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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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情感] 《我有个幼儿园》作者：玫瑰的朋友【完结+番外】
简介：【文案】
辛苦三年，一朝毕业。带着五星级酒店offer回村报喜的霍水仙万万没想到，她将要继承奶奶留下的五间瓦房和足足有两！个！学生的幼儿园。
为报霍奶奶养育之恩，霍水仙忍痛撕了offer，拿起锄头和小筐，辛勤开垦了一亩地。收穫季节，面对满园的新鲜蔬菜和瓜果，霍水仙忍不住夸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能当老师会种地！
【碎碎念】
新京方厨师班毕业后，我继承了家里的幼儿园。
在没收一分钱学费的情况下，我荣幸的成为了两个萝蔔头的老师。而我这个老师最擅长的，是做饭……
会做饭很好。不仅养胖了萝蔔头们，还吸引了专门过来吃饭的。所以——
天国的奶奶啊，您当初送我去学厨师，难道是为了让幼儿园转型成小饭桌吗？
会做饭很好。不仅能招幼崽，还能招商——
「您孙子不是要出国读贵族学校吗？我这儿可不是变形计啊，即便您说要给我建学校，那……那当然是没问题！」
会做饭很好。不仅学生多了，还有愿意免费留下支教的大帅哥——
「法式蓝带厨艺学院毕业，擅长所有甜点。不用怀疑，我留下就是你的运气。」
「……」
天国的奶奶啊，您当初送我去学厨师，可真是太英明了
【主角】
女主：是坚强的小厨娘也是温暖的小太阳
男主：是高冷的甜品师也是的大少爷
内容标籤：文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霍水仙，柏思骏 ┃ 配角：人类幼崽，自信村支书，鸡血大学生村官 ┃ 其它：女主拥有最强嘴遁
一句话简介：不会种地的老师不是好厨子
立意：关爱留守儿童，振兴乡村发展
第一章 重回桃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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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哪，欢迎你回桃林村！」
下了大巴，看到村支书亲自来接自己，霍水仙有些感动。不过，感动归感动，该问的还是得问清楚。
「叔，我奶奶那幼儿园真的合法吧？」
「什么话！我亲自带霍老婶办的手续，还能有假？别在这儿站着了，具体回去说，小陈！」
「是！」
霍水仙手里一轻，行李被一旁的大男生接过去。
「你好！我是小陈，今年刚毕业，才来桃林村不久。」
「大学生村官啊！」霍水仙神色敬佩。
「可不是，小陈可是911毕业的。」支书神色骄傲。
「咳！支书，那是211、985。」
「都差不多，走！开快点回去吃饭。」
「叔，您买车啦？」霍水仙吃惊，一个月不见刘叔装备升级了啊。
「当然，今年桃子多，没个车怎么应付的了。一会儿小陈坐后面，让水仙坐副驾驶。」
「好的，支书！」
「嚯！什么牌子的？」
「你看了就知道了。」
山地加强版，货运承重王！购买电话：131********
霍水仙看着车身上印制的鲜红gg字样，眨了眨眼。
「怎么样？还不错吧。小陈给我挑的颜色，我说蓝色的好，他非说这个更好看。不蓝不绿的，还说这叫什么踢……？」
「tiffany蓝！」小陈把行李放到电动三轮的后拖上，长腿熟练的跨了上去，「支书，你相信我，这个颜色最时尚了。」
刘叔艰难的把脑袋伸出窗外，潇洒一扬，「还愣着干嘛？上车！」
「来了！」为了防止刘叔脑袋撞倒狭小的窗框，霍水仙麻熘的坐上了车。
电动三轮很快驶出了县城。
不同一个月前，三月的田野里，油菜花大片的盛开，空气里面瀰漫着浓香。耳边刘叔还在不停地讲着自己的新车。
「我说买个敞篷的，小陈非说带顶的好。回头到县里接送人也不用日晒雨淋的，我一想也对，大学生脑袋瓜就是灵活……」
我回来了。
霍水仙深深的吸了一口熟悉的味道。桃林村，我回来了。
一个月前——
「什么？你说我奶奶现在在县医院？」
刚找到好工作的霍水仙趁着入职前的空隙回了趟老家，本想给奶奶一个惊喜，却受到了惊吓。
「我要不是刚好回来，您是不是就打算不告诉我了？」
「没什么好说的。」霍奶奶精神看上去格外好，「人老了就是这么回事，三天两头就有点毛病。以前大林给看看就行了，现在还得往县里跑。」
大林是桃林村的赤脚医生。有辆摩托车，遇到村里老人病了，就会上门给人看看。
「奶奶，我找到工作特别好，收入很高。」霍水仙拿出卡斯汀酒店的入职offer。「等我那边稳定了，我就把你接过去住。」
「都是洋文，我也看不懂。」霍奶奶小心的摸了摸入职通知。
霍水仙敏锐的发现，奶奶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高兴。
「奶奶，您怎么了，不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霍奶奶握住孙女的手，「学个手艺好，以后饿不着。」
「我肯定饿不着。」霍水仙骄傲的说，「不仅饿不着，还能吃得很好。等您好了，我就把八大菜系挨个给您做一遍。好多食材咱们这里买不到，海市都有，到时候您跟我过去，保证让您天天尝到新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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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尽情畅想，并没有注意到老人眼角的泪光。
春雨微凉，霍水仙站在冰冷的石碑前久久不动。不过一个礼拜的时间，一个鲜活的老人就化成了这山间的一抔土。
「水仙啊，人早晚都有一死，你要想开啊。」菊婶儿安慰道。
「就是。」菊叔抽了口烟，「你现在也出息了，老婶子也能放下心来。什么时候走跟叔说一声，叔送你。」
菊婶儿突然回过神来，「水仙走了，那大满……」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自家男人狠狠一瞪。
「什么？」霍水仙问。
「没、没什么。」
「对了，菊婶。我收拾奶奶东西的时候，看到有几件小孩子的衣服。有亲戚过来了吗？」
菊婶看了眼自己丈夫，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我、我不知道，你去问支书吧。」
……
「滴！滴滴——」
三轮车刺耳的铃声打断了霍水仙的回忆。
「这是哪里来的车，挡在路中间。小陈下去看看！」
「好嘞，支书！」
陶林村山多地少，路不好走。虽然国家耗费巨资修建村村通工程，但也要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合理分配资源，陶林村因为诸多原因不在范围之内。现有的这条路，据说还是某个大老闆捐建的。
霍水仙扫了眼前方一看就很昂贵的车。港a，大城市来的。
小陈跟车上下来的人交涉了半天，对方打了个电话，把车又朝前开去。
「怎么回事？」
「支书，他说他们是来找桂川奶奶的。」
「桂川婶子？」刘叔侧头看向一边的小路，「那是从这儿上去了吧，现在已经不从这儿走了。来找桂川婶子……哎呀，是他们！快，小陈快上车！」
「怎么了，叔？」
「那是给我们修路的大老闆啊！」刘叔转动把手，加快速度。「那江老爷子也来了吧。这家人真不错，重情重义，每年都来。」
「江老爷子是谁？」
「这事情说来话长了。桂川婶子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霍水仙点头，「桂川奶奶家种了好多黄桃，以前雷子哥每年都要往我们家送呢。」
「雷子……哎。」刘叔一脸惋惜，「雷子前年走了。」
走了？她知道啊，雷子哥去港市打工了……霍水仙突然转头看着刘叔！
「他送什么外卖，商场里面着了火，他救了一个小孩儿，自己没有跑出来。」
霍水仙眼眶一红，「那桂川奶奶……」
「老婶子也犟，一个人住在山上不肯下来。你们家旁边还有空地方，我说我来凑钱给她盖个瓦房，她也不听。
雷子救的那小孩儿就是江家的孙子。江家人心善，一直想报恩。他们当年就找过来要接桂川婶子走。后来说不动她，就给我们修了条路，每年都来看她。」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霍水仙家。这里十分宽阔，车子好调头。黑色加长车早早就停在了他们家的门口。
「你是江老爷子家的吧？」刘叔跟司机打招唿。「我是村里的支书。江老爷子是从前边小路上去了吧？那里现在种了好多树，不好走了，我们都从后边这条路上去。」
「真的吗？那我给老爷说一声。」
「赶紧打吧。从后边下来，刚好能走到这儿。」
「水仙姐姐？」
霍水仙正和小陈拿行李，就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大满？」霍水仙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你怎么在家里，没到菊婶家吗？」
快五岁的大满是个脑袋大身子瘦的萝蔔头。霍水仙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这个孩子长期营养不良。
萝蔔头摇了摇脑袋，「大妈说你今天要回来，我们昨天就开始打扫卫生了。」
「谢谢你们！」霍水仙放下行李，抱了抱大满，「弟弟呢？」
「弟弟在画画。」
「水仙姐，行李给你放哪儿？」小陈拎着行李进来。
「我知道，小陈哥哥！」大满自告奋勇，带小陈去放行李。
「小陈这孩子不错吧。」刘叔满脸笑容。
「嗯。」霍水仙使劲点点头，「没想到这么优秀的人愿意到我们这里来。」
「城里的孩子刚来，事事都新鲜。以后要是也能这么勤快才好呢。」
「放心吧，叔。小陈一看就是踏实的人。我有种感觉，咱们桃林村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那不是肯定的事情么。」
江家的司机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暗笑。他看看门前的小溪，还有远处的青山，感到久违的放松。
「行李都放好了。」小陈头上已经出汗，「水仙姐，我们加个微信吧。你家的幼儿园是村里重点扶持的工程，我以后肯定会经常来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跟我说！」
小陈就像燃烧的火焰，让靠近的人轻易就能感受到热情。
两人正在添加微信，突然听到小孩子的尖叫声。
「啊——！癞蛤蟆，是癞蛤蟆！老田快打死它，快抱我起来！」
「小少爷别怕，这不是癞蛤蟆。」
「江若星！」一个严肃的男声不悦道，「我告诉过你很多次，要叫田伯伯。田叔不要抱他，让他自己走。」
众人回头，看着林子边绕出的几人。
一个穿着休闲衫的老人背手走在最前，身后跟着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两人长得有些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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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还有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脸上表情甚是无奈。无他，他的腿上正牢牢地锁着一个挂件。
「我不，这里好多癞蛤蟆，它会咬人！」
「那个是青蛙，不是癞蛤蟆。」
霍水仙回头，大满牵着小满站在门口。
「而且青蛙不咬人的，是益虫。对吧，弟弟。」
小满听了哥哥的话，只是眨眨眼。
「这就是癞蛤蟆！」
叫江若星的小朋友似乎被大满稀松平常的语气刺激道。放开中年男人的腿，向前沖了几步叫嚣：「又脏又臭，就是癞蛤蟆！」
「江若星！」
「我要回去告诉妈咪！你们都欺负我！爷爷也是，我讨厌这个地方！」
「江若星！你再叫一句，回去后就关禁闭，你试试看！」
江若星虽然气不过，却不敢在父亲面前继续放肆。瞪了一眼大满后，迅速的回到车上，狠狠的摔上车门。
霍水仙听完江若星全程的喊叫，有些头疼。再看看一旁乖巧的大满小满，顿时感到无限安慰。
「这是霍婶子家吧，你是？」
江老爷子像是没注意到孙子的失态，主动跟霍水仙打起招唿。
霍水仙没想到老爷子还认识奶奶，连忙介绍自己。
「哎。」江老爷子听闻霍奶奶已经去世，嘆了口气。看到一旁的两个孩子，问道，「这两个孩子是谁家的？」
刘支书正要解释，就被霍水仙打断。
「我奶奶办了幼儿园，大满小满是这里的学生。」
「幼儿园？」不止江老爷子，江先生和其他几人也好奇的看来。
「是的。」霍水仙点点头，「民办幼儿园。地点就在我们家，现在我是负责人。」
江老爷子仔细看了眼霍水仙，点了点头。一阵寒暄后，几人乘车离去。
刘叔回过头，一脸满意：「走，都到我家吃饭。为水仙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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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创收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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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鸡的打鸣声响彻山林之后，桃林村迎来了新的一天。
大清早，霍水仙带着大满小满在院子角落种下一大两小三颗百日红后，拍了一张照片。
「3月12日，植树节。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发完朋友圈的下一秒，霍水仙获得数条贊和评论。大多数都来自于她在厨师学校认识的朋友们。大家意见出奇一致，只有四个字：太惬意了。
可不是么，他们这个点应该在各大生鲜市场挑选今天的食材吧。
突然，又新多了一条评论。
小陈：早安水仙姐[笑脸]
「这么积极向上的小陈，真是让我感到愧疚。」霍水仙一边念叨，一边快速的点到与小陈的对话框。
「水仙姐姐，你又买东西了吗？」大满问道。
「你怎么知道？」
「小陈哥哥已经连着送了好几天的快递了，箱子一个比一个大。」
连小朋友都察觉到了她对小陈的「奴役」。
「今天没有快递，今天我们要叫小陈哥哥来家里吃饭。」顺便帮忙拆包裹、组装家具、头脑风暴。
「好！」大满一声欢唿，「姐姐还做小猪流沙包吗？」
「那个是早餐哦。」霍水仙边往外走边说，「我去菊婶家买只鸡，你带弟弟去画画。嗯……就画我们今天种树的场景，一会儿我来检查。」
「好！」
菊叔家没有种桃，他在县里有份工。菊婶则在家里养鸡，顺便种些菜。两口子只有一个女儿，嫁到了县里。
「一只鸡而已，拿回去吃！」菊婶死活不肯收钱。
「不行，婶儿。」霍水仙很坚持，「家养的土鸡卖的可不便宜。我在这的日子还长着呢，哪能一直张口要。」
「但你也不能什么都花钱买啊。」菊婶道，「难怪你叔总说支书想简单了。你现在没工作，没个挣钱的来路。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日子可怎么过哟。」
「别担心。我还有点积蓄，会有办法的。」
「你家还有两块田闲着，我寻思着你要不种点菜，我还能搭把手。」
「我正这么想呢！」霍水仙笑眯了眼。
「说干就干，正是撒种的时候，明儿我们就去翻地。」
「好，听婶儿的！」
说完快速扫过鸡群，「就那只，婶儿帮我拦好，我来抓它。」
「哟，你还敢抓啊。婶儿以为你在大城市过了几年，已经不敢抓这些畜生了。」
「菊婶儿，我可是专业厨师学校毕业的，什么食材没处理过。小瞧我！等我那边大体弄好了，就请你们来吃饭，肯定吓到你们。」
「好好，我等着。」
菊婶收了霍水仙的钱，心里到底不踏实。不仅帮忙杀好了鸡，还硬装了一小筐鸡蛋。
霍水仙挎着篮子，悠闲的往回走，无意间扫到桃林里的佝偻人影。
是桂川奶奶。霍水仙心里一疼：自己一无所有，想帮忙都不知道从何做起。等所有事情进入正轨，她必须要想想办法。
听说有饭吃，小陈到的特别早。还主动去村委会的快递代收点看看有没有霍水仙的包裹。
「红烧肉！」循着香味找到锅里闷煮的红烧肉，小陈直咽口水。
「这又是什么？」看着一旁泥炉上的砂锅，伸手就想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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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掀！」霍水仙连忙制止，「掀开味就散了。等我把红烧肉收个汁，再煎个鸡蛋卷就可以开饭了。」
手里切着青红椒丝，霍水仙的思维已经跑远。
经过几天的思考，她已经考虑好了要怎么布置家里。正对的三间屋子仍旧作为卧室和餐客厅使用。院子东边的两间小房得打通加高，最好再换上两面大玻璃。厨房和卫生间也需要重新装修。不过这么一来，她的积蓄可能就要彻底清空了。
幼儿园以后的支出还多着呢，必须得想办法搞搞创收了！
清炖土鸡汤、南乳红烧肉、蒜蓉菠菜、青椒鸡蛋卷。食材全部来自村里，纯天然无污染。
菜一上桌，小陈的肚子就不受控制的发出叫声。
不过盯了红烧肉很久的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进攻，而是小心翼翼的夹起一个精緻的小卷。
「这是鸡蛋卷？里面红红绿绿的是什么？」
「青红椒丝啊。」霍水仙给大小满一人夹了一块红烧肉。
「居然能切得这么细？还有这个蛋皮，这么薄，你是怎么做到的？」
「刀工确实得练。煎蛋嘛，只要有合适的工具就可以了。」
消灭完蛋卷，小陈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快带皮五花的红烧肉。一口下去后，眼睛直发亮。
「这也太好吃了吧！水仙姐，我怎么觉得你做的红烧肉不仅好吃，颜色都比别人做的好看，还有种说不出来的香味。」
「我加了一点南乳。从我朋友那里买的，她们家特有的秘方，市面上都买不到。来，吃个鸡腿！」说着，就夹起鸡腿往小陈碗里放。
小陈盯着鲜嫩的鸡腿三秒，又把它夹到大满的碗里。
「给大满吧。」把鸡腿夹回大满碗里，又夹了块红烧肉，「我吃红烧肉就可以了。」
霍水仙看着小陈一脸满足的样子，不禁微笑。
「小陈，叔叔阿姨一定很以你为骄傲。」
「还好吧。」小陈有些不好意思，「我爸妈都是老师，特别忙。我从小跟着爷爷长大的，他当了一辈子的兵，对我可严了。」
「难怪。」霍水仙笑着把另一个鸡腿夹进小满的碗里。「你学歷高，专业也很好。居然愿意到桃林村来吃苦，真的很不容易。」
「水仙姐才是。」小陈咽下嘴里的饭，「我听支书说了你的事。我是个男的，多锻鍊点有好处。你这么年轻，就要负担起两个……」
小陈说到一半没了声音。
大满孩子认真的啃着鸡腿，小满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
这双眼睛太过明亮单纯，让小陈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霍水仙放下筷子，伸手轻戳小满的脸，声音温柔：「你想说什么？」
小满害羞的一笑，扭着身子躲开，又继续吃起了饭。
「哎。」小陈看着小满，忍不住嘆了口气。下一秒就被霍水仙用筷子敲了一记脑门。
「吃饭嘆什么气！快点吃，吃多点。吃完还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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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收计划？」小陈组装桌子的手停了下来。
「对啊。」霍水仙眼神带光，「刘叔虽然说有补贴，但是一年几千块钱实在做不了什么。我还想把院子翻修一下，再增加一点教学设备，总得有个正规点的教学环境啊。光靠我的老本肯定是不够的，得想办法赚些钱才行。」
「可是。」小陈不解，「他们两个还小呢，需要做到这样吗？」
「当然需要！现在的小孩儿哪个不是从小就培养的多才多艺。我当然不会要求大小满什么都会，但还是希望他们俩能多接触些新鲜事物。」
霍水仙看向两个孩子，「我想，奶奶既然成立了寄宿幼儿园，而不是直接收养他们。一定也是希望，大小满能认为自己是在学校里学习，而不是再也……之后他们两个还会上小学、中学，还要考大学。这些都要花费，我得提早准备才行。」
小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大小满正在桌前画画。这里没有有趣的课本，没有会弹钢琴的老师，好像只能画画。事实上，他们确实永远在画画。小陈又想到吃饭时小满的眼神……
「好！水仙姐！你需要我做什么？」小陈语气澎湃。
「我想养鸡。」
「养、养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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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鸡？」刘叔的表情和小陈一模一样。
「对，养鸡。」霍水仙解释道，「城里人最喜欢的就是咱们村里这种吃粮食的走地鸡，在海市，这样的鸡卖的可贵了。我问了菊婶，县里偶尔也会有人来村里买鸡。我想，如果能够承包一小片山，多养些走地鸡，再到县里做些宣传……」
「不行，不行不行。」支书连忙摇头，「你有时间养吗？你也不会养啊！回头要是遇到鸡瘟养死了，那得赔多少钱。而且，养那么多鸡真就能卖掉吗？」
「卖不掉我就留着隔三差五抓来打牙祭。」霍水仙调皮一笑，「我想过了，我也不要大的地方，给我几亩地就成。我不会养鸡，可以问菊婶啊。叔，你就帮帮我吧。」
「对啊，支书。」小陈帮着敲边鼓，「上次县里开会还说要各村打造重点扶贫项目，这就是个好机会啊。咱们桃林村这么多山地，随便一小片都够了。等申请到了扶贫基金，第一批买鸡的钱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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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想想。」刘叔点了根烟，「水仙先回去，让我好好想想。」
「好的。」霍水仙点点头，又强调：「你一定要认真想想啊。」
临走前给小陈递了个眼神。
次日清晨。
「翻地累吧？」菊婶擦了擦额头的汗。
「嗯。」霍水仙咬牙点点头。
「你真跟支书说了你要养鸡？」
「是啊。」
「你忙的过来吗？养几只鸡自己家吃还行。散养一大片的，怎么管得好哦。」菊婶皱着眉头。
「放心吧，菊婶，我见人家这么养过。」
「哦？」
「真的。」霍水仙擦擦汗，「我有个同学家里就是养鸡的，我们去参观过，大概知道点路子。回头遇到问题，我就再问问他。」
「那就好。」
一块田翻完，太阳便有些高了，霍水仙早已经是满头大汗。
一阵山风吹来，带着新开桃花的香气。霍水仙长长唿出一口气，感谢山神赐予的这抹清凉。
「水仙啊。」菊婶看着她半晌，终于说了出来，「你不想回城里去吗？」
「不想啊。」
「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守在桃林村。」菊婶有些心疼，「还带着两个拖油瓶，以后可怎么办啊？」
「以后？以后我肯定能挣到很多钱，到时候日子就会过得舒服一些了。」
「你这姑娘。」菊婶瞪她一眼，「我是说你嫁人的事情。带着孩子，你以后怎么找男朋友啊？」
「男朋友？」霍水仙一愣，她好像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能随意应付道，「找男朋友可麻烦了，我可不愿意找。」
「嫌麻烦怎么能行？」菊婶被她的语气逗笑。「麻烦也得找，不然你指望从天上掉下来个男朋友给你啊。」
「噗通。」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霍水仙问。
后面的山坡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动静还不小。
「不会天上真的掉下来个人吧？」菊婶开玩笑道。
「婶儿，天上只会掉馅饼，不会掉男朋友的。」
「就嘴贫，还不过去看看。」
霍水仙撇撇嘴，放下锄头顺着一边的缓坡爬了上去。过了一会儿————
「菊婶儿，你快来啊，天上真的掉下来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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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高冷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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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林叔，你就这么走了？」霍水仙再三确认，「他真不用去医院？」
「不用！大小伙子挂几瓶水就行了，去什么医院？」
看得出，大林叔很不习惯别人质疑他的专业素养。
「喝两天粥，过几天再炖只鸡补补。」说完又瞄了一眼床上的男子，「对象长得挺好。」
霍水仙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不认识。」
「不认识？」大林叔皱起眉头，「不认识的人也敢往家里带？」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霍水仙和菊婶千辛万苦把人拖下坡后，本来是要送到菊婶家去的。可是菊婶的女儿小苗姐突然带着孩子回娘家。家里住不下，只能把这个病人暂时安置在霍水仙家中。
他此刻正躺在大小满的床上休息。认真说起来，这张床还是多年前霍水仙睡觉的地方。
「在哪儿晕倒的？」
「就是桂川奶奶家边上那片野桃林里。」
「野桃林？」大林叔十分谨慎，「你给村里打过电话吗？他有身份证没有，不会是逃犯吧？」
「啊？应该、应该不是吧。」
逃犯会穿的这么讲究吗？
虽然不知道男子穿的衣服、鞋子是什么牌子的，可是看上去就很贵。再说他那张脸，尽管被树枝划了几道，但连大林叔都能看得出他长得好。
与其说他是逃犯，霍水仙感觉他更像是被逃犯劫持的人质。
「水仙哪！你可不能见人长得好就随便相信他。」大林叔仿佛看穿霍水仙的想法。
「说什么呀大林叔，我是那种光看脸的人吗？」霍水仙连忙替自己澄清形象。
大林叔指指趴在门边朝里看的大小满：「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万一这个人动点坏心思可怎么办？」
「他都这样了，能动什么坏心思？真比划起来，还不一定是我对手呢！放心吧，叔，等他输完了点滴我就让他走。」
「对，可得小心点。那就这么着吧，我先走了。」
「嗯！」霍水仙点点头，突然觉得不对。「哎？林叔，你不等他输完再走吗？」
「挂几瓶水还要我在旁边伺候着？」大林叔眼睛一瞪，「我忙着呢！」
「不是，你走了，这针头怎么办？我不敢拔呀。」霍水仙慌了。她从小就晕针。
「这简单，棉签压着抽出来就行了，小孩子都会！这么大小伙子都打得过，针不敢拔呀？」大林叔背起药箱，「行了！棉签都给你搁这儿了，我走了。」
「叔！叔？」
霍水仙绝望的看着大林叔头也不回的离去。
「水仙姐姐！」大满小声的说道，「他动啦！」
床上的男子似乎很难受，皱着眉头持续的说着什么。霍水仙凑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倒是听到大满的肚子「咕嘟」了一声。
「哎呀，都中午了。」霍水仙沖大满招招手，「对不起大满，我现在就去做饭。你带弟弟在这里看着这个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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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大满举起胳膊，边说边比划，「奶奶打针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还有这么多的时候，我就快快跑去喊大妈来！」
霍水仙没想到大满随意的一句话就击中了她的泪腺。
她咽下涌起的情绪，笑着夸奖道：「大满真棒！等姐姐的烤箱到了，就给你和弟弟做小饼干吃。」
「好！」
柏思骏浑身无力，脑袋十分昏沉。
他被「嚮导」欺骗，没有找到徒步的队伍，反而走进了连绵不断的荒山里。不仅gps定位仪坏了，连特殊定制的手机也无法开机，而他本来就因为不适应本地食物有些身体不适……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拖行了一段距离，姿势难受的令他想呕吐。周围很吵，一直有人说话，他很想让他们闭嘴，可是似乎有些脱力。
不知睡了多久，柏思骏逐渐恢復清晰的意识，却并未睁眼。
他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了全面的安全教育。比如，如果无法辨别周围的环境，最好谨慎些，停留在原地，尽量长时间的维持住体力。他在过去的四十八小时已经犯过一次的致命的错误，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这么想着，耳边又传来细碎的对话声。
「怎么办？快没有了，马上就要拔了！」
「水仙姐姐，你不要怕。」
「我不怕，可是我真的会晕啊。大满，我现在给菊婶打电话应该来不及了吧？」
「我不知道。」
这两个声音在柏思骏耳旁絮叨许久，他听久了居然又有些困意。直到准备侧身，才感受到手背的异样。这是……在输液？
柏思骏迅速睁开眼睛。
「你醒啦？」霍水仙语带欣喜。「太好了，你可算醒了！」
眼前这个陌生女人肉眼可见的欢喜让他皱起眉头。他顺着输液管往上看，三个空瓶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昏睡了许久。
太大意了。
「你……」
「你能动吗？」霍水仙起身，「要我扶你起来吗？」
「不用。」柏思骏快速拒绝，皱着眉头撑坐起来。
「你……」
「你感觉好点了吗？」
对方似乎很关心他的身体状况，为什么？柏思骏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你……」
「那就好！看来大林叔说的没错，你就是累的虚脱了。」
柏思骏第三次被对方打断，心中的不耐烦已经积累到极致。
「……」
「那能不能请你自己拔一下针头？」霍水仙面带歉意。
柏思骏这次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打断。
「什么？」
「针头，这个！」霍水仙指了指他的手背，递上棉签，「对不起，我晕针，实在干不了这个。你能不能自己动手解决一下？」
柏思骏利落的扯下针管，手背上立即涌出鲜红的血液。他接过棉签，随意按在手背上。
大满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叔叔，你疼吗？」
叔叔？
柏思骏抬头看了一眼大满，没有理会。
他以为自己还保留着在巴黎顶级宴会厅中举杯浅酌时的潇洒凌厉。殊不知此刻他衣衫不整，头髮凌乱，甚至头上还挂着干瘪的细草和桃花瓣。
若不是那张脸过于标緻，自带高傲的矜贵感，此刻叫他一声铁柱哥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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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你遇到野导游，故意使坏给你指了条错路？」
「野导游？」柏思骏觉得这个词很新鲜。
「对，就是那种私自揽活儿的。」霍水仙想了想，「好像没听说村里有谁在做导游啊。而且我们桃林村的人都很淳朴的，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
淳朴？柏思骏看着自己黑屏的手机，心里冷笑。
他的gps定位仪和手机都是从和家族合作多年的公司定制的。同一时间失去作用，很难不让他怀疑。他甚至第一时间就想到该找哪个蠢货算帐。
蠢货或许只是想给他制造一些麻烦，可惜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至于那个嚮导。这件事情怪他自己，明明第一眼就察觉出他的鬼鬼祟祟，却自负的以为自己能应付。
「先喝碗粥吧。」霍水仙想了想，又端来一小碟就粥的腌菜，「我可不是小气啊，大林叔说你这两天只能喝粥。」
「谢谢。」
霍水仙双手托着下巴，观察起了眼前的男人。
明明荒野求生了两天，见到吃的不是应该饿虎扑食吗？他怎么能吃的这么斯文？砂锅熬得浓火白粥自然是香的没得挑，可是这一勺一勺的，跟喝佛跳墙似的。
这吃相未免有些高级。
柏思骏当然知道霍水仙在观察自己。他知道自己相貌出众，对那些惊艷或偷瞄的眼神自小便见怪不怪了。
可是从没有人敢在他眼前做出这样明目张胆的举动。
「你……」
「你叫什么名字？」
柏思骏尽量忍住心中的怒气：这个女人怎么总是能刚好打断他！然而心里恼怒，说出的话依旧温和。
「我叫白骏。白色的白，骏马的骏。你呢？」
「哦~」霍水仙抬眉，瞭然的点点头，「我叫霍山，霍元甲的霍，山林的山。」
柏思骏手上一顿，声音依旧温和，「刚才那个小朋友好像叫你水仙姐姐，那是你的别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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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那是我的真名。」霍水仙后靠在椅子上，说的坦然。
柏思骏放下手里的汤匙，「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来而不往非礼也。」霍水仙哼了一声，「至少我坐不改姓，不像某位柏、先、生。」柏字尤其强调。
柏思骏眯眼盯视霍水仙。「你偷翻了我的包？」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霍水仙举起双手，一副「我清白着呢」的表情，「你还偷偷跑到了我们村儿呢！大路不走，非往林子里钻，谁知道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的事儿，也许是通缉犯呢？我当然要确定一下你的身份。」
不仅翻了包，还对着身份证拍了照！还发给了小陈，还请他找县里公安局的同志核查是不是犯罪分子！干的可多了呢！
当然，这些霍水仙是不会说出口的。
「通、通缉犯？」柏思骏几乎要气笑。
「对啊，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这点任你气质怎么高贵、长得怎么好看都没用的。」霍水仙言之凿凿。
这句话褒贬之意混杂在一起，柏思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復。良久，他终于做了决定。
「你……」
「所以你还是不肯……」
「你先听我说完！」柏思骏终于忍无可忍。
霍水仙被他骤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哦。」
「我叫柏思骏。」
既然决定「坦白」，柏思骏也放松下来，「我刚回国，是个自由职业者。路过南省，听说这里风景很好，就报了徒步团。之后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你是自由职业者啊。」
「嗯。」
「那你肯定有特别擅长的技能吧？不然你怎么养活自己呢？」
「我家里条件不错。」
霍水仙点点头，「打扰了。」
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买车票，有些人就生在罗马。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柏思骏声音有些冷淡。
「没有了。」霍水仙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态度，立马摇了摇头。
随后耐心解释道：「柏先生，你也不要生气。我经营着幼儿园，还有两个小朋友要照顾。对于你这样突然到来的陌生人，肯定得有所防范。」
「幼儿园？」柏思骏疑惑的抬头。突然想起自己刚才休息的房间还有一块小黑板，神情有些不可思议。「这里？」
「嗯。」
「……，合法的吗？」
「当然了！我这儿可是县里备过案的！」霍水仙肯定的回答。完全忘记当初是谁再三向支书寻求保证。
柏思骏眯眼看着霍水仙，神情充满不信任。
「柏先生。」
「怎么了？」
「我刚才就想说了，」霍水仙隔空指了指他的脑袋，「你头上有个蜘蛛。」
……
春日游，桃花蹭满头。
一同蹭到的，还有野桃林里的蜘蛛网。
註定了，要有一番深刻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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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祸不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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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点意外。」柏思骏看着窗外，一手接着电话，一手抓挠脖子和后颈。
怎么这么痒？
院子里，那个叫霍水仙的女人正带着这座「幼儿园」唯二的两个学生搭积木。
「我没事。」柏思骏轻皱起眉头，「你确定没有找错人？李慕茗如果是女的，体力未免太好。她跨越了几个省，几乎全是在参与徒步……半个月后的机票？我知道了，就这样。」
李慕茗，女，中国籍。
2017年世界db甜品师大赛中，凭藉一道「记忆之光」战胜了诸多甜点大师，登顶冠军。2019年又凭藉作品「心的滋味」再次夺冠。
柏思骏正是2019年度的亚军——在他充满信心认为自己绝对能获胜的情况下。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烦躁，脖子四周也愈发痒起来。
「水仙姐姐，叔叔为什么一直在『看』我们。」大满悄悄地对霍水仙说道。
「因为叔叔也想玩积木了。」霍水仙毫不迟疑的说道。
与其说『看』，不若说是『盯视』。
霍水仙明明已经对他委婉的表示过，吃过饭就可以走了，柏思骏自己也点头同意，却在房里磨磨唧唧，半天不出来。
有问题。
霍水仙看看手机，小陈还没有反馈信息。
「但是我们坚决不带他玩！」霍水仙恶狠狠道。
「为什么呀？」
「因为他太没有礼貌了！」
辛苦的把他从山上拖回来，又热心的给他熬粥。一个有基本道德修养的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向施以援手的恩人表示感谢。
柏思骏没有表示感谢。
所以柏思骏不是一个有基本道德修养的人。
化简定语以后就是，柏思骏不是人。
没毛病。霍水仙在心里肯定自己的三段论。
「大满小满，只有懂礼貌的孩子才会受到大家的欢迎，你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大满乖巧的点头。
小满眨了眨眼睛。
霍水仙略带无奈的摸摸小满的头——还是得带小满去看看心理医生。
想到这里，她更发愁了：根据某度的报价，专业儿童心理医生的谘询费可不便宜。多去几次，她厨房和厕所的装修费就没了。
到底是保厕所还是保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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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
果然涉及到进出口，就没有简单的的问题。
根据小陈透露，刘叔昨天下午去了趟县城，回来后却什么也没说。小陈旁敲侧击半天也没问出什么，看来养鸡的事情还要再等一等。
可是说到底，即便县里同意，成功立了项，霍水仙也不敢确定自己就能顺利赚到钱。
就没有什么来钱快的路子吗？
想到这儿。她决定问问专家。
水仙：嘀哔嘀哔？
南派传人：买腐乳自己去店里下单，报我名字改价。
想到好友翻白眼的表情，霍水仙眉眼一弯。
水仙：上次买的还没吃完呢[可爱]
南派传人：那你找我作甚[抠鼻]
水仙：你还在炒股吗？想让你教教我。
南派传人：……
南派传人：等等。
被套的南派传人：懂了吗？
水仙：什么？
被套的南派传人：我的名字！
水仙：什么意思？
被套的南派传人：连被套都不懂还想炒股？我大a是谁都能来的地方吗？
水仙：好好说话。
被套的南派传人：霍水仙你不对劲。你不是回桃林村当山村老尸了吗？居然还想炒股？党和国家允许你搞副业吗？
看着好友的错别字，霍水仙一个激灵。
当年受她欺骗，去她家看了人生第一部 以及唯一一部恐怖片，霍水仙至今不能释怀。
水仙：给我撤回去！
「被套的南派传人」撤回了一条消息。
被套的南派传人：所以你要干嘛？
水仙：生活不易，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被套的南派传人：你难道是今天才知道这个道理吗？
被套的南派传人：你想来股市掘金，股市也刚好想把你埋在这里。你抗风险能力太弱了，不适合炒股。
水仙：[嘆气]
被套的南派传人：急着用钱？要我借你点儿不？
水仙：不用啦！暂时没有到那种地步。
放下手机，霍水仙再度嘆了口气。
除了炒股，其他能一夜暴富的方法大概都在刑法里了。
她看看东边阴暗的两间矮房……她也不是真想投机，大概就是有点迷失方向，想找个人聊聊天而已。
「水仙？那小伙子怎么样了？」
菊婶拎着一小袋草莓走进院子，「这是小苗买的，带点给大小满尝尝。」
「谢谢菊婶。」
房间里。柏思骏跟徒步活动的主办单位确认了行程，了解到路线是往返的重要信息。通话到一半，手机再次黑屏。
柏思骏深吸一口气，闭闭眼。
经过再三考虑，他决定在桃林县暂住下来。李慕茗肯定会回到县城，他可以等。做了计划后，柏思骏决定立刻离开。
「哎？小伙子醒啦？」
「柏先生！」看见柏思骏出来，霍水仙立即介绍。「这是菊婶儿。就是她和我一起，把你从山坡上带下来的，废了我们好大的功夫呢！不过不必客气，我们桃林村的人最喜欢乐于助人了。」
柏思骏一愣，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向霍水仙。后者挑眉与他对视。
他嘴唇微抿，难得感到有些不自在。
这些日子追寻着李慕茗的行踪四处奔波，又差点遇到危险。他一直处于一种烦躁的状态中，甚至丢失了该有的教养和礼仪。
想到这里，柏思骏正式的向两人微微鞠躬，「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帮助。」
还不算笨。
霍水仙压抑要翘起的嘴角，「你要走啦，那一路顺风哦。」
「现在走？」菊婶道，「快两点了吧。现在走不一定有公交车了。」
霍水仙看看手机，1：56。从她家到村口的公交站点，最少要十五分钟，肯定赶不上最后一班车了。
「确实赶不上车了。」说完和柏思骏面面相觑。「或许你有认识的朋友可以来接你吗？」
「我的手机黑屏了。」
……
「喂，刘叔？你能帮我送个人吗？……小陈骑你的三轮去城里？那大概什么时候……明天才回来啊。那你的摩托车能用吗……好，我知道了。」霍水仙失望的挂掉电话。
一圈电话打下来，霍水仙心都凉了。
「真是巧了！不是不在家就是摩托车坏了。这是老天爷留客啊。」菊婶笑着看向柏思骏。
菊婶不同于霍水仙，她对这个宿命般从天而降的小伙子有着十分强烈的好感，以至于越看越顺眼。
霍水仙对菊婶脸上的笑容十分不解。
老天爷留客？no，no，天留我不留。
「婶儿，谁家有自行车啊？」霍水仙问。
「自行车？」菊婶提高嗓门，「你想让小柏骑自行车去县里？从这儿到县里有小三十公里呢！谁家有也不能骑着去啊。」
听到「小柏」这个称唿，柏思骏微微皱起眉头。
霍水仙撇撇嘴，不过三十公里而已。柏思骏都有体力到山里徒步，骑自行车应该不在话下吧。
「小柏才刚挂过水……哎呦，小柏，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菊婶语带担忧。「怎么抓成这样？」
霍水仙闻言瞟过去，被柏思骏脖间大片的红痕吓了一惊。打几个电话的功夫，怎么就这样了。
「别在挠了！你不会是药物过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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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克制住抓挠脖子的手，「应该不会。」
「之前有过这种症状吗？」
「没有过。」痒是比疼还令人难以忍受的存在。尽管万分抗拒，柏思骏还是开口，「抱歉，我想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好！这边。」指了浴室的位置后，霍水仙有些不好意思的叮嘱：「水头有点问题，冷热水调节不灵敏，你使用的时候小心一些。」
「谢谢。」
「不、不客气。」
奇怪了，这是什么开关被打通了吗？一下子变得这么懂礼貌。
「小柏也真是遭罪。」菊婶感嘆，随后说道，「我看他也没带什么东西，我回去拿套你叔不要的衣服来。」
「嗯。」霍水仙点点头，目送菊婶离开。
正准备洗些草莓，霍水仙又突然想起件事，连忙凑到洗澡间的门前，「对了，柏思骏！……」
「砰！」
明显的摔倒声后，隔门传来了柏思骏痛苦的呻/吟。
坏了！霍水仙连忙敲门，「柏思骏，你还好吗？」
霍水仙太了解这种滋味。事实上，她回来的第一天就在洗澡间里摔了一跤。
