,将是一个很大的飞跃。 最后是第三个突破口的调查反馈,以化工厂大范围为目标,如果还有类似钱小芳女儿被杀的案件出现,也不失为调查的突破口。 而最终的结果是,化工厂甚至整个江城市在那几年,像钱小芳女儿这样子,死者年龄和死状和性质类似的只有这唯一一件。 而且从钱小芳最后的反应上来看,她明显是想到了什么线索,最后才被杀人灭口。 叶迦的想法是,一边把之前查到的两件案子的情况做一个详细了解,一边等今天技术科查找的结果,然后再打算下一步的动作。 五分钟前,他跟傅流别才通过电话,任运良被杀一案基本已经锁定兇手,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连续破了好几个案子,而自己几乎没怎么帮忙,事实再一次证明了,没有叶迦的傅流别并没有任何不同。 叶迦心里忽然有些有隐隐作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傅流别之间的对话就只剩下公事,其实叶迦记得很清楚,昨天刚好是他们一起升为队长、副所长第三年的日子。 傅流别本人对各种生日、纪念日有一股天然地无视,昨天他没有提醒,这些就理所应当的不被记得。有些事只有一个人记得、有些事只有一个人努力还真是不公平,可惜感情是世界上最不能讲公平的事情。 不管时间再过去多久,他和傅流别的回忆是真真实实地发生过,至少他本人永远也不会忘记,就像问俊人希望的,那是他一直活下去的理由,也是他唯一的坚持,这个世界出现一个付清佳就够了,不是么? 正想进入车间的叶迦接到技术科同事电话,他连忙向外走去。 第74章 突破 眼前的兇手坐在审讯室里, 没有看清他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接到警方的传讯后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之后就在审讯室里闭起眼睛,放佛在闭目养神。 从案件本身来说, 这件兇杀案案情并不复杂。结果因为一方面碰上了非常巧合的变数,另外一方面也因为傅流别本人, 期待着这件案子可以带来他所希望的附加信息,所以这个案子才有了现在这个复杂的走向。 直到真相昭然若揭, 办案的警员们都不知道命运这样的安排是给警方增加了破案难度, 还是直接把兇手送到了他们面前。 让我给大家解释得更清楚一些。按照兇手最开始的打算,他在杀人并且清理完现场之后迅速逃离。因为死者房间大门处于敞开的状态, 那么尸体被过路人和周边邻居发现的可能很大。 第109页 接着在警方接到报案后,按照一般的流程, 会从死者身边的亲朋好友开始查起。一样会查到录口供的三人组, 自然而然从彩毛和小女友的小默契上发现他们的私情, 接着在跟彩毛的问询过程中发现任运良神秘情人的存在, 从而锁定这位神秘情人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接下来的调查依然按部就班,警方得知神秘情人身份为男性后, 会着手调查死者身边所有关系密切的男性资料, 只要能确定这位情人先生的身份,那么这件案子最后的侦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命运的玩笑就发生在兇手在犯案以后, 越棋碰巧在这个时候来到案发现场。他以一顿非常理的操作,毫不意外地获得了第一顺位的嫌疑人身份。 警方在确定他的现以后,花费了大量精力对他展开调查, 不仅浪费了很多人力物力, 还多花了很多时间, 最后通过市局重案组的介入才查清部分真相,成功洗脱了他的嫌疑。 这样看上去似乎越棋的出现给警方带来了极大的干扰,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其实,警方在案件之初对于死者任运良的人际交往调查中并没有发现,他有一名同性情人。查到的只是他正牌女友和跟其他人无数短暂的风流韵事。 如果不是彩毛异于常人的强大八卦雷达,加上他还偶尔会翻动任运良的私人物品,这段地下情很可能在很久之后才能暴露在阳光下。 看上去那名同性情人不仅以现金的方式给了他很多的支持,甚至他们平时通过一些不记名电话卡进行沟通,但从各种监控上看还真看不出有哪个人跟死者交往过密,很可能警方就在这样的线索中陷入焦灼。 越棋的出现反而没有让这样的局面发生,当兇手清完完现场准备逃跑的时候,听到了楼下传来的脚步声,他情急之下跑到了楼梯间,没想到这个人也是去找阿良。 他准备打算趁那人在报警的时候迅速逃离,没想到来人不仅动静全无,还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惊慌。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头脑中慢慢成型,这是溺水者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他想利用这个人作为嫌疑人,从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小心翼翼地离开楼梯跑到大门口,接着又重新出现在监控摄像头里,装作自己这个时候才来到任运良家里来一样。 谢天谢地那人没有跟着出来,甚至他重新站到任运良家门口,来人还在屋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不知道此时的越棋应该刚好去顶楼藏好东西,此时的越棋也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他该如何脱身。 怀着对屋里人及时雨般的感激,和阿良跟来人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密而产生深深的妒忌,他拨通了报警电话。 很快警察来到案发现场。果然,越棋被当做第一嫌疑人,没有再被放出来,而警方一如自己的预料,只是被简单地询问了一些情况。 但是,兇手本人也没有料到,他这样的行为也把自己暴露在了阳光底下。当警方证实越棋并非兇手,而那三人组口供又给出了任运良有一名同性情人的情报,他一下就出现在警方重点关注的名单里。 任运良将要离开,捨不得他走,而会在最后时刻找他的人,嫌疑会很大。因为想把嫌疑人身份顺水推舟送给别人,而灵机一动布下的这个局,反而捶死了自己当时也在案发时候的事实--陈伟鸿已无从抵赖。 可能这是最后一次,在这么多人的场合里,能够好好说一说自己和阿良的事,眼前的警察应该算是最好的听众了吧,他们会不厌其烦地耐心倾听,毕竟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想知道整件事真相的人。 陈伟鸿睁开眼,他张了张嘴,找到了自己的嗓音。「阿良比我年纪大不少,我知道他一直在做一些不好的事情,这些我都清楚,可是我并不在乎。」 警员安静地记录着,「我第一眼看见他就深深地喜欢上了他。他太像我曾经的恋人,那个因为意外离世我一直忘不了的恋人。那个人比我大了七岁,一直在对我若有若无地表达爱意。 可我都拒绝了,直到后来某一天传来他车祸离世的消息,我才知道原来我也那么一直爱着他。」 陈伟鸿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碰到任运良后,我把对那个人的爱都给了任运良。对于我无条件的付出,他理所应当地接受了,其实我们联繫不多,都是他缺钱或者有其他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才会主动跟我联繫。」 陈伟鸿露出怀念的神色,「在我不断的付出之后,他偶尔也会施捨我一点温柔,填补的是我毕生不能都不能挽回的遗憾。」 「如果不是想找我拿钱的话,如果不是我察觉到不对一直追问的话,阿良他不会告诉我他要永远离开这里。 我几乎已经准备好了自己全部的积蓄,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带我一起走,可是在电话里面他拒绝了,所以我只能在他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来到他家里。」 陈伟鸿的眼里出现一种病态的痴迷,他轻声笑了起来,「阿良他不知道,我来了就没打算离开,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这辈子他别想撇下我。」 「因为他不想我们的关系被人发现,所以我通常都是从后面围墙进来,监控上也不会留下我的痕迹,包括我杀他那晚。」为了回报警方的认真倾听,他解释得很认真。 「无论我怎么哀求,他也不肯带我一起,所以,我去厨房拿刀,想要他杀了我,我跟他争执起来,他骂了我好几句神经病。」 陈伟鸿双手抱住了头。 第110页 「他一直骂我一直骂我,突然我鬼使神差地拿起刚刚因为挣扎而掉在地上的菜刀。我没有多想,就是想留住他而已,我先对着他的背砍了上去,他的血真热,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那里不再动弹。 他的眼睛仍瞪得老大,看我的目光充满怨恨,我突然发现这些多来我爱着的这个男人,就这样泡在血污中,我感到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噁心和陌生。 就在那时,我对他的爱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突然醒了过来,我对任运良的疯狂不过是这么多年来,我对曾经恋人爱慕的投射而已,我既然不爱这个人,又为什么要这样断送我的将来? 所以我花了一些时间清理了自己的痕迹,先擦掉了菜刀上的指纹擦掉了厨房的脚印,这里有我的换洗衣物,我脱下沾有血的体恤和短裤,装在塑料口袋里,接着重新换了身衣服。」陈伟鸿的神色又恢復平静。 「我在准备关门的时候听到楼下的脚步声,所以吓得赶紧躲了起来,等我准备嫁祸给越棋下楼的时候,先把带血的衣物扔进了下水道,再后面的事情你们就已经知道了。 各位警官,不瞒你们说,其实我现在挺后悔的,为了一个我从未爱过的男人,我不得不赔上以后的一切,我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发现?有些人根本就是不可替代的啊。」 可惜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也没有人能够在他犯下罪行的前一秒进行阻止,无论什么时候人都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同样是这一天,不仅任运良的案子正式完结,叶迦他们去化工厂拿回来的所有样本经过了细緻的化验后,也得出了结果。 从土壤里面的痕迹来看,里面并没有发现任何残留的人体组织,但是,这次搜索也有意外的收穫,技术科在土壤里面发现了几种不同化学物质的痕迹,而这些本不会出现在土壤里。 重案组众人有理由怀疑,当年在申千化工厂,有人在做着一些隐秘的勾当,再加上这些残留的化学物质都是一些比较珍贵的原料,所以很有可能,这是一桩涉及到原料走私的案件。 正式的批文已经申请了,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化工厂,如果证实真的有原料走私案件的发生,那么当年的钱小芳及其女儿的遭遇,又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 第75章 惊愕 在三日前傅流别正式拒绝了秦川的邀请, 他在江城市已经待了有六年,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案件和犯人也见了不少。他不知抓过多少人,救下多少人。 时间越久他越觉得, 警察的责任是为了保一方市民安稳,不论是身处豪华都市, 还是村野小巷,只要心中的理想和抱负没有改变, 在哪里任职并不是最重要的,更别说所谓的虚名和仕途。 听到傅流别以这样的理由拒绝, 秦川像是开心又像是不开心, 他礼貌地挂断电话,想了很久。 本来已经准备好的包括队长和副队长的特别行动小组完整的配置表, 被他打了一个黑色的大叉,秦川也想到了这样的结果, 既然唯一的生路被傅流别自己堵死, 那接下来的一切就不要怪自己毫不留情, 随即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傅流别最近一直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他忙得没有时间来思考其他事情,虽然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 这是人在应激中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这么忘我地工作, 几乎破纪录地破案效率,其实不过是填补心中那一点, 仿佛被挖去一块的空虚。 傅琛队长夫妇去世得早,就算他们在世的时候也很少有整块的时间跟儿子待在一起,就算待在一起, 也只是在傅爸爸的安排下对小流别进行各种智力、反应、逻辑上的训练。 傅家人以智力高超, 但感情神经大条为家族显性遗传特徵, 幸好当时傅琛队长遇见的是同样性格豪爽,一点也不拘泥传统礼法的路警官,路瑛。 对于周围女警伙伴也好,其他政府机关的女同事也好。不管是谁,不论有多明显递过来的橄榄枝,傅琛队长硬是一点也没有特别的感觉,不知气哭了多少位当时警局的警花。 而只有当时江城市经侦科的路瑛警官毫不介意,正大光明和傅队长出生入对。当时重案组和经侦科联手破了好几件大案,两人的感情也一路升温。路瑛也一直默默等待着傅琛队长明白自己的真正心意。 最后因为当时重案组的副队长赵奕峒的介入,经过一系列阴差阳错、啼笑皆非的误会,老傅队长终于明白了他所以为的友谊,其实早就变成了坚不可摧、相伴一生的爱意。 之后两人的恋爱之路毫无波澜,从恋爱到结婚生子,一气呵成。两个人有着势均力敌的思想,也是门当户对的灵魂伴侣,工作中更是很好的拍档,直到那件案子的发生,两人双双殉职,这是江城市警方歷史上最惨痛的损失之一。 到了现在,儿子这儿顺利成章遗传了自家老爸的迟钝。但是身为男子的叶迦,却没有当时路警官的洒脱与坚持,所以傅家人这一代人的情路会多一些坎坷和波折。 所幸时间会推着人主动往前走去,无法被掩埋的情感,也迟早会有一天暴露于青天白日中,就跟傅流别他们现在正在调查案件一样,过了这么多年,也要让真相重现人间。 傅流别和叶迦把目前所有的信息整理成册,给出了重启钱小芳及其女儿死亡一案的理由。这一次终于得到了批准,到现在傅流别终于可以集齐全部的力量,动用市局重案组的全部人力和资源。 第111页 经过第一次全体讨论,重案组警员们接下来会从这几个方向去进行案子的调查。 首先非常重要的,当年的申千化工厂是否真的有涉及到走私化工原料的案情,单纯的走私案其实并不归重案组管,但因为里面涉及到多宗可疑的命案,所以仍然以重案组这边的调查为主,同时也需要市局其他科室人员的协助。 「大家别忘了这件事的源头。」傅流别跟大家强调,「钱小芳一案的起因,是因为她女儿魏静恩的遇害。而按照付清佳的遗书,当时那几名兇手过来找的人应该是她而非钱小芳之女。」 傅流别有些惋惜地摇摇头,如果付清佳还在,可能会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傅队长一边想着,一边对大家说道。 「以付清佳这么小的年纪,应该不太会跟那么多人结怨,这里面肯定有很关键的事情发生,虽然付清佳和钱小芳都不在了,我们找起来会有些难度,现在可能还知道这件事情起源和开端的,两江幸福院的王惠莲老人说不定还记得当年的一些情况。」 这个任务交给白止和袁金水,他们需要帮助王惠莲老人尽可能多的想起当年的情况,特别是付清佳和申千化工厂之间的接触。有可能,付清佳是在化工厂里面发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才会引来后面的杀身之祸。 第二任运良的发家史确实有很大的可疑,从他之前向陈伟鸿提过的只字片语里面,有涉及到原料,尸体等相关的字样,证明任运良很可能以一个未知的身份,参与到里面的交易当中。 第三方面,他们查到与任运良一样从申千化工厂差不多时间离职后来又离奇身亡的那三桩案件,其实都有一些未能够解答的问题。 自杀案中没有缘由的结束生命以及留下很奇怪的数字密码,还有交通案中从来不走那条路的厨师,为何在那条路上出了车祸,从来不喝酒的司机居然醉驾。第三桩案子是沈笑薇老公在外面平白无故打死了人,单从这三件案子上来说,最没有可疑的反而是第三桩。 最后加上任运良被杀一案,跟申千化工厂离职员工有关的命案发生了四起,看上去任运良的被杀跟之前的事情并没有关联,但其实,这件事情的源头依旧是任运良仿佛听到什么风声之后,想要逃跑而引发出来的。 这一大方面可以入手的线索挺多,这个任务傅流别安排给了叶迦。他会安排人走访当年自杀女工的亲人,被撞死的厨师的妻子还有那一位至今仍在服刑的司机。如果叶迦能找到以上几人共同而隐秘的关联,说不定也可以从另外一个方面彻底清楚这个事情的真相。 最后一个方面,不管是杀人越货、还是走私贩卖。想要在这个工厂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上面的领导不可能个个无辜,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接下来傅流别就会带人,从当年的安保队分管领导徐绮珍开始问起。 意外和惊喜总是接踵而至,在傅流别仍费尽心思进行案件调查的安排时,前省厅专案组秦川队长,直接出现在了江城市局,他们最近在查获的其他案件中,发现了一些资料。 秦川直接带来了省厅厅长赵奕峒签发的停职公函,这份文件直接绕过了江城市警察局。公函上写明,重案组一组队长傅流别即时无限期停职,且他不能参与有关钱小芳一案或者申千化工厂的所有案件的调查。 