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王一路硕博》 第1页 《寡王一路硕博》作者：沈狮【cp完结】 简介：心机·投资人 x 可爱炸毛·博士生 年上，强强，he * 软体工程系博一学生顾琅，得知自己写的程序被抄袭，气炸了。 他在肯德基锁定了一名程式设计师。 程式设计师正啜着可乐，盯着电脑，看上去相当bking。 顾琅问学弟：「偷我们代码的，就是他？」 学弟点点头。 顾琅抄起一杯可乐：「走着！」 一周后，顾琅参加「黑客马拉松」大赛，想为自己的创业项目找钱。 他在评委席看到了一位投资人。 投资人正啜着可乐，盯着电脑，看上去相当bking。 顾琅内心绝望咆哮：我之前……是不是拿可乐泼了他？ - 距离荒唐的那一夜已经过去四年，单珅忐忑地想，顾琅也许还记得自己。 * 食用指南： 1、年上，老房子着火 2、先出场的是受，攻受都是脱口秀大师（doge） 3、解压小，图一乐，逻辑勿深究 4、平行城市/，全文无原型，勿对号入座 第1章 没有冰块的可乐，毫无灵魂 「偷我们代码的，就是他？」顾琅朝斜后方瞥了一眼。 那里坐着位穿白衬衫的男士，正啜着可乐盯着电脑。 他的衬衫袖子挽到肱三头肌处，手腕垫在鸡血红色的手托上，时不时敲击两下键盘。一望便是标准的程式设计师姿势。 优雅。 一杯九块五的可乐，也被他喝出了米其林三星的感觉。 实在优雅。 顾琅原就不爽，看到他那副bking本king的模样，火气要把天花板掀翻了。 他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可乐。 冰块已然融化，细小水珠从杯口向下滑，流过【kfc】三个鲜红字母，落在顾琅的指尖。 师弟点点头：「没错，他那件衬衫，烧成灰我都认得。」 顾琅一百三十斤的体重，却有着两百斤的脾气，他心火「腾」地蹿了上来：「走着！」 随即飞速起身，来到斜后方的座位旁。 下一秒，他将整杯可乐，浇在了那人的头上。 没有冰块的可乐，毫无灵魂。 不如拿去浇人。 深褐液体顺着那人的头髮领口不断向下，和顾琅指尖的小水珠，一浊一清，同频坠落。 「可乐好喝吗？小偷。」顾琅冷笑着捻了捻手指，任水渍在细长指尖蒸发，「偷别人代码和喝别人可乐，哪个滋味更好受？」 那人从领口到肩头都已湿透，白衬衫也落下污渍，正握着纸巾清理，闻言缓缓抬头。 他脸若白玉，两颊湿润得引人遐想，像个被亵渎的俊美神祇。 如此便更显一对黑眸静气，只瞬间便望进了顾琅的双瞳。 猝不及防掉进一泓静水中，顾琅有些别扭。 白衬衫，精神好稳定一男的。 他偏头避过目光，却架不住阵阵古怪的气味钻进鼻子。 非要形容，似乎是可乐兑了些酒精的味道。 不对劲。 「师师师，师兄！」师弟跑到顾琅身边，急得都结巴了，「我错了……我们的代码不是他偷的！」 顾琅：「……」 在白衬衫饶有兴致的面色中，他发现，不对劲的人竟是他自己。 脾气爆的人有一点好，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顾琅知晓自己闹出了个惊天大乌，找服务员要了半打纸巾，弯下腰就往那人的白衬衫上按。 他秒切笑脸：「是我瞎，抱歉。」 顾琅的性格和容貌成反比，尤为特别的是，他长着一对下垂眼，算是五官中最特别的部分，不笑时带着些无辜，一笑起来无端多情，像条拆了家又吐着舌头跑到主人脚边贴贴的大金毛。 「这事说来话长，我和师弟都是交大的，信院软体工程系，我今年博一，师弟研三，我们写了段代码，准备用在下周的黑客松上，没想到临到关头，代码被人顺走了。」师弟早已满脸通红说不出话，顾·金毛·琅只得硬着头皮亲自出马。 崇州交通大学是国内名校，c9联盟之一，软体工程更是top专业。他这番面试一样的自我介绍，就是想告诉白衬衫，有学校和专业背书，自己没有坏心，只是纯纯脑子短路。 「我们把那个抄袭狗错认成了您，向您道歉。」见白衬衫无甚反应，顾琅咽了口唾沫，「衬衫我也可以赔给您。」 话音刚落，他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擦衬衫的瞬间，他看到了领口内侧的logo。 burberry。 这世上怎么能有奢侈品牌的衬衫，做的跟海澜之家一个样儿？ 白衬衫按住顾琅的手：「对付小偷，只泼可乐是不是太仁慈了？」 「？」顾琅还没来得及算银行卡上的余额够不够买一件burberry，又被手上的触感打乱了思路。 按理说，人的指尖比其他部位温度更低，方才又沾了不少可乐，可奇怪的是，白衬衫的手指滚烫似火。 像是心内有滚滚岩浆，沿血管神经游走至末梢，余烬依旧灼热。 「你们要参加黑客松？」白衬衫眯了眯眼，又问。 「黑客马拉松」是崇州交通大学信息学院的王牌活动，每四年一次，享誉全国、甚至国际高校圈。黑客松之于软体工程专业的学生，就像哭墙之于耶路撒冷。 第2页 它的比赛模式也很马拉松，要求参赛团队根据规定主题，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拿出一款产品原型。曾有几个学生团队在黑客松上获了奖，很快被资本相中，融资接到手软，一飞沖天。 因而每隔四年，野心与实力并存的团队都会齐聚在此。 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榨干脑力体力，换来金钱和荣耀，这买卖，划算。 顾琅点头，心思又飘到下周的比赛上。 这种活动不可能没有风声，他和师弟早早收到了小道消息，黑客松的主题与「地图app」有关，于是二人写了段万用代码，热身的同时也给下周的比赛省些时间。 未料今天一大早，师弟竟然在github上看到了这段代码。 二人左思右想，锁定了一个目标。 确定要组队参赛后，顾琅和师弟就驻扎在了学校的肯德基，用高碳水高脂肪供养快要烧死的脑细胞。 毕竟人还是要吃点垃圾食品来维持健康。 现下是暑假，肯德基里就他们俩人，可是最近几天，总有个穿白衬衫的人坐在他们斜后方的位置，喝可乐盯电脑。 昨天师弟取餐时经过，看到白衬衫还拿起了手机对向顾琅，似乎是在拍照。 肯定是被盯上了！ 屏幕被偷拍到了！ 白衬衫像是一眼看穿了顾琅的心事，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悠悠出口：「衬衫，再说吧。」 顾琅明白过来，白衬衫是让自己扫码加好友，之后转钱过去。 他发了好友申请，白衬衫却并未接受，反而利落地合上电脑拿了手托钥匙包，云朵般飘走了。 可乐与酒精的混合气味随风远去。 还没能从纷乱思绪中揪出一根理智的线，顾琅又听师弟懊丧地重复：「不是他。」 他回过神，依旧疑惑：「说是他的也是你，说不是他的也是你，逗呢？」 「你看他那手托，我去，玛瑙的！还有他衬衫，巴宝莉；钥匙包，宝格丽。」师弟恨铁不成钢，「这种人犯得着盯着咱们？孤狼，琅寡王，你天天两耳不闻窗外事，敲键盘把脑袋都敲傻了。」 「好好学习，不仅限制了你的想像力，」师弟把槽吐得风生水起，「也限制了你的宝格丽和巴宝莉。」 听师弟连着喊了自己的两个外号——「孤狼」和「寡王」，顾琅语塞。 合着自己寒窗苦读，一路硕博，还有错了是不？ -------------------- 开了本睡前甜甜小短篇，是我比较擅长的强强＋网际网路/投资题材。 希望「孤狼」和「单身」能陪大家走过这段甜蜜旅程，祝看文开心！ ------ 顺手推推隔壁《27岁俱乐部》 第2章 所有的偶然相遇都是晴天霹雳 顾琅在礼堂门口等了二十分钟，才看到师弟的身影。 「今天肯德基太多人了，我快被挤成照片了。」师弟擦掉额边的汗，将袋子递给顾琅，「可乐，还有吮指原味鸡。」 顾琅接过印有【kfc】的袋子，心满意足——他爱喝可乐，师弟则是原味鸡教教徒。 这次黑客松，他们二人组的队伍，就叫【冰可乐与原味鸡】。 师弟：「总算没耽误。我说什么来着，码云杯咱们稳赢！」 顾琅点亮手机看时间，2018年7月21日10：30。半小时后，「码云杯·黑客马拉松」将在崇州交通大学礼堂正式开幕。 师弟一大早就嚷嚷着要去肯德基排队，说「吮」寓意「参赛顺利」，「指」寓意「指定能赢」，实际根本就是嘴馋。 「谐音梗扣钱。」顾琅从袋中拿出冰可乐吸了一口，二氧化碳沖入颅顶的快感令他着迷。 「别不信，原味鸡就是坠吊的！上届黑客松我一口气炫了六根，拿了优胜奖。」师弟随他往礼堂门口走，「我要再多吃几根，能沖三等奖。」 顾琅打趣：「已知原味鸡个数和黑客松奖项成线性正相关，y=kx＋b，分别求系数k和常量b的值。」 师弟忽然想起什么：「师兄，上届比赛你该升大四了吧，没参加吗？你要参加了，一等奖哪能被外校学生拿走……」 闻言，顾琅的思绪飘回四年前。 黑客松前夜。 肯德基，加冰的可乐，温暖的臂弯，湿润的吻。 