桃林村的大多数人家还在使用太阳能储水箱，霍家自然也不例外，这套设备已经使用太久。面对洗澡间陈旧的设施和老化的线路，霍水仙在痛过之后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重新装修，连通厨房和卫生间一起！
她生怕两个孩子发生危险，却没想到继她之后下一个遭殃的是柏思骏。
来路不明、情绪不稳定的柏思骏。
「对不起……」霍水仙有些气弱，「我只是想告诉你，里面的开关有些接触不良。手电筒就挂在右边，你伸手可以摸到。」
「……」
「柏思骏，你摔的严重吗？」
「霍水仙……」
「你说？」
「你说话、真的、非常会挑时间。」
柏思骏言尽于此。
他永远不可能告诉霍水仙，自己裤子脱到一半被她骤然从门缝传出的声音惊到没站稳，以至于自己把自己绊倒。他不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情。
--
--
「扭得有点狠，上药后暂时不要动。」
大林叔一边按摩着柏思骏的右脚，一边用怀疑的目光扫视两人，「不是说挂完水就走吗？怎么还要洗澡？」
霍水仙正欲解释，又连忙转口，「大林叔给他看看脖子，他挠的好红。」
柏思骏早已放弃抵抗，闭眼躺在床上任人宰割。
「虫子咬的，抹点花露水就行了。」说着，睨了一眼柏思骏，「小伙子家里条件挺好吧？细皮嫩肉的。」
「……」
霍水仙无法忍受尴尬，连忙问道：「大林叔，他这脚什么时候能好啊？」
「两三个月吧。」
「这么久？」柏思骏睁开眼。
「伤筋动骨一百天，没听说过啊？成年人扭伤跟小孩子不一样，不养好以后会有后遗症。」
大林叔走后，霍水仙看着用一只胳膊挡住脸的柏思骏，莫名有些同情。
「你还好吧？」
「霍水仙。」
「怎么了？」
「我能在你家里住一段时间吗？」
「嗯……嗯？」
很多年了。
除了甜点师大赛，这些年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激起柏思骏的战斗欲。他现在无比的想知道，在这个叫做桃林村的地方，他究竟还能倒霉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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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住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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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我这里恐怕不行吧。」
若是十几分钟前，霍水仙肯定毫不犹豫的拒绝柏思骏。
可是现在，看着他高肿的脚踝和「暗淡」的眼神，霍水仙总觉得有那么点凄凉。且自己可能要为这份凄凉负一点点场地责任。
为什么要同意让他用洗澡间？做人真的不能太热心。
「我不会白白住下的，我可以付租金。」
「不是租金的问题……」
「我最多住半个月，付整月的租金。」
「我这里毕竟是幼……」
「一个月5000元。」
「……」多少？
「美金。」柏思骏毫不犹豫。
「……你说什么？」
「你的浴室实在是有些简陋，到处都是安全隐患。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希望浴室和卫生间能重新装修。当然，钱由我来出，还有……」
「柏先生！」
霍水仙大声打断柏思骏。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
为什么有钱人总是那么自信？总是自说自话的觉得该如何如何，完全听不进去别人在说什么。霍水仙觉得必须要让柏思骏明白自己的想法。
「我明天就去找支书，让他帮我联繫装修工人！」语气坚定诚恳，「不！今晚我就去找支书！」
为什么有钱人总是那么自信？
因为他们挥金如土的样子真的好吸引人。
霍水仙收回先前认为柏思骏有些凄凉的想法。不，那只是老天爷给他们的考验，她不配懂。
「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啦。」
轻轻关上房门，霍水仙迷迷煳煳的走进厨房。
手机屏幕亮起，是小陈发来的微信。
小陈：水仙姐，查到了！柏思骏是海市人，无犯罪记录。其他信息我也没有权限询问，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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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冷静。」
霍水仙摸着胸口自言自语，「让柏思骏住半个月，就能赚到三万多，我得养多少只鸡才能赚到这个数。」
抬头看看乌黑潮裂的墙壁，霍水仙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你们都有救了！」
这下好了，厨房、卫生间、洗澡间，全部都有着落了。而代价，仅仅是让一个行动不便的无害人士住半个月。
菊婶啊菊婶，天上真的是什么都往下掉啊。
吃过晚饭，霍水仙犯了愁。
主屋的东边是霍水仙的卧室，西边是大小满住，都只有一张床。柏思骏占据了西卧，大小满就没地方睡了。
「大满，小满。柏叔叔扭伤了脚，需要好好休息。从今天起，你们跟姐姐睡好不好？」
大满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霍水仙正准备伸手摸摸两个小崽的脑袋，向来没什么情绪的小满突然躲开身子，避开了她的手。
「小满？」
霍水仙刚叫一声，小满就扭头朝西卧跑去。
「小满！」霍水仙连忙跟过去。
霍家老屋的门锁使用的还是老式的插销，柏思骏腿脚不便，房门便只是阖上并未从内锁住。
「砰！」
柏思骏正盯着神秘恢復的手机，就被木门推开后撞向墙的声音吓了一跳。
「小满！」霍水仙尴尬的站在门口，「不好意思，柏先生。小满，快出来！」
小满没有理会霍水仙。他跑到床的里侧，抱起一个灰蓝色的小枕头，随后冲到墙角蹲下。
「怎么了？」柏思骏皱眉问道。
「对不起，柏先生，我进来和他……」霍水仙边说边往屋里走。
「弟弟不能在别人的床上睡觉。」大满扒在门框上探进脑袋，「弟弟会睡不着。」
缩成一团的小满看起来格外弱小，霍水仙慢慢在他面前蹲下。
小满没有反应，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熘熘的看着地面。脸上看不出表情，身体姿势却泄露了他心里的不安。
「姐姐，能不能让弟弟在叔叔这里睡觉？」大满的声音带着讨好，「弟弟睡觉很乖，不会打扰叔叔的，我可以和姐姐一起睡。」
霍水仙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心里揪成一团，对两个孩子感到特别的抱歉。
「你几岁了？」柏思骏突然开口。
霍水仙回头，见柏思骏正盯着大满问。
「我五岁了！」大满回答。
柏思骏回头盯向霍水仙，神情有些难以言喻，「他五岁了。」
「还有三个月才五岁。」霍水仙补充道。与此同时，不明白柏思骏为什么要给她重复一遍大满的年龄。
她早就记下了他们的生日，大满是农历五月份的生日，阳历要到六月份了。小满，据说刚好生于小满节气那一天。
柏思骏看着霍水仙一脸的迷茫不解，愈发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男孩子在这个年龄，应该单独睡觉了。更何况，」柏思骏停了停，「你只是他的老师而已。」
霍水仙眨眨眼，还是没有理解他想表达什么。大小满确实是单独睡觉的啊。
「我的意思是，在这种情况下，你完全可以向我提出交涉。」柏思骏难得有些耐心。
交涉？交涉什么。
见霍水仙还是不明白，柏思骏彻底放弃解释，「让他们睡在这里吧，但我需要单独的枕头和被子。」
关了灯，躺上床。
直到此刻，霍水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柏思骏似乎在某些方面照顾了她。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盯着银行卡里多出的三万多块钱，霍水仙辗转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看在钱的份上，她有义务让柏思骏住的好些。
点开微信，给勤劳的小陈转了笔钱，又留了言。霍水仙满意的闭上了眼。
明天一早就去找刘叔，争取立马动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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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丫头胆子不小！」听到一半，刘叔提一口气，被烟呛的直咳嗽。
霍水仙早已料到会如此，立马向一旁的菊婶投去求助的眼神。
「刘支书，水仙也是想赚点钱。」菊婶劝道。
「也不能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做！」
「刘支书！」菊婶嗓音提高，「水仙只是把房子租出去了而已，让你说成什么了？传出去她名声怎么办？」
「我……」刘叔一顿，「她总归是个姑娘家，让一个陌生男的住在家里，传出去名声就能好了？」
「哎？你这话说的！」菊婶听到这里双手插起了腰，「那外面来的那个什么驴什么友的，不也偶尔住在村里人家吗？」
「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说到这里菊婶便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光知道嘴上说说说，不晓得女人有多苦。我问你，水仙要照顾两个孩子，不想办法挣点钱，那饭、那米从天上掉啊？」
「村里会给发补助……」
「乖乖，好多钱哦！几千块钱给孩子用，水仙正年轻的大姑娘自己不吃不用啊？」
「你！你整天在家呆着，你懂什么！」
「我跟你说刘昌宝，都是桃林村人……」
「叔，婶儿，你们别激动。」霍水仙连忙分开两人。
猜到刘叔会觉得她冒失，也猜到他可能会有些生气。原本请菊婶来，是想帮忙从中缓和、打岔几句。没想到菊婶是想上去打几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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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你放心！」霍水仙态度十分诚恳，「我是那么没心眼的人吗？我昨儿就找小陈帮忙查了。县里公安局的同志都查的明明白白的，人家是海市人，身家清白着呢。」
见刘叔没有反驳，霍水仙接着说道：「他是在我家摔倒的，那脚脖子肿的跟猪蹄子似的，大林叔说没两三个月都好不了。人家没讹我，我就该偷笑了。」
刘叔抽了口烟，没有说话。
霍水仙继续加码：「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我开幼儿园，觉得我那儿条件太差了，还想捐点钱把屋子修整修整呢。」
这说的可是实话。虽然柏思骏是为了自己住的舒服，但是长远来看，确实是造福了幼儿园。
说话这门艺术啊！明明互不相干，但又都是事实。只要组合得好，没有谁说服不了。霍水仙暗嘆自己的机智。
「听到没有？」菊婶帮腔。「我一看那小柏就是个热心肠。」
霍水仙奇异的看了眼菊婶，不知道她从何处得出这样的结论。
「还有这事儿？」提到捐钱，刘叔终于有了回应。
「嗯。」霍水仙连忙回头，「我一早来，就是想找你帮我联繫几个小工，最好今天就能开始干。」
「就住一个月？」
「就住一个月！」
许久，刘叔嘆了口气，「行！我给你找人，今天肯定不行，明天早上我带人过去。」
「谢谢叔！」
出了村委，霍水仙长吁一口气。完美！
「婶儿，中午到我家吃饭，小苗姐也来。」
「我就不去了。」不同于刚才的凌然气势，菊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婶儿？」霍水仙有些在意。
菊婶向来与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今天确实有些反常。
「没事儿，走，上地里去。今儿得把种子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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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一觉睡到十点才醒。
茫然的盯了会儿灰白的水泥屋顶，他突然不自觉轻笑起来。原以为会失眠，没想到这一夜睡得格外沉。
他侧过头，旁边摆了一对小枕头，一红一蓝，都已经褪色。被子也铺的整整齐齐。
再看床边，一根简易的拐杖静静地靠着墙。这是霍水仙昨晚特意去村里人家给他借来的。
霍水仙这个女人，虽然少了些常识，但还算细心。
撑着身子打开门，正在堂屋画画的大满立马回头，「叔叔，你醒了？」
「嗯。」
「水仙姐姐让我告诉你，牙刷和杯子已经放到洗澡间了。锅里有粥和卷饼，但是我拿不到。」
「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来。」
小米粥、两个掌心大小的卷饼。
清爽又朴实。
饼皮接近透明，内馅是清炒的土豆丝，切得纤细一致。柏思骏眉毛轻挑：霍水仙的厨艺似乎不错。
醒的太晚，粥和饼都只余下温热。而这个温度，对于此刻的柏思骏来说倒是刚好。
输了液，又深睡了十几个小时，他的各项身体机能都在恢復。正感到飢饿，难得有些匆忙的吃下了整份早餐。
吃完了饭，霍水仙还没有出现。整个院子都格外安静，只有各式各样的鸟叫声。
「你们在画什么？」柏思骏问。
小满没有抬头。
大满把画举起来，「我们在画春天。」
「春天？」
「水仙姐姐说，让我们画五个春天才有的东西。我画了燕子……」
大满的画让柏思骏十分意外。
五岁孩子的画自然是花哨又凌乱。即便如此，柏思骏还是一眼就感受到了大满格外出色的色彩表达能力。
有些美感，只有天才才能够呈现。
柏思骏盯着大满的后脑勺，有些惋惜——可惜是在这样的地方。
墙上贴满了各种图画和文字，柏思骏挪了过去，被一段清秀的文字吸引。
「3月8日，妇女节。今天大满给我念了一首他写的诗：
水仙姐姐的眼睛
像晚上的月亮
也像早晨的太阳
我和弟弟看到光
就不怕了
（按照大满的要求，再画三张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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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重新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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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把那个扶好！」
「哎，小心小心……」
「小大姐，这歌好听，你把声音调大点！」
「好嘞！」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
清晨，霍家的小院里传来了復古女星的歌声，一遍又一遍。
柏思骏听着纷杂的声音，艰难的走出门。
「你醒啦！柏先生……噗！」霍水仙捂嘴轻笑。
柏思骏不解的抬头，看得出她心情非常好。
「没什么。」霍水仙笑道，「就是觉得你穿菊叔的衣服有点奇怪。怪我不好，光记得让小陈帮你买被子四件套，却忘了买几件换洗的衣服。」
「我的衣服在桃林县的酒店里。」
「酒店里？」霍水仙瞪大双眼，「你不会还没有办理退房吧?」
「嗯。」
「那你为什么要住……」话说到一半，霍水仙闭嘴。
笨哪，霍水仙！何必问这么多问题，财神爷洒金子的时候话少的人才接的多。
「那我找个时间去趟县城给你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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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柏思骏点点头，又看向院子里的几名来回搬运东西的男子，「这是在做什么？」
「装修啊，你忘记了？」提到这个，霍水仙嘴角的笑就压不住，「支书一早就带人来了，本想和你打个招唿，你还没醒。你现在饿了吗，厨房里有蒸好的豆角肉包，想吃吗？」
「这么快？」柏思骏有些惊讶，他甚至都没有见到设计师。
「是啊，你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必须得快点。今天就能把老化的线路换好，热水器中午就能送来。」
提到这个霍水仙就有些发愁，她原本希望除了主屋，其余屋子都修整一番。一打听才知道，推墙重盖，再加上装修，没一两个月是做不下来的，价格也远比她想像的贵。
诸多权衡之下只能一切从简——总不能让柏思骏花了钱却什么也享受不到。
「不必这么着急。」柏思骏看了她一眼。
「嗯？」
「厨房也需要重新布置。」
「我是打算重新装，但是那个费用是由我自己……」
「既然人都来了，当然一次性解决。」柏思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可是。你只在这里住半个月而已，实在没有必要……」
柏思骏听懂了霍水仙的意思，有意绕开了她的疑问。
「如果卫生部门来你的幼儿园检查，这样的后厨环境一定不合格。」
霍水仙微微张口：「还、还会有人来检查吗？」
难得看到她迷茫担忧的神情，柏思骏勾唇轻笑。
最终商量的结果是：先装洗漱设备，再对厨房进行升级，务必做到窗明地净。在柏思骏的坚持下，厨房地面及墙壁必须铺上瓷砖——费用仍旧由柏老闆出。
霍水仙沉默了许久，不确定焕然一新后的老屋，还属不属于她。
「工人师傅们都是本地人，平日四处跑，接点散活，农忙的时候就回家里帮忙。」
柏思骏伸向第三只包子的手一顿。
「他们不是专业人士？」
「专业人士？」霍水仙咽下包子，「当然不是了！我们这边村子里叔伯辈的人多少都懂点建筑施工。别说简单的水电装修了，就是盖房子也行啊。大家平日里能省就省，自己多看多学就会了。」
柏思骏听后微微皱起眉头。看着霍水仙，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二次一起吃早饭。
「你还没吃早饭吗？」她明明起的很早。
「等你一起呀。」霍水仙理所当然的说道，「昨天要出门办事没办法。在家的话，当然是要等你一起吃饭。」
留客人独自吃冷食，奶奶在天之灵是要骂的。
「说来我真的很佩服老一辈的人，他们好像什么都会。无论是自行车坏了，还是收音机坏了，好像什么都能修理。」
霍水仙边说边指着门口一个破旧的竹筐，「这还是我奶奶以前编的呢！她特别厉害，薄薄的竹篾在她手里想做成什么样都行，小时候还给我扎过玩具呢！」
如同小时候爷爷反覆给他说过的往事，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个神奇的国度似乎依旧在上演这样的故事。
「你有个幸福的童年。」柏思骏轻声开口。
「是的。」霍水仙点点头，「没有人比我更幸运了。」
「早点很好吃，昨天的也是。」
喝完最后一口粥，柏思骏毫不吝啬的夸赞霍水仙。「你的厨艺很好，至少比我在桃林县吃到的食物好吃非常多。」
「那当然，我可是专业学校毕业的。如果不是回来接手幼儿园，这会儿你只能在海市卡斯汀酒店的中餐厅吃到我做的菜。」
卡斯汀？柏思骏迅速抬头看了霍水仙一样。
「你不信啊？」
柏思骏摇摇头，感慨命运的巧合。
「小大姐？快来看看，这个要不要搬走？」门外有人在喊。
「来了来了！」霍水仙连忙应道，刚起身又坐了下来，「对了，忘记告诉你。师傅们干活是要包饭的，中午大家一起吃可能会有些吵……」
「嗯。」柏思骏点点头。
爷爷庄园的工人们也是如此，甚至还会要求有充裕的午休时间，他对此并不奇怪。
霍水仙挣扎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柏先生……」
「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比如那一跤其实还碰到了头？
「除了脚有点疼，其他都很好。」
「那就好。」霍水仙点点头，再度起身，心里充满疑惑。
她从昨天中午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了。明明只过了一个晚上而已，柏思骏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有点温柔体贴？
「霍水仙。」
「嗯？」
「你能把门口那个、」柏思骏闭眼指指门外的蓝牙扩音器，「拿远一点吗？它已经循环六七遍了，实在有点吵。」
「对不起，这就拿。」
昨日小陈来，霍水仙才知道刘叔找工头还了许久的价。他明知道是柏思骏出钱，却处处替他节省。
这是嘴硬心软刘叔的好意，尽管他什么也没对他说。
第一天活儿结束后，工头再三夸奖霍水仙。
一般来说，干活即便包饭，也不会是太丰盛的菜。霍水仙问了菊婶，心里便有了数。
桃林村歷来的规矩都是四个菜，一大一小两荤，外加两个素菜。人多就多做些用盆装，人少就少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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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自然要遵照规矩，但是她能做的更好些。
灶火烧净猪皮，标准的五花三层肉洗净后切成大块。用冰糖炒糖色，等肉挂了色，上开水，连同提前剥好的鸡蛋一同下入最大号的砂锅中，再加入她自己调制的酱料。
经过四十多分钟的细火慢炖再开大火收汁——汁不用收的太浓稠，留一些拌饭最是美味不过。
加蛋红烧肉、豌豆腊肠丁、地三鲜、菠菜豆芽拌粉丝。
上桌的时候，霍水仙才想起来，忘记叫红烧肉爱好者小陈过来吃饭。想了想，还是很「贴心」的拍了一张照片给他。
工头加小工一共只有三个人，原本看霍水仙年纪不大，猜她也不懂什么规矩。谁知上了桌，才发现姑娘不仅性子好，厨艺更好。若不是念着桌上还有两个孩子，三人能把菜吃个不剩。
「刚才不是还有个年轻人，怎么不来吃饭？」吃饱喝足，工头才想起来问。
「他扭伤了脚，不能下地，在房里吃。」
「哦，真好。」工头感嘆，「找到你这么好的姑娘真是他的福气。」
工头说的是方言。别说隔了门，就是在面前说，柏思骏也不一定能听懂。霍水仙当然听明白了，但她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吃过晚饭，柏思骏在院中缓慢走动消食，霍水仙趁机就此事向他道歉。
柏思骏停下步子，看着她没有说话。
「主要是，我一个人经营着幼儿园，村里人自然是放心的。外来的陌生人，总归会有点担心……不好意思。」霍水仙低下头来。
她错了。事到临头她才意识到菊婶的观念多么正确，男朋友很重要。不，有个性别是男的人在家里很重要。想到这里，霍水仙突然有点沮丧。
「昨天你和……那位菊婶出门后，有位年轻妈妈过来了。」柏思骏突然说起了毫不相关的事情。
「年轻妈妈？」霍水仙稍一思索，瞭然道，「是小苗姐吧！哎？你怎么知道她是妈妈？」
「她看大小满的表情很不一样。」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会有那种表情。
「好吧。」霍水仙点点头，「可能是来找菊婶吧。我也很久没见小苗姐了，这几天太忙了。」
「她说了一些你的事。」
「什么事？」
「她似乎状态不好，说了很多，也很凌乱。」柏思骏缓慢坐下，「比如，你从小就机灵，学习成绩一直很好。」
「嗐，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小苗姐怎么跟外人说这些，难道是看柏思骏长得帅所以忍不住多聊几句？
「高中三年都是桃林县第一，成绩应该确实不错。」柏思骏停了几秒，「那最后为什么没有去参加高考呢？」
「……」
「如果这个问题很冒昧，就当我没有问过。只是在这短暂的两天里，我看到你的生活状态，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良久，霍水仙才开口。
「奶奶生病了，要用钱，又没人照顾。」她扭头看向柏思骏，「想不到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吧。」
「确实。」柏思骏点点头。
过了会儿又说：「如果当时你参加高考，也许会进入很不错的大学。毕业后无论是工作还是继续学习，都会有比现在更大的发展……你不后悔吗？」
霍水仙：「当然后悔。我高中三年都是在县里上的寄宿学校。那时候村里没有通公交，回来很不方便。知道奶奶生病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我特别恨自己，反覆问自己为什么不常回来看看，为什么不多陪陪她，她身体就是那次之后差下来的。」可是后来还是以断绝关系来要挟她去厨师学校。
没想到霍水仙会是这种回答，柏思骏完全不能理解。
「只是为了照顾你的奶奶，就要放弃高考，这个代价未免太大。据我所知，对于国内的学生来说，高考是可以改变人生的重要关口。」
「柏思骏。人跟人不一样。大多数人做正确的选择，我只想做让自己不后悔的选择。」
「你只是现在不后悔而已，怎么知道几年后、十几年后仍旧不后悔？」
听他这么问，霍水仙突然笑了，「我当然不知道呀！所以我要过好现在的每一天！每天都开开心心、认认真真的生活！这样等到我老的时候只会感慨：哎呀，一辈子怎么这么快就过完了呀！」
柏思骏很震惊，听完后整个人沉默了下来。
突然，霍水仙意识到一个问题。
「柏思骏，难怪你从昨天开始就怪怪的，讲话语气都变温柔了！你不会是同情我吧？」
「同情你？」柏思骏语带嘲讽，「你学习好，厨艺精湛。救了我懂得挟恩要谢，还知道利用我来自我保护。我需要同情你什么？」
霍水仙慢慢张大嘴，「柏思骏，这才是你的本性吧？」
什么温柔体贴，果然都是装的吧。
「你所见到的都是我的本性。」柏思骏淡定应对，「所以，这才是你的本性吧？以后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吧，别在张口闭口柏先生了，有些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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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颇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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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应了几天后，柏思骏的作息逐渐恢復了正常。
清晨，两个小萝蔔头刚动，他就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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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叔叔早上好。」
柏思骏看了一眼手机，6：30。再看看两个精神饱满的小朋友。
没有闹钟，不需要叫醒，真是优秀的作息。
「叔叔今天跟我们一起吃早饭吗？」大满凑近问。
「嗯。」
「好！」大满开心的跑出房间，令柏思骏有些不解。
洗漱完毕，霍水仙和两个孩子已经坐在桌边等他。
「云吞？」
「这个是馄饨。」霍水仙解释，「和云吞很像。但是包法、底汤、皮的厚度都有些不同。这里面是鸡汤，快尝尝。」
馄饨做成一口大小，鸡汤为底，只撒了紫菜碎和香菜。鸡肉留着，中午还可以做一道川地美食。
柏思骏慢慢喝下一口汤，眼里带了赞嘆。
「鲜吧？」霍水仙有些得意。
「我上中学的时候，学校门口有卖千里香馄饨的，也特别香。后来自己会做了才知道，那香味来自板油炼制的葱油。老闆会在汤里加花椒粉，吃到最后，碗底都是粉。土鸡汤的鲜味足够，我就没加那些东西了。老实说，最主要的是鸡好，可惜了我的……」霍水仙边说边摇了摇头。
「什么？」
「我的『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发家致富计划』。」霍水仙脱口而出。
不行，坚决不能放弃养鸡！
柏思骏自然没听懂，霍水仙也没有继续解释。
吃过早饭，收拾完桌子。大小满拿出画具，开始画画。柏思骏也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水仙在他对面坐下，交代起行程。「我打算带大小满到山上采野菜。尤其是小满，平日里完全不出门，今天一定要带他去透透气。大约两个小时就回来。」
「野菜？」
「对。」霍水仙指了指院子里竹筛上的野菜，「就是那个，我前天跟菊婶去撒种子，看到好多蕨菜，现在正是采的时候。新鲜蕨菜味道有点苦，晒干后炖肉可就绝了，吃上一口就知道什么叫山珍。现在採回来晒干可以存到冬天。」
「那我们要多摘一点！」大满连忙举手发言。
「嗯！那今天要辛苦你们俩啦！」一人头上摸一下。
「有些蔬菜真的好神奇。」霍水仙开始发散，「新鲜有新鲜的吃法，晒干有晒干的做法，甚至味道比原来还好。比如香菇，我一直觉得干香菇比新鲜香菇还要香一些。」
霍水仙说到这些琐碎小事时，表情总是十分灵动。柏思骏也总是不自觉地被她说话的样子吸引。
「说到底，最神奇的还是大自然啊。小时候村里没有大棚，这个时候的蔬菜种类也不多。吃腻了家里的，我们小孩子就会结伴去山上挖野菜。那时候山上没有种桃树，野菜特别多，现在就少多了。」
霍水仙的神情充满怀念。
「不过还是有的，就是费些功夫。」霍水仙继续说道。
「野菌子要到深山里去找，数量特别少；等打雷下了雨，地丹菜就长出来了。捡这个就得有耐心了，洗起来也十分麻烦；最好的还是香椿，再过十几天，村路边就能摘到。香椿炒鸡蛋，那可是春日限定的美味啊。不过……」
「不过什么？」柏思骏有些好奇。
「嘿嘿，没什么。」
不过到时候你还在不在这里就不好说啦！她还是别说出来让他羡慕了。
柏思骏被她的描述吸引，「一会儿我也出去走走。」
「不行！」霍水仙当即拒绝。
柏思骏疑惑的看她。
「我是说，你的脚还没有好啊，怎么能随便走动。回头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怎么办？大林叔都说了，让你多休息。」
柏思骏眯眼看着霍水仙，身子向后抱起双臂：「说实话。」
霍水仙尴尬一笑：「还在装修呢，没有人在家怎么行，一会儿师傅就来了。」
「霍水仙，或许你忘记，我只是个租客。」
「这怎么能忘！」霍水仙面露惊讶，「柏思骏，你不仅仅是一名租客这么简单，你还是我家幼儿园的大恩人呢！」
「……」
「如果不是你的善心提醒和慷慨解囊，幼儿园或许某一天就会因为卫生不达标而被吊销营业执照。」
虽然她还没有见过营业执照的样子。刘叔说了，证件放在他那里最稳妥。
「……」
「你想出去就去吧，我不去了。摘野菜算什么！答应了大小满带他们出去透气又算什么！跟你比起来……」
听到这里，柏思骏闭上了眼，「去吧。」
「柏思骏。」霍水仙眼里带着笑意，「难怪古人总说，相由心生。菊婶说得对，你一看就是个热心肠的人……」
「立刻走。」
「好嘞，这就走！」
聒噪的霍水仙离开后，家里——院子里安静了许多。柏思骏回復了几条消息后彻底关闭了手机。
不一会儿，院子外又传来动静。原以为是工人来了，一抬头才发现是个年轻人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
「你是？」
「您好，您是柏先生吧？我是小陈，是刘支书的助理。」
停好自己心爱的捷安特，小陈抱起一个包裹，快步走了过来，「我来给水仙姐送快递，她不在家吗？咦？大小满也出去了吗？」
「你就是小陈？」
就是霍水仙经常提到的，热心助人、品学兼优的大学生村官小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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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小陈连忙放下包裹，想要跟水仙姐口中的「慈善家」握手，「我听水仙姐说了您的事情，非常感谢您！我谨代表……」
「你来的正好。」
「嗯？」
*
「就是这个样子的，你们两个记住了吗？」
到了目标区域，霍水仙摘了一截脆嫩的蕨菜向大小满展示。
「我知道！我以前帮大妈妈摘过！」大满连忙表示自己认识。
大满口中的大妈说的是菊婶，大妈妈说的是大满亲大伯的媳妇。霍水仙知道，大满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自己的大伯家里。
「大满真棒，知道的东西真多！」
得到霍水仙的夸奖，大满特别高兴。
「那你再好好观察一下，回去以后把它画下来好不好？」
「好！」
「现在我们开始比赛，谁摘的多就是今天的冠军。但是有一点，我们就在这里摘，谁也不允许跑到山深处去。好吗？」
「好！」
大小满虽然又乖又听话。但是坡上露水未散，有些湿滑。丛立的杂草间还有很多新长出的带刺藤条，霍水仙多少有些不放心。
盯了一会儿，霍水仙把目光转向远处：浅粉的桃花和金黄的油菜花相互交映，色彩十分明媚。
春、晨，最美好的时光莫过于此。她大口唿吸着新鲜的口气，努力地想把空气里满溢的生机都吸进胸腔里。
「开动！」
这一处的蕨菜已经被人采了一回，可是短短几天，又长出了许多。它们在去岁枯黄的叶片中婷婷而立，摇曳着身姿说道：来吧，来吧，来摘我吧！
霍水仙时常怀疑自己没有进化成功。
因为她明显感受到採集文明时代的基因在她的身体里蠢蠢欲动。不论是摘果子还是采野菜，都能给她带来莫大的满足和快乐。
「水仙姐姐！这里有好多，我和弟弟都摘不完！」
「真的吗？」见大满小满凑在了一起，霍水仙大步的跨了过去，「我来啦！」
突然，大满扭头看向一旁的林子里。
「怎么了？」
「姐姐，里面好像有人。」
「有人？」霍水仙四处扫视，并没有看到人影。
「姐姐，山里有神仙吗？」大满突然问道。
「神仙？」
「嗯！」大满仰起头，「大妈妈说，山里有神仙，小孩子不听话就会被抓走。」
霍水仙蹲下看着大满，「你相信山里有神仙吗？」
大满点点头，又摇摇头，显得很犹豫。
「山里是有神仙的。」
「真的吗？」
这下不仅大满，连小满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真的。」霍水仙点点头，「你们两个喜欢到山上玩吗？」
「喜欢。」
「那姐姐悄悄告诉你们，这座山就是神仙变得。」
接着，又摸摸大满的头，「大妈妈吓唬你的，神仙才不抓小孩儿呢。它要忙着让小草发芽，让蕨菜长起来，让大树赶紧开花，可忙了！」
「真的吗？」大满瞪大双眼，有些不安的挪动双脚，「那我们踩在神仙的身上了吗？」
「对呀！不过不要紧，因为我们本来就生活在最大的神仙身上。」
「最大的神仙？」
「对！你猜猜最大的神仙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大满摇摇头。
「这位大神仙啊，就是我们的地球妈妈。」
说到这里，霍水仙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但是看到两个小萝蔔头的表情十分认真，又连忙严肃起来。
「地球妈妈的身上有很多座山，这些山上又住了好多的小动物和植物，它们给我们提供了许多的蔬菜和水果。我们非常感谢他们，就把它们叫做神仙了。」
「是这样吗？」大满有些怀疑。
「就是这样没错。」霍水仙十分肯定的回答。「以后，如果有人给了你们很多帮助，你们非常感谢他，也可以在心里悄悄的叫他神仙。」
霍水仙既不希望刻板的告诉孩子们，神仙只是传说，是迷信。也不想给他们说一些玄乎其玄的故事。
人长大后，会自然而然的懂得很多知识。但善良的心和温柔的眼睛，一定要早早的种在灵魂里。
再看了看林子，霍水仙也有些奇怪。
这一片林子长在山坳里，很有些年份了。听奶奶说，林子那边是平源村。不知道多久以前，两个村子之间有矛盾，就在这里种了一大片密集的竹林。一直到现在为止，两村往来还是要绕过一座山。
林子密得不见天日，谁没事儿会跑到这里面去？
话说回来，霍水仙小时候似乎是听奶奶说过一些桃林村的神秘故事。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抖，立刻决定结束今天的採摘工作。完全没了刚才给大小满「科普」时的从容淡定。
虽然採摘的时间不长，但收穫还不错，足足有大半筐呢。
霍水仙满意的带着孩子往回走，刚到家门口，就看到浑身湿透的柏思骏一瘸一拐的迎面走来。
「柏思骏！你这是怎么了？」霍水仙吓了一跳。「你去哪儿了？」
「扶我一下。」
柏思骏似乎格外疲惫。霍水仙刚走过去，他整个人就靠了过来。
「你没事儿吧？」
「水仙姐你回来了。」小陈刚迎出院子，看到柏思骏的样子也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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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先生，你怎么了？」说着连忙上前搀扶。
「小大姐回来了？我给你说，你这个厕所的梁……」工头听到声音也边说边走了出来。
「师傅，等会儿再说啊！」
一番混乱之后，柏思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靠在床上。
霍水仙端了碗姜汤走进屋里，「这时候的水可凉了，赶紧喝了吧。」
见他沉默的喝完，才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说着看向小陈。
「我不知道啊。」小陈连忙摆手，「柏先生说想出去走走，我就留下来看家。」
「霍水仙。」
「你说？」
看着霍水仙担忧的表情，柏思骏到嘴边的嫌弃又咽了下去。
算了，这次不能怪桃林村，是他自己主动找的事情。
「你的小苗姐有自杀倾向，我刚才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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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碰撞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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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做好众人的午饭，霍水仙一口也没吃，又连忙蒸了十几个解好冻的包子，装好后和小陈一起去了菊婶家。
从菊婶家回来后，霍水仙沉默的洗碗、收拾。然后趴在桌子上一声不吭。
「水仙姐姐，你怎么了？」大满站在一旁小声的问。
小满坐在一边，捏着手里的橡皮泥，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她。
「姐姐没事。」霍水仙努力露出笑容。
「我和弟弟帮你把野菜拿去晒干好不好？」
「好，谢谢你们。」
「给你这个。」大满掏出一块巧克力，「这是小陈哥哥买的。姐姐中午没有吃饭，吃一块这个吧。」
大概是怕水仙姐姐觉得自己小气，大满又连忙说道，「小陈哥哥说，一天只能吃一块，吃多了牙齿会疼。」
「谢谢大满。」霍水仙没有拒绝大满的心意。接过剥开，一整块塞进了嘴里。
又甜又苦。就好像……不，什么也不像。巧克力这么美好的东西，本质就是美好。
柏思骏靠在门边看了半天，直到两个孩子到院子里摆弄野菜，才挪着坐到了霍水仙的对面。
过了一会儿，见柏思骏一声不吭，霍水仙有些忍不住。
「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大概猜得到。」
「猜到什么？」
「能让一个年轻的妇人选择结束生命，大概率是她的丈夫或者孩子发生了状况。」
柏思骏的语气很正常。又因为太过正常，让霍水仙觉得有些冷漠。
「有一句话我以前特别不喜欢，今天发现居然很有道理。」霍水仙突然说道。
「什么？」柏思骏好奇地问。
「『哭着吃过饭的人，是有能力走下去的。』」
高三的时候，霍奶奶生病住院。霍水仙陪护，三餐奔波在医院的食堂和病房间。奶奶睡着后，她就会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边吃饭一边默默的流泪。
那时候她觉得生活随时要终止了，根本感受不到恐惧之外的任何情绪。
可是今天。
菊叔去上班，还不知道小苗姐跳了河。菊婶坐在小凳上，用粗糙的手一遍一遍擦着眼泪，边擦边咒骂：
「那个畜生要离婚就离婚，谁家现在还吃不上一口饭！我养你这么大，你遇到事情就想着死，你是做妈的人了……」
菊婶说了许久，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小苗姐。她突然从床上起来，拿起霍水仙带去的包子就大口往嘴里塞。
霍水仙清楚的看到她不断落下的眼泪又被带回自己的嘴里，一瞬间就回忆起了那种咸涩的滋味。
可小苗姐跟她不一样，有些不同。
霍水仙说了一句话之后就继续沉默。
柏思骏没有催促，过了一会儿主动转移话题，「小陈呢？」
「他是村干部，知道了这件事，肯定得过去看看。」霍水仙嘆了口气。「中午也没吃好饭，下回得给他做点好吃的。」
柏思骏点了点头。
「啪！」突然，霍水仙大力拍了桌子一掌。
柏思骏一惊，不明所以。
「都什么了，还重男轻女！」霍水仙越想越气，「居然因为菲菲是女孩儿，就要离婚！简直是人渣！不！枉为人也，他到底是个什么品种？」
第一次听霍水仙开口骂人，柏思骏有些不适应。
「作为一名老师，你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辞。」
听了这话，霍水仙迅速朝门外的大小满看了一眼，接着又如泄了气的皮球，趴回桌子上。
「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霍水仙眨了眨眼，「小苗姐和她老公可是高中时候的同班同学。互相认识这么多年了，还不足以了彼此的全貌吗？柏思骏，男人都这么善变吗？」
「这只是个例。」
「可是在各种社会新闻报导中，确实是男性背叛婚姻的案例更多啊。」
柏思骏皱眉，「没有客观数据的支持，我不能同意你的观点。」
男人啊男人。你跟他谈新闻，他跟你说数据。霍水仙突然感到气不打一处来。
「算了，你就是男的。自然要站在男的一边。」
柏思骏认为此刻的霍水仙有些不可理喻，他不认为这个话题有继续下去的意义，索性起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在尴尬的气氛中，霍水仙和柏思骏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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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工头都忍不住问大满，姐姐是不是和哥哥吵架了。大满不知道工头说的哥哥是谁，半天答不上来。
傍晚时，局面出现了转机。
菊婶来找霍水仙，两人在门口说了很久。霍水仙进屋后，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
「柏思骏，我的幼儿园又要多一名学生了！」
霍水仙有一点紧张。她没想过，这里居然还会有大小满以外的学生。
「什么？」柏思骏有些惊讶。
「就是菲菲！小苗姐的女儿。」霍水仙解释，「小苗姐决定离婚了，孩子会跟着她。菲菲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菊婶和小苗姐希望，菲菲能在我这里……」
「霍水仙，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柏思骏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冷淡和嘲讽。
「什么意思？」
「这里名义上是幼儿园——ok，这里是幼儿园。」看到霍水仙皱起眉头，柏思骏换了说法。
他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同她争辩。
「实际情况是，你并没有健全的课程设计和教学人员，只有你自己一个人。」
「我知道。但是如果只有三个小孩儿的话……」
「根据你描述的情况，你的小苗姐受教育水平不高，没有工作，孩子跟着她物质生活难以得到保障。当然，我作为旁观者，并没有资格对此给予任何评论。但既然你愿意跟我分享，我认为，你不应该成为她救命的稻草。你没有能力……」
「确实！」霍水仙突然出声。
柏思骏被她骤然提高的声音打断。
「确实！我只是跟你分享而已，柏思骏！」霍水仙言辞尖锐，「我们不是朋友，甚至算不上认识，你只是我家的一个租客。我只是简单分享，并没有询问你的意见！」
柏思骏沉默。
「关于我们昨天的对话，我昨晚也想了一些。我们很多理念不合，这不光源自于性别对立，还有方方面面的因素。比如说小苗姐的事情。她是我小时候就认识的姐姐，而你只是个陌生人。你不能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这不怪你。我都想明白了，以后我也不会和你讨论这些问题！」
「霍水仙。」柏思骏表情有些复杂，良久之后才说道。「很多人觉得他们在思考，而实际上，他们只是在重新整理自己的偏见。」
是夜。
霍水仙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打开了手机。
「『很多人觉得他们在思考，而实际上，他们只是在重新整理自己的偏见。——威廉，詹姆斯』。哼，我就知道这句话不可能是柏思骏说的。」
霍水仙放下手机，想了很久。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拉起被子挡住自己的脸。
次日清晨。
原以为又是尴尬沉默的一天，没想到柏思骏发烧了。
