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南星》 第1页 [gl百合] 《半夏南星》作者:言周一【完结】 简介:霸道撒娇狮子x爱作冷静巨蟹 - 司南星告诉言半夏,半夏是天南星科植物,南星是半夏属植物,她们天生一对。 不久,司南星故意疏远,逼言半夏提出分手。 昔日恋人在异国他乡重逢,司南星被言半夏一再拒绝,她该如何把言半夏追回来。 - 有副cp 第1章 分手是她提的 圣诞,言半夏不仅收到邢亦的祝福,她还给言半夏推荐了一份工作。 [阿亦]:纽约,助理设计师,很适合你。 言半夏点开连结,这应该是一个新的公众号,只有一篇招聘文章,发布时间是半小时前。 [summer]:靠谱? [阿亦]:绝对靠谱! [阿亦]:你赶紧准备作品集,记得在截止日期之前把简歷和作品集发到文章的邮箱。 打完字的邢亦非常心虚,她靠着桑燃的肩膀嘆气:「我帮司南星是对的吗?」 「清官难断家务事。」桑燃捏捏邢亦的耳垂,安抚道。 司南星是邢亦的大学同学,也是言半夏的初恋。 司南星大学四年的感情生活,邢亦看得真真切切,身为言半夏发小的她,当然不希望言半夏和司南星复合,她不待见司南星,住在同一个宿舍四年,她就没给过好脸色司南星看。 司南星曾无意听见邢亦跟桑燃聊起各自的家乡,讶异邢亦竟然是同乡,想到邢亦的臭脸,她再三追问,终于知晓邢亦是言半夏的髮小,臭脸的原因真相大白。 言半夏一直很自责,她告诉邢亦,是她掰弯了司南星,明知道自己出国读书,还是任性地把司南星拉进来。 那时候邢亦早就对司南星的感情生活非常不满,不过她没对言半夏提起半句,只是冷笑着跟桑燃说「司南星这么会撩,指不定是她故意让言半夏以为自己掰弯了她」。 毕业前夕,司南星拜託邢亦联繫言半夏,邢亦想都没想,果断拒绝。 「她是我发小,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帮你联繫她?」 邢亦气得眼睛都红了,桑燃忙牵起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提醒她要冷静。 「如果她早跟我说了这事,我大一入住宿舍那天就把你往死里打,你信不信。」 司南星咬紧后槽牙,漠然地盯着邢亦,一言不发,俨然一副邢亦必须答应她的无赖模样。 热爱星座学的桑燃了解司南星冷脸说明这只自尊心极强的狮子已经被激怒,赶紧开口劝和,被邢亦剜了一眼刀,平时又拽又酷的她顿时怂了,具有耙耳朵优良传统的她在邢亦面前就是又奶又乖。 邢亦轻啧:「你司南星凭什么啊,她条件又不是不好,在纽约不管男的女的都追她,你凭什么去搅乱她现在的生活。」 司南星清楚言半夏出国不到一年就谈了男朋友,还是言半夏主动对她坦白,现在邢亦提起这件旧事,她依旧微愠。 「就凭当初分手是她提的。」 邢亦气到无语,双手抱胸,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们是和平分手好吗?对,分手是她提的,但难道不是你逼的?她当初为什么跟你分手,你心里没数?司南星,你做人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好似听到极其荒谬的笑话,司南星扭过头,满不在乎地笑哼。 六年前,高二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言半夏请病假缺席。 司南星见识过发烧还坚持上学的言半夏,心说不对劲,倏尔回想,初中的言半夏提及出国读书的可能性很大。 她心不在焉地考试,早上放学回家,第一时间冲进房间拿起手机,没有收到qq信息,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她帮班主任把试卷拿到办公室,听见言半夏的班主任说班里有学生准备退学。 司南星原本就凉了一半的心彻底凉透。 她不是心里能藏事的性格,不过她有一个原则:大事必须当面说,不能在qq说。 于是她忍了又忍,即使再疑惑也没有发qq信息给言半夏。 第二天上学,司南星在红绿灯路口等来一脸倦态的言半夏,却不捨得问她是不是出国读书。 司南星更不敢问言半夏是不是准备不要她了。 「你今天好早!」言半夏本来眯着眼睛在打哈欠,无精打采,余光一瞄到司南星,她立刻扫空疲惫,高兴地跑过去,亲密地挽着她的手臂,「你也答应帮住宿生买早餐啦?」 学校同时设立高中部和初中部,高中部有住宿生和走读生,言半夏和司南星住得近所以不住宿。 学校的食堂很敷衍,因此住宿生有时候会麻烦走读生在校门口买早餐,同样是一块钱一份,住宿生认为校门口的排骨粉比食堂的绿豆煎饼好吃多了。 「干嘛不说话,冷傻啦?」言半夏摘了手套,碰碰司南星揣在衣兜的手,「很暖啊,你怎么了?」 司南星微微低头,迎上言半夏担忧的目光,发现她的围巾没戴好。 虽然司南星气她出国读书瞒了自己,但仍然习惯地帮她戴好围巾,拉起她摘了手套的手,仔细替她戴好手套,然后紧紧握住,揣进自己的衣兜。 言半夏怕冷,偏偏手脚一年四季都很冰,用老一辈的话来说就是身体里面欠缺火气,妈妈带她去医院详细检查,除了轻微贫血,一切正常。 第2页 司南星伸手往下,捏着言半夏的校裤侧边揉了揉,紧皱的眉毛有一点舒展的迹象:「你今天倒是乖,知道冷了,穿了秋裤。」 言半夏为难地推开司南星的手,尴尬地摸着后脑勺傻笑。 冬天的清晨,天还没亮,今天又是大雾,除非有人凑上前,不然绝对看不清楚她们在干嘛,只不过言半夏还是很害怕被看出她们是恋人。 自从知道言半夏可能出国读书,只要她对司南星稍稍牴触或者抗拒,司南星都会很不爽,恨不得拉着她在课间操的时候跑到升旗台,再亲下去,好让全校师生都知道言半夏是她司南星的女朋友。 「昨天为什么没回来考试?」司南星调整好情绪,抬头对着天空长嘆一口气。 唿出的缥缈雾气缓慢而上,不一会儿就被凛冽的寒风吹散,漆黑一团的天空再也找不到那缕对比明显的孤单白雾。 像极了即将远飞的言半夏,司南星追不及、赶不上,更是收不住牵扯言半夏的风筝线,只能傻子似的站在原地,不甘心地盯着风筝在狂风之中越飘越远。 司南星傻愣地望向天空,眼里装满浓厚的不舍。 「没见我一天就想我啦?」言半夏凑到她面前,贱兮兮地说,「你还不承认你离不开我?」 「嗯,我承认,我离不开你。」司南星用下巴点了点言半夏的头顶,「好好走路,不要整个人都歪在我身上,待会如果绊倒,我可不理你。」 言半夏顿觉鼻酸,她听话地挺直腰板,边走,边抬头,着急地想把眼泪倒回去。 司南星这人怎么这么能忍,明明有事想问她,非要装着若无其事,还关心她有没有好好走路。 「病啦,你看我都冷到穿秋裤了,」半张脸埋进围巾,言半夏闷闷的声音假装地说,「昨天没回来考试是因为病啦。」 「你以前发烧都坚持上学,我心疼你,但拗不过你,昨天你怎么就不拗了?况且昨天的考试是你的强项语文。」司南星愈说,心里愈难受,她跟言半夏是什么关系啊,出国读书这样的大事为什么要瞒她,「你是不是有事情瞒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言半夏隔着手套在衣兜里捏了一下司南星的手心,撒娇着说:「你的惩罚不就是一天不抱我不亲我嘛,可是每次都是你先投降诶。」 净说大实话。 司南星无奈,言半夏这么恃宠而骄不就是自己宠出来的吗,还能怎么办,继续宠下去咯。 「但我真的有事情瞒你。」 在校门口早餐档等待打包早餐的时候,言半夏冷不丁说出这句话,忙着帮她拿排骨粉的司南星惊得手一抖,被手边的蒸笼烫到,手背很快红肿一片。 司南星回头,言半夏悲凉地对她苦笑,那双好看的眼睛在镜片后面亮晶晶的,似乎刚哭过。 言半夏难过地说:「你这次准备怎么惩罚我?」 司南星没回答,继续催早餐档的老闆娘动作快点,她们快迟到了。 「别不理我嘛,还是说,你这次的惩罚就是不跟我说话?」 言半夏有点慌,她们在一起之后,司南星生再大的气也不会不理她。 老闆娘找了钱给司南星,司南星头也不回,沉默着往后伸手,将零钱交给言半夏。 言半夏更加慌张,她轻轻扯着司南星的袖口,软了声音在讨好。 老闆娘不屑地嗤笑,古怪且不礼貌地打量她们。 没走几步,司南星扭头发现早餐档的老闆娘还在盯着她们,她下意识瞪了老闆娘一眼,接着淡淡地对言半夏说:「你不是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你还拉我袖口?如果老闆娘看出端倪……」 言半夏睁大眼睛,后知后觉地慢慢松开司南星的袖口,往右边挪了两小步。 站在言半夏左边的司南星霎时变得阴鸷,心里将她恨了一遍又一遍。 二班在新教学楼的六楼,五班在旧教学楼的四楼,新旧教学楼由四楼的天台连接。 天台没种花,地面铺着水泥,角落有一个瓦片破碎的废弃花圃,里面全是枯黄的杂草,天台中间放着两人高的生锈的地球仪,旁边是早已褪色的石头浮雕地图。 五班的班主任没什么运气,抽中了唯一一个在高二搬去旧教学楼的名额。 刚知道整个高二年级只有五班搬去旧教学楼时,司南星跟班里其他同学的反应一样,都对一向没有抽奖运的班主任很失望,开始讨论校运会宁可主动报项目也不能让班主任抽籤。 除此以外,在司南星心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还有数不尽的惧怕。 她感觉自己和言半夏的距离又远了。 不仅仅是四楼到六楼的差别,言半夏在二班名列前茅,而她还在五班的中游挣扎。 二班是理科重点班,五班是文科重点班,高一第二学期刚分科那会儿,两个班级还挨在一起,遇到不懂的学科可以跑到隔壁班问,互相帮助,其乐融融。 然而高二的司南星想见言半夏一面是如此地困难。 她首先需要穿过四楼的天台来到新教学楼,皱着眉躲闪喜欢在楼梯疯玩疯闹的高一学生,再爬两层楼梯来到六楼。 她没法再像高一那样,有什么好吃的可以立刻跟言半夏分享,以前走几步就到二班,现在想分享点什么,绕了这么一大段路,再好的情绪也在路上散掉了。 第3页 平时司南星会和言半夏一起走新教学楼的楼梯,然后在四楼依依不捨地分开。 可是今天吵架了。 司南星一声不吭地朝旧教学楼的楼梯走去,言半夏自知有错,亦步亦趋地跟上。 「我想去五班吃早餐。」 司南星顿住脚步,不耐烦地转身,提着十份打包好的排骨粉递过去。 言半夏怔愣,没接,于是司南星粗鲁又使劲地掰开她紧握的拳头,装着十份排骨粉的大塑胶袋挂在她的手指,不消片刻,手指就被勒出明显红痕。 「十份都给我了?那你的早餐怎么办?」 司南星瞪她,没忍住红了眼眶,依旧不说话。 言半夏要哭不哭的,委屈地呢喃:「我真的很想跟你回五班一起吃早餐。」 「排骨粉能拿好吧?」司南星深唿吸,掂了掂背包带,冷道,「不好意思,我今天不想吃早餐。」 第2章 以儆效尤 期末考第二天是文理综合。 理综成绩对于理科生固然重要,但言半夏跟司南星吵架了,无心复习。 回到二班,她浑浑噩噩地吃了早餐,一向难懂的物理此刻更像是看不懂的天书,更别提最爱的生物连一个知识点也没记住。 她满脑子都是司南星那张冰山脸,早上考的物理和生物,意料之中地考砸了。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言半夏背起背包,撒腿就跑,曾经答应司南星会好好下楼梯的她,现在不要命似的一步跨两级地往下跳。 跑到四楼的楼梯平台,言半夏当即停住了,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背着手,低着头,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紧张地在身后抠手指。 司南星依旧沉脸,她走过来,捏住言半夏的肩膀,带她远离从顶楼闹哄哄冲下来的高一学生。 「你还在生气吗?」 「嗯。」 言半夏的头更低了,她急着跑下来,没戴围巾,修长的脖子因低头而凸出颈后几块漂亮的小骨头。 大脑在生气,身体倒是实诚,司南星没忍住,温柔地用指腹轻轻按压她那几块小骨头。 司南星能坚持一整个早上没去二班找言半夏已经很了不起了,哪捨得真的晾着她这么久,她也不愿意让言半夏放学孤零零地走回家。 「一步跨两级,你还想崴脚,是吗?」 司南星语气严厉,手劲却很轻,她敲了敲言半夏的额头,好让她长长记性,接着解开言半夏绑在背包带的围巾,替她戴好。 「不仅想崴脚,还想感冒?」 言半夏不敢抬头,她不想看见司南星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所以她保持低头的动作,左右摇头,否认司南星的问题。 还记得是高一校运会的前几天,学生如常下楼去操场做课间操。 言半夏清楚感觉有人在后面推了她一下,她反应很快,立刻抓稳楼梯把手,但还是避免不了往下滑了好几级,堪堪停住,作为支撑点的右脚向外狠狠崴了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 分科前,九班的同学相处融洽,班长更是相识好久的初中同学。 言半夏靠着墙,一边缓冲右脚踝钻心的痛,一边思考到底是谁推她,是故意而为,还是不小心。 九班班长苏何居高临下地站在楼梯平台,将嘴唇褪尽血色的言半夏尽收眼底,他嘴角不自然地快速抽动,似在兴奋,然后迅速跑下去说要背她去校医室。 言半夏咬牙忍疼,用气音说:「不……不用……」 「这哪行,你都疼成这样了,」苏何蹲下,强迫地拉过言半夏没受伤的那只脚向前,让她趴上来,「我是班长,我有责任照顾好九班的每一位同学!」 课间操结束没见到言半夏,司南星走去九班的队伍找了熟悉的同学询问,这才知道言半夏下楼梯时崴脚了,她心疼,但也足够镇定,先去小卖部买了一袋冰块,再去校医室。 司南星差点跟苏何在校医室门口撞上。 苏何眼睛一亮:「南星,你是未卜先知吗?你不愧是夏夏的好朋友,是心灵感应到她需要冰块镇痛吧,校医室的冰袋刚好用完了,我还打算去小卖部买。」 「夏夏是你能喊的吗?」司南星嫌恶地皱眉,黑沉沉的眸子怒瞪苏何。 「哎呀你别愣着了,夏夏……半夏她还疼着呢。」 苏何伸手想拿那袋冰块,司南星不露痕迹地后退一步。 「还是我来吧。」 司南星不屑地绕过苏何,自然地走到床边坐下,把冰块小心翼翼地搁在言半夏红肿的脚踝,她估计是疼狠了,闭着眼睛在休息,从急促的唿吸声可以知道她没睡着。 「是我,」司南星拨开她被冷汗浸湿的刘海,温柔地问,「还是很疼?」 在听到司南星的声音之后,言半夏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她闭着眼睛,抓过被子「嗯」了一声。 「不怕,冰一下就没那么疼了。」 司南星旁若无人地凑近言半夏,正想伸手帮她擦掉脸上的小灰点,被苏何的阴阳怪气打断。 「好朋友而已,用得着这么亲密吗?」 司南星懒得回答苏何,她轻轻抹掉言半夏脸上的小灰点,捻了捻指尖,很像班里那群爱打篮球的男生的校服上经常会沾到的灰尘。 「苏何,你打篮球吗?」 「打,你想跟我来一场?」 第4页 司南星冷漠地抬眼:「对了,九班有人找你。」 有人找你——大概是支开别人时最拙劣的谎话。 谎话被戳穿也罢,司南星不以为然。 苏何是她们的初中同学,初中三年,他没少对着言半夏献殷勤,毕竟是同班同学,言半夏不好直接拒绝他,暗示过好几次,无奈苏何是个脸皮厚的,装着听不懂,继续纠缠言半夏。 言半夏脾气好,不代表她身边的司南星这只狮子也脾气好。 「苏何,你刚才是怎么带她过来校医室的?」 对上司南星那双勐兽扑食般的眼睛,苏何不禁露了怯,不自在地来回摸脖子,似乎这脆弱的脖子在下一秒就会被狠戾的狮子咬断。 「扶着?抱着?」司南星翘起腿,好整以暇地用手臂支在膝盖,托着下巴,冷笑,「还是背着。」 言之凿凿,语气不容置疑,司南星甚至没像前面那样用了两次提问句的疑问语气。 苏何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瞧见苏何神色惊惧,司南星直觉很准地猜出缘由:「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故意推她,或者你叫别人故意推她,让她受伤,然后你有理由背她来校医室?」 苏何沙哑地「啊」了半晌,依旧说不出话。 校医在一旁皱眉听着,心想要不要打电话告诉高一级的级组长。 言半夏从冰块镇痛中找回判断力,松开早就被她攥皱的被子,撑着床,慢慢坐起来。 「校医,麻烦通知级组长,校医室有女同学要投诉。」言半夏看向苏何,摇头苦笑,「苏何,我们认识第四年了,我早在初中向你暗示过,我们不合适,为什么你还是一直缠着我?我刚才是痛懵了,一时没记起来我脸脏的原因。」 苏何结巴地问:「什、什么?」 「你背着我的时候,手一直往我后背摁,好让我完完全全地贴着你趴下。」 「龌蹉。」校医轻骂,转身打电话给级组长。 苏何慌了,脸色顿时苍白,他觉得言半夏平时那么随和,哪怕被她知道了自己的坏心思,她也肯定会当作没事发生。 他哪能料到言半夏突然刚起来了,还让校医通知级组长,吓得苏何当下慌得口不择言,好的坏的都乱说一通。 「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同班同学第四年的份上,我们私下解决,不麻烦级组长?你长得那么好看,我对你有想法很正常,这说明你有魅力,你应该开心才对!」 挂断电话的校医走到言半夏跟前,挡住苏何对言半夏上下打量的骯脏视线。 级组长很快赶来,决定记苏何小过,并要求他在明天的课间操,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在升旗台读自己的检讨书。 言半夏提议苏何在检讨书摁指印,不需要读,但她要求在检讨书贴上苏何的照片和出生日期,并且由她保管检讨书的原件,让级组长复印一份存入苏何的学生档案。 「既然都要复印了,等苏何的家长来到之后,我问一下他家长,如果他家长同意,我将检讨书多复印几份,新旧教学楼每个楼层、每个班级的门口都贴一张,以儆效尤。」 苏何哭丧着脸:「夏夏,要不我还是在升旗台读检讨书吧。」 言半夏闻言,恨了苏何一眼。 司南星搂过言半夏,将她使劲按在自己怀里,她的一边耳朵贴在司南星的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声,很平静,也很安心,她的另一边耳朵露在外面,被司南星用手捂住。 「乖,我们不跟人渣吵架,也不听人渣说话。」 苏何被司南星这句「人渣」彻底激怒,既然假装低声下气地讨好没用,他干脆豁出去,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言半夏你有完没完!别给你脸不要脸,老子喜欢你,老子想摸你,那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何况你又没发育好,软绵绵的两小团,让老子摸,老子还懒得摸!」 苏何的爸爸刚好来到校医室门口,他在路上跟级组长了解过情况,已经气得不行,现在听见苏何骂出这么无耻的话,火冒三丈,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来给苏何搧了一个耳光,又一脚狠踹苏何的膝窝。 苏何的爸爸厉声大吼:「跪下!你读的什么书!一口一个老子觉得自己很帅是吧?有你这么无耻的人吗!立刻向女同学道歉!」 「我没错!」苏何梗起脖子,嘴硬地说,「我只是在背她的时候,故意摁了她几下,让她贴紧我后背而已!我只是后背碰到!我又不是亲手抓了她那两小团!」 苏何的爸爸被苏何的不要脸气得偏头痛,骂骂咧咧地一拳打在苏何的嘴角。 等苏何被收拾得差不多,级组长和校医互相打眼色,这才走上前劝住他爸,左一言右一句地叨叨,说孩子得耐心教,不能只靠打骂,苏何挨这一次疼就够了,以后会学乖的。 「两小团很可爱啊。」 司南星用下巴蹭蹭言半夏的额头,一句像安慰又不像安慰的话将言半夏逗到哭笑不得。 这件事闹得很严重,虽然是在校医室里面关起门解决,然而挡不住很多八卦的同学有意无意地路过校医室,趴在门外偷听,接着回去各自的班级就传开了。 后来校长调出监控,看得她脸上是乌云密布。 苏何不止摁了言半夏的后背几下,他背着言半夏的时候就没安分过,手不是在后背摁,就是在大腿和屁股之间摸来摸去。 第5页 言半夏一直在挣扎,她撑着苏何的肩膀,从脸上的厌恶可以看出她那时处于非常窘迫的处境,正在尝试自救和自我保护。 校长不同意苏何休学,直接通知苏何退学。 既然苏何已经退学,言半夏和级组长一致认同没必要再复印检讨书在每个班级门口贴一份,只不过原件还是言半夏保管,复印件还是存入苏何的学生档案。 第3章 是她欠了言半夏的 「……你明知道韧带伤过不能復原,走路快一点都有可能再崴脚,你能不能听话。」 司南星的唠叨将言半夏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言半夏莞尔,除了家人,也就司南星会这么担心她,发小邢亦是个没心肝的,重色轻友,谈了男朋友之后连qq都很少跟她聊。 言半夏清楚这时候的司南星最心软了,她们耗了这么久,新教学楼的学生早就走光,这里又是监控盲角的位置。 她牵起司南星早上被蒸笼烫到的那只手,放在嘴边,吹了吹。 「你是不是要出国读书?」 言半夏有如当头棒喝一般怔住。 司南星睨了她一眼,幽幽地说:「知道骗了我了,所以不好意思说出口吗?」 言半夏踮起脚,大胆地亲上司南星的侧脸,认真地说:「骗了你是我不对,但我没有不好意思说出口,我只是……」 司南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等着言半夏的下半句话。 「我只是不捨得说出口。」 不管司南星怎么冷脸,言半夏就是挽着她的手臂不放,她们一路走到食堂,跟糖黏豆似的。 言半夏给妈妈打电话,说想争取多点时间在学校复习,所以午饭在学校食堂吃。 「胡闹什么,你赶紧给我回家。」 她听到话筒里的背景音是忙碌敲打键盘的声音,估计妈妈今天下午又不能回家吃饭了,临近年关特别忙,她知道妈妈奈何不了她。 「你不回家,那你吃了饭之后怎么吃药?别闹,赶紧回家,外面冷,记得回去煲点姜糖水喝。」 妈妈嗓门大,站在言半夏旁边的司南星把「吃药」两个字听得清清楚楚,冷哼一声。 原来言半夏不止瞒着她一件事,胆肥了是吧,生病了也不告诉她。 「没事,我带了药……妈,先不聊啦,我要去排队打饭。」 司南星臭着一张脸使劲挣开她,脚步加快地走去排队打饭。 言半夏知道她肯定听见「吃药」这两个字,匆忙挂了电话,趁后面几个同学慢悠悠地走着,她赶紧跑过去,成功守住司南星身后的排队位置。 言半夏跳起来,用自己的肩膀撞了撞司南星的肩膀。 「还跳?」司南星回头,按住言半夏的肩膀,阴沉地说,「你是真不当生病是大事啊。」 「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啦……」言半夏畏怯地缩起脖子,扁着嘴,委屈极了,「我早上上学的时候跟你说过啦,我病啦。」 司南星抬手摸摸言半夏的额头,凉的:「还骗我?」 「我真的生病了,」言半夏让司南星摸自己的手心,「是低烧,这里烫的,你摸额头干嘛。」 司南星将信将疑,但言半夏的手心确实是少见地发烫:「你不就是请了一天假去办出国读书的手续吗,这还能生病?别装,别再惹我生气。」 司南星转过身,留下一个绝情的背影给言半夏。 言半夏不敢在学校跟司南星太亲昵,她泄气地戳着司南星的后背,不服气地呢喃。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骗了我一次,你就该明白,我以后都很难再相信你。」 「狼来了都有三次机会呢,我只有一次,你怎么对我这么狠呀,」言半夏紧咬下唇,拼命忍住眼泪,愣是把眼睛憋出红斑,「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说过不可以说谎,可我这是善意的谎——」 司南星还是没回头,冷漠地打断她的话:「难道你对我说了善意的谎言,你就不会出国读书吗?」 言半夏恹恹地说:「但我真的生病了,你怎么不信我。」 「你看,又绕回来了,有意思?」 「你也知道我晕车很厉害,除了小学夏令营坐长途大巴当天来回六个小时,我很少坐长途大巴,如果去玩也不会当天来回,所以夏令营那次吐了好多次。」 「说重点。」 司南星没耐性地冷哼,掏出刚刚充值的饭卡给食堂阿姨打两份鱼香茄子饭。 「我昨天坐长途大巴,又是当天来回六个小时,出发的时候吐得一塌煳涂,因为要空腹抽血,我没吃东西,吐的黄胆水,结果半路就开始胃疼,好不容易终于熬到抽了血,可以吃东西了,结果护士告诉我要打五针疫苗,两边手臂各扎两针,还有一针扎在右边大腿,特别疼。」 说着,言半夏伸手去拉司南星的手腕,可怜巴巴地服软。 司南星听得心疼,微微嘆气,抓了一下她的手心,得到回应的言半夏瞬间元气加满,高兴地在她手心挠了挠,然后端着鱼香茄子饭和她一起找座位。 食堂的鱼香茄子饭肯定没餐馆的用料好,司南星用筷子扒了扒几块茄子,不太情愿地尝了一口,果然是那些一包包廉价的鱼香茄子酱料的味道。 她没了胃口,去小卖部买了一杯关东煮,回来时瞧见言半夏吃得正香,心说言半夏还挺好养的,不挑食非常棒。 第6页 「你干嘛不吃,又在嫌?」言半夏在自己盘里舀了一勺饭递给她,「一分钱一分货,你就给几块钱,还想食堂给你做出餐馆几十块钱的味道吗?」 司南星不说话,看了一眼勺子,然后看了一眼言半夏。 「拿你没办法。」 言半夏餵到司南星嘴边,司南星满足地笑着吃下,一点也不顾忌其他同学的眼光。 不过也没事,其他同学根本不会介意,因为其他同学比她们更腻乎。 中学时期,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有几个特别要好的同性朋友,每天搂搂抱抱又亲亲,不管性别是什么,一旦定了人设,即使是男生之间,也会贱兮兮地搂着喊老公老婆。 比如初中那会儿,班里有个女同学跟言半夏感情很好,到处说言半夏是她老婆,虽然她老婆很多,但她特别给面子地把大老婆的位置留给言半夏。 「所以你打了五针疫苗,病了?」司南星捏捏她的指尖,「为什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因为我想你啦。」 言半夏笑眯眯的直线球把司南星这只炸毛狮子哄得服服帖帖。 「我妈也不想让我回来,昨天我在房间里睡得晕晕沉沉的时候,好像还听到她打电话给班主任请假,我妈说,我都要出国读书了,干嘛在意期末考的成绩,还不如在家睡一觉。」言半夏悄悄在桌下与司南星十指相扣,「可是,就是因为要出国读书了,留在这里的时间开始倒数,我不捨得在家休息几天。」 「除了低烧,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司南星真的好想找个人揍自己一顿。 清晨大雾,司南星没仔细看言半夏的脸色,只觉得她很累,回到学校又顾着跟她生气,现在终于好好地看着她了,发现她戴了眼镜也挡不住眼下两圈乌青,显然是没休息好。 说是在司南星心里哒哒哒地扫射一遍这么痛都不为过。 「还好,昨天是高烧,非常头晕,一直吐,一直哭,我妈的疫苗反应比较少,只是一点点头晕,我爸比我还严重,刚回到客运站就直接打车去医院了。我扎了五针,我是扎得最多的,所以不想再去医院打针,就在家里硬撑……诶,我知道你一脸疑问想说什么,我原本就打算今天回来考试,即使他们说住一晚酒店,我也不会同意的。」 言半夏歪头靠在司南星的肩膀,司南星用没被她牵住的另一只手狠掐自己的大腿。 「在大腿打针是不是很疼?」 「现在看到你,昨天多难受多疼都忘记啦。」 司南星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底隐约酝出红斑。 言半夏扫扫她紧绷的手背,轻声说:「真的,只要你在,我就都好了。」 「以后你打针,不管打在哪里,你都要告诉我,然后我掐同一个位置,我陪你一起疼。」 高二的言半夏被司南星的话感动得又笑又哭。 然而司南星终究没有兑现她的诺言。 大二的言半夏胃痛进了急诊,她没想到纽约的医院会在手臂抽血的位置留下留置针,护士说,等抽血报告出来,医生看诊了,就直接用留置针挂吊瓶。 其实言半夏半夜就开始胃痛,好几次疼得她差点背不过气来,爸妈早上还要上班,她不想麻烦他们开车送她去医院,这一来一回的,多耽误时间,而且她半夜进医院,他们会担心她,在家也睡不好。 于是她死忍着不去医院,天刚亮,她再也忍不住从胃部多次翻涌而出的酸味,冲出房间,趴在马桶旁边,吐到眼泪和鼻涕一起流,爸妈见她这样,坚持请假,说要送她去医院。 言半夏苍白着脸,无力地摆手,她吐过之后,精神好了不少,爸妈不懂英语,去到医院,陪在她身边也没用,当然还是上班重要。 为了让爸妈不担心,她装着特别精神的样子,赶他们去上班,她还很坚强地在家里坐巴士去医院,因为打车要给小费,她在大学读设计,这是很烧钱的专业,所以日常生活能省一块是一块。 言半夏全程不敢动有留置针的右手,看到血从针头流出来,渐渐流满用来封住针头的小瓶子,她心底一直压着的负面情绪就这么莫名地倾涌而出。 从前承诺陪她一起疼的司南星早就跟她断联。 言半夏用被子盖过头,无声地大哭。 不过这都是出国后的事情了。 「你刚才掐了自己的大腿?」 司南星老实点头:「挺疼。」 司南星又问了言半夏出国的日期,三月底,现在已经是一月底,她们相处的时间只剩下56天。 离高考还有多少天的倒计时,司南星从来不放在心上。 如今距离言半夏出国还有56天,这个倒计时让司南星彻底慌了。 她该做些什么去挽留?不对,挽留没有用,所以她该做些什么让这56天慢下来,她希望有足够的时间给言半夏留下抹不掉的回忆。 言半夏很依赖她,她向来是看在眼里,爽在心里。 言半夏是多好的一个人啊,长得好看,学习又棒,体育中考时,200米短跑更是刷新了学校的记录。 司南星经常想,言半夏这么好,竟然喜欢除了长得高就没优点的自己,她能不疼言半夏吗,真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誓要把最好的都给她。 可是,如果当这份依赖成为言半夏出国读书的牵挂或包袱,为了让她能够在国外专心读书,司南星绝对愿意狠心斩断这份依赖。 第7页 只要言半夏好,司南星什么都愿意,是她把言半夏的人生搅了。 是她欠了言半夏的。 第4章 对象 初一军训在八月,新生来到各自的班级,没有固定座位,都是随便乱坐。 言半夏近视,没来得及配眼镜,坐后排会看不到黑板的字,进去教室见到前排只有第二行还有一个空位,她半眯着眼睛,走过去坐下,笑得很甜地跟坐在旁边的司南星打招唿。 司南星长得高,坐得也直,言半夏跟她坐在一起,无论怎么挺直腰,依旧矮她一个头。 「比我高应该年纪比我大吧?」言半夏用眼尾迅速瞟了司南星一眼,再次感嘆,「好高,好酷。」 「姐姐,」言半夏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司南星的胳膊,甜甜地笑着说,「你是哪间小学毕业呀?」 那天的阳光特别好,照在言半夏身上特别好看。 也许是言半夏笑得很甜,只是一个笑容就轻易击中司南星,让她心甘情愿地上交自己的真心,从此只为言半夏沉沦。 司南星直勾勾地盯着言半夏,完全看傻了,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是一见钟情,也是日久生情。 但这都是司南星后来发现自己喜欢言半夏时的脑补,实际上,她对言半夏那句「姐姐」非常不理解,在心里腹诽,长得高就肯定年纪大? 初中不让留长髮,言半夏在军训前听话地把头髮剪得超短,她头髮很毛躁,短髮跟雄狮的鬃毛一样,蓬松又高耸,用帽子压都压不住。 司南星听到她说话,扭头,冷漠地打量她,心说哪里来的小土包子。 言半夏成绩好,班里其他同学看她不顺眼,拉了几个小集体孤立她,也不知道该夸她善良,还是该骂她傻,被欺负了也不发脾气,只是笑笑跟同桌说没关系。 其实,从那句「姐姐」开始,司南星就默默地关注言半夏,那几个小集体认识校外的地痞流氓,司南星的优越感莫名其妙地跑了出来,生于优渥家庭的她嫌那些人脏,不想跟他们沾上关系,自然不会为言半夏出头。 直到初二,班主任给言半夏换了一个非常硬气的同桌——就是那个一直喊她大老婆的女同学。 这个女同学特别有正义感,她说经过一年的观察,觉得言半夏是值得深交的朋友,所以她决定站出来罩着言半夏,她那会儿谈了个体育生男朋友,是高二的学长,没有人敢再欺负言半夏。 眼见着言半夏和那个女同学越来越亲近,完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闺蜜,司南星吃醋,也陷入无尽的自责和后悔。 如果她当初站出来为言半夏出头,现在言半夏黏着的人会不会是她? 言半夏是语文课代表,负责催迟交作业的学生,司南星故意迟交作业,言半夏脾气好,被她闹一闹就说过几天交也可以,一来二去,她迟交一次作业,可以跟言半夏在qq聊两三天。 因此司南星每次都迟交作业,言半夏撒娇着责怪她再这样就要被列为重点督促对象。 闻言,司南星轻轻勾唇。 她不仅要成为言半夏的重点督促对象,还要成为言半夏的对象。 初三,司南星和言半夏逐渐熟络,那个女同学好几次忿忿不平地说「我的大老婆是不是要变成司南星的大老婆啦」。 司南星挑眉,不可置否,淡定地笑着说言半夏在她这里不是大老婆,是她唯一的老婆。 因为她只要言半夏。 司南星会牢牢记住言半夏的生理期,提醒她注意保暖,不准喝冷的。 她会在零点发qq信息祝福言半夏,她要做第一个跟言半夏说生日快乐的人,然后到了23点59分,也是不断地给言半夏发qq信息直到第二天的零点。 言半夏的生日,第一句生日快乐和最后一句生日快乐,都是司南星说的。 司南星告诉言半夏,她们天生一对,因为南星和半夏都是药材的名字,半夏是天南星科植物,南星是半夏属植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南方的冬天又潮又冷,在冬天的一次月考,言半夏抽籤来到一个窗户关不上的试室,每考完一门回去班里,司南星都要心疼大半天,捧着她冷冰冰的手,不停地唿出热气,还跑去小卖部买温暖的盒装维他奶让她捧着暖手。 考英语的时候,言半夏试室的监考老师弄错了号码,收卷比其他试室晚了半个小时,司南星见她这么久没回来,就拿出草稿纸跟其他同学对英语选择题的答案。 等言半夏回去班里,看见司南星跟其他同学有说有笑,心里有点难受,古怪地酸涩得不行。 一直对自己好的人原来也可以对别人好,那份好并不是专属于自己,说不清楚是占有欲作怪,还是其他原因,反正言半夏就是很不开心。 她走过去,双手从背后往前一搂,气鼓鼓地贴紧司南星的后背。 那个女同学看到了,浮夸地捂心口,大喊:「我的大老婆不要我了。」 司南星惊喜不已,心想言半夏这是开始依赖自己了,她心里肯定有自己,但她很鸡贼地没有表露太多情绪,只是淡淡地拍了拍言半夏抱在自己肚子前的手背,轻声问她要不要喝点热的。 言半夏把司南星抱得更紧,贴着司南星的后背,她能听到司南星温柔的声音在胸腔产生共鸣,好似遥远天穹的颂歌,很好听。 第8页 那个女同学走过来跟言半夏小声密谋:「我也想抱抱司南星,我还没抱过比自己高的女生诶。」 言半夏不情不愿地松手,与此同时,那个女同学迅速抱住司南星。 穿的校服都一样,司南星压根儿没察觉,继续专心地对答案,连续对了两题b之后,她心底浮起不好的预感。 她好像当了回2b。 司南星扭头一看,顿时黑脸,毫不留情地挣脱那个女同学,她跟站在一旁撅嘴的言半夏对上眼神,立刻心虚地转头。 不知道为什么要生闷气的言半夏没多久又走过去搂住司南星。 司南星这次十分警觉,马上回头,看到是言半夏,松了一口气,放心地任由她抱着。 「你让别人抱我?」对完答案,准确率有90%,司南星心情大好,「你捨得?」 「不捨得,」言半夏紧了紧手臂,「你是我的,司南星是我的专属抱枕。」 那年初三的中考项目临时添加体育,即使初三学生再怎么叫苦连天,校长也要下达书面通知:所有初三学生在下午放学后必须留下来,在操场进行一小时的体育训练。 临时添加的体育中考还是有好处的,三月收到通知,四月就要考试,时间紧迫,各科老师都没再好意思占用体育课的时间给学生上课。 体育老师认为教育是该认真读书就读书、该尽情玩就玩,他都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星期没见到这群被题海折腾得没精没神的初三学生了,所以,除了适当的训练,剩下的时间都是自由活动。 男生碰到篮球,马上精力充沛,女生没男生能闹,自由活动的时间当然是坐在操场边的石凳懒懒散散地休息,暂时逃离题海,聊聊八卦。 顾梓是难得喜欢闹的女生,她抱着一副羽毛球拍,闪着亮晶晶的狗狗眼走上前,蹲在司南星跟前,自下而上地盯着司南星。 软绵绵地笑出月牙眼,甭提有多可爱了,要是她站在篮球场边加油,男生恐怕要失魂落魄,一颗颗恋爱悸动心都跟着她飞走,肯定连球都投不进。 言半夏撇了撇嘴,起身坐远了些,她就是不会娇滴滴地撒娇又怎样。 司南星看都没看顾梓,眼睛只跟着言半夏跑,言半夏刚坐下,她也起身跟着走过去坐下,还非要跟言半夏肩膀挨肩膀,腻乎乎地靠在一起。 顾梓没那么容易被打发走,她继续笑着,走过去贴在司南星的另一边坐下。 「南星,我想打羽毛球,但我不会,你教我好不好嘛。」 言半夏气得用肩膀撞开司南星,懒得看她和顾梓在你一言我一语地眉来眼去。 但言半夏还是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不爽。 「我不打。」 别看司南星表面回答得这么冷漠,她心里是急得想将言半夏拉到怀里亲一下再表白了。 「那你会什么,都教我嘛,我好笨,什么都不会。」 司南星手忙脚乱地把言半夏圈在怀里,温柔地哄:「别气,我们都不理她,我什么都会,但我就是不教她,我教你,我手把手地教你,好不好?别气啦,我的夏夏最乖了。」 接着,司南星转头,沉了脸,瞪着顾梓:「你别来烦我们!」 没有公主命但一身公主病的顾梓扔掉羽毛球拍,用力扯开抱着言半夏的司南星,再双手使劲去推言半夏的肩膀。 言半夏躲避不及,惯性使她往后倒,眼见着就要后脑勺着地,而且着的是实心石凳这块地。 司南星来不及有任何的心理活动,连骂顾梓一句脏话的时间也没有,她几乎凭意识支配行动,快速往前跨了一步,一手垫在言半夏的后脑勺,一手紧紧搂着她的腰。 言半夏还是倒了下去,但后脑勺有司南星的手掌护着,抵消了一部分的冲击力,只剩碰撞的微疼。 但是两个接触面的摩擦力无法抵消。 言半夏着急忙慌地翻身坐起,她起得太急,眼前倏地一黑,连忙闭眼晃了晃脑袋,再睁眼,厉声让司南星把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 「没事。」 「司南星!」言半夏又急又心痛,眼睛蓄着眼泪,「你再说一句没事试试,我们绝交,你信不信!」 如果是以后的司南星想起这句话,她可能还会想起邢亦说的「如果她早跟我说了这事,我大一入住宿舍那天就把你往死里打,你信不信」,也许会嘆服这两人不愧是髮小。 只是从前的司南星最看不得言半夏难过,最看不得言半夏掉眼泪。 第5章 无论等多久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有事,我特别有事,你不要哭。」 司南星急迫地伸出手,言半夏特别小心地抓住她的大拇指,轻轻翻了过来,果不其然,温暖手心的另一面是被石凳擦伤的手背,这大冬天的,擦伤的伤口得有多疼。 「傻。」言半夏吸了吸鼻子,拽着司南星的手腕,向体育老师请假去校医室。 刚走下石凳,言半夏想起什么似的,剎那收起心疼,阴冷地回头瞪向顾梓。 顾梓一时被吓到,仿佛错觉看到言半夏的眼眸被黑熘熘的眼珠子全部覆盖,该有的眼白全然消失。 「顾梓,因果循环,你不怕你有一天也被人推这么一下?」言半夏冷笑,「你的性格这么差,到了那个时候,你身边应该没有人会护着你吧。」 言半夏顿了顿,司南星直觉猜到她要说什么,连忙低头靠近她的耳朵,想要说些话来安抚她的情绪。 第9页 「怕是连你爸妈都不愿意护着你吧。」 顾梓的爸妈曾因顾梓的成绩被请到学校见家长,却在老师办公室吵了起来,互相推卸责任,彼此失态地大吼「早知道你要当甩手掌柜还不如别把顾梓生下来」。 天底下最深的痛莫过于亲耳听到自己的亲生爸妈说不要自己,即使是气话也足够疼得烧心。 司南星不满地捏言半夏的脸蛋,语气责怪:「你非要提起她的痛处干嘛呢,你这样做太损了,答应我,没有下次。」 言半夏倔强扭头,哼了一声。 「夏夏,」司南星无可奈何,「你乖点。」 「我就是不乖,如果顾梓下次还敢闹你,那我下次就还敢说她。」言半夏攥紧司南星的手腕,「我不喜欢你跟她打羽毛球,我也不喜欢你跟她说话,我就是不喜欢她!」 「那夏夏喜欢我吗?」 「喜欢的,」言半夏抬头,鼻子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哭的,她看着司南星,委屈巴巴,「我不喜欢你跟其他女生玩,你是我的好朋友,你只跟我玩,可以吗?」 言半夏显然还没弄清楚这份感情到底是友情的喜欢,还是爱情的喜欢,她仅仅单纯地以为自己在不甘心好朋友被抢走。 「你是不是介意我被喊过老婆呀?」言半夏攥着司南星的校服领子,不甘心地说,「可是你是我的好朋友啊,你不可以被其他女生抢走……」 「我没介意。」 言半夏不解地抬头看她,然后呆呆地打了一个哭嗝。 司南星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声音很轻地说:「我是怕你介意。」 你不知道我多想喊你老婆。 司南星嘆气,挣扎地将这句话吞回肚子,现在还不是时候对言半夏说出这句话。 她的确很霸道,或许是被星座学的潜移默化,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占有欲,如果她喜欢一个人,她就要百分百拥有这个人,并且要确定这个人的喜欢也是百分百交予给她。 真心换真心,谁也不亏,谁都要在分开的时候痛一次,因为不管是谁,都把百分百的真心交出来了。 司南星要么不要,要么就全都要。 这是她这只狮子的秉性,爱闹但专一,霸道但温柔。 她后来在大学交的女朋友都是意思意思的女朋友,不接吻,更不会费心思记住特别的日期送礼物,她对那些女朋友根本没上心,她只希望让言半夏吃醋而已。 可是,她忘了,早在听到言半夏对她坦白谈了男朋友的时候,她就把言半夏的qq删除,还把加了好友不到一周的微信也删掉。 司南星上哪儿去找言半夏吃她的醋。 她把言半夏弄丢了,这么宝贵的、唯一的言半夏,她竟然把她弄丢了。 分手是司南星冷暴力逼她先提,司南星在分手时还无赖地对她说「在一起是你提的,分手也是你提的,来来去去都是你,你倒是不把我当一回事啊」。 然而,故意让言半夏愧疚,让言半夏以为自己掰弯了司南星的人,其实就是司南星。 多亏了顾梓闹这么一出,司南星和言半夏比之前更加腻乎,天天黏在一起,那个女同学不敢再喊言半夏老婆,每次喊都要被司南星狠瞪一眼,谁受得住啊。 倒是言半夏的后桌——经常抄她的英语作业所以把她当妈看的后桌,有次疑惑地问:「半夏老妈,你该不会在跟司南星谈恋爱吧?」 言半夏最近惴惴不安的心事忽然被戳穿,她结结巴巴地说起英语作业,煳弄着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因为她自己也很迷煳。 其实她对司南星的感情早就脱轨,已经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可她还想自欺欺人,以为她和司南星只是好朋友。 放学后一小时的体育训练又累又枯燥,不过有司南星的陪伴,哪怕被班主任批评开小差聊天,言半夏也觉得自己兴奋到可以多跑几圈。 转眼四月,往年这个时候已经暖和起来,偏偏那年的四月好像要跟第一批参加体育中考的初三学生作对,反常的冷。 古人云「二月春风似剪刀」,那会被四月的春风吹着,还真的像岔开的剪刀往身上的皮肤割几个口子那么疼。 为了减少阻力,加快跑步的速度,还要方便立定跳远的摆臂,体育中考规定穿短袖短裤,有些不怕冷的男生甚至穿了背心。 言半夏抱着胳膊,站在升旗台前面等待点名,上下牙齿止不住地磕,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她冷得双腿打颤,想不通自己刚才在班里为什么会这么勇敢地脱掉校服外套和长裤。 她瞧瞧班里的其他女生,她们也是在班里脱了长裤,毕竟穿着钉鞋不好脱,不过她们好歹穿了外套,所以她一个没外套没长裤的人喊一句「好冷」应该不算矫情吧。 司南星忘记带钉鞋,早早跑去老师办公室用班主任的手机打电话回家里,幸好她姐在家,她家离学校也近。 听到她姐骂骂咧咧地从暖和的被窝里出来,司南星就知道不到十分钟,钉鞋一定送到。 司南星的姐姐比司南星年长十年,是大学毕业证书和结婚证书同时拿到手的勐人。 她姐和她姐夫一起创业,弄了个设计工作室,第二年了,总算有点起色,刚把装修的钱赚回来,她姐夫就拾掇着要把工作室的业务扩展到国外,最近正在出差,她姐闲得没事就干脆待在家里接稿了。 第10页 挨了一句「臭丫头」的笑骂,司南星拿着钉鞋往操场走去,远远看见言半夏和喊她老婆的那个女同学抱在一起,不耐烦地啧了好几声,故意绕了远路去石凳坐下换鞋子。 顾梓厚着脸皮凑上来,娇滴滴的嗓音对司南星说:「加油哦。」 司南星不理顾梓,低头继续换鞋,脑海里却在回放言半夏和那个女同学抱在一起的画面,顷刻清醒,赶紧换好钉鞋,用脚后跟走路,磕巴磕巴地走到言半夏身边。 「行,司南星来了,我要去找我现在进行时的大老婆啦,拜拜,我过去进行时的大老婆。」 司南星直接冷脸:「夏夏什么时候都不是你的进行时。」 「咦,喊得真肉麻,没眼看。」 司南星脱掉自己的校服外套:「你手臂比较冷还是腿比较冷?」 「啊?」言半夏指了指外套,「你不穿?你不冷吗?」 司南星懒得问第二次,像绑围裙一样把外套的袖子绑在言半夏腰上,她比言半夏高,她的外套自然能遮过言半夏的膝盖,只要别冻着膝盖,别影响了关节,就不怕待会考试的时候发挥不好。 司南星一把搂住她:「我冷,你让我抱一会儿就不冷了。」 言半夏奇怪地嘀咕:「那你干嘛不穿外套。」 她的手臂也被司南星搂进怀里,藏在她们的心跳之间,手臂的严寒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服印在司南星的胸前,很凉。 言半夏到底在操场傻傻地冷了多久。 「怎么不穿外套下来?」 「我怕考试的时候大家都脱了外套放在一起会混淆,虽然说都是女生没什么关系啦,外套的尺码差不了多少,但我只想穿回我自己的外套。」 司南星扫视四周,没人注意她们,她低头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言半夏的鼻子,眼里满是笑意,想起之前有次言半夏穿她的外套,说是柔顺剂特别好闻,所以特别喜欢穿。 「那你又穿我的外套?」 言半夏的耳朵尖儿倏地红了起来,声音很小地说:「那不同。」 「哪不同?」 「我……你衣服香。」 司南星乐得不行,张开嘴哈哈大笑,一缕又一缕的雾气渐渐升向天空。 那年的冬天特别漫长,四月还能唿出白雾,幸好所爱之人一直陪在身边,温暖也在身边。 也许被寒冷逼出潜质,言半夏一鼓作气,200米短跑刷新了学校的女生记录,只不过立定跳远还是一如既往地刚过合格线,综合平衡下来,她的体育中考成绩并不差。 后来,言半夏考进市里的重点高中,考虑可能出国读书,在哪学都一样,无所谓分什么重点不重点,而且重点高中的学费比她现在读的中学贵很多,九年义务教育从高中开始就没有了,也是考虑到家里的经济条件,她中考成绩高出本校分数线很多,如果她直升高中部还有奖学金。 实话实说,她最大的考虑因素还是司南星,妈妈说签证被暂时搁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通知说可以出国读书了,所以她想争取多点时间跟司南星相处。 初升高的暑假,只要言半夏有空,司南星就会约她出来。 一起逛街买衣服,一起去奶茶店聊八卦,不管做什么,司南星霸道地要言半夏这个暑假充满和她的回忆,她希望言半夏以后想起这年暑假,只会记得跟她吃过什么、玩过什么。 星座学不只是潜移默化的心理暗示。 司南星遇到言半夏,骨子里的占有欲尽显,她甚至打算在外面租个房子,争取时间跟言半夏同居。 高一,慢半拍的言半夏终于反应过来,她不傻,只是她之前有意避开,一直没把司南星对她的好往喜欢这个方向想过。 放学一起走回家,司南星会走在靠近马路的那边,把她护在里侧。 司南星会给她送很多拥有特别含义的礼物,比如马克杯,而且强调这是一对情侣马克杯。 下雨天,司南星跟她撑同一把伞,摺叠伞的伞面很小,即使她们凑得非常近,司南星的右边肩膀依旧湿透,但她一点都没被淋到。 司南星会在新教学楼的楼下大堂等她一起放学,有时候司南星早上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通常提前下课,分明可以早点回家,却仍然等她下课。 无论寒暑。 无论等多久。 第6章 初吻是薯条味的 当言半夏迟钝地接受司南星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时,司南星也会故意对其他女同学好,她试过在下雨天不跟言半夏撑同一把伞,反而送一个有伞的女同学回家。 她清楚自己很自私,为了让言半夏吃醋生气,从而尽快得出喜欢自己的结论。 司南星的确在逼迫言半夏接受她霸道又浓烈的爱。 偏偏言半夏是脾气好的巨蟹。 她不像司南星那样部署这么多,她没什么城府,在觉得自己可能喜欢司南星的时候,她会给自己做心理疏导,她会对自己说,只是喜欢的人刚好是同性而已,自己并不是别人所说的「不正常」。 司南星的喜欢是长驱直入,颇有「我把我的心给你了,你要好好收着,不准不要」的任性。 但言半夏的喜欢是细雨无声,她在想自己到底有多喜欢司南星,慎重地考虑社会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之后,她还是不愿意放开自己喜欢的人。 第11页 言半夏想跟司南星偷偷谈恋爱。 高一的秋天,司南星如常在周末约言半夏去新华书店的休息室做作业,做好作业就去附近的步行街逛一逛。 步行街有一幢二楼全部打通的骑楼,不作居住用,作商用。 骑楼从步行街的街头一直延伸到街尾,如果下雨天赶着回家又不想湿鞋,可以在骑楼的二楼一直走下去,走到尽头的楼梯下去就是巴士站,刚好,不管是几号的巴士都会在这个巴士站停下。 二楼有很多店铺,一间间隔好,但长年招商也没见到有几个店铺开着。 