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陷阱》 第1页 《直男陷阱》作者:渐却【完结】 简介: 程锦栖江晚意十年,默默守在江晚意身边,帮江晚意处理烂摊子,扮演江晚意的男朋友帮他挡烂桃花。 江晚意,作精有钱小少爷,父母宠、兄长宠,连的程锦栖也宠他,宠得他无法无天,谁都不放在眼里。 包括在别人面前冷漠疏离、高贵难以接近的程锦栖,在他江晚意这里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江晚意活得肆意没烦恼,对什么事都兴趣缺缺,唯独喜欢逗弄程锦栖。 直到程锦栖偷偷亲了他一下。 他人生中第一次有了烦恼,程锦栖居然是弯的,程锦栖喜欢他! 可他是直男啊! 江晚意纠结一晚,第二天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照旧使唤、逗弄程锦栖。 谁知程锦栖不经逗,真跟江晚意表白了。 江晚意捏着程锦栖送上的戒指,漫不经心的扔进酒杯里,唇边的笑意勾人又凉薄: 「锦栖,别让我难做,忘记这件事,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程锦栖笑笑,从此消失在江晚意的生活中。 没有程锦栖使唤的江晚意觉得处处不如意,狗友看不下去扔给他一本渣贱小说,指着上面的渣攻恨铁不成钢: 「江晚意,你看这渣攻像不像你!」 江晚意表面不以为意,当天熬夜看完小说,精神恍惚的下楼倒水,一脚踩空摔了下去。 再睁眼,江晚意记忆混乱,程锦栖和小说里的渣攻重叠,成了渣了他江晚意一次又一次的大渣男。 江晚意大怒,约程锦栖见面。 总是作天作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江晚意红着眼尾,看着程锦栖的目光里写满委屈。 「程锦栖,你怎么敢。」 刚看完江晚意最近行程的程锦栖: 「……?」 江晚意/程锦栖:「我不是猎物,我是猎人。」 程锦栖x江晚意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晚意 ┃ 配角:程锦栖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不是猎物,我是猎人。 立意:看清自己的内心,才能向前更进一步。 第1章 江少的狗 晚上10点,a市依旧灯火通明,在这座繁华都市里,夜生活不过刚刚开始。 江晚意靠在夜店卡座暗红色的沙发里,懒散的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看着里面方正的冰块在透明杯子里摇摇晃晃,满脸写着无聊。 嘈杂的音乐萦绕在耳边,卡座里除了江晚意还坐着七八个男男女女,各个手捧酒杯,肆意玩闹,脸上带着惯见的轻浮。 江晚意抬眸看向身边的男女,看他们脸上写满暗示的笑,看他们眼中未经年岁、年轻人特有的嚣张,连继续待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 这些是他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喝过几次酒,夜场里坐一坐,玩一些无伤大雅的酒精游戏,江晚意的新鲜感一日少过一日,到今天,终于对这群新鲜朋友失去了兴趣。 他总是这样,对什么事都三分钟热度,做什么事都不长久,活到21岁,唯一坚持下来的事情大概只有…… 和程锦栖做朋友。 程锦栖是他唯一一个认识了这么多年,依旧让他觉得新鲜、有趣的存在。 江晚意想到程锦栖,漂亮脸蛋上的无聊终于散了一些。 散落在卡座里的年轻男女们早就注意到了他们的大款朋友江晚意一直没说话,此时见他脸上神情好了点,一个年轻男人凑上来,压着嗓音询问: 「晚意?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年轻男人头上抹满髮胶,染着潮流的发色,身上喷着气味刺激的香水,故意压低嗓音说着做作的气泡音,一凑近江晚意就让他皱了皱眉。 他抬眸,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瞪过去,眼神凌厉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谁让你叫我晚意了?」 年轻男人突然被江晚意呛了一句,脸上写满尴尬,眼睛里明明已经涌上了不满,可看了看其他人,硬是压下了心中的不满,赔着笑脸道: 「江少,你要是不舒服,咱们今天就早点结束?」 江晚意是他们刚认识不久的新朋友,就在这个夜场认识的,不知道身份,只知道他有钱并且花钱不眨眼,是个冤大头,无论他们怎么消费江晚意都会眼睛不眨的买单。 为了不失去这个冤大头、傻大款朋友,年轻男人不介意暂时装一下孙子。 江晚意一眼看透年轻男人的心思,不只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坐在卡座里的这群年轻男女都是这个心思。 因为太容易看透,所以江晚意对他们的新鲜感也消退得很快。 他站起来,酒喝多了头有点晕,站姿懒散还有些歪斜,穿的也是看不出牌子的休闲服,头髮细软,发尾贴着脖颈的地方微微有点捲曲,浑身带着点稚嫩的学生气,却又莫名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贵气。 「烦了,不玩了。」江晚意半点没有给这群年轻人留面子的意思,语气和神情都很欠揍。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去前台结帐。 江晚意接过服务人员递过来的高额帐单,眼都不眨的打开手机,扫码后随便选了一张卡。 下一刻手机上出现「付款失败,银行卡已被冻结」的消息提示。 第2页 他一愣,又选了另一张银行卡重新扫码,依旧是同样的结果,不仅这两张卡,江晚意试了自己所有的银行卡,都显示「银行卡已被冻结」。 负责结帐的服务人员神情越来越不耐,跟着江晚意过来的几个年轻男女神色也越来越差,江晚意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他老爹的脸,皱了皱眉,干脆直接给程锦栖打电话。 电话刚响,立刻被接了起来。 程锦栖低沉磁性的嗓音透过话筒传过来,依旧好听的让江晚意在夜场遭罪了一晚上的耳朵感到愉悦。 「晚意,在外面?要我去接你吗?」 作为和江晚意做了十几年朋友的程锦栖,不用江晚意说就猜到了江晚意这个电话的来意。 江晚意下压了一晚上的唇角终于微微上翘一点,本就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更显美艷,看得面前有些不耐的服务人员渐渐失神。 「嗯,来接我。」 江晚意迅速报了地址,也不问程锦栖是不是还在上班,此时在哪里,离他远不远,方不方便。 反正这么多年,无论程锦栖在做什么,只要有关他的事,程锦栖一定会立刻放下一切,第一时间到场。 江晚意挂了电话,看也不看那群不停变脸的年轻男女,自顾找了处沙发坐下,一双修长好看的腿交叠,指尖点在腿上轻轻敲击,神情带着些微不自知的愉悦。 之前被江晚意呛了几句的年轻男人眼珠子转了转,只当江晚意是什么跟家里闹别扭被停掉零花钱的二世祖、小少爷,此时见江晚意半点不着急的模样,立刻又凑了上来。 他坐到江晚意旁边的沙发上,企图继续巴结江晚意,他可不想失去这么阔绰的朋友,只要装装孙子就能在这纸醉金迷的场所肆意花销,这孙子装得可太值得了。 卡座外面凉爽许多,江晚意满是醉意的大脑反而越显昏沉,他没看凑过来的年轻男人,双目微合继续休息。 年轻男人主动搭话: 「江少,有人来接你?」 提到程锦栖,江晚意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没睁眼,只是矜贵的点了点头。 年轻男人试探着询问: 「是江少的朋友?」 江晚意想到程锦栖那双总是带着冷意的双眸,轻笑一声,没出声。 他和程锦栖是不是朋友,还需要跟一个陌生人交代吗? 谁知年轻男人会错了意,立刻改口道: 「那是江少家里的下人吗?不愧是江少,把家里的下人调-教的跟狗一样听话,只要江少一个电话,二话不说就赶过来……」 年轻男人话还没说完,江晚意已经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冷光,缓缓看向面前的年轻男人。 「你说什么?」江晚意询问,声音很轻,完全听不出情绪。 年轻男人继续拍着马屁: 「我是说江少的狗,训得真好……」 「咣——」 上一秒还懒散坐在沙发上的江晚意突然站了起来,一脚踹翻了男人坐着的单人沙发。 年轻男人狼狈地跟着沙发一起翻倒在地,在他挣扎着站起来时,江晚意又将他一脚踹倒,还拿过一旁的花瓶,砸到男人身上。 花瓶里的水全都撒了出来,娇嫩的水仙花拍打到男人的脸上,将他脸上的粉底晕开成污糟的一片。 「你你你……」 男人先是受到惊吓没缓过来,紧接着气得满脸通红,挣扎着爬起来,指着江晚意不知如何发泄胸中的怒火。 江晚意仍旧懒散地站在原地,仿佛刚才踹翻沙发的人不是他一般。 「晚意。」一道沉缓低沉的嗓音在江晚意身后响起。 一个身材高挑出众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高挺的鼻樑上架着无框眼镜,明明装扮斯文,却因为过高的身量和强大的气场使他显得冷漠,甚至充满危险感。 江晚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不转身,只在脚步声靠近后放松身体,向后一靠,一下子撞进来人怀里。 程锦栖手臂一伸,顺其自然地揽住江晚意的腰身,掩在镜片后的凤眼淡淡瞥了眼一身水渍、满脸狼狈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肩膀一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心中的怒火抖了一抖。 程锦栖低头,轻嗅江晚意细软的发尾: 「喝酒了?」 比起年轻男人故意压低嗓音伪装的气泡音,程锦栖的声音才是真正的磁性好听。 江晚意往后仰头,放任自己将全部的重量压在程锦栖身上。 「嗯,一点点。」 他这么说时,一只手已经向后摸向了程锦栖的腰间。 程锦栖虽然打扮斯文,却是实实在在的练家子,精通散打和泰拳,得体的西装下是令江晚意羡慕嫉妒的好身材。 他指尖轻巧地搭在程锦栖腰间,手指在西装整齐的折线处蹭了蹭,去找程锦栖的口袋。 此时初秋,天气还不算凉,衣服并不厚,透过西装布料,江晚意感觉到了指尖下程锦栖身体的紧绷。 他弯了弯唇角,仰靠在程锦栖肩膀上的头晃了晃,懒洋洋地说: 「锦栖,你可真怕痒。」 程锦栖没说话,只是突然搭上了江晚意的手背。 他的手很大,就像程锦栖的个头比江晚意高出很多一样,程锦栖的手也比江晚意整整大了一圈。 第3页 温热的手掌握住江晚意的手,带着他一起摸到了裤子口袋。 「晚意,在这里。」 话落,程锦栖已经松开了手。 江晚意指尖顿了顿,从程锦栖的口袋里翻出钱包。 程锦栖比江晚意大5岁,某些习惯也很老套,比如这个还带着钱包,装满现金和银行卡。 江晚意也不细看,将里面的现金全部抽出来,一把甩向年轻男人。 粉红的钞票飘在空中,又缓缓落在地上。 哪怕没骨头似的靠在程锦栖身上,江晚意仍旧有本事把人气疯。 「医药费,自己捡吧。」 扔完钱,江晚意又抽了一张卡出来结帐。 他将钱包重新塞回程锦栖的口袋,那张卡却被他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动作自然的仿佛这不是程锦栖的卡,不是程锦栖的钱包。 江晚意做完这一切,抬头冲程锦栖眨眨眼睛,并不打算解释,只是说: 「锦栖,我头晕,送我回家。」 程锦栖揽过没骨头似的江晚意,半扶半抱地带他往外走,没走几步江晚意就腿软不愿意走,程锦栖干脆手臂用力,把江晚意抱了起来,让江晚意坐在他的臂弯里,像抱小孩子一样让江晚意趴伏在他的肩膀上,搂着他的脖颈。 江晚意懒洋洋地趴在程锦栖怀里,两个人眼看着走出了夜场,年轻男人才反应过来,看着撒了一地的钱,气上头追了出来。 「喂!打了我就想这么走了?」 程锦栖脚步微顿,凤眸微瞥,透过镜片看向年轻男人,眸光像在看一个蝼蚁。 「程家,程锦栖,有事你可以来程氏大楼找我。」 江晚意本来已经将脸颊埋进了程锦栖的颈窝,听到年轻男人的话,微微抬头,脸颊上还带着酒后的微醺,眼眸却已经冷凝一片,他盯着年轻男人,夜色下越显深红的唇微动,无声说了一个字。 「滚。」 年轻男人被两道冷光定在原地,竟是再也不敢上前一步,就这么看着程锦栖抱着江晚意离开。 夜里的冷风吹过,年轻男人酒后眩晕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 「程家……程锦栖?那个阎罗王?我靠!我不会惹到他了吧?那个江晚意……难道就是传说中阎罗王唯一放在心上的朋友?」 「草!晦气!a市待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重新定义朋友 第2章 变态 程锦栖的车就停在外面,看到他们出来,司机立刻从驾驶座下来,打开后座的门。 江晚意醉醺醺地看了一眼,咕哝道: 「怎么不是老陈?」 程锦栖弯腰把江晚意小心放进去,说道: 「老陈请假了,他女儿结婚。」 江晚意像猫儿一样蜷缩在后座,听到程锦栖的回答点点头,桃花眼微眯,放任自己的大脑被酒精侵占。 其实他对程锦栖用谁当司机没兴趣,他只是习惯性地要知道程锦栖身边的一切,这习惯还是程锦栖给他养成的。 自小程锦栖都不会对他有任何隐瞒,什么事都会告诉他,渐渐地江晚意也会主动问一问。 朋友做到他们这份上,谁看了不觉得羡慕? 江晚意自程锦栖来后一直翘着的嘴角就没落下过,等程锦栖也坐了进来,他动了动,懒散地把头枕在程锦栖的腿上。 「锦栖,头疼。」他说这话的语调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娇憨,隐隐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程锦栖修长的手指立刻落在他的额头,轻轻帮他揉着疼痛的额角。 暂时替代老陈的司机很安静,也很守规矩,坐在前面如同空气。 若不是江晚意睁眼看了眼车窗外,还没发现这条路并不是去他家的那条。 不等江晚意问,程锦栖已经给了解释: 「你家离这里有些远,你不是头疼吗?先去我家休息。」 江晚意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顺便抬手抓过程锦栖的另一只手也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得寸进尺的要求程锦栖两只手一起为他按摩。 他和程锦栖认识十几年,其间程锦栖搬家数次,哪次他江晚意不是都当成自己家一样自在? 对于去程锦栖家住这种事,江晚意再熟悉不过了。 甚至在他们两个人的家中,分别有对方的房间。 江晚意迷迷煳煳想着,渐渐睡着了。 车子在夜里安静驶过,很快到了程锦栖的家。 程锦栖住在市中心的高层大平层,为了方便上下班,也为了方便接总在市中心娱乐场所胡闹的江晚意,就像这次。 司机将车子停进地下停车场,悄无声息地离开。 程锦栖打开车门,弯腰小心把江晚意打横抱起,步伐沉稳地走向电梯。 江晚意感觉到晃动,微微睁开眼睛,蜷缩在身前的双手下意识地往上伸,想要去够程锦栖的脖子。 程锦栖体贴地低头,顺便把江晚意往上抱了抱,让江晚意能够顺利搂住他的脖颈。 难以接近的江晚意,娇纵任性的江晚意,只有在程锦栖面前才会露出自己娇憨柔软的一面。 程锦栖镜片后的双眸微垂,看着怀里面颊带着酒后微红的江晚意,平日里总是下压的唇角微微勾起一点,身上的危险感却不因这笑容消散,反而只增不减。 江少的狗? 第4页 程锦栖不置可否,他可不只是一只跟在江晚意身后安静的狗。 电梯「滴」一声到达,程锦栖抱着江晚意回到自己家。 他将江晚意放进独属于他的房间,看着江晚意陷入暗色的床单中,没有离开,反而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面颊贴上冰凉丝滑的床单,稍微缓解了酒后的热意,江晚意舒服的喟嘆一声,在床上蹭了蹭,挣扎着半坐起来,随手脱了套头卫衣,踢掉裤子,只穿着轻薄的小背心、小内裤躺在床上。 江晚意长得漂亮,从小到大吸引男男女女无数,他自诩直男一个,从没当回事,但不代表没有防备,也就在好友程锦栖这里敢这么放肆。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光线昏暗,窗帘还开着,市中心的夜依旧灯光璀璨,一直静立在床边的程锦栖终于动了。 他走到窗边拉好窗帘,随后看向蜷缩在床上的江晚意。 江晚意身高178,不算很高但比例完美,一双腿修长好看,纤细又不干瘦,舒展在床上大腿到臀部的线条肉感十足,到腰线又收紧,穿上稍微贴身一点的裤子都很引人注意,偏偏江晚意自己不在意,这也是他的追求者中有不少男人的原因之一。 程锦栖弯腰,指尖缓缓靠近江晚意,视线顺着江晚意紧闭的双眸看向江晚意的唇。 「晚意?」 江晚意不太能喝酒,今天又贪杯了,此时正头疼犯晕,听到程锦栖叫他,也只是模煳地应了一声。 「嗯……」 程锦栖的指尖悬停在江晚意的唇上,最终掠过他的唇,拽过一旁的被子,一把罩在了江晚意身上。 江晚意有点抗拒盖被子,伸手推了推,被程锦栖强硬的压住了被角。 几次尝试没有成功掀开被子,江晚意也就放弃了,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脸颊,看模样睡得很安稳。 程锦栖俯身,在极近的距离看江晚意的脸。 江晚意微微张唇唿吸,突然转身,从侧躺变成平躺,唿吸缓缓洒在程锦栖的唇上。 程锦栖垂眸,屈膝跪在床上,伸手轻轻抚过江晚意的髮丝,指尖在江晚意的髮丝间穿插,最后撑在了江晚意旁边的枕头上。 「咔嚓。」 小小的快门声响起,程锦栖不知何时拿出了手机,跪在江晚意上方就这么拍了张照片。 拍完照,程锦栖立刻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临走时还不忘帮江晚意关上门。 门关上后,房里陷入一片宁静。 江晚意又翻了个身,踢开被子抱在怀里,双眸微微睁开又慢慢合上,含煳地说了一句: 「变态。」 程锦栖去了书房,他的书房又大又宽敞,一整面墙都是书架,摆着满满当当的书,一眼看不到头。 他走向书架,抬手抽出一本书,书架发出微小的「咔哒」声,像有隐藏的滚轮在滑动,面前的书架分开,竟露出了一间密室。 密室内一片漆黑,程锦栖熟练地走进去,书架在他身后合上恢復原状。 这里是只有程锦栖知道的,打开灯,入目便是贴满了墙壁的照片。 每张照片都不一样,季节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但照片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江晚意,各种模样的江晚意。 有些照片看起来年代久远,画质也算不上清晰。 程锦栖将刚才新拍的照片列印出来,贴在了那些照片旁边,成为了他的新收藏品。 这间密室没有窗户,墙边也没有什么家具,房中间摆着档案柜和桌子。 此时桌子上正铺开一些资料和几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正是之前在夜场被江晚意踹了一脚的年轻男人。 不仅是这个年轻男人,那些江晚意很快失去兴趣的「新鲜朋友」的资料,全部在桌子上。 程锦栖走过来,拿起年轻男人的照片看了眼,随后将这些资料纷纷装进档案袋,将档案袋收进一旁的档案柜里。 在这个档案柜里,装着的都是江晚意的「新鲜朋友」,可惜这些朋友在江晚意身边出现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星期,也不足以让程锦栖过于留意。 做完这一切,程锦栖站在照片墙前,明明江晚意就在旁边的房间里,他却站在这里对着这些照片久久凝视。 朋友的身份给了程锦栖无数便利,但也给了他无数限制。 如今江晚意已经21岁了,他也越来越不满足于朋友这个身份。 哪怕江晚意身边除了他,也没几个朋友了。 另一边,江晚意在房间睡得并不安稳。 醉酒的不适太过影响睡眠,导致江晚意一直在做梦和清醒之间反覆。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坐在大树上,看到瘦巴巴的程锦栖倒在血泊里,旁边躺着女人的尸体。 那是江晚意和程锦栖的第一次见面,江晚意穿着干净精緻的衣服坐在树干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流浪狗一样倒在血泊里挣扎求生的程锦栖。 那天江晚意跟家里说想要养一只小狗,他老爹用他做什么事情都三分钟热度的理由拒绝了他,说他照顾不好小狗。 他老爹说得没错,也是在那天,在看到程锦栖的那一刻,江晚意就对养小狗失去了兴趣。 他有了新的兴趣,他不想养小狗了,他想养程锦栖。 江晚意顺着大树爬下去,蹲在胸口插着剪刀的程锦栖面前,干净的指尖点了点程锦栖胸口温热的鲜血,问他: 第5页 「你好像快死了。」 「你想活命吗?」 「我救你,你当我的小狗,好不好?」 那时已经12岁的程锦栖却瘦小又憔悴,他一手握着胸前扎着的剪刀,一手抓住了江晚意的手,满手的鲜血都蹭在了江晚意的手上。 他声音嘶哑微弱,漆黑的双眸明明黯淡无光,却仍旧执着地看向江晚意,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我当你的……狗,救我。」 小小的江晚意用他的小天才电话手錶报了警,救了差点死亡的程锦栖,从此他的身边多了一条狗,一条看似乖巧实则兇狠的恶犬。 江晚意缓缓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想到梦中程锦栖的小时候,唇角勾了勾,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江晚意睡得很熟,没再醒来。 他养大的恶犬就在这个房子里,在某个角落窥视着他的主人。 这给了江晚意无限的安全感。 今天对于江晚意和程锦栖来说,也只是很平常的一天。 很平常的,属于两个好朋友之间的一天。 第3章 失控 恶犬程锦栖从密室出来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反而又去了江晚意的房间。 江晚意早就踢开了被子,像是故意跟程锦栖对着干,被子不仅被踢开了,还被他踹到了床下。 开门声没有惊动江晚意,他侧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程锦栖的视线掠过江晚意因熟睡泛着微红的脸颊,跨过地上的被子,走进浴室。 片刻后,程锦栖拿着温热的湿毛巾和一个小篮子出来,篮子里装满各式各样的护肤品,一眼看过去只让人眼花缭乱。 他将篮子放在床边,坐在床头,探手帮江晚意擦脸。 程锦栖擦得很细緻,柔软的毛巾慢慢拭过江晚意的皮肤,顺着脸颊一路擦过脖颈,最后帮他把双手也擦了擦。 江晚意本就觉得热,散发着温热湿气的毛巾一沾到脸上就有点抗拒,似醒非醒间伸手推了推程锦栖的手。 总是很听话的程锦栖在这会儿却不容拒绝,一把握住江晚意推拒的手腕,强硬的帮他擦脸。 擦过脸,程锦栖放下毛巾,又拿起篮子里的瓶瓶罐罐,将护肤品倒在手心。 江晚意自小娇生惯养,皮肤细嫩容易受伤,江晚意自己不怎么在乎,程锦栖却十分在意。 准备涂抹护肤品的时候程锦栖松开了江晚意的手腕,江晚意的手落在枕头旁边,手指动了动,反手抓住了身下的床单,将暗色的床单抓出一片褶皱。 江晚意的皮肤很白,在暗色的床单上更显雪白,白得晃眼,白得程锦栖移开了视线。 护肤品在程锦栖的指尖温热、融化,又被仔细地涂抹在江晚意的皮肤上。 江晚意迷煳地睁开眼,昏黄的光线下,他微眯着朦胧的双眼,一把扯下了程锦栖的眼镜。 他随手将眼镜扔在旁边,又去抓程锦栖的衣领。 程锦栖躲开江晚意的手,起身捡起地上的被子盖在江晚意身上,遮住了一片晃眼的白。 江晚意的手被压在被子下,挣扎着又探了出来,紧紧揪住程锦栖的衬衫领口,将他整齐的衬衫扯得乱七八糟,就像扯乱了程锦栖素来冰冷、正经的伪装。 程锦栖顺着江晚意的手低头,慢慢靠近江晚意。 没有眼镜的遮挡,凤眼和桃花眼对上,一个寒冷如冰雪,一个迷煳又无所顾忌。 江晚意睫毛轻颤,眼皮沉重,睡意昏沉,扯着程锦栖衣领的手指渐渐松开,落在了旁边。 在重新陷入沉睡前,他只轻声说了三个字: 「虚伪者。」 江晚意松手后,程锦栖没有立刻起身。 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手撑在床边,在极近的距离看着江晚意。 看他卷长浓密的睫毛,看他挺而翘的鼻尖,看他微张的唇。 虚伪者。 江晚意不是第一次对程锦栖说这三个字,但程锦栖并不介意。 他不介意江晚意撕开他的伪装,不介意江晚意看到他隐藏在一身虚伪皮囊下的残忍,更不介意江晚意因为好奇、新鲜一步步向他靠近。 江晚意的靠近让他兴奋。 像原始动物抖动着皮毛疯狂吸引另一半。 江晚意第一次对程锦栖说出这三个字是在他们小时候,在江晚意救了程锦栖不久之后。 程家家大业大、发展悠久,却也充斥着黑暗。 程锦栖的母亲是程父力破阻碍娶回来的普通人家的女儿,是程父口口声声说着的真爱,不在乎家庭背景的真爱。 可就在程母刚生下程锦栖,程父就领着另一个女人进了门,那女人甚至还带着孩子,带着一个比程锦栖大一岁的孩子。 程母不过是个挡箭牌,她为程父真正意义上的真爱抵挡程家的压力和腥风血雨,不过是为了帮人家开路。 自此程锦栖多了一个「弟弟」,一个比他大一岁的「弟弟」,程母也变得疯疯癫癫,从数次自杀未遂,到数次想拉着程锦栖一起死未遂。 程父没有和程母离婚,哪怕程母疯疯癫癫,明面上她还是程夫人,深居简出、为程父的真爱挡风遮雨的程夫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程锦栖明明是正儿八经的婚,却活得不如一个私生子,甚至不如程家的下人。 第6页 程母在数次自杀未遂后,终于成功了,她本应该顺利带着程锦栖一起死,却不想程锦栖命大,被江晚意救了下来,导致她最终一个人下了黄泉。 在这之后,程父终于和他的真爱结了婚,程锦栖的「弟弟」也正式成了程家人,程锦栖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程锦栖的「弟弟」自小把程锦栖当眼中钉肉中刺,极尽折磨之能事。 江晚意搬家到这片别墅区的第一天救了程锦栖,之后更是被程锦栖勾起了无限的好奇。 他再次偷偷爬上树,看到了被罚站在正午阳光下的程锦栖。 彼时的程锦栖刚死了母亲,胸口的伤还没好,不知怎么惹到了程父,正站在炙热的阳光下摇摇晃晃。 江晚意抱着树干,好奇地观察着程锦栖。 别墅院子里没有监控,也没有下人监督,程锦栖旁边就是泳池,泳池边摆着躺椅和遮阳伞,程锦栖完全可以悄悄站在遮阳伞下面,何必如此自虐。 小小的江晚意撇撇嘴,对程锦栖的好奇心正在急速下降,他觉得程锦栖很蠢。 正在江晚意准备爬下树时,程锦栖的「弟弟」找了过来,没什么特别的事,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来奚落程锦栖而已。 江晚意顿了顿,又抱住了树干,透过繁密的树叶缝隙偷看。 程锦栖的「弟弟」程兴端比程锦栖高壮许多,站在程锦栖面前像小山一样,胖得手臂都成了藕节。 他对着程锦栖嗤笑、辱骂,说出来的词彙一个比一个难听,难听到江晚意没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见程锦栖只是低着头,双眸黯淡,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程兴端只是在太阳下站了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他又不想轻易放过程锦栖,干脆走到遮阳伞下,坐在躺椅上。 躺椅本就倾斜,上面铺着的毛巾毯有一大半掉在地上,程兴端没坐稳,差点跌进旁边的游泳池里。 江晚意全神贯注地看着,就在程兴端坐下去的时候,程锦栖悄悄往前走了一步。 江晚意看得很清楚,程兴端不是运气好没摔下去,他坐在了毛巾毯上,毛巾毯本来带着他一起往下滑,但毛巾毯掉在地上的另一端勾住了固定遮阳伞的钉子,阻止了毛巾毯的下滑,他才没有掉下去。 热夏里到处是蝉鸣,混着程兴端的咒骂,越显聒噪。 程锦栖脚尖轻微移动,毛巾毯从钉子上脱落,上一秒还骂骂咧咧的程兴端,下一秒已经跌进了泳池里。 这里是深水区,程兴端不会游泳,是个标准的旱鸭子。 他在水里大声唿救,不一会儿就沉了下去,只见水面上浮出一串串气泡。 一阵微风吹过,将大树茂盛的叶子吹得簌簌作响。 程锦栖突然转头,视线精准落在藏在树叶里的江晚意身上。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透过树叶的缝隙对视,没有人管马上要淹死的程兴端。 江晚意缓缓眨了眨眼睛,慢慢对程锦栖露出一个笑容。 他觉得程锦栖很有趣,比养小狗有趣多了。 程家的下人听到唿救声纷纷赶过来,他们赶来就看到还带着伤的程锦栖毅然决然地跳进泳池里,奋力挣扎着托起身形比他壮硕不少的程兴端往岸上游。 程锦栖胸口的伤口撕裂,鲜血慢慢浮上水面,染红了一片泳池水。 可惜没人在乎他怎么样,程父带着下人,慌忙带走溺水的程兴端,看都没看浑身湿漉漉、脸色惨白的程锦栖。 等程家人走光,江晚意从树上爬下来,走向又站回阳光下的程锦栖。 程锦栖没看他,只盯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江晚意在口袋里掏了掏,从糖果里挑出他最不喜欢的薄荷糖递给了程锦栖。 程锦栖没看,也没接。 江晚意干脆拨开糖纸,踮起脚尖将薄荷糖塞进程锦栖嘴里,细嫩的指尖碰到了程锦栖高热的唇。 程锦栖正在发烧,他胸口的衣服已经一片血红。 「虚伪者。」 江晚意稚嫩的声音响起,他看着程锦栖,眸光清澈干净,却说出令人胆寒的话。 「他差一点就淹死了,为什么要救他?」 「反正是他『自己』掉下去的,不是吗?」 江晚意故意着重「自己」两个字的音调。 程锦栖眼珠一转,终于看向了江晚意。 江晚意又笑了起来,他冲程锦栖笑得天真可爱,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小的手帕,按在了程锦栖胸口不断渗血的伤口上,因为动作粗鲁,反而让程锦栖疼得闷哼一声。 江晚意将沾了血的手帕塞进程锦栖手里,故意板着小脸说: 「你答应了做我的狗,不能死,知道吗?」 程锦栖抓着沾血的手帕,没说话。 江晚意叮嘱完,陪着程锦栖在大太阳下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等树叶簌簌的声音消失,程锦栖一口咬碎口中的薄荷糖。 薄荷糖的清凉像是一路寒进了他的心里,也让他因为发烧而眩晕的大脑清醒不少。 为什么不让程兴端死? 还不到时候。 当天,等程父一脸疲惫地从医院回来时已经是深夜。 他看到仍旧听话地站在原地罚站的程锦栖,惊讶得瞪大眼睛。 第7页 这个他一直不喜欢的儿子,准备彻底抛弃的儿子,给了他一个惊喜,听下人说程兴端就是他救起来的。 听话、护主,多么像一条好用的狗啊。 自那天起,12岁还没上过学的程锦栖终于能上学了。 也是在那一天,程家就註定成为程锦栖的玩具。 只是带着伤站了一天的程锦栖没怎样,不过陪程锦栖站了一会儿的江晚意却被晒伤了,皮肤红红的,一碰就疼。 从那以后,程锦栖比任何人都注意江晚意的皮肤。 从回忆里回过神,程锦栖看向在旁边安睡的江晚意。 程家早在几年前就被程锦栖彻底收服,如今程锦栖只在意江晚意。 他拿出手机,随便找了一张图片,将微信头像给换了。 做完这一切,程锦栖才离开江晚意的房间。 第二天,江晚意上午十点多才醒。 这个时候程锦栖早就去上班了,但厨房里还热着程锦栖给江晚意煲的粥。 江晚意迷迷煳煳地盛了一碗粥,边吃边摆弄手机。 他点开微信,想问问程锦栖中午回不回来。 谁知一打开微信江晚意就愣住了,程锦栖的名字赫然在聊天列表第一位,被江晚意置顶了。 只是此时江晚意看着程锦栖的头像,微微皱眉。 他将头像打开,放大,来回翻看,心中翻涌着奇怪的情绪。 程锦栖换了微信头像。 他确定昨天程锦栖的微信头像还不是这个。 程锦栖已经好几年没换过微信头像了,之前他用的微信头像是江晚意拍的一片晚霞。 换了微信头像为什么不跟他说? 程锦栖有任何事,无论大小都会跟他说。 江晚意轻唿一口气,想要压下胸口奇怪的感觉。 可是这感觉越想压就越强烈。 不过是换了个微信头像而已,程锦栖可能只是忘了跟他说。 江晚意往嘴里塞了一口粥,突然坐直身体将勺子扔进了碗里,任由煮得软糯的米溅了出来。 他不对劲。 这感觉不太好。 像是有什么开始失控了。 第4章 社交距离 那碗程锦栖精心煲的粥,江晚意没再吃一口。 他点开程锦栖的微信头像,将小小的头像以各种角度放大,又保存下来,搜图查询。 程锦栖新换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卡通狐狸,江晚意查到这是一部动画电影里的角色,他想找出这部动画电影看看,又发现这部电影还没上映。 江晚意点开程锦栖的微信,想要问问他为什么要换一部未上映的动画电影角色当头像? 程锦栖是想去看这部动画电影吗?想看为什么不跟他说? 还是说……程锦栖想跟别人去看电影? 程锦栖从不会主动关注什么电影,他每次去电影院都是陪江晚意。 江晚意打出一个问句又删除,重复几次,还是没问。 他从好友列表里巴拉出久未联繫的狗友,用力戳着手机屏幕: 「黎醒,晚上带着小苗姐一起去喝酒?」 狗友名叫黎醒,比江晚意大两岁,因为高中连续留级两年才成了江晚意的同学,又从江晚意一众新鲜朋友中脱颖而出,成了除程锦栖外,唯一和江晚意一直保持联繫、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虽说保持联繫,但联繫并不密切。 小苗姐名叫苗淼,比黎醒大一岁,是黎醒的青梅竹马,也是黎醒的老婆。 黎醒这个人自小爱惨了苗淼,大学刚毕业就和苗淼领了证。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停在一个月前,黎醒约江晚意出去吃饭,江晚意没回。 黎醒回復很快,他给江晚意回了一个问号,紧接着打来电话。 江晚意刚接通,黎醒阴阳怪气的调调立刻传了过来。 「哪阵风把小少爷您刮来了?怎么突然想找我和苗淼喝酒了?之前约你出来吃个饭你都不搭理。」 江晚意没理黎醒的阴阳怪气,他直接报了一个地址,正是他最近总去的那家夜店。 「那里不行,太闹了,你也知道苗淼酒品差,喝醉了八匹马都拉不住,去那里就是自虐。」 黎醒说到这里话音一转: 「江晚意,是不是谁惹到你了?」 江晚意没说话。 黎醒立刻说: 「不会是程锦栖吧?能让你这么在意的,也只有程锦栖了。」 江晚意这才说: 「程锦栖换了微信头像。」 他说的时候刻意压平语调,听起来没什么情绪,可电话另一边的黎醒还是陷入了沉默。 江晚意等了等,没等到黎醒说话,有些不耐烦: 「怎么了?」 黎醒倒抽一口气,说道: 「程锦栖换微信头像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江晚意微微皱眉: 「程锦栖没跟我说。」 黎醒又倒抽了一口气,声音大得江晚意想装没听见都不行,他忍不住说道: 「黎醒,你是不是有病?」 黎醒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知道你们关系好,可也不至于好到这种地步吧?换微信头像怎么了?一定要跟你报备吗?不是,江晚意,你做人可不能太区别对待啊,我和程锦栖都是你朋友,我微信头像都换了多少个了,也没见你不高兴啊?」 第8页 江晚意抿唇,下意识辩驳: 「你们不一样。」 黎醒: 「我们哪儿不一样?江晚意,你还给朋友分门别类吗?」 江晚意脑海里浮现出程锦栖那张清冷的脸,他清楚程锦栖是不一样的,程锦栖是他救下来的,程锦栖早在很多年前就答应了做他的狗。 他和黎醒这种可有可无的朋友不一样。 黎醒又说: 「江晚意,你和程锦栖好的是不是有点越界了?你知不知道程锦栖都背着你做过些什么?你知不知道程锦栖曾经找过我?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么多朋友,最后只有我还能一直和你联繫?你……」 不等黎醒说完,江晚意已经打断了他。 「我知道。」 黎醒又倒抽一口凉气,江晚意居然知道? 他知道程锦栖用尽各种办法驱赶他身边的朋友,知道程锦栖恐吓那些喜欢他的男男女女,知道…… 黎醒觉得给江晚意打一通电话,快把他一辈子的震惊都用完了。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程锦栖知道你知道吗?你知道你还纵容他这么做……你……你和程锦栖不会是……不会是同性恋吧?」 江晚意心脏蓦地一跳: 「我不是!我是直男!你清楚的,我不喜欢男人!」 他反驳太快,也太慌张,偏偏他自己没有注意到。 黎醒闭嘴了,他突然觉得他跟江晚意说这些就是折磨自己。 他跟江晚意约了晚上去一处清吧喝酒,又意味深长地嘆了口气,挂断电话。 电话刚刚挂断,江晚意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杨择暄。 这是江晚意的大哥,比江晚意大八岁。 杨家一共两个孩子,哥哥杨择暄随爸姓,弟弟江晚意随妈姓。 一看到大哥的名字,江晚意脸色一冷。 他接起电话,杨择暄的嘶吼立刻传了过来。 「江晚意,你又不在家!」 江晚意没回答杨择暄,直接问道: 「大哥,你为什么去我那儿?」 杨择暄说: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要抓你去上班。」 江晚意想到被停掉的卡,说道: 「你是故意找藉口让我把微信里的零钱都转给你,然后联合爸一起停我的卡。」 面对江晚意的质问,杨择暄回答得理直气壮: 「是啊,这回你彻底没钱了吧?没钱就赶紧来公司上班,先当我的助理,我带着你,你别想跟妈求情,这次妈也站在爸这边的。」 「晚意,你都大学毕业了,不能再这么玩下去了,你总要有点事情做啊。或者你不想来公司上班,你想做什么家里都支持你,你总要有点梦想,有点追求啊?人如果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江晚意听着杨择暄的长篇大论,只觉得耳朵快长茧子了。 「大哥,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家里这么有钱,我需要有什么梦想?」 杨择暄的长篇大论戛然而止,他深唿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跟江晚意讲道理。 「万一我们杨家破产了呢?破产了你还拿什么吃喝玩乐?爸和我都是一个意思,不是让你一定要当什么工作狂,只是让你有个人生目标,有个追求,明明你小时候那么聪明,一直是学校里的第一,怎么后来成绩越来越差了呢?」 江晚意坐在餐桌边,心中的不耐烦堆积到了顶点,他看着冷凝的粥,直言道: 「杨家破产了不是还有程锦栖吗?我大可以花程锦栖的钱继续吃喝玩乐,现在的程锦栖可比杨家有钱多了。」 杨择暄被江晚意噎得咳嗽两声,再也压不住火气,大吼道: 「不许花程锦栖的钱!不许找程锦栖!你不在自己家是不是又去程锦栖那里了?」 「江晚意!!!你也太不把程锦栖当外人了!你们只是朋友!程锦栖都26岁了,他早晚要恋爱结婚的!到时候你再去麻烦他算怎么回事?」 「你们只是朋友!你懂不懂什么叫社交距离?你们就算再好也要有点界限吧?」 杨择暄的怒吼不断从话筒里传出来,可惜手机早就被江晚意扔在了桌子一角,他本人则去了卧室,根本没在听。 江晚意从床上凌乱的被窝里翻出程锦栖的眼镜,戴在脸上。 他不是近视,戴上程锦栖的眼镜后眼前依旧一片清晰,程锦栖的眼镜是平光镜,压根没有度数。 江晚意站在镜子前,一双桃花眼被平光镜遮挡,像蒙了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雾,更显勾人。 程锦栖每天就是用这样的眼镜伪装自己。 江晚意对着镜子撇撇嘴,拿起已经挂断电话的手机,离开了程锦栖的家,打车去了程氏大楼。 程氏大楼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在寸土寸金的a市占地广泛。 江晚意进入程氏大楼向来畅通无阻,没人敢拦着他。 他乘坐程锦栖的专属电梯,直接去了程锦栖的办公室。 临近中午,程锦栖不在。 程锦栖的办公室宽敞却也空旷,除了必要的东西外没什么装饰。 也因为如此,摆在办公桌一角的花瓶就格外显眼。 那花瓶不大,里面插着几朵新鲜、娇艷的玫瑰花,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程锦栖办公室里的东西。 第9页 程锦栖不是会给自己买花的人,他的几个助理也不会这么无聊。 这花会出现在程锦栖的办公室,只能是别人送的。 江晚意缓缓走过去,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指尖轻轻抚过玫瑰花。 玫瑰花不断颤抖,上面还带着水珠。 他戴着程锦栖的平光眼镜,眸中一片平静,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可身上却散发出一种和程锦栖身上类似的危险感。 江晚意戳了戳玫瑰花,指尖顺着花冠向下,掐住了细嫩的花枝,突然用力,折断了这朵玫瑰花。 玫瑰花摔落在桌子上,散落下几片花瓣,倒刺戳破了江晚意的指尖,血珠落在散落的花瓣上,一时竟分不出究竟是花更红还是血更红。 江晚意掐断所有花冠,将花瓣揉在掌心,不断碾压,任由娇艷的玫瑰花在他掌心变成糜烂的花泥,汁液染红了他的指尖。 花红映在江晚意的眸中,让他胸腔溢满的烦躁逐渐变成了一种焦灼。 就像一直紧握在手的锁链突然断了。 朋友、距离,黎醒和杨择暄的话交杂浮现在江晚意的脑海。 「晚意。」 程锦栖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江晚意,以及江晚意刺破的指尖和一桌残花。 江晚意缓缓抬头,视线落到程锦栖的脸上,眸光莫测,像在打量又像在评估。 来的路上,他本打算直接询问程锦栖关于微信头像的事,可此时,他突然不想问了。 接连的失控让江晚意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他看着站在门口的程锦栖,和他戴着一模一样眼镜的程锦栖,缓缓抬起被花枝刺破的手。 「程锦栖,过来。」 程锦栖站在门口,看着江晚意背着光向他伸出手,明明坐在椅子上,却依旧高高在上。 江晚意身后的光太刺眼,让程锦栖无法直视。 他反手锁上办公室的门,向江晚意大步走去,一把拉上落地窗的窗帘,遮住了那片光。 程锦栖看着和他一起陷入黑暗的江晚意,如最谦卑的执事弯腰握住江晚意渗血的指尖。 「晚意,疼吗?」 他说话时不断靠近,薄唇离指尖越来越近,直到即将触碰上时才停下,对着江晚意指尖上的伤口轻轻吹气。 这是他们作为朋友的距离。 江晚意微抬下巴,感受着指尖上拂过的唿吸,意味不明地说道: 「程锦栖,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6 23:40:08~2022-03-18 05:0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暗涌 「怎么会。」 程锦栖轻声回答,并未询问江晚意说这句话的原因。 他低着头,轻吹江晚意指尖上的伤口,起身时薄唇不小心擦过江晚意的指尖,一抹血珠挂在了程锦栖的下唇。 江晚意看了眼程锦栖唇上的一抹红,什么都没说,像过去无数次一样,装作不知,装作看不见。 程锦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药箱,打算给江晚意处理伤口。 办公桌后面只有一把椅子,江晚意没动,程锦栖干脆单膝跪在江晚意面前,再次捏住江晚意的指尖,用沾了药水的棉签帮他消毒。 江晚意是一个很怕疼的人,刚才蹂-躏玫瑰花的时候却一时没觉得疼,关顾着烦躁了。 此时程锦栖帮他消毒,江晚意好看的眉毛便皱了起来。 他往回缩了缩,不想让程锦栖再弄。 程锦栖看似无限顺从江晚意,可某些方面却也不容反抗,比如现在。 在察觉到江晚意的退缩后,程锦栖干脆紧紧攥住了江晚意的手腕,阻止他往回退。 江晚意挣了两下也就放弃了,他看着在外人面前高贵难以接近的程锦栖半点不犹豫的半跪在自己面前,突然想到黎醒的话。 程锦栖背着他做过什么?他一直都知道。 在江晚意高中的时候,程锦栖已经大学毕业去程氏工作了,尽管程氏离江晚意的高中很远,程锦栖也会因为江晚意的一通电话一条微信,跨越半个城市为江晚意买他想吃的东西,再给他送到学校。 这种事经常发生,江晚意习以为常,甚至渐渐有些兴趣缺缺,觉得程锦栖送来的食物也就那么回事。 直到一次午休,江晚意在校门口等程锦栖。 那天程锦栖因为堵车来晚了一点,导致在程锦栖到来之前,先有一名男同学拦住了江晚意。 江晚意对这名男同学没什么印象,他招人喜欢,朋友多,又三分钟热度,名义上的朋友多得记不清名字,更别提堵住他的男同学一脸害羞、紧张,压根不是他会感兴趣的类型。 男同学像是鼓起了天大的勇气才敢拦住江晚意,站在江晚意面前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晚意的耐心急速告罄,他准备无视这人走开时,余光看到了程锦栖的车停在了一旁。 许是因为程锦栖迟到了他不太高兴,又许是上学的日子太过无聊,江晚意本来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 他站在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男同学面前,看着他递上来的小盒子,露出一个微笑,柔声询问: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第10页 男同学本来见江晚意满脸不耐,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可江晚意突然转变态度,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他把手里的小盒子往前递,激动地说: 「江晚意!我、我喜欢你!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希望你能喜欢!」 蛋糕? 江晚意眸光落在男同学举着的小盒子上。 他吃过各种各样的蛋糕,程锦栖甚至曾因为他的一句话,专门飞去国外给他买蛋糕,此时男同学递上来的小盒子,完全不能引起江晚意的兴趣。 可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沉稳、清晰,一步一步靠近,程锦栖看到了,也听到了,他正在走向他。 程锦栖正在注视着他,注视着他被一个男人告白。 程锦栖会怎么想?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莫名的情绪占据了江晚意的心,他没接男同学递过来的盒子,反而上前一步,拉近和男同学的距离,微微低头,打开小盒子,修长白皙的指尖挑起一团奶油,塞进口中。 「草莓味的吗?挺甜的。」江晚意抿着口中劣质奶油的甜味,除了甜也夸不出别的词彙,这蛋糕在他这里,实在称不上好吃。 江晚意就是这样,就算是故意做给程锦栖看,他也不愿意委屈自己说出「好吃」这种违心的话。 「晚意。」 脚步声停在江晚意身后,程锦栖拎着保温饭盒,垂眸看江晚意还沾着一点奶油的指尖。 男同学愣愣地看着气场强大的男人站在江晚意身后,看到他暗恋许久的江晚意,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大美人江晚意勾起唇角,桃花眼似含多情般回眸去看身后的男人。 那是男同学从没见过的江晚意,像一朵总是收敛花瓣不肯绽放的高贵玫瑰,突然极力绽放了自己。 他被江晚意的美惊诧到唿吸急促,又因程锦栖投过来的视线如坠冰窖。 那时的程锦栖已经戴上了平光眼镜,透过平光镜,男同学依旧觉得程锦栖的视线裹挟着利刃,看着他的时候就像一个疯狂的杀人犯在思考着从哪里下手。 不等江晚意再说什么,男同学抱着蛋糕转身就跑。 程锦栖从男同学狼狈、仓皇的背影收回视线,抬手示意手里的保温饭盒,问道: 「晚意,在哪儿吃?」 程锦栖只字不提刚才的男同学,江晚意也默契的不提,他领着程锦栖进入学校,找了一间空教室一起吃午饭。 江晚意成绩很烂,读的却是重点高中,这高中管理严格,程锦栖本不可以进去,但因为他给学校捐楼又捐钱,自然要享有一些特殊待遇,比如能够随意进入,更比如让成绩稀烂的江晚意入学。 不只是高中,江晚意的大学也是程锦栖捐楼捐钱捐出来的。 当时江晚意他爹蓦然惊醒江晚意成绩已经烂得不能再烂了,打算好好教训一下江晚意,让江晚意长长记性,故意没管江晚意高考的事,就想让他体会一下高考失败上不了大学的悔恨和痛苦,然后再藉机好好教育一下江晚意。 谁知江晚意压根不在乎,转头就去a市的一所重点大学报到,气得江晚意他爹恨不得跟程锦栖决斗。 那之后没几天,跟江晚意告白的男同学就在学校里消失了。 江晚意打听了一下,得知那名男同学的父母工作调动升迁,带着他搬去了隔壁市,算是一桩好事,江晚意也就没再过问。 从那以后,程锦栖总会撞见江晚意被男男女女告白,那些男男女女也无一例外都消失在了江晚意的生活中。 江晚意看着程锦栖为他处理指尖的伤口,又缠上一圈创可贴。 其间程锦栖的手一直握着江晚意的手腕,不轻不重的力道,虚虚拢着,绝不会多碰江晚意的皮肤一下。 江晚意看着程锦栖虚拢的手,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烦躁。 他最近总是觉得烦躁。 处理好江晚意的伤口,程锦栖突然握紧江晚意的手腕,虚拢的手指彻底贴合上江晚意手腕的皮肤。 他抬头看向江晚意,眼眸在光线暗淡的室内更显幽深。 「晚意。」 程锦栖低声叫着江晚意的名字,丝毫不觉得他单膝跪在江晚意面前有什么不对。 「我希望你能……更纵容我一些。」 江晚意心中的烦躁蓦地盪起又消散,只觉得手腕的皮肤快热得烧起来了。 他垂眸与跪在面前的程锦栖对视,殷红的唇微张,半晌才勾起唇角,被握着的手腕用力往回扯,扯得程锦栖顺势起身,撑在椅子上方。 两个人的距离突然拉近,他们戴着一模一样的平光眼镜,隔着两道镜片,眸光对视间却像燃起了火。 「我还不够纵容你吗?程锦栖。」 江晚意说着,余光看到办公桌上玫瑰花的尸体,突然按着程锦栖的胸膛将他推开了。 程锦栖松开江晚意的手腕,站直身体,两个人之间的火焰转为了暗涌。 他问道: 「晚意,你讨厌那些花吗?」 江晚意看着那些糜烂的花瓣,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程锦栖,我要吃草莓蛋糕。」 程锦栖应下,无论江晚意说什么,提什么要求,他总是无条件地答应。 江晚意垂着眼眸,突然不想看到程锦栖。 程锦栖只问他是不是讨厌那些花,却不提那些花的来处。 第11页 他走向办公室一侧的门,那里是一处休息室,程锦栖是个工作狂,有时候会直接在这里休息。 江晚意推开门,说道: 「午饭前不要叫我。」 程锦栖看着江晚意即将关上的门,突然说道: 「最近事情比较多,我新招了一个助理,玫瑰花是新助理买的。」 江晚意顿住,一连串问题憋在心口。 新助理?我怎么不知道?微信头像又是怎么回事? 他背对着程锦栖,到底一个问题也没说,只是淡淡道: 「是吗?那让你的新助理去买草莓蛋糕吧。」 没想到程锦栖却拒绝了: 「新助理刚接手工作比较忙,我让其他人去买。」 江晚意一顿,没再说话,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咣——」 程锦栖看着紧闭的门,面色不变的拿起一旁的内线电话,命令道: 「去招一名新助理。」 程锦栖顿了顿,又补充道: 「要名字好听的。」 摔门进入休息室的江晚意并不知道程锦栖做了什么,他把自己砸进程锦栖的床上,翻出手机打游戏。 因为宿醉,他的头一直有些昏沉和疼痛,没打两把游戏,江晚意就在满是程锦栖清冷味道的床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程锦栖也在休息室,他正坐在床尾拿着手机不知看些什么。 江晚意半敛眼眸,看着程锦栖挺阔好看的肩膀,一时没有说话。 程锦栖却像背后长了眼睛,说道: 「醒了?出来吃午饭吧。」 话落,程锦栖先一步起身,离开了休息室。 江晚意慢吞吞地坐起来,睡眼惺忪,头髮有些乱,他看到程锦栖离开时没有拿走手机,他的手机正倒扣在床尾。 程锦栖的微信头像又浮现在了江晚意的脑海,江晚意勐地清醒,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床尾的手机。 那手机像是不停在沖他招手,江晚意没忍住,还是翻身爬到床尾,拿起程锦栖的手机。 手机一转过来,激烈的肢体交缠蓦地映入眼帘,江晚意指尖收紧,唿吸瞬间停了。 小小的画面里,两个没穿衣服的男人正在…… 程锦栖居然在他睡觉的时候看这种东西?程锦栖就这么欲求不满吗? 他哥的话浮现在脑海,程锦栖已经26岁了,他早晚是要恋爱结婚的…… 程锦栖想谈恋爱了? 江晚意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最后才想到了重点。 程锦栖……喜欢男人? 江晚意的心不可控制的乱跳,连程锦栖进来都没发现。 「晚意?」 突然的声音吓得江晚意手抖,将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砸在地上,恰巧砸到了音量键,本来静音的手机蓦地加大音量,尖叫和喘息充斥在休息室内。 休息室内的窗帘拉着,阳光被挡在窗外,一缕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挤进来,只照亮了程锦栖的下半张脸。 江晚意看着程锦栖,看他冷静压平的唇角,看他镜片后模煳不清的视线,浑身涌现一股莫名的热,像从内向外烧起的火。 他还坐在床上,仰头望着程锦栖,衣领凌乱,纤白脖颈毫无防备,说话时双唇带着不自知的颤抖。 「程锦栖。」 「你喜欢男人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8 05:00:13~2022-03-19 07:3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秃头鼠的理髮店 6瓶;4926119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介意 掉在地上的手机尽职尽责地播放着小视频,视频里的两个男人已经达到某个阶段,充斥在室内的喊叫声越来越激烈。 比起视频里的激烈,程锦栖却冷静万分。 他弯腰捡起手机,慢条斯理地关掉小视频,将手机重新揣进口袋里,说道: 「晚意,出来吃午饭?草莓蛋糕送到了。」 程锦栖没有回答江晚意的问题,这在两人认识的十几年里很少见。 江晚意从床上下来,走到程锦栖面前,一把扯过程锦栖的衣领,看向程锦栖淡然的双眸。 「程锦栖,回答我的问题!你喜欢男人吗?」 江晚意早就摘下了平光眼镜,一双桃花眼里盛满复杂的情绪。 程锦栖仍旧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仿佛万事万物都无法让他失去这份淡然。 他看着江晚意盛满复杂情绪的双眸,顺着江晚意扯他衣领的动作微微弯腰,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如果我喜欢男人,你会介意吗?」程锦栖问道。 江晚意一愣,双唇微张,竟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程锦栖喜欢男人,如果程锦栖是个同性恋,他会介意吗? 江晚意微微皱眉,过往在眼前闪现。 他有些迟疑地说: 「你之前明明不是……」 剩下的话江晚意突然说不出口了,那是他非常不愿意提起的一件事。 程锦栖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江晚意的回答。 介意或者不介意,讨厌或者不讨厌,对程锦栖来说,其实都一样,都不会改变他的计划。 江晚意扯着程锦栖衣领的手指渐渐松开,站得久了下意识往前倾身,一边沉思一边歪头靠着程锦栖的肩膀。 第12页 程锦栖顺势将手轻轻搭在江晚意的后腰,掌心悬空,指尖似触非触,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这是江晚意习惯又熟悉的距离。 江晚意在情爱方面是一个很晚熟的人,他的同学初中就开窍了,他还只知道关注程锦栖。 他的同学在早恋,他在看程锦栖在程家扮猪吃老虎。 他的同学开始偷偷看某些有色小视频时,他对着程锦栖拿下的程家股份拍手叫好。 他的同学分手后又换了好几个对象,他还在关注程锦栖。 程锦栖,程锦栖,从认识程锦栖起,江晚意的生活里全部都是程锦栖。 他看程锦栖看得津津有味、乐在其中,根本无暇顾及程锦栖外的任何事。 等到江晚意第一次有这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上高中了。 那时候程氏还不够稳固,因为跟程锦栖走得近,江晚意的安全也受到了威胁。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程锦栖亲手为江晚意的右耳打耳洞,戴上了一颗红宝石耳钉。 打完耳洞的当晚,江晚意从炙热又颓靡的梦中惊醒,迷茫地扯着衬衫下摆,敲响了程锦栖的房门。 那时正值盛夏,明明房间里一直开着凉爽的空调,江晚意却觉得浑身热得如同脱水的鱼。 他站在程锦栖的房间门口,穿着程锦栖宽大的衬衫,在程锦栖开门后,几乎是失控般扑了上去,扑进程锦栖怀里,扯着程锦栖的睡衣求助。 「锦栖,我不对劲,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 当时程锦栖如同现在一样,轻轻揽过江晚意的腰,镜片后的眼眸微垂,说道: 「晚意,怎么没穿鞋?地上凉。」 江晚意因为身体的变动惊慌失措,脚趾在冰凉的地面上蜷了蜷,干脆踩到程锦栖的脚上。 他双手紧紧揪着程锦栖的衣襟,把程锦栖的睡衣扯得一团糟,将泛热的脸颊贴上去,下意识从程锦栖的皮肤上汲取凉意,如慌张的小兽祈求帮助。 「锦栖,我真的好奇怪……」 程锦栖没说什么,只是带着江晚意进去,给江晚意找了一个小视频让他看。 江晚意清楚地记得,当时程锦栖为他找的视频可不是这种两个男人当主角的…… 当时江晚意跪坐在床上,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电脑上白花花的肢体让他眼晕,非但没让他好受,反而让他泛起诡异的噁心感,可江晚意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他慌张又不知所措,只能紧紧抓着程锦栖的手臂,不断从程锦栖身上寻求安全感。 程锦栖是他养的狗,是对于江晚意来说,绝对安全的存在。 江晚意拒绝看电脑屏幕,他靠在程锦栖怀里,只是无助地扯着程锦栖的衣袖,又去抓他的手臂,指甲在程锦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总是百般听话的程锦栖,任由江晚意靠在他怀里迷茫又无措,薄唇贴在江晚意的耳边,永远隔着微不足道的一点距离,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江晚意。 江晚意总是不开窍,最后也只能由程锦栖亲自帮他。 那天的记忆,一直是模煳又炙热的,热得江晚意从不敢回想。 他后面根本没有看摆在面前的电脑屏幕,没有看视频里乱七八糟的画面,他只记得他靠在程锦栖怀里,鼻尖都是程锦栖的味道,以及仿佛刻在他身上的,属于程锦栖指尖的温度。 江晚意想到这里,唿吸一顿,立刻站直身体,桃花眼里满是对程锦栖的不敢置信。 他记得虽然他没看那个视频,可程锦栖却是看了的,不仅看了,还有反应。 这说明当时的程锦栖不是同性恋。 不过几年时间,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江晚意不知道的事,导致程锦栖变成同性恋? 江晚意又想到那些跟他告白示好的男人或是偷偷意图不轨的跟踪狂,双眉紧皱,冷声说道: 「程锦栖,我介意。」 「你不应该喜欢男人,我讨厌同性恋。」 程锦栖搭在江晚意腰间的手瞬间收了回来,他站在江晚意面前,笔直挺阔,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莫名有些疏离淡漠。 「是么。」程锦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晚意,如果你讨厌我,我可以跟你保持距离,不会引起你的反感。」 