众人一片譁然,群情激奋,省厅的人越来越不干人事。特别是袁金水,脸红脖子粗地要求省厅给出一个合理解释,他晒黑的脸上本来看不出脸色,但是情绪太过激动,红色的斑块一路从头顶出现到了脖子。 至于其他队员一个个义愤填膺,他们捏紧拳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挥在了秦川脸上。 周小佳脸色惨白,不知如何进行接下来的工作,白止咬起手指,头脑一片空白,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围。至于叶迦冷着双眼,冷静分析起目前的情况。 秦川的脸上的笑意差点连他的脸皮都挂不住,唯一还算平静的要数傅流别本人,他示意大家安静,缓缓走到秦川跟前,平静地问起原因。 「傅流别,你的好日子到头了,知道为什么么?据我们查到的资料,申千化工厂的命案和走私都是真实发生的,而这一切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巨大的保护伞。」 傅流别和叶迦勐地抬起头,他们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读出了异常错愕的结果,他们已经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川的声音继续响起,「而这两个警察败类不是别人,正是你这么多年引以为傲大靠山—你的父亲和母亲!」 第76章 牵连 为了安抚现场众警员的情绪, 鲁局长亲自来到现场,向大家保证接下来一定会慎重地进行调查,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在随后进行的案情分析会上, 秦川先安排他带来的两人跟着傅流别,那个阵仗看起来嫌疑人是傅流别本人一样, 然后在所有重案组队员的面前,丝毫不顾及在门外的傅流别, 径直关上了会议室的大门。 看到这一幕,白止的牙都快咬碎了, 重案组众人都一副恨恨的表情看向秦川。但这一切丝毫没有影响秦川的心情, 他带过来的证据很足,还有赵厅长的直接命令, 谅这帮子人也不敢不服从。 秦川的计划很完美,首先让傅流别丑闻缠身他一定会灰熘熘地离开广苏省。但赶傅流别离开的时机不是现在。他会暗中筹谋, 暗中筹谋。 第112页 直到叶迦参加完深造培训后, 正好会出现江城市重案组队长的空缺, 而叶迦的能力和之前的履歷, 将会是不二人选,当他顺理成章地接替傅流别后, 也为他必得之物扫清障碍。剩下的人根本不足为惧, 特别行动组组长的位置已如他囊中之物。 小邓帮他放好投影,秦川自信又平稳的声调传来。 「在前段时间, 省城一直在追查的一桩经济犯罪案件。经过我们认真追查,发现这桩案件牵涉到的人员甚广。 他们分工严密,还联合了个别政府官员, 其中一个被追查到涉案金额比较多的高层, 为了戴罪立功, 他把知道的事情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抖了个干净。」秦川先简单介绍了前因。 众人听得很认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秦川继续说道。 「其他的事情暂不赘述,他给办案的民警提供了一个非常重大的线索。他有段时间任职的某企业,是申千化工厂走私的秘密买家,知晓很多内情。」 当年的申千化工厂由于人数众多,加上管理并不像现在这样科学和严密。 上面的领导牵头,首先由生产原料科加大了各种原料的採购率和废置率。而在原料的购买上,又尽量选择一些可做手脚的关系户,这样一来就有源源不断的成品可以售出。 「但是这一位高层提供的线索也有限,他只知道他公司涉案的几个成员。但是,他说化工厂三位副厂长和正厂长四人之间一定有一个最后的掌舵人,但这个人一直很小心,他不知道是谁。」 这位高层急于脱罪,恨不得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其实当年他们单位已经有人对这件事情进行举报,而申千化工那边的人传来消息说,不用担心。 不知道最后通过什么样的运作,最终调查结果显示买家企业并没有任何违法行为,而处理这个案件的,正是路瑛路科长。 然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举报人在半年以后意外死亡。举报人当时和其他几个朋友,去了江城市风景优美又比较出名的黄华山游玩。等几人爬到山顶时,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好友。 直到山下的人传来消息,他们才发现自己的好友已经摔下山崖。举报人的家属非常怀疑跟自己亲人的去世跟半年前的举报案有关,要求警方彻查,最后警方的调查结果说是失足,而负责这件案子的正是当年的重案组傅队长。 这位高管非常肯定,他们确实买通了当年警队的负责人,配合当年暗地里的各项操作。告诉他这些事的是他的老领导,老领导亲口告诉他那名举报者是被灭口。 老领导记得很清楚,他跟那两位警察见过面,是一对夫妻,当时的申千化工厂的接头人称某一个人为傅警官。 基于此省公安厅厅长赵奕峒迅速作出批示,将傅琛与路瑛作为这几件案子的嫌疑人,而作为他们儿子的傅流别没有资格再插手这几桩案件不说,背着黑警之子的名号,傅流别的警察生涯永江无出头之日。 当叶迦走进傅流别办公室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想了想去食堂打包了点滷味来到天台,果然傅流别正一个人盘腿坐在地上,似乎还在数星星。 「跟着你的两个人呢?」叶迦带着关切的笑意问道。 傅流别曲起左腿,把左手搭在膝盖上,顺手接过叶迦的宵夜,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了快一个小时。秦川这个时候废话还这么多。哦,你刚刚问那两个小警员,不知道,可能还在哪里到处找我吧。」傅流别露出狡黠的笑容。 叶迦在他旁边坐下,露出一丝担心。「对秦川说的你怎么看?」 傅流别撇了撇嘴,「就我那对一心锄强扶弱,满脑子都是家国天下的父母。」说着,他啃了口鸡翅,鼓起腮帮子嚼了起来。「他们俩要是黑警,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警察了。」 傅流别又啃了口手中的肉,「你不知道,我爷爷以前跟我说的,我爸才当警察的时候,比白止表现得还夸张。」 正在和周小佳商量对策的白止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我奶奶心痛自己的宝贝小儿子,本来都已经安排好了省厅后勤科的岗位,被我爸知道后,写了大概两万字的陈情书,写了很多自己想要成为刑警的原因和抱负,深情并茂地给他们念了一遍,最后把我奶奶感动得不行,这才没有干涉他的选择。」 傅流别啃完两个鸡翅吐完骨头,抬头一看,叶迦正傻傻盯着自己,以为叶迦想吃的被自己拿走了,把滷味口袋往叶迦那里推了推,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叶迦心里翻了个白眼,就目前这种情况,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没心没肺胃口还这么好。 「我父母当警察那么多年,办过这么多案子,有什么碰到那些比较身世比较可怜的,不管是被害人还是兇手,每个月要贴出去不少钱,我妈也是经常感动得眼泪花花,家里的感谢信倒是有一大堆。」 叶迦清了清嗓子,「这可能就是命运的安排吧,如果不是傅叔叔坚持来到江城市重案组,就不会遇到路阿姨,所以也有了现在的傅流别。」 傅流别没有听出叶迦口中的情谊,他点了点头,「然后命运继续向前推进,所以后来我也碰到了你。」这个类比不是特别恰当,但是叶迦并没有提醒。 他们静静地并肩坐在地上,傅流别看了看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他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尘,「走吧,今天还得收拾收拾带些东西回去。」 第113页 「流别,这件案子目前还是交给我们负责。你放心,我很快能找到真相,别的不说,先把傅叔叔和路阿姨的嫌疑洗清,最近这么忙,你休想躲在后面乘凉。」叶迦认真地说道。 傅流别摆摆手,「嗯,我等着。」 「流别,有个问题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叔叔阿姨他们是怎么?」叶迦斟酌着问道。 「……」傅流别嘆了口气,「这个案子据说是江城市的绝密档案之一,就连我们亲属都没有太多的知情权,还好我爷爷奶奶去世得早,其他亲戚也不在这里,不然我都不知道我奶奶会有多伤心。」 他长长地唿出一口气,「我只知道他们走得并不是很痛苦,至于为他们查清真相,我想他们更希望的是我能做个好警察,守护着自己心中的正义吧,这也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理想。」 心性洒脱又拥有傅家人乐天派性格的傅流别用无比低沉的嗓音说完这段话,他所选择的这条路註定是艰苦难行,所幸父亲身边一直有母亲的陪伴,尽管他身边只有自己,这可以支撑他继续往前走去,只是他更希望…… 叶迦从未觉得傅流别也有这么孤独的时候,他第一次对于自己的临阵脱逃感到有点后悔。 第77章 进展 在调整完基本沉稳又带一点暧昧的氛围后, 叶迦跟傅流别讲了之前他们开会的具体内容,两人都很清楚,因为目前这个案子涉及到的线索很多, 而省厅的介入宛如一把双刃剑。 一方面他们带来了目前调查的最新进展,包括一些市局尚未发现的信息, 把这个案件往前推进了很大一步。 但是另外一方面,具体的调查中有了省厅那边的参与, 傅流别一直以来对于省厅插手市局办案过程的担忧,终于成为现实。 明面上整个案子仍然让江城市重案组负责, 秦川是以从旁协助的名义。但他的行为处事俨然是把自己放到了傅流别以上的位置, 这也是让众队员心生不满的一点。 「还有一件事。」快要走到天台小门的傅流别向好友说道,叶迦很瞭然地笑了笑。「你放心, 我会安抚好他们的。」 傅流别伸了个懒腰,「我记得以前我妈以前也经常对我爸说你放心来着。」 当傅流别收拾完东西回家睡大觉的时候, 重案组的众人一个也没有离开, 叶迦正准备召集大家, 发现整个大厅空荡荡的, 而此时会议室已座无虚席。 周小佳内心曾无比盼望队长比众人更早回家休息的画面终于出现,而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曾经那些充满对傅流别身体的担忧, 看来那样的废寝忘食竟是她无比希望出现的往常。 众人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对副队长的信任,而这次, 他们也再次在副队长的带领下,顺利完成案件的侦查。 叶迦简单描述完现在的情况之后,众人领了任务各自离去。整个过程大家没有任何一句废话。包括白止, 他写满担忧的脸上又异常坚定。 傅流别你真是拥有一群很好的伙伴呢, 叶迦心里想到。他刻意忽略了, 这一群人对待他有着同样的情感,那是他不想承认的事实。 刚刚在同傅流别的沟通中他拒绝了叶迦,把以洗脱傅队长和路科长两人嫌疑作为第一首要任务的安排,傅流别很瞭然的对叶迦说道。 「以我对我父母的了解,他们肯定是另有计划。俗话怎么说,放长线钓大鱼。所以你看上去最紧急的事情,在我看来恰恰是最容易解决的,所以你只要按照自己查案的节奏,步步推进,真相很快就能出来,相信我。」 傅流别关好门,他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至于我,另有秘密任务,不用担心。」默契不止是存在于好友或伴侣之间,亲人之间也同样。对于这样的傅流别,叶迦能够回报的当然是同样的信任。 目前重案组需要解决的第一个大侦查方向,是在跟申千化工厂有关的四个案子里面,虽然这四个案子目前都已经是结案的状态,他们要做的正是要找出其中的可疑。 按时间的倒序来,最近发生的也就是任运良被杀一案,兇手已经认罪,接下来的工作需要让技术科继续追查,至于包括毒品分销一案中也需要毒品调查科的配合,任运良在躲避的仇家到底是谁? 而小娄和小孙两人的任务是负责自杀女工马璐瑶亲人的走访。这个案件除了未能查明死者的自杀缘由外还未能破解死者留下的神秘「密码」,警方除了跟几位亲人沟通外,还需要重新排查死者亲属所保留下来的死者物品,希望能较之前有所突破。 白止带上另一位队员负责交通案死者祝富的重新调查,他们不仅需要跟死者家属进行沟通,还要在完成走访后去江城市第三监狱,跟现在正在服刑的肇事司机进行走访。他们这儿需要解决问题也不少。 而袁金水当仁不让地再次外出来到赵陆镇上,这一次他是无比地心甘情愿。这两天他的任务是要寻访当年被沈笑薇「老公」杀害的前申千化工厂生产车间一员工游落雁一案的目击证人。 由于兇手智力有些问题,加上现在也已经不在人世。可能提供线索的就只有目击证人了,除此之外他还会带回当时办案的所有案件资料。 这四个案件是当时他们所筛选出来的,跟钱小芳一案可能会有关联的卷宗,可能最终的调查结果显示这四个案件都只是巧合--跟当年的结果一样,不同的是叶迦他们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来完成对这些案件的调查。 第114页 为什么这么说?当年的警察在调查这些案件时,并不知道申千化工厂可能牵涉到走私和命案,当他们只是单纯的把这些案件当作独立的个体来进行调查时,很容易一叶障目,看不清全貌。 而叶迦他本人的任务,就是要跟秦川一起去拜访当年在申千化工厂任职的三位副厂长,据买方企业的高层透露,三位副厂长和一位正厂长这四个人当中,有一位是当年走私案件的实际操控者。 其他条线交给省厅继续负责,他们有更多的线索和资源可以继续追查。 在秦川的构想中,因为买方企业高层直接给出警方接头人的姓名和签字作假的各种证据。而且那两起案件的第一负责人确实是傅队长和路科长。 退一万步说,他们并没有收受贿赂,只是单纯地被蒙蔽。但是在这么可疑的案件中,居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快速地签字落定尘埃,这两位的办案水平,连勉强及格都谈不上。 所以借着这个事情的爆发,秦川一击即准,他杀人诛心,用了他以为傅流别最不能接受也是最丢脸的方式。 在去往第一位甘副厂长所在地的走访途中,叶迦抓紧时间查阅了由省厅整理出来的曾经化工厂几位掌舵人的资料。 曾国权,男,曾经任申千化工厂厂长,主要分管总经办(负责协调和督导各部门开展工作、专门负责接洽政府部门的检查、日常公关等)、市场部(分析行业情况,承接订单,负责产品销售及原材料採购)、生产部(直接负责化工原料加工)等几个最重要最核心的部门,曾厂长在化工厂结束后身体一直不好,已于三年前去世。 甘荣轩,男,化工厂第一副厂长,主要分管技术部(包括产品研发,工艺改造,原料、中间体、成品质检)、仓储与物流部(负责储罐管理、产品包装,仓库管理)、安全部(负责督导工厂各部门安环卫工作)。甘副厂长现在在另一家大型国有企业任一把手。 徐绮珍,男,化工厂副厂长,主要分管运维部(主要负责工厂设备仪表的维护检修,工艺或厂区改造的施工等)和安保科(工厂日常安保工作,当年的安保科都是自己招募的人员,不像现在很多外包)。徐副厂长目前在江城市一家中型企业任二把手,从履歷上看和甘副厂长一样获得了升迁。 最后这位是唯一的女厂长阮盈莹,她主要分管后勤部(负责人事、行政、食堂和宿舍管理)和财务部,目前正在申请退休中。 从目前资料来看,很难说谁更有嫌疑。从分管的部门上看,曾厂长他手中的权力最为集中,而且牢牢抓住化工厂最重要的几个部门。甘荣轩副厂长和徐绮珍副厂长,现正在仕途的最顶峰,他们离开申千化工厂后,都受到了组织的提拔。 跟刚刚提到的四起命案有所关联的是,任运良表现奇差还可以留在安保队,而负责这部分的分管领导是徐绮珍。钱小芳、马璐瑶和游落雁都同属车间工人,他们的分管领导是曾厂长,而交通案的死者祝富他所处的部门又是阮盈莹负责的。 从牵扯的范围来说,曾厂长的嫌疑会比较大,他作为化工厂一把手,很难说对下面发生的这些事情毫无察觉。而今天,叶迦和秦川将要揭开这长达二十年,可能牵涉到多起命案,甚至现在也有人为之丧命惨案真相的序幕。 第78章 走访 当小孙提起这件自杀案并说明今天警方的来意时, 他明显感觉到整个屋子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息忽然有一丝凝固。三年时间,还不能完全让这家人走出悲痛。 在经过短时间沉默以后,女儿的眼里闪动着泪光, 对于现在警方重新调查这个案子,她虽然不知道事情原由。但她愿意打开自己原本已经冰封的记忆, 尽可能给予警方帮助。 这些画面无须努力只要稍作回忆便争先恐后涌了上来,只因她从未忘却。「我妈妈心地善良, 平时街坊邻居、亲朋好友有个什么麻烦事,她能帮的都会尽力去帮忙。 我爸去世得早, 周围人都让她再嫁, 可她怕我受委屈,硬是一个人照顾我。那些年, 她很辛苦,工作上几乎从来不请假, 年年都得优秀员工奖。 她走的那个时候记得我跟正礼才结婚, 我妈还开玩笑说希望我早点生个大胖小子, 她来照顾我们呢。眼看现在日子好了。警官你说, 我怎么能接受我妈妈是自杀的?」 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流淌,主人沉浸在悲伤里, 任由它滑落。 「申千化工厂, 你说的是我妈妈很多年前工作的那个地方?她工作也没什么特别就是车间工人,我没听她说起过什么事呀, 她离开那里很多年了。抱歉,那个时候我还小,我不记得当年发生过什么事了。」 「我妈妈设置的大部分密码都是我的生日, 可我的生日跟这这些数字没有关联。我家家境一直不好, 也没有保险柜或者其他的东西, 我能想到的有特殊含义的所有数字也跟她留下的那几个沾不上边。」 