因为缺乏管理,流浪汉喜欢睡在二楼,又或者逛街的路人突然人有三急,跑去没什么人的二楼解决,久而久之,骑楼越是角落的地方就越臭,又酸又馊,都是排泄物的臊味,本来有几间挺赚钱的纹身店开着,无奈经不住这个臭味,赶紧退租搬走。 于是只剩下一间从步行街的街头走上二楼就能看到的动漫周边店。 那些年,谁都爱看动漫,店主也是二次元的狂粉,赶上这股热潮,经常到大城市的漫展买官周,回来再卖出去。 动漫周边店的位置非常好,足够通风,也足够开敞,半点臭味也没吹过来。 司南星和言半夏最喜欢逛动漫周边店,店主眼熟她们,次次给她们打折,还跟她们聊当下最火动漫的剧情。 言半夏很喜欢《夏目友人帐》的猫咪老师,她开微博也是为了转发猫咪老师的壁纸。 后来妈妈给她买了手机,她在动漫周边店淘到一条猫咪老师手机绳,挂在手机天天看,看着看着就觉得猫咪老师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的时候是弯弯的弧度,眼尾向上翘。 特别像单眼皮的司南星。 言半夏不喊司南星的名字了,一见面就喊她「娘阔三三」。 司南星嘴上说不喜欢,心里悄咪咪地把这个称唿当作爱称,她没有明目张胆地用猫咪老师做qq头像,反而用《薄樱鬼》的沖田总司q版做头像,q版正好也笑着,眼尾翘起的眼睛也眯成一条线。 那天她们在新华书店做好作业,接着逛了动漫周边店,言半夏提议试试新开的小吃店,开张优惠期,花一份小吃的钱就能买到两份份量很足的小吃。 司南星了解自己不及言半夏懂吃,自然是言半夏说什么,她都照做。 小吃店的一楼满座,老闆娘不好意思地跟言半夏商量:「要不坐二楼?」 言半夏无措地看了司南星一眼,很为难地跟老闆娘说:「可是二楼是雅座,我们只有两个人,吃不够最低消费。」 两个人坐雅座确实有点浪费宽敞的座位,但老闆娘不想在开张期间失掉任何一单生意,只好答应言半夏,免掉她们的最低消费,只要她们以后多多光顾就好。 「美得你,」上楼时,司南星趁老闆娘不注意,抬手捏了捏在她前面走得花枝招展的言半夏的腰,「不就是免了最低消费吗,有这么开心?楼梯都不好好走了。」 雅座用磨砂玻璃隔开,哪怕眼睛贴在磨砂玻璃,也看不见邻座在干什么,给了相当充足的隐私。 言半夏大略扫过菜单就开始点单,她跟司南星出来逛街这么多次,已经很熟悉司南星的口味,再说,她点什么,司南星就吃什么,又没有过敏的食物需要注意。 「两杯葡萄气泡水,一份波纹薯条,然后炸鱼蛋和滷水鱼蛋各一份,再来一份瑞士鸡翅,我们先点这么多,麻烦老闆娘啦。」 老闆娘笑着走下楼,不到十五分钟就端上所有的小吃和饮料。 司南星拿薯条蘸了番茄酱,递到言半夏嘴边,想餵她吃,见她警惕地扫视四周,司南星不满皱眉,把番茄酱抹在她嘴角。 她都明着暗着撩了言半夏这么久了,为什么言半夏还是一副生怕老闆娘忽然在楼梯口出现看到她们在干嘛的样子,她们现在又不是见不得光。 「干嘛不吃?」 「我自己来就好。」 「我餵你吃,」司南星又把薯条递到她嘴边,强势地说,「张嘴。」 言半夏张嘴吃了薯条,左手握拳抵住自己的心口,能感觉到心跳很快。 她有一个关于司南星的秘密,她怕司南星觉得她噁心,所以最近有意跟司南星拉开距离,然而司南星像是觉察到她的有意,反而对她更加亲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 言半夏深唿吸,拿起一根薯条叼在嘴里,眼神平静但心脏狂跳地注视司南星。 小吃店开了冷气,可她觉得自己的脸跟耳朵像是烧着了一样烫,她仿佛听到自己如擂的心跳声,也不知道司南星有没有听到。 「你敢……吃吗?」言半夏小声地说,向司南星抬了抬下巴,又重复问了一遍,「你敢吃吗?」 司南星在心里乐开花,她拼命强忍保持面无表情,慢慢凑过去,咬掉言半夏叼着的薯条的一半。 二楼的灯光橘黄,映在脸上看不出脸红,但是能让人沉浸在一种类似意乱情迷的氛围里。 见司南星没什么反应地吃掉薯条,言半夏得到无尽的勇气,她拉了拉司南星的袖子,非常非常小声地说话,生怕被吵闹的邻桌听到。 「你敢亲我吗?」 司南星还是面无表情地凑上前,双手捧起言半夏的脸,珍惜地揉了揉,然后实打实地亲了嘴。 完了。 第12页 言半夏当下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初吻是薯条味的,不管是司南星还是言半夏,都要记一辈子了。 一股热浪勐地直冲头顶,言半夏听见老闆娘吆喝着正在上楼,唿吸急促地推开司南星。 等老闆娘送了小吃给邻座又下楼了,言半夏还是贴着墙坐,司南星跟她足足有三个人的距离。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司南星,见司南星看过来又连忙低头,唿吸很不顺畅似的大口大口地用力唿吸,十根手指和脸都似乎血液不流通,麻麻的,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 司南星能料到言半夏是这种反应,她好笑地撑着下巴,盯着言半夏的眼神甜蜜且温柔,她轻笑地挪近彼此的距离,弯起手指,刮刮言半夏的鼻尖,宠溺地说:「老婆。」 真的完了。 言半夏心里又多出来两个字了。 初中三年,高中半年,司南星用了三年半把言半夏掰弯,她哄着言半夏先说喜欢,藏好狡黠的狐狸笑容,与言半夏相拥,忘情地接吻。 那天的晚饭,言半夏没敢回家吃,她怕自己会在妈妈面前露馅,于是打电话跟妈妈说碰上几个初中同学,吃饭唱k聚一聚。 妈妈没怀疑,嘱咐她几句,又问了带够零花钱没有才挂了电话。 司南星和言半夏直接在小吃店吃到晚饭时间,一人点了一份意粉,言半夏食不知味,司南星倒觉得这天的意粉是她吃过最好吃的意粉,没有之一。 言半夏暂时需要和时间去消化这个令她惊愕的发展,明明是她先撩司南星敢不敢亲她,结果现在害羞的人也是她。 她没好气地踢了司南星一脚,让她坐对面的座位。 「我原本高中要去香港读书。」 言半夏闻声抬头,圆圆的眼睛疑惑地直视坐在她对面的司南星,困惑又无辜的眼神看得司南星又想抓着她脖子跟她接吻。 「我姐就是在香港读的高中和大学,我爸也在那边做生意,所以爸妈觉得我应该换一个学习环境。」司南星用指尖抹掉言半夏嘴角的酱汁,她本想直接吃掉,怕吓到言半夏,只好用纸巾擦了,「不用尝也知道你嘴角的酱汁是甜的。」 言半夏被撩得没好意思再看司南星,低下头继续吃:「你为什么不去?」 「那你又是为什么不读重点高中?」司南星笑着戳穿她的心事,「夏夏是为了我直升高中部,对不对?我中考考得不好,跟重点高中的分数线差了两分,你知道我选择了本校的高中部,所以也不读重点高中了,是吗?」 言半夏点头,老实地说:「你是我不读重点高中的原因之一,然后我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毕竟直升高中部有奖学金,挺值。」 司南星摸摸言半夏的头:「我的夏夏才是应该去香港读书的那个人,你的成绩很好,如果去到大城市的学校对你来说绝对是如虎添翼。」 言半夏模稜两可地「嗯」了一声,没敢再提出国读书的事,她在初中跟司南星说过一次,结果司南星立刻黑脸,像是谁都欠她几万块似的。 害羞地离开初吻地点小吃店,司南星送言半夏回家,坚持这次要送到楼下。 言半夏住的小区比较旧,街灯坏了很久,左邻右舍凑了钱交上去,结果居委会死皮赖脸地收了钱却不找人来维修,从小区的大门走到言半夏家的楼下,有一段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距离。 司南星拉着言半夏躲进一条更昏暗的小巷,不依不挠地搂着她说不捨得她回家。 「别闹。」 司南星凑过来又要亲,言半夏脸红地伸手挡住她的嘴,没想到司南星直接在她手心舔了一下,还用小虎牙轻轻地咬着,弄得言半夏的手心麻酥酥的,心底也跟着麻酥酥的。 「我们在一起了吗?」 「嗯,在一起了。」言半夏躲进她的怀里,紧紧回抱她。 「过几天就是情人节,不如把那天定作纪念日?然后我从那天开始,每天折一朵玫瑰花送给你。」 「情人节不是在二月吗?」 「傻,每个月的14号都是情人节,如果你想把纪念日定在二月的情人节也没关系,但是我玫瑰花就是这几天给你送了,你准备好收我送的花吧。」 玫瑰花摺纸教程是言半夏之前在微博看到的,她觉得好玩所以发给司南星。 「我之前懒,一直没学会,但现在有动力了,你再等我几天,我肯定能学会,好吗?」 言半夏没有想到司南星会记住她说过的话,哪怕是这样无聊的琐事,她哪里有说「不好」的立场,于是她踮起脚,亲了亲司南星的耳朵,用气音喊:「老公。」 司南星二话不说,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摁住她紧贴墙壁,不准她逃,满足地亲个够本。 那晚,司南星更新了qq的个性签名,言半夏看到后,欢喜地复制她的个性签名发在微博。 星星坠入夏天的怀抱。 言半夏也在司南星的怀抱里和心里。 第7章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 谈恋爱的司南星和言半夏都变得很幼稚。 顾梓也选择直升高中部,在高一分科分班前,顾梓和司南星在十班,言半夏没少为这件事吃醋。 她们在一起这件事不能说,小县城对同性恋很抗拒,更别提在学校这么一个相对封闭的小圈子里,一旦出了什么过错,肯定会被指着嵴梁骨骂到毕业。 第13页 可是喜欢一个人到底有什么错。 顾梓见自己和司南星分到同一个班,从高一开学就每天絮絮叨叨地在司南星身边说这是命中注定,那时候言半夏还没跟司南星在一起就已经很介怀了,更不用说现在下课走到隔壁班看到顾梓牵着司南星的胳膊,简直火冒三丈。 不是司南星不想挣开,无奈顾梓的力气奇大。 言半夏单方面的生气让司南星在放学的时候等不到人,虽然九班就在十班隔壁,但放学铃一响,言半夏立刻抓起背包从九班前面的门口跑出去。 九班前面的门口更靠近左边的楼梯,而十班前面的门口更靠近右边的楼梯。 司南星会在新教学楼的楼下大堂等言半夏,在一起后也不例外,毕竟两个班级的老师的下课时间不一样,有些老师挺喜欢拖堂。 那天,司南星没等到言半夏,反应过来的她冲出学校,总算在红绿灯路口堵到发脾气的言半夏。 司南星住在红绿灯路口附近的小区,言半夏住得远一点,所以言半夏冷哼,推开司南星,让她自己回家,不用送她回家了。 周围都是学生,司南星不敢哄得太明显,轻轻地喊了一声又一声「夏夏」,言半夏不想理她,臭着一张脸,等红绿灯一转灯,狠心扭头就走。 司南星哪能真的让言半夏一个人走回家,只好悄悄跟在后面,保持着五六米的距离。 如果现在是中午或者下午放学,司南星也许会放心让言半夏一个人走回家。 然而现在是晚上。 言半夏曾经在晚自修的放学路上被变态男骚扰,幸亏她在微博学过,把最尖锐的钥匙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攻击,变态男瞧着路上都是刚放学的学生,没胆量直接拉走言半夏,灰熘熘地逃跑了。 那晚,司南星正好家里有事请假,没上晚自修,结果第二天看到言半夏自豪地谈起自己吓退变态男,她气不打一处来,对言半夏的过分天真直唿束手无策。 言半夏从街旁店铺的玻璃反射偷偷瞄到司南星一脸不安地跟着她走,她心里很得意,觉得自己终于治住司南星这只臭屁又霸道的狮子。 说起狮子座的司南星,言半夏更气了。 初一,她喊司南星「姐姐」,那时候不认识,不知道生日很正常,到了初三她们都是好朋友了,司南星还要瞒她,在qq把自己的生日改成白羊座,哪怕在一起了,也哄她喊了好几次「姐姐」,这才贱兮兮地笑着坦白真正的生日在八月。 司南星有坏毛病,言半夏的坏毛病也不少,她很喜欢乱发脾气再让司南星哄她,以此证明司南星很喜欢她,恋爱后,她作天作地的本性不改,一度忘记她作的对象是一只容易炸毛的狮子。 没过多久,言半夏又单方面生气,又一个人走回家,她本来打算这次突然回头吓一吓司南星,哪想到司南星根本没跟在她后面走。 言半夏当即傻了。 狮子座不熟的时候是冰山脸怼人,熟了就是憨憨,待人真诚,尤其面对喜欢的人,更是掏心掏肺地照顾,虽然有点臭屁,但反差是爱撒娇,如果谈恋爱,纪念日这些重要日子,仪式感满满的狮子记得比谁都牢。 唯一底线,千万不能拂了狮子的面子。 想起星座书的话,言半夏心说糟糕,司南星没跟着她,是不是要跟她分手。 手机震动,收到qq信息,是司南星发过来的,言半夏赶紧点开。 [star]:还敢乱发脾气吗? [summer]:对不起,不敢了。 [star]:你道歉倒是快,但你这脾气啊…… [star]:你抬头看看对面。 言半夏照做,看到马路对面的司南星对她笑得很灿烂,还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star]:这里没红绿灯,我就不过来了,我在对面陪你一起走回家。 当微信开始流行,言半夏执拗地把微信名改成「summer」,就连微信号也有这个单词,仅仅因为司南星对她说过「我这颗星星是心甘情愿地坠入你的怀抱,所以你要不要回应我专属于夏天的炙热」。 出国后,在抑郁这个怪物的玩弄中,反覆自救的言半夏一次半夜忽然情绪崩溃,决然赴死之前,她决定发一条微信给好久不联繫的司南星。 [summer]:你不要来我的葬礼,我怕我会不捨得。 没有等到司南星的回覆,言半夏等来的秒回——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 司南星删了言半夏的微信。 言半夏咬住自己的手臂,不敢哭出声,怕吵到隔壁房间睡觉的爸妈,她哭到喘不过气,失望得像是溺水的人抓不住浮木快要死了。 她拿过手机,将qq好友全部清空,qq群也全部退出,再把微信那些不怎么联繫但是一联繫就是「在吗」和「代购吗」的同学删掉,微信只剩下发小和几个知心好友。 她想起她和司南星的最后一个拥抱,司南星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语气狠,也恨。 「你必须受着这些难过,因为你活该。」 高一的言半夏还不知道她和司南星的未来会是这样,她语气雀跃地打电话给司南星,她们隔着马路在你侬我侬,到了家楼下,再不舍也要挂电话,然后她马上在qq给司南星发了一个亲亲的表情。 高一的体育课,难得是九班和十班一起上课,于是司南星每次上体育课都在衣兜里揣着一颗糖给言半夏,有时是奶糖,有时是水果糖,她更喜欢言半夏吃奶糖,因为亲起来又甜又香。 第14页 九班更早自由活动,言半夏和同桌坐在石凳研究后天月考的题目,在同桌准确无误地猜对题目之后,言半夏欣然加入她的猜题群,发现班里的几个学神居然都在群里。 司南星走过来,给言半夏摊开手里握着的奶糖。 同桌见怪不怪,逗着司南星说这次还是没有她的份是吧,取笑司南星就知道宠言半夏。 顾梓抄着手走过来,阴阳怪气:「不知道了吧,这她的人,有糖。」 司南星挑眉认同「她的人」这个说法,笑着搂了言半夏,欠揍地说:「嗯,这是我老婆,你羡慕嫉妒恨?你寂寞空虚冷?要不你也找个人来疼你咯。」 同桌也是女生,理所当然地以为司南星跟言半夏在闹着玩,不管初中高中都没少闹着玩地喊好朋友老公老婆。 「我有老婆了!」同桌瞧见顾梓瞄了她一眼,连忙摆手拒绝,急得像是躲瘟疫似的躲开。 不久就轮到司南星吃醋了。 高一第二学期分科分班,言半夏在的理科重点二班和司南星在的文科重点五班还是在隔壁。 理科重点班很少女生,算上言半夏,全班60人,女生不到20人。 女生成了热饽饽,青春期躁动的男生很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而且能在重点班的肯定都是不相上下的学霸,有些男生已经想到以后结了婚,生的孩子得有多聪明了。 二班有个男生跟言半夏在微博表白,写的是「射手座喜欢巨蟹座」,还艾特言半夏的帐号,她第一次应付这么直的直线球,干脆当作没看见,心里盘算好如果被问起就赖系统出错。 哪想到回到班里上晚自修的时候,那个男生拿出一朵玫瑰,直接在言半夏面前单膝跪下。 正巧司南星过来二班找言半夏,听到二班的同学围成圈地在起闹,她好奇地凑过去,结果发现被起闹的女主角竟是自己的女朋友,霎时沉脸。 假如言半夏没有果断拒绝那个男生,哪怕她有一丁点儿的犹豫,司南星指不定要气一个月。 没过多久,二班又有男生向言半夏表白,这次没发微博也没发qq信息,那个男生到处散播谣言,说言半夏喜欢他,他被迫无奈所以准备向言半夏表白,闹得整个高一年级都知道了。 言半夏还是果断拒绝,并且再也不理那个男生,乱嚼舌根的人没必要往来。 记得刚在一起的那年寒假,司南星约言半夏去长堤边看烟花,她们生活在小县城,每年除夕的烟花可谓是最热闹的头等大事。 司南星跟言半夏约在市里唯一一间能吃牛扒的餐厅,餐厅在长堤边,顶楼是看烟花的最佳地方,每年到了除夕都是预约满满,司南星本想带言半夏奢侈一顿,无奈加钱也没能预约到顶楼的空桌。 言半夏要在奶奶家吃年夜饭,奶奶嫌城里空气不好,住不惯,早些年搬去郊外。 从郊外到牛扒餐厅至少需要半个小时,言半夏吃了年夜饭,讨了压岁钱就急匆匆往郊外可以打车的地方赶,妈妈笑话她穿着裙子,又这么心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见男朋友。 言半夏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爸妈管她管得严,不准她在高中谈恋爱,在她说了跟同学一起看烟花之后,妈妈跟司南星通过两次电话,一而再地确定是女生才放心。 言半夏先是打车回到家楼下,跑上楼把刚才觉得热所以留在家里的围巾乖乖戴好,然后发qq信息叫司南星过来,因为从她住的小区一直往下走就能走到长堤边。 「好看吗?」言半夏赧然地双手背在身后,见司南星没有反应,她扭扭捏捏地拍了一下看愣眼的司南星的胳膊,「我很少穿裙子,嫌麻烦,所以,我今天好看吗?」 「……好吃吗?」 「好看。」 「什么好看,我问你这饭好不好吃。」说着,言半夏又在自己盘里舀了一勺鱼香茄子饭餵给司南星,「你这人真逗,我们吃的都是鱼香茄子饭,你非要蹭我的吃,干嘛,我的饭特别好吃啊。」 司南星回过神来,方才她把她和言半夏的过去都回忆了一遍,原来她掰弯言半夏已经一年,她承认,这段时间是她厚颜无耻偷来的。 如今她要把言半夏还回去那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第8章 不要我是吧 她们挤在人群里看烟花,司南星不止一次心疼又好笑地问穿着裙子的言半夏冷不冷,她明明冷到打颤还要嘴硬否认。 司南星没拆穿她,摘了自己的围巾绑在她腿上,也是有点吃醋,这么好看的言半夏就应该被她关在家里欺负才对。 言半夏拽了拽她们紧握的手,小声说:「有人摸我的腿。」 司南星立即皱眉,挤到言半夏身后将她抱在怀里,然后转头狠瞪那个色迷迷笑着的猥琐男人。 男人自讨没趣,念叨「隔着裤袜又摸不爽」就走远了。 当所有人抬起头,注意力被夜空里绚丽的烟花吸引时,司南星偏偏低头,将怀里的言半夏欺负得脸蛋红红,耳朵尖儿也红红。 她喜欢亲言半夏的额头、鼻子、耳朵尖儿和手指弯曲的指节,因为她想让言半夏哪哪都被她打上专属的标籤。 司南星没有微博,言半夏的微博也没加多少好友,所以她偶尔在微博写几句云里雾里的话,除了她自己,谁也看不懂她其实是在秀恩爱。 第15页 司南星过了零点才把言半夏送回家,郑重其事地跟她说新年快乐,然后掏出一个红包交给她。 「夏夏平安健康。」 接着,司南星特心机地把外套敞开,前一天她可是用了很多柔顺剂洗这件外套,就为着言半夏之前说过「你用的柔顺剂特别好闻」。 司南星用外套把言半夏紧紧抱在怀里,言半夏贪婪地窝在她怀里闻着安心的味道。 回家后,言半夏发了一条微博,写着「温暖在身边」。 司南星就是她的小太阳,即使是阴雨天,也会带着朝气蓬勃的清香将她拥入怀里。 「我们今年还去看烟花吗?」言半夏期待地盯着司南星,「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这四个字无疑将司南星的心扎了个稀巴烂,她揉着太阳穴,嘆气嘆了好久。 既然是最后一次,她当然还要和言半夏一起去看烟花,只是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放任自己肆意妄为的爱恋。 不能再跟言半夏牵手、拥抱、接吻。 她甚至不允许自己和言半夏出现半分亲密的行为,她要让言半夏对她彻底失望,忘了她最好,言半夏的学习成绩很好,现在有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她不可以这么自私地拉着言半夏继续堕落。 玫瑰花摺纸送到今年二月的情人节就没再送了,言半夏不想问原因,司南星也没有说理由。 今年除夕,市政府加了几款新颖好看的烟花,言半夏却没了心思欣赏,低头看到司南星只是为了不走散而抓着她的手腕,她更是悲从中来。 言半夏问过司南星,后悔跟她在一起吗,司南星言之凿凿地回答不后悔。 然而先离开的人是言半夏。 所以她活该,司南星连碰都不碰她,牵手拥抱接吻一概没有,就连肩膀挨着肩膀也不行。 司南星还是会送她回家,还是会每天在qq跟她说早安和晚安,但司南星不会再早起在红绿灯路口等她一起上学,面对她的疑问时,司南星只是淡淡地笑。 那不是司南星真心的笑容,她看得出来,司南星笑一次,她心里就跟着痛过一遭。 从前是言半夏害怕被别人看出她们的关系,如今司南星疏远她了,她反而迫不及待地凑上去。 尽管已经退学,言半夏在高二第二学期开学后,仍旧在校门口等司南星放学。 有时看见司南星箍着顾梓的脖子有说有笑地走出来,她心里难受,可更多的是自责,那时候她还觉得是自己掰弯了司南星,认为假如当初她没有在小吃店叫司南星亲自己,司南星可能不会喜欢女生。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她做了一个很蠢的决定——撮合司南星和正在追司南星的体育生。 体育生长得高大威勐,皮肤晒成小麦色,看起来结实又健康,双眼皮的眼睛好像无时无刻都带着笑,看向司南星时更是无比温柔。 那次司南星真的跟言半夏动了怒,一个月没理她,qq信息也不回。 离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最后是司南星主动打电话给言半夏,约在周末的中午出来见一面。 「不如你来我家,」言半夏捧着手机像是捧着瑰宝似的珍惜,「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好。」 司南星网购了对戒,分别刻着「star」和「summer」,在动漫周边店买了言半夏喜欢好久但没捨得买的猫咪老师抱枕,还在市里挺贵的手錶店给言半夏买了一块女款的皮带表。 「出国是吧?不要我是吧?」司南星狠了语气,说,「戒指你可以不戴手上,但必须一直随身带着,我管你塞衣兜里还是拿项鍊穿起来戴着,但手錶你敢不戴着出门试试?还有抱枕,必须放在你床上,知道了吗?」 言半夏悄悄背手,将邢亦送她的黑曜石手鍊摘了下来,塞进裤兜,转身将皮带表戴上。 [summer]:我大一那年暑假不是回来玩嘛,就跟高中同学聚了聚,他们说,以前跟我玩得很好的司南星交了女朋友,前几天在哪哪哪见到她们搂在一起。 [阿亦]:你什么反应? [summer]:我能有什么反应?就笑了笑,等着他们换话题啊。 [summer]:他们提起司南星喜欢女生的时候,脸上是那种看不起的鄙夷,我也是奇了怪了,正儿八经地喜欢一个人,因为是同性,所以喜欢这件这么美好的事情就变成他们茶余饭后的可笑谈资? [阿亦]:说得你好像高中那会不怕被别人发现你和司南星的关系一样。 [summer]:就会说我,你和桑燃不也是躲躲藏藏。 桑燃推了推靠在自己怀里快睡着的邢亦,无奈地笑。 邢亦打了个哈欠:「你看完聊天记录了?」 「还没,」桑燃往下滑了滑手机屏幕,亲了邢亦一下,「困就睡会。」 「不睡了,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邢亦伸伸懒腰,吃掉桑燃餵过来的麦乐鸡块,「我想吃雪地靴形状的鸡块。」 桑燃偏不顺着她,捏起铃铛形状的鸡块餵过去,不理她乱嚷嚷,接着看聊天记录。 [summer]:玫瑰花摺纸,什么颜色都有,她一直不让我拆,大一那年回去我全拆了,除了几朵底部用胶水粘紧的拆不了,那几朵应该是她刚开始折的时候。 [阿亦]:玫瑰花摺纸!高中那时候很流行,我也会折。 [summer]:玫瑰花一朵朵拆开,里面写着「我一直爱你」,不是我爱你,是一直爱你……然后有些玫瑰花里面写着「不要走」。 第16页 [阿亦]:哎,都过去了,别想了。 [summer]:对啊,不想了,她送我的手錶前段时间也停了。 [summer]:好像一切都结束了。 [阿亦]:没准她现在有女朋友了,或者有男朋友了,甚至结婚了,生小孩了,你和她在一起始终不般配,我不是说你配不上她,你的条件是个顶个的好,我是担心复合之后你又被她伤害,她那人啊,心眼可多了,玩城府你玩不过她。 [summer]:可是我没办法啊。 [summer]:我就是喜欢她,很喜欢。 [summer]:刚出国,爸妈都很敏感,脾气又暴躁,身无分文地来到一个语言不通的陌生城市,重新开始奋斗,换谁谁能很快接受啊。 [summer]:是她支撑着我活下去。 [阿亦]: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移民而不是出国读书? [summer]:上了飞机,我妈就跟我说了,那时候也是太傻,哪有我出国读书,爸妈陪着的道理呢。 [阿亦]:然后没多久你就跟渣男在一起了? [summer]:嗯,因为我不想住在家里,天天听他们吵架,很烦。 [summer]:出国不到八个月吧,我答应了渣男的追求,后来的事你都知道啦,他想要,我不给,他就跟我闹,然后耗了大半年,他出轨,我们分手。 [阿亦]:你跟司南星说你谈过男朋友没? [summer]:说了。 [summer]:我还说我希望她也赶快找个男朋友。 [阿亦]:……你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傻逼吗? [summer]:和渣男谈恋爱的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他,但我不否认答应渣男的追求是因为他那双单眼皮眼睛很像司南星。 [阿亦]:哟,能耐了,还玩儿替身梗了。 [summer]:…… [阿亦]:说吧,我清楚你,你还作啥死了,不然你会捨得跟司南星断联? [summer]:我喊她妹妹。 [阿亦]:啧啧。 [summer]:那时候我谈着男朋友,怕被知道我以前谈过女朋友,就想着既然移民了,该断干净,所以我跟司南星说那些年我对她好只是因为我当她是妹妹。 [阿亦]:你牛逼。 [summer]:于是司南星在qq反问我,如果我有亲生妹妹,我会不会跟亲生妹妹接吻。 [阿亦]:……她更牛逼。 [summer]:我妈不会接受我有女朋友,不过我现在也不想谈恋爱了,爸妈的婚姻不幸福,自己谈过两次恋爱,女朋友和男朋友都谈了,都没有好结果,我看开啦,还是赚钱最重要。 [阿亦]:你还喜欢司南星吗? [summer]:嗯。 桑燃放好手机,搂着怀里的邢亦直嘆气:「言半夏不是说不谈恋爱了吗,你还答应帮司南星?」 「助理设计师和牙医助手,你怎么选?她大学是读设计的,作为她发小的我,明知道有份助理设计师的工作,难道我会让她继续待在牙科诊所浪费才能吗?」 毕业前夕,司南星拜託邢亦联繫言半夏,邢亦确实拒绝了,然而不到半年,大学也读设计的司南星在微信找邢亦,这回她拜託邢亦给言半夏分享一篇招聘文章。 [s]:那是我姐和我姐夫的设计工作室,在请助理设计师。 [阿亦]:我为什么要帮你? [s]:我听高中同学提过,她大学读设计,除非她现在的工作跟设计有关,不然你没有理由拒绝帮我,她也没有理由拒绝这份工作。 [阿亦]:你现在说得这么仁义道德的,真好笑,当初不是你把她推开的吗? [s]:是她先不要我的。 [阿亦]:如果算先后次序,那也是你先逼着她不要你的。 [阿亦]:而且,你不该删她微信,她抑郁过,她给你发微信得到「不是好友」的系统回復,你有没有想过她多难过。 [s]:想过,所以我会好好补偿她。 [阿亦]:? [s]:我已经拿到签证,过了圣诞就会过去工作,我就是那个需要助理的设计师,而我的助理只能是言半夏。 桑燃叫的重庆小面外卖到了,她唿噜唿噜地吃得畅快,忽然想起什么,吃醋地问:「那我是你的第一任女朋友吗?聊天记录好像提过你高中就谈恋爱了,而且谈了恋爱就没再跟言半夏经常聊qq。」 「高二谈的男朋友,没一个月就分了,之后就没谈,直到在大学遇到又拽又酷的你,勾得我不行,结果在一起之后你直接藏獒变奶猫。」 桑燃不可置否地耸肩:「在你面前,你想我是藏獒或者奶猫都行,但在外面,我只会是藏獒,我的优良传统是只对老婆耙耳朵,我可不是对谁都耙耳朵。」 「贫吧你就。」 第9章 疏离感 言半夏在元旦第二天收到设计工作室的回邮,通知下周一面试,她漫不经心地点开手机日历,下一秒直接从床上蹦起来。 今天是元旦第二天,今天周六,那下周一就是后天! ……但她没有能正儿八经穿着面试的衣服。 言半夏急忙梳洗,一边跟妈妈说去soho买衣服,一边往帆布包里面大剌剌地扔手机、卡包、钥匙,准备出门时又折回去房间,亲了亲猫咪老师抱枕那双笑得眯起来的眼睛。 圣诞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太阳一晒就开始融雪,哪哪都是坑坑洼洼的融化小水坑,被路人来回踩过的雪是灰色的,特别脏,还有些没公德心的主人带狗出来散步,让狗在雪里撒尿拉屎又不清理。 第17页 在纽约居住六年的言半夏早已适应,轻松躲开雪里的陷阱,淡定绕开脏的地方。 出国前,言半夏住在不下雪的南方,非常期待下雪,出国那年的纽约很冷,三月底还在下大雪,她刚出机场就被冷冽的空气冲进鼻腔,干燥得流鼻血了,可她还是很喜欢看雪。 直到第一次看见融雪,她对下雪的幻想戛然而止。 天气太冷,言半夏虽然穿着长羽绒服,仍然在地铁站冷到跺脚,她拿出耳机,点开最近单曲循环的日语歌。 出国后,她每次跟司南星聊qq,司南星的状态都显示正在听这首歌,她以前不懂,以为司南星只是很喜欢《薄樱鬼》,所以连ed也喜欢听。 最近她在清理旧手机的内存卡时发现了这首歌,好奇心使然,时隔多年,她搜索了中文歌词,终于听懂了。 司南星只在她出国后不久单曲循环这首歌,也许因为这首歌的歌词说的是她们吧。 试着淡忘你,想念你的思绪却不断涌出,我比谁都更想接近你,可是你为什么不在我身旁,拥抱你时的余温,如今还留在我手中。 言半夏回想自己曾经让司南星找男朋友谈恋爱,邢亦说得没错,她就是大傻逼。 对面地铁在铺雪的轨道缓慢驶入,这是从曼哈顿回来的地铁,言半夏等的地铁是开往曼哈顿,等了好久还没来。 要说快节奏的纽约人唯独对什么网开一面,愿意慢下来,大概就是经常故障、迟到,还动不动就改道的纽约地铁,不然为什么纽约人都喜欢在背包里常备一本书,因为担心地铁驶进隧道时忽然故障,隧道没信号,玩不了手机,故障至少等半个小时,没有一本书怎么度过时间。 一张即使没见六年但依旧熟悉的侧脸映入眼帘,言半夏揉了揉眼睛,那张侧脸很快隐没在对面刚下地铁的人群里,她自嘲地笑笑,方才竟然以为自己看到司南星。 「看来不能再听这首歌,」言半夏淡淡地说,「我这是思君成疾,药石无灵?」 周围都是外国人,她一点也不担心会被听懂这句中二的话。 然而,刚从对面跑过来换乘地铁的司南星在楼梯口顿住脚步,她听见言半夏刚说的话,拼命忍下想要靠近言半夏的冲动。 言半夏站在楼梯口的左边,她就往右边走去。 地铁的一节车厢有四个门口,只见地铁从左边驶入,言半夏在中间车厢的第三个门口走进去,司南星赶紧跟着走进同一节车厢,不过她坐在第一个门口那边。 司南星收到言半夏的简歷后,清楚她家住在哪里,今天本来想在面试之前在她家附近转一转,没想到会在地铁站遇见她。 中午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没什么人坐地铁,但言半夏还是拢好自己的长羽绒服再坐下,不让长羽绒服占到旁边的座位。 她松了松围巾,垮垮地围着脖子,戴好长羽绒服的帽子,帆布包放在腿上,再把帆布包的带子穿过手臂,双手揣进衣兜,微微驼背,低着头,闭上眼睛,不知道是困了,还是闭目眼神。 司南星仔细观察言半夏的行为,默默认同邢亦的看法。 [阿亦]:你别太进取,别吓着她,她现在有点……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的感觉吧?就是,挺独立的,或许跟她的抑郁有关? [阿亦]:对了,她有强迫症,还有洁癖,她回来玩的那年,在商场上了公共厕所,一定要用洗手液洗手,但那里没有洗手液,她就用清水搓手搓了好久,然后在附近的便利商店找到旅行装的沐浴露,一小包的那种,我这才看到她绷紧的脸上有一点点放松的迹象。 司南星心说,难怪言半夏不把头靠着后面,也不靠着旁边的扶手。 言半夏是习惯了,但司南星还没有习惯,她如坐针毡。 纽约是经济贸易中心,司南星以为一切应该秩序井然、干干净净,看着就很光鲜亮丽的模样。 然而,纽约地铁说是脏乱差真的不为过。 她第一次来纽约,即使她懂英语,也看不明白地铁那些乱七八糟的指示牌到底指往哪个方向,纽约地铁尤其错综复杂,她拿着地铁的线路图,看着看着就开始迷煳,如果一不小心走错出口,那就不知道在大街绕多久才能找到目的地。 加上地铁的刷卡进站系统非常古旧,只有一根不锈钢棍子拦在那里,如果不想刷卡,直接撑着机器的两边跳过去就行——当然,这是违法行为,所以在繁忙的地铁站会有警察驻守。 由于纽约地铁是24小时运行,凌晨,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会偷偷跳进地铁站,在地铁车厢睡一晚,因此地铁站和地铁车厢都有常年不散的酸臭味。 如果仅仅是臭,还能忍,毕竟在纽约生活这么忙碌,谁有空吐槽地铁很脏。 只是有些流浪汉可能精神失常,经常挑着上下班的高峰期跳轨或者把路人推下轨道。 地铁轨道靠电力运行,必须立刻关闭电源,确保落在轨道的路人的性命安全,不过,这电一停,所有经过那个地铁站的线路都要改道,或者直接一整条线路停掉,这是让快节奏的纽约人在上下班时最难以忍受的。 年年投诉,地铁卡还是年年升价,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 两节车厢连接的门忽然被用力推开,轮椅的一边轮子卡进门缝。 司南星没戴耳机,被推门的动静吓了一跳,接着缩起腿藏在座位下,生怕碰到轮椅的乞讨者。 第18页 她来到纽约的第一天就兴致勃勃地体验了纽约地铁,那天见到的第一个乞讨者,她给了钱,后来陆续见到第二个、第三个……她渐渐冷漠起来。 乞讨者穿着破旧发臭的羽绒服,袖子破了几个洞,鸭绒漏了出来,头髮很久没洗,都打结了,一坨坨地长至肩膀,非常噁心,右脚包着的纱布黑灰黑灰的,运动裤已经磨损到连品牌的商标都看不清了。 乞讨者用双手转动轮椅的轮子,穿着拖鞋的左脚的脚后跟着地,他用脚后跟拖着轮椅走。 地铁车厢并不宽,中间还有扶手,但乞讨者的轮椅宽得离谱,他在车厢里拖来拖去,难保不会碰到坐在两边的乘客。 闭目养神的言半夏一听到乞讨者的吆喝就睁开了眼睛,她在纽约这些年,养成了坐地铁保持高度警惕的习惯,像是刻在身体里的应激反应,乞讨者的声音总能穿透她的耳机,直达耳朵里。 何况乞讨者的臭味那么有存在感,她哪怕看不到、听不到,也闻得到。 言半夏摘下耳机听了一会儿,不耐烦地又戴上。 千篇一律的故事,毫无诚意。 这个乞讨者她见过许多次,故事版本来去只有「离婚了」和「炒股票输了」,最终目的都是要钱,如果他在前几节车厢没有讨到钱,在这节车厢就会改口说「哪怕没有零钱,有零食都可以,我真的太饿了,只想吃一根香蕉或者喝一盒牛奶」。 言半夏没再闭目养神,她皱眉看向乞讨者的轮椅,躲得远远的。 也不能怪纽约人的同情心逐渐消失,言半夏曾经在一个小时的地铁车程里,她坐的那节车厢,连着来了五个乞讨者,最后有一个乞讨者不甘心,大概从车头走到车尾没有钱,于是从车尾走回去车头,第二次出现在言半夏坐的车厢里。 地铁还有表演者,玩乐器的、唱歌的、表演魔术的、跳帽子戏法的,有才华的人比比皆是。 她第一次看到在车厢这么不宽敞的空间,利用扶手跳街舞的人,她给了钱,不久发现这样的表演只要坐地铁就能看到,总不能每次都给钱,后来只在碰到外国人唱中文歌的时候会给钱,再用中文称赞一句「你的中文发音很标准」。 每一位表演者都是用自己的才华和努力赚取酬劳,他们有些可能真的需要钱,有些可能为了克服舞台恐惧症,还有极小部分的表演者——比如拉小提琴或大提琴,他们是管弦乐队的一员,为了兴趣在地铁站表演。 司南星跟着言半夏走出地铁站,只见言半夏出神般盯着马路对面,一边用酒精洗手液搓手,一边过马路,径直走向一间服装店,她用手肘卡着门把,慢慢地拉开门。 「融雪这么冷还跑出来买衣服?不过还真是洁癖,都不用手去拉门。」 司南星好笑地摇头,远远跟着言半夏走进服装店,言半夏在正装那边挑选衣服,她就在正装旁边心不在焉地看休闲装,偶尔迅速转头瞄一眼言半夏,看见言半夏拿了几套小西装去试衣间,她随便拿几件毛衣连忙跟了上去。 这间服装店的试衣间除了每个单独房间有一面半身镜,外面坐着等候的地方还有一面巨大落地镜。 言半夏先试了一套经典黑白配色的小西装,在落地镜照了好久,不满意,她认为太古板了,设计工作室应该喜欢更活泼一点,穿着风格活泼有时候也说明设计的思维方式会更加有趣跳跃。 言半夏啧了声,她想起刚读大学时,被几个外国同学笑她这个国家的人只会在框框里面想事情,只会抄袭,不应该学设计。 她懒得跟他们争论,在第一次交作业时,交了一份自己和教授都十分满意的设计作品,那几个外国同学顿时就没声儿了。 自从出国读书以来,她早就听惯外国人的不友好议论,她对歧视、偏见和刻板印象早已见怪不怪,与其费尽口舌争辩,不如直接用行动证明实力。 言半夏换了一件深驼色的双面呢小西装,正经又不失休闲,里面衬一件同色系的浅棕长袖,再搭配修身的黑色西裤,天这么冷,下周一可以穿靴子,反正家里有一双棕色的靴子,到时候长羽绒服一穿,足够宽松,也不怕压皱小西装不够体面。 言半夏很快挑好,搂着衣服去排队付钱,眉头却渐渐紧锁。 她被纽约的节奏感染,变成一个有点急性子的人,从前她不管想什么、做什么都慢吞吞的,毕竟她原来生活的南方小县城的节奏很慢,没什么压力。 现在在纽约,她深刻体会「一寸光阴一寸金」,做事风驰电掣,想事情的时候更是可以很快地想出好几个解决方案,不仅思考全面、安排妥当,还快、准、狠。 然而皱眉并不是因为觉得排队浪费时间,她是在心疼钱,今天买的衣服都不是特价,明明过了圣诞又过了元旦,各大服装店的衣服为了换季,应该会特价,偏偏她选中的衣服都是新上的春装,没有特价就算了,还特别贵。 一颦一笑,近在咫尺。 司南星却开始迟疑,言半夏的变化让她措手不及。 分开六年,言半夏不再是从前那个呆头呆脑的、脾气好的高二学生,她变得独立、自信,有自己的做事方式,但也确实像邢亦说的那样,面无表情的她颇有「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她创造了一个只有她自己的空间,不准任何人靠近,拒绝来自外界的邀请,更不允许有人闯入。 第19页 司南星心烦意乱地摁着额角,她该如何把拥有这么明确疏离感的言半夏追回来? 走出服装店,言半夏没有急着去地铁站,她从soho走到唐人街,一边跟妈妈聊电话,一边在超市买东西。 「我寒假难得出一趟曼哈顿,今天天气不错,我就多逛一会儿,你看看有什么东西要我买回来的,我现在在唐人街……我待会儿没事干,可能回去的时候买杯奶茶喝,能腾得出手,你别买太多就行。」言半夏戴着耳机,双手分别捧着小南瓜在比较哪一个更重,「要不煮点南瓜小米粥吧,养胃,冬天吃粥也暖和……不是啦,不是万圣节那种大南瓜,那种我扛不回来,是绿皮的,小小一个,我之前不是买过一次蒸了吃嘛,特别甜。」 司南星站在言半夏旁边低着头,挑萝蔔,她不敢出声,连唿吸也不敢太重,好不容易留起来的长髮总算能发挥作用——遮住侧脸。 高一的言半夏说,她很想看长发的司南星,但高中部女生的头髮不准过肩。 「不买了?那行……我没买到合适的衣服,刚上春装,贵,其实我有白衬衫和黑色牛仔裤,也能穿着去面试。」言半夏放好小南瓜,挂了电话,拿出酒精洗手液挤了一大坨在手心,认真地搓手。 司南星奇怪地看向言半夏手里提着的服装店袋子,小声嘀咕:「没买衣服?」 言半夏摘了耳机放好,转过身,毫不意外地跟司南星正巧看过来的打量眼神对上。 她嘆气:「司南星,你跟踪我。」 -------------------- 《薄樱鬼》ed:mao-君ノ记忆 第10章 谁也不欠谁 言半夏对司南星的回答不感兴趣,她双手抱起服装店的袋子环在胸前,走出超市,又走了十来分钟,回到买衣服的服装店。 司南星在言半夏身后安静地走着,没敢说话,看见她又走进服装店,司南星赶紧跑上前,顾及到她的洁癖,犹豫再三,抓住了她的手臂。 言半夏淡漠地瞥了眼司南星:「你看了我的简歷,所以知道我家的地址。」 司南星没说话,加大力度箍住言半夏,将她扯到一旁。 「放手,我要去退衣服。」 「不准退,」明明待在有暖气的地方,司南星刚开口,喉咙却像是灌进了好几口冷冽的空气,刺啦啦地疼,「你不是买来面试那天穿吗?」 言半夏冷嗤,抬眼好笑地看向司南星,自嘲地调侃:「你当我是傻子一样耍,好玩吗?我就奇了怪了,纽约的设计工作室为什么要在微信公众号发招聘文章,你初三跟我提过,你姐和你姐夫是开设计工作室的,还打算扩展国外市场,对吧?」 司南星一时语塞,她从前不觉得言半夏这么有逻辑思维,只好认命点头。 「这是干什么啊,司南星,」言半夏使劲摁在司南星抓住自己手臂的手背,力气太大,以至于她的手在微微发抖,「你是在可怜我吗?」 言半夏骨子里是自负的,她过得再潦倒也不愿意被可怜,何况在司南星面前,她更不愿意示弱。 「你是从哪里听到我现在过得很不好的消息吗?不辞万里地飞过来扶贫啊?六年了,司南星,我们没见六年了,久别重逢,你就给我送了一份这么好的工作,你非要上赶着让我难堪吗?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劝服阿亦帮你瞒着我的,不对,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认识她。」 面对咄咄逼人的言半夏,司南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想追回言半夏,但她没有考虑周全,从来没有想过介绍工作会让言半夏觉得难堪,她只是想把言半夏留在自己身边而已。 「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言半夏扭了扭胳膊,发现还是挣不开,厌烦又礼貌地说,「请你放手。」 巨蟹只有对不熟悉、不想关心的人礼貌且疏离。 司南星听出她的抗拒,但不捨得放手。 言半夏想不通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之前还在微信跟邢亦聊起司南星,关于司南星,她的回忆全部充满快乐和甜蜜,她还打算和她复合。 可现在,当摸得到的、有温度的司南星站在自己面前,言半夏只记得在最痛苦的时候,她给司南星发微信,得到的仅有系统说不是好友的回覆。 是了,言半夏就是无理取闹了。 尽管司南星不知道她那时候抑郁正难受着,但她还是很介意司南星删她微信好友,而且司南星的朋友圈从来不让她看,她早就觉得膈应了,即使删微信好友也应该由她来删。 「你是特地坐十几个小时飞机过来看我笑话,还是你要假装大爱地施捨我?」 听到「施捨」两个字,司南星终于松了手,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言半夏,眼神里有各种情绪在翻涌。 「我想靠我自己的实力去找跟设计有关的工作,」言半夏低头,有些哽咽,「你这样做不是在帮我,你只是在否定我的实力,你将我的自尊心捧高再使劲摔掉,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六年朝夕,司南星仍然听不得言半夏用哭腔跟自己说话,整颗心仿佛被她捏着,疼得不行。 言半夏抱着袋子蹲下,脸埋进袋子低声哭泣,近半年来的不甘和难过一股脑地涌了出来:「我四年读完两个设计学位,还以为自己很牛逼,结果毕业根本找不到工作,毕业之后,每天在家里挨爸妈的骂,很烦,只好找了一份牙医助手的工作堵住他们的嘴,可是牙科诊所有一个月的实习期,没有工资,我傻乎乎地做了一个月的免费劳工。」 第20页 司南星也蹲下,伸手搂过言半夏哭到颤抖的肩膀,用英语跟走过来了解情况的保安解释说言半夏只是被心仪的工作拒绝所以心情不好。 言半夏极力压低声音,断断续续地呜咽:「当初你冷着我,让我提分手,你现在还来找我干嘛?」 司南星不懂怎么安慰言半夏,抬头看到保安瞪着自己,一句不过脑子的话就跑了出来:「别哭了,保安一直瞪着我,他以为是我弄哭你。」 「活该你被瞪!」言半夏打了个哭嗝,在外面哭起来,她也觉得丢脸,可是如果没哭完就抬头,不就更丢脸吗,「嫌我给你丢脸?那你走,我哭完就去退衣服,反正下周一的面试我不去!」 「不可以。」 言半夏勐地抬头,潇洒地用手背抹掉眼泪,红着眼问:「你凭什么?」 「我只要你当我的助理设计师。」 言半夏用英语向保安又解释了一遍,接着不屑地跟司南星说话:「我有俩设计学位,你凭什么让我给你这个不是读设计的人当助理设计师,你可真行。」 「我大学读的设计,不信你问邢亦。」 言半夏不解:「关阿亦什么事?」 「我大学四年都跟邢亦同宿舍。」 言半夏顿觉无语。 敢情她被发小骗了四年? 不过也不算骗,毕竟她没问邢亦在大学跟哪些人住同一个宿舍。 「我听高中同学提起你大学读设计,既然我决定过来工作,我英语不好,我肯定需要助理设计师帮我翻译文件,还有跟甲方解释设计的思路,我们认识,你又懂设计,你是我最好的选择。」 司南星心急地扳着言半夏的肩膀往外走,她决不能让言半夏退衣服。 如果言半夏不肯面试,那她干嘛火急火燎地用半年时间练习口语再办签证出国工作? 如果没有言半夏,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啊。 「工作室是我姐和我姐夫开的,不过我只是提议开公众号发招聘文章,我没有把你推到我姐夫面前说我就要你。我姐夫一共收到三份简歷,下周一不是只有你去面试,我也没有跟我姐夫内定你,因为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尊重你,而且依你的脾气——」司南星顿了顿,轻笑,继续说,「你看,依你的脾气,现在不就是跟我闹了?」 「下周一的面试绝对公平公开公正?」 「我向你保证,绝对公平公开公正,而且下周一不止我和我姐夫,还有一个合伙人,我们三个人一起进行面试。合伙人是外国人,我姐夫还比较好说话,但合伙人碰上不是自己国家的人会严厉些,不过你放心,合伙人没有种族歧视,就是追求艺术、追求完美而已。」 说着,司南星把言半夏的袋子接过来自己拿着,还是跟高二那会儿一样,趁她愣神,替她戴好围巾,还要戴上长羽绒服的帽子,她现在有洁癖,不喜欢直接的身体接触,所以司南星只是推着她的肩膀往前走。 「你要相信自己,你是有实力的,你可以让追求完美的合伙人给你通过。」 言半夏淡淡地说:「我没有质疑过自己,不然我大学四年花的钱都白花了吗?我只是不太喜欢这样,好像有种走后门的感觉。」 「傻,走什么后门,你还有两个竞争对手呢,再说了,只有我认识你,我姐夫又不认识你,哪怕我给你通过,我姐夫和合伙人还是有两票可以否决你。」 言半夏挤出酒精洗手液,搓了搓手,接着捂上哭过的眼睛,她今天没戴手套,手心很冰,正好冰一下眼睛没这么肿。 司南星盯着言半夏冻红的十根手指,不爽蹙眉:「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连手套都不戴?这么冷的天,你是要死啊你,」然后她摘了自己的手套递给言半夏,厉声命令道,「戴上!」 言半夏用手背把手套推了回去,又拿出酒精洗手液搓手,讪讪地说:「不好意思,我有洁癖,不习惯跟别人用同一样东西。」 「别人?我是别人?」司南星冷哼,狮子的霸道臭脾气无声无息地跑了出来,「你跟我说你谈了男朋友的时候不还很亲切地叫我妹妹吗?不还让我也去谈一个男朋友试试吗?没见六年,我这个妹妹就成了你的别人了啊。」 言半夏不想跟司南星在「别人」这个问题上纠结不清,干脆闭嘴不说话。 司南星当年故意冷着她,让她先提分手,这是司南星的错,后来她谈了男朋友,担心被知道她还谈过女朋友,所以跟司南星撇清关系,这是她的错。 既然她们都有错,她不想跟司南星示弱。 「说话!我怎么就成了别人了!」 言半夏轻皱眉头,她很不喜欢被人用命令式的语气喝住自己。 「说!」 言半夏顶腮,很不耐烦:「别人就是别人!」 「那你男朋友就不是别人了?」 言半夏狐疑地扭头看向司南星,想从她那张绷得死紧、没有一点表情的脸上看出端倪,可惜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她完全摸不准司南星的态度。 大老远跑过来纽约工作,谁信,假如大老远地跑过来复合,言半夏也不信,六年了,她谈过男朋友,司南星也谈过女朋友,所以司南星不至于一直等着她。 「你问这个干嘛?」 司南星绕到言半夏跟前,跟她脚尖对着脚尖,微微低头,看着她头顶的发旋,认真地说:「我要追你,但我做不出撬墙角的缺德事儿。」 第21页 言半夏没有很惊喜,可能因为她之前就考虑回国找司南星复合。 不过,想是一回事,实际行动又是另一回事,她很清楚爸妈说什么也不会接受她喜欢女生,因此这个无稽的念头很快被她抛诸脑后。 言半夏笑了笑,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她从容地推了推眼镜腿儿,冷静地说:「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如果跟我复合,我们还是会像高中一样,躲躲藏藏,见不得光。我在纽约有亲戚,我不想和你在街上搂在一起的时候被碰见,还有,我爸妈绝对不会接受我喜欢女生,我们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谈恋爱,而且我可能是个双,但你只喜欢女生,你干嘛还要这么费心地和我扯在一块儿。」 