江晚意一愣。 他只是说他讨厌同性恋,什么时候说他反感程锦栖了? 程锦栖到底在搞什么? 可惜程锦栖没有给江晚意犹豫的机会,他已经先一步走出了休息室。 江晚意深吸一口气,冷着脸跟了上去。 办公室里已经摆好了午饭,还有两块精緻的草莓蛋糕。 程锦栖坐在桌边,为江晚意摆好筷子,不再提刚才的事,只是示意江晚意过来吃饭。 江晚意心里涌起丝丝怒意,他不理解程锦栖到底在做什么。 他故意动静很大的坐在椅子上,还拉着椅子远离了程锦栖。 程锦栖面容沉静,眼都没抬。 江晚意拿起筷子,看到程锦栖碗里的香菜,下意识地想将香菜夹过来。 程锦栖不吃香菜,他讨厌香菜的味道。 筷子伸到一半,程锦栖突然抬眸看了过来,冷清的凤眼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江晚意觉得程锦栖在挑衅。 江晚意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来,也不吃饭,扔下筷子,直接拿起草莓蛋糕咬了一口。 第13页 程锦栖对江晚意的任何事都很在意,比如会盯着江晚意的生活习惯,不让他太过放纵。 若是以前,程锦栖一定会制止江晚意,让他先吃饭,不要先吃甜点。 可这次程锦栖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阻止。 江晚意抿着口中的奶油,又看向程锦栖面前的草莓蛋糕。 不大的蛋糕上面点缀着一颗红艷艷的大草莓,平时程锦栖总会把自己的草莓给他。 江晚意吃掉属于自己的草莓,又看了眼程锦栖面前的那一颗。 程锦栖全程低头吃饭,吃饭时安静优雅,再未看江晚意。 江晚意没那么贪吃,不是非要多吃一颗草莓。 可那是程锦栖给的。 程锦栖给的就不一样。 这次程锦栖没有给他。 江晚意勐地扔掉手里的草莓蛋糕,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椅子擦着地板发出巨大的噪声,程锦栖还是没抬头。 江晚意抬高下巴,大步离开程锦栖的办公室,还不忘用力摔上门。 桌上的午饭他一口都没动。 程锦栖听到摔门声,放下了筷子。 他缓缓抬眸,看向江晚意咬了一口的草莓蛋糕。 蛋糕被江晚意用力扔了回去,变得软烂一摊。 程锦栖突然伸手,指尖在蛋糕被咬掉一块的位置挑起一团奶油,送入口中。 他凤眸微垂,眸色漆黑如深潭,暗藏漩涡。 那漩涡似乎能吞噬一切,里面是快要溢满的欲望。 对江晚意的欲望。 江晚意离开程氏大楼后没有走远,他就近找了间咖啡厅,又要了一块草莓蛋糕。 他趴在桌子上,用小叉子把草莓蛋糕戳得稀烂,一口都不想吃。 从他离开程氏大楼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程锦栖一点来找他的意思都没有。 江晚意转头,看向窗外。 他坐在咖啡厅窗边最显眼的位置,只要在外面路过,一眼就能看到他。 正午的阳光有些晃眼,江晚意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神情是不自知的委屈。 在江晚意的右耳耳垂上,一颗红宝石耳钉微微闪着光。 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隐约能看到里面似乎藏着什么机械零件。 这不是一颗简单的红宝石耳钉,里面还有定位追踪装置。 江晚意不傻,他一开始就知道。 程锦栖没有跟他明说,江晚意便一直装不知道。 此时程锦栖一定知道他的位置,知道他没有走远,知道他就待在程氏大楼附近的咖啡厅里。 可是程锦栖没有来找他。 江晚意指尖碾着耳垂上的红宝石,让冰凉的红宝石染上温度。 他拿起咖啡杯,凑到唇边一点点抿着,入口的苦涩是他不喜欢的味道。 棕色的咖啡液在杯子里摇摇晃晃,上面仿佛出现了程锦栖的脸。 江晚意愣了一下,突然想到程锦栖为他打耳洞那天的情景。 那天,程锦栖压着他的肩膀,用手指一遍又一遍地碾磨他的耳垂,让他的耳垂红热发烫,来缓解一会儿即将到来的疼痛。 江晚意怕疼,他蜷缩在床上,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看程锦栖手里的耳钉枪。 直到耳钉枪穿耳而过,红宝石耳钉被固定在江晚意的耳垂上,江晚意才颤抖着拿开捂着眼睛的手。 他看到程锦栖低着头,细碎的黑髮垂下,双眸里映着他蜷缩的模样,指尖抚过他耳垂上的红宝石,问他: 「晚意,疼吗?」 晚意。 疼吗? 这句话像再次在江晚意耳边响起,让他手一抖,咖啡杯掉了下去。 咖啡液撒了江晚意一身,却没引起江晚意的注意。 江晚意回想程锦栖当时看他的眼神,幽暗深沉,里面映着他微微颤抖的模样。 只一个眼神,就让江晚意忘记了打耳洞的疼痛。 江晚意突然抬手抓住自己的肩膀,将脸颊埋进臂弯里。 咖啡的温度比不上他身体的热度。 他的身体正在发烫,因为…… 因为他想到了程锦栖。 江晚意指尖紧紧抓着自己的肩膀,声音压抑地责问自己: 「江晚意,你在想什么?」 第7章 直男烦恼 淋在身上的咖啡液渐渐变冷,浸湿的布料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江晚意渐渐冷静下来。 他正准备起身,突然动作一顿,转头直勾勾地看向窗外。 窗外一切照常,没有谁看向这边。 可江晚意觉得自己正在被注视。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他很熟悉,身体浮现隐隐的颤慄,心头的烦躁一扫而空。 他单手撑着下颌,悠闲地看着窗外。 尽管除了行人和绿化什么都看不到,江晚意仍旧看得津津有味。 他的小指划过唇边,直觉让他看向一个方向,眨了眨眼睛。 在咖啡厅对面的绿化后面,程锦栖正拿着手机拍照。 他单手插兜,拍照拍得理所当然,没人会觉得他在偷拍,只以为他在拍什么路边的风景。 程锦栖的凤眸透过平光镜,死死盯着镜头里的江晚意。 江晚意的小指在唇边一下又一下地滑动,眸光闲散的四处看了看,很快视线定格在程锦栖所在的地方,冲着程锦栖眨了眨眼睛,仿佛看见了他。 第14页 程锦栖迅速按下拍摄键,江晚意眸中的神情便被定格在了手机里。 带着点调笑,又有些促狭。 程锦栖指尖轻点屏幕里江晚意的眼尾,又连拍了几张照片,这才放下手机。 江晚意眨完眼睛,心满意足地起身,准备离开咖啡厅。 他走到一半突然被服务员拦住,服务员手里拿着托盘,上面摆着一杯咖啡、一块手帕和一张纸条。 「您好,先生,请等一下,这是那位男士让我送给您的……」 服务员的话没说完,江晚意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放在平时,若是他有心情,没准会停下来看看,再认识一个新鲜朋友,可他今天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 他离开咖啡厅,径直走向刚刚他看着的方向。 穿过马路,绿化后面空空如也,程锦栖已经离开了。 江晚意轻笑一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程氏大楼,声音很轻,又不容忽视。 「虚伪者。」 此时程锦栖已经走进程氏大楼,他西装革履一脸冷然,十足的上位者模样。 可就是这个衣冠楚楚的上位者,刚刚还躲在绿化后面偷拍江晚意。 江晚意回到程锦栖家。 程锦栖是个工作狂,晚上九点前很少回家,但如果江晚意在他家,他一定会早早回来。 这次也是,程锦栖准时下班,到家时房子里已经没人了,江晚意故意在程锦栖回来前出去了。 不仅故意躲开他,就连微信也没有回。 程锦栖不是说要跟他拉开距离吗? 他江晚意倒要看看程锦栖打算怎么做。 江晚意到清吧时,黎醒和苗淼还没到。 他摆弄着手机,翻看程锦栖发给他的微信: 「晚意,晚上吃什么?我买菜回去。」 江晚意一遍遍地看,只看不回。 黎醒和苗淼到的时候,江晚意正大口喝酒,面前已经摆了好几只样式不同的空杯子,还扔了一堆揉皱的纸团。 清吧人少,可就那么几个人,几乎都在偷看江晚意,男男女女心思各异,看到江晚意来者不拒、疯狂喝酒的模样,更是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黎醒和苗淼走过去,黎醒拿起一只空杯闻了闻,皱眉道: 「江晚意,你疯了?不是找我们喝酒吗?我们还没来,你自己先喝了这么多?」 江晚意懒散地趴在桌边,指尖在杯子边缘转圈,听到黎醒的话,随意指了指身后,说道: 「别人请的。」 黎醒回头看那群目的不纯的男女: 「别人请你就来者不拒?」 江晚意无所谓地笑笑。 苗淼一把推开黎醒,坐在江晚意旁边。 她要了几杯酒,说道: 「江晚意,你行啊,这么能喝,本来黎醒说来清吧我还觉得无聊呢,不过你要是这么喝,我肯定奉陪到底了。」 苗淼是个酒鬼,平时一直被黎醒管着,喝不尽兴,此时见江晚意这么喝,立刻来了兴趣。 黎醒搂了下苗淼,说道: 「淼淼,你悠着点,你别带着江晚意一起胡闹。」 话落他又看向江晚意: 「江晚意,你还因为程锦栖换头像的事生气呢?你要真生气,你也换一个,然后不告诉他。」 江晚意听了,一个眼刀刮过来。 「黎醒,你幼不幼稚?换个微信头像而已,有什么可生气的。」 黎醒差点没被江晚意这句话噎死,江晚意真要这么觉得,之前在电话里跟他说的是谁? 说他黎醒和程锦栖不一样的,难道不是他江晚意吗? 江晚意不在乎黎醒什么反应,他正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酒,仰头一口闷了。 服务员已经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麻木,在江晚意喝光酒后,顺势将托盘里写了联繫方式的纸条放在江晚意旁边。 江晚意随手揉皱纸条扔在一边,看都不看。 他拿起手机,程锦栖没再发微信过来。 江晚意喝了很多酒,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眼前已经有些眩晕,他盯着程锦栖的聊天界面看,突然抓过一把纸团展开,一个一个加微信。 那些人早就等着了,江晚意的好友申请刚过去就立刻通过,他的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全是那些人发来的搭讪。 江晚意看了眼,一个都没回。 黎醒是知道江晚意的三分钟热度,他那些新鲜朋友都是这么来的,但哪次江晚意也没一下子加这么多人啊。 他狐疑地看着江晚意,觉得江晚意有些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苗淼可不管江晚意怎么了,她就想有人一起拼酒,她一把扯开黎醒,举起酒杯跟江晚意干杯,瞬间干掉了好几杯。 黎醒看着两个人头都大了: 「江晚意,你可悠着点,到时候你们都喝醉了,一个淼淼就够我受的了,我可没办法送你回家。」 江晚意摆摆手: 「用不着你,我自己能回去。」 黎醒显然不信江晚意的话,这酒局才刚开始,江晚意已经一身醉态,等喝到晚上,江晚意能不能爬起来都是回事。 他已经开始后悔答应带苗淼来和江晚意喝酒了。 「不然你先给程锦栖打个电话?到时候让程锦栖来接你?」黎醒试探着问。 醉醺醺的江晚意勐地放下酒杯,上一秒还满是醉意的桃花眼,下一秒就布满凌厉。 第15页 「我不会给程锦栖打电话,你最好也别背着我给他打电话。」 这份凌厉只存在一瞬,下一秒江晚意就懒洋洋地趴回吧檯,让黎醒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江晚意,到底是喝多了还是没喝多? 苗淼又扯了把黎醒,瞪他一眼,小声说: 「喝你的酒吧,别人谈恋爱的事你少管。」 黎醒一愣,吃惊地看向苗淼,又看向江晚意。 别人谈恋爱的事? 谁? 江晚意和程锦栖吗? 他们怎么会是…… 可惜江晚意不会给黎醒答案,苗淼也不会,两个人凑到一起,喝酒完全没节制。 晚上八点,苗淼已经快趴到地上去了,江晚意也趴在桌子上,半晌没动弹。 黎醒看了看时间,说道: 「江晚意,我打算带淼淼回去了,你怎么办?」 江晚意拿起手机,程锦栖没再发微信过来,也没给他打电话。 他干脆关机,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那些对江晚意有意图的人还守在清吧,见江晚意要走,立刻有几个胆大的凑了上来。 一个满身香水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走过来,扶住江晚意的腰,带他往外走。 黎醒「哎」了一声,要追上去,被苗淼掐了一把腰。 苗淼挂在黎醒身上,醉醺醺地说: 「黎醒,你当江晚意傻吗?你最好别去当灯泡。」 「灯泡?那人他根本不认识!」黎醒反驳,他眼看着江晚意和不认识的男人走出去,还是没忍住扶着苗淼追了上去。 江晚意喝了不少酒,浑身软绵绵的,大脑被酒精侵蚀,明明该是醉意熏熏,却还保持着一种奇怪的清醒。 只是这清醒不足以控制他软绵绵的肢体。 身边扶着他的男人搂在他腰间的手越来越放肆,江晚意垂着眉眼,黑髮散落挡在眼前,也挡住了他满眼的厌恶。 但他没有挣扎,任由这男人扶着他一步步往外走。 走出门外,男人招手拦下计程车,正准备把江晚意塞进后座,身边的江晚意突然不见了。 男人慌忙回头,见江晚意已经靠在别人怀里。 那人带着无框眼镜,看着斯文优雅却气势惊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让男人心中涌现出了退意。 本以为今晚钓到一个美人……男人满脸不甘心,抓着计程车的门,一时不肯离开。 程锦栖搂着浑身发软的江晚意,终于肯施捨给那个男人一个眼神。 男人本不想轻易放弃,可在程锦栖看过来后,浑身一僵,等他反应过来时,计程车已经带着他离开了清吧。 他后知后觉地抹了把脑门,发现一手的冷汗,他突然庆幸自己没有色令智昏跟那人起冲突,不然很可能倒大霉。 那个人的眼神……看起来可不像什么法治良民。 被当成非法治良民的程锦栖正搂着醉酒的江晚意回到自己车上。 追上来的黎醒刚好看到这一幕,他看着程锦栖抱着江晚意上的那辆车,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草!」 「那辆车是程锦栖的?我们刚来的时候,那辆车不就已经停在那里了吗?所以程锦栖一直在外面等着江晚意?」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 醉醺醺的苗淼不忘嘲笑黎醒,然后彻底醉晕过去,差点带着黎醒一起趴在地上。 江晚意不知道黎醒拖着苗淼有多狼狈,他正枕着程锦栖的肩膀,舒舒服服地坐在后车座里。 光是靠着还不够舒服,江晚意蹭了蹭,脑袋顺着程锦栖的肩膀慢慢下滑,即将倒进程锦栖怀里。 程锦栖却突然伸手,托住了江晚意的脑袋,帮他坐正身体。 江晚意缓缓睁开眼睛,把自己靠向车窗,嘴角下压,显然有些不高兴。 他明明知道身边的人是程锦栖,却偏偏叫了别人的名字。 「赵先生,我们去哪儿?」 至于赵先生是谁,江晚意自己都不知道。 车内光线昏暗,程锦栖明目张胆地看着江晚意,看到江晚意下压的唇角,配合他说道: 「晚意,是我,程锦栖。」 江晚意的指尖在冰凉的车玻璃上乱画,语气冷淡地应道: 「哦,是你啊。」 「赵先生呢?」 「赵先生是指刚才的男人?他走了。晚意,你想跟他去哪儿?」程锦栖问道,声音不辨喜怒。 江晚意终于肯转身,他眯着眼睛看程锦栖,一身酒气也掩盖不住身上沾染的劣质香水味。 他喝了很多酒,说出的话绵软无力,偏偏要故作生气。 「我能去哪儿?去下一个地方喝酒,难不成还跟他去开房吗?」 「程锦栖,我又不是你,我不喜欢男人,也不是同性恋。」 程锦栖被江晚意连怼了几句也不生气,只是应道: 「嗯,你不是。」 「你不喜欢男人,也不是同性恋。」 「所以我会跟你保持距离,不会让你感到不舒服。」 程锦栖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块蛋糕,蛋糕上洒满糖霜和奶油,还点缀着草莓。 又是草莓蛋糕。 江晚意没有接。 明明程锦栖说得没错,可江晚意就是不开心。 程锦栖所谓的保持距离,就是不让他靠着? 第16页 可他们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朋友之间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江晚意醉醺醺的大脑费力地思考着,眼睛却一直盯着程锦栖手里的草莓蛋糕。 「叉子呢?」江晚意突然问。 程锦栖眸光渐深: 「叉子找不到了。」 「是吗。」江晚意模稜两可地应着。 他双手撑在座位上,摇摇晃晃地往前凑,低下头,一口咬伤草莓蛋糕。 车子在这时颠簸了一下,江晚意躲避不及,霜白的奶油沾上他的唇角。 江晚意愣了下,卷长的睫毛缓缓眨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过了几秒,他才抿了抿唇,语带不满地说: 「这蛋糕不是你做的。」 程锦栖深邃的眸光落在江晚意沾着奶油的唇角,声音依旧冷清: 「下次给你做。」 「嗯。」江晚意应着,低下头又要咬蛋糕。 偏偏程锦栖突然收回手,导致江晚意一口咬空,酒后炙热的唇碰到了程锦栖的指尖。 江晚意轻抿唇间冰凉的手指,后知后觉的抬头: 「锦栖,你在做什么?」 程锦栖将蛋糕放在一旁,俯身靠近江晚意,被江晚意咬过的指尖抚过他的唇角,抹下那一团奶油。 江晚意红唇微张,视线跟着程锦栖的指尖移动。 他看着程锦栖沾着奶油的指尖缓缓靠近他自己的唇边。 程锦栖是要吃掉奶油吗? 江晚意不由自主地出现这个想法,他下意识舔了下嘴角。 程锦栖的指尖慢慢靠近唇边,却在奶油即将碰到嘴唇时突然收手。 他抽出纸巾,擦掉奶油,声音平静: 「晚意,嘴角沾上奶油了。」 江晚意看着那团被程锦栖扔掉的纸巾,突然泄气一般蜷缩在座位上,把脸颊埋进臂弯里,不肯再看程锦栖一眼。 程锦栖也没再招惹江晚意,直到车子停下,司机离开,他才招唿江晚意。 江晚意喝多了酒,这一路上酒精发酵,导致清醒的意识正逐渐离他远去。 「晚意,到家了。」 江晚意听到了,但没有动。 程锦栖缓缓靠近,又叫了一次: 「晚意,你睡着了吗?」 江晚意还是没动。 程锦栖看着江晚意不断颤动的睫毛,薄唇微勾。 他知道江晚意在装睡,知道江晚意在纵容他的靠近。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江晚意甚至感受到了程锦栖的唿吸喷洒在他脸上。 程锦栖轻嗅江晚意颈边的气息,说道: 「晚意,你身上沾了别人的味道,一会儿洗掉好不好?」 江晚意不自知地咬住下唇,仍旧在装睡。 程锦栖撑在江晚意上方,看着江晚意咬住的唇。 「我当你默认了。」 江晚意的心正不经主人的允许狂跳不止。 程锦栖撑在江晚意身旁的手缓缓撩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泛着醺红的脸颊。 江晚意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一边颤抖一边等着程锦栖的靠近。 「晚意,很抱歉我喜欢男人,很抱歉我是同性恋,很抱歉我……」 程锦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江晚意的唇,直到薄唇轻轻贴上江晚意微张的红唇,将剩下的话隐没其中。 江晚意终于忍不住,双手紧紧揪住了程锦栖的衣襟。 他心跳如雷,声音大到耳朵里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江晚意仰着脖颈,只觉得双唇又痛又麻,一路麻到心尖,眼尾泛着湿润。 活了21年都没什么烦恼的江晚意,第一次有了烦恼。 怎么办? 程锦栖不仅喜欢男人,他好像还喜欢我! 可我……可我是直男啊! 第8章 借醉行兇 车内一片漆黑,只有附近的路灯照进一点光亮,隐约能看到车内一个男人宽阔的背影,他正压着另一个人。 有隐秘的声音传来,像是衣料的摩擦又隐藏着其他细小的动静。 江晚意紧闭双眼,大脑一团乱麻。 他感受着唇上的凉逐渐变成热,只记得千万不能睁眼。 如果睁眼,就彻底失控了。 这一吻持续的时间短暂又漫长,江晚意把程锦栖的衣襟扯得乱七八糟,等程锦栖退开,江晚意立刻松手,明明唿吸已经乱了,却还是不肯睁开眼睛。 程锦栖轻抚江晚意的头髮,指尖在拂过发尾时若有似无般撩过江晚意的耳垂。 江晚意转头面向座位里侧,毫无防备地暴露出纤细的脖颈,松开程锦栖衣襟的手垂在身侧,不自知地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 程锦栖看到,紧紧握住江晚意的手,将他拽进自己怀里。 江晚意仍旧紧闭双眼,睫毛却不断颤抖,惊慌中紧紧回握程锦栖的手,装睡装得漏洞百出。 他窝在程锦栖怀里,只记得自己要装睡,千万不能睁眼,身体却早就出卖了他,正紧靠在程锦栖怀里,下意识地汲取安全感。 从小到大,江晚意习惯了程锦栖的存在,习惯了什么事都有程锦栖在身边,习惯了程锦栖的听话,也习惯了从程锦栖身上汲取安全感。 除了程锦栖,谁都无法给江晚意安全感。 程锦栖轻抚江晚意的后背,下巴抵在江晚意肩上,低声问: 第17页 「晚意,你醉了吗?」 江晚意的确醉了,可还不够醉,他很后悔今晚没再多喝一些。 他并未回答,势要装睡到底。 程锦栖动了一下,似乎想要下车,江晚意感觉到程锦栖的动作,仍旧安安静静地坐在程锦栖怀里装睡。 他觉得程锦栖的怀抱很热,热到他的大脑越发眩晕,热到他唇上的温度久久不散。 程锦栖直接抱起江晚意下车,这对他来说轻车熟路。 每一次江晚意和那些新鲜朋友在外面喝酒胡闹之后,程锦栖都会抱着他回家。 一路上很安静,回到家,程锦栖把江晚意放到床上。 「晚意,喝甜汤吗?」程锦栖问道。 一般江晚意喝了酒,程锦栖总会给他煮点甜汤解酒,让他第二天能够好受一些。 江晚意躺在床上,听到程锦栖说甜汤,差点出声回应。 程锦栖看到江晚意的嘴角小幅度动了下,并不拆穿他,帮他盖上被子就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没有关门,江晚意在卧室里也能闻到甜汤的味道,甜汤闻起来就甘甜爽口。 江晚意忍不住睁开眼,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微信右上角的红色未读消息数量仍在上升,他加的那群新鲜朋友个个都不消停,不停给他发微信消息。 江晚意看了眼时间,已经半夜,他把手机扔在枕头旁边,又躺回床上装睡。 等程锦栖端着甜汤进来,江晚意恰好迷迷煳煳地睁开眼,做出一副刚醒的模样。 他半敛着眉眼,看似还未清醒,也没看向程锦栖,实则一直在偷偷关注程锦栖的动作。 他听着碗碟的碰撞声,听到程锦栖走过来的脚步声,手指忍不住抓住了被子,面上仍旧一副醉态迷离。 程锦栖端着甜汤坐在床边,也不招唿江晚意,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卧室里十分安静,过了大概两三分钟,江晚意才抓过他刚才扔在枕头旁边的手机,装作刚清醒的样子看了眼时间。 「已经这么晚了?」江晚意抬手抓了下凌乱的头髮,终于看向程锦栖,眸光深处是不自知的紧张。 「锦栖,你带我回来的?我喝了很多,不太记得了。」 程锦栖突然垂眸不再看江晚意,他神色平淡地用勺子舀起一点甜汤,吹凉了才递到江晚意唇边。 「是么,什么都不记得了?」程锦栖的语气和他的神情一样平淡。 江晚意垂眸不敢看程锦栖的眼睛,低头喝掉甜汤。 甜汤里放了梨子,不会过分甜腻,反而清爽润口,是江晚意喜欢的味道。 他抿着口中微温的汤汁,说道: 「嗯,不记得了,头好疼。」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程锦栖依旧不咸不淡,仿佛江晚意记不记得刚才那一吻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江晚意见程锦栖如此,心里反而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江晚意的手机一直在响。 程锦栖在江晚意习惯性张嘴等餵的时候,放下汤勺,将甜汤放在床头柜,站了起来。 「我给你放了洗澡水,吃完去洗个澡就睡吧。」 话落程锦栖已经转身,准备离开江晚意的房间。 江晚意一愣,看向放在床头柜的甜汤。 程锦栖不餵他吗? 他也不是不能自己喝,可每次都是程锦栖餵他。 程锦栖为什么不餵他? 因为他装作睡着了,装作不记得那一吻,程锦栖生气了? 可程锦栖刚刚不还一脸不在乎吗? 再说,那种事,要他怎么记得? 他们是朋友,他们从小到大亲密无间,他们可以一起吃饭、拥抱,可以一起做各种各样的事……可朋友之间,可以亲吻吗? 江晚意看着被程锦栖放在床头的甜汤,抿了抿仿佛仍带着程锦栖热度的唇,有些不高兴。 江晚意在某些事情上有着近乎可怕的直觉,在某些事情上又迟钝的要命。 他叫住程锦栖。 「程锦栖!」 他故意连名带姓地叫,程锦栖停在了门口。 「怎么了?」程锦栖回头,站在门口看向江晚意,并没有走过来。 若是平时,程锦栖一定会走过来,坐在他旁边和他说话,他和程锦栖的距离不该这么远。 他们是亲密无间的朋友,这样远的距离江晚意不适应。 江晚意看了眼那碗甜汤,命令道: 「程锦栖,你餵我。」 程锦栖没动。 卧室里只开着床头灯,程锦栖站在门口背着光,江晚意一时看不清程锦栖的神情。 江晚意听到程锦栖用他低沉而清冷的嗓音淡淡地说: 「我不能。」 江晚意一顿,忍不住往前倾身,追问: 「为什么?」 程锦栖后退了一步。 「晚意,你喝醉了,你忘了吗?我喜欢男人。」 「我说过,会和你保持距离,不会让你感到不舒服。」 江晚意嘴角下压,脸上的不高兴已经掩藏不住了。 「保持距离,包括不餵我甜汤?」 程锦栖肯定回答: 「包括。」 江晚意深吸一口气,酒精让他的大脑越来越昏沉,偏偏又保持着某种奇异的清醒。 但这种清醒,无法控制江晚意乱说话的嘴巴。 第18页 「程锦栖,在你是同性恋之前,我们是朋友。」 「为什么以前能做的,现在不行了?」 「因为你喜欢男人就要改变我们之间的相处?还是因为……有其他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 程锦栖站在门口,并不回答,反而又退了一步,已经站在了卧室外面。 江晚意抿了抿唇,开始解身上的扣子。 「不喝了。」 「锦栖,抱我去浴室。」 他说着向程锦栖伸出手,扣子已经被他解开了两三颗。 程锦栖侧身,这次他连看向江晚意的目光都收回了。 「我不能。」他又一次拒绝了江晚意。 江晚意解扣子的手停下,突然气笑了。 保持距离? 好啊。 他江晚意有的是朋友。 江晚意仍旧在解着扣子,另一只手却拿起手机翻看微信。 「好啊,你不愿意,我找其他朋友就是。」 江晚意随便点开一个人的微信,当着程锦栖的面给对方发语音。 「喂,在吗?现在有没有时间?」 对方立刻发了数条微信过来,江晚意一一点开,油腻做作的气泡音传了出来。 「宝贝,我当然有时间,你要约我吗?」 江晚意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面向程锦栖晃了晃,说道: 「程锦栖,你不愿意做的事,有的是人愿意。」 程锦栖安静片刻,突然大步走过来。 他把江晚意解开的扣子又系了回去,声音压抑: 「晚意,别闹。」 程锦栖把扣子繫上,江晚意就把扣子解开,几颗扣子在两个人的扯动间,线头越来越松。 「程锦栖,我哪儿闹了?」 「我现在看见你就烦,你不是要跟我保持距离吗?那就离我远点!」 说着江晚意用力扯开几颗扣子,不堪重负的线头崩开,扣子甩了出去。 这时手机响了,油腻气泡男给江晚意发来了视频通话。 这通视频宛如一个导火索,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程锦栖干脆抱起江晚意,带他走进浴室。 浴室里热气氤氲,江晚意一手还紧紧抓着手机,另一只手却下意识勾住了程锦栖的脖颈。 程锦栖的眼镜沾上水汽,他把穿着衣服的江晚意放进浴缸,随手扯下眼镜扔在地上。 江晚意坐在浴缸里,浑身的衣服湿透,黏在身上,他手指一松,手机掉在地上,视频通话请求仍在响着,执着地等待江晚意接通。 程锦栖狠狠盯着坐在浴缸里的江晚意,抬手挤了一大团沐浴液,用力抹在江晚意的锁骨上。 「晚意,我帮你。」 「但我也会和你保持距离。」 说着程锦栖长腿一跨,挤进浴缸,坐在江晚意身后,两条大长腿把江晚意拢在身前。 江晚意的衣服湿透了,又被程锦栖抹上了沐浴液,起着泡沫的布料黏在身上,难受万分。 经过热水的薰陶,仅有的清醒正离江晚意远去,他抓着程锦栖的手臂,幼稚地把身上的泡沫蹭到程锦栖身上。 「程锦栖!你是不是有病!」 「你说的保持距离就是让我穿着衣服洗澡?」 江晚意的头髮也湿了,碎发黏在脸上,他摇了摇头,没能甩开头髮,干脆低头在程锦栖的肩膀上蹭了蹭,把湿发蹭到一旁。 明明嘴上在怒斥程锦栖,动作却仍旧亲密。 程锦栖的动作看似大开大合实则小心翼翼,全程没有让江晚意磕碰到浴缸。 他低头看江晚意泛红的眼尾,将沐浴液又抹在了江晚意的头髮上,让他顶着一头白泡泡,模样幼稚又可爱。 江晚意气坏了,抬手抓乱满头的泡沫,也挤了一大团沐浴液,在程锦栖身上乱涂着。 泡沫在浴缸里浮沉,飘起一些泡泡贴到江晚意的脸颊,又在空中炸开。 叫嚣的手机不知何时停了,轻微的泡沫爆炸声和水声在空间有限的浴缸里分开清晰。 程锦栖任由江晚意在他身上捣乱,不忘扶着江晚意的腰,让他在乱动的时候不会在浴缸里滑倒。 江晚意把手里的泡沫拍在程锦栖脸上,看着程锦栖满脸涂满白色泡沫的模样,下压的唇角高高扬了起来。 程锦栖垂眸看着江晚意,突然问道: 「晚意,你还醉吗?」 江晚意一愣,立刻收回手。 这时,安静了一会儿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仍旧是视频通话的提示音。 江晚意扯平嘴角,掩饰自己唇边的笑意。 他慌忙转身,从浴缸里探出身去捡地上的手机,刚刚抓住手机,程锦栖已经勾着江晚意的腰将他揽了回去。 江晚意重新跌回温热的水里,坐在程锦栖身上,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在江晚意的脸上,照亮了他眸中的无措。 程锦栖看着江晚意的手机,低声问: 「不接吗?」 「他不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是你车上说的赵先生吗?」 「晚意,你不是……想让你的新朋友抱你去洗澡吗?」 「怎么不接?」 江晚意摇了摇头,又摇了摇,他抓着手机,慌乱时只记得摆出平时高高在上的模样。 「程锦栖!别惹我生气!」 程锦栖握住江晚意的手腕,修长的手指覆盖江晚意的手指,一起点在手机屏幕上,接通了视频通话。 第19页 「晚意,你不是喝醉了吗?」 「你喝醉了,我做什么,你都不记得。」 视频接通,江晚意来不及看手机屏幕就被程锦栖捏住下巴。 下一瞬,程锦栖的唇压了上来。 还未从江晚意唇上消散的热度再次袭了上来,带着江晚意渐渐熟悉的触感。 江晚意靠在程锦栖怀里,四肢无力,手机从他手中掉落,砸进了浴缸里。 手机另一边兴奋的油腻男只来得及看到一片氤氲的水汽,下一瞬画面里就只剩摇曳的水面和若隐若现的人影。 江晚意大脑里的最后一丝清醒彻底消散,他只记得程锦栖的话。 他说: 「晚意,你喝醉了。」 对,我喝醉了。 和程锦栖亲吻什么的……也一定是做梦吧。 第9章 读情书 湿衣服涂抹了沐浴液变得十分滑,江晚意在浴缸里坐不稳,身体不停往下滑,要不是程锦栖的长腿圈着他,他早就沉进水里了。 掉进水里的手机丝毫没引起江晚意的注意,此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程锦栖身上。 程锦栖揽着他的手臂,程锦栖唇上的温度,程锦栖几乎将他笼罩的专属气息。 程锦栖、程锦栖……哪里都是程锦栖。 直到江晚意觉得空气稀薄,即将因为缺氧眩晕过去,程锦栖才放开他。 江晚意双手搭着程锦栖的手臂,疯狂唿吸浴室里湿热的空气,大脑昏昏沉沉,隐约想起的不是现在该怎么办,而是他和程锦栖的第一个吻。 第一个吻不是现在,不是刚才在车里,而是在江晚意的高中。 江晚意的长相过分精緻好看,小时候当孩子王,吸引怪叔叔、怪阿姨,数次遇到人贩子,长大后吸引男男女女疯狂示爱。 这种情况在江晚意高中时,达到了某种巅峰。 他的书桌里总是塞满情书和礼物,走路时常被人拦住表白、要联繫方式,就连去厕所也会被男同学偷偷跟踪。 江晚意烦不胜烦,情书不看,礼物不要,送给他的东西只有一个去处——垃圾桶。 班里除了喜欢江晚意的,也有一些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高中生正是对爱充满好奇的时候,他们往往大胆热情、无所顾忌,江晚意常常能在操场角落、走廊尽头甚至是班级后排看到凑在一起亲吻拥抱、缠缠绵绵的小情侣。 江晚意本就对情爱不感兴趣,看多了更觉得无聊,直到有一次,程锦栖来接江晚意放学。 在程锦栖帮江晚意整理校服时,一封信从校服口袋掉了出来。 信纸是淡蓝色的,叠得方方正正,不知是谁偷偷塞进了江晚意的校服口袋。 程锦栖捡起信纸,问道: 「你的?」 江晚意瞥了一眼,毫不在意地说: 「可能是,扔了吧。」 程锦栖没扔,而是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回去的路上,车子里,程锦栖突然拿出那封信读了起来。 高中生的情书,满纸堆砌华丽又毫无意义的字眼,对这些不感兴趣的江晚意,却因为程锦栖读情书时低而缓的声调被勾起兴趣。 他直勾勾地盯着程锦栖,看程锦栖微微浮动的喉结,开合的薄唇,微垂的睫毛,根本没注意信里写了什么,直到程锦栖读到最后一句话。 「江晚意。」 程锦栖停顿了一下: 「我喜欢你。」 江晚意勐地回神,发现他正双手撑着座椅,身体前倾和程锦栖靠得极近。 程锦栖抬眸,对上江晚意有些怔愣地神情。 「晚意?」 过分好听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江晚意勐地坐直身体,心跳突然乱了几拍。 陌生的情绪让江晚意无措,为了掩盖,他骄矜地抬起下巴,说道: 「程锦栖,你收过情书吗?」 程锦栖将情书重新叠好,他叠得缓慢细緻,却转手将叠好的情书扔进垃圾桶。 「收过。」 他抬眸,不动声色地看着江晚意。 江晚意稍微平缓的心跳又乱了起来,他用力靠回车背,说: 「是吗?怪不得读情书那么熟练。」 这话听着有些怪,像在吃醋,一说出口江晚意就后悔了,他斜眤程锦栖的神情。 程锦栖很平淡,说出的话却像解释: 「收过但没看,一封都没看过。」 江晚意唇角不自觉地微勾,却仍旧趾高气扬: 「你爱看不看,关我什么事。」 「不过……你这么会读情书,以后我收到的情书,你都读给我听。」 自那之后,读江晚意收到的情书成了两人之间的固定节目。 以前江晚意收到情书、礼物都会扔进垃圾桶,后来江晚意会把情书带到程锦栖家,礼物拍照发给程锦栖看再扔掉。 那之后,只要江晚意扔过的礼物,隔几天程锦栖就会送他一份更好的。 江晚意收程锦栖的东西向来毫不犹豫,甚至因为东西太多了,还特意设计了一个房间来摆这些东西。 那段时间,江晚意几乎都住在程锦栖家里,哪怕当时程锦栖住的房子离江晚意的学校并不近,每天早上贪睡的江晚意要早起很久赶去学校,他也没抱怨过,反而孜孜不倦地从学校带情书回去,再看程锦栖读给他听。 第20页 程锦栖总是能勾起江晚意的无限兴趣,他的三分钟热度在程锦栖身上总是失效。 收到的那些情书在交给程锦栖前,江晚意从不会看,他对内容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读情书时的程锦栖。 每晚,江晚意都是听着程锦栖一声声缠绵的情话、炙热的告白入睡的,大约情书都相似,那些情书的末尾,总是一模一样的告白。 「江晚意,我喜欢你。」 江晚意到现在都记得程锦栖说这句话时的音调和语速,可江晚意到底是江晚意,他还是对这件事渐渐失去了兴趣。 在一天晚上,江晚意打着哈欠制止了程锦栖。 「别读了,腻了。」 当时江晚意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程锦栖坐在他旁边,在江晚意喊停后,还是从一叠情书里挑出一封拆开。 「最后再读一封吧。」 那封情书不同于其他情书的五颜六色,它装在纯黑的信封里,信纸却是纯白的。 江晚意见此,有了点兴趣,凑过去看。 「黑色的信封?我怎么不记得今天收到过黑色的信。」 程锦栖展开信纸,语气淡淡: 「可能夹在里面,你没注意到吧。」 江晚意无所谓地歪头,没骨头一样靠着程锦栖的肩膀,打起哈欠。 他已经有些困了: 「你愿意读就读吧,反正是最后一次,以后我直接扔了,不带回来了。」 「嗯。」程锦栖轻声应着,开始读最后一封情书。 「我想……把你关在只有我的地方。」 这封情书与之前那些都不一样,比起那些开头先抒情,不是描写一下蓝天白云就是描写一下雨雪天晴的矫情告白,这封情书通篇都是「我想」。 「我想让你除了我,谁都见不到。」 「我想让你只能看着我,注视我,和我交谈。」 「我想……」 前面的几个「我想」,江晚意只觉得好笑,这世界上谁能关得住他江晚意,后面的几个「我想」,江晚意听得眉头紧皱。 程锦栖修长的手指拿着信,另一只手轻轻拂过江晚意的发尾,读信时的声调越来越低沉。 「我想吻你的眼睛,你的唇……你的一切……」 「我想得到你。」 「唰啦!」 江晚意突然抢过那张白色的信纸,当着程锦栖的面扔进垃圾桶。 程锦栖抬眸,哪怕信纸被扔进垃圾桶,他还是说出了最后一句: 「我想独占你。」 江晚意扔掉信纸,无非是觉得被陌生人冒犯了,可当他看到程锦栖漆黑的双眸时,突然身体颤慄,由内涌现出了某种他自己不明白的兴奋。 在程锦栖的注视下,江晚意坐直身体,抬手搭上程锦栖的肩膀,仰头看他,唇边勾起玩味的笑: 「程锦栖,这哪是高中生会写的情书,这是变态才会写的吧?」 程锦栖不动声色: 「是吗?高中生就不会想这些吗?」 江晚意凑近程锦栖,一把扯下他的眼镜,盯着他的眼睛看。 「也对,高中生知道的可多了。」 「我今天还看到我们班后排有人抱在一起亲吻,手都钻进衣服里去了。」 「程锦栖,你呢?你高中的时候也知道这么多吗?」 程锦栖身体向后靠,和江晚意拉开一点距离。 「知道。」 程锦栖后退,江晚意就得寸进尺地往前凑。 「是吗?那你试过吗?」 程锦栖垂眸看江晚意,眸中总是带着想让人打碎的理智自控。 他问几乎贴到他身上的江晚意: 「试过什么?」 江晚意唇边的笑像是撒了毒: 「接吻、拥抱……或是更过分的事情。」 程锦栖未答,反而移开视线,不再看江晚意。 这让江晚意越来越觉得好玩、有趣,就像他那些同学一样,江晚意也正值高中,正是肆无忌惮的年纪,他感兴趣的事情,就一定要追问到底。 「程锦栖,你说啊,你试过吗?」 「你可比我大五岁呢。」 「你都做过什么?」 江晚意为了和程锦栖对视,干脆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捧住程锦栖的脸,逼他看自己。 程锦栖只能抬眼,凤眸直勾勾地看着江晚意,眸中映出江晚意的模样,眼中浓郁的黑像把江晚意锁在里面。 他终于开口,声音冰块一样冷清: 「你觉得呢?」 「我应该做过什么?」 「和别人接吻?还是做-爱?」 「晚意,你想知道什么?」 江晚意眯起眼睛,双手抓住程锦栖的头髮,声音不自知的冷了下去。 「你真跟别人做过?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程锦栖的任何事江晚意都知道,江晚意讨厌程锦栖身上发生他不知道的事,这会让他不安,让他觉得失控。 程锦栖看着江晚意冷下的神情和下压的唇角,突然勾唇轻笑: 「我没做过,什么都没做过。」 江晚意脸上瞬间多云转晴,他松开程锦栖的头髮,又去捧程锦栖的脸,还满意地轻拍两下: 「程锦栖,你都二十多了,还没做过?你不好奇吗?老处男。」 程锦栖纵容着江晚意的一切行为,反问道: 第21页 「我该好奇吗?」 江晚意跪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程锦栖,说道: 「你好不好奇还要问我吗?」 程锦栖再次反问: 「那你呢?晚意,你好奇吗?」 江晚意还真不好奇,他对这些事情没兴趣。 但看着面前冷静沉稳的程锦栖,江晚意歪了下头,起了一肚子坏水。 「我还挺好奇呢。」 「刚刚那封信里怎么说的?想要吻我?」 江晚意用手指扯着两边嘴角做鬼脸,问道: 「是要吻我的嘴?这样的?」 话落他又吐出舌尖,用手指压下舌尖,含煳问道: 「还是这样?」 程锦栖看着那抹逦红,身体逐渐紧绷。 江晚意尤不自知,他收回舌尖,看着程锦栖面上的冷静,突然说道: 「程锦栖,我们来试试怎么样?」 「反正我们是朋友,试一试也无所谓。」 程锦栖顿了下,沉声问道: 「试什么?」 江晚意双手搭在程锦栖的肩上,霸道地说: 「试试亲嘴。」 「但是……你不许动。」 「没有我的允许,你一根手指都不许动。」 程锦栖看着撑在他身上的江晚意,仿佛在那一刻,江晚意不仅仅是江晚意,是一个时时刻刻都在引诱他的恶魔。 毫不自知的恶魔。 「好。」 程锦栖话落,江晚意已经低头亲了上去。 他亲得随意又鲁莽,软而绵的唇贴上程锦栖的薄唇,洗衣服一样左右蹭了蹭,随后抬起头,眸中的兴趣急速殆尽。 「就这?」 「这就是吻吗?」 「好无聊。」 江晚意的三分钟热度消散很快,他从程锦栖身上下来,伸着懒腰往卧室走,看也不看仍旧坐在沙发上的程锦栖。 「我去睡了,明天周日,早上别来烦我。」 被用完就扔的程锦栖,坐在沙发上,眸色深沉,神情平静,就那么坐了整整一夜。 江晚意恍恍惚惚地从回忆里回神,唿吸还乱着,他后知后觉的呢喃: 「锦栖,我手机掉水里了。」 程锦栖把江晚意的双手放到浴缸边扶着,起身离开浴缸,站在旁边的淋浴喷头下,就那么穿着衣服沖干净了身上的泡沫。 「我给你买新的。」 话落,程锦栖转身离开浴室。 「晚意,换了睡衣就去睡吧。」 江晚意缓缓眨了眨眼睛,脑袋里混合着回忆和现在,一时有些分不清。 他只知道程锦栖让他自己去换睡衣,知道程锦栖就这么把他扔在浴缸里不管了。 这是程锦栖今天第几次这么干了? 江晚意的醉意被他硬生生压下去几分,脑袋清醒了不少。 他紧紧捏着冰凉的浴缸边,就像握紧那根拴在程锦栖身上看不见的锁链,写着他江晚意大名的锁链。 这根锁链正越绷越紧,像是要断了。 他讨厌这种超脱掌控的感觉,讨厌这种总是看着程锦栖背影的感觉。 江晚意哗啦从水里站起来,一身湿漉漉地走出浴缸,大喊道: 「程锦栖!」 「我喝醉了,可没力气换衣服。」 程锦栖转头,看到江晚意缓缓向他走来,一身衣衫凌乱,眼神却清澈执着。 他有些恍然,那个不停引诱他又不自知的小恶魔长大了,变得恶劣又……诱人。 程锦栖扯下湿漉漉的领带,蒙在眼前,准备就这么帮站在他面前的江晚意换衣服。 江晚意冷眼看程锦栖蒙在眼前的领带,突然狠狠拍开了程锦栖的手。 「啪——」 「滚开!离我远点!」 说着江晚意回到卧室,用力摔上门。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压不下心头的怒火,一把推翻了床头柜的檯灯。 他想不明白,不明白程锦栖的脑迴路和所作所为。 就因为他程锦栖活了二十六年突然变成了同性恋,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就要改变? 可笑至极! 程锦栖站在门外,走廊漆黑一片,他隐在黑暗中,听到门里的动静,轻笑一声。 这只是失控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3 06:48:14~2022-03-25 06:5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稚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新助理 江晚意湿着头髮躺在床上,平日里都是程锦栖给他吹头髮,这次程锦栖直接走了,江晚意自己也不想动。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有些事情,他早已习惯了由程锦栖来做。 这一晚江晚意梦梦醒醒,睡得并不安稳,天亮后才不再做梦,醒来时已经十点多。 一睁眼,江晚意就闻到了饭香味。 这个时间,程锦栖怎么可能还在家? 江晚意晃晃悠悠地走向厨房,看到繫着围裙正在忙碌的程锦栖。 程锦栖听到动静,回头看了过来。 两个人隔空对视,各怀心思,又纷纷移开视线。 「马上就可以吃饭了。」程锦栖说,声音平淡,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22页 江晚意微愣,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返回卧室洗漱,动作有点匆忙,坐回餐桌边时头髮还是湿的。 程锦栖摆好饭菜,又在江晚意面前放下一块草莓蛋糕。 江晚意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程锦栖亲手做的,程锦栖不去上班,一早上就开始为了做草莓蛋糕?江晚意心中的火气瞬间消了不少。 程锦栖会做蛋糕,也是为了江晚意专门学的。 自从程锦栖亲眼看到江晚意尝了别人送的草莓蛋糕后,忙得连睡觉时间都要用挤的程锦栖,硬生生挤出时间专门去学了怎么做蛋糕,之后只要江晚意想吃,程锦栖都会亲自为他做。 就像程锦栖工作再忙,也会因为江晚意的一句话横穿半个城市为他送饭一样。 程锦栖自小就把江晚意捧在手心,比江晚意的父母、兄长还要惯着他。 江晚意用指尖挑起一团奶油,放进口中抿了抿,满意地微眯双眸,这才拿起蛋糕咬了一口,也不管手上沾了奶油。 外面买来的蛋糕,再名贵好看、香甜可口,也不如程锦栖亲手做的好吃。 程锦栖盛好汤,坐在江晚意对面。 他瞥了一眼江晚意湿答答的头髮,眸光一顿,又移开视线,只说: 「吃饭吧。」 江晚意抿着口中的奶油,看到程锦栖面前是一碗汤,汤里飘着一片绿油油的香菜,在汤碗旁,也放着一块草莓蛋糕。 程锦栖就是这样,明明讨厌吃香菜,却不会显露自己的喜恶,总是戴着面具,带着防备。 江晚意以为昨晚的事情已经翻页,程锦栖应该已经明白了他不想改变朋友关系的态度,他很快就会自我调节好,这种事情,向来不用他江晚意多操心。 程锦栖向来是这样,克制又理性,不需要江晚意多说什么。 这么想着,江晚意就见程锦栖将自己蛋糕上的草莓放在了他的蛋糕上。 江晚意唇角微勾,拿起勺子,舀走了程锦栖汤碗里漂着的香菜。 这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相处方式,自在又舒适,与什么情爱无关。 江晚意喝掉汤勺里满满的香菜,拿起程锦栖给他的草莓咬了一口。 程锦栖突然出声: 「昨晚的事……」 江晚意心脏一跳,垂眸盯着草莓,表面维持着惬意的模样,指尖捏着草莓转了转,没有看向程锦栖,声音很随意,就像他每次醉酒后醒来一样。 「昨晚?昨晚怎么了?我喝多了,隐约记得你来接我,是黎醒给你打电话了?」 听江晚意这么说,程锦栖便不再提昨晚的事,他看着江晚意指尖的草莓,问道: 「草莓甜吗?」 江晚意悄悄松口气,以为这事彻底过去了,便又咬了一口草莓,说道: 「很甜。」 程锦栖的凤眸透过平光镜注视江晚意,眸中深沉一片。 他突然起身,握住江晚意的手腕,低头吃掉江晚意手上的半颗草莓,随后又拿走了江晚意原本有的那一颗,也塞进嘴里,当着江晚意的面,吞吃入腹。 江晚意睫毛轻颤,看着程锦栖的喉结轻轻滚动,两颗草莓便纷纷消失在他口中。 他终于抬眸和程锦栖对视,片刻又去看面前没有了草莓的蛋糕。 江晚意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的草莓……」 程锦栖坐回原位: 「我吃了。」 「原本就是我的。」 江晚意看着程锦栖,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他一点没觉得两个人抢草莓的行为幼稚,只觉得程锦栖过分,明明把草莓给他了,又反悔的抢了回去。 从小到大,程锦栖给江晚意的东西,从没有再要回去的。 难道程锦栖生气了? 因为他装醉、装不记得昨晚的亲吻和程锦栖淹没在他唇间的喜欢? 可他是直男啊! 他一个直男,要怎么跟程锦栖讨论情爱? 况且他江晚意活到21岁,对情爱这种事根本不感兴趣! 他和程锦栖是朋友,这种关系让江晚意觉得自在又舒服,他们之间不是一直这样吗? 不需要什么情爱,他们之间只要一直保持这种朋友关系就好了。 江晚意不理解程锦栖突如其来的喜欢,又觉得生气的程锦栖很新鲜。 说到底江晚意没把程锦栖的喜欢当回事,也从未仔细思考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贪图新鲜,却又希望他和程锦栖之间的关系一成不变。 程锦栖不再看江晚意,刚吃完饭,他的手机就响了,铃声是一首最近流行的情歌。 江晚意还来不及理清他和程锦栖之间的事,就被程锦栖的手机铃声吸引了注意力。 程锦栖的手机铃声向来是自带的纯音乐,他从不会花心思去换什么流行情歌当铃声。 在换了微信头像之后,程锦栖又换了手机铃声。 这些都是江晚意不知道的事,是不该发生在程锦栖身上的事,或者应该说,是不该在江晚意不知道的时候发生在程锦栖身上的事,这让江晚意很不舒服。 他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仿佛能感受到那条连接他和程锦栖的锁链正在不断紧绷又松弛,即将要断了。 程锦栖接起电话,没说几句就挂了,随后起身准备离开。 「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第23页 话落,程锦栖又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江晚意手边。 「昨晚你的手机掉进水里,这是新买的。」 江晚意没看手机,视线一直跟着程锦栖移动。 刚刚他还觉得生气时的程锦栖很新鲜,现在却只觉得烦躁。 终于在程锦栖即将离开时,江晚意压着声音问: 「程锦栖,为什么换手机铃声?又为什么换微信头像?」 程锦栖侧眸,不动声色地观察江晚意。 「新助理推荐的。」 「新助理?人家让你换你就换了?」江晚意反问。 「想换就换了。」程锦栖答非所问。 江晚意看着程锦栖,突然觉得他变得有点陌生,程锦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了改变。 「你办公室的玫瑰花,也是新助理买的?」江晚意又问。 程锦栖伸手推开大门,临走前只留下一个字。 「是。」 江晚意看着紧闭的大门,许久才移开视线,又看向程锦栖那边的碗碟。 饭碗干干净净,菜也吃了不少,唯独被江晚意舀走香菜的那碗汤和没有了草莓的蛋糕,程锦栖一口都没动。 汤已经冷了,表面凝固一层白色的油脂。 江晚意打开程锦栖放在他手边的盒子,里面的新手机和他之前的一模一样,开机后,江晚意发现手机已经装好了软体,就连相册里的照片都一样,程锦栖提前帮他把数据传好了,不仅是数据,连密码都帮江晚意设置好了。 程锦栖知道江晚意的一切,包括密码这种私密的东西。 江晚意打开微信,聊天界面干干净净,只有程锦栖的聊天框待在最上面。 程锦栖删了他的聊天记录? 看着空荡的聊天界面,江晚意又点开好友,发现好友一个不少,那群他刚加的新鲜朋友还在。 程锦栖以前没少删江晚意的微信好友,他用的理由花样百出,江晚意也一直随他,反正他对那群人的新鲜感很短暂。 可这一次,程锦栖没再删除他的微信好友。 他本该感到高兴的,可心里却空落落的。 开机后不一会儿,一条条新消息弹了出来,很快挤满了聊天界面。 连聊天记录也不是程锦栖删除的,不过是换了新手机后的自动清空。 程锦栖依旧了解他的一切,知道他的一切,可他却开始不了解程锦栖了。 江晚意起身,面无表情地将新手机扔进那碗冷凝的汤里。 他回到卧室,摔门声震得窗户都发出了声响。 本该去公司的程锦栖,正靠在门外,低头看手机屏幕。 屏幕里正是江晚意的卧室,江晚意把自己藏进被子里,捲成一个被子卷,只露出几缕漆黑的发。 程锦栖盯着一动不动的被子卷看了一会儿,这才切换到微信界面。 微信正打开一个聊天界面,上面赫然是助理小王早上发来的一条微信。 「老闆,新助理招好了,名字好听,叫莫瑶瑶。」 而在手机界面最上方,有一个闹铃的图标。 向来自律到可怕的程锦栖,从不需要闹铃的程锦栖,罕见地设置了一个闹铃。 点开闹铃,时间却是刚才,铃声就是那首流行情歌。 程锦栖吩咐助理再去买一部手机,这才转身离开。 他了解江晚意,比任何人都了解江晚意,所以他清楚让江晚意改变对他们之间的认知并不容易。 但他不着急,他和江晚意註定要一辈子纠缠。 江晚意在被子里憋了一会儿,就爬了起来。 他拿着程锦栖的卡直奔最近的商业区买了新手机,登录微信,从一堆好友里随便选了一个发消息过去,也不管对面是谁。 「过来陪我逛街。」 另一边,程锦栖刚到公司不久,手机就不停收到消费提醒的简讯,他看着一条条高额消费简讯,勾起唇角,甚至能想到江晚意现在的模样。 江晚意正不自觉地被程锦栖影响情绪,或者说从小到大,只有程锦栖能够影响江晚意,他自己却一直没有发现。 这时,手机又震动起来,程锦栖低头看去,是他设定了特别关注的江晚意发了一条朋友圈,只有一张照片,一张他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照。 紧接着,江晚意就换了微信头像,正是刚刚他发在朋友圈的合照。 江晚意的确从未正视过他和程锦栖的关系,也从未发现程锦栖对他的影响力,但他却知道怎么气程锦栖,怎么让程锦栖因为他而卸下伪装。 程锦栖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拿起签字笔,拽过一旁需要他签的文件,用力写下,最后一笔直接按断了笔尖。 这时,助理小王领着新助理来见他。 面前突然笼罩一大片阴影,程锦栖抬头,看到小王旁边站着一个目测有两米多高的肌肉壮汉。 壮汉冲程锦栖咧嘴一笑,声音如同闷雷: 「老闆您好,我是新来的助理,我叫莫瑶瑶。」 助理小王在一旁一推眼镜,板着一本正经的精英脸,说道: 「老闆,这是来参加面试的人里面,名字最好听的了。」 程锦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5 06:54:31~2022-03-26 13:1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4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稚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伤口 新助理与想像中出入很大,但名字的确好听。 程锦栖未再多问,只吩咐道: 「每天买几朵玫瑰花放在我办公室。」 莫瑶瑶挠了挠脸,手臂肌肉因为动作鼓胀,一身西装撑得像随时会爆开。 程锦栖话落,他立刻点头应下,认真的模样就差拿出一个小本子记在上面了。 他不懂新老闆给他这个任务有啥意义,但来之前王助理特地嘱咐过他,老闆吩咐什么,照做就是,多余的别问。 程锦栖低头盯着手机,把江晚意新换的微信头像放大裁剪,只把江晚意那半边存在相册,剩下半边发给了助理小王。 「去查。」 小王对这种事早就驾轻就熟,领了任务就扯着莫瑶瑶出门。 出去后,莫瑶瑶顶着与长相不符的小心翼翼,问道: 「王哥,老闆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小王抬头,一下没看到莫瑶瑶的脸,他后退一步,又抬头,镜片微微反光: 「怎么会?你名字这么好听。」 莫瑶瑶一脸纠结,他这个名字是他妈取的,他妈当初想生个女孩,没想到生下来是个大胖小子,气得他妈几天没合眼,最后也没给他改名。 「是吗?原来……老闆喜欢我这种名字啊……」 小王点头,一脸高深莫测地走了。 他们这种打工人,要学会在工作中给自己寻找乐趣。 程锦栖把存下的半张江晚意的照片不断放大,换着角度观察,然后打开手机,进入一个没有名字的app,查看江晚意的位置。 此时江晚意还在商业区,他正指着某大牌的最新款,说道: 「这一排都给我包了。」 在江晚意身后,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 男人双手拎满购物袋,连脖子上都挂着不少,走几步路就累得直喘粗气,听到江晚意的话,他双腿发软快跪在地了,面上却是一脸兴奋。 江晚意十分大方,他手里拎着的东西,有一半都是他管江晚意要的。 他发现只要他开口,江晚意不看价格直接买单。 活了二十多年,男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痛快的金主,此时就是再累,也是幸福的疲惫。 他深吸一口气,提步紧紧跟上去。 江晚意侧眸,将男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这种一眼能看透的心思,让江晚意觉得无聊透顶。 他点开微信,新消息很多,唯独没有程锦栖的。 是工作太忙没看到他疯狂消费的简讯?还是没看到他新发的朋友圈? 就算没看到,他新换的微信头像也够显眼了吧? 程锦栖在干什么? 若是以往,他肯定第一时间发现江晚意身上的一切变化,哪怕那变化再小、再不起眼。 这和以前很不一样。 江晚意的神情越来越不耐,他付完帐留下送货地址,看都不看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转身就走。 那男人见江晚意要走,立刻跟上,却被江晚意的一个眼神制止。 他没有回程锦栖家,而是回了自己家。 他在市里也有一套房子,没程锦栖的大,也没程锦栖的房子住着舒服。 房子里空空荡荡,跟江晚意刚买回来时没什么区别,像个样板房。 江晚意很少住在这里,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程锦栖那儿。 他打开门,一眼就看到茶几上摆着几个泡面桶。 杨择暄从卧室里幽魂一样飘出来,看到江晚意张嘴就吼: 「江晚意!!!你还知道回来!!!」 江晚意看到他大哥脸上的黑眼圈,身上满是褶皱的衣服,往后退了一步。 杨择暄见此,音量飙升: 「你嫌我?你知不知道为了逮你,工作再忙我也要赶回来?你知不知道耽误了我多少事?」 江晚意家,杨父沉默斯文,江母温柔体贴,谁知生了两个儿子,性格南辕北辙,一个都没有像父母的。 杨择暄从小就是咆哮体,脾气大,性格倔,爱跟人吵架,却一直很宠爱比他小很多的江晚意。 江晚意小时候看着乖巧,乖巧的皮囊下却是小恶魔的本质,没少惹事闯祸。 全家都宠他,宠得他无法无天,等到杨家终于反应过来,觉得自家小儿子长歪了,江晚意早就和程锦栖黏在一起,撕都撕不开,变成事事程锦栖,他们想管也无从下手。 这回杨择暄铁了心要抓江晚意回公司上班,这才住在这里,就为了逮他。 两人刚说几句话,商场就把江晚意买的东西送来了。 杨择暄看着堆了一地的购物袋,瞪大眼睛,又开始咆哮: 「江晚意!!!你是不是又花程锦栖的钱了?」 江晚意揉揉耳朵,看都不看地上的东西,随意坐在沙发上: 「是啊,怎么了?不是你和爸一起停掉我的卡吗?」 杨择暄气得原地转圈: 「停你的卡是为了让你跟我回公司上班!你怎么本末倒置!!」 「行了!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跟我去公司,先当我的助理!有什么事我教你!」 江晚意摆弄着手机,指尖在程锦栖的头像和聊天界面上来回切换。 第25页 「不去。」 杨择暄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 「晚意,你也不能一辈子不工作啊!」 江晚意抬头看杨择暄,神情充满疑惑: 「为什么不能?」 话落,他见杨择暄快把自己的俊脸扭成麻花,终于稍稍改口: 「你和爸要真这么想让我工作,可以。」 杨择暄长唿一口气,以为这事成了。 谁知下一句江晚意就说: 「我不去家里的公司,我去程氏。」 「给你当助理,不如去给程锦栖当助理。」 「我看他最近挺缺助理的。」 杨择暄一口气差点憋过去。 他抬手指着江晚意,「你」了半天,「你」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晚意小时候乖巧可爱,怎么长大后气人的本事越来越大! 杨择暄又开始原地转圈: 「江晚意!!!我上次说过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你也不能一辈子和程锦栖缠在一起!」 「程锦栖到底有什么能耐,让你从小到大这么粘他?还让你初中就从家里拿了一个亿给他!」 提到一个亿,江晚意垂下眼眸。 不是因为杨择暄提起这件事而生气,而是想到了那时候的程锦栖。 那时的程锦栖不过十八、九岁,却跟其他人充满青春朝气的十八、九岁天差地别,他活得像个地狱里来的恶犬,每时每刻都绷紧神经、浑身带刺,除了江晚意,谁都别想靠近他一步。 也是在那个时候,程锦栖稍微露出爪牙,反咬程父一口,让从不把程锦栖当人看的程父,第一次正眼看他这个儿子。 江晚意的父母一直有意培养两个儿子的理财观念,他们家不缺钱,从小给的花销就不少,经年累月下,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江晚意本来不在意,那笔钱一直存在杨父的户头上,直到一日,他装乖哄着杨父给他开了一张一个亿的支票,杨父只以为他好奇,二话不说就开了,谁知第二天这笔钱就被支取得一分不剩。 