酒店大床房，纠缠的唿吸，一丝不挂的自己，空荡荡的房间。 简而言之就是，他被人睡了，却又不知道被谁睡了。 记忆如碎玻璃，晶莹又危险。 不碰的话相安无事，一旦触及便会受伤流血。 「发什么呆呢，可乐也能喝醉？这不得快进到酒后失身？」师弟忽然开了个奇诡的玩笑。 一口冰可乐呛到了喉管，顾琅咳得天崩地裂，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易拉宝：「当时临时有事，错过了。」 话毕，又虚张声势道：「我说你这张嘴，六块吮指原味鸡都堵不住？」 话音刚落，易拉宝重心不稳，倒在地上。 师弟扶起易拉宝后眼睛一亮：「云讯的daniel要来？还是主评委？」 顾琅定睛望去，见是一张黑客松的宣传易拉宝，大致介绍了本次比赛的评委阵容，上面的【daniel】和【云讯】两个名字排在c位。 他道：「云讯我知道，这次黑客松的贊助方，不然『码云杯』这名字怎来的，daniel又是谁？」 第3页 「琅寡王，亏我之前提醒过你，别把书读死了。」师弟掏出手机，「你自己看。」 是个百度百科词条，顾琅大概扫了眼。 daniel shan，单珅，麻省理工学院计算机科学硕士。2008年毕业后加入高盛亚洲投资部，曾代表高盛成功操作云讯科技的上市项目；2014年受邀加入云讯，现任云讯科技副、首席战略投资官。 「……还好吧。」顾琅有些麻木。 在名校的工科专业读了这么久，他见过的学霸大神，能给百度百科组个资料库。 师弟无语：「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凡尔赛？云讯是国内风头最大的网际网路公司，daniel更是神人，据说他一手打造出了云讯战略投资部，这部门只有二十多个员工，却战无不胜。谁能想到国内投资回报率最高的团队，不是什么经纬创投、华兴资本，而是网际网路公司里的一个小小部门呢！」 「daniel也很神秘，基本不在公开场合露面。没想到咱们小破交面子挺大，竟然请到了神仙。」师弟啧啧。 礼堂前人潮汹涌，顾琅被挤得头晕，他是有话就说的直性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师弟护住手上的吮指原味鸡：「我的意思是，搞定daniel，咱们未来的钱都不用发愁了。今天必须赢，让daniel跪在咱们的石榴裤下！」 落座后，顾琅才觉得，先跪的可能是自己。 开幕式即将开始，礼堂里坐的全是参赛团队，国内名校应有尽有，甚至国外的学生都来了不少，乌压压一片。 有选手锃光瓦亮的头顶反射出强光，差点闪瞎顾琅的眼。 码农的头髮和实力成线性负相关，y=-kx＋b，头越秃，人越强。 一番客套的介绍和领导发言后，女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在礼堂迴荡：「让我们欢迎今天的特邀嘉宾，也是本次『码云杯』的首席评委，云讯科技副总裁daniel，单珅先生致开幕词！」 想来是对daniel好奇的人还有很多，掌声经久不息。 台上人连着做了几个暂停手势，才举着话筒启唇。 「hi everyone，大家好，」单珅手拿话筒，切了口崇州方言，「侬好。」 之前的几位领导讲话，都是对着发言稿念经，台下参赛者们被念得昏昏欲睡，抱怨不已，此时看到单珅脱稿现挂，一阵骚动。 男人颜值的尽头是精英感。单珅今日身着白衬衫、休闲裤和德训鞋，搭配他俊朗的五官，自有一派悠然气度。 「很开心能来到码云杯黑客松。我来的过程也很奇妙——前几天我收到一条简讯，上面写着【尊敬的单珅先生您好，恭喜您已被选为码云杯的幸运嘉宾，参与报名，有机会和崇州交通大学以及云讯科技的技术大佬共同登台哦！】」他做出认真看简讯的姿势，却出口诙谐，「末尾写着【退订发送td】。」 「我一看，诈骗简讯啊！连忙下载了国家反诈中心app。」 台下哄堂大笑。 开场白既谦虚地亮明身份，又高调地为自家公司站台，顾琅觉得此君很有水平。 单珅接着道：「反诈中心告诉我不是假的，我就放心来了。结果来了之后，我才发现，这还真是条诈骗简讯。」 「原来主办方给云讯所有高管都发了这条简讯，只有我信了。后来我想了想，觉得可能因为我是程式设计师的缘故——还是我们程式设计师思想简单，毕竟我们的世界是二进位，只有0和1的存在。」 台下已经有人开始狂拍大腿。 「之前的几位大佬一开口，都是『我简单说两句』，我不能坏了规矩。但我的简单说两句，真的很简单，程式设计师不骗程式设计师，因为我们的世界只有0和1的存在。」 一段精彩的call back，还暗讽了此前发言人的官样文章，台下笑得更大声了。 单珅环视台下，将目光定在摄影机镜头前，这才正经道：「我和崇州交通大学有缘，四年前就有幸来过一次，今天旧地重游，既是代表云讯科技，同时也是我个人的愿望。子曾经曰过，所有的久别重逢，都是蓄谋已久。」 「daniel是厉害，」师弟赞嘆，「谁能想到，国内脱口秀说的最好的团队，不是笑果文化，也不是单立人，可能也是网际网路公司里的一个小小部门呢？」 顾琅敷衍笑着，仍在咂摸「久别重逢」和「蓄谋已久」。 下一秒，师弟指着大屏：「他他他……肯肯肯德基……」 顾琅看他一副摸电门的样子：「又怎么了？六块吮指原味鸡不仅堵不住你的嘴，还把你变结巴了？」 礼堂大屏通过摄影机和台上同步，顾琅循声望去，表情已经不像是摸电门了。 而是直接被雷噼。 顾琅看到了一张脸。 以及，白衬衫。 所有的久别重逢都是蓄谋已久。 他觉得这句话没有说完。 下一句是—— 所有的偶然相遇都是晴天霹雳。 -------------------- 单总，你说「程式设计师的世界只有0和1的存在」，这0和1，是正经的0和1吗？ 第3章 「直播呢。」 顾琅按住砰砰跳的右眼皮。 他安慰自己，左眼跳财，右眼跳，只是轮匝肌抽搐。 师弟指了指顾琅的手，急促唿吸着，说不出完整的话：「代码……可乐……」 顾琅泼可乐的当天下午，「代码剽窃」一事就破案了—— 第4页 黑客松赛前，不知哪儿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是比赛主题与「地图app」有关。 能参加这种比赛的都是人精，聪明鸟儿比笨鸟更明白要先飞的道理，因而除了顾琅和师弟，还有其他同学提前准备了代码，又放到了github炫耀。 好巧不巧，和顾琅他们写的代码大差不离，让师弟误会了。 巧合之所以被称为巧合，就是因为它令人难以置信。 那天被泼了可乐的白衬衫，不，现在应该称他为单珅，纯纯就是个无辜大冤种。 顾琅无奈：「这下咱俩的石榴裤被扒完了。」 他突然脑补出了自己赤身裸体跪在单珅面前的模样。 「下面我宣布，」与此同时台上响起声音，「本次码云杯·黑客马拉松大赛的主题是——」 伴随着单珅干脆利落的介绍，屏幕中缓缓出现两个大字： 【社交】。 潮水般的唿喊瞬间从台下漫出，有疑惑、惊讶，甚至气愤。 师弟脸色比白墙还难看：「不应该呀，竟然是社交？不是地图？」 之前小道消息盛传黑客松主题是「地图」，实在有理有据——云讯科技靠地图app起家，之后不断开疆拓土，电商、团购、新闻、直播、短视频……如片片拼图，拼出了云讯科技偌大的商业帝国。 可现在，单珅宣布了「社交」主题，倒也令人信服。 云讯什么都行，却没有一款拿得出手的社交app，「社交」是云讯最大的短板，没有之一。 今天的糟糕事不止一件，负负得正，顾琅竟凭空生出一腔乐观。 如果自己真的能做出个封神的社交产品demo，一定可以让单珅刮目相看。 他要把被脱掉的石榴裤，亲手穿回去。 思及此，顾琅扭头对师弟道：「福祸相依，你也别……」 「师弟！」 只见师弟一个白眼上翻，晕了过去。 开幕式很快结束，以下午2：00为起始时间，为时24小时的黑客马拉松，正式开始。 顾琅拎着电脑双肩包和还没来得及吃完的肯德基，蔫头耷脑地进了比赛房间。 ——方才师弟无故晕倒，被送进了校医院，检查结果是心源性休克，想来是受了大刺激的缘故。 心源性休克不是小病，师弟无法继续参赛，更大的刺激给到了顾琅这边。 只能一个人度过24小时的顾琅，去向赛事组委会说明了情况，并将队名【冰可乐与原味鸡】，改成了……【孤狼】。 黑客松的比赛房间徵用了学校的讨论教室，顾琅看到门口的【孤狼】两个大字，以及熟悉的电视、桌椅和白板，吸可乐的同时松了口气。 他脾气不好，惯常奓毛，冰可乐是为数不多能安抚躁动情绪的东西。 但今天发生了太多诡异之事，像几把烈火将他烧得燥热无比，烧得嗓子里堵了层火山灰。 这种时候光靠可乐是不管用的。 大脑最深处盪起回声：「想喝酒。」 最好是朗姆酒，加冰块。 再兑点儿可乐也不是不行。 可乐杯在手中被捏出轻微声响，顾琅喉结滚了两滚。 另一个声音随之出现：「喝酒误事。」 忘了四年前，黑客松比赛前夜了吗？ 