「我们不在街上搂,你也不用向你爸妈坦白你和我在一起。」 「不了吧,」言半夏嗤笑,「你不是喜欢跟女朋友在街上搂搂抱抱吗?我大一那年暑假回去玩,听高中同学说的,难道他们说错了?」 司南星哑口无言,她现在只能祈求邢亦没把她大学四年的感情生活告诉言半夏。 「我谈过男朋友,你谈过女朋友,我们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司南星在心里哀嘆,这要怎么扯平,她不止谈了一个女朋友啊,虽然每次都坚守原则不接吻,就闲闲散散地找个人凑时间罢了,但她始终还是谈了,要是让言半夏知道,别说她路漫漫,简直可以直接送进火葬场。 「你现在还谈着男朋友吗?」司南星心虚地问。 「没谈,他说我不给上,出轨了,所以分手了,一个人多好,两个人,啧,麻烦。」言半夏用手肘抵着奶茶店的门,「算了,不聊这些,你要不要喝奶茶?我请你。」 「要。」 一旦锁定猎物,狮子不会轻易松口。 那抹属于狮子的斗胜再次出现在司南星的眼里,只要言半夏是单身,她就敢把她追回来。 第11章 六年的距离 面试的第一轮很顺利,合伙人格外喜欢言半夏的设计风格。 司南星的姐夫临时有事回国处理,不过言半夏已经得到两票通过,她和同样通过第一轮的应聘者来到第二轮,拿起工作室的单反,在五分钟内拍十张照片,然后解释照片的含义,并且选择其中一张照片设计海报,主题自定,但设计的时间不能超过半个小时。 相较于另一个应聘者的慌张,言半夏显然是十分悠然自得。 她在大学为各个部门和社团都设计过商标、海报、徽章等等不计其数的周边,当时大学的面试也是跟现在一样,第一轮是几个人一起提问,第二轮是立刻拍图、立刻做海报,可能外国人都比较喜欢这种能够在短时间内表现实力的面试方法吧。 最后言半夏成功获得助理设计师这份工作,她很感谢那些年在大学的面试训练出来的技能。 合伙人因为喜欢言半夏的作品,连带着也喜欢跟言半夏唠嗑,虽然是外国人,但热爱中国文化,普通话说得挺标准,面试结束后拉着言半夏聊了好久的洁癖,感同身受地说非常了解言半夏对洁癖的又爱又恨。 只是苦了打算请言半夏吃饭的司南星在旁边眼巴巴地等着,一边等,一边醋,饿得她都想点外卖叫盘饺子蘸着醋吃了。 设计师和助理设计师住在工作室分配的公寓,这不是司南星的意思,也不是她姐夫的意思,是合伙人的意思。 合伙人认为设计师是工作室的核心与灵魂,所以想让设计师住得离工作室近一点,省了路上奔波的时间,多点睡眠的时间,休息好了,灵感自然就多了。 言半夏担心地说自己有洁癖,跟别人住在一起可能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合伙人大手一挥,表示这都不是事儿,豪爽地说工作室租了两间公寓,就在对门,如果设计师和助理设计师忽然有了灵感需要交流,只要打开门,走两三步,再敲门,这就行了,方便得很。 司南星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像此时此刻那么地崇拜合伙人,难怪她问她姐夫为什么给她安排住公寓,她姐夫也说不知道,原来这是合伙人在冥冥中註定要给她送的大礼。 刚刚过了圣诞和元旦,工作室没什么稿子,于是合伙人让言半夏下周一开始上班,还热情地拍拍司南星的肩膀,说「你和summer以前是同学,那你这几天帮summer搬家,正好让summer带你在纽约到处转转」。 言半夏想了想,可以不跟爸妈住在一起,搬到干净的高级公寓还不用自己付钱,确实很爽,可是,当她想到以后对门住着司南星,而且司南星前天说要追自己,她就很头疼。 偏偏司南星还嫌言半夏不够头疼似的,跟合伙人自动请缨说她有国际驾照,可以用她姐夫的车载着言半夏去宜家家居。 言半夏嫌得很,心说她可以坐宜家家居的免费接送小巴啊,用得着司南星载来载去吗? 周二,司南星开车停在言半夏家门口等她,言半夏刚出门,嘴巴立即抿成一条线,非常不爽。 「你到底想干什么?」言半夏放弃挣扎,无奈地坐上副驾驶,扒拉着安全带玩。 「帮你搬家啊,你一个人搬不了这么多行李。」司南星坦荡荡地笑道,「我说了,我要追你,那我肯定得在你面前表现表现,争取加分。」 「我又不是今天搬,我今天没行李,还有,加什么分,我那天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吗?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我只想赚钱,你别烦我了行不行。」 第22页 司南星挑眉坏笑,在红绿灯路口停下,得了空去捏捏言半夏还是那么软的耳朵:「那我给你钱,你跟我谈恋爱,好不好?」 言半夏用死鱼眼瞪她,霎时冷了声音:「你想玩儿包养?」 「不不不不不,当然不是,我跟你的关系怎么能用包养来形容,」司南星懊悔地拍拍脑袋,这些年她光长年纪了,情商倒没见长,「我说话不过脑子,是我胡说八道了,对不起,你别生气。」 「……你是不是司南星的第二人格啊?」言半夏有些哭笑不得,「我认识的司南星除了霸道就是霸道,一言不合就给我甩脸,就爱管着我,虽然也挺宠我的,但她没你这么憨。」 「六年了,夏夏,人会长大的。」 「意思是你长大了就这么憨?」 司南星开进宜家家居的停车场,正忙着找停车位,一时间没有说话,等她下车锁好,转身就在言半夏的毛线帽上面亲了一口,真诚地回答:「憨点容易追你。」 「滚吧你就,我看起来像喜欢憨憨的人吗?」 「不像,」憨憨的司南星也是霸道的司南星,她不顾言半夏的反抗,拉着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衣兜,「但凡事都有个例外嘛。」 言半夏啧了声:「那就走着瞧,反正我不想谈恋爱。」 司南星胸有成竹地笑出声,强行跟言半夏在自己的衣兜里隔着手套十指紧扣:「你怕是忘了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啧,你饭都不会做,还真香,你也好意思说真香啊你。」 言半夏懒得理,任由右手被司南星牵着,她用左手在入口处拿了宜家家居的测量尺和取货单,再从帆布包掏出原子笔。 昨天合伙人已经带她看过公寓,她记了客厅和卧室的尺寸,不得不说,高级公寓确实干净,其实公寓的大小她真的不在乎,只要够干净,再小的地方她都能住。 「你多久没跟别人有身体接触了?」 言半夏迷惑地看向司南星,装着听不懂她在说话时故意加重「别人」这两个字的语气,多大个人了,还这么幼稚。 「从我洁癖开——」言半夏停住了脚步,也停住了往下说的话,她怎么莫名感觉自己被打脸了,「从我洁癖开始就没跟别人有过身体接触了,咋了?」 司南星莞尔,在衣兜里捏了捏言半夏的大拇指。 真香。 言半夏一下子就想到了这该死的人类本质。 公寓是一居室,不大,客厅的落地窗设计和卧室的飘窗设计尤其深得言半夏的心。 言半夏打算一切从简,家具不用多,够用就行,合伙人说买家具的钱由工作室报销,她终于可以不用因为价格而挑一些不好看的家具了。 客厅的採光很好,言半夏打算买一张大长桌放在落地窗旁边当工作桌,当她做设计做累了,一抬头就能看到窗外错落的高楼大厦和不远处的中央公园,多么赏心悦目。 至于卧室,她准备放一张床、一个衣柜,简约至上,她有睡眠障碍,所以卧室的窗户一定要买遮光能力强的厚重窗帘,幸好公寓的隔音不错,她不用费脑筋去找哪里卖的吸音板的效果最好。 公寓的色调以黑白灰为主,于是言半夏跟着这个色调买家具,最多添加一些原木元素。 她衣服不多,只是冬天的羽绒服叠起来很占地儿,她看中了一个桦木的五斗抽屉柜,木头原色,简单的外观添加木头的纹路,她特别喜欢,可惜抽屉太浅,放不下她的羽绒服,只好作罢。 「你要买双人床?」司南星眼睛发亮地盯言半夏,迫不及待地坐上去试试弹力。 「单人床太窄,我睡着睡着会摔下去。」言半夏给她递了一小包酒精片,严肃地说,「撕开,拿出来擦擦你屁股,你看没看见那床褥多脏啊,白色的床褥都成灰色了,你还敢往上面坐。」 言半夏挑了实心的松木床架,下面没有抽屉正好方便她打扫卫生,她用测量尺量了,点开手机对了对备忘录记下的尺寸,接着在取货单写下床架的编号。 为了自己的颈椎和腰间盘能够得到更好的休息,言半夏特地挑了一张低的、硬的床褥,绝对不要高的、软的床褥,什么高床软枕,放她这儿就是拿劳损过度的颈椎和受过伤的腰间盘作死。 言半夏低头写着床褥的编号,不明就里的司南星在旁边嚷嚷。 「哎你挑的什么床褥啊,」司南星嫌弃地用手指戳了戳床褥,接着无赖地摊开手心问言半夏拿酒精洗手液,「这床褥太硬了,你怎么能睡得好。」 言半夏懒得回答,走过去挑了一套黑白条纹的床上四件套,看起来像是不同深浅的水墨被泼洒开来,透着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自在感和舒适感,她非常满意拿了一套新的放进购物车,还拿了泼墨图案的抱枕和浅灰的毯子打算放在飘窗那里。 「不如你换个床褥吧。」 「不换,」言半夏推着购物车往衣柜那边走去,「硬一点的床褥对我的腰和脖子都好。」 「好什么好,当然是软的床褥躺着舒服。」说着,司南星扯过言半夏的手臂,硬要走回去床褥那边。 言半夏不耐烦地打开司南星的手,冷了语气,拿司南星说过的话堵她:「六年了,人会长大的,这都六年了你还不准我有腰间盘突出?我身上有伤是我了解还是你了解啊?这床是你睡还是我睡啊!你要想买软的床褥,你自己买回去躺,跟我在这儿闹什么闹啊你!」 第23页 言半夏睨了司南星一眼,推着购物车走了,留下司南星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愣。 过了好久,司南星长嘆了一口气,皱眉摁着太阳穴,快步追上言半夏。 原来六年的距离真的好远。 言半夏给卧室的家具搭配是原木的床架、纯白的床垫、泼墨的四件套和抱枕、浅灰的毯子、纯白的衣柜、深灰的窗帘,后来又挑了一个原木的小架子当床头柜。 客厅更简洁,只有红黑配色的大长桌和纯黑的木椅,她看过一个关于升降椅爆炸的新闻,即使升降椅靠着坐会更舒服,她仍旧选择让她安心的木椅。 「你不买饭桌?」 「我一个人我买什么饭桌,我那大长桌够我当工作桌又当饭桌了。」 言半夏不看电视,电视柜也可以省了,客厅没有多余的摆饰,如果有客人来,连多一张椅子给客人坐都没有。 司南星算是看出来了,言半夏压根儿就没打算在入伙那天请她在公寓吃顿入伙饭。 合伙人的入伙礼物——冰箱昨天就送到,不愧是设计工作室的合伙人,眼光独到,挑了一个小巧的纯白冰箱,不仅占地儿小,适合女生用,而且颜色跟公寓特别搭。 纽约的房子在装修的时候会安装好厨房的灶台、烤箱和组合柜,公寓的水电暖和空调都齐全,言半夏顿觉省心,只要买一套厨具和一些碗筷就行。 「你不是说公寓是黑白灰,你怎么都买碎花的碗盘。」 言半夏忍无可忍,抄起围裙往司南星脸上使劲扔过去:「是我家买碗筷还是你家买碗筷,啊?一整个下午就在我旁边叨吧叨的,烦不烦哪你!」 「我这不……」 「这不什么啊!」言半夏半握着拳头,轻轻敲打自己的前额,很是头疼的模样,「司南星,你正常一点好吗?你如果还是这样,我没办法跟你一块儿工作。」 第12章 我到底算什么 司南星被凶得哽咽:「我只是关心你。」 「谢了,」言半夏笑着摇头,指了指司南星,又指了指自己,「六年了,人会长大的。」 「你再怎么长大你也需要照顾啊,说句不好听的,生病总得有个人陪在身边吧。」 也许是有点儿矫情,但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最希望心里想的那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言半夏曾经在生病时也希望司南星陪在她身边。 然而,当她经歷了第一次的失望,尝尽美好期望被决绝摔碎的沮丧,她不傻,她怎么可能还会去期盼那些没有意义的、根本不会实现的虚假希望。 言半夏自嘲地笑,彷佛骤然看见好多年前躲在被窝里哭泣的自己。 「难道你生病,你也一个人熬过去吗?」司南星从言半夏的眼神猜出了什么,心中不忍,「为什么你难受的时候不找我?」 「找你干嘛,听顾——算了。」言半夏适时地停住,「那些冷嘲热讽,我不想再听,何况,我难受找你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医生。」 言半夏拔智齿是一个人去的,因为怕痛,她申请了睡眠麻醉,麻醉针从手臂内侧扎进去就睡着,可是睡着之前,她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她不仅怕痛,还很怕打针,牙医不耐烦地黑脸,警告她如果再抖,针扎不准血管就得再扎一次。 如果打麻醉,最好有家人或者朋友陪同。 爸妈忙,她又不想麻烦朋友,于是拔了智齿就在牙科诊所孤零零地坐着休息,等麻醉劲儿过了,不这么晕了,她扶着墙出门,动作很慢地走到附近的药房取药,再一个人坐地铁回家。 她难受的时候,司南星在哪? 哦,对了,那时候司南星早就删掉她微信了。 「司南星,我是成年人,我总不能哪儿有一点不舒服就闹吧?我痛经痛到一边吐一边拉,也能把握阵痛中间的时间给自己煮红糖水、给热水袋灌热水,我腰间盘突出最严重的时候,我需要扶着床起来,腰根本直不了,但我还是可以好好照顾自己,难道我因为腰痛就让我妈帮我洗澡?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足够的能力独立生活,我可以一个人活得好好的,我不需要再去依赖谁。」 言半夏红着眼一口气说完,头也不回地推着板车按刚才写下的编号取家具材料。 司南星心里胀得发疼,她知道她们错过的六年有多重要,彼此的开心与难过无法分享,生病了只能一个人咬牙挺过来。 一道很宽的隔阂跨在她们中间,她没法儿修补。 是她逼着言半夏说分手,是她听到言半夏谈了男朋友之后断联。 现在还是她死皮赖脸地求复合。 言半夏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错,认为是自己掰弯了司南星,认为是自己谈了男朋友对不起司南星。 如果要说对不起,司南星欠了言半夏无数句道歉,她报復性地谈恋爱,也不懂是报復自己,还是报復言半夏。 她等着言半夏回来吃她的醋。 可惜言半夏不回来。 有一天,邢亦得意地告诉司南星,言半夏是移民,读完大学就在纽约定居,以后再也碰不到司南星这个花心大萝蔔。 从头到尾,把恋爱当儿戏,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人不是言半夏,是司南星。 心虚的狮子吃了瘪,垂头丧气地追上巨蟹的脚步。 司南星走到言半夏身边,拉拉她的袖子,放轻声音说话:「我不想你活得这么累。」 第24页 「我不累,」言半夏紧盯着工作人员,生怕他拿错家具材料,「依赖自己比依赖谁都强。」 司南星着急地握住言半夏的手,言半夏皱眉,不紧不慢地抽出手,拿出酒精洗手液搓了搓。 「抱歉,我真的不习惯跟别人有直接的身体接触。」 司南星牢牢抓住板车的把手,手背青筋尽显,她到底要怎么做,言半夏才会对她重新敞开心扉。 司南星蹲下帮工作人员将家具材料一起搬到板车,她抬起头,装着委屈的模样对言半夏说:「你可以依赖我,难道我不是你值得信任的人吗?」 言半夏拿出取货单,仔细地一一对照编号。 「夏夏,」司南星不甘心,见言半夏不回答,她又说了一遍,「你可以依赖我。」 「我怎么还敢依赖你?你又打算温暖我一年,然后冷落我两个月,最后又玩儿和平分手那套吗?」言半夏撕了取货单,扔进垃圾桶,然后把测量尺放在回收处,「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看这取货单,用完了就该扔掉,不然我还得回家拿个相框给它裱起来?」 「那测量尺呢?」 言半夏闻言回头,她的表情在逆光里晦暗不明:「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是测量尺?司南星,你是取货单啊。」 在宜家家居的停车场,司南星和言半夏沉默地分工合作,将家具材料搬进车尾箱,载回去公寓。 时间还早,公寓备有工具盒,言半夏干脆留下来组装家具,顺便打扫卫生,打算后面几天就每天搬一些行李过来。 「你待会儿晚饭怎么解决?」 言半夏握着门把,刚才她在宜家家居说的话太重了,现在有点不忍心再对司南星撂狠话。 「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 司南星挠挠后脑勺,一边说,一边往后退,挨着公寓门边不敢抬头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 言半夏没办法对她彻底狠下心来,当经常对着自己龇牙咧嘴的狮子忽然乖得跟一只奶猫似的,她哪里捨得说出半句拒绝:「去哪吃?」 司南星倏地抬头,眼睛蓄着泪,皱起眉头又大笑,显得特别滑稽。 「你怎么还委屈上了,我说错你了吗?」 她们刚才一起搬家具进来,还没来得及洗手,言半夏挤了一大坨酒精洗手液在手里搓,用还算干净的手背主动拍拍司南星的胳膊,眉眼变得柔和,不像刚才在宜家家居那样绷着脸,冷言冷语地句句都怼司南星。 「是我不对,你没说错,」司南星没有酒精洗手液,只好歪着头,用侧脸蹭了蹭言半夏的手背,「你不冷着我,我就很开心了,六年前是我做错了,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可以吗?」 言半夏忍耐了好久,还是笑着缩手,又用酒精洗手液搓了搓手背,冷静地看向司南星。 「你是出国工作,但我是定居,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你不回国了吗?你在国内的家人怎么办?我爸妈倒是在多次给我介绍相亲对象的失败经歷里悟到我不想谈恋爱了,所以我一个人自由自在,一个月给一次家用,偶尔回家吃饭就行,可是你呢?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你在做每一个决定之前能不能好好儿地想一想后果?」 狮子的霸道悄悄地死灰復燃。 司南星二话不说,直接拽过言半夏的手腕,拉着她走到自己公寓门前。 「干嘛?」 司南星没回答,使劲握住言半夏右手的大拇指摁在门把上,直到提示音响起,录入指纹成功。 「我要是来你家谈工作的事情,我会提前给你打电话,用不着录指纹,删掉吧,」言半夏恨了一眼司南星,警惕后退,站回自己公寓门前,挡住门把,「还有,你想都别想在我这儿录你的指纹。」 司南星并不在意能不能在她家录自己的指纹,毫不在乎地抄着手,讥笑地看她。 言半夏被司南星的笑容激到,语气不好地说:「我认真的。」 「打电话?你有我手机号码?加你qq和微信都不同意,能耐啊你,要不是今天我在你家门口堵你,我能和你一起去宜家家居?」 假如司南星不提起微信,言半夏的好脾气还能装模作样地端着。 「我不用qq所以早就清空好友,谁都不加。」言半夏掏出手机,当着司南星的面,通过她的微信好友请求,「加微信是吧?加了,满意了吧,这次你打算加我好友多久删我,又是不到一周吗?我猜你这次还是不给我看朋友圈,也对,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哪配看到你那些甜甜蜜蜜秀恩爱的朋友圈。」 司南星张嘴想反驳,被言半夏一个暂停的手势阻止。 「你别说话,不然我待会儿连晚饭都不想跟你吃。」言半夏点开聊天记录,递给司南星看,「顾梓初中撩你,你无动于衷,我出国不久,你就跟她在一起,还有,高中同学不可能不认识顾梓,所以我大一那年回去听到的你在街上跟一个女生搂在一起,是你另一个女朋友,对吧?」 司南星紧张地咬着下唇,铁证如山,她怎么解释都是错的,不管是尖酸刻薄的顾梓,还是指顾从容的言半夏,都让她无所适从。 「你谈了两个女朋友,可能还不止两个,呵,你居然还好意思因为我谈了男朋友就跟我断联?」言半夏凑过去,用力地戳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正好戳在顾梓的微信头像,「是顾梓让你跟我断联吗?那晚饭可以不吃了。」 第25页 司南星捏着手机,依旧静默。 「我根本不知道顾梓为什么会找到我的微信,我那会儿明明设置不能通过任何方式搜索我的微信。」 [木辛]:你为什么还加着南星的qq和微信?而且你为什么还叫summer?你要不要脸。 [summer]:我叫言半夏,夏天的夏,所以我微信名叫summer碍着你什么了? [木辛]:当然碍着我啊,我看着噁心啊。 [木辛]:你瞧瞧你还叫summer,南星还叫star,南星在微信的签名还是「星星坠入夏天的怀抱」,凭什么啊,你都出国读书快一个月了。 [summer]:你要是好奇你问她。 [木辛]:我当然可以问南星啦,因为我现在是她的女朋友,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微信,当然是南星主动给我啦,她说怕我吃醋,所以让我问清楚你这个前——女友。 [木辛]:哎哟,其实都过了这么久了,我快要忘记你是谁了,就是南星太疼我啦,真是的。 面对顾梓的耀武扬威还能勉强撑住。 最痛的是言半夏后来发微信给司南星却收到系统提示不是好友。 「我没有把你的微信告诉顾梓,但删你好友、改微信名和签名都是我自己要做的。」司南星苦笑,老实地坦白,「你出国不到一年就谈了男朋友,那我到底算什么啊?我那时候很生气啊,气你这么无情无义的,所以就删了。」 言半夏不屑地哼笑,她拿回自己的手机,淡淡地说:「我三月底出国,十一月初谈恋爱,你问我,你到底算什么。」 司南星的眼神渐渐变得慌张,似乎猜到言半夏接下来要说的话。 「司南星,那我呢?你和顾梓四月在一起,顾梓还向我宣示主权,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言半夏使劲摔上自己公寓的大门。 司南星掏出手机,想把微信黑名单里的顾梓拉出来,问清楚,到底是谁把言半夏的微信给她。 但她想了好久,觉得还是算了吧,虽然她跟顾梓闹着玩儿似的只谈了一个星期的恋爱,但言半夏已经误会了她,她再怎么解释,听起来都像是在为自己犯下的错误狡辩。 第13章 我可以再追你一次吗 冬令时的纽约很快天黑,天际线像是打翻了橘色和黛色的颜料,浑浊不清。 霓虹灯接连亮起,原本只有黑色剪影的高楼大厦顷刻被点点暖光装饰,由红、蓝、白三色点缀的帝国大厦伫立在一片错落有致的明亮里。 纽约是座不夜城,那璀璨的夜景,每一个跳动的光点和每一道夺目的光痕都是无穷无尽的鲜活生命在奋力移动着、拼命生存着。 言半夏打扫好卫生,洗了手,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坐下,她双手抱着蜷起来的腿,下巴搁在膝盖。 窗外不远处的川流不息是夜空里的星光忽明忽暗,也是困境中挣扎唿吸的节奏。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刚来纽约时,忘了是谁对她说的一句话。 「如果你爱一个人,就把这个人送来纽约,因为纽约有最奢靡的享受,同样地,如果你恨一个人,也把这个人送来纽约,因为纽约还有最冷漠的人情世故。」 纽约人多、车多,唯独人情味不多。 在这座忙碌的大城市里生活、学习、工作,她早就被压得透不过气,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让别人看低自己,她憋着一口气,继续拗。 她可能做不到最好,但她从来不会是最差。 一直住在半地下室的灵魂突然觉醒,切身体会原来楼顶的空气要好得多。 无法再自欺欺人,终于可以从深陷的泥沼拔出腿来,虽然身上带着很容易让人有刻板印象的、脏兮兮的污泥浊水,不过好歹是逃离了那感到窒息的无底洞。 她总算一个人搬出来住了。 她拿起手机对着楼下的夜景拍照,调色之后发朋友圈,没有配文,仅仅是黑夜与光亮的鲜明对比,已经足以阐述她对新生活的追逐与渴求。 有点意外,司南星秒贊她刚发的朋友圈。 言半夏很怀疑司南星是不是在对面公寓什么也不做,就捧着手机,盯着朋友圈,然后第一时间给她点赞就是为了膈应她。 这能不膈应么? 她们刚刚吵完架,她发朋友圈,结果司南星点赞,敢请这是在赶集凑热闹? 然而肚子饿的言半夏很快把这一丁点儿的膈应压下。 合伙人绝对不会在冰箱里面塞满食材再送过来,公寓离韩国街也就几站地铁,言半夏非常想念韩国的烤肉,她洗了脸,收起自己那些林妹妹似的万缕哀愁,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谁知打开门就看见司南星非常膈应地站在门口。 司南星捧着一碗盖好保鲜膜的米粉,热气蒸腾而上使得保鲜膜覆满水珠。 言半夏得意地轻扯嘴角,这可难不倒她这个换了新眼镜的人。 她从汤汁的颜色、米粉的浇头,还有米粉上面铺着的形状判断,十分肯定那是一碗牛腩米粉,上面铺着青菜和煎得焦香的荷包蛋。 她勐地感到自己饿扁的胃抗议地抽搐几下。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几站地铁指不定要花半个小时,而且,一个人去吃饭经常会被安排在旁边无休止地等候,餐厅总是优先欢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聚餐。 理解但挨饿,谁让她一个人抵不上一群人的消费。 第26页 言半夏衡量再三,还是扛不住胃的抗议,在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牛腩米粉和很有可能吃不到的韩国烤肉这两者之间,她坚定地选择前者。 「夏夏……半夏,我想你可能饿了,所以给你做了一碗牛腩米粉,我记得你以前……不、不是,我不提以前,但你应该还喜欢吃牛腩米粉吧?」 司南星小心翼翼的试探无疑在刺痛言半夏的心,称唿变了,语气也是极尽卑微。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言半夏又是特别好哄的人,对于面食爱好者的她来说,只要一碗好吃的面条或者米粉就能将她哄回来,哪怕只是最简单的豉油拌面,只要味道好,她的气可以说消就消。 说白了就是吃货。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不难,大学试过跟女……跟同学做饭。」 司南星当即改口,言半夏猜到她其实要说「女朋友」,她不难受,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不管是生气质问,还是好奇追究,都无补于事。 何况,她现在根本没有适当的身份打听司南星的感情生活。 言半夏录好自己的指纹,关上大门,接过牛腩米粉,下巴往司南星的公寓抬了抬。 「你跟我回家?」 「我只是到你家吃米粉,不是跟你回家,毕竟我要吃你做的米粉,总不好再对你冷脸吧。」 司南星局促不安地抬手:「夏……半夏,我来吧,米粉热,我怕烫着你。」 言半夏更习惯司南星喊自己「夏夏」。 习惯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你叫我夏夏没关系。」言半夏边说边掀开保鲜膜,故意逗她,「知道米粉热还用保鲜膜盖着,保鲜膜加热会有塑化剂,会中毒,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司南星没回答,言半夏奇怪地回头,瞧见司南星垂头丧气地愣在那儿,她心里边儿也不好受。 嘴上的好处讨到了,只可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言半夏不否认司南星的一言一行和所有的情绪变化仍然牵动她的心。 司南星开心,言半夏就想逗她,司南星难受,言半夏也会跟着情绪低落。 「好啦,逗你玩的。」言半夏捧着米粉站在门口,眼珠子四处转,正在寻找一个合适坐下来的地方,「我衣服今天出门了,脏,要不我坐地上?」 尔后言半夏发现司南星在客厅小茶几的周围还铺了地毯。 她在心里无奈地腹诽,司南星这生活也过得太讲究了,这圆圆的一小块地毯得花多少额外的时间和精力去打扫。 反正洁癖的她很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家里放这种毛茸茸的、特别容易招惹灰尘的家具。 司南星很有眼力见,她注意到言半夏嫌弃地盯着地毯,打算今晚倒垃圾的时候就把地毯扔掉。 「坐地毯吧,米粉放在小茶几上面吃。」 言半夏闻言,顿时整个人觉得不自在。 她不是嫌弃毛茸茸的地毯可能沾了很多灰尘,她只是从洁癖的角度想到自己的衣服是脏的,那她坐过地毯之后,司南星打扫地毯的时候得多费劲啊。 「没事,新买的,不脏。」 说着,司南星端过言半夏手里的牛腩米粉,放在小茶几,然后走进厨房拿了一双筷子出来。 「就是新买的才有事,被我弄脏多不好啊。」言半夏扭扭捏捏地站在门口,还是不想坐地毯。 「真没事儿,真不脏,你别怕你衣服会弄脏,我今晚就把地毯扔了。」 「啊?你钱太多了啊?」 司南星走过来握住言半夏的手腕,牵着她走到小茶几,摁着她肩膀,让她乖乖坐好:「你不喜欢的,我都不留。」 言半夏幽幽反驳:「我还不喜欢你呢,你怎么还留着你自己。」 「除了我,」司南星屈指轻敲小茶几,示意米粉要趁热吃,「你说过,我是你的,所以我的去留自然不能由我决定,只是,你捨得不留我吗?」 言半夏唿噜一口热腾腾的米粉,一句「好吃」还没说出口就被司南星的自信发言给哽住。 「你慢点儿吃。」司南星替她扫背,慢悠悠地回忆,「初三的冬天,月考,考英语那天,你抱着我说,我是你的,还是你的专属抱枕。」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对了,猫咪老师抱枕,你还留着没有?」 言半夏又被米粉呛到,她捂着心口,用手肘内侧挡住剧烈的咳嗽。 她上周六出门前还特地折回去亲了猫咪老师抱枕的眼睛,这么丢人的事情,她绝对不要告诉司南星,免得司南星以为她对她余情未了。 ……但她又确实对司南星余情未了。 渺小的星点花火只差燎原。 或者一直热烈地燃烧着,很快就能抹掉间隙,再次点亮彼此六年已然黯淡的寂寥星空。 星星坠入夏天的怀抱,星星没逃走,夏天也没把星星还回去。 「你吃这么急干嘛,别捂着嘴,抬头让我给你擦擦嘴角的汤汁,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啊,你至于在我面前这么礼数周全吗?」 言半夏摆摆手,心想有个屁的汤汁啊,她刚才用手肘内侧挡住嘴巴,即使有汤汁也被长袖的卫衣蹭走了,她才不要让司南星藉机亲近她。 言半夏的眼睛四处乱飘,最终锁定电视柜的一个摆饰,咳嗽过的嗓子很哑,她喝了口汤,清清嗓子:「诶,你挺有品味,那个沙漏的摆饰很好看。」 第27页 透明的玻璃瓶装着浅棕的细沙,这个六寸高的沙漏是司南星的姐夫送给她的,她姐夫说她做设计的时候经常走神儿,于是买个沙漏提醒她走神儿的时间别太超过。 司南星接过沙漏时,颇无奈地对她姐夫摊手。 其实她做设计走神儿是因为她在想言半夏,那会儿隔着广阔的大西洋,她能不想么,不过现在就住在对门,如果她有时间走神儿,还不如直接去对面敲门找言半夏。 「别给我扯开话题。」司南星粗鲁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眼睛瞪大地盯她。 言半夏不甚愉快地瞪她,没好气地说:「哪儿有汤汁啊,你那性子能不能改一改?司南星,从前那会儿我年纪小,觉得被你管着好特么浪漫,但我现在都快二十四了,你丫的还比我小一个多月,咱俩是单独的个体,是自由的,你又不是我的谁,你没这个权利再管着我吧?如果你还动不动就对我嚷嚷,我真觉得你很烦。」 「不准说脏话,」司南星对言半夏的话无动于衷,稍微收起有点骇人的眼神,变得甚是溺爱地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还有你这口音跟谁学的啊,你一南方人怎么儿化音说得这么熘。」 「我是白说了对吧?」言半夏皮笑肉不笑,冷飕飕地给司南星飞过去一个锐利的眼刀,「你管我口音跟谁学的,你不也南方人吗?你不也儿化音熘到不行吗?准你说没事儿,不准我说没事儿啊?我告诉你,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司南星来了瘾了,挠挠言半夏的下巴,高中那会儿她就很喜欢这样挠言半夏的下巴,一天天的,跟挠猫似的,越挠越上头:「夏夏乖,给我说句冰棍儿听听?」 「说你妹!」 「我只有姐姐,堂妹表妹都没有,因为我在家族的同辈里年纪最小。」 「司南星你家里人有没有说过你很烦啊!」 「当然没有,」司南星眉眼弯弯,欠揍地说,「但是,如果夏夏把自己当成我的家人,那就有了。」 司南星得了便宜还卖乖,继续笑着凑近言半夏,张开手臂搂住她,一如高中那会儿她们紧紧相拥的姿势,司南星靠在言半夏的肩膀,缓慢吐出的温暖唿吸在她耳边萦绕,有点痒。 也有点心动。 言半夏好久没跟别人有这么直接的身体接触,整个人顿时僵住,洁癖让她想推开司南星,偏偏久别重逢的温暖让她不捨得推开司南星,手脚不听大脑使唤,因为大脑也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推开。 司南星见言半夏这么乖巧地被她抱住,更是涌上莫可言状的勇气,一边用手压着言半夏的后背,不准她乱动,一边拉起言半夏的手,环在自己的腰。 曾经,言半夏发微博写着「温暖在身边」。 时过境迁,她的温暖、她的小太阳好像踏过东八区和西五区的时差,穿过浩瀚深蓝的大西洋,依旧带着一身朝气蓬勃的清香再次来到她身边。 咕噜咕噜冒气泡的可乐,让人难耐,没有赏味期限的玉米条,让人琢磨,那夜的星空花火穿越而来,能否再次带来一场冬日限定的爱恋? 也许这次的冬日限定可以无限期延长。 直到永远。 直到生命消亡。 「夏夏,我郑重地向你道歉,七年前是我先喜欢你,所以故意对你暧昧,让你以为是你掰弯了我,对我愧疚,不得不接受我对你的喜欢,还有六年前冷着你,逼你先说分手,是我害怕我会成为你出国读书的累赘,我希望你能够无牵无挂地好好学习,因为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前途。」 司南星嘆气,紧紧拥住言半夏。 「对不起,我不该放开你,而且,在过去这六年里,我特别傻逼地觉得,只要我不停谈恋爱,你总会有一天回来吃我的醋,那时候我就可以重新和你在一起,对不起。」 司南星握住言半夏想要捶她的双手,放到嘴边,虔诚地吻了一遍又一遍。 「但你没有回来,没关系,我来找你了,你可能不相信,你也可以不相信,但我必须说清楚,我没有跟那些女朋友亲过,更没有送纪念日礼物,我根本不喜欢她们,我只是为了气你,一起做饭已经是我的底线,我那时候只是想着学会了做饭就可以给你变着花样儿地给你做好吃的。」 筑起六年的疏离感逐渐被温暖的小太阳瓦解。 「夏夏,我可以再追你一次吗?」 第14章 谢谢你回到我身边 言半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那碗牛腩米粉,又是怎么被司南星开车送回家,她像是喝醉断片了,自从司南星说再追她一次,她心里边儿就一直放烟花,噼里啪啦的,吵得她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 司南星那张久别重逢的灿烂笑脸彻底搅乱她的思绪。 接下来的几天,司南星雷打不动地在早上十点准时开车停在言半夏家门口,帮忙搬行李,搬完行李之后的时间当然要听合伙人的,让言半夏带着她到处转转,熟悉熟悉纽约。 言半夏拗不过司南星的软磨硬泡,她从没想过司南星这么霸道的一个人,撒起娇来居然不输,无时无刻在面前晃啊晃,非常自在地转换星星眼和狗狗眼——开心了就是星星眼,温柔地盯着,不开心了就是狗狗眼,委屈地看一眼,然后低着头。 言半夏简直被司南星吃得死死的。 言半夏妥协了,她已经从周三的愕然变成今天周日的平常心,昨天搬完最后一件行李,她仍然坚持不在公寓睡觉,因为她需要多一天的时间来说服自己。 第28页 今天周日,明天上班,她再也没有理由和藉口回家睡觉,她必须接受对门住着司南星这个事实。 「今天没带早餐。」 言半夏难为情地收回手。 习惯成自然,每天十点出门见到司南星,司南星总会给她带早餐,有时是一杯热的杏仁奶和香脆的可颂,有时是热腾腾的叉烧肠粉。 司南星探过去,贴得很近地替言半夏系好安全带。 言半夏僵硬得像一尊石像,红透了的脖子和耳朵尖儿爽快地出卖了她。 司南星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更是得意,得寸进尺地扭头用嘴唇擦过她的鼻尖,接着假装惊愕,假惺惺地道歉。 「今天不用搬行李,不如你带我去吃brunch?你在这儿住了这么久,肯定有心水好店吧,」司南星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言半夏,「店名,我看导航开。」 「对哦,今天不用搬行李,为什么你还是十点来我家?」 言半夏懊恼极了,伸手想去解开安全带,这还没复合呢,她就开始恋爱脑怎么行,都说谈恋爱的人情商会变低,而且会变得幼稚,她怎么觉着自己情商智商几乎双双归零。 司南星眼疾手快地牵过言半夏的手,半威胁半轻笑地问:「夏夏不想见到我?」 言半夏只要看到最近几天特别熟悉的狗狗眼就会彻底败下阵来,认命地输入店名:「今天不用搬行李,你还开车啊,那你肯定不止去一个地方,这油费和停车费不得亏死你,而且今天周日,指不定路上会塞车,虽然地铁也延迟,但坐地铁一定比你开车划算。」 车内贴了防窥膜,所以,哪怕在言半夏家门口,司南星还是很大胆地轻捏她的下巴,蜻蜓点水似的亲了她一下。 「还没在一起呢就想着替我省钱了,这是谁的女朋友这么贤惠持家呀?」司南星眉开眼笑地打方向盘,开到红绿灯路口停下等待后,再歪头逗一逗言半夏,「嗯?是谁的女朋友这么乖呢?」 「好好开车,」言半夏没好气地拍开她的脸,嘴硬道,「反正不是你的。」 「怎么不是了,你一直是我的女朋友,」司南星揉揉她的头髮,还是熟悉的自然卷的蓬松手感,「我从来只认你一个女朋友。」 言半夏轻蔑地笑了好几声:「瞎说就数你最牛逼了是不是?顾梓不是你女朋友啊?你大学谈的都不是女朋友啊?」 「我没把她们放在心上。」 「但你还是和她们抱了。」 「我没亲她们,」司南星吃味儿地问,「你跟你男朋友亲了吧?」 言半夏瞬间噤声,双手搭着膝盖,正儿八经地端坐。 「我没怪你,我也不介意。」 言半夏当然不相信,她夸张地勾起一边嘴角,特别拽地注视司南星。 「好啦,是有那么一点介意,但介意又不能改变什么,最重要是把握现在、展望未来。」 「六年不见,你不仅会做牛腩米粉,鸡汤也熬得不错,」言半夏敷衍地拍手,面无表情,「好棒哦。」 她们来到一间网红店,据说彭于晏来纽约的时候也吃过。 言半夏很早就试过这间网红店,不符合她的口味,她本来要带司南星去另一间餐厅,就是压不住导游人设的忽然上线,多嘴说了一句「彭于晏吃过的网红店在附近」。 因此,莫名其妙就开始热爱打卡的司南星坚持吃网红店。 这间网红店最有名、最特别的早午餐就是两个烘焙的鸡蛋浸在一盘抹茶绿的酱汁里,再用烤脆的蒜香面包片蘸着吃。 司南星说要打卡,言半夏就点了这份特别有标志性的早午餐,只要看到她的朋友圈就知道她打卡彭于晏同款。 言半夏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这间店其实没什么好吃,我记得有abc在这儿工作,听得懂中文,所以你告诉我,你想吃菜单的哪个,我再悄悄跟你说好吃不好吃,免得你踩雷。」 司南星顺势搂过她的肩膀,小声地问:「你吃过了?」 「吃过了。」言半夏苦恼地皱眉,茅塞顿开,她拉开她们的距离,撑着额头苦笑,「你该不会以为我没吃过,所以带我来打卡同款吧?」 司南星立刻明白是自己表错情,尴尬地抓着言半夏的手指玩,轻声问她怎么办。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都坐下来了,吃呗。」言半夏又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也不是难吃,就是价格跟味道不成正比,可能我的口味跟大众口味有差别,我觉得不算好吃。」 点单时,服务生还是像言半夏之前来的那次一样,问鸡蛋要哪种烹饪方式,言半夏头疼地听完,自动过滤那些夸得天花乱坠的形容词,简略地给司南星翻译。 结果司南星纠结大半天,淡淡地说了一个单词:「boiled。」 「人家问你是烤还是煎,你说水煮干嘛?」 服务生见怪不怪,秉承「客人是上帝」的服务态度,微笑回答招牌菜的鸡蛋可以水煮,接着就问水煮的鸡蛋是全熟,还是溏心蛋,还是蛋白像波纹一样在酱汁里荡漾。 言半夏笑着咬牙切齿:「司南星你刚才直接说一个baked不就完事儿了么。」 一波三折,总算把这份两个鸡蛋浸在酱汁里的招牌菜点完,言半夏还点了一份烤鸡胸肉配牛油果切片的三明治,再点了两杯冷萃咖啡,她认为迟钝的她们都需要醒醒神儿。 第29页 「大冬天的,你喝冷萃?」司南星叫住服务生,改了两杯热拿铁,「我还能不能管住你了?你痛经一向严重,还敢喝冷的?」 「well,」言半夏哭笑不得,「算了,现在先不well,待会儿你就知道。」 当服务生端上两杯热拿铁,司南星耐心地吹凉,满怀期待地喝了一大口,然后露出特憋屈的表情。 「well,」言半夏呡了一小口拿铁,幸灾乐祸地忍笑,「好喝吗?」 司南星痛不欲生:「还、行。」 「这家的咖啡一般,就是招牌菜做成网红店,加上经常有明星打卡,算是明星效应吧,你如果喜欢喝咖啡,有空我带你去威廉斯堡的工厂咖啡店,装修的设计感很强,咖啡也很好喝。」言半夏一边说,一边用勺子搅散了蛋白像波纹一样的鸡蛋,舀了一小勺抹在面包片,自然地餵给司南星,「试试,不差,就是可能达不到你的期望。」 最后司南星顶着一张苦瓜脸走出网红店,不仅没吃饱,食物还严重不符合她的口味。 「还饿着吧?」 司南星委屈地捏捏言半夏的手心:「我们能不能去你一开始说的那间餐厅。」 「又不是不让你去,委屈个什么劲儿啊你,」言半夏弹了弹她的额头,轻笑,「现在在外边儿呢,你撒娇也得分场合,还得注意点儿,我之前说过了,我不会跟你走得太近。」 司南星哼了哼,指着自己的额头,忿忿地说:「不走太近?刚刚弹我额头的人是谁?」 「是summer,」言半夏厚脸皮地否认,「summer闯的祸关言半夏什么事。」 司南星一来到言半夏介绍的早午餐店,立刻举起两边的大拇指。 也许学设计的都有这个通病,比起食物好吃,有时候更多的是吃一间店的装修风格。 不过,对于言半夏这个吃货来说,食物和装修必然要齐头并进,谁也不可以碍着谁,她既要这间店的食物好吃,又要这间店的设计好看。 外面是纯白的石墙,门口上方简单地挂着一个写了店名的红色霓虹灯牌子。 门窗缀以深棕边框的玻璃,进门就被画满涂鸦的黑板吸引了注意力,黑板上面用可爱的简笔画风格画着今日推介和这间店的歷史,天花板吊着几盆绿植,白墙与木桌木椅更显自然原生态的巧妙平衡。 门口左边是一个小型吧檯,用木桶的颜色区分不同口味的啤酒,还有一台意式咖啡机方便做各式各样的咖啡,再往里走几步就是半开放式的厨房。 言半夏点了她的最爱——奶油虾意面,脆口的虾伴着浓郁的奶油一点也不会腻,搭配酸甜的小番茄和焦香的菠菜叶子一块儿吃,特别爽口。 司南星刚才吃鸡蛋吃腻了,现在点了一份蔬菜沙拉,看到芝士粒有点不爽,担心芝士粒会腻,但是,新鲜的蔬菜配着不同口感的芝士粒吃起来竟然意外地解腻。 司南星这个憨憨投了几个小时的停车费,言半夏干脆带着她在周边吃了一圈。 soho不仅有很多潮牌店和名牌店,吃的网红店也特别多,这边一间迷你杯子蛋糕网红店,那边一间黑糖珍珠奶茶雪糕网红店,还有数不过来的巧克力网红店、拉面网红店、专吃鸡蛋料理的网红店。 「夏夏,你还吃啊?」司南星担忧地摸摸言半夏微微突出来的小肚腩,「我们下次再来吃吧。」 「下次吃还是你给钱不?」言半夏满足地咬了一口涂满白巧克力的可丽饼,特别现实地说,「我现在是你专属的导游诶,一对一,还是免费的,你说嘛,是不是应该你请我吃东西?那下次再来吃,我就不是你的导游啦,就不能让你给钱啦。」 「小财迷,」司南星自然地伸手揩去她嘴角的白巧克力,「你想吃什么,我都会给你买,别撑着了。」 「女生有第二个胃专门吃甜食。」 「牛还有四个胃呢,听话,吃完这个可丽饼就不买其他东西吃了,停车那边也快到时间,我们得去下一个地方,不然我怕预约的时间会迟到。」 「你要去哪儿,还需要预约?」 「大坚果。」 言半夏迅速在脑海里舖开美食和艺术展览的地图,兴奋地说:「高线公园那边不仅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工作室是免费开放,我们可以进去看展。」 司南星宠溺地盯着言半夏,笑她馋嘴,去哪儿都想着吃。 「哪呢,我不是还说了看展嘛,」言半夏嚼着可丽饼,脸颊两边鼓鼓的,「草间弥生的无限镜屋也在高线公园那边,不知道最近有没有开。」 「我的夏夏是小松鼠吗?」司南星戳她鼓起来的脸颊,在心里直唿可爱,真想立刻抱住她,再狠狠地亲她的眼睛、鼻尖、嘴巴、耳垂,哪哪都要亲一遍。 言半夏吃腻了,赖皮地把可丽饼递给司南星,司南星不嫌弃,接过来就吃她剩下的。 「我以前吃到好吃的只是为了治癒不开心的事,但现在我有你在身边了,那么吃到好吃的不再是为了治癒,而是真真切切地和你一起享受美食。」 言半夏蹦着跳着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眼睛亮亮地看向司南星,她双手不好意思地藏在后面,不住地捏自己的手心。 「谢谢你回到我身边。」 司南星被言半夏甜蜜蜜又软乎乎的直线球准确打中,心脏砰砰乱跳,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第30页 要命了,言半夏怎么可以比她手里拿着的白巧克力可丽饼还要甜。 第15章 你为什么喜欢我 the vessel,纽约近一两年的新地标,高八层,从下往上,每一层都比前一层更宽大,呈现不规则的多边形,主要颜色为铜色,远远看去像是一颗大坚果。 天气好的时候登上第八层,能把高线公园旁边的大海一览无余,云朵也似乎触手可及。 司南星这次是真的打卡,她拉着言半夏到处跑,就是为了在大坚果找一个绝佳的角度拍照。 言半夏不是第一次来大坚果,她和朋友来过,也跟着大学教授的课外活动来过,要问站在哪儿拍照最好看,她非常清楚。 游客聚在正中心的凸透镜拍照,言半夏牵着司南星一口气走到第三层,推她过去,站在过道的中间,让她随便摆个舒服的姿势。 「可是大家都聚在楼下拍。」 「你不信我?」言半夏挑眉,刚蹲下找角度的她站起,作势要走,「那去楼下排队等着拍凸透镜咯。」 面试那天,司南星和合伙人都看过言半夏在短短五分钟内拍出十张构图绝佳的照片,言半夏的摄影技术无需质疑。 司南星的手肘闲适地靠在围栏,腰背挺直,大长腿自在地一跨。 「太装了,换个姿势。」 有意耍帅但无意装杯的司南星听话地随意站着,双手怕冷似的揣进裤兜。 微风吹过,长发随风而动,飞扬的髮丝之间若隐若现地透着她那双紧盯言半夏的眼睛,眼神似在蛮横地说,她盯着的言半夏是她的人,不准别人动言半夏分毫。 褪去表面的蛮横,深藏眼底的是无尽的缱绻与温柔。 站在中轴线对称的大坚果中心,被照片定格的司南星笑得张扬,眼里的光全部属于言半夏。 「还是太装了,」言半夏放大照片看司南星的表情,轻笑道,「但我好喜欢。」 大坚果旁边有个卖奢侈品的商场,言半夏自问没有这个经济能力消费,不过她对商场里面摆放的七彩玻璃屋很感兴趣。 七彩玻璃屋也是一个艺术展览,它会不定时地出现在纽约市各个地标,正在巡迴演出的它上一站是布鲁克林大桥公园。 言半夏兴致勃勃地跑进玻璃屋,七彩的玻璃折射梦幻的光芒,交错地印在她的脸颊,她向愣神的司南星招手,提醒她赶快拍照。 无奈司南星的拍照技术确实不咋的。 言半夏黑着脸看完司南星给她拍的照片,偏偏司南星还自我感觉特别良好。 搞不懂司南星的自信从何而来,她自问爸妈的美貌遗传得不错,然而这个正在张嘴说话所以露出两颗兔牙、五官狰狞、摆手摆出残影的憨憨真是她本人?不是平行世界穿越过来的另一个她吗? 言半夏勉强笑笑:「司南星你还是专一做平设吧,摄影跟你八字不合。」 她忽然想起自己一个人旅游时,有一天只背了拍立得,单反和三脚架留在民宿,她丝毫不慌,在矮围墙上面稳稳地立住拍立得,调了定时拍摄,一次性就拍到特别满意的照片。 她张了张嘴,还是忍住,没把自己这么光辉的摄影歷史告诉司南星,她怕司南星自愧不如。 「我把你拍得很好看啊。」 「……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 冬天的高线公园枯荣一片,大多数的植物都在夏天盛放,现在只有成簇的硃砂根,虽然披霜,却依然挺立于寒风凛凛之中,硃砂根的果子是大红色的,特别像红豆。 「是红豆!相思豆!」 言半夏懒得纠正司南星的说法,拽过她丢脸地快步走远:「你不用这么大声,其他人都看过来了。」 「红豆寄相思,我想给你摘一颗。」 「那玩意儿叫硃砂根,你要是喉咙疼,我可以摘一些煮水给你喝,」言半夏无语地摁着额角,「按你这逻辑,长头髮的就是妈,有鬍子的就是爸,对吗?」 从前是言半夏特别无知,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每天缠着司南星问东问西,等司南星科普完了,她就闪着崇拜的星星眼说「南星好聪明,什么都懂」。 奇了怪了,如今却是反过来,变成司南星无知地缠着言半夏要她科普。 她很肯定司南星在装傻,因为硃砂根前面立着一个牌子写了「ardisia crenata sims」,这怎么看也不像红豆的英文吧。 可是,她摸不准司南星装傻的缘故。 故意跟从前的角色调换,满足她的表现欲以此来补偿她吗? 还是说,司南星其实是喜欢和怀念以前的言半夏? 说好的「最重要是把握现在、展望未来」呢? 言半夏一言不发,攥着司南星的手腕往回走,走到楼梯口就松手,自己走在前面,领着她从高线公园走下来,一前一后地无言地走到高线公园下面的展览一条街。 言半夏的脸阴沉得像是颱风天积聚的乌云,司南星哪怕再傻也能看出来她不开心了。 「夏夏,是不是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言半夏来到一间光影展览的工作室门口,似乎没听到司南星喊她,她用手肘推门,径直走进去。 