「我儿子今年已经一岁了,每次看到他外婆的照片都要笑。他肯定也很想念他外婆。」 「这些就是她当年留下来的所有东西,本来想着做个纪念,不知道对你们查案有没有帮助,你们拿走吧。」说到最后,她女儿的眼里闪着名为希望的亮光。 短短一两个小时的沟通,勾起了马璐瑶女儿无限伤心的往事,小孙几人道了谢,准备拿着离开了。 第115页 正在这时,她女儿忽然拦住了两位警察,「当年我妈妈从化工厂离职前,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与此同时,白止和警员也来到祝富的家里,准确来说这是他妻子现在的家,当年这个事故发生后不久。他妻子就已经再嫁,现在是趁着丈夫出去买菜的间隙,接待了两位警察。 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显然不愿意再提起当年的事情,从进门到离开,整个询问过程大概就半个小时。 祝富当年和妻子的关系不太好,为什么死者当时踏足了一条他从来不愿意去的路,他妻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由于是意外,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线索可以补充。 至于死者的遗物,因为不久后便搬了家也因为没有人想要留下什么凭弔,所以从这一方面也没有可以提供的线索。 对此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白止没有气馁,他们接着来到了江城市第三监狱,办完简单的手续之后,他们见到了当年的肇事司机庄沫城,看到警察对于五年前的这起交通意外重新开始调查,他有些吃惊。 「这件案子难道还会有其他的什么情况吗?祝先生他已经死了那么久,而我也在这里待了将近七年,已经有足够长的时间来忏悔我所做过的事情。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听到这样的话,白止突然有一种感觉。在这件案子上面,兇手庄沫城有一股压抑着的隐约的愤怒。 「祝先生我以前也不认识,那是我第一次和他见面,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庄沫城自嘲似的开了个玩笑,或许这样才能些许地减轻他的愧疚,对于伤人性命的回忆,那满地的鲜红,刺痛了他的双眸,汪沫城可能这一辈子也没有办法释怀。 「申千化工厂?那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化工厂?我没有听说过,也不认识里面的人。」庄沫城想了想说道。 突然他像想到什么,「怎么?那是我家强强现在的工作单位吗?他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是这是那个男人的?」庄沫城自知失言,他闭上嘴。 白止没有联想太多,他没有想到在提到申千化工厂时,原本一直比较沉得住气的庄沫城一会儿担心一会儿又控制不住怒意。 他慢慢平復下来,「这么多年了,我早忘了,当时应该是和公司领导或者同事吵架,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不是,你们现在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汪沫城没有再理会警察接下来的问题,自己絮絮叨叨地说道,「我妻子和孩子现在每个月都会来看我,强强现在都已经快工作了吧。还有三年我就要出去了,等他以后谈恋爱,我出去的时候还能赶着他结婚呢。」 袁金水跟赵陆镇的缘分目前一共有三次,第一次心情是雀跃的,因为马上就可以抓到稻草人案件的疑兇。第二次心情有些低沉,他到赵陆镇询问当年沈笑薇的情况,然后知晓了一个让人无限唏嘘的故事。这次心情有些烦闷,他是为了钱小芳一案而来。 他想到队长在家里边舒舒服服地吹着空调,吃着烤串儿。别得不说,就是为了让他尽快的回到一线办案,跟大家同甘共苦,自己也要卯着劲儿尽快找到新的线索。 袁金水先去了一趟镇警局,查到了当年卷宗。这起案件发生在早上十点,就在镇中北大街,所幸当时还有不少的目击证人,在警方记录在册的一共有九人。 这九人里,有三个人已经搬离了赵陆镇并且没有最新联繫方式。有两位年长的已经过世,有一个小孩在外地上大学,这次袁金水见到的就只有三个人。 在昨晚叶迦跟大家简单分析案情的时候。这一起杀人案案件,队友们一致认为跟申千化工厂有所牵连的可能性最小。第一是因为这件案子发生的时间和钱小芳一案有些对不上。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沈笑薇他们一家搬到赵陆镇本来就是意外,再加上如何控制一个疯子精准的进行攻击,还要把人打死,这样的难度也稍微大了些。 大热天的,袁金水先见到了第一位目击证人,胖老闆当年经营的小卖部仍在营业,在她的位置能够清晰地看到案件发生的经过。 「俺看到那个疯子跟另外那个正常男人说了什么,然后可能那个正常男人不是很耐烦,他们就推搡起来,那个正常男人把疯子推在地上。 后来不知道那个疯子就从哪里拿出来一把刀就朝正常男人砍去,俺吓得啊啊啊大叫起来,结果就发现满地都是血,俺跑进屋子里面锁好门,这才想起来打报警电话,当时又没有手机,不知道是谁报的警,警察来了,兇手被抓住了,俺才敢出门去瞧瞧。」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是胖老闆仍然记得当年的事发经过,看来没少跟别人重复。 第二个目击证人是附近做农活的农户,他是个爽朗的老大哥,「我听到前面乱闹闹的,兴沖沖的跑过去看热闹,结果等我到了一看那个兇手正兴奋地哇哇大叫。 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满身都是血,眼看肯定都活不成了,我好奇地看了一下兇手,这不是才刚来的那个张疯子吗?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好像跟死者有深仇大恨一样。」 第三个目击证人是在附近卖菜的小贩,因为离兇案现场比较近,还隐隐地听到几句说话声。 「我当年才十七岁,那个疯子拿出刀来一阵乱砍,把我吓坏了,这么多年我其实也有点后悔,我看附近还有几个成年人,说不定大家一起努努力,可以把刀抢下来,死者我认识,还是我家远房一个亲戚来着。」 第116页 「我当时有听到他们说话,那个疯子说什么鞋子之类的,好像是谁是谁的鞋子,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袁金水最后查看了关于这件案子,关于兇手方面的口供,因为兇手本身智力有些问题,在他的口供中他一会儿说死者该死,一会儿又给死者道歉,前言不搭后语,所以他的口供未能採纳。 最后因为死者精神鑑定成立,被关在了有医院性质的监狱里,没想到他死性不改几年过去还是在里面惹事,他的死因倒是没有可疑,进去之后他三天两头打架,最后一次是在打架中自己不小心,被尖锐的床沿撞破了头,最后抢救无效而死。 而此时的叶迦也完成了对三位副厂长的拜访,不管是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这几位副厂长在听到申千化工厂可能涉及到的走私以及命案之后,都不约而同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而他们也都充分意识到,警方找上门来的原因,他们表示对这一切都不知情,对内对外通通都撇了个干干净净,还有甚者隐隐把嫌疑归到了其他人身上,包括已经去世的曾厂长。 第79章 内情 晚上十点钟, 重案组伙伴们等到了姗姗来迟的袁金水。只见他把警裤的裤腿挽到小腿肚上,白色的衬衣已经出现了些黄色的汗渍,袁金水来到会议室, 来不及坐下,外套被他随手扔到最靠近大门的椅背上。 他往前走了几步, 顺手抄起一瓶冰水咕嘟咕嘟灌下,可能动静太大, 看大家都盯着自己。袁金水满不在乎地一笑,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今天四组人马都顺利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虽然不是每一组结果都达到了自己的期望。对于这几起案件来说, 由于发生的时间都比较久远,虽然一些得天独厚的调查条件不復存在。 但是由于几组人马都带着非常有针对性的问题, 他们围绕申千化工厂连续发问,可能会提醒这些知情人们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过的、被遗漏的关键细节。 在大家都讲述完走访情况后, 众人展开了激烈讨论。 首先是马璐瑶自杀的案件, 由她女儿保存的那些遗物里, 有好几份旧报纸, 这几份报纸在当时的调查中,可能看上去跟这起案件并没有太多关联。但现在仔细看来, 或多或少都跟申千化工厂有关。 例如第一份报纸一个角落里面, 上面写有江城市当地一个比较大型国企出现贪污腐败案件的查案过程。第二份报纸占据了大幅版面的位置上是关于江城市制造类、化工类的大型国企,可能会面临重组的新闻。 第三份报纸的中缝写着关于申千化工厂正式停止运营并全面进行清算的新闻, 另一个版面写着工厂员工在大门齐聚讨要工资的新闻,虽然模煳了信息,但明眼人一眼可以看出申千化工厂的大门。 而今天马璐瑶的女儿在最后提供了一个非常有用的消息, 据她回忆道, 当年她们家其实经歷过一个非常困难的时期, 她差点连学也上不起。 马璐瑶出去借了一大圈的钱,也凑不了那么多,后来莫名其妙生活又好了起来她记得,这件事大概发生在她母亲从申千化工厂离职前一段时间。 小孙他们带回来的信息很关键,马璐瑶的情况跟任运良有些类似,她在离职后获得了一份价值颇丰的赔偿,而她所保留的遗物中,至少那些旧报纸跟化工厂有一些关系。 有警员道,「这样看上去,马璐瑶的确很像是当年化工厂走私案的知情人,有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为了给她女儿上学凑到足够的费用,她在偶然撞见一些事情后,犹豫再三选择拿钱走人。」 而叶迦发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你们注意看这里,看到申千化工厂全面停止运营新闻的第二天,马璐瑶就选择自杀了。」 「这也太巧了!」小娄惊唿道。 马璐瑶的自杀案同申千化工厂有关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这条线继续交给小孙他们跟进,叶迦做出安排,小娄小孙二人将会去一趟化工厂遗址和旧人事科档案处,集中注意力破解马璐瑶所留下的神秘密码。 接着,白止介绍了他们今天走访的情况。虽然死者妻子一直冷着脸,而且一再表示不再愿意提及这件事,他们依然厚着脸皮竭尽所能询问了所有问题,但是仍然收穫不大。 有警员发言,「关于死者一直不愿意走那条路的信息,是死者妻子提供的,而鑑于他们两人的关系不太好,这一个说法是否属实,还未置可否。」 另外,白止可以肯定的是肇事司机直到现在也没有说出实话。 白止查阅了卷宗,「可能庄沫城忘记了,在当年的口供中,他说自己心烦意乱的原因是因为跟隔壁公司的人吵架,但是在今天的走访中,却说是跟自己的领导和同事吵架。 当年警方查到他确实跟隔壁公司的人讨论了两句,脸都没红,更谈不上吵架,这个理由一直非常牵强。」 走访完后,白止随即跟庄沫城之前的同事通过电话,最后证实跟自己公司人发生纷争确实是子虚乌有。 而且白止在跟庄沫城的沟通中,发现他有一股很强的怨气,这股怨气或者是怒意有些莫名其妙,他并不是对自己坐牢心生抱怨。庄沫城确实为他所犯下的事情而感到后悔,也诚心悔过。而且据他本人所说他并没有听说过申千化工厂,也跟他们没有任何关联。 叶迦沉吟道,「肇事司机庄沫城他所隐瞒的内情,一般来说要么跟工作有关,要么跟家庭有关。如果他的恨意不是对于死者,要么就是对于亲人或者同事。你们怎么看?」 第117页 白止想了想,「从跟庄沫城的沟通中,我发觉他特别在意自己的亲人,最在意的应该是他的儿子。我认为,就算他发生强烈的变故,也应该和他的家人有关。」 「他的家庭情况怎么样?」叶迦问道。 另外一个警员答话,「据档案的资料显示,他和老婆、儿子的关系都挺好,也经常去看探望他。」 白止想了想,「我比较在意庄沫城最后的那段口供,在提到申千化工厂的时候,他提到那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叶迦敲着桌子,指着这份文件,「我也怀疑庄沫城那次喝得烂醉是跟他家庭变故有关,看上去,他一直小心地维护着他最为看重的父子情。那个男人……白止,有个事情需要你帮我查一下。」 最后是袁金水带回来的另一个案件的资料,由于这个案件,各项资料和程序都没有太大问题,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没有疑问的状态,看上去很像是被害人游落雁不太走运,除此之外,他也没能找到任何跟化工厂有关的线索。 「老袁,我认为游落雁的案子,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毕竟那个人是个神经病,一般情况跟神经病没的说理去。」有警员说道。 「袁哥,他们有提到什么鞋子的事情?有什么会因为鞋子发生那么大的争执?」白止迅速进入到下一个案件的分析中。 「口供就是这样,我也不太懂。」袁金水摸了摸头。 「我认为,与其把注意力继续浪费在这个案子上,不如把精力集中在马璐瑶的案件上,那边有突破的可能性很大。」 众警员纷纷附和,叶迦同意了大家的判断。 今天他们都带回来了一些案件进展,不是因为现在查案的水平比以前高超,而是因为他们有了特定的目标而且有了更好的技术,少走了很多弯路。 「最后跟大家说一下,我这边的进展。」叶迦摆摆手让大家安静。 「对于任运良为何表现这么差还能留下厂里,分管领导徐绮珍的说法是,他从来没有接到任何关于任运良风评比较差的工作评价,对于此事他并不知情。」 「至于其他的走私案和命案,这三个副厂长不停地喊冤。」叶迦的神情有些严肃。 「这几人都是老狐狸,没有十足的把握和确切的证据前,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叶迦勾了勾嘴角。「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现在手上掌握的证据,省厅已经把他们所有的个人对外联络渠道都监控起来了,如果他们傻到现在还没有引起重视,那我们随时可以直接进行抓捕。」 最后叶迦总结道,「我们渐渐排除了一些无用的干扰项,越来越多有用的线索交汇在一起,省厅那边经济案的线索、我们查到的这些命案,就像逐渐干涸的河水,让河床慢慢露出真面目一样。 我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欠东风,只要以上任意一条线索有所突破,真相很快就会出现,在此之前,大家不能因为被私人的情绪所左右,就像队长信任傅队长和路科长一样,你们也要相信你的队长。」 「明白!」众人整齐的说出这句话,期待中的光明就要来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天停更~ 第80章 破获 第二天一大早, 白止分别请庄强宇就读大学的老师和第三监狱狱警帮忙。把他二人早上用过的餐具,单独装进一个塑胶袋里,由市局警员监督整个过程, 接着分别在几位刑警的一路护送下,来到市公安局技术科, 马上这里将要进行一个非常简单的鑑定工作。 几个小时后。 此时的白止拿着结果,再次来到了江城市第三监狱, 当庄沫城看到昨天来过的警察又再度登门,脸色有些不耐烦。 白止有些不忍心, 他把结果轻轻放到了庄沫城的跟前。那是一份亲子鑑定书, 上面写着:排除一号送检材料和庄沫城生理学父子关系。 「你应该明白我们是拿谁的dna和你一起做鑑定的吧?」白止轻声说道。 庄沫城的脸一瞬间变得血色全无,他下嘴皮不住抖动, 他哆嗦着放下诊断书。 这一段被庄沫城隐瞒了近七年的真相,终于再一次惨烈地揭露在他面前。当年他正是无意间知晓了妻子隐瞒着他的长达十五年的秘密。 妻子在嫁给他时已经怀孕, 他倾尽所有关心和爱意的并不是他亲生儿子。 万念俱灰又无法接受, 他这才喝得铭酊大醉企图逃避一切, 结果不小心撞死了人。 庄沫城在面对警察询问的时候, 他生怕一说出真相妻子就会带着儿子离开,他无法用言语表达他有多在乎这个家, 保住他的家庭是他唯一的信念。所以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就像是承认自己撞了邪一样。 而同时,白止以找祝富妻子现任老公协助调查为名, 逼得祝富妻子说了实话。她终于承认,所谓死者不愿意走的那条路的线索,只是因为祝富爱穿浅色衣裤, 而那条路一下雨就会泥泞不堪, 这本是她随意的一句玩笑, 没想警方当时就认了真,一直追问个不停,她后来反而不敢再说实话。 所有的疑惑均已解决,这样一来这件交通案基本可以证实和申千化工厂的旧案无关。 而另外一边马璐瑶的自杀案也迎来了重大突破。 为了节约时间,小娄小孙二人分工协作,小娄去到现如今存放申千化工厂人事档案的地方,而小孙去了化工厂遗址。如果昨天的推断没有问题,那马璐瑶留下的数字很可能和化工厂有关。 第118页 小孙独自一人走在车间里,四周安静得连唿吸声都清晰可闻,走到近处,他发现车间的铭牌正是用的汉字大写,想到马璐瑶留下的数字「贰」,他精神一振。 正在这时他接到小娄电话,小娄通过档案袋里面的资料查到,马璐瑶当年是第二车间第十六分队女工,她的职工编号为1023号,分配的是第七宿舍楼的305室。 「贰这个数字已经清晰了、6、8。」小孙念叨着这几个数字,忽然他明白过来,马璐瑶所留下的这几个数字,全是她以前在申千化工厂的各种任职信息。 