当时他就是朗姆酒兑冰可乐，一口闷，闷到了次日下午，在陌生的酒店里一丝不挂地醒来。 被戳中了难以启齿的记忆，顾琅将t恤领口拉得大了些，蹭了蹭滚烫的脸颊。 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便听门口传来声音：「好喝吗？」 顾琅勐然回头，看见了门边的高大剪影。 白衬衫。 单珅走进比赛间，他比顾琅略高几公分，抱臂看着对方。 二人挨得极近，鼻尖堪堪相撞，一片万籁里可以听到彼此的唿吸。 熟悉的味道又出现了。 单珅身上有可乐味，还混合着清浅酒香。 顾琅眼前再次浮现出赤裸的自己，和那条不存在的石榴裤。 他不禁疑惑，为什么今天自己千奇百怪幻觉如此之多？ 想来想去，大概只有一个解释—— 可乐有毒。 「可乐好喝吗？」单珅低声重复。 「……」顾琅记起，这是当初他泼可乐时放的狠话，现在单珅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自己。 顾琅脸更红了，毛细血管在雪白皮肤上扩张成桃花色，很像微醺的状态。 他握紧可乐杯，下意识躲过单珅的视线，眼风带到了白衬衫上。 「您要是想让我赔您……」顾琅恍然大悟。 单珅特意过来报仇，一定是因为自己还没有赔那件burberry衬衫。 隔了这么久，是不是还得加钱啊？ 顾琅想到要加钱，有愧疚，但是不多。 当着单珅的面，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提钱，怕单珅报出一个震撼他耳朵的数字。 思虑翻覆，他不过脑子地来了句：「您如果有，嗯，就是有那方面的需求……」 这两句话都很正常，架不住顾琅用词实在诡异，暧昧值拉满，好似调情。 单珅看着他领口大开满脸酡红的模样，低笑了下，伸出食指，在顾琅嘴唇前停住：「像什么样子。」 顾琅怔怔望着他：「？」 单珅下巴朝旁边摄像头努了努：「直播呢。」 第5页 顾琅大惊，捏着可乐杯的手骤紧。 纸杯彻底变形。 褐色液体冒着细小气泡，再度呲了单珅一脸。 -------------------- 单总：赔我？还是陪我？哪方面的需求？孤狼你倒是说清楚啊！ 第4章 「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 「白衬衫，不是，单先生，对不起。」顾琅舌头系了个结，同时伸手去擦，却忘了可乐杯仍在手上。 于是整杯可乐全浇在了单珅的脸颊和脖颈上。 单珅不受控地闭上眼，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出于本能，他的胳膊虚虚一揽。 砰地一声。 再度睁开眼时，单珅发现自己正平躺在地毯上。 可乐杯滚在一边。 而他身上，骑着个人。 「真的很对不起，您的衬衫……」顾琅屈膝跪在单珅胯间，下意识要拭掉单珅衬衫上的污渍。 这下他不仅骑在了单珅身上，双手还按住了人家的胸。 「daniel? daniel！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门口有人道，「单总，还好吗？」 「单……」二人的姿势像在演小电影，顾琅脸已经红成了猪血色。他忙不迭收了手，想要起身。 小腿发力的瞬间，却被单珅抓住了脚踝：「嘘。」 顾琅今天穿levi『s九分阔腿牛仔裤、船袜配低帮匡威，脚踝半露，像腻白的玉。 此刻那里不经意间传来温热之感，他腿直打软，整个人变本加厉地直接趴到了单珅的怀里。 姿势实在过于羞耻，小电影升级成了爱情动作小电影。 「是组委会的人，我提出要来参观比赛场地，他们知道的。」单珅直起腰，嘴唇堪堪擦过顾琅的脸颊。 他往顾琅耳朵边吹气：「你应该不想让组委会看到这一幕，更不想在直播间里c位出道吧？」 顾琅双眼骤睁，颈动脉疯狂蹦迪——不知是因为被单珅精准拿捏，还是因为耳边声音湿热磁哑。 无所适从之际，只听单珅转头向门口道：「我没事，你在外面稍等片刻。」 接着，他转过身，看向顾琅的脸似笑非笑：「刚才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直播片段我会要求组委会第一时间删除。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以单珅的能力，做到这些不在话下，顾琅忙道：「您说。」 单珅仍旧抓着他的脚踝，仿佛在把玩温润美玉；只是人不知不觉地直起腰，这就让顾琅好似被他兜在怀中。 他再度靠近辜琅，耳语道：「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 顾琅按住颈动脉：「交易？」 「这次黑客松，如果你拿了一等奖，我们的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单珅眼风下探，看着自己的衬衫，「反之——你不仅要按照原价赔偿我的衬衫，还要多付10%的日息，除此之外，还要用python turtle（1）画出【我瞎】两个字，挂在你的微信朋友圈封面和github主页里，挂到下届黑客松为止。」 顾琅在单珅怀里挣扎，嘴上负隅顽抗：「这不是交易，这根本就是不平等条约。」 想拿一等奖本就是难上加难，还少了师弟这员勐将，他现在只能「孤狼」奋战。 挣扎动作太勐烈，撞到了桌角；门外人听到响动，再度敲门。 单珅手越握越紧，带着笑意道：「答应吗？」 顾·美玉·琅闭上眼，放弃抵抗。 「还要搂多久？可以从我身上起来了吗？」短暂静默后，单珅捋了捋衬衫。 顾琅回过神，才发现脚踝早已没了束缚，活鱼一样弹了起来：「不不不，您您您别……」 「误会」两个字开不了口。 单珅撑起身，走到门边拉开门，对立在那里的年轻人惊讶道：「殷缘？」 被叫做殷缘的青年不解地推了推眼镜：「是您让我等在……」 「我弄错了，不是组委会的人，是我的助理。」单珅打断青年的话，扭头对顾琅一笑，如优雅孔雀一般，离开了。 可恶！被摆了一道！ 顾琅思绪渐渐清明，想起刚才的不平等条约，气得踮起脚往桌上一坐。 好巧不巧，他的手碰到了桌上的遥控器，把遥控器甩飞了出去。 电视瞬间开启，两行大字在屏幕上滚动： 【码云杯·黑客马拉松直播将于2：00正式开启，敬请期待。 本次比赛主题：社交】 也就是说，赛前是没有直播的！ 可恶！又被摆了一道！ 顾琅四肢百骸的血都冲到了脑子里，感觉人要炸了。 他紧蹙眉头，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手指掠过鼻子之际，夹杂酒香的可乐味袭来。 ——应当是方才和单珅纠缠之际，沾上了对方领口的香氛。 正当他思忖什么香水如此古怪之时，这丝气味，像是给他脑子里通了一道高频电流。 击穿了他尘封四年的记忆之门。 * 四年前，黑客马拉松前一天。 顾琅坐在寝室里，盯着手机里刚收到的简讯发愣： 【今晚七点三十分，学校肯德基。】 来自他许久的博三师兄，柏越光。 顾琅是那种爱玩爱疯的性格，本科期间没怎么把学习放在心上过，但因为天资实在聪颖，才大三就已经被学院一位大牛教授相中，进实验室帮着做些小课题。 第6页 带顾琅的，正是柏师兄。 二人一起拟过合，一起调过参；一起炫过肯德基第二杯半价的雪顶咖啡，一起看过早上四点的崇州交通大学。 ——是因为咖啡喝撑了，两个人在实验室里通宵打魔兽世界。 滑鼠和键盘的哒哒声敲在实验室里，一来二去，也敲在了顾琅的心上。 爱意就像程序，只要写好脚本、调好参数，就能实现自动化。 顾琅不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那种暗恋选手，眼看着师兄即将毕业去国外深造，此后二人就要分道扬镳，于是眼睛一闭手指一按，把表白简讯发给了柏师兄。 表白后，柏师兄没有任何反应，仍然如无事人一样每日带他做项目、给他安排实验室任务，站好毕业前的最后一班岗。 ？？？ 顾琅在这份挠人的不确定中度过了一个月——度过了期末考，度过了柏师兄的毕业典礼，迎来了黑客松。 多情却被无情恼。 然而，缘分有时不按套路出牌，正当他以为暗恋破灭的时候，忽然收到了柏师兄的简讯。 为什么突然回復？ 还偏偏是黑客松比赛的前一天？ 去？还是不去？ 接受，还是拒绝？ 顾琅的大脑cpu快烧干了。 他掐着太阳穴，在寝室坐到了落日西斜。 最终，还是像傍晚天边的那抹云彩一般，不受控制地飘去了肯德基。 -------------------- （1）python turtle： python中的绘图模块 ------ ps：我们单总，是个足控 pps：小助理姻缘，和大师兄白月光出场 第5章 「不如我们当一晚情侣。」 「麻烦再给我一些冰块。」顾琅从七点半坐到九点五十，坐到自己去续了三杯冰块。 