「夏夏……」 「来到看展的地方别大唿小叫,安静点儿。」言半夏还是没表情,语调几乎没起伏地说话,只是淡淡地回头瞥了司南星一眼。 第31页 整间工作室只有门口的接待处有微弱亮光,里面没有开灯,一个投影仪反覆播放关于宇宙的纪录片,颇有感的、底噪沙沙的英文旁白,模煳不清的画面照在一面白墙上。 投影仪的背面就是整间工作室唯一的光影展览。 以太阳为灵感,大概有两米高的灯光装置是凸透镜的形状,一面是光滑的黑色,另一面则是发散着有些刺眼的橘色光芒,里边儿围了一圈高瓦数的灯泡,周边区域被映成暗哑的北瓜黄颜色,似是一大杯咖啡不小心被打洒了,整体偏向老旧胶片的深棕色调。 言半夏走到灯光装置的正前方,明暗不一的影子照在墙上,她左手搭在右边手臂,微微弓背,抬眼冷冷地看向司南星。 光线很昏暗,司南星仍然能够清清楚楚地用眼睛、用心,全方位地感受到言半夏对她的疏离。 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们明明处得好好的,言半夏「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怎么又回来了? 「拍照,」言半夏歪头,面无表情地盯司南星,「你有想打卡的大坚果,我也有想打卡的展览。」 然后,她们马不停蹄地走过好几个工作室看展,司南星疑惑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无一例外都是言半夏漠然的脸。 她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哪儿做错了。 无限镜屋里面挂满随时变换颜色的小光球,映在六个方向的镜子,从而创造出一个无限循环的空间。 司南星开心地录影,言半夏只是走进去瞥了一眼,没等工作人员提醒时间结束,就已经一个人走到旁边看草间弥生的画作,沉默地绕了一圈便推门走出工作室。 司南星不解,又有点憋屈地迅速跟上。 以木头为主题的展览,四处是木头工艺品,纯黑木头堆积而成的一稿宣言挂在墙上,底下是纯白木头延伸的枝桠做一稿宣言的点睛之笔,也有用凹凸不平的木头拼成一张人脸。 最夺人眼球的还是正中间的展览,用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木头砌了一整面墙那么高的工艺品,四处飞溅的木头碎屑模拟爆炸的一瞬间。 正确打卡是摆出被气流弹开的姿势拍照,言半夏不管,就这么冷冰冰地站在前面,特拽地双手插袋。 还有一个展览跟她们一开始看的光影展览有异曲同工之妙,工作室里面也没有开灯,只在地面贴了一排冷蓝色调的白炽灯,映在墙上就像天刚亮的地平线,站到那儿拍照,人都是逆光的,只有一团墨黑的剪影,特别有意境。 司南星想让言半夏摆出好玩的姿势,反正她们拍照的时候没人排队,可以尽情拍,但言半夏还是一如既往地冷脸,在司南星身边走过的时候还故意大声冷哼。 名画与现代搞怪元素碰撞的展览,言半夏低头装酷。 古怪陆离但充满童趣、室内还有滑梯的展览,言半夏冷漠地盘腿坐在滑梯的尽头,眼神毫无波澜地看向镜头。 食物形状的工艺品贴在墙上、充满空间倒置感的展览,言半夏我行我素,不关心地撇嘴。 夜幕低垂,司南星载着一声不吭的言半夏回到公寓小区的停车场,停好车,她牵起她的手,准备跟她走到小区外边儿不远处的地铁站。 言半夏冷不丁地甩开司南星。 「夏夏!」司南星的耐性被消磨殆尽,她也冷了声音,「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瞧瞧,问自己做错什么的时候,语气依旧这么理所当然。 言半夏瞪着司南星,不满地腹诽她不愧是狮子座。 是星座学使然,也是自卑的性格使然,言半夏从小到大都很没有安全感,她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好,浑身上下全是缺点,她不觉得自己值得被司南星这么温柔地对待。 确实,司南星千里迢迢地跑来纽约说要再追她一次是让她很开心。 然而同时,她在怀疑,只顾着跟她忆往昔的司南星究竟是喜欢以前的她,还是喜欢现在的她? 她不敢问司南星,她怕自己想太多,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言半夏傻愣愣低着头的模样让司南星的记忆一下子回到高二第一学期的期末考。 司南星使了蛮力箍紧言半夏的手腕,不管她怎么挣扎都要把她拉到路灯下面站着,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太重,赶紧温柔地哄,双手捧起她的脸,果不其然看到她眼眶都红了。 「我的夏夏是不是这样生气的?」司南星模仿言半夏生气的样子,冷脸,撅嘴,可怜巴巴地耸鼻子。 「你这不叫生气,这叫撒娇,」言半夏咕哝,「我刚才哪有这样。」 「我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 言半夏推开司南星捧着她的脸的手,转而抓在手里,认真又严肃地抬头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第16章 朕已阅但不理 「好看。」 言半夏气得再次甩开司南星的手。 「虽然好看的皮囊不如有趣的灵魂,但我都要。」司南星笑着搂过言半夏,侧脸亲吻她的耳朵,「你有好看的皮囊,又有有趣的灵魂,而且你对我好,那我为什么不喜欢你?」 言半夏小心翼翼地抬手,想抱又不敢。 司南星觉察她的动作,直截了当地抓过她的手抱住自己,下巴搁在她肩膀,在她耳边轻笑。 「司南星,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我,我只听真心话。」 第32页 司南星啄木鸟似的在她的眼睛亲了好几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言半夏有些赧然,推开她的肩膀,不自信地问:「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有分别?」 司南星顷刻想明白言半夏生闷气的原因。 实话实说,不管是以前爱黏着她的言半夏,还是现在独立又耀眼的言半夏,她都喜欢,那可是言半夏啊,她只会越来越喜欢,哪需要谈以前和现在。 乖的、闹的、爱撒娇的、发脾气的、自信的、自卑的,无论是怎样的言半夏,司南星都爱得不行。 言半夏难过地说:「难道狮子座不是更喜欢听话又黏人的女朋友吗?」 「别看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星座书。」司南星坏笑着挑眉,「你不听我话?你不黏我?」 「没以前听话,也没以前黏你。」 司南星戳了戳言半夏的鼻子,语气宠爱但也责怪:「夏夏,我要的不是听话又黏人的女朋友,我要的是喜欢我的女朋友。」 言半夏无辜地看她,显然反射弧没跟上,听不懂。 「我只要你当我的女朋友,不管你听话不听话、黏人不黏人,我只要你,」司南星轻嘆,又狠又疼地看着眼眶红红的言半夏,「傻啊你,我来纽约不就是为了你么。」 「那你觉得以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 「都好,我是你的唯粉,无论你怎么样,在我这儿你永远是最好的。」司南星亲她泪湿的眼角,牵着她往小区外边儿走,「把握现在,展望未来,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不生气了,我们可得抓紧时间,要是踩着饭点去韩国街吃烤肉肯定要排队等好久。」 言半夏挣开司南星的手,走到她后面搂住她,闷闷地说:「都六年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好。」 司南星的心脏一窒。 有点疼,又有点痒,也许是结痂的伤痕正在慢慢褪去吧。 她们都谈过恋爱,有过女朋友和男朋友,霸道如狮子不可能真的不介意那些过去,敏感如巨蟹也不可能再次轻易敞开心怀,而且巨蟹很害怕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对待。 但是啊,谁不是从恋爱初学者慢慢成长呢? 那些看起来难以痊癒的伤痛终会被温暖的时间逐渐治癒。 司南星的坏心眼儿忽然上来,为了贪得一时快乐,她拍拍言半夏的屁股,痞里痞气地说「姑娘抱我,这是要强抢民女啊」,被言半夏送称号「破坏气氛小能手」。 直至坐上地铁,言半夏还是气唿唿地用肩膀撞开司南星,不想跟她挨着坐。 司南星一点也没生气,她笑弯了眉眼,煞有其事地喊了言半夏的全名,认真道:「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仅此而已,言半夏,你很好,所以你值得。」 言半夏撇了撇嘴,单身多年的她已经对情话免疫:「那你早干嘛去了?」 司南星正想说话,言半夏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幽幽的眼刀飘过去。 「哦,谈女朋友去了呀。」 「你不也谈了男朋友。」 「我只谈了一次,但你谈了五……无间断地谈了两次诶。」 司南星哽住。 邢亦应该没来得及跟言半夏提起她在大学谈了四个女朋友,加上高中闹着玩的顾梓,她这六年里一共谈了五次恋爱。 心里的恶魔和天使开始拔河比赛,恶魔说继续瞒着言半夏,天使说坦白。 与其被动地等待作为局外人的邢亦告诉言半夏,还不如司南星自己坦白:「夏夏,现在的惩罚还是一天不抱也不亲?」 言半夏闻言,停下手里疯狂摇韩式復古饭盒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盯她。 「高中那会儿,我们的坦白从宽和抗拒从严。」 言半夏瞭然,她打开饭盒的盖子,舀了一口沾满辣酱的米饭,拌着焦香的香肠一起吃下去,心满意足地「嗯」了好久:「你是说每次都是你先投降的那个惩罚,干嘛,你瞒我什么了?」 「先吃,」司南星讨好地给她夹了几块烤得很完美的牛嵴肉,心虚地说,「我怕你知道之后会吃不下。」 吃完烤肉,言半夏在韩国街的酸奶雪糕店买了杯抹茶味的雪糕,还买了撒满糖粉的吉拿条,像只猫一样眯着眼睛在享受冰爽的雪糕和香甜的吉拿条, 很古怪,向来管着她的司南星竟然允许她在大冬天吃雪糕,明明早上还不准她喝冷萃咖啡。 司南星紧张地握着手里那杯温暖的甜薯拿铁,闭了闭眼睛,深唿吸,老老实实地向言半夏交代她过去六年的感情生活。 「嗯。」言半夏不紧不慢地捏着吉拿条沾雪糕吃,颇有「朕已阅但不理」的意思。 「言半夏?半夏?夏夏?老婆?宝贝儿?我的夏夏?我的……」 「好啦,你有完没完。」言半夏用雪糕急速降温因为害羞而升温剧烈的脸颊。 「你就『嗯』了一声,我怕。」司南星的十指交叉紧握,大拇指不安地搓来搓去,声音也略微颤抖。 「怕了呀?」言半夏没好气地冷哼,「你大学四年过得挺开心嘛,上次还说跟女朋友学习做饭,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是前女友,不是女朋友,我跟她们都是闹着玩儿,凑时间而已。」司南星的求生欲秒速上线,乖巧地表忠心,「我的女朋友只有你。」 「前女友是现在进行时,那么,前女友的过去进行时是什么?」 第33页 「……是女朋友。」 言半夏莞尔,吉拿条咬得嘎吱响:「司南星,你六年谈了五个女朋友,竟然因为我谈了一个男朋友就跟我断联,你真行。」 「夏夏……」 言半夏敏捷地往后缩,没让司南星碰到她的手,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递给司南星,接着又将两小包酒精片递过去。 「酒精洗手液用完了,你用酒精片擦了手再拿我手机。」 司南星委屈地凝视言半夏,恹恹地说:「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刚才说刷卡你偏不,你给的现金,你说脏不脏?」 「还说呢,明明说好了今天都由我来付钱,你刚才在烤肉店趁着我去洗手间就把帐单结了。」 「你的钱又不是大风颳来的,」言半夏仔细盯着司南星擦手,忍不住开口提醒她擦干净手指的缝隙和指甲缝,「早上还说我贤惠持家,结果现在就不想让我管钱啦?」 「你管,你管,别说管钱,夏夏管我什么,我都愿意。」 言半夏从帆布包掏出速写本和原子笔,画了一只大象:「这是什么?」 「象。」 言半夏抿唇忍笑:「算你识相。」 「……谐音梗扣钱。」 被言半夏的冷笑话一闹,司南星放松不少,言半夏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外,没有很生气,即使是阴阳怪气说的话也像是逗她玩儿。 然而,当司南星看到邢亦的微信头像,心里边儿立刻开始单曲循环「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 [阿亦]:你跟司南星和好了?真的和好了? [燃烧了整个沙漠]:么儿,你开这群组做啥子噻? [summer]:算是和好吧。 [summer]:你拉我进群干嘛? [阿亦]:我和桑燃是一对儿。 [summer]:所以我进群吃狗粮? [阿亦]:所以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从恋爱中的角度给你建议。 [阿亦]:议题:言半夏是否应该与司南星复合。 [阿亦]:分手又复合的情侣很大机会再次分手,你们分手的矛盾解决了吗? [summer]:什么矛盾? 司南星的心情有如坐过山车,起起——落落落落落,堪比公开处刑,邢亦在群组发了一个ppt,清楚阐述她大学四年的感情生活。 第17章 喜欢从来不是病态 言半夏拿回手机,托腮,好笑地打量司南星:「其实,过去六年你哪怕结婚了又离婚了,我也管不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又没亲她们,我有什么好介怀。」 司南星心里的大石头终于稳稳噹噹落地。 「我还挺想见见阿亦这活宝的女朋友又是怎样的活宝。」 言半夏把没吃完的雪糕赖给司南星,司南星仍然不嫌弃,接过来就吃她剩下的。 言半夏托着下巴,眼神里满是怀念,嘴边的弧度慢慢扩大,似乎在品味很好玩儿的回忆,司南星知道她在想事情,没打扰,只是安静地等着。 「阿亦在大二刚和桑燃谈恋爱的时候在微信烦得我呀,可讨厌了,天天给我吃狗粮。」 「你这么早就认识桑燃了?难怪邢亦是在大二开始不给我好脸色看。」 「不过阿亦一直没提你是她的舍友。」说着,言半夏深深地嘆了一口气,心里很不痛快,「阿亦和桑燃没有我和你幸运,虽然我瞒着爸妈,你……等一下,你跟你家里人讲过我们的事情没有?」 「讲过,但没仔细提起你,我只是跟我爸妈,还有我姐和我姐夫简单地出了个柜,坦白来纽约工作是为了追女朋友。」 心脏霎时被攥紧,言半夏着急地问:「他们什么反应?」 「一开始不理解,但我姐和我姐夫给我爸妈做了心理辅导,然后他们搜索了好多关于这方面的文章看,渐渐就接受了。」 言半夏捏捏司南星的手心,自责道:「你会不会怪我没把我们的事情告诉我爸妈?」 「不怪,」司南星也捏了她的手心,接着跟她十指紧扣,「你过得快乐自在比什么都重要,我们不公开也没关系,不註册结婚,我没办法成为你的合法伴侣更没关系,唯一让我觉得有一点点关系,大概就是在你可能需要家属签字的时候,我不能签,如果你的情况很危急,还要等你爸妈赶来签字,我怕……不好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不在意是谁签字,我在意的是你要平安健康。」 言半夏听得鼻酸,脑海里的弹幕被同一句话刷屏:她好爱我! 「我跟你说说阿亦和桑燃吧,」言半夏低头,用手背擦擦眼睛,苦笑,「正是因为阿亦跟家里闹成那样,我更加不敢对我爸妈说我喜欢女生,我妈呢,有时候跟我出门,看到一对儿同性恋人牵着手,她会叫我一起看,她不是看热闹的那种看,她会很温柔地说,真幸福,可是,我了解我妈,如果在街上和女生牵手接吻的人变成她的女儿我,她肯定不会说真幸福。」 邢亦是被迫向家里出柜的,大四刚开学,她就跟家里闹翻了。 [阿亦]:常规基金还是建议主版块,小规模地建仓吧,大忌是满仓,更是忌讳没钱去借钱投资,你如果有闲钱,可以搞一搞。 [summer]:呃,我听不懂你说啥,隔行如隔山,你跟一个学设计的聊投资是不是有点欠揍啦? 题外话,过了这么久,言半夏还是不懂投资。 第34页 邢亦在重庆读大学,桑燃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家里比较开明,毕业后直接带邢亦回家见家长,桑燃的爸妈喜欢长得可爱的邢亦,说是当作多了一个女儿,认可桑燃和邢亦的恋爱关系。 于是她们租了跟桑燃爸妈同一个小区的公寓,算是有个照应,所以邢亦毕业后没有回家,直接在重庆和桑燃同居。 邢亦是典型的广东人,不能吃辣,当初为了追星来到重庆这座山城读大学,一时被追星沖昏头脑,忘记自己根本不能适应重庆的饮食。 大一新生聚会当晚,邢亦走出餐厅,直接打车去医院,她的肠胃承受不住过分热情的美食。 孤单地在医院挂吊瓶的时候,邢亦突然很想找男朋友,她只在高二谈过一次恋爱,之后就一直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 揪着疼的胃冒出酸气,邢亦打了一个嗝,眼珠子忙碌地转来转去,没发现有谁带着一个没啥用的、还不穿洞的袋子可以给她吐。 「你是不是想吐?」 邢亦没看清楚是谁,连忙点头道谢,勐地抓过袋子吐得眼角泛红。 桑燃那时候还是又拽又酷的藏獒,很酷地在邢亦旁边坐下,给她轻轻扫背。 邢亦吐完了,桑燃很贴心地送上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等邢亦看过来,她当着邢亦的面把矿泉水的瓶盖扭松再递上前。 「我怕你以为我是坏人,要往水里加东西,所以等你看着,我再扭开。」桑燃把剩余的袋子塞给邢亦,起身要走,「我陪我表姐来看医生,待会儿她也挂吊瓶,那待会儿见噻?」 然后,桑燃的表姐顾卿被晾了一整个晚上。 桑燃是标准的剑眉星目,但不像男生的长相那么凌厉,俊俏的五官透着柔情似水,说话也风趣,她跟邢亦同一间大学,都是大一的金融学生,只不过她要照顾生病的顾卿,所以没去大一新生聚会。 课程表相同,还是隔壁宿舍,邢亦和桑燃日久生情也是意料之内。 邢亦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向言半夏坦白,她很害怕言半夏知道她喜欢女生会骂她噁心。 事实是,言半夏直接发语音笑她傻,之后就告诉她关于司南星的事情。 大四刚开学,邢亦的妈妈没有提前打招唿就来重庆找她,正巧邢亦和桑燃在校门口比较隐蔽的树荫底下接吻。 邢亦的妈妈铁青着脸走过去,使劲推开桑燃,头也不回地拉着邢亦回酒店。 毫不意外,邢亦跟她妈在酒店房间大吵一架,最后,她妈也骂不出更多难听的话,提着行李箱去退房之前甩了邢亦一个狠狠的耳光,并说「如果你要跟女生谈恋爱,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邢亦的妈妈其实是给邢亦送冬天穿的衣服,还塞了满满行李箱的零食,都是重庆没有的、邢亦从小就爱吃的零食。 「我真的很感恩了,起码我爸妈没有逼我相亲。」 可能是饭气攻心,言半夏挽着司南星的胳膊,说一句话就打一个哈欠,又憨又傻的模样让司南星在心里许愿地铁再开快点,那么她们就可以快点回去公寓,她就可以快点亲到言半夏。 言半夏嘆气:「阿姨上周又去了一趟重庆,找她吃饭,她还以为阿姨想通了,结果,哎,我一点也不意外阿姨这么做,因为如果换了我妈,应该也会这样。」 司南星抱着她的腰,站在公寓门口跟她难捨难分,扁嘴撒娇说来就来:「我还想听你说她们的故事,要不你来我家嘛,我昨天煮了很好吃的桃胶糖水。」 言半夏狐疑地戳她的心口:「醉翁之意不在酒。」 「嘿嘿,酒不醉人人自醉。」 上周,邢亦满心欢喜地赴约,当她来到餐厅,恍然大悟这是她妈安排的相亲饭局,她拒绝了相亲对象加微信的要求,冷着脸吃完饭,果不其然被她妈拉去一间私立的心理诊所。 [阿亦]:我妈嫌我丢人,不敢把我往公立医院带,她说我喜欢女生是因为我有病。 [summer]:你别把阿姨的话听进心里然后胡思乱想,喜欢从来不是病态。 [summer]:不过,你跟桑燃提过你被阿姨拉去相亲了吗? [阿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瞒着吧。 相亲有一就有二。 爸妈对弟弟的溺爱使邢亦很想得到重视,所以她一直遵从爸妈的安排。 第二次的相亲对象很有心机,他故意将买香菸的收据放进邢亦装零食的袋子,回家后,桑燃自然发现收据,好奇地问邢亦为什么买香菸,而且不是女士香菸的牌子。 [summer]:你该不会第二次也瞒了吧。 [阿亦]:嗯,赖便利店的店员放错。 [阿亦]:我知道瞒着她不好,但我不懂该怎么跟她说,我最近烦得根本没心思上班,反正还有存款就干脆辞职了,待在家里,她知道我心情不好,但不知道我为什么心情不好,她问过,我不肯说。 [summer]:如果桑燃知道你瞒着她去相亲,她绝对跟你闹。 [阿亦]:我不知道,我现在真的很烦,我妈逼我随便找个相亲对象结婚,我妈是疯了,离过婚还带着孩子的、大我二十年的男人也让我嫁。 [阿亦]:我想一个人去旅游放松一下,可是我用什么理由跟阿燃说我想一个人去散心?她那性格,肯定打破砂锅问到底,要么就是请假陪我一起旅游。 [阿亦]:不如我来纽约找你?我跟你都三年没见了。 第35页 [阿亦]:还是不了,你跟司南星刚和好,你俩培养感情,我不当电灯泡。 [summer]:说什么傻话呢,我必须陪你,司南星就自个儿待着呗。 [阿亦]:我只是随便说说啦,再过两个星期就是过年,虽然跟家里闹翻了,但过年还是得回去探望一下家人。 [阿亦]:我是不是很没用? [阿亦]:我妈生我的时候差点没了,我没法狠心跟她闹得太僵。 [阿亦]:别说星座学不准,我看说我这个水瓶就挺准的。 [阿亦]:又或者,水瓶座不包子,包子的是我。 言半夏被司南星哄着回自己家洗了澡又过来她家,现在没个正形地窝在她的怀里,被她一口一口地餵着温热的桃胶糖水。 司南星注意到言半夏和邢亦的聊天记录停在上周三,邢亦的朋友圈也没有更新,不禁觉得奇怪:「邢亦这几天没找你?」 「没,桑燃在群里说她回家过年了,要跟阿姨抗争,没法玩手机。」 「这语气不像桑燃……」司南星蓦地想起自己不在那个群组,「你什么时候拉我进群?」 「什么群?」 「邢亦往群里发ppt的那个群。」司南星点开群组,发现人数已经从「秀恩爱发红包(3)」变成「秀恩爱发红包(5)」,「多了俩?好多好多好多虞和顾霸王是谁?」 言半夏凑过去,迷迷煳煳地半睁着眼睛:「啊,是顾卿姐和虞程,桑燃她表姐一开始为了磕cp,毕业之后就去应聘虞程的生活助理,三年多了,终于修成正果,你把手机给我,我发个表情包恭喜恭喜。」 司南星瞪大眼睛:「你说的虞程是演音乐剧的那个虞程?」 言半夏撑不住,打了一个悠长的哈欠,枕着司南星的手臂咂巴咂巴嘴,慢慢闭上眼睛:「嗯,是那个虞程,你明天记得早点叫我起床上班,我怕赖床迟到。」 -------------------- 司南星:想进群tat 言半夏:转正了再说 第18章 翻译竟然是顾梓 在司南星看来,加入「秀恩爱发红包」如此直白的群组和成功复合是划等号的,因此,不能进群使她耿耿于怀,刚睡醒就摆出一张好看的委屈脸坐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盯言半夏。 言半夏懒得理她,挠挠鸡窝头回自己家梳洗和换衣服,再来她家吃早餐。 在设计工作室上班不用穿得很正式,合伙人说,最重要是舒服。 「穿得舒服,人就舒服,想事情的时候更舒服,都舒服了,设计灵感才会信手拈来。」 司南星端着两杯刚榨的橙汁从厨房走出来,言半夏用指纹开门,长羽绒服搭在臂弯,进门换鞋还不忘瞪她一眼。 被瞪的司南星不明所以:「干嘛?」 言半夏冷哼,将长羽绒服挂在大门旁边的衣架,面无表情地拉下一边肩膀的衣服。 左肩有一个很明显的牙印。 「解释解释?」 司南星放下橙汁,走到离她几步远的位置站定,张开双臂,像哄着学走路的小孩儿往她怀里凑。 「司南星,」言半夏凉飕飕地说,「如果你不解释,那你的考察期就提前结束吧。」 不知大祸临头和世道险恶的司南星依然莞尔,走上前搂住她:「提前结束是转正的意思吗?」 「是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可能的意思。」 司南星顿时正色,低头吻住她左肩的牙印,然后把衣服拉上去,撒娇地说:「这不冬天嘛,放心啦,不会有人看到啦。」 「我不是人?」 「你是我的最最最喜欢的夏夏。」 言半夏假笑地龇起门牙,伸手圈住司南星的脖子。 司南星见她主动还以为她在暗示什么,瞄准她的嘴唇正要凑过去。 言半夏更加大胆,抬腿勾住她的腰,然后,不动声色地使劲踢她的屁股。 「不准扁嘴装可怜,去吃早餐,我不想第一天上班就迟到。」言半夏再次毫不犹豫地扯着衣领往下拉,露出印在锁骨的几枚暧昧红印,「还有这儿,我昨天是困傻了才会睡在你家。」 司南星无辜地耸肩表示她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情难自禁地啃了几口过过嘴瘾而已啦。 「不穿外套?」出门前,言半夏穿上长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你不冷?」 司南星臭美地站在镜子前,戴好黑曜石耳钉,潇洒又做作地拨了拨柔顺的长髮,食指套着车钥匙帅气地转圈,她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短t和单薄得不像这个季节能穿的黑色牛仔外套,还有修身的长裤一看就不可能穿着秋裤。 「你真的不冷?从公寓走到地铁站有一段距离。」 「傻,有我呀,」司南星邀功似的低头讨亲亲,「我怎么可能捨得让你在上下班高峰期挤地铁。」 「你有车,你说得对。」言半夏对她竖起大拇指,但还是坚持穿长羽绒服,小声地跟在她后面手足舞蹈地说,「等你中午出去吃饭就知道冷了。」 中午,言半夏感嘆谈恋爱果然是双商归零的开始,她究竟在盘算什么,这个世界明明有快捷又方便的外卖服务。 但是,不理解出于何种心理,司南星对工作室附近的美式简餐熟视无睹,偏要叫较远的中餐外卖,两份鱼香茄子饭,需要等一个多小时。 合伙人享受地吃完烟燻三文鱼酸奶油贝果,坐在一旁用功夫茶茶具泡茶,好笑地盯着饿肚子的言半夏想咬司南星的手臂充飢。 第36页 「夏夏,你像高二那会儿餵我好不好?」 「我现在饿得都想把你生吞了,你还要我餵你?你扪心自问你是人吗你!」 司南星装作娇羞,推了推言半夏的肩膀:「生吞我也不是不可以啦,等我们回家再做嘛。」 言半夏恶狠狠地对她龇牙,一点威慑力也没有的小虎牙在司南星眼里除了可爱就是可爱,她笑着摸摸言半夏的头顶,措不及防被言半夏抓过她的手掌在虎口位置咬了一口。 「哼,牙印还你。」 合伙人眼力见满级,瞬间猜透她们的恋爱关系,他当然不会歧视,反而觉得她们可爱又好玩,设计工作室就是需要这样年轻闹腾的氛围。 下午两点,预约面谈的客户准时到达。 客户叫张大军,正在筹备奶茶店,他想将奶茶店打造成网红店,了解现今流行性冷感的设计风格,听朋友介绍找到工作室。 虽然张大军有翻译,但为了保证工作室的最高利益,合伙人建议言半夏一起在会议室商讨。 言半夏立刻欣然答应,她整个早上都坐在电脑前修改元旦那批客户的商标稿子,合伙人告诉她,这是为了让她快点熟悉工作室的业务,但她坐到腰都痛了,所以下午宁可去会议室站着。 没想到,在会议室还是坐着——当翻译。 苦瓜脸的言半夏一边揉腰一边嘆气。 「疼?」司南星整理好文件,轻声说,「回家我给你按摩。」 搬家的时候忘记把常用的活络油带着,言半夏摇头:「按摩很难舒缓,下班提醒我买撒隆巴斯。」 「不如找间铁打医馆根治。」 「看了。」 客户和合伙人还没来会议室,言半夏干脆伸直双手搭在桌上,拉伸肩膀和后腰的肌肉,顺便神态自若地抬腿撩了撩坐在旁边的司南星的小腿。 「真的?你要是看了,至于疼成这样?」 「我每隔半年就做至少二十次物理治疗,然后去八大道的铁打医馆正骨一次,那个医师超级厉害,我两边脚踝做了好多次物理治疗还是疼,但被她正骨一次就好了,之后很少再扭脚。」 「两边脚踝?」司南星抓住言半夏乱撩的腿,危险地眯眼,「你出国前只伤了右脚踝。」 言半夏心虚地站起,僵硬地同手同脚走出去:「客、客户这么久没来,我出去看看。」 以上是言半夏落荒而逃的最好诠释。 司南星不急于一时,她有的是时间,好好地用她特别的方法来盘问和惩罚言半夏,也就没有追出去,待在会议室把一会儿要演示的pdf仔细地反覆检查。 张大军和合伙人站在工作室门口等张大军的翻译,因为翻译的时差没倒过来,睡过头了。 张大军圆滑地跟合伙人闲聊,递上香菸,合伙人笑着摆手,用标准的普通话告诉张大军没有抽菸的爱好,而且工作室有两个女生,他更不会抽菸。 张大军讪笑:「您想得真周到。」 合伙人礼貌又疏离地点头:「您过誉了。」 合伙人打从心底里就对话多的张大军没有好感,直觉张大军是在套话,他依旧礼貌地微笑,侧过身,拿出手机在工作室的群组发微信,提醒她们防范张大军。 [先生]:zhang is strange。 合伙人的微信名是「先生」,他特别喜欢这两个汉字的发音,觉得很有韵味,当时司南星还笑话他怕不是经常看古装剧和剧。 [summer]:knew it。 [star]:understood。 自从言半夏答应让司南星进入考察期,司南星就把微信名改回来了,微信的签名也改回从前那句「星星坠入夏天的怀抱」。 翻译姗姗来迟,胡乱地抱着一叠文件匆忙跑到工作室。 张大军的脸色不太好,翻译迟到就是让他丢脸,合伙人没恼,还是波澜不惊的儒雅笑容挂在脸上,体贴地安慰翻译迟到也没关系。 其实外国人的时间观念其实特别重,早到和迟到在一部分外国人眼里都是不礼貌的,因为早到等于打乱他们原本的安排,而迟到就更不用说了,想必无论在哪个国家,迟到都是不尊重的意思。 合伙人之所以还能这么体贴是因为骨子里的涵养使他尊重女生。 因张大军的态度和翻译的迟到,合伙人已经不把张大军当成需要好好顺着的甲方,甚至还有点闹小脾气地在心里想,张大军最好是不喜欢司南星和言半夏的设计风格,那么工作室就可以不接这尊一看就足够蛮横的大佛的稿子。 「来了!」 言半夏熘进会议室,大口大口地深唿吸,试图平静自己过度活跃的心脏。 她不是第一次接触甲方,更不是第一次跟甲方解说稿子的设计风格和理念,可她之前的甲方都是大学的部门和社团,这是她第一次在真正的职业生涯里接触甲方。 「不知道甲方爸爸是不是都像微博说的那么难缠。」 司南星伸出食指戳着她两边的颧骨微微向上扬:「笑一笑,我在呢,你别这么紧张。」 合伙人介绍工作室的声音越来越近,司南星最后握了握言半夏的手,弯腰亲了她侧脸,然后弯着一双月牙眼坐在她身旁。 言半夏的躁动情绪被司南星安抚不少,她摆出专业的态度,拿出笔记本和原子笔做好翻译的准备。 「她们两位是我们工作室的设计师,star是senior designer,虽然summer是assistant designer,但她的设计风格很独特,我很喜欢。」 第37页 合伙人推开门的瞬间,司南星和言半夏的笑容都顷刻凝住。 上班第一天见到从初中开始就像苍蝇这么烦的情敌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言半夏心说,哪儿有这样的题,她绝对会马上回答「谢邀,人在工作室,刚碰到情敌」。 张大军的翻译竟然是顾梓! 司南星和言半夏不知道该感嘆造化弄人,还是该感嘆生活就是有这么多意想不到的巧合。 顾梓穿着一身职业装,化了淡妆,碎发撩到耳朵后边儿,亮晶晶的狗狗眼一如既往,比以前更会装委屈、更勾人,她一见到司南星,那眼神不夸张地可以说是装了电灯泡似的,啪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言半夏的脑子乱成浆煳,她不会化妆也懒得化妆,更觉得买化妆品很浪费钱,毕竟她读的专业是很烧钱的设计,穿衣风格的高情商说法是简约大气,实话实话就是扔人群里一秒就找不着,因为穿得太普通,素颜朝天的脸蛋儿也不够淡妆浓抹的精緻脸蛋儿出众。 合伙人不清楚顾梓曾经是司南星的前任之一,单纯以为她们只是初中同学,热心地替她们组饭局,说是多年不见的同学应该聚一聚。 「我下班后要和summer去买撒隆巴斯,没空跟她吃饭。」 合伙人愣了半晌,很快从司南星的阴鸷神色反应过来,再看到司南星那双捏成拳头的手,顾梓没准是她和言半夏的仇人,他立即尴尬笑笑,转移话题。 合伙人在工作室负责交接客户,稿子的话语权交给司南星和言半夏,张大军只懂奶茶店的运营,顾梓也是设计的门外汉,不过她查过资料,做足门面功夫。 顾梓将usb递给司南星,司南星直接扭头,不想接。 言半夏虽然也不待见顾梓,但工作时的专业态度还是让她抬手准备接过顾梓的usb。 然而,顾梓冷笑着缩回手,径直走到连接演示屏的电脑旁边,司南星负责pdf的翻页,自然坐在电脑前,于是顾梓不时故意擦过她的手臂,让她觉得很噁心。 合伙人终于看明白了,顾梓很有可能是言半夏的情敌,还是司南星的前任,本着自家孩子最漂亮的想法,合伙人对刚才顾梓冷笑着缩回手的举动也是毫无好感,甚至很厌恶。 -------------------- 合伙人的茶具是工作室名字的提示^^ 第19章 先生学过泰拳 「关于张总对商标的要求,我方一一列出来了。」 顾梓假模假样地正正衣襟,按照提前写好的文案侃侃而谈。 「环形商标常用于生产类用品,如target,两个圆环,红白相交,非常夺人眼球。而莫比乌斯环,想必在座各位都清楚,这是无限延续的三维形状,代表团结、平衡或回收。伯努利双纽线,喔抱歉,我换一个更浅易的说法,就是我们经常看到的无穷符号,代表永生和连续。方圆形就更常见了,麻烦各位拿出手机,看一看手机软体的图标,这种独特的、介于正方形和圆形之间的形状是手机图标最常用的设计语言,亮点在于表面更平滑。」 「换一个更浅易的说法?」合伙人罕见地啧声,「您现在在设计工作室,您讽刺谁听不懂啊?」 顾梓将文案放在桌上,端庄地双手交握,大概提在肚脐眼儿的位置,可掬地笑道:「勒洛三角形也是我方感兴趣的形状之一,以等边三角形的每个顶点为中心,以相同边长为半径,在另两个顶点之间画一段弧线,再将三段弧线连接,在美国,很多地方都使用勒洛三角形,是——」 「耳朵疼,」言半夏不耐烦地揉耳朵,打断顾梓的话,「勒洛三角形常见于路牌和建筑,你们,喔抱歉,我换一个更装腔的说法,你方不是要做奶茶店的商标吗?」 「你打断我说话很不礼貌,」顾梓睨了眼言半夏,「难怪只是assistant designer。」 饶是合伙人涵养再好也压不住脾气了,他幽幽地开口:「我不介意立即将summer升为我们工作室的另一位senior designer,请问您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司南星似乎挺沉得住气,一句话也没说。 「接下来,我还要给你们介绍凯尔特三角结和拉克希米之星,我方——」 「够了!」司南星沉下脸,关掉演示屏,打开会议室的灯,「我们工作室是专业的,你这个设计门外汉凭什么在这儿照着读网上的资料给我们科普?你有这个资格吗你?」 张大军也认为顾梓过分作秀,在设计工作室科普设计的知识,这不找骂呢吗。 可是,打狗得看主人。 顾梓是他带来的,结果工作室这三个人接连不给顾梓好脸色看,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他是工作室的客户,是甲方,哪儿轮到工作室这个收钱办事的乙方在这儿狂。 「您看您工作室这两位设计师的态度也太什么了。」 「太什么?」合伙人推推架在鼻樑的半框眼镜,似笑非笑地撑着桌面,一双好看的墨绿眼珠子直勾勾地瞪向张大军,「我不觉得她们的态度有问题。」 「你!」 合伙人冷笑:「我们是设计工作室,你们是客户,我们不是正在读设计的大一新生,你们更不是设计系的教授,所以她们的态度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您带来的翻译。」 言半夏不甚愉快地半趴在桌上转原子笔,眼神冷冷地瞄张大军,淡淡地说:「不如张老闆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你对奶茶店的商标有什么要求,我不知道我们的senior designer还有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反正我这个assistant designer已经不想再听听张老闆您的翻译说的废话了。」 第38页 「张总,我还有虚空派、薄膜干涉现象和薰香球没说!」顾梓心急地抓住司南星握着滑鼠的手,大声对她喝道,「你赶紧把演示屏打开!」 司南星嗤笑,嫌恶地缩回手:「难怪都叫甲方爸爸,这钱还没给,商标还没谈,都能横成这样了,如果我们收了钱,指不定还要受多少气,你说是吧,张老闆?」 被说穿心里想法的张大军没好意思跟司南星对视。 言半夏的原子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虚空派为一种静物绘画风格,中心思想大抵是向死而生,或者也可以是——死亦是生、生亦是死,象徵死亡的骷髅骨头经常和象徵虚荣的财宝一起作画,颇有一切终将归于幻影破灭的含义。」 顾梓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言半夏,又低头翻手里的文案。 言半夏不悦地在桌下踢司南星:「assistant designer不想说了,senior designer来。」 司南星自然地接话:「薄膜干涉现象是我们日常生活常见的物理现象,下雨时,马路边的积水因汽油等油性物质的混杂,从而在积水上面出现奇异的彩虹。我刚才看到你ppt的缩略图,猜测你说的薰香球是古代用以薰香衣被的器具,精细的镂空设计,正中心有一个同心圆的装置,因此,不管如何摇动薰香球,里面盛放的香料都不会洒出来。」 合伙人满意地对言半夏和司南星轻笑,转而看向张大军:「您让您的翻译给我们科普,是因为您想设计一个圆形的商标,但是,要用到虚空派画风和用薄膜干涉现象做渲染,最后还想加上薰香球那样的镂空设计?」 张大军如实点头。 合伙人果断表示工作室做不了这种商标的设计:「我们工作室主打性冷感设计风格,您让我们在一个小小的商标上面设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元素,最后定稿的商标只会是nothing和useless,我们不会接您的稿子。」 「我又不是不给钱,只要你们做出我想要的效果,多少钱我都愿意给。」 「不是钱的问题,」合伙人一针见血,「您没有审美。」 合伙人屈指敲敲桌面,意思是要拿言半夏的笔记本和原子笔。 言半夏把原子笔夹在笔记本里面,用适当的力度将笔记本朝着合伙人的方向在桌面上滑过去。 合伙人撕下一张纸,摁了摁原子笔,在纸上画了一杯简易的珍珠奶茶,再潦草地写上「milk tea」两个大写单词。 张大军不懂英文,着急地挥手叫顾梓过来。 言半夏在纽约生活六年,了解外国人热衷书写大写字母的习惯,乍一眼看上去可能有点绕,但是看久了就会很快明白。 所以她不明白顾梓这个拥有翻译身份的人为什么看这么久。 合伙人体贴地给抛出下台阶,莞尔道:「也许是我写得太潦草,这是奶茶的英文单词,没别的。」 张大军觉得合伙人的笑是嘲笑,他没敢把气撒在合伙人身上,只敢欺负跟着他来的顾梓,粗鲁地抢过顾梓手里拿着的纸,还踹了她的小腿肚。 「您可以上网搜搜奶茶店的商标,如果真要弄成您说的那样,我坦白讲,即使您强迫我们工作室接下您的稿子,这个商标做出来也会非常丑。」 「我是甲方,只要我给钱,你们设计师必须按照我的要求设计商标!」 合伙人摘了眼镜,嫌弃张大军聒噪似的揉揉眉心:「您,给钱了?现在谁也不是甲方乙方,您和我们处于平等的位置。」 司南星凑到言半夏耳边小声说:「先生学过泰拳,不过先生的妻子说打拳戾气重,她让先生平时都戴着这副平光镜,现在先生把眼镜拿了下来,看来是真的动脾气了。」 言半夏瞄向合伙人的肩膀和手臂,结实的宽肩光是看着就足够安全感,更不用提那合身的衬衫勾勒的手臂肌肉线条有多完美。 是她疏忽了,她以为合伙人单纯热爱健身,没想到是正儿八经打泰拳的。 「您要不今天先回去?如果您决定好商标的设计风格,方便明天同样时间再过来工作室聊聊吗?」合伙人的余光瞥过顾梓,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浅笑,「一个小建议,您的翻译没必要再过来,您跟我们没有语言不通的麻烦,谈正事不必太多人,又吵又闹的,反而坏事儿。」 合伙人的言下之意就是顾梓不仅很吵、很没有规矩,她还是一个很多余的人。 「您要不先说几个要求,我们工作室可以试着画一画商标的草稿,如果您想先做海报,我们工作室也可以先替您设计海报的初稿。当然,您需要给定金,给了定金之后反悔,定金不退。」合伙人继续微笑,「假如您不喜欢我们工作室的风格,欢迎您另请高明。」 张大军吃了瘪,不是很想找他们设计商标,可偏偏这间工作室声名远扬,而且收费不算太贵。 由于工作室是年轻血液在管理,新颖独特的设计风格深受年轻一代的喜爱,通俗易懂的暗喻方式让守旧派的设计师也不禁承认工作室的作品确实走在风尚的前端,渐渐吸引更多不同年龄的人们的关注。 张大军的稿子对于工作室而言,即使不接,也没有任何损失,但张大军想借工作室的名气为他的奶茶店打响名堂。 合伙人起身,拉开会议室的门,做出「请」的手势:「很抱歉,我们还有稿子要忙,请您和您的翻译,慢走不送。」 第39页 经过今天,合伙人在言半夏心里的位置可不止上升一点,她简直太崇拜合伙人了,用天使的脸说出恶魔的话,却仍然保持风度地儒雅微笑,让人感觉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非常不得劲,她实在是太崇拜合伙人的性格和处事风格了。 张大军不服气,临走前还对着言半夏甩脸,他特别烦言半夏,因为是言半夏先开口令顾梓难堪,他给了定金,点名让言半夏设计海报,明天他会过来看初稿。 「十张不同风格的奶茶店海报吗?」言半夏挑眉,轻笑,「简单。」 第20章 好喜欢你却说好久不见 工作室的三个人被张大军和顾梓彻底激怒,约好下班后一同直奔日本街畅饮,司南星和合伙人在居酒屋排队的时候,言半夏在买撒隆巴斯。 言半夏何曾想过,她第一次在真正的职业生涯里接触的甲方竟是张大军这样毫无审美、并且觉得有钱就了不起的人。 她被气得胃疼,顺便买了太田胃散,打算在居酒屋吃点东西垫着肚子再吃胃药,结果她在居酒屋刚坐下,就不管胃疼地连着灌了两杯生啤来浇灭心里的怒火。 合伙人中途接到妻子的电话,挂断电话后,他先是询问司南星和言半夏还有没有想吃的,点好接着结帐,告诉她们慢慢吃,他先回家。 合伙人站在居酒屋的门外转圈,不停对手心哈气,然后走往地铁站的方向。 言半夏看到了,笑着问:「先生没喝酒吧?」 「没喝。」司南星盛了一碗酱烧牛肉乌冬,放在言半夏面前,催促道,「趁热吃,你刚才没怎么吃东西就喝了这么多酒,你不怕胃疼啊,赶紧吃点热乌冬压一压。」 言半夏把一直放在桌下的两只手同时举起,司南星很快发现她左手虎口位置很红。 手掌的虎口位置有一个止痛的穴位,不管哪儿疼了,用力按住穴位就能止痛。 可惜言半夏按红了也没能起到半分止痛效果,大概是免疫了吧。 「我早就胃疼了,被张大军和顾梓气的,尤其顾梓,她拽什么啊,一个连奶茶的大写英文都看不懂的人居然跟我拽?这丫的是怎么给张大军当翻译的啊?刚才合伙人说,顾梓没倒过来时差,睡过头了,所以她是在国内被张大军请过来出差的,这么大牌吗?」 「原来夏夏喝酒会变成话唠。」 「我不喝酒我也是话唠,不是,碰上这么极品的张大军和顾梓,谁能忍住不吐槽?」 司南星溺爱地捧着她的脸蛋儿揉了揉,边说边翻袋子:「夏夏说的都对,他们都是极品,你快吃乌冬,吃了就吃胃药。」 「你常识呢?喝了酒不可以吃药。」言半夏吮掉挂着筷子的酱烧汁,「我没事儿,我吃点热的东西待会儿就不疼了。」 然而言半夏最后疼到被司南星拐回家都无法反抗。 她坚持守住最后一道底线,展示瘦弱的肱二头肌以此证明自己的强壮,她拒绝司南星的好意,一个人在司南星家的浴室迅速洗澡,然后换上司南星的干净衣服。 「如果我住在你家,先生干嘛浪费钱租对门的公寓?」言半夏盘腿坐在床上,搂着刚刚在小区超市买的热水袋,委屈地扁嘴,盯着脸色不虞的司南星,撒娇道,「我胃疼,我很难受。」 「活该,胃疼还喝酒。」嘴硬心软的司南星帮她吹干头髮,跪坐在她对面,将她轻轻搂入怀里,双手圈在她的腰,很温柔地摩挲,「腰还疼吗?」 「疼。」 「周末我陪你去正骨,你今天说在哪儿来着?」 「八大道,可是那边人很多,开车会一直堵,超级麻烦,我坐地铁过去就行,再说了,你陪我过去能干嘛,正骨疼的又不是你,你过去听我嚎啊?傻。」 司南星歪头亲吻言半夏的耳垂,有些哽咽地问:「我陪你一起疼,你还记得吗?」 「忘了,」言半夏推开她,变凉的热水袋怼到她脸上,「不开心的事情我全都忘了,但我一直记得有个猪说话不算话。」 「你说谁是猪呢?你不是嫌我管着你么,整天把狮子座挂在嘴边,猪是什么星座?」司南星顺势握住她的手,心说还是那么凉,哪怕抱着热水袋也不见得手脚变暖,「你贫血的毛病好些没?不如明天下班我们买点猪血炒着吃?」 「你还说你不是猪?猪是生肖,不是星座。」言半夏赖在司南星怀里,冰凉的双手塞进她温暖的颈后,「买呗,我又不像你个猪这么挑食。」 「说上瘾了是吧?」 「是!」言半夏得意地坏笑,「但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行动派的司南星随即扑倒将言半夏,撑着头,侧过身子看她:「你说我能拿你怎么样,嗯?」 对暧昧氛围熟视无睹的言半夏很不给面子地翻身,改为趴在床上,一言不发地看向司南星,手指卷着她的长髮玩。 「干嘛这么看着我?还有,你自己的头髮不也挺长,你卷我头髮干嘛?」 「看你好看。」 言半夏主动地凑过去,她温柔地啃咬司南星的唇瓣,指腹轻描她的耳廓。 司南星被她难得一见的极尽缠绵撩得快要把持不住,投降似的推开她,手臂挡住眼睛地平躺,脸蛋儿、耳朵尖儿、脖子都红成一片。 「亲一下就害羞啦?」 司南星还是脸红,倏地大喊:「言半夏!」 第40页 「到!」 「你怎么这么能撩啊……你这都跟谁学的啊你……」 「无师自通,」言半夏笑着扒拉她挡住眼睛的胳膊,四目相交,彼此的眼里仅余温柔,「因为喜欢你啊,所以就无师自通啦。」 司南星拉过言半夏,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她埋进言半夏的发间,无赖地蹭来蹭去。 鼻间盈满青苹果的洗髮水清香,怀抱温暖干燥,安全感满满的心跳声你追我赶。 「好久不见,夏夏。」 好喜欢你却说好久不见。 言半夏明白司南星的暗示,《睫毛弯弯》这首歌是她们初二时元旦汇演的表演曲。 她同样紧紧拥住司南星,轻声呢喃:「好久不见。」 落雪砸在不堪重负的树枝发出轻响,生理时钟向来准时的司南星刚过六点就醒了,她正想欣赏躺在身旁的言半夏的安静睡颜,勐然想起工作室的海报,于是毫不留情地掀开被子,拖着揉眼睛的言半夏坐在电脑面前。 「干嘛……」 半梦不醒的言半夏的声音很黏煳,尾音还会调皮地向上翘。 她不是在撒娇,她是根本没有睡醒,显然在闹起床气,无端端被司南星从暖和的被窝里拽到冷冰冰的椅子,她那句「干嘛」是不耐烦地撒野。 「别睡了,你那十张海报的初稿还没做!」 「什么海报啦……」 「张大军!」 「……我靠!」 不得不说,讨厌的名字对于醒觉,效果是一等一的棒。 言半夏的瞌睡虫立刻离家出走,跑到九霄云外,她打开电脑,加载中的进度条停在一半,急得她的食指不停地狂摁滑鼠。 其实只是加载了五秒而已。 「你冷静点,你现在在脑里构思好排版,待会儿打开photoshop就能直接做。」 「如果用photoshop,我一张初稿都做不出来,我习惯用indesign。」言半夏咬牙切齿,「我迟早换掉你的电脑!」 「赖我?昨天是谁回家刷牙再过来就抱着我不撒手,一直嚷嚷着困?」司南星好笑地走去梳洗,接着去厨房准备早餐,回头朝房间喊,「你想吃什么早餐?」 「我不吃啦!」 司南星驳回言半夏不吃早餐的诉求,她的胃必须仔细养着,幽幽地提醒:「不吃早餐容易胖。」 「哎呀,司南星你好烦,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啦!」 幸好司南星醒得早,言半夏有充足的时间设计好初稿,再回自己家梳洗和换衣服上班,只是早餐要在车上解决,司南星给她做了一份培根生菜三文治,保温瓶里装着温热的杏仁奶。 言半夏抿了抿嘴唇:「之前搬家的时候,你也给我带杏仁奶和可颂当早餐,不过那杯杏仁奶是你在外面买的吧?齁甜,这次倒是无糖,所以你家经常备着杏仁奶,你喜欢喝杏仁奶?」 「你喜欢喝。」 「也不算喜欢啦,就是我常喝的那个牌子是无糖有机的,不会长胖,也不怕拉肚子。」言半夏陡然想起她喝牛奶有时候会拉肚子这件事只跟邢亦提过,她更专注地抿唇,杏仁奶的味道好像就是她常喝的那个牌子,「阿亦……这都跟你说了?」 「邢亦说如果我没有好好照顾你,她就坐飞机冲出来给我几拳。」 「哦,原来你是怕被阿亦揍,所以对我这么好,」言半夏假装嫌弃地撇嘴,「还在考察期都已经这样了,要是让你进群,我怕是连喝了拉肚子的牛奶都没得喝。」 「瞎胡说,」在红绿灯路口停下,司南星侧身,又疼又狠地捏她的后颈,「我们分开了六年,你肯定有很多饮食习惯改变了而我不知道,假如让你吃好喝好都做不到,那我还谈什么好好照顾你。」 「你现在的饮食习惯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你特挑食,高二那会儿的鱼香茄子饭还嫌不好吃。」 「谁说的,你餵的鱼香茄子饭就特别好吃。」 「还好意思说呢,我的饭都被你吃光了,那天下午考试饿得我肚子咕咕叫。」 「小样儿,那打饭的钱还是从我饭卡扣的,咋算?」 「我穿越回去,用我的饭卡给你打饭呗。」 司南星锁好车,转过身盯着言半夏,笑了笑:「如果能穿越回去,我就不捨得逼你说分手了,那时候是我傻逼,我哪儿捨得跟你分手。」 