「叔叔的脸好红。」
大满跑来告诉霍水仙的时候，她还不以为然。直到看见他偏白的面部皮肤整个通红，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你烧成这样怎么也不说，我现在就给大林叔打电话！」
柏思骏有气无力的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短短七八天内，大林叔第三次踏进霍家小院，还是因为同一个人。
「一开始来，说是晕倒了，醒了就让人走。」大林叔一边调着针剂，一边斜睨着霍水仙，「刚醒了，脚又扭了。这趟来我才知道，他还在你这里租了房子。」
下趟来，估计就要商量着办事儿了。
现在的年轻人哪！
「大林叔……」
「我看过那个《还珠格格》，里面有一段跟这个挺像。就是那个干隆皇帝到济南……」
「大林叔，你别开玩笑了。」霍水仙有些蔫。
「担心什么？就是受了寒。」
送走大林叔，霍水仙默默的搬张凳子坐在柏思骏的床边。
「你这是什么表情？」柏思骏皱起眉头。「我应该只是发烧而已吧。」说着，自己也有些无奈。
他父亲一项很注重家庭成员的身体健康，家里有私人医生。每半年，家族所有成员都会进行一次全面体检。
在国外，输液几乎等同于一次小手术。这么算来，短短几日，他已经接受两次「手术」了。
「对不起，柏思骏。」
「什么？」
「我跟你争辩了一堆，唯独忘记对你表示感谢。」
「……」
「谢谢你救了小苗姐。」霍水仙态度诚恳，「我昨晚想了很久……」
「哦~你又想了很久。」
「这次是不带偏见的想，主要是反思！」霍水仙立马解释。
柏思骏挑挑眉，没有说话。
「怎么说呢？可能是你这个人……虽然有时候嘴巴有些坏……」
「你确定这是不带偏见的反思？」柏思骏挑眉。
「但是你其实是个很好的人。」霍水仙连忙补充。
「……」
「你家庭条件好，人却没什么架子，性格也好相处。」霍水仙越说头越低，「可能是这样，给了我一种你比较好欺负的错觉。」
「……」
「也不是好欺负。就是，你让人没有距离感，感觉很亲切。」
「……很好的赞美。」
他二十六年的生命歷程中，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他。
「你真的挺好的。」霍水仙再度肯定。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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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也很愿意跟你分享。」霍水仙继续说道，「我们生活的环境差异很大，你会带给我一些很新鲜的想法。我愿称之为『另类的文化碰撞』。」
柏思骏已经有些习惯霍水仙啰嗦式的思维发散，稍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既然是碰撞，肯定得融合。我当然也希望我们能赤/裸坦诚的面对彼此。」
这种用词……柏思骏怀疑自己是否太敏感。
「菊婶一家从很久以前，就帮了我很多。」
唠叨半天，霍水仙终于进入正题，「我在外学习厨艺的时候能回来的时间很少，全靠菊婶帮我照看奶奶。小苗姐每次回村子，都会给奶奶带吃的用的。
不是说『谁成为谁救命的稻草』，不能这么说的。我们只是尽可能的互相帮助而已。而且你不知道，我对我们之间能产生这样的联繫，有多么的感恩。
之前也没有想过要告诉你，我其实是奶奶收养的孩子。」
柏思骏勐然抬起头。
「奶奶的亲戚不多，印象里也没走动过几次，我现在一个也不认识了。
桃林村是我长大的地方，但我跟这里的联繫却很少。我很喜欢这里，很感谢那些枝叶繁茂的大树，感谢他们曾经为我遮风挡雨。也希望有朝一日，我自己能成为一棵大树，枝条展开，能偶尔小小的关照一下那些淋雨的人。」
在这样安静的清晨，霍家小院里只有清脆的鸟鸣。
柏思骏觉得自己可能烧的有点严重，甚至出现了幻听。要不然，他不该觉得霍水仙的声音，比窗外清脆的鸟鸣还要可爱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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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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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头说厕所架梁的砖头碎的有些狠，要是下大雨了肯定不安全。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不能耽搁，霍水仙当即决定由工头做主整改。
「幸亏前两年县里花钱给大家改了三格粪池。要是老旱厕，现在这屋顶一掀掉，几里地都闻得到味道。」一个小工开着玩笑。
「我仔细看了一下，从厨房通过来的主梁不够长，以前盖房子的人就找了一根短木架在厕所上面。我们现在打算……」
工头边比划边说，霍水仙并不很懂。但是她也听明白了意思：厕所不拆不行了。
还好厕所面积小，盖起来快，大概一个礼拜就能彻底弄好。某个方面来说，倒是实现了霍水仙最初的想法。
环视了一圈家里的老屋。人会老去，屋子也会老去吧。
说到村里的老人，霍水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桂川奶奶。
听刘叔说了雷子哥的事情后，她便一直记在心里。刚回村的那几天就和菊婶去了奶奶家一趟。
桂川奶奶瘦小佝偻，但精神很好，身体也算硬朗。不仅自己种了一小块菜地，还把一片桃林照顾的十分好。但她毕竟年纪大了，运桃子这种事情就做不了了。
还好桃林村有天下最热心负责的村支书，每年桃子成熟的时候，他就会带人来帮忙摘桃运桃。卖给收桃的人后，再一分不少的把钱送回来。
「老婶还是狠，这么一大片桃林，浇水施肥都是难事情，她自己搞得好好的。」菊婶语气十分佩服。
过了惊蛰，农家人就开始了忙不完的活。村里人虽然热心，但也只能偶尔来山上帮把手。春天桃子要追一次肥，大家都惦记在心里，可是来了后才发现，老人家自己早已经忙干净了。
「不是我狠。」桂川奶奶笑的慈祥而略显神秘，「我这里有山神保佑着呢，看见我干不动，都偷偷给我干好了。」
「真有山神啊。」菊婶也跟着打趣，「那山神是男的还是女的啊？长得俊不俊啊？」
「那我哪能看清楚。」老人家十分认真，「天一亮就走了，我就看到个背影。」
霍水仙听得十分离奇。菊婶倒是没有多想，小声对霍水仙说，「肯定是村里的人，早上到田里去顺便来搭了把手。」
「肯定不是的！」桂川奶奶立即反驳，「村里人我还能不认得啊，那肯定不是的！就是山神！冬天还帮我把枝条都剪好了。我问了大宝，他也不晓得，肯定不是村里人……」
桂川奶奶对于山神一事格外执着，翻来覆去讲了很多「证据」。
霍水仙越听越有趣——故事里的山神都是挥挥手指用法力做事，桃林村的山神居然要亲自动手剪枝浇水？这简直就是海螺姑娘才会做的事情。
对了，奶奶口中的大宝就是刘支书。霍水仙十分喜欢老人家喊人的方式。那些高霍水仙一辈分的叔叔婶婶们，在她口里就变成了大宝、小菊、小业子……
冰箱里的包子吃完了。霍水仙决定在多做一点，给桂川奶奶也送一些。还有大小满都喜欢吃的奶黄包，也要做一些备着。
这些都好说，就是柏思骏……发烧痊癒后，他实在变得有些挑剔。
「这居然是奶黄包？」尝了一口后，柏思骏开始了今日份的嫌弃。
「家里没有黄油，所以馅调的不太正宗。」说道这个，霍水仙也有些心虚。「我没专门学过面点，做法也是东拼西凑看来的，肯定不太地道。」
柏思骏似乎对粤菜和南方的点心很熟识。
大小满就很好煳弄了，只要是甜的或者样子好看的点心，都会吃的很满足。
「太甜了。」勉强吃了一个后，柏思骏就转向偏辣的粉丝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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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海市人吗？」霍水仙有些好奇，「海市的菜都偏甜，你居然喜欢吃辣的？」
「我大部分时间在国外。而且，」柏思骏睨了她一眼，「并不是所有海市人都喜欢吃甜的。」
他就从来不喜欢甜的东西。尽管，他还有个身份是专业甜点师。
「也对。」霍水仙点点头。
吃过饭，霍水仙一边洗碗一边有些好奇。
柏思骏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高大英俊、身形匀称，皮肤也很好。这些都是很明显的外在优点。
他不说话静坐时，会偶尔流露出一种沉静高贵的气质。都说气质这种东西是需要几代来培养的，这说明他的成长环境应该真的很不错；脚上有伤还能见义勇为，可见本性也是善良的。
这样的男性应该很受女性的欢迎、私生活很丰富多彩才对。怎么会独自跑到桃林县来徒步，甚至还在村里住了下来呢？
「难道是跟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或者被赶出来了？」
很有可能。
他可是亲口承认了自己是个无特长的自由职业者，一般家庭大概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这样荒芜度日吧？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
收拾完毕，太阳还没高升。趁天不热，霍水仙换了旧衣服胶鞋，手套小铲扔进筐里，挎着就准备出门。
「去哪儿？」柏思骏问。
「去菜园子啊。这时候野草比菜长得快，得拔勤快点。你有什么事儿吗？」
柏思骏摇头。
霍水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那我走了。」
看着霍水仙的背影，柏思骏皱起眉头：为什么要问她，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好奇心。
看了会儿大小满画画，柏思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又被留下来看门，顿时有种莫名的烦躁感。
每天早晨、下午回復两次信息已经是柏思骏这几日的固定行程。开机后，屏幕很快显示有四五条未接来电，时间正是几分钟前。一条简讯恰巧弹出：
「柏先生您好，我是康南旅行社的小王，有急事告知，请您看到后尽快回电。」
康南旅行社。正是组织这次徒步的旅行社。
*
「小白菜、辣椒、西红柿、豇豆、丝瓜……茄子只能去菊婶家摘了。葱姜蒜还是在院子里种比较好，对！带大小满一起种。」
拔了草，浇了水。霍水仙坐在田埂上，满意的欣赏起自己的劳动成果——特别是那一小块「桃桃苗圃」。
种菜是国人印在骨子里的爱好，霍水仙也不例外。经过菊婶一再劝阻，她才放弃再开一片田的想法……
「够了！家里就你和大小满，种多了也吃不完。还要浇水施肥，不够你忙得。」
「可是我还想种点花。」
「种花？」
「对。」霍水仙点点头，「我要把院子里的几间矮房重新装一下，在旁边铺个花池。所以想在田里先种，回头再移栽过去。」
「你想种什么？」菊婶笑看着霍水仙。还是小姑娘哦，喜欢花花草草的。
「好看的、能吃的、都种！」
杜鹃和金银花都是山里常见的品种，菊婶当时就帮她各挖了一颗栽了下去，现在都已经涨势兇勐。尤其是金银花，急需一个花架子供它攀爬。
「等我网购的茉莉米兰月季铁线莲到了，你们就有伴了。」
休息够了，霍水仙挎着篮子准备去挖几颗嫩笋。冬笋适合做腌笃鲜，春笋适合和腊肉片一同爆炒，各有各的鲜香。
物色好了即将成为「花架」和「菜架」的竹子后，霍水仙哼着小曲朝家里走去。
刚转过林子，就看到工头几人蹲在门口抽菸。
「师傅怎么不进去？」霍水仙扬声招唿着。
「小大姐回来了？」工头站起身子，「门锁了进不去。」
「门锁了？」
霍水仙先是疑惑，而后心里一惊，扔下篮子就直跑过来。
锈铁门上了锁，透缝看去，里面主屋的门也关得严严实实。
「大满！小满！柏思骏！」霍水仙扣着铁门嘶喊，半天不见人回应，眼泪「啪」一下就掉了下来。
「小、小大姐，你怎么了？」
「大满……小满……不要吓我……」霍水仙双腿发软，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水仙？怎么了，水仙？」
听到菊婶的声音，霍水仙朦胧着抬眼看过去——菊婶一手牵大满一手牵小满，正走过来。
「大满！小满！」
「水仙姐姐！」
看到霍水仙一脸泪水，两个孩子连忙挣脱菊婶的手跑了过来。
「你们去哪儿了，你们去哪儿了，怎么能随便出门……」霍水仙哭着呢喃，把两个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怎么回事啊，我们家水仙怎么了？」菊婶插起腰就质问工头。
「我、我们不知道啊。」工头连忙解释，「这、这墙上贴了让我们在这里等小大姐回来开门，谁知道她一回来就哭了。」
「墙上？」
屋子里。
「你说你这孩子！小柏贴了那么大一张纸在墙上，你也不看看清楚，就知道自己吓唬自己。」菊婶笑着抱怨，眼角却有些发红。
「水仙姐姐。柏叔叔说他有事要去县里，不放心我们在家里，就让我们带他去找大妈了。」大满伸手擦擦霍水仙的眼泪，小脸皱成一团，「都是我不好，我和弟弟应该在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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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你们，是我不好。」霍水仙吸吸鼻子。
她长这么大，没有遇到过坏人，也从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可是刚才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被柏思骏骗了！觉得自己愚蠢，明知道柏思骏有那么多问题、那么多异常却不追问清楚。终于因为自己的天真，把大小满害了。
她差点要对天诅咒自己、诅咒柏思骏。
「小柏好像有急事儿，我看陈三在家，让他骑摩托带小柏去了。」
「嗯。」
「你们也是！都是年轻人，走哪儿都带着手机。就是不知道互相存个号码。」菊婶教训着。
「嗯，回来我、我就要他号码。」
霍水仙很久没有这样哭过，吓得狠了，说话还有些抽噎。
菊婶看她这样再也不忍心说什么。摇摇头，造孽哦。
*
桃林县第一医院。
「因为领导特意交代，所以得知李小姐受伤住院后，我就第一时间联繫您。」小王边走边说，「就是这里了，李小姐就住在这间。」
「谢谢。」
「不客气，那您忙，我先走了。」
出了医院，小王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柏先生到底是谁？他住在乡下，穿的像个庄稼汉，甚至是坐摩托车来的县城。奇怪的是，总部领导千叮咛万叮嘱，服务一定要及时到位。
难道是老闆的亲戚？无谓的想了想，小王启动车子远去。
柏思骏没有立刻进门。
不远万里从巴黎追到中国。又歷经数省，甚至还在偏僻的乡村里住了几天，就为了等李慕茗。
找了她许久。偏偏在这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理由。
找李慕茗做什么呢？
你凭什么能得第一？
——不，这太莫名其妙。
能告诉我你做甜点时的思路和想法吗？
——不，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思路和想法。
许久，柏思骏自嘲一笑，推开了门。
「……真的！i’m ok！你真的不用来看我，我很快就要出院了！」女子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好了！哥，不说了，医生进来了，我挂电话了。」
「李慕茗。」
「对！……帅哥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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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了9月份的徵文，参加的类型是：我有特殊种地技巧。
作者也不知道投票页面在哪儿，如果大家随缘看到，请投本文一票，感激。
第十章 魔星欲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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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小柏今天没回来吗？」菊婶晚间来闲聊。
霍水仙摇摇头。
「可能有事耽搁了。」见霍水仙一脸心事重重，又问道，「你怎么了？」
霍水仙看着菊婶，不知这事儿该从何说起。
早上工头跑来问霍水仙，东边的两件矮房打算改成什么样。
霍水仙愣住，她不记得自己有对工头说过这事儿。
她确实想重盖矮屋，但因收到小陈的信息暂时放弃了计划。山林鸡场的事情有戏，一旦落实，肯定还有用钱的地方，她不想到时候捉襟见肘。
工头一看她的表情便笑了，「小大姐脾气真大！小两口吵架也不要生气太久。柏老闆前两天钱都给过了，没跟你说吗？」
「不是，我……」霍水仙有口难言，随即惊讶，「他什么时候给的钱？连这边两间屋子的钱也给了吗？」
「对啊，我怕他不放心，收据都开过了！」工头也纳闷了，「你不晓得吗？」
「……」
「他说你弟弟妹妹多，以后这里要给他们读书用。屋子要重新盖，盖好一点，让我连里面装修一起报个价。柏老闆真爽快！直接就把钱转给我了。」工头说完又连忙补充，「但我这个也真没多收！他说你们急用，我今天就要准备再叫几个人来了。」
霍水仙十分茫然。
柏思骏为什么要这么做？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柏思骏依旧没有回来。
霍水仙由最初的辗转难眠到慢慢接受。
打理菜园、准备课程、谘询山林养鸡事项，她其实也十分忙碌。
一转眼，时间就到了清明。
霍水仙带着大小满去祭拜奶奶。立在碑前，她回想起这一个月的点点滴滴，觉得所有事情的发展都那么不可思议。
也许桃林村真有山神，一直在默默的庇佑她们。
勿念，奶奶。
我和大小满都会越来越好的。
*
柏思骏再也没有音讯。
或许有了距离，霍水仙便只记得起他的好，内心的不安逐渐变成了「记住这份恩情」。偶尔工头问起，她便只能硬着头皮说他去大城市上班了。
再就是菊婶和大满，这两人也会时不时的提起柏思骏。
「竟然真就这么走了。」菊婶再次念叨。
「他本来也只打算住半个月，之后肯定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霍水仙无奈回应，立即转移话题，「小苗姐呢？什么时候带菲菲回来?」
「过几天就回来了。」提到这个，菊婶就有些伤感。「她想去打工，又不放心菲菲，想在家陪她上到小学。」
「菊婶。」霍水仙停下手里的活，语气认真，「我这里虽然目前还是个空架子，但是我肯定会努力让它正规起来的。我课程摸索的差不多了，也请小陈帮我买了一些图书。他也答应有空就来帮我给孩子们上上课，我肯定会让菲菲学到点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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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放心你。」菊婶连忙说道，「你从小就比小苗懂事聪明，她当年要是能听我的话……」菊婶没有继续说下去。
「过去的就过去了。」霍水仙给她打气，「我们要把以后的日子过好啊。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小陈说，养鸡的事情有点眉目了。」
「真的？」
「嗯！他让我把具体想法列给他，他来帮我写份项目规划书。等县里通过了，再派人来看看就基本能定了。」
「那肯定行的！」菊婶满脸喜色，「小陈那笔桿子还有什么说的！」
自从小陈来桃林村，最开心的大概就是刘支书了。支书这人，你让他干事儿行，你让他写文章，那真是要了他的命。
霍水仙见她如此高兴，趁机说道，「菊婶，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
「跟婶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现在就一个人。想把幼儿园办好，又想把鸡场搞起来，肯定会忙不过来。我寻思着，小苗姐若是在家，愿不愿意来帮我管鸡场？我暂时给不了工资，但等到卖……」
「水仙哪！」菊婶一把拉住霍水仙的双手，「不用给工资，能让那丫头有个事情忙，别整天胡思乱想，婶儿就对你千恩万谢！」
「那可不行。」霍水仙顺势拉着菊婶坐下。
「小时候我们去山里玩，遇到了蛇。」霍水仙声音带笑，「大家吓得吱哇乱叫，小苗姐抓起蛇来就甩的老远。她那性子，一看就是能干大事情的人，从小胆子就大。」
「如果不是胆子大，高中哪敢早恋哟。原本说不定还能考上个大学，现在被那畜生甩了，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菊婶说着眼眶就红了。
「也许这就是小苗姐要经歷的功课啊。」霍水仙劝道，「我听奶奶说，人这一生来到世上，就是来上学的。等苦吃够了，以后就只剩下甜了。」
「老婶读过书，说的话就是不一样。」菊婶嘆道，「那个年代读过书可不简单……都是命啊。好在有你这么懂事又能干的孙女儿。」
「小苗姐才能干呢！有她帮我，是我的福气。说不定以后我们两个就发财了呢！」
「发财？」菊婶笑出来，「行，婶儿等着你们俩发财！」
时间一晃，就到了五月。
五一期间，桃林村难得热闹了几天。
与霍水仙同辈的人，大多工作的工作，嫁人的嫁人。回老家一看，发现她竟然在村里定了下来，一时都有些感慨。
那些功成名就的，看到霍水仙如今这样，自然话里有些轻视。在外不如意的，见她小日子过得惬意，心里反而有些羡慕。
节日一过，大家各自启程。小山村又恢復了往日的宁静。
工头办事认真，一点没耽误时间。到了五月中旬，霍水仙梦想中宽敞、明亮、干净的大教室就已经落成。
「柏老闆给的钱还有剩呢！」工头十分坦诚，「我听你们家那婶子说你要在门口种花，就给你砌了个花池，剩余的木头找我认识的木匠给你做了几张桌子。」
「谢谢你，王叔。」两个月相处下来，霍水仙已经与工头有了交情。
「在你家干事情，省心吃的又好，县里都吃不到这么好的手艺。」工头大笑，「你要是到县里去开饭馆，一定要告诉我，我去给你捧场。」
教室上樑那天，霍水仙在院子里摆了两桌酒席。把支书、小陈、菊叔一家人和村里几位叔伯婶子都请了过来。也是在这一天，众人才见识到霍水仙真正的水平。她的好厨艺自这天起，正式在桃林村传了开来。
食客对菜品的念念不忘就是对厨师最大的好评。
霍水仙用心做每一顿饭，把对众人的感激都包含了进去。工人们吃得好，干活自然特别上心。孩子们吃的好，就都体现在身上了。
「看看大小满。」菊婶大手在两个孩子身上揉了揉，「身上都长肉了，再也不是之前的萝蔔头了！你做饭好吃，菲菲都不愿意回家去吃饭。」
「菲菲就是个小机灵鬼儿。」霍水仙笑道。「过两天就小满节气了，也是小满的生日。菊婶到时候来家里吃饭。」
「生日啊，那我要到县里给小满买个蛋糕。」菊婶摸摸小满的脑袋，「这孩子恐怕是第一回 过生日呢！」
「不用。材料小陈昨天都帮我买好了，我自己在家做，顺便多做些点心。」
「你还学过做蛋糕？」菊婶惊讶。
「没有学过，刚好学一学。以后还有大满和菲菲的生日呢，自己做多好，他们喜欢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真的吗，水仙姨？」菲菲嗖的站起来，两眼冒光。「那我要吃草莓的，我最喜欢草莓奶油的！」
菲菲五岁多，个子比大满还要高一些。性子像极了小苗姐小时候，活泼又大胆。整天叽叽喳喳个不停，菊婶嫌的不得了。
霍水仙倒是很喜欢，她来了后，家里热闹多了。
「哎呦，你个小姑娘。」菊婶一手捏上菲菲的脸，「就知道吃吃吃！」
「外婆！不要捏我的脸！」菲菲躲到霍水仙身后，「我要跟水仙姨长得一样好看，你不能捏我的脸！」
「你这孩子。」菊婶笑道，「这么小就知道好看不好看的，长大又是个花花心思。」
「菲菲姐，你不能叫水仙姐姐姨。」大满在一旁犹豫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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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菲菲双手叉腰，很有她外婆的风范。「她就是我姨！」
「我把水仙姐姐叫姐姐。」大满掰着手指头算，「你叫水仙姐姐姨，你又要我叫你姐姐，这样就不对了。」声音十分苦恼。
大满的话说的众人一愣，随即都大笑出来。
真好啊，这初夏的时光。
霍家小院一片欢声笑语之时，临海大都港市南山区的一栋别墅内，气氛有些凝滞。
江若星倔强的站在客厅一角，小拳头握在身后，双眼通红。
「阿耀，小少爷他……」老田试图缓和气氛。
「田叔，让他自己说。」江文耀摘下眼镜，揉揉山根，「他今天不承认错误，晚饭就不用吃了，明天也不用去学校了。」
「这……」老田看向一旁的江老爷子。
老爷子正悠闲的喝着新茶，看老属下一脸为难，便递了个眼色。后者担忧的看了眼江若星，走出了客厅。
「你干什么！」见唯一的帮手被支使走，江若星愤怒的朝自己的爷爷喊了一声。
「没规矩。」江文耀脸色一沉，随即拨打一个电话，点开免提。
「江、江先生。」电话那头的女声有些紧张，「琳姐正在棚里拍片，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您……」
「告诉周琳，让她今天务必准时回家。」
助理听到这话，头皮有些发麻。「可是，今晚有大夜戏……」
「让她请假！」江文耀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江老爷子看了眼儿子冰雕般的脸，再看看孙子一副要扑上去咬人的样子，内心嘆了口气：一个二个的，这到底都随了谁？
周琳一看助理接完电话的脸色，便猜到了是谁。嘴上跟导演温声细语的请假道歉，心里已经骂翻了天。
「他江文耀算什么东西，整天支使老娘？」
保姆车内，周琳气不过的大声骂道。
「琳姐，你现在骂完，回去可别跟江先生呛声了！」助理头疼的查看明后天的行程，「他语气特别冰冷，我隔着电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怕他个棒槌！」周琳立即接到，「你是老娘雇的人，又不靠他脸色吃饭，怕什么？」
「对对，你说的对！」助理敷衍点头。你最拽，说的跟咱们集团不姓江似的。
「妈咪！」
周琳一回家，便被江若星飞扑上来抱住了腿。
「怎么了，儿子？」看见儿子通红的双眼，周琳心疼的蹲下。
「周琳，我认为你有必要暂停所有工作，在家好好教育你的儿子。」
一阵怒火窜上下丘脑，就在脏话喷涌而出之际，周琳瞥见了自己的公公大人。
「说什么呢，阿耀。」周琳温婉开口，「搞的星星不是你儿子似的，我这不是忙嘛。」
江文耀闻声皱起眉头，冷眼看着周琳。
「要么，你在家里带孩子。要么，我就把他送到瑞士去读寄宿，念完大学再回来。」
「你疯了，江文耀！星星还这么小！」
「这我不同意。」江老爷子适时发声，「读寄宿干嘛要去国外，国内这么多优秀的学校。」
「爸爸？」周琳不可思议的看着公公。
「爷爷！」江若紧紧拽住妈妈的衣服，「我再也不喜欢爷爷了！」
「爸，你说的是……」江文耀一时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咱们才去过的。」江老爷子沖儿子抬抬下巴，「青山绿水的，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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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生活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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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安和里的一条老巷内，有一间开了多年的甜品店，叫「倾慕时光」。
店内装修风格很老派，平日里光顾的都是家住附近的老主顾和周围学校的学生。
近日，店里倒是多了一些生面孔。且无一例外的，都是些打扮年轻的姑娘。
她们通常三两个一起，买了甜品也不吃，一坐就是一下午。
「真的好帅！」
「快进去，走的时候一定得要到微信。」
「欢迎光临！」
店门一开，挂在门上的电动装置就不厌其烦的发出欢迎。
柏思骏坐在窗边，听着一遍又一遍的电子声，忍受着前后方自以为小声的窃窃私语，心里觉得十分荒诞。
两个月前，桃林县第一医院的病房里———
「李慕茗。」
「对！」齐耳短髮的女生一愣，「帅哥你谁？」
「你是李慕茗？」柏思骏打量着站在窗边，身高和他差不多的女生。
李慕茗点头，「没错。」
看着李慕茗左手正不断举落的大号矿泉水，柏思骏有些愣住，「你在练肌肉？」
「对啊。」李慕茗把手机塞回宽松的运动裤里，换了个手继续，「生命不息，运动不止。」
柏思骏看了眼她的站姿，右脚没有着力。
「你脚受伤了？」
「嗯，只是有点扭到了。」
要不是队友见她整个人摔蒙了实在不放心，强行让她入院，这点小扭伤算什么。
李慕茗心里嘀咕完，意识到问题，「您到底是谁呀？」
「我叫柏思骏。」犹豫了几秒才说道，「是db世界甜品大赛的……」
李慕茗听到某个词脸色骤变，连忙打断，「我就是个凑数的，真不关我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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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本店打烊了。」
店里的服务员挨桌说明，独独略过了柏思骏。
李慕棋端了两杯咖啡和一块现做的提拉米苏坐到柏思骏的对面。
「尝尝今天的。」
等柏思骏尝了一口，李慕棋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烈酒。」柏思骏皱眉，蛋糕体刷了过多的酒，「是白酒？」
「对，很贵的中国白酒，这是我的恶作剧。」李慕棋声音很温和，让人感受不到他的恶意。
柏思骏不解。
「因为你的感受永远都是甜。我想让你知道，甜品也可以很浓烈。」
柏思骏没有说话。
「你在我店里快坐两个月了，所有甜品翻来覆去都尝过了。觉得如何？」
「材料很新鲜，口感细腻，装饰一般——当然，优于一般的甜品。」
李慕棋笑出来，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
「柏先生，我看到了你的作品，非常华丽，确实很让人心动。所以比赛结束后，我与工作人员沟通了很久，他们最后同意我品尝一口。」
柏思骏有些惊讶。
他当然也会关注冠军的作品，可是绝不会像李慕棋一样去品尝裁判吃剩下的甜心。
「其实不只是你的，也不光是bd世界甜品赛。我还参加过很多国内的比赛，所有对手的作品，我都品尝过。当然，如果工作人员不好讲话，那就没有办法了。」
「为什么？」
李慕棋喝了一口咖啡，「因为我很好奇，大家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在制作甜点。」
「心情？」
「柏先生。你为什么要学做甜品？」
柏思骏沉默了一会儿，「一些私人原因。」
「我是因为我的太太才开始学习甜品制作的。」李慕棋指了指柜檯背后的墙上。
那里有一副与全店风格都不搭的十字绣，上面绣着四个字，「倾慕时光」。
「我太太很喜欢吃蛋糕。上学的时候就一直说，以后要开一间蛋糕店。后来，我们结婚了，就拥有了这家店。」
「你太太很幸福。」
「也许吧。」李慕棋的表情满是回味。「至少刚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是幸福的。」
李慕棋沉默了很长时间。
「柏先生，你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李慕棋称赞，「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明白倾听的重要性，我真的很羡慕你。」
李慕棋的故事有些老套。
少女和少年因为一块蛋糕相遇。然后相识、相恋，最后走入婚姻殿堂。
少女很幸福，因为她不仅嫁给了心爱的另一半，还拥有了一间梦想中的甜品店。她每天都会对少年讲起店里新发生的故事。那些故事甜蜜、美好，有着最好的寓意。
后来，琐碎的生活和工作的压力逐渐将温柔的少年变得锋利。
他开始对少女一沉不变的天真感到厌烦，对家里总是充斥的奶香感到噁心，甚至拒绝听少女说那些不切实际的美好故事。
「我醒悟的太晚。」李慕棋表情十分平静，「我从没有想过会失去她，但最后真的失去了。」
柏思骏在店里两个月，从来没有见到故事里的「少女」。
「她走后，我颓废了很久。最后辞了职，重新经营起这家甜品点。」
「所以你在原地等她，参加那么多甜品赛也是为了她？」那为什么要用自己妹妹的名义，用真名不是更好吗？
李慕棋突然笑了，「柏先生。在中国，走，有很多种意思。」
柏思骏顿时明白过来，对自己的误解感到懊恼。
「我的生活里曾经只剩下苦，吃什么都很苦。」李慕棋回忆道，「我学了很久的甜点，参加了很多的比赛。其实只是想知道，别人在用什么样的心情做糕点。是快乐？忧伤？激动？又是否有人和我一样？」
柏思骏尊重李慕棋的经歷，但更好奇的是他话语中所传递的意思。
「你真的能尝出制作者的心情？」
李慕棋点点头。
「那我的呢？」他尝过了不是吗？
「没有味道。」
「没有味道？」柏思骏不可置信的重复。
他的材料配比、糖分添加堪比教科书，是最标准的甜品。李慕棋居然说没有味道？
「我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你的评价。」柏思骏直言。
「柏先生，你认为甜品是什么。或者说，你制作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标准、规范。」柏思骏顿了顿，「还有符合大众审美的巧思。」
「前面两个词听上去像是在做某种物理或化学的实验。」李慕棋笑道。
「不应该这样吗？」
李慕棋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听说过《水知道答案》这本书吗？」
柏思骏摇了摇头。
「那我建议你买来看一看。」李慕棋说道，「看过之后你就会明白，你的心情、你的想法，究竟在创造一个怎样美妙的世界。」
「或者。」柏思骏正欲反驳，却被李慕棋打断。
「或者去一个你感到舒服、安静的地方。」李慕棋建议，「一个让你放松做自己，时时刻刻令你感到温暖的地方。」
最后，李慕棋对柏思骏说。
「你可能听不太懂我的用词，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如果做甜点也有术、道的区分，那我走的道很多人註定走不了。而我也希望，你能走的轻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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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下旬，「桃桃菜园」里收穫了第一批辣椒。
霍水仙轻轻摘下一枚，感动的几乎要落泪，连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辣椒有什么稀奇的。」小苗姐双手开工，摘个不停。「拍这么多照片，还带着孩子们一起来。」
「妈妈你不懂。」菲菲连忙站出来替霍水仙说话，「姨说，这是为了让我们体验生活！」
小苗确实不懂。
「都是农村的孩子，从小就在地里跑，来趟菜园就变成体验生活了？他们又不是城里娃。」
「小苗姐！」霍水仙摘下一枚叶子「砸」过去，「辣椒当然不稀奇，故事才稀奇。我考考你，你知道辣椒的发源地在哪儿吗？咱们国家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种的辣椒？」
「这就早了吧。」小苗姐站起身来，「反正肯定古时候就有了。发源地……四川吧？不是四川就是重庆，那边辣椒的吃得多！」
「噗！」霍水仙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
「水仙姨，我妈妈说的不对吗？」菲菲有点紧张。
「当然不对啦！姐，你说的太自信了，要不是我提前查好资料，肯定也要相信你了。」霍水仙笑道。
「那你说。」
「好，孩子们都过来。」
霍水仙宛若猴王。一声令下，大小满和菲菲，哦，还有猴长老菊晓苗都凑了过去。
「辣椒虽然普通，来歷却很大。它的原产地在美洲，15世纪的时候，有个航海家——这里我要出题目了，上次小陈哥哥给你们说了一个故事，是谁发现了新大陆？」
「我知道！」大满立马举起手。
「我也知道！」菲菲紧跟着回应。
小满两眼笑的弯弯，不说话也不举手。霍水仙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小傢伙心里清楚着呢。
小满并不是哑巴。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一直不肯说话。
霍水仙本来担心他的认知有缺陷，已经计划带他去省里看心理医生，顺便再做个全面的体检。
直到某天，小陈无意间说起一个有自闭症的物理天才的故事。两人才想起，也许可以给小满做个测试。测试的结果，令两人震惊。
「水仙姐，我太高兴了。」小陈激动的语无伦次，「真的。」
在菲菲和大满还要靠数苹果来计算十以内加减法时，小满已经能一秒钟出答案。学了三天加减法后，小陈任意写下三位数的列式，小满都能紧跟着写出结果。
为此，霍水仙不止一次在内心感谢上苍。
摸摸小满的头，霍水仙点点大满。「好，大满先举手，这题大满来回答。」
「是哥伦布！」
「答对了！回去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我也知道答案的。」菲菲噘起嘴。
菊晓苗看着女儿的样子，笑着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再看霍水仙，她已经继续讲了起来。
「哥伦布把辣椒带回了欧洲，然后，辣椒才传播开来。到了中后期……」
菊晓苗看着霍水仙讲课，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眼睛又有点发酸。
「桃桃幼儿园」的师生正在菜园里进行露天式学习。
霍家小院的门口，一辆挂着临时车牌的暗色辉腾，已经停了十几分钟。
柏思骏看着生锈的铁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一个让你感到轻松、温暖的地方……」
他一定是着了魔。
想到这里，柏思骏调转车头离开。
车子驶离桃林县时，一辆加长轿车与他迎面相错。
加长车的后座里，周琳和江若星这对母子正相拥着哭做一团。
「妈妈！爷爷！你们不要把我送走！我保证以后一定听话……」
「星星，妈妈陪你一起！你到哪里妈妈都陪着你！」周琳紧紧的抱着儿子，一字一句的保证。
坐在副驾驶的江文耀头疼的抬抬手。
司机懂事的升起隔音玻璃，随后降下窗帘。
「小琳。」江老爷子看着儿媳，「你跟阿耀之间在这么吵闹下去，受伤害最大的还是小星。」
「爸，我知道了，我知道错了。」周琳脸上的妆已经完全哭花。
「不许说我妈妈！」江若星突然转过身，冲着江老爷子吼道，「不许爷爷说我妈妈！」
「小少爷……」
「江若星。」江老爷子声音一沉。
周琳嫁过来这么多年，鲜少见老爷子黑脸。见他真的动了气，连忙伸手在看不见的地方捏捏儿子。
母子两人渐渐安静下来。
「江若星。江家有娇生惯养的孩子，但从来没有仗势欺人的人。你在学校里欺负同学，吓得人家从楼上摔下去。这件事情，如果你爸爸不替你解决，你打算怎么办？」
周琳听到这里，止住了眼泪。
「星星，你告诉妈妈，爷爷说的是真的吗？」
「我……」江若星支吾半天，不敢看周琳的眼睛。
周琳心里发寒。
她忙于工作，一方面出于热爱，一方面是为了逃避和江文耀之间出现的问题。
原以为家里有保姆，会照顾好星星。可是她没有想到，她眼里活泼机灵，只是有些调皮的儿子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对不起。」周琳低声道歉，「是妈妈没有管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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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江若星第一次见周琳这样的表情，有些害怕。
「前年，你拍了很多的gg，商场里到处是你的代言。小星看到你的照片，拉着保镖四处跑。谁知道商场突然着了火，他跟保镖被人群冲散了……」
听到着火，周琳心里一揪，「星、星星没受伤吧！」她那时在外地拍戏，听说了港市商场着火的消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曾在里面。
「小星没受伤。」江老爷子看了眼儿媳，「一个小伙子救了他，自己却没有跑出来。」
「爸爸，他……」她愿意补偿，她愿意倾尽所有去补偿。
「老爷查过了。」老田接过话，「小伙子家在农村，在港市送外卖，那天他刚好去商场取餐。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还是蓝天救援队的队员。」
「我们要去的就是江家恩人的老家，他家里还有位老母亲。」老爷子看着周琳，「你也是时候去道声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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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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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幼儿园」的大教室内，临时摆了两排桌椅。一边坐着刘支书和江家几人，另一边是菊晓苗和孩子们。
霍水仙一行人摘完菜回来，便发现刘支书和江家人已经等在门口。主屋的桌子太小，霍水仙只好把众人带到了教室。
给客人倒完茶，霍水仙坐回了菊晓苗的旁边。两人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江老爷子打量完教室，端起杯子闻了闻，「这是什么茶？」
老爷子也算是品茶无数，闻着这味道有些熟悉，却想不起任何对得上的名字。
「这是蒲公英。」霍水仙答道。
「难怪有些熟悉。」老爷子点点头，「我以前在朋友那里喝过。」
「您喝的肯定比这个好。」说到这里，霍水仙略感难为情，「做茶的蒲公英要八九月份采。这是我春天采了做野菜的。孩子们嫌苦，吃的不多。剩下的，我就把它晒成茶了。」
江老爷子听完大笑了一声，看霍水仙的目光更加赞赏。
霍水仙十分疑惑，没有做声。
「不错。」江老爷子再度开口，朝刘支书笑道，「我第一次见小霍，就知道这是个做实事的姑娘。这才几个月，幼儿园就搞得有模有样了。」
「那确实是。」见江老爷子如此说，刘支书也顿感脸上有光。「水仙是个干事情的，为了这里，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听到两人当面夸自己，霍水仙终于忍不住问，「刘叔、江老先生，你们这是？」
「水仙啊，有件事情叔要给你说……」
「桂川奶奶？」突然，菊晓苗喊了一声。
众人透过玻璃，才发现桂川奶奶不知何时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带着墨镜、穿着精緻的女子，女子手里牵了个小男孩。
那不是江老爷子的孙子吗？霍水仙内心惊讶。她对这孩子可谓是印象深刻。
她刚准备起身，就被菊晓苗一把扯住衣角。
「周琳？那个人是不是周琳？」小苗压低声音却掩盖不了激动。「长得真像，不会就是吧！」
「周琳？」霍水仙眉头轻皱，看向摘掉了墨镜的女子，随即两眼放大，「周琳！」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进了教室。
「桂川奶奶，你怎么下来了？」霍水仙迎过去，趁机偷偷看了女子好几眼。
真的是周琳！
「水仙哪，我来就是要跟你讲。」桂川奶奶拉住霍水仙的手，「小星以后就在你这里上学了。」
「啊？」霍水仙愣住。
「对。我也是要跟你讲这个事情。」刘叔也笑到，「江老爷子特别喜欢我们桃林村，也特别看重你。特意把孙子送到你这里来学习。」
「不是。」霍水仙左右看看，「为、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送到桃林村来啊？
「小霍老师。」周琳突然上前握住霍水仙的另一只手。
妈耶！周琳摸了我的手！
霍水仙看着近在眼前的大明星，心跳直线加速，几乎不敢唿吸。
「您、您好……」
「小霍老师别客气，你就叫我琳姐吧。」
就是这个声音，跟视频里一模一样！
「我是江若星的妈妈。原本爸说要把星星送到这里上学，我还十分不放心。刚才听奶奶说了你的事，我才知道是我太肤浅了。」
周琳眉头轻轻皱起，眼里闪着揉碎的光，「你太不容易了也太伟大了！星星如果能够跟随你这样的老师学习，一定会终生受益。」
霍水仙顿时感觉到了美人的威力。
周琳的嘴巴一张一合，她却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她好像已经闻到了周琳身上的香味。她真的好美！虽然眼睛有些红肿，但脸上的皮肤毫无瑕疵，真的好美！她居然是江若星的妈妈！天哪，她居然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江文耀看到这，心里有些无奈。
「霍小姐。」
「是！啊，怎么了，江先生？」霍水仙回过神。
「江若星性子顽皮。」江文耀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以后可能会给你增添很多麻烦。你不必看谁的面子，该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我们绝对不会干涉你。」