杨父问江晚意把钱用到哪儿去了,江晚意不说,直到程氏大乱,杨父才开始注意程锦栖的存在。 那几年,程氏就没安静过,时不时就要上金融新闻,杨父宠江晚意,没再提那一个亿,直到江晚意高中,突然带回来两个亿的支票。 江晚意只说: 「程锦栖给的,给杨家。」 杨父当时才确定一件事,程锦栖不是非要江晚意给的那一个亿,没有那一个亿,他也能拿下程氏,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杨择暄见江晚意突然不说话了,还以为他的话伤到了江晚意,怒气瞬间收敛不少,皱着眉说道: 「我也不是故意提这件事,况且程锦栖后来给了杨家两个亿……」 江晚意回神,勾唇一笑: 「是啊,给了两个亿,高利贷都没这么多。」 江晚意起身,不再看微信,径直出门离开,他要去见程锦栖。 他江晚意要见程锦栖,什么时候这么犹犹豫豫了? 杨择暄以为江晚意不开心,也没再拦着他,就那么看着江晚意离开。 江晚意要来,程锦栖立刻就知道了。 他看着手机上江晚意不断向他靠近的小红点,阴沉的脸色好了不少。 他扔下文件,吩咐小王准备晚饭,随后进入休息室。 江晚意到的时候,办公室没人,休息室的门虚掩着,桌子上放着一口未动的晚饭,两人份的。 程锦栖没吃晚饭,程锦栖在等他,程锦栖知道他的动向,程锦栖其实一直在关注着他。 江晚意心里立刻产生了这些念头。 他轻轻推开休息室的门,借着办公室的光亮,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程锦栖。 程锦栖的眼镜放在床头柜,他双眸紧闭,似乎在熟睡。 江晚意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一见到程锦栖,似乎脑袋里就只剩程锦栖。 他走过去,用手背轻轻贴了下程锦栖的脸。 程锦栖的脸颊冰凉,额角渗出冷汗,眼珠在眼皮下微微转动,似乎在做噩梦。 江晚意皱眉,凑到程锦栖耳边轻声说: 「锦栖?」 程锦栖没醒,深陷梦魇。 程锦栖这几年已经很少做噩梦了,今天怎么会突然做噩梦? 江晚意抹去程锦栖额角的冷汗,又去握程锦栖的手。 程锦栖下意识握紧江晚意的手,在梦魇中紧紧抓住,像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他的另一只手,攥紧了胸口的衣服。 这副模样,很像程锦栖小时候心脏疼时的反应。 在程锦栖母亲死后的那几年,程锦栖总是伤口疼,疼到夜夜无法入睡。 那道由他母亲亲手刺入的伤口,紧贴在心脏旁边的位置,明明已经癒合了,却还是会疼痛难忍。 江晚意第一次发现程锦栖晚上不睡觉,是在程锦栖上学之后。 12岁才上小学的程锦栖,只用一年就跳级到初中,很快跟上同龄人的步伐,但日子还是不好过。 程父因为程兴端的事看到了程锦栖,却也没把程锦栖当人看。 他把程锦栖当一条可以训练的狗,能让一条狗上学,已经是他大发慈悲了。 江晚意从救了程锦栖之后,时常爬树去找他。 可他年纪小,一般都是白天去。 第26页 直到一次,他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半夜偷偷爬树去找程锦栖。 程锦栖那会儿住在程家的杂物房,楼梯下的一个小房间,又矮又逼仄,床都没有,只铺着薄薄的被褥。 江晚意熟门熟路地摸过去,看到程锦栖捂着心脏蜷缩在地上,紧闭双眼,疼得快失去意识。 可就算如此,程锦栖依旧保持警惕,在江晚意靠近时出手攻击,要不是还留着点理智,认出江晚意,及时收手,江晚意就要倒霉了。 差点被攻击的江晚意却不害怕,他好奇地蹲在程锦栖面前,伸手撩开他汗湿的黑髮,问他: 「程锦栖,你怎么了?」 程锦栖没说话,抓紧胸口的衣服,黑眸一片死寂。 江晚意干脆跪在地上,伸手去解程锦栖的扣子,不在意他干净的衣服沾上尘土。 「是伤口疼吗?」 程锦栖黑眸直勾勾地盯着江晚意清澈的双眸,不知怎的松了手,任由江晚意解开他的衣扣。 在程锦栖的胸口,心脏旁边,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是他母亲用剪刀刺的。 因为刚好不久,伤疤还泛着红,明明已经癒合了,却还这么疼。 江晚意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程锦栖的伤口,感受着指尖下的凹凸不平,突然转身跑了,甚至没给程锦栖关门。 程锦栖吹着夜风,看着敞开的门,又把自己蜷缩起来,只余死寂的黑眸缓缓闭上,整个人了无生气,明明活着,却像死了。 谁知不一会儿,跑掉的江晚意又回来了。 他拎着一盒水彩笔,坐在程锦栖面前,去拽程锦栖的手。 「程锦栖,你坐起来。」 程锦栖浑身一僵,勐地抬头看向江晚意。 「你不是……走了吗?」 小小的江晚意打开水彩笔,挑了最鲜艷的红色,推着程锦栖的肩膀,趴在程锦栖身上,一笔画在了程锦栖狰狞的伤口上。 他把那处伤口画成了一朵歪歪扭扭的小红花,还不忘点缀上绿叶,最后在旁边用黑色的画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一边写一边嘟囔: 「画好啦!你看,好看吗?」 程锦栖低头看自己胸前的红花绿叶,还有丑丑的名字。 伤口被花朵覆盖,只有触摸才能感受到上面的凹凸不平。 江晚意扔下画笔,再次摸了摸程锦栖的伤口,又冲着伤口吹了吹。 「痛痛飞,痛痛飞……好啦,这里已经变成花啦,不会再疼啦!」 那一晚,江晚意没回家。 他躺在程锦栖薄薄的被褥上,窝在程锦栖怀里,揪着程锦栖的衣角,睡得很安心。 那一晚,许久无法入睡的程锦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此时此刻,江晚意看着程锦栖痛苦的模样,转身去办公室拿了一根签字笔回来。 他踢掉鞋子,跪坐在程锦栖旁边,居高临下地解开程锦栖的衣襟,像小时候那样,趴在他身上,在那道如今已经陈旧泛白的伤疤上,一笔一画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笔尖触碰皮肤,程锦栖缓缓睁开眼睛。 他幽幽盯着江晚意,放在一旁的手数次想要紧紧抓住江晚意,又克制地放下。 直到江晚意写完名字,将手覆在程锦栖的伤疤上。 「程锦栖,这里是我的,是江晚意的,我不允许你让它疼。」 程锦栖半撑起身,手贴上江晚意的手,在两个人的手掌下,是程锦栖跳动的心脏。 他如最虔诚的信徒,仰头看让它自己的神明,低声道: 「嗯,是江晚意的,不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6 13:13:30~2022-03-28 12:1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世绘笔 10瓶;慕楠 5瓶;雪稚 3瓶;38861304 2瓶;4926119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噩梦 程锦栖和江晚意双手交叠,两人的热度互相传递,视线相对,明明只是一个他们相识多年时常做的小动作,此刻却让江晚意心绪起伏。 感受着手背上炙热的温度,江晚意指尖动了动,收回手。 「你醒了。」 程锦栖坐起来,好看的指尖慢条斯理的系扣子,眼眸垂下。 「嗯。」 江晚意转着签字笔,目光仍直勾勾地盯着程锦栖,问道: 「你做噩梦了?是今天偶然一次……还是一直都有?」 程锦栖动作一顿,仍旧不看江晚意。 「……最近。」 江晚意唿吸一轻,指间转动的笔掉在床上。 他视线落到笔上,心绪更乱。 「什么时候开始的?」江晚意问。 程锦栖系扣子的动作越来越慢,说话时声音有些哑: 「前几天。」 很久不做噩梦的程锦栖,前几天开始做噩梦了。 是因为他吗? 因为他说讨厌同性恋。 江晚意勐地抬眸看向坐在床头的程锦栖。 程锦栖低着头,哪怕睡醒后衬衫也不见褶皱。 他头髮梳得一丝不苟,凤眸低敛,窥不见情绪,整个人像披着完美的盔甲,随时能抵挡可能会来临的刀枪剑雨。 程锦栖早就是一个会伪装的成年人了,他在外高贵疏离,冷静自持,是程氏的掌权人,是a市的阎罗王,是如今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影响金融界的人。 第27页 可江晚意看到的,是伪装下的程锦栖。 他仍旧和小时候一样,没有依靠,没有安全感,似乎和这个世界也没什么联繫。 小时候的程锦栖活得像根浮萍,直到江晚意出现,他才能像普通人一样睡觉。 在江晚意撞破程锦栖夜里剧痛到睡不着后,他总半夜悄悄爬树过去,和程锦栖一起缩在薄薄的被子里,睡在冰凉坚硬的地板上,汲取着彼此的温度。 娇生惯养的江晚意没说过一句不满,每次推开程锦栖的房门,程锦栖总能看到江晚意一双黑眸亮晶晶地看着他,然后钻进他怀里,跟他说今天的见闻,再说一说自己身边的无聊琐事。 那年夏天的夜,除了聒噪的虫鸣,记忆中最深刻的是两个人没头没尾的谈天说地,那一段时光,对于程锦栖来说是人生中少有的快乐。 可就算江晚意从未说过不满,他到底细皮嫩肉,夏夜里蚊虫多,他免不了被虫子叮咬。 不过陪程锦栖睡了几日,江晚意的皮肤就起了一片红疹子。 江晚意不在意,程锦栖却不肯江晚意再陪他睡,两个小孩子拉拉扯扯,最后程锦栖拗不过江晚意,只能晚上更紧地抱住江晚意,祈祷着蚊虫只咬他就好。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夏天,程锦栖突然消失了几天。 那几天,江晚意每晚依旧去杂物房找程锦栖,可程锦栖都不在。 就在江晚意的不满即将累积到一个临界值时,程锦栖终于出现了,他带着满身伤痕,鼻青脸肿地出现在江晚意面前,领他看杂物房里出现的一张新床,一张简陋、廉价的狭小单人床。 那时候的程锦栖,为了得到一张单人床就要拼命。 他不知答应帮程父做了什么事,被揍得半死不活,只为了让江晚意晚上能睡在床上。 那一晚,江晚意睡在了新床上。 那床真的很不舒服,对江晚意来说,和睡地板也没什么区别。 可他看着坐在床边的程锦栖,却觉得那张小床是他住过最舒服的床。 程锦栖怕挤到江晚意,只肯靠在床边坐在地上。 他握着江晚意的手,手背上青青紫紫,死寂的黑眸里却有了神采。 「晚意,这样晚上就不会有小虫子咬你了。」 小小的江晚意垂着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固执地扯着程锦栖一起挤在小小的单人床上,两个人像天生就该缠在一起的伴生物,用力拥抱。 程锦栖拼命想要给江晚意他能给的一切,可那时候的江晚意给过程锦栖什么呢? 小小的江晚意窝在程锦栖怀里,听着程锦栖因为受伤而沉重的唿吸,一夜没睡。 他不觉得他给过程锦栖什么,他只是对程锦栖好奇,觉得程锦栖有趣,他靠近程锦栖更像是为了看一场有趣的戏。 可那一晚后,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傻子。」 那是小江晚意对小程锦栖的评价,也是江晚意对程锦栖纵容的开始。 此时此刻,江晚意再次说: 「傻子。」 他起身将程锦栖重新推倒在床上,踢掉鞋子窝进程锦栖怀里,把脸颊埋在程锦栖胸膛,闷声说道: 「我很困,陪我再睡一会儿。」 程锦栖的手缓缓抬起,在即将揽过江晚意时堪堪停住,就那么悬在半空中,最后也没有搭在江晚意身上。 两个人看似靠得极近,可却心思各异,紧闭双眼,却谁都没睡。 程锦栖低头,看着江晚意细软的发,指尖动了动,克制住想要触摸的念头。 可这股念头,越压抑就越强烈。 最终程锦栖也只是用指尖轻轻勾起一缕髮丝,看着髮丝在指尖慢慢滑落,收回了手。 其实江晚意的父母并不了解江晚意,包括江晚意的大哥,他们都不知道江晚意的真面目。 他们以为江晚意不学无术、贪图享乐,以为江晚意娇纵任性,被他们宠坏了,可真正的江晚意,无情又冷漠,像一个站在世界之外的旁观者,只将这世界当作一齣戏、一场电影来看。 江晚意没有绝对的善恶与是非观念,他一切行为的出发点不过是感兴趣或者是想这么做而已,没有原因,不顾后果。 他对什么都三分钟热度,因为他对什么都不在乎。 江晚意上初中后,程锦栖开始暗地出手,程氏动盪,跟程锦栖走得近的江晚意没少被牵连。 程锦栖的所有敌人都知道他有弱点,知道他的弱点是江晚意,可是这么多年了,没有人能真正拿江晚意怎么样,不仅仅是因为程锦栖保护到位,更因为江晚意自身。 江晚意被绑架过,可之后看来,那场绑架更像是江晚意故意为之的一场游戏。 他一路为程锦栖留下不少线索,等程锦栖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用小木棍戳那几个昏迷不醒的绑匪。 那些程父雇来的绑匪,不知为何起了内讧,又因为江晚意太好抓而对他降低戒心,最后被江晚意趁机砸晕。 因为地方偏僻,绑匪带江晚意来的地方连电都没有,地上燃着火堆,绑匪的腿就在火堆旁,裤脚已经燃起星点火光,程锦栖再晚来一点,怕是只能看到几个死人。 江晚意半点没想阻止,他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用小木棍戳着绑匪的脑袋,在程锦栖到来后,抬头冲程锦栖笑得开心。 第28页 噼里啪啦的火焰映在江晚意眸中,像一簇簇绚烂的花。 江晚意不害怕,一点都不害怕,他甚至很开心,像玩了一局满意的游戏。 程锦栖却清楚,那几个人如果真死了,会成为江晚意的麻烦。 他哄走江晚意,合法处理了几个绑匪。 那之后,程锦栖对江晚意的保护更是细緻到恐怖的地步。 但还是有意外的时候,比如江晚意在学校时。 江晚意高中时经常逃课去医务室睡觉,也因此引起了校医的注意。 那校医应该是惯犯,仗着自己有点关系,仗着那些学生脸皮薄、胆子小,没少做些噁心下作的事情。 直到他对江晚意产生了企图。 江晚意察觉校医的企图,反而因为好奇,更频繁地去医务室。 直到校医忍不住对江晚意下药。 校医把江晚意当成爱逃课的笨蛋学生,企图用他的惯用手段给江晚意的饮料下药。 江晚意清楚他一个校医拿不出什么成分夸张的药,便象徵性喝了一点,大部分偷偷倒了。 当时是午休,程锦栖没在校门口等到江晚意,立刻找了过来。 他撞开门,看到江晚意握着笔,笔尖差一点就捅进校医的眼珠里。 校医是个老头,吓得瘫软在地,动都不敢动。 程锦栖站在门口,一时被那样的江晚意迷了眼。 江晚意看到程锦栖,仍旧握着笔尖,还不忘对程锦栖笑。 「锦栖,你来得好晚,我好饿。」 程锦栖反锁上门,走了进去。 他看着瘫软在地的校医,沖江晚意伸出手。 「晚意,过来,别脏了手。」 江晚意挑眉,盯着程锦栖看了看,到底扔下笔,走向程锦栖。 程锦栖揽江晚意入怀,捂住江晚意的眼睛,走到校医旁边,抬脚狠狠踩了下去。 血肉碾压的渗人声伴随着校医悽厉的惨叫一同响起,江晚意却笑得开心。 他抓着程锦栖的手臂问: 「锦栖,为什么不让我看?」 程锦栖冷眼看身下一片血污和尿液的校医,对江晚意说话时却温柔至极: 「污秽,脏了你的眼。」 程锦栖和江晚意两个人,一样又不一样。 江晚意清醒着疯狂,程锦栖疯狂却清醒。 他们两个人天生就会互相吸引,一产生交集便是一辈子的纠缠不清。 可就是註定纠缠不清的两个人,此时靠在一起,躺在一张床上,心思各异。 天大的阻碍都没有让两个人分开,最后挡在两个人面前的却是江晚意对同性恋的厌恶和对自我感情的认知障碍。 他靠着程锦栖的胸膛,听着程锦栖的心跳,手指扯着程锦栖的衣角,脑袋里乱糟糟的。 程锦栖真的很喜欢他吗? 甚至因为他讨厌同性恋又开始做噩梦。 可他是直男啊! 当朋友不就好了吗?当朋友也可以一起睡觉、拥抱,一切都不会变。 程锦栖垂眸,看到江晚意微微颤动的睫毛,浑身紧绷,强硬压制自己想要拥抱江晚意的念头。 以江晚意目前的心思来看,让他开窍还要一段时间。 程锦栖没忍住轻轻嘆了口气。 江晚意听到一愣,犹豫片刻,抬手主动抱住了程锦栖。 他感受着程锦栖越来越僵硬的身体,轻轻拍抚着程锦栖的后背,低声说: 「睡吧,不会再做噩梦了。」 程锦栖:「……」 真是自作自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8 12:13:56~2022-03-29 20:3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金丝200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稚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薄荷橘子糖 江晚意7岁认识程锦栖,如今21岁,他们相拥而眠不知多少个日夜,早已习惯了彼此的气息,也习惯了将彼此当作安全感的来源。 此时待程锦栖的休息室,躺在程锦栖的床上,窝在程锦栖怀里,江晚意鼻尖满是程锦栖的气息,他本来不困,渐渐也有些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江晚意感觉到程锦栖的手搭在他的身后,越收越紧。 江晚意下意识用脸颊轻蹭程锦栖的胸口,唇角勾起的弧度久久不曾消失。 程锦栖听到江晚意平缓的唿吸声,终于放任自己拥抱江晚意,越抱越紧,恨不得把江晚意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低头,鼻尖贴着江晚意的髮丝,唿吸间都是江晚意的气息,不知不觉间,程锦栖也缓缓睡去。 时间慢慢流淌,江晚意醒来时,休息室一片黑暗,不知道几点了。 江晚意没急着起来,他窝在程锦栖怀里,周身暖乎乎的,特别舒服,脑袋也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想。 几分钟后,程锦栖醒了。 他搭在江晚意后背的手动了动,缓缓伸向江晚意的口袋,去找江晚意的手机。 江晚意闭着眼睛,放任程锦栖拿走他的手机。 他知道程锦栖要做什么,无非是换掉他的微信头像,拉黑那群新鲜朋友。 手机被拿走后,江晚意也动了。 他指尖挑开程锦栖的口袋,刚把手机拿出来一点就被程锦栖握住手腕。 第29页 「晚意,不行。」 江晚意睁开眼睛,借着手机屏幕的一点光亮和程锦栖对视,他清楚看见了程锦栖眸中的拒绝。 程锦栖不让他动他的手机,以前程锦栖不会拒绝江晚意的。 无法无天的江晚意,第一反应居然是有点委屈。 他的手机还被程锦栖拿在手里,他眼看着程锦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心中的委屈竟渐渐放大。 凭什么程锦栖可以像过去那样删他加的新鲜朋友,改他的微信头像,他却不可以动程锦栖的手机? 他也想换掉程锦栖的微信头像,在改掉那刺耳的来电铃声。 明明之前,程锦栖的手机都是随便他摆弄的。 江晚意隐约觉得,程锦栖在慢慢改变。 他扯了扯被程锦栖握着的手腕,挣脱出来,一把抢回自己的手机。 江晚意推开程锦栖,想把微信头像换回去,一点进微信却发现他的头像没换,不只头像没换,那群他加的新鲜朋友也都完好地躺在好友列表里。 「你……」江晚意一愣。 他抬头看向程锦栖,眉毛微皱,问道: 「你拿我手机做什么?」 为什么没有像过去那样删掉那群新鲜朋友? 程锦栖好看的凤眼微垂,不作任何表情时的程锦栖显得很冷淡。 「看看时间。」 江晚意不信: 「看时间你不会拿自己的手机吗?」 程锦栖微抬了下眼眸,看着江晚意的眸光十分平静: 「好,下次不会了。」 「不会什么?不会再碰我的手机了,还是不会再让我碰你的手机了?」江晚意一时怒气上涌,这股怒气来势汹汹、莫名其妙,江晚意却不想控制自己。 他爬下床,走到门边打开休息室的灯。 光芒骤亮,两个人都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 江晚意站在门口,声音发冷。 「程锦栖,你不是想和我保持距离吗?」 「我答应你。」 「从现在开始,不要靠近我半米之内。」 话落,江晚意停顿了几秒,又改了口: 「不要靠近我一米之内。」 程锦栖仍旧坐在床头,用那双没什么情绪的凤眸看着他。 江晚意抬高下巴,用力摔门离开。 他觉得自己有病,为什么闲着没事来程锦栖的公司找他。 江晚意离开后,程锦栖拿出自己的手机。 他现在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卡通狐狸,江晚意只知道这只卡通狐狸是一部未上映的动画电影中的角色,却不知道这部动画电影是程氏投资的。 不仅仅是投资,连故事都是根据他们两个人改编的。 卡通小狐狸,就是江晚意。 这是程锦栖为江晚意准备的惊喜,只是现在还不能让江晚意知道。 程锦栖盯着卡通小狐狸看了看,又点开定位,查看江晚意的位置。 江晚意回了老别墅。 老别墅的位置偏僻,江晚意的父母早就搬出来住进了市中心,老别墅一直空着。 不仅是江晚意家,隔壁程家的别墅也一直空着。 江晚意开车过去,将车子歪歪扭扭停进车库,摔上车门走进老别墅。 他泄愤似的咚咚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去就看到贴满墙壁的奖状,怒气更盛。 江晚意的房间贴满各种各样的奖状,柜子上摆满了造型各异的奖盃,这些东西不是房间主人江晚意的,而是程锦栖的。 它们是程锦栖坎坷的学生时代,仅有的能够送给江晚意的东西。 江晚意看着墙上的奖状,深吸一口气,抬手想撕掉,可刚撕开奖状的一角,就停下了动作。 他指尖捏着奖状,又小心翼翼地贴了回去。 江晚意坐到床边,看着那些奖状和奖盃,陷入了回忆。 小时候的江晚意非常聪明,他刚上小学的时候,成绩一直是学校第一,科科满分,学什么都快,谁见了都要夸他很久。 可在小学入学前的智力测试,江晚意只得到很低的分数。 江晚意上的小学名声很大,事情也多,入学前每个孩子都要进行智力测试。 杨父和江母对江晚意第一次上学很在意,智力测试当天,是夫妻两人一起带着江晚意去的。 当时不仅是江晚意,所有想要入学的小孩子都由家长陪同等在外面。 江晚意坐在父母身边,看着那些小孩子的父母,因为一张纸上的分数露出或喜或怒的神情,因为一张纸就改变了对自家孩子的态度,仿佛那一张纸就能在一个人的小时候决定他的一生。 时不时有小孩子欢声笑语地和父母一起离开,又有小孩子哭哭啼啼地跟在脸色沉重的父母身后。 江晚意看着这一切,从最开始感到新鲜到后面觉得无聊。 等轮到他测试时,江晚意一边笑着一边推倒了老师给出的积木题,又在试卷上乱写一通。 他得到了当天考试里的最低分,让负责考试的老师露出十分惋惜的神情。 老师站在江晚意的父母面前,一声接着一声地嘆气。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孩子,智力怎么能低成这样……」 江晚意沉默内敛的父亲罕见地和老师起了冲突,温柔娴熟的母亲将老师批评得抬不起头。 第30页 他们一致认为一张纸、一个游戏测试而已,不能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况且还只是一个孩子刚刚开始的人生。 江晚意站在父母身边,仰头看老师涨红的脸色,又去看他的父母,清楚他的父母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在批评过测试老师后,江晚意的父母就带着江晚意走了,打算给江晚意换一所学校。 小小的江晚意扯了扯父母的衣角,主动要求来这所小学。 他只是好奇,这样的学校到底是怎么教育学生的。 结果可想而知,在江晚意用极低的智力测试评分考出全校第一的成绩后,那些老师是怎样的目瞪口呆。 可几次之后,江晚意就觉得无聊。 无论是那些老师、还是同学的父母都让江晚意觉得无聊,那种一眼能够看透的心思无法再带给江晚意一点新鲜感。 直到他遇到了程锦栖,12岁才有机会上学的程锦栖。 他看着程锦栖一边为程父做事,一边努力学习,用不可思议的速度赶上学习进度,又迅速赶超同龄人,拿下一个又一个奖盃、奖状,让江晚意对程锦栖的兴趣一日大过一日。 这可比他自己考出好成绩有趣多了。 渐渐地,一直是学校第一的江晚意成绩越来越差,那些老师也悄悄在背后露出理所当然的神情。 他们会背着江晚意说一些闲话,有时候不小心被江晚意发现了也无所谓,他们还是那群把一张破纸、一个测试成绩当做金科玉律的人,没有一丝改变。 「看吧,他入学前的智力测试低成那样……怎么可能学习成绩好……」 「就是啊,他之前几次考得那么好,是不是他家给他偷题了?」 「我听说他家背景挺厉害的……没准真是偷题了……」 江晚意听着那些老师和家长的议论,只觉得无聊。 他才几岁的年纪,已经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 幸好他遇见了程锦栖,程锦栖是他活到现在,唯一一个一直感兴趣的存在,认识程锦栖十几年,江晚意从没失去对程锦栖的新鲜感。 哪怕程锦栖如今让江晚意这么生气。 江晚意起身,又摸了摸墙上的奖状。 随后他拎着一瓶烈酒,利落地爬上那棵老树,又顺着树干爬下去,在夜色里悄无声息地来到程锦栖住了很多年的杂物间。 杂物间里面很干净,程锦栖一直有安排人来定期打扫。 里面的摆设跟小时候没什么区别,空荡荡的,只有那张简陋的单人床和靠墙摆着的老旧自行车最显眼。 江晚意盯着那辆自行车看了看,踢掉鞋子躺进狭窄的单人床,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那辆自行车是程锦栖买的第一辆自行车,二手的,买回来就哗啦作响,仿佛随时会坏掉,但就是这样一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让程锦栖和江晚意高兴了好久。 当时刚上初中的程锦栖,答应江晚意骑自行车接他放学,然后带江晚意去兜风。 江晚意一直期待着,从早上到学校就开始期待,谁知那天从中午开始下雨,一直下到晚上都没有停歇。 等他放学后,雨越下越大。 江晚意上的小学,同学都非富即贵,下了大雨,校门口更是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一辆辆挤在校门口,让人眼花缭乱。 那时候江晚意的父母工作很忙,一般都是派司机来接他放学。 下着大雨,司机早早等在门口,一看到江晚意立刻撑着雨伞过来。 江晚意站在校门口,目光忽略拥挤的人群,寻找程锦栖的身影。 下着大雨,程锦栖骑着自行车会怎么过来?他会不会淋雨? 司机在身后一遍又一遍地哄着,想让江晚意跟他回家,江晚意一句不听,固执地等在校门口。 程锦栖并没有让他等多久,他很快出现在江晚意的视线里,只是他站在马路对面,并没有过来。 他不知经歷了什么,浑身湿漉漉地沾满污泥,黑髮挡在眼前,扶着轱辘变形的自行车,在一众豪车旁显得格格不入。 不少人看了过去,眼带嫌弃,甚至有人呵斥程锦栖滚远点,别把身上的脏泥沾到他们家孩子身上。 程锦栖念的不是普通学校,程父给了他上学的机会,并让他和程兴端念一所学校,却不肯给程锦栖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在那样一个势力复杂的学校里,程锦栖过得并不,更何况还有无时无刻不在找他麻烦的程兴端。 比起一身狼狈的程锦栖,江晚意穿着昂贵精緻的衣服,被司机小心翼翼地护在伞下,和程锦栖隔着马路和人群,像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似乎本就不该有什么交集,更不应该过分亲密。 江晚意看不清程锦栖黑髮下的眼神,他只看到程锦栖缓缓转身,推着破破烂烂的自行车离开。 那时候的程锦栖瘦削又单薄,肩膀并不宽阔,他走在大雨里,像是随时会在这世间消散。 小小的江晚意踮脚去看程锦栖的背影,勐地沖了出去,不顾司机的惊唿,闷头穿过人群和马路,抓住了程锦栖湿漉漉的衣角,也因此沾了一手污泥。 程锦栖停在原地,没有回头。 江晚意不松手,他紧紧揪着程锦栖的衣角,在大雨里声音像隔着层模煳的纱传进程锦栖的耳朵里。 「程锦栖,带我去兜风。」 第31页 程锦栖缓缓回头,声音有些哑: 「自行车坏了。」 江晚意「嗯」了一声,转身爬上湿淋淋的车后座。 「我又不瞎,看到了。」 「程锦栖,你推车载我,你不会连推车的力气都没有吧?」 司机举着雨伞追了过来,看到程锦栖欲言又止,又被江晚意瞪了一眼。 「滚远点,别管我,我自己会跟爸妈说。」 司机一愣,一时没敢再动。 程锦栖定定地看了江晚意许久,突然抬手脱下校服外套,露出里面干净的衬衫。 虽然衬衫同样湿透了,却带着程锦栖的体温。 程锦栖脱下衬衫罩在江晚意头上,又伸手仔细抹去江晚意手上沾的污泥。 他重新穿上脏污的校服外套,费力推着坏掉的自行车,带着江晚意在大雨里「兜风」。 那天,他们在雨里走了很久才回到别墅,一辆辆汽车从他们旁边路过,车灯晃得程锦栖双眸刺痛。 他看着那一辆辆汽车,发誓早晚要让江晚意也坐在他的车子里,干净、舒服地坐在里面,而不是跟着他一起淋雨。 「晚意,下次……下次我开车来接你放学好不好?」 江晚意在自行车后座上晃荡着小腿,完全不在乎自己被雨水淋得湿透,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程锦栖,笑着答应: 「好呀,什么都行。」 事实证明,程锦栖很快就做到了,他再也没有让江晚意淋过雨。 江晚意看着那辆自行车,不知不觉将一瓶酒喝完了。 他晕乎乎地倒在床上,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 江晚意最讨厌吃薄荷糖,他觉得薄荷糖的味道很苦。 可是程锦栖喜欢,所以他的口袋里总是有薄荷糖。 含着冰凉又微苦的薄荷糖,江晚意迷迷煳煳地看到程锦栖出现在门口。 他眯起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恍然间仿佛看到了那个淋着雨、穿着校服,浑身湿透的程锦栖。 程锦栖站在门口,闻着房间里的酒味,视线定在江晚意身上。 其实他在门口站了许久,只是一直没推开门。 江晚意看着程锦栖,突然张嘴,给程锦栖看他舌尖上的薄荷糖,含含煳煳地说: 「锦栖,糖好苦。」 程锦栖的神情晦暗不明,他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橘子糖,拆开包装纸,将橙黄的糖块塞进嘴里。 就像江晚意的口袋里总是有薄荷糖,喜欢吃薄荷糖的程锦栖口袋里却只有各种口味的水果糖。 他含着甜蜜的糖块,踏入小小的杂物间,像一步走回了他们的小时候。 程锦栖单膝跪在床上,强大的气息瞬间笼罩江晚意,让这张本就狭窄的床更显拥挤。 他低头,靠近江晚意,微凉的薄唇慢慢贴上,薄荷糖和橘子糖在口中传递,交换了主人。 程锦栖退开一点,低声询问: 「晚意,还苦吗?」 江晚意含着甜蜜的橘子糖,摇了摇头。 「不苦,很甜。」 程锦栖看着江晚意,问道: 「是吗。」 「可以给我尝尝吗?」 江晚意眨了眨眼睛,醉酒的双眸似乎闪过了片刻清明,又立刻放任自己沉沦。 他一把扯掉程锦栖脸上的眼镜,张开嘴,给程锦栖看那颗黄澄澄的橘子糖,还懒洋洋地拉长了音调: 「啊——」 可惜他只「啊」了一瞬,声音就被程锦栖堵在了唇间。 橘子糖和薄荷糖碎在两人口中,分不清你我。 就像他们撕扯不清的关系。 江晚意抓紧程锦栖的衣襟,无论是思绪还是心都越来越乱。 是酒精侵蚀还是他疯了。 这一次,他还能装作酒后失忆吗? 他可是直男啊…… 他……还是直男吗? 第14章 抢糖 江晚意口袋里的薄荷糖没几颗,程锦栖口袋里的水果糖却不少。 他们挤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未关严的房门被秋风吹得嘎吱作响,声音在夜里本该有些烦人,江晚意却注意不到。 比起烦人的嘎吱声,江晚意只注意到程锦栖的唿吸和心跳。 不论是程锦栖还是他自己,唿吸和心跳都渐渐乱成一团,从沉稳到混乱。 薄荷糖和橘子糖慢慢在彼此口中融化消失,程锦栖缓缓退开,垂眸看眼尾泛红、嘴巴微张的江晚意,又掏出几颗糖,举到江晚意面前。 花花绿绿的糖果挤在程锦栖的手心,吸引着江晚意的注意。 「还要吃吗?」程锦栖询问,唿吸带着些微的喘。 两个人挤在一起,江晚意歪歪斜斜的靠墙坐着,双腿和程锦栖的腿挨在一起,低头盯着他掌心的糖果。 不过是几颗普普通通的水果糖,他江晚意又不是贪吃糖果的人,怎么可能还要吃? 这么想着的江晚意一直盯着程锦栖手心里花花绿绿的糖果,没有移开视线。 程锦栖将手往前递了递,又问他: 「想吃什么味的?」 江晚意喝光了一瓶酒,大脑思绪有些迟缓。 「我不想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尖搭在程锦栖的掌心,戳了戳上面的几颗糖果。 「苹果、西柚、梨子……」 他一边戳弄糖果,一边努力辨别上面写的口味,最后选了一颗苹果糖拿起来,还不忘又说了一次: 第32页 「我不是很想吃。」 话音刚落,江晚意已经打开了糖纸,正要将翠绿色的苹果糖塞进嘴里,就被程锦栖抢走塞进了他的嘴里。 含着糖果,程锦栖面不改色地说: 「你不吃我吃。」 江晚意抬眸不可思议地看着程锦栖,因为眩晕,还往前凑了凑,一只手撑在程锦栖腿上。 「你……做什么?不是给我的吗?」江晚意不明白程锦栖的意思。 程锦栖拿着糖果的手掌握拳,将剩下的几颗糖藏在掌心,说道: 「你说不想吃。」 江晚意眯起眼睛,酒精后长久的亲吻导致他大脑缺氧,明明程锦栖已经退开好一会儿了,江晚意却一直没缓过来。 他微微张着唇,觉得周遭的空气稀薄,又觉得鼻尖程锦栖的气息比酒精更让他醉意渐浓。 程锦栖不动声色地看着江晚意越靠越近,牙齿用力嚼碎了苹果糖。 听到糖果碎裂的声响,江晚意语带不满: 「可我已经拆开了,我正要吃的,你抢我的糖。」 江晚意重复着最后一句话,伸手去掰程锦栖握着糖果的手。 「程锦栖,你抢我的糖,你还我。」 醉酒后的江晚意少了凌厉,整个人显得又软又好骗,当然也只在程锦栖面前如此。 程锦栖顺着江晚意的力道摊开掌心,掌心里五颜六色的糖果还有几颗,偏偏已经没有翠绿色的苹果糖了。 江晚意不开心的拨弄几颗糖果,呢喃道: 「没有苹果味的了。」 程锦栖轻声应道: 「嗯,没有了,我吃了。」 江晚意抬眸瞪他,眸中有些许埋怨,却并非真的生气。 他没再计较刚刚的苹果糖,又从程锦栖的手心选了一颗西瓜味的。 「要这颗。」 这次他学乖了,拿起糖立刻拆开包装塞进嘴里。 程锦栖薄唇微勾: 「你拿错了吧?那不是西瓜味的。」 江晚意用舌尖顶了顶口中的糖果,酒精麻痹味觉,刚才又吃了味道很重的薄荷糖,西瓜糖本就味淡,江晚意一时还真没感受到除了甜以外的味道。 他有些迟疑: 「是西瓜味的……」 程锦栖笃定地说: 「不是,你拿错了。」 江晚意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反驳道: 「是西瓜味的!」 程锦栖坚持说江晚意拿错了: 「你让我看看你那颗糖,我看看是不是西瓜味的。」 那颗糖在江晚意的嘴巴里滚来滚去,明明糖纸就扔在一边,江晚意还是慢吞吞地张开嘴巴给程锦栖看。 程锦栖微微向后靠,说道: 「我看不清。」 江晚意双手一起撑在程锦栖的腿上,往前倾身,将糖果叼在双唇之间。 「你看,是不是西瓜糖?」 程锦栖的视线落在那颗糖上,缓缓低头: 「我不太确定。」 话落,他从江晚意唇间抢走了那颗糖,又是清脆的「嘎嘣」一声,程锦栖将那颗抢过来的糖嚼碎了。 江晚意还微微张着唇,他看着程锦栖喉结微动,将糖果咽了进去。 他后知后觉地抿唇: 「你骗我,程锦栖,你骗我,你又抢我的糖。」 「程锦栖,你怎么能这样呢?」 「你再挑一颗?」程锦栖故技重施,让江晚意挑剩下的糖。 江晚意拍开程锦栖的手,任由那几颗糖掉在床上。 「我不要!你把刚刚那颗西瓜糖还给我。」 「那颗我已经吃了。」程锦栖从掉在床上的糖果里随后拿起一颗,冲着江晚意晃了晃,说道: 「这颗也是西瓜味的,你要吗?」 话落,他把糖果攥紧在手心,递到江晚意面前,再次问道: 「晚意,你要吗?」 江晚意满脸狐疑: 「程锦栖,你是不是骗我,这颗糖不是西瓜味的。」 程锦栖好整以暇: 「你确定不是吗?」 「给我看看!」江晚意说着不管不顾地去掰程锦栖的手。 他喝了酒,没什么力气,把程锦栖的手抱在怀里,半天也没掰开程锦栖的一根手指。 江晚意掰不开,没忍住瞪了程锦栖一眼: 「程锦栖!把糖给我!你真以为我喝多了?」 程锦栖突然松开手,让江晚意抢走那颗糖。 「既然没喝多,为什么会忘呢?」 江晚意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程锦栖又让他选糖,又抢走他的糖,只为了问这一句话? 拐弯抹角! 江晚意捏着那颗糖,突然不敢吃了,好像吃了这颗糖,就确认了他和程锦栖之间的关系不再是朋友,或者说不仅仅是朋友。 程锦栖看出江晚意的犹豫,他帮江晚意打开包装纸,将糖果塞进江晚意口中,指尖若有似无的压了下江晚意的唇。 「尝尝是不是西瓜味的?」 程锦栖主动换了一个话题,仿佛刚刚没有问出那句话。 西瓜味的糖果不算太甜,带有淡淡的西瓜味,江晚意含着糖果,却莫名从糖果里尝出一丝酸。 他靠着墙壁,又慢慢滑倒躺在床上,翻过身背对程锦栖,摆出不想交流的模样。 程锦栖了解江晚意,他知道不能把江晚意逼得太紧。 第33页 江晚意习惯了程锦栖在身边,习惯了万事都有程锦栖,习惯了掌控程锦栖的一切,唯独不习惯程锦栖想要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就算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早就跨过了朋友的界限。 程锦栖逼得太紧,江晚意只会不停后退。 江晚意身边有无数的爱,有无数人愿意爱他,不缺他一个程锦栖。 程锦栖不敢赌江晚意会不会因此离开他的世界。 没有程锦栖,江晚意依旧可以肆无忌惮,可没有江晚意,程锦栖就不是程锦栖。 他为了这一切,用十多年的时间成为江晚意身边最特别的存在,他早就将压抑和克制融进了骨子里。 只是时间越久,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欲望和占有就越疯狂,总是时不时露出端倪,随时会将程锦栖淹没。 他看着江晚意颈边细软的发,伸手轻轻撩过。 如果江晚意最终也无法接受他……他不确定他会做出什么。 程锦栖突然伸手,用力抱起江晚意。 江晚意闭着眼睛,下意识转身,将脸埋进程锦栖的胸膛。 被程锦栖抱着,江晚意混乱的心跳才慢慢恢復平静。 这样混乱的心跳让他不知所措,似乎每一次跳动都在提醒他,程锦栖喜欢他。 当了他十几年好朋友的程锦栖,不仅喜欢男人,还喜欢他。 江晚意一边乱想,一边抓紧程锦栖的衣襟,最后忍不住伸手揽住程锦栖的脖颈,从罪魁祸首身上汲取安全感。 程锦栖抱着江晚意离开那间小小的杂物房,带着他上楼。 在江晚意抬手去勾他脖颈时,程锦栖立刻把江晚意往上抱了抱。 这一切都是两个人下意识的行为,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习惯。 江晚意可以睡在杂物房,程锦栖却不愿意江晚意睡在那里。 就像雨天里坏掉的自行车,那间破屋子也不是程锦栖想要江晚意再去接触的。 他现在能给江晚意最好的一切,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孩子了。 程锦栖把江晚意送回他的房间。 这一次,程锦栖没有为江晚意擦脸洗漱,只是帮他盖好被子就离开了。 江晚意听到关门声,缓缓睁开眼睛,模煳地想,程锦栖是因为他避而不谈的态度生气了吗? 可惜江晚意没有想清楚答案,很快就因为度数过高的酒精睡了过去。 等江晚意醒来,别墅里空空荡荡,除了他没有别人。 程锦栖没有帮江晚意洗漱,没有为江晚意煮醒酒甜汤,甚至没有为江晚意留下早餐。 江晚意的手机里,乱七八糟的未读信息一大堆,唯独没有来自程锦栖的。 这是程锦栖第一次不管醉酒后的江晚意。 江晚意来回滑动着手机屏幕,最后扔下手机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他醒来的时候是11点多,洗完澡都12点了,在密密麻麻地未读消息里,还是没有程锦栖的。 江晚意回到自家别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却不想吃饭。 他一边生气,一边想发微信问问程锦栖在哪里,又怕程锦栖问他昨晚的事。 这次他要怎么说?还归结于醉酒?说忘记了、不记得? 在人际交往上总是任性随意的江晚意,居然只因为要不要给程锦栖发微信这种小事纠结了一下午。 等到晚上五点过后,程锦栖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江晚意醒来后手机就没离过手,此时程锦栖终于联繫他了,他却等了好一会儿才接。 程锦栖的声音依旧沉稳低沉,他没问昨晚的事,只是说: 「晚意,我今天工作有些忙。」 江晚意的心倏地放下来一点,昨晚的事似乎翻篇了。 程锦栖是一个工作狂,工作忙是很正常的。 因为工作忙一天没联繫他,也应该是……正常的。 江晚意忽略心口涌现的异样感,说道: 「锦栖,我想吃鱼片粥。」 熬鱼片粥费时又费力,从挑鱼刺到熬粥要花费几个小时,程锦栖却因为江晚意喜欢,再忙也会挤出时间为他做。 这一次程锦栖却拒绝了江晚意。 「抱歉,晚意,我晚上有事。」 程锦栖话音刚落,江晚意就听到程锦栖那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嗓音,像是个青年。 那道声音熟稔又自然地跟程锦栖说: 「锦栖,我们晚上吃什么?」 那人话音落下,程锦栖就在电话里说: 「晚意,我还有事,先挂了。」 不等江晚意回答,程锦栖已经挂了电话。 江晚意握着手机久久无法回神。 程锦栖主动挂他电话,程锦栖不给他做鱼片粥,却和别人一起去吃饭,程锦栖身边出现了他不知道的人。 江晚意捏着手机的指尖不自觉用力,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刚刚那道陌生的嗓音。 那个人,就是程锦栖的新助理吗? 江晚意垂眸,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上映出的自己,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程锦栖开始拒绝他了。 程锦栖好像在远离他,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要跟他保持距离。 因为……因为他不能回应程锦栖的喜欢吗? 可比起喜欢和爱,他们是朋友这件事就不重要吗? 第34页 另一边,程氏大楼。 程锦栖挂断江晚意的电话,一脸阴沉。 只是拒绝了江晚意一次,程锦栖却久久无法平静。 办公室里除了他并没有别人,电脑里正开着一个变音软体,程锦栖移动滑鼠,播放了刚刚那句话的原音。 「锦栖,我们晚上吃什么?」 这声音,属于程锦栖自己。 就算是做戏,程锦栖也无法忍受除了江晚意的任何人靠近他。 似乎没有江晚意,程锦栖的人生就会因此毁灭。 程氏、金钱、权利乃至整个世界,都没有江晚意一个人重要。 江晚意,江晚意。 程锦栖打开相册,一张张翻看江晚意的照片,像个瘾君子一样汲取着他的瘾源。 而此时的江晚意,捧着手机又躺回床上,连肚子里的飢饿都感觉不到了。 他突然特别、特别想见程锦栖。 可是程锦栖不见他。 他打开手机,发现里面没有一张属于程锦栖的照片。 程锦栖总是在他身边,他随时能见到、随时能摸到。 这一次,江晚意第一次产生了害怕的情绪,他第一次发现程锦栖也是会消失的。 「程锦栖……」 「我们一直当朋友不好吗?」 江晚意想不明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30 22:43:42~2022-04-01 17:4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嗯......、雨小一点 5瓶;4926119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不要喜欢 江晚意没在程锦栖的别墅多待,他爬树回到了自家老别墅。 程锦栖很早就搬出了别墅,那里属于程锦栖的气息早就消失了。 如今那里只剩他们的回忆,可只有江晚意自己,回忆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早早离开。 因为他一直在胡思乱想,爬树的时候分心,把手划破了也没发现,直到看到手机上沾着的血迹,才发现自己的手受伤了。 他愣愣地看着掌心的伤口,伤口不算大,但也不至于一点不疼,他刚才竟没感觉到。 江晚意平日里被宠得十分娇气,若是程锦栖在,就是针尖大的伤口,只要出现在江晚意身上,也是天大的事。 可此时程锦栖不在,江晚意只是随意吹了吹伤口上的灰尘,便不再管它。 他又蜷缩回床上,明明肚子飢饿,却不想吃东西。 准确地说,不是鱼片粥,不是程锦栖亲手做的鱼片粥,江晚意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他来回滑动微信好友,看着一个个陌生的暱称和头像,在成百上千的微信好友里,竟找不出一个想联繫的人。 江晚意第一次觉得孤单。 好像不联繫程锦栖,不和程锦栖粘在一起,江晚意的人生就没什么意思。 连认识一些新鲜朋友,看看乐子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江晚意几次点进程锦栖的聊天界面又退出来,到底没有发过去一个字。 他退出微信,又点开通讯录,跟微信不同,江晚意的通讯录只有几个人,除了家人、黎醒、苗淼、程锦栖就没什么人了。 看着显得十分空荡的通讯录,江晚意扔下手机,大脑放空,仿佛生活除了唿吸,就没什么事可以干。 准确地说,是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他提起兴趣。 日头慢慢倾斜,黄昏过去,黑夜来临。 江晚意躺在黑暗的房间里,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 他从恍惚中惊醒,慢吞吞地坐起来,离开老别墅,开车去了市区。 他想吃鱼片粥。 程锦栖不给他做,他就自己去吃。 不过是鱼片粥,除了程锦栖,多的是人会做。 江晚意垂眸,脸上是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低气压。 他找了一家高级餐厅,进去只要了一碗鱼片粥。 服务员见江晚意漂亮的脸阴沉一片,也不敢多问,小心翼翼地离开,去了另一桌服务。 若是此时江晚意回头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架子后面,坐着的人正是程锦栖。 程锦栖在挂断江晚意的电话后,一直在注意江晚意的位置,江晚意一到市区,程锦栖立刻开车跟在了后面。 他跟着江晚意进餐厅,绕过前厅走到角落,也只点了一碗鱼片粥。 服务员很快端着鱼片粥上来,鱼片粥刚放到江晚意面前,江晚意就皱起眉。 哪怕这鱼片粥看着精緻好看,可江晚意一闻味道就知道这和程锦栖做的不一样。 再高级的餐厅,也不会像程锦栖那样花费几个小时只为做一碗鱼片粥。 江晚意没有意识到,也不会有人像他一样花费几个小时,只为等一个人为他做一碗鱼片粥。 江晚意盯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鱼片粥,微皱的眉头透露着嫌弃,又有些犹豫。 不过是一碗鱼片粥而已,程锦栖做的总不会比专业大厨做的还好吃吧? 程锦栖只是花费的时间久而已,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比人家大厨笨才做那么久的。 江晚意这么想着,舀起一点粥,缓缓送入口中。 粥一入口,江晚意立刻抽出纸巾将口中的粥吐掉了。 难吃。 无论是气味还是味道,都不如程锦栖做的。 第35页 江晚意盯着那碗粥,直到粥上的热气消失,粥的表面凝结了一层油花也没再动一口。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坐了快一个多小时才起身离开。 江晚意离开后,程锦栖立刻跟上,在他的桌子上,也摆着一碗一口没动的鱼片粥。 程锦栖清楚,这家餐厅的鱼片粥并不难吃,但江晚意显然不喜欢,这个认知让程锦栖饱受折磨的心好受不少。 他悄悄跟在江晚意身后,一路走进一家超市。 江晚意决定自己做鱼片粥,外面的不好吃,程锦栖不给他做,他就自己做。 只是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晚意,连做鱼片粥要用什么鱼都不知道,他来到生鲜区,忍受着空气里的腥气,随便指了一条又大又肥的鱼。 因为江晚意什么要求都没说,服务人员也没给他杀鱼,直接把鱼称好,放进了装水的袋子里递给江晚意。 那条鱼很大,袋子里又装了水,鱼在水里很不老实,时不时地甩动尾巴彰显自己的生机勃勃,里面的水溅到江晚意的手背,他双眉紧皱,已经飞快放弃亲自做鱼片粥的打算,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把这条鱼扔掉。 正在这时,有人突然叫了江晚意的名字。 「江晚意?」 江晚意此时心情不好,本不想理会,只是那人叫了一遍又一遍,江晚意这才沉着脸回头,看向那人: 「怎么?」 在江晚意的身后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他们推着购物车,叫住江晚意的男人是比较高的那个。 高个男人一身肌肉,满身堆砌着名牌logo,一看就是那种经常出入健身房的类型,在他身边依偎着一个人,若不是喉结突出,江晚意差点没看出来那是个男人。 那人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嘴上抹着艷丽的口红,见江晚意看过来,立刻满脸敌意,双手紧紧搂着高个男人的手臂。 高个男人见江晚意回头,脸上闪过惊艷和贪婪,惊喜道: 「真是你啊,江晚意!大学毕业后一直没再见过你。」 说着他又看了眼江晚意手里的鱼,语气里有些不怀好意: 「你怎么自己出来买鱼?你的金主呢?他不是向来宠你吗?怎么捨得让你自己出来?」 金主? 江晚意歪头想了一下,这才想起高个男人口中说的金主是指程锦栖。 这是江晚意上大学后的恶作剧之一,若不是此时被人提起,他都快忘了。 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江晚意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便不客气地问道: 「你谁?」 男人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气愤,又很快压了下去。 他自以为帅气地笑笑,笑得十分油腻,还故意压低嗓音,噁心的江晚意本就阴沉的脸色越来越差。 「江晚意,你把我忘了?也是,大学时你的追求者太多,不记得我也很正常,知道你被人包养以后,想包你的人非常多,可惜你一直在一棵树上吊死,谁也不考虑……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是跟你那个金主分开了吧?」 高个男人说到这里,挺了挺胸膛,说道: 「不如你考虑考虑我?我也挺有钱的,包你足够了。」 江晚意嗤笑,正想将手里的胖鱼甩到高个男人的脸上,余光看到一抹身影,动作一顿。 他摸了摸右耳的红宝石耳钉,阴沉的脸色渐渐缓和,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点弧度。 程锦栖在跟踪他,程锦栖在偷看他,程锦栖不知道跟在他身后多久了。 江晚意一想到这些,手指竟微微有些颤抖,像是兴奋又像是某种特别的情绪。 他微转角度,让程锦栖能够看得更清楚,然后上前一步,拉近和高个男人的距离。 「你追过我吗?」江晚意问。 高个男人的确追求过江晚意,还是江晚意那群他自己都记不住的追求者里面,十分狂热的一个。 可惜江晚意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捨给他,甚至连他的长相和名字都记不住。 江晚意向来是高高在上的,除了程锦栖,很少会给其他人多余的眼神。 他越是这样,高个男人越想得到他。 直到高个男人从别处听说江晚意其实是被程锦栖包养的玩意,原来他一直以为的高岭之花,不过是朵早就扎根在淤泥里的玫瑰。 高个男人因此更想得到程锦栖,这种渴望在得知江晚意被包养后,掺杂了许多鄙视和看不起。 对他不理不睬的江晚意,不过是一个被人包养的玩意儿,一个花钱就能买到的玩意儿,不过如此。 此时这个玩意儿被他的金主抛弃了,他也有机会得到这个玩意儿了。 高个男人兴奋到唿吸加重,他看着向他靠近的江晚意,恨不得给江晚意看他银行卡里的余额来证明自己有钱。 在江晚意问他话之后,高个男人下意识地回答: 「追过,我……」 突然,依偎在他身边的人扯了扯他的手臂。 高个男人勐地回神,及时改口: 「我追你?怎么可能!我只是想要包养你!」 江晚意虽然在跟高个男人说话,但余光一直在注意程锦栖所在的方向。 他将手搭在高个男人的肩膀上,倾身靠近,笑道: 「是吗?你很有钱?」 高个男人立刻要给江晚意展示自己的存款余额,突然觉得头上一凉,满是腥气的水顺着他的头顶流下来,紧接着一条活鱼砸到他脸上,鱼尾啪啪在他脸上甩了两下又掉在地上。 第36页 程锦栖站在高个男人身后,比他还高出不少,手里正拎着已经空掉的塑胶袋。 说工作忙的程锦栖,说没时间给江晚意做鱼片粥的程锦栖,说要跟别人一起吃饭的程锦栖,像个瘾君子一样跟在江晚意身后,不知跟了多久,甚至也买了一条鱼。 江晚意看了眼掉在地上还活蹦乱跳的鱼,把自己手里拎着的鱼递了上去,说道: 「给,那条打人,这条熬粥。」 程锦栖神色平静,半点不像刚用鱼打了人的模样。 他定定地看着江晚意,到底是走到江晚意面前,接过江晚意手里的鱼,说道: 「你买错了,鱼片粥不能用这种鱼,刺多,会腥。」 江晚意没问程锦栖为什么跟踪他,为什么骗他说忙,他只是微微弯眸,眸光清澈明亮,像把程锦栖看透。 「是吗?那就炖了它。」江晚意不以为意。 他又摊开掌心,给程锦栖看他掌心的伤口,那伤口因为刚刚一直拎着装鱼的袋子,被压得泛红。 程锦栖见到,一把扯过江晚意的手腕,凑近细看,仿佛那小小的伤口多么严重。 「怎么弄得?」 江晚意声音里带着不自知的娇意: 「爬树的时候划破的。」 程锦栖声音冷凝: 「我让人把树砍了。」 江晚意不乐意了: 「砍树做什么?怪你。」 程锦栖转身背对着江晚意,微微下蹲,说道: 「嗯,怪我。」 江晚意顺势趴到程锦栖的背上,让程锦栖把他背了起来。 程锦栖背着江晚意去重新买鱼,从程锦栖出现,高个男人就被彻底忽略。 此时见程锦栖和江晚意要走,高个男人一抹脸上的水,后知后觉的大吼道: 「江晚意!你们这就想走?你们……」 程锦栖冷冷回眸,精准叫出高个男人的名字。 「洪城电子,赵明。」 高个男人一愣: 「你认识我?」 程锦栖未答,只是背着江晚意离开。 赵明不知道,他的一时犯浑,会给他们家惹来多大的麻烦。 程锦栖带着江晚意又新买了一条鱼。 回去的路上,江晚意不肯坐车,程锦栖便一直背着他走在路边。 江晚意故意晃动小腿,程锦栖轻轻抓住江晚意的小腿,依旧走得很稳。 偶尔有路人投过来奇怪的目光,两个人谁都不在乎。 江晚意把脸颊埋在程锦栖的颈窝,低头咬了一口。 他用的力气不小,在程锦栖的颈窝咬出一圈牙印。 程锦栖身体一僵,又缓缓放松。 江晚意用指尖摸了摸那圈牙印,终于问道: 「程锦栖。」 「你不忙了?」 程锦栖轻嘆一声。 「不忙了。」 「不跟别人去吃饭了?」江晚意又问。 「不跟。」程锦栖回答。 江晚意看着那圈牙印,睫毛轻颤一下,声音低了不少。 「那……还要保持距离吗?」 程锦栖垂眸: 「要。」 江晚意挺腰,想从程锦栖背上下来,声音也冷了几分。 「是吗?那你放我下来!」 程锦栖双手紧紧勾着江晚意的腿,声音微哑: 「今天暂停,明天开始。」 江晚意哼了一声,又趴回程锦栖的后背,脸颊重新埋进程锦栖的颈窝,说话时热气洒在程锦栖的皮肤上,声音也含含煳煳的。 「程锦栖。」 「嗯。」程锦栖应道。 「我讨厌同性恋。」江晚意说。 「嗯。」程锦栖依旧应着。 江晚意停顿了许久,久到程锦栖以为江晚意睡着了,江晚意才出声,声音很小,话语漂浮在夜风里,很快就被吹散了。 「但我不讨厌你。」 「程锦栖,你能不能……不喜欢我?」 程锦栖脚步沉稳,背着江晚意走在小路上,声音坚定。 「我不能。」 从这里到程锦栖的家还有很远一段距离,江晚意不想坐车,程锦栖就一路背着他回去,走一小时,两小时,早晚会走到。 就像江晚意对他们关系的否定。 今天不接受,明天不接受,总有一天会接受。 从江晚意救了程锦栖那一刻起,他们就註定了一辈子纠缠不休。 不仅仅是朋友,也不仅仅是喜欢和爱,而是彼此的唯一。 生命里的唯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1 17:44:29~2022-04-03 16:0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世绘笔 10瓶;雨小一点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邀请 不能。 程锦栖的回答是那么的斩钉截铁。 江晚意怔愣许久,泄气一般重新搂住程锦栖的脖颈,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 「我不想失去你……作为朋友。」 只是这句话程锦栖听不见。 程锦栖背着江晚意从喧嚣的马路走到安静的小路,秋夜渐凉,江晚意的脸颊碰到程锦栖的耳朵,感觉到他皮肤上的凉意,抬手碰了碰他的耳垂。 江晚意丝毫不觉得这样的小动作超出了朋友的界限,事实上,在他们认识的十几年里,这样的小动作再正常不过。 第37页 他捏了捏程锦栖的耳垂,又抬手捂住程锦栖的耳朵搓了搓,问他: 「冷吗?」 程锦栖步伐稳健,背着江晚意仍旧气息沉稳,他感受到耳朵上的温暖和贴在后背的体温,摇了摇头: 「不冷,你很温暖。」 江晚意勾唇,更紧地搂住程锦栖的脖颈。 「是吗?那我再分给你一些温暖。」 江晚意明明动作温柔,语气上却带着些许骄纵,不让人讨厌,倒显得他和程锦栖亲密。 程锦栖轻笑一声,把江晚意往上託了托,继续背着他往家走,程锦栖的家。 又走了一会儿江晚意就让程锦栖把他放下,他再任性,也不会真让程锦栖背着他在秋夜里走上几个小时,虽然程锦栖压根不在意,甚至是求之不得。 两人坐车回家,程锦栖给江晚意放热水,催他去泡热水澡,自己则去厨房处理今天买的两条鱼。 江晚意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程锦栖穿着围裙忙碌的身影,一时有些恍惚。 他们仿佛回到了之前的相处模式,就只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可江晚意清楚记得,程锦栖说过,今天暂停,明天继续和他保持距离。 今天一过,程锦栖又会和他撕扯着喜欢、爱和朋友的区别。 江晚意想到这些就觉得头疼,他转身去浴室,放空大脑泡进浴缸里。 等江晚意出来的时候,程锦栖已经处理好了两条鱼,鱼肉的香味从厨房里飘散出来,江晚意嗅了嗅,脸上的神情放松不少。 程锦栖做的鱼,江晚意吃了无数次,他只要一闻就能分辨是不是程锦栖做的。 他头髮湿漉漉地滴着水,身上穿着程锦栖的衣服,程锦栖比他高很多,衣服松垮地挂在身上,江晚意不在意,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侧头看程锦栖。 程锦栖像背后长了眼睛,说道: 「晚意,又不吹头髮。」 江晚意扯了扯嘴角,没动。 他不动,程锦栖就会帮他吹头髮。 江晚意闻着鱼肉的香气,猫一样伸了个懒腰,故意把自己湿漉漉的脑袋枕在程锦栖的腿上,水汽渗透程锦栖的裤子,很快湿了一片。 程锦栖像是感觉不到裤子上的湿润,他指尖拨弄着江晚意的头髮,仔细帮他把一头湿发吹干。 吹风机嗡嗡的噪音在此时听来并不讨厌,吹干一边,江晚意翻身,脸颊冲着程锦栖的腰,盯着程锦栖衬衫上的一颗扣子,垂眸敛去眼中有些复杂的情绪。 他第一次在和程锦栖相处时感觉到了紧迫,就像一直有人在身后追赶着他,不断提醒他,今天是他们能这么自然相处的最后一天,明天开始程锦栖就会继续跟他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 去他妈的保持距离。 江晚意越想越烦躁,伸手用力扯程锦栖衣服上的那颗扣子。 因为太用力,反而扯到了掌心的伤口,江晚意没忍住嘶了一声。 明明吹风机还开着,江晚意的声音也不大,可程锦栖还是听到了,他立刻关上吹风机,握住江晚意的手腕,去检查他的伤口。 洗澡之后,江晚意掌心的伤口泛着微微的粉色,早就不会再出血了。 程锦栖却仍旧拿出药箱,低头帮江晚意处理伤口。 哪怕程锦栖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江晚意却知道程锦栖不高兴了,因为他弄伤了自己而不高兴。 程锦栖总是比江晚意本人还要更在意江晚意的身体安全。 这种小伤口,放在江晚意家人眼里,怕是会大笑不止,可放在程锦栖这里就是天大的事。 江晚意指尖微微蜷缩,又被程锦栖一根根抚平,他拿着棉签,小心地帮江晚意上药。 江晚意心里的烦躁又慢慢消失,他看着程锦栖垂下的睫毛,突然说道: 「锦栖,不许砍树。」 他了解程锦栖,程锦栖看似听话,但也可能偷偷做些什么,比如砍了树再移植一颗差不多的过来,让他发现不了。 程锦栖冲着江晚意掌心的伤口吹了吹,半晌才道: 「嗯,我不砍。」 