「嗯,如果能穿越回去,我绝对要揍死你丫的,敢跟老娘分手?」 一路吵吵闹闹,牵手走去工作室的时候,司南星还在如数家珍地说着言半夏的饮食习惯,也有她错过的言半夏那些年的憨憨事迹。 「你有一次饿醒了,拆了一包西梅,连着吃了十几个,结果很快就开始拉肚子,一直拉到第二天的清晨六点多,但你八点居然还坐地铁去机场追星?你这精神够可歌可泣的啊!」司南星掐了一把她的腰,很是吃味儿,「你追哪个爱豆啊?就这么喜欢?拉肚子拉到虚脱也要去接机?」 「虞程,那会儿他的音乐剧巡演来到纽约。」眼瞅着司南星的脸越来越黑,醋味愈发地浓,言半夏连忙补充,「顾卿姐也在啦,你吃的什么陈年老醋。」 司南星弯腰咬了她脸颊一口,这事就算翻篇儿了。 「其实我也不是每次喝牛奶都拉肚子,外面的奶茶店都用全脂牛奶,我喝奶茶完全没——靠!」言半夏顿住脚步,皱眉啧声。 第41页 张大军和顾梓瘟神似的杵在工作室门口,眼神阴冷地朝她们微笑。 司南星忍不住骂脏:「今儿的膈应份量特么的还是双倍。」 第21章 等待是一个很美丽的词 张大军像那些大老爷儿们岔着腿,坐没坐相,老气横秋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里不得劲儿,他没有抬眼看合伙人就直接把初稿抢过去,一点也不尊重合伙人。 合伙人没恼却皱着眉心,不为张大军,为言半夏。 言半夏心说不妙,她早上紧赶慢赶的时候,心里堵着一股对张大军和顾梓的怨气,初稿的配色全部使用对食慾毫无刺激作用的黑白灰,风格确实是十张不一样,只不过十张的配色都非常阴郁。 顾梓轻蔑地说:「我是门外汉都知道鲜明的红色和黄色是最容易勾起食慾的配色。」 「这就是奶茶店海报的初稿?」张大军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但低着头的言半夏,对她露出讥讽又戏嚯的笑,屈起手指,不耐烦地敲桌面,接着又捏捏自己的眉心,装出很为难的样子,怪里怪气地说,「你的工作能力只有这样?」 言半夏没回答,仍然低头。 合伙人也很意外,即使言半夏心里有气,拥有专业态度的她绝不该使用黑白灰作为食物相关的海报配色,哪怕这十张风格各异的海报非常优秀,他也不贊同言半夏赌气的做法。 「我定金给了,我现在是你的甲方了,」张大军冷笑,「我让你不停改稿,我折磨死你。」 「您逾越了。」 沉默的合伙人倏地轻笑,惊得言半夏立刻抬头,结巴着开口想解释,合伙人却抬手示意她安静。 假如工作室仅有他们三个人在场,不管做出来的设计是好是坏,大家都可以心平气和地讨论和修改,不是合伙人狠心,不肯帮言半夏说好话,合伙人肯定偏心言半夏,但在客户面前,过分袒护自家的孩子只会被人抓着把柄肆意对工作室进行负面的宣传。 稿子的话语权在司南星和言半夏的手里,但保障工作室的利益是合伙人的职责所在。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 合伙人往前探身,眉头紧锁,双手支着桌面,有点失望地打量言半夏,气场顷刻变得极具侵略性,他起身走到言半夏跟前,单手夹起一张海报初稿在她面前晃了晃。 「summer,这里不是大学,我也不是教授,你没必要向我解释,你现在是在工作,不是在学校那座象牙塔里设计一些得过且过的平庸作品。」 言半夏深知是自己不对,她被情绪影响了工作,这是大忌:「先生,我很抱歉。」 「我不要你的解释,更不要你的道歉。」 「我……我可以请辞。」 「言半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司南星一个箭步往前,把言半夏护在身后,她理解合伙人这么做是为了工作室,但她不能忍受合伙人对言半夏说话的语气这么重,「先生!」 合伙人也在心里后悔把话说得太重,他能看出来言半夏的状态不对,不然以她的能力绝不会替奶茶店设计十张黑白灰配色的初稿。 张大军的心情反倒很好,只要言半夏不痛快了,他心里就痛快了,他说明天再来工作室,命令言半夏按他的要求重新设计十张配色活跃的初稿,接着就和顾梓趾高气扬地走了。 目送张大军和顾梓直至离开工作室,合伙人立马回神,一双好看的墨绿眼珠子里充满担忧。 言半夏能理解合伙人的做法,但合伙人的话一针见血得过分,她在设计上确实有短板,别人做设计都用photoshop,她偏就独树一帜地用indesign。 「summer,现在轮到我向你道歉,」合伙人走到言半夏旁边坐下,轻声安慰,「外面有太多人盯着我们工作室出差错,他们恨不得我们下一秒就从天堂跌入地狱,工作室不能出现不好的作品,这也是对你和star作为设计师的能力验证。」 言半夏没忍住哭嗝,肩膀轻微地抖动,耳朵因为哭嗝不好意思而红透了。 合伙人看到,忍俊不禁,心说她毕竟还是孩子,刚才自己说的话确实太伤人了。 「summer,你想被认可吗?」 「我想!」言半夏的眼睛很亮,坚定地说,「哪怕先生不要我的道歉,我还是要郑重地再说一次,抱歉,我放任我的情绪从而影响工作,我明天一定会做出勾起食慾的初稿。」 「别跟那俩人生气了,你专心设计初稿就行了,别理他们说什么,」合伙人掏出一根橙味棒棒糖递给言半夏,「吃点甜的,开心点。」 下午,工作室来了一位言半夏很熟悉的客户——是她在大学的教授,特别爱闹的老顽童。 教授没想到自己的得意门生竟然是近日声名远扬的设计工作室的设计师,她开心地跟言半夏拥抱,告诉合伙人,她的稿子都交给言半夏设计。 言半夏受宠若惊,不自信地说:「professor,i am just an assistant designer……」 「i believe in you,summer,be brave,and go ahead。」 学校是座象牙塔。 但是象牙塔的管理者——教授给言半夏打气了,她的话无疑赋予言半夏无穷尽的信心。 大学四年,言半夏的设计课几乎都是这位教授授课,教授一路看着她成长,设计风格日渐成熟,教授也很明白自己想要的设计风格就是言半夏那样的,于是只说了简洁和温暖两个要求,干脆放开手,让言半夏自由发挥。 第42页 教授的到来使言半夏想起她大学附近有棵很好看、很高的圣诞树,不输每年圣诞节争着被打卡的洛克菲勒中心那棵网红圣诞树。 「不知道圣诞树搬走没,下班带你去我大学附近看看?」 「你心情还好吧?」 司南星伸手揉乱言半夏的自然卷,被她瞪圆的兔子眼不爽地剜回来。 「我头髮被你弄乱啦。」 司南星贱兮兮地笑,更加卖力地揉乱她的头髮,她这么关心髮型,看来心情是变好了。 傍晚,铅灰的天空洋洋洒洒地下着雪,司南星车里没有备伞,她从工作室拿了两把,沉思半晌,最后只带走一把雨伞。 情绪反覆无常的言半夏很讨厌自己这个巨蟹特质,却又无从抵抗,她盯着闷闷的天空,没多久就跟着情绪低落,吃饭的时候,哪怕是最爱吃的面食也没胃口,吃了两小口就说出发看圣诞树。 司南星心疼她没怎么吃过东西,让服务生打包了一份海鲜拌面,驶往大学的路上,司南星负责开车,还要时不时开口提醒吃着吃着就走神儿发呆的她。 司南星把车停在大学附近的停车场,交了停车费,撑开伞,站在副驾驶门外。 言半夏把身上的两件外套递给司南星一件,她今天早上出门之前看过天气预报,说是气温回暖,所以她没穿长羽绒服,换了两件厚度一样的长大衣,谁知傍晚忽然开始下雪,还颳大风,司南星那只臭美的狮子根本没穿厚衣服。 「夏夏你先拿着伞。」司南星把绑在手腕的头绳取下,随意地抓起自己的头髮,利落地卷了一个有些凌乱的包包头,两边的耳朵露了出来,不用一会儿就冻红了。 「你是不是……真的傻?」言半夏心疼地捂住她一边的耳朵,「下着雪呢,还把头髮绑起来。」 司南星不以为然对她耸鼻子,接着把长大衣的纽扣全部扣上,原本塌下去的衣领瞬间变成立起来的、暖暖的围脖护着脖子:「像你这样头髮散开,长大衣的纽扣会扣不上,脖子冷还是耳朵冷的二选一,我宁愿耳朵冷一点。」 司南星右手撑伞,左手抱过言半夏的肩膀,怕冷的言半夏缩在她怀里,双手揣进暖唿唿的衣兜,微微抬头就能蹭过她的下巴。 她们步伐一致。 一同迈出左脚,又一同收回右脚,铺满雪的路上只有两双整齐的脚印。 「我看啊,我傻,你也傻,我们居然冒着大雪看圣诞树。」 圣诞树有五六层楼高,四周竖起大约成年人膝盖高的白色栅栏。 这是一棵形状呈漂亮塔型的冷杉,针叶沾满絮絮飘雪,树身缠绕着纯白的小灯,还挂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立体多角星。 从星星的中心开始,温暖的光到达每一个尖角。 司南星没有对她们傻来傻去的观点进行讨论,她慢慢拉低伞,昏黄的街灯为她们拢下一片暧昧又模煳的阴影。 「干嘛不说话?」 「想知道?」 司南星比言半夏高,她却以十分依赖的姿势,弯腿挨着言半夏的肩膀,笑着在言半夏耳边吹气,言半夏被她闹得没办法,也是心甘情愿宠她,不管她们仍然在外面,歪头跟她接吻。 墨黑的伞被不断落下的白如梨花的雪渐渐铺满,风声唿啸不停。 伞下的她们依旧缱绻。 言半夏双手握住伞柄,眉眼弯弯地盯着跟自己脚尖对脚尖这么站着的司南星,这下轮到司南星双手揣进暖唿唿的衣兜,不过她揣的是言半夏的衣兜,骤眼望去像是司南星狠狠抱住言半夏。 司南星歪歪头,笑得很痞。 「你干嘛又不说话?」 「因为我还想亲你。」 司南星的右手抚在言半夏的左耳不住地摩挲,言半夏怕痒,往后躲了躲,被她抓着后颈拉了回来。 接着,她右手慢慢地往上滑去,扶住言半夏的后脑勺,笑得温柔地靠近,直至她们的额头相碰,她嘴边的微笑不减,虔诚地低头亲吻言半夏的眉心。 在漫天纷飞的雪花之中,在圣诞树的点点星光之间,热烈地相拥接吻,仿佛怎么都不满足也不餍足。 就没见过有人分手再复合像她们这么腻乎的。 这是多年后的邢亦提起言半夏和司南星的时候,她最最最中肯的评价。 一位外国的老奶奶握着拐杖路过,银髮在风中轻轻地扬起发尾,老奶奶穿着从脖子裹到脚踝的特长羽绒服,圆框眼镜架在高耸鼻樑。 她戴着的手套已经起了棉球,背嵴也弯了下去,但丝毫不妨碍她依旧优雅的走路姿势,也丝毫不妨碍她甜蜜地哼唱当年与丈夫的定情曲。 即使老奶奶在三十年前已是不惑之年,但因为拥有丈夫的宠爱,她无论何时都活得犹如一直追求浪漫的青春少艾。 「wherever you go,whatever you do,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老奶奶的丈夫捧着两杯热咖啡在转角出现,笑得满脸皱纹地把她拉过来挽着自己的臂弯,好听的歌喉跟着老奶奶唱:「whatever it takes,or how my heart breaks,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怀旧经典的情歌触及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司南星和言半夏不约而同地想起被她们藏在家里某处的戒指。 那是言半夏出国读书前司南星网购的对戒,戒指内侧刻着字,当年司南星还恶狠狠地警告言半夏「戒指你可以不戴手上,但必须一直随身带着,我管你塞衣兜里还是拿项鍊穿起来戴着」。 第43页 分别六年,如今谁也不敢将这枚见证真心的戒指时刻带在身旁,只好先在家里找个地方藏起来,耐心地等候戒指再次戴上的那一天。 言半夏的戒指内侧刻着「star」,司南星的戒指内侧刻着「summer」。 六年的等待,刻印的字不曾消失,足见这份感情也像刻印那般一如既往的真挚与炽热。 等待是一个很美丽的词。 感情不会因为漫长的等待而消磨殆尽,它会沉淀,更显醇厚和珍贵。 等待是时间赐予她们的馈赠。 -------------------- ri插rd marx-right here waiting 第22章 不对劲 意料之内,张大军还是否掉十张海报的初稿。 「我说了我要配色活跃的海报,你在搞什么?啊?给我整这些红的橙的,是不是还打算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来一遍啊?你们工作室不是很牛逼吗?就这水平?那我还不如自己做呢,用得着给钱你这个垃圾做这样的垃圾海报?」 合伙人依旧维持得体的笑容,实际他狠咬后槽牙咬得他的太阳穴都在痛。 初稿已经通过他的审核,他并不觉得言半夏选用的配色有什么问题,现在张大军不满意,不仅质疑言半夏的能力,还怀疑他的审美。 甲方不满意是兵家常事,哪怕设计师和甲方在美感这个问题上面有异议,设计师也可以修改,反正甲方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让设计师一稿过。 但是,张大军对言半夏说出一连串侮辱人格的话,要是合伙人这都能忍,那工作室岂不是成为同行中最好捏的软柿子?尤其是那群恨不得工作室倒闭的小人不就更得意? 「很抱歉,」合伙人第一次露出冷笑,他抽出支票本,唰唰几下写好,单手扔给张大军,眼神不屑,「十张海报的定金是一千,这里两千,两倍的钱,我们给您赔不是,因为我们实在不习惯接小项目,若不是您坚持,我们真的不想接您的稿子,我们工作室啊,地方太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这里多出的钱是让您找另一间容得下您的设计工作室。」 张大军的脸色顿变,偷摸地瞅了眼桌面摊开的十张海报初稿,在心里盘算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随便抽走一张去找便宜的工作室按这个风格做。 「哎呀,您这说的什么赌气话呢,我们是第一次合作,肯定有点摩擦嘛,我看昨天那十张黑白灰配色的初稿也不错,这样吧,有些话我不太好当着她们的面说,不如您先让她们到会议室外面等着?」 「有话请您直说。」 张大军没能在合伙人这儿讨到任何话术的好处,他堆起满脸的肥肉,奉承笑着,试图用压价拉开合伙人的注意力。 合伙人猜到张大军的意图,干脆利落地收起初稿,似笑非笑地盯得张大军心里直发毛。 司南星拉开会议室的门,讥讽地说:「你不是开奶茶店的吗,怎么对染坊也感兴趣了。」 张大军对上司南星如冰窖般的冷漠眼神,不由得打冷颤。 「给你三分颜色还开起染坊了,见好就收有这么难?」司南星走到张大军跟前,十分和蔼可亲地皮笑肉不笑,拿起他的公文包,还友好地扯开他的手臂,帮他把公文包在腋下夹好,「慢走不送,我们是真的不想送你,所以请你慢走,不必再见。」 合伙人说得对,工作室不是大学,甲方不会像教授那样先说哪里不好,再给出修改方案,甲方秉承着「我付了钱,我就是老大,所以你们都要听我的」这个原则,只说哪里不好、哪里不喜欢,从来不提明确的理由和修改的正确方向。 张大军撕了支票,咬牙说他和顾梓明天还是会来工作室,警告言半夏打起十二分精神。 合伙人朝张大军的背影做了个骂人的英语单词的口型,他再绅士也没这好脾气去送张大军和顾梓出工作室,回头看到言半夏恹恹地坐在那儿,他推了一把还在发愣的司南星,提醒她去安慰她,自己则是默默走出会议室并且贴心地关门。 言半夏握住司南星搭在自己头顶的手指,慢慢收紧,咬住下唇试图将满腔的委屈憋回去,她害怕自己一开口说话就是哭腔。 「没事了,」司南星半蹲着身子,下巴靠在言半夏的膝盖,轻声地哄,「不开心就哭出来,会议室只有我跟你,我不会笑话你哭鼻子的。」 言半夏哭着朝司南星扑过去,司南星稳稳地接住她,但还是被她扑得坐到地上。 「说要配色活跃的是他张大军,那我用暖色系哪儿错了?比较明亮的红色和橙色不好吗?然后他竟然好意思说昨天那十张黑白灰初稿不错?」 司南星温柔地擦掉言半夏的眼泪,捧着她的脸细细亲吻,希望能让她的情绪平静下来。 「不要!我不要亲!」言半夏愤然地推着司南星的肩膀,双眼通红地瞪她,「都什么时候了,你看到我这么难过,你还有心情亲!」 司南星哭笑不得:「冤枉呀大人,我这不看你不开心所以亲你嘛。」 「什么逻辑啊,我看你就是想亲。」 「这倒不假,」司南星连忙摁住言半夏要揍她的拳头,给她餵了毛豆,「我错了。」 毛豆是刚才合伙人用来招待张大军和顾梓的,可张大军嫌毛豆廉价,高贵的他非常不待见毛豆,还说风凉话「这破工作室连杯子蛋糕都买不起」。 第44页 「我们工作室连玛莎拉蒂都买得起,张大军是看不起谁呢!」言半夏拉着毛豆从尾端扯开,一边咬,一边骂,「张大军真的太可恶了!他居然说我的设计是垃圾!昨天说黑白灰不够有食慾,今天就说黑白灰更高级,然后骂今天的红色和橙色是垃圾,好话都让他给说了呗,他是来我们这儿演端水大师吗?今儿骂这个但是明儿还是夸同一个?张大军刚才还警告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要我用黑白灰配色做出既有食慾又有高级感的初稿,妈的!他有病就赶紧治!还有顾梓,她看我那眼神恨不得我下一秒就在她面前消失,然后她看你那眼神明显就是余情未了!看得我心里直冒火!靠!」 「夏夏乖,不理她,没必要为这种人生气,我们今天下班去唐人街买猪血,我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言半夏发泄了一通,心里舒坦不少,听到有好吃的,情绪更是瞬间阴转晴:「那我还要买甜椒,配着猪血一起爆炒超级好吃。」 「好,我都听夏夏的,回家就给你做。」 「回谁家?」言半夏幽幽地抬眼瞅她。 「你家我家不都是一个家,有区别?」司南星得意地说,「你被我拐回家是早晚的事。」 「不过这个早晚不包括今天,」言半夏此刻格外公私分明,严肃地说,「在你家吃饭,可以,但今晚我要在我家做设计和睡觉。」 「我家也有电脑。」 言半夏嫌弃地摆手:「你家电脑loading太慢。」 「……也就五秒,你就是不想跟我一块儿睡吧?」 言半夏戳戳司南星鼓起来的腮帮子,笑着用她说过的话怼回去:「这倒不假。」 大概没了司南星这个色令智昏的不安因素,言半夏的工作效率变得极高,灵感爆棚,在家早早做好初稿,本以为会熬夜的她刚才还在小区超市买了一包速溶咖啡,现在刷牙洗脸之后就可以直接睡觉。 难为司南星在对门公寓孤零零地失眠,她拥着好像留有言半夏味道的被子,不甘心地又拿起手机给言半夏发微信,依旧得不到回復。 [star]:夏夏,你还在头疼海报的初稿? [star]:快九点了,你吃完饭回去有一个小时了,如果初稿想不出来,不如你来我家,我们一起想。 [star]:想不出来就早点睡吧,休息是最重要的,这都十一点多了,别熬夜。 [star]:夏夏,我睡不着,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 [star]:两点了,我还是睡不着,啊,你将在早上拥有熊猫眼的我。 [star]:你醒了吗?过来我家吃早餐?我今天做了鸡汤米线。 [star]:开门,我要进来。 言半夏有一个说不上好坏的习惯,能够专心,却不能够保持联繫。 她做设计时,手机的社交软体全部设置不接收信息提醒的状态,因此,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的她此刻正含着牙刷,有点发懵地看着司南星给她发的微信。 话说邢亦有一个星期没给她发微信了,难道回家抗争真的没法玩手机? [summer]:我在刷牙,我待会过来吃早餐,你回家等我。 [summer]:你一整晚没睡? [star]:你不在,我睡不着。 [summer]:你家有咖啡吗? 司南星瞅了眼厨房放着的咖啡机,心想言半夏会这么问她,可能想亲自给她煮一杯爱心咖啡,于是自信且皮得很的她决定对言半夏撒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 [star]:没有。 [summer]:我就知道你家的咖啡机是个摆设,你根本不会用。 [summer]:正好,我昨天在小区超市买了一包速溶咖啡,我喝咖啡会胃疼,所以转赠给你啦,我待会一起带过来,你沖一小条喝吧,不然你一直困着也不行。 [star]:你不是为我煮一杯爱心咖啡吗? [summer]:速溶咖啡还要煮?热水一冲再搅拌不就行了。 [summer]:啊,我懂了,我待会过来给你煮热水,乖,回家等我,别在门外站着了,多冷啊。 无家可归——其实是无恋人的家可归的司南星恹了吧唧地转身,垂头丧气地用指纹开门。 以往的狮子有多么意气风发,此时的小猫就有多么需要那个还在刷牙的主人哄一哄。 她们刚到工作室,张大军果然又坐在会议室烦着合伙人。 不过,今天的张大军像是吃错药,对初稿十分满意,一锤定音,爽快地付清余款。 奇怪的不止张大军。 言半夏注意到顾梓一直摆弄她的胸针,没作多想,只是歪头小声跟司南星吐槽「丑人多作怪」。 合伙人摸不着头脑:「那您奶茶店的商标?」 「我就在你们这里做十张海报,商标我另外找工作室了。」 言半夏和司南星异口同声:「谢天谢地。」 直觉告诉合伙人很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第23章 相亲 [燃烧了整个沙漠]:到家了吗? [燃烧了整个沙漠]:跟阿姨心平气和聊聊,不要吵架。 [燃烧了整个沙漠]:不开心就回来重庆,我在。 邢亦小心翼翼地点开对话框,害怕一不小心按到输入框,那么桑燃就会看到「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可她别无选择。 邢亦并没有回家过年,她在重庆租了离桑燃家挺远的民宿,已经待了一周,除了偶尔下楼买吃的,她很少出门。 第45页 她接着点开「秀恩爱发红包」群组,聊天记录仍然停在上周桑燃发的信息。 [燃烧了整个沙漠]:么儿回家过年了,她要跟阿姨抗争,没法玩手机,如果我们联繫不到她也不用着急,她很安全,知道了噻?不用回復我。 邢亦特地学了桑燃平时发微信的语气,用她的手机在群里发信息,之后把这条信息删掉。 幸好群里真的没有人回復,不然肯定穿帮,言半夏清楚她最近烦得很,非常体贴地没有单独给她发微信,给予她相对充足的空间好好思考。 虽然邢亦跟桑燃说的也是回家过年,但她回去只会闹得家人不开心,或者给她安排相亲,长辈轮番苦口婆心地劝说喜欢女生是病,还要接受来自左邻右舍的讥讽和嘲笑。 小县城的小区能藏什么秘密呀。 老一辈眼光毒辣,比年轻一辈更会察言观色,傍晚搬几张小板凳坐在榕树底下,彼此交换最近听回来的小区八卦,很快就能添油加醋地凑成一个完整又富有趣味性的故事。 邢亦干脆不回家,免得小区那群长舌妇见到她一次,就说一次她喜欢女生。 她没关系,反正她住在重庆,只是她不得不顾及家人的颜面,她不希望家人出门被左邻右舍戳着嵴梁骨说三道四。 邢亦的妈妈从未放过她,每天至少一通电话,倒不是催她回家过年,而是让她待在重庆相亲。 「你就别回家过年了,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会理解的,不过你能不能让我跟你爸省点心?一见面就跟相亲对象说你喜欢女生,你要人家还怎么跟你聊?」 邢亦握着手机,冷笑,她妈估计不知道,相亲对象不全是直男,也有被家人逼来相亲的。 「我不喜欢男生,我做不出骗人的事,」邢亦不以为然地笑哼,「那是你们那一辈的行事风格。」 「你看你现在像什么话!我认识的人里面就没有女生喜欢女生的,你这是病!带你去心理诊所看病,你还以为我要害你,我不嫌弃你生病,但有病就得治,我这是为你好,如果你有你弟十分之一的听话,我跟你爸就放心多了。」 「像我弟一样,活得跟个扯线木偶,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听话吗?」邢亦悲嘆,在屋里不耐地踱步,几次想开口说话,喉咙都像是哽住了,发不出声音。 「你弟今年毕业直接去银行上班,他跟女朋友也处得很好,我跟你爸给他买了房子,他们再过一两年就能结婚,什么扯线木偶,你弟过得可舒服了,就你犟。」 「我弟想读传媒,你让他读金融,他高一谈的女朋友,你说高中要好好学习,所以你去跟踪他,然后你逮住机会了,趁我弟去买电影票,他女朋友一个人站在那里,你就走过去强迫人家加了你微信,结果呢,你连着好几天给人家发微信,恐吓她,威胁她跟我弟分手。」 「你弟高中的那个女朋友有多拜金你是不知道。」 「人家要是拜金用得着约会跟我弟aa制吗!」邢亦大吼,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她坐下来,头疼地揉着额角,「他现在的女朋友是你哪个朋友的女儿对吧?你逼我弟跟那女生谈恋爱,如果不谈,你就在他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妈,这就是你说的为了我们好?说到底,你跟爸一样,都是重男轻女,不然我弟的年纪怎么会跟我相差不到一年,你给我弟交房子定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两个毕业一两年的小年轻要怎么结婚,要怎么背起长达几十年的房贷?」 「房贷我跟你爸可以帮。」 「帮什么呀帮!你们的退休金你们就不能留给自己用吗!」邢亦大口喘气,久久不能平復自己躁动的情绪,「妈,对不起,我不是想大声吼你,但是,退休金是你跟爸的辛苦钱,我们不会要,我们长大了,我们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你跟爸已经为我们操心了这么多年,你们留着钱,有空就去旅游散心。」 「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准妈妈管你的事了是不是?你要是这么能耐,你就跟你那女朋友分手,让我这个当妈的出门不用再被街坊骂我生了个变态女儿!你就是我们家的耻辱你知道吗!街坊看见我们都说你是变态!你喜欢女生你是真的变态!」 邢亦捂着嘴大哭,她不想在说她是变态的妈妈面前哭出声,那样只会让妈妈更讨厌她而已,她握着手机的力度似乎要把手机握碎。 「我警告你,明天你必须去相亲,那男生是妈妈上司的儿子,条件可好了,脑子也好,学习成绩特别优秀,在国外的名牌大学提早毕业,还是荣誉生,比你小两年,但他说他就是喜欢姐姐,不然这么好的条件哪轮得到你。」 「我不去。」 「你要是不去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早在大四的时候,你就不让我认你这个妈了,现在认不认,有什么区别吗?」 「邢亦你要是敢明天不去相亲你就等着回家参加我的丧礼!」 邢亦的妈妈用这招威胁她并不是第一次,更是用这招威胁她弟跟现在的女朋友在一起,她妈知道她和她弟心肠软,虽说她妈每一次都是狼来了,但,谅她有两个胆子也不敢拿她妈的生命赌。 下周新年,邢亦的护照还有三周寄到民宿的地址,她只好再敷衍她妈一次,答应相亲。 等她的护照寄到,她就回家跟桑燃说她们一起去纽约找言半夏玩,最重要的是,她要和桑燃在纽约註册结婚,她记得桑燃小时候经常出国旅游,美签还没过期。 第46页 相亲对象给邢亦发简讯,明天下午一点在一间网红咖啡店见面。 邢亦顿觉头疼。 那间网红咖啡店就在她之前和桑燃一起上班的公司附近,下午一点正好是午休时间,还好桑燃有睡午觉的习惯,比起咖啡更喜欢喝可乐,她大可不必担心桑燃会在午休时间跑到公司附近的网红咖啡店买自己不喜欢喝的咖啡。 可是,出门前,邢亦的右眼皮不停跳,左吉右凶是她从小听到大、也是从小迷信到大的口诀,为了确保不会跟桑燃碰面,她给桑燃发了微信。 [阿亦]:在哪? [燃烧了整个沙漠]:你终于回復我了! [燃烧了整个沙漠]:你跟阿姨聊过了吗?你是不是回来重庆了?我在上班,不过我可以立刻请假去机场接你。 [阿亦]:没,我还在家里,年初十回来,我终于拿到手机了。 [阿亦]:我好想你。 [燃烧了整个沙漠]:我也好想你啊么儿! [燃烧了整个沙漠]:先不说,忙,我等你回来,么么。 邢亦收好手机,既然桑燃在公司上班,还特别忙,应该没有时间出来买咖啡,于是她彻底放心,打车到达网红咖啡店。 与此同时,在网红咖啡店的桑燃跟同事炫耀刚刚自己的女朋友发微信说想她了,今天中午部门主管请大家外出吃饭,接着就一起在网红咖啡店办公。 邢亦很少穿裙子,因为觉得麻烦,但今天她按妈妈的要求穿了裙子,说是相亲对象喜欢穿裙子的知性姐姐,其实羽绒服一挡,再大方得体的裙子都会变得水桶似的又厚重又肿。 网红咖啡店的门把挂着一个西瓜形状的陶瓷风铃,邢亦推门进去,陶瓷风铃叮噹作响,服务生热情地招唿说「欢迎光临」,坐在靠近门边的相亲对象立刻认出她,开心地说着「姐姐好漂亮」迎上前。 邢亦看见店内一角坐着的桑燃不可置信地望向她,眼里全是愤怒。 桑燃揉了揉眼睛,使劲推开椅子,阴沉地笑着向邢亦走去,粗鲁推开围在邢亦旁边吱喳乱吵的相亲对象,她紧紧地箍住邢亦的手腕,冷冰冰地盯她。 「你回来重庆不告诉我?」 同事心惊地拉回椅子,发现被椅背撞到的墙壁凹陷了一块。 「还是说,你根本没回家,你一直在重庆。」 相亲对象是个没眼力见的,不怕死地凑上前,身高和力量的优势使他占了上风,他自以为霸道十足地拉过邢亦护在身后,鼻孔朝天,很横地跟桑燃呛声。 「你问我是谁?」桑燃对相亲对象冷笑,扭头问邢亦,「邢亦,他问我是谁,你怎么说?哟,你今天还穿了极少穿的裙子呢。」 邢亦没敢回答,委屈扁嘴地看着桑燃。 在一起两年多,桑燃从来不会对她甩脸,更不会喊她全名,她之前还说桑燃跟她在一起就是藏獒变奶猫,可现在心有余悸的她只想眼前兇狠的藏獒变回平时爱闹的奶猫。 「你个哈儿脑壳儿有包!」桑燃戳着相亲对象的太阳穴,大骂,「你算个屁!我是她女朋友!在一起两年多的女朋友!她脱光了躺在我身边熟睡的时候你这个小弟弟还不知道在哪喝奶!」 第24章 胸针 桑燃火急火燎地跟部门主管请假。 邢亦之前也在这间公司上班,部门主管自然认识邢亦,也知道她们的关系,眼下这个情况确实尴尬,她立刻同意桑燃请假。 部门主管是女生,她也对自己的女朋友耙耳朵,走过来捏捏桑燃的肩膀,以过来人的口吻提醒她要心平气和地聊聊,不要吵架,因为吵架伤了感情就更不好了。 邢亦没给桑燃抓她回家的机会,扭头跑出咖啡店,拦了计程车,大唿大叫让司机赶紧开车,然后报了民宿的地址。 「姑娘,你怎么啦?」 「碰到不想碰到的人。」邢亦掏出手机,慌张地给言半夏发微信。 「是闹分手了吧?哎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爱闹分手,我们以前那个年代哟,哪会闹。」 司机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年和妻子的恋爱趣事,邢亦一句也没听进去,她连续发了十几条微信,心急地等待言半夏的回覆。 尽管有时差,还好言半夏最近在忙,没那么早睡,有了上次司南星的教训,她没再把微信设置不接收信息提醒的状态。 [summer]:你终于可以玩手机啦! [summer]:什么怎么办,你发十几条怎么办是发生什么事情吗? [summer]:你别着急,我先听了你的语音再说。 邢亦用指纹开门,鞋也没脱,颓废地坐在玄关,心里居然出奇地想到如果现在的她被言半夏那个洁癖看到,肯定又要叨吧叨地说她脏兮兮了。 忽然记起什么,邢亦穿着鞋跑到拉了窗帘的落地窗旁边,掀开窗帘的小角,观察了好久楼下的动静。 桑燃并没有追过来,她松了一口气,揉着眉心靠着窗坐下,脱了鞋,用力地朝玄关扔过去。 [summer]:你现在在哪!你安全吗!桑燃没对你做什么吧! [阿亦]:我在民宿,我没事。 [summer]:那就好。 [summer]:但是,邢亦啊……哎,你让我怎么说你啊。 [summer]:相亲瞒着,没回家也瞒着,你瞒了桑燃两件事,她生气是理所当然。 [summer]:我是你的髮小,虽然我也气你没回家瞒了我,但我绝对站在你这边,我不知道桑燃是不是那种生气就动手的人,所以现在你的安全最重要,你离她远远的,让她冷静一下。 第47页 [summer]:你刚才说你办了护照和签证,不如来纽约找我玩,散散心? [阿亦]:我不知道。 [阿亦]:我回来的路上拉黑了桑燃,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summer]:阿亦,你现在什么都不要管,去洗澡,好好睡一觉,你也需要冷静。 邢亦没再回復微信,被邢亦拉黑的桑燃却在微信找她。 [燃烧了整个沙漠]:邢亦找你了吗? [summer]:找了。 [燃烧了整个沙漠]:那好,我就不复述发生什么事了,我就想问你,她没回家你知不知道? [summer]:我也是刚刚知道。 [summer]:她没事,她说她在民宿,我认为你们需要先冷静,现在在气头上,有些话说出来就不能收回去,你也不想和她闹到那个地步吧? [燃烧了整个沙漠]:什么话说出来就不能收回去? [燃烧了整个沙漠]:我没打算分手,我只是气她为什么瞒我。 [summer]:她被阿姨逼着去相亲的事情怎么告诉你?告诉你,她就可以不去吗? [summer]:你不知道阿姨怎么威胁她吧? [summer]:阿姨说,她要是不去相亲,就让她下次回家参加丧礼。 [summer]:将心比心,如果是你面对这样的选择题,你难道不管你妈,继续拒绝相亲? [summer]:阿亦最近真的很烦,其实她不想瞒你,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她觉得自己能够处理这些糟心事,她不想让你知道跟她生气。 [summer]:还有,你别去闹她,你要是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燃烧了整个沙漠]:我不会伤害她。 [summer]:记住你说过的话。 [summer]:我去忙,你们都冷静一段时间吧。 打算继续做设计的言半夏突然收到司南星打来的电话,她疑惑地接通,大晚上的,有什么话不能在微信说,非要给她打电话吗,而且她们刚刚还一起吃饭,至于这么黏人吗? 「你现在马上过来我家。」 「我在忙。」 司南星分外坚持也分外严肃:「马上过来,来我房间。」 言半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听她的语气好像很严重,只好一边走,一边用头绳扎头髮,等她来到司南星的卧室,瞅见司南星正在跟合伙人视频,立刻臭美地扯了头绳,手指充当梳子地顺了顺毛躁的头髮。 「先生,summer来了,」司南星站起,拉过状况外的言半夏坐下,「你跟先生聊。」 「发生什么事了?跟我有关?」 言半夏不安地看向司南星,司南星安慰不是大事儿,她和合伙人已经在想办法解决。 合伙人穿着睡衣,平时梳得整齐的头发现在乱糟糟的,好看的墨绿眼眸像一汪深不可测的冷潭,透过屏幕直愣愣地盯着言半夏。 「先生,」司南星很不喜欢合伙人用这种审视犯人的眼神打量言半夏,「我相信summer。」 合伙人以拳抵唇,担忧地嘆气:「我也相信summer,你姐跟你姐夫都相信summer,问题是,我们怎么让其他人相信summer?对方明摆着是早有准备,又来势汹汹,而且,如果张大军知道这件事,指不定明天会跟我们大吵大闹。」 「到底怎么了?」言半夏心烦意乱地看了合伙人一眼,她握住司南星的手腕,恳求地说,「你搬张椅子过来坐我旁边好不好,你别这么居高临下地看我,我怕。」 「别怕,」司南星轻揉她紧皱的眉心,半蹲在她身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真不是大事儿。」 合伙人告诉言半夏,一小时前,工作室的竞争对手在社交软体发布了十张奶茶店的海报,除了奶茶店的名字不一样,排版、配色、风格都跟言半夏之前做的海报一模一样。 两边的海报高度相似到不能定义为借鑑,说是同一位设计师做的海报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这是抄袭。 「先生!我没抄袭!我根本不知道这间工作室!我也没有关注他们的帐号!」言半夏着急地转头看司南星,「你帮我跟先生解释,我没有抄袭,你相信我的,对吧。」 「你别急,先生不是说了吗,他跟我、还有我姐跟我姐夫都相信你是被诬衊的,先不谈对方从哪里知道你的构思,他们从来没有做过这种风格的设计,连初稿都没有,就这么巧合地在今天晚上发出来,还意有所指地艾特我们工作室的帐号。」 「其实,我们工作室每次和客户在会议室聊的时候,我都会打开录音笔,把谈话内容录下来,就是怕遇上一些不讲理的客户。」合伙人很为难地说,「可是,哪怕有录音,我们也没有办法证明你的清白,因为没有视频,没有拍到你前几天跟张大军定好的稿子到底长什么样,也就是我们不能证明你的定稿比对方现在发布海报的时间更早,这是我们现在最棘手的麻烦,即使告到法院,时间先后这个点始终是我们吃亏,我们赢不了官司。」 言半夏了解情况后没回自己家,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缠成寿司卷。 司南星见她心情不好,没法分神再跟合伙人视频,随便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夏夏,没事的,」司南星隔着被子抱住言半夏,轻声地哄,「我们都知道不关你的事,是有人故意整工作室,别担心,我们在想办法了。」 第48页 言半夏没回话,干脆脸也埋进被子,牙关紧闭,任凭眼泪流得再凶,也不想哭出声音。 如预料般,终稿的时候,张大军看见言半夏设计的那十张海报,暴跳如雷,又是踢椅子,又是戳着言半夏的脑门儿破口大骂。 不过,张大军看起来不像因为知道言半夏疑似抄袭而生气,反而更像存心找茬儿地把前几天的不爽一併发泄。 顾梓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地走到司南星旁边,挪了挪那个与她的穿衣风格不搭的胸针。 司南星忽然想起,定稿那天,顾梓也一直弄她的胸针,言半夏当时还跟自己吐槽「丑人多作怪」,她睨了一眼顾梓:「微型摄像头?」 顾梓冷哼,没承认,也没否认。 右手紧紧握住左边手腕,司南星正在费劲地按捺自己的坏脾气:「这样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 顾梓瞧着被张大军骂到眼睛红透的言半夏,心里非常痛快:「言半夏怎么这么弱呀,被张总使劲推几下而已,就差点站不稳摔下去,你知道吧,南星,我啊,恨不得言半夏往后倒,就像初三那次一样,然后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护住言半夏,我恨不得言半夏死。」 合伙人没能挡住张大军一再对言半夏动手动脚,因为现在明面上是工作室做得不对,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合伙人不敢阻拦张大军,生怕工作室落得殴打客户的罪名。 「顾梓,我他妈在问你话!你他妈不会回答吗!」司南星咬牙切齿,「要是你敢伤害夏夏,我绝对会让你下半辈子不好过!我说到做到!」 「哦,问我话哦,嗯……能有什么好处呢?我就是看不得言半夏好呀。」顾梓摘下胸针,满意地端详,「现在的小东西做得可真够精緻的,谁能想到我的胸针就是微型摄像头呢?定稿那天,我把胸针别在衣服,录下言半夏设计的海报,接着让张总拿着视频去找其他设计工作室难道不行吗?别傻了,也不要太自视清高了,全纽约只有你们这间工作室?再不济,我们可以找国内的设计师。」 司南星眼里的恨意巴不得立刻将顾梓五马分尸:「卑鄙!」 「卑鄙又怎样?浅易的道理我都懂,先发制人你听过没,难不成先发布海报的人还能抄袭言半夏?」 司南星双手插袋,捏紧裤兜里的录音笔。 顾梓看清了套路,笑着说:「你以为我会怕你的录音吗?即便你录了我刚才说的话又能怎样,我可以不承认呀,或者反咬一口说录音是你们捏造的。」 司南星瞪她。 「言半夏在国外住了六年,她傻了,你也跟着傻?难道你忘了人们最喜欢道听途说?这年头谁都是听舆论,谁还在意真相?张总有人脉在国内,请一批水军往死里黑你们,给你们工作室泼脏水,你不会那么天真还以为你们能赢吧?何况这里是纽约,外国人最看重版权问题了,你们现在除了有可能是伪造的录音以外,没有一丁点的实质证据。」 「顾梓,你等着瞧,我们不会让夏夏背黑锅的!」 「天真!」顾梓嗤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张总找的那个工作室,跟国内的设计大牛很有关系,人家那是正儿八经混的设计师圈子,随便拉一位设计师出来替他们说话都能造成不小的名人效应,你们这破工作室有什么呀,有大牛吗?有能为你们造势的名人吗?不自量力!」 司南星手里的录音笔顿时像一根寒冷彻骨的冰柱。 「不过嘛,现在张总很听我的话,如果你把我哄得开开心心,没准我会帮你吹吹张总的枕边风。」 顾梓抚媚地眨眼,伸出涂了大红指甲油的食指,轻佻地挠着司南星的下巴。 「噁心!」司南星嫌恶地拍开她的手。 「想清楚就把我微信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吧,」顾梓敲了敲自己的腕錶,装模作样地说,「时不我待。」 第25章 网络骂战 张大军提议,只要工作室把设计海报的钱全部退换,他就让这件事翻篇儿。 合伙人坚决不退款、不道歉,要求张大军和那间工作室发表澄清声明并且道歉。 张大军拽得跟二八五万似的,不以为然:「我不认识那间工作室,他们设计的海报根本不是我奶茶店的名字,您工作室的人抄袭,您有什么立场不退钱?」 合伙人冷了脸,嫌弃地拍拍被张大军捏过的肩膀。 「行!你给我等着!」 合伙人依旧沉默,他跟着张大军和顾梓从会议室走到工作室门口,怕他们又在工作室偷拍设计。 司南星捧起言半夏的脸,心疼地对着她被戳红的脑门儿吹气,尔后将她的脸摁到自己怀里,轻轻扫着她的背。 言半夏抱住司南星,揪着她的衣服,肩膀剧烈抖动,喘不过气的哭声听着就让人难受。 合伙人折回来会议室,从司南星那里拿走录音笔去办公室整理。 这是一场硬仗,不得不打,没有任何退后和认输的可能性,工作室吃了时间先后的亏,但正义的道理亘古不变,合伙人坚信一定能找到言半夏没有抄袭的证据。 抄袭风波给工作室带来不少负面影响,工作室的评价一落千丈,除了长期合作的旧客户,没有新客户愿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工作室合作。 张大军果真请了一批水军,在工作室各个社交软体的帐号攻击言半夏。 第49页 没过两天,一位颇有影响力的国内设计师在微博发了一篇声明,指责言半夏不配当设计师,批判她是设计行业的蛀虫,丢脸丢到国外,还说她是黄皮白肉的香蕉人,早就没有中华儿女该有的优秀品质,唿吁其他设计师引以为鑑,不要与蛀虫为伍。 合伙人的中文说得不错,可是能看懂的词并不多,他看到这篇声明时,怕言半夏伤心所以瞒下来,联繫司南星她姐夫翻译。 等他完全看懂这篇声明,气得他马上联繫当律师的大学同学,可惜跨国告诽谤的成本很高,而且不同国家有不同法律,未必能将那位颇有影响力的国内设计师入罪。 工作室的微博帐号更是被水军疯狂发微博艾特咒骂,不明所以的路人四处吃瓜也没弄明白,反正他们秉承出国读书就是错的荒谬原则,渐渐开始骂言半夏。 工作室一直没有回应,这是合伙人和司南星她姐夫的共识,与其对方泼一次脏水就洗一次澡,还不如等对方把所有脏水都泼过来,再绝地反击。 司南星她姐也同意把所有证据都搜集好以后再发声明,别的不重要,她现在最担心言半夏。 她前天问司南星关于工作室被诬衊抄袭的时候,司南星就跟她坦白言半夏是女朋友,她立刻把言半夏当自家人,自然容不得别人黑她、骂她,註册了好几个微博帐号骂那些水军和吃瓜路人。 又过了一个星期,这件无关国家和的事陆续登上热搜,水军不留余力地继续造谣,他们找到言半夏的微博帐号,深挖她好久以前的评论,发现没什么可以做文章的,就断章取义给她安上崇洋媚外的罪名。 吃瓜路人也从一开始的凑热闹变成现在的不耐烦。 他们不关心这间设计工作室有多厉害,也不关心言半夏是谁,这件事一直占用公共资源,他们喜欢的明星都没上过几次热搜,以至于他们只要看见这件事上热搜就开始阴阳怪气地怼言半夏。 临近新年,网络骂战持续高热。 [竹间双木]:能不能让我过个好年?大过年的还在这里占用公共资源,现在素人这么想红?吃相也太难看了吧!@summer_不夜侯工作室 [言半夏什么时候死]:看我,别的不多说。@summer_不夜侯工作室 [ruby1314]:居然有人帮言半夏说话,还私信骂我诶,我真的不是水军,我这样因为我就叫ruby,别把我当假想敌,我和言半夏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如果不是她占用公共资源,我懒得骂她,她这个素人想红想疯了。@summer_不夜侯工作室 [是我家的星河少年呀]:抄袭就好好道歉,有这么难?不夜侯工作室也没有回应,难道忙着伪造证据帮言半夏洗白吗? [宇宙星河灿漫]:你是营销号吧?头像都不换就来发表言论,你是在给我家哥哥招黑吗?@是我家的星河少年呀 [是我家的星河少年呀]:你有病?@宇宙星河灿漫 [月球也有扑通扑通的心脏]:我家哥哥最近新剧开播,就因为挨千刀的言半夏花钱上热搜,我家哥哥的新剧一点水花都没有!言半夏,你真的爱你的事业吗?你真的爱设计吗?一天天的就知道在微博的热搜住着,这么会升堂,今晚我家哥哥的电视剧播了之后,如果对家又来欺负我家哥哥,你要不要帮我骂一下对家嘛?@summer_不夜侯工作室 [是我家的星河少年呀]:你家哥哥的新剧扑了,扑得无声无息,因为你家哥哥的演技像屎一样,你还好意思说没上热搜。@月球也有扑通扑通的心脏 网络骂战愈演愈烈,从声讨言半夏牵扯到声讨饭圈,人心惶惶,不管是想骂言半夏的,还是想帮言半夏说句公道话的,都不敢轻易发声,怕被偏激的人扒出个人信息。 年二八,水军和一些自诩自己是正义勇士的吃瓜路人扒出言半夏好友圈的微博帐号,只要在微博跟言半夏互动过,都会被恶毒地诅咒。 邢亦的帐号也被扒了,她大概在十多年前喜欢过一个明星,那时候那个明星还是单身,不过最近被曝出婚内出轨。 倏尔找到第二个情绪宣洩口,水军和吃瓜路人追着邢亦的帐号骂,在除夕诅咒邢亦吃了年夜饭之后,户口本从此只有她一个人。 [just_pineapples]:言半夏抄袭狗死绝了吗?我说言半夏,你能不能一次性解决这件事啊,别老在热搜住着,别老是车轱辘行不行!@summer_不夜侯工作室 [心灵鸡汤]:我想到好笑的事情,就是言半夏和邢亦都不能安然过年。@summer_不夜侯工作室 [酸菜鱼]:洗脚婢,抄袭狗,我说言半夏你说哟!@summer_不夜侯工作室 [酸菜鱼]:快来看看洗脚婢的朋友,居然喜欢婚内出轨渣男。@开耳 除夕,工作室的微博发布视频,正是合伙人整理好的录音。 除了录音,合伙人找不到可以证明言半夏的海报比对方先设计的有力证据,但他不能坐以待毙,就这一个多星期,言半夏在网络都被黑成什么样了。 意料之内,因为水军和吃瓜路人的造谣,没有人相信工作室发的视频是真的。 言半夏登出所有社交软体的帐号,她庆幸那群疯子没找到她的手机号码,大发慈悲地留她半刻清静。 承受巨大压力的言半夏暴瘦,司南星平时最喜欢揉她的圆脸,现在捧在手里都要小心得不行,生怕力气大点就把她的脸捏疼。 第50页 纽约的除夕早上是国内的除夕晚上。 司南星在早上跟家人视频,她姐夫的签证出了问题,暂时不能过来,只能跟她姐待在国内着急,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姐后来支开家人,单独跟她聊言半夏的情况。 司南星放轻脚步,慢慢走进卧室,手机对准被窝里的言半夏。 言半夏还是用被子将自己裹成寿司卷,露出一张睡得红通通的脸蛋儿,她哪怕睡着也在紧皱眉头,脸上还有干掉的泪痕。 司南星轻手轻脚地关门,回到客厅坐着,很苦恼地揉太阳穴。 「她怎么瘦成这样,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她。」 「她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吐什么,只能喝很稀的粥,我已经变着法儿给她做各种粥,希望能让她胃口大开,但她还是吃得不多。」 「因为被诬衊抄袭,还是因为微博的言论?」 「都有。」司南星转头看了看卧室紧闭的门,恨极了地说,「我现在相信微博本科率不足4%,那些人不读书,闲得很,天天在网络攻击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文盲嘛,只会出口成脏——姐,你别跟我急,我不是夸那些人,我说的是平舌音,骯脏的脏。」 晚上,言半夏回家和爸妈吃年夜饭,她假装很开心的样子,爸妈也就陪着她一起假装开心。 实际她根本吃不下,硬塞了一个鸡腿进去,转身就跑进厕所,趴在马桶旁边一边吐一边哭,爸妈只知道她被诬衊抄袭,不知道她在网络遭受无穷尽的狠毒谩骂。 言半夏拒绝今晚住在家里,执着地回工作室商量对策。 出门前,言半夏握着爸妈的手,嘱咐他们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尤其是他们的社交软体帐号,这段时间不能给任何人知道,更不要说她是他们的女儿。 「你跟爸干脆说不认识言半夏。」言半夏苦笑着擦去眼泪,掏出之前打算用来租房子住的存款,现在当作红包递给妈妈。 妈妈站在门口目送言半夏转入转角,嘆着气走回家里。 转入转角的言半夏被拥进温暖的怀抱,司南星咬她冻得冰冷的耳朵,没说话,她们安静地相拥,司南星考虑是否将顾梓从微信的黑名单里拉出来。 与此同时,合伙人利用放假的时间,与大学同学——也就是律师不顾时差地彻夜交谈,言半夏被诬衊抄袭也许会因为缺乏有力的证据而变得棘手,但他必然为遭受网络霸凌的言半夏讨回公道。 第26章 冷泉小镇 司南星试过带言半夏去一间新开的轻食店,无奈她还是没有胃口,只好打包招牌便当,打算回家热一热再哄她吃。 言半夏手里提着招牌便当,站在停车场的出口,拳头握紧又松开,她跑到垃圾桶旁边,用力地将招牌便当扔进去,目光呆滞地盯着街道两旁闪耀的霓虹灯,她无助地蹲下,眼前清晰的光点逐渐化成模煳的光晕。 开车出来的司南星正好看到言半夏发脾气的全过程,看到言半夏蹲在那里哭得撕心裂肺,她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她清楚言半夏需要发泄,她也清楚言半夏的自尊心,如果她贸然走过去打断,指不定只会让言半夏更痛苦。 司南星担心言半夏的抑郁会因为这次的事復发,她在微信问过邢亦关于言半夏抑郁时的症状,只不过邢亦没有回覆,也没有更新朋友圈。 她心里骤然泛起和之前看到桑燃在群里发信息的不好直觉——事实证明她是对的,那条信息确实是邢亦拿桑燃的手机发的。 