「这个……」霍水仙十分犹豫。
从「美人计」里清醒过来后，她大概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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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才和孩子们说体验生活，这下遇到真的过来体验生活的了。
可是！她并没有同意啊。
为什么大家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霍水仙斟酌字句，「我这里虽然是幼儿园，但是如您所见，条件并不完善。」
「该有的都有了，非常好。」江老爷子接过话头，「室内活动是小了一些。我已经跟支书商量过了，等把手续办完，就在你们家隔壁重新盖一间综合活动室。里面会按照国际幼儿园的标准配备教学设施和道具。」
霍水仙目瞪口呆。
「原本我想增加一名厨师。但是刘支书说，你的手艺特别好。」江老爷子看着大小满，「看看这两个宝贝小子，我是真的相信了。」
「我还能骗你们啊。」刘支书笑的睁不开眼，「要不我做主，中午就在这里吃饭了。也让你们尝尝水仙的手艺。」
江文耀看着沉默不语的霍水仙，正欲开口。
「江老先生、江先生、江夫人。」霍水仙一一喊过，「非常感谢你们的器重。」
霍水仙声调郑重，众人安静下来。
「虽然我不是教育专业出身，也不过才做了两个月的老师。但是我还是想说，教育是很严肃的事情！」
霍水仙看着几人，目光坚定。
「刘叔、小陈、小苗姐、菊婶、甚至还有好心的陌生人都为这个幼儿园做了很多贡献。大家不是在玩过家家，是真的想尽最大的可能让孩子们有个良好的学习条件。」
「小霍老师……」周琳眼神复杂。
「江夫人，我特别喜欢您拍的电视剧。」霍水仙抿抿嘴，「但是现在，常常没有时间看。因为幼儿园只有我一个全职的老师，我还要负责后勤。小陈也会来帮忙，但是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如果是因为老师不够，我可以安排人过来。」江老爷子说道。
霍水仙轻轻摇头，「江老先生，或者我这样问。您安排来的老师在我的幼儿园任职，薪水是我给还是您给呢？如果江若星之后不在桃桃幼儿园继续读书，那您安排来的老师是否也会辞职呢？那这位老师来幼儿园，究竟是为了江若星一个人服务，还是为了所有的学生呢？」
「水仙啊，你要是真忙……」桂川奶奶生怕她拒绝，有些紧张。
「奶奶。」霍水仙反握住桂川奶奶的手，「我确实很忙。但我的重点是，我有精力为了幼儿园而忙碌，却并没有能力特别照顾哪一个学生。」
「水仙哪，话不能这么讲。多一个人……」
「刘叔。」霍水仙打断刘叔，「桃林村确实是个好地方，也很适合一家人散心旅游。但是桃桃幼儿园，是一所正规的幼儿园。」
江文耀点点头：「霍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霍水仙看着他。
「我父亲很喜欢桃林村，也很欣赏你。事实证明，他的眼光很正确。」
霍水仙看向江老爷子，刚好对上他的笑容。
「是我们太冒昧，没有解释清楚原由，给了你这么大的压力。」
江文耀眼神示意江若星，后者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
「我们家住在海市，从事娱乐行业。我一直很繁忙，我太太因为工作的原因，也不常在家中。」
周琳微微低头，听着江文耀的声音，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太太生我儿子的时候并不顺利。所以星星出生后，大家都格外疼他。」江文耀大手揉向江若星的脑袋，「我们总认为他还小，所以管的不够严格，导致他养成了非常不好的性格和习惯。」
江若星身子一顿，一抖一抖的抽泣起来。
「江家在海市还算是有些脸面，外人或许很羡慕我们的生活。但其实我们跟天下所有的父母都一样。儿子没有教育好，眼看着可能走上歪路，心里十分着急。」
江文耀的声线是偏冷的。他西装笔挺，身子挺拔，完全就是一副霸道的样子。然而他说起这些话时，却意外的温柔朴实。
「我父亲相信环境能影响人。桃林村出过宋雷这样的英雄，还有你这样年少敢担当的女性。他认为这是最好的证据。坦白说，我之前并不十分同意他的观点。」
江文耀直视霍水仙，「但是现在，我完全没有顾忌了。比起环境，我认为人更能影响人。我现在只想想尽办法把我的儿子留在这里，跟随你、还有这些小朋友们一起学习。」
霍水仙十分震撼。
一个人可以在一天之内同时拒绝美艷女明星和霸道男总裁吗？
不，没有人可以。
至少霍水仙做不到。
「霍水仙。」
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众人集体侧目望去。
窗外，柏思骏拎着简单的皮包，不知站了多久。
「小柏回来了？」刘支书走出几步。「你去哪儿了，那天走的匆匆忙忙的，都没打个招唿？」
是的，刘叔早已经跟着菊婶加入了小柏的拥簇大军。
「柏叔叔！」
大满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出去，一把抱住柏思骏的大腿。小满跟着跑过去，却扭扭捏捏的站着不动，最后被柏思骏揉了好几下脑袋。
「柏思骏……」霍水仙愣愣的看着窗外。
他怎么回来了？还有，他跟孩子们的关系这么好吗？
「这个哥哥是谁，长得好帅啊。」菲菲悄悄的问自己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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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晓苗没有说话，看着外面的人，眼里只有深深的感激。
周琳见到柏思骏，也是眼神一亮。再回头看看霍水仙的表情，笑的十分温柔，「是小霍老师的男朋友吗？」
「啊？」霍水仙一惊，「不是的，是我们家的租客。」
「哦，租客呀~」
这语气有些耳熟。
霍水仙奇异的看了一眼周琳，女明星也这么八卦的吗？
柏思骏的归来打断了之前严肃的气氛。最后，还是刘支书把局面扭转了回来。
「水仙，你说吧！你是怎么个想法。」刘支书说道，「我虽然是村支书，但这是霍家的幼儿园，我肯定是要尊重你的意见。」
霍水仙看看众人，目光停留在低着脑袋的江若星的头顶。
「我这里只是一所普通的幼儿园，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像江先生说的那么好。」
霍水仙看向窗外的柏思骏和大小满，「可是，我体会到了你们为人父母的心情。我奶奶以前常说，因上努力，果上随缘。如果把江若星送到这里，是你们所做出的的努力。那我想，我也愿意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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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再度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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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小霍老师。明天一早我们就送星星过来。」周琳留下一张名片，「这是我助理的电话。如果以后我的电话打不通，就打这个。」
加长车开远，菊晓苗突然回过神来。
「哎呀，我们竟然没有找她要个签名！那可是周琳哎！」菊晓苗十分懊悔。
「人家明天还要来呢。」霍水仙扶着桂川奶奶，「奶奶中午别回去了，刘叔也是，都在我家吃饭吧。」
「村委还有事情呢，这就走了。」刘叔抽了扣烟，欲言又止。
「刘叔……」霍水仙面带歉意，「今儿我是不是驳你面子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是我想的简单了。」刘叔嘆了口气，「老咯！脑子比不上你们年轻人。」
「在我面前说老呢！」桂川奶奶听了这话，眼睛一瞪。
几人互相看看，都笑了起来。
「他们看着挺明理的。」菊晓苗说道，「那个小男孩，我看着乖乖文文的，搞不好还没我家菲菲皮呢！」
霍水仙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但愿如此。」
最终桂川奶奶也不愿意留下吃饭。霍水仙把人送回家中，回来时才发现小苗姐和孩子们也不在家。
院子里，只剩下柏思骏静静地站在教室前。
「感谢柏思骏先生的善心捐助。」霍水仙突然很想跟他开玩笑，「要不我在教室门上贴个牌子，写上你的名字吧。」
柏思骏勾唇，「会不会有些小气。是不是盖栋楼比较好？」
「这就不用了。」霍水仙认真道，「没听到吗？江老爷子打算在旁边盖综合教室了。『桃桃幼儿园』马上要跻身国际名校了。」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双双笑起来。笑过之后，又觉得有些尴尬。
「你那天怎么说走就走了，搞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霍水仙立马摇头，「没什么。」
想起自己误以为他拐跑了大小满，被吓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样子……不，这种糗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我住在这里是为了等人。那天她回到桃林县，我去见了她，之后就去了海市。」柏思骏简单解释。
「哦。」霍水仙点点头。
她很想多问几句，可是又觉得这样做有些奇怪。
「来都来了，留下来吃饭吧！」她拍拍手，「今早我们刚摘了第一批辣椒，中午一定得来道辣椒炒肉！还有不辣的青椒，再做个青椒酿肉，适合孩子们吃。」
「这么快？」柏思骏有些惊讶。
犹记得之前她偶尔念叨着发芽拔草，现在竟然已经结出果实了吗？
「对啊。」霍水仙拎起篮子，开始摘菜，「你什么时候走呢？我看到门口还有辆车，是你的吧？从这儿到海市开车还是有点距离的。」
「我……」
「柏叔叔！」大满和小满欢快的跑出来，「我们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摆好了，你可以摆你的东西了！」
霍水仙闻言手上一停，抬起头：「什么意思，你要住下来？」
柏思骏「嗯」一声，神情自然，「没记错的话，我付的租金还有余额。」
「啊，这个不能这么算的……等等，你居然还要继续住？」
「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了！」霍水仙十分不解，「你不是说你等到要等的人了吗？为什么还要……」
「看来不盖栋楼是没办法住下来了。」柏思骏点点头，露出瞭然的神情。
「柏思骏！」
「你听说过术和道吗？」他问霍水仙。问完也不等她回答，迳自朝屋内走去。
霍水仙连忙跟在后头，「术和道？哪几个字啊。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这里有答案，所以我回来了。」
「有答案？什么答案？等等！柏思骏，你不会真的要住下来吧！」
「当然是真的。」柏思骏指指屋内的行李箱，「这次行李都带好了。」
「可是……」
「你要几层？」
「什么几层？」
「捐给幼儿园的楼要几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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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
*
「爸，您怎么了？」
周琳见江老爷子一路上都没说话，有些奇怪。
她的腿上，江若星因为哭了太久，耗光了力气，早已经沉沉睡去。
「今天那个小伙子，我似乎在哪儿见过。」江老爷子沉吟。
「是您的生意伙伴吗？他看着二十来岁的样子，您大概认识他父亲吧。」周琳说完自己也不信，「不过这也太巧了吧，爸朋友的儿子应该不会出现在桃林村吧。」
江老爷子纵横港市商界，在北地也有几分影响力，可谓交友无数。当然，这些朋友自然也不会是一般人。
「他们叫他什么？」
「没有听清，好像姓柏。」周琳回忆道。
「柏……」江老爷子思索片刻，突然模煳想起一个人影，随后摇了摇头。
「不去省里了，今晚就住在桃林县吧。」老爷子说道，「明早阿耀和小琳送孩子，老田陪我在县里走走。」
*
辣椒炒肉是道简单的家常菜，只需要注意一点，就能做出很好的味道。将五花和瘦肉切片后，霍水仙开始了最重要的一步——干炒辣椒。
铁锅不加一滴油烧热，辣椒滚刀切开直接放入锅中干擂。刺激的香味伴随辣椒的水汽在这一动作中不断散发出来，表面微见焦黄，就可乘出备用。
「阿嚏！」
厨房不断传来霍水仙的喷嚏声。本地辣椒，果然够味。
不一会儿，坐在正屋的柏思骏三人就闻到了味道。
「柏叔叔，你知道辣椒最早种在哪里吗？」大满坐在他的旁边，问道。
「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是在美洲！」小傢伙有些得意，「是水仙姐姐告诉我们的！」
柏思骏点点头，「你们还学了哪些课程？」
他注意到教室的一面墙上贴了三排小红花，看上去是某种奖励机制。
「我们有画画课、数学课、音乐课……」
「音乐课？」柏思骏有些意外。他好像没有看到任何乐器。「音乐课学什么？」
「学跳舞！」大满说道这里有些害羞，「我和弟弟都跳的不好，菲菲姐跳的最好。」
「谁教你们跳舞？霍水仙吗？」
「嗯！水仙姐姐跳的可好看了！」
她还会跳舞？柏思骏轻笑。
「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大满凑到柏思骏耳边，小声说道，「我弟弟可聪明啦！小陈哥哥出的所有数学题他都会做！」
柏思骏看了一眼小满，他正安静的的玩着一把小木棍。
「姐姐说，弟弟是天才，以后一定会很厉害的。」大满眼里有着羡慕，「我也想变得很厉害。」
柏思骏伸手摸摸大满的脑袋，语气有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温柔，「你也是一个天才。」
「真的吗？」
「真的。」柏思骏回应的毫不犹豫，「你可以成为一个画家，还能成为一个诗人。你就是个天才。」
大满受到肯定，十分高兴。
柏思骏忍不住仔细看了看大小满，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脸上不自觉露出浅笑。
还好，上帝留下的窗能看到太阳。
吃饭时，三菜一汤，只有汤的颜色清淡些。柏思骏着实被一桌的辣椒惊到。
「这么做菜，不会太极端吗？」
「只有这道炒肉比较辣，酿肉和虎皮青椒都不辣的，不信你尝尝。」霍水仙卖力推荐，盯着柏思骏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怎么样？」
「嗯……」柏思骏正欲点头，突然被虎皮青椒呛到，「咳！咳咳……」
「没事儿吧。」
见柏思骏脸上一点点呛红，霍水仙连忙尝了一口。
「这是菜椒，只有里面的酱带点辣味儿。这还没之前的粉丝包辣呢！你是不是吃辣的能力退步了？」
退步？柏思骏想了想，有些可能。
这两个月在海市，他一直住在酒店。每天吃的不是西餐，就是李慕棋的蛋糕。这么一想，确实很久没品尝过这么刺激的味道。
吃过饭，霍水仙叫住柏思骏。
「我想过了，你要是想住就住下来吧。这一次，我不会再收你房租了。」
说完突然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但是，也恳请你能帮我一点小忙。」
「什么？」
「我申请了一个扶贫项目，要办山林养鸡场。过些日子会有县里的领导来考察，为了彻底消除他们的疑虑，我决定和小苗姐去我同学那里学习两天。明天过完小满的生日，后天一早我们就要准备出发了。」
霍水仙看看小满，表情为难，「小满睡不惯别人的床，不愿意到菊婶家住。原本小陈答应来帮我照看的，可是刚才发信息说，要去省里参加培训……最重要的是，江若星明天就来了！」
「今天那个小男孩儿？」
「对！」霍水仙愁眉苦脸。
「好，我明白了。」柏思骏点点头，「我来照看他们。」
柏思骏答应的十分顺畅，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霍水仙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
「柏思骏，我偶尔会感觉你这个人——光满万丈！怎么说呢……」
柏思骏嘴角不自觉勾起，「我记得你说过我这个人嘴巴很坏……」
「那都是过去了，我现在再看简直是无可挑剔。」霍水仙迅速接过话头，「你呀，一看就是个沉熟稳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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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柏思骏有颇有兴趣，「怎么看出来的？」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嘛：有上进心的人以后会有钱——这个说的就是我本人了——有安全感的人，现在就很有钱；而成熟稳重的人，一直都很有钱——这个说的肯定就是你这样的了！」
柏思骏点点头，「有点道理。」
霍水仙吹捧结束，还是秉持着良心，给他进行了一些预警。
「柏思骏。江若星可能不是很好相处，如果他有什么过分的言行，希望你能忍一忍，不要跟他生气。」
「其实我很好奇。」柏思骏的语气突然认真。
「什么？」
「看得出来，你并不是很想接收那个孩子。最后为什么答应了？」
「这个嘛。」霍水仙有些无奈，「大概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吧。」
「什么意思？」
「江先生实在太帅了！」霍水仙双手握在胸前，「我勉强抵抗住了江夫人的美貌，却败给了江先生的真诚。真诚又有责任感的男人真的令人无法拒绝！」
听到这个原因，柏思骏冷笑一声。「原来是这样。」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霍水仙把桂川奶奶和江家的渊源说了出来，随后嘆了口气。「我想，如果江若星是个懂事又优秀的小孩儿，桂川奶奶会不会心里好受一点。当然了，我可不敢保证能改变他什么，只是……」
「我明白。」
霍水仙看着柏思骏，眨了眨眼。
他好像经常说，他明白。也好像是真的明白了。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能够这么快明白她的想法。
一定是她表达的十分清楚。
霍水仙左右看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还有？」柏思骏疑惑的看着她的动作。
确认大小满不在，霍水仙凑近小声道，「据说江先生和江夫人感情不和，江夫人在家没有丝毫地位。我其实有些同情江夫人，想帮帮她。」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霍水仙奇怪的看了一样柏思骏：「那可是周琳啊，走哪儿都有狗仔队跟着的。再说了，谁身边还没个追星又八卦的朋友或姐姐，比如叫菊晓苗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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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有意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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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空气里的灼热终于消退。
「小时候好像没有这么热吧。」霍水仙用手抖开湿漉漉的长髮，仰起头看着星空，「星星也比现在多。」
入夏之后，她喜欢每晚在院中静站一会儿。听听虫鸣，感受微风，以此消解日间所有的疲惫。哪怕蚊子越来越多，霍水仙也不愿意放弃这个爱好。
这是独属于她的放空时间。
「你在做什么？」
静谧的氛围被柏思骏打断。
霍水仙一惊，连忙低头检查自己的着装。她竟然忘了家里还有个大男人！
虽然天色昏暗，柏思骏应该看不清什么。但霍水仙还是用手捂住胸口，「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柏思骏靠在门边没有说话。月色未满，并不能照亮他的神情。
霍水仙等了一会儿，决定不再理他，侧着身子朝屋内走去。
「不说话我就去睡觉了，晚安。」
即将擦肩时，柏思骏终于张口。
「霍水仙。」
「怎么了？」霍水仙停下脚步，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有宗教信仰吗？」
「不算有吧。」
害怕妖魔鬼怪应该不算是宗教信仰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知道你穿着一身白衣服站在月色下像什么吗？」
霍水仙陡然一个激灵。
「哦，你还披着长头髮。」
「别说！」她连忙摇头。
「你像……」
「别说出来！」霍水仙顾上不顾下，双手捂着耳朵，急忙朝自己的房间冲去。
「啪」的关门声传来，小院重归宁静。
夜色里，柏思骏静静的立了一刻，随后关上主屋的大门。
动作有些僵硬。
打开房门，昏暗的床上，有个凸起的阴影。柏思骏心里一惊，连忙按亮开光。
原来是大满，不知何时醒了，呆坐在床上。
柏思骏轻吐一口气，忍不住自嘲：刚吓唬完霍水仙，转身就轮到自己，报应实在来的有些快。
「你怎么还没睡？」柏思骏问。
「柏叔叔……」大满小手揪着凉被，「你跟水仙姐姐吵架了吗？」
柏思骏一愣，「没有。」
「那就好！」大满很快重新躺倒。
关了灯，柏思骏也躺回床上。燥热感渐降，就在他快要睡着时，突然感到大满朝他身边挪了挪。
「柏叔叔。」大满小声的叫他。
「怎么了？」
「我梦见你跟水仙姐姐吵架了。你好生气，把门摔的好响，我和弟弟叫你你也不理我们。」
柏思骏无言，替霍水仙背下黑锅。「不会。」
「大伯和大妈妈吵架的时候，也会摔门。我和弟弟每次都害怕的睡不着。」
柏思骏伸手拍拍大满的背，又越过他轻轻摸了摸小满。「不会吵架，不用害怕。」
大满「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又悄悄喊道：「柏叔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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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你的脸好红啊。」
……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
「没睡好？」
「嗯。」霍水仙眼下带着阴翳。
昨晚，她被自己丰富的恐怖联想折腾了几个小时才睡去。她怨恨的看了一眼柏思骏，这才发现他似乎也没什么精神。
洗漱之后，霍水仙恢復活力，开始制作蛋糕。
今天是小满的生日，小傢伙虽然不说话，但每回提到生日眼睛都发亮。霍水仙早就拟好了中午的菜单。现在，就差一个完美的奶油蛋糕了。
柏思骏路过厨房，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机械声。
他走进去，看了眼正在搅拌蛋液的霍水仙。
「你要自己做蛋糕？」
「对！」
霍水仙有些意外，「你居然看的出来这是在做蛋糕？」
柏思骏一顿，这才意识到他从未对霍水仙讲过自己的事情。想到这里，竟然莫名的有丝无奈。
「你对我了解的并不多，也并不好奇。」
霍水仙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当然不多了，你又没告诉我。」
搅蛋器的声音有些吵。柏思骏似乎说了什么，霍水仙看他一眼，发现他面无表情，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下一步，加糖！」
霍水仙嘴里念叨着，仔细的倒入白糖。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流程，柏思骏却像是第一次看到一样。
大概他第一次做蛋糕的时候，也是这样吧：小心翼翼，像是在做某种细緻的实验——他一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用「像」这个字。对他来说，这明明和实验无异。
三次加糖后，霍水仙看着逐渐成型的蛋白霜，脸上十分得意。
「是不是很神奇？」
柏思骏「嗯」了一声。
「我从视频上学习的，反覆看了好几遍呢！蛋白霜做好后，再加入低筋粉，慢慢搅动就可以了。」
看见霍水仙搅拌面煳的动作，柏思骏不自觉皱起眉头，正欲开口，院子外传来动静。
「不会是江家人来了吧，这么早。」
江文耀亲自从车上拎下行李箱。
「公司临时有事，我们要早些走。」他简单解释，「希望没有打扰你们。」
「不会，我们起的很早。」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江若星和眼眶微红的周琳，霍水仙有些迟疑，「你们吃早饭了吗？我做了皮蛋瘦肉粥，要吃一点吗？」
周琳摇摇头，勉强露出笑容，「我们定了十点的机票……星星，麻烦小霍老师多费些心。」
江家人是行动派。
看昨天的架势，霍水仙原以为今天会有一场撕心裂肺的告别大戏，没想到江氏夫妇静悄悄的将孩子送来就干脆的走了。
江若星似乎在车子发动的那一刻才清醒，大哭起来。
「妈咪！妈咪……」
大小满听到声音也跑了出来。
「你不要哭了。」大满试图安慰他，「你爸爸妈妈很快就会来看你的。」
「才不会！」江若星哭到打嗝，「才不会来看我，他们不要我了……」
霍水仙连忙半蹲下身子，「爸爸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星星乖，别哭了。你肚子饿了吗？」说完，想要帮他擦掉眼泪。
江若星边哭边避开霍水仙的手，「只有我妈咪才能叫我星星。」
霍水仙一愣，有些手足无措。
「星星，你别哭了。」大满靠近过来，「水仙姐姐做的奶黄包可好吃了，真的。」
大满真是个小天使。
霍水仙内心无限感慨，嘴上却不得不回应：「大满，今天没有奶黄包。」
「不准你们叫我星星！」
江若星生气了。只是眼泪还挂在脸上，整个表情就显得又狠又怂。
霍水仙不敢忽视这个孩子的爆发力，连忙把大满拉到一边，试图跟他讲道理。
「江若星。」
霍水仙身旁一暗，柏思骏也蹲了下来，目光直视着江若星。
「江若星，你妈妈以为你是个懂事的男子汉，原来你只是个没礼貌的胆小鬼吗？」
「我才不是胆小鬼！」
「你就是。」柏思骏重复。
「柏思骏……」霍水仙连忙抓住他的胳膊，觉得这位大哥是在火上浇油。
「我才不是！」江若星脸色涨红，「i hate you！go to hell!」
霍水仙尚来不及反应，就见柏思骏的脸冷了下来。
「who do you think you’re talking to？」
这是她第一次听柏思骏说英文，原本应该很好听的声音此刻十分冷漠。还有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吓人。
江若星果然不再回嘴。
「好了，就此打住！」霍水仙连忙拍掌。「时间不早了，大家进去吃早饭吧。」
柏思骏率先走进院子。霍水仙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叫你惹熊孩子，还把自己气到了，何必呢？
突然，她的衣角被人拉住。
霍水仙低头，是江若星。
「对不起，老师……」江若星憋着眼泪，完全没有刚才的气势，显得有些可怜。
霍水仙心里一软，蹲了下来。
「江若星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亲自把你送到这里，心里肯定很捨不得。老师希望你能和其他小朋友好好相处，开开心心的上课。等放假了，就能见到妈妈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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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江若星擦掉眼泪，点点头。
霍水仙没忍住，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小霸王脾气不好，头髮倒是很柔软。
「走吧，进去吃早饭。」
早餐是皮蛋瘦肉粥。
没有奶黄包，看得出大满有些失望。
「大满，咱们昨天才吃过奶黄包，甜的东西不可以天天吃哦。」
「我知道。」大满点点头，「小陈哥哥告诉过我。」
霍水仙夸赞的点点头，随后又说道，「不过今天是小满的生日，中午咱们就能吃到蛋糕，有没有很开心？」
「开心！」
她非常满意大小满的回应和表情。
再看看旁边，柏思骏大概还在生气。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而他的对面，江若星的一张小脸也皱成一团。
「怎么了？」霍水仙见他碗里的汤匙翻来覆去，半天没有吃进一口。
「老师，我不喜欢吃皮蛋。」
「啊，不好意思，老师不知道。」霍水仙点开手机备忘录，「你还有什么不喜欢吃的，先告诉我，下次我做的时候尽量不放。」
「真的吗？」江若星问的格外认真，好像不相信她会这么好说话。
「嗯。你说吧，我记下来。」
「我不喜欢吃茄子、胡萝蔔、青椒、洋葱……」
霍水仙记了几个之后，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叮。」柏思骏的汤匙与碗相碰，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霍水仙生怕他再说话，连忙开口，「这么多食物你都不吃，那你平时吃什么呢？」
「汉堡包！烤鸡腿！炸鸡翅！」江若星回答的毫不犹豫。
柏思骏刚眯起眼睛，就听到霍水仙恍然大悟的声音。
「哦~原来你喜欢吃这些呀。」霍水仙笑着点点头，「天天吃这些也不行啊，你肯定还有别的喜欢的吧？想不起来没有关系，等我给你妈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或者给你爸爸打电话也行……」
「别的也吃的！」江若星连忙开口。
「刚才那些蔬菜也吃吗？」
江若星有些犹豫：「吃的比较少，但是也会吃的。」
「好的，那我知道了。」霍水仙收起手机，「今天的早餐，你先尝试着喝粥，下次我再做你喜欢的，好吗？」
「……谢谢老师。」
「不用客气！」
柏思骏嘴角极轻的上扬，继续缓慢喝粥。也是，霍水仙什么时候输过。
饭后，菲菲准时来上课。
霍水仙布置好四个孩子的画画任务，就匆匆回到厨房继续做奶油。蛋糕做好之后，就要开始备菜。这是小满第一个正经的生日，霍水仙邀请了小陈和菊婶一家人一同为他庆生。
「为什么不去买一个蛋糕呢？」柏思骏听她宣布行程，觉得时间显然很紧张。
「自己做蛋糕多有意义啊。」
「意义？」柏思骏扬眉，「好吃又好看就是蛋糕的意义。新手的成品无论是口感还是装饰都会差很多，让过生日的人吃这个不会很扫兴吗？」
「唔，你这样说也对。」霍水仙认真反思，随后沖他眨眨眼，「幸好小满应该没有吃过别人做的蛋糕。没有比较，就没有嫌弃，哈哈哈。」
柏思骏不解。
「我可不是捨不得钱啊。」霍水仙索性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解释，「我记得我小时候过生日，奶奶总会给我做一碗长寿面。其实做法跟她平常做的是一样的，只是多卧了一个荷包蛋而已。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都记得这个事情。因为从我生日前几天开始，她就会一直说要给我做长寿面、要多加一个蛋。这慢慢变成一种预告，有了特别的意义。我那时便有一种想法，只要我生日到了，她就会开始为我忙碌。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很重要。
当然啦！小满还小，我也不知道他长大后会不会记得这些，可我还是想这样做。」
柏思骏认真听完，看向窗外，「大概会记得吧。」
如果不是在每年的生日派对中都吃到一个女人亲手做的蛋糕，他也不会在很多年后去学习甜点。
「话说回来，柏思骏。你对我很不信任啊！」
柏思骏回头，「什么？」
「仔细回想你刚才说的话，就是『扫兴』那句，你简直是在侮辱一个厨师！」
柏思骏顿了顿，「你是专业的厨师，又不是专业的甜点师。」
「都是制作食物嘛，大概率是可以触类旁通的。不行！我要用结果说明一切，你出去吧！不要打扰我！我要认真做蛋糕了。」
认真起来的霍水仙确实展现了自己的实力，成品勉强过得去。
说勉强是因为柏思骏已经见到了凹陷的蛋糕胚。他不用品尝就知道，胚体底部的口感肯定有些发硬。
无论如何，蛋糕还是受到了孩子们的欢迎。尤其小满，围在厨房里简直捨不得走。
好不容易把孩子们哄出去，霍水仙又匆忙跨上篮子去菜园里摘菜。等她再回到家，就看到几个孩子又围在厨房门口。小满眼睛红红的，看到她就无声的哭了起来。
霍水仙第一次见小满哭，连忙快步走了过来，「小满怎么了？」
厨房里，蛋糕四散一地。
柏思骏正佩戴着标准的扑克脸在清理地面。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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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姨……」菲菲的声音有些发怯。「蛋糕被江若星打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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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将开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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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见众人看着自己，江若星有些气弱。辩解了一句后连忙指着菲菲，「是她突然吓唬我，我才不小心碰到蛋糕的！」
「我没有吓唬你！」菲菲瞪大眼睛，「我是想告诉你上课的时候不可以偷偷跑出来的。」
「好了，大家都不要再说了。」霍水仙打断两个小孩儿。
「小满别哭，姐姐现在就给你重新做一个蛋糕。比刚才的还好看，好吗？」
霍水仙回头，柏思骏还在清理。
「菲菲、大满，带弟弟和江若星去教室吧。把数学课本拿出来，一会儿小陈哥哥就要来上课了。」
小满不再流泪，可是也不肯走，大满拉了他几次都被甩开了手。
霍水仙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为了庆祝小满的生日，今天我们新增一堂特别的课程。大家帮助柏叔叔把地面清理干净。之后，你们一起观看我做蛋糕，好吗？」
「好！」
霍水仙看着站在一边紧抿着嘴的江若星，略感到头疼。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可能调皮，但应当不至于恶劣。
「江若星，来帮老师一起收拾好吗？」
「……好。」
菲菲递给他一块抹布，「这个给你用吧！」
「谢谢。」
「那儿还有蛋糕！」
「这儿没有擦干净啦！」
柏思骏见状索性退让开。他已经清理了大部分污渍，可以留给孩子们一些「残局」。
几个小人儿都对观看做蛋糕很期待，干起活来十分卖力，无论是小满还是菲菲，对江若星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芥蒂。
霍水仙盯着几个凑在一起的小脑袋，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柏思骏不解。
「看到他们，就想到我小时候。」霍水仙系好围裙，从老木架上取出五个鸡蛋，「看着其他小朋友们一起闯祸，一起挨骂，一起变成好朋友。」
柏思骏看了眼江若星，正欲说些什么，就见霍水仙沖他摇头。
「革命的感情需要培养契机。」霍水仙笑笑，「刚才说不定是天使打翻了蛋糕，只是为了给孩子们一个欣赏我表演的机会。」
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江若星抬起头悄悄看了霍水仙一眼。
柏思骏看看手机，「现在已经十点多了。」
「嗯？」
「你的时间来得及吗？」柏思骏侧头，「你说邀请了客人来吃饭，不应该开始准备吗？」
「确实很紧张。」霍水仙拿起围裙，「可是过生日不能没有蛋糕啊。我刚才做了一次，又熟练了一点，这次……」
「我来吧。」柏思骏自然的拿过围裙，而后嫌弃的皱起眉头，「太脏了。」
「这哪里脏了，我每天晚上都会清洗的……不是，你来什么？」
「冰箱里面有鸡蛋吗？」
「有。」霍水仙目光随着柏思骏走动，「你要干什么？」
「使用冷藏的鸡蛋，打发的蛋白会更加细腻。」
「……」
霍水仙呆愣的看着柏思骏洗手擦净，然后熟练敲碎鸡蛋，分离出蛋黄和蛋白。
「蛋糕胚的制作分为全蛋法和分蛋法，全蛋法需要更多的打发时间，最好能够将液体隔水加热至体温再进行打发。不适合你这样的新手。」
他将三分之二的白糖加入蛋黄，充分搅拌后，又将剩下的白糖加入蛋清，开始打发。
「有白醋吗？」
「啊？」霍水仙回过神，「有！」
眼看着柏思骏往蛋白里面加了一小勺白醋，霍水仙的五官都皱了起来，「这可是醋啊，你确定这样没错吗？」
加了醋的蛋糕，这得是什么味儿啊。
「酸性物质能够稳定蛋白，柠檬汁也可以，可是这里没有。」
孩子们早已经凑到桌边认真的观摩起来。
「柏思骏，你看上去好专业哦。」
他使用机器的样子，抖动粉筛的样子，完全就像做了千百次一样。
「你学过做蛋糕吗？」霍水仙问。
柏思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注意看这里。你刚才烤出来的蛋糕是不是回弹不够，有些发硬？」
「你怎么知道？」霍水仙一愣。
「搅拌是很重要的一步，注意我的手法。」柏思骏表情认真，「硅胶刀要竖着切拌，不能压拌，否则会使蛋液内的气泡消失，成品自然就会发硬。」
「……」
「我注意到你还加了黄油。加入油脂类之后，更加不需要过多搅拌，否则会消泡。」
霍水仙的目光一会儿集中在柏思骏修长的手指，一会儿集中在他平静的脸上。
「蛋糕液缓慢倒入后，再震动一次，使内部大气泡消失。一百八十度，二十分钟。现在，我们来制作奶油。」
霍水仙沉静片刻，一下一下地拍起巴掌。
菲菲和大满配合的一同鼓起掌来。江若星看着他们俩，不情愿的拍了几下手，看到小满没鼓掌，手又很快的放了下去。
「柏思骏，你怎么什么都会？」
霍水仙说完这话忍不住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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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他好像也没有做过别的，为什么会给自己一种他很万能的感觉。
哦，大概金钱万能。
柏思骏并不知道霍水仙的思想已经走偏。听到她明显崇拜的语气，心中不自觉升起一丝愉悦，嘴角也微微勾起。
「还不开始忙你的？」
「哦、哦。」霍水仙深吸一口气，开始进入节奏。
几样荤菜昨晚已经预制，现在主要处理鲜虾、蔬菜和配菜。她手起刀落，拍完蒜泥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切起葱丝、椒丝。
「啪！啪！哒哒哒……」
「嗡嗡嗡……」
搅蛋器的机械声和菜刀落板的声音互相见缝插针的交织碰撞，烤箱里即将出炉的海绵蛋糕和油锅里小火慢炸的蒜蓉各自拼命拉扯着众人的嗅觉。
孩子们的眼睛十分繁忙，不知道该看向哪一边，只能跟着味道来迴转向。
「蛋糕好香啊……」
「炸鸡腿好香啊……」
蛋糕已经放凉，柏思骏取出冷藏的奶油准备进行最后的抹胚装饰。他抬头看了一眼霍水仙，开始动手。
「水仙姐姐好厉害啊，居然把鱼切成了片片！」大满忍不住赞嘆。
「柏叔叔也很厉害。」菲菲快速的吸了几口气，眼馋的看着裱花袋，「我好想尝一口啊。」
柏思骏闻言取了四个汤匙从碗里各挖了一勺，一一递了过去。
菲菲一口塞进嘴里，「好好吃！」
大满也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眼睛都要笑弯，「柏叔叔，特别甜！」
「是哥哥。」
「啊？」几个孩子抬头看他。
柏思骏看了一眼霍水仙，见她似乎没有注意，便快速补充了一句：「以后叫我哥哥。」
大满有些纠结：「可是……」
「什么味道这么香？」小陈的声音里带着兴奋，「水仙姐又做什么好吃的啦？哇！柏先生，你在做蛋糕吗？」
「嗯。」柏思骏应了一声，开始抹胚。
小陈饶有兴趣的看了几分钟后，深受打击，「这手法一看就很专业。大家怎么都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人。你们太优秀了！」
「术业有专攻嘛。」霍水仙抬头，「咱们小陈也是文能提笔，武能杀鸡，厉害着呢！」
「水仙姐，你可别笑我了。」提到杀鸡，小陈身子一抖。
上樑宴吃饭的人多，小陈自告奋勇来帮忙，结果被杀鸡的场面吓得脸色发白，这事情已经沦为众人间的笑话。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说。」小陈熟练的捲起袖口，「擦桌扫地、按肩捶腿都不在话下。」
「你可是我的大军师，怎么能让你干这个。」霍水仙甜甜一笑，「去喊菊婶吧，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收到！走吧，孩子们，跟哥哥一起去。」
「好！」
柏思骏看着两人熟稔的样子，眉眼微低。
「真是个不错的人！」霍水仙目光追随小陈的背影，忍不住感慨。
「什么？」
「我说小陈呢！他可真是个不错的男孩儿。积极向上，人又实干，一看就是那种在学校里很受欢迎的类型。不对，是走哪儿……」
「我在学校也很受欢迎。」柏思骏快速打断霍水仙。
「噗！」霍水仙当即转身，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对不起。」
柏思骏放下裱花袋，双手环抱，盯向霍水仙，「解释你刚才的动作。」
「柏思骏，你毕业多久了？」
「三年。」
「啊？」霍水仙有些惊讶，「你才毕业三年啊，硕士研究生？」
「本科u，硕士mit。」
霍水仙慢慢张大嘴，「好厉害……」
「一般。」
柏思骏似乎有些不高兴，说话很简练。
霍水仙默默的看着他，嘆了口气，拿起刀，不再说话。
「？」柏思骏皱眉。
「你看你这个人。」霍水仙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哀怨，「家庭环境好，人长的又高又帅，还谦虚说自己没什么特长，明明蛋糕做得这么好。」
说着更加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学歷竟然还这么高，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
柏思骏看着她撅起的嘴，眼皮一跳，无声的低头继续裱花。片刻后，又停下动作。
霍水仙……
好像越来越会拿捏他了。
*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霍家小院里，众人围坐一桌为小满庆生。
「哇！小满生日快乐！」菲菲高兴的拍掌，带着大满一起催促：「许愿！许愿！」
小满许完愿后，菲菲又继续安排流程：「切蛋糕！切蛋糕！」
「你这个小姑娘。」菊婶一把将女捞回怀里，笑着戳她脑袋。「外婆耳朵都让你吵疼了！」
小苗姐也笑女儿：「又不是你过生日！」
「菊婶、小苗姐，菲菲一看将来就是做主持人的料。」小陈点着几个孩子，「大满画画好，小满数学好，菲菲主持好，咱们桃桃幼儿园人才济济啊。」
「还有一个呢！」菲菲连忙指了指角落的江若星。
小陈这才想起来，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啊，江小同学。」说完伸手想摸摸他的脑袋，霍水仙正欲阻止，果然见江若星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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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沖小陈抱歉一笑，「江若星小朋友真是好运气。」
江若星抬头看着她。
「你第一天来我们幼儿园，就遇到了小满过生日，我们等这一天都等了好久了！你这么幸运，一定是因为你特别优秀的原因。老天爷一定特别喜欢你！对不对？」
江若星表情迟疑的点了点头。
同样迟疑的还有柏思骏。
他看着霍水仙的表情，听着她说话的语气。心里不自觉一顿：这种感觉为什么这么熟悉？
「切蛋糕前，大家听我说一句。」
霍水仙总结髮言，「今天是小满的生日，也是小满节。
古人曾说：人生最好是小满。在这个时候，花没有全开，月亮没有全圆，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走。小满在这样的日子出生，我们在这样的日子相聚，这是我们的幸运。希望小满和我们所有人都能够越来越好！干杯！」
「干杯！」
小陈定定的看着霍水仙，半晌后，嘴角不自觉咧开。
柏思骏看着他傻笑的样子，眉头逐渐皱深。
生日宴结束，众人主动帮忙收拾。
五月底的热风暂不敌树下的阴凉。送走小陈和菊婶一家后，霍水仙仰躺在树下的摇椅中昏昏欲睡。恍惚间才发现柏思骏站在一旁。
「你要躺一会儿吗？」
「不用。」
「这是木匠师傅做的。」霍水仙轻轻呢喃，「可舒服了。还有教室的桌椅，你房间里的几张小床，都是木匠做的。」
「……」
「这都要感谢你。还有今天，谢谢你做的蛋糕，特别好吃……」
蝉鸣声渐渐盖过霍水仙的声音。