例如「6」是由「1023」这四个数字相加,「8」则是由「305」这三个数字相加,而「8」这个数字打了一个红勾,这说明她留下的线索很可能在宿舍楼! 小孙快步走到七号宿舍楼进门处只见一整排空置的信箱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他突然福至心灵,小孙快速找到三零五号信箱,用铁丝打开后,在信箱的最里边,放着一个白色的信封,这正是马璐瑶留下的。 当天下午,众人在会议室再次集合,重案组已经破解了马璐瑶自杀之谜,准确来说,死者的死因并无可疑,他们找到的死者遗书,上面的动机足以向她的亲人交代,而这封遗书也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信封里面是马璐瑶亲笔写就,这封信不长,字迹有些凌乱,有些字尾处还有一些被水墨浸染的痕迹,马璐瑶在书写时时候怀着无限的悔恨和伤感。 她一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只是多年前实在走投无路的选择,让她这漫长一生很难获得真的解脱。 「我这辈子,虽然吃了很多苦,当家的也去得早,所幸一直有月月在我身边。我当年是这里的车间女工,有时候会有通宵的班次。 有一次在我上晚班的时候,无意间被我撞破,工厂里面领导和其他公司人的对话,我听了一会儿才明白,他们这是偷偷地把公司的原料拿出去变卖。 他们发现我后,直接提出给我一大笔钱,我本来想拒绝,可是想到当时月月的学费和生活费,我接过了那些钱。 我的妈妈是一个善良的人,她从小教育我要正直要做好事,这是我一生中的污点,无论我再帮别人多少忙,无论我再做多少好事,也无法补救。 拿了钱后领导让我迅速离职,但是我的内心依然关心着化工厂的近况。 今天我看到了几个新闻,厂子正式宣布停止运营还有很多曾经的工友在讨要薪水,我忽然想到,正是因为我帮助了那些坏人,才使得化工厂一天比一天不景气,最终没有办法再开下去。 如果以后这件事情被查出来,我的女儿女婿将一辈子无法抬头,我该怎么办。 我没有面目再活在这个世上,我只知道,给我钱的是市场部的廖主任。 我对不起我的女儿、也对不起国家、更对不起那些,因为我们这些人而失去工作的工友,希望我走后,不会连累我的家人。我马璐瑶给大家赔罪了。」 再之后,警方根据马璐瑶提供的这些线索,查起来就非常容易了。有廖科长这个当年亲歷案件的人员在,整个过程宛如摧枯拉朽般进展迅速。 市局重案组再一次抢到了省厅前面,秦川出现了久违的黑脸。 而当省公安厅的警员们根据新的线索展开调查时,叶迦他们的注意力回到了故事原点,也就是钱小芳自焚一案的真相。廖科长承认当年曾厂长是有透露曾经把知情人灭口,但这件事他并没参与,所以给不了确切的名单。 按照秦川和大家的推测,这件事情的真相很可能是这样: 当年付清佳在化工厂和钱小芳一起上晚班时,无意间发现了他们违法交易的秘密,但是她由于年纪尚小,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被曾厂长的人知晓,打听到了付清佳的住处后,把钱小芳的女儿误认作付清佳带走。 之后有可能在询问魏静恩的过程当中,把那几位歹徒惹怒,魏静恩从而遭到了非常残忍的对待,而付清佳在忍不住对钱小芳说起她所看到的事情真相后,可能是从一些细节让钱小芳想起了什么。 她回到厂里探查真相,反而被曾厂长为首的那一伙人发现,最后才发生了付清佳看到的钱小芳所谓的自焚案。 虽然知情人大多已经死去,但目前的调查来看这样的结果,已经足以告慰亡灵,至少省厅那边的人是这样认为的。 经过这几天的调查,他们抓捕了大量的犯人,付清佳和之前举报人的命案是曾厂长所为,下手的很可能是任运良和他的几位混混朋友。 根据廖科长提供的另一个信息,牟刚那天晚上看到的只是他们为走私准备的逼真假人,如果有人发现可以往灵异故事上面做文章。 局面似乎已经得到了全部掌控,至于那些犯人们贪污的是五万还是十万,杀的人是一个还是两个,到了现在反而没有太多人关心,尽管叶迦心里清楚,这件案子其实仍有疑点。 这样确实可以解释大部分的问题,但是跟省厅和重案组其他人的喜悦不同。虽然这件案子基本算是告破,但是仍然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没有解决,叶迦从白止情绪低沉的脸上,看到了他同样的担忧。 目前这样的结果,仍然足以让傅队长和路科长的英名尽毁,他们几乎坐实了贿赂的事实,傅流别以后依旧很难再回到重案组,他可能就要这样同他心中最嚮往的职业告别,对叶迦来说,这比什么都让人难过。 第119页 第81章 先见 由省厅组织并召开的「七二零」特大走私及杀人案件的情况说明会在江城市警察局会议大厅召开, 今天的会议由秦川主持。 经过近二十天的调查,办案民警走访人员共计五百七十三名。经侦科调查了化工厂之前所有的採购、生产、销售和损耗的全面记录,并查阅与工厂有帐目往来的八十九家公司的流水记录, 同时加上银行、税务方面提供的其他资料。 最终查获,曾国权通过走私原材料获利一千五百万余元, 其他犯案人员均有金额不一的赃款收入。 至于钱小芳、魏静恩、以及之前那位下游企业举报人在内的三起命案,随着好几位知情人口供均承认曾国权确有买兇灭口的行为, 这些案件也同样水落石出。 秦川最后总结道,「七二零特大走私杀人案件, 时间横跨幅度长, 行业牵涉面广,波及到的有上千人。 在省公安厅各级办案民警的共同努力下, 抽丝剥茧、顺藤摸瓜,到现在已经完全侦破此案, 除了已经去世的曾国权、任运良、马璐瑶以外, 跟这件案子有关的所有民众都已经逮捕归案。」 在说到「民众」这两个字的时候, 秦川略微地加重了语气, 叶迦知道他另有所指,冷哼一声。秦川装作没有看到般自然地移走目光, 「所有的证据、口供, 已经整理成册。我们已经正式提起诉讼,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法律公正的判罚。」秦川停下来略等了几秒, 期待中的掌声并没有出现。 在略显尴尬的气氛中他继续说道,「这次重大且全面的成功,首先是在我们赵奕峒厅长英明的指挥下, 也在省厅各个部门全力协作□□同取得的, 当然当然。」 秦川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 「当然也非常感谢江城市重案组各位同僚的从旁协助。」 底下众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这连日来的辛苦,就这么被轻易地扼杀在了短短「从旁协助」这四个字上。 秦川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不减,他换上了一副更和蔼的笑容。他把目光看向白止,用鼓励又肯定的语气说道,「在这次的案件当中,特别要表扬的,是进入江城市重案组短短几个月的白止同志。 不止这个案件,在其他的工作中,白止同志同样贡献了很大的力量,也让我们看到江城市警队燃起的希望星光,让我们大家一起,给白止送去掌声。」 「啪啪啪啪啪。」掌声在会议时突兀地响起,很多人都看到这几个月以来白止的努力和进步。 他们毫不吝啬地,把鼓励送给自己亲密的战友。 白止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他知道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其实在昨天晚上,他已经接到了家里叔叔打来的表扬电话,秦队长把他这几个月在重案组的表现添砖加瓦地讲给了自己叔叔听。 这还不算完,今天秦川又来了这么一出,白止还是有点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他想了想,回头一定要跟小佳姐学学怎么翻一个标准的白眼。 等掌声停止,秦川拍拍手示意大家集中注意力,「接下来是最后一件事情,要跟大家宣布。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 在这件案子的侦查上,造成这么大损失和复杂局面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们警方内部出了问题,下面由我宣读对涉案警员最后的处理结果。」 忽然大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队长,队长。」 还没有等里面的人答话,「砰」的一声,大门勐地被推开,傅流别迈着修长的双腿,大步走向主席台。 大门处,小邓有些抱歉地说道,「队长,我,我没拦住。」 秦川挥了挥手,小邓连忙把门关上。 「傅队长,请问您这是有何贵干?」秦川勉强维持着淡然自若的表情。 没想到傅流别毫不理睬,像没见到这个人似的,他看向大家,「七二零特大走私案并没有结束,里面还有一些关键的疑点似乎并没有被省厅精英们发现。」 听到这里,底下的人纷纷坐直身子。任何时候属于警察骨子里面,想要查清案件真相的血液都在哗哗流淌。 小娄赶紧把傅流别带来的资料放到投影仪里面,秦川拦了一下没拦住,也觉得直接上手抢有失身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更好。 傅流别朗声说道,「整个案卷资料我看过了,在与七二零特大走私案有关的命案中,一共有这些。」 傅流别指了指屏幕,「魏静恩和钱小芳的系列自焚案这是第一,游落雁被杀案是第二,马璐瑶自杀案这是第三,第四是祝富的交通意外案件,第五是任运良被杀一案,第六是省厅那边查到的举报人被灭口一案。」 「经过大家认真仔细的调查、走访以后,第四个案件的祝富并不是此案的知情人,我们把它彻底排除。」傅流别在黑板上打了一个大叉。 「接着我们可以暂时再把第三、第五两件案子排除。按照我们目前查到的线索,曾国权□□的是第一个和第六个案件。」众人渐渐投入到案件的讨论中,没有人再看秦川一眼。 「但是,大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么?」 傅流别敲了敲黑板。 「从第三件马璐瑶案子中,我们可以发现曾国权这边的策略,最开始是比较温和的。在被马璐瑶发现走私情况后,不过是让她拿了一大笔钱离开工厂而已。」 见傅流别马上就要说到重点,大家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 第120页 「但是这样一来就跟钱小芳一案的处置有些不同。他们在发现付清佳可能撞破走私画面的时候,直接把她掳走,甚至没有跟她尝试过交流,而那个时候付清佳不过是一个小孩,何必採取那么激进的措施。 虽然后来曾国权同样也有□□的行为,但实际上的情况是有些不同的。」 叶迦接口道,「这正是我想不通的问题之一,举报人那次灭口可以说曾国权是被逼到他所认为绝路后的行为,但是付清佳和钱小芳当时远远没有到那一步。」 傅流别补充道,「另外还有一个疑点也被大家忽略了,任运良因为害怕什么事情暴露而急于离开江城市,我有确切的消息跟他贩毒无关。如果他当年也是和曾国权有所勾结,但曾国权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他还在害怕什么呢?」 「难道说,申千化工厂这里面有两股势力?」白止也有些明白了。 傅流别暂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上星期去了一趟赵陆镇,游落雁的被杀一案也不是大家想像的那么简单,它其实跟申千化工厂有莫大的关联。」 袁金水摸了摸头,「有什么我遗漏的信息哩,队长你快说。」他的声音震耳欲聋,把旁边的秦川吓了一大跳。 「老袁你调查的程序没有问题,所有口供和资料也没有问题。但是,某一位目击证人其实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傅流别笑着卖了个关子。 「大家可能不知道,赵陆镇是一个说话带有口音的地方,那位摊主是地地道道的赵陆镇人,他当时按照自己老家的习惯理解错了,他当年听到疯子和游落雁的争执并不是『鞋子』。」 袁金水突然明白了,他这段时间去了赵陆镇三次,稍微能听懂那边的话。那位目击证人听到的,并不是「xie」这个音。因为在赵陆镇中,鞋这个字的发音不是「xie」而是「hai」,而「hai」这个发音,而在其他地方是指的小孩。 而当时沈笑薇才生了孩子,如果有人告诉那个疯子,沈笑薇小孩的父亲是游落雁的话,那势必会极大地点燃这个疯子的怒火。 白止咬着笔头,这个案子可能确实没那么简单! 在大家思考的间隙,秦川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时机,「傅流别,就算你刚才提出的这些疑点都是真的,他们也没有办法掩盖你父母曾经所做的事情。」秦川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好的局面,从他手里流逝。 傅流别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太不了解我父母了,他们对身上佩戴警徽所投入的信念,是你根本无法想像的。 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他们为了钓大鱼而作出的权宜之计。」 「当年他们一早就发现申千化工厂远不止走私案这一个暗流,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制定了一系列计划,可是后来发生了…这些案子还没来得收网,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一个接一个的惊雷炸响在秦川身旁。 「你说的这些有证据么?这一切都是你为父母脱罪的臆想。 傅流别的话打破了秦川最后一丝侥倖,「我已经拿到了我父母当年所留下的全部证据,他们真正全力追查的,并不是走私案那么简单,申千化工厂的走私案被真真正正的利用了,为了掩盖另一波人贩毒的真相!」 「说来说去,你那英明神武的父母,有告诉你幕后黑手是谁么?」 「当然。」傅流别说道,「批文已经正式生效了,在利用走私案为幌子,掩盖自己贩毒的事实,并且犯下游落雁、魏静恩、钱小芳一案的主谋,正是当年化工厂第一副厂长甘荣轩。」 第82章 俯首 当叶迦走进傅流别办公室的时候, 想像中的忙碌画面并没有出现,傅流别正站在窗边,悠闲地在喝着饮料。 「秦川已经带着全部人离开了。省厅那边的最新指示, 接下来这个案件后续收尾工作,由我们江城市重案组一组、二组和市局其他科室的同事一起负责。 曾国权虽然已经离世, 但是甘荣轩还好好的做着他的一把手呢。只要他做过,这些罪行他抵赖不了, 我们也终于迎来了这个案件的最后时刻。」 叶迦声音虽轻但听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嗯。」傅流别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听不出他的情绪。 「很少看见你像斗败的公鸡一样, 有认输的时候。」只有他注意到, 傅流别在会议室说话的时候有点殃殃的,虽然在其他人看来傅流别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但叶迦太清楚傅流别的每个细微表情,这样的神情让他觉得有些新奇。 「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你, 快来安慰安慰我。唉, 有一个能干的爸妈是好, 可是爸妈太能干, 儿子都没用武之地了。」傅流别声音有点闷闷的,带有一点委屈的鼻音。 「噗嗤」一声, 叶迦笑了出来。「哪有儿子因为案件吃老子醋的。」 笑了一阵, 他好奇地问道,「你先跟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职务暂停之后, 根据之前我们查到的那些线索,我先把目前的情况重新整理了一遍。我发现跟化工厂有关的这几个案子里边,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跟化工厂无关的可以直接排除, 剩下几起我当时的第一直觉更像是两波人不同的处事风格。」傅流别也收拾起情绪, 和叶迦说道。 「在看到你们调查的结果后, 曾国权那边涉案是铁板钉钉。但是又无法解释所有的疑点,比如我刚刚提到的,毒品调查科那边线人的反馈是任运良跟运毒集团那边并没有起冲突。 第121页 如果他的案件也是和曾国权有关,其实他根本就不用等到现在才害怕。」 一说到案情分析,傅流别一扫刚才的低沉,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还有一桩没有确切定论的,就是看上去没有问题,所以被你们暂时放置一旁游落雁的案件了。」 傅流别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前,叶迦进来的时候,有意把傅流别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此时可以听到外面传来喧闹的脚步声和讨论声。虽然已经到了晚上,这样的忙碌却很让人心安。 「反正闲着没事,上周我去了一趟赵陆镇。老袁的调查没有问题,案件的资料、口供以及程序都没有问题。 不过,我在跟第三位目击证人沟通的时候,他说的夹杂赵陆镇口音的官话,我着实费一番功夫才听懂。」语言这块一直是叶迦的强项,叶迦抿嘴笑了一下。 「我当时忽然想到,在我父亲以前办过的一件案子里出现过,由于语言不通而造成误会最终酿出杀人惨案的事件。所以我当时就让证人用赵陆镇方言再重复一次口供,这么一听就被我发现了问题。」 傅流别突然意识到,游落雁被杀一案能够发现关键线索也可以视作是他父亲的功劳,他闭上嘴,突然不想再说话。 叶迦强忍着笑,又瞥见傅流别有些委屈的表情,「你一直以来是不是在跟鲁局暗通款曲?」 