杯上的小水珠沁到指尖，他怀疑冰可乐也许不遵循热力学第二定律，否则为什么融化得这么快。 年轻的女服务生指指墙上的时钟，好言相劝：「同学，冰块吃多了对胃不好。再说，还有十分钟就打烊了。」 顾琅心头五味杂陈，打开手机，想给柏越光师兄打个电话，想问一问为什么。 为什么约人的是他，放鸽子的也是他。 手指还没能按上键盘，头顶的灯歘地灭了，周遭变暗。 服务生站在开关旁微笑：「同学，真的要打烊了。」 交大肯德基里的服务生，大多是来兼职的本校学生，服务生见这个等了两个多小时的同学衣着干净清爽，头髮也像是特意捯饬过的，此刻正彳亍地望着门外，猜到了七八分。 她会意地问：「等女朋友？」 顾琅不语，算是认同。 「不会来啦！」她道，「学校女生宿舍十点封寝。」 「是博士师兄！」被戳到痛处，顾琅着急辩解，「今年毕业的师兄。」 说给服务生听，也说给自己听。 「今天是毕业生搬寝的最后一天，」服务生关了隆隆作响的制冰机，「那就更不会来啦！」 室内一片寂静，顾琅握着可乐杯，瘫回座位。 直到此刻，他才接受冰块在可乐中彻底融化的事实。 「要不要来点儿？」服务生从点单台走出，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她善解人意地递给顾琅：「店里做新品莫吉托用的，不能过夜，浪费了怪可惜的；你喝这个，说不定心里能好受一些。」 顾琅低头，一对通红的眼圈锁定在服务生手中，看见是瓶朗姆酒，剩了大半。 他贊同服务生的话，但明天早上有黑客松比赛，自己也从来没喝过度数如此高的洋酒，手指在酒标上反覆摩挲。 那里写着【40% alc/vol】。 服务生似是知道他的担忧：「兑可乐喝，浅喝几口，没事儿的。」 话还没说完，顾琅就在快喝完的可乐杯中倒满朗姆。 一口闷。 在实验室干活时，顾琅经常看到数据跑不顺、论文写不动的师兄们勾肩搭背去外面喝酒，醉成一滩形变的烂泥，再偷摸儿回实验室集体开魔兽世界。 他那时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烦恼，都会在未来变成必须独自品尝的乙醇。 和顾琅预想的烈酒不同，朗姆味道甜润，像一桶蜂蜜泼进了他的眼睛。 天花板在旋转，夜空顷刻艷丽起来，倒映波光粼粼的河水之中。 河里的星星是焦糖色，像他浓稠的相思；波浪如粉色气泡倏然飘远，如他无疾的暗恋。 「别走。」顾琅笑嘻嘻的。 粉色波浪忽然停滞，回头的瞬间，变成了一张模煳的脸。 柏越光师兄！ 顾琅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在虚空中伸手想要抚摸什么：「师兄别走！」 那张模煳的脸启唇问他：「你是……顾琅？」 顾琅眼皮发沉，极力克制住想要栽倒在河里的趋势，点头。 对面的嘴唇一张一合：「顾琅，像什么样子？」 扑通！ 顾琅听到自己落水的声音。 奇怪，河流是暖的，水从四面八方拥着自己，像一个轻盈云朵，像一个柔软怀抱。 「师兄，不如我们……」顾琅眸子亮晶晶的，陷在云里，「当一晚情侣。」 准确来说，是一夜加大半个白天。 第7页 再度睁眼时，顾琅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酒店大床房。 枕被雪白，笼着他丝缕不挂、遍布红痕的身躯。 顾琅分不清脑袋、大腿和喉咙哪个更疼一些，昨夜好像动了太久，也哼了太久，他的嗓子完全哑了。 在突突的心跳声，他勐然想起昨天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晚情侣」。 失身大错已然铸成，顾琅不愿也不敢去想，毕竟人无法改变过去。 他记得今天还有黑客松比赛，想来队友还在等着自己，便翻身下床。 动作之间，他借着阳光，看到了墙上的时钟，五点。 阳光从西边射来。 黑客松已经开始三个小时了。 顾琅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此刻的心情。 原来人不仅无法改变过去。 还可以搞砸未来。 * 单珅离开时没有关门，一阵风熘过，门吱呀开了。 隔壁也是和他一样的参赛教室，顾琅怕打扰他人，拽回游离到四年前的思绪，准备去关门。 他看着门上的【孤狼】二字，不禁哑然失笑。 「一晚情侣」事件发生之后，顾琅心头萦着难以启齿的羞耻。 这种感觉不致命，但时不时就刺挠一下，刷个存在感。 正因此，即使柏越光师兄之后又给他发了几条简讯，他也看都没看就统统删除，之后更是单方面和柏师兄切断了联繫。 耻感总要有个出口——此后顾琅性情大变、封心锁爱，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中。 他顺利直博不说，更是在研究生期间就拿了个青年基金项目，以一作身份发了几篇sci二区论文，正式踏入「大神」门槛。 学院师弟师妹对顾琅佩服得五体投地，渐渐地，「琅神」、「孤狼」、「寡王」名号纷至沓来。学校老师在给本科生上课时，也爱拿顾琅举例子，道是大家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以寡王为学习榜样，争取一路硕博。 寡王一路硕博——可只有顾琅一个人知道，这背后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码云杯·黑客马拉松正式开始。」 比赛正式开始，教室里的电视中也传来宣传片的声音。 宣传片自然要泼点鸡汤，画面中浮现出单珅的身影。 他身着白衬衫，面对镜头眼神清澈：「同学们，你们参加黑客松的初心是什么？」 明明是提前录制好的视频，顾琅却觉得，单珅根本就是在针对自己。 当然是一雪前耻啊！ 四年前黑客松的意外缺席，成了他一直以来的心病。 不，现在已经不止是前耻了。 如果这次黑客松没能得奖，他的外号，可能还会多一个「我瞎」。 顾琅苦笑，这把是什么高端局。 不能赢，就只能死。 把【我瞎】两个大字挂在主页上的，社死。 -------------------- 孤狼你小子，怎么回事嗓子都哑了…… 第6章 「相爱简单，相遇很难。」 殷缘打开纸袋，推推眼镜忐忑道：「burberry来不及买了，老闆您将就着挑一件。」 入职云讯科技战投部、跟副总裁单珅跟了四年，他知道老闆的穿衣风格，却拿不准老闆的喜好，索性买了三件同款样式的衬衫，黑白灰各一件。 单珅瞥了一眼：「levis？」 殷缘汗都下来了，做好挨训的准备：「附近除了levis，就只有海澜之家。」 单珅：「……」 殷缘偷看了下单珅的表情，很快揉揉眼，认为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老闆，竟然，在笑！ 单珅捞出那件纯白色的levis，很快去洗手间换好衣服，将沾了可乐的脏衬衫递给殷缘。 他看看表，还有十五分钟就是个人採访，便道：「去直播间。」 殷缘吸吸鼻子，闻到熟悉的香水味。 老闆身上的香水很特别，不似投资圈老钱钟爱的花木香，也不是科技圈新贵喜欢的青调，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他是四年前加入云讯的，记得当时老闆还没有喷香水的习惯，然而一次出差后，整个人就被这种香气腌入味儿了。 似乎是，可乐就酒。 那次出差的地方，似乎也是…… 崇州。 「冥王星与地球的距离应该很短吧，多少光年？」单珅挽好衬衫袖口。 殷缘：「？」 单珅面无表情：「不然你怎么神游去了冥王星？」 殷缘壮了壮胆子：「我在想，您平时连形象照都不愿意拍，为什么这次会来参加黑客松这么个小活动？为什么还给黑客松换了主题？原本的主题好像不是』社交『吧？」 单珅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殷缘立刻后退两步，低下了头。 * 顾琅不顾衣领皱乱，盘腿坐在原地，无语望天。 社交，到底要做什么？ 黑客松主题临时更改，他本来就没头绪，再加上方才和单珅上演了一波爱情动作小电影，现在他的每一个脑细胞都变成了游离态，正疯狂做着无规律的布朗运动。 可恶！脚踝被握住的地方竟然又热了起来。 像是担心秘密被泄露一样，顾琅用一只手悄悄盖住踝骨，另一只手从双肩背里拿出电脑，准备硬沖一波灵感。 毕竟灵感就像大学食堂的饭菜，虽然不好吃，但若是来晚了，它就没了。 第8页 打开代码编辑器，关上；打开代码编辑器，关上。 顾琅快把滑鼠搓出火花了，依旧徒劳无功。 愿赌服输，他扯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准备换到python turtle绘图板块。 画个【我瞎】。 