柏思骏见她如此睏倦，咽下想说的话，转身走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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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再三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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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前一晚没有睡好，霍水仙这一觉睡到接近三点才醒。醒来后呜咽一声，沮丧的遮住脸。
「啊，浪费了一下午……」
起身进屋，柏思骏正在看书。
三点多的阳光斜照进堂屋，在地上留下一片金黄的底色。柏思骏沐浴在光线里，虽然翘着二郎腿腿，上身倒是坐的笔直。
能用这个姿势看书的，都不是一般人。
「孩子们呢？」
「菊晓苗看到你在睡觉，带他们出去了。」
「哦。」霍水仙捶捶肩，扭扭脖子，「柏思骏，我心情不太好。」
「？」柏思骏放下手里的书，有些意外。「发生什么了吗？」
霍水仙摇摇头，「就是莫名的感到失落。你没有过这种体验吗？午觉睡了太久，醒来后感觉到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没有。」
「那你真是幸福。」霍水仙低头坐了下来，「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很多年以后，自己老了，一个人坐在院子的树下。醒来后，我看到树上的叶子，都有点怀疑那是不是梦了。」
霍水仙很少这么情绪化。只是刚才的梦境实在有些凄凉，她忍不住想找个人说说话，稀释一下这种感觉。
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
柏思骏看着霍水仙，虽然不理解她的情绪，心里却不由一软，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刚一动，就见霍水仙「蹭」的站起来，双手将脸拍的「啪啪」响。
「明天还要去宁省呢！我得打气精神来！」喊完口号，又满脸忧虑的坐了下来，「柏思骏，你真的能看好三个孩子吗？」
「明天我送你们去车站。」柏思骏说出自己的计划，「我会带着他们在东林市游玩两天，等你们回来。」
「什么？」霍水仙吃惊，「这就是你的安排？」
「你觉得不合适吗？」柏思骏认真的问。
「倒也不是。」霍水仙有些犹豫。
她担心的是他们一日三餐要去菊婶家吃饭，柏思骏会嫌麻烦。谁知道他根本没打算留在这里。
「我问过大满，他还没有离开过桃林村。」柏思骏重新拿起手里的书，翻了一页，「你不觉得小孩子的眼界很重要吗？」
「觉得。」霍水仙点点头。「你看江若星都会用英语骂……啊，对不起。」
柏思骏凉凉的瞥她一眼。
「总之，我之前完全忽略了这一点。咱们是不是应该加上英语课啊？」
「咱们？」柏思骏抬头看她。
「嗯。」霍水仙点点头，笑的狡黠，「柏先生为人这么慷慨热情，又这么能力出众。既然都愿意屈居在我这个小院，肯定也不会介意成为我们桃桃幼儿园的特聘老师吧？」
柏思骏微笑，「我介意。」
霍水仙被他好看的笑晃到眼，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为什么？」
「霍水仙，我们需要谈谈。」柏思骏合上书本，语气严肃。
霍水仙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不觉得。」柏思骏停顿整理措辞，「你对我说话的态度有问题吗？」
「有问题？」霍水仙纳闷的皱起眉，「有什么问题？」
柏思骏眯眼仔细分辨她的表情。
很好，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你当我是江若星这样的小鬼头吗，说话连蒙带骗？」
和小陈可以那么亲近随意，到他这里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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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蒙带骗？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你不觉得你跟我说话时的语气跟骗江若星时是一模一样的吗？」
霍水仙长大双眼看着他，不自觉的眨了好几回眼。
过了会儿才有些羞涩的解释，「柏思骏，你误会了……我可能不太会说话，但我一直以为我是在哄你们……你怎么会理解为骗呢？」
虽然哄骗也是骗，但是重点是在哄啊。
柏思骏一愣，语带疑惑，「为什么要哄我？」
「啊？这个。」霍水仙有些尴尬，「你果然是从国外回来的，一般国人是不会问这个问题的。」
柏思骏专注的看着她，等待答案。
霍水仙纠结了半天，决定把话说开，「我不了解你啊。
除了知道你最基本的情况，我对你一无所知。虽然能感觉到你是个性格还不错的人，但是，咱们毕竟不熟悉。对待客人说点好话，总归是没错的吧。」
霍水仙说完摸摸鼻子：怎么会聊到这些？她果然是吃饱喝足了才会失落，居然跑来找柏思骏聊天。醒了就去干活不好吗？
柏思骏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良久之后才冷淡道，「你都放心将三个小孩儿交给我，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
「是朋友没错。」霍水仙连忙解释，「而且你帮了幼儿园那么大忙。」
「除却幼儿园的事情，你对我这个人没有别的看法吗？」柏思骏追问，「你对我没有一丝好奇吗？」
「有的！」霍水仙点头肯定。「当然有的！」
「那你为什么不问？」
「我……」霍水仙被问住。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她主动牵过柏思骏的手，握在手里，语重心长道，「思骏啊，你这趟到我家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呀？」
柏思骏盯着两人的手，又慢慢把目光移动到霍水仙的脸上。
「开个玩笑，嘿嘿，别介意。」霍水仙连忙松开手，随即皱起整张脸，「大哥，你这么严肃的问我这些人情世故的问题，我真的不好回答。」
「……」
「咱们肯定是朋友啊，只不过交情也确实不深。」霍水仙破罐子破摔，「我虽然不知道你的任何底细，但能看出来你的家境绝对不一般，你让我怎么跟你相处。」
柏思骏没想到会是这种理由。
「再说了，你这位大少爷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神神秘秘的。我连你的联繫方式都……对了，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微信也要！」
存好号码之后，霍水仙索性坦白，「上次你走的突然，我回来后看不见大小满，还以为你是人贩子呢。」
「人贩子？」柏思骏鲜少听到这样的词。
「就是诱拐犯。」
「诱拐犯！」
「对！你别瞪我啊。」霍水仙挺起胸膛，「我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你这么盛气凌人的一瞪我，我肯定会有些胆小害怕的。」
柏思骏不知道想起什么，眼神快速避开她的身躯。
「霍水仙，你现在说出了心里的话吗？」
「说出来了。」
「那我们是朋友了吗？」
「不是。」
「你说什么？」柏思骏回头怒瞪。
霍水仙噗嗤一笑，「你傻呀，柏思骏，我们当然是朋友了。」
说完嘆了一口气，「你这个人好神奇啊，居然会因为这点事情追根究底，非要打破那层窗户纸。」
「窗户纸？」
「对。意思就是说，你是个很真诚的人，不喜欢人与人之间存在隔阂。」
柏思骏微微低眉，「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吗？」霍水仙歪头看着他的表情，过了会儿主动伸出手，「握个手吧，柏思骏。咱们以后真的是朋友了。」
柏思骏看着停留在空中的手，伸手握住。
「既然是朋友，那我该问的就问了。当然，你不想说的也可以直接拒绝。我不会……」
「真粗糙。」柏思骏低声说了一句。
「什么？」
「你的手真粗糙，完全不像是女孩子的……嘶……。」柏思骏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感到指关节一痛。
霍水仙用尽全身发力，死握住柏思骏的手指，表情都有些狰狞，「难怪你这么执着要当我的朋友！你嘴巴这么坏，肯定没什么人愿意跟你往来吧！」
「松手！」
「松什么手，给你个教训，让你动不动瞪我还嫌我手糙！」霍水仙说着，另一只手也握上去施力。
「水仙姐姐！柏叔、柏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大满、江若星还有小满三人不知何时回来了，呆立在门口。
「柏哥哥？」霍水仙不可置信，「大满，你为什么叫他哥哥？」
「柏叔、柏哥哥让我们这么叫的。」
「你们在谈恋爱吗？」江若星突然问。
「谈、谈恋爱？」霍水仙被江若星吓到，连忙松开手，「江若星，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见得多了。」江若星表情有些得意，「我妈咪演过很多这样的电视剧。霍老师，你是不是喜欢柏哥哥，才抓着他的手不放？」
柏思骏舒缓着手指，认真看着霍水仙，「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霍水仙「嗖」的起身，「鬼才有那个意思！」
说完之后，两人一阵沉默，突然又约而同的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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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咱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我好像认识了你好几遍，这个感觉很奇妙。」霍水仙微笑，「我想，咱们可能真的缘分不浅。我还有几个好朋友，以后介绍你们认识。」
柏思骏勾唇，「我也有一两个朋友，不过都在国外，我相信以后会有机会见面。」
「这就难说了吧。」霍水仙边说边往外走，柏思骏起身跟随。
「为什么？」
「你的朋友即便回国也没有理由来桃林村啊，你不会真打算在这里常住吧。」
「我说过，这里可能有我需要的答案。不得到答案，我应该不会离开。」
「什么问题，居然要到桃林村找答案？」
「等你回来，我可以详细的告诉你。」
「好吧。」霍水仙点点头，「我还有个问题，你明明会做蛋糕，为什么要看着我做错，也不指出来？」
「我有说。」
「什么时候？」
「你当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我说了，你没有听到。」
「不可能！」
「是真的，或许是你的听觉脑区比较小。」
「啊？你不是在骂我吧？」
两人边说边走到厨房，直到声音越来越小。
「他们肯定是在谈恋爱！」
江若星环抱双手，语气笃定。
大满一脸不解，「什么是谈恋爱啊，星星？」
「就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一会儿吵架，一会儿和好。」江若星绞尽脑汁解释，突然又生起气来，「不许你叫我星星！」
「可是你就是星星啊。」大满笑的眼睛弯弯。
江若星看着他的笑容，再看看小满，突然想起白天的蛋糕。
「我……」
「你怎么了，星星？」
「不许叫我星星！」江若星怒吼一声，转身跑进房间，「砰」的关上门后，又把门打开喊道：「笨蛋！」之后又是「砰」的一声。
大满连忙拉着小满退后几步，安抚道，「弟弟别怕，你才不是笨蛋，你最聪明了！」
小满眨眼看着紧闭的门，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
洗漱过后，收拾完行李。霍水仙犹豫许久，还是放弃了自己每晚的「夜立」行程。
下午睡了太久，她此刻居然一点困意也没有。想起傍晚的种种，霍水仙突然笑出声来，忍不住点开一个对话框。
水仙：滴哔滴哔？
被套的南派传人：[困]
水仙：你困啦？那你睡吧。
被套的南派传人：现在还不能睡，说吧。
水仙：为什么不能睡？
被套的南派传人：你等等。
纵横美股的南派传人：懂了吗？
水仙：什么？
纵横美股的南派传人：大a已经不够我驰骋了！美股即将留下我的传说！现在正是交易时间。
水仙：听上去有些厉害。
纵横美股的南派传人：厉害个鬼！换个地方被套而已[哭泣][哭泣]说吧，什么事儿？
水仙：我遇到个神奇的人，感觉他既成熟又有些天真，很矛盾很神秘。
纵横美股的南派传人：「他」？
水仙：对，说来话长。总之，我跟他算是不打不相识，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纵横美股的南派传人：……准备明天接我。
水仙：啊？什么意思，你要来啊？
纵横美股的南派传人：来看看让霍水仙动心的是何方神圣。
水仙：什么动心[汗]明天不能来哦，我要去宁省找刀哥。
纵横美股的南派传人：就是你厨师班那个展昭？
水仙：展昭？
纵横美股的南派传人：对啊，你说他走哪儿都带着刀，这不是展昭吗？[抠鼻]
水仙：[贊]回头见面告诉他。这个外号可比刀哥帅气多了。
纵横美股的南派传人：去找他干嘛？
霍水仙眼睛有些酸涩，索性直接点击了语音通话。
一通闲聊之后，终于有了困意。
睡前，霍水仙点开柏思骏的朋友圈，竟然没有一条消息。
「果然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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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学习取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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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晓苗去取票，霍水仙留在原地对柏思骏再三叮嘱。
又蹲下身子仔细对三个孩子交代，「大满，你是大哥哥，一定要看好弟弟们。听柏叔叔的话，不能乱跑知道吗？」
大满看了一眼柏思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水仙姐姐。」
江若星对自己被归到弟弟一栏十分不满，当即反驳，「放心吧！港市比这里大一万倍，我在港市都没有走丢过，我会看好他们的。」
霍水仙被他骄傲的表情逗笑，「那今天要辛苦你啦！」
柏思骏英俊贵气，霍水仙清新秀丽，三个孩子又都俊俏可爱。来往经过的人都会忍不住看他们几眼。
一对老夫妻路过，眼里带着羡慕，「三个宝贝，又累又幸福哦！」
「好年轻的爸妈！」一对小情侣中的女孩忍不住感慨。
情侣中的男孩搂过自己的女朋友，「别人都已经提前响应三胎了，咱们也要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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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谁要跟你生。」女孩儿娇羞回应。
柏思骏面色如常，身姿挺拔的站着接受众人的目光。霍水仙听清楚后，有些尴尬，「我们不是……」
「返程的票订好了吗？」柏思骏问。
「订好了，周日下午就回来。」
「好，到时候我们来接你。」
「妈妈！你回来的时候，我也和爸爸一起来接你。」旁边一家三口在告别，小女孩儿大声对自己的妈妈喊道。
「谢谢宝贝。」年轻妈妈抱起自己的女儿，朝霍水仙投来友好的笑容。
「……」霍水仙看看柏思骏，「快走吧，我也该进去了。」
目送柏思骏带着三个孩子走远，霍水仙嘆了一口气，去找菊晓苗。一转身，就看菊晓苗满脸通红的走了过来。
「怎么了？」
「我不会用那个机器……」菊晓苗声音细微，「旁边人说不报销的人不用取车票。」
霍水仙当即感到抱歉：「对不起，我忘记现在坐高铁都不用取票了。」
一直坐上车，菊晓苗的神情都有些不对。原本来时还很兴奋，现在却一直低着头。
霍水仙有些担忧，「小苗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菊晓苗摇摇头。「我就是觉得自己有点蠢。」
霍水仙轻轻皱眉。
「我早早就结婚，哪里也没有去过。」菊晓苗语速缓慢，「最远就到过东林市，以前在县里，以为日子过得也不比别人差……现在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好像跟这个世界脱节了。」
「你说得对。」霍水仙点点头，「这还只是东林市而已。咱们市在周边几省的市里都排不到前面，更别提和海市、港市那样的大城市相比。」
菊晓苗以为霍水仙会安慰自己，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心里一时有些不快。
「那你为什么不留在海市，还要回来？」
霍水仙：「干嘛，不准我回来啊。」
「不是……」菊晓苗尴尬解释，「我的意思是……」
「小苗姐。」霍水仙道：「这个世界太大了。」
她的声音温柔，语速不急不缓，「海市很好，我很喜欢海市，但我更喜欢咱们的桃林村。」
「我如果是你，我肯定不会回来。」菊晓苗嘆了口气，「你有本事却没有留下，我没本事，想去也去不成。」
霍水仙摇摇头，「一个人只要努力、拼命，在哪个城市都过的下去，虽然不一定能生活的很体面。所以归根到底，总该有个理由支撑着你。这个理由，你有想过吗？」
菊晓苗没有说话。
「这个世界是人组成的。人都喜欢去热闹的地方，越热闹越吸引人去，那个地方也就会越来越好。」
高铁穿过城市，来到田间山野。
霍水仙指了指窗外，「但人少的地方也一直有人在，不然这个世界怎么连接呢？繁华就像原野里的花朵，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是没有小草衬托，它们也就没有那么耀眼了。」
「我不想生活在草里。」菊晓苗看着窗外，「我现在晚上睡觉会梦到高三那年，梦到我妈骂我的话。我很后悔，真的很后悔。我应该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去大城市生活。我现在什么本事都没有，只能住在娘家，菲菲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办。」
「小苗姐，你现在的心情太混乱了。」霍水仙拍拍她的肩，拉回她的注意力。「你不要让自己这么辛苦，咱们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分析。」
「怎么分析？」
「首先，放轻松一点，我给你讲点有趣的。」
霍水仙挽过她的胳膊，「你知道吗？我以前看过一本书，说的是地球上的气候对人类居住环境的影响。咱们人类的祖先好辛苦啊，大冰期的时候，天气冷，粮食种不活，要努力往南边走。可是暖期一到，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沿海城市就不安全，又开始要往北边迁。」
菊晓苗一惊，「现在不是说全球变暖了吗？那海市那样的沿海城市以后都不安全了？」
霍水仙点头，「理论上是这样，但这是一个比较长的时间维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菊晓苗惊讶之后情绪又逐渐低迷，「可是我也活不了那么久，也不关我的事情。」
霍水仙笑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能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其实是很需要运气的。如果我们曾经不小心做错了选择，那也不用担心，甚至要庆幸起来。因为，老天都在照顾我们。在如今这么风调雨顺又安定的大环境下，只要我们自己振作起来，努力一些，就一定不会过得差。」
「我还能改变吗？」
「当然能。」霍水仙语气肯定，「你以前婚姻美满，过得十分幸福，所以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现在你又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挫折上面，所以才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惨的。
其实你忽略了好多事情。
你没有发现菲菲多么聪明、没有发现你骨子里不服输的劲头、没有发现越来越多女性出来创业、没有发现这是个只要自己肯改变就会发生改变的世界。」
菊晓苗静静的看着霍水仙，突然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你从小就聪明。不过你那个时候话好少，很少跟我们一起玩。现在也太能说了！」
说着，嘆了一口气，「人真的会变啊。为了菲菲，我也要重新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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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省和宁省搭界，动车两小时就到。
出了车站，刀哥早已经在等她们。吃了中饭，三人又一同往鸡场赶。
「到了我家那里，你可别叫刀哥。」刀哥叮嘱，「我爸还以为我在外面混了几年，你这『刀哥』一叫，他更加要怀疑了。」
据刀哥自己说，他年少时厌恶学习，最爱打架。后来突然有了灵感，想去学刀法武功，可惜年龄大了，武校不收。于是自己跑去海市报了个厨师班，整日摸刀切菜过过手瘾。
刀哥算是学校里的明星人物，不过他学的是两年制，毕业早。有些人会因为年纪原因选择一年或两年制的教学。但像霍水仙这样年纪小的，基本都学满了三年。
「叔叔还不知道你去学厨师了吗？你不是说要自己开个饭店？」
「毕竟我现在也是小老闆了嘛，哪能自己掌勺！」刀哥递过两瓶水，「原先的鸡场拆迁，开发商补了不少，我现在又在管鸡场，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总之还是要恭喜你。」
「不过你别说，有时候不动手，还真有点不得劲。可惜了我的一手绝活儿，那时候我在班里刀工第一，没人不服吧？」
「服！那必须服。」霍水仙郑重点头。
车子开了近两个小时，期间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刀哥家包了一面山头，全用来养鸡。四周用栅栏围着，还安装了监控。
「山里养鸡就一点，得防着点蛇！其他都好办，吃的喝的山上都有，鸡自给自足，最省心了。」
几人冒着雨在山里转悠，雨势渐大，只能钻到鸡棚里躲雨。
「我皮糙肉厚淋雨不要紧，你们两个没事儿吧？这雨还有的下，要不明天再来吧。」
「这点雨不要紧。」菊晓苗看着棚里的鸡，感嘆：「这么多鸡，一天得下多少蛋啊，能卖完吗？」
「卖完？」刀哥露出鄙视的眼神，「根本就不够卖！我跟我爸商量着，明年还要再包一片山。」
「这么紧俏？」菊晓苗感到不可思议。
「这你就不懂了。我家开了个农家乐，吃饭休闲顺便卖卖土产。来玩的人最喜欢买的就是土鸡蛋，大公司来搞团建，一次就走几百箱。天气好的时候，客人还想上山找鸡蛋，说是有趣味。」
刀哥说到这里，面露得意之色，「我一想，这不正好，省的我僱人每天捡鸡蛋。我在旅行社有点关系，又找了本地网红在视频里打gg。这么一搞，生意不要太好。明年鸡场扩大了，我就来研究研究初生蛋。这玩意儿才紧俏，不愁没市场。」
霍菊两人听得无比诚服。
刀哥看着棚外的林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点道，「养鸡说起来简单，但是咱们也要讲究科学方法。得懂点营销，还得有这个网际网路思维。」
「那鸡生病了怎么办？」
「这个是这样……」
刀哥讲的滔滔不绝，菊晓苗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找笔记下来。
霍水仙原本感到有些乏力，可是看着两人激烈探讨的样子，兴奋又压过了不适。
晚上住在刀哥家的农家乐。霍水仙到了地方才发现刀哥变了，变得谦虚了。
说是农家乐，面积可着实不小，如同个庄园。晚饭桌上，菊晓苗连敬了刀哥三杯酒。
「仙儿，你这姐姐有点勐。」刀哥连忙撤下酒，让人上了果汁。「在外应酬不喝酒不行，自己人喝什么酒啊！来来来，喝果汁！」
霍水仙憋着笑，连连点头。
刀哥有三点。人狠、刀功好、酒量差。看来成了老闆后，还是没有太大变化。
「你也是。」刀哥点了根烟，回忆起来，「我记得在学校的时候，老师搞了个文艺晚会，你还上去了跳了个蒙古舞。看着这么瘦小的姑娘，跳的还真有那么几分气势。」
霍水仙羞涩笑笑，「跳着玩的。」
「难怪菲菲说你教她们跳什么蒙古舞。」菊晓苗接过话，「什么时候学的？我还没见过呢。」
「瞎学的。」霍水仙喝了一口果汁，「奶奶喜欢听草原上的歌曲，喜欢看蒙古人跳舞。以前她住院的时候，我瞎跳逗她开心的。」
霍水仙并不知道霍奶奶年轻时候的故事，只是偶尔从菊婶嘴里听一两句。
奶奶大概去过很多地方，懂得很多。喜欢看书，喜欢蒙古舞，喜欢听《鸿雁》。她生病的时候，霍水仙意志很消沉，但是在她面前总是装作乐观开朗的样子。
霍水仙强迫自己说话逗乐，在病房里耍宝跳舞，逗得一屋子人都很开心。
可是有一次，有个年轻高大的男医生看到了她的「舞蹈」，笑的直不起来腰。
她觉得又丢脸又委屈。在奶奶睡着后，躲在楼梯间小声地哭了很久。后来那个男医生也许是不好意思了，给她买了一盒点心，说了些鼓舞她的话。
她早已经不记得那个医生长什么样子了，也不记得他说了些什么。但却一直记得那盒点心。
点心包装很高档，一看就很贵，味道特别好。她至今仍不觉得自己吃到过胜于它的味道。这大概是她那段充满消毒水气味、冰冷又苦涩的记忆里唯一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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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一番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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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霍水仙，柏思骏在手机搜索片刻，带着三个孩子去了东林市最大的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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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只有一件要买的东西。到了之后，却感觉霍家小院的很多东西都应该置换了。尤其是厨房的烘焙用具，他几乎按照自己的使用习惯重新购买了一遍。
看了眼大小满和江若星，柏思骏又带着他们来到童装区。
他听从推荐，看了就试，试了就要，完全不问价格，乐坏了导购。导购小姐姐们集体出动，又是端茶递水，又是忙着整理打包，忙得不可开交。
江若星对此习以为常，大满有些害羞，小满则是完全不愿意让别人碰。
「我来吧。」柏思骏亲自蹲下给小满整理裤脚。
他轻轻把小满推到大满面前，「怎么样？」
「好看！」大满眼睛发亮，「弟弟好可爱！」
「你也好可爱。」一名年纪稍大的导购笑着夸赞大满，转而又对着柏思骏道，「这三个小帅哥全是先生的孩子吗？」
「我不是！」江若星连忙摇头，「我有自己的爸爸妈妈。」
柏思骏：「我是……」
「柏叔叔是哥哥。」大满认真的向年长导购解释。
柏思骏看着大满，有些无奈。再一抬头，果然见到众人侧身偷笑。
购物结束，江若星吵着要吃牛排，大小满没有意见，四人就去了西餐厅。
「要像我这样！」江若星炫耀的展示餐具的使用，「看，可方便了！」
大满尝试切牛排，却没有成功，赞嘆道，「星星，你好厉害啊！」
江若星骄傲的扬起头。
柏思骏拉过大满的盘子，替他切好后又推回去，紧接着又替小满切好。
江若星看着柏思骏的动作，撅起嘴。以前老田也会帮他切的。
下一秒，他的盘子被人抽走。
江若星偷偷看了一眼柏思骏，小声道，「我自己也可以的。」
大满第一次吃牛排，塞了满口，眼睛发亮：「星星，牛排真好吃！」
「那当然！」
饭后的甜点是冰淇淋和小蛋糕。
小蛋糕很精緻。柏思骏浅尝了一口，味道也很标准。
「蛋糕好吃吗？」他问几个孩子。
大满认真的吃了一口，道：「还是柏哥哥做的好吃。」
江若星犹豫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
柏思骏有些意外。
为补救小满生日所做的蛋糕完成的有些仓促。他一边给霍水仙讲解一边操作，甚至因为材料不全和工具的不称手，并没有过去做的那么完美。他自认，应当是比不上眼前这一份的。
可是为什么孩子们都觉得他做的更好吃？
「吃过饭想去哪儿？」
「去看电影！」江若星连忙说道，「我妈咪有电影要上映了，我要去看我妈咪！」
周六商场的人很多，柏思骏这样一大三小的组合走到哪儿都能吸引目光。
「那个人好帅！」
「可惜孩子都这么大了。」
「真是年轻又帅气的爸爸。」
江若星目光瞪向说话的人，心里不高兴：这才不是我爸爸呢！我爸爸可厉害了！
「我需要一个包厢。」柏思骏对工作人员说。
女工作人员先是一愣，然后忍笑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包厢。」
没有？
柏思骏有些疑惑。他只在朋友家的电影院看过一两次电影，都是在单独的包厢里。
「您说的不会是ktv吧？」女工作人员见他居然认真的思考，有些好奇。
江若星十分鄙视的仰头看他，「你没有看过电影吗？」
「看过。」
江若星显然不相信，自己努力踮起脚，指着印有周琳的海报，喊道，「我要看那个！」
「小朋友，《水星》只剩下夜场的票了，可以吗？」说完朝柏思骏确认。
「我要现在看！」江若星十分不满，「现在就放给我看！」
在港市的时候，老田说他想什么时候看电影都可以的。
「小朋友，现在放是不可以的哦。」
工作人员脸上维持微笑，内心却在疯狂吐槽：这一大一小一个要包厢，一个要立马看，真以为电影院是他们家开的吗？总不会是什么有钱人家不懂常识的公子哥儿吧。
「星星，什么叫夜场？」大满问江若星。
「你也没有看过电影吗？」江若星问。
大满摇摇头，「村里没有电影。」
女工作人员听到对话，内心明了：原来如此，早知道不会有这么离谱的有钱人。稍稍惋惜的看了一眼柏思骏，这份气质可不像是装出来的啊。
柏思骏低头看着江若星，「明天再来看。」
「我现在就要看！」
柏思骏语带严肃，「江若星，不要无理取闹。」
「我不管！」江若星跑开几步，放开声音喊道：「你快给老田打电话！我现在就要看电影！」
柏思骏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小朋友，你不可以这样大吼大……」
「你闭嘴！我要看我妈咪！我现在就要看！」
柏思骏不再忍耐。
「大满，牵好小满跟着我。」说着捲起袖口，大步走到江若星跟前，直接把他夹了起来，朝外走去。
江若星一愣，随即双脚乱踢，边踢边喊道：「你放开我！我要看我妈咪！」
「你再动一次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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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哇啊……救命啊！」江若星双手抹眼，「我要我妈咪！你放开我，我要找我妈咪！」
周围人悄声议论：「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会是人贩子吧，当街拐孩子？」
人贩子？柏思骏再度听到这个词，面带不快。快步想走，却被几人拦住。
大满一手抓住柏思骏的衣角，另一手紧紧拉住弟弟，害怕道，「柏哥哥……」
「小朋友，你别哭，告诉阿姨，他是你爸爸吗？」有热心女子挡在前面。
「他不是我爸爸！」江若星连忙说道，双手不断挣扎。
「这位先生，你能解释下你和这个孩子是什么关系吗？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柏思骏面色冷下来。
「应该是孩子不听话吧？」有人猜测，「你看旁边还有两个小朋友呢，看着像一家人。」
热心女子当即反驳：「大家不能这么想，网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人贩子带着小孩儿佯装好人。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大家先报警再说。」
听到报警，柏思骏终于正眼看着热心女子：「荒谬。」
「荒不荒谬不是你说了算的。」热心女子问江若星，「小朋友，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不认识！」江若星大喊。
「星星，你明明认识柏哥哥，怎么能撒谎。」大满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是知道江若星撒了谎。
「我没有撒谎！你们就是一伙儿的！」
柏思骏重重拍了一下江若星的屁股。
「你！你还打我！」江若星眼睛顿时红了，「我爸爸都没有打过我！你放我下来，你这个坏蛋！」
「居然还打孩子？」又有年轻情侣上前，「把他放下来！大家围着，别让他走！」
「大家冷静一下……」售票的女工作人员想挤上前来，「大家可能误会了……哎呀。」
女工作人员被人绊倒，场面一时混乱。
东林锦山街道派出所。
「柏思骏。」年轻警察念着身份证。「你和这三个孩子是什么关系？」
「没有法律层面上的关系。」
「什么意思？」警察敲敲桌子，「这里是派出所，不要打哑谜。」
「你可以问问孩子们。」
年轻警察感到不可思议，「柏思骏，你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在这里的吧？你涉嫌拐卖儿童，最好配合一点。」
年老的警察拍拍年轻警察的肩膀。
「小伙子。」老警察递上一杯水，「三个孩子还小，没有独立思考能力，问他们是无效的。既然有人报警，我们就一定要搞清楚情况，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柏思骏：「我们确实没有任何关系。朋友所託，我照顾他们两天。江若星应该知道他家人的电话，你们可以联繫他们。」
「他说要找妈妈，我们打了他提供的号码，对方一直无法接通。」
柏思骏皱眉，突然想起一事，「最小的孩子可能无法接受陌生的环境，我希望你们同意让他和我在一起。」
「这个没有办法。」老警察笑道，「你放心，我们的女警官也都是做了妈妈的人，会照顾好他们的。」
柏思骏轻点头，朝老警察说道，「请允许我联繫律师。」
取回手机，柏思骏给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发送了一条信息。对方似乎一直在等待，立马便有了回復。柏思骏看完信息，本想再联繫霍水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作罢。
一小时后，大小满和江若星被一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带进柏思骏的房间。
「柏哥哥！」
看到柏思骏，大满拉着小满连忙跑过来。后面的江若星则站在门边不愿靠近。
中年男子上前与柏思骏握手，「柏先生，久等了。」
「费心了。」
「您不必客气。」中年男子介绍自己，「我叫张天衡，是上纬集团驻南省的律师，今天刚好到东林市出差。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需要您可以直接联繫我。」
「谢谢。」
「我已经联繫到江老先生，他正在赶来的路上，预计三小时内能到。」张律师解释，「东林市前阵子发生过拐卖儿童的案件，现在全市上下的警务都严阵以待，委屈您在这里多等一会儿。」
柏思骏表示理解，伸手摸了摸大小满的头，「害怕了吗？」
大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柏思骏看着江若星，自始至终不曾与他说话。
「队长，里面的人是什么来头？」年轻警察问道，「就这么让孩子们进去了？」
老警察整理手边材料，「上纬集团的。」
「上纬集团？」年轻警察瞪大眼，「就是那个做房地产的？」
「房地产、度假中心、旅游，业务多着呢。」
「那也不能搞特权啊。」年轻警察显然不服气。
「搞什么特权？」老警察瞪他一记，「小刘一问那几个孩子就猜得七七八八了，现在只是等人家爷爷过来再补个手续，这事儿多半是个误会。」
「误会啊。」年轻警察有些泄气。
「怎么？」老警察笑道，「是误会不好吗？」
「当然好。」年轻警察趴在桌上，「我这不是心急嘛。要让我抓到那些混蛋，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晚上7：00。江老爷子带着老田出现在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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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
江若星放下手里的可乐，有些害怕爷爷的眼神。
「小少爷，你可把我们吓坏了。」老田上下检查江若星，「是不是瘦了一些？」
「小柏，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江老爷子亲自道歉，「这位是？」
「我叫张天衡，是上纬集团的律师。是联繫您秘书的人。」张天衡看看柏思骏，「柏先生、江老先生，事情已经解释清楚，我们还是出去聊。这样吧，我对东林市还算熟悉，晚上就由我做东。」
「爷爷……」
江若星再次叫自己的爷爷，见他还不搭理自己，感到有些委屈。「老田……」
「嘘。」老田连忙做了个手势。
晚饭安排在一处私人会所。
「原来张律师在上纬集团工作。」江老爷子喝了口茶，看向柏思骏，「小柏和张律师是朋友？」
柏思骏尚未回答，张天衡首先笑道，「柏先生是董事长的贵客，我只是恰巧有这个荣幸帮忙。」
「哦？」江老爷子和老田都有些惊讶。
柏思骏微微皱起眉头。他目前处在「协议期」，不能且不想让任何人关注到他的来歷。
江老爷子见他神色便猜到一两分，之后再不提此话题。
吃过饭，张律师安排车辆将众人送到酒店。
柏思骏带着大小满离去，江若星自然跟着江老爷子。
进了屋子，在老田的眼神示意下，江若星走到自己爷爷跟前，「爷爷……」
「看来是爷爷错了。」江老爷子嘆口气。「你明天跟我回去吧。我觉得你爸爸说的对，还是要把你送到国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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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解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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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霍水仙独自返程。
她有些不放心菊晓苗，「你留下真的行吗？」
「行！难得来，我肯定要多学学。你安心忙你的。」
菊晓苗对刀哥的鸡场充满兴趣，决定留下来再学习两天。
昨夜霍水仙担忧小满认床，发信息给柏思骏询问。刚聊完就接到了江老爷子的电话，这才知道了派出所的事情。
虽然已经弄清楚前因后果，但她还是放不下心，索性买了一早的票回来。高铁上，她一直在思考江若星的问题，期间又接到了周琳的电话。
「水仙姐姐！」
刚出站口，霍水仙就看到了柏思骏和大小满。
「你可以不用这么快回来。」柏思骏边开车边说。
「这事儿我有责任。」
柏思骏侧头看她一眼，「你有责任？」
「嗯。」霍水仙点点头，犹豫道，「我太自大了。」
柏思骏没有回应。
霍水仙继续说，「大小满和菲菲都是我熟悉的孩子，我以往的重点一直在于如何开阔他们的知识面，其他方面确实很少操心。对于江若星，我其实一直没有想好要如何教育他。而且，我真的有能力教育他吗？」
「现在认识到并不晚。」柏思骏回道。
霍水仙盯着他，「柏思骏，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江若星……这么问不对。你是不是对江若星来桃桃幼儿园的事情一直就有保留意见？」
「……」
「请对朋友真诚一点。」
柏思骏「嗯」了一声。
「为什么？」霍水仙不解。
「你们的生活平静、忙碌，就像一群与世无争的兔子。」柏思骏回道，「江若星和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难以融合。」
「兔子？」霍水仙不太认可他的形容，「先不说这个。我同意人与人之间因为家庭、经济等条件，会有很大的生活差异。但是江若星还这么小，正是最能适应环境的时候，为什么你觉得他不能跟我们融合？」
柏思骏没有回答。
由经验和认知带给他的答案，他没有办法详细说明。
「那你呢？」霍水仙问，「你跟我们的差距也很大，你觉得你能融进我们吗？我们能做朋友吗？」
柏思骏快速看她一眼，「你生气了？」
「没有。」
确认她脸上没有生气的情绪，柏思骏尝试解释，「成年人的世界靠理智做决定。江若星太小了，他如果按照自己的心情来做事，你能接受吗？」
霍水仙渐渐皱起眉头，想起周琳的话。
「……是我对星星疏忽的太多了，我们都害怕他有暴力倾向，爸爸还专门带他去看了医生……现在爸爸和阿耀让他出国，我怎么可能放心……」
霍水仙长长嘆了一口气。
「何必这么为难。」柏思骏看着导航，「现在他的家人要带他走，不是刚好吗？」
他虽然没有「力推」此事，但相信江老爷子看懂了他的想法。
「不行。」
柏思骏侧头看她。「不行？」
「嗯，不行。」霍水仙念叨着，「现在的家长们实在是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小孩子而已。」
「你说什么？」
霍水仙自顾自的继续说，「我小时候见多了这样调皮的孩子，只要家长该打就打，该夸就夸，没见过谁长歪的。」
「大满！」霍水仙回头喊道。「你讨厌江若星吗？」
大满眨了眨眼，「星星撒谎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星星不欺负弟弟，不是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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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不是坏蛋，是个调皮鬼！」霍水仙说道，「下次看到他这么调皮，你一定要悄悄告诉我，我要『狠狠』处罚他！」
「水仙姐姐……」大满脸上有些害怕，「你要揍星星吗？」
「嗯，揍他屁股！」霍水仙挥着拳头。
柏思骏皱起眉头。
到了目的地。
「我们不去酒店吗？」霍水仙看着四周的建筑，「我还想跟江老爷子见一面。」
「听说这里的古建筑群歷史很悠久。」柏思骏停车，「你提前回来了，不如带我们参观参观。」
霍水仙眨眨眼，「可是这是仿古美食街啊。」
柏思骏停顿，「美食街？」
「对。」霍水仙快速用手机导航，「你说的应该是这儿，东林河古镇。这里就是仿照古镇建筑打造的美食街。」
「那我们去那里。」说着就要开车。
「等等。」霍水仙打断他，「你对建筑感兴趣吗？你难道学的是建筑或歷史专业吗？」
柏思骏摇头，道，「金融工程。」
「那你是很喜欢古建筑吗？」霍水仙表情惋惜，「可惜我对东林古镇也不太熟悉。」
「你仔细看过大满的画吗？」柏思骏突然说道。
不明白柏思骏为什么问这个，霍水仙还是点头。
「当然了。虽然我见过的小朋友的画不多，但我感觉到他应该相当有天赋。」说着转过身子看向大满，「大满写的诗也很好，又会画画又会写诗，以后肯定是个大文豪！」
大满歪头，「水仙姐姐，什么是大文豪？」
「就是很厉害的人！」
柏思骏：「艺术和情感是来自灵魂的水晶，大满天生拥有这些。但这不够，他还需要更多后天的刺激。」
「后天的刺激？」
「技巧的学习、宽阔的视野、还需要见识更多大师级的作品，以此来激发灵感。这些作品可以是绘画，可以是书本，最好是建筑。」
霍水仙有点愣，「可是……这样的话，大满的诗和画还算是他自己的吗？」
柏思骏没有听懂。
「人们应该多学习经典、多瞻仰大师，这点我非常认可。」
说到这里，霍水仙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偶尔会产生疑惑，真的只能这样吗？你刚才也说，艺术和情感来自于灵魂，我偶尔会自大的想，会不会我们本来就具备一切创造和变化的能力，只是自己没有发现呢？」
这段观点对柏思骏来说不算陌生。
「你是说，术和道？」
「术和道？」换霍水仙不解。
柏思骏点头，「有人告诉我，『术』需要向外求，『道』来自于心里。」
「原来是这两个字。」霍水仙瞭然，「你之前好像提过。这和你要寻找的答案有关吗？」
「嗯。」
霍水仙笑，「我倒是没有想的那么高深啦！我的感悟都来自于我做菜的时候。你知道的，我在厨师学校学习，教学菜谱都是一样的。真说起来，网上也可以搜索到。我们无非就是心熟、手熟。
班级考评的时候，一道菜要好几个老师品尝。那时候我就在想，老师们的口味应该不会全部相同，以后的客人也会有着各自的偏好。那我的这道菜是该按照标准来，还是该根据环境变化呢？」
柏思骏：「当然是选择标准。标准之所以能成为标准，正是因为经歷过无数次的检验。」
「可是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如果我能把握好受众的喜好，我做的菜就会成为他们的新标准。就好像、就好像甜品，比如蛋糕，还有咸蛋糕呢！对于不喜欢吃甜食的人来说，咸蛋糕才是他们的标准。」
柏思骏一时无言。