叶迦笑着开了个玩笑。 傅流别马上抓住了其他重点,「咳咳,请注意你的用词,我不都是跟你暗通…」 叶迦耳尖有些微微发烫,他作茧自缚又继续问道,「你在发现游落雁一案的疑点后,又是怎么帮助傅队长他们洗脱污名的?」 傅流别长长地嘆了一口气,仿佛赌气般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与其说是我帮他们洗脱污名,不如说是他们一早留下线索,反而帮助我们破案。」 傅流别想像着他们当时的情况,「我在继续追查游落雁的案件时,发现我父母在离开江城市时,在省厅留下一个名为『斿洛厂』的已结案案综,我一看这不是取了游落雁名字的各一部分么? 我申请打开之后发现,这其实是我父母把他们查到的,有关申千化工厂的所有线索都放在了里面,还有当时的省公安厅厅长对他们假意结案,继续调查的同意书。 我想,他们当时的想法肯定是继续追查,找出另一伙人犯罪的证据。结果没想到他们包括当时的萧厅长很快被捲入到了另一起案件中,最终没有机会再回来继续查这起案件。 所以,这件案子反而搁置到了现在。」傅流别说着,脸色渐渐沉重起来。 叶迦脸上也充满了凝重的表情,他们当时一定遇到了非常棘手且紧急的案子,所以不得不把办了一半的甚至马上就要收网的案件扔在一旁。 由于傅琛队长留下的线索很足,所以现在他们轻易就找到了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甘荣轩。 有一点他没有告诉叶迦,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傅琛队长他们之所以当时採取那么迂迴且假意结案的方式。很可能是他们发现当时的警察队伍里面,并不是人人都值得信任,可是这一点傅队长自己也没有给出明显的线索。 见傅流别没有吭声,也为了舒缓现在的凝重情绪。叶迦宽慰道,「他们当时有那么多的线索,查得比你快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看到傅流别的神情稍稍舒展开,叶迦又正色道,「躺赢的滋味,可能对你来说不是那么好受。但是案件水落石出这比什么都重要,不是么?」 傅流别也难得这么低沉,不过傅家人乐天派的性格迅速占了上风,「就我看见过的我父亲曾经办过的那些案件。我很清楚,现在最多也只能望其项背而已,但是我一定会努力追赶他的,这不是还有……」 傅流别忽然想起近在咫尺的分别,闭上了嘴,这是比刚才烦闷情绪更加使人难过的存在。 据甘荣轩交待,那个时候化工厂效益好,各方关系复杂,是个动手脚的好机会。 而他在生产数据中发现了曾厂长走私的行为后,当时有另外一个朋友带上毒品拆家上门。经过详细密谋后,他们利用曾国权的走私数据为掩护,不动声色地进行着毒品生产。 化工厂在这一块有天然的优势,由甘荣轩他们提供原材料和部分设备完成一部分工序,再由毒品拆家负责其他大部分生产和销售,量虽不是很大,参与的人也不是很多,但这一本万利的生意,让源源不断的金钱流进了这些人荷包。 因为是杀头的买卖,他们非常小心。 几个小混混运毒的画面被付清佳无意间发现,但是她可能自己都不清楚那是很大的罪行,心虚的甘荣轩叫人把魏静恩带了回来,结果那个女孩一问三不知惹怒了任运良反最终被折磨致死。 钱小芳不知道从哪发现了什么,在查找她女儿被害真相的过程中,被甘荣轩发现所幸一不做二不休,把她也解决了。 因为去世的是化工厂女工,之后甘荣轩还用风水有问题需要化解为由,骗得曾国权邀请董匡建到槐树居做了一场法事。 而只有跟牟刚去树林找手錶,而发现有问题的任运良,最终发现了全部真相,他知道贸然上门会被灭口,他先藏好了证据,一旦自己失踪,他朋友会把所有证据直接送去警察局。 在这样的威胁下,他不仅舒舒服服继续留在化工厂,还被甘荣轩力保调走了牟刚的员工评估报告。后来更是拿了一大笔钱离开。 第122页 至于游落雁,不过是另一个受害者,甚至连甘荣轩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知情,在后面任运良更是揽下了解决游落雁的任务。 在赵陆镇上待了几天,他发现了那个爱惹是生非又重视儿子超过一切的疯子,在他的挑拨下,游落雁就这样丢掉了性命,堂哥没有说错,任运良确实很有头脑 秦川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跟这件案子有关的平民已经全部被逮捕归案,甘荣轩其他方面说得干脆。只有在问他,他所谓的朋友是谁时,他沉默了。 没过两天甘荣轩正式移交给省公安厅,到省厅的第二天甘荣轩在看守所自杀,而他自杀前几分钟,监控器突然出现故障,什么也没拍下来。 第83章 未完1 傅流别在办公室里发了很大一通脾气, 白止忽然觉得,平时他觉得已经十分疾言厉色的傅流别,其实是多么的温柔。等里面的动静稍稍小了些, 叶迦走进办公室,顺带关上了门。 办公桌上的资料有些凌乱, 马克杯倒在桌上,所幸里面的水只装了一小半, 水迹先浸湿了右上角的杯垫,再继续向下蔓延, 打湿了最靠近的一些资料。 傅流别看着纸上字迹逐渐模煳, 就像是这些天来所有的努力白费一样。对他而言这个案子远远没有结束,就这样戛然而止。 让位高权重的罪犯逍遥法外, 不知还会生出多少事端,这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 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吧。」叶迦移开纸张, 再抽了几张纸巾, 擦干水渍。 傅流别用警服蒙住头, 叶迦认真地说道,「至少我们的怀疑没有错, 这件事情背后不是那么简单, 甘荣轩所谓的朋友,一定是大有来头。」 傅流别一把扯下警服, 「这只是第一方面,竟然有本事控制省厅的监控,然后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省厅那边都是干什么吃的?」 「你还记得傅队长他们之前迂迴的破案方式么?」叶迦拿起刚刚被打湿的资料簿, 还好, 晒干后应该还勉强看得清。 「记得。」正是通过这个细节,让重案组众人发现这件案子可能牵涉到警方系统内部。「不过,他们没有留下这方面的线索。」 叶迦摸着下巴沉吟道,「那可未必,我觉得说不定傅叔叔也是通过了一个迂迴的方式给我们留了提示。」 傅流别用手指敲着桌子,「你的意思是,省……?」 叶迦点点头,「没错,傅叔叔当时完全可以把斿洛厂的卷宗放到他更熟悉和放心的市局,而他临走前把案综放到了省厅。」 「他们当年去处理的那个案子很危险,可能来不及作妥善安排,但是按照我老爸的习惯,以防万一,他肯定会想办法留下什么线索。 老爸把案综留到省厅,很可能是在提醒我们,他所怀疑的人就在省厅。」傅流别还是很了解自家父母的。 「其实我还有一个感觉,罗品洪那边联繫到的接头人,我感觉也跟省里有关。」叶迦继续分析道。 「嗯,其实舜天教在江城市的发展已经到了顶峰,罗品洪的游说绝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让董匡建动心的。很可能他们给出的就是让舜天教在广苏省发展的承诺。」 关于这件事情,傅流别也一直没有完全放下。 叶迦颔首,「如果要打通广苏省那边的路子,就很有可能需要省里那边关系。」 「所以,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省里那边一定有人不干净,我先把情况跟鲁局说一声。」说着傅流别站起身子。 「对了,夏随风那边有结果了么?」叶迦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视频还在破译中,估计还得需要一段时间。」 傅流别仿佛投降似地举起手,「我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什么时候你的想法也瞒不过我就好了。」 叶迦知道他指的是自己为何要离开江城市,笑了笑没有答话。 「我在意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傅流别的神情比刚才还要严肃。「你还记得这么多线索里面,跟钱小芳真正有关的是哪些案子么?」 叶迦略加思考,「付清佳、董匡建、沈笑薇、任运良,你的意思是?」 「早知道就按他们给的这些线索去查就好了,我们何必要费这么多功夫呢?」傅流别厉声道。 他们两人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确实有人故意给出线索并刻意引导他们查案,让傅流别烦躁的是,除了系统里面的败类,还有一个神秘的组织,自己系统尚且有迹可循,而他们连这伙人的边都没摸着。 叶迦离开后,「砰砰砰」敲门声忽然响起,许知诚拿着一个木盒子走进傅流别办公室,他把椅子拉开一屁股坐了上去。「如果你能猜到我今天来找你是什么事,我就告诉你。」许知诚一开口就是莫名其妙的问题。 傅流别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他神色凝重起来,「是关于我父母的事情么?」 许知诚没有回答,「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你父母关系的?。」 他脸上同时浮现出伤感和欣慰的表情,打开手里的木箱,拿出一叠纸张,「阿琛有个继承他所有本领和信念的儿子,真好。」 接着他正色道,「我今天来是受人所託,有几件事情你听清楚。 第一、你父母之前追查的,是一个在华国警方系统挂了号国家级臭名昭着的犯罪团伙,而你父母的死就与他们有关。对了,有证据显示也是他们一直在暗中推动钱小芳的案子。 第123页 第二、广苏省省级队伍里面确实藏有蛀虫,接下来他们为了自保肯定还有其他动作。 第三、之前赵奕峒开会没跟你们说的,广苏省成立特别行动组其中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追查这个组织,同时遏制他们的罪行。」 「只是遏制?不进行抓捕?」傅流别不解。 「这个组织分工严密,背景极深,暂时还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我们查到的,他们接下来会在省城实施一个名为『天诛』的计划。」 「『天诛』?这伙人好大的口气。」傅流别皱起眉头。 「他们在不同地方已经间接操控了多起犯罪,这个以后再说,今天我的来意你应该明白了吧?」许知诚问道。 「明白了,我会认真考虑的。」傅流别不是那么一个冲动的人。 「如果我说半年后某人会调去特别行动组任副队长呢?」许知诚似笑非笑。 「某人?」傅流别抬起头。 「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好,我答应。但是我这边暂时还走不开,我想,会需要一些时间。」傅流别又有点担心老袁他们。 「这个不用你操心,省厅那边已经拟好了人选,反正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许知诚见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许知诚放下资料,自言自语嘟哝道,「老爹不好使,还是老婆好使。唉,现在的年轻人哟。」 可惜傅流别已经沉浸在资料中,没有听清这话。 第84章 未完2 叶迦的送别会在江城市有名的一家海鲜自助餐厅举行, 众人已经知道了叶迦将要去首府进修,也被周小佳科普之后很大机率会其他地方走马上任,而且多半是以叶队的身份。 大家先是被那个听上去很得脸的进修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崇拜又羡慕了一阵。又得知叶迦很大可能升职,随即对他的祝福远远超过了分别带来的不舍。 看着这群没心没肺的直肠子, 把周小佳气得骂了好几句。 这天晚上的氛围异常得好,傅流别把这次的规格定得很高, 这家着名的海鲜餐厅主打小青龙,金枪鱼, 鰲虾, 其他海鲜类的还有螃蟹、鲍鱼,牡丹虾和一些贝类。 熟食区有招牌菜北京烤鸭、铁板羊排、波士顿龙虾和牛仔骨等上百种精品佳肴, 还有小吃区、甜品区、酒水区等可以任君选择,适应各种口味的人群。 傅流别订了一个大包房, 大家喝酒猜拳聊着以前破过的案件和抓过的兇手。袁金水喝多了几杯, 先是给大家模仿了一阵秦川趾高气扬开会和他灰熘熘离开江城市两个经典画面, 接着又借着酒劲要跟每个人拥抱。 傅流别一把推开眼前臭烘烘的袁金水, 又看到袁金水走到叶迦身边,他拨开眼前的小娄、小孙, 两步跨到叶迦身边把他拉到自己身旁, 周围人都被这英雄救美般的行为感染,鼓起掌来。 只有周小佳, 看到这一幕,无奈地嘆了口气。 接着众人又打闹了一阵,酒席到了尾声, 傅流别把喝醉的人一一安排好。不远处, 白止和周小佳默契地一起离开了, 不知不觉傅流别身边就剩下叶迦。 「一起走一走吧。」傅流别发出邀请,叶迦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喧闹的街道上,「你说,省城的夜晚是不是比这里更加热闹?」傅流别别有用心的找了个话题。 「应该吧。」叶迦心不在焉地说道。 「东西都收拾好了么?」傅流别关心道。 「嗯,差不多了,我东西本来就少。」他们走到一个路口,叶迦准备伸手拦车。 「半年很快就到了,到时候我们再……」傅流别急急补充这关键一句。 「到时候再说吧。」叶迦打断道,既然决定放下,就不要再有无谓的挣扎,对很多人来说,忘记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要忘记的那个人是你,叶迦心里说道。 傅流别忽然认真地问道,「和我在一起,会让你困扰么?」 「什么?」叶迦惊得酒都醒了。 傅流别也发现自己话里的歧义,解释道,「我是说,和我一起工作会让你很困扰么?」 「……嗯。」叶迦的心差点跳出躯壳,看到有辆空的士靠近,叶迦伸出了手。 傅流别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不舍和难过,这种情况在他有限经验里显得特别突兀,整个案件告一段落,在叶迦要离开的前两天,傅流别终于有时间理清自己的情感。 他像分析案情一样仔细思考着,傅流别经歷过父母家人的离世,也经歷过朋友分别及背叛。 但是,他现在这种伤感下又夹杂一点对重逢期待的甜蜜感觉,实在太过陌生。体会到这种复杂又而百转千回的情绪,傅流别得出的结论是:他变娘了。 突然施雨泽在审讯室说的那句话不知为何又浮现在他眼前,那不过短短七个字,「其实你跟我一样。」 看着眼前的叶迦,情绪不断上涌,在直击天灵盖的同时,像突然打通了傅流别的关窍:有个人对他而言一直都是特别的存在,他为这个人打破过无数的原则和习惯。 那些从未有过的不舍,那种得到又失去的遗憾。 正如彼时彼刻,施雨泽爱着他眼前的傅流别一样。此时此刻,傅流别也爱着他眼前的叶迦。「其实你跟我一样」,表达自己的爱意又无悔地把心上人推到他心爱的人身旁,这就是施雨泽的全部心愿。 第124页 不,其实准确来说,傅流别所以为的友谊,其实从第一眼开始就是炽热又浓密的爱意。 的士停在路边,叶迦挥了挥手,留下傅流别一人呆立在路旁。 看着车辆离开,傅流别刚好认清自己的内心。仿佛是老天爷刻意安排一样,他们的关系正要往前推进一步时,总会被其他事情或人打扰,傅家这一代人坎坷的情路就如同盘旋在大地上的阴影,还在继续。 在省城更磅礴更广阔的舞台上,正与邪的较量才正要开始。 (第一部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有点话想说,从开始动笔到这一部完结前后将近四个月时间,从一段很有趣的经歷,萌生出想要赖以维生的想法。 未来的路还很长,如果这部小说能在无常莫测的人生中带给大家一点点慰藉,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再说说之后的安排,这一部完结我会有一段时间的调整,目前的计划是先把《未名二》写完,把该填的坑填上。 创作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我会继续努力,之后再见吧。 ps:现实的发展大大出乎预料,目前在其他频道还有一篇连载文,填《未名二》坑的时间要放到明年了。我想了下,打算把原本想放到第二部 关于傅同学父母的小故事挪到这里来,算是抱歉的补偿,这个感言先放几天,《未名一》还会更新一段时间,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啦~ 第85章 纪念 又是一年的这个时候, 天空下起了小雨,雨丝很细很密,像春日里空中漂浮的柳絮, 又像在半空中秘密斜织的细丝。雨滴落在花草上,又像是即将垂落的泪滴, 整个城市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里,仿佛也在纪念曾经发生过的那些看不见的牺牲。 傅流别拿着两束花来到浩陵的某块无字碑前, 他先用纸巾把碑体擦拭干净,接着把花放在墓前, 傅流别静静地等待了一阵。想了想, 他往出口走去,不一会儿, 又一个身影出现在刚刚的无字碑前,他拿出一束桔梗放到同样的位置。 「老许。」刚刚已经离开的傅流别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出现在这里。 「你早知道是我?」被叫破身份的许知诚, 取下墨镜, 「不过我也没有刻意隐瞒就是。说实话, 我还是有点好奇, 我在你父亲去世后才来到市局工作,我跟他的关系除了鲁局没人知道。你小子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傅流别抬头看了看, 雨渐渐小了, 「每年这个时候,这里都会有一束紫色的桔梗花, 桔梗每年也会出现在我父母结婚纪念日的桌上,送这花的人应该对他们的事情很清楚,以我爸爸的个性, 多半是他朋友支的招, 所以送花的人是他朋友。 