正彳亍着，身边电视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还是方才的女主持人，笑盈盈地坐在直播间：「今天我们也是请到了非常特别的专访嘉宾，云讯科技副总裁单珅先生！」 有云讯这个大腿粗壮的金主爸爸，黑客松的直播自然要表示诚意，专门为单珅举办了一场个人专访。 屏幕中，单珅依旧身着白衬衫，保持微笑，和女主持有来有回地过招。 如果说顾琅现在有什么愿望，那一定是这件白衬衫从他的眼前消失。 他好不容易从角落摸到了方才被他甩脱的遥控器，正准备关电视—— 遥控器失灵了。 女主持进入角色很快，此刻已经在恭维了：「daniel是投资界的启明星。」 顾琅恨恨地摔了下遥控器，隔着网线，白眼都快翻到直播间去了。 他心想哪里是启明星，单珅这人根本就是克星。 「daniel，接下来是自由提问环节。」寒暄流程走完，女主持已经同步调出了直播间弹幕，「哇！弹幕一整个血洗，密密麻麻，看来同学们对你都很感兴趣。」 单珅打趣：「密密麻麻？不会都是由0和1组成的二进位弹幕吧？」 弹幕里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会讲脱口秀的程式设计师不是好投资人】、【单总是不是在哪个开放麦兼职】，还有人给单珅刷了辆玛莎拉蒂。 女主持点开玛莎拉蒂主人发送的弹幕：「daniel，你之前已经在高盛做到了高级合伙人，为什么会想到要加入云讯？」 「因为我遇到了云讯啊，」单珅偏头看着女主持，故作感嘆，「就这么简单。」 女主持被他看得脸一红：「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云讯这家公司，看到了它未来的发展前景……」 单珅打断她：「相爱简单，相遇很难。」 女主持没明白单珅话中的深意，尴尬地挽了碎发：「下一个问题，daniel在云讯做投资，遇到过困难吗？云讯毕竟是国内本土的网际网路公司，和高盛有很大的区别。」 「前东家和现东家，让我一黑黑俩，谁也不放过是吧。」单珅恢復轻快语调，「这位同学，我怀疑你是竞争对手派来的卧底啊！说，对方给你多少？我云讯出双倍。」 直播里【哈哈哈】的弹幕愈发多了。 单珅正经道：「刚加入云讯的时候，也就是四年前，是有些水土不服。但是机缘巧合，我当时也是来崇州交通大学出差，认识了一个……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他难得露出温柔表情：「是他鼓励我坚持到现在。」 「哇喔！」女主持总算找到了发挥的话题，「那个人是谁？」 单珅只看着镜头，微笑不语。 女主持又尴尬了片刻，只能岔开话题：「原来daniel以前就来过交大呢！最喜欢我们交大哪里？」 单珅答得很快：「肯德基，靠近信息学院的那个。」 女主持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肯德基？为什么？」 「人少，空调足，可以安静编程。可乐免费续杯，莫吉托调的也好，我很喜欢朗姆酒的味道。」单珅无愧技术出身，逻辑明晰条理清楚，言语像一行简洁优雅的代码。 女主持又问了若干个不咸不淡的问题，都被单珅完美应对，弹幕甚至刷起了【daniel不会是ai吧】等等论调。 「问答环节即将结束，我们来看看最后一个问题。「女主持道，「daniel来了两次崇州交通大学，有没有特别难忘的事情？」 「为了证明我不是ai，」单珅直视摄像镜头，「本题参考答案，略。」 弹幕中几乎被笑声淹没。 说这话的同时，单珅朝镜头眨了眨眼。 不像是对女主持说，也不像是对直播间观众说。 而像是，只对一个人的窃窃私语。 屏幕中的脸和顾琅埋在心底的回忆，逐渐重合。 ——四年前，肯德基门口，那张模煳的脸。 啪嗒。 顾琅手中的遥控器掉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 这城市六千多平方公里，两千多万人，擦肩而过都是上辈子修来的际会因缘。 相遇已经很难。 何况是，相遇again。 -------------------- 结尾单押，skr skr ------ 心灵鸡汤里喜欢说「相遇简单相爱难」，我不是很认同，相爱和相遇哪个更难，this is a question 第7章 忐忑 单珅从酒楼出来，正发着微信，看到殷缘走近，接过对方准备的柠檬水喷雾，朝衬衫上喷了几下。 到了他这个级别，时间是比金钱更贵重的东西。白天一天都耗在黑客松上，单珅只能在晚上赶了场崇州创投圈组的酒局。 殷缘耸耸鼻子——创投圈八仙过海，有单珅这样的禁慾系，但更多的还是俗人，焦油同乙醇一色，酒香与铜臭齐飞。 柠檬水的效果很好，老闆身上的油腻味消失，熟悉的香氛随着晚风重新萦绕在周围。 可乐配朗姆酒的气息。 眼风一扫，却又瞥到了单珅的微信对话框，里面大大小小的聊天气泡排成长串。 第9页 老闆平时工作繁杂，有事基本电话解决，殷缘其实很少看到单珅打字聊天。 谁能让老闆如此耐着性子对待？ 殷缘偷瞄了一下，然而字太小，只浅看到名称中的一个字。 好像是「柏」。 单珅十分警觉，意识到殷缘的目光，关了微信。 殷缘尴尬地看表，已经晚上八点半，于是给自己解围：「daniel，不早了，要回酒店吗？」 单珅眯了眯眼：「回去吧。」 殷缘对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抵抗力——只是微微的眼睫动作，却自带距离感，叫人莫名服从，又叫人捉摸不透。 他的老闆可以常年只穿白衬衫、喷古怪的香水；也擅长八面玲珑地游走在金钱与人心之间；可以执意来黑客松当评委，像着了魔一样；也能当脱口秀乐子人，插科打诨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不透，太不透了。 殷缘拽回思绪：「我这就叫车。」 「我的意思是你回去。」单珅比他抢先一步点开打车软体。 话音未落，黑色专车停在门口，单珅果断上了车，车影融在无边夜色中，留下殷缘独自一人握着喷雾风中凌乱。 单珅回到黑客松参赛间时，发现【孤狼队】的门没有锁。 黑客松晚上没有直播，门里的青年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想是黑客松赛制熬人，顾琅出了些汗，鬓髮微湿，有细软的胎毛贴在额间，随绵长的唿吸轻微起伏。 单珅坐到他旁边，撑着头看他，情不自禁笑了下—— 睡颜和四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顾琅的睡相也并不老实，眼珠在青白眼皮下四处游弋，像进入了一场轻盈而自由的梦境。 他在梦什么？ 会梦到我吗？ 距离荒唐的那一夜已经过去四年，他忐忑地想，也许顾琅还记得自己。 忐忑这种感受很难形容，像是心门被来回撞着，微痛。 但痛却让人存在。 单珅出了神，靠近顾琅的脸。 顾琅睁开眼，眼白是蓝色，近乎婴儿。 隔得太近，单珅明显感觉到顾琅唿吸微颤。他脸上冷不防被顾琅吹了口气，手肘一滑，不受控地往顾琅身上扑了上去。 天旋地转之后，二人以一种奇诡的姿势摔成了叠叠乐。 「单先生。」顾琅嗓子有点哑。 他的声音从单珅胸口传来，单珅这才发现，二人又演了场「小电影」。 只是这次位置有变，单珅在上。 「您……怎么又来？」顾琅有气无力。 是幻觉吗？——单珅总觉得顾琅好像变了。 不是早上那种「累了毁灭吧」的无语。 而是无奈又带着点撒娇，软乎乎的。 虽然心间忐忑，但单珅拿捏人的水准还在，他好整以暇道：「来看看你的python画图练习得怎么样了，』我瞎『虽然只有两个字，但也很不好画。」 「我是说，」顾琅却并未接话，「您的手，怎么又来？」 单珅低头，发现顾琅的牛仔裤往下褪了些许，而自己的手正捂在顾琅不可描述的部位。 手指勾一勾，能清楚地勾到内裤边缘。 顾琅那里立刻支起了小帐篷。 单珅承认上午抓脚踝确实有一点私慾在，但现在不小心碰到了人家的……内裤，纯纯只是个巧合。 他连忙起身，为了缓解尴尬，背着手走到顾琅的电脑旁。 顾琅原本正脸红着，见单珅靠近电脑，光速飞奔过去挡在他身前。 动作间，他额前的胎毛都飞了起来，像条摇着尾巴护食的大金毛。 顾琅张开双臂挡住屏幕，又想起了什么，慌忙捂住帐篷：「不准偷看。」 「没有偷看你的内裤。」单珅被他的动作逗笑了。 「也不准偷看我的代码。」顾琅一时情急，脱口而出，「对我们程式设计师来说，代码就是内裤一样的存在。」 这话有意思，单珅体内的脱口秀之魂熊熊燃烧：「是因为代码和内裤一样，都有漏洞吗？」 顾琅：「……」 他心头一动，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上单珅，毫无招架之力。 