但她和言半夏最近烦得焦头烂额,压根儿没心思好奇邢亦为什么又不回微信。 其实邢亦早在纽约时间的除夕早上到达机场。 她的护照来得比想像中要快,收到护照快递的当天,她挑着桑燃上班的时间,立刻回去和桑燃一起住的公寓收拾了适合在纽约冬天穿的厚衣服,接着买了除夕出发的机票,因为时差,她到达纽约的时候还是除夕。 邢亦收到司南星的微信,不过她没有回覆。 她本来就没打算把自己过来纽约的事告诉言半夏,她只想一个人旅游,更何况,言半夏和司南星最近为工作室的事情已经够头疼了,她相信有司南星的陪伴,言半夏不会再次钻进抑郁的牛角尖。 纽约上州的近郊有一个叫冷泉小镇的治癒圣地,东面靠海,西面靠山,风景优美,宁静又舒适,夏天听海和秋天赏枫尤为一绝,是纽约人忙里偷闲的好去处。 小镇人口不多,居民都很平和地生活着,在纽约市难得一见的慢节奏在小镇表达得淋漓尽致。 小镇只有一间雪糕店,是以雪糕口感细腻、味道多样且价格便宜而出名的网红店,不过店主很傲娇,虽然在外国人的习惯里,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冰的、喝凉的,但店主坚持只在夏天最热的两个月——七月和八月营业。 小镇也只有一间早午餐店,也是网红店,在这里可以吃到猪肉、鸡肉、牛肉、羊肉,乍一听好像平平无奇,但这些肉类都是附近农场每天清晨新鲜运送过来,店主每天都要同样的磅数,宁可有时候早早卖光,提早结束营业,也绝不把这些肉类留到第二天。 邢亦来纽约之前订了冷泉小镇的民宿,准备在镇上待一段时间,她做了攻略,认为安静又慢节奏的小镇正是她想要一个人待着想事情的世外桃源。 她提起行李箱,打车去中央车站,买了单程的火车票。 第51页 出发时间还早,她在车站的负一楼买了shake shack和肯德基,国外shake shack的草莓奶昔更好喝,可惜国外的肯德基没有纽奥良鸡翅。 邢亦不禁想起她发小那超级严重的洁癖,轻轻勾唇。 如果言半夏跟她坐在这里,言半夏肯定不吃东西也不喝东西,因为言半夏十分抗拒在外面上厕所。 [阿亦]:那你之前打工怎么办? [summer]:我都在大学打工,厕所很干净啊,而且分男女好不好,还分成一小间一小间,外面的公共厕所多数就一间,很多地方还是男女混合用,想想都觉得恐怖。 [阿亦]:矫情。 然而邢亦现在很想她矫情的髮小。 一个人旅游,足够自在,也足够孤独,她已经猜想到如果她在餐厅吃饭,中途离开上厕所,没准服务生会把她没吃完的东西收走。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邢亦偶尔挨着窗睡十几分钟,其余时间都盯着窗外哈德逊河岸的光秃秃枝干发呆。 冷泉小镇的车站没有闸口,可以直接在月台购票,挺像纽约一部分地铁站的设置。 从月台的楼梯走上去是架在中间的天桥,实心的水泥地面,四周装了透明的防护墙,出去就能看见古旧的红砖墙,墙上挂着一个牌子,传统的衬线字体写着:wee to cold spring。 邢亦没带自拍杆,在红砖墙前面折腾了大半天还是没能拍出一张满意的自拍,她想把牌子的英文全部拍进去,但她必须老实承认,她手短,自拍会拍不全牌子的英文。 一个人旅游刚开始,邢亦已经有点后悔,为什么连拍张满意的自拍都这么难。 她先去民宿放下行李箱,接着在早午餐店排队一个小时,终于吃到她抵达纽约的第一顿饭,她苦着一张脸结帐走出来,心想难道是自己的英文退步了吗,怎么点了两份都是份量少又不好吃的早午餐。 感觉被坑了的邢亦反而越挫越勇,走进一间咖啡店。 咖啡店的店主在设计上很花心思,她钟情于简单又自然的配色,因而外墙是海一样的深蓝,木门和窗户都是颇有復古风格的象牙白,门前庭院种满雏菊,整齐地摆放着原木色的桌椅。 推门进去,踩上咯吱响的木地板,鹅黄和浅蓝的颜料在木地板画了许多不规则的几何图案。 抬头可见涂了蓝黑颜料的天花板贴着大小不一的萤光星星,到了晚上,真正的星光会透过天花板角落的小天窗洒下来,墙壁还挂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明信片,大大小小的黑板都是可爱的涂鸦菜单。 邢亦顿时理解言半夏经常说的「也许学设计的都有这个通病,比起食物好吃,有时候更多的是吃一间店的装修风格」。 就沖这间咖啡店的装修风格,邢亦认为哪怕咖啡不好喝,她也可以爽快原谅。 店主笑出一边的酒窝,端上邢亦点的榛子咖啡,还送了一包火车形状的饼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最近刚学烘焙,大冬天的也没有其他客人,只有邢亦,所以就大胆拿来给邢亦试试。 邢亦惊喜地道谢接过饼干,喝了一口咖啡,惊得她的眼睛立马瞪大,她接着吃了一块饼干,眼睛瞪得更大,心里正在放大型庆典的烟花。 店主以为自己煮的咖啡和做的饼干不好吃,小心翼翼地问:「taste not good?」 咖啡从喉咙直达胃里的醇香使邢亦舒服地长嘆,她竖起两边的大拇指:「delicious!」 热情的店主坐下跟邢亦聊天,介绍镇上有什么好玩的,邢亦求之不得,与其跟着攻略种草拔草,还不如听听小镇居民的推荐。 小镇有间糖果店,很小一间,藏在西面的山脚,店里只卖麦香糖,非常好吃,但很少营业,糖果店旁边是面包店,很奇怪,也只卖麦香面包,不过经常营业,生意火爆。 在面包店往左走几步就能发现一间挨着一间的工艺店,有卖小镇设计师的手绘明信片,也有卖从世界各地搜罗回来的木头小玩意儿。 还有一间花店,有一条很难理解的规矩:鲜花只会一朵一朵地卖,不会一束一束地卖。 「and the name of the flowers are weird too,i never heard that before,but they are really beautiful。」 小镇一年一度的夏日狂欢节,居民和游客都会开心地穿上睡衣,街道两旁摆满光是闻味道和看色泽就能让人食指大动的小吃摊,甜脆的苹果糖,洒满鲣鱼片的章鱼小丸子,琳琅满目,小孩会抱着一大捧雏菊,敏捷地在人群中跑来跑去,把怀里那捧代表幸福的雏菊分给每一个人。 愈是热闹,愈是孤独。 邢亦笑得勉强,店主从围裙口袋拿出一颗麦香糖塞进邢亦手里,她告诉邢亦,这颗麦香糖是她自己都不捨得吃的珍藏,是她昨天去糖果店抢的最后一颗,所以邢亦吃了之后一定要开心起来,这才不算辜负她的珍藏。 冬天的太阳是橘色的,麦香糖的气味是棕色的,都是温暖和煦的色彩。 麦香糖就是那束冲进邢亦心里将所有阴霾扫空的温暖的光。 咖啡店有一台可携式留声机,店主喜欢听以前的歌曲,高价买了好多上世纪的黑胶唱片收藏,她还买了不少流行曲的黑胶唱片,一有空就在咖啡店听歌。 邢亦很羡慕店主,煮一壶温热的香醇咖啡,听着喜欢的音乐,悠然地度过每天的午后,这是多少人都盼望不来的惬意生活。 第52页 怀旧金曲的动听歌声霎那间充满整间咖啡店,1989年的《right here waiting》,2003年的《nothing in the world》,2004年的《burning》,2008年的《crush》。 邢亦深切地体会了一回「再闻已是曲中人」的感受。 满满一口袋的麦香糖,木头做的小白狗拽拽尾巴会发出可爱的叫声,传说对着那朵名字奇怪的花真诚许愿会成真,有间餐厅的奶油烩菜特别好吃,山脚那块大石头旁边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有写情诗的老爷爷,还有萤火虫跳舞晚会。 在小镇待了一周的邢亦发现镇上的屋子多数为红黄蓝三原色,奶油烩菜特别好吃的餐厅就是蓝色的外墙、红色的栅栏、黄色的菜单,面包店则是蓝色的外墙、红色的桌椅,外墙用黄色颜料写了斜体的英文:the cold spring bread bar。 没有自拍杆确实很难拍到满意的自拍,邢亦欣然接受,转而一心一意拍小镇的屋子。 于是,玩得乐乎忘形的她在朋友圈发了照片,反应过来之后秒删,却逃不过有空没空就刷朋友圈的言半夏的鹰眼。 [summer]:你在冷泉小镇? [summer]:你又瞒我? [阿亦]:哪呢,我觉得这些屋子好看嘛,红黄蓝三原色。 [summer]:那你秒删什么? [阿亦]:我……心虚。 [summer]:呵,小样儿,这就招了。 -------------------- ri插rd marx-right here waiting atomic kitten-nothing in the world maria arredondo-burning dav archuleta-crush * 任性的雪糕店t-t 春天去治癒结果没吃到 第27章 你还挺有理儿哈 [阿亦]:你最近烦着嘛,所以我就没告诉你。 [summer]:我烦谁也不会烦你。 [summer]:你都来纽约了,干嘛躲到冷泉小镇,你准备在冷泉小镇待多久,要不是我去过,认得那里的屋子,还真被你给煳弄过去了。 [summer]:对了,你跟桑燃聊过了吗? [阿亦]:我一个人来纽约,没跟桑燃说,你也别告诉她,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summer]:就……耗着啊? [阿亦]:耗着吧。 [阿亦]:别说我了,你们工作室那事解决了吗? [summer]:没,你还有没有用微博? [阿亦]:好久没用了,怎么了? 言半夏给邢亦发了好多截图,都是微博上骂她的言论,合伙人告诉她要把截图保存好,如有必要就录屏,反正不管是截图还是录屏,都具有一定的法律效力。 邢亦耐心看完所有截图,忍不住直接发语音骂言半夏傻。 [阿亦]:你个扑街! [summer]:语音骂我不过瘾,还要打字骂我? [阿亦]:你菩萨转世啊,那群傻逼这样骂你,你能忍? [summer]:忍不了。 [summer]:但没办法。 [summer]:所以你赶紧回来纽约陪我吃饭,听我吐槽,我最近憋屈得很。 [阿亦]:你不跟司南星吐槽? [summer]:她最近跟先生——就是工作室的合伙人,她最近跟先生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计划什么,不过我被诬衊抄袭的事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 其实,已经有好几位言半夏的大学教授公开支持言半夏,他们都是设计行业里的佼佼者,他们的发声能引起更多人的关注,也越来越多人看清真相,转而为言半夏鸣不平。 曾经是工作室的客户,也是那位视言半夏为得意门生的老顽童大学教授,在课堂提起言半夏被诬衊抄袭,没想到下课后,有学生找她,支支吾吾地道出真相。 [summer]:先生跟那个学生聊过了,她害怕自己站出来会被对方那工作室解僱,因为她这个学期正好上实习课,需要至少120个小时的实习时间。 [阿亦]:那让她到你们工作室实习不就得了。 [summer]:呃,那个学生大四了,设计作品比大一新生还差,先生怎么会请她回来砸工作室的招牌,不过……算了,那个学生要不要来我们工作室再说吧。 合伙人劝说那个学生站出来作证的同时,司南星在联繫顾梓。 司南星不否认那个学生的出现无疑给工作室带来转机,只是她并不觉得那个学生有勇气站出来,她不会拿言半夏的前途开玩笑,所以在处理牵涉到言半夏的事情时,她从来不会把结果只押在一种可能性上面。 [star]:你要怎样才肯帮我们? [木辛]:你喊我老婆咯! [木辛]:像你喊言半夏那样,当着我的面,也当着言半夏的面,甜甜蜜蜜地喊我老婆。 [star]:神经病! [木辛]:要不出来聊聊? [木辛]:就我跟你。 [star]:行。 司南星沉着脸退出微信,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是脑子瓦特了才会求顾梓帮忙。 言半夏也在努力争取那个学生的信任,她跟邢亦约好吃饭之后,胸有成竹地拨通电话:「我是言半夏,我们可以出来见一面吗?」 言半夏的负能量多数在晚上聚集,尤其是一个人熬夜赶稿的时候最能胡思乱想。 但是,白天有温暖的阳光晒着,自然心情舒畅得不得了,哪怕阴雨连绵或者大雪纷飞,白天的言半夏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灿烂的笑容如同行走的小太阳,让人很难将半夜躲在被窝里小声哭诉自己没用的那个言半夏联繫起来。 第53页 尽管如此,言半夏还是偏爱晚上,万物寂静,最适合一个人冷静思考。 这段时间的诬衊和网络霸凌,对她而言是一次艰辛的磨难试炼,她刚开始接受不了,白天笑嘻嘻地在工作室装得跟没事人似的,到了晚上就抱着被子哭,哭累了就睡过去。 她是有逻辑思维的成年人,她会用眼睛去看、会用心去感受。 合伙人日渐忧愁,她可以猜到合伙人和那个学生的谈话并不顺利,司南星经常握着手机嘆气发呆,她也猜到司南星在纠结要不要联繫顾梓。 顾梓的胸针是她先发现的,但她没往更坏的发展去想,只吐槽了一句「丑人多作怪」。 要是认真追究起来,她的粗心大意何尝不是她被诬衊抄袭的导火线之一。 如果她能早点发现胸针的不妥,哪怕说一句「顾梓你胸针怎么这么不搭」,她在冷暖自知的纽约生活多年,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圆滑本事,只要顾梓的神情有一点不自然,她都能顺藤摸瓜地猜下去。 很可惜那天她并没有怀疑顾梓的胸针,如今算是她种下的因,她承受的果吧。 为了不让言半夏更加烦心,合伙人和司南星不准她联繫那个学生。 言半夏想了好久,这次的事情表面看是沖工作室而来,实际是沖她而来,那么,她又有什么资格躲在合伙人和司南星的背后。 工作室不是对方可以一招击败的,与其说是同行中的恶性竞争,其实是顾梓和言半夏的私人恩怨。 为了报復言半夏,顾梓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做报酬,给张大军吹枕边风,而张大军又在工作室吃了瘪,正好憋着一股怒气没地方发泄,自然与顾梓的阴谋诡计一拍即合。 张大军先是找了对方的工作室,对方一见面就坦诚,他们工作室不会做原创,全是擦边抄袭,对方给了顾梓胸针,让她偷拍。 对方的防范意识很强,即使和张大军是同盟,他们也不会对张大军和顾梓抱有绝对的信任,以防被反咬一口,与张大军和顾梓见面的那天,他们悄悄在盆栽后面装了摄像头,聊天过程全部记录在案。 而这份记录交到刚开学不久去对方工作室实习的那个学生的手上,因为她懂剪辑。 那个学生看完视频,清楚这是栽赃嫁祸。 将心比心,她也是读设计的,假如是自己遇到被诬衊抄袭的事情该怎么办,她的良心不允许她助纣为虐,但她很担心120个小时的实习时间,于是她按要求剪辑视频,将原视频偷偷存入自己的usb,以求自保。 言半夏原本就是想太多的性格,也许是自我开导的次数多了,她在与抑郁谈判的过程中,渐渐学会如何揣摩人心,把自己放在别人的位置想事情,从别人的角度去思考同一件事,从而了解不同的人会有如何的考虑因素和解决方法。 反正言半夏直觉很准地猜到那个学生的顾虑和她手里掌握的重要证据,既然合伙人和司南星都不肯把那个学生的联繫方式给她,她干脆问大学教授,然后约那个学生出来见面。 言半夏从大学毕业不到一年,学生卡还能通过学校的门禁系统,她问了那个学生的教室和下课时间,直接走去那个教室的走廊站着等。 那个学生走出教室时,瞧见言半夏正和几位教授相谈甚欢。 简单的白衬衫,衣摆平坦地束入修身的牛仔裤,长羽绒服随性地挎在左边胳膊,言谈举止无不透露着耀眼的自信和从容。 那个学生听到言半夏流利的口语,更觉自卑。 余光瞥到有个学生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不时谨慎地迅速抬眼打量,言半夏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她要找的人,跟几位教授道别后,她换上友好的社交微笑走上前。 「你好,我是言半夏,请问你是和我约好见面的人吗?」 「学姐好,我叫纪时。」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学姐呀,」言半夏笑着摸摸下巴,打趣地说,「刚才和我聊天的几位教授,你有认识的吗?」 纪时不敢说谎,兴许是心虚,虽然言半夏笑得和蔼可亲,但她在言半夏面前还是露了怯。 「问你话呢,低着头干嘛,」言半夏换上阴冷诡异的笑,微微弯腰,歪头从纪时的侧脸看过去,她瞪大眼睛,阴测测地问,「你认识吗?」 「认、认识,都认识。」 言半夏又变回和煦微笑的模样,热情地勾住她的肩膀,推着她往电梯走:「我们去一楼食堂吃饭,一边吃一边聊,来嘛,别扭捏嘛,我请你,今天周二,应该有好吃的牛排骨,那浓郁的烧烤酱汁,哇,提起都流口水,恨不得把骨头沾着的酱汁都吮得干干净净。」 不一会儿,纪时坐在言半夏对面,乖乖地低头啃牛排骨,她每说一句话,就抬头看言半夏一眼,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又胆怯又可怜,看得言半夏心都软了,有点不捨得继续扮黑脸吓她。 「刚才有位教授是你实习课的教授对吗?」 纪时愣了愣,自知瞒不过,如实点头。 「她也是我实习课的教授,人特别好,我毕业之前,她还给我写了推荐信,希望我去其他大学继续修读设计的硕士和博士学位,只不过学费太贵啦,我没答应,浪费了她的推荐信,有点对不起她。」 纪时放下牛排骨,沾满油的十指夸张地张开,她用手心捧着可乐喝了一口,压压惊。 第54页 大学教授竟然主动给言半夏写推荐信! 纪时当然知道要得到大学教授的推荐信有多难,除了成绩好,很多大学教授还讲究有没有缘分,更有一小部分的大学教授让学生写一篇1000字的申请书,阐述自己的优缺点,再说明为什么需要推荐信。 大学教授的推荐信更是毕业后找工作的敲门砖。 临近毕业,很多学生纷纷联繫熟悉的大学教授,纪时也联繫了不少大学教授,但都被回绝了,原因是她的设计不够好,更有大学教授直白地说她的毕业设计能否通过还是未知数。 纪时在工作室少说多做、安分守己,就是希望毕业后能被工作室聘请,所以工作室再无理的要求,她也乐意接受、妥善处理,再将那些不道德和不公平的真相视而不见。 人类是自私的。 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对。 一顿饭吃得像吞螺丝似的,言半夏揉了揉没有好好运作消化功能的胃:「你还是不愿意站出来,而且也不愿意把原视频交给我。」 纪时忽然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说:「我为什么要因为你而毁掉我自己的前途!」 「哟,你还挺有理儿哈,就你实习那工作室,老闆的心眼儿这么坏,你能在那儿混出个什么像样儿的前途啊,啊?」言半夏拿着叉子在塑料盘子划来划去,不耐烦地皱眉,「你非要逼我当坏人。」 「学姐你来找我不也是为了你自己吗!你也是自私的人!你跟我没什么两样!」 言半夏面无表情地盯着纪时好一会儿,冷笑:「那好,那我就跟你没什么两样。」 倏尔变脸的言半夏使纪时后怕地吞了吞口水。 言半夏敲敲桌面,严肃地说:「你可以不站出来,你也可以不把原视频交给我,你继续安心地在那工作室实习,到了期末,至少有十位教授,还有我,我们会一起写信给学校设计系的主管,向他请求取消你的实习时间,原因是你实习的地方违反了设计行业的硬性规定,我要你自掏腰包多读一次实习课,或者,不止多读一次?要不两次?三次?设计系的课有多贵,我相信你很了解。」 纪时被吓呆了,支支吾吾地摇头又点头。 「我手机号码你有吧?」言半夏思忖片刻,还是掏出名片递过去,「算了,免得你有藉口说清空了手机的最近联络人,找不到我的手机号码,名片是有点皱巴巴,将就一下啦,新的还没有印回来。」 纪时恭敬地双手接过名片,发现上面写着「assistant designer」,正想开口讽刺她,为自己扳回一城。 「对了,新印的名片是graphic designer,所以你没必要拿这个点攻击我,你这样做很幼稚。」言半夏从衣兜拿出折得整整齐齐的纸张,摊开,放在纪时的手边,「这是教授交给我的,你的名片设计……呵,果然啊,你的态度和你的人品都跟你的设计一样——」 「怎、怎样!」纪时不服气地大吼。 「——很差。」 第28章 我的光 其实言半夏只是在赌,她赌纪时会被她唬到。 即使有十位教授联名上书,她也没资格让主管取消纪时的实习时间,最多在她的学生档案留下不太好的评论而已。 同样在赌的还有司南星,顾梓约她在时代广场的玩具城见面,她早该知道,顾梓不可能放过每一个作妖的机会。 司南星仍在考察期,正眼巴巴地等着进群呢,哪敢对言半夏不坦诚。 [star]:我在玩具城等顾梓。 [summer]:行,我晚上跟阿亦吃饭,你记得好好套她话。 [star]:没吃醋? [summer]:真没事儿。 假如恋人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那还谈什么余生携手同行。 低头回復微信的言半夏听见熟悉的声音,她抬头笑眯眯地熊抱冲过来的邢亦:「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们三年没见了,如果你没跟桑燃吵架,可能根本不会跟我叙旧,对吧?」 「哪呢,我超级无敌想你。」 邢亦想吃日式烧烤,言半夏带她去日本街的牛角烤肉店,因为已经提前预约,她们在别人握着暖手宝等位的艷羡眼神中骄傲地走进去,许久不见,而且女生聊起天来,话题更是没完没了,吃过烧烤,她们接着去附近的spot吃甜品。 夜幕低垂,言半夏还想让邢亦感受一下布鲁克林大桥的夜景。 邢亦莞尔拒绝,潇洒地甩起背包:「我买了凌晨的机票回去重庆。」 「这么快?」言半夏狐疑地掂掂她的背包,「你来纽约有一周了吧,怎么背包这么轻?」 「因为我就是打了个飞的过来跟你吃饭叙旧嘛,我多在乎你,感动吗?想哭吗?」 邢亦当然不会告诉言半夏,她的行李箱还在冷泉小镇的民宿,凌晨的机票也是假的,她仅仅着急赶上今天最后一趟开往冷泉小镇的火车。 言半夏掐着她的脸颊肉,不捨得:「我只跟你见了几个小时,你这只没脚的雀仔又要飞走啦。」 「没脚雀仔的脚在桑燃那里,所以没脚雀仔要回去找桑燃。」 言半夏嘆气,语重心长地说:「你回到重庆记得给我发微信报平安,还有,不要跟桑燃吵架,你们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又没有第三者,你瞒我瞒的问题说清楚就好啦。」 「你瞒住我,我亦瞒住我,太合衬。」邢亦摇头晃脑地唱歌,掩饰眼神里的躲闪。 第55页 「怎么还唱起来了?」 「赖我?不是你说《你瞒我瞒》这首歌嘛。」邢亦笑得奸诈,学着长鬍子的古人那样顺了顺自己并不存在的「皇帝的新鬍子」,「我和桑燃又没有第三者?又?」 「你们没有,我和司南星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顾梓。」 邢亦从言半夏那儿听说过顾梓初中和高中的不要脸事迹,嗤之以鼻:「别理顾梓这种人。」 话声刚落,言半夏的手机震动,收到两条信息——来自顾梓的微信,来自纪时的简讯。 「我亲爱的髮小,你这嘴是开过光了吗?」言半夏晃晃手机,有些不安,「希望顾梓和纪时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邢亦背起背包,点了点她的手机:「你先忙工作上的事情,别送了,我一个人可以。」 言半夏轻嘆:「平平安安,你回到重庆记得给我发微信。」 邢亦喉间发紧,仰头抿唇,忍住渐渐濡湿的眼眶,言半夏的眼睛也很红,她站在计程车旁边跟司机说目的地是jfk机场,一再嘱咐司机开车慢点、稳点。 等计程车拐进大马路,邢亦随即向司机纠正,不去机场,去中央车站。 [纪时]:我答应帮你,但我有要求,我要在你们工作室实习。 [纪时]:明天我会带着原视频去你们工作室,我很有诚意,希望你们能给我满意的答覆。 言半夏划走纪时的简讯,只觉无奈又好笑,她性子太直,说话不懂圆滑,在工作室实习估计会很容易得罪客户。 虽说言半夏有求于她,但缺少实习时间的她何尝不是有求于言半夏。 纪时居然将共犯的自己描绘得如此动听高尚,言半夏认为,或许她来工作室实习并不是坏事,象牙塔待久了,是时候让她在面对无数次的改稿时感受真正的残酷社会。 纪时给言半夏带来一个好消息,顾梓给言半夏带来一个没有好坏、纯粹膈应的消息。 顾梓发了她和司南星的贴脸自拍。 纵使言半夏冷静地从司南星不情愿的表情、照片的清晰度判断这是顾梓冷不丁贴过去拍的,但她还是吃醋了,从初中开始,她就很介怀顾梓,尽管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但她对顾梓由始至终只有恨,半分怜都没有。 [木辛]:是南星主动啦,她非要贴过来跟我拍照,她说想我了。 [summer]: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 [木辛]:你肯定是妒忌南星和我贴脸自拍! [summer]:南星主动贴你的脸?哇靠,你脸上是有金子,还是你脸上植入磁铁了,然后你还把铁粉撒到南星脸上? [木辛]:言半夏! [summer]:哎,怎的了,脸大小姐? [summer]:别气,我怕你断句断错了,我说的是——脸,大小姐。 [summer]:都说你没有公主命,一身公主病啦,「大小姐」。 [木辛]:你等着,我一定搞死你。 [summer]:你也等着。 [summer]:等着收我们工作室的律师函! 纪时与合伙人达成协议,合伙人同意她在工作室实习,她自是爽快地交出原视频。 合伙人听取律师的意见,在不会侵犯肖像权的前提下,公开原视频最重要的部分,一同发布的还有起诉对方诬衊言半夏抄袭和网络霸凌的律师函。 律师根据ip位址,详细整理了一份名单,这份名单就是网络霸凌言半夏的帐号的实名资料。 言半夏第一时间转发工作室的微博,紧跟着发布声明。 [@summer_不夜侯工作室]: 也许我的价值观不同,所以在区别好坏和明辨是非的时候,我倾向非黑即白,讲证据,讲逻辑,实事求是。 我有我坚守的原则,在创造行业中,不抄袭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最基本的尊重,热爱是创作的灵感源泉和原始驱动力,原创就是对这份专属于自己的热爱的尊重。 如果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谈何热爱?谈何初心? 吃瓜路人的所谓「正义」,像是刚学会打蛋的人在教厨师煎蛋,无理取闹地指手画脚,他们不认可我的做法,我以为是年龄的代沟,渐渐发现原来是三观的不同。 抄袭仅仅是设计的事情吗? 这恰恰反映了知识版权概念的缺失!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具备自我的思考能力和行为能力,不分青红皂白地言听计从,目不识丁地盲目指控,说不上出口成脏的吃瓜路人是可悲还是可怜。 从来没说过做错一次就会被剥夺原谅的机会,也从来没有说过做错一次就要永远背上做错的标籤,主要取决于认错的态度和是否已经得到相应的惩罚。 设计的圈子不是饭圈,请不要把陋习带过来污染了。 可能,这件事不会有最终的结果,因为吃瓜路人缺失羞愧感,抄袭的依旧抄袭,吃瓜路人依旧到处搜罗小姐妹,再次抱团成为小圈子去网络霸凌下一位受害者。 是被宠坏的孩子,也是被孤立的孩子,他们拼了命似的在网络汲取一切赖以生存的荣耀,以为骂陌生人就很光荣、很有成绩感。 打工很久的我只想说,社会的歷练会让他们成长,会让他们磨掉小孩子气的稜角。 工作室找出新的疑点进行分析,希望对方可以正面回应工作室提出的困惑,但对方没有这样做,对方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咬住我一个所谓的荒谬疑点,逃避主题,再煽动吃瓜路人对我进行无意义但狠毒的谩骂。 第56页 工作室有理有据,疑点一个接一个,吃瓜路人却毫无根据、且前言不搭后语地用苍白又激进的语言反覆说着同一个假的疑点。 人与人的区别有时候还挺明显的。 刚刚被诬衊抄袭和被网络霸凌的时候,我的确很不开心,但我很快就想通了。 我是清白的,我知道,我在乎的人也知道我是清白的,这就足够了,我不需要向那些对我有恶意的吃瓜路人解释,反正他们不会相信我,就随便他们呗,我也不在乎他们。 昨天吃了橘子,很甜,所以说啊,橘子这么好吃,也难说会不会有人不喜欢吃橘子,比如,吃瓜路人嫌弃橘子为什么会有白色的橘络这么丑? 只想跟吃瓜路人说一句:你是什么样的人,你看到的事情就是什么样的。 工作室之所以慢慢整理证据再进行反驳,是因为我不急,我不是理亏的一方,反观一上来就戾气地质问,并且急着给我展示圆圆一片天空的对方和吃瓜路人,让我顿悟什么叫做倒打一耙,什么叫做「受害者有罪论」。 我忘了井蛙不可语海。 我不该说这些,对方和吃瓜路人都是抬头看着圆圆一片天空的井底之蛙,理解不了我说的话。 无意占用公共资源,不好意思,最近叨扰了,吃瓜路人也许可以给对方工作室众筹一下,毕竟对方花了很多钱替我买热搜。 言半夏的声明一发出来,很多人纷纷支持她维权,不过之前骂她的人还是死性不改。 [竹间双木]:我哭了,我装的,想让我跟你说对不起?你配吗?@summer_不夜侯工作室 [言半夏什么时候死]:我靠!我不是会员吗!为什么我改不回来!我只是初中生!我不能留案底!但我还是要骂你!言半夏你什么时候死!嘻嘻!@summer_不夜侯工作室 [ruby1314]:贱人,吓唬我?有种告我啊!@summer_不夜侯工作室 [是我家的星河少年呀]:我没说什么脏话吧?我不算网络霸凌吧?如果你说我算,那我就算呗,反正你现在牛逼啦,我呸!@summer_不夜侯工作室 [月球也有扑通扑通的心脏]:我难道会怕你吗?来啊!告我啊!@summer_不夜侯工作室 [just_pineapples]:言半夏汪几声听听?哦,你汪不了,因为你死了。@summer_不夜侯工作室 [心灵鸡汤]:言半夏是无父无母的。@summer_不夜侯工作室 [酸菜鱼]:言半夏死吧!隔着这么远还能告我?吓唬谁啊!@summer_不夜侯工作室 很快,吃瓜路人就笑不出来了。 不到两天,吃瓜路人收到来自地方法院的传票,他们原以为言半夏在国外,而他们在国内,言半夏和工作室不能奈他们何,但合伙人聘请了两边的律师为言半夏维权,国内的律师自然可以告国内的吃瓜路人。 每个人都会长大,而长大总会伴随着痛苦。 言半夏这次痛狠了,也狠狠地成长了。 晃眼便是春暖花开的三月,抄袭风波总算告一段落,工作室的客户也逐渐多了起来。 网络霸凌的吃瓜路人在国内去法院的那天,纽约的天气特别好,大太阳,非常暖和。 言半夏赖在司南星的怀里,她们一同在阳台的长椅坐下,言半夏向着天空的阳光伸手,橘色的光透过她修长的手指若隐若现地投射下来。 司南星歪头看向言半夏,跟着她抬起手,想为她捕捉一束光,学完又低声笑着,觉得傻似的放下。 「笑什么?」言半夏不解。 「笑我还在傻傻地寻找光,」司南星搂紧她,温柔地笑着说,「我的光,在这呢。」 第29章 温柔的雨势 言半夏挺奇怪的,她像一根弦绷紧了的时候完全没事,等她彻底放松下来,病痛这些老朋友就会欢快地上门拜访。 这次是好长时间没见面的老朋友——崴脚。 言半夏出国前伤过右脚踝,出国后在平地摔了一回,扭到左脚踝,尽管每年都会物理治疗和正骨,但脚踝韧带始终是隐患。 言半夏想起第一次崴脚时,爸妈担心得不行,急诊的医生可能急着换班,敷衍地告诉她就这么淤青着吧,反正过几天就会散瘀,如果真的痛得受不了,打一针止痛就好。 小病小痛通常在医院挂号看急诊就好,铁打还真没遇过,于是爸妈到处问人,他们的同事推荐一间小巷里头的铁打医馆,很多人排队,药香浓郁,应该靠谱。 铁打医馆自然得正骨,哪怕正骨的那个瞬间疼得像是要言半夏的命。 医师拿点着的艾草给言半夏熏受伤的右脚踝,没多久,他搬着坐下去就吱呀响的小矮凳在言半夏跟前坐下,托起她的脚放在自己膝盖,用粗糙的指腹来回揉捏。 言半夏还没看清医师的手法,右脚踝勐然剧痛,脑袋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来,右脚踝已经敷上熬好的草药,医师吩咐她晚上洗澡不要沾水,过了24小时再把草药摘下来,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近走路少用右脚做支撑点。 言半夏头疼地揉着两边的太阳穴,以前在国内的铁打医馆疼,明天去八大道的铁打医馆也疼。 「我还是不明白你脚怎么崴了,地上那么大一个坑,你近视又加深了?」 言半夏心虚地别过脸,结结巴巴地说:「没、没呢。」 司南星走进卧室,毫不留情地将冰袋扔在言半夏的左边脚踝,冷得她龇牙咧嘴。 第57页 「我就是一时没看清路嘛,这不立刻打电话给医师约了明天过去正骨啦,」言半夏伸出两个手指,笑得眼睛眯了起来,讨好地用手指夹着司南星的衣服轻轻地拽了拽,「我今晚可不可以回我家睡?」 「免谈。」 「可是你家没有我的牙刷毛巾。」 「我家有新的牙刷和毛巾。」司南星对准她的脑门弹了一下,尔后又后悔似的,心疼地边哈气边揉,「你这脚肿得跟猪蹄儿似的,要是你半夜想上厕所,你跳着去啊?」 言半夏脑补了一下,黑灯瞎火的,然后她在跳来跳去,这画面是有点惊悚。 春雨连绵,从昨天的傍晚滴滴答答地落到今天的清晨,一声春雷过后,温柔的雨势顷刻变大。 司南星被雨声吵醒,轻手轻脚地下床,她先把卧室的窗户关好,再跑去关上客厅和厨房窗户,尤其是客厅,那儿放着言半夏的速写本,绝对不能让雨给打湿了。 不是司南星夸自家女朋友,言半夏的厨艺确实可棒可棒了,她时隔六年再次吃到言半夏做的饭,顿时醒悟,她之前为了追回言半夏做的面条是啥玩意儿啊。 近些日子言半夏在微博连载的蔬果故事,不过进入三月,工作室接了很多稿子,她们都忙,下班之后累得不行,干脆在外面解决晚饭,回家直接洗澡睡觉,她们都很久没有下厨了。 关好窗回来的司南星侧身躺下,撑着下巴,神情缱绻地盯着言半夏,越看越可爱,越看越喜欢,要不是待会儿去正骨,她真想办了言半夏。 渐渐,雨停了,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司南星狠狠地亲了言半夏的唇就放过她,笑着拍拍自己额头,提醒自己要清醒一点,接着走去浴室刷牙洗脸。 被折腾得迷煳醒来的言半夏摸到床头柜的眼镜戴上,看见窗户的水珠时勐地蹦起。 来不及缓冲就急着起床的她眼前一黑,慌慌张张地跑下来,鞋子没找到不说,还磕到大拇指,疼得她一时失声,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大拇指,泪眼汪汪地抬头看着从浴室走出来的司南星。 司南星不悦地双手叉腰,正想开口教训她,没想到她软着声音先认错了,司南星认命似的嘆气,她蹲下来,温暖的手指揉着言半夏刚刚磕到的大拇指,将她圈入怀里,抱回床上。 「觉得左边的脚踝不够疼,所以一醒来就赶紧磕了右边的大拇指?」 「客厅的速写本!蔬果故事!」言半夏不安地在司南星的怀里扭来扭去,焦急地说,「我的速写本放在你家客厅!速写本画了蔬果故事的草稿!下雨了啊!」 「冒失鬼,还是贪睡鬼,」司南星咬了一口她的鼻尖,轻轻啄着她的唇,「现在没下雨了,而且我早就关了客厅的窗户,你的速写本没事儿,如果等你这个烂瞓猪睡醒再去关窗户就真的太迟啦。」 「真的呀?」言半夏在高兴时说话的尾音会不自觉地俏皮往上翘,更会开心地在动来动去。 好不容易把「办了言半夏」的念头收回去的司南星忍耐地摁住她,沉了声音:「下来,去刷牙洗脸,吃了早餐我们就去八大道,你记得把你的腰痛也一併看了。」 言半夏慢吞吞地刷牙洗脸,慢吞吞地吃早餐,再慢吞吞地回自己家换衣服。 司南星知道她有洁癖,乖巧地站在门口等她,好笑地看她像摁了慢放一样走来走去,接着探头探脑地瞄了眼她客厅的摆饰,只有红黑配色的大长桌和纯黑的木椅,这也太简洁了吧,除了大长桌上面凌乱铺满的稿子能看出这是有人住的痕迹。 「快点儿,你约的10点半,现在9点了,不是你说八大道容易堵车吗,我们得早点出门。」司南星轻笑出声,「你别故意慢吞吞了,哪怕你今天迟到,我也会陪你坐在那儿等,你必须正骨,你那脚都肿成猪蹄儿了,还有你那腰,最近工作室忙,一坐下来做设计就好几个小时不带动的,你不是每天叨叨说你这儿疼、那儿疼,哪哪都疼吗?」 「我说疼是在跟你撒娇。」言半夏不满地撅嘴。 司南星帮她带上公寓的门,扶着她慢慢走去电梯:「老实告诉我,你的腰是不是疼了?」 言半夏攥着司南星的袖子,软乎乎地说:「我能不能过几天再去正骨啦?没准过几天,我腰不疼了,腿脚也利索了。」 「就你那猪蹄儿还想着腰不疼了,腿脚也利索了,然后一口气跑上五楼吗?」电梯里没人,司南星侧过身子挡住监控,捧起言半夏的脸响亮地啵了一下,「你gg词儿背得不错,这是奖励。」 言半夏嫌弃地用手背擦掉司南星的口水:「如果奖励是今天不去正骨就差不多,正骨真的好痛。」 司南星发现言半夏没有掏出酒精洗手液搓手,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心里充满「我家小女初长成」的感慨:「我家夏夏终于踏出改变的一大步,夏夏长大了。」 「你是不是早餐吃太饱,饭气攻心想睡觉,所以胡言乱语?」言半夏赏了司南星一个力气不大的肘击,自豪地用大拇指蹭了蹭鼻尖,「我是你姐,来,叫声姐姐听听。」 「我怎么忽然听不懂中文了。」 「你个猪。」言半夏笑骂。 本来言半夏是想坐地铁去八大道,因为八大道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多人,何况今天周六,特别堵车,但司南星坚持开车,她的意思是既然周六,人肯定更多,没准在地铁车厢没位子坐,她不愿意让言半夏在受伤的时候还跟别人挤地铁。 第58页 值得关注的重点是,为了方便脚踝敷药,言半夏穿了人字拖。 「从曼哈顿开车去布鲁克林,这油费和停车费得多——」 「你打算穿着人字拖坐地铁?那我没意见。」 「这油费和停车费得多便宜呀!我们当然开车啦!」 纽约地铁有多戳言半夏这个洁癖的痛点,司南星了如指掌,想必她平时很少穿人字拖出门也是这个原因吧,她说过,曾经扔了一双穿了不到一个月的帆布鞋,原因是她在地铁站踩到脏东西了,但是也幸好穿的是帆布鞋,如果是凉鞋或者人字拖,她可能会双脚泡滴露。 言半夏连接车载蓝牙,五音不全地飙歌,她认真唱歌很好听,现在就是闹着玩儿。 司南星揉着被魔音持续攻击的耳朵,默默记下言半夏紧张时会变话唠或者唱歌的习惯。 「一起唱吗?」 在红绿灯路口停下,司南星宠溺地歪头看着言半夏,言半夏忽然来了劲儿,拽过司南星的胳膊,瞧瞧司南星,又瞧瞧车载蓝牙,暗示地挑了挑眉。 言半夏是闹着玩儿的五音不全,然而司南星是真正的五音不全。 「有我带着你唱,不会走音啦,而且我们初二的元旦汇演不是还表演过《睫毛弯弯》嘛。」 「你也说了,那是表演,只要跳舞就好。」司南星哭笑不得,抬眼看了红绿灯,温柔地用手臂抵开还要往她身上靠的言半夏,「开车了,别闹。」 言半夏对司南星做了个鬼脸,乖乖坐好。 车载蓝牙随机播放言半夏手机下载的歌,清脆的钢琴前奏响起,在第二段歌词慢慢加入鼓点和吉他的伴奏。 言半夏握着手机放在嘴边假装是话筒:「我不闹,我正经点儿唱歌给你听。」 「洗耳恭听。」 好久没在司南星面前唱歌,言半夏有点紧张,她深唿吸之后正好赶上《爱笑的眼睛》的第一段副歌:「离开你我才发现自己那爱笑的眼睛,流过泪,像躲不过的暴风雨,淋湿的昨天删去,离开你我才发现自己那爱笑的眼睛,再见到你,我一定让自己,让自己决定。」 「离开你我才找回自己那爱笑的眼睛」唱成「离开你我才发现自己那爱笑的眼睛」,「再见爱情」唱成「再见到你」。 言半夏有意唱错两次歌词,司南星听得心里一动,思忖着今天或许是戴上戒指的好日子。 「好啦,不给你唱苦情歌啦,今天天气好,心情也好。」言半夏在手机选了一首歌,左摇右摆地唱了起来,「你的身边要不是比天边还遥远,勇气怎么出现,当我终于住进你的心里,分享同一个世界,身后错过痛过漫长情节都变甜美,只有我了解这幸福感觉,美得值得去付出一切,能够遇见你认识你喜欢你爱上你,感谢我每滴眼泪。」 「暴露年龄了,夏夏。」 「嫌我老?」言半夏用力地戳司南星的侧脸,「还笑得这么开心!」 然后,车载蓝牙愉快地响起《睫毛弯弯》的前奏。 司南星长嘆,委屈地吐槽言半夏非要把她初二的黑歷史扒出来,言半夏无辜地双手举高,言之凿凿地表示她没选歌,的确是随机播放。 初二的司南星穿了《睫毛弯弯》mv的同款裙子,非常不自在,于是上台前也穿了校裤。 元旦汇演在冬天,mv的白色高筒袜改成白色长靴,其他同学都是梦幻的公主蓬蓬裙,只有司南星鹤立鸡群,裙子下面是一条浅蓝色的校裤,还胀鼓鼓地把裤脚塞进白色长靴里。 「好好好,我换歌啦。」言半夏满心欢喜地点开自己百听不厌的歌单,一首接一首,风格迥异但都很好听,「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还在回味你给过的温柔,我轻轻地尝一口这香浓的诱惑,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无奖竞猜,我第一次听周杰伦的歌是在小学三年级,请问,我第一次听的是周杰伦的哪首歌?」 「能不能换成有奖竞猜,不然没有猜对的动力。」 言半夏撇撇嘴,不以为然:「你就这么有自信一定能猜对?那好,如果你能猜对,等我脚好了,我给你跳《睫毛弯弯》怎么样?」 「呃,让我想想,到底是什么歌,啊,忽然想不起来。」 言半夏听到她这么做作的语气就觉得很无语:「你太浮夸了。」 「七里香。」司南星悠闲地单手打方向盘,转入铁打医馆所在的街道,「夏夏记得最近多看看《睫毛弯弯》mv,如果跳错舞步,我会让你重新再跳。」 「……司南星你丫的不是狮子座,你就是一狐狸!」 -------------------- s.h.e-爱上你 第30章 司南星瞪了桑燃一眼 从铁打医馆走出来的言半夏恹了吧唧,一只手扶腰,另一只手被司南星搀着。 司南星那紧蹙的眉毛自从进了铁打医馆就没松开过,她知道正骨很痛,但没想到会痛成这样,医师还让她帮忙摁住言半夏乱挥的双手,她一低头就看到言半夏哭得通红的脸蛋儿,像是有人拿着剪刀往她的太阳穴狂戳,难怪言半夏一年只会正骨一次。 言半夏哭到打嗝,难过地说:「我脚好了也不跳舞,你欺负我,我都说了过几天就不疼了,你非要我来正骨,左边脚踝敷了药,后腰正骨,好痛!」 「好,不跳,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第59页 哪怕言半夏让司南星给她捞水中的月亮,司南星也会毫不迟疑地买一个竹篓陪她闹。 「这儿53街,你走到路口往左拐,走两条街,55街有很好吃的煎饼果子路边摊,我想吃。」 「我现在去买,你坐车里等我,别乱动,好好休息。」 言半夏清楚司南星现在最好说话了,她沉默许久,决定向她坦白眼睛的事情。 「我眼睛……诶,桑燃在微信找我?」 桑燃发了很多感嘆号,言半夏直觉跟邢亦有关,立刻点开微信,她想向司南星坦白的事情只好往后挪一挪。 司南星顿住脚步,回头问:「你眼睛不舒服吗?我车里有人工泪液,你拆一个滴一下眼睛。」 「没,我就是炫耀一下我眼睛很好看,因为我双眼皮,你单眼皮。」 言半夏口不对心地敷衍司南星,看完桑燃发过来的微信,她苦恼地嘆气,直至司南星买了热腾腾的煎饼果子回来,她机械人似的给司南星挤酒精洗手液,接过煎饼果子却迟迟不吃。 「不饿吗?那别捧着,烫,我帮你先放好,待会儿饿了再吃。」 言半夏捂着脸,闷闷地说:「阿亦跟桑燃失联了。我刚刚给阿亦发了微信,也没有回覆,现在国内是周六晚上11点多,她喜欢熬夜追剧,不可能这么早睡。」 邢亦答应言半夏回到重庆会发微信报平安,但是她没有,那段时间言半夏正好忙着处理被诬衊抄袭的事情,邢亦没有给她发微信,她一时也忘了。 言半夏自责地敲自己脑袋:「阿亦不跟桑燃联繫,我能理解,可能回国没谈妥,还在冷战,但她连我的微信也不回。」 司南星握住言半夏的手腕不让她继续打自己,抱起她在后车座坐好,一边给她扫背,一边抽出她手里紧攥的手机看聊天记录。 [燃烧了整个沙漠]:!!!!!!!!!!!!!!!!!!!! [燃烧了整个沙漠]:邢亦有没有联繫你? [燃烧了整个沙漠]:你看看上次我们聊天的日期,邢亦没有找我已经足足两个月了! [燃烧了整个沙漠]:我让朋友帮忙查了她订机票的软体,她还在纽约! [燃烧了整个沙漠]:言半夏,我希望你不要跟邢亦一起骗我! [燃烧了整个沙漠]:言半夏你回我微信! [燃烧了整个沙漠]:邢亦到底有没有联繫你! 司南星越看越烦躁,心说桑燃到底是什么星座啊,怎么比她这个狮子座还横。 [summer]:你有病没病,你女朋友被你自己气跑了,你来我女朋友这儿撒气干什么? [summer]:我司南星,你看你干的好事,夏夏搂着我脖子哭着呢,没空理你。 [summer]:既然你朋友有能耐查到邢亦订机票的软体,那你让你朋友顺便查一下订民宿的软体啊,来我们这儿撒野,没事儿吧你? [summer]:邢亦一月份来过纽约,自己悄悄在冷泉小镇待了一段时间,秒删朋友圈被夏夏发现,所以夏夏这才知道她在纽约,她们吃了一次饭,然后邢亦说订了凌晨的机票回重庆,之后就没有联繫了。 [summer]:刚刚查了,纽约直飞重庆的航班每天只有一班,在下午,国际航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邢亦却说订了凌晨的机票,除非她有钱也不捨得花所以买的中途转机。 [summer]:不过你已经查了她订机票的软体,这么笃定她还在纽约,干脆查她订民宿的软体,不就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summer]:你要是着急,你就来纽约找她。 [summer]:在微信跟她发小发脾气,你可真行。 [燃烧了整个沙漠]:谢谢。 [summer]:不必。 [summer]:女朋友是用来哄的,你能耐,居然把女朋友气跑了。 [燃烧了整个沙漠]:没跑,她只是躲着我,不想见我。 [summer]:那你更要好好哄啊,你看我,千里迢迢地追过来,不就复合了吗? 桑燃被司南星怼了一通,心里有气,瞅见司南星还摆起款来教训她了,怒气更是直冲天灵盖,愤恨地打字,幽幽地回復。 [燃烧了整个沙漠]:你还没进群吧? 「我靠!桑燃是故意的吧!哪壶不开提哪壶,夏夏,我们能不能劝分不劝合啊,诶你怎么哭得更凶了,你拿我手机看什么了。」 言半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司南星拿过自己的手机看,原来言半夏在搜索纽约近两个月的失踪新闻。 「别担心,邢亦她在大学的时候就是傻人有傻福,她肯定会没事儿的。」 桑燃再次麻烦朋友查了邢亦订民宿的软体,得知她在冷泉小镇的民宿租了四个月。 桑燃的美签没有过期,赶紧订了后天的机票,她小时候经常去洛杉矶旅游,纽约还是第一次来,不认识路,所以言半夏来接机,有车的司南星自然也要来。 「她不是你发小吗!她来了你住的城市,你为什么不看好她!」 言半夏很明白桑燃的心情,邢亦跟她失联了两个月,她心里着急,纳闷又生气,所以她把气撒在自己身上也是情有可原,而且自己不是完全没有责任,邢亦是还在纽约的时候失联的,如果她能早点记起邢亦没有发微信给自己,桑燃也不至于急成这样。 言半夏能理解,但司南星完全不能理解。 司南星往前跨了一步,将言半夏护在身后,气场更盛的她即使面对身高一样的桑燃也毫不怯场。 第60页 「你要是失忆了,我就给你再说一回!你有病没病,你女朋友被你自己气跑了,你来我女朋友这儿撒气干什么!」 言半夏在身后心急地挠挠司南星的手心,被司南星不耐烦地甩开。 「夏夏你别挠我,我今儿非得骂醒桑燃这傻逼玩意儿不可!我说桑燃你有完没完啊,你和邢亦好了这些年,她家里什么情况,她什么性格,你不清楚吗?她是自愿去相亲的吗?她瞒着你,好,这事儿算她不对,她不该瞒你,应该跟你坦诚地说出来,好了,说出来了,然后呢?」 桑燃咬牙切齿地说:「然后我肯定不准她去相亲。」 「这就是问题,」司南星在身后拉起言半夏的手,挠了回去,「你不准邢亦相亲,相亲对象跟她妈告状,说她没去,接着她妈又给她施压,说她不去相亲就下次回家参加丧礼,桑燃,你在道德高处指责邢亦做错之前,能不能换位思考一下?一边是你,另一边是她妈,你们对她来说都是不能失去的人,你要她怎么选?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我家人很开明,我……」 「桑燃!」司南星打断桑燃的话,冷冷地说,「你还是不懂什么叫换位思考,我说的是——如果。」 桑燃揉着眉心,在衣兜胡乱地抓了一把,没能找到香菸。 飞机上禁止抽菸,她过安检之前就把烟盒扔了,她菸瘾不大,因为邢亦不喜欢烟味,她和邢亦在一起这些年都没抽过,最近只是太心烦了,在重庆的时候几乎一天一包。 言半夏从司南星身后探头,小心翼翼地递上盒装的薄荷糖:「刚买的,还没吃过,你如果菸瘾犯了就吃糖,阿亦不喜欢烟味,还有,你那天在咖啡店跟那个小弟弟闹不愉快,小弟弟回去告状了,阿姨又给她施压,你都不知道吧?」 桑燃道谢接过,拆开包装,一股脑地倒了好多薄荷糖在嘴里,用力地咬碎。 言半夏有些汗颜,这样吃薄荷糖跟咬着吃雪糕有什么区别,桑燃不怕头痛吗? 「是个狠人,」司南星歪头小声问,「我好奇很久了,她什么星座,对自己这么狠。」 「白羊,也不能完全说是星座学这么以偏概全啦,桑燃只是性格有点沖,炮仗颈,脾气大,但也很快消气,即使是让她生气的事情也不会放在心上很久,所以我相信,只要她跟邢亦能够好好聊一聊,她们没准聊一半就聊开了,然后就开开心心地聊到床上去啦。」 「你思想怎么这么黄色呢。」 「小样儿跟我装?第一天上班,啃我脖子又啃我锁骨的的人敢情不是你?」 出发中央车站之前,司南星接到合伙人的电话。 合伙人知道司南星和言半夏今天请假了,但是忽然有客户约在外面见面,工作室如果只带纪时一个实习助理好像有点不尊重客户,所以他打电话问司南星,看她和言半夏谁有空赶回去。 司南星跟桑燃话不投机半句多,当然去合伙人那边的心情更舒畅,她挂了合伙人的电话,接着拨通华人电召车的电话。 「干嘛叫电召车,打车不就行了,我又不缺那点钱。」 作为在场唯一的穷孩子早当家的言半夏心里有点揪着疼。 司南星瞪了桑燃一眼,警告道:「你能不能好好儿学学什么叫换位思考?