江晚意这才放心,一放松下来,又没骨头似的靠在程锦栖身上。 程锦栖这次没再说什么保持距离的话,他帮江晚意处理完伤口,又看了厨房。 那条江晚意买错种类的鱼,最后被程锦栖红烧了,他们这一顿晚饭,拖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吃。 吃饭的时候,江晚意一直在观察程锦栖。 程锦栖坐在江晚意对面,正认真地帮江晚意挑鱼刺。 明明程锦栖一身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此时却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地为江晚意挑鱼刺,如果程锦栖真的是一个金主,肯定会是一个让人趋之若鹜的金主。 江晚意想到他大学时候的恶作剧,突然轻笑起来,干脆撑着下颌,直勾勾地盯着程锦栖看。 江晚意刚上大学的时候,着实新鲜了一阵。 那段时间,他参加了不少社团,每天光是杂七杂八的社团活动就占满了他的时间。 社团的人多又杂,那时候,江晚意的身边涌现出了大量的追求者。 这群刚刚摆脱了高中束缚的大学新人,热情又不知收敛,表达起爱意没完没了,次数多了,不免让江晚意觉得烦。 一次聚会上,江晚意干脆把工作繁忙的程锦栖叫过来。 第38页 当时程锦栖正忙着开会,却因为江晚意的一通电话,二话不说地赶来,一过来就被江晚意搂住手臂偎进怀里,介绍道: 「这是我男朋友,程锦栖。」 程锦栖的心脏重重一跳,他立刻明白江晚意的意思,配合江晚意演戏。 只是江晚意光说,他的同学并不信,一个个起闹让江晚意和程锦栖亲一个。 对于当时的江晚意来说,亲程锦栖一下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再说他高中就干过,所以在同学们的起闹声中,江晚意毫不犹豫地抬头凑近程锦栖。 程锦栖顺势低头,温柔地揽过江晚意的腰,黑眸透过镜片静静地看着他。 平时肆意妄为、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晚意,被程锦栖的黑眸注视着,突然有些紧张。 他不知这紧张因何而来,却迟迟无法亲下去。 程锦栖见江晚意一直不动,便配合着说: 「怎么了?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从程锦栖的嘴里说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仿佛他们的关系真的是恋人,是彼此的「男朋友」。 江晚意最后没有亲上程锦栖的唇,他只是踮脚借位亲了一下程锦栖的下巴。 那天之后的事情江晚意记不太清了,他很快就忙着喝酒玩乐,没再注意过程锦栖的神情。 此时此刻,江晚意明目张胆地盯着程锦栖,行动快于思考,突然问道: 「锦栖,有人找你包养吗?」 江晚意只是随意一问,却不想程锦栖给了肯定的答案。 「有。」 江晚意一愣,坐直身体,问道: 「我怎么不知道?」 在这几天前,在程锦栖表明了他喜欢男人、喜欢他之前,江晚意一直以为他知道程锦栖的一切,就像程锦栖知道他的一切。 江晚意从不排斥这种感觉,甚至对这种感觉上瘾。 可此时此刻,他突然反应过来,程锦栖身边是有很多追求者的,那些追求者也许不择手段,也许狂热疯狂,数量也并不比他身边的追求者少。 程锦栖了解江晚意身边出现的每一个追求者,可江晚意却从不知道那些追求程锦栖的人是谁。 就像程锦栖身边突然出现的新助理,他不认识的新助理。 他连程锦栖的司机都认识,却不认识这个新助理。 江晚意沉默许久,久到程锦栖看了过来。 「晚意,怎么了?」 江晚意张了张唇,他想问程锦栖关于那些追求者的事,又突然开不了口。 明明这对以前的他来说,是完全不需要顾忌的话题。 可现在不一样,仿佛他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就是在默许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江晚意的心像高山边的鞦韆,一上一下地晃荡着,每一下都有跌落山崖的可能。 他低头躲开程锦栖的视线,淡声道: 「没事。」 江晚意抿着口中的鱼片粥,明明是熟悉的味道,明明程锦栖就坐在他对面,他却觉得和程锦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这逐渐拉远的距离,让他感到不适。 江晚意愣神时,程锦栖突然起身说道: 「晚意,很晚了,吃完就去睡吧。」 江晚意心脏一跳,看了眼已经转身的程锦栖,又去看客厅的钟。 錶盘上的时针和分针重合,半夜十二点,今天已经过去了。 江晚意下意识叫住了程锦栖: 「锦栖!」 程锦栖转身,他站在未开灯的书房门口,神情隐在黑暗里,江晚意看不清。 江晚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叫住程锦栖,一切都只是下意识的行为,他胡乱地找着话题: 「我大哥逼我去公司上班,我不想去……不如我去你的公司怎么样?我来当你的助理。」 程锦栖没有立刻回答,他仍旧站在那里,隐在黑暗中,许久才说道: 「不行,我做不到。」 「江晚意,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一边不让我喜欢你……一边还要让我待在你的身边。」 话落,程锦栖已经关上了门。 程锦栖连名带姓地叫他「江晚意」,程锦栖又一次拒绝了他。 江晚意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许久,久到腿麻才回房间。 他的思绪被抽空,整个人都有些木楞,甚至不记得他是怎么睡着的。 等江晚意睡醒,程锦栖已经去上班了,厨房里没有留下早餐。 江晚意站在空荡的客厅,莫名觉得有点冷。 突然,他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是程锦栖留下的。 程锦栖约江晚意一起吃饭,时间未定,只说就在这几天。 这是程锦栖第一次如此正式的邀请江晚意一起吃饭,平日里两人事事黏在一起,不会这么刻意的邀请对方。 江晚意捏着小小的纸片,心跳如雷。 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这件事无论对他还是对程锦栖来说,都非常重要。 客厅的钟表滴答作响,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江晚意盯着纸条,呢喃道: 「锦栖,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17章 游戏 江晚意昨夜睡得并不安稳,一夜辗转反侧。 此时他捏着程锦栖留下的纸条,呆坐在沙发上,竟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他做了很多个零碎的梦,梦到和程锦栖的过去,又梦到和程锦栖的未来。 第39页 在未来,他和程锦栖依旧保持着朋友关系,他们日日黏在一起,过着和现在没什么区别的生活,简单又轻松。 可这个梦很快就变了,再又一次模煳的梦中,江晚意陷入了黑暗。 他在黑暗中走了很长很长的路,长到他以为永远走不出去时,终于看到一个人影。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江晚意也能认出那人是程锦栖。 他在梦里焦急又彷徨,不断追赶着程锦栖的背影,却觉得和程锦栖的距离越来越远。 等江晚意终于要碰到程锦栖时,程锦栖却突然转身,躲开江晚意的手,冷淡又疏离地看着他。 程锦栖身边站着一个人,那人和程锦栖亲密地靠在一起,脸上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程锦栖垂眸,一眼都不看江晚意,他注视着依偎在他身边的人,眸中满是沉迷和爱意,说道: 「这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 你的男朋友是谁? 我怎么不知道? 江晚意心急如焚,他想挥开那人脸上的黑雾,想看清那人的脸,可他一伸手,程锦栖却突然和他拉开非常远的距离,远到马上要消失在江晚意的视线里。 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煳,只有程锦栖的声音清晰万分,仿佛就在他耳边对他说: 「江晚意,我不喜欢你了。」 江晚意勐地睁开眼睛,一下被耀眼的阳光晃了眼。 原来是梦啊。 江晚意抬手挡住眼睛,唿吸沉重,每一次唿吸,心脏都像溺水般刺痛。 梦里的情景迅速在脑海里模煳,只剩下一种难以辨别的心悸萦绕在心口,像是悲伤。 他坐起来,抓紧胸口的衣服,长睫微垂,遮掩眸中的难过。 他居然因为一个梦觉得难过。 江晚意觉得他越来越奇怪,这几天的事情逐渐超脱他的掌控,他讨厌这种感觉,他现在只想让这一切回到原位。 无论是程锦栖,还是他自己。 江晚意再次醒来时已经下午了,他立刻离开了程锦栖的家。 回到自己家,江晚意进门没看到杨择暄,却看到沙发上扔着杨择暄的东西,杨择暄这几天时不时会来一次,显然还没放弃抓江晚意去公司上班的打算。 江晚意无视凌乱的客厅,去卧室换衣服,又从微信里随便找了个人,约出去吃饭。 他想回到之前的生活节奏,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认识新鲜朋友,也没有看那些无聊的乐子了。 江晚意不想一直想着程锦栖,一直被程锦栖牵着走。 约好人,江晚意站在镜子前打理自己,指尖轻碾右耳上的红宝石耳钉,许久未动。 镜子里的人容貌精緻,一双桃花眼看人时含情脉脉,细看又觉得无情疏离。 江晚意是随时都会勾人的类型,也总是让别人为他疯狂痴迷,可江晚意从未在意过,过去的十几年,他的目光大多停留在程锦栖身上。 他看着程锦栖从一个任人欺辱的小可怜成长到今日的模样,觉得满足又有趣,似乎只要有程锦栖在身边,生活就永远不会无聊。 如果程锦栖不喜欢男人,不喜欢他,他们就可以永远这么生活下去,新鲜有趣地生活下去。 可程锦栖变了。 江晚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越来越冷。 他突然摘下那颗红宝石耳钉,将它扔到一边,转身出门。 从程锦栖为他戴上这颗耳钉起,江晚意从未觉得让程锦栖时刻知道他的位置有什么不好,他甚至觉得有趣,他可以利用这个小东西弄出很多小把戏逗弄程锦栖,看着程锦栖因他出现各种情绪波动。 可是现在,江晚意突然觉得不公平。 程锦栖永远知道他在哪里,可他却无法得知程锦栖在哪儿。 只要程锦栖不回应他的联繫,就能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如果程锦栖离开他的生活……他不知道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江晚意沉着脸上电梯,看着上面的数字不断下降,心情越来越差。 明明他正要出门和新鲜朋友玩乐,却提不起丝毫兴趣。 电梯到达一楼,江晚意走出电梯,站在电梯门口深吸一口气,又突然转身走了回去。 他重新上楼回家,拿起被他扔下的红宝石耳钉,恶狠狠地戴回右耳上,甚至拉扯的右耳垂通红一片。 白到发光的皮肤红了一片,上面静静躺着一颗红宝石耳钉,红宝石在灯光下闪着光芒,隐约能看到里面藏着某种微小的机械零件。 江晚意戴着红宝石耳钉,冷着脸再次下楼。 他到达约好的餐厅,嘴角勾了勾,却笑不出来,装笑都笑不出来。 新鲜朋友是他不记得的面孔,明明待在他的好友列表里,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总是这样,认识很多人,又谁都记不住,谁也不放在心上,除了程锦栖。 程锦栖、程锦栖,又是程锦栖! 江晚意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勉强勾唇道: 「你叫什么?」 男人因江晚意的笑容惊艷,立刻回答: 「晚意,你贵人多忘事,我是程立杉啊,之前我们一起喝过酒。」 江晚意微微皱眉,听到男人的姓氏就觉得不高兴,姓什么不好,偏偏跟程锦栖同姓。 他想让这个程立杉不许叫他晚意,除了程锦栖,他不喜欢任何人叫他晚意。 第40页 可江晚意低头,看着酒杯上映出自己的脸,看着右耳的红宝石耳钉,到底什么都没说。 这一顿饭,江晚意和程立杉在餐厅里待了两个多小时,其间江晚意数次东张西望,频繁到程立杉问了许多次: 「晚意,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人?你还约了别人吗?」 找什么人? 江晚意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也不想知道。 饭后江晚意又和程立杉去了酒吧。 还没天黑,酒吧里几乎没人,但程立杉打了一通又一通电话,很快叫来不少年轻男女,都是些对江晚意好奇或者对江晚意有企图的人。 因为江晚意贪玩又出名,经常出现在各种娱乐场所,长相惊艷、出手阔绰,不少人听说过他,对他好奇,想要认识他。 程立杉叫这么多人来,主要是为了炫耀。 他坐在江晚意旁边,拿着酒杯和那些年轻男女交谈,言语里不掩得意。 「你还没吃饭?我早就吃过了,中午和晚意一起吃的。」 「嗯,就在那家餐厅,你知道的,那家餐厅没有点特殊身份,有钱都进不去。」 江晚意坐在一旁摆弄手机,对程立杉和别人的交谈不感兴趣,他正翻看和程锦栖的聊天记录。 若是以前,江晚意一定是拿着酒杯,一边喝酒一边观察那些人的神态,就像看一场现场直播。 可此时,江晚意却觉得翻看和程锦栖的聊天记录比看那些虚伪的表演有趣多了。 到酒吧不到半个小时,江晚意已经觉得无聊了。 他时不时触碰右耳的红宝石耳钉,或是抬头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明明是他和程锦栖惯常的游戏,此时游戏的另一方却不愿上场。 江晚意放下酒杯,突然扯过旁边正高谈阔论的程立杉,抬手拍了一张合照。 程立杉吓了一跳,紧接着激动地说: 「晚意,你要跟我合照吗?那你等我整理一下髮型和衣服……」 江晚意打断他: 「不用了。」 他把这张合照发到朋友圈,然后扔下手机,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几杯酒下肚,江晚意重新拿起手机,刚发不久的朋友圈已收穫无数点赞和评论,他第一次耐着性子翻看,从头翻到尾,顿了顿,又重新开始翻。 程锦栖没有给江晚意点赞、评论,也没有给江晚意发微信。 是没有看到吗? 程立杉在一旁看着,自以为他和江晚意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便一点点地贴近江晚意。 只是他刚靠近,江晚意便冷眼看过来,好看的唇说出难听的话: 「滚远点。」 程立杉面容一僵,只好脸色难看地退开。 程立杉带来的那些人正好奇地看着他们,有些人的眼中已经出现怀疑,程立杉之前还吹牛他和江晚意关系不错。 他为此点了不少价格昂贵的酒,一方面想占便宜,一方面想炫耀。 江晚意压根不在意这些,但也不会去顾忌程立杉的脸面。 说白了在江晚意这里,除了程锦栖,谁都不重要。 程立杉又能算老几? 江晚意不知道,此时他的一切行为都被放大记录在了镜头里。 酒吧二楼,一处阴暗无光的角落,程锦栖靠着栏杆,正不断放大手机里的画面,盯着镜头里江晚意的脸庞,黑眸深如寒潭。 江晚意刚刚发的朋友圈合照,早就出现在了助理小王的手机里,小王正在查程立杉的信息。 江晚意似有所觉,突然回头看向二楼,却只看到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他挥手叫来服务生询问,只得到二楼目前正在装修暂时未开放的回答。 暂未开放? 江晚意的直觉告诉他,有人在楼上。 他扔下那群人,径直上楼。 楼上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江晚意摸着墙壁往前走,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个子很高,被江晚意撞到也没说话,二楼很安静,江晚意隐约能听到那人的唿吸声。 不只是唿吸,江晚意的鼻尖还能闻到十分熟悉的气息,属于程锦栖的气息。 他确定这就是程锦栖。 可程锦栖却突然压着嗓音开口: 「先生,二楼正在装修,请你离开。」 程锦栖竟然装作不认识他。 江晚意抬头,黑暗中看不见程锦栖的脸。 可他心中的烦躁和不快正在快速消散,黑暗里,听着程锦栖故意压低的声音,江晚意只觉得好玩又有趣,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程锦栖为什么这么做。 他伸手摸索,碰到程锦栖的领带,指尖描摹着上面的纹路,他甚至记得这条领带上是什么图案。 这是江晚意送给程锦栖的。 江晚意上前一步,用力往下拽程锦栖的领带,强迫程锦栖低头。 两个人的距离无限拉近,几乎是面贴着面,虽然看不见脸,但江晚意能感受到程锦栖温热的唿吸。 他配合着程锦栖,说道: 「是吗?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一个人待在这里多无聊啊,要不要一起下去玩玩?」 程锦栖停顿了片刻才说: 「抱歉,我还有工作。」 江晚意轻笑,笑得狡黠肆意。 他抬头,鼻尖似乎碰到了程锦栖的下巴。 第41页 「工作有什么意思?我给你钱,你陪我玩,怎么样?我有的是钱。」 程锦栖的声音越来越低: 「客人,你想玩什么?」 江晚意想到这几天饱受折磨的心,突然很想让程锦栖也尝尝这种感觉。 他笑得好看又勾人,像个勾人魂魄的恶魔。 「你亲过男人吗?我朋友突然喜欢上了男人,我很困扰,实在不知道男人有什么可喜欢的。」 「但我也想尝试理解他,比如……试试亲男人是什么感觉。」 程锦栖的唿吸乱了一拍,江晚意感觉到了。 他仰着头,明明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想像到程锦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是什么样的神情。 那双眼睛……一定又黑又沉,眸中只映出他一个人。 程锦栖抬手,托着江晚意的后颈,缓缓低头。 「客人,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试试。」 江晚意笑了: 「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程锦栖也笑: 「自然,只要你给我足够的……钱。」 他总是这样,这十几年都是这样,肆无忌惮地逗弄他,不计后果。 「好啊,你来亲我,要是你技术好,我就给你钱,很多很多的钱。」 不等江晚意话落,程锦栖已经低头亲了上来,微凉的薄唇紧紧压上江晚意的唇,熟悉的气息瞬间包裹江晚意。 「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江晚意垂眸看去,见到手机屏幕上,被放大的侧脸——他的侧脸。 这场两个人的游戏,没有人能退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4 15:07:20~2022-04-06 15:5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64370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世绘笔、雨小一点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不相信 这家酒吧新开不久,江晚意没来过,是程立杉选的。 酒吧二楼基本都未装修,连一盏灯都没有,地上堆满乱七八糟的杂物,江晚意摸黑上来时就差点绊倒。 此时他仰着头,唿吸不断被程锦栖掠夺,连身上的力气也随着唿吸不断消散。 江晚意四肢渐渐无力,他忍不住伸手去抓程锦栖的衣襟,双腿慢慢弯曲,似乎随时会软倒在地。 这一次的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激烈,也是真正意义上两个人清醒时的亲吻。 掉在地上的手机被程锦栖一脚踢开,他察觉到江晚意的绵软,突然把江晚意抱了起来。 江晚意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揽住程锦栖的脖颈,双腿缠上去固定自己,整个人腾空,除了程锦栖托在他腰间的手,再无其他依靠。 这本该是一个让人十分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仿佛一切都被对方掌控,江晚意却丝毫不觉得,从小到大,他经常没骨头似的挂在程锦栖身上,这样反而让他安全感爆棚。 程锦栖撑着江晚意的全部重量,在江晚意揽住他脖颈时微微退开一点。 黑暗中,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脸,哪怕是亲吻间隙,程锦栖还不忘压低嗓音伪装。 「客人,你觉得怎么样?」 江晚意抿了抿唇,故意说道: 「技术很烂。」 程锦栖轻笑: 「是吗?」 「跟你朋友比怎么样?」 江晚意揽在程锦栖后颈的手动了动,指尖撩过程锦栖的发尾,语气里满是骄矜: 「你们都很差,吻技烂透了。」 程锦栖唿吸顿了一秒,突然转身让江晚意坐在二楼栏杆上。 下面是喧嚣的人群和震耳的音乐,江晚意坐在这里,光线打过来,让他眼前的黑暗弱了几分,刚看到面前人的下巴,还不等他看清完整的脸,眼睛就被一只大手捂住。 「你还跟其他人试过吗?」程锦栖问。 江晚意被捂着眼睛却不害怕,他清楚面前的人是程锦栖,程锦栖做什么事他都不害怕,甚至还很期待程锦栖之后要做什么。 只要不谈情爱,江晚意可以纵容程锦栖的一切。 听到程锦栖的问题,江晚意撒谎撒得特别顺熘且毫无负担。 「当然试过,我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没亲过几个人。」 江晚意话落,立刻感觉到程锦栖搂在他后腰的手越收越紧。 程锦栖明知道江晚意骗他,可还是会因为江晚意的谎言生气。 「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 江晚意没有立刻回答,他安静地仰着头,除了轻微的唿吸再无其他动静,像一个被程锦栖抱在怀里的大号玩偶。 过了许久,江晚意才说: 「男人、女人都不喜欢。」 「我对情爱不感兴趣。」 「哪怕会有三分钟热度,新鲜感也会很快消失。」 「任何感情都一样,像绚烂多彩的灯光,有电的时候光芒四射,连直视都觉得刺眼,停电了就只剩空荡的外壳,不发光也不发热,里面什么都没有。」 「而在这些感情里面,情爱消散得最快。」 江晚意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观察程锦栖,哪怕他看不见程锦栖的脸,也能从程锦栖揽紧他的双手和越来越缓的唿吸频率得知他不高兴。 第42页 昨天还在跟程锦栖说着讨厌同性恋的江晚意,今天就说他不只不喜欢男人,连女人都不喜欢。 明明江晚意的父母感情和睦,明明江晚意自小生活顺遂,这样的想法似乎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他像是故意骗程锦栖,又像是真这么想。 「你敢保证这世界上的每一天都不会停电吗?」 「你保证不了,再精密的仪器也会出错,更何况是血肉凡胎满身欲望的人类。」 江晚意不相信爱情。 不只是爱情,他什么感情都不相信。 程锦栖能长久停驻在他的人生中,更像是一个意外。 他曾经只把这个意外当成一场有趣的戏,他以为他早晚会对这齣戏失去兴趣。 可一年、两年、三年,到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他依旧对程锦栖感兴趣。 他的三分钟热度似乎在程锦栖身上失效了。 江晚意不知何时有了想让程锦栖永久停驻在他人生里这种想法。 可他也不想这幕戏的性质改变。 他习惯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习惯了他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任何改变都有可能消耗他对程锦栖倾注的兴趣,任何改变对他来说都是冒险。 江晚意不仅不相信感情,他也不相信自己。 他希望他们就像现在这样,是朋友,永远不会改变的朋友,这是最稳妥的生活现状。 面对江晚意的问题,程锦栖许久没有回答。 他只是突然放松力道,让江晚意的身体向后仰。 随着他放松力道,江晚意揽着程锦栖脖颈的手也缓缓松开。 程锦栖一手揽着江晚意的后腰,一手捂着江晚意的眼睛,不再提刚才的话题,只是问他: 「害怕么?」 江晚意眨了眨眼睛,长而密的睫毛轻轻刷过程锦栖的掌心。 「怕什么?」 「怕你松手,让我摔下去?」 程锦栖低头,鼻尖轻轻蹭过江晚意的鼻尖,声音越显喑哑。 「要是我松手,你该怎么办?」 江晚意扯了下嘴角,笑了起来,笑得肆无忌惮,甚至有些疯癫。 「你不会。」 程锦栖愣了一下,他看着坐在栏杆上摇摇欲坠的江晚意,看他唇边好看又勾人笑,那笑容里,当真没有一丝害怕。 他是真的不怕,也是真的信任他。 江晚意不相信感情,不相信自己,却相信程锦栖。 程锦栖突然把江晚意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肩膀上,搂着江晚意重新回到黑暗里。 他随意坐在地上,毫不在乎地上的脏乱,却让江晚意坐在他的腿上。 「如果我真的松手呢?」 江晚意坐在程锦栖怀里,额头还抵着程锦栖的肩膀,他无所谓地撇撇嘴,说道: 「不过是二楼,真摔下去还能死吗?大不了断几根骨头,要是运气不好摔成残废,我就找个有钱人养我。」 程锦栖知道江晚意说这话是故意气他,却还是顺着江晚意问下去。 「你不是很有钱吗?那些常来的客人都说你很有钱。」 江晚意笑了起来: 「我有钱和我想找人养我有什么冲突吗?我就想不劳而获,就想混吃等死,就想有人能养着我、供着我,不行吗?」 江晚意把自己的胸无大志说得理直气壮,若是换一个人来听都会充满鄙夷,可程锦栖不会。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江晚意,在黑暗中贪婪地嗅闻江晚意身上的气息,如同只敢在黑暗中暴露自己的野兽,借着漆黑的遮挡,毫不掩饰脸上的兇狠和渴望。 明明彼此心知肚明这是一场劣质的角色扮演,可他们披着最后一层遮羞布和挡箭牌,谁也没有撕开这层伪装。 程锦栖依旧压着声音: 「客人,你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吗?这样能够养你的人。」 江晚意指尖顺着程锦栖后颈的发尾探进去,一下又一下顺着他的发,像在安抚一只焦躁又狂暴的大狗。 「有啊,我那个……安分了很多年,突然开始喜欢男人的朋友。」 程锦栖有意引着话题往江晚意不喜欢的方向去。 听到江晚意这么说,程锦栖又问: 「既然你能跟男人接吻,为什么不能接受你的朋友?」 江晚意没有回答。 两个人之间陷入沉默,明明上一刻还在拥抱亲吻,下一刻心却拉开了距离。 一时间黑暗中只余沉默,沉默到空气都变得凝滞。 过了许久江晚意才说话,他声音很低,总是自信又骄纵的江晚意,第一次话语里带上了浓重的自我怀疑。 「如果我接受他,如果我很快对这种感情失去兴趣……」 「我会抛弃他的。」 「我们会连朋友都做不了。」 「我不相信任何人的感情,包括我自己。」 「可我……不想失去他。」 江晚意从程锦栖怀里站起来,转身离开,留程锦栖一人待在黑暗的酒吧二楼,静静坐在地上,待了很久很久。 那晚之后,他们没再联繫彼此。 江晚意以为程锦栖在花时间整理这段对他来说无疾而终的感情,等程锦栖整理好了,他们自然会回到过去的日子,他只要静静地等待就好。 哪怕在等待的时候,他的心一直处于焦虑又空茫的状态,就像突然得了心脏病,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让他万分难受。 第43页 他强迫自己忽略这种难受,他以为等不了几天,也许明天,也许后天,程锦栖就会重新出现。 可他等了一天又一天,没有等到程锦栖,只等到了程锦栖的简讯。 程锦栖约他出去吃饭,地点是很热门的情侣餐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6 15:50:07~2022-04-08 16:3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傻逼话当个乐看就好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傻逼话当个乐看就好 52瓶;49261199、雨小一点 5瓶;abandon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失联 许久没和程锦栖联繫, 江晚意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别说三分钟热度, 连一秒钟热度都维持不了。 又因为杨择暄时不时去烦他, 他干脆回老别墅住,整日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不去认识新鲜朋友, 也不去看乐子。 他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睡醒了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很快一天就过去了。 不和程锦栖联繫, 仿佛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江晚意躺在床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手机的开关机键, 看着屏幕亮了又灭,脑袋里空空一片,连思想都像被按了暂停键。 他甚至产生和杨择暄去公司上班,去给他大哥当助理也不是不行的想法。 虽然上班很无聊, 但也许不会让他总是想起程锦栖。 正在这时,程锦栖的简讯发了过来。 不是微信消息,而是一条简讯。 他和程锦栖的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 这些天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江晚意盯着简讯提示上程锦栖的名字,看了许久都没有点开。 程锦栖一般不会给江晚意发简讯, 在这个通信发达的年代, 有许多更方便快捷的联络方式,比如微信。 可几天没联繫他的程锦栖,突然发过来一条简讯。 不用点开,江晚意已经猜到了简讯里的内容。 一时间江晚意心情复杂, 分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 他以为过了这些天, 程锦栖会整理好感情,会和他回到曾经的相处模式。 可程锦栖似乎不打算这么做。 江晚意深吸一口气,点开简讯。 简讯里,程锦栖约他明晚一起吃饭,地点是之前就提过的知名情侣餐厅,这家餐厅江晚意听说过,很多网络上的浪漫故事都发生在这家餐厅。 程锦栖将吃饭地点定在这里,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江晚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看那几行字,仿佛多看几眼这些字就会改变一般。 最后,江晚意扔开手机,拉过被子紧紧抱在怀里,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哪怕抱紧被子,哪怕怀里填得满满的,江晚意还是觉得不够,这种不够和空虚在这些天一直充斥在他的生活里,充斥在他每分每秒的唿吸里。 他该怎么做? 真的要去吗? 还是装作看不见,干脆不去了,他不去,程锦栖应该就明白他的意思,也许他们之间就可以恢復到过去的模样。 可是……真的能恢復到过去吗? 似乎无论他怎么做,结果都是一团乱麻。 程锦栖正站在江晚意的世界边缘,随时会退出他的人生。 如果没有这条简讯,江晚意本打算用睡觉来打发时间,可此时看过简讯,他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除了程锦栖,没有人可以如此影响江晚意。 他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踢开被子勐地坐了起来。 不能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去了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江晚意起床,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最后穿上衣服出门。 他走到那棵大树下,抬头看着茂密的树冠,听着风吹过树叶飒飒的声响,混乱的心绪终于平静了一点。 江晚意很喜欢这棵树,不是因为树本身,而是因为这棵树让他遇见了程锦栖。 在江晚意和程锦栖的小时候,他们的联繫大多依靠这棵树。 江晚意总是坐在粗壮的树干上,藏在茂密的树荫里观察程锦栖,看他如何伪装,看他如何成长,也在被程锦栖看着。 娇生惯养的江晚意,不像程锦栖学了泰拳、学了散打,学了各种各样的武力技能,江晚意在这方面唯一会的只有爬树,还是特定的树,仅仅面前的这一棵树。 这棵树的树干有些弯曲,弯曲出来的弧度刚好能帮江晚意爬上去。 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先踩哪根树枝,要抓住哪里借力。 如果不是因为这棵树好爬,小时候的江晚意也懒得爬树。 他第一次爬树,就看到了濒死的程锦栖。 一切的开始都是巧合。 江晚意闭上眼睛,听着树叶发出的飒飒声响,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他们过去的回忆。 他就这么站了许久,久到双腿发麻,才睁开眼睛。 江晚意又爬上了树,他像小时候一样坐在树干上,看着程家别墅的泳池。 程家别墅空置许久,程锦栖偶尔会因为江晚意回来住一下,但别墅并没有找人精心维护,显得苍老又衰败。 别墅里的小花园早已光秃一片,泳池也空空荡荡的没有水,池底铺满了落叶。 江晚意盯着空荡的泳池又开始发呆。 第44页 他突然希望时间回到过去,或者干脆停在这里,让他不用面对明天的一切。 可惜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任何事停下。 在江晚意盯着泳池发呆的时候,程锦栖也在看江晚意。 江晚意不知道,在距离大树最近的那扇窗户里,在厚重的窗帘后面,站着不知看了他多久的程锦栖。 他躲在窗帘后面,透过狭小的缝隙,透过繁盛的枝叶,仅能看到江晚意的小半张侧脸。 仅仅是一个侧脸也让程锦栖看得目不转睛,他的眸光漆黑一片,宛如深海。 程锦栖早就来了,在江晚意回到老别墅的第一天就悄悄跟来了。 他每天待在别墅里,在别墅里办公,在别墅里观察偶尔会出来发呆的江晚意。 在不能联繫江晚意的这些天,程锦栖只能在江晚意不发现的前提下,尽可能待在距离江晚意最近的地方,以此来缓解内心溢满的躁动不安。 只要离开江晚意,程锦栖的内心就会出现这种狂躁的情绪,当这些情绪累积到一个顶点,他甚至怕无法控制自己。 江晚意是程锦栖的瘾,戒不掉的瘾,他也不想戒,甚至甘之如饴。 天光渐暗,江晚意从站在树下发呆到坐在树干上发呆,就这么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光,直到腹中飢肠辘辘才爬下来,回到老别墅随便找了点东西填饱肚子。 没有程锦栖,江晚意对吃东西都不感兴趣。 填饱肚子,江晚意又跑出去爬树。 他顺着大树爬到程家别墅,走到泳池边坐下。 江晚意不会游泳,程锦栖教了他很久他都学不会,他也从没想过用心学,他一直觉得,只要有程锦栖在,他就算不会游泳,也绝对不会淹死。 淹死的概率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小到几乎没有。 可程锦栖却是在一次又一次濒临淹死的险境,学会了游泳。 就在如今这个疮痍空荡的泳池,程锦栖曾一次又一次在里面濒临窒息。 将程锦栖扔进泳池的不是别人,正是程锦栖的母亲,那个最后亲手了结自己,还差点杀死程锦栖的人。 江晚意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时,她已经死了,睁着眼睛躺在血泊里,满眼的恨意和不甘。 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甚至不配「母亲」这样的称唿,就是这个女人让程锦栖本就坎坷的儿时雪上加霜。 程锦栖的父亲不把他当人看,母亲更不把他当人看。 除了父母,还有一个比他大一岁的「弟弟」,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边拿他当乐子耍,一边随时准备撕咬他。 小时候的程锦栖不具备任何保护自己的能力。 他只能在狂风骤雨中飘摇,数次差点死在里面。 江晚意从未把自己当作程锦栖生命里多么重要的存在,他也没觉得自己给过程锦栖什么。 他一直看着程锦栖成长,他清楚地知道程锦栖是靠着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秋风吹过,坐在地上的江晚意被风吹得有些冷,他抱紧自己,惊觉程锦栖的生命里不是非得有他的一席之地。 没有他江晚意,程锦栖也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如果他的人生里没有程锦栖会是什么样? 像这几天一样,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吗? 他仿佛对全世界都失去了兴趣。 或者说,如果不是程锦栖的出现,江晚意的人生本就是这样,无聊又无趣。 这世界对他来说像一个装满东西的小盒子,他捧着小盒子,看着里面的五光十色半点提不起兴趣,甚至连拿着它的力气都不愿意花费。 直到这个小盒子里出现程锦栖,只要程锦栖在,江晚意就愿意耗费力气抱着它,一直抱着它。 可程锦栖不愿意自己待在小盒子里,他想把江晚意也拉进去。 他要进去吗? 江晚意的思绪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答案。 他坐在那里多久,程锦栖就站在窗边看了多久。 江晚意一直觉得他没给过程锦栖什么,可在程锦栖的人生里,没有江晚意,他根本走不到今天。 不用他母亲在他胸口插一把剪刀,他自己就会走向灭亡。 因为有江晚意,程锦栖才开始反抗,才开始把自己当成一个人。 江晚意总是在看着他,哪怕看到他故意让程兴端落水,看他用尽手段,看他耍尽心机,也从没有对他投递过一个厌恶的眼神。 他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的一切阴暗面都展现在江晚意面前,江晚意照单全收,甚至兴致盎然。 江晚意不怕他。 从来不怕。 程锦栖的指尖点在冰凉的玻璃上,隔着长长的距离描摹江晚意的身影。 所有人都欺他辱他时,唯独江晚意不。 所有人都怕他敬他时,也只有江晚意不。 江晚意做了很多事,他以为程锦栖不知道,可程锦栖都知道。 在程锦栖蛰伏的时候,哪怕他为程家做了不少事,可他们依旧不把他当人看。 他们只把他当一条好用的狗,一只畜生,一只连报酬和奖励都不用给予的畜生。 可当时的程锦栖太过弱小,他只能收敛自己的一切,伪装起来,哪怕刚被程父踢了一脚,也会立刻爬起来站在程父身后。 在程父和程兴端面前,在那些手握权力的程家人面前,程锦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也没有自我的机器。 第45页 他越这样,程兴端就越过分。 程锦栖做好了隐忍蛰伏的准备,却不想某日起,程兴端突然开始愁眉苦脸、唉声嘆气,他甚至没有了折磨程锦栖的兴致。 程兴端的改变很反常,程锦栖起初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过几天就会恢復原样,可自那以后,程兴端一直没再给程锦栖添过麻烦,或者说没时间添麻烦,他自己就满身麻烦。 江晚意给程兴端找的麻烦。 当时的杨家虽然比不上程家,但也是那片别墅区住着的人里,仅次于程家的存在。 江晚意年纪小,长得精緻漂亮,家里宠溺,哪怕说话不饶人,爱使小性子,也很受周遭长辈们的喜欢,同时他也是孩子里的小霸王,谁都喜欢他,也都害怕他。 这样的江晚意,想要针对谁,是件非常轻松又容易的事情。 程兴端让程锦栖不好过,江晚意就让程兴端在那群属于孩子的圈子里不好过。 江晚意领着那群未来的二世祖,没少折磨过程兴端。 把他关在小黑屋里待一夜,逼着他尿裤子都是小事,那段时间只要江晚意没在看着程锦栖,他都在带人折磨程兴端。 他折磨程兴端,却从未说过是因为程锦栖,他只说他厌恶程兴端,看到程兴端就觉得噁心。 因为江晚意的一句话,大多时候甚至不用他亲自动手、出主意,自然有很多人愿意帮他折磨一下程兴端。 反正都是群善恶不分、从小就高高在上的小鬼头,欺负起人来花样百出,自然让程兴端再也没工夫找程锦栖的麻烦。 没有程兴端来找麻烦,程锦栖有了更多时间让自己强大起来。 他12岁上学,12岁开始帮程父办事,18岁开始和程父对着干。 等到他上大学的时候,程家已经分成了两派。 而等到江晚意上高中的时候,程父一派已经只剩苟延残喘的份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直到江晚意上大学,程父才彻底从程家的舞台退出。 程父的时代结束,程锦栖的时代开始。 可站在最高处,对程锦栖来说并不快乐,也感觉不到满足。 那些金钱和权力无法带给他快乐和满足,他能走到今天的最大原因,只因江晚意在看着他。 江晚意地注视会让他兴奋。 他喜欢江晚意看他时唇边微勾的笑,喜欢江晚意看透他的伪装,喜欢江晚意轻声斥责他是「虚伪者」。 程锦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这一生,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手的从不是什么程氏,也不是金钱和权力,而是江晚意。 他为江晚意而唿吸,为江晚意而心跳。 夜幕降临,满天星子。 江晚意仰头看着天空中璀璨的繁星,站起身来。 他坐得太久,双腿发麻,站起来时晃了晃。 与来时的迷茫不同,江晚意此时的脸上满是坚决,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程锦栖将额头抵在窗户玻璃上,看着江晚意离开的背影,专注到唿吸都快忘记了。 江晚意,江晚意,他的江晚意。 这一夜相邻的两栋别墅里,无人入睡。 第二日,约定的这一天。 江晚意早早起床,叫来私人造型师,花费数个小时仔细打理自己。 他扔下平时常穿的休闲服,穿上裁剪得体优雅的西装,一头碎发抓出好看的造型,完整地露出脸颊和耳朵,右耳的红宝石耳钉显眼又漂亮。 脱去学生气的江晚意,漂亮得让人一眼就能忘记唿吸。 江晚意长到21岁,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扮自己。 等一切准备就绪,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 他让其他人离开,自己坐在沙发上,腰背挺得笔直,下巴高昂,整个人显得高贵又骄矜,像坐在王座上。 他盯着挂在墙上的时钟,什么都没干,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直到时间到了才站起来。 他唇边慢慢、慢慢勾出一抹笑,这笑凉薄又漫不经心,如同他每次和那些新鲜朋友玩乐一般。 江晚意从不会对程锦栖这么笑。 程锦栖总是能让他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可这次不一样,他必须这么笑。 江晚意强迫自己面对程锦栖时这么笑。 他做出了决定,他希望他和程锦栖回到从前,他希望一切回到原点。 他们是朋友,只能是朋友。 爱情太过缥缈,江晚意不信,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江晚意离开别墅,坐上车直奔约定好的餐厅而去。 因为名气很大,这家餐厅总是很热闹,但今天江晚意到的时候,餐厅里很安静。 大厅空空荡荡,除了服务人员再无其他客人。 只一眼江晚意就明白程锦栖有多在意这一天,他将餐厅包场,今夜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餐厅里到处都装饰着鲜花,一朵又一朵红到耀眼的玫瑰刺激着江晚意的视觉。 程锦栖早就到了,他正背对着江晚意坐在那里。 和江晚意一样,程锦栖也特意打理过自己。 唯一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是,程锦栖今天没有戴平光眼镜。 听到动静,程锦栖看了过来。 他如同最优雅的绅士,为江晚意拉开椅子。 江晚意唇边噙着漫不经心的笑,在程锦栖为他拉开椅子时对他说了声谢谢,客气又疏离。 第46页 程锦栖顿了一下,他看着江晚意唇边的笑,眸色深沉浸满侵略。 他不戴眼镜,不做伪装,就这么毫不遮掩地看着江晚意,将自己的贪婪、欲望和占有欲赤-裸裸地展现出来。 程锦栖想要江晚意,一直都想要,想要的整颗心除了跳动只记得江晚意。 江晚意什么都没问,他自然地接受程锦栖的服务,一边吃饭,一边偶尔和程锦栖交谈几句,谁都没提这些天的不联繫。 餐厅的灯光很暗,餐桌上摆着燃烧的蜡烛。 烛液滴下来,砸在一旁的玫瑰花上,又迅速在深红的花瓣上凝固,像留下了一颗泪珠。 江晚意盯着那颗凝固的蜡珠,放下了手里的餐具。 程锦栖早就放下了餐具,江晚意硬拖到现在,他知道再拖下去也没有用。 要开始了。 程锦栖见江晚意放下餐具,探手用纸巾轻轻帮江晚意擦拭嘴角。 江晚意表现得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他微抬下巴,像过去那样任由程锦栖为他服务。 放下纸巾,程锦栖拿出一个精緻的小盒子。 他将盒子打开,推到江晚意面前。 盒子里摆着一枚精緻奢华的红宝石戒指,这种造型夸张的戒指,戴在任何人手上都不会好看,除了江晚意。 只有江晚意能够驾驭这枚戒指,就像他右耳上的红宝石耳钉。 程锦栖喜欢江晚意身上的红色,再娇艷的红放在江晚意身上也只能是陪衬。 江晚意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唇角的笑容一直未变,见到这枚戒指也只是睫毛微不可察的轻颤两下。 「晚意,你知道的,我喜欢男人。」 程锦栖在江晚意看戒指的时候开口,声音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低沉好听,不见紧张。 江晚意抬眸,对上程锦栖双眼的一瞬间,心脏就重重一跳。 那双眼睛里的欲望浓郁到能将他吞噬。 只一眼,江晚意就错开了视线。 他拿起那枚戒指,指尖勾着戒指环,看上面艷丽的红宝石。 程锦栖的视线落到江晚意的手,烛光下,江晚意的皮肤依旧很白,纤细的指尖捏着戒指,比起戒指,程锦栖觉得江晚意的手指更好看。 他看着江晚意的手指,继续说道: 「准确来说,我喜欢男人这句话并不正确。」 「我对其他男人不感兴趣,我喜欢的是你。」 「晚意,我喜欢你。」 「或者说,不只是喜欢。」 「我……」 「程锦栖。」江晚意没让程锦栖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他出声打断了程锦栖。 哪怕叫了程锦栖的名字,江晚意也没有抬眼。 他把玩着那枚红宝石戒指,视线像是落在红宝石上,仔细看又觉得飘忽。 江晚意伸直手指,将戒指套上指尖,顺着指尖一点点往下移动,在戒指穿过第二指节时,江晚意突然又将它摘了下来。 「叮咚——」 江晚意将戒指扔进酒杯,看着那枚戒指沉进杯底,几乎与殷红的酒液融为一体。 他看着酒杯,轻声说: 「我虽然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但若真要谈论感情,我也只会找女人。」 说不相信感情程锦栖听不进去,那他干脆这么说。 一直不肯和程锦栖对视的江晚意终于抬眸,一双总是显得多情的桃花眼微敛,眸中一片平静,甚至显得无情。 「锦栖,别让我难做,忘记这件事,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程锦栖没说话,餐厅里的灯光故意调整得昏暗又有情调,服务人员都藏了起来,偌大的餐厅只有程锦栖和江晚意两个人。 没人说话,就只有蜡烛燃烧时的声音。 江晚意再次垂眸,视线里只能看到程锦栖宽阔的肩膀。 不知何时,程锦栖的肩膀已经不再瘦弱。 蜡烛柔和了程锦栖的肩部线条,烛光像为程锦栖的周身添加了一圈光晕。 江晚意突然有些茫然,他不相信感情,不相信自己,那他相信程锦栖对他的感情吗? 江晚意不知道。 人都是兴致使然的生物,这一点在他身上表现得最为明显。 爱会加速这种兴致的消耗。 他一次又一次地表明过,他不想失去程锦栖。 无论是因为他对程锦栖失去兴趣,还是因为程锦栖对他失去兴趣。 只要他们的关系不变质,他们可以永远是朋友。 永远在一起。 蜡烛渐渐燃烧到底,烛火倔强的跳动两下,最终还是熄灭了。 被江晚意打断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程锦栖,终于再次出声。 他看着江晚意,声音低了很多,像是藏着无尽的苦涩。 哪怕程锦栖从准备今晚起就想到了结果,哪怕今晚的一切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可他还是会因为江晚意的拒绝难过。 除了江晚意,没有人能让如今铜皮铁骨的程锦栖难过。 他看着江晚意,看江晚意面上的不在意,看江晚意唇边凉薄的笑。 他知道江晚意是装的。 原来他也早就能够看穿江晚意。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上升到了一个临界点,而打破这个临界点的方式却并不简单也并不轻松。 江晚意的观念并不那么容易改变,如果能,他就不是江晚意了。 第47页 程锦栖轻唿一口气,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有些难过的笑容。 他说: 「晚意,我不能忘记这一切,我忘不了。」 「我们回不去了。」 话落,程锦栖起身,离开了餐厅。 江晚意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他立刻去看程锦栖的背影,直到程锦栖的身影消失,他才蓦地用力唿吸起来。 原来从程锦栖说话开始,他居然不自知的屏住了唿吸。 应该结束了吧?程锦栖对他的感情,他亲手结束的。 江晚意盯着酒杯里的戒指,恍惚地想。 结束之后呢? 程锦栖需要多久整理好这一切,以朋友的身份重新回到他身边? 他要等待多久? 一天还是两天? 或者一个星期? 最多一个星期。 江晚意想着,他不能忍耐更久了,如果程锦栖一个星期还不出现在他面前,他就…… 他就怎么样? 他能怎么样呢? 江晚意不知道。 他突然伸手,从冰凉的酒液里捞起那枚戒指。 程锦栖走的时候没有带走它,他应该不要了吧。 江晚意犹豫着,将沾满冰凉酒液的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程锦栖总是这么了解他。 他摊开手,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酒液顺着他的手背往下滑落,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 江晚意低头,轻轻抿走这颗酒珠,又像是在亲吻这枚红宝石戒指。 程锦栖离开后,江晚意却许久没有离开。 他仍旧坐在餐桌边,看着手上的戒指发呆,看累了就趴在桌子上,双眸无神地睁着,思绪暂停,大脑又变得一片空白。 就像程锦栖走后,他的人生也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江晚意现在什么都不想做,连动一下都不想。 直到半夜,工作人员来提醒,江晚意才晃晃悠悠地起身,游魂一样离开餐厅。 这家餐厅他再也不想来第二次。 回到老别墅,江晚意衣服也不换,直接躺到床上。 那枚程锦栖不要的戒指被他带了回来,此时还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江晚意看着手指上的戒指,看得入神了,又像在透过戒指看程锦栖。 直到天亮,江晚意才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再醒来已经是晚上。 房间里黑漆漆的,江晚意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像世界仅剩他一个人。 不知道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也没有人叫醒他。 他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发现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关机了? 江晚意一愣,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因为动作太快,大脑一阵眩晕,差点又跪下去。 他在屋子里一阵乱翻,找到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插上电源线开机,江晚意心中隐隐带着一丝期待。 也许程锦栖已经联繫过他了?只是他手机关机,所有没有联繫成功。 也许……也许他们的关系已经可以回到原位了。 江晚意不断滑动着手机屏幕,点开一条又一条未读消息,期待的神情渐渐落空。 他睡了整整一天,未读消息多到看不过来,他们来自江晚意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这些人都在关心他,也许他们是真心,也许他们是假意,可江晚意都不在乎。 江晚意在乎的人没有给他发消息。 程锦栖没有联繫他,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也没有给他发过一条信息。 如果是以前,江晚意哪怕几分钟不回程锦栖的消息,他都会立刻打过来,或者直接找过来。 找过来…… 程锦栖有他家老别墅的钥匙,也许程锦栖来这里找过他了? 又或者程锦栖像过去一样,正等着他下楼吃饭? 江晚意勐地跑下楼,因为太过着急,楼梯被他踩得咚咚作响。 此时是夜里,别墅里黑漆漆的一点光亮都没有。 江晚意的期待再次落空,他心脏空落落的,可还是坚持来到厨房。 他站在漆黑的厨房门口,轻声唤道: 「锦栖?」 一片黑暗中只有安静,没有人回应江晚意的唿唤。 江晚意执着地又叫了几次,他明明清楚程锦栖不在,可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肯停下。 「锦栖,别藏了,我知道你在看着我,出来吧。」 「锦栖,别闹了。」 「程锦栖!」 无论江晚意叫多少声,都不会有人回应他。 程锦栖要的是爱,江晚意拒绝了。 所以程锦栖走了。 江晚意摸索着打开别墅里的所有灯光,他一间间房找过去,哪里都没有程锦栖。 他在作出决定时就想过这个后果。 拒绝程锦栖,再等程锦栖以朋友的身份回来。 只是此时此刻,江晚意突然开始怀疑,程锦栖还会回来吗? 他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没人能回答江晚意。 越是在乎,越是犹豫与踌躇。 拒绝程锦栖的第一天,江晚意已经开始想念他。 这一晚,老别墅的灯光亮了一夜。 在老别墅的隔壁,程家的别墅却漆黑一片,虽然漆黑却不代表没有人。 黑暗中,程锦栖坐在窗边,如同僵硬的雕像。 第48页 他讨厌程家的别墅,这里充斥着他遭受过的苦难,填满了他受过的屈辱,但这里却是此时此刻距离江晚意最近的地方。 一次晚餐,一场无疾而终的告白,难受的是两个人。 可这也是他们不得不跨过去的坎。 从那之后,程锦栖消失在了江晚意的生活中。 他再也不会随叫随到,再也不会接江晚意的电话,再也不会回江晚意的信息,仿佛江晚意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过程锦栖的存在。 江晚意在起初联繫了几次程锦栖无果后也不再联繫,他的生活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他玩得更凶更乱,身边的新鲜朋友来了一群又一群,多到他连当天坐在他旁边跟他一起喝酒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的朋友圈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合照,年轻男女们聚在一起,肆无忌惮地消耗着他们的青春。 最先因为他这种疯狂的状态联繫他的不是程锦栖,而是黎醒。 黎醒给江晚意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和苗淼一起从乱糟又混乱的酒吧把江晚意捞了出来。 这回黎醒也生气了,他摇着江晚意的肩膀,呵斥他: 「江晚意,你发什么疯呢?程锦栖呢?程锦栖怎么没管你?你再这么玩下去,早晚要出事的!」 江晚意喝了很多酒,大脑晕乎乎的,好不容易看清黎醒的脸,挣脱开黎醒的手,靠在一旁的墙壁上,说话前唇边先勾起一抹笑,笑得没心没肺。 「程锦栖?程锦栖跑了。」 黎醒一愣,面上满是不敢置信。 「跑了?什么跑了?」 从他认识江晚意起,程锦栖就一直在江晚意身边,随叫随到、任劳任怨,那样一个黎醒见了都悚的人,被江晚意随意使唤也从不生气,纵容江晚意的一切任性要求,把江晚意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护着,这样的程锦栖跑了? 怎么可能! 「江晚意,你讲清楚,你们怎么了?」黎醒追问,连他身边最爱喝酒的苗淼,看到这样的江晚意都皱起了眉。 苗淼喝酒从来都是为了快乐,可江晚意现在喝酒,看起来可不快乐。 江晚意靠着墙壁,头髮凌乱地遮着眼睛,他微微侧眸,明明醉了,眼神又隐约透着清明。 「程锦栖要爱,我给不了。」 「我们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爱太虚无,我不相信。」 几句话,黎醒和苗淼就明白了程锦栖和江晚意之间发生了什么。 黎醒咂舌,想到江晚意这几天的状态,忍不住道: 「江晚意,我以前觉得程锦栖变态,我现在发现你也挺变态的,你们两个明明就……哎哟……」 两情相悦。 剩下四个字黎醒没说出来,因为苗淼掐了他一把。 他捂着被掐的手臂,哀怨地看向苗淼。 苗淼瞪了他一眼,小声说: 「他们本就性格执拗,这种事不让他们自己拧回来,谁说都没用,只会越说越乱!」 说着苗淼扯过黎醒说了几句悄悄话,说完悄悄话,黎醒走到江晚意面前,说道: 「江晚意,我那儿有本书,感觉很适合你看,你先回家,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怎么样?」 江晚意显然对看书没什么兴趣,他转身又要回酒吧,被黎醒叫住。 「哎!别走,那本书你真的要看看,里面的人一个像你,一个像程锦栖!」 江晚意这才回头,定定地看了黎醒一会儿,看得黎醒后背发毛才转身,叫了车回家,临走前不忘说: 「快点送来。」 黎醒见江晚意回家,这才看向苗淼,问道: 「你要让我给他什么书?」 苗淼坏笑起来: 「我之前不是看了一本渣贱小说?我给你讲过的,一会儿你给江晚意送去,就说里面的渣攻跟他一模一样!」 黎醒:「……」 江晚意确定不会杀了他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8 16:35:46~2022-04-08 23:0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小一点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送错书 江晚意独自坐计程车回去, 没有让任何人送他。 这些天,在没有程锦栖的生活里, 江晚意喝了酒, 都是独自叫计程车回家的。 