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这是我的内裤，啊呸，我的代码，」顾琅急了，「有漏洞我承认，不让别人看到不就行了吗？」 「那我就期待着，」单珅用一种微妙的语气道，「明天下午，你能拿出一个够资格让别人看到的产品。」 这是期待吗？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顾琅没有说话。 房间里灯光不强，更显出他眼眸雪亮。 * 二十四小时很快过去，翌日下午两点，黑客松比赛部分正式结束，进入路演评比环节。 或许是临时更改主题的缘故，选手准备不足，本次黑客松的产品demo，竟然出人意料地拉胯。 有团队做了个匿名社交app，产品左划配对右划跳过，互相配对后才能开始聊天，单珅疑惑「是不是碰瓷探探」。 有团队做了个实名社交app，产品集合语音连麦、视频聊天、个人等功能于一体，单珅质问「是不是在教张小龙做微信」。 眼看着首席评委不动然拒，这个团队急了，打算再给app加一个「已读」功能，单珅追了句「是不是想和钉钉打智慧财产权官司」。 第10页 团队不气馁，又要加一个「您可能认识的人」功能，单珅都气笑了，评价此功能为脱裤子放屁，反问团队「你猜为什么我们可能认识，却没有互加好友」。 一轮路演听下来，单珅坐在礼堂评委席按太阳穴，就差喊一句「殷缘，本宫的头好痛」了。 他有些后悔修改主题的做法——当得知黑客松主题遭到泄露后，是单珅顾及到公平公正，力主修改。 这么做，其实还有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换了新主题，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那个人赢的可能性才更大。 心里有人的时候，想他念他，上上下下。 此时，礼堂内响起了一个声音：「很荣幸今天压轴出场。」 是单珅的「小心思」。 只见顾琅站在大屏前方，轮廓被镀上了一层光。 晶莹亮光在他眼眸中流转，有种烟花绽放的璀璨感。 他耳麦后方的唇角漾出笑容：「各位评委下午好，我今天带来的产品，叫做』忐忑『。」 -------------------- 极致拉扯，指物理意义上的拉扯（doge 第8章 在初见灯火，在别时钟磬 礼堂里缓缓传出背景歌曲。 【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聊得来的伴。】 歌曲是顾琅特意挑的，伴着沉实的女声，他目光锁牢在单珅身上：「daniel曾经说过一句话，我非常贊同——相爱简单，相遇很难。」 「这就是我们要做社交产品的原因，」他缓缓道，「为了相遇。」 台下观众有阵阵骚动，贊同者不住点头，直播间中，弹幕水涨船高。 顾琅特意停顿，等着这首《没那么简单》进副歌。 【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有他的脾气。】 「但是相遇也没有那么容易，」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篡改歌词，「因为每个人有他的手机——玩手机它不香吗？」 礼堂里听取哈声一片。 「我做』忐忑『的原因就在于此，用这款app，让人与人通过手机相遇。」 顾琅示意工作人员停掉背景音乐，同时按动遥控笔，在礼堂大屏幕里投下【忐忑】二字和产品logo。 logo中，两颗粉色爱心一上一下，徐徐跳动，由于是像素风格，颇有復古潮流。 他特意看了单珅一眼，后者瞳孔紧缩，显然是发现了其中的奥秘：logo是用python画成。 反杀了单珅，顾琅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起来，开始介绍忐忑app的设计思路。 实名、匿名、聊天沟通、形象展示……社交的种类和形式大差不离，产品其实很难玩出花来，【忐忑】也不例外。在顾琅的口中，这无非也是一个典型的匿名配对社交app——用户通过个人名片随机匹配，如果双方都看对了眼，就可以进一步沟通。 顾琅刚介绍完基本功能，就被单珅礼貌打断了。 「不好意思，」单珅微笑，「刚才有团队跟你们做了同样的东西，我说他们是碰瓷探探，顾同学，你这个』忐忑『，简直可以说是2.0升级版，登月碰瓷探探。」 话中带刺，顾琅听出了耿耿于怀的意思。 「daniel，心急用不了热产品。」顾琅露出八颗门牙，「谁都可以着急，唯独您不行。」 单珅何时被这样怼过，有些懵逼：「？」 顾琅：「忐忑的配对方式，和市面上所有匿名社交app都不一样，会用到基于地理位置的聚类算法。daniel，众所周知，云讯科技恰好以地图起家。」 社交是云讯的短板，但若是用云讯的长处去弥补呢？ ——他直视单珅的双眼，笃定单珅可以听懂潜在意思。 果然，单珅沉吟后道：「麻烦继续。」 顾琅按动遥控笔，大屏幕中，出现了两个可爱的像素风小人，和一间餐厅。 餐厅的白墙上，【kfc】赫然入目。 他看着单珅：「daniel，方便拿您举个例子吗？」 单珅表情不置可否。 顾琅：「假设我们是互相匹配的一对用户，有地理聚类算法加持，』忐忑『可以显示出我们的地理位置。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在地图上勾画我们的路线，标记我们的距离。」 「也许我们远隔万里，我在崇州交大，你在麻省理工，哪怕穿过山河湖海，吹过风雾潮汐，也不一定能有一面之缘。」 「又或者我放大地图才发现，什么叫巧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位置重合，咱俩竟然在同一家肯德基，哎呦我去！」 似乎是给单珅留下反应时间，顿了顿，顾琅才继续道：「daniel曾经曰过，所有的久别重逢都是蓄谋已久，这话，我补上下一句——所有的偶然相遇都是哎呦我去。」 顾琅先煽情再，切换得丝滑，还不忘call back单珅。 台下像发现了一位脱口秀新人一样，欢声大作。 在单珅意味深长的注视中，顾琅将大家的注意力带到屏幕上。 两个像素小人在肯德基里边喝可乐，边各自拿着手机聊了会儿天，随即抬头，目光相撞。 下一秒，他们发现，彼此就坐在隔壁。 「【忐忑】的乐趣正在于此。」顾琅再次回视单珅，「直到最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和我的距离，不过心间上下，不过一步之遥。」 心间上下，忐，忑。 台下掌声潮水般涌来，顾琅却缓缓闭上眼睛。 第11页 ——昨天单珅的直播像一具搭配得宜的榫卯，令他对上了四年前的所有信息。 但他不确定单珅是不是那晚的人，便也不敢看对方的表情。 心跳如擂鼓，顾琅平復片刻，目光移向台下观众：「如果你们觉得这就是』忐忑『的杀招，那就错了，我们程式设计师是谁，程式设计师是bug教教徒，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拜八阿哥，八门。」 他双手合十做出虔诚表情：「八门中人，做的东西也像bug，是不可能让人一眼看穿的。」 短暂沉寂之后，全场闹堂。 「下面我介绍』忐忑『的另一个功能：自定义社交时间。」他继续说着。 「两位用户匹配成功后，可以自定义社交期限——1小时，12小时，1天，1周……到期后，所有的聊天记录自动』阅后即焚『，主打一个匿名社交的新鲜感。」 单珅压住如潮的讨论声，意兴盎然地对顾琅道：「展开讲讲。」 「我们为什么要社交？」顾琅循循善诱。 台下不知有谁大声来了句：「因为孤独。」 「没错，孤独。」顾琅庆幸自己今天是有些运气在身的，真的有人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声音愈发清亮：「可孤独又是什么？哪个神经递质出来说一说？荷尔蒙和多巴胺两位同学在不在？起来回答问题。」 黑客松的观众大多是理工科学生，听到味儿这么正的玩笑，笑声简直要把天花板掀翻。【荷尔蒙】和【多巴胺】更是瞬间刷屏。 「荷尔蒙和多巴胺，既可以代表孤独，也可以代表爱。或者换句话说，这世上所有的孤独和爱，都是一体两面。」顾琅道，「不仅如此，它们还有另一个共同点——」 「都是勇敢者的游戏。」 台下譁然，直播间里的弹幕也密密麻麻，除了哈哈党，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讨论起「孤独」与「爱」，显得这里不像是科技直播间，也不像生物补习班，倒像是哲学公开课。 「如果我在【忐忑】里喜欢上一个人，我愿意和他朝夕相对，也可以他做一夜情侣。」默了片刻，顾琅道，「孤独和爱的时限，应该由勇敢者来定义，它们可以在初见灯火，也可以在别时钟磬。」 