你要不懂回家问爸妈,」司南星迅速地看了看言半夏的方向,继续对桑燃说,「节俭是美德,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浑话!」 桑燃幡然醒悟,诚恳地跟言半夏道歉。 「好啦,别吵啦,桑燃出来机场多久,你就跟她吵了多久。」言半夏拍拍司南星的手臂,笑着说,「我没事,有钱的确很棒呀,泡在蜜罐里长大多好,吃苦又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情。」 桑燃正想开口表示言半夏真是明白事理。 「只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居然会气跑了自己的女朋友诶!」言半夏幽幽补刀,淡淡地说,「两个月了诶,居然现在才想起来找女朋友,还去女朋友的髮小那儿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小朋友一样扭计。」 桑燃心说,还好刚才没说「明白事理」这句话。 「不过,扭计是什么意思?」 言半夏清了清嗓子,跟司南星交换了一个「你懂」的眼神,接着她欢快地唱起儿歌,司南星就跟在她后面唱和音。 「我是一条小青。」 「小青龙小青龙。」 「我有许多小秘密。」 「小秘密小秘密。」 桑燃一头雾水:「你们怎么还唱上了噻?」 言半夏笑眯眯地转了一个圈,得意地挑眉:「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桑燃总算反应过来言半夏是在回答「扭计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 -------------------- 粤语小课堂:扭计 闹别扭/发脾气 第31章 就是委屈了 因为接到出手阔绰的客户的稿子,合伙人打算请工作室的员工奢侈一顿,告诉司南星打电话通知言半夏过来。 纪时撅嘴,亲昵地挽着司南星的胳膊:「学姐今天又没来,干嘛叫上她,无功不受禄。」 合伙人无语地盯着纪时好一会儿,在心里计算,纪时每周工作20个小时,她来工作室已经有两个月,120个小时的实习时间早就超过了。 司南星不耐烦地抽出手臂,一张臭脸写满了「离我远点」。 第61页 「南星姐姐,你就让我抱一抱嘛,天气很冷诶,」纪时模仿言半夏对司南星撒娇的模样,耸了耸鼻子,软乎乎地说,「而且南星姐姐长得这么高,让我特别有安全感。」 合伙人轻哼:「东施效颦。」 「穿着羽绒服的你跟穿着牛仔外套的我说你冷?」司南星冷漠道,「灯塔也高,你怎么不抱灯塔。」 纪时不傻,在工作室实习的这段时间,她很清楚司南星和言半夏是恋人关系。 然而,当纪时第一次见到司南星,她惊讶地发现司南星在自己眼里会发光,司南星于她而言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明知道再努力也永远不可能成为言半夏,但她仍然在意司南星对自己的印象,所以她每天上班都会提早两个小时起床,仔细地搭配衣服和化妆。 合伙人同情地拍拍司南星的肩膀,欠揍地说:「桃花朵朵开。」 司南星无奈极了:「先生,你别瞎说。」 「mr. johnson,我也想喊你先生。」 合伙人儒雅地笑着拒绝:「不了,亲疏有别。」 司南星泄气似的垮下肩膀,言半夏挂了她的电话,不过立即给她发了微信。 [summer]:这儿吵,接电话会听不到,你找我干嘛? [star]:接了大客户,先生请我们吃晚饭。 [summer]:桑燃错过了火车,我还在中央车站陪她,所以我就不过来了,等她出发,我坐地铁回家自己煮点吃的就行。 [star]:夏夏好久没下厨了!我想吃夏夏做的饭! [star]:我这就跟先生说我也不去了! [summer]:别闹,不要扫了先生的兴致。 [summer]:既然先生开心请吃饭,你让先生和纪时两个人去啊?别让先生败兴而归啦。 [star]:想你了。 [summer]:没见一两个小时而已。 [summer]:何况我的脚还没好,我也懒得过来了。 [star]:那你不要坐地铁,打车回去,我怕你在地铁车厢被挤一挤又伤哪儿了。 [star]:你记得做些好吃的奖励最近熬夜的自己,你那对黑眼圈越来越深,我看了就心疼。 [summer]:唠叨,知道啦。 [star]:今天也是想快点回家见到夏夏的一天。 「你干什么!」 司南星大声喝道,她脸色不虞,是真的生气了,她狠瞪着纪时,躲闪不及,被纪时凑过来看到她和言半夏的聊天记录。 「原来南星姐姐喊学姐夏夏,不如喊我时时,好不好嘛?」 「不好!」 「为什么呀,学姐是巨蟹座,时时也是巨蟹座呀。」 合伙人无言以对,拿过司南星的车钥匙,边嘆气,边走去停车场。 「纪时,你的实习时间已经超过120个小时,」司南星端起职业假笑,「今晚这顿饭就是你的欢送宴,以后不再见。」 其实桑燃很早坐上开往冷泉小镇的火车,言半夏也很早回到公寓,她洗了澡,吹干头髮,躺在床上,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放空时,司南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言半夏不敢接,不然安静的背景音一听就知道她不在中央车站,所以她挂了司南星的电话,发完微信之后,她还是躺着,上下左右地来回活动自己的眼球。 视野的黑点变多了。 她近两个星期总觉得眼睛里好像有眼睫毛戳着不舒服,预约了眼科,做了散瞳,结果不仅有干眼症,还有飞蚊症,并且她的眼底比正常人薄,不是因为近视变薄,而是天生就薄。 原来黑点是飞蚊症。 医生问她什么时候看到黑点,她谨慎地回忆,看到黑点是从近视开始,初中那会儿还傻憨憨地以为自己有超能力,因为同学的眼睛都看不到黑点。 如果只是干眼症和飞蚊症,只要滴眼药水,注意不要用眼过度就好。 「你有时候会看到闪光吗?」 「会。」 「在哪?什么时候?」 「大多在视野下方,白天和夜晚都试过,但不常见。」 医生告诉言半夏,她的左眼疑似视网膜裂孔,建议转介视网膜专科,由于视网膜专科的验眼仪器更加精准,假如确诊,必须尽早安排雷射修补手术,不然会有视网膜脱落的危险。 确诊后,负责任的医生第无数次打电话给言半夏,安慰她雷射修补手术不会很疼,只不过,她身为宇宙无敌超级怕痛协会的资深会员,再三告诉医生,她需要时间考虑。 「哎,算了,饿了。」 既来之则安之,言半夏不再躺着胡思乱想,翻身起床,活力满满地去做饭,她回家的时候买了一盒嫩豆腐,打算一半煲汤,一半和甜椒一起煎了,健康又美味。 吃过晚饭坐在客厅赶稿的言半夏正在专心构思,手机忘了设置不接收信息提醒,冷不丁收到纪时的简讯,于是她被反扣放在桌面震动的手机吓了一跳。 纪时发了一张照片,她笑靥如花地挽着一脸严肃的司南星的胳膊。 [纪时]:今晚是我的欢送宴啦,学姐你没有来好可惜哦,我实习时间满120个小时了,谢谢这段时间学姐的照顾,我会想你的。 「你怕是会想我的女朋友吧?」 言半夏不免觉得好笑,纪时和顾梓是在同一间补习社待过吗,怎么膈应人的方法一模一样,但职业病的她总觉得照片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她放大照片,在纪时的手背边缘发现一丁点儿痕迹。 第62页 手背边缘的颜色并不属于司南星的衣服颜色,言半夏懒得跟比她年纪小的纪时计较,毫无波澜地回復简讯。 [言半夏]:下次抠图抠好点儿,虽然你已经辞职了,但也不要丢我们工作室的脸。 言半夏把手机重新反扣放在桌面,苦恼地盯着电脑屏幕,很可惜,连一个像样的构思都没能想出来。 倏地,眼前闪屏似的黑了一瞬,言半夏顿觉胸闷想吐,视野变得扭曲,一会儿逆时针转,一会儿顺时针转。 「是因为视网膜裂孔吗?」她勐地握住桌沿,痛苦地撑着头,没能坚持多久就趴在桌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仍然胸闷想吐,「我只是熬了几天夜,不至于这么虚吧。」 可是言半夏忘了,她不仅连续熬夜好几天,早上着急出门还骗司南星吃过早餐,实际什么也没吃,为了提神,回到工作室附近就买喝了会胃疼的咖啡。 她本来就有低血糖,身子又虚,手脚一年四季都很冰,已经不是十几岁那会儿,没有那么好的新陈代谢,她哪里经得起这些折腾。 刚才她还一个人喜滋滋地吃了一整盒豆腐,豆腐性凉,所以现在身子虚得她头晕了、难受了,只能平躺在床上才能减轻天旋地转的噁心感。 言半夏没拿手机,她扶着墙,恍恍惚惚地走进卧室,不忘「节俭是美德」地关了客厅的灯,每走一步像是踩着软绵绵的云朵,眼前所见好似来到一个疯狂扭摆重叠的多维度空间。 司南星担心言半夏一个人在家不好好吃饭,不停给她发微信和打电话,但都没有回覆,回到公寓楼下发现她家关着灯,以为她还没回家。 言半夏不停冒汗,手脚比冰还冷,举起双手还会微微颤抖,她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胸闷想吐的不适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莫名其妙的飢饿感和非常熟悉的偏头痛。 她在黑暗里平躺着,因为看不清四周,听觉变得敏感,没由来地情绪低落。 她听到司南星用指纹开门的声音,想起纪时发的照片,明知道那只是抠图,但她现在就是委屈了。 她躺在冷冰冰的被窝里难受,司南星却和纪时一起吃欢送宴,而且司南星竟敢骗她说合伙人请吃饭,现在回家了也没有联繫她。 言半夏完全忘记她的手机被她孤单地留在客厅的大长桌。 第32章 给你我的所有 凌晨一点,司南星狂摁言半夏家的门铃。 言半夏被偏头痛折磨得够呛,即使睡着也不踏实,浅眠的她很快被门铃声惊醒。 「夏夏!你在家吗!」 「在,」言半夏有气无力地回答,她还是很晕,撑着床,慢慢地坐起来,从卧室到大门的距离愣是被她蹒跚着走出银河相隔的感觉,她打开客厅的灯,瞧见放在大长桌的手机,瞬间为几个小时前悲观厌世还吃醋的自己感到丢人,「你等我一下。」 她越走越晕,喘着粗气,艰难地翻出医保卡,满身大汗地开门。 司南星箭步沖前,将她用力抱住:「你干什么不回微信不听电话!」 「睡了,没看手机,」言半夏费劲地拍打司南星箍紧她的手臂,要是司南星再不松开她,她极大可能直接在司南星的怀里晕过去,「松手,我透不过气。」 司南星听话地拉开距离,皱眉盯着她惨白的唇:「生病了?」 「是啦,」言半夏费劲地笑笑,「能麻烦你送我去医院吗?」 言半夏在急诊昏昏欲睡地挂葡萄糖时,医生看了报告,告诉司南星,言半夏的身体各项指数偏低,建议住院做详细检查。 司南星二话不说就随护士办理住院手续,等她回到急诊,言半夏的睡姿从平躺变成侧躺,呢喃重复「好冷」,手背尽显青筋,痛苦地揪着被子。 言半夏忽然高烧,医生加上退烧的吊瓶,解释言半夏最近太累,从而导致免疫力下降。 她烧得迷迷煳煳,潜意识不喜欢疼痛,抬起输液的那只手想推开为她抽血的护士,司南星摁住她,轻声哄着,等护士走开,她又烦躁地扯戴在手腕的医院手环,还是被司南星温柔地哄好了。 「这是你在医院的身份证。」 言半夏不高兴地瞅了眼右手写着「banxia yan」的萤光绿手环,非常嫌弃:「它颜色不好看。」 输液速度比较快,言半夏输液的那只手不一会儿就像待在冰窖里一样,司南星将她的手塞进被窝,正想起身麻烦护士过来调慢速度。 「眼前有两个南星诶。」 司南星脚步一顿,低头瞧见言半夏清瘦的手腕,正虚虚地拉着她的衣摆,仿佛害怕她会离开,只见言半夏缓慢地张开五指,然后将她的衣摆牢牢握住。 「两个南星要去哪?」 「夏夏乖,我去找护士,」司南星将她输液的那只手再次塞进被窝,「你现在输液速度太快了,我怕你心脏负荷不来。」 言半夏慢半拍地抬头看向吊瓶,笑得眯起眼睛:「不会有事啦,我之前胃痛输液也这么快,你要相信医生和护士。」 「你之前也进医院了?」 假如在纽约生病,不严重的会去诊所,但诊所除了疫苗,不会打针,因此,如果病得严重,而且诊所已经下班,那就只能去医院的急诊挂吊瓶。 黑白分明的瞳仁或许因为病着比平日更为波光潋滟,言半夏直勾勾盯着司南星时更是要命的好看。 第63页 「你之前是不是胃痛来医院了?」 言半夏抬起没输液的左手揉了揉眼睛,一时说「好疼」,一时说「好饿」,司南星不清楚她到底是醒着还是迷煳着。 眼睛被她揉出红血丝,司南星轻嘆,摁住她的手,心疼地捧起她的脸,轻轻啄了一下她的眼睛:「夏夏哪儿不舒服?」 言半夏依赖地勾住司南星的脖子,无精打采地说:「我抱住左边的南星啦,我要告诉左边的南星一个好多年前的秘密,你不准告诉右边的南星,因为右边的南星不喜欢。」 输液在抽血的位置,于是司南星着急地拉过她的胳膊一看,输液的针头果然回流了一点血,她坐在床边紧握言半夏的手,语气温柔地哄:「好,不告诉她,但你要听话,暂时不要动右手。」 「右边的南星不喜欢我晕车,她会很不耐烦地打断我说话,她太讨厌了。」言半夏的指尖挠了挠司南星的手心,接着用微凉的指腹轻轻按住刚才挠过的地方,「期末考的第一天,我请假了,出国体检一共扎了五针,然后发烧了。」 「我知道夏夏那时候很难受,对不起。」司南星用嘴唇碰碰她的额头,还是很烫。 言半夏鬼灵精地竖起食指凑到嘴边「嘘」了一声:「我那时候觉得出国读书好厉害,肯定能学好英语,我很想告诉南星,又很怕告诉她,我不捨得她,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好喜欢她。」 「我也好喜欢你,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眼睛很红的司南星堪堪忍住想哭的冲动,「是我不好,我那时候只会对你乱发脾气。」 「我第二天发着烧回去考试,不知道是不是发烧有buff,我没考我拉分最多的语文,病着还能考进理科生的年级前二十,我是不是很厉害?夸我,快夸我……哎呀你别哭啦,你单眼皮诶,哭肿了眼睛很丑诶,我颜控哦,如果你变丑了,我就去找右边的南星,不管你啦。」 「不准,」司南星无厘头地跟自己吃醋,「你要去找谁?我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去找别人?还有,不准不管我,我偏要你管。」 「那你别哭嘛,」言半夏轻拍司南星,「summer拍了拍star并说,star哭的时候很丑诶。」 「嗯,一家两口,南星最丑。」 言半夏扑哧笑出声,睏倦地埋进被窝,委屈咕哝:「不好闻。」 司南星替她掖好被子,转身走出医院,拿了放在车里的毛毯,火急火燎地折回急诊给她盖上:「好好睡一觉吧,这次我守着你,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在医院了。」 两天后,言半夏的身体各项指数恢復正常,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桑燃和邢亦赶到医院探望,顺便跟她告别,说是买了下午的机票回重庆。 她们情意浓浓,聊到难为情的事情,邢亦竟然会撒娇地轻捶桑燃,如此明目张胆地发狗粮,绝对是和好了,而且感情比以前更好。 「今天不冷。」言半夏指着邢亦的围巾,意有所指。 邢亦赧然轻笑,桑燃餍足地耸肩。 「哎哟,敢情我这两天病着的时候,你们在冷泉小镇很快乐嘛。」 「走走走,你们的甜蜜光波快要闪瞎我们,」司南星假装无情地赶走桑燃和邢亦,过去机场需要时间,司南星是怕她们会错过航班。 桑燃贱兮兮地对司南星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祝你早日进群。」 司南星被戳中痛点,气急败坏地反驳桑燃,自然没注意到言半夏听到「瞎」这个字的呆楞反应。 言半夏揉揉眉心,心虚地扯开话题:「我看到星座帖说,巨蟹座的爱像是好吃的蛋糕,吃了还想再吃,狮子座的爱像是大碗的牛肉面,货真价实。」 「星座帖都是胡诌,你信?」 她想起司南星之前煮的那碗牛腩米粉:「我的心就是被你煮的牛腩米粉拐走了,你要怎么还我?」 「给你我的所有。」 司南星头也没抬,忙着出院收拾的动作不停,像是随意,也像是自然反应,但毫无敷衍,没有轰轰烈烈或者热泪盈眶的铺垫,好似在聊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就这么平淡地说出真心话。 「i will give my all to you,you are my end and my beginning。」 「歌词呀?」言半夏不满地哼唧,「敷衍我?」 司南星莞尔:「没有敷衍,虽然是歌词,但也是我的真心话。」 「how many times do i have to tell you,even when you are crying you are beautiful too。」言半夏唱了同一首歌的歌词,摁住她收拾的动作,弯腰亲吻她的额头,「一家两口,南星不丑。」 -------------------- john legend-all of me 第33章 i do 司南星从背后圈住推购物车的言半夏。 言半夏提醒:「这儿是唐人街的超市。」 司南星不以为然:「别人管不着。」 「你真的改变好多,有时候我还挺怀念以前那个对我说一不二、极其霸道又小气、还经常乱吃醋的司南星,现在的你一点儿也不像你。」 「不像么。」司南星抵在她肩膀那儿,笑了笑。 「一点儿都不像。」言半夏试图拽开她搂着自己的手,「松开,待会儿被小孩看到,小孩的家长会说我们影响他们的孩子。」 「我们在纽约结婚是合法的,你管别人怎么说呢,真有这样的家长,那他们的孩子早就输在起跑线了,用得着被我们影响?」 第64页 「……恭喜霸道狮子解锁护短和毒舌技能。」 「护短是必须的,」司南星捏住言半夏的下巴往后抬起,满足地亲了她一口,「但毒舌,这我可不同意了啊,我什么时候都不毒舌好吗,我刚刚亲了你,你中毒了么?」 「就会抠字眼儿逗我玩。」言半夏挣开她的怀抱,拿起两盒麦片认真对比哪个更健康。 「况且,我哪儿霸道了,我只是你的撒娇奶猫。」 「谁家奶猫长这么高,一米七五。」 司南星弯腰,无赖地再次抱住言半夏:「一米七五的奶猫只喜欢一米五五的巨蟹。」 言半夏正色地纠正:「是一米五六。」 「四捨五入……好好好,你别瞪我,你那大眼睛瞪人的时候真瘆得慌,你先看着麦片,我去买牛肉,今晚给你做好吃的牛肉面,保证货真价实。」 言半夏笑话她:「你不是说不信星座帖么。」 职业决定她们或多或少被迫熬夜,言半夏的住院让司南星暗下决定,以后除了偶尔做言半夏想吃的解解馋,其余时间她都会按照医生的养生食谱,少油少盐,不然也对不住她们的名字。 南星和半夏都是药材的名字,她们怎么能不养生。 「你还记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吗?」 「记得呀,你说我们天生一对,因为南星和半夏都是药材的名字,半夏是天南星科植物,南星是半夏属植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们——」司南星迅速地来回指了指自己和言半夏,「药材cp。」 「不如叫养生cp吧,」言半夏把一盒麦片放进购物车,「听着高级。」 已近黄昏,大自然渲染的渐变晚霞好看地挂在天边。 司南星的车送去修理,她提着购物袋,牵起言半夏,有说有笑地踏进橘色夕阳。 余晖如火,地铁正是下班高峰期,上班族靠在车门摇摇晃晃地打瞌睡,学生坐在一起聊刚才谁唱歌跑调,还有爸妈接幼儿园放学的小孩回家。 有个精力特充沛的小女孩,不像那些上了一整天幼儿园就哭着找爸妈的小孩,她现在活泼地在妈妈怀里手舞足蹈,结果一不小心就撞到后脑勺了。 言半夏好奇地循着声响望过去,小女孩捂着后脑勺,要哭不哭,很是可怜。 她走过去,拿出刚买的巧克力在小女孩眼前晃了晃,小女孩立刻来了精神,自来熟地伸手要她抱抱,碰巧小女孩的妈妈要接一个很重要的电话,只好一脸歉意地看着小女孩赖在她怀里。 言半夏抱起小女孩轻声哄的模样太温柔、太熟悉,仿佛这个画面在司南星的脑海里出现过很多次,言半夏应该很喜欢小孩,但她们没办法拥有同时具备她们dna的小孩。 司南星有些自责,心说,言半夏没有自己的孩子会觉得遗憾吗? 回到公寓,司南星冷不丁地提议:「我们领养一个小女孩。」 「啊?好、好吧,」言半夏不开心地低头,有些失落,「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小孩的家是不完整的?」 「啊?你不是喜欢小孩吗?我看你刚才哄小女孩可温柔了,你哄我根本不会这么温柔。」 此起彼伏地「啊」了好一阵,她们终于解开彼此的疑问,笑点很低的言半夏笑到肚子疼,惯是高冷的司南星也笑出眼泪。 「你说我哄小女孩比哄你温柔,要是领养,你不得天天吃醋?」言半夏从背后抱住司南星,舒服地靠着她的背,听她说话时胸腔产生的共鸣,「你真的不想要小孩?」 「不想,」司南星转身搂住于她而言就是她唯一的小朋友的言半夏,「我有你了。」 言半夏试探地问:「那……你戒指还在吗?」 「嗯?」司南星顾着蹭她的头顶,没听清她问什么,在蹭到有点湿润的头髮后,略略不满,「你又没把头髮吹干。」 「彻底吹干很伤头髮,我的自然卷还不够卷吗?不是,谁要跟你说这个啦!」言半夏探身关火,抬头认真地注视司南星,「你戒指呢?」 柔和的春风飘进厨房,带来樱花的淡雅清香,也带走厨房的浓郁牛肉香飘向夜空。 司南星点穴似的被定住,眼睛越瞪越大。 言半夏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右手塞进睡裤的口袋,紧紧攥住有点硌手的圆环,她就不该在家里洗澡之后还把戒指带过来,她压根儿没想过万一司南星把戒指留在国内怎么办。 鼻腔飘满牛肉的酱香,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更觉尴尬的言半夏困窘低头,悔不当初:「我先出去,不在厨房闹你了。」 「言半夏。」 司南星一把抓住言半夏的手臂,沉了嗓音地喊她的全名,听起来十分严肃。 厨房的灯是偏冷调的云峰白,此刻映在她们的脸上却是暖调的温柔。 司南星能看清言半夏脸颊的粉红,很像她今天在工作室做古风海报挑选的芍药耕红,淡淡的红,恰到好处的漂亮,她甚至记得cmyk是0、50、16、0。 言半夏被司南星盯得害羞,不敢直视她,于是抬头望向天花板的灯,走神地想起itoshiroshi这个单词,她之前在微博看过,itoshiroshi是指最纯粹的白色光芒,很刺眼,但会让人无法自拔地想继续看。 就像她一直喜欢着的司南星,耀眼得像是难以接近,但只要轻轻触碰,就会情不自禁地陷进去。 第65页 「你在想什么?」 言半夏回过神,愣愣地回答:「白色……itoshiroshi……」 她们不愧是读设计的,就连表白也能同步走神地想到色彩。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喊你全名吗?」 「哎,对!」言半夏委屈地耸耸鼻子,气愤地说,「你干嘛喊我全名,认识这么久,你都没喊过几次!」 司南星悠闲地靠在流理台,双手不紧不慢地捏着言半夏的侧腰,歪歪地慵懒地凑上前,像逗猫一样挠她的下巴,温柔地看着她笑。 好想办了言半夏。 时机不对,司南星觉得好可惜,言半夏是不知道她此时此刻有多可爱。 「牧师问的是全名还是小名?」 「当然是全……」言半夏立刻反应过来,抓住司南星的睡衣兴奋地摇,「你戒指在这儿!」 司南星用手指慢悠悠地勾出脖子的项鍊,链坠就是六年前的戒指,言半夏捏起看了看戒指内侧,刻着的「summer」一如当初。 「你刚住院的那个晚上,高烧不退,烧得你迷迷煳煳,偶尔清醒就逗我几句,或者抱怨头痛,但更多的时间,你都是把脸躲进被窝,哭着喊我的名字,问我在哪。」司南星深深嘆气,眼底酝出骇人的红斑,边说边哭,「夏夏,对不起,我陪你一起疼这个诺言,我没有兑现,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不会再推开你,你也不准不要我。」 「现在你真的是猫了,」言半夏无奈地逗她,捧起她的脸到处乱亲,「都哭成小花猫了。」 「你住院的时候,我回家不仅找你穿着也合身的换洗衣服,我还把戒指戴在身上了,不过,你个小洁癖呀,都病成那样了,还是不肯告诉我密码,不让我进你家,在医院两天都是穿我的衣服,不乖。」 「你衣服香,」言半夏笑着说,「好多年前就告诉你啦,你衣服香,我喜欢穿。」 故态復萌,司南星变回以往的霸道:「左手伸出来。」 「不——要——」言半夏恃宠生娇,拉长声音说话,慵懒地窝在她怀里,使劲摇头,「你好兇喔,虽然吓不到我,嘿嘿,但我不要做第一个,你先伸手嘛。」 「好。」 司南星捏着言半夏的肩膀轻轻推开,从未有过的紧张和诚恳纠结地在她脸上同时出现,哭过的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言半夏,像是可怜巴巴的狗狗眼,言半夏顿时心软成甜乎乎的软糖。 司南星伸出左手,手背向上,五指颤抖着张开。 「抖什么啦,我有说过不给你吗,真是的。」言半夏嗔怪道,掏出一直握在手心的戒指,捏起圆环慢慢地戴进她的无名指,「你还欠我一句话,提示,是英文。」 「i do。」 司南星摘掉项鍊的戒指,握起言半夏好看的手腕,平时嫌她太瘦以至于过分凸出的腕骨,现在在司南星眼里是蛊惑沦陷的致命毒药。 她吸引着她。 她使她疯狂沉沦。 「do you take me to be yourwful,不对,do you take me to be your partner?」 言半夏捏捏她的脸,愧疚地说:「为了瞒着我爸妈,我不能跟你註册结婚,已经很对不起你啦,所以你应该问do you take me to be yourwful partner。」 司南星的心紧紧一窒,她深唿吸一口气,嘴角勾起,却带着哭腔问:「do you take me to be yourwful partner?do you pledge to love and honor me throughout all your time in life?do you promise to remain faithful unto me,to support me,through all trials and joys?」 「i do。」 等待是时间赐予她们的馈赠。 她们终于一起拆开这份珍贵的礼物,收穫了满怀的夏天星星。 -------------------- 司南星:想进群qaq 第34章 晚安 菠萝荣升为司南星的挚爱水果,她不仅自己吃,还强迫言半夏一起吃,并且经常检查自己的指甲,殷勤地给言半夏揉腰。 年纪摆在这儿,有什么不懂的也早该懂了。 言半夏能做的只有命令自己在工作时,将脑里的黄色废料通通迅速倒掉,不期待,不强求,这事儿顺其自然就好。 五月,大学的毕业季。 合伙人打算招两个毕业生进来工作室当助理设计师,言半夏主动让出公寓给新来的助理设计师,然后从自己的公寓搬到对门的公寓。 言半夏搬家,如临大敌的却是司南星,整天神神叨叨,不知道她到底在焦虑啥,她的反常让言半夏这个讨厌搬家的洁癖非常摸不着头脑。 司南星家跟言半夏的记忆有很大出入,她不解地盯着司南星,司南星回她一个憨傻的灿烂笑容。 客厅那张毛茸茸的地毯早就扔了,但是,电视柜也不见了,摆在电视柜的沙漏挪到小茶几。 她不想工作躺着偷懒的布艺沙发还在,司南星正忙着给客厅的落地窗换上她之前家里挂的窗帘,红黑配色的大长桌和纯黑的木椅安静地待在落地窗前。 司南星住的公寓比她原来住的公寓更宽敞,原先她并不觉得,等她把自己的桌、椅、柜和小冰箱都搬过来以后,居然还有很多剩余空间。 司南星的卧室没有飘窗,言半夏的抱枕和毯子只好拿出来放在沙发。 橘色系的碎花碗筷放在同样是碎花但色系不同的碗筷旁边,床上四件套换成泼墨的款式,纯白的衣柜挨着原木的衣柜,卧室的窗帘没换,还是原来的浅灰。 第66页 言半夏戳了戳床褥,是她那张又低又硬的床褥,司南星的床褥太软,对她这个腰痛患者很不友好。 「南星,你床褥呢?」 「小区设有衣物捐赠回收点,我搬到那儿了,地毯也是。」司南星走过来想抱一抱言半夏,瞧见她洗好澡穿了睡衣,而自己刚刚在换窗帘,满身都是灰尘,怯怯地缩手,「我早就想再买一张床褥,不过你说浪费嘛,现在多好,你搬过来了,床褥也搬过来了,你以后在家里睡醒就不会不舒服了。」 言半夏注意到司南星收回想要拥抱的双手,她歉疚地背着手,拉住左手腕的头绳往外扯,狠狠地弹了一下。 她有严重洁癖,而且习惯独居近半年,忽然和司南星住在一起,她需要时间重新适应,不仅很怕自己的洁癖使司南星感到不自在,还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而觉得无比焦虑。 听闻在手腕戴头绳,洁癖犯了就拉住头绳弹自己的手腕,对于控制洁癖很有成效。 言半夏坚定地选择相信,可惜事与愿违。 她是出门一套衣服,回家不洗澡是一套衣服,但回家洗澡是另一套衣服,然后睡觉换上只穿着睡觉的衣服,假如出门,回家必须洗头。 一个人住的时候完全不认为这是麻烦,但同居以后,如果她一天换四套衣服,她就弹一下手腕。 她从来不向司南星提出共同生活时互相迁就的要求,司南星为她做出的让步已经够多,尽管如此,司南星的生活习惯竟也渐渐与她趋同。 司南星理解言半夏有洁癖,明白她的一切麻烦行为都是不得已,比起让言半夏迁就自己,她更希望自己迁就言半夏,所以她通过观察言半夏的生活习惯,再逐步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 言半夏不会开口向她要求,但她不捨得让言半夏为难,哪怕迁就的对象是自己,她也不捨得,她就是愿意事事都依着言半夏。 尤其当司南星发现言半夏经常偷偷背着手。 那晚,等言半夏熟睡后,司南星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机的照明灯,看见她左手腕内侧一道又一道淤青的细痕,又气又心疼的她多想当时就叫醒言半夏,严厉地教训一顿。 她哪儿知道头绳是这种用途,以为头绳戴在手腕只是为了方便随时随地绑头髮,可是,她又哪儿捨得吵醒挂着两个黑眼圈的言半夏,只好悄悄地将头绳取下来。 第二天睡醒,迷煳的言半夏下意识摸摸左手腕,顿时清醒,眼前是脸色滴水成冰的司南星,她态度诚恳,老老实实地道歉,保证不会再伤害自己。 识时务者为俊杰,适当的认怂很正确。 毕竟她前天才向司南星坦白左眼准备做雷射手术,气得司南星足足三个小时不理她。 雷射手术的第一步是向保险公司递交申请,保险公司审核后,会回復批准信或者否决信。 前天,司南星正在拆信,问言半夏要不要顺便帮忙拆她的信。 言半夏懒得动,抱着一碗草莓边吃边点头,毫不意外,司南星看了雷射手术的批准信,幸好没有气到理智全失,她还记得言半夏有洁癖,她先是洗了手,再面无表情地朝言半夏走去,周身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冷意。 其实炸毛狮子只需要「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就能轻松哄好。 亲是亲了,哄也哄了,司南星仍然较劲儿,非要搜到这首歌的原唱,欢快的节拍让她想一出是一出,她将毯子围起一圈,像裙子那样绑在言半夏的腰。 「这歌得配康康舞,记得甩裙子。」 「……不好吧。」 「惩——罚——」 司南星满意地靠在沙发,优雅翘腿,好看的修长手指跟随欢快的节拍敲打桌面。 言半夏撇嘴,越看她越像那些纸醉金迷的纨绔少爷。 「看我干什么?好好儿跳。」 「糜烂。」言半夏笑骂,不情不愿地提着毯子假装的裙子在踢腿。 「今儿就是被啐一句糜烂,爷也要一赏你勾人的舞姿。」 「哟,这不几分颜色就开染房的司老闆嘛,」言半夏没好气地翻白眼,一点也不淑女地抬腿蹬在沙发,掀起毯子,在司南星身旁支着一只腿,「司南星,你丫的还演上了?好玩儿是吧?」 司南星搓手傻笑。 结果大快人心——主要是大快言半夏的心。 失去卧室领地的司南星乖巧地睡客厅沙发,任凭她再委屈地在卧室门外嘶声叫喊,言半夏就是铁了心了,决不开门。 时间回到头绳被发现的现在。 言半夏有样学样,流里流气地说:「今儿太阳真好哇,爷要去刷牙洗脸了。」 她表面装得非常淡定,实际心里慌得不行,既然头绳已经被司南星悄没声息地拿走,说明司南星大概也许可能没有特别生气对吧,不然按她的狮子脾气,早就闹翻天了。 确实,比起生气,司南星更多的是心疼和自责。 她在怪自己没有好好照顾言半夏。 「洁癖没有不对,更爱干净不好吗?不喜欢可以慢慢改,但是不要再伤害自己。」司南星嘆气,拍拍她的屁股,赶她去梳洗。 「你跟我住在一起,难道不觉得我的洁癖麻烦吗?」 「不麻烦。」 「可是……连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很神经。」 「我也神经,我们神经到一块儿了,多好。」司南星轻轻踹一脚她的屁股,「还站在这儿胡思乱想,快去刷牙洗脸,然后出来吃早餐,要迟到啦。」 第67页 出门前,臭美的司南星想去浴室照镜子,被言半夏蛮力拦腰阻止。 「不用照啦!你超级无敌很好看!」 「你做了什么坏事吗?」 言半夏心虚地结巴,眼睛向上瞟:「哪、哪有。」 司南星挠她的痒痒肉:「嗯?」 「昨天晚上吃的火龙果消化得挺好,」言半夏的脸倏地红透,「我……刚刚在浴室放了屁,特臭。」 司南星很不给面子地大笑着出门。 新来的助理设计师分别跟着司南星和言半夏学习。 言半夏笑起来温柔亲切,助理有什么不懂的都愿意问她,她也会耐心解答。 相比之下,司南星那边的低气压就有点压抑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助理相处,而且她对不熟悉的人会不自觉地冷脸,一天下来,她的助理像是古代时刻注意脖子上那颗脑袋的宫人一样如履薄冰地工作,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言半夏。 合伙人瞅见司南星这别扭的性格就着急,而且助理设计师和设计师仍旧住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一直这么尴尬地处着。 他果断拍板,预订高级酒吧的顶楼,心说,工作室是时候聚会了,正巧下个月和下下个月是言半夏和司南星的生日,提早庆祝,热闹热闹。 纪时没能毕业,她的毕业设计做得不好,加上大学教授在联繫合伙人询问纪时的实习情况时,合伙人如实道出她能力不够但脾气很够,因此实习课的大学教授也没有让她通过,她得自掏腰包重新修读实习课和毕业设计课。 顾梓自从给言半夏发了她和司南星的贴脸自拍之后就没了消息,直至初中的群组偶然聊起顾梓,司南星和言半夏颇觉可惜地对她的遭遇感嘆一句世事无常。 张大军骗到比顾梓更年轻的女生,自是一脚踢开顾梓,给她一张回国的机票当作分手费,顾梓别无选择,灰头土脸地回家,被爸妈嫌弃没本事,跟了张大军这么久一点油水也捞不着。 顾梓的爸妈简直极品,皆是玩票性质。 她妈意外怀孕但没钱做人流,硬着头皮在15岁生了她,她爸完全没想过结婚,浪子怎么会栽在一个孩子身上,而且是赔钱货女儿,但她妈逼她爸给她办理户口、上小学,等他们都到了22岁,勉为其难地在民政局盖戳,一起抚养孩子,尽管还是各玩各的。 因为缺失父母的爱,顾梓在初中看到司南星对言半夏这么好,她既眼红又自卑,她也想得到司南星独一份的偏爱。 可是她凭什么跟言半夏争? 她学习成绩不好,即使能聊天的同学很多,可惜都不是真心朋友,言半夏虽然被很多同学孤立,但她顾着傻乐,每天笑得跟个没事人似的。 顾梓很清楚,她赢不了豁达开朗的言半夏。 从大一开始,她爸妈没再给她生活费,她爸恶狠狠地告诉她,他已经没钱买烟,她妈也没钱买衣服,他们还愿意付学费已经仁至义尽,她应该感恩戴德,要想有生活费就自己打工挣钱。 顾梓不想吃苦,恨不得钱从天上掉下来,于是,她通过软体认识了比她爸年纪还大的张大军,从此和张大军进行不道德的糖恋交易。 初中的群组忽然聊起顾梓是因为有个开制衣厂的初中同学,他最近在赶制一批成衣,急需人手,请了一群散工,哪想到这群平均年纪超过五十的女工里站着垂头丧气的顾梓。 这个初中同学很八卦,也是初中时没少受顾梓那跋扈的脾气,因此他四处打听,得知顾梓前段时间跟着糖爹出国旅游,结果没多久就被糖爹踹开,灰熘熘地回家又被爸妈嫌弃,爸妈强迫她嫁给一个六十岁的有钱人,她宁死不从,哭着说自己喜欢女生,被她妈追着打。 小县城对同性恋很抗拒,街坊指着顾梓爸妈臭骂,她爸妈过不下去了,干脆离婚,各奔东西,谁也不想背上她这个包袱。 无父无母的顾梓现在在深圳打工,她大学辍学,只能在制衣厂做着工资很低的剪线头工作。 本该一两句就终结的话题,愣是在群组唠出接近九百条信息,司南星和言半夏爬完楼,将发烫的手机放在一旁,相顾无言。 无论是初中那会儿跟顾梓要好的,还是受过顾梓脾气的,纷纷津津乐道地批判顾梓,甚至艾特司南星和言半夏出来发言,毕竟她们作为在初中、高中都没少被顾梓挤兑的代表,群组投来吃瓜并期待的目光,但她们始终沉默。 讨厌归讨厌,她们做不到听了顾梓的现状后还落井下石,当然,被顾梓伤害过的她们也不可能雪中送炭,因此什么都不说便是最好不过。 睡觉前,言半夏仍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司南星觉得意外,她没料到顾梓对言半夏的影响能够持续这么久。 「还想着顾梓那事儿?」司南星微微蹙眉,握住她的牙刷柄,「你牙刷刚换不到一周。」 言半夏有很多小癖好,比如咬牙刷、咬吸管、捏胳膊肘那块肉,想事情的时候尤其如此。 司南星帮她刷牙,她满嘴的牙膏沫子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别想了,」司南星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有同理心是好,但你不需要为顾梓的不幸担上任何责任,她的下场只是她咎由自取。」 刷了牙,洗了脸,司南星从背后拥着她准备睡觉,手在她的腰间轻轻抚摸,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忍不住深深嘆气。 第68页 「你让我别想,自己倒是嘆上气了。」 「毕竟是同学,哎,人各有命,有点唏嘘。」司南星亲她的耳朵,「睡吧,真不想了。」 言半夏翻过身与她面对面,半蜷缩地窝进她的怀里,像是没有安全感躲在避风港的受伤小兽。 司南星用力地抱住她,尔后慢慢松开,调整舒服的睡姿,轻吻她的额头:「晚安。」 第35章 我一直爱你 聚会的高级酒吧有着装要求。 合伙人是儒雅绅士,日常爱穿西装,两个帅哥助理纷纷表示毕业典礼的休闲西装正好合适,只有不爱穿裙子的司南星和不习惯穿裙子的言半夏盯着脚上的帆布鞋在头疼。 为此,她们忍痛放弃周末睡懒觉的时间,出门买衣服。 司南星果断绕开裙子区域,精挑细选,总算买到自己穿着自在、同时符合着装要求的衣服——宽松的直筒黑色西裤,裤脚像是旗袍的裙摆有一个小开衩,搭配简单暗纹设计的圆领七分袖衬衫。 言半夏被司南星坏笑着推去裙子区域,在司南星的语言引导之下,她彻底忘记自己当初买过一套小西装去工作室面试,那套深驼色的双面呢小西装完全符合着装要求。 以至于聚会当天,言半夏扭捏地侧着身子坐在吧檯的高脚凳。 她穿了一条高开衩、露背、细肩带的银白缎面裙子,为了不露出内衣这么尴尬,她特地买了low back内衣,用来固定内衣的两边带子扣在腰上,所以她根本不敢多吃,怕小肚腩凸出来。 言半夏的裙子是司南星挑的。 然而也是司南星在吃醋。 司南星既想向别人炫耀言半夏好看的蝴蝶骨,又想把言半夏带回家打上自己专属的标籤,这边儿搂着言半夏在顶楼走来走去,明摆着宣告天下她有一个超美的女朋友,那边儿就问服务生拿毛毯,扣扣搜搜地委屈着一张脸给言半夏披上,第无数次拒绝两个帅哥助理的邀酒,顺便瞪一眼警告不怀好意地打量言半夏的其他客人。 言半夏赌气地甩开毛毯:「不是你要我买这条裙子嘛,能耐啊你,司南星,我就不披毛毯!」 值得一提的是,司南星的助理是个一杯倒,香槟的酒精浓度并不高,但他喝了一杯就晕乎乎地抱着司南星的胳膊哭诉「star姐你怎么不管我,是不是我的设计不够summer姐的助理好看」。 司南星无奈地捏捏他的脖子,安慰几句就让言半夏的助理抬他走。 顶楼一角是支起葡萄架、挂着夜灯的卡座,那边儿人少,而且言半夏觉得卡座坐得舒服,起码不用在吧檯扭着屁股坐,宝石蓝的毛毯搭在高脚凳的椅背,她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得极其优雅。 世间万物在设计师眼里都拥有它们张扬又内敛的、独一无二的个性颜色。 本该具有唯一性的色彩,眼前对比明显的黑与白却让司南星恍神想起高二的冬天。 唿出的缥缈雾气缓慢而上,不一会儿就被凛冽的寒风吹散,漆黑一团的天空再也找不到那缕对比明显的孤单白雾。 那时的司南星在红绿灯路口等言半夏上学,她傻愣地望向天空,眼里装满浓厚的不舍。 如今,黑髮如墨、白裙如雪的言半夏懵然不知自己已是狮子锁定的猎物。 「夏夏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司南星难耐地开口,嗓音喑哑,她从葡萄架后面走过来,自然地坐在言半夏旁边,抱起她侧着身子坐在自己的大腿。 言半夏正盯着头顶的葡萄架发呆,还在数葡萄架到底挂了多少个涂了夜光颜料的啤酒瓶盖,忽然被司南星抱起,吓得她连忙搂住司南星的脖子,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你也喝醉了?」 司南星埋头不依不挠地吻着言半夏的锁骨,一边抓住她害羞抵抗的双手,一边轻揉她的后颈。 「干嘛啦,哈哈哈哈哈……痒诶。」 「夏夏,我们回家,好不好。」司南星暧昧地抚摸言半夏颈后的几块漂亮小关节。 言半夏全身像是过电似的,从后嵴樑蹭蹭往上,电得她后脑勺都麻了,慢半拍的她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司南星才算合适。 她们终于要走肾不走心了吗? 她们最近吃这么多菠萝终于要派上用场了吗! 「夏夏……」司南星抱紧她不撒手,用软乎乎的声音蛮横地撒娇,「夏夏很好看,但我不想再让别人看到夏夏,我来的时候已经跟合伙人提过我们今晚早走,所以,夏夏,我们回家嘛,你再不跟我回家,我就生气啦,不理你啦。」 「要命,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撒娇。」 恕言半夏见识浅薄,她没见过像司南星这样又奶又凶的炸毛狮子,用尖锐的利齿咬她一口,紧接着可怜巴巴地说「你太好吃啦所以我才会咬你」,然后还温柔地舔舐亲吻咬过的地方。 司南星不是想要了她的命。 因为司南星就是她的命。 「还撒娇呢啊,可劲儿地勾我啊?」 「嗯呢,」司南星又狠又委屈地说,「言半夏,我们回家,好不好呀。」 「说话就说话,你干什么给我整个尾音上翘的语气词。」言半夏揉了揉耳朵,现在不止后脑勺,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酥了,有股难以言状的冲动在她体内放肆地横冲直撞。 「你答应我?」 「好啦,你烦人不烦人,我们现在回家,我过去跟合伙人说一声。」 第69页 「不准!」司南星狠戾地箍住言半夏的手腕,「我不是说了吗,我跟合伙人提过我们今晚早走,所以现在我们去十楼。」 「不是回家吗?」 「夏夏乖,十楼是以备不时之需啦。」 「……你这哪是以备不时之需,你这是挖好了陷阱还哄着我跳!」 司南星那双如同勐兽捕食前的眼睛酝出红斑,霸道的占有欲盘踞此时此刻的理智高地,言半夏只是无意间看了她一眼,马上被她倾泻而出的欲望渴求沖得头昏脑涨。 她们急不可待地拥吻,从电梯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前,司南星仍算冷静地掏出房卡开门,顷刻,眼前仿佛天旋地转的言半夏被喘着粗气司南星压在门上。 言半夏被莽撞的司南星弄得磕到头,不满抱怨:「你拿房卡的手这么稳,我还以为你有多冷静呢。」 被言半夏质疑的司南星脾气说来就来,立刻不冷静给她看。 「我虽然做足功课,但我还是害怕做不好,」司南星撑在言半夏身上,亲吻她哭红的眼角,「言半夏,让着我点儿,忍着我点儿,好么。」 言半夏害羞地伸手堵她的嘴:「你干嘛一直喊我全名?」 「因为妹妹不喊姐姐的全名,所以我从来都不想当你的妹妹。」司南星压住她的手腕,凑过去极其珍惜地挨个指尖亲,「待会儿如果难受就告诉我,我会乖,我会听话,我会停下来。」 言半夏轻笑:「你真记仇,不过你废话好多,还要不要做啦?」 祝福作死的言半夏再次惹恼容易变成炸毛狮子的司南星更加不冷静给她看。 征服使得狮子一次又一次地放纵攻击,巨蟹足够宠着狮子,笑得温柔,任由狮子发狠冲撞,柔软细腻又贪婪偏执的情感在欢愉中得到一时半会儿的强烈纾解,不久便捲土重来,又是一次彼此交融的抵死缠绵。 第二天,合伙人没在工作室看见司南星和言半夏,露出一副意料之内的表情,悠闲地品茶,然后给两个助理分发校对的稿子。 「summer姐是不是生病啦?她昨天连公寓都没回去。」 「star姐该不会是嫌弃喝醉了的我,所以不来上班吧?」 合伙人给两个助理分别赏了一个弹额头:「胡思乱想,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 「长大了」的司南星和言半夏仍在十楼的酒店相拥而眠,厚重的窗帘阻隔夏日的炙热阳光,除却过分凌乱的地毯,一切岁月静好。 言半夏呢喃着掀开被子,露出半截藕白的手臂,密密麻麻都是粉红的淤痕。 空调的凉风吹进充满暧昧气息的被窝,司南星被冻醒,她迷迷煳煳地伸长胳膊,轻轻搂过言半夏,盖好被子,又掀开被子,不厌其烦地将她身上的红印都亲了一遍,再次盖好被子。 司南星给合伙人发微信道歉并且请假,接着满足地抱住言半夏继续酣睡。 [star]:先生对不起,summer和我今天迟到了,我们请假一天,谢谢。 [先生]:take your time and enjoy,别担心迟到。 [先生]:对了,依赖道具say no,安全第一,不要受伤。 睡醒后的言半夏看见合伙人回復司南星的微信,一边脸红,一边龇着大板牙追杀司南星:「司南星你丫的到底用什么理由跟先生说我们早走!」 「啊——老婆,别打头,打傻了咋办嘛。」 「说!别扯开话题!」 「……就老实跟先生说,我想跟你做那事儿,我想跟你好。」 「谁要跟你好!我不要跟你好了!」 最终,司南星和言半夏签订了不平等条约——司南星睡客厅一周,言半夏的零食禁令彻底解除,言半夏这才消了气,自从出院,司南星一直管着她的起居饮食,她想吃一包辣条都难于上青天。 司南星抓过言半夏乱挥的手,牢牢地握住十指紧扣,低头吻上她无名指的戒指,不免无奈地笑。 分明只是赚了一个小小温柔乡的不平等条约,自己怎么还是这么开心,大抵是她那漂泊的不安感终于在言半夏这里尘埃落定,稳妥地住了下来,渐渐变成她不可离弃的安全感。 司南星撕下一张酒店放在床头柜的便签纸,边笑边写「我一直爱你」,然后步骤有序且飞快地折好一朵玫瑰花。 奶白的便签纸有点碍眼,于是她翻出从不化妆的言半夏昨晚聚会限定的口红,仔细地将每一片花瓣涂成炙热的橙红,接着自觉地在报废的口红旁边放上自己的银行卡。 司南星赧然地递出玫瑰花摺纸,写在摺纸和聊天记录全都不算,她从未对言半夏亲口讲过这三个字,不由得紧张地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送你。」 言半夏看穿她想干吗,收下玫瑰花摺纸,好整以暇地盘腿坐在沙发,挑眉逗她:「就没啦?」 司南星顺从又乖巧地搂着言半夏的腰,躺在她的腿上,像一只难得黏人的大猫撒娇着蹭她的肚子,眉眼弯弯:「言半夏,我爱你。」 第36章 眸中星和心上人 住在一起,有好,也有不好。 好就好在言半夏痛经时不用再一个人傻乎乎地熬过去,司南星会陪着她,给她揉肚子。 还有司南星忽如其来的陶冶情操,她买了一台可携式留声机和许多黑胶唱片,留声机的音质很棒,听着做设计特别享受,即使面对难缠的客户也能一笑而过。 第70页 当然,假若五音不全的司南星没有跟唱,言半夏会觉得更好。 司南星第无数次播放《i like me better》,第无数次动情地哼歌词,也是第无数次走音,唱得还可以的歌词只有一句「to be young and in love in new york city」,每次唱到这句歌词,她总会欲哭地抱住言半夏,感慨万千地说这是她们的真实写照。 然后拒绝感动的言半夏就会毫不犹豫地更换唱片,比如最近爱听的《double take》和《heartbreak anniversary》。 接下来,言半夏必须揉着腰、揉着大腿,吐槽和司南星住在一起的不好。 同居后的司南星不分时间地点,说饿就饿,说开屏就开屏,明明是狮子,她非要当孔雀,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在勾谁。 言半夏被稿子烦得翻白眼,她还没眼力见儿地在言半夏面前抖擞并不存在的漂亮尾羽,看得言半夏一阵头疼,心说孔雀求偶的季节不是早过了吗? 更不好的是司南星的飞醋已经吃到两个帅哥助理那边儿。 不是工作日的周六,两个帅哥助理出门恰好碰见言半夏和司南星,他们像平常在工作室那样打招唿,司南星却瞪他们。 「难道star姐不喜欢我们喊她姐?」 在工作室吃午饭的时候,司南星不盯着自己的午饭,反而盯着言半夏的脸。 「难道summer姐的脸可以下饭?」 更令他们惊奇的是,一模一样的笑话,合伙人跟司南星说,司南星会淡淡回答「先生,你很无聊」,如果言半夏跟司南星说,司南星会笑到打滚儿,十分捧场。 「难道summer姐有特殊的讲笑话技巧?」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的反射弧缓慢上线,终于发现言半夏和司南星的对戒,后知后觉地想明白合伙人说的「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 一瞬长大,也一瞬失恋。 「我还没开始攻略star姐,我就失恋了。」 「我正准备明天开始追summer姐……等等,你是summer姐的助理,但你居然喜欢star姐?」 「你不觉得看起来兇巴巴的star姐很有挑战性吗?」 「我只觉得summer姐很可爱。」 七月,言半夏的农历生日回家跟爸妈吃饭,在爸爸艷羡眼神的注视下,她得意地把准备好的大红包递给妈妈。 