想送他的人很多,想为他服务的人也很多,可江晚意总能一眼看穿那些人眼底的欲望或目的, 以前就因为他看得太透彻才觉得无聊, 如今更觉得噁心。 可他还是不停地玩乐,或者说逼着自己玩乐, 一边玩乐一边在朋友圈更新些乱七八糟的照片,有合照有自拍, 地点多数是在各种酒吧夜场里。 因为他的混乱状态来询问他情况的人很多,有好奇的,有打听的,也有关心的, 什么样的人都有,唯独没有程锦栖。 江晚意把额头靠在冰凉的车玻璃上,抬手捂住嘴巴, 晃晃悠悠的车子和计程车里廉价的皮革味无一不让他觉得噁心。 没有程锦栖的接送,江晚意连坐计程车都适应不了。 夜色正浓, 车窗外热热闹闹, 江晚意也刚从热闹里挣脱,耳边似乎还环绕着夜场震耳欲聋的音乐,可这热闹一丝也没有走进江晚意的心里。 他的状态太不对劲,就连他心大的父母都派杨择暄来旁敲侧击过很多次, 甚至不敢再停江晚意的卡, 也不再催江晚意去公司上班。 第49页 他们对江晚意的爱小心翼翼, 会时刻关注着江晚意的生活,关注着江晚意的动态,说白了,江晚意从不缺爱,爱他的人那么多,可此时此刻,他依旧觉得空虚。 江晚意口袋里的手机在疯狂震动,他指尖贴着装有手机的衣服口袋,眼眸微垂,眸光里闪过若隐若现的期待,慢慢拿出手机。 也许……今天程锦栖会联繫他。 他今天更新了数条朋友圈,乱七八糟的灯光下,他和一群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人合照,喝下许多陌生脸孔递过来的酒,黎醒说得没错,再这么下去,江晚意早晚会出事。 可他在赌,又像在泄愤,如同一个幼稚的小孩故意做错事只为得到想要的关注,江晚意从不缺别人的关注,他对程锦栖的离开手足无措,也会用这种小孩子的方式来吸引程锦栖的注意力。 哪怕他并不承认。 他握着震动不断的手机,双眸紧闭,甚至有些不敢看手机屏幕。 计程车开过一处减速带,颠簸下江晚意的噁心感越来越盛,他轻唿一口气,这才缓缓看向手机屏幕。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不认识的名字,不知道是哪天存下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其实有没有印象都不重要,只要不是程锦栖打来的电话,对江晚意来说都没有意义。 江晚意第无数次地问自己,他的选择是错误的吗? 没人能回答他。 哪怕他内心摇摆、折磨,他的外表依旧无坚不摧,他还是那个沉迷玩乐、没心没肺的江晚意。 计程车缓缓停在老别墅门口,江晚意付钱下车,站在黑洞洞的别墅门口,任由越来越冷的秋风吹得他瑟瑟发抖。 越冷,头脑就越清醒。 老别墅隔壁的程家别墅也是漆黑一片,江晚意没有立刻回老别墅,他脚步虚晃地走到程家别墅门口,抬头看着那栋漆黑的小楼,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就是那么漫无目的地看着,直到他冷得浑身麻木才转身离开。 在江晚意看着老别墅的时候,程锦栖也站在窗边看着他。 屋内黑暗,只有电脑屏幕透出些微光亮,屏幕上正放大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灯光混乱、人影攒动,正中间的主角正是江晚意。 哪怕入镜的人再多,程锦栖也能一眼看到江晚意。 照片里,江晚意和一个陌生男人勾肩搭背,他对着镜头笑得张扬肆意,灯光映在他的眸中,却让他的眼神显得很空洞。 江晚意这些天做的任何事,接触过的任何人,程锦栖都了如指掌。 在电脑边扔着无数文件,都是这些天出现在江晚意身边的那些人的资料。 不仅是江晚意不适应没有程锦栖的生活,程锦栖更不适应,甚至濒临发疯,他连正常生活都要做不到了,日日藏在黑暗里,靠着江晚意的照片、江晚意的消息过活。 为了逼江晚意改变对他们之间关系的认知,程锦栖谋划了许多年,制定了一个又一个计划,又推翻一个又一个计划,他做了无数打算,可这些计划与打算才刚刚开始,他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他想冲到江晚意面前,想删掉他手机里乱七八糟的联繫人,想质问他这些天的行为,想宣示自己的主权,可……他不能。 他还没有资格。 如果他这么做,江晚意会立刻缩回壳里,退回到他们舒适的朋友关系里,心安理得地和他保持着过去的相处模式,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涯。 江晚意拒绝他,等的就是他主动放弃,所以他不能半途而废。 这场折磨,从来不是单方面的。 曾经的江晚意,总能感觉到程锦栖地注视,哪怕程锦栖躲在角落,藏在阴暗里,江晚意也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可此时的江晚意感觉不到了,他开始彷徨,开始犹豫,他开始没有自信了。 江晚意回到老别墅,灯都懒得开,在黑暗里摸到沙发,蜷缩着躺上去,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把手机和银行卡都扔在地上。 这些天他吃喝玩乐,花费的依旧是程锦栖的卡。 他知道那些消费简讯会一条接着一条地发到程锦栖的手机,他知道程锦栖清楚他的一切动向,哪怕程锦栖不再主动关注他,那一条接一条的消费简讯提示也会告诉程锦栖他在做什么。 江晚意转了个身,将额头抵在沙发背上,抱着自己,就像他曾经蜷缩在程锦栖怀里时的姿势,可此时一样的姿势,怎么做都不觉得安心。 只是没有了程锦栖的拥抱,江晚意就觉得哪里都无法让他有安全感。 偌大的别墅像一个不断吞噬他的怪物,他任由自己在黑暗里不断下落,唿吸如溺水般难受。 这是程锦栖不再联繫他的第几天…… 江晚意恍惚地想着,酒精让他的大脑刺痛,可他却一丝睡意也没有,越难受就越清醒。 黎醒来得很快,作为这么多年唯一能停留在江晚意生活里的狗友,他还是很担心江晚意的。 他拿着苗淼特意叮嘱的小说,直奔江晚意家的老别墅,下车后看到没有一丝光亮的别墅,黎醒没忍住抖了抖肩膀,嘟囔道: 「江晚意有什么毛病……大晚上的不开灯,这老别墅的位置还偏僻……他不觉得瘆得慌吗?」 黎醒拿着书,深吸一口气,走到铁门前按门铃。 刚按两下,门就自动开了。 第50页 黎醒又抖了抖,走了进去。 老别墅里面的门没锁,黎醒推门进去,摸索着打开灯,灯光一亮,江晚意被晃得眯起眼睛。 他刚刚为黎醒开门,此时正靠在门口不远的位置,脸上的恍惚消失得一干二净,灯光下双眸微微带着醉意,看向黎醒时面上又变成了在夜场时的轻佻和无所谓。 黎醒被江晚意看得发毛,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把书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这书是苗淼的爱好,同性文学里的渣贱文,苗淼经常为了小说里面的爱恨情仇又哭又笑,又为了那些纸片人的悲伤难过喝酒消愁,顺便扯着黎醒一起痛骂书里的渣男。 黎醒回想着苗淼的叮嘱,说道: 「就这本书,你看看吧,是淼淼最近喜欢的书,我从之前就觉得你和程锦栖之间的关系很微妙,现在发展成这样也不奇怪……」 黎醒说后半句话时声音很小,江晚意没听清。 他拍了拍那本书,谨记苗淼的教诲,指着封面上其中一个纸片人说道: 「江晚意,你看这渣攻像不像你?」 「渣攻?」这对江晚意来说是一个很陌生的词彙,他询问地看向黎醒。 黎醒可不敢解释,他并不久留,放下书就走了。 江晚意仍旧靠在墙边,等黎醒走了许久才动弹,脸上的伪装又消失殆尽,只剩疲惫。 他拿起书,盯着封面上两个挤在一起的纸片人,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两个人像他和程锦栖。 江晚意犹豫片刻,最终翻开了书。 只翻开第一页,看了几行字,江晚意立刻把书合上了,光合上还觉得不够,又把书扔出去好远。 黎醒疯了吗? 给他拿的是什么书? 这书里的人怎么会像他和程锦栖? 江晚意身体微微紧绷,想到书里劲爆的文字,盯着那本扔在不远处的书像在盯着什么洪水勐兽。 此时此刻,黎醒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只是他刚走不久就接到了苗淼的电话,苗淼急切地问: 「黎醒!书已经给江晚意了吗?」 黎醒一头雾水: 「给了啊,也按照你之前交代的跟他说了,说完我就走了。」 苗淼倒抽一口凉气: 「完了。」 黎醒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淼淼,你说明白点儿啊!」 苗淼抽完气又慢慢平静下来,她声音越来越小,少见的底气不足: 「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吧……我给你拿错书了……」 黎醒的心重新落回肚子里: 「拿错就拿错呗,反正都是那种小说。」 苗淼的声音还是很虚: 「是吧,题材都一样,这本也是渣贱类型的……就是含肉量……有那么一点点高……」 黎醒疑惑: 「含肉量?什么是含肉量?」 苗淼小声解释了一下。 黎醒握着手机逐渐浑身僵硬,他确定江晚意会来暗杀他的。 他决定了,江晚意和程锦栖这事有结果之前,他绝对不会再出现在江晚意面前! 另一边,江晚意盯着那本书盯了许久,最后还是走过去,重新捡了起来。 只因黎醒的话,只因黎醒说书里的人像他和程锦栖。 这句话对江晚意的吸引太大。 如今他和程锦栖之间一团乱麻,江晚意只希望能从这本书里找到答案。 就是从一行行激烈的字眼里挑剧情看,着实有点眼晕。 江晚意揉了揉额角,拎着书回到卧室,打开床头灯,靠在床边,如临大敌般再次翻开了这本书。 这本书的第一段剧情就是主角之一的独白: 「他已经好久没跟我做了……他是不是对我失去兴趣了?我该怎么挽回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8 23:02:09~2022-04-10 19:2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软糖不粘牙 5瓶;49261199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摔倒 做? 做什么? 江晚意长眉微皱,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做」字是什么意思。 他对情爱和与之相关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看到这本书里的刺激描写, 第一反应只觉得辣眼睛, 而不是像别人那样觉得不好意思。 江晚意强忍着看了几页,这本书的前几页都是关于「我」的独白,独白之后, 「我」在换着方式唤起「他」对「我」的兴趣, 但「他」并不是那么感兴趣。 他把书页翻得哗啦作响,显然是不满意这本书里的内容, 也不明白黎醒为什么说这书中的两个主角像他和程锦栖,看前几页的时候, 江晚意数次合上书扔在一边,又犹豫着再次拿起来,耐心濒临告罄。 这书里的两个主角本质上就跟他和程锦栖不一样,他和程锦栖可没做过那种事。 江晚意的思维上有一个错误, 他觉得这本书跟他和程锦栖不一样只是因为他和程锦栖没有做过,而不是因为他和程锦栖是朋友关系,不是情侣关系, 不能做这种事。 可惜江晚意自己没有发现这种认知上的偏离,似乎只要是程锦栖, 只要披着「朋友」这层关系的皮, 他们之间做什么都可以的。 第51页 他对程锦栖的纵容,大到他自己都不知道界限在哪里。 江晚意强迫自己看完前几页,还是没忍住直接把书翻到最后一页,看到最后一句话, 心重重一跳。 在书的最后一页, 没有刺激的描写, 没有露骨的情节,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我们走过无数个春夏秋冬,也曾拥有过无数的快乐与幸福,只是这一切终究如瓶中月、手中沙,抓不住也留不下。」 「我祝他余生幸福,也祝我们永不相见。」 书里的两个主角最后的结局就是老死不相往来、永不相见?这就是黎醒说得像他和程锦栖? 江晚意只觉得额角刺痛,他再次放下书,拿起手机给黎醒打电话。 此时黎醒正在家里和苗淼大眼瞪小眼,江晚意的电话一到,两个人看到来电显示,纷纷抖了抖肩膀。 黎醒把手机推给苗淼: 「淼淼,你接!你来接!」 苗淼又把手机推回去: 「不接不接,我不接!打死我都不接!」 小小的手机摆在两个人中间,被来回推拒,上面「江晚意」三个字就像催命的阎罗王。 直到铃声停下,手机屏幕暗下去,黎醒和苗淼才一同松口气。 苗淼嘟囔道: 「就是肉多了点呗,江晚意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看点那种书怎么了,程锦栖就是把他护得太好了……」 话说到一半,苗淼余光看到一本书,突然浑身一僵。 黎醒立刻发现了苗淼的不对劲,问道: 「淼淼,你怎么了?」 苗淼僵硬着走到书架,从上面抽出两本书,一本是她一开始打算给江晚意的,一本是她以为拿错了给江晚意的,两本书都是渣贱类型he结局的小说,在她看来情况也类似程锦栖和江晚意,区别只是一个清水一个多肉,但此时,这两本书都还在这里,还在她的书架上。 那黎醒给江晚意塞送过去的书是哪本? 苗淼惊唿一声,立刻开始翻箱倒柜地排查,最后捧着怀里的书欲哭无泪地看向黎醒。 「完了!给江晚意的那本书是be啊!还是……还是那种……为肉而肉的无厘头渣贱be文啊!」 另一边,江晚意一直等到铃声自动断掉也没人接电话,他扔开手机,在黎醒头上记一笔,拉过被子关上床头灯准备睡觉,不打算继续看下去。 他今夜喝了不少酒,浑身都不太舒服。 不只是今夜,这段时间江晚意就没什么清醒的时候,没有了程锦栖的照顾和程锦栖亲手做的甜汤,江晚意总会在醉酒后的第二天头疼欲裂,可他依旧会强忍着头疼,继续逼自己出去玩乐。 程锦栖不在,江晚意的生活完全乱了。 今夜要不是黎醒和苗淼,江晚意照旧会在夜场待到天亮。 此时他躺在床上,明明头晕又难受,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啪!」 刚关上不久的床头灯再次被打开,江晚意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起那本书。 他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书里的两个主角最后分道扬镳。 如果黎醒真的没骗他,书里的两个主角真的像他和程锦栖,他总要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才会走到那样的结局。 江晚意从未想过和程锦栖分道扬镳,只要一想到他和程锦栖会像书里的结局一样此生不见,江晚意就觉得冷,冷到浑身颤抖。 他缩在床头,盯着封面上的两个纸片人看了许久,眉头越皱越紧,最终深吸一口气,重新翻开了第一页,压下心里的不安,耐着性子看下去。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还是没有回来。」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从我们在一起,这些年的生日都是一起过的,从没有例外,我以为我们会永远这样下去,没想到意外来得这么快……」 「早上我给他发简讯,说好了晚上早点回家一起过生日,我亲手做了蛋糕,可他到现在也没有回覆我的消息……」 看到这里,江晚意心头一跳,自从他拒绝了程锦栖的告白,程锦栖也没有再回过他的消息,接过他的电话,也许他真的能从书里找到解决办法。 可是书里这个被放了鸽子的「我」,是黎醒口中说的「渣攻」吗? 黎醒说书里的「渣攻」很像他,江晚意目前还不知道谁是「渣攻」,只能继续看下去。 「我知道他工作很忙,可工作再忙,怎么可能连回復消息的一两分钟都没有呢?工作忙不过是藉口,一切的根源是他对我失去新鲜感了。」 新鲜感。 这三个字戳中了江晚意的死穴,他本人就是被新鲜感驱使的最明显代表。 程锦栖工作也很忙,可他不是现在才开始工作忙的,曾经程氏还不稳固的时候,程锦栖比现在忙数倍,就算再忙,只要江晚意一个信息或者一个电话,程锦栖也会放下一切工作来到他身边。 这一次程锦栖不再联繫他,难道不只是因为他拒绝了程锦栖的告白?也不只是因为程锦栖在整理对他不该存在的喜欢? 江晚意的指尖不自觉地捏紧书角,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程锦栖对他的新鲜感正在慢慢消失。 江晚意拒绝谈情说爱,就是因为他不相信那种被新鲜感控制的东西。 可他一时忽略了,朋友之间也是存在新鲜感的,难道属于朋友之间的新鲜感也会慢慢消失吗? 第52页 这本书刚看了一个开头,江晚意的心就乱了。 他神情严肃,低头继续在满页器官的刺激描写里挑剧情看。 只是这本书里的刺激描写实在太多了,江晚意难免看进去不少,那些文字停留在他的大脑里,逐渐变成画面,画面里的主角又替换上了他和程锦栖的脸。 江晚意勐地合上书,脸颊有些发烫,明明他之前还只是觉得这些描写辣眼睛。 他活到21岁,就算对这种事情再不感兴趣,耳濡目染下也知道得七七八八,可他从未把这种事情放在他和程锦栖身上想过,此时一边看书,黎醒的那句书中主角像他和程锦栖的话又时不时浮现在脑海,导致江晚意总是分心。 他用手背贴了贴自己发烫的脸颊,抓过一旁的被子抱在怀里,双手紧紧搂着,被子松软,搂起来很舒服,可和搂着程锦栖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柔软的被子无法给江晚意安全感。 江晚意抱着被子来回翻身,最终踢开被子,又拿起了那本书。 他突然意识到,他很想念程锦栖。 江晚意再次翻开书,翻到刚刚看到的那部分继续看下去。 他有时候觉得他如今的情况很像书里的「我」,有时候又觉得他的情况比较像「我」口中的「他」。 比如「他」总是在放「我」的鸽子,就像书中开头的生日,明明「我」已经联繫过「他」并做了蛋糕,可「他」还是没有早些下班,甚至没有回家。 江晚意不会做蛋糕,但程锦栖会,江晚意没有在生日的时候放过程锦栖的鸽子,但江晚意经常不吃程锦栖做的蛋糕,有时候是因为吃腻了,有时候是单纯的不想吃。 他不吃的蛋糕,程锦栖也一口都不会动,哪怕那是他忙得用仅有的睡眠时间做的蛋糕,江晚意不吃,那些蛋糕也只会出现在垃圾桶里。 书里的「我」因为「他」没有回家,没有吃蛋糕,一夜没睡,做什么都恍恍惚惚,难受得哭了一次又一次。 江晚意抿紧唇,忍不住想,程锦栖也会像书里的「我」这样吗? 会因为他没有吃蛋糕而难过? 难过到茶不思饭不想?难过到夜夜无法入睡? 不对,程锦栖早就开始难以入睡了,之前在程锦栖的公司,江晚意就偶然发现了程锦栖又开始做噩梦了。 因为他发现程锦栖喜欢男人,因为程锦栖喜欢他,因为程锦栖不得不跟他保持距离,程锦栖又开始做噩梦了。 程锦栖是不是一直都很难过? 江晚意的心像被扔进了深井,起起伏伏无法得到一点氧气,只要一想到程锦栖会像书中的「我」一样难过,江晚意就觉得唿吸困难。 黎醒说得对,这十几年,程锦栖一直待在江晚意身边,随叫随到、任劳任怨,江晚意从没想过程锦栖会离开。 程锦栖是江晚意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这早就成了江晚意的生活定式,只是他最近才明白。 江晚意从床上坐起来,捧着书看得无比认真。 他本以为他看不进去,没想到最后通宵看了一夜,越看越心惊,越看越难过。 直到天光乍亮,江晚意将一整本书都看完了,也没有找到答案。 书里没有给他任何答案。 「我」和「他」就像江晚意和程锦栖,事事一团乱麻,陷入死结,只是书里的两个主角暂时解决矛盾的方式直白又简单,无论发生什么,沟通不了,解决不了,书里的「我」就会慌乱地用各种方式拉着「他」上床做来粉饰太平,仿佛身体贴近了,做的次数多了,一切就能恢復到从前。 「我」因此越来越麻木,「他」对「我」也越来越不感兴趣。 直到最后,「他」身边终究出现了别的人,「我」和「他」最终分道扬镳。 江晚意恍惚地站起来,觉得自己明白了点什么,又还是什么都不明白,他现在只觉得这本书碍眼,扬手就把书扔进了垃圾桶。 他口渴得厉害,拿着水杯晃晃悠悠地下楼,走过楼梯转角,继续往下走的时候,突然身体一晃,脚底踩空,摔了下去。 这一摔让江晚意的额头撞到了楼梯最下面的扶手,额角青紫一片,让他当场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老别墅里的阳光正盛,似乎已经是正午了。 江晚意揉着额角坐起来,迷迷煳煳间下意识地先找程锦栖。 「锦栖,锦栖?我头好疼……」 可惜老别墅里只有江晚意自己,他叫再多次也无人回应。 江晚意踉跄着站起来,心里涌起无限委屈,只觉得大脑刺痛,脑海里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画面,记忆似乎被打乱了,等他终于从疼痛里缓过来,一句话定格在了他的脑海。 「他已经好久没跟我做了……他是不是对我失去兴趣了?我该怎么挽回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0 19:23:41~2022-04-13 17:5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火果不是龙 10瓶;49261199 5瓶;地上的草 4瓶;暮序残霜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记忆出错 脑海里定格的这句话让江晚意怔愣许久, 他努力回想过去的一切,越回想头就越疼, 疼到他刚刚站起来, 又弯腰扶住了一旁的楼梯。 第53页 「程锦栖……」 头越疼,江晚意就越想程锦栖,若是程锦栖在, 总是会有办法缓解他的疼痛, 或者……或者什么? 江晚意撑着额角,思绪断断续续, 很多事情想到一半就中途断掉,脑海里的画面一个接一个闪过, 又突然涌进许多纷杂的画面,那些画面一开始很陌生,一个又一个穿插进他的记忆里,又慢慢觉得熟悉。 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江晚意才能正常走路。 楼梯下散落着杯子碎片,江晚意看着那些碎片,想起他是口渴想下楼倒水喝, 他昨天似乎喝过酒,晚上又通宵了, 可为什么通宵未睡, 江晚意却想不起来。 他没管地上的杯子碎片,径直走向厨房重新拿了一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冰水,一口气喝光, 冷水顺着喉咙划过, 江晚意放下杯子, 彻底清醒过来,思绪不再混乱,头也不再疼了。 杯子放在料理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啪」,像一个信号,让那句江晚意一开始因为头疼没太注意的话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已经好久没跟我做了……他是不是对我失去兴趣了?我该怎么挽回他?」 做? 他? 挽回? 江晚意睫毛轻颤,突然看向客厅的钟,此时已经快下午一点了,早就过了午饭时间,程锦栖为什么没联繫他?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江晚意的午饭都是和程锦栖一起吃的,这从他们在一起后一直是这样…… 在一起? 江晚意一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细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 他和程锦栖认识十几年,后面几年直接在一起成为恋人。 江晚意和程锦栖是一对恋人。 明明已经在一起好几年了,不知为何,江晚意此时想到这句话,心脏却开始怦怦乱跳,紧张到脸颊升温,仿佛他们刚刚在一起一般。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程锦栖,喜欢到在一起这么多年也依旧保持着对程锦栖的心动和新鲜感,江晚意想。 程锦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才没有回来跟他一起吃午饭? 江晚意找到手机,点开微信想要问一下程锦栖,却看到了上一条聊天记录。 是他自己发的信息,时间在几天前,程锦栖没回,不仅是这一条,之前的几条程锦栖都没有回。 江晚意指尖微顿,又立刻点开通话记录,上一次他们的通话也在很久之前了。 这是怎么回事? 程锦栖从不会无缘无故的不和他联繫,程锦栖永远是随叫随到的,程锦栖怎么可能不回他微信、不接他电话? 突然,江晚意浑身一僵,记忆汹涌而来。 他和程锦栖正在冷战,他们吵架了,程锦栖已经很久没有联繫他了。 江晚意站在客厅里,想到这里迟疑的歪了歪头,总觉得有些违和。 程锦栖怎么会不联繫他呢?程锦栖从来不会这么对他。 程锦栖……居然会和他吵架生气? 可记忆里的一切都做不得假,程锦栖真的……对他越来越冷淡了。 江晚意好看的眉紧皱,眸中满是不敢置信,渐渐又浮起浓浓的委屈。 从小到大,他对程锦栖的纵容无处不在,他们在一起后似乎一切都变了,程锦栖怎么能、怎么敢这么对他? 江晚意的委屈又变成浓浓的怒意,他点开微信聊天框,几条微信发过去约程锦栖见面。 微信发过去后,江晚意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自动熄灭,程锦栖也没有回覆。 江晚意深吸一口气,干脆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话筒里的铃声响起,「嘟嘟」声不停,却久久无人接起。 江晚意耐着性子等了又等,等到「嘟」声自动挂断也没等到程锦栖接电话。 他握紧手机,再也等不了,直奔门口,想去程锦栖的公司找他。 江晚意刚走到门口,脚步一顿。 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画面里他将程锦栖送过来的戒指扔进酒杯里,还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江晚意看到总是神色平淡的程锦栖罕见地露出难过的神情,说了什么后直接离开。 江晚意努力回想着他们之间的谈话,可怎么都想不起来,最后连这段记忆都有点模煳。 他抬手揉着太阳穴,猜想这是摔倒后的一些后遗症,也没当回事,转身又上楼去找那枚戒指。 那是程锦栖送他的戒指,他不可能真的扔进酒杯里不要了。 他们应该是因为什么吵架了,也许这就是程锦栖不跟他联繫的原因? 江晚意很轻易地从枕头下面找到那枚红宝石戒指,他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看着那颗艷丽的红宝石,脑海里再次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想起的片段越多,江晚意的心就越难受。 他和程锦栖之间出问题了,早就出问题了,不仅是因为记忆里晚饭时的吵架。 程锦栖似乎……没那么爱他了。 一想到这里,江晚意就觉得心脏抽搐,泛起难以言说的疼。 像是下意识地抗拒这种想法,又像是在迴避着什么。 迴避什么呢?迴避程锦栖没那么爱他这件事吗? 细想好像不是这件事,可除了这个他还能迴避什么? 江晚意不再犹豫,直接去程锦栖的公司,他要和程锦栖当面谈谈,江晚意从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第54页 想到这里,江晚意的思绪又是一顿。 他不会委屈自己,同样的,程锦栖也从不会让他委屈。 可在他的记忆里,程锦栖的确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委屈、放他鸽子,甚至是……不和他做了。 去程氏大楼的路上,江晚意的思绪兜兜转转,像卡入了一个死循环,最后总是停留在一个质疑上。 程锦栖怎么能这么对他呢? 那样的程锦栖,怎么会怎么对他江晚意。 到达程氏大楼,江晚意下车,如过去一般走进去,程氏的人都认识他,没人敢拦他,他走到程锦栖的专属电梯,按下按钮,没想到电梯却提示「指纹错误」。 江晚意一愣,又重新按了几次,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全部是「指纹错误」。 这怎么可能?程锦栖的专属电梯,向来只有他和程锦栖两个人的指纹,难道程锦栖把他的指纹删掉了? 正在这时,两名前台小姐走了过来,客客气气地请江晚意去沙发上坐着等候,说如果他要找程锦栖,可以帮他预约。 预约? 江晚意抿紧唇,神情难掩愤怒,他本就五官鲜明,生气时更显显明艷。 他和程锦栖在一起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他找程锦栖还需要预约了? 江晚意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 「让程锦栖滚下来见我。」 两名前台小姐对视一眼,依旧客气地让江晚意坐在一旁等待,说会帮他联繫。 江晚意面色很冷,他转身坐在沙发上,桃花眼微垂,敛住了眸中的情绪。 其中一名前台小姐见此立刻去打电话,没两分钟她就回来了,不好意思地对江晚意说: 「抱歉,江先生,程总在开会,不能下来见您,不然……您在这里等会儿?」 江晚意没说话,他只是睫毛微不可察的轻颤一下,起身就走。 等江晚意离开后,两名前台小姐纷纷唿出一口气。 其中一名刚来不久的前台小声说: 「姐,程总也没在开会啊,怎么不来见江先生呢?他刚才还特意让人把江先生的指纹删除了,他们两个人不会闹别扭了吧?或者……程总是不是不喜欢江……」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名前台捂住嘴。 「别多嘴!」 说着她眼睛一转,示意另一个方向。 被捂住嘴的前台看过去,立刻倒吸一口冷气,庆幸她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只见电梯旁边的安全通道打开了一半,程锦栖正站在那里,目光一直盯着江晚意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那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喜欢别人的样子,倒像是要把江晚意吃了。 前台小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压惊,心道这才是正常的,从她来程氏起,他们的老闆程锦栖就总是在江先生身后露出这种眼神,跟什么野兽似的。 只是她也有点好奇,这样的两个人,居然也会吵架吗? 江晚意离开程氏大楼后没有走远,他去了附近的咖啡厅,还给程锦栖发了定位,告诉他在这里等他。 他不信程锦栖不来。 江晚意的记忆似乎被分割成了两部分,前半部分的程锦栖随叫随到、任劳任怨,永远把江晚意摆在第一位,后半部分的程锦栖却对他越来越冷淡,像变了一个人。 是因为新鲜感吗? 新鲜感消失了,再浓烈的爱都会改变。 江晚意抿着苦涩的咖啡,就那么坐在窗边的位置等待着,每每门口的风铃声响起,江晚意总要抬眸看过去,眸中的期待一次比一次浅淡。 直到天色渐晚,已经对开门时的风铃声麻木的江晚意,在又一阵风铃声后,似有所感地看了过去。 程锦栖正走进来,一进来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他身上,径直走了过。 江晚意看着程锦栖,只觉得想念,他似乎真的很久没有见到程锦栖了。 他看着程锦栖的眉眼,又去看程锦栖宽阔的肩膀,视线慢慢落在了程锦栖的唇上。 程锦栖的唇很薄,形状好看,嘴角总是冰冷的下压着,显得冷漠又疏离,可江晚意记得那片唇炙热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 他们似乎经常接吻。 江晚意脑海中蓦地闪过许多激烈又刺激的画面,那些画面里的人肢体纠缠又交叠,突然他们齐齐回头,正是他和程锦栖。 「嘭嘭——嘭嘭——」 江晚意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他忍不住盯着程锦栖的唇,撑在脸颊旁的小指不自觉的轻撩过自己的唇角。 是了,他和程锦栖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他们曾做过一次又一次,数都数不清。 这次冷战,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也很久没有接吻了。 江晚意的视线一直跟着程锦栖移动,直到程锦栖坐在他面前,江晚意才微微抬眸,看向程锦栖的眼睛。 程锦栖依旧摆着那副冷淡的模样,可身体却微不可察的紧绷。 江晚意第一次这么看他,用这种充满欲望的眼神看他。 总是对情爱不感兴趣的江晚意,面对感情像个高高在上的神明的江晚意,从神坛上走了下来,走进了满是欲望的俗世,走向了程锦栖。 江晚意微微张唇,对程锦栖说出的第一句话不是控诉,不是指责,不是之前满溢心口的委屈,而是…… 第55页 「程锦栖,过来,吻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3 17:56:31~2022-04-15 16:2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木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月 25瓶;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想吻 咖啡厅里人来人往, 此时正是嘈杂的时候。 程锦栖和江晚意坐在窗边的位置,外面是行色匆匆的路人, 耳边是悠闲的音乐。 他们像从热闹的世界中脱离, 又像在周边树立着看不见的隔板,这里面空气流速缓慢、嘈杂的声音进不来,一切都变得坦白而没有遮掩。 他们只看得见彼此, 也只听得见彼此。 程锦栖刚刚落座, 就因为江晚意的一句话心绪波动。 他是从地狱里活过来的人,他从不被当作人到成为人, 经歷过大大小小的动盪和折磨,却无法因为江晚意的一句话、几个字平静。 江晚意说: 「程锦栖, 过来,吻我。」 程锦栖抬手,修长好看的指尖缓缓扯松领带,像是在扯开伪装。 江晚意长睫微垂, 视线落到程锦栖的指尖。 程锦栖的手很好看,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江晚意看着程锦栖的手, 第一反应却是程锦栖指尖冰凉粗糙的触感。 那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他的身体上, 停留在他的皮肤上。 在江晚意乱七八糟的记忆里,那双手触碰过他无数次,每一次都让他灵魂颤慄。 江晚意的注视是那么的直白,那么的毫无掩饰, 程锦栖镜片后的凤眸微垂, 不动声色地看着江晚意。 他突然撑着桌子站起来, 掐住江晚意的下巴。 江晚意顺势抬头,双唇微张,与程锦栖对视。 周遭似乎响起一些陌生人的抽气声,还有人拿起手机偷拍,但江晚意什么都顾不上了,他连唿吸都与程锦栖的混在一起,双手还紧紧捧着咖啡杯,连咖啡液溅出来泼到他的手背都没有发现。 程锦栖缓缓低头,在两个人的唇即将碰触上时,突然后退,重新坐了回去。 江晚意一直紧绷的唿吸一松,视线缓缓落到程锦栖身上,眸中满是不解。 程锦栖又在扯领带,他将刚刚扯松一点的领带重新繫紧,片刻间又恢復到刚来时无懈可击的模样。 他拿起纸巾放到江晚意的手边,示意他擦掉手背上的咖啡液,并未提及刚刚无疾而终的吻。 江晚意看也不看手背上的咖啡液,他可没心思跟程锦栖打哑谜。 「程锦栖,为什么不吻我?你在搞什么?」 哪怕是摔坏了脑袋,记忆和书里的情节穿插紊乱,江晚意的性子也改不了,仍旧嚣张跋扈,实在无法像书中的贱受一样卑微。 他微抬下巴,面对程锦栖时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生气、不满、渴求以及逐渐压抑不住的委屈。 从小到大,没有人能让江晚意委屈。 曾经的程锦栖不会,可在江晚意如今混乱的记忆里,现在的程锦栖会让他委屈。 程锦栖敏感察觉到了江晚意的情绪波动,江晚意似乎有些不对劲又似乎是在试探他。 试探他什么? 看他有没有像江晚意期待的那样整理好感情,重新以朋友的身份回到他身边? 程锦栖主动拿起纸巾,轻轻擦过江晚意手背上的咖啡液,说话时语气很淡,像带着似有若无的疏离: 「咖啡不烫吗?」 江晚意垂眸,看到手背上红了一点,他皮肤嫩,哪怕这咖啡液已经没那么烫了,还是会在他的手背留下一片明显的痕迹。 咖啡不烫吗? 江晚意在意的不是这个,程锦栖为什么不问他疼不疼? 程锦栖不是向来……最怕他疼吗? 江晚意挺直嵴背,像一只摆好作战姿态的小孔雀。 「很烫,也很疼。」 「程锦栖,你为什么不吻我?」 「你是不是不在乎我疼了?」 江晚意的眼神直白又炙热,程锦栖只与江晚意对视一眼就移开视线。 他怕再对视下去,无法维持现在的冷淡。 「晚意,我们和以前不一样了。」 江晚意挺直嵴背,他想了各种程锦栖会给出的答案,唯独没有想到程锦栖会这么说。 「……不一样了?程锦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晚意的脑海里瞬间闪现过许多记忆碎片,不断重演着一些他被程锦栖冷落的画面,夜夜空守在床边等待程锦栖的画面,画面里孤独落寞的背影,转过头来都是他自己。 程锦栖则想到了他们过去披着「朋友」的皮做尽一切暧昧之事,他想和江晚意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谈情说爱的在一起,而不是再以朋友这个身份。 程锦栖不敢看江晚意越来越红的眼尾,说道: 「晚意,我没办法再以过去的身份待在你身边,你清楚,我……」 程锦栖喜欢江晚意,想要占有江晚意,想要得到江晚意,这一切都是暧昧做尽的朋友关系办不到的事情,也是他以朋友的身份没资格办的事情。 可江晚意却以为程锦栖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黎醒给他的那本书,最后的结局是「我」和「他」分道扬镳,「他」有了其他的人。 第56页 这些乱七八糟的剧情混进了江晚意的脑袋里,和他本来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让他以为程锦栖的意思是——他有了别人。 「我知道。」江晚意打断程锦栖。 他明明眸中写满委屈,可声音却越来越冷。 「是啊,我知道,我早该知道了,你做得够明显了。」知道你在外面有了别人。 江晚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因委屈和难过而带到声音里的颤抖。 「程锦栖,我们认识十几年,你怎么能……怎么敢这么对我呢?」话到最后,江晚意的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程锦栖一愣,他以为江晚意只是生气他的执拗,生气他对改变他们之间关系的坚持,却没想到江晚意会哽咽。 没有人能让江晚意受委屈,包括他程锦栖。 江晚意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程锦栖抬头,与眼尾一片红的江晚意对视。 江晚意眼眶湿润,心底也有些意外他竟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他似乎不是这么容易哭泣的人,可在他的记忆里,他又经常因为程锦栖的不归家而以泪洗面。 认知和记忆出现了矛盾,让江晚意的情绪被无限放大。 他看着程锦栖,连唿吸都乱了。 程锦栖放在身侧的手握紧,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站起来,把江晚意抱进怀里,放弃他的坚持,放弃他可笑地占有,重新以朋友的身份待在江晚意身边——他见不得江晚意委屈和难过。 一直以来的坚持即将因为江晚意的委屈功亏一篑……突然,一通电话打断了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来电铃声是最近很火的情歌,是程锦栖的手机在响。 江晚意听到这首情歌,一把将面前的咖啡杯用力推开,任由咖啡液洒了一桌子。 在外人面前疏离又矜持,高傲又自我的江晚意,从不会让别人看透自己的江晚意,无论记忆如何混乱,依旧不会在程锦栖面前隐藏自己。 他习惯了在程锦栖面前露出最真实的情绪和最真实的自我。 这么多年,他们彼此都是这样的。 是啊,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程锦栖怎么突然变了呢? 电话是助理小王打来的,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程锦栖看了眼来电显示,已经动摇的决心再次坚定下来。 他接起电话,说道: 「瑶瑶?找我什么事?」 电话对面的小王一愣,迟疑道: 「瑶瑶?我不是瑶瑶,我是……」 他刚要解释,突然想到程锦栖让他招助理的时候,特意要求要名字好听的,再联想到最近公司里关于他们老闆和江先生的一些传言,助理小王突然悟了。 小王从善如流地答道: 「是的,老闆,我是瑶瑶。」 程锦栖听着电话里小王的声音,神情又慢慢冷淡下来,凤眼在镜片后观察江晚意,仿佛只是打电话时漫不经心地注视。 他自导自演地说着: 「好,一会儿一起吃饭,老地方,我知道。」 挂断电话,江晚意已经没有在看着程锦栖了。 他盯着面前撒了一桌子的咖啡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锦栖从没见过这样失神的江晚意,他的心每跳一下都在剧烈的痛着,明明是为了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可之前的过程却宛如地狱。 不,程锦栖不怕地狱,他更怕江晚意难过。 江晚意盯着咖啡液在桌子上蔓延,一点点地流向桌子边缘。 程锦栖薄唇下压,说道: 「晚意,我还有约,先走了。」 江晚意没说什么: 「嗯。」 咖啡液流淌到桌子边缘,马上要滴落下来,滴到江晚意身上。 程锦栖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江晚意听到椅子拉动的声音,听到逐渐远离的脚步声,心跳似乎也跟那脚步声重合了。 「咚咚——咚咚——」 突然,咖啡厅的灯光熄灭了。 店员一声惊唿,大叫道: 「怎么回事?停电了?」 周遭传来几声尖叫,显然有些客人吓了一跳,还有人站起来乱跑。 咖啡液在这时终于流淌下来,滴在江晚意身上,已经冰冷的液体渗透衣服,连带着他的皮肤也冰冷一片。 明明咖啡液是冷的,江晚意却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热。 在黑暗里,他勐地站起来,冲着程锦栖离开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一停电,程锦栖下意识地去寻找江晚意,他怕江晚意出什么事。 没想到程锦栖刚刚转身,江晚意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江晚意一把扯过程锦栖的领带,强迫他低头靠近自己,抬头重重咬了上去。 程锦栖闷哼一声,江晚意这一口直接咬破了他的唇角。 黑暗中,嘈杂的人群里,江晚意抬手紧紧搂住程锦栖的脖颈,声音依旧骄纵,隐隐带着怒气。 他是江晚意,再委屈再难过,记忆再混乱,也没法像书里的「我」一样任人欺负、自怨自怜。 他想做什么,一定要做到。 江晚意搂着程锦栖的脖颈,恶声恶气地说: 「程锦栖,我让你吻我,你聋了吗?听不见吗?」 「吻我!就现在!」 程锦栖身体先是紧绷又慢慢放松,他垂眸,下压紧绷的唇角慢慢勾起。 第57页 黑暗里,江晚意听到程锦栖轻笑,这一声笑仿佛瞬间打破了他们之间莫名其妙的氛围。 下一瞬,程锦栖双手用力,紧搂江晚意的腰,将他抱了起来。 「腿,勾紧我。」程锦栖说道。 江晚意的双腿紧紧勾住程锦栖,任由程锦栖带着他从人群里走出来,走出咖啡厅,走进漆黑的小巷,将一切嘈杂、惊唿和尖叫声都甩在身后。 停电似乎是区域性的,可能是电路故障,这一片的街道都黑漆漆的。 程锦栖抱着江晚意靠在墙上,低头用力吻了上去。 去他妈的保持距离,去他妈的筹谋策划,此时江晚意想吻,程锦栖更想。 有什么事,吻完再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5 16:20:11~2022-04-17 16:5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29839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吏檩 20瓶;火龙果不是龙、嗑糖 10瓶;猫尾巴 8瓶;雨小一点 5瓶;三木目、夏目贵志的女卡、梅柳渡江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繁星 停电后的街道更加热闹。 没有了那些电器带来的杂音, 人群的喧闹声反而更加明显。 人们在初时的惊慌后,纷纷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新奇地指着天空中的繁星看。 这些在夜如白昼的灯光里隐身不见的繁星, 在此时终于现了身。 江晚意和程锦栖藏在小巷里接吻,这个吻起初炙热又激烈,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渐渐地江晚意却有点分心。 程锦栖的吻看似兇狠实则轻柔, 就连他放在江晚意身侧的手也是虚拢着的,总透着点似有若无的克制。 这是因为他们此时的关系还卡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说是朋友却早就做过了超越朋友界限的事,说是恋人, 江晚意却不肯越过朋友那条线。 可现在的江晚意不知道,他如今记忆混乱,在他那些掺杂了书本情节的记忆里,程锦栖已经是他的恋人了。 他们谈恋爱这么多年, 什么亲密的事情没有做过,程锦栖此时的克制就处处透着不对劲。 这样的程锦栖跟江晚意记忆里的程锦栖一样又不一样,他们的第一个吻是由他的一个玩笑而起, 那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 可后面他们在一起后的无数个吻,程锦栖总是主动的。 他带给江晚意的每一个吻都激烈又霸道, 占有欲十足, 会紧紧地抱着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哪怕双手搂着他也透着克制和谨慎。 这份克制让江晚意觉得疏离,仿佛他和程锦栖的关系还没有到达恋人这一步, 他们像是先学会跑却还不会走路的小孩子, 处处都透着奇怪。 可是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啊, 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久到连做-爱都已经是家常便饭。 为什么此时不过是一个吻,却让江晚意觉得处处都不对劲?觉得程锦栖谨慎又疏离? 江晚意微微侧了下头,躲开程锦栖的唇,程锦栖立刻停下来,并没有强制掐着江晚意的下巴继续这个吻。 他克制有礼,绝不会做江晚意不喜欢的事。 可真的是这样吗? 江晚意微微皱眉,黑暗里,他看不见程锦栖的神情。 在他如今混乱的记忆里,程锦栖这样的行为,只会让江晚意觉得他变了。 程锦栖开始对他没那么爱了,所以他的拥抱会变得有礼,会对他的亲吻克制,会处处小心翼翼……或者说并不是什么小心翼翼,只是对他不感兴趣。 因为他说要吻,程锦栖不得不应付他,和他接这个吻。 江晚意垂眸,明明待在程锦栖的怀抱里,心却像窒息般难过。 他不该难过的,他从不是这么容易难过的人。 江晚意低头微微喘气,揽着程锦栖脖颈的手缓缓下滑,顺着程锦栖的胸膛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口袋里装着那枚红宝石戒指,在来的时候,江晚意本是将这枚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的,可在到达咖啡厅后,江晚意又将这枚戒指摘下来放进了口袋里。 他从程锦栖怀里下来,靠在墙边,从小巷子狭窄的空间去看头顶的夜空。 夜空中的繁星和他记忆中的很像,他小时候总是待在程锦栖的那间破旧的小屋子里,和小小的程锦栖坐在门口,一起看头顶的夜空。 那时的夜空比现在的明亮好看。 江晚意把戒指塞进程锦栖的口袋里,低声说: 「锦栖,我觉得很不公平。」 程锦栖微微侧眸,黑暗里只能隐约看见江晚意的侧脸线条。 他察觉到了江晚意今晚的不对劲,他猜不透江晚意想要做什么。 明明在拒绝他,却又要他吻他。 在两个人的关系里,江晚意永远是扯着绳索的那一个,这根绳索,他想收就收,想放就放,从没有程锦栖说不的机会。 程锦栖不想也不捨得。 他喜欢看江晚意肆意的模样。 他心甘情愿地被江晚意控制。 江晚意突然说不公平,程锦栖抬手,顺着江晚意的手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摸到了江晚意微微泛凉的指尖和他指尖勾着的那枚戒指。 江晚意没有把手拿出来,他任由程锦栖握住了他的手,两个人的手在小小的口袋里纠缠在一起。 第58页 小小的口袋不断升温,江晚意指尖上些微的凉意很快被两个人聚在一起的热度驱散。 程锦栖指尖划过那颗红宝石的稜角,最后碰到了江晚意的指尖。 江晚意经常歪歪斜斜没有骨头一样靠在程锦栖身上,他们也时常亲密的拥抱,可牵手却很少。 程锦栖的指尖一点点勾住了江晚意的手指,江晚意的手指躲了下,又慢慢停下,任由程锦栖的手一点点靠过来,指尖和指尖交缠,两只手躲在口袋里,缓缓紧扣,十指交缠。 那枚红宝石戒指,被两只手握在掌心,红宝石打磨的稜角磨着两个人的手掌心,不断彰显着存在感,就像他们如今混乱的关系,看似谁也离不开谁,可中间永远横亘着一根刺,一个陷阱,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雷。 「你随时能知道我的位置,我却……」 江晚意第二句话只说了一半,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他总觉得违和,觉得这些话矫情。 他和程锦栖不该是这么简单的恋爱关系,他们不该因为这点黏煳、墨迹的小事闹矛盾的人。 他们……他们的关系应该更不一样,或者说更特殊才对。 不单单只是谈恋爱,是更特殊的存在。 江晚意抿了抿唇,唇上还残留着属于程锦栖双唇的热度和触感。 他突然甩开程锦栖的手,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转身站到程锦栖面前,双手用力推着程锦栖的肩膀,将他推到墙上。 程锦栖比江晚意高出不少,江晚意抬手,在黑暗中摸索着程锦栖的脸。 他的指尖碰触到了程锦栖的脸颊、微凉的唇、高挺的鼻樑,最后摸到了程锦栖的镜框。 江晚意扯下程锦栖的眼镜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他去摸程锦栖的眼睛,一点点地描摹他眼睛的弧度,轻触他的睫毛。 程锦栖微微低头,闭着眼睛任由江晚意摸索。 他像是早就被驯服的恶犬,在自己的主人面前百般服从。 江晚意的指尖一下又一下轻轻撩拨着程锦栖的睫毛,突然问道: 「你有在一直看着我吗?」 江晚意话音刚落,熄灭的灯光全部亮起,电力故障已经修好了。 光亮里,夜空中的繁星缓缓消失,程锦栖抬手握住江晚意的手腕,睁开眼睛,黑眸定定地看着江晚意。 「我在看着,一直在看着。」 江晚意唇角微勾,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他只因为程锦栖这一句话而开心。 「是吗。」 「我也在看着你。」 江晚意突然捂住了程锦栖的双眼,踮起脚轻轻吻了下程锦栖的唇角。 双唇相贴,江晚意没有立刻离开,他趴伏在程锦栖身上,贴着他的唇,缓慢又清晰地说道: 「再多看看我吧,我也想更多地看看你。」 话落,江晚意后退一步,将口袋里属于程锦栖的眼镜拿出来,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用指尖推了下眼镜框的边缘,桃花眼里的情绪在平光镜片后显得有些朦胧。 江晚意一时有些忘记他要做什么,似乎只要和程锦栖待在一起就是舒服的。 他一步一步往后退,靠在狭窄巷子的另一边墙壁上,中间逐渐拉开的距离就像他们如今乱七八糟的关系。 「程锦栖。」江晚意又开始连名带姓地叫程锦栖。 「这几天,我很想你。」 这是江晚意第一次直白地跟程锦栖说出自己的想念,程锦栖站在小巷的另一边,嵴背挺直,很想立刻走到江晚意面前,再次拥抱他。 可他没动。 他看不透江晚意今晚的意图。 到底是在试探他,还是想要做些什么? 无论如何,江晚意看着都不像要改变他们之间关系的模样。 江晚意也没打算等到程锦栖的回答,他脸上挂着笑容,那笑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似有若无的勾人。 「如果你再让人拦着我,不让我去你公司找你,我就砸了你的公司。」 上一秒还说着想念的江晚意,下一秒突然威胁起程锦栖。 他说完这句话,微微皱眉,抬手揉了揉有点疼痛的额角。 记忆里,在他和程锦栖谈恋爱之后,他似乎不会这么对程锦栖说话。 他总是显得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甚至很少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做得最大胆的事,就是一次又一次企图在床上唤起程锦栖对他的兴趣。 在记忆中,他是怎么企图程锦栖的? 说「别走」、「求求你」、「再爱我一点」? 这些话被江晚意含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不是如此卑微的人,他……怎么会因为和程锦栖谈恋爱就变成那副样子? 程锦栖也不会让他变成那样。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记忆都让江晚意的心情又不快起来。 江晚意看着程锦栖,眸光慢慢带上点冷意。 程锦栖不喜欢他了? 程锦栖对他慢慢不感兴趣了? 程锦栖不愿意跟他做了? 江晚意不信。 江晚意摘下眼镜,一点点走向程锦栖,在程锦栖的注视下,将眼镜重新戴回程锦栖的脸上。 「虚伪者。」江晚意轻声说道。 江晚意这三个字一出口,他们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程锦栖低头看着江晚意,江晚意今晚总是有些奇怪,可在他说出「虚伪者」这三个字后,那股奇异的微妙违和感又立刻消失。 第59页 江晚意还是那个能够看透程锦栖的江晚意。 他在试探他。 程锦栖确信这一点。 为了试探他,所以让他吻他。 可笑的是他中计了,他无法抵抗,他口口声声说着保持距离,还是在江晚意的一句话后吻住了他。 他甘之如饴又心甘情愿。 江晚意微微一愣,「虚伪者」这三个字在他的记忆里飘忽又肯定。 他似乎经常这么说程锦栖,可记忆却有些模煳。 刚刚说出这三个字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他总是做出一些与他记忆中的行为完全不符合的事,但江晚意并不后悔这么说。 他将手覆盖在程锦栖的胸口,感受着程锦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与程锦栖严肃的外表不同,程锦栖的心跳并不沉稳。 江晚意像是发现了什么乐趣,他收回手,干脆将耳朵贴了上去。 程锦栖双手微抬,江晚意突然说道: 「不许动。」 「不许抱我。」 「也不许碰我。」 江晚意听着程锦栖的心跳,双眸缓缓眯起,脑海里突然涌现出程锦栖说出「保持距离」这句话时的模样。 这段记忆本来被淹没在江晚意那堆乱七八糟的记忆下面,此时突然慢慢浮现出来。 程锦栖不只说过一次「保持距离」,他说过很多次,每一次都让江晚意很不爽。 江晚意不开心,程锦栖也别想开心。 还是那句话,江晚意不信程锦栖不愿意碰他。 他的记忆和他的下意识举动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哪里都不对劲。 江晚意双手抬起,紧紧搂住了程锦栖的腰。 他主动窝在程锦栖的怀里,却不让程锦栖回抱他。 程锦栖双手缓缓抬起,又在江晚意的话中慢慢落下,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握紧成拳。 江晚意听着程锦栖的心跳,说道: 「程锦栖,你不是要跟我保持距离吗?」 「你不是不想碰我吗?」 「你不是……对我失去兴趣了吗?」 江晚意的提问一个比一个奇怪,程锦栖微微皱眉,那些一次又一次浮现又被忽略的怪异,终于浮现了出来。 江晚意不仅是在试探他,江晚意真的有些不对劲。 程锦栖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跟江晚意说过「不想碰他」、「对他失去兴趣」这种话。 可江晚意不是会杜撰、说谎的人。 江晚意没注意到程锦栖的不对劲,他继续说道: 「明晚你回家,我在家里等你,我有东西要给你。」 「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做到不碰我。」 话音落下,江晚意已经站直身体离开了程锦栖的怀抱。 他一步又一步后退,和程锦栖拉开距离,然后慢慢走出小巷,走出程锦栖的视线。 程锦栖看着江晚意离开的背影,双眸危险地眯起。 他要查清楚江晚意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晚意发生任何他不知道的事情,都会让他发疯。 而走出小巷的江晚意,也缓缓皱起了眉。 他刚刚跟程锦栖说「回家」,他一时有些疑惑哪一个是他们的家。 是他在市中心的房子,还是程锦栖的房子,或者是老别墅,总不会是程家的别墅吧? 在他的记忆里,他们恋爱以后住在了一起,可到底是住在了哪里? 江晚意的记忆里没有关于这个「哪里」的记忆。 他们似乎在哪个地方都一起住过。 江晚意迷茫了一会儿,最终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应该是老别墅,程锦栖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而他最近都住在老别墅里。 江晚意抬起手,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 他把戒指重新塞给了程锦栖。 送戒指这种事,怎么能让程锦栖单方面来做? 江晚意这么想着,又抬手摸了摸自己耳垂上的红宝石耳钉。 他也想……时刻知道程锦栖的位置和动向。 江晚意这么想着,立刻打了一个电话,花费了一大笔钱。 只是他忘记了花钱换一张卡,他这边花了钱,另一边程锦栖立刻就收到了消费简讯。 他本想去查一下这笔钱的动向,指尖微动,又放下了手机。 应该跟明晚有关,明晚就能知道一切了。 电力恢復后,街道又恢復了平时的模样。 小巷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没有了江晚意,巷子里更显孤寂。 程锦栖站在小巷子里,像是与全世界格格不入。 他收起手机,缓缓从小巷子里走出来,走进热闹的人群,却依旧融不进去。 程锦栖是江晚意与这个世界的联繫,江晚意又何尝不是程锦栖与这个世界联繫的纽带。 他们都是和世界格格不入的人,恰好他们遇见,又纠缠不清。 程锦栖走在夜色里,跟在江晚意身后回到程家别墅。 他很期待明晚,万分期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7 16:58:05~2022-04-20 20:1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298398、三木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签 35瓶;凌迩 28瓶;夏目贵志的女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页 第25章 耳钉 夜里紧张期待的不只是程锦栖一个人, 江晚意也在想着明晚的事。 不只是紧张期待,江晚意到家才想起来生气。 他一时忘记了程锦栖曾接过一个电话, 电话里有一个陌生的瑶瑶要和程锦栖一起吃饭。 他是想要跟程锦栖算帐的, 只是这个瑶瑶本应该是横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一个很碍眼地存在,可江晚意却在跟程锦栖交谈的时候没想起来。 