他语气轻快，像开着这世上最有趣的玩笑。 也像是说着这世上，最真心的告白。 第9章 「命运也会更眷顾些。」 顾琅在如潮的掌声中下台，黑客松答辩环节正式结束。 接下来便是紧张的评委打分环节，打分完毕后，会有一位大佬出来做总结髮言，而公布获奖名单和颁奖仪式将在翌日早上的闭幕式上，作为压轴戏登场。 单珅在本届黑客松上刷了这么久的存在感，总结髮言的重任自然落到了他的肩头。 「开幕式时我提到过，这是我第二次来崇州交通大学，却是我第一次来黑客松。」台上灯光落在单珅玉白的脸颊上，凸显美貌的同时，也盖住了他的年龄。 顾琅已经回到台下。场内气氛活跃，他却静静听着，觉得单珅换风格了，不似开幕式时的喜剧乐子人style，而是开始走深情挂。 是啊，他是顶级投资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每天要见这么多人，处理这么多事，时间管理是本能，善变也是应该的。 顾琅脸色暗淡下来。 善变的投资人，应该是不会记得自己了。 「四年前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其实也收到过邀约，只是当时我刚回国加入云讯，两手空空，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单珅单手插兜，这是个坦率的动作，「是我的懦弱，让我退却了。」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四年前的自己有多可笑。」他的眼神在场内逡巡，甚至特意避开顾琅。 「我当时应该更勇敢一些，」单珅吸了口气，「否则也不会等了四年，才看到这么多优秀的青年创业者和让我眼前一亮的产品。」 这番话没有技巧，全是感情，满场掌声雷动。 「勇敢的人，就连命运也会更眷顾些。」在掌声与吵嚷中，单珅用微笑掩饰小心。 他不确定某人能否听见。 他希望某人能听见。 应该更勇敢些。 就像他一周前刚到崇州时，就一直在肯德基蹲点。 他是幸运的，第一天便见到了顾琅。 可他彳亍了两三天，懦弱了两三天，还没来得及打招唿，便被顾琅一杯可乐浇了个透彻。 应该，更勇敢些。 * 顾琅走出礼堂时，感觉自己像一支电量被耗到还剩1%的手机，摇摇欲坠。 不眠不休了二十四小时，这期间又发生了太多令他难以置信的事情，他现在只想一头栽在宿舍床上睡个昏天黑地，给大脑做个磁碟碎片整理。 还没迈出两步，微信响了。 【daniel】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顾琅后知后觉地想，投资人不仅善变，还很沉得住气。 否则为什么一周前在肯德基时，他就扫码加了好友，单珅直到现在才通过。 思忖之际，微信又响起了叮咚声。 来自daniel：【今晚九点半，肯德基见。】 崇州交通大学校规森严，即使是暑假期间，宿舍也依旧晚上十点锁门熄灯。顾琅睡醒一觉满血復活，往肯德基赶，打算半小时之内速战速决。 第12页 至于单珅这么晚约自己出去的原因，他拿不准，却又隐隐知道。 「hi，又见面了。」肯德基中只单珅一人。他依旧穿着白衬衫，桌上却没有手托和电脑。 没见到单珅时，顾琅脑补了一万句开场白，友善的狠厉的，平淡的煽情的，久别重逢的，偶然相遇的——然而真正看到眼前的白衬衫，他千言万语堵在胸间，差点堆栈溢出。 最后只能化作一句：「单先生，您为什么又把我约在这里……」 单珅摇了摇可乐杯，冰块相撞。 在清脆的哗啦声中，单珅笑望他：「四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相遇，这就是我们会相遇的原因。」 勇敢的人，命运也会更眷顾些。 顾琅满载的大脑突然失灵，冗长的寂静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是……」 「是被你泼了可乐的小偷。」单珅黑眸绽出惊喜，还不忘打趣。 顾琅慌忙摆手：「不不，您不是小偷……」 「小偷是你。」单珅目光炯炯，却又放轻声音，「偷了我的四年。」 因为声音太小，「四年」几乎没有声调，听起来像「思念」。 顾琅下意识避开对方的眼神，眼风带到可乐，有些无措地道：「您也泼我一杯可乐吧。」 「你说的，」单珅低笑，「顾同学，闭眼。」 顾琅顺从地阖上眼皮，咬紧牙关做好「湿身」准备。 就在此刻，肯德基的大灯突然灭了。 他思维噼了个叉——这么多年了，肯德基这喜欢提前打烊的习惯还是没有变。 还没来得及拽回思绪，只在瞬间，温热的触感覆上他的腰际。 以及，双唇。 「单……」顾琅的声音淹没在吻中。 他不知道单珅是怎样做到从背后拥住自己，同时又和自己亲吻的。这应该是一个难度很高、却又很柔软的姿势。 大脑早就烧煳宕机了，顾琅现在唯一的五感全部聚集在耳畔。 他只能听到单珅说：「闭眼。」 肯德基已经关店，单珅叫了车。 目的地和四年前一样，依旧是酒店。 相逢的人会再相逢，命运无法重合，却会押韵。 车内昏暗，很懂得时间管理的投资人，见缝插针和顾琅接了个绵长的吻。 可乐和朗姆的混合气息在方寸间涌动，甜蜜而清澈。 顾琅平復了一下唿吸频率，隐隐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心里却并不害怕，只有一种夹杂着惊喜的惴惴不安。 想到四年前自己满身红痕声音嘶哑的窘状，他准备委婉暗示单珅，真走到那一步，能不能轻一些。 正思忖着要如何开口，单珅的微信响了，不是消息，而是语音通话。 热恋会让大脑程序紊乱，顾琅正上着头，听到铃声后莫名其妙打翻了醋缸子，一把抢过单珅的手机，说话也很不着调：「时间管理大师，还有别人？」 单珅闷笑，低声道：「小醋精，想什么呢。」 「不承认是吧？」顾琅牙酸，低头看去。 下一秒，他像是被烫到了，把手机砸到了单珅的脸上。 只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三个字： 【柏越光】。 -------------------- 前面埋得很深的一个人，白月光大师兄上线。 第10章 寡王 vs. 海王 新交的男朋友竟是隐藏海王，还和曾经的暗恋对象有一腿，该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离谱，离谱到顾琅的阈值已经大大提高。 但此刻对着【柏越光】的名字，他还是瞳孔巨震。 顾琅脑补出一场大戏——单珅这边厢吻了自己，都准备打上本垒了，那边厢被旧情人柏越光捉姦。嫉妒让柏越光大师兄质壁分离，一个电话追过来，三人对线，互扯头花，手撕白莲。 这什么狗血三角恋？网络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 话又说回来，他是寡王，单珅是海王，how pay。 顾琅抬眸看向单珅，眼中写满【海王】二字，咬牙道：「柏越光师兄……你怎么会和他认识？」 「我为什么不能和他认识？」单珅被问懵了，「我爸和他爸一个单位，我们从小住一个大院里。他当年去麻省理工做博士后，推荐信都是我帮他写的。」 这下轮到顾琅懵了：「你跟他不是？」 单珅：「不是什么？」 顾琅咬住下唇，舌头打了个结。 「说来我还要感谢小柏，」单珅抬手，揉了揉顾琅殷红的嘴唇，「他是我们的月老。」 这走向已经不是离谱了，而是离离原上谱，顾琅：「？」 单珅趁司机不备，又啄了顾琅一口，仰头回忆：「四年前我来崇州看项目，小柏给我发微信，说要介绍一个人给我认识……」 彼时他刚加入云讯，急需一些成绩证明自己的能力。崇州网际网路行业发达，单珅便决定来这座城市，找找不错的创业者。 柏越光得知单珅回国发展，还来了崇州，高兴异常，便联繫了他，说有一个师弟简直是他的「天选之人」，聪明又有才，还准备参加翌日的黑客松比赛；又嘱咐单珅好好跟人聊一聊，若是师弟明天黑客松获奖，就砸钱把人拿下。 天选之人嘛，怎么能纯打感情牌呢？用投资维护的关系，才更可靠。 第13页 随后，柏越光发了个肯德基定位，告诉单珅，天选师弟已经在等着了。 一番往事听完，顾琅恍然大悟，莫名的情绪在胸中延宕起伏。 当初柏越光师兄收到表白简讯，也把自己约在了肯德基，但可能是因为后悔或害怕，亦或单纯的性取向不同，没有赴约——之后顾琅想了很多次，觉得师兄放鸽子的行为很合理。 爱情本就是这样黏黏煳煳、捉摸不透的。 相爱很难。 某种程度上，正是师兄当年的不动然拒，让他的命运线拐了个弯，成为了一路硕博的寡王。 他此刻才明白过来，师兄是用另一种方式做了回应。 原来失恋好像不是一件坏事，它是向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更靠近一步的证据。 命运终会走回既定轨道。 