「所以艺术应该也不存在统一的标准。能在歷史上留下痕迹的，必然都是独创先河的。大满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他从未接受过外界的思想，他的脑海里没有既定的规则限制，天马行空，更能突破界限。」
霍水仙迳自说完，才发现柏思骏已经沉默下来。
「好像扯远了。」霍水仙挠挠头，「其实我也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但我是非常贊成带大满多看多学的。古镇有些远，要不我们就在这里逛逛吧？」
「嗯。」
仿古建筑群主打美食特产，但也不乏其他各式的小生意。
「帅哥、美女，带着宝宝们拍张合照吧？今天全家福五折，还可以任选一套店内的服装哦。」穿着汉服的店员不遗余力的推荐。「这条巷道最适合拍照，拍一张吧？」
柏思骏在思考霍水仙刚才所说的话，表情淡淡的，没有第一时间回绝。他的不拒绝给了对方十成的信心。
霍水仙看着大小满好奇的眼神，最终只好同意。
「原来是您的弟弟啊。」店内工作的小姑娘一边给霍水仙带假髮头饰，一边艷羡道，「小姐姐有这么帅的男朋友，还有这么可爱的弟弟，真是人生赢家啊。」
霍水仙极少照相，面对镜头总有些不自在。本以为柏思骏会比较习惯，谁知他也是状况百出。
「美女，你是在散步，不是在开会，表情放松一些。」
「帅哥，你得有点表情啊，稍微笑一下。」
摄影师要求大小满在前面边笑边跑，他们俩在后面慢走微笑。可惜大小满都跑累了，两人还是无法进入状态，只好先回店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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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给霍水仙梳化的小姑娘正满眼放光的盯着一位客人的宠物，「您的柯基和金渐层都好可爱啊！小姐姐这么年轻就猫狗双全，真是人生赢家啊。」
霍水仙听到熟悉的用词，一愣，忍不住笑起来。低头看看大小满，再一抬头就对上柏思骏的眼睛。
「好！」
突然，摄影师一声喊，「ok！可以了！非常好！谁说一定要在巷子里拍，这么好的感觉可遇不可求，就这张了！」
摄影师竟然抓怕下了刚才的一幕。
霍水仙一度怀疑他着急赶场，等照片沖洗出来后，她才不得不认可摄影师专业的眼光，连忙又加印了一张。直到回到车上，她还一直在看照片。
「柏思骏，这张照片照的真好。」霍水仙简直爱不释手。
「还不错。」柏思骏顺手抽走一张，放进自己的包中。
「哎？」
柏思骏：「不是给我的？」
「呃，是给你的。」算了，大小满和她共用一张吧。
「这里人太多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吃饭吧。」
「我们回酒店吧。」霍水仙收好照片，「总不能真把让江老爷子把江若星带走啊。」
柏思骏顿了顿，「随你。」
车子驶上高架。
「柏思骏，之前你说要告诉我你回桃林村的原因。」霍水仙实在有些好奇。「不如现在说说？」
「我学习了两年的甜点，参加了今年二月份在法国举办的世界双盲甜品大赛。」
这一句话信息含量过多，霍水仙决定等柏思骏说完。
「我经过专业学习，又师从大师，原以为会夺冠。最后，却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国女人。
我利用一些渠道，追寻到了这个人的下落，找到了这里。没想到，真正制作甜品的是她的哥哥。我去了海市，见到了他。他告诉我，他的方法不适合我，我需要寻找到自己的『道』。」
霍水仙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再继续，才问道。
「什么是双盲甜品大赛？」
「裁判和参赛选手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信息。」柏思骏简单解释，「世界大赛会有很多老牌大师参加，裁判甚至可能与这些人是好友。为了避免出现不公正的评判，降低主观感受的影响，比赛採取了双盲制度。这是新制度推行的第二届，第一届，得冠的也是这个中国人。」
「好厉害！」霍水仙赞嘆，突然反应过来，「我居然吃过了世界排名第二甜点师的蛋糕！」
柏思骏轻轻勾唇，笑意不达眼底，「第二等于没有。」
霍水仙摇了摇头，并不贊同他的话。
「那你尝过了第一名的作品吗？有带给了你什么灵感吗？」
「没有。」
「嗯？」是没有尝过，还是没有灵感。
柏思骏握方向盘的手略移动了位置，「我尝过了他店里所有的甜点，但是没有那道获奖的作品，他不愿意再做。」
霍水仙感到有些可惜。
「赛后，我与某位裁判进行过交流。她认为我的作品无可挑剔。」柏思骏顿了顿，「但是普通。」
无可挑剔、普通。
霍水仙深吸一口气，「难怪你要找到这个冠军，这种评价给我我也不能接受！无可挑剔都只是亚军，那冠军得厉害到什么程度啊？」
「她认为冠军的作品非比寻常，超越了所有人的想像。」
说到这里，柏思骏突然露出笑容，「现在，我似乎明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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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难得煳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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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并不知道柏思骏明白了什么，她现下所有的心思都在江若星身上。
中午，酒店的包厢。
江若星见到霍水仙，比前两天要热情许多，甚至吃饭的时候都要求挨着她坐。
老田心底惊讶：小霍老师真的不一般，相处不到两天，小少爷就这么喜欢她。
同样惊讶的还有霍水仙，她自己也没料到江若星居然对她这么依赖。
江老爷子看了自己孙子一眼，对霍水仙和蔼道，「小柏说你去宁省了，耽误你办事了吧？」
「不要紧。」霍水仙倒了杯茶递过来，「江老爷子……」
「叫我江爷爷就行了。」
「江爷爷。」霍水仙从善如流，「江若星妈妈给我打了电话，说您打算让他出国。」
「我不要去。」江若星连忙拉住她的衣服。「我要在霍老师家。」
「是我考虑不周。」江老爷子不理会孙子的反应，「这孩子胆子太大了，这次给小柏添了麻烦。」
「我也有责任。」霍水仙伸手安抚江若星，「江若星来的时间太巧了，刚好跟我的行程撞上。之后我会多关注、多引导他的。」
江老爷子没有说话。
「就是啊，老爷。」老田帮腔，「我看小霍老师能管好小少爷。」
「先吃饭。」江老爷子没有松口。
霍水仙惯性的给大小满布菜。
「水仙姐姐，这是什么？」
「这是浇汁茄盒，用茄子做的。」说着，也给江若星夹了一份。
老田看到她夹起茄盒，本想制止，却见小少爷乖乖的咬了一口。
他心里有些震撼。
「好吃吗？」霍水仙问。
「好吃！」大满点点头，「我们的园子里也有茄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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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再过两个月就能收穫了，到时候我也给你们做茄盒。」
大满开心的点点头，「那我们要多做一些，弟弟也喜欢吃。」
江老爷子看着大小满，眼带慈爱，「这是叫大满吧？多好的孩子。阿耀和小琳工作都忙，不然也该再生一个。小星自小就是惯大的，说不定做了哥哥反而能懂点事。」
江若星听到这话，一脸怒气的看向自己的爷爷。随后发现柏思骏在看他，又撅起嘴默默低下头吃饭。
江老爷子提了话头，霍水仙索性接过，「江爷爷，江若星才来这里两天。你们既然已经花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不如在多给我们大家一些时间。」
江老爷子仍旧没有说话。
「您也可以常来看他。」霍水仙继续道，「其实我觉得江若星挺棒的。不瞒您说，前天他刚来，我确实挺担心的。但是我看他刷牙洗脸吃饭，都不用人催，晚上也早早就睡觉，我觉得他的自理能力和适应能力已经很强了。」
「哦？」江老爷子有些意外，看了老田一眼，「是这样吗？」
老田也很吃惊：这说的是小少爷吗？
小少爷吃饭挑食就不说了，平日里游戏机平板电脑从不离手。有时哄他睡觉，不答应条件就不交游戏机……原以为阿耀没收了他所有的电子产品，他在霍家肯定要闹几天，没想到竟然这么乖？
「他在家不这样吗？」霍水仙有些好奇。怎么江老爷子似乎不太了解自己的孙子。
「说起来，我也是个不负责任的爷爷。」江老爷子嘆了口气，「年轻的时候拼事业，身体早就不太行了。别看我现在精神不错，三不五时就要去医院休养几天，手里还有点说放又放不掉的事情。小星我没怎么带过，老田主要跟着我，平日里保姆照顾的多。」
「您身体没事吧？」
「老毛病了，全靠休养。」江老爷子看着江若星，「阿耀小时候，我也没操过太多心，都是我夫人在照顾。一晃眼，就到小星了。这一代孩子，跟过去确实不一样了。」
霍水仙贊同的点点头。
「小霍老师，你真的不怕小星给你惹麻烦吗？」
「怕！」霍水仙笑着，「但是我已经在您面前过吹牛了。我们是正规幼儿园，学校嘛！有教无类。我会尽最大努力照顾好他们的生活，该管的时候也会严格管理，就看您对我放不放心了。」
柏思骏看两人达成一致，最终也没有说话。
饭后，江老爷子准备回港市，把江若星带回房间最后交代几句。
霍水仙也跟着柏思骏回了房间，他们也准备收拾东西，回桃林村了。
「后车厢已经装了一堆了，屋子里居然还有！」霍水仙被桌上的包装袋震惊。
这种採买规模她只在唐迪毕身上看见过，购物钞能力果然不分性别。
「柏哥哥给我和弟弟买了好多衣服！」大满连忙向她展示，又笑嘻嘻的说道，「水仙姐姐！哥哥也给你买了礼物！」
「竟然还有我的？」
柏思骏递过五个包装精美的礼袋，「据说这些效果都很好。」
霍水仙不解的接过，打开其中一个，「护手霜？」
「嗯。」他微微勾唇。
霍水仙看着自己的手。
刚开始干农活时，她还记得戴手套，后来发现还是徒手最方便。这双手上，不仅有老茧还有被油溅烫后留下的疤。
确实很粗糙。
「工作和生活都值得用心对待。」柏思骏的声音从她脑袋上方传来，「你是女孩子，尤其可以多照顾自己一点。」
霍水仙心里涌起一阵温暖，「谢谢你，可是这也太多了。」
「我不知道你适合什么，多尝试一些比较好。」
「柏思骏……」霍水仙有些感动。
「我把你的微信号留给了品牌的服务人员，之后有需要可以直接找她们。」
霍水仙一愣，「难怪昨天有那么多陌生人加我！」
「记得通过。」
「不不，还是算了。」霍水仙摇头，「我认得这里面的几个牌子，价格太贵了，不必了。」
柏思骏皱眉，「我办理了商场的充值卡，就在袋子里，你可以随意使用。」
霍水仙再度发愣，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
「嗯？」
「为什么要给我送东西啊。」霍水仙神情尴尬，忍不住挠挠脖子，「送一次就算了，还送卡。你这是想干什么呀……」
柏思骏盯了会儿她的神情，心里莫名失落，随后轻笑。
「我买了很多的烘焙用具，之后可能要经常使用你的厨房。这算是……借用你厨房的代价吧。」
「就因为这个啊！」霍水仙感到不可思议，「你用就好啦！」
「我会做很多的甜点，需要你们尝试并给出意见。」
霍水仙恍然大悟，连忙点头：「这活儿容易工伤！好，礼物我收下了。」
说着把卡找出来塞回了他的手里，「这个就算了，这些够用很久了。」
柏思骏微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任何话。
「你昨天在派出所没事儿吧？」霍水仙道，「我虽然一直没提这个事情，但对你还是感到很抱歉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帮我照顾孩子还遇到这种事情。」霍水仙嘆了口气，「我总感觉你跟江若星气场不合，这孩子实在是熊，以后涉及到他还是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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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道，「幸好江爷爷态度也不坚定，不然周琳姐肯定难过死了。」
柏思骏挑眉，冷淡道：「这一家人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霍水仙看他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江老爷子在港市商圈立足几十年，江家有南部最大的娱乐公司，见过的人太多了。他们或许拿自己的孙子没有办法，但想影响你，实在太简单了。」
霍水仙皱皱眉头。
「我确实不喜欢江若星。」柏思骏承认，「他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趋利避害已经成为了本能。你们的生活中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麻烦。」
「说麻烦似乎有点……」
「你太热心单纯。你之前还抗拒过接纳江若星，现在已经主动把他当成了自己的责任。你看，不过是一点刻意的引导而已。」
「这有点阴谋论吧？」
「阴谋论？」柏思骏微微撇嘴，「希望是我想太多。」
「肯定是你想太多。」霍水仙不以为意，「我有什么好被引导的。他们顶多演演苦情戏，希望能把你们进派出所的事情带过去，也希望我以后能多关注点江若星呗，还能怎么样？」
柏思骏讶异，「你竟然知道？」
「这有什么。」霍水仙一脸寻常的表情，「这都是人之常情啊。」
柏思骏突然笑出声。
「你笑什么？」
一旁的大小满听到动静，都停下玩具看了过来。
柏思骏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道，「我爷爷有一幅中国字画，上面写着：『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直到刚才，我才领悟到这句话的意思。」
霍水仙仔细听完，笑了起来，「巧了！我奶奶以前也说过：『地上万物都是靠天吃饭，人情世故啊，就煳涂一点嘛！』」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不知道江老爷子对江若星说了什么，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迷。回桃林村的路上，他一直扒在车窗上，谁也不理。
直到吃完晚饭，霍水仙见他还是闷闷不乐，便提出带他去散步。
「这里有狼吗？」江若星有些害怕，不想出去。
霍水仙噗嗤一笑，「深山里头可能有野猪，狼应该是没有的。」
「那我不要出去。」
「野猪不敢到村里来的。」霍水仙左右看看，神秘兮兮的说，「晚一点可能有萤火虫哦，你见过吗？」
听到萤火虫，江若星的眼里升起了好奇。纠结半天，最后点了点头。
「他们俩不去吗？」他指了指大小满。
「去呀！」
「他去吗？」江若星又悄悄指了指柏思骏。
霍水仙抬头对上柏思骏的眼睛，笑道，「柏哥哥今天开车累了，他不去了。」
「那我们走吧！」江若星开心起来。
正是五月。晚饭后，天还要亮好一阵子。
庄稼人吃过饭后，往往会借着这一点天光在田里忙一段时间。
大小满在前面小跑，霍水仙牵着江若星慢慢走。
「叔，现在还收菜籽呢！」霍水仙扬声喊道。
「还剩这一小片了！今天要赶紧收完，明天大太阳正好晒！」
「婶儿现在去坡上啊？」
「白天孙子来了，没得空。现在去把草除除。这是谁家的，怎么没见过？」
霍水仙正要回答，江若星突然挣开她的手，向前跑去，一路越过大小满，还在不停的跑。
「江若星？」霍水仙跟老婶匆匆打过招唿，连忙追去，「大满！快！抓住他！」
几人的追逐战以大满抓住江若星结束。
「你放开我！」江若星一边喘气一边推大满。
「星星，你跑什么呀？」大满两手抱住他胳膊。
「江若星！」霍水仙撑着腿喘气，「你干什么？」
「你骗人！根本没有萤火虫！」
「现在天还亮着怎么会有呢！」霍水仙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萤火虫晚上才出来，在山里呢！你要去看吗？」
「可是山里有野猪啊！」江若星大吼。
「对啊。」霍水仙眨眨眼，「想看萤火虫就得去山里，遇到野猪就是你倒霉咯。不过我不怕，我会爬树。」
「你！」江若星怒指着她，「你」了半天，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星星，你别哭！」大满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拍他的背，「我知道溪边上也有萤火虫，那里没有野猪的。」
大满说着，担忧的看了一眼霍水仙，自以为小声的对江若星说道，「嘘！你再不听话，水仙姐姐要揍你了……」
「呃，大满！」霍水仙扶额，把大满拉到怀里，一只胳膊锁住他。「让他再哭一会儿不要紧。」
小满靠着霍水仙坐下，一大两小就这么看着江若星。连田里干活的人都偶尔好奇的看过来。
直到天色渐暗，江若星才抽抽噎噎的停止放水。
霍水仙把握机会，「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怎么了吗？」
江小霸王似乎真的难过了，半天才沙哑着嗓子说道，「我爷爷说，要让我爸爸妈妈再生一个孩子。他们肯定是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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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流血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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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原以为小霸王是因为「差点」被送出国，有些后怕，谁知道竟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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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个弟弟妹妹不好吗？」她问。
「不好！」江若星立即喊道。
大满也不理解：「我觉得特别好。」
江若星闻言瞪向大满，憋了口气说道，「弟弟会抢我的玩具！妹妹哭了会去告状！他们长大以后还会抢我的钱！」
霍水仙哭笑不得，「你这都是从哪儿知道的？」
「电视上就是这么放的！我妈咪演过，我都看到了！」
霍水仙一时无言。
「电视是电视，现实中肯定不会这样的。你看大小满两个关系多好啊。」
「那是因为他们已经认识好几年了！」江若星振振有词，「我已经快五岁了，现在认识弟弟妹妹已经很晚了！」
到底是个孩子。
霍水仙忍住笑，也不管江若星愿不愿意，伸手对着他的脑袋一顿揉。
「江小朋友，要不要弟弟妹妹不是你爷爷说了算的。我认为，如果你爸爸妈妈有这个计划，一定会告诉你的。」
「真的吗？」
「当然了。」霍水仙肯定道，「你已经懂得很多道理了，你爸爸妈妈肯定会参考你的意见再做决定的。不信，我们明天给你妈妈打个电话，你亲自问问她？」
江若星不喜欢霍水仙，可是心里又觉得她不会骗人，最后勉为其难的同她和解。
哄好了小霸王，霍水仙带着三个孩子往家走。
太阳已经藏进天边的云里。晚霞明艷，把四人的身影拉的很长。
第二天，霍水仙艰难的起床，明显感到精神不佳。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她到村里人家买了点鸡蛋，准备做午饭用。一进厨房，就看到柏思骏正从冰箱里取东西。
「你要喝牛奶吗？放一会儿再喝吧，太凉了伤身体。」
柏思骏轻笑的看她一眼，「你这么年轻，观点却很老派，和我爷爷一样。」
「养生是不分年龄的，越早开始越好。」霍水仙轻轻将篮子放在地上，刚起身，脚步就一个踉跄。
柏思骏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扶住她。
「你怎么了？」
「没事儿。」霍水仙连忙道，「只是头晕了一下。」
柏思骏比霍水仙高出一个头。两人离得近，这个角度，他刚好能看到她微戚的眉眼和秀气的鼻樑。
他忍不住皱眉：「为什么会头晕？」
「在宁省考察鸡场的时候淋了点雨，可能有些感冒了。这两晚忙着梳理养鸡场的思路，睡得也有些晚。」
「你用这样的行为养生，似乎缺少了一点说服力。」
霍水仙立马抬头，「我只是最近太忙了，平常作息很好的。」
两人对视之下，柏思骏后退一步。
「下午有什么课程？」
「嗯？」霍水仙反应了一会儿才道，「下午是画画，怎么了？」
柏思骏点点头，「你去睡觉吧，现在就去。」
「那怎么能行，午饭还没做呢！」
「你买了鸡蛋，我看到还有生菜和番茄，中午我们可以吃三明治。」
「三明治？」霍水仙愣住，「你做吗？」
「嗯。」柏思骏点点头，开始捲袖子。
霍水仙看着他的动作，「可是，我们没有吐司啊。」
柏思骏晃晃手里的牛奶，「本来打算用新烤箱做个下午茶，现在可以直接做吐司。」
「对哦，我都忘了有你这个专业选手在。」霍水仙后知后觉，又不太放心，「真的行吗？」
柏思骏看向她。
霍水仙连忙摆手解释，「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让你做这些好像不太好。而且，万一孩子们不喜欢……」
「柏哥哥！」菲菲出现在厨房门口，兴奋道，「水仙姨！大满说下午有点心可以吃，我们可以中午就吃吗？」
霍水仙两头看看，不甘心的问菲菲，「菲菲，我做的饭不好吃吗？」
「好吃呀！」菲菲歪着头，「但是大满说他在城里吃过西餐了，可好吃了，我还没有吃过。」
霍水仙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朝柏思骏道，「那辛苦你了。」
说完，整个人有点忧伤。
柏思骏看着她的表情，低头一笑，朝菲菲道，「中午吃三明治，改天再做牛排，可以吗？」
「可以！」菲菲连忙举手，「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说完就蹦跳着离开。
霍水仙看看她欢快的样子，心里更加忧伤。
「你要去那儿买牛排？」她嘟着嘴问，「县里才有卖牛肉的地方。」
「我已经预定了一些，这几天就会到。」柏思骏看着她，勾唇道，「霍老师不必感到失落，你应该为自己多了一名员工感到高兴。」
「我才没有失……嗯？员工？」
「我昨天想了想，决定加入你的『霍氏幼儿园』，做个西点后厨。」
霍水仙表情慢慢严肃，「这是……我要给你付工资的意思吗？」
「……」
「你不是打算让我们免费品尝的吗？」霍水仙试探的问，「现在没有个正式的名分，就吃不到了，是吗？」
柏思骏无奈。
「你们可以随便品尝。」他解释，「不光是蛋糕、面包，还有一些简单的西餐，食材由我自理。」
「你还会做西餐？」
「都是比较简单的，之前读书的时候偶尔会自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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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加入我？」还霍氏幼儿园，说的这么高大上。
「你不是要开养鸡场吗？」柏思骏不再看她，开始准备工作，「你负责三餐、屋内清扫、还要去打理菜园，时间已经很饱和了。开办养鸡场之后，真的忙得过来吗？」
「所以你……」
「你忙的时候，我可以负责餐点。」柏思骏停了停，「我做的西餐味道很一般，还是会以糕点为主。」
「谢谢你，但你不用……」
「不必过意不去。」柏思骏开始揉面，「六月份国内有一场甜点赛，我要去参加。这期间，我每天都会练习，做饭只是顺便而已。」
霍水仙被这句话惊醒过来。
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绕不清的癥结所在。
「好。」她点点头。
她本不想让一个与她相差甚远的朋友刻意付出太多。可既然他刚好需要练习，那么顺手的事情，就不必太介意了。
霍水仙看到柏思骏将一整袋牛奶倒进了面粉。整个面团因为湿度过高，显得过分柔软，有些不成型。可就在他们说话的几分钟里，面团已经被柏思骏揉的光滑饱满。
最后，他扯拽面团，直至拉出一片薄膜。
霍水仙甚至能透过薄膜看到他手上的指纹。
「好厉害，竟然这么筋道。」
柏思骏轻扬唇，「酵母在高于28度之后，就会开始发酵。一旦发酵，就无法揉出这样的效果。我用的是冰牛奶，降低了面团的温度。」
霍水仙看着他的神情，不禁道，「柏思骏，你肯定很喜欢做糕点。」
柏思骏的手一顿，略惊讶的抬头看她。
「上次也是。」霍水仙道，「你说到这些制作步骤和技巧的时候，有一种如数家珍的感觉。你的表情有一种认真的坚定感，你应该很享受制作的过程吧。」
「你想多了。」柏思骏立即否定。
「甜点制作有精确的配比和步骤。想要做出完美的味道，各个环节都需要严格执行。我并没有什么坚定感，如果有，那也来自于我百分百执行了规定，并没有什么享受。」
「难怪那个什么双盲比赛你能得到『无可挑剔』的评价！你这是在按照做实验的标准做蛋糕啊！」霍水仙瞭然，随后道，「这样会不会略略有点无趣？」
柏思骏语顿，半晌才回道，「所以我打算改变。」
「怎么改变？」霍水仙有些好奇。
「李慕棋经营着蛋糕店，他可以收集到各种评价，再做针对性改良。有你们的帮助，我也可以。就是你之前说过的，食无……」
柏思骏虽然从小就学习了中国文化，但对古文学的表达还是比较陌生。
「食无定位，适口者珍？」
「对，就是这一句。」柏思骏点头，「我会做出标准的甜点让你们品尝，根据你们的意见进行修改。之后，再对比两者之间的差异。」
霍水仙点点头。
她丝毫不怀疑柏思骏的技术，她只怀疑自己和孩子们有没有那么精准的品味。
聊过几句之后，柏思骏下了命令：「去睡觉。」
「好。」霍水仙干脆答应。走到门口，又走了回来，「柏思骏，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得到你的验证。」
「你说。」
「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给我的感觉都是个很直接、很喜恶分明的人。」霍水仙直视着他的眼，「唯有做甜点这事儿，你表现出了一种很强烈的矛盾感。」
柏思骏瞳孔勐地一缩，明显到霍水仙都看了出来。
「嗯……」她收住话头，「我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哎呀，头晕，我去睡觉了。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霍水仙快速离去。
柏思骏在厨房站定不动。
「……你是我的儿子，我很了解你。你根本不喜欢做什么甜点，你只是为了反抗我而已。柏思骏，你已经二十五岁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次，他在冷笑之后，用最犀利的言辞嘲讽了自己的父亲。
今天，霍水仙聪明的没有把话说完，甚至熘得有些快，让他来不及反应。
不过。
即便她真的说出了什么冒昧的话，他大概也会看在她没有睡好的份上原谅她。
平静的过了两天，菊晓苗回来了。
她满脸喜气，整个人精神焕发。一回来，就要拉着霍水仙上山看地。
课表里本来也有一周一次的户外计划。霍水仙索性通知孩子们，收拾好课本，准备去爬山。柏思骏听了表示也愿意一同前往。
三人在主屋里说着话。教室里，孩子们已经吵了起来。
「我不要去！」江若星扒住桌子上不肯走。「你们走吧，我自己在这里。」
大满在一旁劝说：「水仙姐姐说，爬山可以锻鍊身体。你不要怕，白天没有野猪的。」
「没有野猪，也有虫子。我以前还看到了癞□□！」
「哈哈哈，江若星，你害怕虫子呀！」菲菲捂着肚子笑，「我是女孩子我都不怕。」
江若星瞪她一眼，「你的力气比我都大，你才也不像女孩子！」
「我就是女孩子！」菲菲叉腰，说着眼睛一转，笑道，「你胆子这么小，你也是个女孩子！」
「你胡说！」江若星「蹭」的冲过来，推了菲菲一把，「你再胡说我就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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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你不能推菲菲姐。」大满连忙跑过去，挡在两人中间。
「你敢打我！」菲菲被推得退后了一步，立马冲上去揪住江若星的领口。两人面色涨的通红，互相揪着对方的衣服不肯松手。
「不能打架！」
大满喊着，见小满吓得站在一边，连忙拉着他跑去主屋喊人。
大满走后，江若星试图伸脚绊倒菲菲。
菲菲重心不稳，手指朝着江若星头上抓去，随后在他的脖子上抓出了一道血痕。
「啊！」江若星惨叫一声，当即哭了起来。
两人一同摔倒，菲菲被江若星压住了身子，膝盖狠狠的硌在地上，也疼的大哭起来。
这时，三个大人沖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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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爱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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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连忙上前把两个孩子扶起分开。
「妈咪！哇……」江若星边哭边要摸自己的脖子，被柏思骏一把抓住了手。
「你这死丫头，还敢打架！」菊晓苗上下检查完女儿，一脸紧张的望向江若星，「怎么样？没伤着哪儿吧？」
「抓破了。」霍水仙紧皱眉头，「柏思骏，我桌上有消毒酒精，你帮我拿过来。」
「我流血了，我流血了！」江若星虽然被制住双手，可是一点也不老实，「我要告诉我爸爸、告诉我爷爷！你们欺负我！」
「流血了？」菊晓苗赶忙凑近，一眼就看到了江若星细嫩脖子上的指甲痕，回头一巴掌就往菲菲身上招唿过去。
饶是霍水仙眼疾手快，把菲菲往边上拉了一把，小姑娘还是被打个正着。
尖锐的哭声响起，眼前的一幕吓得江若星呆住。
菲菲穿着短袖上衣，细瘦的胳膊上留下几指痕印，看的霍水仙眉毛直跳，「小苗姐！你这是干什么！」
「死丫头！」菊晓苗怒火中烧，「你知道他们家是干什么的吗？你要是把人家划出个疤，你让我拿什么去赔？你以为你爸跟他爸一样吗，你爸管你吗？」
霍水仙心疼的把菲菲搂到身前，听到这话，当即就准备说些什么。
「是他先推我的！」菲菲捂着胳膊，藏在霍水仙怀里哭着辩解。「是江若星先动手的！」
「你还敢顶嘴！」
「不过是打架而已。」柏思骏看着菊晓苗，皱眉道，「女孩子有勇气反抗施暴者，是值得赞扬的事情。」
「什么值得赞扬？」菊晓苗又急又怒，也不管眼前之人对自己有着救命之恩，张口就道，「你懂什么？大满小满也在这儿，江若星怎么不打他们！这丫头野惯了，我今天要好好教训她！」
「姨！」菲菲害怕的直往霍水仙怀里钻。
「菊晓苗！」霍水仙大声呵斥，「江若星在我家受的伤，要负责任要赔钱也是我来，跟菲菲没有关系！你不要吓到孩子！」
「怎么回事儿啊？」菊婶挎着篮子站在门外，「一进门就听到又哭又闹的，吵什么呢？」
「外婆！」菲菲哭着朝菊婶跑去，「妈妈打我！」
「我看看！」菊婶看到孙女胳膊上的掌痕，抬起头就骂，「你有病啊？好端端的打孩子干什么？」
菊晓苗是大嗓门，基因来自于菊婶。
这样的两个人都放开声音说话，别说柏思骏，霍水仙都有点吃不消。
「我带他进去。」柏思骏抱起半天不作声的江若星朝屋里走去。
霍水仙连忙点头，赶着大小满一同进去。
柏思骏是第一次进霍水仙的私人空间。
房间和对门的面积一样，可是因为只有一张床，显得比柏思骏的屋子要宽敞的多。靠窗的位置还摆了个书桌，旁边有一个古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
柏思骏放下江若星。
霍水仙桌上的东西很多，但摆放的很有序，目标并不难找。
「过来。」
江若星没有动。
屋外菊晓苗又一声怒斥的声音，吓得他一哆嗦，走了过去。
柏思骏左手控住他的下巴，右手擦拭着他的伤口。
酒精浸入伤口，肯定是有点刺激的。江若星小拳头握紧，身体板直，却没有退缩。
大小满凑了过来，「星星，你疼吗？」
「不疼！」
可是你刚才哭的好大声……大满心里这么说着，却隐约感觉到不能把这句话说出来。
「为什么要推女孩子？」柏思骏问。
江若星不吭声。
大满：「菲菲姐说……」
「不许告诉他！」江若星连忙打断打满。
柏思骏递过手机，「要打给你爸爸告状吗？」
江若星看了手机半天，突然发脾气：「我才不会告状呢！」
「哦。」柏思骏勾唇，语调无波，「那你很棒。」
江若星气鼓鼓的瞪着他。
「这是我们上次照的照片！」大满指着书架上的相框。
柏思骏长手一伸拿了下来，大小满立刻围过去。
「水仙姐姐好漂亮！」
大小满指给江若星看，「你看水仙姐姐的头髮，那个是假髮。」
「我知道。」江若星不屑道，「我妈咪拍戏的时候也要带假髮，比这个漂亮多了。」
「还有这个衣服，我和弟弟第一次穿这种衣服。我们也是第一次和水仙姐姐、柏哥哥一起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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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江若星扫了一眼照片，闷闷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照的？」
「就是你爷爷来的那一天呀！」
「……」江若星觉得很生气。
爷爷那天对他那么凶，他哭了好久。他们却偷偷背着他去拍照片，还笑的这么高兴。
「菲菲姐。」大满突然叫到。
江若星回头。
门外，菊晓苗轻推了女儿一把，菲菲吸吸鼻子，哽咽道，「江若星，对不起。我不该跟你打架，还把你抓伤了。」
「江若星，你要是伤口疼，阿姨带你县里的医院去看看。」
菊晓苗边说边走近，却吓得江若星退了一步，身体靠在了柏思骏的腿上。
柏思骏扫了江若星一眼，看向菊晓苗：「菲菲刚才也摔倒了。」
听到柏思骏的话，菊晓苗的脸色变得尴尬，「那……要是他没事的话，我先带菲菲回家去了。」
一直到母女俩离开，江若星都没有挪动身子。柏思骏抖抖腿，他立刻像触电一样弹开。
门外。
「小苗姐。」霍水仙叫住菊晓苗，「让菊婶带菲菲回去，咱们俩唠唠。你不是还想上山去吗？」
太阳已经升的有些高，两人一路慢悠悠的走着，边走边聊天。看过了场地，躲到树下乘凉。
「你在刀哥那里几天，感觉怎么样？」
「去之前，你跟我说你这朋友开了个养鸡场，我还以为就是山边上盖了几间棚子。」菊晓苗嘆了口气，「人家做出了规模，我们可搞不来。」
「那当然了，刀哥都做了那么久了。咱们无论是资金量还是经验，都比人家差远了。」
「这山林养鸡说是放养，可是场地也要清过一遍才行。」菊晓苗指着目标区域，「那里三四亩的林子，除了留下大树遮阴，底下带刺的杂木都要清理掉，这活儿可不简单。」
「这个我跟刘叔说过。」霍水仙点头道，「等县里通过了项目，他就找人帮我把这儿整好，就是要花些钱。毕竟这么大的地方呢，草又这么深，就咱们家里几个人肯定弄不完。」
「这些都好说。刀哥那儿连销售带养鸡有五个人，咱们就两个生手……你觉得刚开始养多少只鸡合适？」菊晓苗问。
「你肯定有想法。」
「要不，咱们先养五百只吧。」
霍水仙惊讶的瞪大双眼，而后笑道，「小苗姐就是大气！我还想说先养一百只试试看呢！」
「一百只哪能行！」菊晓苗道，「咱们整林子就要投入不少，到时候餵饲料粮食的哪儿不得花钱？养一百只鸡还不一定能回本。」
「是我一开始想简单了。」霍水仙嘆了口气，「我想着咱们山上有水，草木又多，还真以为养在林子里就不用操心它们的吃喝了。山里野鸡不也好好地长大了嘛！」
「你呀！没干过多少活儿。」菊晓苗笑道，「不过你放心，以后我在呢。你就负责咱们养鸡场的大方向，其他的交给我来办！」
「真的？」
「当然了，你以后就是董事长！」
霍水仙噗嗤笑出来。
还董事长呢！又是霍氏幼儿园，又是董事长的。最近大家怎么总喜欢给她戴高帽。
「你主要管好幼儿园就行，孩子们的事情才麻烦呢！我家菲菲……哎……」
提到菲菲，霍水仙心生安慰——终于说到了此趟的重点。
「小苗姐，你对菲菲太兇了。」
「不凶点怎么办？」菊晓苗找了片草坐下，「江若星又不是村里人家的孩子。那是大老闆、大明星家里惯着养大的，菲菲不知道好歹，我还能不知道啊？」
「小孩子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打架肯定不对，但你上来就动手，得给菲菲留下多大的阴影？」
菊晓苗沉默了一会儿，「有点阴影好。」
霍水仙皱眉。
「什么都不懂，顺着性子做事，以后才麻烦呢！她没爹管，我这个妈又没本事，保不了她一辈子。」
霍水仙原本心里十分不认同菊晓苗的教育方式，可是此刻，又说不出任何责怪她的话。
她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摸了摸菊晓苗的头。
「你干嘛？」菊晓苗嫌她肉麻，侧身避开她的手。
霍水仙笑道，「你被菊婶骂了，心里不痛快吧？安慰安慰你。」
「我妈骂我还不跟吃饭喝水一样。」菊晓苗嘆了口气，「小时候简直恨死她了，这些年才慢慢回过味儿来。」
霍水仙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轻声的说了一句：「小苗姐，你辛苦了。」
彪悍的菊晓苗听到这话，突然眼眶就红了。
霍水仙却不肯放过她，「你带着菲菲回桃林村，肯定做过很多挣扎。
虽然你常跟菊婶拌嘴，但我知道你生怕连累她，一直想做点事情补贴家里。还有菲菲，她年纪小，还不懂得体谅你的处境。
你心疼着上面，忧心着下面，辛苦了。」
「说这个干什么。」菊晓苗飞快的抹了一把眼泪。
「我本来准备了好大一堆的道理想跟你讲，突然间觉得很没有必要，生活就是最好的老师啊。」
「你想说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霍水仙干脆躺倒，用头枕着手，「我看过一篇文章，讲的是孩子性格和原生家庭之间的关系。今天看到你这么对菲菲，突然想起来，本来是想『教育教育』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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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晓苗侧头看了会儿她，也躺了下去，「你说说吧。」
「你想听？」
「嗯。」
「有一句话说：『好的童年治癒一生，不好的童年要用一生去治癒。』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想到了菲菲和大小满。
等菲菲懂事了，知道了你离婚的原因，她会怎么想？会不会很受打击？
我一直想培养他们三个孩子的自信心。就是希望他们长大了、明白了所有事情之后，依旧认同自己，相信自己值得最好的。
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这三个孩子的性格都很好。尤其菲菲，活泼又开朗。」
「……」
「可是其实，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这个东西，是除了父母以外，所有人都给与不了、也培养不了的。」
「什么？」
霍水仙伸出双手，举高伸向天空，「安全感。」
菊晓苗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我打她就让她没有安全感了？」
「当然不是。」霍水仙道，「可是你说的话会。」
「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又没有爹管』、『江若星跟你不一样』、『我拿什么去赔』，说了好多呢。」
「我又没有说错。」
「你当然没有说错。」霍水仙坐起来，扭头看着她，「你听听我这几句话，有没有点耳熟。『你怎么这么笨，水仙儿比你聪明多了』、『整天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哪个正经姑娘像你这样？』耳熟吗？」
菊晓苗『嗖』的坐起来，皱眉道，「这不是我妈以前常说的。现在听着心里都……」她突然看向霍水仙，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你直到做了妈妈，才明白菊婶的苦心。」霍水仙认真看着她的眼，「那么菲菲呢？你也想等那么久吗？」
菊晓苗看着脚下的草丛不说话。
「还有。」
霍水仙本不想说这句话，但又觉得必须点醒菊晓苗。
「没有父亲的孩子就一定要比别人更懂事吗？」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他让人变得成熟，也让人变得自以为是。
有多少成年人把自己内心深处的记忆和痛苦投射在了孩子身上。又有多少人，能发现这一点，先治好自己心里的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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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铁锅炖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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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菲菲请假没有来。
吃过早饭，霍水仙留下江若星，让大小满先去玩。
「抬头让我看看你的脖子。」霍水仙蹲在江若星面前。
小孩子容易出汗，伤痕虽然很浅，又处理的很好，霍水仙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没关系了。」江若星两手背在身后纠结的搅动，「今天菲菲没有来吗？」
江若星会主动问菲菲，着实让霍水仙有些惊讶。
她听周琳讲了江若星在学校欺负同学的事情，也听说了他事后一直倔强的不肯道歉。事实上，若是江若星积极认错，懂得关心同学，今天可能就不会在这里了。
「她请假了。」
「那。」江若星表情犹豫，「那她妈妈还会打她吗？」
「你希望她挨揍吗？」
江若星小嘴瘪来瘪去，半天才支吾：「我也把她绊倒了。」
霍水仙心里一动，端来两个凳子，准备和他好好聊聊。
「我问大满你们为什么打架，他说如果告诉我了，你会不高兴。那你现在能自己告诉老师吗？」
「大满真的这么说吗？」江若星看着霍水仙。「他没有告我的状吗？」
「你是他的朋友，他才不会告你的状。」
江若星听完，有些不相信，可是心里又有些高兴。
「菲菲说我像个女孩子。」
江若星气沖沖的说完前因后果，又特别补充，「我会踢足球，会滑旱冰，还敢做过山车。我可厉害了，老田都夸我是男子汉！我只是不喜欢虫子而已，才不是害怕。」
没想到江若星年纪小小，却对男子汉的称号有些执着。
想到第一次见他的场面，霍水仙忍住笑，「那要是你妈妈也怕虫子，周围又没有别人在，你要怎么办？」
这个问题难倒江若星了。
「霍老师。」江若星表情严肃，「我们在说菲菲的事情，你不要把话题扯远了。」
「好，是我的错。」霍水仙温柔道，「菲菲不该嘲笑你，她已经跟你道过歉了。可是这件事情你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要不要等她回来以后也向她道个歉？」
江若星犹豫半天，最后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就更加引起了霍水仙的好奇。
「江若星，你能告诉老师，你在以前的学校为什么欺负同学吗？」
「我没有错！」江若星表情突然兇狠，「我才不道歉！」
霍水仙淡定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老师相信你。」
江若星生气道，「老师都是看谁哭的最大声，就帮着谁说话。还有张子奇，他妈妈跟老师的关系可好了，老师才不相信我！」
「还有这样的事？」霍水仙很吃惊。
江若星狠狠点头。
「那你告诉你爸爸妈妈了吗？」
江若星摇头。
「为什么呢？」
江若星看着霍水仙，突然问道，「霍老师，你喜欢我妈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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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啊。」
「我也好喜欢我妈咪，可是我爸爸不喜欢。」江若星低头小声道。
霍水仙有些意外，「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他们老是吵架，只有爷爷在家的时候才不吵，我早就知道了。学校里的人也都知道，老师偷偷聊天的时候我都听到了。」
霍水仙皱眉。
「她们说要是没有我爸爸，我妈咪根本不会成为大明星，还说他们要离婚了。」江若星怒道，「张子奇还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其他同学，他们都来问我是不是真的。」
「所以你才会去追那个叫张子奇的小朋友，他才会不小心摔下了楼，对吗？」
江若星点点头。
霍水仙没想到幼儿园居然可以这么复杂，不过仔细想想也就可以理解了。
她和小苗姐会因为周琳的身份在背后八卦几句，其他的老师和家长肯定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只是她们在议论的时候，忘记要避开自己的孩子。
「你妈妈知道吗？」
「妈咪好忙，我根本见不到她。而且我要保护她，不能告诉她。」江若星表情坚定。
霍水仙感到有些窝心，伸手摸摸江若星的头，「你以为你爸爸不喜欢你妈妈，所以没有告诉他，对吗？」
江若星再次点点头。
「你害怕去学校吗？」