就像是这个瑶瑶从没有起过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一般。 江晚意皱着眉,仔细回忆, 竟一时想不起来这个瑶瑶的模样。 他应该是见过这个瑶瑶的, 不该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 他? 江晚意眉头越皱越紧,他甚至想不起来瑶瑶的性别, 是男是女都记不清了。 不太对劲,他哪里都不太对劲。 江晚意泡进浴缸, 大脑在热水的薰陶下有些昏沉。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每次他想仔细地回想什么,头都会疼。 是他早上那一跤摔得太狠了? 也许他该找时间去医院看看。 但不是明天,他明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到明天, 江晚意又把瑶瑶这个人抛到脑后了。 他明天想要给程锦栖一个惊喜,希望……对程锦栖来说是个惊喜。 至少……要让程锦栖按时回家,毕竟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了, 他还不想和程锦栖分手。 一想到这里,江晚意又开始头疼, 最后干脆不想了, 只想着明晚要做些什么。 忘记瑶瑶的不只是江晚意,程锦栖直到看到助理小王的信息才想起来他还在江晚意面前演了一齣戏,还有一个瑶瑶在。 想到瑶瑶,程锦栖微微皱眉。 他知道杨家一直在催江晚意去工作, 他不可能放着江晚意真的去给杨择暄当助理。 虽然杨择暄是江晚意的大哥, 可当了杨择暄的助理, 杨择暄一定会想尽办法拦截他们两人见面的机会。 江晚意如果真的要工作,也只能来他的身边工作。 莫瑶瑶是个问题,江晚意如果真的看到莫瑶瑶…… 程锦栖轻嘆一口气,他的晚意一定会笑话他的。 新助理莫瑶瑶还不知道自己刚刚来工作就要面临一次超长期的出差任务。 江晚意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早地起床出门。 他花大价钱定了一套红宝石耳钉和戒指,甚至比程锦栖的更过分,江晚意不仅在耳钉里面装了定位系统,连戒指里面他也装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因为设计并不难,通宵加工,不出意外他今天晚上应该能拿到戒指和耳钉。 江晚意出门去买耳钉枪,程锦栖没有耳洞,他要亲自给程锦栖打一个耳洞,不仅是耳洞……他还想做一些别的事情。 他突然特别想在程锦栖的身上留下属于他的标记。 或者说不是现在突然想,而是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一直因为什么压抑着。 明明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为什么他要一直压抑自己呢? 江晚意一想到这里,头又开始疼,他想不明白,干脆不再想。 他离开老别墅,程锦栖立刻知道江晚意出门了。 程锦栖看着代表江晚意位置的小红点,看着那小红点离他越来越远,又慢慢向他靠近。 他喜欢看着代表江晚意的小红点逐渐向他靠近,这会让程锦栖控制不住的兴奋。 这一个白天,程锦栖什么都没做,没有工作,拒绝别人的联络,就一直在看着江晚意的移动位置。 直到江晚意又回到了老别墅。 原来江晚意口中说的「家」是指老别墅。 程锦栖今晚要搞清楚江晚意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晚上八点,程锦栖按响了老别墅的门铃。 江晚意为程锦栖打开铁门,站在老别墅的门口等着程锦栖走过来,双手抱胸有些微微的不满。 「你不是有钥匙?」 程锦栖一走到面前,江晚意立刻不客气地质问,语气有点斥责夜不归宿的丈夫的意味。 只要发现了江晚意的不对劲,稍加注意,以程锦栖对江晚意的了解,他就能发现更多奇怪的地方。 程锦栖没说话,沉默地跟在江晚意身后进门。 江晚意忙了一天没怎么吃饭,他想要送程锦栖一些东西,也想给程锦栖一个惊喜,但不包括做饭。 在江晚意的记忆里,他似乎是会做饭的,他经常做一些饭菜在家里等待不归家的程锦栖,但…… 江晚意下午试了一下,别说做饭了,他连切个菜都费劲。 菜没切到,先在他的手指上划出一道口子。 那颗沾了血的土豆还扔在厨房的菜板上,江晚意是一点做饭的心思都没有了,晚上的烛光晚餐干脆点了某家餐厅的外送。 程锦栖一进来,第一眼就把江晚意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也立刻发现了江晚意指尖小到不能再小的伤口。 他微微皱眉,进门后熟门熟路地去找药箱,扯过江晚意的手腕坐在沙发上,帮他处理指尖上的伤口。 江晚意看着程锦栖认真的模样,心想他和程锦栖果然住在一起很久了,程锦栖对这个别墅里的一切都很了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药箱塞在了哪个角落,程锦栖却能轻易找到。 程锦栖轻轻吹了吹江晚意指尖上的伤口,问道: 第61页 「疼吗?」 江晚意愣了下,无意识地勾起唇角。 程锦栖问他疼吗,程锦栖一直在乎他疼不疼。 江晚意笑着说: 「好疼,特别疼。」 程锦栖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不过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伤口,江晚意说疼,他就更加担心。 江晚意突然抽回手,把手伸到程锦栖唇边。 「别涂药了,我不想要那个。」 程锦栖还拿着沾了药水的棉签,听到江晚意的话,抬眸不动声色地看着江晚意。 在外人面前冷漠疏离的程锦栖,谁也无法轻易接近的程锦栖,似乎此时无论江晚意说什么,他都肯做。 江晚意本来只想开个玩笑,可看着程锦栖的样子,心里突然起了很多恶念,他喜欢看程锦栖这幅予取予求的模样,似乎在程锦栖的世界里,他江晚意说什么都对,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地执行。 他张了张唇,却不忍心对这样的程锦栖使坏,最后只是说: 「你亲我一下吧,亲我一下,比药有用。」 程锦栖便立刻低头,在江晚意的指尖上轻吻了一下。 江晚意看着程锦栖长而密的睫毛,心底突然浮现出浓浓的疑惑。 这样的程锦栖,怎么会像记忆里那样对他呢? 江晚意想抽回手,程锦栖亲完却不肯放手,他不容拒绝地握着江晚意的手腕,还是为他指尖上的伤口涂上了药水。 药水泛着点红,抹在江晚意的指尖,像是将程锦栖的吻保留在了上面。 程锦栖这才放手,江晚意立刻将手腕背在身后,他一抬下巴,示意程锦栖去餐厅。 「晚饭准备好了,一起吃个饭?」 他说这话的时候半点没有书里「我」那样的谨小慎微,他就是江晚意,就是肆意又张扬的江晚意,因为书里的情节混入了他的记忆导致他的行为时常有些分裂,他自己意识不到太多,可程锦栖却都看在眼里。 程锦栖走进餐厅,看到了桌子上的晚餐和高高的烛台。 江晚意关灯,点燃了蜡烛,看着面前本该浪漫无比的烛光晚餐,竟丝毫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似乎对他和程锦栖来说,什么烛光晚餐,什么形式上的东西都不重要。 他们的关系远比这些虚幻的东西更加真实和深刻。 一顿饭江晚意吃得索然无味,他更多的时候都在看程锦栖,而程锦栖也在看江晚意。 他们坐在长桌的两边互相对视,似乎食物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他们才是彼此的精神食粮。 直到晚饭结束,江晚意拿出两个小盒子。 两个黑色的小盒子,他本想当着程锦栖的面打开,却又顿住。 江晚意抬眸,定定地看着程锦栖,突然拿着两个小盒子起身往外走。 他走出餐厅,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程锦栖一眼。 这一眼包含了很多情绪,也包含了江晚意对程锦栖压抑许久的欲望。 江晚意对程锦栖的欲望。 过去的江晚意是没有欲望的人,他对情爱、对谈恋爱都不感兴趣,他的一切兴趣都来自程锦栖,他以前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可此时此刻,记忆混乱的江晚意,突然觉得这也是一种欲望。 他的兴趣,他的欲望,从来都只属于程锦栖一个人,或者说他全部的欲望都来自程锦栖,只是他从不会释放这些欲望。 只是一个眼神,程锦栖立刻跟了上去。 两个人走得不紧不慢,中间隔着一段若有似无的距离。 无论是江晚意,还是江晚意手里的那两个小盒子,都对程锦栖有些无限的吸引力。 江晚意想做什么?江晚意想给他什么? 程锦栖无比期待。 江晚意一路领着程锦栖去了卧室,卧室的床上还乱七八糟地散着被子。 看到被子的一剎那,江晚意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句话「他已经好久没跟我做了……」。 江晚意突然想起他今晚的目的是让程锦栖回家,是为了挽回程锦栖,是为了像他的记忆中那样,让程锦栖重新对他有兴趣。 可江晚意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么卑微的话。 他把两个小盒子扔在床上,站在床边,看向还站在门口的程锦栖,抬起手,手心向上,微微皱眉,眸光里带着对自己记忆的质疑,说道: 「程锦栖,过来。」 程锦栖把江晚意这一会儿的神情变化全都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将手搭在了江晚意的手心。 江晚意用力扯过程锦栖,程锦栖站着没动,江晚意这一下没扯动。 他下意识地瞪了程锦栖一眼,瞪完又想起今晚的目的,便堪堪忍住了再瞪一眼的冲动,说道: 「程锦栖,去床上躺着,闭上眼睛。」 程锦栖的黑眸深不见底,他站在江晚意面前,低头定定地看了他许久,这才缓缓躺到床上。 江晚意站在一旁,从床头柜翻出他今天出门买的耳钉枪,像握着真枪那样拿着耳钉枪,冲着躺在床上的程锦栖做出开枪的动作。 他又忘记了他今晚叫程锦栖来的目的,此时满脑袋只想着一会儿给程锦栖打耳钉的时候,程锦栖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跟他说疼? 程锦栖闭着眼睛,只听到江晚意似乎翻出了什么东西,他指尖动了动,与其说是一个躺在床上的猎物,不如说是准备好一切的猎人。 第62页 两个人心思各异,只等靠近,一触即发。 第26章 吵架 打耳洞算不上什么大事, 一般也没人会准备麻药。 江晚意跪坐在程锦栖身侧,将红宝石耳钉装在耳钉枪上, 用冰凉的尖端对准程锦栖的左耳耳垂时, 突然犹豫了。 一定会疼吧?也许还会流血。 江晚意抬手摸了摸自己右耳的耳钉,他记得这枚耳钉是程锦栖亲手为他戴上的,也是程锦栖亲自为他打的耳洞, 如今回想起来, 痛与不痛江晚意早就记不清了,他的记忆像蒙着一层纱, 纱幔后只能看到程锦栖居高临下的脸和他自己激烈的心跳。 想来当时,他和程锦栖之间的关系就已经算不上是普通朋友了。 江晚意这么想着, 突然收手,低头咬上了程锦栖的耳垂。 程锦栖躺在床上,双眸紧闭,感觉到耳垂上冰凉的齿间触感, 身体微不可察的紧绷。 江晚意像在试探程锦栖的痛感程度,他咬着程锦栖的耳垂缓缓用力,双唇微阖, 本是冰凉的耳垂立刻变得温热。 程锦栖没说话,他缓缓抬手, 撑在了江晚意的后腰。 江晚意垂眸盯着程锦栖的脸看, 牙齿慢慢碾磨几下,这才张嘴退开。 程锦栖的左耳耳垂上已经出现了一圈浅浅的牙印,从头到尾,程锦栖没喊过一声疼。 他像个听话的人偶, 躺在床上任由江晚意摆布。 「你……」 江晚意迟疑地看着程锦栖,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些程锦栖不回家、挂他电话、跟他吵架等等的混乱记忆。 这样一个仗着他的喜欢, 不停渣他的渣男,怎么会这么听话地躺在床上任他摆布? 江晚意微微皱眉,记忆又不停往前推,回到了他们小时候,小时候的程锦栖一直是听话的,更正确地说是只听他的话。 似乎程锦栖像现在这样听话地躺在床上,也没什么不对。 江晚意的思绪陷入了矛盾,像是在他的脑袋里打了一个又一个死结。 他伸手碰了下程锦栖的耳垂,轻声问: 「疼吗?」 程锦栖睫毛轻颤,似乎是想睁开眼睛,又想起了江晚意的命令,仍旧闭着眼睛。 「不疼。」 江晚意猫儿一样用牙齿磨着他的耳垂,留下的印子泛红但也浅淡,明显没捨得用力,程锦栖又怎么会疼。 他倒是有些控制不住地想睁开眼睛,想要看一看江晚意现在的神情。 江晚意不对劲,很不对劲。 江晚意盯着那圈自己咬的牙印,轻嘆口气,突然 伸手比出枪的手势,将指尖抵在程锦栖的额头上。 「程锦栖,我一枪崩了你,你怕不怕?」 程锦栖:「……」他没想到江晚意突然开这种幼稚的玩笑。 江晚意的指尖温热,程锦栖一时不知道江晚意到底要做什么。 江晚意见程锦栖不为所动,收回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锦栖看,他自己没发现,他的眼神里满是兴味,像在看什么稀奇玩意儿。 那些因为渣贱小说而被影响的混乱记忆被江晚意抛到脑后,那些因为不信任感情、坚信自己是直男而坚决不肯和程锦栖更进一步的犹豫也因为记忆混乱被抛开,江晚意此时看着程锦栖,眸中只有纯然的、最原始的好奇和兴味。 一切感情都来源于新鲜与兴趣。 江晚意姿态懒散地撑在床边,指尖再次碾上程锦栖的耳垂,在印着一圈牙印的耳垂上不断碾磨,直磨得程锦栖的耳垂髮热发烫,这样会缓解一会儿耳钉枪穿刺过去的疼痛。 程锦栖从头到尾都没有移动过位置,他的手臂伸展,虚虚拢着江晚意的后腰,任由江晚意折腾他的耳朵。 此时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江晚意能够清楚地看到程锦栖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包括他明明没人碰却自己红起来的另一边耳朵。 江晚意唇角微勾,终于将冰凉的耳钉枪抵上了程锦栖的耳垂。 程锦栖在这时突然收紧手臂,让江晚意踉跄着摔进他怀里。 江晚意趴在程锦栖胸口,指尖微微用力,轻微的「啪」一声后,艷丽的红宝石耳钉戴在了程锦栖的耳垂上。 明明江晚意准备了很久,却还是让程锦栖的耳朵留下一滴血珠。 江晚意低头,润而红的唇轻吻程锦栖耳垂上的红宝石耳钉,也带走了那滴血珠。 血珠氤氲在江晚意的唇边,程锦栖在这时突然睁眼,恰巧看到了那一抹血色。 江晚意只与程锦栖对视一眼,立刻垂眸避开,从另一个小盒子里拿出那枚和耳钉配套的红宝石戒指。 他牵起程锦栖的左手,将戒指戴在了程锦栖的无名指上。 程锦栖垂眸看去,双眼蓦地一眯。 江晚意送他戒指,曾拒绝了他的戒指的江晚意,送了他一枚同样是红宝石的戒指。 程锦栖指尖微动,此时在他的口袋里,正装着那枚被江晚意拒绝,又被江晚意塞回来的,他送不出的戒指。 江晚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给程锦栖戴上戒指后,江晚意突然抬头沖他笑了笑,然后探手去掏程锦栖的口袋。 果然,在程锦栖的口袋里装着那枚他昨天塞回去的戒指。 江晚意拿着戒指看了看,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程锦栖见此,第无数次的疑问,这两天江晚意的所作所为,与之前对他的感情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大相迳庭。 第63页 太奇怪了,江晚意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程锦栖一双凤眼微眯,浑身压迫感十足,偏偏江晚意一点都不害怕。 程锦栖能吓唬任何人,唯独吓唬不了江晚意。 江晚意也微眯双眼,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程锦栖,说话时依旧盛气凌人。 「谁让你睁眼了?你眯着眼睛做什么?吓唬我?」 程锦栖一愣,浑身的气势瞬间收敛。 他仍旧躺在床上,却没再闭眼,而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突然低哑着嗓子说道: 「有点……疼。」 程锦栖说疼。 江晚意浑身一僵,突然有些慌。 他立刻凑近去看程锦栖新扎的耳洞,那耳洞除了刚开始流了一滴血珠外,并没有扎歪,也没有扎坏,只是耳垂仍旧泛着红,许久没有褪去。 「很疼吗?」江晚意小心地碰了碰程锦栖的耳垂问道。 程锦栖点了点头,见江晚意因为他说疼就立刻被分散了注意力,有些诧异。 江晚意对程锦栖的关心从不会这么外放,或者说不会表现得这么直白,他总是骄纵又矜持,明明关心却还要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像现在这样直白又急切真的很少见。 仿佛那些让江晚意犹豫的因素突然消失不见了。 程锦栖顺势点头,流利地说谎: 「很疼。」 江晚意眉头微皱,他凑近程锦栖的耳垂,轻轻吹气,企图缓解程锦栖的疼痛。 吹了一会儿,见程锦栖耳垂上的红散去,江晚意才开口说话,语气带着点迟疑,像是他对自己的话也不确定。 「锦栖,以前的事……」 「我不跟你计较了。」 以前的事? 程锦栖微微扬眉,一时不清楚江晚意指的是什么事,难道是指他对江晚意直白剖开自己情感的这件事吗? 可紧接着江晚意说的话却让程锦栖的目光沉了沉。 「锦栖,你以后要按时回家,不许再跟我吵架,不许玩失踪不和我联繫,也不许再对我这么……差劲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什么你开始变了呢?」 江晚意一边说一边皱眉,越说语气越轻,就像是他自己说的事情自己都不相信一般。 他总觉得这一切很违和,可深思起来又觉得头疼万分。 江晚意这么说着,抬头去看程锦栖,眸光里的犹豫和一闪而过的茫然尽数落入了程锦栖的眼底。 「我们……在一起?」程锦栖反问,双眸紧紧盯着江晚意的神情。 江晚意点了点头: 「是啊,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 程锦栖终于确定江晚意身上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江晚意的记忆似乎出现了问题。 他突然坐直身体,让仍旧半趴在他身上的江晚意吓了一跳。 江晚意下意识地想从程锦栖身上下来,却被程锦栖制止,程锦栖的手臂紧紧揽着江晚意的后腰,低头作势要吻上去。 若是正常的江晚意,在程锦栖告白之后,在拒绝了程锦栖的感情之后,绝对不会让程锦栖吻他。 可此时江晚意却突然安静下来,微微仰着头,闭上了眼睛,双唇微张,做出一副等待亲吻的姿态。 程锦栖的薄唇在距离江晚意的唇只有一丝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垂眸看着江晚意此时的模样,明明很想吻下去,却也不想在江晚意记忆不对劲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事。 程锦栖放开江晚意,后退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江晚意睁开眼睛,看向和他拉开距离的程锦栖一时有些茫然。 他还以为他们要做那件事了,没想到程锦栖连吻都没有吻下来。 那句话又一次浮现在了江晚意的脑海,让他眉头越皱越紧。 程锦栖真的已经对他失去兴趣了吗?所以不愿意跟他做亲密的事,甚至不愿意吻他一下? 江晚意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一股怒气萦绕在心口。 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程锦栖不会这么对他,可事实就是程锦栖在即将要吻他的时候突然停下。 程锦栖的神情也严肃了很多,他看着江晚意,想要询问他的奇怪。 「晚意,你这两天有没有出什么事?」 江晚意此时怒气上头,因为怒气,脑海里的记忆越来越乱,导致他开始剧烈的头疼。 他忍着头疼站了起来,怒斥道: 「我出了什么事?你还知道问我出了什么事?」 「程锦栖,你不是跟我玩失联吗?不是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吗?你还在乎我出什么事?」 江晚意气的原地走了两下,忍不住上前揪住了程锦栖的衣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怒火。 「程锦栖,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被记忆影响而露出温柔小意一面的江晚意终究是假象,此时怒气上头的江晚意才是他本来的性情。 他扯着程锦栖的衣领,肆意宣洩自己的愤怒。 「你一直知道我的位置,却从不来找我,就连我摔下楼梯,在地上躺了一夜也只字不问,程锦栖,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对我?」 摔下楼梯躺了一夜? 程锦栖敏感地捕捉到重点,他立刻去摸江晚意的后脑,果然摸到了一处肿胀鼓包的地方,不算明显但也不难找。 第64页 江晚意本就觉得头疼,此时被程锦栖碰了后脑撞过的地方,忍不住闷哼一声,松开了程锦栖的衣领。 程锦栖立刻起身,抓住江晚意的手腕,说道: 「晚意,我们去医院。」 江晚意一把甩开程锦栖的手: 「别管我!」 他后退一步,抬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髮,也没心思管其他的,闷头向浴室走。 只是他刚走进浴室,立刻头晕目眩的踉跄一下,混乱的记忆逐渐清晰,最终定格在程锦栖一次又一次推开他的画面上。 程锦栖真的没那么爱他了? 所以连他的身体都不感兴趣了。 江晚意撑着墙壁站稳身体,头疼渐渐褪去,他从浴室里探出头,眸光深深地看向程锦栖,双唇紧抿,有些说不出口。 程锦栖站在原地,任由江晚意看着他,脑海里闪过许多种带江晚意去医院的方法。 江晚意不知道程锦栖在想什么,他只是在纠结,他刚跟程锦栖发完脾气,突然这么问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 他不想跟程锦栖分手。 那些程锦栖渣他的记忆慢慢淡去,程锦栖和江晚意真正相处时的记忆浮现出来。 程锦栖明明最听他的话了,怎么会怎么对他呢? 江晚意缓缓启唇,小声问道: 「程锦栖,要不要……一起洗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0 21:49:22~2022-05-09 17:2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29839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节操 56瓶;皖瑶 7瓶;秋天的小裤子 5瓶;贺呵你一脸 2瓶;运柳归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硬墙 程锦栖直勾勾地盯着江晚意看, 眸光里的情绪复杂,复杂到江晚意看不懂, 只觉得程锦栖像是要把他看透。 沉默半晌后, 程锦栖冷静回答: 「不。」 江晚意深吸一口气,怒气再次涌了上来,他狠狠瞪了程锦栖一眼, 用力摔上了浴室的门。 程锦栖听到巨大的关门声响, 立刻转身找出手机,开始安排带江晚意去医院的事。 如果江晚意只是故意跟他演戏, 他还可以陪着江晚意演下去,可在得知江晚意从楼梯上摔下来后, 程锦栖一刻也等不了,只想立刻带着江晚意去医院做最全面的检查。 他害怕江晚意身上出现任何意外,这比他自己受伤出事要难受一万倍。 程锦栖在外面打电话,江晚意在浴室里隔着门板偷听。 他并没有急着洗澡, 而是把耳朵贴在门上,悄悄听程锦栖打电话。 程锦栖比他自己更在乎他的身体,这一点江晚意是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说实话, 程锦栖在得知他摔倒后露出掩藏不住的焦急, 江晚意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可比起立刻去医院,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反正他摔下来的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现在他不也好好的, 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去医院的事情不急。 江晚意这么想着, 等浴室外面程锦栖挂断了电话,才转身走向浴缸。 他看了看浴缸,犹豫片刻,反而打开了淋浴喷头,还是开得冷水。 程锦栖不跟他一起洗澡,他总要想点别的什么办法。 比如洗个冷水澡,让程锦栖再着急一下?后悔一下? 江晚意这么想着,迟疑的脱下衣服走到冷水下,只淋了一点冷水便立刻退开了。 太冷了! 他盯着面前哗啦啦不带半点热气的水流,眉头微皱。 在他的记忆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中,他不是没洗过冷水澡的,他反而经常洗冷水澡,故意感冒来吸引程锦栖的注意。 按理来说他已经十分习惯淋冷水了,可刚刚江晚意不过淋了一下便觉得受不了。 这太奇怪了,难道是因为他的身体太娇气了? 江晚意迟疑片刻,还是关掉冷水打开了热水,这才安心站在喷头下面。 只是洗完澡后,他想了想,又重新打开冷水,咬牙站在冷水下面淋了一会儿,等身体冷了立刻出来,裹上浴袍。 打开门,程锦栖就靠在浴室门旁,见到江晚意,眉头一皱,抬手撩了下江晚意湿冷的发尾,语气微冷道: 「你洗冷水?」 江晚意瞪了程锦栖一眼,推开他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要你管,你不是不愿意和我一起洗澡吗?」 「这是你洗冷水澡的理由吗?」程锦栖反问,随后转身走进浴室。 江晚意以为他去洗澡了,也没在意,却不知程锦栖走进浴室后,感受到里面尚且存留的余温后,松了口气。 好在江晚意没有真的洗冷水澡,程锦栖神情微松,又有些无奈,江晚意就算摔坏脑袋记忆出现了问题,也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 只是不知道江晚意的记忆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才会觉得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程锦栖再聪明,也不会想到黎醒和苗淼在里面发挥了什么作用。 程锦栖试探过浴室的余温后,走了出来,与江晚意悄悄观察他的双眸对上。 江晚意愣了一下,立刻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地问: 「你不是去洗澡了,怎么又出来了?」 第65页 程锦栖没答,转身去江晚意的卧室翻出一套衣服,递给江晚意,说道: 「换上,我们去医院。」 江晚意垂眸,盯着程锦栖拿着他衣服的手,眉头越皱越紧。 他头髮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水珠将浴袍的衣领浸湿了,湿冷的领口贴着脖颈十分难受。 可此时看到程锦栖递上来的衣服,江晚意却不想换。 他不想去医院。 他今晚明明……有很多事情想要做的。 可程锦栖却冷硬的像堵墙,还是堵在死胡同里的那种,什么招数都不接。 程锦栖不接招,江晚意就是有一万个想法都没用。 他还是第一次在和程锦栖的相处中感觉到无力,明明……明明之前他们之间,一直是以他为中心的,是他占据主导地位的。 江晚意想着,突然一愣。 不对……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中,他这么无力的时刻应该很多,他应该习惯了,不该像现在这么惊讶…… 江晚意抿了抿唇,心中一直被他压下去的不对劲和违和感越来越强烈。 程锦栖见江晚意不接衣服,轻嘆口气,将衣服放在一旁,拿过吹风机,坐在发呆的江晚意身边,扯了扯他。 江晚意的身体完全是下意识地靠近程锦栖,顺势躺在了程锦栖的腿上。 直到吹风机的声音响起,江晚意才反应过来,看向程锦栖,说道: 「程锦栖,我不去医院。」 程锦栖听见了,却没有答应。 江晚意抿了抿唇,改口道: 「今晚不去,我很累了。」 这回程锦栖终于出声,他指尖拨弄着江晚意的湿发,喉结微微滚动,答应了下来。 「好,今晚不去,但明天必须去。」 江晚意没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任由程锦栖不断拨弄着他的头髮。 湿发被慢慢吹干,等程锦栖关掉吹风机时,江晚意似乎已经睡着了。 程锦栖没有吵醒江晚意,而是抱起他,将他送回卧室。 他为江晚意铺好床铺、盖好被子,末了还不忘把江晚意额前的碎发拨开。 等到程锦栖准备离开时,一直闭着眼睛的江晚意却扯住了程锦栖的衣角。 他仍旧闭着眼睛,只是已经转身面向程锦栖,面颊上浮现一片薄红,声音很小,带着江晚意身上少见的踌躇和羞涩。 「锦栖,你……留下来吗?」 程锦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说道: 「晚意,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一起去医院。」 医院医院,又是医院,程锦栖句句话不离医院,江晚意听了只觉得烦躁。 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借着微暗的床头灯去看程锦栖的脸,明明自己脸上还带着羞赧,说出的话语却直白又浅显: 「程锦栖,我问你,要不要留下来,跟我一起睡?」 程锦栖被江晚意扯着衣角,垂眸看他,没有出声。 江晚意张了张唇,似乎在调整措辞,他抓着程锦栖衣角的手紧了紧,被脑海里混乱的记忆碎片影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一般,脱口而出: 「我的意思是……程锦栖,你要不要跟我做?」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少,我復健一下,找找感觉。 感谢在2022-05-09 17:25:22~2022-10-08 08:4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u9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手捧小苍兰 10瓶;今 5瓶;49261199 2瓶;梅柳渡江春、梧桐树、啊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逃跑 程锦栖的神情依旧冷清, 他站在窗边,垂眸看来, 看得江晚意脸颊上罕见地涌现一些热意, 抓着程锦栖衣角的手松了松,又立刻攥紧。 「你说话呀!」一直得不到程锦栖的回答,江晚意着急地催促道。 现在的江晚意很不一样, 从前的江晚意绝对不会把如此急切的一面展现在程锦栖面前。 在程锦栖面前的江晚意, 永远是骄矜的,高高在上的, 发号施令的那一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紧紧地抓着程锦栖的衣角,将神情毫不隐藏地表现在脸上,一双清澈的桃花眼里洗去了嚣张跋扈,甚至能让程锦栖从里面感觉出浓浓的……情意。 是他几乎不敢相信的情意。 原来江晚意对他程锦栖是有这么深刻的情意的, 以前这些情意程锦栖很难窥探到一二,如今却分毫不差地展露在他面前,让他如缺水的鱼突然得到大量的水般无所适从。 可程锦栖面上仍旧是平静的, 他知道江晚意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他看着江晚意,看了许久才缓缓伸出手, 从江晚意手中扯出他的衣角。 那一片衣角已经变得皱巴巴了, 可见江晚意攥得多么用力。 「晚意,别闹。」 程锦栖这么说道,一个似是而非但绝对不是江晚意想要的答案。 「你什么意思?」江晚意忍不住扬高音调,那些因为急切而暂时褪去的嚣张又渐渐回到了他的脸上。 江晚意忍不住坐起来, 挺直嵴背, 明明是坐在柔软的床上, 却像坐在高贵的王座,下意识地对着程锦栖命令道: 「程锦栖,留下来,我让你留下来!」 程锦栖的回答是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甚至还不忘帮江晚意关好门。 第66页 江晚意看着紧闭的门扉,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瞪大,眸光中闪过些许不可思议,仿佛程锦栖违背他的命令是多么不对劲的一件事。 可是在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里,已经渐渐不在乎他的程锦栖,似乎又经常这么拒绝他、远离他、不理他。 江晚意皱着眉努力拼凑那些零散的记忆碎片,在那样的记忆中,他应该已经习惯了被程锦栖这么对待,被他扔下,被他抛弃,从最开始难以接受、悲痛欲绝到后面的麻木。 可是…… 江晚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缓缓唿出一口气,又重复了几次深唿吸的动作。 跟那些记忆碎片中的情形不一样,程锦栖的拒绝和离开并没有让他觉得习惯和麻木,他现在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来自心脏的紧缩感,一抽一抽的,江晚意觉得难过,非常、非常的难过。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间门,几次的深唿吸无法平息他的难过和渐渐涌起的怒火,江晚意忍不住走下床,在卧室里来回走了几圈,然后勐地伸脚踹门。 「嘭嘭」几声响,江晚意没穿鞋,门板质量又好,这么几下后,门倒是没出什么事,他的脚却痛了起来。 江晚意脸色僵硬,踹过门的脚甚至一时疼的没办法踩在地上。 他转身,正准备单腿跳回床上时,身后紧闭的房间门突然被人打开。 走廊的灯光照进来,将只亮着床头灯的卧室光亮提升了几个度。 去而復返的程锦栖站在门口,在灯光下不仅看清了床上被江晚意扯得乱七八糟的被子,还看清了江晚意单腿蹦的姿势。 程锦栖微微挑眉,江晚意回头,看到程锦栖挑眉的神情,只觉得尴尬万分,更急切地往床上跳,可有时候就是越着急越出错,他刚单腿跳出一步就被绊了一下,一只脚支撑着身体的平衡左扭右扭,到底没站稳往地上倒去。 江晚意的一双桃花眼都瞪圆了,他忍不住看向程锦栖,下意识地向程锦栖伸出手。 有程锦栖在,他不信他会摔倒在地上。 可事实就是江晚意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地上,好在卧室的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也伤不到他。 程锦栖料到江晚意不会受伤,所以没有伸手,但这对江晚意来说难以接受。 在他的认知里,程锦栖不是会看着他摔倒而不管不顾的人,程锦栖应该事事以他为主的,程锦栖…… 江晚意太阳穴突然抽痛了几下,记忆如同浑浊的水一般辨别不清,他的认知再次和他的记忆产生了冲突。 在那些记忆碎片里,程锦栖的确是会这么做的人,不仅是因为程锦栖对江晚意越来越冷淡了,而是他似乎……一直是这样粗心大意,或者说对江晚意粗心大意。 江晚意越想越觉得生气,也不管站在门口的程锦栖,自顾自从地上爬起来,单腿蹦到床上,一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心中满是对自己的疑惑。 如果程锦栖是这样对他冷淡又不爱的程锦栖,他又是怎么喜欢上程锦栖,又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的呢? 直觉告诉江晚意,他不是这种会委屈自己的人,他连一个冷水澡都不愿意洗。 江晚意盖着被子生了一会儿闷气,还不忘仔细听着被子外面的动静。 突然去而復返的程锦栖,脚步一转,又离开了。 江晚意偷偷掀开被子一角,看到空荡荡的门口,再也忍不住大吼了一声: 「程锦栖!!!!」 程锦栖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走,这次居然连门都不给他关! 他是有什么狗毛病! 只是这次程锦栖并没有离开很久,他很快又去而復返,手里拎着一瓶药。 江晚意看到程锦栖手中的小药瓶,眸光闪了闪,把刚才踹门的脚往被子里藏了藏。 倒也不是什么不希望程锦栖知道他脚疼,怕程锦栖为他担心这种矫情的心理,他只是觉得生气之后踹门还把脚踹疼了这种事很丢人。 实在不符合他江晚意大少爷的高贵体面。 程锦栖又怎么会看不出江晚意的心思,更别提如今撞坏了脑袋,记忆出现问题的江晚意,情绪特别外放,根本掩藏不住。 江晚意裹着被子往床里面缩,半点没有刚才问程锦栖做不做的气势。 程锦栖在江晚意的注视下坐到床边,精准地抓住江晚意的脚踝,微微用力,把江晚意扯到面前。 江晚意被扯得从床头滑倒,像一条被扯住尾巴的鱼一样摊平在程锦栖面前。 程锦栖无视江晚意震惊的神情,挽起江晚意的睡裤,在他脚踝附近都喷了药。 药剂带着浓烈的中药味,喷到皮肤上清清凉凉的,很好地缓解了江晚意刚才用力踹门后的疼痛。 但他似乎难以接受自己被程锦栖像条鱼一样拖到面前,一直摊在那里,半天没动。 程锦栖收好药瓶,又为江晚意盖好被子,只把喷洒过药剂的脚露在了外面。 江晚意闭上眼睛拒绝沟通,他在等程锦栖离开。 谁知道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程锦栖离开的脚步声,反而是腰间一紧,再次被人给提到了床头,脑袋重新躺在枕头上,同时身边的床铺下陷,有人躺在他的旁边。 程锦栖这次没有离开,他躺在江晚意旁边,和江晚意保持了一点距离,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平淡: 第67页 「睡吧,明天去医院。」 江晚意眨了眨眼睛,起伏的心绪渐渐平静。 他本来应该藉机质问程锦栖几句的,比如他不是走了,为什么又重新过来和他睡之类的,可这一天江晚意的大脑都处于混乱的记忆碎片中,实在太累了,竟很快睡了过去。 程锦栖听着身边江晚意逐渐平缓的唿吸声,慢慢往江晚意这边挪了挪,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小再缩小,直到肩膀挨着肩膀才停下来。 很快程锦栖也睡着了,睡得很熟。 江晚意这一觉睡得并不好,他又做梦了,还是零散而乱七八糟的梦。 那些梦的主题什么都有,主角一直是他和程锦栖两个人,江晚意像是一个路人一般,以旁观视角在看着他和程锦栖的人生。 只是看着看着,这些画面逐渐开始不对劲起来,画面里的他和程锦栖开始牵手、拥抱、亲吻,渐渐做起某些不可说的事情。 江晚意看得心跳加速,忍不住捂住眼睛,却又从指缝间去偷看。 那交缠得两个人倒进床里,被子翻飞几下后又突然停住,像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江晚意一愣,没等反应过来,就见被子掀开,两个身形和他和程锦栖一模一样的人缓缓坐了起来,他们没穿衣服,还亲密地抱在一起,却共同回头看向了江晚意。 他们的动作如同钝涩的机器一般迟缓,处处透着诡异,江晚意心中的旖旎还来不及褪去,就被逐渐看清的两张人脸吓得浑身冷汗,勐然从梦中醒了过来。 卧室还亮着床头灯,江晚意睡着后不知怎么跑到了程锦栖怀里,此时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程锦栖睡衣上的扣子。 他盯着那颗扣子,脑海里不断浮现梦中的那两张脸,与其说是脸,不如说是两个头,两个平面体。 那两个人转过来的头上面,没有五官,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平平的面。 那些会让江晚意感到害羞的亲密记忆,如今回忆起来处处都显得诡谲。 江晚意缓缓起身,看着仍旧在熟睡的程锦栖,眸光深沉。 他清楚地意识到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很严重的问题,但他不想去医院,或者说不想程锦栖带他去医院,他下意识地不想让程锦栖站在这件事情的主导地位,就像他和程锦栖正在进行着什么重要的拉锯赛一般。 江晚意坐起来的动作不小,程锦栖却没有醒,也只有在江晚意身边,向来警惕的程锦栖才会睡得这么沉。 这也正好方便了江晚意行事,他跨过程锦栖,离开卧室,也离开了别墅。 清晨,程锦栖醒来,立刻意识到江晚意不在怀里。 他在别墅里找了几圈,又打开定位,发现检测不到江晚意的位置,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江晚意居然跑了,为了不去医院,他趁着程锦栖睡熟之后,跑掉了。 程锦栖看着空荡荡的大床,看着睡在他身侧早就空荡的位置,眸光渐渐冷了下去。 这种江晚意从他身边悄无生气跑掉的感觉十分不好,特别是……一直不在意被他知道定位的江晚意,这次居然屏蔽了定位装置。 江晚意的记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让他做出这种事? 程锦栖阴冷着脸飞快在别墅里翻找起来,很快,他拎着一本封面花哨的小说去了书房。 这本小说,正是被江晚意扔进垃圾桶,又被定期来的保洁阿姨收起来的那本。 程锦栖坐在书房,看着封面上的两个纸片人,缓缓翻开,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而此时的江晚意已经到了黎醒家,他正站在黎醒家的客厅,盯着抱在一起满脸愧疚的两口子,危险地眯起眼: 「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0-08 08:41:50~2022-10-15 17:2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运柳归云 10瓶;奥特曼爱打小怪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追逐 「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江晚意你在搞什么?」黎醒一边说着一边打算把锅甩回突然到访的江晚意身上, 视线却不敢跟江晚意对视,一直停在苗淼身上。 总是理直气壮又嗓门大的苗淼, 这次也觉得有点心虚, 在黎醒的来回推搡下,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江晚意皱眉,黎醒和苗淼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事情的样子, 掩耳盗铃的姿态做得十足, 反倒让江晚意觉得惊讶。 虽然他现在记忆一片混乱,但无论哪一片记忆碎片里, 都没有黎醒和苗淼对不起他的片段,他实在不知道这两口子现在这幅心虚的模样是因为什么。 他顺势上前一步, 做足威胁的姿态,又问了一遍: 「你们做了什么,自己不说,难道打算等我说吗?我自己说后果可就不一样了。」 苗淼听了, 脖子一梗,终于大着嗓门回道: 「江晚意!我不就是让黎醒给你送了一本渣贱小黄书吗?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气吗?你要是不喜欢,直接把书还给我不就行了!你要是不想还, 扔了我也不会说你什么,至于你特地登门来威胁我和黎醒……」 苗淼说着说着, 在江晚意的眼神下,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终闭嘴把脑袋埋进黎醒的肩膀,罕见地露出了鸵鸟姿态。 第68页 黎醒咧了咧嘴,抬眼和江晚意尴尬对视。 江晚意仍旧眯着眼睛盯着面前的两口子, 他不断回忆, 确定在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么一本渣贱小黄书, 但黎醒和苗淼两人的模样又不像是说谎,他们也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面说谎,这更加让江晚意确定,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现在看来,还是比他想像中更麻烦的问题。 「渣贱……小黄书?」江晚意重复着这几个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放着的正是被他摘下来的红宝石耳钉,这个盒子是一个信号屏蔽装置,可以让程锦栖无法得知他的位置。 江晚意看了眼小盒子,重新将它塞回口袋,又拿出手机打开一个app,观察上面的小红点,这个红点代表着程锦栖的位置。 他看了这两样东西后,不再提什么渣贱小黄书,他来找黎醒的目的并不是这个,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问。 黎醒等着江晚意的问责,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江晚意有反应,反而等到了江晚意的一个让他和苗淼都十分震惊的问题。 江晚意清了清嗓子,问道: 「黎醒,我问你,你有没有觉得,我和程锦栖在一起的这几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黎醒眨了眨眼睛,转头和苗淼对视,两个人一起眨了眨眼睛,双方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说啥?」 江晚意皱眉,看着黎醒和苗淼一同转头看向自己,面上是如出一辙的懵逼,心底隐隐泛起一些不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些什么。 直到黎醒的音量不断飙高,回道: 「在一起?你和程锦栖在一起好几年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江晚意看着两人的神情,终于确定了他的不安是因为什么,因为他和程锦栖从没有在一起过,他猜到了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猜到了他的记忆里面掺杂了一些虚假的东西,但他万万没想到原来他和程锦栖在一起过这段记忆才是虚假的。 虽然江晚意的内心惊涛骇浪,但是他的神情依旧未变,微眯得双眸透露着一种危险感,看得黎醒和苗淼都疑惑了,难道江晚意和程锦栖在一起很久了,只是他们不知道? 还是苗淼觉得不太对劲,推开黎醒站了起来,直接询问了江晚意几个问题,江晚意也没有迴避,纷纷回答,回答得不算详细但也差不多。 等问完江晚意,苗淼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本渣贱小黄书的内容她是看过的,虽然不至于记得事无巨细,但大致内容还是知道的,刚才她问江晚意的几个问题也与这本书里的内容有关,没想到江晚意给她的答案都与书里的情节对上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江晚意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他和程锦栖身上的事。 在苗淼询问时,黎醒也发现了不对劲,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最后问道: 「江晚意,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江晚意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神色有些阴沉: 「只是摔了一跤罢了……」 话落他又看向黎醒和苗淼,十分严肃地再次问道: 「我和程锦栖……从来没有在一起过吗?」 黎醒和苗淼一同摇头,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开玩笑,两个人共同出声,郑重回答: 「从没有。」 江晚意的神情看不出什么不同,也不知道他是觉得开心还是难过,他只是点了下头,说道: 「我知道了。」 随后他又从黎醒和苗淼这里问了一些问题,都是关于他和程锦栖这些年怎么相处的,得到的答案也和他的猜测差不多,程锦栖从来未曾变过,不曾渣过他,也不曾像那些记忆碎片中那样冷待过他。 江晚意拒绝了黎醒陪同他去医院的建议,独自去了医院。 一套检查下来,报告出来的很快,江晚意的脑袋只是小问题,记忆出现错乱是意外,与他近期一直心绪紊乱也有点关系,医生说更多的是心理问题,应该很快就会恢復正常,这个很快,医生推测在一周内。 江晚意出了医院,顺手就把检查报告扔了,他屏蔽了定位系统,看模样似乎以为程锦栖不知道他来过医院,却不知程锦栖在他踏进医院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他的去向,也与他一同拿到了检查报告。 看过报告,程锦栖松了口气,这才放弃直接把江晚意抓回来的打算。 正在这时,程锦栖的手机响起「滴滴」几声提示音,一直没有信号的定位系统重新连接,代表江晚意位置的小红点终于出现在了地图上。 是江晚意主动把耳钉从能够屏蔽信号的小盒子里拿了出来,他盯着阳光下仍旧深红如血的红宝石耳钉,跟他叫的专车司机随便说了一个地址。 「去这里,绕远路过去,费用无所谓,今天无论多少钱,我都给你双倍。」江晚意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淡淡说道。 专车司机面上露出喜色,立刻带着江晚意向他说的地点开去。 汽车出发后,江晚意点开app,看到代表程锦栖位置的小红点动了,移动的方向正是他这里,程锦栖正在追赶他。 江晚意弯了下唇角,在汽车开出去半个小时后,又把红宝石耳钉重新装进小盒子里。 另一边,程锦栖同样坐在车后座,已经销假回来的司机老陈正安安静静地开着车。 第69页 程锦栖的视线一直盯着手机上的两个小红点,小红点直白地显示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他的追赶下,不断拉近的距离让他心底隐隐涌起一种莫名的兴奋,仿佛只要追上江晚意,就能彻底得到江晚意一般。 可就在这时,代表江晚意的小红点再次消失了。 程锦栖漆黑的双眸倏地眯起,他盯着此时只显示了他自己位置的小红点许久,突然又放松神情,轻笑一声,说道: 「陈叔,仍旧去刚才的地点。」 江晚意哪怕记忆出现了问题,也要跟程锦栖玩这场你追我赶的游戏,既然江晚意想玩,程锦栖必然奉陪到底。 从他们认识起,这场两个人的游戏就没有人能够退场。 江晚意并没有去之前说过的地方,他让司机又开去了另一个地方,并在车子行驶半个小时后,再次拿出了红宝石耳钉,主动向程锦栖暴露自己的位置。 程锦栖也不负所望,在看到他的位置后,立刻开始掉头,改变方向向江晚意追来。 江晚意揉了揉时不时抽痛的额头,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 就算没有在一起过也无所谓,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程锦栖永远都会跟在他身后,永远都会找过来。 这次在汽车行驶半个小时后,江晚意再次吩咐司机变更了行驶路线。 他们就这么你追我赶,在车上消磨了大半天的时间,直到夜深了,江晚意才没有再屏蔽定位系统的信号,而是把红宝石耳钉握在手心,让司机送他回到了老别墅。 深秋的夜有些冷,江晚意穿得不多,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没忍住抖了抖。 他明明可以直接回自家别墅拿件厚衣服穿上,可他偏不,他径直进了自己院子,爬树去了隔壁。 程锦栖赶到的时候,江晚意正坐在空荡的游泳池边,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老别墅院子里只亮着几盏暗淡的灯,光芒下,听到动静的江晚意回头看来,鼻头和耳朵都冻得有些红了。 程锦栖快步走来,也没跟江晚意说话,第一件事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江晚意身上。 江晚意也不客气,他拢紧属于程锦栖的外套,鼻尖瞬间充满了属于程锦栖的气息。 这气息他十分熟悉,能瞬间带给他十分满足的安全感。 程锦栖没有问江晚意为什么一路遛着他玩,也没有问江晚意大晚上坐在这里挨冻是在做什么,他只是沉默地坐在江晚意旁边,和江晚意挨着肩膀,看似亲密无间实则两人间仍旧隔着一点微弱的距离。 冷风透过这微弱的距离从两个人中间穿过,江晚意突然伸手,面向程锦栖摊开掌心。 在他的掌心里面,躺着一颗红宝石耳钉。 见程锦栖看过来,江晚意弯起一双桃花眼,眸中情绪不明,只是轻声说道: 「程锦栖,帮我戴上,我戴不上了。」 「嗯。」程锦栖低声答应,拿起耳钉靠近江晚意,指尖轻轻捏起江晚意的耳垂,冰凉的耳钉穿过耳洞,深红的宝石重新躺在了江晚意的耳垂上。 戴好耳钉,在程锦栖即将收回手时,江晚意突然抓住了程锦栖的衣袖。 他微微侧着头,眼睛里像藏着诱人的饵,直勾勾地盯着程锦栖,声音轻软地说道: 「程锦栖,要不要跟我做?」 在明知道他们没有在一起后,在明知道他们不是情侣关系后,在明知道那些勾勾缠缠的记忆碎片根本不属于他们两个人后,江晚意再次如此询问程锦栖,带着引诱的、勾人的,不达目的不罢休一般。 程锦栖垂眸,凤眼透过没有度数的平光镜,静静地注视着江晚意。 夜风无声,星空璀璨,江晚意在问完这句话后,甚至弯头将脑袋靠在了程锦栖的肩膀上。 江晚意记错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短暂地忘记了程锦栖对他的感情,忘记了他曾无情的要求程锦栖整理好一切,忘记了他曾绝情地拒绝程锦栖的告白。 可此时此刻,江晚意却又靠在了程锦栖的肩膀上,披着程锦栖的外套,几乎依偎在程锦栖怀里,像最听话懂事的情人一般,轻声向程锦栖索求亲密。 程锦栖像失了声,许久没有回答。 他只是一直看着江晚意,比起满天的星子,程锦栖的目光里只看得见江晚意。 他的眸光很深,里面藏着很多复杂的情绪,复杂到江晚意辨别不清,但有一种情绪,他是能感受到的。 江晚意清楚,程锦栖想跟他做。 程锦栖的拒绝都是假的,疏离都是表象,真实的程锦栖是想跟他做的。 可是程锦栖一直不给他答案,只是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江晚意忍不住仰起了头,想要亲一下程锦栖的唇角。 程锦栖没动,他任由江晚意靠近,仿佛只要江晚意真的亲上了他的唇角,他们之间就会真的发生点什么。 江晚意高扬着头,总是高高在上的江晚意,也只有在程锦栖面前才会如此乖巧的抬头,露出纤白的脖颈,唿吸也喷洒在了程锦栖的下巴。 一点又一点,距离不断拉近,直到程锦栖几乎产生了他们已经亲吻在一起的错觉。 在江晚意的唇马上要碰到程锦栖的唇角时,程锦栖突然站了起来。 亲密的距离再次变得遥远,程锦栖站在江晚意旁边,借着昏暗的灯光低头看他,平光镜后的双眸清冷一片,仿佛他从未因江晚意的任何举动动摇过。 第70页 「不要。」 程锦栖看着江晚意又说了一次: 「不要,我们不能做。」 江晚意愣在原地,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许久,江晚意突然捂住脸笑了起来,他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到肩膀都抖动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程锦栖的神情越来越冷。 程锦栖就这么站在一边,看着江晚意笑了许久,笑够了才向他伸出手。 江晚意眸光里的勾勾缠缠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向程锦栖伸出手,声音仍旧带着笑意,说道: 「锦栖,帮我一下,我腿有点麻。」 程锦栖伸手一把拽起江晚意,江晚意顺势站直身体,面容上的放松暴露在灯光里。 程锦栖唇角下压,突然问道: 「好玩吗?」 江晚意松开手,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冲程锦栖无辜地眨眼睛: 「什么好玩吗?你是指让你今天一直追着我跑这件事吗?」 当然不是。 程锦栖眯了眯眼睛,没有继续问下去。 江晚意也不说,转身慢吞吞地往外走,他这次没有爬树,选择走了正门,从正门离开回到了自家老别墅,身后的程锦栖并没有跟上来。 回到老别墅后,江晚意站在门口,突然看向了隔壁,眸光里的神情淡下去,一片冷意飘飘荡荡地从他眸中散开消失,最后又盈满他自己没有察觉的情意。 江晚意是知道程锦栖能够从其他途径了解他的动向的,也知道程锦栖肯定在第一时间拿到了他的检查报告,这说明程锦栖已经知道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黎醒已经告诉了他关于程锦栖的告白,也说明了他当时的态度。 在这种已知他记忆出现混乱的情况下,面对江晚意的索爱,程锦栖大可答应下来,顺势和他做,可是程锦栖没有。 因为他是程锦栖,绝对不会伤害江晚意的程锦栖。 江晚意轻笑起来,眸光一转,又想到,程锦栖恐怕正在生气。 气他的试探,气他的不信任,可依旧不捨得伤害他,拿他江晚意毫无办法。 江晚意虽然记不清他为什么之前对程锦栖的感情避之唯恐不及,但现在的江晚意却觉得万分有趣。 这个世界上,对他江晚意来说,不会再有比程锦栖更有趣的了。 大概也很难会有吧,江晚意毫无负罪感地想着,毕竟他这么恶劣。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0-15 17:24:47~2022-10-16 21:1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时好、梅柳渡江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颠倒 在外面折腾了一天, 江晚意如今还是带病的状态,说不累是假的, 再加上这段时间他睡眠都不好, 他以为自己虽然累,但躺床上估计又会像之前那样,很难入睡, 就算睡着了也睡得不安稳, 却没想到这次他一沾床就睡着了,还睡得很踏实。 一夜无梦, 江晚意睡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好觉,彻底驱赶走了身体上的疲惫, 醒来时刚刚清晨。 他慢吞吞地爬起来,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外面的阳光,眯了眯眼睛,突然掀开被子跳下床, 踢踏着拖鞋就往楼下跑。 这个时间,程锦栖应该还没有上班! 江晚意跑得飞快,一点都不在乎睡得乱七八糟的头髮, 穿着睡衣就飞奔出了老别墅,直奔隔壁程家的别墅。 清早, 寂静的别墅区响起一连串刺耳的门铃声, 按门铃的人似乎很没礼貌,大早上就这么打扰别人。 没礼貌的本人江晚意却毫不在意,他连续地按着门铃,直到面前的铁门打开, 他便飞快冲了进去。 还没等跑到别墅门口, 就看到程锦栖已经走了出来, 正站在门口看过来。 此时不过清晨,程锦栖却已经收拾妥当,穿着笔挺的西装,一边看着江晚意,一边抬手整理自己的领带,直到把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才放下手。 他刚放下手,江晚意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抬手自然地搭在程锦栖的手臂,急促地喘着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程锦栖也不急,平光镜下的双眸视线下移,落到了江晚意抓着他臂弯的手上。 那双手修长漂亮,指甲修剪整齐,指尖泛着微微的粉色,正肆无忌惮地扯着他的手臂,抓皱他熨烫整齐的衬衫。 江晚意察觉到程锦栖的视线,微微扬眉,非但没有收回手,反而直起身,得寸进尺的靠近一步,直接勾住了程锦栖的手臂,两个人的距离拉近,肩膀挨着肩膀,衣料根本隔绝不了两个人体温的传递。 