「那天我遇到的……」顾琅喃喃，「真的是你。」 四年前错过了黑客松、错过了单珅，然而他此刻却没有任何惋惜和不甘，只有巨大的甜蜜从心窝处蔓延。 相遇简单。 单珅：「我收到小柏的信息，但因为还有应酬，来得晚了些，一进肯德基的大门，就看到了条可爱的醉酒小狗，人挂到我身上不说，还吵嚷着——」 他握拳挡在嘴边低笑一下：「要和我当一晚情侣。」 顾琅脸烫得不行，恨不得把头埋进后座靠背，却被单珅一把揽到肩头。 【柏越光】的语音铃声再度响起，单珅却按掉了，他附在顾琅耳边，吹着热气：「今晚还想做情侣吗？」 容不得顾琅想或是不想，不消片刻，他就发现自己身处酒店房间了。 子弹已经上膛，单珅粗喘着把顾琅按在墙上。 衬衫很快落在地面，他又要去撩顾琅的t恤。 「不要，daniel，别……」顾琅和他亲了一会儿，双手一反常态地撑上单珅的胸膛。 二人之间被隔出了一些距离，顾琅的手也很凉，单珅蹙眉，还带着情*的声音略微磁哑：「小狗狗今天没喝朗姆酒，所以反悔了？」 顾琅像个害羞的小媳妇儿：「我的意思是，别再像四年前那样……」 「哪样？」单珅发现今晚的顾琅总是在和他错频聊天。 顾琅眼神湿漉漉的，看了看单珅，又低下头，支离破碎地说着些羞耻的话：「上次，我，那个，被你弄的，好疼。」 他腾出一只手捂脸：「胳膊上全是印子。」 当时的场面太淫靡，红痕划在臂上，也划在他心里。 「……我嗓子也哑了。」 单珅心火微熄，想了好半天，才嗤笑出声：「你以为是我？」 顾琅：「？」 「那天你喝多了，」单珅将他身上被揉皱的t恤捋平，「我拖你从肯德基出来，结果你摔到了路边的石楠花丛里。」 他边说边回忆着那一幕，顾琅被他从树丛里拎出来时，因为疼痛小声地呻吟着，胳膊上腿上全是泥。 真像一只委屈的小狗狗。 「你们宿舍关寝了，我只能给你在附近的酒店里开了个房间。」单珅如对待小狗一般，温柔地挠了挠顾琅的下巴。 那晚，他还顺带在小狗止不住的哼唧声中，忍着石楠花的怪异味道，帮他把身子洗干净。 小狗眼中的湿润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疑惑，还有另一些说不明的情绪。 顾琅：「所以你什么都没做？」 单珅含笑摇头：「正好有个投资项目的concall，创业者在国外，我们就聊了一夜b轮。」 顾琅：「……」 「单总，你行不行啊？」顾琅脱着t恤，「你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钱？」 真是个令人头秃的极限二选一，单珅刚欲启唇，胸膛再度被覆盖。 只是这次，顾琅双手滚烫，在他身上一寸一寸地游走，仿佛要把这四年来错过的一切，统统握住，统统抓回。 「不许乱动，摸哪儿呢？」单珅攥住他乱窜的手指，「摸错地方的话，后果自负。」 「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钱？」顾琅不顾他的警告，重复的同时尾调上扬，像是一定要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行不行啊？」 单珅只得故作嘆气：「小狗狗，知道钱的别名吗？」 突然被转移了话题，顾琅「啊」了一声。 单珅：「钱，还有两种说法，一种叫盘缠，一种叫细软。」 「闭上眼，」他拉住顾琅，让顾琅亲手把自己的眼皮盖住，「问我行不行？」 「我今晚就让你知道，我到底是盘缠，还是细软。」 -------------------- 让我们一起说，谢谢白月光大师兄不弯之恩 ps：石楠花的味道，都懂的吧 ------ 扶稳坐好 第11章 智者狂跳爱河（全文完） 顾琅腿打软，额间的汗染湿了胎毛，喉咙中早已哼不出一串完整的调调。 「daniel......」他无措地哼出了声，气息落在单珅的鬓边。 这两个音节滚了几道，音调融在舌尖，有些含煳不清：「daniel......」 「小狗狗，你话好多。」单珅抓住他的手腕把人压牢，不给顾琅挣脱的机会。 他黏黏地亲着顾琅的唇角，由浅入深，将翻涌的情*注入，与此同时低笑：「多到我想堵住你的嘴。」 让你的嘴里只剩下唿吸和爱我。 第14页 像是从高空中坠落，顾琅陷入黑甜之中，紧接着掉进一泓温泉。 人在水中是无法唿吸的，浪潮汹涌又漫长，他沉溺着，起伏着，灵魂随之翻搅。 不过他又庸俗而甜蜜地觉得，这里，大概的确叫做爱河。 …… 天光大亮，顾琅胳膊往旁边划了两划，没有遇到障碍。 脑中警铃大作，他歘地翻身起床：「daniel？」 墙壁和床单俱是雪白，唯有对面的镜子中照出自己的身形。 墙上的时钟显示时间还早，可单珅却消失了。要不是镜子映出自己身上激烈的痕迹，顾琅简直以为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镜子不会说谎。 他摸到床边的手机，迅速给游戏的缔造者【可乐朗姆酒】发微信。 ——【可乐朗姆酒】是他昨晚见缝插针，给单珅改的备註名称。 【在哪里？】 微信那头安静如鸡。 顾琅锤了两下床—— 张小龙做微信时，为什么不加一个「对方已读」的功能？！ 就像程序启动时要加载几秒一样，顾琅大脑还没有完全运行，兼之他突然来了起床气，人登时炸了，不过脑子地追了大段血泪控诉： 【睡完就跑？拔x无情？单珅，你是不是又回去找柏师兄了？】 【柏师兄他到底哪里好 流泪猫猫头.jpg】 【昨天还一口一个盘缠细软，今天就只对我躲躲闪闪】 【单珅，海王珅！你脚踏两条船！养鱼达人！时间管理大……】 【师】字还没打完，微信终于来了叮咚声。 【可乐朗姆酒】：【今天有黑客松颁奖仪式，我提前入场准备了。】 【可乐朗姆酒】：【小狗狗，难道你忘了？】 顾琅喉结滚了一滚。 昨晚被盘缠得太快活，若不是单珅提醒，他几乎真的要把黑客松这件事忘了。颁奖典礼是什么，不存在的。 顾琅慌忙选中信息，按下撤回键，并暗暗祈祷单珅没有看到方才的醋缸子文学。 【可乐朗姆酒】：【你刚才说了些什么？】 应该是没有来得及看，顾琅长舒一口气。 他活动了一下眼珠，百般思忖着该如何回復。 与此同时，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昨夜的双人运动太剧烈，饿意山唿海啸般袭来。 顾琅灵机一动：【我……想吃肯德基，微信钱包没钱了，可以v我50吗？可怜.jpg】 【可乐朗姆酒】：【：）】 【可乐朗姆酒】：【v我50，emmm...不错的营销手段，我要和苏敬轼先生说一下。】 顾琅又被另一个名字带跑了，他咬着后槽牙打字：【苏敬轼是谁？】 不会又是海王珅的什么新情人吧？！ 【可乐朗姆酒】：【苏先生是肯德基大中华区总裁。】 ……顾琅晒干了沉默。 懊恼之际，微信里「嗖」地过来了一个红包。 顾琅点开，果然是五十块钱。 但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红包封面太奇怪了。 上面写着：【10100100010】 ？？？ 早饭最后还是吃上了，却并不是肯德基——单珅为他叫了周全的客房服务。 酒足饭饱，他出了房门按下电梯，准备打车直奔黑客松颁奖仪式现场，迎接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 方才组委会已经提前来电话通知他，一会儿颁奖仪式上，他的位置是第一排，千万不要坐错。 任何一场颁奖仪式，第一排都是获奖位。 顾琅进了电梯，边想边笑——升学、读博、发paper，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其实有很多。 但有单珅参与的，这是第一次。 以后还会有无数次。 「听说了没，这次黑客松的一等奖，奖金升了好多。」电梯里冷不防进来两个年轻人，似乎是学生，其中一人突然开口，打断了顾琅对未来的畅想。 这家酒店离崇州交通大学不远，顾琅看他们的年龄和打扮，估摸着应该是住在此处的外地参赛团队，也是准备往颁奖仪式会场赶的。 另一人说道：「今年有云讯当金主爸爸嘛，云讯的daniel亲自站台，摆明了就是要挑』天选之人『，奖金高点儿也正常。哎，话说奖金多少啊？」 方才开口的那位同学眨了眨眼，表情相当神秘：「以前都是一百万，如果产品不给力，几十万也是有的。不过听说这届暴涨到了——」 「五百二十万！」 ！！！ 顾琅原本靠在电梯旁假寐，听到这番话，忽然睁开了双眼。 直到此刻，一直萦在他脑中的迷思，终于有了答案。 顾琅掏出手机，找到了刚才的微信红包。 越看，笑意越盛—— 【10100100010】。 二进位计数。 换算成十进位，是1314。 520，1314。 * 全文完 2023.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