她的生日就是妈妈的受难日,所以在她懂事之后,再也没有买过生日蛋糕庆祝。 公历生日是和司南星一起过的,在被她欲求不满地压着吃干抹净之前,言半夏跟她的家人视频了,言半夏又懵又乖,笑得超甜地打招唿,根本不知道吃醋的司南星多想挂断视频。 七月中旬,司南星陪言半夏来到诊所。 言半夏紧张地咬着下嘴唇,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医生告诉她,疼痛感因人而异,有人顾着看视野里的一片绿色,分散了注意力,只觉得一点点类似针扎的疼,不过也有人过分紧张,感受到的疼痛像是用大铁锤往太阳穴勐敲,是那种会让人觉得烦躁的钝痛,还有偏头痛、头晕、想吐等等术后反应。 她努力控制上下牙床的疯狂打颤,瞪大眼睛望着不远处紧闭的门。 没错,她待会儿就要进去那道门的另一边进行左眼的雷射手术。 今天起得有点早,但诊所的空调温度很低,于是言半夏打了个悠长的哈欠,因打哈欠没来得及闭上的嘴巴被空调的凉气沖了进来,她紧接着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震得鼻樑很疼。 言半夏皱眉揉揉鼻子,左手伸到椅背抓了一把空气。 身后只有一堵冷冰冰的墙。 她洁癖最严重的时候,哪怕在酷暑难耐的夏天也会穿长袖衬衫,因为她会用长袖的袖口包住手指按电梯按钮或者开门,即使她的洁癖现在改善不少,她依旧习惯性地以为椅背搭着一件长袖衬衫。 言半夏扁嘴看向坐在旁边的司南星,可怜巴巴地朝她伸出右手晃了晃:「南星,牵手。」 司南星握住她稍凉的双手,沉默不语,满眼的心疼。 意料之内,过分紧张的言半夏在术后出现强烈的偏头痛。 司南星扶她躺在后车座,她的眼睛做了散瞳,对光线很敏感,已经足够让她烦躁,偏头痛简直将她的烦躁升到最大值,因此司南星关车门稍微慢点都被她大吼。 司南星被她无理取闹地吼了也不恼,还是温柔地哄她,回家后,等她和自己都洗了澡,再帮她吹干头髮,继而温柔地哄她睡觉。 「夏夏乖,睡着了就不头痛了,你睡醒想吃什么,我待会儿准备。」 言半夏对于自己刚才的无理取闹感到愧疚,她扯了扯司南星的衣角,怯怯地问:「我刚才吼了你,你有没有生气呀?」 司南星捧起她的脸,躲开她的左眼,细细亲吻。 「你……没生气吗?」 「没生气,我知道你是难受了才对我使小性子,」司南星轻轻咬她圆圆的鼻头,莞尔道,「何况,你的坏脾气只有最亲密的我能瞧见,我很享受这份专属于我的独一无二。」 言半夏挠挠司南星的手心,想了好久:「你把我手机拿过来吧。」 司南星厉声拒绝:「你的眼睛现在不可以玩手机!」 「我不玩手机,我就做一件事,很快,你拿给我嘛,而且我做了这件事,你会很开心的。」 司南星将信将疑地把她的手机递过去,只见她在屏幕点了几下,等她再把手机交给司南星的时候,司南星发现屏幕上方是「秀恩爱发红包(6)」。 第71页 言半夏凑前亲了一下司南星的嘴唇,赧然地抱着被子睡觉。 司南星怔住半晌,不相信地狠掐自己的大腿肉,非常疼,这才拿起自己的手机。 [阿亦]:卧槽! [燃烧了整个沙漠]:卧槽! [顾霸王]:卧槽! [好多好多好多虞]:卧槽! 司南星看着满屏的「卧槽」有点不知从何说起的无措,她耐心地等他们「啊啊啊啊啊」完了之后再礼貌乖巧地问好。 [star]:你们好,我叫司南星,是言半夏的女朋友。 [阿亦]:我们都知道啦!她终于拉你进群说明你们真的和好啦! [阿亦]:我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菜最后还是被你这头猪给拱了,我流下老母亲欣慰又难过的泪水。 [燃烧了整个沙漠]:那我就是老父亲了,叫爸爸。@star [顾霸王]:我是老父亲的表姐,我叫顾卿。 [好多好多好多虞]:我是老父亲的表姐夫,我叫虞程。 [star]:我…… 群组的热情远超司南星的预料,她一时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直至半梦半醒的言半夏迷煳地抓起自己的手机在群组回復后,群组先是鸦雀无声,然后热烈欢唿。 [summer]:你们别闹她了,她还要陪我睡觉。 [阿亦]:靠!就你能做那事儿吗?我们亦燃易爆炸cp夜夜笙歌! [燃烧了整个沙漠]:对! [顾霸王]:我们霸王别姬cp也不输! [好多好多好多虞]:我明天很早回公司,可以做,但你别太勾我,会迟到。 [summer]:…… [summer]:你们掉黄色染缸了? [summer]:我眼睛做了雷射手术,偏头痛,睡觉怎么了? [star]:我们养生cp听着就高级! [summer]:司南星你别跟着闹。 [阿亦]:半夏南星,嗯…… [阿亦]:司南星,「养生cp」是她告诉你的吧?你别听她瞎扯,她就是中二。 [summer]:懒得理你们。 [阿亦]:居然不回? [阿亦]:真的不回! [阿亦]:你们公然餵我们狗粮,很好,作为群主的我决定把群名改成「狗粮」。 [好多好多好多虞]:不改行不行? [好多好多好多虞]:我好久之前的cp粉叫「猫粮」,我对宠物的粮食有点ptsd。 [顾霸王]:我可以作证,他说的都是真的,因为我曾经是猫粮女孩,嘻嘻。 言半夏没再看手机,被群组闹一闹,她也没心思睡回笼觉,打着哈欠伸懒腰,司南星坐在她身旁,拿着一杯温度适中的白开水哄她喝。 夏日炎炎,阳光一天比一天勐烈,卧室没有拉窗帘,浅灰的窗帘安静地垂在两边,与窗外喧嚣忙碌的午后纽约形成鲜明对比。 炙热的日光慢悠悠地穿过窗户那明净的玻璃,带着揉碎了的酷暑照在透明的杯子上,映出一道小小的彩虹。 空气中飘动的浮尘裹起夏天的橘色,欢快地跟着日光舞动。 言半夏看见小小彩虹,看见橘色浮尘,看见司南星黑白分明的瞳仁装着刚睡醒自己,顶着一个乱七八糟的鸡窝头。 她不仅在司南星的怀抱里和心里,还在司南星的眼里。 言半夏倏尔想起一个德语单词:augenstern。 眼睛的复数是augen,星星是stern,直译为「你是我眼里的星星」,不过这个德语单词还有一个更直白的翻译:心爱的人。 司南星这颗星星心甘情愿地坠入夏天,言半夏也给予司南星专属于夏天的炙热。 「干吗这样看我?」司南星顺了顺言半夏乱到有点打结的自然卷。 「你好看,」言半夏学她霸道一回,挽住她的手臂,笃定地说,「你再好看也是我的,不给别人。」 司南星满意地笑着点头,含住她的唇轻吮,暗示的暧昧无限:「好,不给别人,我是你的。」 七月巨蟹何尝不是八月狮子的眸中星和心上人。 司南星就是言半夏浪漫宇宙里唯一的星星。 全文完 -------------------- lauv-i like me better dhruv-double take givēon-heartbreak anniversary * 从未发布过的番外见^^ # 番外 第37章 谁不喜欢漂亮姐姐呀 感情浓度与作的关系既是正比例,也是反比例。 暧昧阶段的作,有如浪漫调剂和升温见证,彼此往復的言语和动作,目的明显的示好,或者笑着推开目的明显的示好,皆是勾着心中所想所念的那个人心甘情愿地跟随诱饵走入陷阱。 言半夏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司南星的偏爱的同时,并没有明确拒绝其他同学的好感。 她想起妈妈在她初一那年说的话「大学之前谈恋爱都是幼稚恋,不能长久」,所以她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大抵也是因为担心同学之间变得尴尬,哪怕没有成为恋人也能成为朋友,没必要把路从一开始就堵死。 不过苏何是个例外。 比起其他同学进退有度的礼貌示好,苏何就是明目张胆的死缠烂打,他还到处说言半夏是他罩着的女朋友,谁也不准欺负她。 言半夏澄清过,无奈再苦口婆心的诉说也抵不过苏何喜欢造假的满足心理,她懒得理,也让那个一直喊她大老婆的女同学别理了,在心里默默吐槽就苏何那个小身板,没准儿连她都打不赢,而且经常迟交语文作业,持续为难身为语文课代表的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罩谁。 第72页 恋爱阶段的作,不管是出于自我保护还是测试真心的前提,这种不尊重恋人、不懂得沟通的行为就是敲响爱恋终止的警钟。 言半夏的性格非常别扭,既自卑又敏感,可能是星座学的潜移默化,也可能是原生家庭的氛围影响,她终日惶惶不安,觉得自己不配被很好地对待,但,如若谁对她的态度有一丁点好或者坏的变化,她能够立刻觉察出来,无论好坏,她都会自责地认为是自己的错,然后将自己的壳关起来。 既期待有这么一个人对她好,又害怕这个人对她太好。 矛盾又可悲。 然而,司南星温柔地破开她的重重心防,带着明媚的笑容和朝气蓬勃的清香,坚定地走进她的心里。 她的小太阳在高一那年照亮她的全世界。 自卑性格作怪,言半夏始终不敢相信司南星喜欢没啥优点的她。 因此,她错误地将吃醋当成她对司南星宣洩爱意的唯一途径,因为顾梓,因为那个比顾梓更频密地缠着司南星的女同学余淑芬。 比起顾梓小孩子气的想要独占司南星的偏心,余淑芬是真真切切地喜欢司南星。 她曾经很多次装作不小心地绊倒自己,然后扑进司南星怀里,更在高一校运会的时候有意亲到司南星的侧脸,过后又辩解自己只是刚跑完四百米有点晕。 司南星揣着明白装煳涂,余淑芬是分科分班的五班同学,直至高考,她们至少还得见面两年半,何况高三第二学期为了争分夺秒学习时间,不管之前是住宿生还是走读生,将会一视同仁地强制住校,所以她不想跟余淑芬闹僵,也就没有戳破那点儿明恋的小心思。 况且,文科的作业真是让人慾哭无泪的多。 很有时候作业做不完就靠几个成绩差不多的同学凑一块儿,因利而聚地成立互抄作业小组。 司南星和余淑芬的成绩很挨近,她们就在同一个小组,想想头疼的作业,她只能偶尔避开余淑芬,做不到真正的拒人千里,有时还会在走廊打打闹闹,笑得可开心了。 结果无意间被言半夏看见。 她认识余淑芬,作为同样直升高中部的初中同学,余淑芬初中那会儿是隔壁班的,身材高挑,但牙齿参差不齐并且龅牙,很多男同学开玩笑说她是「背影西施」。 高中的余淑芬变美了许多,听闻她这个学期开始火急火燎地箍牙,原因不详。 言半夏站在四楼的天台看着不远处她们打闹的笑容,碍眼得很,不知道余淑芬跟司南星说了什么,司南星笑得眼睛眯了起来,还拍拍她的头。 如此看来,余淑芬这个学期开始箍牙的原因倒是很详了。 余淑芬的身高依旧是女同学的一骑绝尘,不仅站在一米七五的司南星身旁很是般配,而且时间的礼物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乏味的校服无法遮掩她玲珑有致的柔软高耸,夏天的校服有些透明,光透过她的衣摆,不难发现细腰盈盈一握,宽松的校裤仍然很显她那笔直的长腿,瘦瘦的脚踝白净又性感,她温柔地将柔顺的长髮撩至耳后,戴着牙齿矫正器的灿烂笑容反而更加可爱。 言半夏奇怪地扭着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不明显的脚踝,委屈地扁嘴。 余淑芬还戴着初中那副啤酒瓶盖那么厚的眼镜,显得眼睛有点儿小,不过言半夏相信,如果她戴了隐形眼镜,随时随地晋升为级花。 言半夏这次不是作,她浑身的刺都被司南星对余淑芬的态度给激了出来,她跟司南星闹了好久,不明所以的司南星哄到最后都有点不耐烦了,她还是不怯,犟着脖子,哪怕哭红了眼睛,也不肯认错,干脆豁出去地挑明真相。 「言半夏你这几天究竟在闹什么!我已经没理顾梓很久了!你别这么过分!」 刚哭过的言半夏还在啜泣,她深唿吸一口气,不想在新华书店的休息室跟言半夏大吵,于是压低声音说话:「你是不是要为了余淑芬跟我分手?」 司南星一愣。 「我、我知道呀,」言半夏昂起头,疲惫地靠着椅背粗喘,她抬手捂住眼睛,却挡不住眼泪从手指的缝隙流出来,「余淑芬比我高,比我长得好看,比我身材好,我班里的同学都说文科生比理科生浪漫,所以你们谈恋爱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其实你跟我这个理科生在一起很无聊吧,不然为什么我好几次去五班找你都能看见你们在走廊聊得那么开心。」 恍如晴天霹雳勐然在司南星的头顶炸起,有一瞬间,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言半夏,心跟着她的眼泪疼过一遭又一遭。 司南星无措地抬手,想抱她却不敢,又放下手。 「夏夏,我不会跟你分手。」 「得了吧,」言半夏哭着哭着就笑出声,自嘲地说,「我从来就不是值得被喜欢的人。」 似乎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的倏尔清醒。 司南星的目光狠狠颤动,二话不说就将言半夏搂进怀里,抱得很紧,她的下巴抵着言半夏的头顶,像是小狗小猫做错事求主人原谅时的蹭蹭,她蹭着言半夏的头顶,又去蹭言半夏被泪打湿的侧脸,还好休息室没有别人在,否则司南星也不敢在外面跟她这么亲昵。 「你们在一起就在一起啊,你难道不懂先跟我说分手吗?一点礼貌都没有!分手之后,你跟余淑芬在一起,我跟班里追我的男同学女同学在一起,多好,反正喜欢我的人又不是没有,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第73页 「不准,」司南星的声音颤抖,「夏夏,不要跟我分手。」 言半夏痛苦地哭着埋进她怀里,挫败地小声说:「我知道我哪里都不比余淑芬好,但我就是喜欢你啊,我没有办法,除了哭一哭让你心软留在我身边,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对不起,」还在发抖的司南星轻轻地扫着言半夏的背,另一只手丝毫不敢松开她紧箍言半夏的怀抱,好似只要她一松手,言半夏就会飞到她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夏夏,我们不会分手,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我跟余淑芬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普通同学,你看见的那几次是我们小组踩着点互相抄好作业交上去,我不是故意跟她在走廊说说笑笑,我不喜欢她,那只是没有迟交作业的劫后余生的开心。」 司南星没敢对言半夏完全坦白。 言半夏不蠢,尽管难受,思维逻辑还是有的,她哽咽着问:「你们小组只有你们两个人吗?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小组的其他同学不跟你们一起在走廊劫后余生地说说笑笑?还有,你什么时候对作业这么上心了,你初中不是还经常要我催你这个迟交作业的吗?」 司南星承认,余淑芬是小组里作业完成度最高最快的人,她有时是有意给余淑芬一点的甜头,盼着余淑芬能给她第一个抄作业,而她对作业上心,只是想分多点时间出来学习英语。 「对不起。」 司南星向言半夏再三保证以后不理余淑芬,无奈甜头哪能说没就没,余淑芬还是缠了司南星很久,她见司南星对自己愈发冷漠,便也识相地渐渐不缠了。 后来,言半夏发挥分科分班前的实力,帮司南星写了不少文科的作业。 「你文科成绩不差,语文和英语更是名列前茅,干吗不读文科,不想跟我同班么?」 言半夏摇头,一脸的正经严肃:「因为思想品德,我毅然决然地投向理科的怀抱,中考给我留下的阴影面积我到现在还没有求出来,正正就是因为思想品德要背的内容太多了。」 吃醋是恋人之间亘古不变的定律。 她们很常吵架,又很快和好,每次闹不愉快的时候,都是司南星宠着她、顺着她、哄着她。 但在出国前,她们已经闹了很久的不愉快,言半夏还是邀请司南星去她家,她想做饭给司南星吃,当作分别的最后一次相聚。 害怕被别人知道她们是恋人的言半夏在那天中午从未有过的主动,她面对面地坐在司南星身上,捧起司南星的脸想接吻。 司南星不肯,沉下脸,躲开她,然后狠心将她推开,忍住刀割般的心疼,故作冷漠地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 「你不是怕别人知道你喜欢女生吗?」司南星冷道,下巴轻轻一抬,冷漠地看向对面的居民楼,「你敢在你卧室亲我?你不怕住你对面的人看见么?」 「我怕呀,」言半夏抿着唇,委屈地说,「但我更怕你不要我了。」 「不愧是初中三年的语文课代表、高中两年的英语课代表,你这句话说得可真漂亮,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是谁不要谁啊言半夏,如此高超的说话艺术,你要是找个不认识你的人说说,没准儿人家根本不相信你这口才居然是理科生呢。」 字字扎心,语气却极其平静。 仿佛正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言半夏怕极了司南星急于与自己撇清关系,她抬头看了一眼司南星阴鸷到极致的脸,心沉了又沉:「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司南星冷嘲热讽,「是我不够好,不然你怎么会跟我谈个恋爱都躲躲藏藏的。」 其实,自从言半夏决定出国读书,司南星就跟自己约定好,不再跟言半夏牵手、拥抱、接吻。 她愈是对言半夏冷漠,自己心里愈是难受,可她又是比谁都希望言半夏对她失望,因为言半夏的学习成绩很好,现在有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她不可以这么自私地拉着言半夏继续堕落。 但司南星后悔了。 她依旧很爱言半夏,无时无刻都想念着已经住在西五区的言半夏。 「发什么呆呢,」言半夏踹一脚司南星的屁股,提醒她,「你雪糕融啦。」 现在也住在西五区的司南星赶紧啜一口黑糖珍珠奶茶雪糕,她嚼着软糯的珍珠,还在回忆方才走神儿想起的那段高中时光。 言半夏的作近日有捲土重来之势,这是被她宠回来的小毛病,她求之不得,高中的言半夏比现在爱作多了,动不动就瞪眼吃醋大哭发脾气,现在的言半夏只不过偶尔作一作,跟她闹着玩罢了。 「你是不是发呆在想哪个美女啊?」言半夏顿时黑脸,危险地半眯着眼,尔后又倏地瞪大,吃醋的模样与高中那会儿如出一辙。 了解她只是玩心忽起,司南星轻笑着回答:「老婆大人,我哪敢在你面前想美女。」 「喔?」 言半夏的语气七弯八拐地又起又落,听得司南星莫名担忧起来。 难不成言半夏真的生气了? 「你的意思是,不在我面前就可以放肆地想美女了?」 司南星立刻慌了,慵懒的坐姿变成乖巧的跪姿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她老实回答:「夏夏,只要你不在我的视线范围,我就开始担心你、想你,我怎么可能想别人。」 「嗯,孺子可教也。」言半夏扑哧地笑出声,「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生气啦,最多就是气你想美女的时候不带上我一起想,美女诶,谁不喜欢漂亮姐姐呀。」 第74页 漂亮姐姐? 姐姐? 司南星沉默地从沙发抱起言半夏走向卧室,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让司南星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烧的言半夏很是配合地抬手圈住司南星的脖子,亲昵地往她的怀里靠。 司南星的脚尖勾着卧室的门,砰的关上,她面无表情地将言半夏放在床上,声音喑哑:「夏夏。」 「嗯?」不知大祸临头的言半夏天真地抱着被子舒服地滚来滚去。 「原来我的夏夏——」司南星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喜、欢、姐、姐、呀。」 糟糕了。 言半夏惊愕地半张着嘴巴,心说,她这是精准地踩中司南星的雷池啊,司南星这只狮子的醋罈子彻底翻了,而且罪魁祸首就是她自己。 言半夏赶紧讨好地笑:「南星,最近工作室这么忙,我们不是说好了工作日不做嘛。」 司南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后无情地扔开:「过了零点了,现在是四号,七夕节,难道我不能向我老婆讨一份七夕节礼物?」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如果言半夏继续反驳,那就是变相否认「老婆」这个身份,到时候,只怕狮子炸毛得更加厉害,不如趁司南星现在尚未理智全失,她乖乖顺从,估计司南星就能消气了吧。 「不说话?」司南星冷哼,「难道我老婆在想着给哪个漂亮姐姐送七夕节礼物?」 得,自己挖坑自己跳,言半夏认了。 她主动牵起司南星的手从衣摆探入,拱起腰,柔软相贴,情动的眼神里仍然充满害怕司南星生气的惴惴不安,因此丝毫没有发现藏在司南星眼里最深的一抹狡黠。 在忙碌的工作日哄着老婆爱爱原来是这么费力劳心又绞尽脑汁。 无法势均力敌的酣畅淋漓,司南星依然缱绻地亲吻着言半夏濡湿的背,而败在她的各式花俏技巧之下的言半夏早就摇起白旗,任她摆布。 当司南星抱着言半夏在浴室洗澡的时候还要嘴欠地补一句:「老婆说得对,谁不喜欢漂亮姐姐呀,我就很喜欢你这个漂亮姐姐呀。」 言半夏想揍她,奈何四肢都软绵绵的,使不出任何力气,只好剜过去一记没什么震慑力的眼刀。 周四早上,合伙人瞧见嘴角翘上天的司南星搂着脚步虚浮的言半夏走进工作室,他先是查了日历,热爱中国文化的他当然知晓七夕节,而且他近日忙里偷闲地钻研中医。 于是,福至心灵的合伙人在午饭时间给言半夏端上一杯菊花茶,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地说:「菊花味甘性寒,既可清热解毒,又可平肝明目,更是具备滋阴补肾之效。」 司南星在桌下捏着言半夏的大腿慢慢往上,脸上倒是一派正气:「先生一番心意,喝吧,对身体好。」 言半夏向合伙人道谢,然后脸红耳热地慢慢喝着热茶,一边喝,一边抬腿去踢坐在她旁边的司南星,然后瞪向憋笑的两个帅哥助理。 -------------------- 七夕快乐^^ 第38章 何谓蛮不讲理 噪音污染是纽约很难治理控制的问题之一,即使纽约有现行的反噪音法规,比如安静时间为晚上十点到次日七点,无奈厚脸皮的人比比皆是,因此反噪音法规在那些人眼中根本视作无物。 自从搬出去住,言半夏每周日都会回家跟爸妈一起吃饭,顺便拿还会寄去那边地址的信。 妈妈头痛得厉害,没胃口吃饭,爸爸躺在沙发换了个姿势,继续看短视频笑哈哈,他告诉言半夏,楼上前几天搬进来新租客,与之前的租客一样是一家四口,所以他并不觉得新租客吵。 「你妈她就是太敏感,脚步声都受不了,我跟楼上的父亲聊过,他在酒楼斩烧腊,晚上九点回到家,洗个澡,再吃个饭,晚上吵一点很正常,何况楼上的两个女儿,一个初中,一个高中,还小,肯定比之前的租客闹一点点啦。」 言半夏不可置信地摊手:「初中高中的年纪还小?」 她记得自己的卧室就在楼上厨房的正下方,顾不得洁癖,也没换套干净的衣服,她直接走进卧室。 脚步声又乱又急,断然不是只有一个人在走,比较重的脚步声像霸王龙一脚踩在地面抖几抖,而比较清脆的脚步声像踢踏舞鞋敲击地板的响声,频率很密,但毫无规律,很容易令人烦躁。 还有拖动家具、重物砸向地面、非常使劲锤击的各种噪音。 纽约的屋子多是木头结构,楼上铺的还是没盖地毯的木地板,噪音buff简直叠满。 「楼上这样一天吵几次?」 重复且吵闹的短视频效果音跟爸爸的笑声重合,言半夏翻了个白眼,懒得沟通。 为了节省周末尤其温吞的地铁时间,她打车从布鲁克林迅速回到曼哈顿的公寓,穿着睡衣一脸懵的司南星正端着杯面走到客厅,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又看了看她,还是一脸懵。 「你这么快就吃了晚饭了?」 「还没吃,」言半夏站在玄关不进去,「南星,你知道我那个很大很宽的背包放哪儿对吧,你帮我收拾五天的换洗衣服,还有我的毛巾牙刷爽肤水电脑和药也记得带上,快点儿,我爸妈还在家里等我。」 被言半夏的不苟言笑吓到,司南星连忙放下杯面,急匆匆地跑进卧室。 言半夏轻啧:「司南星,你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住在你楼下的人会很吵?」 第75页 司南星很快收拾好,将背包递给言半夏,有些担心:「夏夏,你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如果可以说出来就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小问题,应该很快就能解决。」尽管言半夏把背包带调到最短,背起背包还是坠到屁股的位置,背包大得快要遮住她整个人,「对了,我待会儿会给先生打电话请求在家办公一周。」 司南星一听,当即牢牢捏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走,严肃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儿?」 「我如果不在家办公,我怎么录音?」言半夏嘆气,皱眉道,「我爸妈楼上搬进来新租客,虽然也是一家四口,但明显比之前的一家四口更吵,我刚才站在我卧室听了一会儿就觉得很烦,我问我爸楼上每天吵几次,我爸没理我,但是,能把我妈吵到头痛没胃口吃饭的噪音绝不可能只有一次,为了录音,我必须在家里住一段时间,然后向311投诉。」 「我送你过去,」司南星揉着她的眉心,「别皱眉,你也说了只是小问题,没必要为了这事儿这么生气,现在生气对你的身体不好。」 言半夏有严重痛经,抵不住司南星的唠叨,终于在上个月去妇科做了一次详细检查,发现两颗超出指标的巧克力囊肿。 医生建议先吃药治疗,务必坚持饮食清淡、心情开朗、规律作息,三个月以后停药再检查,假如低于指标,自然皆大欢喜,假如指标不变或者持续增长,也未必需要立刻手术治疗,可以试试中医。 言半夏摸摸自己的右下腹,瞪了司南星一眼:「说好不提这事儿,你明知道我最怕开刀,有你监管我的衣食住行,我本来已经很放心啦,你现在非要提这事儿让我担心。」 「好好好,不提,你别担心,心情开朗啊夏夏。」司南星转身走向卧室,「你等我换身衣服就送你过去,你背着这么大的背包不好坐地铁。」 「你刚才碰了我的肩膀和眉心,」言半夏的洁癖准时上线,幽幽提醒,「先去洗手。」 司南星的脚步倏地在卧室前一转,听话地转向浴室。 怕被爸妈发现,司南星只会开车将言半夏送到她家附近的地铁站。 言半夏在车上已经给合伙人打过电话,好在接下来这周没有客户预约在工作室面谈,工作量也不大,所以她才斗胆向合伙人请求在家办公。 合伙人听了原因,十分支持她投诉楼上的噪音问题,并且询问她是否需要更加专业的录音设备:「手机录音的背景噪音肯定很吵,即使你屏住唿吸,周围很安静,最后出来的录音也会有沙沙声。」 「谢谢先生,但我还是用手机吧,用专业的录音设备总感觉好像故意等着楼上吵的时候录音,这样到时候警察上门了解情况,我会有点儿不太好说明情况。」 下车前,司南星不忘将路上买的隔音耳塞放进言半夏的背包:「能阻隔32分贝的噪音。」 言半夏原本打算在投诉之前,先跟楼上沟通,都是同乡,爸妈也不想闹得这么僵。 比起面对面,她更偏向于写信,原以为写信比较礼貌,写上各种各样的礼貌用语,以示她的诚意、尊重、友好。 她把信放在楼上的信箱,再摁门铃,为了提醒楼上看信,结果,她刚回到家,就这么一上一下走个楼梯的功夫,楼上的母亲已经抓着那封信,气势汹汹地跑到她家门口拍门。 言半夏只敢打开第一扇门,谁知道盛怒中的人会做出如何冲动的恐怖举动。 楼上的母亲看见言半夏顿时愣住,估计搬进来那天只见过言半夏的爸妈,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隔着第二扇门,指着言半夏破口大骂,骂的话特别难听。 接连四天的在家办公,司南星和合伙人在视频里见到言半夏的黑眼圈很是心疼。 言半夏打了个哈欠,疲惫地说:「我从来不知道家乡的方言骂人这么缺德,反正总结一下她的话就是,她觉得我写信这个行为很不礼貌,用白色的a4纸写信是在诅咒她,然后她当着我的面,撕了信,漫天的白色碎片撒在我家门口,她说她知道这样不吉利,所以故意这么做,丝毫不提她家的噪音问题。」 楼上的母亲的过分行为多了去了,除了大力拍门,她不时用力踢门、踹门,还举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砖头扔门。 言半夏很生气,但她也足够理智,没有像泼妇一样还以臭骂,只是悄悄用手机录视频,将楼上的母亲的粗鲁暴行一一记录,作为日后一同提交投诉的证据。 后来,言半夏通过爸爸拿到房东的联繫方式,向房东反映楼上的噪音问题,但房东的和稀泥处理方式实在让她大开眼界,无奈至极,只好向311投诉。 合伙人问:「311投诉结果如何?」 「我在311网站填表投诉,警察十分钟内就摁门铃,我带着警察走到楼上,结果人家脸皮厚得很,死活不认,警察拿他们没办法,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言半夏低估了楼上的脸皮厚度,向311投诉此路不通,她决定採纳合伙人的提议,整理好所有证据,直接联繫辖区的警察局,介于楼上的母亲曾经用砖头扔门,噪音问题也许并不能简单定义民事案件,有可能变成刑事案件。 然而,楼上的大女儿拿出一份心理报告交给警察,她得意洋洋地对着言半夏笑,下一秒转过身就挤出鳄鱼的眼泪对警察哭诉。 第76页 那份心理报告证明楼上的母亲有躁郁症。 即便那份心理报告的出具日期是在楼上的母亲用砖头扔门之后,基于人道主义,警察不能对楼上的母亲作出任何控告。 合伙人惊讶道:「所以,直接联繫辖区的警察局也没用?」 言半夏失望地摇头。 警察离开之后,楼上的噪音问题更是变本加厉。 噪音使言半夏渐渐焦虑,在家里住的这几天,她没有一晚睡得好,哪怕睡着了也会每隔一个小时莫名其妙地惊醒,再这么忍让下去,她感觉抑郁这个怪物很快就会重新赖上她。 于是,言半夏摁响楼上的门铃,试图与楼上再次沟通。 开门的是楼上的大女儿,她穿着木屐,一脸不屑地对言半夏说着口音很重的英语,听房东提过,楼上是新移民,因此她分明会讲方言,却故作高高在上的姿态嘲弄言半夏。 「哟,是楼下言家的废物女儿言半夏,你天天在家干嘛呢,你是不是没高中读啊?」 言半夏愣,楼上的大女儿能够准确说出她的名字,难不成偷看过她家信箱的信件? 「好可怜喔,大家都是新移民,我只不过考了几次就考进高中,你居然没有高中读。」 言半夏沉默,懒得解释,楼上的大女儿肯定误会了什么。 她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脑袋转圈,用英语继续对言半夏说:「你是不是在家待久了,这里出现问题了?还是说,你也准备用心理病这招对付我们?我告诉你,你哪怕是重度抑郁,我也有办法对付你!」 比她年长十岁、又曾经抑郁的言半夏顿觉委屈,看着跋扈的她,竟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现在的高中生的嘴皮子居然这么伤人。 言半夏深唿吸,慢慢冷静,既然楼上的女儿喜欢用英语对话,那么她就陪高中生练练口语:「请问你们可以减轻噪音吗?比如脚步声?」 「噢,我很抱歉,但是,难道你要我们卸了双腿不走路吗?别紧张,脚步声只是日常生活。」 语气很欠揍的「oh i am so sorry」和「take it easy」让言半夏烦得直咬后牙槽,她依然保持得体的微笑,但说话的声音冷了几度:「那么,拖动家具和重物砸向地面,还有非常使劲的锤击,你怎么解释?」 「别紧张,拖动家具同样是日常生活,噢,抱歉,重物砸向地面是我们的不小心,至于锤击,我们家那天吃鸭子,我爸在酒楼斩烧腊,回家斩鸭子很正常。」 「每天都有锤击的噪音,你们家每天吃鸭子?而且,超市卖的冷冻鸭子是斩件的。」 「不好意思,我们家喜欢吃新鲜的。」楼上的女儿耸耸肩膀,嗤笑道,又做了一次那个讽刺言半夏脑袋有问题的动作,「好啦,我可怜你这里有问题,我就告诉你吧,酒楼当天卖不完的烧腊,我爸拿回家再斩,我妈告诉他,别在酒楼斩,就是故意回家吵着你,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妈有躁郁症,她的一切行为都无迹可寻,随心所欲,她就是喜欢吃在家斩的烧腊。」 中午的沟通换来凌晨两点的吵闹。 何谓蛮不讲理,楼上就是最好的例子。 凌晨两点,言半夏忍无可忍地拔掉耳塞,离谱,楼上竟在这个时间发出超过32分贝的噪音。 她点开手机的语音备忘录,放轻唿吸,第无数次记录楼上的嘈杂,仅仅五天,她手机里关于楼上噪音的录音已经超过三百条。 言半夏无计可施,尽管她现在不住家里,可楼上的噪音严重影响妈妈的健康,她跟爸妈商量不如买屋子,房贷可以慢慢还,先住在比较清静的地区再说。 爸妈难得地统一阵线表示同意,他们想买岛上的屋子,因为他们在纽约认识的朋友大多住在岛上,言半夏也认为住岛上挺好,不仅安静,而且屋子的价格相对低,还房贷的压力没这么大。 言半夏回去公寓的第一件事就是站在门口,等待跟下班回家的司南星拥抱,然后她问司南星,有没有看过《明星大侦探》。 「看过,怎么了?」 「以后就靠你养我啦,我要挣钱还房贷,」言半夏轻笑,「因为我爸妈要当岛民。」 今年纽约的夏天热到离谱,帮爸妈搬好家的言半夏站在岛上的海边,叉着腰,迎面吹来温热的海风,她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口干舌燥地舔唇,幸好理智还在,清楚记得咸咸的海水不能解渴,很快停下望海止渴的愚蠢想法。 虽然她在夏天出生,但她不止一次觉得自己与夏天格格不入,不喜欢黏煳煳地流汗,不喜欢烈日当空晒得发晕,比起怕冷,她更怕热,偏偏洁癖最严重的时候,她在酷暑难耐的夏天也会穿着长袖衬衫。 她无比心疼妈妈生她的时候坐月子难受,满腔的感动刚刚提到胸口窒得发紧,妈妈就若无其事地咬着雪糕打破感动。 妈妈鄙视她:「二十几年前的夏天哪有现在热,全球变暖啊,你这个大学生的地理知识还不如我。」 在纽约住了将近十年,言半夏首次被纽约的夏天打败,曾几何时,纽约的夏天是干热,今年却热得像是一秒来到南方的小县城,被又潮又湿的暑气紧紧包裹,即使站在树荫底下仍然大汗淋漓。 搬家的第二天,言半夏开始喉咙疼,疼了大概两天,嗓子没哑,但声音变得深沉,然后一边的鼻孔不断擤出噁心的黄色鼻涕。 第77页 言半夏陡然想起搬家那天爸妈买了新鲜出炉的鸡仔饼,她吃了很多块容易上火的鸡仔饼,而且没有在热到中暑的天气里及时补充水分。 风热感冒。 她捧着司南星给她泡的柠檬蜜糖水,心说,这玩意儿只能预防感冒,她都擤鼻涕了,已经感冒了,吃再多的柠檬也只是无济于事,不过聊胜于无,感冒的时候多多补充维生素c可以帮助尽早痊癒。 「夏夏,网上说风热感冒多见于春季,你会不会只是中暑?」 言半夏窝在她怀里,边抬头瞪她,边擤鼻涕:「谁中暑是黄色鼻涕?难道多见于春季就是其他季节不会风热感冒?」 狮子赶紧低头蹭蹭,温柔哄着胡乱挥动钳子的巨蟹。 司南星端上新的一杯柠檬蜜糖水,莞尔道:「老婆永远是对的。」 -------------------- 噪音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现实不是岛民只好继续忍耐 第39章 八月二十号 「《heartbreak anniversary》的歌手在八月二十号开演唱会!」言半夏激动地指着电脑屏幕,眼睛发亮,兴奋得整个人抖成震动模式,「你看!油管随机播放这首歌,mv下面event tickets这儿写着八月二十号的演唱会在radio city music hall!我们去不去呀?场地离公寓不算太远,而且那天是周六,不怕周五下班来不及,也不怕周日太晚回家导致周一上班没精神。」 原本老婆在怀,而且开心把玩老婆纤纤玉指的司南星默然瞅着自己空落落的怀抱,有点不爽,言半夏至于这么开心么,竟然直接从她怀里蹦起来都不带一点儿犹豫,她冷冷地瞥向电脑屏幕,更加不满,演唱会分明还有十九号和二十一号,言半夏非得挑二十号那天看么? 言半夏该不会忘记八月二十号是她的生日吧? 她非常困难地在言半夏面前成功立起超大方、超爱撒娇、不霸道、不乱吃醋的爱妻人设,如今只好勉强维持变得僵硬的笑容,装作毫不在意地提议:「不如二十一号去看?」 言半夏为难:「二十一号的场地在布鲁克林,离公寓有点远。」 「我们那天开车去。」 「看演唱会开车很麻烦,还不如坐地铁,虽然晚上八九点那个时间纽约不太可能塞车,但是总感觉坐地铁比开车方便。」 司南星忍耐地抿唇,被自家亲亲老婆抛弃的落寞使她哪哪都不得劲儿。 偏偏言半夏哪哪都很得劲儿地安排看演唱会那天的行程,包括几点睡醒、几点出门、要带什么东西去看演唱会、还有看完演唱会要不要吃个宵夜再回家。 唯独不包括她的生日。 她瞪着言半夏快乐转圈的背影,尽管她的原定计划是十九号下班就对言半夏为所欲为,如今为了二十号能够好好地过生日,她只好让步:「那十九号去看?」 「十九号我回家陪爸妈吃饭。」 「你都是周日回家吃饭,十九号是周五。」 言半夏心里一咯噔,赶紧找藉口:「他们周日忙着在后院种菜啦,没空跟我吃饭。」 司南星轻啧:「这么麻烦,那别去看了。」 「坐地铁不麻烦呀。」觉察到司南星的冷漠,言半夏急忙跑过来,跳到她身上,坐在她大腿,乖巧地面对面抱住她,「这首歌的现场我一直很想看,今年的科切拉音乐节他唱啦,可是工作室在四月接了很多稿子,我们连周六或者周日坐飞机当天来回的时间都没有,音乐节已经错过一回啦。」 司南星蹙眉,不耐烦地顶腮。 言下之意是她的生日年年都有,所以今年错过也没关系? 她将言半夏宠上天,要星星要月亮都愿意摘给言半夏,可她始终无法摒弃自私与霸道。 她只想言半夏在八月二十号那天陪她。 只有她们两个人甜甜蜜蜜地过生日不行么? 「那你买门票吧,我去做晚饭。」司南星的脸色滴水成冰,阴沉沉地走向厨房。 言半夏双手合十地抵在唇边,愧疚的眼神不曾离开司南星的背影,她小声呢喃:「你体谅一下我啦,我们在同一个地方上班,而且住在一起,我差点就没有足够的时间给你准备生日惊喜啦。」 一天一朵玫瑰花摺纸,高中的司南星给高中的言半夏送了整整一年。 临近她们的三十而立,在一个月前收到钻戒作为生日礼物的言半夏诚惶诚恐,立刻下单司南星念叨好久的、与钻戒相同品牌的情侣手镯。 随着八月二十号的靠近,言半夏认为回送价格相当的礼物不够诚意。 思来想去,短期内学会玫瑰花摺纸而且折满一年的份量,可能性为零,她退而求其次,选择自己熟悉的星星摺纸,艰难地在工作室和公寓瞒着司南星,悄悄折星星。 她心疼地吹着自己的手指头,指甲本来就短,最近为了赶进度疯狂折星星,十根手指都磨红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折够数量。 折星星不难,难就难在瞒着司南星。 还好司南星以为她忘记她的生日,只顾着生闷气,没记起她其实早就说过下周三——也就是十七号回家跟爸妈吃饭,不然周三回一次,周五又回一次,司南星肯定起疑,现在看来,下周三得用其他藉口瞒过去。 不过爸妈在周日确实忙着种菜。 言半夏准备在十九号下班后,找间离公寓较远的星巴克,坐下来,点杯拿铁,吃个面包。 第78页 然后,折星星。 八百二十颗星星,她还差两百颗啊! 司南星在厨房的动静很大,显然在泄愤,故意将锅碗瓢盆敲得特别响。 言半夏警惕地盯着厨房那边儿,生怕司南星忽然走出来,接着她买了二十一号的演唱会门票。 折星星,打勾。 生日惊喜,打勾。 看演唱会,打勾。 言半夏满意地反覆点击演唱会确认邮件,演唱会她必须看,而且本来就不会买二十号的门票,只不过演唱会的日期恰好在司南星的生日前后,她就顺便拿来当理由骗骗司南星,让她转移注意力,不要发现她在悄悄折星星。 「过来吃饭。」 「来啦!」言半夏关了电脑,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从后面搂住司南星,「今天吃什么呀?」 司南星面无表情地回答:「胡萝蔔苦瓜汤,清炒芥蓝,瘦肉蒸蛋。」 言半夏无语,司南星肯定在报仇,还好她不挑食,只是心心念念的猪蹄儿飞走了,不免难过:「你不是说今天给我炖了猪蹄儿么?」 「炖了一半,不想炖,所以放冰箱了。」 言半夏委屈地「啊」了半晌,低头看见自己微微发肿的手指头,泄气地说:「猪蹄儿飞走了,以形补形也飞走了。」 「以形补形?」司南星掐她的脸颊肉,「你前几年住过院,而且巧囊刚控制下来,吃这么油腻干吗?」 言半夏扁嘴,陆续涌出砸了藏在衣柜的星星摺纸玻璃瓶的冲动:「就是以形补形呀,手指头……南星,我想吃猪蹄儿,你宠宠我嘛。」 司南星冷笑:「言半夏,我就是太宠你了,宠得你都没分寸了。」 好吧,假装忘记生日的代价就是被冷漠地喊全名。 「切,只怕某人下周恨不得在我面前跪键盘认错。」 「键盘对设计师很重要,」司南星更加肆意地冷哼,「所以,某人不可能是我。」 司南星断然不会料到自己在不远的未来会是:餍足地度过生日、被言半夏拉着去看演唱会、睡了两周的客厅沙发。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八月二十号,言半夏早早睡醒,精神饱满地在阳台做瑜伽,尽可能忽略司南星在她背后那股幽怨瞪她的劲儿。 做完瑜伽的言半夏瞧见司南星依旧气唿唿地坐在沙发,她艰难地忍笑,走进厨房,做了两份牛油果鸡蛋三明治,她给司南星那份搭配牛奶,给自己那份搭配不会拉肚子的杏仁奶。 「难得呀,为了看演唱会这么特别的日子,你居然少有地下厨。」 司南星拿来刀叉,咬牙切齿地切着三明治,刀叉磕在盘子发出刺耳的刮划声,听得言半夏不舒服地直皱眉,司南星眼前的三明治仿佛是她的仇人,恨不得将它五马分尸才痛快。 正在欺瞒司南星的言半夏有些后怕地摸摸脖子,用手拿起三明治咬着吃:「是你嫌我做饭不够健康,不让我经常下厨。」 司南星眯眼:「你顶嘴?」 言半夏耸肩表示无奈,默默地继续吃三明治,开始在心里计算知道真相的司南星需要跪多久键盘、睡多久客厅沙发。 「怎么不说话?好呀你,为了演唱会,你还要跟我怄气不说话。」 言半夏喝了一口杏仁奶压下心中的无名火:「不说话,你说我跟你怄气,说话,你又说我顶嘴,你怎么变得这么烦啊,司南星。」 称唿全名等同亮出怒气值。 司南星没由来地慌张,但依然嘴硬:「行了,我知道了,演唱会比我重要,你不喜欢我了。」 被指责「不喜欢」如此重大事件的言半夏无言以对,她自个儿缓了片刻,然后对司南星说:「我想带把小风扇去看演唱会,家里那把坏了,你帮我出去买一把新的。」 「现在?」 「你会开车,比较方便,」言半夏看向洗碗槽,「我洗碗,你买小风扇,分工合作,挺好。」 并不觉得挺好的司南星赌气地出门,还非常幼稚地大力甩门,她打算在附近找间咖啡店坐下来,耗几个小时再回家告诉言半夏没买到小风扇。 既然看演唱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改变不了,但她可以在别的地方故意讨言半夏的嫌,让言半夏不能心情舒畅地看演唱会。 清楚司南星脾性的言半夏当然了解她不可能买小风扇,反正这只是支开她的理由。 言半夏把握时间,飞快地换衣服出门买食材,回家后又飞快地沖澡,开始做饭。 司南星爱吃她妈妈做的酱爆大虾,所以言半夏联繫司南星的妈妈,知晓精准的酱料配比。 万万没想到,妨碍做饭进度的竟然是剥虾壳和去虾线这两大难题。 言半夏来不及去唐人街买新鲜的活虾,只好在附近的外国超市买了冷冻虾,冷冻虾还未解冻之前不好剥壳,更别提在硬邦邦的虾背划一刀去虾线,如果直接用热水泡着解冻有可能使虾变成淡橙色。 变秃变肿的手指头在歷经折星星的磨难之后,无处可逃地直面剥虾壳的挑战。 十分费手指头的酱爆大虾做好端到小茶几,言半夏接着煮饭,不忘在电饭煲放入司南星喜欢吃的芋头排骨跟饭一起煮,然后忙着炖上周没吃到的猪蹄儿,再洗干净油绿绿的菜心,正在煲的消暑冬瓜汤也一直注意着火候。 酱爆大虾、芋头蒸排骨、炖猪蹄儿、清炒菜心、薏米冬瓜汤,四菜一汤,还有待会儿送来的千层蛋糕搭配白葡萄酒当作甜品。 第79页 言半夏满意地坐在小茶几旁边,心说,司南星的生日宴还算不错吧。 [summer]:回家洗澡吃饭。 [star]:你上周说过,看演唱会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儿,今天的午饭在外边儿吃。 [summer]:我懒。 [summer]:你确定不想赶快回来?今天我做饭。 [star]:十分钟。 [star]:……十五分钟吧,我点的草莓拿铁还没来。 [summer]:草莓拿铁比我重要,你不喜欢我了。 [summer]:嘿嘿。 明知道言半夏是抱着捉弄的心思照搬说过的话,司南星还是又气又难过地直接打电话过去。 「我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吼完又觉得语气太兇,顿时变成低声下气,有些可怜地控诉,「草莓拿铁是买给你的,你以为我是你啊,我记得你喜欢喝草莓拿铁,但你什么都不记得。」 穿过电流的声声委屈刺得言半夏的心有些发麻地疼了起来。 -------------------- givēon-heartbreak anniversary 第40章 爱恋依旧 司南星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酱爆大虾,味如嚼蜡,不但没吃出妈妈的味道,还黯然神伤地想起浴室的沐浴露换了一瓶雏菊味道。 言半夏居然换了沐浴露也不告诉她,以往她们都是一起挑选喜欢的味道啊。 直至嘴唇印上草莓味的吻,司南星傻愣愣地抬头望着言半夏。 「看我干吗?你刚才没听我说话?」言半夏捏她的耳朵尖儿,「油烟味不好闻,我再去沖个澡,你可以帮忙洗碗吗?」 司南星无精打采地点头。 「洗好碗就在卧室等我,陪我睡午觉,今天醒得太早了。」 司南星耷拉着脑袋,闷闷地说:「明白,为了晚上的演唱会养精蓄锐。」 言半夏哭笑不得地走进浴室,不知道司南星待会儿在卧室见到情侣手镯和星星摺纸玻璃瓶会有怎样的反应,她还不免落俗地擦干净玫瑰花花瓣,围着手镯和玻璃瓶铺成一个心形。 但是,当洗澡出来的言半夏看见坐在沙发、眼巴巴地盯她、要哭不哭的司南星,不禁自责。 假装忘记生日的玩笑是不是闹得有点大? 「你干吗不进卧室?」 「不想进。」司南星恹恹地说,拦腰搂过言半夏坐下,眼睛一直看向地板,极其不自信,「夏夏,你别因为演唱会不理我,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我快急坏了,我生——我什么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像以前那样开心地跟我聊天就好。」 言半夏轻轻地揉着司南星的手腕,心里也不太好受,玩笑果然闹得太大了,自从复合,司南星很少再对她露出像这样患得患失的不自信表情。 威风凛凛的狮子突然屈膝顺从地示好,并不是爱撒娇的奶猫让言半夏的心里变得软乎乎,而是狮子甘心收起捕食时的杀器犬齿,自愿暴露所有弱点,乞求得到向来是亲密关系的言半夏的偏爱。 司南星埋在言半夏的脖子,同样的沐浴露,在言半夏的身上却特别好闻,很奇怪,言半夏每次洗澡出来,脖子和胳膊肘内侧都特别香,因此司南星经常像个变态一样抱着她用力地深唿吸好久。 即使现在这么难过也不耽误司南星的变态。 然而,盈满鼻间的沐浴露香气使司南星更加难受,她这么依赖言半夏,如果以后没有言半夏在身边,她该怎么活。 「陪我睡午觉啦。」 言半夏决定主动拉进度,按照司南星这会儿的状态,没准儿她们在客厅耗到晚上睡觉前都没能发现她在卧室准备的生日惊喜。 司南星垂头嘆气地走进卧室,她清楚鬼灵精的言半夏在她面前蹦来蹦去是在哄她,可她实在没心情。 「你低着头干嘛,」言半夏捧起她的脸,在她的唇角细细亲吻,「抬头看看啦。」 剎那,灰色空间被心形玫瑰花撞散,零落的消沉也怕了这炙热的红,仓皇失措地逃跑。 司南星快步走到床边,下一秒却双腿发软,她跪坐下来,低低地粗喘着,试图理清眼前的状况。 她听见言半夏的埋怨,因为洁癖,言半夏需要将玫瑰花花瓣一片片擦干净再放在床上。 然后她听见自己非常颤抖的声音:「夏夏,你没忘记我的生日?」 言半夏假装生气地耸起鼻子:「你太不信任我啦!为了你的生日惊喜,我悄悄折了多久的星星,你看我的手指头都肿了,还有刚才的酱爆大虾,你没吃出那是你妈妈的味道吗?亏我还特地向阿姨问配方。」 震颤的双手无法轻易拔开玻璃瓶的瓶塞,司南星险些扭伤手腕,好不容易拔出瓶塞,她眼睛很红地拆开几颗星星。 每颗星星里面都写着「我一直爱你」,有些是橙色的闪粉笔,有些是金色的闪粉笔。 橙色的夏天,金色的星星。 言半夏在床边坐下,伸手擦掉司南星的眼泪,拉起她坐在身旁:「哪有人生日哭成这样啦。」 司南星从侧面用力地搂住她的腰,濡湿的侧脸蹭过她的耳朵尖儿和肩膀,最后埋进她的怀抱,黏人得很,说出的话倒是有点儿意思:「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生日就是在哭呀。」 言半夏无法反驳地轻笑,拍拍她箍在腰间的手臂:「挺有道理。」 「对不起。」 言半夏挑眉看她:「此话怎讲?」 第80页 司南星没有解释道歉的缘由,反而老实地问:「夏夏,我什么时候跪键盘?」 「你觉悟挺高呀,」言半夏弯腰圈住她的脖子,轻轻啃咬她的锁骨,嗓音温柔,但格外勾人,「跪键盘这事儿不急,我们有更急的事儿。」 …… 「夏夏,不吃晚饭可以吗?今晚我会给你做你想吃的宵夜,什么都行。」 「我想吃猪蹄儿,」言半夏有气无力地投诉,「午饭的炖猪蹄儿你居然一点儿都不分给我,那猪蹄儿还是我炖的呢,而且你还好意思留了一个说是明天早餐吃。」 「猪蹄儿太油腻了,对你身体不好。」 「哪儿不好了,现在是谁还想要,又是谁累着,」言半夏依旧没什么力气地戳她的肩膀,一字一顿,「我、需、要、补、充、体、力。」 夏天的尾巴悄悄熘走,无数的星星温暖黑夜。 爱恋依旧的她们紧紧相拥。 -------------------- alina baraz、galimatias-fantasy * 感谢陪伴 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