忘记是什么时候, 我在你满屋子『艺术品』里面发现一张半边脑袋在桔梗花旁的照片,直觉告诉我,你对这个花似乎有些偏爱。哈,这个理由听上去有些牵强。」 傅流别盯着无字碑上,思绪飘向远方。「最重要的是,虽然你从来没有表现出来,我仍能感觉到,你对我这组有一种特别的关注。所以我后来查了查你的履歷,不早不晚,你刚好是我父母去世的那年到市局工作的,当时我就确定了。」 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默默站立一阵后,又一起往山下走去。 山上有些积雪,小路上有些滑,傅流别步子迈得并不是很大,但走得很稳,几下就把许知诚抛到后边。许知诚看着和昔年好友有些相似的背影,想起了以前某人也是这么喜欢把他一个人扔在后面不管不顾,心中不爽,决定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既然早知道是我,这么多年也没有说破,为什么今年突然又特意在这里等着把我揭穿?」他似乎才意识到什么,「抱歉抱歉,今时不同往日,当我什么都没说。」许知诚耸了耸肩。 傅流别知他何意,虽然不想理会,但却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路程已经走了一半,可惜感情的事情和其他的很不一样,就算知道来时的路,也不知道最终会走向何方。 许知诚见戳到他痛处,「你终于明白了,现在还不算晚。」他拍了拍傅流别肩膀。 傅流别认真想了想,「我的情感可能给他带来了太多的困扰,他一向比我敏锐,所以他才想避开,这样的话我……」 「……」许知诚有些无语,这明显是抓错了重点,他嘆了口气,「你当真看不出?」 「什么?你上次给我的资料我都看了,那个组织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他们已经壮大到了何种地步。」傅流别认真地分析道。 傅家人情商低是显性遗传,许知诚再一次确认了这个铁论。 年轻人的事情就交给年轻人去解决吧,那个人肯定会这么劝自己,他摇了摇头。 「案子也好,叶迦也好,我是不会放弃的。」傅流别一扫刚刚的颓靡,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坚定。 「你跟你爸真像。」同样的一幕似乎出现过,许知诚一半称赞,一半调侃。 许知诚没有开车,于是傅流别载着人回到市区。 见时间尚早,不知怎的,两人都有些想喝酒,他们来到一间酒馆渐渐地聊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6章 血案 这个小酒馆是一个并不宽敞的居酒屋, 店内的客人虽然不多,但是暖气开得很足。傅流别和许知诚两人坐得稍微靠里,店家上完一大堆烤串和烧酒后便退到一旁, 他们先吃了点东西,边喝边聊。 第125页 喝着喝着, 暖意上来,傅流别脱下外套, 露出精壮的精魄,得到了坐在对面的许知诚「骚包」的评价。 从来没有觉得对方有这么多话的两人同样惊讶于对方还不错的酒量, 聊着聊着, 就聊到了两人都感兴趣的话题--傅琛队长破获的那些案子上。 「很多年前吧,报纸上会登一些很奇怪的案子, 有很多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就经常问你爸具体情况, 但是你知道的不管我怎么逼问他都不会说。」 傅流别知道自己老爸个性, 笑了笑没说话。 「后来索性我想有什么了不起, 大不了老子自己进去看。」说到过去的回忆, 许知诚有点兴奋。 「那个时候科技手段远不像现在发达,虽然给破案增加了很多难度吧。但是, 也被迫涌现了不少像你父亲那样的天才, 你爸当年可以是在全国的优秀刑警中都是能挂上号的,你小子还嫩了点, 嘿嘿。」 说到这里许知诚脸有点红,那双常年隐藏在厚厚镜片下的眼睛,难得带上了情绪, 那是怀念的神色。 傅流别自从进入警察学校, 听了很多自己老爸的光辉事迹, 也有很多人一直拿自己和老爸比较,背地里议论和诋毁的不知几何,但这些只会成为激励自己前进的动力,傅家人有独特的压力和难关的转化模式,仿佛一个永动机。 许知诚刚刚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就是想看看傅流别反应,看到对方自豪中又有努力追赶的决心和自信,心里补充了一句:你也是。 许知诚接下来说的这个案子,发生在傅琛当上队长后不久,当时他和路瑛的关系还在朦胧中, 路瑛已经明显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傅琛脑迴路还尚在反应。 忽然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出现在了他和路瑛之间,一向心大的傅大队长觉得有些莫名的危机感,他正打算约许知诚出来聊聊他最近奇怪的心理,就在这时发生了一起性质特别严重的案件。 当时接到报案的民警迅速通知了市局重案组,简单说明情况后,案子直接由重案组接手,傅琛带队火速赶往了现场。 兇案发生在富乐小区,那是当时很常见的居民楼小区。一个简单的铁门将里外隔开,里面有几栋单元,楼房都是六层高没有电梯,发生命案的是三单元,因为才建成不久,朱红色的建筑在周围一众老旧民房的衬托下,显得很时尚。 傅琛带领队员来到了案发场地3单元402室,门是打开的,发现尸体的是死者丈夫—赵臣,他神情有些呆滞,像是被吓傻般,脸上的泪迹还未干涸,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录口供,刑警打算问下基本信息,没有问题先把他带离现场。 整套房子是一个正常户型的两居室,客厅不大,但是採光不错,门锁上没有被强行破坏的痕迹,初步看下来客厅也没有异常。 才踏入房间,傅琛就闻到了一股浓郁异常的血腥味,他心下瞭然,走了几步来到血腥味散发的源头。 一个全身有些浮肿、穿着一身红衣的年轻女性躺在床上,浅绿色床单被染红了一大片,死者脸色有些发白,嘴巴半张,眼睛有一只瞪得老大,像是在临死前受过很剧烈的痛苦。 和扭曲的面容不同的是,整个尸体下半部分显得安详多了,她双手交叉双叠放在小腹上,两只手的手腕都有深紫色的淤痕,同样的痕迹出现在了死者的两只脚踝,傅琛皱了皱眉,凭他这些年的办案经验,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单看这幅画面,血迹晕染开仿佛绿叶上盛开的红色花朵,凄艷中有一丝残忍的美感。 现场的办案民警脸色都很难看,不仅因为这位女性在人生中绽放得最艷丽的时候,生命戛然而止。更因为这个女性是一个孕妇,在这件红衣下,她的肚子被残忍地层层剖开。 兇手很有耐心,一点一点剖开腹部皮肤、皮下组织、筋膜层、腹直肌、腹膜、子宫浆膜层、子宫肌肉层、羊膜层,接着兇手将胎儿取出,剪断脐带,又把胎儿放入母亲的腹中。 不知兇手对死者有着什么样深重的恨意,要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宣洩自己的怒火。 难怪现场的血腥味这么浓,这几乎赶得上一场小型手术了,连有多年办案经验的老刑警都感到有些不适,更别提才毕业第一天来报导就遇到这个现场的袁金水。 虽然在警校已经学习过了很多案例,但是也很少出现性质这么恶劣的的案件,更别提上课只是图片或者影片,现实几种感觉夹杂在一起,冲击强烈太多,袁金水把黄胆水都要吐出来了,他还是觉得自己更适合做一个工程师而不是警察。 傅琛走到袁金水身边瞟了一眼,随即皱了皱眉,「现在警校越来越离谱了,都不知这样的人怎么毕业的。」说着他拿出刚刚警员递给他的新人资料看了看。 「体能不及格,射击不及格,反应不及格,实际能力为负。」听到自己的上上级领导第一天对自己这样的评价,袁金水甚至没有力气反驳或者贊同,原因无他,他实在是有些难受。 副队长项阳舒笑了笑,「新人坚持了半个小时才吐,还是这样的场景,不错了,傅队你不要对别人这么严苛,拿90分当及格线。」 傅琛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现场法医已经完成初步的检验工作,技术科也带回一堆要检测的物料,刚刚有刑警已经和死者丈夫先一步回到市局视情况进行口供录制,现场还有一些收尾工作。 第126页 傅琛走到袁金水身边,似乎很不想开口说话,「袁金水,吐完了么?我们准备收队了。」 「吐、吐完了。」袁金水赶紧用矿泉水漱了漱口,他的眼圈还有些红红的,只觉得傅琛的脸色有些黑,寻思这位领导是不是肝有点问题。 刚好法医过来问傅琛事情,手上拿着一些还没来得及处理好的人体组织。 「报告队长,还没吐完。」袁金水又感到胃内一股翻腾。 傅琛脸色更难看了,他跟王法医走到一旁。 袁金水从来没觉得时间有那么难熬,待会又要坐车,不是市局距离案发现场太远的话,他此时此刻愿意走路回去。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回去之后,对于这个案件的分析才刚刚开始。 第87章 连环 夜已经深了, 市局办公室还灯火通明,目前案件现场的基本侦测工作已经结束,傅琛经过一天的工作仍显得精神奕奕, 不过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重案组的其他伙伴一方面受到今天案件的影响,一方面也习惯了领导这样的工作节奏, 他们都做着自己的事情。 袁金水跟随大部队回到办公室休息了一阵,感觉稍微好点了, 人舒服之后又想吃东西,他正打算问问身边的人宵夜平时怎么解决。 项阳舒走进大厅, 拍了拍手, 「大家先放下手中的事情。」 袁金水觉得时机正好,他噌的一下站起来, 「副队,准备开饭了吗?」 整个办公室传来了欢快的笑声, 殊不知袁金水第一天除了在傅琛这里拿到一个极其差劲的评价外, 其他同事都纷纷觉得这个新人「有点儿意思」。 项阳舒忍住笑, 「是要开没错, 不过不是开饭,是开会。」 在第一次案情通报大会上, 王法医首先介绍了详细的验尸情况, 「齐美颜,女26岁已婚, 江城市户籍,跟丈夫两个人居住在案发地,死者是一位已有25周身孕的孕妇。 根据死者尸僵和尸斑判断, 富乐小区三单元为第一案发现场, 死者死因是腹部受到利器伤害, 造成一条宽3mm,长300mm的明显刀伤,引发失血性休克后又进一步造成器官多处暴露而受到感染致死。 根据尸体僵硬程度和尸体温度判断,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的10点到今天凌晨的2点。 除此之外,死者脑后有被钝物袭击过的伤痕,推断是兇手先用某个物品把死者打晕,然后再把死者移动到床上,用绳子把死者手脚绑起来,实施杀害。 死者口中有毛巾的纤维成份,推断兇手行兇时,在死者口中塞了毛巾来掩饰犯案的声音。 值得注意的是,死者腹部的伤口、手脚的淤痕和其他可能是兇手不小心造成的刀痕都检查出来有生活反应,也就是说,死者是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被剖腹,活活疼死的。」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种匪夷所思的兇残程度并不是每天都能碰到的。 王法医想了想,又补充道,「可想而知,当时死者的挣扎肯定很剧烈,但是兇手下刀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很快很准。老实说,让一般的医学生去做都不一定能比兇手做得好,我指的是没有打麻药的情况下。」 和现场观察到的情况差不多,傅琛并没有太觉得意外。「技术科这边情况怎么样?」傅琛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看到自己的队长依旧沉着、冷静,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案件上。 「首先屋子里没有被翻动的痕迹,卧室和客厅的现金、首饰也都好好放在原处,大门的锁也是完好的,大概率是死者给兇手开的门。 另外整个卧室有明显收拾过的痕迹,关于袭击死者的两个兇器和沾满了死者血迹的衣服,包括塞在死者口中的毛巾,没有在现场找到,应该都被兇手带走。 至于现在正在普及的指纹探查技术,我们已经检验了一部分物品,暂时没有发现,可能兇手在清理物品时带着手套,现在全国都在建立犯罪指纹库,就算能採集到指纹,也不一定那么快能出结果。」 傅琛点点头,随着各项办案手段的不断升级,越来越多的技术在西方国家运用成熟后慢慢传入到夏国,可以预见,这些科技手段会给以后的重案组破案带来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但是目前的重点还是要完成这个案子的侦破。 最后轮到已经进行完初步走访的项阳舒,「今天下午我们三组人对死者居住地进行了初步走访,首先是死者小区的大门口,看门的刘大爷一般的习惯都是在大门口旁边的小屋子看报、喝茶。 除非他听到什么特殊或者大声的响动,要么就是有人问路,他才会注意一下外边的情况,所以他这一块没有什么可疑人员可以提供。 接着是死者的邻居,死者小区隔音效果一般,不过隔壁住户恰好带孩子回了娘家,楼上502室对楼下的响动听得不是很清楚。 只有住在302室的夫妻反映,确实在昨天晚上的12点左右听到楼上传来一些异常响动,以为两夫妻打架,又因为持续的时间不长,没有过多理会。 我们询问了大部分住在那一片有可能看到兇手出入的住户,不过那个时候邻居们基本都已经睡觉了,没有什么发现。 另外我们还询问最近一段时间是否有可疑人员曾经出入过死者的楼栋,也暂时没有发现,据我们下午的观察,送报送奶以及其他出入小区的人不少,没有人注意到或者兇手有意隐藏也是情理之中。 第127页 根据死者丈夫赵臣提供的口供,他们夫妻是前年结婚的,自由恋爱,感情一直都不错,跟双方父母也没什么矛盾,两家人都很期待这个小生命的降临。 这个房子是丈夫单位分的,两居室刚好一间房给他们小夫妻,另一间房留给小宝宝,打算等宝宝出生双方父母就轮流过来照顾。 两夫妻都没有什么仇家,特别是他妻子,在单位和亲朋好友里面人缘很好,赵臣是做技术员,每月会有四到五天的时间值夜班,所以昨天晚上只有妻子齐美颜一个人在家。 他今天早上回家,以为妻子还在睡觉,一回家就闻到很浓的血腥味,跑进了卧室看到大片血迹,这才报了警。 对于两人的关系,我们也问过周围邻居,确实没怎么看见过两夫妻红过眼,据其他亲戚和朋友反馈,两人确实是模范夫妻,目前我们了解到情况就是这样。」 傅琛几乎没有在笔记本上面记录任何资料,刚才大家的发言自动在他脑海里进行了初步的筛选,他迅速归纳出如下信息,「兇手彷佛比较清楚夫妻俩的作息,特意找了一个丈夫不在家的时间动手,再加上从现场来看,死者没有起疑就让兇手进了房间,很有可能兇手是死者的亲友或者比较熟悉的人。 但是这样一来又有矛盾的地方,初步的走访结果死者包括其丈夫确实没有跟人有深仇大恨, 如果是亲友,大概率会有人提供这一方面的线索,所以很有可能兇手是死者认识不久的『朋友』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有点麻烦了。」 项阳舒很快也想到了一个可能,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见台下有些刑警露出不解的神情,傅琛解释道,「兇手明显不是临时起意,从他这么充分的准备中就可以看出来。 其次兇手很可能是为了完全这个案子而故意接近死者,从兇手行兇的过程和最后的结果来看 他具有极强的目的性和意志力。 是的,我用了这样的词语,有这样的心性的人,如果在其他行业很可能会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同样的,他作为兇手将是及其麻烦的存在。 虽然不清楚兇手的目的,从这整个案件来看,这被他当成了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而他就是为这个任务而生。 我几乎可以断言,他挑选的目标绝不仅仅是这一个,我们要尽快找出兇手的踪迹和挑选机制,避免更多的人受害!」 会议室传来敲门声,「队长,刚刚接到报案,临东区又发生了一起兇杀案,被害者是…..孕妇。」 第88章 简讯 当傅琛再一次和项阳舒来到现场的时候, 天已经微微有些发白,太阳慢慢挣脱黑夜的束缚,打算重新主宰整个大地。 街上已经慢慢甦醒, 早起工作的人们骑着自行车、三轮车,清脆的车铃声混着周围叫卖早饭的声音, 给城市注入了新的生机。 但是今天早上崇林小区的大部分居民却是在甜美的睡梦中被尖锐的警笛声惊醒,等他们起身准备看看热闹, 警鸣声停止,傅琛和项阳舒已经步入了第二个案发现场。 小区铁门上张贴着一些纸张, 有重金求子、有各种下水道、装修还有什么神庙和各类疾病五花八门的gg。 法医和技术科人员已经完成了他们部分的相关工作, 由于重案组其他刑警已经连续工作了24个小时,在项阳舒的提醒下, 傅琛格外开恩让大家先回去补个觉,下午完成第二个案子的初步走访, 晚上再进行信息汇总。 袁金水觉得完全没有歇够, 睡了四个小时正好勾起了身体对于正常睡眠的记忆和需求, 他彷佛全身灌了铅, 脑袋昏昏沉沉,所幸他还记得队长让晚上开会, 不过找了几次都没找对重案组大门。 「欸, 袁金水还没到?我看他比我早下车,我还去了趟厕所。」 「头儿又该不待见他了, 我觉得他小子还挺好玩。」 「难得有个活宝,正好缓和下队里越来越低的气压。」 等所有人在坐好,在会议开始前的最后一分钟, 袁金水终于姗姗来迟, 他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锤了锤自己的头,头痛好像并没有得到缓解,他抬头看了傅琛比昨天任何时候都阴沉的脸。 嗯,熬夜伤肝。 会议正式开始,照例先由法医进行发言,「死者周丽丽,女28岁,怀孕28周。死因跟昨天富乐小区发现的齐美颜一样,兇手都是先把死者打晕,再生剖,最后给死者换上衣服、离开。 