江晚意睡得乱糟糟的头髮碰到了程锦栖的下巴,他竟是直接把头靠在了程锦栖的肩膀,缓缓唿出一口气,并没有解释自己的行为,只是用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男朋友,我饿了。」 男朋友? 程锦栖双眸蓦地一眯,死死盯着江晚意。 江晚意似有所觉,突然抬头看向程锦栖,与他的黑眸对上,弯了弯眼角,笑了起来。 「男朋友,你不会不想管我吧?你不会扔下饿着肚子的我直接去上班吧?」 「你不会这么做的,对吗?」 程锦栖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确定昨天江晚意已经去医院做过检查,确定江晚意知道了他们之间并非情侣关系,怎么过了一个晚上,江晚意仿佛再次记忆紊乱一般? 第71页 难道他又摔了一跤,再次失忆了? 程锦栖仔仔细细地看着江晚意,看他清亮的双眸,看他眸中的狡黠,突然明白了江晚意的意思。 江晚意想将这个莫名其妙的情侣游戏进行下去,原因是什么,程锦栖猜不透。 明明在江晚意记忆出现错乱之前,他的态度是对他们之间的感情避之唯恐不及的。 但…… 程锦栖缓缓抬手,拨弄了一下江晚意额前的碎发,将他挡住眉眼的髮丝拨开。 既然江晚意想玩下去,程锦栖没有不奉陪的道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江晚意想做的事情,程锦栖从不会拒绝。 哪怕这件事有多么的荒唐,多么的无理取闹。 江晚意眨了眨眼睛,知道程锦栖懂他的意思了,便更加过分的扑进程锦栖怀里,双手紧紧环住程锦栖窄瘦的腰,感受到程锦栖突然紧绷的肌肉,唇边扬起坏笑。 「男朋友,我想吃鱼片粥。」 因为江晚意突如其来的拥抱,程锦栖的唿吸乱了一瞬,他很快调整好自己,语气平静地说道: 「家里现在没有新鲜的鱼肉,暂时换一种,皮蛋瘦肉粥可以吗?」 江晚意哼唧了两声,勉强答应了程锦栖的提议。 他跟着程锦栖进了别墅,大咧咧的摊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程锦栖穿着衬衫西裤走进厨房为他熬粥。 厨房里很快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江晚意眼珠一转,又悄悄地摸进了厨房。 昨晚,他从黎醒和苗淼那里了解到了很多事情,比如在他记忆出现问题之前,他拒绝了程锦栖的告白,对程锦栖的感情避如蛇蝎,甚至让程锦栖远离他,让程锦栖独自整理好自己的感情…… 在黎醒和苗淼的描述中,江晚意应该非常排斥程锦栖才对。 可此时的江晚意,无法做到排斥程锦栖。 他对程锦栖有着一种近乎天然的亲近感,程锦栖能给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他确定这是任何人都无法给他的,包括他的家人,所以他更加无法理解之前的自己为什么会排斥程锦栖的感情。 虽然江晚意现在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欢程锦栖,但是……他不觉得讨厌,甚至有些沉溺于程锦栖的纵容和宠溺。 他喜欢这种肆无忌惮的感觉。 江晚意唇边噙着坏笑,自以为悄无声息地靠近程锦栖,然后再一次从身后抱住了程锦栖的腰身,双手还无所顾忌地到处乱摸,甚至掐了把程锦栖腰间硬实的肌肉,轻声感嘆道: 「身材真好啊……」 要是他也有程锦栖这身肌肉就好了。 程锦栖再一次浑身僵硬,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剥了一半壳的皮蛋,那皮蛋在他手里颤巍巍的,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无情的捏碎。 江晚意只觉得好笑,他这次很有分寸,在程锦栖说话前先一步松开了手,靠在一旁看着程锦栖为他熬粥。 程锦栖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继续剥皮蛋的壳,只是后半颗皮蛋被他剥得坑坑洼洼,显然是没什么耐心了。 江晚意只觉得好笑。 听说程锦栖爱惨了他。 在昨晚,他也的确能感觉出程锦栖非常想跟他做,可程锦栖又总是因为他的一些小动作表现得非常紧张和生疏,这样的反差只让江晚意越来越上头,心中涌起了更多想要逗弄程锦栖的念头。 好在他没有在程锦栖熬粥的时候再捣乱,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其间还跑去程锦栖家的浴室洗漱一番,他洗漱的时候翻找了一下,果然发现这里有很多属于他的洗漱用品。 等他洗漱完出来,程锦栖已经盛好了粥,正坐在餐桌边等他,桌子上还有一些小菜,看着都很精緻。 江晚意心情不错,但他也不急着吃饭。 他慢悠悠地走向餐桌,看也不看程锦栖摆在对面的粥碗,径直拉开了程锦栖身边的椅子坐了下去。 程锦栖英挺的眉毛皱了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将对面的粥碗拿了过来,重新摆放在江晚意面前。 江晚意轻笑了声,捏起勺子搅了搅碗里香气扑鼻的粥,搅了好几下都没有吃。 程锦栖见此,问道: 「不合胃口?」 江晚意摇头,一双清亮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地看向程锦栖,似是戏嚯似是认真地说道: 「男朋友亲自为我熬的粥,怎么会不合胃口?」 程锦栖抿了下唇,又问: 「那怎么不吃?」 江晚意单手撑着下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 「锦栖,你餵我好不好?」 程锦栖一时沉默,就在江晚意以为他会拒绝时,程锦栖突然伸手拿过了江晚意手边的勺子,搅了搅里面的粥,舀起一勺,吹凉了递到江晚意唇边。 江晚意能感觉到属于粥的热气慢慢靠近,他眼眸里映着程锦栖的模样,鼻尖嗅到粥的香味,唇边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他缓缓启唇,咬住了勺子,吃掉了这一口粥。 程锦栖面前摆着的粥一口都没动,他只专注着餵江晚意吃粥,不仅餵他吃,还时不时地用纸巾帮他擦一擦唇角。 温热的指尖隔着纸巾按压在江晚意的唇边,力道很轻,似乎感觉不到,一触及离,仿佛多碰触一秒都是罪恶。 江晚意老实听话地吃了几口粥,很快又开始作妖。 第72页 在程锦栖又一次餵过来时,江晚意咬住了勺子不松口。 程锦栖轻轻拽了一下,见没拽开,便稍微严肃地看了眼江晚意,低声道: 「晚意,别闹。」 江晚意含着勺子前面,冲程锦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在程锦栖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松开勺子,身体前倾,凑到了程锦栖面前,温热又殷红的唇贴上了程锦栖的唇角。 「叮噹」一声,瓷勺掉在地上摔成两半。 程锦栖没料到江晚意会突然亲他,身体紧绷,下意识地伸手想揽住江晚意的腰身,手伸到一半又改了动作,变成去推江晚意的肩膀,想要将他推开。 江晚意眼睛亮亮的,哪怕在亲人,也一直睁着眼睛在观察程锦栖,他见程锦栖想推开他,双唇贴着程锦栖的唇角一路下滑,咬了一下程锦栖的下巴后,自己先退开了,一脸无辜地说道: 「男朋友,你推我做什么?」 「作为情侣,亲一下怎么了?」 程锦栖一时无言,两个人的主导地位似乎在这场江晚意执意要进行下去的情侣游戏里颠倒了过来。 江晚意是猎人,程锦栖才是猎物。 因为江晚意的一番折腾,程锦栖自然是迟到了,在拒绝了江晚意想要跟他一起上班的要求后,程锦栖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别墅,背影罕见的有了一丝凌乱。 江晚意在程锦栖离开后就打开了定位软体,他看着属于程锦栖的小红点慢慢向公司移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角,突然起身,径直走向了程锦栖的书房。 他想更多、更多地了解程锦栖,比以前更加了解。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0-16 21:15:35~2022-11-15 22:1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宁一宵的眼镜、四时好、浮世绘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幼稚 程锦栖的书房很宽敞, 除了巨大的书架外没什么别的东西,一眼看去只觉得空荡, 颜色倒是算不上单调, 反而装修得跟土皇帝似的。 这一片本就是老别墅区,装修风格也都很老式,加上程父以前过得很奢靡, 虽然他现在连走进老别墅的资格都没有了, 但程锦栖也没花什么心思修整过这栋程家别墅,大体上还是原来的样式。 江晚意记得以前这间书房里摆着不少古董、玉器、大花瓶等装饰物, 如今这些东西都被程锦栖处理掉了,现在摆的都是属于程锦栖的东西, 倒是方便江晚意翻找。 他翻找得不算仔细,甚至有些粗鲁,很快把程锦栖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半点没有帮程锦栖復原的意思, 也不怕程锦栖发现。 老别墅的书房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江晚意翻了一会儿就有些意兴阑珊,正打算放弃时, 一封黑色的信从一本破旧的词典中掉了出来。 这本词典江晚意记得,是程锦栖上学那会儿用的, 那时候程锦栖很穷, 这本词典还是旧书市场收的,江晚意其实给程锦栖买了不少新书,程锦栖也不拒绝,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却不用, 一本本用报纸包好, 不知道被他藏到哪里去了。 江晚意看着手里的黑色信封,上面没有署名,信封边缘起了毛边,似乎曾被人多次打开翻阅过。 他心中涌起兴味,不同于刚才翻找东西时的粗鲁,小心地打开了信封。 信封里面是一张纯白的信纸,刚一展开,江晚意就能看出这一笔漂亮的字是程锦栖写的。 程锦栖写的信?他给谁写的信?看样子这信并没有寄出去过,程锦栖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他要是有一个可以写信的朋友,江晚意不可能不知道。 再说了,江晚意只是记忆混乱,在他的真实记忆里面掺杂了许多虚假的记忆,不代表他彻底失忆了。 他垂眸盯着展开的信纸,一目三行阅读下去,越读眉头皱得越紧。 「我想把你关在只有我的地方,我想让你除了我谁都看不到,我想让你只能看着我、注视我,和我交谈,我想吻你的眼睛,你的唇,你的一切……」 江晚意的声音很低,读着读着他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他的耳朵慢慢涌上淡粉的色泽,甚至觉得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 这些语句,他初时陌生,渐渐地想了起来。 在江晚意高中的时候,在他心血来潮的读情书游戏中,程锦栖为他读过的最后一封情书就是这个。 当时江晚意还吐槽过写这封情书的人变态来着……此时他看着他十分熟悉的,属于程锦栖的字体,甚至连唿吸都轻了不少,可江晚意没有停下阅读,他还是继续读了下去。 「……我想得到你,独占你……」 读到最后,江晚意的心跳几乎停摆,他闭了闭眼睛,视线慢慢下移,明明心中已经确定了这封信是程锦栖写的,可他还是想要看到…… 白纸的下面,信的末尾,写着三个字——程锦栖。 这封情书是当年程锦栖亲手写给他的,他把这封情书混在江晚意收到的情书里面,读给他听。 原来……程锦栖这么早就喜欢他了。 江晚意用更轻的力道重新将信折好放回信封里,天知道当年他拿着上亿的支票也没这么小心谨慎过。 这封信比支票重要多了。 江晚意看了眼时间,距离程锦栖离开才一个多小时,程锦栖是个工作狂,晚上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 第73页 虽然江晚意刚吃完早饭不久,可他已经开始思考午饭吃什么了,并且他不想独自一个人吃午饭。 江晚意快速收拾好自己,他本来穿了一身休闲服,临出门前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程锦栖站在老别墅门口系领带的画面,他脚步一顿,又转身跑回了别墅。 他飞奔回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了一身修身西服穿在身上,想了想又爬树跑去隔壁程锦栖的卧室,从程锦栖的衣柜里挑了一条领带,随意系在了自己的衣领上,系得歪歪扭扭的,很是难看。 江晚意今天可没有特别屏蔽红宝石耳钉的信号,他知道他一出门程锦栖就能察觉到他的动向。 他开车直奔程氏大楼而去,赶在午饭前到达,径直走了进去。 江晚意的记忆停留在他和程锦栖吵架之前,后面程锦栖改掉私人电梯的指纹这件事他并不记得,此时他径直走向电梯,却被前台小姐拦住了。 前台小姐也不太敢拦着他,但是刚才助理小王特别打电话过来告诉她们,程锦栖要她们拦着江晚意不让他上去,她们这些打工人也只能照办。 江晚意被拦住,好看的眉毛微皱,也不管一楼大厅人来人往,直言道: 「程锦栖让你们拦着我的?我是江晚意,让我上去。」 年长一些的前台小姐沖江晚意不好意思地笑着,但拦住江晚意的态度十分坚决。 程氏的人都知道江晚意和程锦栖的关系不清不楚,要不是程锦栖亲自交代,谁也不愿意没事闲着去得罪江晚意。 江晚意眉头越皱越紧,好看的脸上出现不高兴的神情,让另一名年纪小些的前台小姐心里直唿罪过。 「我是程锦栖的男朋友,让我上去。」 谁也没想到江晚意会突然这么说,两名前台小姐齐齐僵硬在原地,江晚意身后还传来一声响,有两个匆匆走过的员工头撞头摔倒在地,雪白的文件瞬间撒了一地。 一时间一楼大厅乱糟糟一片,江晚意趁乱走向程锦栖的专属电梯,按下指纹,等着电梯门打开,却没想到听到了一声机械音: 「指纹错误。」 江晚意本是有些不高兴的神情已经慢慢变成了微怒,他再也忍不了,直接拨通了程锦栖的电话。 拨通的铃声响起,江晚意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刚好响了三声后,程锦栖接起了电话。 「你好。」程锦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很平静。 江晚意听见这声「你好」,怒极反笑,说道: 「程锦栖,你瞎了吗?看不见来电显示吗?你是故意在跟我说你好吗?」 江晚意正在气头上,说话的声音不小,正赶过来的两名前台小姐听到江晚意这一声骂,纷纷对视一眼,又慢慢地后退了两步,两个人非常有默契的开始原地踏步,一边表现出她们真的很努力在阻拦江晚意,一边暗自吃瓜。 「晚意,别闹,我在上班。」与江晚意带着怒气的声音对比,程锦栖的声音很平淡。 江晚意深吸两口气,突然平静下来,他摸了摸西装口袋,里面装着他从老别墅带来的情书。 江晚意放缓了语气,说道: 「程锦栖,滚下来接我,你不会想要我当着你们程氏员工的面,朗读你给我写的情书吧?」 电话对面一片沉默,片刻后,程锦栖说道: 「你等我。」 话落电话挂断,江晚意转身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副帝王的模样等着程锦栖滚下来接他。 等助理小王堆着满脸笑容站在他面前时,江晚意本来已经消下去的怒火蹭一下又涨了上来。 程锦栖居然没有亲自下来,反而让助理来接他? 江晚意看着助理小王的笑脸,再次深吸一口气,他没有找普通员工麻烦的兴趣,没说什么,只是沉着脸跟着助理小王坐上了程锦栖的专属电梯。 在看到助理小王顺利用自己的指纹启动电梯后,江晚意的面色更冷了。 助理小王站在江晚意前面,只觉得自己的后脖颈一凉,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只觉得寒毛直竖。 江晚意本以为这次能够见到程锦栖了,却没想到助理小王不让他去程锦栖的专属休息室,反而带他去了一间普通的会客室。 站在会客室门口,看着茶几上已经给他准备好的热茶,江晚意冷笑一声,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程锦栖是死了吗?不来见我?」 助理小王一推眼镜,面上依旧堆满得体的微笑,心里却在叫苦不迭,他按照程锦栖吩咐好的说辞,神情认真地解释给江晚意听,就怕江晚意不相信。 「不是的,江先生,程总正在跟新助理瑶瑶交接工作,这会儿比较忙,让你在这里等他一会儿呢。」 江晚意侧眸看向助理小王,眼神充满压迫,声音也低了不少: 「新助理……瑶瑶?」 助理小王连连点头,就怕少点几下头,他话里的可信度就跟着下降几分。 江晚意歪了下头,一双桃花眼慢慢眯起,沉默了许久。 助理小王站在一旁只觉得江晚意身上的压迫感很强,一点不比他们程总少。 过了一会儿,江晚意身体放松,唇边慢慢挂上一丝笑,他大步走进会客室,坐在沙发上,抬眸看向助理小王,说道: 「你去忙吧,程锦栖不是让我等他吗?我等就是了。」 第74页 助理小王听到解放指令,立刻撒腿离开。 会客室的门关上,江晚意盯着面前的热茶,视线落在热茶上氤氲的水雾,轻笑一声。 他一时着急差点中了程锦栖的计,此时慢慢冷静下来,只觉得程锦栖万分幼稚。 无论是让人拦着他,还是改电梯的指纹,甚至是此时故意让他等在这里,都幼稚无比。 程锦栖知道他的动向,知道他来到了程氏大楼,这一切不过是故意做给他看罢了。 目的也简单,想让他在意,想让他生气。 程锦栖想要看江晚意露出在乎他的模样,想看江晚意为了他出现情绪波动。 江晚意指尖抚上茶杯的边缘,感受着上面滚烫的热度,知道这杯茶是刚沏好的,没准还是程锦栖亲自为他沏的。 程锦栖现在,应该在看着他吧。 江晚意抬眸,观察了一圈,精准找到会客室房顶角落的监控器。 他指尖沾了一点茶水,从沙发上慢悠悠地站起来,一步三晃地走到监控器下面,抬头冲着监控器笑了一下,随后指尖一抬,水珠就被甩到了监控器上。 此时,程锦栖的专属休息室里。 程锦栖正看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的正是江晚意所在会客室的画面。 在江晚意抬手后,一滴水珠瞬间模煳了一片视野。 程锦栖看着水珠后江晚意模煳的脸,黑眸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办公桌一旁,正站着一个低着头一脸侷促的壮硕男人,男人身量极高又满身肌肉,一身西装穿在身上都快被撑爆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己新老闆的神情。 他的这份新工作实在坎坷,刚来就被安排了一次莫名其妙的长期出差,出差到一半又被紧急叫了回来,现在又要站在老闆面前罚站,他实在不懂新老闆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觉得新老闆的脾气阴晴不定。 水珠顺着镜头慢慢滑落,程锦栖再次看清屏幕里的江晚意,江晚意仰着头,衬衫领口整理得乱七八糟,程锦栖熟悉的领带挂在江晚意细白的颈项上,一半压着衬衫的领子,一半贴着江晚意的皮肤,深色的布料磨蹭着那一抹白,亲密得几乎让程锦栖觉得嫉妒。 程锦栖缓缓抬手,扯了扯自己脖颈上整洁端正的领带,喉结轻微的滚动一下。 新助理莫瑶瑶忍不住了,他站在原地浑身都快长草了,又近距离目睹了自家新老闆莫名其妙的微表情,厚实的嘴巴张张合合,最后还是小声问道: 「老闆,要是没事……我能先出去吗?」 程锦栖扯领带的动作蓦地一顿,看也没看莫瑶瑶,冷声说道: 「站着别动。」 莫瑶瑶欲哭无泪,心里无数次在辞职和高薪双休之间动摇。 算了,为了小钱钱,他忍了! 第32章 藏人 水珠顺着镜头滑落, 在镜头上留下一道氤氲的水痕。 江晚意的面容出现在水痕后面,清晰又不清晰, 透着一股朦朦胧胧的暧昧。 程锦栖紧绷的后背前倾, 微不可察的靠近电脑屏幕,看似毫无任何表情变化,可在一旁罚站的莫瑶瑶却莫名从自家新老闆身上看出了一丝急切。 他觉得自己是眼花看错了, 使劲眨了眨眼睛, 再去看时,正好看到程锦栖不轻不重瞟过来的一眼, 冷冰冰的,眼神里含着冰渣子, 哪有半点急切的样子? 莫瑶瑶没忍住后退了小半步,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程锦栖收回视线,再次看向电脑屏幕。 屏幕里的江晚意已经低下了头,镜头里只能看到江晚意黑漆漆的发顶和领口隐约能可见的白皙锁骨。 江晚意虽然没有抬头看向监控镜头, 但他并没有走远,仍旧站在镜头下面。 他先是扯了扯自己特意戴上的领带,把领带扯得乱七八糟, 纤细白净的指尖泛着微微的血色,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领带上面的褶皱。 这领带也不知道在之前经受了江晚意怎样的折磨, 布料都有些皱巴巴了, 虽然仍旧戴在江晚意的脖颈上,可领带结系得很乱,两片领带也岔了开来,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惨不忍睹。 可程锦栖却忍不住一看再看, 他早就看出这条领带是他的, 他没有乱扔衣服的习惯, 衣柜里的任何衣物都是熨烫好的,上面不会出现任何一道褶子,江晚意脖颈上的领带却满是褶子,不知道他用这条领带做过什么?如今又戴着他的领带来找他,江晚意到底想做什么? 听楼下前台说,江晚意在一楼大厅肆无忌惮地宣告他是自己的男朋友…… 程锦栖不自觉地开始思考关于江晚意的一切,思绪全部被江晚意占据。 被程锦栖一直盯着的江晚意还在扯脖颈上的领带,他不知道怎么扯的,领带不仅被越扯越乱,还越扯越紧,紧到束缚在江晚意的脖颈上,深色的绸缎布料紧密贴合着江晚意的皮肤,将那片皮肤蹭的泛红。 江晚意扯领带扯到不耐烦,终于再次抬头看了眼监控摄像头,他只是抬头瞥了一眼,眸中带着些不耐烦,却莫名显得十分暧昧。 几分钟前还答应助理小王会在会客室老老实实等待的江晚意,径直转身走向大门。 程锦栖一时迷乱在江晚意充满暧昧的眼神里,少见地失了神。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门已经响起轻微的转动门把的声音。 第75页 江晚意自己找过来了! 程锦栖蓦地挺直嵴背看向办公室的大门,随后他想到了什么,又立刻看向一旁满脸茫然的莫瑶瑶。 助理小王去哪儿了,怎么没有拦住江晚意,让他自己找过来了! 绝对不能让江晚意看到莫瑶瑶的样子,要是让江晚意发现了…… 程锦栖立刻起身,眼眸四处搜索,办公室很大却很空荡,唯一能够藏人的地方只有…… 他一把拉开落地窗帘,压低声音道: 「莫瑶瑶,藏进去,不要出来!」 莫瑶瑶完全不在状态,他一脸懵逼,十分不理解自己老闆这一副怕被捉姦的模样,可他是一名合格的社畜,他深知听老闆的话办事会给自己免去不少职场麻烦,所以他立刻两步跨过去,缩着宽大的肩膀藏在窗帘后面。 好在窗帘距离窗户有一段距离,不会让身材壮硕的莫瑶瑶在窗帘后面突兀地鼓起来一片。 江晚意拧开门把手走进来时,正好看到窗帘微微地动了两下,程锦栖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漆黑纯皮的办公椅上,低头似乎在看什么文件。 程锦栖是背对着窗户的,所以不知道藏在窗帘里面的莫瑶瑶没忍住悄悄动了动调整了一下站位。 窗帘在莫瑶瑶的「小动作」下晃了又晃,江晚意扬眉,装作没看到的模样走向程锦栖。 他走得不快不慢,脚步声也不大,却每走一步都让程锦栖的身体紧绷一分。 等江晚意站到程锦栖的办公桌前,程锦栖的身体几乎绷成了一根拉满的弦。 江晚意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又莫名抖动了两下的窗帘,声音里不见什么情绪地问道: 「不是说你在交代新助理工作?你的新助理呢?」 程锦栖头也不抬很忙碌的模样,只声音平平的回答: 「刚走。」 江晚意一手撑在程锦栖面前,微微低头看他,布满褶皱的领带垂落下来,领带尾部软软的摊在漆黑的办公桌上,出现在了程锦栖的视线里。 江晚意注意到办公桌上摆着一个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朵有些蔫巴巴的玫瑰花。 程锦栖什么时候有闲心装饰自己的办公室了? 还是说这玫瑰花是什么人送给他的? 江晚意飞快地思索着,领带是深色的绸缎面料,很不好打理,此时领带皱皱巴巴的,面料的颜色还有些怪异,有几处深浅不一,仿佛……被什么液体浸湿又干透后留下的痕迹。 程锦栖的视线完全被这条领带吸引,忍不住想着: 江晚意到底用这条领带做过什么? 江晚意见程锦栖一直不抬头,干脆伸手抓住程锦栖额前的碎发,手指微微用力,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 「在看什么?工作这么忙?忙到我站在你面前都没时间抬头看我一眼?」 江晚意没有太用力,但仍旧会让程锦栖察觉到头髮被拉扯的紧绷感,这十分冒犯的行为,除了江晚意没人敢对程锦栖这么做。 空气本该有些冷凝,可在程锦栖抬头看向江晚意后,气氛却开始暧昧。 程锦栖顺着江晚意的力道抬头,镜片后漆黑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江晚意,声音有点冷,像是被扯了头髮后的不满。 「在看你了,有事吗?」 江晚意俯身,瞬间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纤长的睫毛几乎碰到程锦栖的平光镜片。 他学着程锦栖一样压低声调,说道: 「既然看了,就再看仔细点,我身上……有什么不同?」 程锦栖的双眸下意识地向下看了一眼,说道: 「你系了领带,我的领带。」 江晚意突然轻笑一声,笑声轻飘飘的,却让程锦栖浑身一僵。 果然,江晚意说道: 「我明明剪短了一点头髮,你却只看到了领带?领带是我身上长的吗?」 像是被发现了什么隐秘的心思,程锦栖面色越来越沉。 江晚意松开程锦栖的头髮,改为亲密地揽住程锦栖的脖颈。 两个人隔着宽阔的办公桌贴近,江晚意几乎半趴在办公桌上,单手撑着冰凉的桌面,微微扬起下巴给程锦栖看脖颈上的领带。 「算了,既然你看到了领带,就帮我重新系一下好不好?我系不好。」 程锦栖清楚知道江晚意会系领带,不仅会系,还会打很多漂亮的结。 江晚意正在说谎,还是明摆着说谎。 程锦栖视线忍不住顺着江晚意的话语下滑,落到江晚意乱糟糟一片的脖颈间。 他内心中的天平正在疯狂摇摆,一边想要拆穿江晚意,让江晚意自己整理领带,继续进行他保持距离的小把戏,一边又忍不住想伸手帮江晚意解开那条乱糟糟的、布满褶皱和不明水痕的领带。 躲在窗帘后面的莫瑶瑶听着新老闆和另一个男人的谈话声,只觉得空气都不对了,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火苗正慢慢燃烧这间办公室。 他越来越不自在了。 江晚意余光看到窗帘又动了动,指尖干脆捏着领带的末尾,主动放到了程锦栖的手背上。 程锦栖的手指动了动,柔软的布料搭在他的手背,泛着丝丝凉意,却让他觉得手背似乎粘上一朵稚嫩的火苗。 这火苗刚刚燃起,并不烫人,却越来越炙热。 江晚意忍不住又往这火苗上浇了点油: 第76页 「男朋友,你就这么小气,连领带都不愿意帮我系一下?」 说着江晚意扯住领带的另一端,慢慢将这段领带扯开,扯离程锦栖的手背。 他一边扯,一边慢悠悠地说道: 「你这样冷冰冰什么都不会做的男朋友,我要你有什么用?」 领带的末尾在即将离开程锦栖的手背时,被程锦栖反手抓紧往回一拽,拽得江晚意踉跄着趴在办公桌上。 他半撑起身体,见程锦栖松开领带尾端,抓住被他拽成死结的领带结,有些暴躁地拽了两下。 领带包裹下的皮肤本就被江晚意自己弄得泛红,此时被程锦栖这么拽了两下,更是红得惹眼。 程锦栖拽了两下立刻松手,他微微倾身,开始帮江晚意解领带上的死结。 这死结可是江晚意用力拽了很久的结果,程锦栖想要解开没那么容易。 时间慢慢流淌,几分钟过去,这领带结还死死地缠在江晚意的脖颈上,甚至有越缠越紧的趋势。 泛红的皮肤不仅一片荼蘼,还浮起细密的汗珠。 江晚意觉得脖颈有点热了,他推了下程锦栖的肩膀,似真非真的说了一句: 「一个领带结都解不开,程锦栖,你也太没用了。」 程锦栖动作一顿,突然伸手拉开办公桌一侧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摺叠刀,手腕利落地一甩,甩出刀锋,刀尖直逼江晚意的脖颈。 刀锋的寒芒映在江晚意眸中,他连姿势都没换一下,眼睁睁地看着程锦栖将冰凉的刀背贴到他的脖颈。 布满热气的皮肤感受到一丝凉意,江晚意有些贪凉地动了动。 程锦栖微微皱眉,声音很沉: 「别动,不怕受伤?」 江晚意无所谓地撇撇嘴,说道: 「程锦栖,你不会想要废了这条领带吧?」 程锦栖的确这么想,他小心地竖起刀刃,打算割断领带。 江晚意却突然说道: 「我还挺喜欢这条领带的,用起来很舒服,割断了就太可惜了。」 程锦栖睫毛轻颤了一下,缓缓抬眸看向江晚意,声音轻到微不可闻: 「你用这条领带,做过什么?」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江晚意完全能够听清程锦栖的话,不仅江晚意听清了,后面不远处窗帘里藏着的莫瑶瑶也听到了。 莫瑶瑶脑袋里已经开始唱大戏了,他不自觉地挠了挠脸,高大的身体让窗帘一阵晃荡。 江晚意眸光暗了暗,声音清亮半点没有谈论私事时的羞赧,优哉游哉地说道: 「做了一些……能让我舒服的事情。」 比如洗完手抓着领带顺手擦了擦这种舒服的事情。 「咣——」 摺叠刀被程锦栖扔在了一旁,他一把拽过江晚意,双眸浓黑一片,像被搅翻的墨潭。 他声音压抑,语气微妙,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 「江晚意,你怎么能用我的——」 江晚意顺势靠近,一边说话一边倾身,最后用力一口咬上程锦栖的唇角,含煳道: 「只要我想,有什么不能?」 程锦栖痛到闷哼一声,惊得身后的窗帘剧烈抖动了两下。 江晚意唇角微勾,长睫后的眸光却有些冷。 程锦栖居然当着他的面藏人?哪怕这藏人只是为了引起他注意的小把戏,可还是成功让他生气了。 既然生气了,总要把这气发出来才行。 江晚意在程锦栖要回吻时,一把推开程锦栖,起身走向窗户,勐地拉开了窗帘—— 刺眼的阳光瞬间洒满整间办公室,江晚意眯着双眸,只看到一片几乎撑爆衬衫的硕大胸肌。 他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抬头与莫瑶瑶大眼瞪小眼。 莫瑶瑶尴尬得脚趾扣地,凭藉着社畜本能,勐地大喊了一声: 「老闆娘好!」 江晚意嘴角抽搐,忍不住看向程锦栖,神情古怪,说道: 「程锦栖,你……好这口?」 程锦栖唇角泛着丝丝血迹,他反手抹掉唇角的血珠,一步步走了过来,眸光森冷,像个阳光都杀不死的吸血鬼。 莫瑶瑶吓得后背几乎贴上了落地窗,他一把扯回窗帘重新挡在自己面前,生怕这把火烧到他身上。 好在程锦栖还记得他,怒斥道: 「你出去!」 莫瑶瑶立刻从窗帘后面钻出来,小跑着往外跑,跑出去还不忘帮自己的老闆和老闆娘关门。 关门前,只看到老闆一把将老闆娘拽了过去,兇巴巴的,跟要吃人似的。 莫瑶瑶一熘烟地跑远,看到了蹲在电梯旁边慢悠悠摆弄手机的助理小王。 他忍不住凑上去问道: 「王哥,你在干啥?」 助理小王悠闲地说道: 「找找一会儿出去约饭的店。」 莫瑶瑶一头雾水: 「一会儿?今天不加班吗?老闆没说呀!」 助理小王一推眼镜,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莫瑶瑶,随后摇了摇头,啧了一声,说道: 「都是社畜,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6 21:44:52~2022-12-01 23:0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二 39瓶;田田田田田田田田i 15瓶; 第77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威胁 程锦栖本是扯着江晚意脖子上的领带将他拽过去的, 但那领带本就被江晚意搞得很紧很紧地系在脖子上,此时被程锦栖一拽, 江晚意好看的眉毛难受的皱了一下, 程锦栖注意到立刻松开了手。 江晚意倒是没有责怪程锦栖的意思,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似乎还有点期待,期待地看着程锦栖会做点什么。 程锦栖罕见的情绪外露, 面上露出些恼羞成怒, 他像助理莫瑶瑶临走时看到的那样,兇狠狠地一副要吃了江晚意的模样把江晚意拽到面前, 却又有些手足无措。 他会对江晚意做什么? 他能对江晚意做什么? 谁不知道程锦栖把江晚意放在手心上,碰一下都捨不得? 江晚意自是不怕程锦栖的, 与其说他是被程锦栖拽过去的,不如说他是自己靠过去的,程锦栖也只是拽了他一下而已。 此时程锦栖仍旧坐在椅子上,江晚意歪歪斜斜的半倚在办公桌边缘, 那根皱巴巴的领带就从他的脖颈垂落,布料软塌塌地搭在桌子边,像江晚意这个人一样, 歪歪斜斜的没有个正经模样。 「程锦栖,你想做什么?」江晚意不仅想看看程锦栖要做什么, 程锦栖不动了, 他还要催促一下。 他早就从一开始的吃惊里回过神来,这一会儿大脑里转了几圈,大概明白了程锦栖都干了些什么。 找个名字好听的新助理来故意气他? 虽然不知道这助理是个壮汉这件事是偶然还是程锦栖又要气他又怕他真误会而故意为之,反正江晚意已经不在乎了。 程锦栖听到江晚意的问话, 视线落到江晚意的脸上, 与江晚意满是兴味的双眸对视一下, 又立刻移开,视线慢慢又落回到那紧紧缠着江晚意脖颈的领带上,脸上的表情正慢慢消散,又恢復成了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江晚意指尖顺着领带结下滑,捏住领带尾端在手指上缠绕了几圈,又问了一句: 「程锦栖,你真好那口?」 「什么?」这次程锦栖回答了,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江晚意嘴角噙着抹坏笑: 「就是那种高壮的类型……」 「江晚意!」 不等江晚意说完,程锦栖已经打断了他,刚收敛好的神情又变化起来。 江晚意喜欢看程锦栖这副情绪外露的模样,比平时的死人脸好看不知多少。 这导致他逗弄程锦栖越来越起劲。 他伸手毫不怜惜地抓过那几朵蔫巴巴的玫瑰花,直接揪下殷红的花冠扔在地上,站直身体,一脚就踩了上去,不过几下就将本就蔫巴巴的玫瑰花踩得稀烂。 江晚意问道: 「这是你那个新助理莫瑶瑶送你的?你不是在给他交接工作?交接工作交接到窗帘后面了?有什么是我这个男朋友不能看的?」 江晚意明知道程锦栖是故意惹他生气,明知道程锦栖已经看出他猜出来了那些小把戏,可他偏偏又要把这个游戏拉回来,表演给程锦栖看。 程锦栖锋利的眉微皱,一点视线都没给地上宛如烂泥的玫瑰花,只是盯着江晚意缠绕着领带的脖颈看。 那领带越缠越紧,随着江晚意的动作,偶尔会稍稍移动开一点,露出下面被过紧勒着已经变红的皮肤。 那样子怎么看都不会好受,可向来娇生惯养的江晚意愣是一句难受都没有跟他说。 江晚意注意到程锦栖的视线,指尖又慢吞吞地摸索上自己脖颈间的领带。 那把程锦栖想要割断领带的摺叠刀早就被扔在了地上,被江晚意一脚踢开,不知滚到哪个角落去了。 「程锦栖,我跟你说话呢,你一直在看哪里?」 程锦栖听到江晚意的问句,依旧没有移开视线,他终于开口,说的却仍旧是领带。 「领带……我帮你解开?」 江晚意的确被领带箍得难受,可让他就此放弃逗弄程锦栖的机会,他却有点捨不得。 两相思量,江晚意还是走到了程锦栖面前,又歪歪斜斜地倚靠在办公桌上,一副没骨头的懒散样子。 「好啊,但是在这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江晚意一靠近,程锦栖立刻伸手,指尖还没等碰到江晚意脖颈前的领带结,就被江晚意握住了手指。 江晚意的掌心温温热热的,将程锦栖有些泛凉的指尖握在其中,程锦栖立刻不动了。 「男朋友。」 江晚意又开始这么叫着程锦栖,明明在记忆错乱之前,江晚意对程锦栖的感情最是避之唯恐不及,可现在,他却总是把这感情挂在嘴边。 甚至还会当众说自己是他的男朋友。 程锦栖想到这些,眸光越来越深,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悄悄宣洩着某些暗藏深处的念想。 江晚意立刻注意到了程锦栖的小动作,指尖探出,晃荡在空中慢悠悠地靠近,在程锦栖漆黑双眸的注视下,缓缓触碰上了他的喉结。 似有若无的碰触让程锦栖的喉结又微微动了一下,在注意到江晚意唇边的笑意时,程锦栖有意控制,喉结没再动过。 但江晚意指尖轻飘飘的碰触却没有离开,像柔软的羽毛,又像是小猫的爪子,碰得程锦栖不仅喉结髮痒,连心尖都开始泛起了丝丝痒意。 第78页 「男朋友……」 江晚意头低下去,人也靠近了程锦栖,声音压得很低很细微,直到莹润的唇几乎贴上程锦栖的耳朵,才轻声说: 「以后,别随便什么人的玫瑰花都收,知道吗?」 程锦栖嵴背挺得笔直,西装穿在他身上越显笔挺好看,他任由江晚意没有骨头一样攀附在他身上,像个冷硬的磐石。 但只有江晚意知道,他面前的程锦栖肌肉绷得有多紧,像一根即将崩断的弦。 江晚意没想等程锦栖回答,他的指尖慢慢移动,又搭在了程锦栖的肩膀上,感受着指下紧绷的身体,双唇轻启,洁白的牙齿在唇中若隐若现,每说一个字似乎都要咬到程锦栖的耳垂。 「包括……你自己买的玫瑰花也不行。」 程锦栖突然抬手抓住了江晚意的手腕,江晚意侧头,和程锦栖看过来的双眸对视,那双眼睛里黑漆漆的全是即将压抑不住的念想,疯狂得让人有些胆寒。 偏偏江晚意是不怕的。 他冲程锦栖无辜地眨眨眼睛,唇边的笑意一直没有落下。 「男朋友……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答应我,我就让你……解这个东西。」 江晚意说着抬高脖颈,给程锦栖看他已经起了点细密汗珠的脖颈。 那脖颈被领带紧紧缠绕着,不仅皮肤变红了,还升腾起了点点的热气和汗珠。 「好。」程锦栖回答得简洁有力,似乎不想再跟江晚意在这个问题上磨蹭。 他已经没法再忍受江晚意的脖颈被领带折磨了,双手伸出就去解领带结。 这次程锦栖很有耐心,动静轻缓而坚定,指尖有力却并不会过分地拉扯让江晚意难受。 紧紧箍着江晚意脖颈许久的领带终于被解了下来,程锦栖将那领带乱糟糟地揉成一团,扔向垃圾桶的动作一顿,突然方向一变,将那团领带塞进了自己的西装口袋里。 江晚意突然轻笑出声,他不知何时从办公桌上滑落下来,正俯身挨近程锦栖,几乎要坐在程锦栖腿上。 「男朋友,你好像变态啊。」 江晚意轻笑着调侃程锦栖,看着他收起那条领带。 「那领带都皱巴巴了你还要吗?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买一条一样的,把那条扔掉吧?」 程锦栖显然是不想扔掉那条皱巴巴的领带,他双手搭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并没有再碰触江晚意,只是微侧头去看江晚意红了一片的脖颈皮肤。 「疼吗?」程锦栖突然开口,音调有些喑哑,让程锦栖自己都有些惊讶。 江晚意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这下直接坐在了程锦栖的腿上,双手搭着程锦栖的肩膀,头低下,侧脸几乎贴着程锦栖的耳朵,笑声就那么清晰地传进了程锦栖的耳朵里。 「虚伪者。」 江晚意笑了好一会儿,笑够了才轻飘飘地说出这三个字。 记忆错乱会一时影响江晚意,却不会彻底改变江晚意。 在听到江晚意说出这三个字时,程锦栖心底却莫名地感到安心。 江晚意面色突然严肃起来,他还坐在程锦栖的腿上,双手干脆揽住程锦栖的后颈,微微用力,声音也严肃了许多。 「程锦栖,记住你今天答应我的。」 「除了我送的,不能收任何人的花。」 「要是让我发现你收了……」 「我会丢掉你的。」 「像地上那堆烂花一样,毫不犹豫地丢掉。」 明明是来自江晚意的威胁,程锦栖却觉得心脏鼓胀,满满的快要爆炸一般。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江晚意对他的独占欲,如此直白的、霸道的独占欲。 这代表了江晚意对他的感情,也许…… 也许这感情是爱,也说不定。 江晚意这次却只说了一遍,话落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漆黑的信递给了程锦栖。 这封信程锦栖万分熟悉,他并没有追究江晚意进过他书房的事,反而是沉默地看着江晚意,像是有些期待他会做什么。 江晚意见程锦栖这模样倒是愣了一下。 如今的程锦栖早不是少时任人欺负的小可怜,他有能力也有实力,他如今在a市是跺跺脚就让很多人睡不着觉的阎罗王。 可这阎罗王现在却像是忠诚的大狗一样,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这个主人,眸中的期待掩藏不住,直白地等待着主人的奖赏。 这模样……看得江晚意忍不住低头,又起了逗弄程锦栖的心思。 他像是要亲吻程锦栖一样,一点一点靠近程锦栖弧度冷硬的双唇,在感受到那双唇的热度时,江晚意停了下来,似是呢喃地说道: 「程锦栖,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1 23:02:31~2023-03-14 17:5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497641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厌厌 20瓶;今 10瓶;果然如此呀 2瓶;运柳归云、让步接收固化剂、墨迹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恶劣 程锦栖避开了江晚意的视线, 再一次的,像是承受不了一般, 不去看江晚意的眼睛, 不去细思如今江晚意眼眸中直白又毫不掩饰的情愫,这是他多看一眼都会觉得心脏滚烫的情愫,是他觉得自己白日做梦般不敢置信的现实。 第79页 这一切都像是一个梦, 哪怕他头脑清醒、唿吸顺畅, 也依旧觉得这是一个梦,一个不经碰触的梦。 这也的确是一个梦, 一个大概只能持续七天的梦,或许……连七天都没有。 程锦栖早就在第一时间看过江晚意的检查报告, 也早就得知了医生对江晚意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眼前出现了一片海,一片诱惑着他不断跳下去的深海。 海里是旖旎、是梦幻,是他渴望数年的感情,可是他不敢。 如果已经成长为商界巨擘的程锦栖, 不敢想像恢復记忆后的江晚意会怎么对待他。 在面对江晚意时,程锦栖向来没有什么信心。 因此,他没有回答江晚意的问题, 也没有伸手接下江晚意递过来的情书。 那封情书被藏进黑色的信封里,这么多来依旧保存完好, 就像程锦栖的感情, 谨慎小心又见不得光。 江晚意像是早就料到程锦栖会这般迴避,他只是将黑色的信封拍在了程锦栖的胸口,隔着信纸感受程锦栖的心跳。 他坐在程锦栖身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不与他对视的程锦栖, 像是在看什么稀奇事物。 「程锦栖——」江晚意慢悠悠地拉长了调子去唤程锦栖的名字。 偏偏他又只叫了程锦栖的名字, 大喘气一般不说出下半句话。 程锦栖微侧眸, 还是没有看过来。 「你是打算不承认吗?」江晚意终于把下半句话问出来了,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些许玩味。 此时此刻,江晚意思绪悠悠,突然觉得小时候某个时刻的记忆格外清晰起来。 是那段他与程锦栖初遇时的记忆。 他回想着记忆中如狗崽般破碎惹人怜的程锦栖,唇边的笑容变深。 他父亲说得没错,养小狗的确没什么意思。 小狗又怎么会像程锦栖这般,带给他无穷无尽的新鲜和兴趣。 江晚意见程锦栖唇角紧抿,似是一个字都不肯说了,他也不再问,干脆懒散地趴在程锦栖怀里,就以这种面对面的姿势。 他拆开黑色的信封,将里面与信封格格不入的洁白信纸展开,刻意清了清嗓子,照着信纸上面的字句读了出来。 「我想……把你关在只有我的地方……」 江晚意细软的髮丝不停蹭着程锦栖的耳侧、脸颊,伴随着江晚意悠悠的嗓音,像只小爪子,一路顺着程锦栖的耳朵挠进了他的胸腔,将他那颗跳得乱七八糟的心紧紧缠绕起来。 程锦栖的唿吸微不可察地沉了几分,整个人显得有些压抑,压抑而又克制。 偏偏他双手下意识地虚拢着坐在他身上的江晚意,并未刻意就已经摆出了保护的环抱姿势。 这已经是他刻进骨血里的本能。 那些数年前对江晚意阴暗的、晦涩的念想,早就扎根在他心脏深处的情感,如今却从江晚意的口中絮絮念了出来,像是把程锦栖最阴暗的地方剖开,让他那颗黑色的心脏直白地暴露在江晚意面前。 「我想让你除了我,谁都见不到……」江晚意细白的指尖捏着信纸一角,并未让信纸出现新的摺痕,他动作小心,像是很宝贵这封信一般,只是此时的程锦栖并未注意到。 程锦栖忍不住侧目,视线里出现了江晚意捏着信纸的指尖,只一瞬,他又移开了视线。 在他面前,仿佛出现了一颗漆黑的、不断跳动的心脏。 这颗黑色的心脏并未因为自己的暴露而感到自卑,反而兴奋地跳动的,每一下跳动都喷溅出乌黑的汁液,顺着经脉,染黑周遭的一切。 那些漆黑渐渐遍布程锦栖的身体,又从他的身体蔓延开来,如藤蔓一般缠绕上江晚意。 程锦栖的视线再次落到江晚意的指尖,他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抹漆黑染上了江晚意的指尖,正顺着那洁白的指尖贪婪地蔓延。 江晚意还在读着那封情书,那封被沉寂已久的情书。 「我想让你只能看着我,注视我,和我交谈。」 江晚意读到这里,视线从信纸上离开,看向了程锦栖。 程锦栖也在这一刻惊醒一般抬头,对上了江晚意的视线。 江晚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映出了程锦栖的模样,戴着平光眼镜、冰冷的、压抑的,无聊的成年人。 黑漆漆的不只是心脏,连灵魂也黑透了。 程锦栖身体蓦地后仰,双手下垂,极力和坐在他身上的江晚意拉开距离。 可江晚意就坐在他的双腿上,他身后又靠着椅背,这般后仰身体,又能拉开多少距离? 江晚意只需微微前倾身体,他们之间刚刚拉开的点点空隙就在瞬间消失。 程锦栖如果真的想和江晚意拉开距离,他大可推开江晚意,从椅子上离开,或者干脆把江晚意赶出办公室,可他都没有,他只是绷直身体,紧贴着椅背,做着微不足道的抵抗。 江晚意突然轻哼了一声,哼声里带着些许笑意。 这一声轻哼让程锦栖本就紧绷的身体更加僵硬,仿佛隐秘的心思被看透一般窘迫。 哪怕他面上仍旧冰冷,哪怕他平光镜后的凤眸仍旧漆黑无波,可他的耳垂却微微泛红。 江晚意觉得有意思,视线瞥了下程锦栖泛红的耳垂,復又低下头继续念着手里的情书。 「我想吻你的眼睛……你的唇……你的一切……」 第80页 江晚意读的声调越来越小,尾音也带着些控制不住地颤抖,程锦栖忍不住看了过去,就见江晚意已经抖着肩膀在闷笑了。 程锦栖本是淡红的耳垂更红了,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江晚意调戏成这副样子。 数年前,他也万万想不到,会亲耳听到江晚意读他那充满阴暗思想的情书。 终于,江晚意读到了情书的最后一句。 他早已记住了这最后一句话,视线也不再落在信纸上,而是对上了程锦栖的眼睛。 江晚意微低头,温热的唿吸再次落在程锦栖的唇上。 「我想独占你。」 程锦栖垂下的双手突然抬起,最后只是紧紧握住了椅子的把手,双手用力到手背青筋微微鼓起。 江晚意指尖划过信纸末尾,视线淡淡飘过,语气又淡了下去: 「让我看看,这么变态的情书,是谁写的?」 他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要在程锦栖面前用这种方法再次揭露一次。 江晚意修剪整齐的指甲轻轻划过纸张,细小的声音在这间安静又宽大的办公室里仿佛出现了回音。 那指尖划过的似乎不是洁白的信纸,而是程锦栖漆黑的心脏。 终于,这微小的动静停了,江晚意的指尖点着情书末尾苍劲有力的三个字,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 「程、锦、栖。」 轻声细语的三个字却如落雷般砸入程锦栖的心脏,他终于受不住般双手用力箍住江晚意的腰身,一把将江晚意提了起来。 江晚意一愣,随即就被程锦栖放在了一边。 程锦栖起身,远离了那张办公椅,像是躲避什么洪水勐兽一般,一连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了墙角。 他一直渴望江晚意回应他的感情,一直在循循善诱的企图改变江晚意,一直希望江晚意正视他的感情,可当真有这么一刻,江晚意如此直白地看到他那些晦暗的心思时,程锦栖居然觉得无措。 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个他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掌控的小时候。 只是那时他无比厌恶弱小的自己,此时他却并不讨厌江晚意轻易间就掌握了他的情绪和感情。 他只是无措,无措又带着期待和抗拒。 程锦栖终于承认了他的害怕,江晚意的突然记忆错乱,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突飞勐进,可这一切又像是一碰就碎的泡影。 江晚意突然被程锦栖提起来放在一边,又看到程锦栖一连退到了墙角,只觉得有意思极了。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情书,将洁白的信纸重新装进漆黑的信封,放在办公桌上后,慢慢向程锦栖走近。 窗帘在刚才发现莫瑶瑶时被江晚意拉开了,此时他再次拽住窗帘一角,每向程锦栖靠近一点,就将窗帘拉上一分。 办公室里明亮的日光也渐渐被窗帘隔绝在外,那看在程锦栖眼里,就像是江晚意主动一分一毫地将那刺眼的光亮驱赶出去一般。 直到窗帘被全部拉上,办公室再次回归到昏暗里,江晚意也站在了程锦栖面前。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比他高出不少的男人,唇边的笑就没有停止过。 他微微启唇: 「程锦栖,你喜欢我。」 「你很早就开始喜欢我了。」 「或许,比你写情书的时候还要早?」 程锦栖的嵴背贴上了冰冷的墙壁,他好看的唇线紧抿,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江晚意抬头,突兀地问了别的问题: 「你的办公室,应该不会有人进来?」 程锦栖眉头一跳,直觉事情要往他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江晚意指尖钻进程锦栖的上衣口袋,抽出那条被他揣进口袋里的领带,轻声问道: 「程锦栖,不如我们做点什么……让这条领带更皱的事?」 程锦栖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江晚意再靠近一分,过近的距离下,笑容显得有些模煳。 他的声音如蛇,钻入了程锦栖的耳中。 「趁着我的记忆还没有恢復,就算是让你当我真正的男朋友,我也会答应。」 「程锦栖,我并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好人,但对于你……我总是不会反悔的,哪怕在我记忆恢復以后。」 程锦栖的脸色蓦地冷了下来。 那颗漆黑心脏跳动下奔涌而出的污液瞬间变成了荆棘,不只缠住了程锦栖自身,也把江晚意围拢进去,抱着刺伤彼此的决心。 「晚意……」 程锦栖缓缓握住江晚意纤细的脖颈,低下头,薄唇贴着江晚意的耳朵轻声说: 「不要开我玩笑,好吗?」 最脆弱的脖颈被握住,江晚意丝毫不怕,他唇边笑意不减,只是轻声道: 「玩笑?怎么会呢,我可是很诚恳的……邀请你跟我做……」 江晚意像是怕激怒程锦栖还不够彻底一般,再次补充了一句: 「趁我恢復记忆之前。」 程锦栖深唿吸一口气,勐地松手,推开江晚意,大步往外走去。 江晚意靠在墙上看着程锦栖的背影大笑出声,他扬了扬手里皱巴巴的领带,高声道: 「锦栖,这条领带不要了吗?」 程锦栖嵴背僵硬,没有回头,只是握住了办公室的门把手没动。 江晚意拎着手里皱巴巴的领带晃了晃,语带嫌弃地说: 第81页 「这领带的料子太娇贵了,我不过是洗完手用它擦了擦,它就皱成了这样,我不喜欢。」 程锦栖几乎将铁质的门把手握得吱嘎作响,他此时也清楚了江晚意根本没用那条领带做过什么隐秘的事情,一切都是他多想。 江晚意从角落里走出来,走到程锦栖面前,抬手将那条皱巴巴的领带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将领带两端握在手里,压着程锦栖不得不低头。 江晚意抬头,唇边的笑意越显恶劣。 他眉眼弯弯的凑近程锦栖,小声说: 「男朋友,生气了?」 江晚意明知道程锦栖不会趁着他记忆错乱的时候对他做什么,不会占他便宜,不会伤害他,却仍旧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他,恶劣地明目张胆,却又让程锦栖无可奈何。 程锦栖不说话,江晚意突然抬头亲了下程锦栖的下巴,然后先一步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对程锦栖说道: 「男朋友,早点下班,我在家里等你。」 话落,人已经转身,不再看程锦栖一眼,任由程锦栖站在他身后,视线炙热到几乎把他烧起来。 江晚意慢悠悠地下楼,走出程氏大楼,站在人来人往的马路旁,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是故意的,故意如此恶劣地逗弄程锦栖。 他如今记忆错乱,他不懂为什么之前的他会抗拒程锦栖的感情,但此时的他也不想让他们之间太过顺理成章。 他喜欢看程锦栖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濒临失控,喜欢掌控程锦栖的一切。 所以,哪怕他知道莫瑶瑶的出现不过是程锦栖的小把戏,他仍旧有些生气。 也许不只是生气,真的有些吃醋了也说不定。 他吃醋,程锦栖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 江晚意想,大概这一周,在他记忆恢復正常之前,程锦栖都会处在害怕他恢復记忆后再次抗拒他情感的彷徨中。 这些彷徨会不会促使程锦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却不在江晚意的考虑之中。 他的潜意识总是相信程锦栖的,相信程锦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哪怕程锦栖是一个会在情书里一句又一句要把他「关」起来独占的人。 江晚意擅长在程锦栖的理智边缘蹦迪作死,不计后果,向来如此。 作者有话说: 这个月会好好写到完结~ 第35章 窥探 江晚意走后, 办公室又只剩程锦栖一人。 他脖颈上挂着那条皱巴巴的领带,整个人如一把笔直的利刃站在门口, 半晌没有动弹。 江晚意匆匆来了, 不管程锦栖的阻拦和掩饰,留下一条领带、一封过去的情书,顺手搅乱了程锦栖的一颗心, 转身就走了。 程锦栖突然伸手, 一把拽下脖颈上的领带,重新塞进了口袋里。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助理小王站在门口,态度特别恭敬谨慎地询问: 「老闆, 新助理莫瑶瑶……明天就开始出差?」 助理小王是懂的,他清楚程锦栖为什么让他找来一个莫瑶瑶当助理,也清楚莫瑶瑶出差出的莫名其妙是为什么。 本来莫瑶瑶马上要出差了,可是今天他见江晚意来了, 怕发生什么变化,还是来委婉地确认一下。 做助理做到他这份上,也实在是相当敬业了。 程锦栖沉默了一瞬, 沉声道: 「不用了,让他跟着你。」 助理小王立刻应下, 重新关上门, 一转身就对上了努力缩在转角的肌肉壮男莫瑶瑶。 莫瑶瑶身形太过壮硕,哪怕他很努力地缩小自己,助理小王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见助理小王关门出来,立刻投来急切又忐忑的眼神。 虽然程氏出差的福利好, 他还是很不想出差的。 助理小王龇牙一笑, 沖莫瑶瑶摇了摇头。 莫瑶瑶无声欢唿, 双脚在地上连跺,跺得助理小王恍惚觉得这地板都开始颤了。 另一边,江晚意随便找了家餐厅吃了点东西就回到了老别墅。 他如今记忆乱七八糟的,其实干什么都没兴趣,除了逗逗程锦栖,他也懒得再折腾。 回到老别墅,江晚意在房间里到处寻找属于过去的一些事物,试图让自己的记忆早日恢復。 可惜老别墅留下的东西并不多,江晚意晃悠了两圈,又去了程家的别墅。 程家如今除了程锦栖外,名存实亡,这老别墅也显得衰败许多。 但江晚意的目的却并不是老别墅,而是程锦栖的书房。 他之前从程锦栖的书房翻到情书后就匆匆去了程氏大楼,这次回来打算好好翻一下。 程家老别墅的书房里已经没有程父的痕迹了,如今留下的都是程锦栖的东西。 书房之前已经被江晚意翻乱了,这次他认真翻了之后,更乱了。 程锦栖看的书乱且杂,若是别人,江晚意压根不会在意,但是程锦栖看过的书,江晚意都会一一看过书名,看到奇怪的书名还会拿起来翻两页。 就这么一本本书翻过去,突然在碰到一本书时,江晚意愣了一下。 这本书并不是真正的书籍,它卡在几本书中间,江晚意拿出来一半,这本书就卡在了那里,随后面前巨大的书架传来咔咔声,书架自中间往两边分开,一间黑漆漆的房间向江晚意敞开了大门。 第82页 江晚意一挑眉,并没有丝毫害怕的情绪,心底还隐约浮起丝丝兴奋。 居然是密室,要知道能够存在于这里的密室,必定是属于程锦栖的。 江晚意拿起手机,走了进去,他本想打开手机的闪光灯,结果刚踏进去,密室里的灯就亮了,居然还是智能的。 这间密室不算大,看样子不像后建的,应该是程父曾经建的,后来被程锦栖改造过。 江晚意走进去,看着一排排的档案柜和贴满墙的照片,目光越来越亮。 这种发现程锦栖小秘密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江晚意走向墙面,抬头看上面的照片。 随着他的走动,有细微的机械转动声响起,安装在顶棚墙角的监控器在江晚意一进来后就将镜头对准了江晚意。 而此时正在办公的程锦栖,听到手机的提示音,刚刚平静的心又急跳了两下。 他立刻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几下,打开了监控器正在拍摄的画面。 画面里,灯光昏暗的密室中,有一个人正背对着监控看墙上的照片。 哪怕只是背影,程锦栖也能立刻认出那人是江晚意。 能这么顺利进入老别墅密室里的人,也只能会是江晚意了。 程锦栖看着江晚意正走进他的秘密之中,心脏鼓动,竟一时分辨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收集关于江晚意的一切,病态的调查所有出现在江晚意身边的人,甚至弄了一间间密室。 无论他搬家去哪里,常住的地方都一定会有这么一处隐秘的空间,藏着他最阴暗的、见不得光的心思。 他从未主动对江晚意透露过,他一边害怕、忐忑,一边又期待着江晚意能够探查到这些,能够知道他内心最深处的念想。 他曾幻想过无数次江晚意知道这一切、看到这一切的神情,却没想到这一幕当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程锦栖捏紧手机,死死盯着小小的手机屏幕。 屏幕里的江晚意还在看墙上的照片。 他其实对自己小时候的很多事都不太记得,特别是没有程锦栖参与的时光,江晚意过得随意又随性,甚至是对自己过分的不负责任。 他总是有很多朋友,却又谁都不记得,他总是参加一个又一个社交场合、娱乐活动,却又像个看客一般,将自己隔离在外。 此时看着墙上一张张属于自己的照片,江晚意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些因为摔到脑袋而混乱的记忆也开始逐渐清晰。 这些照片大多数都是偷拍的,江晚意很少会看向镜头,程锦栖也很少会出现在镜头里,可江晚意重点看的,却都是那些程锦栖也出现在里面的照片。 他看着程锦栖从清瘦、单薄的少年成长到如今的模样,心下感慨万千。 比起关于他自己的记忆,他发现他竟是对关于程锦栖的一切记得更深。 原来程锦栖早就深深扎根在了他的生活里,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深。 