「我才不怕呢！我要是不去，骗人精肯定又要到处撒谎。」
话到这里，霍水仙觉得又好笑又有些心疼。
听来有些不可思议，小霸王娇生惯养是真，一直被家人忽略也是真。大概在他心里，每天去幼儿园，不是为了上课，也不是为了和其他小朋友玩耍，而是为了去完成一场守护妈妈的「斗争」吧。
「我明白了。」霍水仙点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告诉你不要紧的。」
霍水仙听到这话心里一暖，「为什么？」
「我爷爷和我爸爸都说你很了不起，我妈咪也喜欢你，说你是个好人。他们三个喜欢的东西从来都不一样，可是都喜欢你。」江若星逻辑清晰，分析的条条是道。
又借着说道，「而且这里这么穷，人这么少，你肯定没办法跟别人乱讲。」
霍水仙表情一顿，深深地感觉，最后这句恐怕才是江若星的心声。
和霍水仙聊完，江若星连忙跑去院外找大满玩皮球。
小满不喜欢皮球，搬个小凳做在树边阴凉处，看着他们玩。
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大满突然问道，「星星，你脖子还疼吗？」
「不疼了。」江若星狠踢一脚，球顺着旁边的小坡一直往下滚。
他一直不敢离开霍家小院太远，看到球滚远了，只能着急的喊道：「球跑远了，你快去捡啊。」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情？」
大满深吸一口气，道，「菲菲姐是女孩子，你欺负她是不对的。」
「我知道了。」江若星有些不高兴，「霍水仙刚才告诉我了，我会跟她道歉的。」
「你不能直接叫水仙姐姐的名字，她是我们的老师。」
「那你为什么要叫她姐姐？」
「因为奶奶一直让我们叫她姐姐啊。」
「奶奶是谁？是住在山上的那个人吗？」
他爷爷一直让他叫那个人奶奶，可是她皮肤好黑，脸上和手上的皮都皱在一起，看着好可怕。
「住在山上的是桂川奶奶，我说的是水仙姐姐的奶奶。」
「那我不认识。」江若星满不在乎，指着球，「你快去呀，球都跑远了，过一会儿就找不到了。」
大满准备去追，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回头强调，「菲菲姐是我的好朋友，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江若星不满的瞪向大满。
霍水仙刚才还说他把自己当朋友，现在就知道站在菲菲那边。
「她是你的朋友，你昨天怎么不帮她说话？」
「因为……」大满表情有些犹豫，「因为菲菲姐的妈妈在呀。你妈妈不在这里，如果我们都帮着菲菲姐，你肯定要难过的。」
江若星有些愣住。
「而且，要是别人说我像个小姑娘，我也会生气的。」大满小声说道，可是立马补充，「可是我不会打人的。」
江若星看着大满，突然鼓足勇气，「我自己去捡球！」
大满疑惑的看着他。
「不要你去，我自己就能去！」
江若星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他说完话，就加速跑远。
大满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邻家的屋后，就坐回小满的旁边，一双嫩手撑着下巴，耐心的等待江若星捡球回来。
等了会儿，远处突然传来哭喊声。
「救命啊！」
江若星抱着皮球边哭边朝这里飞跑，神情恐惧。
「救命啊！大满！小满！快来救救我！霍水仙！救命啊！它要咬到我啦！哇啊……」
他的身后，两个硕大洁白的身影，张开翅膀，伸直脖子，紧追不放。
大小满见状，连忙跑过去营救江若星。
鹅。
作为农村三霸之首，上能追人撵狗，下能啄鸡赶鸭。
陈三叔家的两只大鹅养了一年多，膘肥体壮。它们白天窝在埂边田里，并不怎么理人。村里人自然也不会主动上前去招惹它们，真招惹了，也不会害怕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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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只鹅已经许久没见到江若星这样胆小的孩子了，追起来格外兴奋，鹅掌都快不着地了。
霍水仙听到动静走出院子时，战斗已经结束。
大小满一人锁住了一只鹅的脖子，正慌张的看着江若星，不知如何是好。
江若星趴倒在地上，鼻涕眼泪流成了一团。
「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了！哇啊~我的屁股，哇啊……」
回家是不可能了。
铁锅炖大鹅还是可以的。
为了给江若星「报仇」，霍水仙花了两百元买下了陈三叔的鹅——领头的那只。
柏思骏爬山归来，刚进到院子，就闻到一阵刺鼻的味道。
「这是在做什么？」
「拔鹅毛。」霍水仙一声长嘆，「小霸王再怎么厉害，也敌不过真正的村霸啊，他也算是有个完整的童年了。」
柏思骏迷惑，「什么意思？」
「这只鹅追赶江若星，把他吓到了。不过也幸亏他跑的快，不然被拧到可有的疼。」霍水仙侧侧头，「小傢伙正在床上哭呢，你进去看看吧。中午我做鹅锅贴饼，给他解解气。」
房间里，大小满正趴在江若星的小床边安慰他。
大满给柏思骏讲完经过后，很是自责，「都是我不好，我应该自己去捡球的。」
「不关你的事，是这里太危险了。」江若星还有些抽噎，抱着枕头喃喃道，「真的太危险了，我想回家去。」
柏思骏强忍着笑意，伸手拍拍他的背，「霍水仙买下了鹅，中午要给你做一道好吃的。」
「我只想吃肯德基。」神情十分委屈。
柏思骏仔细打量着他，最后点点头，「过几天带你们去市区。」
「真的吗？」
「嗯。」
为了充分释放鹅的鲜味，霍水仙特意搬出了家里的柴火灶。
六月天里，粗木柴烧的噼里啪啦响，让人听着都觉得十分燥热。
霍水仙大汗淋漓，守在灶边。
她太久没用柴火灶，正在熟悉火候。突然，怀里就多了一瓶水。
「谢谢。」
一口喝去半瓶，霍水仙舒服的嘆了口气，对柏思骏道，「虽然矿泉水很方便，但我还是要说一句……」
「既浪费又不养生。」柏思骏熟练的接过话。
「对！」
说到底，霍水仙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柏思骏隔三差五就去县里採购食材，买的不光是做甜点的原材料，往往还有不少海鲜。这直接拉高了霍家平日的生活水平。
这一切，霍水仙自然都看在眼里。
「我习惯了喝冰水。」柏思骏递给她纸巾，「我所知道的国家中，确实只有中国在一直坚持喝热水。」
「据说我们桃林村的水质是很好的。」霍水仙调整火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道，「听奶奶说，山里还有山泉呢。以前村里不通自来水的时候，勤快人家也不吃家里的井水，都是到山里去取水的。曾经还有什么水质检测的部门来调研过，说是水里矿物质含量很高的。」
「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可惜道路不通畅，发展的很缓慢。」
他每日清晨都会去爬山，对周边已经有些熟悉。上纬集团在此竟然只开发了一条徒步路线，未免太过浪费。
霍水仙笑道，「你刚来的时候恐怕不这么认为吧？」
柏思骏隐约猜到她要调侃自己，索性先行自嘲。
「我的定位仪和手机同时出了故障，这很不正常。最初，我认为是有人做了手脚，所以言行方面过于谨慎，确实显得很冒失。」
「一般人只会认为是自己的机器坏了，怎么会联想到是有人做了手脚呢？」霍水仙抓住了关键点。
柏思骏笑了笑，没有回答。
霍水仙见他这样，便也不继续追问，转而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道，「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哦。」
「什么？」
霍水仙挑挑眉：「我们桃林村自古以来就有传言，说山里有些法力高深的……你懂吧？祂们啊，能影响磁场。说不定就是祂们让你的定位仪和手机都失效了。」
柏思骏皱眉：「你是说鬼？」
「乓！」
东西落地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
两人回头，见到江若星惊恐的站在他们背后，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
「这里还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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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万般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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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星刚被「勐兽」追完，又听到了这样的「噩耗」，内心有些崩溃。
「当然没有！」
霍水仙见小孩儿明显被吓到，连忙帮他捡起杯子，拍拍他的背，「老师在吓唬柏哥哥呢！」
「真的吗？」他语气难得有些虚弱。
「老师什么时候骗过……好吧，萤火虫算一件。」
霍水仙语顿，突然意识到信誉的重要性，连忙找补道，「七月份的时候，山里溪边有许多萤火虫，溪里还有小螃蟹和水螺，到时候我带你们去抓螃蟹，摸水螺。油炸小螃蟹、爆炒水螺，我保证你在港市吃不到这样的美味。」
「山里面也有螃蟹吗？」江若星又害怕又有些被吸引。
「你不知道吧？」霍水仙摸摸他的脑袋，「溪水里面不仅有螃蟹，还有小虾小鱼，我小时候抓这些可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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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星显然有些动摇。
霍水仙看着他，心里有些纳闷。
一般来说，小孩儿是比较亲近动物的。他们的天性总是带着好奇，除非有过十分不愉快的经歷，不然总是会被猫猫狗狗的吸引。
江若星显然不同，他似乎害怕和排斥一切动物。
「你养过宠物吗？」霍水仙问。
江若星摇摇头，「老田说我们家不能养那些。」说完又小声补充道，「我也不喜欢它们。」
「为什么不喜欢？」
「妈咪说，它们身上都是细菌，碰到会生病。它们还会咬人，我一点也不喜欢它们。」
霍水仙听完无奈的和柏思骏对看一眼，心里逐渐有了个想法。
无论如何，「有鬼」的事情总算揭了过去，而中午的鹅锅贴饼也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
「水仙姐姐，我还想要一个土豆。」大满端着小碗，乖巧的点餐。
铁锅实在太大，不好移动。霍水仙决定採取露天狂野派的就餐方式。她在铁锅旁支了一张小桌供三个小孩儿就坐，自己和柏思骏端着碗坐在锅边吃。
「我也还想要一块贴饼！」江若星手里的饼还没有吃完，就已经盯上了锅里的。
玉米面做成的小饼围着铁锅贴了一圈，烤的酥黄的薄饼有一小半浸入了汤汁。一口咬下去，既能吃到面饼的焦香，又能吃到汤汁的鲜味，越嚼越香，回味无穷。
江若星原本还有些忌惮，吃到第一口之后，就完全忘记了被鹅追逐的阴影，就着饼吃了好几块鹅肉。
柏思骏伸手擦擦额头的汗，隔着热气腾腾的锅，看着霍水仙为三个小孩布菜，觉得荒诞中又带着一丝有趣。
鹅有些老，为了方便孩子们吃，霍水仙特意把它炖的软烂。她仔细清洗又特意加料焯水，确保吃不到任何腥味。她留意到柏思骏停了手，心里有些不安。
「吃得惯吗？」
柏思骏点点头，「很好吃。」
即便是极少吃鹅的他也必须承认，这粗犷的料理方式做出来的鹅肉十分美味。
「国外是不是挺少吃鹅的，你们是不是都只吃鹅肝？」
「还好。」柏思骏吃相斯文，咽下去才继续说道，「我爷爷喜欢吃中餐，家里有中餐厨师。我以前跟他一起生活的时间较多，平时都吃中餐，粤菜比较多。」
「哦，难怪你对粤菜很熟悉的样子。」
霍水仙点点头，继续说道，「铁锅炖大鹅是东北菜，跟精细复杂的粤菜是两种路数。东北菜的形成跟当地人过去的生活方式有关。」
柏思骏饶有兴趣。
「东北地区的冬天特别冷，以前家家户户都要烧炕取暖。当地人为了方便，也为了暖和，入冬后炖菜吃的多。就是这样的一口大铁锅，各种食材都可以放进去一锅出。就跟东北口音一样，自带一种洒脱不羁的江湖气。我们厨师班还有两个东北的大哥，听他们聊天简直如同看相声一般，可有趣了。」
说着模仿道：「你瞅啥？瞅你咋地！」
霍水仙模仿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柏思骏看着她，嘴角也不自觉勾起。
「好香！」
小陈突然出现在怎门口，边停车边连声的感嘆。
「这是炖的什么？在院门口就闻到香味了，刚好我还没吃饭。」
「来的正好。」霍水仙眉眼一弯，「撞门饭！小陈最近有好事情要发生呀！快坐下，我去给你拿碗筷。」
「好嘞！」
柏思骏原本与霍水仙隔锅对坐，此刻看了眼找凳子的小陈，将自己的凳子挪向了霍水仙的旁边。
「早说你要来，我们肯定等你呀。」霍水仙看着小陈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睛都快笑成缝。「好吃吗？」
「好吃！鲜香味美！」小陈抬起头，嘆了口气，「水仙姐，我好想天天来你家吃饭。」
「来呀。」霍水仙大方道，「你可是桃桃幼儿园第一编外人员，随时来吃都行。」
小陈满足的吃了一会儿，突然道，「光顾着吃，差点把正事儿忘了。水仙姐，下周一县考察组就要来了。咱们上次讨论，山林鸡最大的困难在销路，你和小苗姐最近研究的怎么样？有进展了吗？第一批打算养多少？」
「第一批鸡定在五百只，暂定主要还是零售。」
提到养鸡，霍水仙放下手里的碗，「小苗姐今天已经开始跑村了，她想去摸摸看周围有多少养鸡户，平常大概是什么销路。村里有人专门在县里给饭店安装燃气，等我们的鸡养起来了，就多印一些名片，请他出工的时候顺便帮忙打个gg。」
小陈点点头，「水仙姐，你做事认真，考虑的也周全，我们肯定都支持你。」说着有些无奈，「上次我去市里培训，听到一件特别无语的事情，现在各项扶贫工作估计都要因为这件事审核的更加严格，希望咱们能一切顺利就好了。」
「什么事儿？」
「培训领导说，咱们县不知道哪个村的人骗扶贫基金。这人经常去骚扰驻村干部，说想养鸡。村干部热心帮他申请了扶贫基金，买了鸡仔。结果这个人偷偷把鸡全吃了，还隔三差五去找村干部要饲料钱。」
「骚扰村干部……」霍水仙听完一脸担忧，「我隔三差五找你帮忙，算是骚扰村干部吗？」
小陈「噗嗤」一声笑出来，「水仙姐，如果是你的话，欢迎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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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柏思骏侧过头咳嗽了一声。
小陈当即脸色发红，解释道，「你、你跟那个人又不一样，我们当然知道你的情况了。」
霍水仙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兀自十分担忧，「这么说，以后我养的鸡都不能自己家吃了？」
在她的计划里，之所以要找刘叔帮忙，是希望能顺利、合法的租到村里的林地。若不是小陈强烈建议，她其实不想要占用扶贫基金。
养鸡不仅能对外卖，鸡肉和鸡蛋也可以给孩子们吃，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小陈，如果我只是租地，不去申请扶贫基金，是不是就没有这些限制了？」
「不是这个意思，水仙姐。」小陈连忙解释，「扶贫项目是想点对点确保农户能自给自足，改善生活，不能做成一锤子买卖。我只是因为想给你提个醒儿，如果考察组问起来，你只需要说出你真实的想法就可以了。补贴虽然不多，但是能缓解你的压力，你可不要打退堂鼓。」
「那就好。」霍水仙松了口气。
「霍老师，你要养鸡吗？」江若星问。
「对！」
江若星表情恐慌，「你要养在学校里吗？」
「我要养在山上。」霍水仙心里一动，刻意引诱道，「以后，我们就能吃到自己家养的鸡了。八月份山上的栗子熟了，我们就去捡栗子做板栗烧鸡，九月份山里的蘑菇出来了，我们就做小鸡炖蘑菇，还可以摘了荷叶包起来做叫花鸡，也可以做你喜欢的奥尔良味烤鸡。这么多种吃法，你想试试看吗？」
江若星愣愣听完，点了点头，「想。」
虽然他现在已经吃饱了，可是霍水仙说的好像很好吃很有趣的样子。
「别说他想了，我都想了。」小陈咽咽口水，连忙咬了一口鹅肉解馋，嘴里忙道，「还可以养些鸭和鹅。」
小陈越想越觉得前路可期：「这可是我来桃林村参与的第一个大项目，真希望一切顺利啊！」
霍水仙也笑了起来。
柏思骏看着两人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对霍水仙的事业了解的实在太少。
晚间，霍水仙神秘兮兮的把柏思骏叫到一边。
「你讨厌狗吗？」
柏思骏摇了摇头。
「我想养只狗，你觉得怎么样？」
柏思骏稍一思考，「你想锻鍊江若星？」
「这是我综合考虑后的结果。」霍水仙解释，「小满的情况你多少了解一些，我查过一点资料，建议说可以尝试让他跟小动物接触。至于江若星……我打给了周琳，她十分反对。」
柏思骏等她说完，才道，「如果你没有经营幼儿园，那么饲养动物是你的自由。如果你明知道有人不适合和动物接触，却还要这样做，可能会引起一些麻烦。」
「我知道。老实说，我总觉得是周琳不喜欢小动物，江若星大概率是受了她的影响。我说到捞鱼抓螃蟹的时候，小孩儿的表情明显是跃跃欲试的。」
「即便事实如此，你能做什么呢？」
「我不是想插手管人家家里的事情。」说到这里，霍水仙也有些无奈，「可是我这里毕竟是农村啊。幼儿园还有户外课，我对桃桃幼儿园的办学宗旨就是『从自然中学习知识和常识。』我会经常带着孩子们去山间田里的。江若星看到青蛙都害怕，门都不敢出，之后怎么办呢？」
「他可以留下。」柏思骏言简意赅，「江家需要的是听话懂事、不惹麻烦的江若星，并不需要他克服什么心理障碍。」
霍水仙嘴角一抿，瞪向柏思骏。
「霍水仙，你已经很忙了。人的精力有限，很多事情不需要做到完美，你应该把精力放在重要的事情上。」
「什么事情？」
「比如你的养鸡场。」柏思骏快速接道，「我作为幼儿园的『正式员工』，对你的养鸡场似乎还没有『编外人员』了解的多，你可以给我多介绍一些。」
霍水仙慢慢瞪大双眼，「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嗯哼。」
霍水仙怀疑的看了他一会儿，不死心的补充道，「其实，养鸡场后期也需要一只狗看门。我只是想提前把狗养在家里，看看能不能顺便跟孩子们培养培养感情。」
霍水仙看着温顺可欺，骨子里是很倔强的人。柏思骏认识她这么久，多少有点了解她的性子。
良久。他嘆了口气。
「需要我做什么？」
霍水仙立刻笑靥如花，「我知道你为了准备大赛也很忙，不会要求你做很多的。是这样的，孩子们都喜欢吃你做的点心。我只是想把你的点心升级一下，以后不能让大家随便品尝了。」
柏思骏：「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严格的控制了制作量。」
毕竟是甜食，三个孩子对甜点来者不拒，牙齿迟早要坏掉。经霍水仙再三抗议，柏思骏最近的成品越做越少，大半还都送给了村里的人。
「物以稀为贵。」霍水仙打了个响指，「以后你的点心就是幼儿园最珍贵的奖励。江若星最喜欢吃巧克力派，等小狗来了，咱们就主打这个点心。」
威逼不如利诱，人诱不如己诱。
柏思骏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点了点头，问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霍水仙，你觉得我做的甜点好吃吗？」
「好吃啊。」霍水仙惊奇的看着他，「你不相信自己的技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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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重视她的意见，总是会根据她随口说出的想法做细微调整。
霍水仙想到这里就有些难为情，「你太听从别人的意见了，你要相信自己。要有这个自信，认为『我给你做的就是最好吃的』，得有这种觉悟才行。」
「……」柏思骏没有回应。
霍水仙看到他这样，难免有点担心。「柏思骏，你是不是对比赛有点紧张啊？放轻松一些，每个大师都会有那么一段『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时期。等耐心突破了这个阶段，你肯定能更上一层楼的。」
紧张？
柏思骏的人生没有这种东西。
「霍水仙。」
「你说。」
「你吃过的最好吃的甜点是什么？」
柏思骏的一句话，让霍水仙陷入了沉思。
沉思了一会儿，脸蛋居然还微微的红了起来。
这是想起了什么？柏思骏有些好奇。
「不是纯粹的西式甜点，有一点中西结合的感觉，我好像吃到了豆沙的味道。」
中西结合？
「现在可以买到吗？」
只要有样品，能品尝到味道，他有自信可以模仿出来。
「应该买不到了吧，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霍水仙摸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是、是一个不认识的医生送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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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集体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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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县领导到来只剩下两天时间。
刘叔上门，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讲，甚至还把村里的几位叔叔婶婶都叫了过来。
大教室一时坐的满满当当。霍水仙目光四处一扫，发现全是住的临近的人。
「快点说吧，大早上的，还要去干活呢。」
「什么事情啊，大清早就打电话。」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
座位不够，柏思骏只能和孩子们站在教室后面，他也受邀参加这场小型的村民会议。
刘叔似乎有心事，闷头吸了好几口烟。又突然意识到这是在教室，连忙掐灭了烟，清清嗓子，在众人的反覆催促中开始了讲话。
「大家都知道，水仙要办养鸡场。在这里，我有几句话要交代大家。第一件事，县里的领导来了，咱们一定要做到热心、热情。这几天，大傢伙拴好自家的畜生，不能任它们在外跑……」
小陈一边给拍照，一边悄声跟霍水仙嚼耳朵：「支书想的就是周到。」
「最后一件紧要的事。」刘叔神情严肃。「大家要是遇到了领导或者别的外人，不要提水仙办幼儿园的事情。」
「这有啥不能说的？」
「说啥？你以为人家领导能跟我们瞎唠啊。」
「水仙太年轻了。我先前上县里打听的时候，人家就觉得小姑娘吃不了苦。」刘叔解释。「要是知道她还有幼儿园，恐怕觉得不是诚心想养鸡，我寻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傢伙都别主动外处说。」
「还有这事儿？」霍水仙问小陈。
「我不知道。」小陈也是头一次听说。
「你们傻啊。」菊晓苗悄声道，「咱们申请的贫困补助，要是让人家知道你能办的起幼儿园，盖的起这么漂亮的屋子，谁能相信你真贫困啊。」
「可这是柏先生捐的啊。」小陈不解，「再说了，办幼儿园是加分项，我还在项目申请里面专门写上了这一点呢，支书肯定也看到了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菊晓苗摇摇头。
不得不说，菊晓苗猜中了部分事实。可更多的真相，就只有支书一人知道。
霍水仙听着两人的对话，隐约觉得有些问题，可是很快又被刘叔的声音打断。
「总归！你们在座的都是水仙儿的叔叔婶婶，她一个姑娘家肯回村里来过辛苦日子，咱们其他帮不上忙，这种时候不能拖后腿。」
「这讲的太严重了吧？专门把我们喊来就说这个啊？」
有住在路边的人笑道，「回去我就把屋前都收拾干净，保证让县领导走的敞亮。」
众人闹笑起来。
散会后，除了刘叔和小陈，其他人都陆续离开。
霍水仙一边听着刘叔的叮嘱，一边看着微信里唐迪毕的连环信息，只能安抚：最近真没时间招待你，再过几天。
「都记清楚了吧？」刘叔再三确认。
「记清楚了。」霍水仙点头，笑道，「叔，放心吧。真要是不行，您答应租给我地就成。我手里还有些钱，够鸡场前期投入的。」
「你这孩子。」刘叔瞪她一眼，「要不是遇到了小柏，省了你的大花费，你现在还能说大话不？」
霍水仙摸摸鼻子，接受教训。
她并非钱多，只是看大家实在紧张，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我就嘴上说说，这么好的政策，大家帮了这么多忙，我怎么也不会掉链子的。」
「知道就好。」刘叔喝了口茶，「记住了，千万别提幼儿园的事情。」
「知道了。」
「江老爷子不是还要给水仙盖楼吗？等以后楼盖起来了，瞒也瞒不住了。」菊晓苗问。
刘支书道：「你当手续那么好办啊？这旁边是人家的宅基地，虽然屋扒了，那地都是有主人的。」
「我就随口说说。」菊晓苗道，「就这么几个孩子，这院子里还不够他们折腾啊。」说着，摸摸自己家女儿，「要是都像菲菲，那是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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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菲菲听懂了自己妈妈的嘲讽，不高兴的撅起了嘴。
霍水仙伸手捏捏菲菲的脸蛋，「这两天陪着你妈妈到处跑，辛苦了吧？」
菊晓苗接受了霍水仙的提议，决定注意以后对菲菲说话的方式。并打算以身作则，做个自信勇敢的妈妈。她行动过快，第二天，就带着菲菲去别的村调研了。
菲菲摇摇头，「外婆说了，你们养鸡是为了让我和大小满吃好的，穿好的。水仙姨，你和妈妈才是最辛苦的。」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说话语气十分认真。霍水仙听得鼻头髮酸，再看菊晓苗，果然也是眼睛通红。
菊晓苗蹲下狠亲女儿一口。
江若星蹲在小满的旁边，心不在焉的玩着玩具车，时不时悄悄地看向两人。
刘叔走后，小陈留下准备上堂数学课。趁着太阳还没上来，霍水仙准备去菜园摘些豇豆。豇豆种的多，两天就得摘一次。吃不完的可以做成酸豆角，还可以晒干留着冬天吃。
「我跟你一起，在家也没事儿。」菊晓苗道。
「你跑了两天了，趁现在好好歇歇吧，以后还有的忙呢。我自己去就行。」
小陈看看几个孩子，「水仙姐，不若我们大家一起去吧！」
「啊？你也想去啊？」霍水仙摇头，「你们还要上数学课呢！小满最喜欢数学课了，对不对？」
众人看向小满。
小满躲到小陈的腿后，挡住众人的眼光。
「水仙姐姐，我和小满想去看看我们种的萝蔔。」大满仰头，目光带着请求。
自从带着大小满在院子里种了葱蒜，两个孩子的种植欲望就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教室的花池里，有几株格桑花。刚开始看不见它的踪影，现在，长得比铁线莲苗都高了。这是两个孩子种的，霍水仙一看就知道是从谁家要的种子。
开第一朵格桑花的时候，霍水仙心里有些感动：这鲜艷柔弱的紫色小花也不比铁线莲差嘛！
她有个花园梦，想在能力范围内收集各种好看的花卉，目光一直跟随着网络上各种养花达人的选择，却忽略了身边就有这么美好的存在。
「我也可以帮忙。」柏思骏说道。
「走吧，大家一起。」小陈兴奋道，「大满早就跟我说了你们的『桃桃苗圃』，让我见识见识。」
菊晓苗十分无语：「去菜园子跟去春游一样，搞不懂你们这些城里人。」
「小苗姐，大家一起干活多热闹啊。」小陈道，「孩子们比起在教室学习，更应该多出去接触大自然，这也是水仙姐的教学理念啊。」
菊晓苗说不过小陈，只能转向霍水仙，道：「这课说不上就不上了？」
「小苗姐，『课』的定义是很广泛的。」霍水仙认真解释，「咱们国家早就有无边界幼儿园了，有的学校就开办在森林里，专门带着孩子学习各种自然和农作知识。所谓的无边界，就是要打破教室墙壁的约束，让孩子在生活和玩耍中学习。」
「还可以这样？」
「嗯。我刚看到的时候也很惊奇。」
「欧洲也有这样的学校，会有老师和专业的工作人员陪伴引导学生。」柏思骏顿了顿，尽可能说的委婉，「这里条件还不太成熟。」
「我们也可以啊。」小陈道，「桃林村自然环境也很好啊！」
「柏思骏的意思是，咱们幼儿园的条件不够。」
对此，霍水仙很无奈却必须贊同，「你我都是半道出家，只能教孩子们一些通识课程和生活常识。真要带孩子们去山间野地里学习，咱们能认识多少动植物，能做好安全保障吗？」
「你已经做的很好。」柏思骏轻勾唇，「没有任何老师能懂得所有的知识，你已经在教导他们最重要的东西。」
霍水仙看向柏思骏，莫名有些害羞。
虽然知道他是个直性子，也经常夸她做的菜好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夸奖给她的感觉似乎有点不同。
小陈看看两人，心中突然有了危机感。
不可否认，他对霍水仙有好感。
水仙姐善良大方，长得好看，做饭还好吃。他从一开始毫无私心的帮忙，到被她的性格吸引，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差点忘记，水仙姐身边还有个柏思骏。
对比柏思骏的长相和气场，小陈陡然觉得自己逊了色。
「我们快走吧。」小陈打断两人的目光。
菊晓苗扫了三人一眼，突然眼睛瞪大，随后偷偷笑起来。
众人说走就走，直到出了院子，才听到江若星生气的声音。
「还有我呢！你们都要出去吗？要让我一个人在家吗？！」
江若星双手握拳，气的不轻。
哎呀。霍水仙心里嘆了一声。
「星星，你不想跟我们一起去吗？」大满拉着小满，两个人都带着可爱的小草帽。
「他肯定不敢去，地里有虫——」菲菲还没说完，立刻被菊晓苗捂上嘴。
江若星气的小胸脯直喘：这个菲菲真的好讨厌！
柏思骏走了过去。
「你、你干什么？」
柏思骏夹起江若星，大步走在前面，「走吧。」
「你放我下来，我不要去！」
「柏、柏思骏，这样没问题吗？」众人连忙跟上。
大满牵着小满，小短腿努力跟上柏思骏的步伐，扶着草帽仰头劝道：「星星，你不要怕。菜园子里有好多菜，有辣椒、黄瓜、萝蔔、还有你喜欢的西红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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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喜欢吃这些。」
霍水仙一听这话，伸手点点他脑袋，「江若星，你这么说老师要伤心了。西红柿炒蛋、青椒肉丝，你不是很喜欢吃这些吗？」
霍水仙刚开始也以为江若星会严重挑食，可惜没几顿饭的功夫，她就已经掌握了他的胃。
「那、那是因为鸡蛋和肉好吃。」江若星辩解。
「好吧好吧，纯天然无污染的土鸡蛋确实好吃。」霍水仙不戳破他，转而问道，「柏思骏，你这么夹着他不费劲吗？要不我来抱他吧，埂上路不好走呢。」
小陈当即打断：「我来！」
柏思骏停下脚步，「你来？」
「我来！」
霍家的这两块田紧靠着一片小山坡，路并不好走，众人到达的时候，小陈已经满身是汗，有些虚脱。
「别！」江若星紧紧勒住小陈的脖子，「小陈老师，别把我放下来。」
「咳咳！」小陈欲哭无泪，「江若星，你就站在这快田埂上，这草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我不要。」
「你看那么大一片长豆角，老师也要去帮忙啊。男子汉，勇敢一点，好不好？」
「……好。」
「星星，你要去看萝蔔吗？」
「不要。」
「那你在这里乖乖等我们，不要乱跑。」
霍水仙种了三长排豇豆，此刻枝繁叶茂，细长的豇豆挂的十分严实。
菊晓苗摇了摇头，「水仙，你怎么种了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准备卖菜呢！」
菲菲和大小满负责低处的豇豆，此刻，三个小孩儿手里都已经各自摘了一小把。
霍水仙有些尴尬，道：「刚开始种菜的时候太兴奋了，菊婶也劝过我，没劝住。今天尽量把嫩的摘完，等会儿让小陈多带些走。」
「啊？」小陈擦擦头上的汗，「我住在村委，不常开火。再说，我就一个人，吃不了多少。」
霍水仙遗憾的嘆了口气，「在海市的时候，哪能看到这么新鲜的蔬菜。现在居然多到送不出去。」
「县里肯定有人要，回头我发朋友圈问问看。」小陈道。
柏思骏看到山坡上的桃树已经挂了不少果实，「这些都是野生的吗？我爬山的时候见到附近有很多桃林。」
霍水仙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这是别人以前种的，现在没人打理，渐渐荒掉了。村里很多人家都种了桃树，毕竟我们这儿是『桃林村』嘛。」
说着忍不住笑道，「你看这儿是不是有点眼熟，迷路的柏思骏阁下？」
柏思骏表情一滞，而后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
当初的他以为自己掉入别人的陷进，怎么能想到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的在这里摘菜。
「这些桃子要怎么卖出去？」
「会有人来收的。」霍水仙解释，「等桃子熟了，全村的人都会上山来摘桃，那才是真正的热闹。」
柏思骏点点头，突然挑眉，朝霍水仙背后看去。
霍水仙一回头，就看到江若星紧握双手，正战战兢兢的避让着草丛，走过来。
「快走边上，我可怜的空心菜……」霍水仙心疼的扶额。
「江若星，你来啦！」菲菲惊喜的喊道。
直到江若星走近了，霍水仙才看到他脸上、胳膊上鼓起了不少红包。
江若星十分委屈：「那里的蚊子太多了。」
他一个人站在田边有些害怕，但是他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星星，你快看，我们摘了好多！」大满双手握住一捧豇豆，「你快来呀，可好玩儿了。」
江若星有些心动，「那、那我试试看吧。」
霍水仙与柏思骏对视一眼，笑道，「加油！江若星！中午回去，我给你们做新疆的拌面，就用你摘得豇豆！」
江若星仔细扫过眼前的藤叶，看中了一条细长的豇豆。
「对，从头掐断它。」霍水仙场外指导。
「咔。」
脆爽的断裂声，预示着江若星第一次成功摘下豇豆。
「你好棒！」霍水仙连忙鼓掌。
江若星看着手里的豇豆，突然高兴起来，高举道，「我自己摘得！」
菲菲撇撇嘴：她也摘了很多，水仙姨都没有夸她。
突然，菲菲看到江若星的头上，悬吊着一个乌黑的蜘蛛。她正准备开口，就见霍水仙伸手把蜘蛛扫开。
江若星看着霍水仙的手，正要抬头，就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脑袋。
「看了半天，就选了这么短的一根？」
霍水仙与柏思骏对视。
他明明语气满是嘲笑，目光却十分柔和，甚至带了点笑意。
好分裂的表演。
霍水仙笑着摇了摇头，不意外的听到江若星愤怒的声音：「我才刚刚开始！我肯定能找到最长的！」
菲菲歪着头：水仙姨和柏哥哥为什么不告诉江若星啊。
菊晓苗笑着看了两人一眼，再看了看摘豇豆摘的忘我的小陈，轻嘆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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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领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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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新疆拌面。
霍水仙在海市练过摊儿。她跟一个家里条件同样不好的同学像打游击战一般，游走在各个城管检查不到的巷口。兜里的那点积蓄，就是那个时候挣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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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摊儿是一对维族母子，母亲做炒面、拌面，儿子烤肉。他们一起躲城管，有了革命的情谊。后来，海市彻底整顿市容，一夜间，大小路边摊全部都消失了。霍水仙当时就立下志愿，要凭所学进入正规的大单位，在海市站稳脚跟。
维族母子最后还是租了店面，铺面不便宜，位置也偏，赚的自然没有以前多。但胜在稳定，也能全天经营。霍水仙还和同学专门地铁换公交的过去捧场。
天气炎热，大家胃口都提不上来。昨天刚吃了鹅，霍水仙决定今天做全素拌面。配料很简单，就是刚摘的豇豆、西红柿和青椒。
葱、干红椒一起炝炒，豇豆切段下锅炒软，下入西红柿和洋葱，调味翻炒后，加水小火慢炖。同时，霍水仙开始下面。
和面、盘面的手法是跟热艷古丽大婶偷学的，抹油醒面后，更易拉长。七八条长剂子在霍水仙手里很快变得更加细长，她双手开弓，左右绕圈，在桌上一弹，引来围观之人的惊唿。
「就是这样！」菊晓苗笑道，「我在家也试过，一抖就断了，还是你厉害！」
菲菲悄悄对大满说道：「我们一会儿也用橡皮泥做面吧！」大满连连点头。
面条过水上桌，八盘摆了一圈、中间一大盆拌菜，再加一份拍黄瓜。
「只有两个菜吗？」江若星有些失望。平常最少都会有四个菜的，而且还有肉。今天这么多人，居然只有两个菜。
霍水仙给他捞了一大勺菜，特意又加了一勺汤汁，拌好后，道，「你先尝尝。」
江若星凑近闻闻味道，含酸带鲜的香味入鼻，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霍水仙忍住笑，给孩子们拌好面。另一边，三个大人已经吃的不亦乐乎。
「水仙姐，我在拉面馆也吃过新疆拌面，根本没你做的好吃。」小陈「吸」了一大口面。
「简单炒炒拌拌，居然这么香。」菊晓苗道。
在看柏思骏，霍水仙难得见他吃的这么投入。
「你们就是干活累了。」霍水仙笑道。
「才不是，你做的真的特别好吃！没有肉都好吃！」
「真的吗？其实新疆拌面有几个必不可少的配菜，这几个配菜齐了，大火一炒，鲜香味自然就出来了。」霍水仙一说，众人放慢吃面的速度。
「西红柿、青椒、洋葱——也就是当地人说的皮牙子。」霍水仙道，「这三者可谓拌菜的灵魂，无论是荤拌还是素拌，都不可缺少。」
菊晓苗看着菲菲大口的吃着拌面，笑道，「回去我也试试看。别的不好说，这三样还不简单。」
霍水仙笑着点头，「而且咱们的西红柿特别好，外面的西红柿根本比不上。咱们种的西红柿不打农药，没有催熟，汁多肉软，一炒就出汤，味道正，酸香十足。是不是呀，江若星？」
江若星抬起头来，眼睛转了转，道，「还是肯德基的番茄酱好吃。」
霍水仙早就知道得不到这孩子的正面好评，点了点头也不在意。
江若星见她居然不再理他，迳自吃起面来，别扭半天，道，「不过你做的味道也还可以。」
四个成年人互看一眼，悄悄笑了出来。
周一清晨。
幼儿园停课一天，菊晓苗把孩子们带回家照看。
九点钟的时候，刘叔、小陈还有考察组三位领导一行人到达了霍家小院。
霍水仙泡茶时，小陈急匆匆过来透露消息，「中间那个是东林市的纪委领导，张书记。」
「啊？」霍水仙一惊，「怎么连纪委的领导都来了？」
「我和支书也吓了一跳。」小陈也十分纳闷，「听说张书记带着扶贫小组来调研，今天顺道过来的，看来省里要重点抓扶贫项目了。另外两个，年纪大点的是县里扶贫办的王科长，年轻的是小李，以前跟我一起培训过，没想到他调去扶贫办了。」
张书记在看墙上的字画。
「这些是小孩子写的吧？」王科长问小李，「什么姐姐弟弟的，不是说这家只剩下一个姑娘了吗？」
霍水仙端茶进门，刚好听到这句话。
小陈赶紧解释：「大小满的爸妈在外务工，这两个孩子没有人照顾，现在跟着水仙姐住。」
「哦？」张书记看了进门的霍水仙一眼，「亲戚吗？」
「曲林村的。」刘叔说道，「霍老婶在世的时候，在那边有认识的人，听说两个孩子没人照顾，就接过来了。」
「这怎么能行？」王科长皱眉道，「现在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是宝贝，就这么随便把人带过来了？联繫他们父母了吗？」
刘叔一听，连忙道：「联繫过了，这事儿曲林村的老宋也知道。那对父母不是人，谁都不要孩子，两娃儿大伯也不愿意管。王科长，你是没有看到，那两个孩子……」
「那也不能私自把人带过来。」王科长打断刘叔。
「领导。」霍水仙开口，「我奶奶把大小满带过来的时候，虽然没有联繫到他的父母，但是是经过孩子大伯同意的。如果您担心，我可以去补办领养的手续。」
「你有能力收养两个孩子吗？」张书记问。
霍水仙毫无畏惧的对上张书记的眼睛，认真道，「我年轻，也能吃苦，家里还有几亩地，只要勤快一些，再做些小生意，不至于养活不了两个孩子。大小满就像我的亲弟弟，我不一定能给他们很优渥的生活，但肯定不会让他们挨饿受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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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书记听她说话字正腔圆，条理清楚，问道，「你上过大学吗？」
霍水仙一滞，「没有。」
王科长顿时露出不贊同的神情。
刘叔注意到他的表情，连忙道，「水仙打小就聪明，上高中的时候，年年县里第一！后来是老婶子病了，这孩子倔，才不肯去上学的。不过她在海市学了好几年厨师，一手饭菜做的可好了！」
张书记有些意外，王科长却似乎不太相信。
「你们家院子翻修过吧？这两年人工水泥涨价涨得高，花了不少钱吧？」
王科长嘴上问着，心里有些得意。
在扶贫办工作这么久，他见多了想薅政策羊毛的癞子。这次桃林村的项目一报上来，他就觉得不靠谱。一个女娃回村里养鸡，说出去谁信，看这家条件也不像差的。
「王科长，这个是别人捐建的。」小陈道。
「捐的？」王科长失笑。
正说着，柏思骏爬山归来。
堂屋气氛有些尴尬，柏思骏却丝毫没有感知。他进门后朝刘叔稍一点头，见自己的老位置被人占领，就换了个地方，安静的坐下，看起了书。
王科长疑惑的看向小陈。
「这就是捐款人！」小陈连忙介绍，「柏先生，你回来的正好。这是市里的张书记，这位是扶贫办的王科长，这位是小李。」
柏思骏起身，举止矜贵，「你们好。」
霍水仙看着柏思骏不寻常的言行，心里十分迷惑。他虽然平常话也不多，但还是温和有礼的。怎么今天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简直像是初次见面那天的样子。
刘叔也是一愣，向张书记解释道，「小柏来桃林村旅游，迷路受了伤，是水仙和老菊家那口子救了他，把人带回来的。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二话不说，就出钱翻修了屋子。」
「哦？还有这样的事？」张书记显然很有兴趣。
「小柏租了水仙的屋子，现在就住在村里。」刘叔道。
「这像什么话？」王科长皱眉看着柏思骏，再看看霍水仙，一脸不贊同。
柏思骏见状露出不悦，「我付了租金，不能住在这里吗？」
「柏思骏。」霍水仙不知道柏思骏在演哪一出，想制止他。
「小柏，对吗？」张书记笑着打断几人，「我听你说话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为了旅游专门住在桃林村，看来工作时间比较自由。」
柏思骏点头，「我正在休假。」说着取出名片。
霍水仙惊奇的盯着那张小卡片，她居然不知道他还有名片！上面会写些什么？
小李接过名片，递给张书记。王科长凑近看了一眼，念道，「『矿池信息』副董事长。」
王科长先是一惊，而后上下扫了一遍柏思骏，「副董事长啊？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应用软体和大型场所数位化信息系统的开发，还有大数据平台的建设、数据存储容灾以及后续的信息技术服务。」
柏思骏语调平淡，那些绕口的词彙连贯而出，让他看上去像是个冷漠的都市it精英。
霍水仙震惊之后心里忍不住吐槽：我信你才有鬼！什么信息技术董事长，她连电脑都没见他开过！
「矿池信息……我好像在哪儿听过。」小李有些不确定。
柏思骏勾唇，「公司正在发展阶段，上市后，你可能会了解的多一些。」
「小、小柏啊，你还是董事长啊？」刘叔显然也被吓到。
柏思骏轻笑，没有回答，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小陈看着他，心里的失落再次加深。
「年轻有为，好啊！」张书记笑着收好名片，「屋里看不出天地来，走吧，小霍，你带我们四处转转，顺便把你的计划讲一讲。」
「好的，张书记！」霍水仙连忙点头。
临出门，霍水仙回头看了柏思骏一眼，刚好看见他挑眉，朝自己比了个ok。
王科长虽然不招人喜欢，但作为扶贫办的负责人，深耕一线，确实对各项基础工作都有深入的了解。他提的问题个个都很实际。霍水仙早就做好了准备，虽不至于对答入流，但都讲出了自己考察和思考的结果。
最后，她拿出了自己计算好的投入产出草稿。
「我谘询了朋友，还跑了几个养鸡场。综合了一下花费，您看。我打算前期买500只鸡，我们技术不行，现在最好买脱温鸡，现在市场价格差不多4块5一只，这里要2250块钱，一个月的饲料费差不多1500左右……」最后，她说道，「养鸡最重要的是销路，我现在也不敢养多，刚开始也做好了亏损的准备。但我肯定不会半途而废的，我既然想拿县里的政策，肯定就会好好干的。」
讲到最后，王科长已经彻底打消了心里的嘀咕。
扶贫不是送钱，不做一锤子买卖。更不是为难人，不允许人失败。谁做生意能一帆风顺的？这姑娘都准备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嘴上，他还是说道，「县里有过扶贫养鸡的经验，都知道这是门辛苦生意。别人就算了，你一个清清爽爽的姑娘家，听说还有门手艺，不如去县里找份工。」