两位死者腹部和后脑勺的伤痕和位置都差不多,从整个犯案的手法、步骤和习惯来看,兇手很大概率是同一个人。」 项阳舒想了想,「王法医您仅仅可以通过这些就判断出是一个人连续作案么?比如两个人约好了要用同样的方式杀人,一人去了一个地方一起动手,这种情况可能么?」 王法医摇了摇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两位队长第一次碰到连环杀人案,我可以解释得更详细些。 我们每个生物当然更包括人类都有一些自己独有的行为,就拿我们法医来说,解剖时候落刀的位置、轻重包括给尸体缝合的步骤和方式,都有自己的习惯。 理论上有可能是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两个人,在一个非常接近的时间选择了同样一种杀人的方式,但是从这些细微上的动作来说,两个尸体的相似程度非常高,所以据我的专业判断,兇手是一个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第128页 另外周丽丽的死亡时间是前天晚上的8点到第二天凌晨3点,跟第一起案发时间有部分重合。那么可以推断,兇手犯下两起案件的时间非常接近。」 傅琛点了点头,「我同意王法医的判断。不仅有他刚刚提到的专业佐证,我再补充两点。 第一,兇手在一个晚上犯下两起案子,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以我对兇手所表现出来的自驱力的了解,属于自己的职责要尽快、尽全力完成,这符合他的行为模式。 第二,两个现场我都看了,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如果兇手犯案是为了讲述一个故事,那么这两个故事的讲述方式是一模一样的。 同样的内容,不同的人讲述也会有不同的效果,从兇手使用的语言来说和表现力来说,这两个案子给了我同样的感觉,所以我可以确定这个故事的『讲述人』是同一个。」 技术科这边提供的线索依旧有限,倒是通过几组刑警的走访,提供了一些新的信息。 「因为周丽丽家在顶楼,案发时大家已经熟睡,没有人听到当时的响动。但是据住在她家附近的邻居反应,死者周丽丽从几个月前开始频繁和丈夫发生争吵,有一次隔壁邻居和楼下的住户都听到有摔东西的声音。 通过我们询问死者丈夫苏卫国的口供,因为妻子怀孕后脾气见长,而且很爱胡思乱想,他们确实因为一些琐事发生过争吵,但是很快就和好如初,而且案发的时候他在工厂那边值班,有很多人能够证明。 接下来我们也会加大人手在这个时间段寻找可能的目击证人,但是因为事发时是深夜,案发地附近又都是住宅小区,有目击证人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最后傅琛把两起案子进行了总结,「很明显,这是一个连环兇杀案。兇手一天晚上从容地犯了两起案子,进一步证实了他之前就有非常详细的计划和准备。 他的目的性很明确,针对的都是孕妇,一般这个时期的孕妇已经有了明显的外部特徵,所以也更容易被识别。 而正常的连环兇手通常犯案之后,都会有一段时间的调整或者欣赏他们的杰作,但是这位兇手似乎很急,我怀疑出现这个情况跟他想表达的含义有关。 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事情有,项阳你带队去调查两位死者及其家庭的共同点,比如她们是否在一个医院进行产检,因为两个小区距离并不是很远,她们是否有去同一个商场逛街的经歷,或者同时在一个饭店吃饭的习惯。越快找到她们的共同点,越有利于我们找到兇手。 随着这两起案件的发生,市民已经开始出现了部分恐慌。我已经申请在报纸上唿吁大家,孕妇尽量和自己的家人或者朋友待在一起,不要给任何可疑的人开门,长期的紧张情绪对孕妇和胎儿都不是很好,我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尽快破案。」 大家都清楚以兇手的「勤奋」程度,如果被他找到目标,这样的案件一定会再次发生。 分配完全部人手,袁金水确认没有听到自己名字,他正想发问,只听傅琛道,「袁金水你跟我。」 周围又阵阵笑声,袁金水有些头大,这下连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也够呛了。 已经有48小时没有合眼的傅琛打算在办公室休息会,他掏出手机,上面有未读的99条简讯, 发信人都是他的朋友许知诚,随便点开一条。 许知诚:傅琛你这个王八蛋,老子等了你一晚上,你人呢? 许知诚:路瑛跟你情敌吃饭去了,你小子就预备打一辈子光棍吧。 许知诚:兇手真变态,查到哪里了? 许知诚:完蛋了,路瑛今天收到很大一束玫瑰花 傅琛拿出手机本来想给路瑛打个电话,但是案子还在最开始的阶段,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勉强压下心中烦闷的情绪,很快把注意力回到了案件上。 其实许知诚只发了98条,有一条很关键的信息夹在其中,可惜心烦意乱的傅大队长没有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嫌疑 办公室里人声鼎沸, 短暂的休息之后刑警们都彷佛都恢復了活力,他们会进一步安排好接下来的工作,先确认好明天将要走访的街区, 必要时还会寻求街道工作人员的帮助,毕竟在他们的地盘, 这些人可是是活地图般的存在。 已经搞清楚警察局食堂各时段分别供应什么菜品的袁金水在关门前,慢悠悠地打包了夜宵, 警察工作辛苦归辛苦,但这伙食还真不赖, 长夜漫漫, 没有点吃的还真熬不下去。 开完会后,项阳舒和傅琛又进行了短暂的沟通。 「傅队, 刚才任务都已经分发出去了,明天兄弟们一定能带回来更多线索。但是我感觉你怎么还是忧心忡忡?」项阳舒和傅琛一起搭档了了五年, 有传闻他马上会到其他市直接挑重案组队长的大梁。 「兇手的目标人群是孕妇, 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 他这么费尽心思以这样的手法完成兇案, 目的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如果真是这样,说不定我们还有几天的缓冲时间。」傅琛按了按太阳穴, 长时间高负荷的工作让他也有些吃不消。 「我明白你的意思, 兇手的挑选机制越复杂,越不会那么容易找到目标。我最担心的是他的目标就只是孕妇, 这几年可是生育高峰啊。」项阳舒想到兇手残忍的手法,脸色又暗了两分。 第129页 「这样的连续杀人案并不多见,我刚刚抽空看了夏国最近十年这类的案子, 我们这位兇手似乎有些特别。」傅琛打算休息一会儿。 「如果真像你所预料的这样就好了, 我们都没有处理这类案件的经验, 不过当务之急。」项阳舒摸着下巴道,「你必须睡三个小时再起来工作,这是..的命令。」 「嗯,你说谁?」好在傅琛没有纠结,「麻烦你待会让袁金水把所有证物放到我桌上,这样我先眯一会儿,最多三个小时。」 两个半小时后,傅琛从队长室的沙发上醒来,天已经大亮。彷佛已经睡了三天三夜的他感觉体力、脑力又恢復了正常。 他重新坐到办公桌前,在昨天对两位死者背景和家庭的分析中,两位丈夫的口供已经录得差不多了,两个家庭并不相识。 丈夫两人一个是厂工,一个是技术员,除了两人都带有夜班性质的工作外没有什么共通之处,而他们妻子也属于完全不同的工作体系。 据他们所说,因为平时的工作中,他们班次有些昼夜颠倒,所以并不是时刻都陪在妻子身边,但就算不在家他们每天也会跟妻子用家里的座机进行沟通。 而他们走得比较近的亲戚和朋友经过初步排查也没有发现交集。 两位死者也对一些比如早教、胎教等兴趣班有些好奇,但是还没有听说有正式报名。这一点的口供是可信的,因为早教、胎教包括孕妇瑜伽等课程在江城市这种国内二线城市才刚刚兴起。 两对夫妻都是城里人,家中老人也都有工作,负担都不算太大,对于这种新鲜事物有一定的嚮往,因为费用有些昂贵,所以如果要报名缴费的话大概率都会通知丈夫一声。 相较之下,齐美颜和赵臣家庭条件更好,周丽丽和苏卫国的要差一些,夫妻俩崇林小区的房子尚在贷款中。 重案组刑警忙活了一天,暂时还没有特别的发现。 突破口大概率还是在两位女死者上,此时摆在傅琛桌前的是两位死者最近常用的个人物品,另外还有清洗出的关于两个兇案现场拍摄到的所有照片。 死者房里和包里的都是一些常见的女性个人物品,虽然不能化妆,但她们的包里都放了一块小巧的镜子。两位死者家里都有准备关于婴儿的日用品,比如算好出生日期的应季衣物,婴儿床等等。 齐美颜家里给孩子准备了很多玩具,这些玩具可能是一个系列的、是各种制作精巧的动物,如大象、猴子、小白兔在蓝色的婴儿床上面挂了一圈,动物们的尾巴很吸引眼球,都是前端部分翘起,后半部分向内卷了三圈,仔细看尾巴上面还有一些水波状的纹路。 齐美颜家里还有一些没有被拆开的礼袋,里面装有一些婴儿用品,齐美颜和丈夫赵臣已经收拾好了屋子,全身心等待新生命的降临,可惜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只有一个包装得比较精美的礼袋不知为什么被主人随意扔到了地上,和其他想要扔掉的垃圾放在一起,依稀可以看出里面是粉红色的婴儿被单。 而另外一位孕妇周丽丽给婴儿准备的物品明显不如齐美颜家里丰富,一样只备了一点。而她的个人物品,此刻在傅琛桌上依次排开, 纸巾、钱包、指甲刀、钥匙上面有一个可爱的小老鼠吊坠,这是?傅琛把小老鼠拿到眼前。 「喂,傅队。」电话里传来项阳舒的声音。「我们把两位死者家的位置定为两个圆心,以五公里作为半径,已经完成了两个圆重叠部分的走访,没有什么收穫。」 项阳舒沉着地进行汇报,「另外一些可能有孕妇聚集的场合或者兴趣班,包括两位死者平时做产检的医院都进行过初步探查,也没有发现。 所以队长,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两位死者的联繫,又或许她们两人不一定有共同点,有可能是兇手偶然看到她们……」 「不,项向,她们很可能是有交集的。」傅琛仔细观察着钥匙上的玩偶,很可能是死者周丽丽属鼠,所以她才买了这样一个小的吊坠。 吊坠不大,但制作很是精美,特别是老鼠的尾巴,前端部分翘起,后半部分向内卷了三圈,尾巴上面还有一些纹路,跟齐美颜家里的动物一样,它们很可能来自同一个厂家。 得到线索的队员们联繫了厂家的工作人员,这个厂家制作的玩具只有在江城市市中心的专卖店里有售,队员们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在警方找到专卖店的时候,有一位男店员忽然脸色大变打算逃跑,项阳舒当即把人抓了回来。 据店长回忆,这两位孕妇都是独自来专卖店挑选商品,而且好巧不巧两次都是罗勇强接待的。 接着刑警们又在这名男店员家中搜到一些两位死者的照片,很快这位男店员被列为犯罪嫌疑人,他马上将要接受市局重案组刑警的审问。 但是几乎在看到这位犯罪嫌疑人的第一眼,傅琛基本可以确定,他只是不怀好意的追踪者,他颤抖的全身连自己名字都说不清楚,这样的人会有如此大的决心和能力,能把这两件案子完成得这样干净利落? 第90章 归位(三合一) 最终审问的任务交给了项阳舒, 项阳舒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很显然他对自己做过或者想要做的事情感到非常恐惧,但是凭藉这么多年的刑警经验, 项阳舒也不认为,他会是这两起案件的兇手。 第130页 「罗勇强, 你好,我是重案组项阳舒, 知道是什么原因请你回来协助调查么?」项阳舒的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迸发出凌厉的神色, 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副队长在提审犯人时跟他平时温文儒雅的样子相去甚远, 所以私底下他也有一个「白面判官」的外号。 罗勇强抖得越发厉害了,甚至连带桌上的水杯、文件夹也不规律的上下弹动, 发出阵阵声响,他开了几次口都没能发出声音, 脸色发白、牙关打颤, 一张嘴又咬到了舌头。 好一阵嫌疑人的声音才断断续续传来, 「不、不知、知道。」 「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 你是最近两桩孕妇被杀一案的兇手,对此你有要申辩的么?」项阳舒不喜欢废话。 「不不、我没有杀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罗勇强找回了一点气势。 「首先, 你跟两位死者都有过接触,可能通过聊天得知她们及其家人的作息时间, 接着你又在下班的时候对两位进行过跟踪,你家里的的那些照片就是铁证。 再者,案发时间你并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 最后你看到警方的第一反应是逃跑。」项阳舒的语气更严肃了, 「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做出以上的判断。」 听到这话的罗勇强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他显然被吓傻了,听了刚才警方的话,他感到似乎已经被法官判了死刑。 看到这里傅琛离开了,毫无疑问这并不是兇手。 一个小时后,项阳舒来到傅琛办公室。「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些收穫。」 傅琛看得出项阳舒的神情比刚刚舒展了两分。 「审了一个半小时,大概就三分钟有用的内容,罗勇强跟踪两位死者的原因是因为他有一种特别的嗜好,只对孕妇有特别大的欲望,所以他跟踪她们的目的只是希望有点艷遇。」 「嗯。」傅琛点点头,罗勇强拍的照片里有好几张两位死者胸部、臀部和肚子的特写,得到这个回答的傅琛没有感到意外。 「罗勇强想要脱罪,说出一个关键信息,案发那天晚上,罗勇强睡不着又跑到周丽丽家盯梢,当时时间是凌晨两点,灯光很暗,他看到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还拿着一个箱子走进了死者那栋楼。」 「凌晨两点?」 「之前我们已经问过当天住户几乎都是正常时间入睡,没有人提到过凌晨有家人或者其他亲属来访,也就是说……」 「罗勇强看到的很有可能是兇手。」傅琛接口。 项阳舒接着补充道,「据罗勇强所说,他看到的这个男性,中等身材,走得慢悠悠的,他当时无论如何也没有把这个人和杀人兇手联繫起来。」 罗勇强的口供提供了一些线索,同时也带来了其他的一些疑点,比如如果兇手是男性,两位丈夫不在家的年轻女性晚上听到敲门声,没有起疑而都开了门,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另外,两件杀人案的发生顺序也基本确定了,齐美颜的案子发生在前,周丽丽的案子发生在后,按照这样的时间追查起来会更精准一些。 一天以后,出去寻找目击证人的警员们没有太多发现,案件只往前推进了一小步,而这样的进度已经引起了部分江城市市民的不满。 此时的傅琛正在和省城的专家进行连线,在听取了案件的所有资料后,来自省城的万专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有些为难地说道,「傅队长,很明显现在的线索还太少,之前提的那些方向你几乎都已经着手开始调查且没有明显进展。」 在表达感谢后,傅琛收了线,从第一个死者被发现,到现在已经三天时间,案子继续陷入胶着,多往后拖一分钟,就有可能会导致另外一个孕妇陷入险境。 傅琛的直觉依旧很准确,兇手这几天没有犯案的原因很可能是还没有找到下手的目标,重案组的刑警们已经思考了很多种可能,兇手是依据什么样的标准挑选目标。 两位死者不管是身材、长相、背景不是没有相像的,但是这一点相像远远不能达到兇手的标准,孕妇孕妇,不都是怀孩子的女性么,还有什么可以深究的?突然有一个想法闯入傅琛脑内。 兇手的挑选机制如果不是孕妇,而是胎儿,又怎么说呢?想到这一点的傅琛也被自己吓了一跳,难不成兇手还有视线穿透的魔力,能够看到胎儿的情况?那同样兇手又是以什么标准选择他的猎物呢? 婴儿尚在发育,连父母本人都不知道婴儿的详细资料,莫非兇手是医生?不对,虽然兇手手法干净、专业,但王法医还是能够判断出兇手并不是科班出身。 傅琛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推测,婴儿的情况至少有一点父母是可能知道并且会告诉别人的,那就是婴儿的性别。 傅琛想起拍回来的齐美颜家里照片,蓝色的婴儿床,跟垃圾在一起的粉红色被单,这似乎是齐美颜不太喜欢的物品,傅琛再一次拿出详细的验尸报告。 「胎零:26周,性别:男,死因:胎儿离开后母体后血液、养分停止导致胎儿死亡。」 同样的婴儿用品好好收起来放在台上,都是一水的蓝色和白色,送礼物的人是齐美颜最好的朋友这一点傅琛已经知晓。 而地上和其他物品最大的区别不是送礼物的人,也不是物品的品类或质量,最大的可能,能让主人这么介意的,是物品的颜色。 第131页 齐美颜不想看到这个颜色的物品出现在房间,因为粉色一般是代表「女孩」,自己怀的是男孩,所以才那么排斥这个颜色?亦或是完全有另一个可能。 想到这里,傅琛突然有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想法,真正让齐美颜生气的不是好友送错了颜色,而是好友依据实际情况送出的,恰恰是她烦恼的根源。 傅琛明白了为什么兇手要赶在一个晚上的时间完成命案,为什么是两桩命案一起发生,为什么这几天他都没能物色到新的目标。 他马上找到给两位丈夫录口供的刑警,「你们是如何把死者和胎儿的具体信息告诉给他们的父亲的?」 