原来……程锦栖对他的影响,深刻到可怕。 江晚意脑袋撞过的地方突然一点点疼了起来,他眉头紧皱,那些错乱的记忆竟如潮水般从他的大脑中褪去。 连一周都用不上,不过短短几个日夜,江晚意的记忆就恢復了。 他恍惚地站在原地,竟一时想不起之前为什么如此排斥程锦栖的感情。 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直男? 因为他讨厌同性恋吗? 因为他不相信感情,更不相信自己? 好像都不是。 江晚意抬手,指尖掠过照片一角中一闪而过的程锦栖,像是透过照片触碰到了过去的程锦栖。 他不能想像如果程锦栖真的退出他的生活,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在害怕。 江晚意指尖轻颤,一点一点地描摹照片中程锦栖还稚嫩青涩的脸庞,嘴唇动了动,无声的说道: 「承认吧,江晚意,你早就灾进去了。」 这一刻,江晚意心脏重重一落,自从程锦栖对他直白表露心意开始,自从他拒绝了程锦栖开始,那颗如同漂浮在高空中失去重力、摇摇欲坠的心脏,终于稳稳地落回了胸膛。 看过照片,江晚意转身,微微抬头,正对上墙上闪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 他挑眉,当着监控摄像头的面,从一排档案里随手抽出一份。 程锦栖隔着监控和江晚意对视,见江晚意抽出一份档案,他嵴背挺直,浑身不自觉地紧绷。 江晚意正一点点地探索他的秘密,仿佛江晚意正一点一点地拨开他。 他甚至有些莫名地兴奋起来,他自己清楚,他远比江晚意以为的还要更过分。 江晚意在知道这一切后……会怎么对他? 也许真的会抛弃他。 程锦栖几乎是自虐地想着最坏的可能。 如果江晚意当真抛弃了他,他该怎么做? 程锦栖一直清楚,无论他用了多少种计策,只要江晚意不接招,一切都是白费。 江晚意真想忽略谁、抛弃谁,是不管对方做什么都不会改变的,一如他那些扔在垃圾堆里的新鲜朋友,他连对方的名字和样貌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如果江晚意也忘记他…… 程锦栖双手用力到手机都被捏得咯吱响了起来,手机似乎承受不住大力,几乎要坏掉了。 第83页 程锦栖不敢想,他想不到他会对江晚意做什么。 江晚意并不知程锦栖此时心中如何惊涛骇浪,他正一脸疑惑地看着翻开的档案。 档案里记录着一个男人的生平,事无巨细,几乎把这男人身边的大小事都列了进去。 江晚意来回翻看,又翻到第一页对着这个男人的大头照看了半天,也没想起这男人是谁。 这人跟程锦栖有什么关系吗? 他怎么不记得程锦栖身边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要知道连程锦栖换过几个司机,江晚意都一清二楚。 江晚意扔下手里的档案,又抽出一份,再次翻开。 仍旧是陌生的脸、陌生的名字,仍旧是江晚意不认识的人。 江晚意不信邪地又抽出几份档案查看,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脑袋彻底撞坏了,他其实还没有彻底恢復记忆吧? 不然这些档案里的人他怎么一个都不认识? 难道他穿越了?穿越到了他和程锦栖的平行时空? 江晚意脸上罕见地露出些许茫然,那一排排档案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直到他转身来到另一个档案柜,看到档案柜上标註的日期,才有了些许猜测。 刚才江晚意翻的档案柜,日期标註的是去年,江晚意找了找,顺利找到了标註着今年今月的档案柜,从里面抽出了一份档案查看。 虽然档案里面记录的人还是有些陌生,但因为日期很近,江晚意还是想了起来。 这个人……好像是他某一次去酒吧的时候加的,加上后也没联繫过,后来被程锦栖给删了。 想到这里,江晚意又去看那些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档案,脑袋里的一根弦立刻绷直了,他勐地抬头,看向了正对着他的监控摄像头。 他终于明白,这些档案里的人……都曾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加过微信的、没加过微信的,一起喝过酒的,一起玩过的,哪怕只是出现在同一个社交场合没有说过话的,程锦栖都将他们一一调查清楚,归类进了档案摆在这里。 他一直知道程锦栖了解他,了解他身边的一切,也做过一些手脚,赶走过他身边的一些人。 甚至连黎醒和苗淼能够一直留在他的生活里,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黎醒和苗淼早就结婚了,两个人感情稳定,早就定了终身。 江晚意知道程锦栖内里和他冷漠的外表不一样,他对他有强烈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可程锦栖向来将这些整理得很好,也控制得很好,并没有影响到江晚意什么。 江晚意甚至很喜欢逗弄不断隐忍的程锦栖,他还幻想过程锦栖彻底撕掉伪装后是什么模样。 他以为他足够了解程锦栖。 可此时此刻,江晚意才发现,他对程锦栖的了解怕只是冰山一角。 程锦栖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他仍旧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但身体却做出了随时准备行动的姿态。 他紧紧盯着江晚意,隔着有些失真的镜头企图辨别江晚意面上的神情。 江晚意会怎么做? 如果他觉得噁心、想要远离他呢? 要是江晚意逃跑了怎么办? 一想到江晚意会逃离他的生活,程锦栖唿吸一窒,忍不住迈开长腿往外走去。 不,不行,他不允许江晚意逃跑。 如果江晚意逃跑了,他就…… 他就把他抓起来! 程锦栖虽然也戴上了有定位功能的耳钉和戒指,但江晚意显然没有时刻了解程锦栖位置的习惯。 所以他只是神情微妙地看了看监控摄像头,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扔下手里的档案,去翻找密室里的其他东西了。 他也就不知道,程锦栖正飞快往老别墅这边赶来。 第36章 小电影 程锦栖赶回来需要些时间, 江晚意在这期间也没想着逃跑之类的。 他的确对着监控摄像头露出了些许微妙的神情,但也只是因为看到这一排事无巨细的档案后真的有些惊异罢了。 要说就此害怕程锦栖了, 想要逃离程锦栖的生活, 还真没有。 毕竟程锦栖内里是什么狗模样,他从见到程锦栖第一面就知道了。 今天在密室里发现的一切,不过是加深了他对程锦栖的了解罢了。 越了解, 越觉得程锦栖这个人真是有意思。 他甚至在里面巴拉出了黎醒和苗淼的档案, 不知道黎醒看到这些东西,会不会在江晚意耳边大喊程锦栖是个变态。 变态么。 江晚意轻笑, 他还觉得挺好玩的。 要是黎醒知道江晚意这个想法,怕是又会嘟囔着他跟程锦栖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想到这里, 江晚意脸色一变,眉头渐渐皱起。 他以前……是非常不喜欢黎醒这么打趣他的,他下意识地牴触黎醒把他和程锦栖的朋友关系往更亲密的层次去理解,哪怕是开玩笑都不行。 可是刚才, 他居然自己就在心里想了这样的玩笑,甚至没有丝毫牴触。 江晚意紧皱的眉头又渐渐放松,算了, 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一切……就都顺其自然吧。 江晚意离开一排排档案柜, 又去翻密室里其他的东西。 他能感觉到这里的东西应该不是全部, 随即江晚意想到程锦栖目前主要住在市中心的平层,想来那里也有这么一间密室,他立刻对那间密室里的东西大感兴趣。 第84页 翻了一会儿,江晚意觉得无聊了, 又抬头去看墙上面的监控器。 那监控器自他进来后一直跟着他转动, 他走哪里, 监控摄像头就转向哪个方向,显然是有人正在看。 而能透过监控看着这里的人,除了程锦栖外不会有其他人了。 想到这里,江晚意指尖搭在下眼皮,对着监控器做了一个鬼脸,嘴唇无声开合,说道: 「程锦栖,你就这么喜欢看?」 一直紧盯着手机屏幕的程锦栖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他本来一直在催促着司机快一点,这时紧绷的肩膀蓦地一松。 江晚意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他没想立刻离开那间密室,反而颇有兴趣地又在里面转悠起来,身姿看着很悠闲。 程锦栖闭了闭眼睛,抬头对司机说: 「调头。」 他让司机开去了一家甜品会员店,里面的甜品很出名,会员制的,程锦栖偶尔太忙了,抽不出时间为江晚意亲手做蛋糕时,就会从这里买。 真要对比的话,这种有口碑又专业的甜品店做的草莓蛋糕肯定比程锦栖做得好吃,但向来嘴刁的江晚意却偏偏喜欢程锦栖亲手做的,对这种来自甜品店的草莓蛋糕兴趣缺缺。 只是今天情况意外,程锦栖也只能从外面买了。 等到程锦栖买好草莓蛋糕,车子停在别墅外的时候,江晚意早就翻累了,但也没离开密室,正靠着档案柜坐在密室地板上,摆弄着手机不知道看些什么。 密室里面的监控并没有监听系统,江晚意坐着的角度,程锦栖也没办法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那块刚买来的草莓蛋糕,被程锦栖珍重地捧在手里放在膝盖上,心情难得如同毛头小子一般忐忑。 他本该飞快赶回来,冲进去,把窥探了他最深处秘密的江晚意抓起来,但临到事前,他却犹豫了,甚至还在抓人的中途跑去买了一块草莓蛋糕。 程锦栖轻嘆口气,平光镜片后的凤眸露出些许无奈。 他捨不得,捨不得那么对待江晚意。 程锦栖在车里犹豫的时候,江晚意也在犹豫。 他一脸凝重地关掉手机上一个又一个疯狂弹出来的小gg,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顺利播放的男男运动小电影。 江晚意是厌恶同性恋的,不只是同性恋,他平等的厌恶任何感情,他以前也从没觉得情爱这种事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可此时此刻,他既已认定自己栽在程锦栖身上了,有些事情总要多了解一些。 当然这些事要背着程锦栖进行,江晚意就算再肆意、再自我,在这种事情上,他还是会出现不好意思的情绪。 反正现在程锦栖还在公司,江晚意倒是可以肆无忌惮地看这种男男运动小电影。 他深吸一口气,特意选了一个监控器看不到的方向,点开了播放键。 这部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小电影,非常劲爆也没什么废话,一播放立刻直奔重点,嘹亮的尖叫瞬间充斥整间密室。 江晚意浑身一僵,被连串又大声的尖叫吓到了。 天知道恐怖片都吓不倒他,居然有一天会被这种东西吓到。 只有在这种时候,总是表现得仿佛身经百战、万事不在眼中的江晚意,神情上才露出丝丝纯情。 他其实……除了跟程锦栖亲过几个嘴外,没有任何实战经验,连唯一看过的小电影,都是程锦栖带着他看的。 想到这里,江晚意一直飘忽不愿意集中的视线,终于聚集在了小小的手机屏幕上。 他总不能在这方面让程锦栖把他比下去。 江晚意忍受着不断迴荡在耳边的高亢尖叫,眉头紧皱、如临大敌一般看着人影攒动的小电影。 随后他面色渐渐有些发白,不过看了一两分钟,就忍不住别开视线,生理性地觉得有些噁心。 是真的噁心,江晚意确定他还是十分厌恶这种事情的。 不只是两个男人,只要想到两个白花花的人这么搅在一起,他就觉得噁心。 但是…… 江晚意又去回想少数几次和程锦栖的亲吻经歷,那些炙热的、朦胧的、思绪混乱的瞬间,没有哪一刻会让他如现在这般觉得噁心和厌恶。 江晚意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程锦栖对他的不同。 就当是……为了程锦栖。 江晚意这么想着,数次深唿吸,又去看手机屏幕。 而此时正在老别墅门外的程锦栖有些待不住了。 他只能透过不算真切的监控摄像头看到江晚意一直在看手机,神情还有些不好看,却不知道江晚意到底在看什么,是什么会让江晚意的神情频频露出厌恶。 他心里急切地想要知道这一切,甚至频频浮现出一些更深切的念想。 这些自他漆黑的灵魂中产生的念想,同样是漆黑的、不堪的,是他不敢让江晚意知道的。 程锦栖低头看向面前的草莓蛋糕,静默片刻,将蛋糕交给了司机。 「送进去,别说我来了。」程锦栖吩咐道。 司机从来不是多话的人,他接过蛋糕就走向老别墅按门铃。 骤然响起的门铃声吓了江晚意一跳,他如烫手山芋一般扔下手机,一下子站了起来,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程锦栖回来了? 随即江晚意又冷静下来,程锦栖回来可没必要按门铃。 第85页 这个时候,谁会来程家的老别墅? 江晚意迟疑下楼,透过可视门铃,看到了熟悉的人影,是程锦栖的司机,他正捧着一块精美的小蛋糕凑到可视门铃前,声音也透过门铃传了过来。 「江少爷,老闆让我给您送蛋糕。」 江晚意并不意外程锦栖知道他在这里,他只是有些惊讶程锦栖为什么突然让人给他送蛋糕。 他开门放人进来,司机放下蛋糕没多说什么就安安静静地走了,江晚意也没问他什么。 江晚意向来这样,他不喜欢从别人口中知道程锦栖的事情,也从不在别人那里了解程锦栖。 他所了解认识的程锦栖,全部是他亲自感受到的,或者是从程锦栖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江晚意拎着草莓小蛋糕再次回到了密室。 仍旧坐在车子里的程锦栖见此,询问刚刚回到车里的司机。 「他……有没有问起我?」 司机摇了摇头。 意料中的答案,程锦栖倒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而产生什么太大的心理波动。 他继续看着手机屏幕。 江晚意拎着小蛋糕回去,又坐到了地上,坐到那堆被他扔得乱七八糟的档案上。 放眼整个程氏,甚至是所有认识程锦栖的人中,也就只有江晚意敢这么乱动程锦栖的东西,还拿这些东西来垫屁股。 江晚意把小蛋糕放在自己的腿上,拆开包装,并没有吃,而是凑上去闻了闻。 蛋糕香甜的气息立刻涌入鼻尖,甜蜜却不让人觉得腻味的气息,想来应该味道不错。 但是……这不是程锦栖亲手做的,蛋糕包装上的店名江晚意并不陌生,是一家很有名的店,可惜江晚意对此兴趣不大。 他并非重口腹之慾的人,他只是……喜欢看程锦栖为他做这一切而已。 又是因为程锦栖。 江晚意拿着小叉子的手顿了顿,并没有吃,又把蛋糕重新装起来放在一边,重新拿起手机。 程锦栖透过监控,看到这一幕,眉头微皱。 江晚意到底在看什么?专注到连蛋糕也不吃一口。 他还从没见过江晚意对什么事情这么感兴趣过,说是感兴趣,监控画面里江晚意看手机时的神情却又不太好。 怎么看怎么奇怪。 程锦栖终于忍不住从车上下来,悄悄走进老别墅。 他自然是不用按门铃进去的,又提前做了准备,进去得悄无声息,并没有惊动江晚意。 江晚意压根没想到程锦栖会这个时候回来,手机肆无忌惮开着外放。 那嘹亮不绝的尖叫已经让他有些麻木,听在他的耳朵里和一群老鸭子叫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他仍旧无法适应画面里乱糟糟纠缠在一起的……人体,生理和心理上都无法适应,却又因为好奇不得不看。 所以当程锦栖站在他背后,他也没有发现,他的危机意识早就屏蔽了程锦栖。 程锦栖听着充斥在密室里几乎要产生回声的高亢尖叫,垂头透过江晚意的肩头看到手机屏幕里乱七八糟的画面,眉头微微一跳。 这么半天,江晚意连小蛋糕也不吃,就是为了……看这种东西? 第37章 试用期 江晚意一边看, 一边还喃喃自语,话语里满是嫌弃。 「噫——」 「哇, 这也太噁心了。」 「怎么能这样做……」 「这还是人类吗?」 天知道, 江晚意活到现在,还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一次性用了这么多的惊嘆词。 突然,一只手出现在面前, 拿走了他的手机。 江晚意又被吓了一跳。 他想, 不仅仅是惊嘆词,连被吓次数也是今日最高。 他蓦地回头, 看到程锦栖沉着脸关上了手机正在播放的尖叫小电影。 江晚意面上少见的露出些许羞窘,就像是做坏事被家长发现的孩子般无措。 可这羞窘和无措也只在他脸上一闪而逝, 江晚意很快调整过来,起身站到程锦栖面前,先声夺人: 「抢我手机做什么?」 一句话问出,江晚意立刻找到主导地位, 嵴背挺了挺,反倒如同这栋别墅、这间密室的主人般绕着程锦栖走了两圈,像在打量一个擅自闯入者。 他一边绕着程锦栖走, 一边问道: 「你不在程氏待着好好上班,突然回来做什么?」 「怎么, 当了老闆就能肆无忌惮地旷工了?」 程锦栖没答, 江晚意趁机出手,想把自己的手机抢回来。 程锦栖手一抬,早就防备着江晚意这一手,让江晚意一下子扑了空。 江晚意跟着一个趔趄, 脑门差点撞上程锦栖的肩膀。 程锦栖伸手扶了下江晚意, 终于说出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看这种东西?」 江晚意眼波流转, 明知故问道: 「哪种东西?」 程锦栖薄唇微抿,没作声。 他那身从飘摇身世里歷练出来,从商场沉浮中厮杀出来的气势,在江晚意这里向来是不管用的。 江晚意这次也不掩饰了,干脆伸手去明抢自己的手机。 奈何程锦栖比江晚意高出不少,他只要举高手,江晚意就是在他面前蹦蹦跳跳,也碰不到手机的边角。 江晚意不顾形象地蹦了几下,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双手干脆一伸,牢牢搂出了程锦栖的腰身。 第86页 他感受到手下程锦栖肌肉的紧绷,轻笑道: 「男朋友,抱一下,你紧张什么?」 「我不就是看了个小电影么,你抢我手机做什么?」 「你要是想看,我们可以一起啊。」 程锦栖一手高举着手机,一手虚拢在江晚意的后背,显然是对这样的江晚意没什么办法。 江晚意也看出了程锦栖的无奈,干脆继续逗弄他。 他突然发现这记忆错乱的藉口,简直太好用了,比如现在,他就可以没羞没臊的调戏程锦栖。 「程锦栖,你在紧张吗?还是在害羞?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不是早就做过很多次吗?」 上午还在程锦栖的办公室,用记忆错乱这件事试探程锦栖要不要跟他做的江晚意,下午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着程锦栖睁眼说瞎话。 程锦栖无奈又好笑,但悬着的心好歹是落了回去。 江晚意没有因为这么一间密室,没有因为那些密集排列的档案就对他疏远,看样子……也从没有一丝半点想要逃离出他生活的想法。 他甚至优哉游哉地在这间密室里看起这种东西。 程锦栖唇角微勾,任由江晚意肆无忌惮地抱着他的腰,说道: 「不给。」 「不许看。」 江晚意倒也不是非要看这种东西,他见程锦栖这模样,比起噁心巴拉的小电影更让他感兴趣。 他双手揽着程锦栖精瘦有力的腰身,干退不去抢手机,整个人趴在程锦栖的胸口,抬起头,下巴磕在程锦栖的胸膛,问道: 「为什么不让我看?」 程锦栖嵴背挺直,又在企图拉开他和江晚意之间的距离。 程锦栖退一分,江晚意就进一分。 直到程锦栖退到一排档案柜前,江晚意还牢牢地贴在他怀里。 江晚意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仰头看着程锦栖绷紧的唇角,轻声说道: 「虚伪者。」 虚伪者。 程锦栖心脏蓦地重跳一下,没有出声反驳。 他的确是个虚伪者,如果他当真想要推开程锦栖,和程锦栖拉开距离,他有一万种方法,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半推半就。 江晚意又说: 「你不让我看那个,是因为吃醋吗?」 吃醋? 吃一个小电影的醋? 怎么可能。 程锦栖立刻在心里否决了这个可能,但嘴上却是没有回答。 他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就跟江晚意辩解。 江晚意凑近去看程锦栖的脸,近到连程锦栖的睫毛有几根都能看清楚。 他特别肯定地下了结论: 「原来你真的在吃醋。」 话落,江晚意挑眉,故意用十分诧异的眼神看程锦栖。 「锦栖,你倒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幼稚几分。」 幼稚? 谁? 他程锦栖吗? 怎么可能! 程锦栖唿吸乱了一瞬,高举手机的手落下一些,立刻被江晚意抓住机会抢走了手机。 江晚意拿到手机,立刻离开程锦栖的胸膛。 程锦栖怀抱一空,居然觉得胸膛有些冷。 他不自觉地跟上两步,见江晚意重新解锁手机,指着暂停画面中白花花的一片点评道: 「这个人身材太不好了,没有腹肌、没有人鱼线,连腿都很短。」 「这个人……」江晚意又指了指另一个被压在下面的人,眉头紧皱。 「这个人也太瘦了些,肋骨都突出来了……」 其实江晚意就是一通乱说,他本就觉得这画面噁心,又怎么会去细看里面的人身材如何,肋骨长什么样子,腿长不长,有没有腹肌呢。 他就是故意说给跟在他身后的程锦栖听的。 果然,不等江晚意说完,一双手已经从后覆盖在了江晚意眼前。 眼前一片黑暗,江晚意不动了,也没有挣脱,只是翘着嘴角轻哼了声: 「怎么?我说的不对?」 「不然你来看看,他们身材怎么样?」 江晚意说着,把手机往后面递了递,看样子似乎真有邀请程锦栖一起来点评几句的意思。 程锦栖顺势接过江晚意的手机,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并没有要看那东西的意思。 只是他仍旧捂着江晚意的眼睛,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嫉妒: 「晚意,别看,不许看。」 江晚意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小刷子般轻轻蹭过程锦栖的掌心,他又哼了一声,反驳道: 「凭什么我不能看,程锦栖,你是用什么身份跟我说的这句话?」 「……」身后只有沉默。 江晚意拽下程锦栖的手腕,转身面对他。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吗?若是我没记错,我们可是做过无数次的……情侣关系了。」 「你要是用男朋友的身份阻止我,我就不看。」 程锦栖薄唇微张,缓缓闭了闭眼睛。 「晚意,别闹。」 江晚意见程锦栖被他逗到这个份上,终是停了继续逗他的心思。 他抬手,捏了捏程锦栖的脸颊,看着程锦栖一张冷峻的脸被他捏得变形也毫无怨言后,心情大好。 「锦栖,我之前说过的话依旧算数。」 「在我恢復记忆之前,在我那堆乱七八糟的虚假记忆消失之前,我允许你做我的男朋友。」 第87页 程锦栖终于出声: 「晚意,你明知道我不能。」 他不会在这种时候占江晚意的便宜,他想要的是江晚意完完整整的爱,而不是这般泡影般虚幻的关系。 江晚意轻笑: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 「在我恢復记忆前,你只能算是试用期。」 「如果我恢復记忆后,仍旧不变心意,我们就正式在一切。」 「怎么样?」 心意,江晚意的心意。 程锦栖瞳孔骤然收缩,他心脏狂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他想的那样吗? 江晚意所说的心意,是他想要的那种心意吗? 江晚意也是……喜欢着他的,这可能吗? 程锦栖喉结微动,眼睛狠狠闭合两次,终于受不住诱惑地点了头。 只是他仍旧坚持着自己的底线: 「在你恢復记忆之前,我不会碰你。」 江晚意无所谓地撇撇嘴,只道: 「随便你。」 事情仿佛从另一个方向急促转弯,又最终奔着程锦栖希望的终点去了。 他有些恍惚,又有些不敢置信,他没想到他一直想要的,居然就在今天,在此时此刻实现了。 虽然……只是试用期。 想到这里,程锦栖略显凉薄的凤眼里闪过一抹慌乱。 品尝过蜜糖后,又怎么能够忘记那种味道。 程锦栖开始害怕,害怕江晚意恢復记忆后,立刻就抛弃他。 江晚意最感兴趣的就是程锦栖,他也最喜欢观察程锦栖,又怎么会没看到程锦栖面上一闪而过的慌张和害怕。 但他并没有安抚程锦栖。 他发现程锦栖虽然爱他,但并不信任他。 程锦栖不相信江晚意会喜欢上他。 此时此刻,江晚意才真正恍然,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他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 江晚意明明可以直接告诉程锦栖他已经恢復记忆了,他不会在之后抛弃程锦栖,可他偏不说,他就要程锦栖体会着每时每刻的慌张和害怕,直到他想要结束这场游戏为止。 算是……对程锦栖不相信他的惩罚。 江晚意悠哉转身,走出了密室。 程锦栖并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等江晚意彻底走出密室后,关上了密室的灯光。 密室没有窗户,灯光一灭里面就漆黑一片。 江晚意见程锦栖没有跟上来,转头看去,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漆黑中,他窥探不见程锦栖的位置,却能感受到程锦栖投递而来的,炙热的视线。 那视线如有实质,仿佛要灼伤他一般。 程锦栖站在黑暗里,看着光亮中的江晚意,双眸微微眯起。 江晚意的确在两个人的关系中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哪怕程锦栖中途各种演戏导致两个人的地位颠倒了一瞬,也在江晚意意外记忆错乱后又瞬间回到了原点。 可江晚意也没有意识到,他手中拽着的绳索究竟代表着什么。 那绳索的尽头,连接着程锦栖不断被拨弄的、濒临断裂的神经。 他压抑、克制,内里的本质却是疯狂。 黑暗中,程锦栖嘴唇微动,无声说道: 「晚意,别抛弃我。」 第38章 门锁 江晚意站在门口等了等, 见程锦栖一直不出来,不耐烦道: 「程锦栖, 你在里面装深沉呢?」 程锦栖周身浓厚的孤寂感瞬间消散, 他大步跨出黑暗的密室,转手将翘起来的假书推回去,向两边敞开的巨大书架就慢慢合拢。 江晚意见到这一幕, 问道: 「程锦栖, 你住的每一个地方,不会都有这样一个密室吧?」 程锦栖没有回答, 只是回头深深地看了江晚意一眼,那眸中的黑深得令人心惊。 江晚意也不在意程锦栖回答与否, 他直接向程锦栖伸出手,说道: 「把你的手机给我。」 江晚意如今记忆恢復了,可没有忘记在他摔到脑袋之前,程锦栖身上出现的变化。 程锦栖口中要约一起吃饭的新秘书瑶瑶、程锦栖新换的手机铃声、程锦栖那个卡通狐狸头像…… 如今所谓的瑶瑶壮汉他已经见过了, 办公室的玫瑰花也知道是程锦栖自己买的…… 至于剩下的,江晚意打算一个个给程锦栖改回来。 他见程锦栖不动,又冲程锦栖晃了晃手。 程锦栖盯着江晚意细白的指尖看了半晌, 才慢吞吞地把自己的手机递上去。 他知道他之前弄出的小把戏怕是已经被拆穿的不剩下什么了,除了……那个卡通狐狸。 江晚意拿过程锦栖的手机, 立刻把程锦栖的手机铃声给换回了系统自带的, 又随手打开录音,凑过去说道: 「程锦栖,快接电话!」 他说话的时候还看了程锦栖一眼,丝毫不觉得自己录这种东西很幼稚、很无聊。 随后江晚意把自己刚录的音设置成了专属于他自己的来电铃声。 设置好后, 江晚意说道: 「不许改, 知道没!」 程锦栖眉头皱了一下, 江晚意立刻又道: 「你敢改我就……」 江晚意本想说敢改他就抛弃程锦栖,可话到嘴边他停下了,他虽然没什么谈恋爱的经验,可直觉告诉他这种话不能动不动挂在嘴边。 第88页 所以江晚意换了一句: 「你敢改我就不理你了!」 话一出口,江晚意自己先寒颤地抖了抖,仿佛看到了杨母每天晚间守着的狗血八点档。 好在程锦栖没有觉得寒颤,他只是点了下头,答应下来。 手机铃声的事情解决了,江晚意立刻又点开了程锦栖的微信,打算把他那个莫名其妙的卡通狐狸头像给换下来。 没想到一直安静由着江晚意折腾他手机的程锦栖,在这时出声阻止了江晚意。 「这个,不行。」 江晚意指尖一顿,戳了戳那只看起来很蠢的红狐狸头像,问道: 「为什么?这狐狸有什么特别的?」 这本是程锦栖准备给江晚意的一个惊喜,也是他之前追求江晚意的筹码之一,只是目前看来,也没有什么再隐藏的必要了。 他说道: 「这是程氏开的新项目,一部动画电影,这只狐狸是……主角。」 「程氏的新项目?」江晚意惊讶。 他之前只查到这只卡通狐狸是一部未上映动画电影中的角色,却没想到这部动画电影还是程氏投资的。 虽然他不记得程氏之前有往这方面发展的意向,可程氏投资的项目有千百个,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电影投资,何至于程锦栖为了它连微信头像都换了。 直觉告诉江晚意,程锦栖没有说实话,至少没有全部说实话。 他指尖戳了戳屏幕上的蠢狐狸,倒是没打算立刻换下它,而是说: 「是吗?我对这部动画电影有点兴趣,不如你带我去看看?」 程锦栖只是看了眼江晚意,他今天经常这样看江晚意,一双黑眸深深的、沉沉的,里面不知藏着多少心思。 江晚意不在意地耸耸肩,把手机还给程锦栖,又加了一句: 「我立刻就想知道。」 这个立刻,真的很立刻。 第二天下午,程锦栖就带江晚意去了动画电影的制作组工作室。 到了之后,江晚意才了解到,程氏不仅仅是简单投资了这部动画电影,可以说是全资设立的新项目。 程锦栖没有跟着进去,只是站在门口。 其实江晚意还是猜错了,这部动画电影跟程氏也没太大的关系,全是走的程锦栖的私帐,所以制作组里的人都很熟悉程锦栖。 江晚意是谁,关注程锦栖的人几乎没人不认识它,此时见江晚意跟着程锦栖一起来,对江晚意的态度都很恭敬。 江晚意也没管站在门口的程锦栖,他走进去找到总制片人,三两句就了解到了这部动画电影里所要讲的故事大概。 随即江晚意扬眉,这居然是……关于他和程锦栖的改编故事。 这只他觉得蠢蠢的红色狐狸,居然就是他自己。 江晚意一时不知是该觉得好气还是好笑,他转头看着建模师不断加深细节的红狐狸,问总制片人: 「那他呢?」 总制片人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他?谁?」 江晚意没说话,只是瞥了一眼程锦栖。 总制片人也是了解一些关于这两人的事情的,立刻正色道: 「这位的卡通形象……还没定下来。」 说着总制片人翻出厚厚一沓设定图递给江晚意,因为是模拟动物的动画,所以这些设定里面画的都是动物。 江晚意接过翻了翻,发现都是些老虎、狮子、豹子等大型食肉动物,各个画得兇勐无比,单看外表的话,和程锦栖都有些神似。 只是这些设定稿全部在这里堆积着,说明程锦栖一直没有遇到满意的。 江晚意翻了翻,抽出一张纸,问总制片人要了一支铅笔。 他弯腰在白纸上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垂耳兔。 「另一个主角,就用这只兔子吧。」 总制片人嘴角一抽,下意识地看向程锦栖。 江晚意画的这只兔子,怎么看都和程锦栖的形象不贴边啊。 这位江少爷,也太不靠谱了点…… 可惜程锦栖并没有接收到总制片人的求救信号,他走了进来,拿起那张纸,盯着上面又憨又傻的蠢兔子看了半晌,将纸递给了总制片人。 「听他的。」 总制片人瞪大眼睛,一时忘记了表情管理。 但既然程锦栖都这么说了,他们这些打工人自然也只能同意。 一直卡进度的动画电影,自江晚意到来后,进度几乎是突飞勐进。 江晚意也表现出了对这部动画电影浓厚的兴趣,之后几天,他把程锦栖这个试用男友抛在一边,每天直奔制作组的工作室。 程锦栖本来以为他现在是江晚意的男朋友了,虽然是试用的,但他们之间应当有什么不同,可现实却是……程锦栖这几天几乎见不到江晚意。 江晚意从没有对除了程锦栖之外的事情表现出这么大的兴趣过,程锦栖目前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可这部电影又是关于他们两个人的,程锦栖就是想吃醋,都不知道从哪里吃起。 眼看着程锦栖当了快一周的试用男朋友了,他心底一直使劲压制的焦虑感和恐慌感越来越强烈。 似乎某一天一睁眼,江晚意就恢復了记忆,恢復成了曾经那个抗拒他的感情,只想和他做普通朋友的江晚意。 第89页 之前程锦栖只是装作重新开始做噩梦,如今却是真的开始夜夜噩梦。 得到过,就不想再失去。 程锦栖一日比一日沉默,江晚意却像没有察觉到一般,继续他每天往动画制作组跑的日程。 前段时间他一直住在老别墅,最近为了方便往制作组跑,他也搬回了市中心,只是没有回到自己家,而是住进了程锦栖的大平层。 江晚意的父母还不知道程锦栖和自家儿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又因为江晚意没事就爱待在程锦栖家里,两个老人加上江晚意的哥哥都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甚至还因为听说江晚意最近忙着参与一部动画电影的制作而十分欣慰。 他们从来就没有过度要求过江晚意一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他们只是希望江晚意能够有自己的事情做,不要总是把全部目光放在程锦栖身上。 虽然江晚意的家人没有太深刻了解到自家小儿子和程锦栖之间关系的本质,但来自亲人的直觉还是让他们下意识地排斥着程锦栖。 如今虽然江晚意又住进程锦栖家里去了,但他们听说两个人白天几乎碰不到面,顿时大感放心。 他们还不知道过不久,江晚意就会领着拥有新身份的程锦栖回家给他们抛下一颗大雷。 时间一日又一日的过去,很快程锦栖这个有名无实的试用男友已经上任了将近半个月。 他清楚记得当时江晚意的检查报告上写明,江晚意记忆错乱的情况会持续一周左右开始好转。 如今已经过去两周,江晚意看起来似乎没有恢復记忆的迹象。 可越是这样,程锦栖越害怕。 他的每一天,都像走在刀尖上,因此他也越沉默。 对于程锦栖的沉默,江晚意一直没什么反应。 他是没发现吗? 当然不是,他就是故意的,他有些好奇程锦栖最后会做些什么。 其实在重新搬进程锦栖家的第一天,江晚意就翻遍了所有房间,也没发现那间藏着程锦栖秘密的密室。 他翻找的时候,程锦栖就默默地看着他,不阻止,却也不肯告诉他密室到底在哪里。 江晚意觉得好玩,也不逼程锦栖说,他就每天从动画工作室回来后,抽时间在房子里翻找一会儿,带着发现宝藏一般的心情,还挺好玩的。 只是如今半个月过去了,江晚意一直没有找到这里的密室,程锦栖藏得太严了。 今晚,江晚意照旧天黑才从动画工作室回来,一进屋他就闻到了满屋的饭菜香味。 最近程锦栖回来的都比他早,每天晚上都会做好一桌子的饭菜等他。 江晚意嗅了嗅空气里的饭香,心里觉得好笑,他又怎么会看不出程锦栖黑眸里越来越暗沉的光。 他低头换鞋,突然动作短暂地停顿了一瞬。 江晚意看到大门边缘的角落里,有一点没有清理干净的灰尘,那灰尘很新,似乎是刚落上去不久的。 江晚意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随手将外套扔在门边,视线从大门轻轻飘过,走向了餐厅。 餐厅里,程锦栖正抱着手臂靠在一旁。 他平光镜后的凤眸一片沉静,只是静静地看着江晚意走过来。 江晚意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冲着程锦栖翘起嘴角,笑得特别好看。 他刚刚发现,大门内侧加了一道锁,一道看着不大却很复杂的锁。 程锦栖,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3 17:10:42~2023-05-14 11:4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厌厌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克制 江晚意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刚要坐下,又被程锦栖拉住了手腕。 「洗手。」 程锦栖拉着江晚意的手腕没有放开, 他一路带着江晚意去洗手间, 打开温水帮江晚意洗手。 洗手液的泡沫冰凉又滑腻,被程锦栖涂抹在江晚意的双手上,渐渐变成了身体的温度。 江晚意睫毛轻颤, 缩回手, 自己凑到水龙头下沖洗。 「我自己洗。」 程锦栖点头,打开另一边的水龙头沖洗, 先一步走了出去。 江晚意出来时,程锦栖已经为他摆好了碗筷。 饭桌上无一不是江晚意喜欢吃的东西。 江晚意拿起碗筷, 看到程锦栖出来坐到了他的对面。 他们两个人一般都是挨着坐的,今天程锦栖却换了位置。 餐厅的桌子不算大,江晚意不喜欢两个人守着太大的餐桌,太空荡, 所以程锦栖虽然坐到了对面,但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江晚意。 江晚意知道程锦栖在不满,不满他最近比他还要忙于工作, 但江晚意只是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并不打算说什么。 他本就是故意的, 他想看程锦栖的反应, 此时看到了,只觉得万分有趣。 程锦栖不仅吃小电影的醋,连他亲自立项的动画电影的醋都要吃。 江晚意悠哉吃饭,不一会儿, 耳边响起座椅挪动声, 程锦栖自己坐回到江晚意旁边了。 下一刻, 江晚意的碗里多了一只剥好的虾。 那虾肉剥好后还不忘蘸上汤汁,此时被放在江晚意碗里,汤汁将周遭的白米饭染上一片好看的色泽。 第90页 江晚意轻笑,转头去看程锦栖。 程锦栖自己的饭碗还放在对面呢,人却已经坐在他旁边开始给他剥虾了。 江晚意起身,把程锦栖的碗拿过来放在旁边。 程锦栖剥虾的动作顿了一瞬。 「坐我旁边呀,坐对面干什么。」江晚意说。 话落,他也拿起一只虾,仔细剥好,没有放到程锦栖的碗里,而是递到了程锦栖嘴边。 程锦栖垂眸,下意识地张嘴又闭上,头微微侧开,没吃。 江晚意眨了眨眼睛,说: 「真不吃?不吃我可不给你剥了。」 程锦栖还是侧着头。 江晚意干脆收回手,正要把虾扔进自己嘴里,就被程锦栖凑过来一口咬断,手里只剩下半截虾肉。 程锦栖咬走半截虾肉,很用力地咀嚼着,像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生气的小孩子。 江晚意动作没停,张嘴将剩下半截虾肉扔进嘴里。 程锦栖喉咙一动,虾肉被他吞下,视线从江晚意的唇边一闪而过。 江晚意问: 「还要吃吗?」 程锦栖又去看江晚意沾满酱汁的手指: 「要。」 他说要,江晚意就给他剥。 程锦栖也开始给江晚意剥,两个人互餵了几只虾后,江晚意停手,抽出纸巾擦了擦,又制止程锦栖。 「别剥了,其他菜不吃了吗?」 他把纸巾塞进程锦栖手里,垂眸看到他指尖上的酱汁,鬼使神差地低头舔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程锦栖愣了一下,被碰触过的指尖上仍留一点温度。 他勾了勾手指,立刻用纸巾擦手,低头吃饭。 这顿饭的下半场吃得特别安静,直到吃完饭,江晚意喝着程锦栖煮的果茶,才开口道: 「动画的制作组成员决定去r国进修一段时间,可能会在r国待一两个月。」 这件事程锦栖早就知道了,这项行程甚至是他亲自批下的。 只要工作室离开,江晚意就不能每天早出晚归地往那里跑了。 程锦栖唇角下压,表现得很冷漠,仿佛这种事情他一点不关心一般。 江晚意捧着杯子,干脆转身看向程锦栖,慢悠悠地说道: 「我也会跟着一起去。」 程锦栖嘴角绷直,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江晚意,黑眸里一片深沉,久久没有说话。 江晚意捧起杯子往前递了递,明知故问道: 「看我干嘛,你要喝吗?」 程锦栖稍显压抑地问: 「为什么要去?」 江晚意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因为有趣啊,参与动画制作很有趣,一起去进修学习也很有趣……」 江晚意每说一个「有趣」,程锦栖的眸色都便暗沉一分。 他从未见江晚意对除他以外的事情这么感兴趣过,这种感觉很不好,不好到他几乎要发疯。 程锦栖不想江晚意去r国,更别提是去一两个月那么久。 那么长时间见不到江晚意,他真的会疯掉。 更何况……如果江晚意在国外恢復了记忆,直接不愿意回来了,抛弃他了怎么办? 「一定要去吗?」过了许久,程锦栖才问道。 江晚意把喝了一半的果茶放到他手里,起身往卧室走,扔下一句话。 「当然,一定要去。」 程锦栖低头看面前已经冷掉的果茶,面无表情地将剩下半杯一饮而尽。 他不能让江晚意离开,绝对不能。 制作组定下离开的日子是下周,之后的日子,江晚意照旧每天往工作室跑,早出晚归,程锦栖只有晚饭的时候才能看到江晚意,两个人一起吃个饭,随便聊两句,江晚意就回房间睡觉了。 这期间,江晚意偶尔会在睡前抱抱程锦栖,也会亲亲他的嘴角,可再亲密的行为却是没有了。 不仅如此,江晚意还发现大门的门锁已经加了三道,每一道门锁都看着很复杂。 不仅是门锁,连窗户都加了好几道锁。 晚饭时的闲聊,也多是江晚意说几句,程锦栖越来越沉默。 与之相对的,是他看江晚意时越来越莫测的眼神。 江晚意知道,程锦栖已经到了濒临崩断的极限。 一周时间飞逝,很快到了出发前一天。 晚饭时,程锦栖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没有看江晚意一眼。 江晚意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入睡前给总制片人发了一条微信。 江晚意:如果明天登机前我还没有到,不用联繫我也不用找我,那是我不想去了。 发完微信,放下手机,江晚意转头,看向窗户。 他没有拉窗帘,月光透过玻璃徐徐洒进来,让窗户上那几道新加的锁熠熠生辉。 江晚意盯着那闪着银光的锁,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程锦栖真是……连这里都加上了锁,到底多害怕他逃走。 江晚意对那部未上映的动画电影很感兴趣,这件事是真的,但要说这部动画电影比程锦栖还重要,却不可能。 如果不是因为程锦栖的垂耳兔形象是他一手创作的,他可能兴趣并不会这么大,可如今这种通过他的参与,逐渐将模拟程锦栖的垂耳兔形象不断塑造出来的感觉,很有趣,就像是重温了一遍程锦栖的成长岁月一般。 第91页 至于跟着工作室一起去r国学习,江晚意兴趣一般,他不过是想借这件事看看程锦栖会怎么做而已。 说到底,江晚意人生中一切感兴趣事物的根源,都是程锦栖,也只是程锦栖而已。 第二天天亮,江晚意在闹铃声中醒来,慢吞吞地爬起来,打了个哈欠,第一眼先看向窗户。 他走到窗边,尝试打开锁推开窗却失败了,果然这锁已经启动了。 江晚意又晃悠到浴室,洗澡的时候发现浴室窗户上的锁也锁上了。 之后他一路下楼,来到餐桌边,发现程锦栖没有去上班。 他正坐在餐桌边看平板上的新闻,等江晚意过来,立刻起身给江晚意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江晚意嘴边噙着笑,在程锦栖为他拉开椅子后坐下。 他拿着勺子搅动碗里洁白的粥,问道: 「锦栖,你怎么没去上班?」 江晚意出发的时间比程锦栖上班的时间晚很多,他早就料到程锦栖今天不会去上班,却还明知故问。 程锦栖语气平淡: 「你今天出发,我想看着你离开。」 江晚意撇撇嘴,心道说谎,明明是要阻止他离开。 他本身也没想着真能离开,但做戏要做全套,吃过早饭,江晚意还是拎着简单收拾的行李箱下楼。 程锦栖还坐在餐桌旁,他今天的早饭吃得格外慢,摆在他面前的那碗粥根本没怎么动过。 江晚意下楼,程锦栖也没往这边看。 江晚意转身,行李箱的轱辘滑过地板,发出轻微的响动。 大门距离他越来越近,他没回头,却一直在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身后很安静,程锦栖没有追上来。 一步两步……直到大门就在眼前。 江晚意心想程锦栖还真能忍,一定要他打不开门后沖他发脾气,他才会走过来解释吗? 既然他想拖延,江晚意就由着他。 在门口换好鞋子,江晚意慢慢握住门把手。 大门内侧的几道新锁分外显眼,江晚意用力轻轻下压门把手。 「咔哒——」 门打开了。 没有江晚意以为的上锁,他轻易地打开了大门。 江晚意一愣,忍住回头的冲动,慢慢走出了门。 直到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程锦栖不是该……拦住他,不让他离开,发疯一般把他关起来吗? 为什么没有? 突然,一连几声清脆的「咔咔」声响起。 江晚意意识到什么,勐地转身去开大门,发现大门被锁上了,他打不开。 隐约能听到脚步声传来,程锦栖正站在门后,和他隔着一道门的距离。 江晚意眉头紧皱,抬手用力拍门: 「程锦栖,你在搞什么,开门!」 门内一片安静,突然手机提示音响起。 江晚意立刻拿出手机,是程锦栖发来的微信。 「这是定时锁,会一直锁到今晚,我也打不开。」 「晚意,我在家里等你。」 江晚意死死盯着手机,眸光复杂。 他以为程锦栖会阻止他,会关住他,会将他锁在这栋房子里,禁止他出门。 没想到程锦栖最终锁住的,是他自己。 到此时此刻,程锦栖依旧不愿意伤害江晚意一丝半点。 哪怕江晚意给了程锦栖最大的纵容,哪怕江晚意并不介意看着程锦栖发疯。 他不害怕那样的程锦栖,从来不怕。 可是程锦栖怕,程锦栖怕自己伤害到江晚意。 所以他用一道道锁,将自己锁在了里面,将自己像恶鬼般锁了起来,放江晚意离开。 江晚意轻嘆一口气,收起手机,转身往外走。 行李箱的轱辘碾压在细碎的石砖地上,石砖缝隙里的杂草被轱辘碾过弯下了腰,又在轱辘离开后重新挺直腰板,面向太阳。 江晚意顺利到达机场,跟随制作组上了飞机。 飞机上,透过狭小的窗户,江晚意看着蓝白交织的云层,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容越来越大,甚至笑出了声。 另一边的总制片人一脸惊诧地看过来,只见江晚意甚至笑得捂住了肚子。 他好像终于懂了什么是爱。 不是索取,不是主导,是内敛、是守护,是哪怕内心暗草丛生也会拼命压抑的克制。 程锦栖爱他,爱得偏执、疯狂,爱得远远超过了他自己。 所以程锦栖锁住自己,因为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4 11:41:57~2023-05-15 18:2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运柳归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猫叫小兔》 到达r国后, 江晚意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每天都高强度参与进动画制作中。 不仅如此, 他还亲手绘制了不少以小垂耳兔为主角的小短漫, 发布到了网络上,很快吸粉无数。 程锦栖投资这部动画电影本来也没想着赚钱,所以这部动画并没有任何宣传, 江晚意发的那些小短漫, 倒是意外为这部动画电影吸引来了许多关注。 自从江晚意出国后,程锦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江晚意, 自然不会错过江晚意在网络上发的一切。 第92页 他很快为这部动画电影设立了宣传团队,在和制作组对接后, 宣传组从制作组那里得到了这部动画电影的名字。 「电影定名为《猫叫小兔》,是那位……亲自起的名字。」 助理小王给程锦栖汇报的时候,嘴角一直压得很平,就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程锦栖听到这个名字, 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让助理小王出去。 小王离开后,程锦栖转身, 看向了外面广阔的蓝天。 猫叫……小兔吗? 虽然他已经全权将这部电影的主导权交给了江晚意,但总制片人还是会把这部电影的进度汇报给他。 比如在江晚意的设定下, 代表程锦栖的垂耳兔是一只很可怜的、总是受伤的小兔子, 因为太害怕被伤害,所以总是学着老虎、狮子的方式去吼叫,又因为太小了,叫出来的声音像猫咪一样。 在江晚意眼中, 无论是曾经躺在血泊中濒死的小程锦栖, 还是那个清贫、总是受伤的消瘦少年, 到如今伟岸的成年男人,程锦栖一直是那只小兔子,很容易受伤的,垂直两只耳朵的小兔子。 连吼叫声都像猫咪一样,虚张声势。 程锦栖扯了扯嘴角,看向时间。 自从江晚意出国已经有半个月了,他们很少联繫,除了偶尔微信上的寥寥几句,根本看不出他们已经是情侣了。 程锦栖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着折磨,他数次克制不住想要飞去r国把江晚意抓回来,或者把程氏扔下,不管不顾地冲过去陪着江晚意。 他让小王订了无数次机票,没有一次顺利登机。 江晚意……早就恢復记忆了吧,程锦栖猜测。 他再次看向时间,每天晚上是……邮件发来的时间。 至于是什么邮件…… 江晚意却一清二楚。 又是忙碌到晚上的一天,江晚意跟着制作组的成员们一起出门,远处微光一闪,似乎是摄像头在灯光下的反光。 江晚意往闪光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后无所谓地收回视线。 总制片人也跟着看过去一眼,眉头紧皱: 「总觉得怪怪的,像是一直有什么人跟着似的……可晚上回去后又没有这种感觉了。」 江晚意笑了笑,只淡淡地说: 「你想多了吧。」 随后和几人分别,坐车回酒店。 在车子里,江晚意瞥了眼后车镜,果不其然从里面看到后面不远不近跟着一辆不显眼的黑色汽车。 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也清楚那辆车为什么跟着他。 果然,等行驶一段距离后,后面跟着的车子车窗打开,一个黑漆漆的镜头探了出来,似乎完全不怕被江晚意发现,正肆无忌惮地拍着江晚意的照片。 江晚意见此,有些忍俊不禁。 这人自然是程锦栖派来的,一边负责保护他,一边不忘满足程锦栖的一些小爱好。 对于这种事,江晚意已经很熟悉了。 虽然自他来到r国后很少和程锦栖联繫,可程锦栖每天都会收到关于江晚意的消息以及数十张江晚意的照片。 程锦栖连江晚意每天穿什么衣服、鞋子,吃了什么,几点回家,几点睡觉都清清楚楚。 当然这一切都进行在江晚意的默许下,他知道江晚意纵容他这一切,干脆越来越肆无忌惮。 也就是在其他人在场的时候,跟着江晚意的人才会刻意躲藏一下。 很快车子到达酒店,江晚意下车,回头看了一圈,等后面的车子也跟过来后,便对着镜头吐了吐舌头。 当晚,这张江晚意吐着舌头做鬼脸的照片,和其他数十张江晚意的照片一起,配上江晚意的行程发到了程锦栖的邮箱。 深夜,程锦栖坐在书房,没有开灯,周遭一切都是黑暗的,除了电脑屏幕散发出来的幽光外再无其他光源。 程锦栖缓缓移动滑鼠,一张又一张仔细看过江晚意的照片,如同瘾君子得到了他的药一般沉迷。 其实,江晚意虽然没说,但他对程锦栖的想念并不会比程锦栖少。 他从初时对程锦栖感情的抗拒,对自我的怀疑,到如今坦然接受,内心经受的折磨非常大。 如今他既然来到了r国,也算是对他和程锦栖这段感情的一个沉淀,以及对他自己的一个考验。 他想知道,惯来三分钟热度的他,在与程锦栖分开一两个月后,会不会因此对这段感情产生什么变化。 当夜,江晚意睡得并不安稳。 没有程锦栖在身边,他的睡眠变差了不少。 之后又是许久的忙碌,等江晚意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要入冬了。 r国的天气比国内要冷许多,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不用看日历,江晚意就能准确地说出今天的日期。 他每天都在心里暗自数着,这已经是他和程锦栖分开的第56天,马上快要两个月了。 动画电影的进修也进入了尾声,再过几天,他就可以回国了。 江晚意冲着面前的玻璃窗哈了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在上面滑动,竟是不知不觉间写下了一个「栖」字。 程锦栖像与江晚意有心灵感应一般,突然在这时给江晚意发来一条微信。 程锦栖:晚意,我很想你。 江晚意看着这短短的一句话,有些失神。 第93页 经过这56天的沉淀,他对程锦栖的感情并没有三分钟热度,相反的,他越来越思念程锦栖,思念到做事情都无法专注的程度。 剩下的动画制作其实有没有他的参与都无所谓了,江晚意想着,也许可以提前几天回去。 当夜,毫无意外江晚意失眠了。 他一夜辗转反侧,到天亮也没有睡着,干脆起床,想出去走走。 此时天色灰濛濛的,江晚意走出房门,突然愣住了。 门边靠着一个人,深色的风衣角落有些褶皱,皮鞋上落了些许灰尘,似乎在外面站了一夜。 相隔56天不见,程锦栖瘦了许多。 江晚意僵硬在原地,随后有些傻气的抬手揉了揉眼睛。 程锦栖没戴平光眼镜,凤眸沉沉地看着江晚意,见江晚意抬手揉眼睛,黑眸里的光柔和许多。 他向江晚意伸出手,声音像是从阔别已久的时光里传来,入耳依旧是熟悉的亲昵。 「晚意。」程锦栖张开手掌,等待着什么一般。 江晚意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突然急步上前,勐地扑进程锦栖怀里。 「你什么时候来的?」江晚意惊唿。 他将脸埋进程锦栖怀里,一直压抑的思念在这一刻决堤。 程锦栖身上带着冷气,在江晚意扑过来后,立刻敞开风衣把江晚意裹了进去。 他只是说: 「晚意,我很想你。」 江晚意一愣,双手紧紧搂住程锦栖的腰。 他知道了,程锦栖昨晚就来了,怕是给他发微信的时候,就已经在门外了。 江晚意唿吸一轻,只是小声说了句: 「傻子。」 此时再去问程锦栖为什么来了却不敲门,为什么来了不跟他说已经没必要了,江晚意扯着程锦栖,又重新回到了酒店里。 江晚意动作有些凌乱,运动鞋踩到了程锦栖的皮鞋,在落了灰的鞋面上落下一片痕迹。 程锦栖毫无所觉,他只是任由江晚意拉着他,双眸一直紧紧盯着江晚意,一刻都不愿意离开。 两个人站在门口,谁也没想起来别的,只是互相看着彼此。 许久,江晚意才说: 「我本来……过几天就要回去了。」 程锦栖道: 「我知道。」 江晚意又说: 「也可能提前一点时间,明天就回去。」 程锦栖点头: 「我等不及。」 江晚意指尖划过程锦栖的掌心: 「我只是离开了56天,又不是56年。」 「对我来说,太久了。」 程锦栖低头,薄唇缓慢靠近。 江晚意睫毛乱颤,最终闭上了眼睛。 只是他以为的吻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江晚意睁眼,看到程锦栖侧头,薄唇似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脸颊,将头抵在了他的颈窝。 「晚意,让我抱抱你,一会儿就好。」 江晚意一愣,他感受着程锦栖不断收紧的怀抱,突然想起什么。 他垂下眼帘,眸光里是毫不迟疑的坚定。 「锦栖。」 「在我让你当试用男友之前,我的记忆就恢復了。」 话落,程锦栖的拥抱蓦地一松。 空间变得万分沉默,沉默到江晚意似乎连程锦栖的唿吸声都听不到了。 他突然有些忐忑,当他想要去看程锦栖的脸时,程锦栖大力抱了回来。 紧接着唇上一痛,唿吸都被掠夺。 这是属于两个人间惊天动地的一吻,是放开克制的一吻,是程锦栖如释重负的一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从客厅到卧室。 酒店养了很多绿植,卧室的床头柜上就放着一盆。 江晚意并不认识这是什么植物,只知道这植物的叶片很大,叶脉清晰好看,从藤蔓微微垂下一些,舒展着叶片。 只是无风的室内,这叶片不断晃动起来,晃动的幅度大了,连叶脉都看不清了。 江晚意抬手,程锦栖的背立刻留下一片痕迹。 下一刻,江晚意转了身,再看不到那盆绿植,只是他的视线仍旧不清晰,仿佛地震般一切都在摇晃。 灰濛濛的天渐渐大亮,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光芒零星散落在乱七八糟的床单上。 江晚意窝在程锦栖怀里,入睡前模煳地想着,今天是他到r国以来难得看到的大晴天。 程锦栖的到来并没有惊动制作组,很快江晚意和程锦栖一起回了国。 江晚意自己的房子彻底空了下来,他所有的东西都搬进了程锦栖家。 动画电影制作迅速,很快定下了首映时间。 第一个发现江晚意家里空了的是他的哥哥杨择暄。 杨择暄直觉不对劲,联繫了江晚意。 江晚意直白地说他搬到程锦栖那里去了,却没说为什么。 杨择暄知道江晚意总去程锦栖那里住,但没有哪一次把自己的东西搬得这么彻底,他心里怀疑,却不敢跟杨父杨母说。 江晚意更是理直气壮地住在程锦栖家里。 两个人的生活一时变得非常平静,他们像跨过热恋期,直接进入到老夫老妻模式,彼此间再无隔阂,江晚意一直找不到的那间密室,都是程锦栖亲自打开给他看的。 那间密室在江晚意去r国期间,挂上了不少新照片,将墙面煳了个彻底。 第94页 江晚意看着那煳满墙的照片,眸中露出些许思索。 很快,到了《猫叫小兔》的首映。 江晚意和程锦栖一起去看了,短短90多分钟的电影,却涵盖了江晚意和程锦栖的相识和相知。 从此以后,小兔子再也不用学老虎、狮子的吼叫了,他可以安安心心地待在狡猾的小狐狸身边。 首映结束,江晚意和程锦栖仍旧坐在漆黑的影院里没有离开。 直到人都走光了,江晚意才从他一直拿着的袋子里翻出两个发箍。 一个是狐狸耳朵,一个是兔子耳朵。 江晚意将兔子耳朵的发箍戴在程锦栖头上,又给自己戴上了狐狸耳朵。 程锦栖已经很久不再戴平光眼镜了,他看着头顶火红狐狸耳朵的江晚意,抬手帮他把被发箍压乱的碎发整理好。 江晚意轻笑,捏了捏程锦栖头顶的兔耳朵,说道: 「程兔子,做好给我当晚餐的准备了吗?」 程锦栖勾唇,缓缓靠近,声音消失在两个人的唇间。 「不用等到晚餐,现在就可以。」 黑暗的影院里,仿佛飘起看不见的粉红泡泡,纷纷落在程锦栖和江晚意的肩头,又一个个爆炸,发出细微的声响。 首映后,本来是玩票性质的电影《猫叫小兔》爆火,到处都能看到戴着兔子发箍或者狐狸发箍的人。 江晚意的家人也有所耳闻,悄悄去看了这部电影。 里面一些熟悉的情节和场景,他们作为家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一家人坐在一起,开了不只一次家庭会议。 他们一直等着,等江晚意告诉他们关于程锦栖的事,他们想了无数种应对方法。 一开始想要冷脸分开两人,过段时间,又想给他们找点麻烦考验考验,又过段时间,他们想着不能让江晚意伤心难过。 他们等了又等,等到火气全部消磨光了,才等到江晚意带着程锦栖到来。 江晚意像是早就算好了一切,包括他家人接受程锦栖的时间。 带程锦栖回家的过程特别顺利,顺利到连江晚意的父亲都没了生气的念头。 当天,一家人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饭。 江晚意的妈妈知道江晚意喜欢吃鱼片粥,特意从酒店订了一份。 只是江晚意只吃了一口就没怎么动了,连其他菜色也兴趣不大的样子。 程锦栖没说什么,只是礼貌地询问了一下,然后端着鱼片粥去了厨房。 他把鱼片粥重新加工了一下,再次递给了江晚意。 这一次江晚意将整碗粥都喝光了。 杨家人看着,突然心口仅剩的芥蒂就消失了。 只要江晚意喜欢,只要他过得开心幸福,其他的都不是那么重要。 吃过饭后,又待了一会儿,一家人并没有特别聊些什么,只是平常地坐在一起看看电视,像如此相处了几十年的家人一般自然。 晚上,江晚意和程锦栖离开。 回去的车子上,江晚意懒洋洋地躺在程锦栖的腿上,无聊地摆弄手机,给程锦栖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 那间密室的墙上,早就不只是江晚意的照片,那里多了很多他们的合照,以及江晚意从各种角度拍摄的程锦栖。 程锦栖突然问道: 「你故意不吃那碗粥?」 江晚意撇撇嘴,反驳道: 「才没有,本来就不好吃。」 程锦栖勾唇,没再说什么。 杨母特意订的酒店做的鱼片粥又怎么会难吃,更何况程锦栖只是拿着粥去厨房热了下,加了点姜丝而已。 江晚意只是用这种方式,对家人表达程锦栖对他的重要性。 重要到,没了程锦栖他连饭都吃不了。 车子开进桥洞,周遭黑了下来。 黑暗里,江晚意突然说: 「锦栖,明天我想吃你亲手做的鱼片粥。」 程锦栖握住江晚意的手: 「嗯,明天早上我去买鱼,买最新鲜的鱼。」 车子驶出桥洞,灯光又照了进来。 照亮了江晚意的眉眼,带着笑意的,充满幸福的。 那只狡猾的小狐狸啊,从最开始就抓紧了小兔子。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久~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