两位刑警被他们队长的话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就是这样啊,说了下妻子和小孩的情况,安慰了几句。」 「然后呢?」傅琛显然是有信息需要探查,两位刑警继续道,「因为这两个人肯定不是兇手所以大致说了下,当时家属正处于悲伤中。」 傅琛抬手打断他们,「我其实只有一个问题,你们有把婴儿的性别告诉给他们两位父亲么?」 「这……」两位刑警摸了摸头,「没有特别说起过吧。」 「那你们去告诉他们一下。」 「现在?」 「就现在。」 十分钟以后两位刑警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队长要让自己问这个问题。 得到告知的两位准父亲都不约而同发出惊唿,「这怎么可能?医生明明说……」 案件至此终于往前前进一大步,傅琛终于明白兇手的挑选机制,那是他自认为想做的帮助.别人调整错位的人生。 在第三次全体刑警出席的例会上,经过项阳舒的解释,刑警们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赵臣和齐美颜夫妇怀的是一个女胎,而他们家其实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健康的男婴。 而相反周丽丽家里一直希望怀的是女孩,没想到给医生偷偷塞了钱后,得到的结果却是男孩。 而兇手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们近乎逆位般的阴差阳错,然后又知晓了两位死者的家庭住址和丈夫工作情况。 而经过最新dna检测技术,证实了在齐美颜尸体里的婴儿,是属于苏卫国和周丽丽的孩子。而齐美颜和赵臣的小孩则是被放到了周丽丽的肚中。 所以根据罗勇强那天晚上看到的情况再结合法医的验尸时间,兇手很有可能先到周丽丽家中杀死死者,用保温箱带走她的小孩,接着马上赶到齐美颜家中再次犯案,最后再回到周丽丽家完成置换。 而刚好两个婴儿的血型是一样的,法医在做验尸是只测了血型,dna技术正在普及中,并不是法医现在验尸的首选,这一次也是找省城的专家借来了设备。 这个发现能提供的线索还不止如此,这也说明了兇手对两家人的事情非常清楚,毕竟像齐美颜只有最好的朋友才知道她怀的其实是个女胎,而兇手却清楚两家人的情况以及他们最真实的想法。 傅琛再次邀请了两位死者的丈夫来到市局,这一次必须打开其他的突破口。 虽然已经过了几天时间,赵臣的脸色依旧很憔悴,他这几天仿佛没有睡过觉,眼窝深陷,头髮凌乱,浑身散发出一阵酒气。 妻儿的离去给眼前一米九的壮汉造成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他几乎还没坐稳就开口向警方询问最新的案件情况。 「案件正在侦查中,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出兇手。」傅琛给予对方异常郑重的承诺。赵臣被这样的承诺所感染,他重新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坐得住。 在知道警方再次要求协助调查后,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警察局,「我不明白兇手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其实我觉得生男生女都一样,可能我是家中独子,所以我父母很想要一个男孙。」赵臣抱着自己的头低吟道。 「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父母私下给了美颜很大的压力,我们找医院熟人偷偷照过b超之后确定了是个女孩。现在计划生育很严,我们大概率也只会生一个孩子。」说着赵臣的眼眶红了。 「不论是男是女,我都会一样爱她和孩子,可是为什么兇手要那么残忍,还要把我们的孩子跟其他的调换。」 「我现在才明白美颜当时为什么会这么不开心,但是我几乎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胎儿的性别,我父母也不知道,她那边好像就只有和她关系最好的朋友清楚这个事。」 最后傅琛让赵臣写下了可能会知道胎儿性别的亲友的名字,待会儿等苏卫国的口供出来再进行比对,看是否可以找到线索。 接着傅琛等了很久,才等到下班后的苏卫国,他的状态跟赵臣很不一样,虽然这几天也没睡好,但是精神尚足,打扮的也比较清爽。 「不知道警方今天让我过来是有啥事?」 傅琛讲述了目前发现的情况。「原来是这么回事,昨天电话里的刑警已经跟我解释了。那个兇手是个变态,不仅杀人,还要做那么噁心的事情。」似乎回想起发现尸体时候的画面,苏卫国神情有些嫌弃。 他喝了一口茶,「对了警官,现在我老婆和我孩子的尸体都已经处理好了吧?好像还没有通知我签字,后事你们看着办吧,可不能让我掏钱!」 项阳舒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正要说话,被傅琛打断,「适当的时候我们会通知你办理这些手续的。」 第132页 苏卫国点点头,「其实我一直想要的是一个女孩,可能我自己也是儿子吧,我爸妈给我结婚娶老婆花了不少钱,就我们住的崇林小区都是贷的款。 这件事情我老婆她自己也清楚,她跟我的想法一样,怀女孩就可以不管这些了嘛。但是我们去医院查过,帮我们照b超的是我家一个远方亲戚,他告诉我们我老婆怀的是男孩。 所以就因为这件事情吧,我们老吵架,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苏卫国有些怕热,汗水打湿了头髮,也打湿了上面涂抹的髮胶。 「我这人心大,没什么好隐瞒,我就跟我身边关系最好的几个朋友说了下。」苏卫国想了想,「我不知道丽丽有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也不是什么丑事,儿子就儿子吧,我当时就这样想的。」 「那你是否也做好准备,以后像你父母这样给你的儿子置办房产?」项阳舒撇到苏卫国没有完全塞进口袋的房地产宣传单,好像是郊区的房子。 「这这个,我还没有细想过。」苏卫国没想到警察会问出这个问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再次打断项阳舒追问的傅琛同样让苏卫国写下,可能知道他妻子怀的是儿子那些人的名字和身份。 「队长,你刚刚干嘛拦着我,这姓苏的明显有问题。」项阳舒有些不解。 「这种人你现在问他不会说实话的,只会耽误我们的时间,再让他有所防备。我们得拿住他的把柄,一吓他就什么都招了。 待会儿找人跟着他,苏卫国有很大的可能有外遇,而且他和妻子争吵的内容应该不只是胎儿性别那么简单。他这种人喜欢炫耀,憋不住话,多吓吓他关系最好的朋友会有发现的。」 很快,项阳舒带回了消息,跟傅琛所预料的一样,苏卫国自从结婚后就有一个出轨对象,一方面他对老婆没有太多的感情,另外一方面她又是怀的男孩。 看着自己的父母为自己结婚,几乎掏光了半辈子积蓄,实在不想也这么累的苏卫国就经常藉机找茬和妻子吵架,并且三天两头让周丽丽去打胎,还放言说如果孩子生下来,一岁之后一定会离婚,而且不会再负责孩子的任何支出。 兇手的行为无形间给他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麻烦,这几天没睡好,只是玩得太高兴了而已。 项阳舒以团伙办案嫌疑人的身份把苏卫国再次带回了警察局,这一次他可老实多了。 他承认了和妻子吵架的真正内容,也承认了妻子其实还是很想留在自己身边,而案发前的一次通话,周丽丽在电话里面兴奋地对他说起她有办法改变孩子的性别,让他期待中的女婴降生。 「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次口供里就告诉警方?苏卫国,我们现在能够以多项罪名对你进行起诉。」项阳舒的神色冷得都要滴下冰滴。 「冤枉啊警官,我都是照着你们的问话,一点一点回答的。除了有点小隐瞒。」苏卫国有些讨好,他也知道警方治不了他的罪。 「我跟丽丽的兇杀案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可以随便去查,毕竟是我的老婆、是我的儿子,我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人去杀他们呀。」苏卫国擦了擦额头的汗。 「所以你就准备等你老婆真的生下孩子后就把他们抛弃,就像你现在准备跟你的外遇对象重新买房子在一起?」项阳舒冷冷地问道。 苏卫国眼珠子转了转,「警官,这这不犯法吧应该?」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苏卫国把剩下的情况都交代清楚,迈着还算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看到刚才这场审讯过程的众刑警脸上都有些怒气,但偏偏对这样的事情无可奈何。 傅琛拍了拍项阳舒的肩膀,「项阳,法律对人类的约束仅仅是最基本的,我们没有办法利用我们的权利去进行阻止。」 项阳舒点点头,「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不过阿琛,你比我还小几岁,这些方面却意外地靠得住,虽然全国你这个岁数能当上队长的人几乎没有,但是江城市有你在我很放心。」 调令已经正式下来,项阳舒会在这个案子结束后去省城附近的一个地级市任职重案组队长,而新来的那位副队长据说人也很年轻,姓赵。 不过也没有两位队长想的那么悲观,至少今天下午派袁金水那个大嗓门去苏卫国情妇那里录取口供时,他声音实在太大,整个办公室本来隔音就不好,他们的对话被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特别是一些关键问题,「你跟苏卫国是啥时候开始好上的,什么?结婚后第二个月?」这些对话被全公司的人津津乐道,总算是有些人言可畏,外遇对象最终受不了别人的异样眼光,同苏卫国断了往来。 而当苏卫国回到厂里的时候,同样发现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事情。他只得意了两天,最终厂里的领导们嫌影响太坏,把他做了辞退处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今天两位丈夫都提到了比较关键的一点,两人妻子都对她们所怀胎儿的性别有深深的遗憾,首先是齐美颜很想遵从公婆的心愿,而周丽丽是觉得如果肚子里面是一个女孩,那么可能丈夫苏卫国就不会离开自己。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两位孕妇到底是如何让兇手探知道到她们的所求?周丽丽急于挽回丈夫的心,所以她迫不及待地告知了丈夫她已经有了办法,但是可惜苏卫国并没有耐心听完周丽丽的话,所以他也不知道周丽丽所谓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第133页 傅琛认为,一旦找到这个共同点,就很可能找到兇手。 经过对两位死者亲属的再次走访,除了周丽丽有曾经想要透露给苏卫国外,她跟其他人都没有提起过。而齐美颜,她连丈夫赵臣都没有说过,按照她的性格很可能想给他一个惊喜。 傅琛沉吟半响,「据说最想抱孙的是赵臣父母?你说齐美颜会不会跟他父母有偶然提起过?」 项阳舒明白了,「我马上去查。」 一个小时后消息传来,据赵臣的父母说,齐美颜有一次跟他们闲聊时,说起过她曾经去一个庙宇拜神时碰到一个活菩萨,她马上要达成老两口的愿望。 傅琛马上想到了周丽丽小区门口曾经看到过的那些gg,真正的共同点已经找到,而兇手即将浮出水面! gg单上的地址是江城市一个挺有名的寺庙别院。从寺庙大门到不了这个地方,要从隔壁的侧门进去走上一段路,看上去似乎住的都是一些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其实里面鱼龙混杂,跟寺庙八竿子打不着边。 遇到一些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向比自己更高明的存在求助,是人类固有的习惯。不管死者两人是看到了张贴的gg还是自己来到这里偶然遇见,最终都成为了兇手的目标。 傅琛带着队员走上楼梯时,迎面走来好几个下楼的租户,一对情侣,一个美艷的女郎,以及一个行动有些不便的中年男性。 傅琛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一个手势,后面的刑警把几人团团围住。 「这个时候才想逃跑会不会晚了点?」他对着那位美艷的女郎说道。 兇手不应该是男人么?众人有些面面相觑,眼前的女郎虽然有些高挑,但是她精緻的妆容,走路摇曳生姿,不经意地朝你这边看上一眼,还觉得有些动人勾魄,这个人打死袁金水都不相信,他居然是一个男人。 洗去浓妆又脱去假髮的兇手露出了他的本来面容,那是一张有些清秀的脸庞,他眼神很清澈,坐姿也很优雅,坐在那里就像是一个高贵的淑女走错了房间。 「可以交代你所犯下的罪行了吧。」项阳舒依旧负责最后的口供录制,其实兇手的口供到这里已经不再重要,警方在兇手出租的屋子里面,找到从兇案现场被带走的所有物品,而从兇器和其他物品上提取到的指纹,基本上兇手已经无从抵赖。 然而兇手也没有打算抵赖,他只是好奇地看着并不能看透的单向玻璃,仿佛他知道他想找的人就在那里,「从来没有人能发现我的伪装,那位警官同志是怎么发现我身份的?」疑犯的声音也有些清脆,像是女性,也像是青春期换声的男性。 其实傅琛并没有发现他的伪装,只是兇手太镇定了,其他这么多人看到这么多警察出现,或恐慌或紧张,就连那个腿脚不便的男人都踮起脚尖都有些好奇。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这本身就很奇怪。 还有一点,两名深爱丈夫的女性一个人在家时,都在晚上对一个陌生男性毫无警觉地打开大门,这样的行为就算冠以「大师」的名头也有些可疑。 所以傅琛一直怀疑兇手其实有一定的变装技巧,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再进去兇手地盘后认真观察,所以才这么快发现了兇手的真面目。 不过兇手也只是好奇了一会儿,并没有想从警察口中得到答案。 他看着对面的警察,忽视了整个问讯室里面紧张的空气,仿佛此时置身于环境优雅的咖啡厅中。 好在兇手并没有沉默太久,「你们不该把我抓住的,没了我,这个世界还会有很多不该发生的悲剧。」 项阳舒露出疑惑的神情,这个兇手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 「我知道你们并不相信,可我是在帮他们,我知道不被欢迎的小孩生出来会有多么的痛苦,我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爸爸希望我是个男孩,妈妈希望我是一个女孩。」兇手的眼中迸发出绝望的痛苦,跟他之前清澈的眼神比起来,像是从天堂坠落到地狱。 「如果我是男孩或者是女孩,我至少可以得到他们一个人的喜爱。」兇手平静下来,眨了眨眼睛。 「什么意思?」项阳舒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兇手用手肘枕着桌面,发出玩味的笑容。「我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或者说我既是男人又是女人。」 已经拿到兇手资料的傅琛看着这个完全由亲人造就的悲剧,眼前名叫晏子实的兇手是一个双性人,从小因为他这样怪异的身体受到了父亲和母亲,以及其他所有亲人的排挤和谩骂。 他父母根本就是想通过这样方式让他自己受不了自杀,或者不小心以过失的方式把他打死,父母亲人都叫他怪物。 可就是这样一个怪物不仅活了下来,还有着天使般、救济世人的广大宏愿,此刻他的神情无比虔诚。 「齐美颜想要一个儿子,周丽丽想要一个女儿,这是我这么久才遇到的第1对可以互换的原本错位的人生,孩子生下来,可以在爱他的父母和环境中长大,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了。 我曾经在冬天被父母扔进雪地,曾经在夏天几天没有一口水喝,无数次我都在想,如果我有一个喜欢我的父母,我应该会多么幸福。」 这个案子到现在已经被完全侦破,一个悲剧最终演变成了更多的悲剧,在场的刑警们都有些唏嘘。 第134页 队里紧张的气氛松弛下来,大家准备好好休息几天,好在这几天许知诚总算识趣没有再来打扰,又花了两个小时把报告做完,傅琛又在办公室睡下了。 第二天直到下午,傅琛才打开手机重新查看之前的信息。 就在这时他才发现,99条简讯里面有一条的发信人是路瑛,上面跟他约定在案子破获的第二天下午两点,她会在市局的小天台等待他的真正心意,失约后果自负。 在电话里跟许知诚说清楚原委,傅琛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他正在忐忑间,许知诚直接杀到警局,他递给傅琛一束花就把傅琛推去天台。 「别想了,你这个人我可太了解了,你要是对她没感觉,你早就知道了!」 被好友醍醐灌顶的提醒,终于恍然大悟的傅琛来到顶楼,那里的人影已经等待多时,傅琛长长地舒出口气。「我还以为你走了。」 路瑛爽朗地笑了,「我科长说,今天不把你拿下就不让我回办公室,所以你的答案呢?」 傅琛拿出许知诚准备的花,刚才好友交代的话完全说不出口,许知诚准备的是一束紫色的桔梗,他想了想,对路瑛伸出了手。 路瑛笑了,她一步步走向傅琛,那是一段即将真正绽放的幸福。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