「我喜欢桃林村。」霍水仙道，「我也不怕苦，对我来说，心安才是最重要的。我奶奶以前常说，只要有土地在，我们就饿不着。我自己种菜、养鸡，自给自足，一点也不比在城里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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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张书记点头，拍拍王科长的肩膀，「扶贫要扶心，心有干劲，有希望，人就穷不起来。年轻人肯回村里是好事，依我看，这不能叫扶贫了，这叫创业。」
霍水仙连忙点头，深有此感，「我会努力的，努力对得起政策的扶持，早日做强做大，回报社会。」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王科长瞪她一眼。
众人都笑了起来。
小陈松了口气，看着霍水仙，也露出笑容。
众人下山，又绕道去了霍水仙的菜地。
张书记最喜欢这些，「这菜长得好，我老家也有地，我以前也帮家里种过菜。我们这一代人血液里就流淌着对田地的感情，看到这土地、看到这菜园就有种亲切感。」
霍水仙笑着点头。
「可惜啊。」张书记道，「我儿子这一辈就不懂这些了，他时常跟我念叨着学习压力大，以后想回农村养老。我趁他假期带他回去过，他连就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说着，嘆了口气，「『我们无论多么嚮往乡村情调，都不敢落脚乡村的真实生活。我们连乡村里的一株草都不认识。』」
众人觉得张书记最后一句话稀松平常，霍水仙却勐地抬头看向他。
张书记问，「你知道这句话？」
「嗯。」霍水仙点头，「这本书我看过。作者生活坎坷，却一直勇敢向前。她的文字充满灵性，我很敬佩也很欣赏她。」
张书记看了她一会儿，笑道，「你也可以尝试写自己的故事。」
霍水仙愣住。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气氛安静下来，小李见状说道，「书记，别说您儿子了，我也花了好长时间才分得清韭菜和麦苗。」
「我也是。」小陈摸摸脑袋。
「你们这些驻村的年轻干部，早晚能分清这些。但是能分得清韭菜和麦苗不是重点，重点是能深入到一线去吃苦，也能站到高处去发现风向。以你们所学来引导改变，这才是人才下乡的意义，也是乡村落后的最根本解决办法。」
小李和小陈连连点头。
霍水仙听后也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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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论多么嚮往乡村情调，都不敢落脚乡村的真实生活。我们连乡村里的一株草都不认识。』——出自新疆阿勒泰作家李娟的《走夜路请放声高歌》，这本书的每个故事都令人感动。
第二十七章 滴哔滴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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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考察组，刘叔和小陈也告别回村委。
霍水仙一个人往回走，脑子里时不时地想起张书记的话。
「你也可以尝试写自己的故事。」
她应该试试吗？
回到霍家小院，菊晓苗早已经等了许久。
「感觉怎么样？」柏先生什么也没说，害她只能自己瞎猜。
「挺好的。」霍水仙淡定道。
她看向一旁正在看书的人，「柏思骏。」
柏思骏静静等她下文，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起身递给了她一张小卡片。
霍水仙看了半晌，「……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你不要介意。」柏思骏观察她的表情。
「我没有介意。」霍水仙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咱们是朋友，我也把你当做幼儿园的一份子。你下次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
他刚才的言行实在出人意料，甚至还临时多了个从未提过的职业，让她差点不知道如何应对。
「我并不想刻意迴避任何人。」柏思骏道，「这么做，不是完美的解释了我的身份？」
人都有好奇心，恰当的高傲和冷漠，会让他们不敢随意靠近。
霍水仙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那你真的是副董事长啊？」霍水仙晃晃手里的名片，「你不是学的金融吗？还是个甜点师！你到底有多少身份啊？」
菊晓苗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董事长？」
「大学的时候，几个中国的校友联合创业，我投入了部分资金。」柏思骏解释道，「只是名义上的董事，我并没有参与公司的管理运作。」
他说的很简单，霍水仙却知道肯定不一般。
「柏先生还投资过公司啊。」菊晓苗听了半耳朵，就笑道，「那你能不能也投资投资我们的养鸡场啊。」
霍水仙偷笑，两人只是开玩笑，没料到柏思骏认真的说：「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别！」霍水仙连忙打断，「我们已经有董事长和总经理了，没有你的位置了。你还是安心准备甜点大赛吧。」
菊晓苗连忙点头，她们的这点小生意可不敢让这尊大佛来掺和。
「确实想过。」柏思骏道，「思考之后认为，如果我是你，也会优先选择政府资源。有了前期的对接，保持好联繫，之后可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大概就是商人的思维了，霍水仙心道。
「好！」霍水仙拍掌，「无论如何，咱们终于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明天就能开始整地了！」
「就这么办。」霍水仙点头。
「你在家给孩子们上课，剩下的事儿我去找支书就行。」菊晓苗道，「四个孩子在家里玩了一上午，吵的我头疼。」
霍水仙不大相信，道：「小满肯定不会，大满也闹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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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菲！江若星！这俩孩子，一个顶俩。」菊晓苗笑道，「上回他们俩打架，我还怕以后处不好，今儿就玩到一块儿了。」
「只要家长不过分干预，小孩子之间的矛盾是很容易化解的。」
「你说的对。」
柏思骏轻抬眉，似乎不同意这种看法，不过最后什么也没说。
「对了，过两天我有个朋友要来。」霍水仙突然说道。
「谁啊？」
「唐迪毕，初中跟我一个班，还来村里玩过。不过高二的时候，她们一家搬到别的省了。你有印象吗？」
「好像是有个跟你很要好的小女孩儿。」菊晓苗回忆着，「对！我想起来了，话多，嘴还特甜。见到我妈喊阿姨喊得特别亲！」
霍水仙忍笑，「对，就是她。」
「这么久了你们还有联繫啊。」菊晓苗有些羡慕。真好，她在县里也有一两个同学呢，可惜大家都没有什么往来了。
唐迪毕下午到东林市。霍水仙要去接人，柏思骏很自然的充当起了司机。
江若星知道他们要去市里，吵着也要去。可是这趟他们是去接人，并不打算久留游玩。最后经过友好协商，以带肯德基为条件换他安静在家。
上车系好安全带，霍水仙对柏思骏感到有些抱歉，「又要麻烦你了。」
他看她一眼，道，「很乐意为霍董服务。」
霍水仙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会开车吗？」柏思骏问。
「会。」于生存有益的技能总得学一学。「可是考证之后就没有开过了。」
「最近可以练一练。月底我去海市比赛，之后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三天左右就会回来，车留给你。」
柏思骏交代的太过自然，以至于让霍水仙有些恍惚。稍一顿，她问道：「柏思骏，你找到你的答案了吗？」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
「这次比赛，李慕棋也会参加。」
「那个世界第一？」
「嗯。」柏思骏道，「赢了他，那就是找到了答案。」
要是没赢呢？
霍水仙没有问出口，柏思骏却好像听到了她内心的想法。
「要是输了，你们就要继续试蛋糕。」
霍水仙被逗笑，这心态不错。
可是问题又饶了回来。
柏思骏可以留在这里多久呢？如果一直没有答案，他难道要一直留下来吗？等菲菲和大小满陆续上了小学，幼儿园可能就倒闭了。到时候岂不是就剩下他们两人……
等等，就剩下他们两人？！
「柏思骏，我的幼儿园可能只有大小满他们一届学生。」
「所以？」
「之后他们可能会去镇上或者县里上小学，……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柏思骏反应了一会儿，勾起嘴角，「霍水仙，你在想什么？」
「什么想什么？」霍水仙连忙坐正，「我什么都没有想。」
又过了一会儿，霍水仙还是忍不住问。
「你父母都在海市吗？」
「我母亲一年前去世了，父亲在美国。」
「啊，对不起。」
「没关系。」
停了一会儿，柏思骏轻轻道，「我以为你对我毫无兴趣，还想知道什么？」
这话说的，怎么感觉怪怪的。
「你爷爷也在美国吗？」
「他在法国，在我十五岁那年去世了。」
呸！ 霍水仙简直想打自己一耳光。
「爷爷去世后，我就去了美国，和我父亲一起生活。」
霍水仙点点头，「法国，那应该是个挺浪漫的地方吧。你们住在哪儿？」
「三岁以前生活在巴黎。」柏思骏道，「我奶奶去世后，爷爷把公司交给父亲，在南部乡下买了一片庄园，带我搬去了那里住。」
「庄园？」霍水仙被吸引，「是有古堡、有葡萄园的那种庄园吗？」
「嗯。」
「真棒啊！」霍水仙羡慕道，「竟然有古堡！」
「应该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古堡。」柏思骏笑道，「知名古堡的维护费用远大于购买金额，除非有特殊的目的，一般人不会购买。」
「那也很棒了，居然还有葡萄园，你们会自己酿红酒吗？」
「会。」见霍水仙对此充满兴趣，柏思骏也愿意多说几句，「我爷爷虽然在法国经商多年，但一直很嚮往小时候在中国的生活。他在庄园里种菜养鸡，葡萄成熟的时候，还会要求我和工人们一起採摘。」
「难怪。」
「什么？」
「难怪你对农村生活接受度这么高。」她早就疑惑了，明明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怎么好像一点也不嫌弃她的农家小院。
柏思骏笑了笑。
「你会酿葡萄酒吗？」
「记得一些步骤。」
「我看过一部外国电影，说酿葡萄酒的时候，会让少女光脚进去踩，你们也是这样做的吗？」
柏思摇摇头，道：「我们是用机器压榨。爷爷在世的时候，会僱佣工人採摘，现在已经全部换成机器採摘了。我家的葡萄园并不大，成品不外售，仅供家人和朋友享用。」
霍水仙点点头。
两人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聊过天。这一路聊下来，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柏思骏：十几岁的他会贪玩逃课，会偷偷开车去钓鱼，还会因为成绩太差被罚去摘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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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鲜活调皮的模样，与现在温和矜贵的柏思骏判若两人。
她悄悄偷看他一眼，本能的感觉到，柏思骏似乎有些抗拒提到自己的父亲。同样的，他完全没有提过自己母亲的事情。
东林南站3号出口。
唐迪毕推着一个超大的行李箱，边走边发信息。
解套的南派传人：我出站了。
消息刚发出去，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迪毕！」
唐迪毕抬头，就看到牛仔配短袖、一身利落打扮的霍水仙，连忙挥手，「水仙！你！你是不是又瘦了！」
「没有没有。」
「谁要听你说这个，你应该礼貌性的问问我是不是也瘦了。」
霍水仙捏捏她的胳膊，「我眼睛没问题，问这个多伤感情啊。」
唐迪毕瞪她一眼，突然瞄到不远处的柏思骏，小声道：「成熟又天真？」
「什么？」霍水仙一时反应不过来。
「矛盾又神秘？就是那个……哎呀，你掐我！」
「哈哈哈哈。」霍水仙尴尬的对上柏思骏询问的眼，「咳！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唐迪毕——」
「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唐迪毕！」霍水仙哄孩子一般应付的点头，「这是柏思骏，是、是我们桃桃幼儿园的甜点师！」
听到这个奇怪的介绍，柏思骏轻轻皱眉。
「嗨！你好！」唐迪毕连忙挥手。
不得了，这位帅哥真是要脸有脸，要腿有腿。
「你好。」柏思骏轻点头。
「那我们走吧，饿了吧？是想在市里吃，还是垫几口回家再吃？」霍水仙主动拉过行李箱，下一秒，就被柏思骏自然的接了过去。
「当然是回家吃咯！」唐迪毕看到这一幕，心里窃笑，挽过霍水仙的胳膊，「有你这个大师傅在，我还怕捞不着好吃的。饭后说不定还有甜点呢，对吧？」
霍水仙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
看玩笑，她可不敢使唤柏思骏。
「心情这么好？」霍水仙连忙转移话题。
「见到你肯定高兴啊。」唐迪毕嘴甜数年如一日，「不过确实有好事发生。哈哈哈哈，容我笑一会儿，哈哈哈哈，我解套了！」
「什么解套了？」
「股票啊！」唐迪毕拍拍行李箱，「不仅解套，还狠赚了一把，喏，给你买的礼物，还有孩子们的。」
「你又乱买东西！」
「这是我自己的钱买的。」唐迪毕义正言辞，「难得解套，不狠狠消费一把怎么行，我这是促进国家经济。」
霍水仙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站内餐饮区打包了江若星心心念念的肯德基，三人一行返回桃林村。
唐迪毕的到来，让柏思骏彻底沦为了司机。他听着后座两人叽叽喳喳的声音，透过后视镜看到霍水仙笑的泛红的脸，突然觉得，偶尔这么吵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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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聊聊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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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家的孩子呀？哎呀，软乎乎的，这皮肤手感……这种小可爱，我能一口吃一个。」
唐迪毕双眼冒心，忍不住伸出魔爪。
「放、拍、喔！不、要、蒻、喔、的、远！」江若星一个没留神，被揉个正着。小嘴被迫嘟起，口齿不清。
霍水仙连忙拉开好友，「这是江若星，幼儿园的新学生。」
「下一个！我可爱的大小满呢？」唐迪毕恋恋不捨的收回手，突然一愣，「新学生？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说来话长。」
周琳的身份特殊，所以霍水仙一直未曾主动与好友谈起。唐迪毕得知真相后，居然也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比起明星，还是在资本市场冲浪的各路大v们更能吸引她的注意。
南省人喜爱腌货，做法大同小异，但各个地方总归会带点自己独特的风味。唐迪毕自搬家之后，再也没有回过桃林县。这次来之前就提前点菜，想吃本地的腊肠腊肉。这可难为了霍水仙，只能临时去邻居家「借」一些。
「好吃！」两碗饭下肚，唐迪毕十分满足，「我决定了，水仙，晚上咱们去逛夜市！先去一趟学校边上的小吃街，我可想死它了！」
吃完中饭，就安排起晚饭，这很唐迪毕了。
「夜市哪里不都有？各个地方的夜市美食重合度不说百分百，百分之九十五得有了吧。」
「这怎么能一样！霍水仙，你变了，你原来特别懂我的，果然距离产生问题。我去小吃街难道只是为了吃吗？我是为了……」
霍水仙伸手打断她，「为了寻找你失落的青春。知道了，陪你。」
她晚上的时间向来安排的紧凑，不过唐迪毕来了，怎么也得满足她的需求。
「哼。」唐迪毕有些得意。眼睛一转，看到了一旁的柏思骏，「柏先生，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啊？」
柏思骏摇了摇头。
这反应不对啊，唐迪毕心里一紧：小情侣不是应该想在一起粘紧紧吗？
「我要去！」江若星大声说道。
「我也想去。」大满慢慢举手。
霍水仙正想答应，就被打断。
「太晚了，你们明天还有课。」柏思骏看了两个孩子一眼。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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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老师才是我们的老师！」江若星反驳，「她说我们可以去我们就可以去。霍老师，我们想跟你一起去！」
「跟着去只能开心几个小时，但是接下来的一个月你都吃不到甜点。」柏思骏淡定道，「你们可以自己选择。」
两个孩子对看一眼，大满有了决定，道：「星星，我想吃甜点。」
江若星不甘心，悄悄地对大满说：「我们可以在县城里面买，我妈咪说了，她已经给过霍老师钱了，我可以买任何我想吃的。」
「悄悄地」声音有些大，在座的人都听到了。柏思骏看向霍水仙，等着她的决定。
「其实跟着去……」霍水仙话还没说完，就被唐迪毕捏了捏腿。
「柏先生说的对，这是大人的时间，你们不准去。」唐迪毕说完，还冲江若星扬了扬眉。「有小朋友要跟着去，那就要让我揉脸三百、不五百下！」
五百下！他的脸会肿的！江若星听完明显迟疑了。
霍水仙看到这里，不禁错愕。
江若星这个孩子，脾气倔，有主见。时不时还会冒出些不符合他年龄的惊人之语，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唐迪毕唬住。
难道打败幼稚的最好方法就是比他还幼稚？
开着柏思骏的车，唐迪毕忍不住吐槽。
「你肯定都没注意这是什么车吧？低调有钱人果然都有着相同的选择，言情小说诚不欺我。」
霍水仙尚对先前的事情有些不解，「柏思骏为什么不让孩子跟着我们去啊。」
「傻啊你，小鬼跟着，咱们还怎么玩？」唐迪毕看她一眼，「水仙，我已经看到你们的未来了，慈母严父无疑。」
「咳！」霍水仙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唐迪毕感慨道：「温暖乡村小芙蓉，冷峻都市大boss。殊不知小芙蓉人暖心却冷，大boss才是真正温柔体贴男。这是什么带感的剧情。」
霍水仙任由她自由发挥，瞪她一眼后倒是有了另外的关注点。
「你怎么知道他是大boss？」
「随口一说嘛。」唐迪毕惊唿道，「我不会说中了吧？他真是什么霸道总裁、身价不菲？」
「霸道倒是没有。他有好多的身份，身价不菲应该是真的。」霍水仙点点头，道：「迪毕，你怎么对柏思骏这么感兴趣？」
「我明明是对你感兴趣！这次见到你，明显感觉你的气色好了很多。也不知道是桃林村养的还是爱情滋润的。」
爱情？霍水仙微微皱起眉，「你可别越说越没谱了。柏思骏是刚认识的朋友，你私下开开玩笑还行，千万别真闹出什么尴尬的事情。」
没有吗？
唐迪毕有些不信。
「水仙，你不会到现在还记着你的长腿医生叔叔吧？」
「唐迪毕！」
「就是对不对！」唐迪毕立马说道：「我老早就怀疑你为什么一定要回桃林村，不光是因为大小满，也是想回来找找你的初恋吧？」
霍水仙抿嘴，不再说话。
「就一面之缘而已。」唐迪毕真的不懂，「他也是机缘巧合刚好碰到，说不定人家当时就已经结婚生子了，你何必……」
「迪毕。」霍水仙道，「我没有什么想法。即便曾经有，那也只是青春期不成熟的心里萌动。如果能再见他一面，我肯定要表达感谢。其他的，我也不会做什么。」
唐迪毕闻言撇撇嘴。要是男未婚女未嫁的，做点什么也是可以的。
到了县城，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县中学的孩子们还在上课，旁边的窄巷里，各式各样的小摊贩已经提前摆了出来。
「这条街真的还在啊。」唐迪毕感慨，「看到这画面感觉就跟昨天似的。」
霍水仙笑了笑，没有说话。
窄巷就那么几百米长，老摊贩退了，自有新人补上来。人的记忆有时是一滴水，有时又是一条河。更多的时候，连自己也分不清。
「胃还没准备好，咱们先逛逛。」
商街没变，学校却已经大变样了。桃林县中学，也就是县一中，在这几年陆续为市重点中学培养了不少优秀的学子。在东林市在几县中学中，已经隐隐成为龙首。一中前年已经彻底废除了高中部，意在着重打造重点中学。
同时，学校管理和安保都已经加强，霍水仙和唐迪毕这样的老校友自然也无法再次进去追忆过往。
桃林县不大，南北真走下来也就是两个小时的事情。两人边聊边逛，不知不觉就已经六点多。
「你不会是特意想来感受这种人挤人的感觉吧？」霍水仙小心避开推着自行车的学生说道。
「那当然了，空荡荡的小吃街有什么意思。」唐迪毕有点兴奋，「跟年轻人挤在一起，感觉我都年轻了。」
「阿姨，麻烦让一下。」
青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两人自觉让开一条道。
「我觉得不行。」霍水仙摇摇头，「你已经有了『阿姨』的自觉，恐怕回不去了。」
唐迪毕愤怒：「接下来如果没人拍我肩膀，喊我『美女，让一让。』我是坚决不会让的！」
当然不会有人这么喊。
当年笑着喊她美女，让她让一让的少年郎已经扎根在大洋彼岸，要为灯塔国做一辈子的贡献了。
唐迪毕中午吃的太多，兴奋头上买了一堆小吃，却连一样也没有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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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大包小包去逛夜市，有瘦弱老人在偏僻的位置摆套圈。礼品全部是迷你的塑料小玩具、原子笔这样让人激动不起来的东西。
霍水仙掏出身上仅有的几十元现金跃跃欲试，很快就挥霍完毕，无功而返。笑眯眯的跟老人家聊了几句，末了，还把手上未拆开的食物，一股脑送了出去。
唐迪毕在一旁看着她，突然就笑了起来。
「霍水仙，你这个人呀。明明自己过得也不怎么样，还老是容易心疼别人。」
霍水仙笑道：「帮人家开个张嘛。」
「心软，性子还倔。」唐迪毕道：「要不是你这么倔，咱们恐怕还没机会成为朋友。」
两人初中的时候，国内某地发生了一场灾难性的地震。报导铺底盖地而来，全民都积极捐款。班主任诉说完灾情，通知捐款任务的时候，唐迪毕正红着眼睛和同桌说着新闻上看到的惨景。众人纷纷讨论起来，没有人注意到，教室第一排的霍水仙默默低下了头。
「咱们以前都没在班里说过话，你第一次找我说话居然是想要我手里的矿泉水瓶子。」
霍水仙有些羞涩：「瓶子进了垃圾桶，我肯定就抢不到了。」
「当时真的吓了我一跳。」唐迪毕回忆道，「我看你拎着一小袋矿泉水瓶子，还傻傻问你要干什么。」
霍水仙温柔笑笑。
她自初中开始住校，暑假的时候回村里，早上起来从来都看不见奶奶的身影。奶奶三四点就要起床，推着板车去镇上摆摊卖菜，顺便卖卖自己编的竹筐。冬天的时候，就会去卖烤红薯。
她不可能张口要钱用来捐款。
唐迪毕接着说道：「我们家前年扩厂，结果资金鍊出了点问题，我爸妈带着我四处求人。我以前跟那些人家的孩子也是朋友，最后居然要上门求帮忙，当时真的觉得好丢人。之后，我突然就想到你了。初中生不懂事，应该是最死要面子的时候吧，我越想越觉得，你得有多么强大的心脏才能在那么多的同学面前去捡瓶子。」
霍水仙还是笑笑没有说话。
唐迪毕嘆了口气，「我当时被你震撼，整天缠着你，要做你的好朋友。结果你除了拿瓶子的时候给个笑脸，说声『谢谢』，平常完全不找我讲话。」
霍水仙这下笑不起来了。
「你这样说显得我很势利。」霍水仙说完，小声道：「我那个时候思想不成熟，所以……」
「我知道。」唐迪毕道，「你以前除了回答问题，从来不在班里说话。独来独往，像个游侠。谁能想到，如今能说会道，居然还做了祖国花朵们的老师。」
「是啊。」霍水仙也很感慨，「命运真的很神奇。」
「这样说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对长腿医生叔叔念念不忘了。」唐迪毕突然明白过来。「其实事情有两面，就像天才的另一边是疯子一样。像你们这种心理素质强大的人，其实也最脆弱。长腿医生刚好在你要跨出那条界限的时候拉了你一把，所以你才对他难以忘怀吧。」
是这样吗？
霍水仙问自己。
是这样吧。
不然。她怎么从来不敢承认，她其实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的每句话。
「你刚才是打算跳楼吗？」
「你是我见过最可爱、最勇敢的女孩子！」
「你以后一定会拥有最美好的未来。你会有你亲爱的丈夫、可爱的孩子，你每天都会感到特别幸福、快乐。过来，别让他们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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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是爱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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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的房间东西不多，但干净整洁，看上去很。
洗过澡后，唐迪毕呈大字型趴在她的床上。
「舒服。」唐迪毕翻滚一圈，看了一眼崭新的空调，「来的时候真担心看到破破败败的农家小院，我眼泪都准备好了，没想到旧是旧了些，五脏俱全嘛。」
霍水仙擦拭着头髮，笑道：「这都要感谢柏思骏。」
「啊？」唐迪毕爬起来，「都是他买的？」
「当然不是。」霍水仙起身，取下一本书递给唐迪毕。
「《贫穷的本质》？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柏思骏送给我的。」霍水仙道，「很有启发意义的一本书。」
「讲什么的？」
「两个经济学家去调查穷人为什么贫穷，然后写成了这本书。」
「穷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没钱啊。」唐迪毕觉得答案这么明摆着的问题实在没必要写成书，还写的这么厚。「所以呢？你得到了什么启发？」
「这本书让我知道我其实没自己想的那么穷，我可以改变。」
「哈？」
「主要是柏思骏给我传达了一些观点，我觉得很有道理。」
唐迪毕充满兴趣，「说来听听。」
「他说，我应该充分运已有的金钱，努力保全优势。」
霍水仙边说边回忆起来……
今年的夏天热的早，霍家的两台旧电扇，尚能应付当前的气温。可是柏思骏只忍受了一晚吱呀作响的老机器，第二天就准备去买空调。霍水仙自然不能让他出钱，想想后面还有的热，咬咬牙添置了两台。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没买的时候踟蹰不前，买完后只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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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看着她一路乐呵呵的，也忍不住微笑。
「柏思骏，你有过什么特别想买但是一直没买的东西吗？」
「没有。」
「那你真是少了很多快乐！」霍水仙笑道，「不过对你来说，凡是钱能解决的应该都是小问题吧。」
柏思骏看她一眼，「不只是我，这适用于大部分人。」
「怎么可能？」霍水仙不相信。「没钱就应该是大部分人的最大问题了吧。」
「前提是，分清什么是『问题』，什么是『欲望』。」
霍水仙思考了一会儿，道：「你说的虽然有点道理，但我还是不能完全认同。生活中的问题实在太多了，能全部解决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大部分人还是会挣扎犹豫，选择优先去解决哪一个吧。」
「所以需要合理的决策。」
「老实说，我现在很开心，但内心还是觉得有点忐忑。」
一下子添置两台空调，好像有些过分了。霍水仙长嘆了一口气，转而振奋道，「我一定要把养鸡场开起来！努力赚钱，争取不再为买需要的东西而犹豫不安！」
「你的做法很对。」柏思骏道，「我认为你应该利用好现有的积蓄，保全自己的心态优势。之后，再想办法去开源。」
「心态优势？」
柏思骏点点头，「年轻、健康，这是你现阶段最大的硬体优势，这很重要。但是心态优势同样重要。」
呃……霍水仙眨眨眼。她是年轻健康没错，但这话听上去怎么不太顺耳？
「如果你陷入金钱的焦虑，你的所有行为决策都会受到这种思想的控制。从心态上脱离贫困，站的高一点，你可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霍水仙有些煳涂。
看她不理解，柏思骏决定说的直接一些，「比如你现在的情况。你不仅需要从事体力劳动，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思考和规划。那么我认为，保障睡眠和营养，是你需要解决的最基础问题。」
霍水仙点点头，这个她理解。
「这里有一个关键点。」柏思骏道，「购买空调，不会严重影响你的生活。一方面，它让你休息的更好。另一方面，它带有激励性质。『一点儿希望、保障及安慰，可以成为一种强大的激励措施。』想想你刚才说的，为了以后能自由的购买东西，你打算努力赚钱。」
……
霍水仙扬了扬手里的书，道：「然后他就送了我这本书，还打算帮我定制一个理财计划。我就那么点家底，理什么财啊。你都说过了，我不适合投机。」
唐迪毕听完摸摸下巴，「听上去有点心理学的意思，这个柏思骏到底是何方神圣？」
霍水仙耸耸肩。
次日清晨。
「柏先生，你回来啦！这种天气还要每天去爬山运动啊？」唐迪毕十分热情的上前打招唿。
空仓的日子，唐迪毕向来是要睡到自然醒。桃林村的夜晚漆黑安静，实在好睡。今早醒来，孩子们已经开始上课，柏思骏也早已经出门。
「嗯。」
大佬就是大佬，居然这么自律。唐迪毕在心里暗道。
「水仙也上山去了。我也想跟着去来着，她让我在这里当老师。」唐迪毕指了指教室里的几个孩子。
柏思骏点了点头。
唐迪毕看着他的背影，愈发觉得这是尊低调沉稳的真神。
「柏先生，早上水仙给我看了你的名片……」唐迪毕紧张道，「你真的是『矿池信息』的副董事长啊？」
柏思骏回头，「你知道『矿池』？」
「嗯！」唐迪毕连忙点头，「我堂哥经常提起这家公司……」
霍水仙回来的时候，柏思骏和唐迪毕坐在院子的树下，正在说着什么，唐迪毕连连点头，表情又是惊喜又是崇拜。
霍水仙看了眼教室，走了过去。
柏思骏：「下午会有人给你发一份计算机安全学术交流会的邀请函——」
「你们在说什么？」
「水仙！」唐迪毕兴奋的跳起身扑过来，「你怎么才告诉我柏大佬的存在！」
「什么？」
「我给你说——」
「不是要休整林地吗？」柏思骏打断唐迪毕，「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霍水仙点点头，「刘叔听说我朋友来了，把我赶回来了。」
「那中午的饭还是你做。」
「好。」
唐迪毕左右看看两人，对柏思骏道：「大佬，你还会做饭啊？」
「对啊，我忙得时候都是柏思骏做，不过他只会做西餐。」霍水仙道，「现在我得空了，你想吃什么，可以点菜了。」
「你、你！」唐迪毕颤抖着手指向霍水仙，「你难道原本打算让大佬给我们做饭？我何德何能！」
霍水仙不解：「什么大佬？」
唐迪毕屏住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背靠金山种地，果然是你，霍水仙。」
什么金山？这姑娘是怎么了？
霍水仙疑惑的看向柏思骏，后者摇头表示不知。
「水仙姨，我已经拼出小狗了！我第一个拼出来的！」菲菲探出头。
「时间已经到了，我们该下课了！」江若星探出头。
「水仙姐姐，今天下午可以吃柏哥哥做的小蛋糕吗？」大满探出头。
「……」小满漏出半个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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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孩子排成一排，趴在窗户上。
唐迪毕一把搂过霍水仙，道：「多可爱呀！国家鼓励生三胎，但我要求你努把力，保三争四！」
吃过午饭，唐迪毕帮霍水仙一起洗碗。
「真的不用你帮忙。」
「那怎么能行，我不会做饭，还不会洗碗啊。」唐迪毕擦了擦汗，「我算看出来了，你们家这小院儿不简单。大佬都得帮忙扫地干活，我哪能这么干坐着。」
「你为什么叫柏思骏大佬啊？」霍水仙道。
「谁让人家是真大佬。」唐迪毕放下手里的碗，认真的看着霍水仙，「水仙，我收回之前说你不适合炒股的话。你很适合，你最适合。之后大佬要是再提帮你理财什么的，你可千万别拒绝。」
「为什么？」
唐迪毕看看窗外，凑过去小声道，「柏思骏身家雄厚，资源圈广，随便给你透露个消息，都够你赚的了。」
「他给你透露什么消息了？」
「没有。」唐迪毕摇摇头，「他跟我说，作为公司的管理层，并不知道股价会怎么走。」
「他们的公司不是没有上市吗，就已经有股价了？」
「你还知道他的公司要上市啊！」唐迪毕惊唿，「那你都不惊讶吗？你知道他这种创始人级别的身价能暴涨多少吗？」
「我没有概念。」霍水仙道。「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不知道股价会怎么走吗？」
唐迪毕擦干手，按住自己的心房，模仿起柏思骏的语气：「『内幕并不可靠，公司的管理层也不能预测股价。一个成熟的市场，必然更看重业绩。不过考虑国内的情况，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大资金不一定不知道。』
你知道柏思骏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帅吗？那种不经意的运筹帷幄的感觉。我觉得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对于唐迪毕的形容，霍水仙很贊同。毕竟她也曾被柏思骏一掷千(美)金的云淡风轻所折服，万恶而多娇的有钱人啊！「不过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唐迪毕眼睛转了转，「考虑合规情况，咱们还是不多聊了。」
霍水仙点点头，自然的说道：「所以你答应我给孩子们上课，却把他们丢在一边拼图片，然后自己和柏思骏聊股票？」
「咳！当然不是。」唐迪毕立马正色道。不仅如此，她还顺便帮唐迪钰找了份工作，还蹭了个大佬云集的行业会议！
唐迪毕伸手拍了拍霍水仙的肩膀，试图岔开话题，「水仙呀，你要好好的对待柏先生，以后你就是我的大腿了。」
「什么呀。」霍水仙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低头继续洗碗，「不要乱开玩笑哦。」
唐迪毕看着她，嘿嘿的笑，「好。」
刚才……
「大佬，你是因为水仙的关系才愿意帮忙内推，又给我讲了这么多重要的投资线索吗？」
「霍水仙见到你很开心。」柏思骏说的毫无犹豫。
唐迪毕被金钱尘封多年的少女心裂了个缝。
「那你是、是喜欢水仙吗？」
柏思骏。喜欢。霍水仙。
第一次有人把这三个词放在一起。
柏思骏沉默了。
唐迪毕生怕弄巧成拙，慌忙道：「或者是有好感？」
「霍水仙是个很奇妙的人。」柏思骏的表情令唐迪毕看不明白，「我希望她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唐迪毕看着认真洗碗的霍水仙，陷入沉思：为什么看这一对这样朦胧暧昧，比看自己满仓涨停还要来的兴奋。这就是小姑娘们追星磕cp的快乐吗？
是爱情吧？唐迪毕暗戳戳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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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儿希望、保障及安慰，可以成为一种强大的激励措施。」引用自《贫穷的本质》
第三十章 桂川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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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迪毕只住了两天就离开了。
霍水仙虽然不舍，却也没有挽留，她最近实在有些忙。
刘叔找的人已经开始整理养鸡场，菊晓苗每天也要上山干活。山上杂草多，蚊子多，为了鸡们有个良好的生活环境，大家都费了力气。
霍水仙虽然被要求在家照顾孩子，她却不可能真的闲下来。她煮了玉米，特地摘下须子，洗净一同煮水。玉米须水带着玉米的香甜，闻着就十分清新。霍水仙装满了两壶，剩余的给柏思骏和孩子们也各盛了一杯。
「水仙姨，这是什么呀？」
「好像是玉米的味道。」大满道。
「这是玉米须水，可以祛湿清热，很香甜，你们喝喝看？」霍水仙带上草帽，提起两壶水准备上山。
江若星尝了一小口，有些不满意，「一点也不甜，我还是喜欢可乐。」
霍水仙受到启发，退了回来，道：「可乐没有，奶茶可以有。你们乖乖在院子里玩儿，过几天我给你们做奶茶。」
「好！」
霍水仙想了想，笑着说道：「从现在开始，表现最好的小朋友将有资格成为我的小助手，到时候帮我搓芋圆丸子，想做成什么样子的都可以。就跟橡皮泥一样，很好玩哦。」
「真的吗，水仙姨？」
「真的。」
「耶！」
周五是带孩子们上山下田的日子。
「这里有小草莓！」江若星指着自己新发现，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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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菲看了一眼，道：「这是蛇莓，只有蛇才吃这个，人是不能吃的。」
「这里有蛇吗？」江若星的小脸瞬间变色。
「没有没有！这里常有人走，蛇才不敢来呢！」霍水仙安抚几句后，连忙转移话题，「蛇莓其实是一味中药，咱们通常情况下是不吃的。春天的时候，山里会有覆盆子，那个才是可以吃的好东西。摘上一把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可好了。」
「现在没有了吗？」
「没有了。」
江若星有些失望。
霍水仙摸摸他的头，对几个小孩儿说道：「大自然就是这样，每天都有新的生命在开花结果。错过这一次，就只能等待下一回了。所以，你们也要珍惜现在看到的花花草草。明年春天，我们大家再一起去摘覆盆子，好吗？」
几个孩子齐声：「好！」
江若星有了一次愉快的田间体验后，对各类昆虫动物的畏惧也淡了一些，这让霍水仙十分有成就感。为了鼓励他，霍水仙这次来又特意分出了一小块地。
「现在，你就跟其他人一样，有了自己的小菜地。等这些萝蔔成熟了，你要自己来摘哦。」
不出霍水仙的意料，这充满仪式感的小举动让江若星很兴奋。「到时候我要把它们都带回港市去！」
「好，你的萝蔔你说了算。」
挑了一些蔬菜摘满一筐，霍水仙对孩子们说道：「走吧，咱们去桂川奶奶家。」
菲菲和大满比赛走路，小满连走带跑的追赶着他们。四人之中，只有江若星不太有精神。
「怎么了？」霍水仙道。
「山上的那个……奶奶，好奇怪。」江若星道，「她每次见到我，都喜欢拉着我的手不放。」
听到这话，霍水仙心里有些难过。她侧头看了会儿远处，半晌才柔声说道：「奶奶一个人住在山上，平常很少有客人。她最喜欢小朋友了，看到你们来看她特别高兴，所以才会这样。」
江若星还是有些害怕，「可是她的手又黑又皱，都是骨头，看着好可怕。」
霍水仙放下篮子，蹲下看着江若星。「江若星，你害怕我吗？」
江若星看着她，摇了摇头。霍水仙从来没有发过脾气。整个幼儿园里，他最讨厌的就是柏思骏。
「你看老师的手。」霍水仙放下伸出双手。
为了不浪费柏思骏的钱，她每天都会认真的涂抹护手霜，手部皮肤确实要嫩了一些。可是最近偶尔去山上帮忙捆枝条，还是划出了一些小伤口。
「霍老师，你受伤了。」
霍水仙摇摇头，问道，「你看老师的手，是不是比奶奶的手好看很多？」
「嗯。」
「那跟你妈妈的手比起来呢？」
「当然是我妈咪的手最好看。」江若星骄傲道，「我妈咪的手白白的，还很香。」
「江若星，你这样说，老师会伤心的，老师伤心就会哭的。」霍水仙说完，眼睛一眨，真的掉下几滴眼泪。
江若星吓的退后了一步。
「水仙姐姐，星星，你们在干什么，快点走呀！」
江若星紧张的看向前方的大满，又看看霍水仙。
「霍老师，你哭了吗？」他双手捏着裤边，语气有些不安。霍老师是大人了，怎么可以随便哭？
「我是女孩子，你说我的手不好看，我很难过。」
「我没有说你的手不好看。」江若星连忙辩解，「我是说，我妈咪的手最好看，你的也很好看，只有山上奶奶的手不好看。」
「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是女生，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霍水仙声音有些哽咽。
「我、」江若星立刻承诺，「我以后不说了，你别哭了。」
霍水仙擦擦眼睛，然后说道：「你不能告诉大小满还有菲菲我哭了，太丢人了。」
江若星连忙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说的。」
「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嗯嗯。」
之后，江若星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她，会边走路边悄悄回头看。
霍水仙当然注意到了，她收拾心情，心里长嘆了一口气。
纯粹的教育说辞，不一定能产生很好的效果。只要目的达到了，期间的道理就让当事人长大了再去慢慢体会吧。
霍水仙不想让老人家感到失落，也知道江若星无法理解桂川奶奶的情感。她替老人难过，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这个歪点子。说起来，这都是唐迪毕给她的灵感。
女人的眼泪，就是魔法啊。
桂川奶奶家的老屋很有些年份了，不过胜在梁高又宽敞。太阳刚升，屋内已经十分亮堂。老人家又属实勤劳，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让人看了很是舒服温馨。
「把孩子们也带来啦！」奶奶放下手里的篦子，在围兜上擦了擦手。「大宝给我带了饼干和糖，我去拿给孩子们吃。」
「别忙啦，奶奶，家里都有呢！刘叔给您买的，您留着自己吃吧。」霍水仙拦住老人家，笑道：「我给您带了点肉，摘了点菜。我等会儿先烧好，您下顿热热就行了。」
桂川奶奶心疼的摸摸几个孩子脑袋，道：「你哟，不要每次上来都带一堆东西，我自己也种了菜，有的吃。」
「品种不同，换换口味嘛。」霍水仙开始动手，突然想起来，「奶奶，园子里有早桃吗？我一会儿带几个孩子去转转，摘几个桃子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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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川奶奶一听，站起身来，道：「我去给你们摘就行了！都是枝条，身上蹭到了又脏又痒。」
「不要紧，我们自己去摘。得练练，回头桃子熟了都来给您帮忙。」霍水仙笑道。
「小星可想他家里了？」桂川奶奶仔细看着江若星，「他爷爷和妈妈说他调皮，我看乖得很。」
霍水仙一到奶奶家，就说起了方言，只是不如老人家说的那么地道。江若星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可是他突然看到霍老师朝自己看了一眼，还露出了笑容。
「是很乖。」
孩子们在屋里呆不住，站了一小会儿就跑出去玩了。霍水仙趁机和老人家说了自己的打算。
「养狗啊？」
「嗯。镇上人家的狗出了一窝，我想买只小的。他家嫌大狗折了一只腿，不想要了，想搭着卖给我。」
「造孽哦，这就不要了。」
霍水仙没有说话。
「大狗凶不凶？」
「我看着特别乖，摸它也不沖我叫。」霍水仙道，「看家肯定不行，但是留着做个伴肯定是不错的。」
「多少钱，贵不贵呀？」
「奶奶，您要是想要，我就送给您。」
「那怎么行？」桂川奶奶起身要回屋里拿钱，霍水仙连忙阻止。
「他搭着卖给我的，回头我说说，说不定能直接送给我。到时候我再告诉您多少钱，行不行？」
桂川奶奶嘆道，「我老了，还有你们肯上来陪我讲讲话。畜生老了，就没有人管了。」
霍水仙心里一酸，「奶奶，您要不到我家住，就在我屋里添一张床，吃饭就是多副碗筷的事情。」
「不走咯。」桂川奶奶笑道，「哪里都没有这里好，这里有山神保佑着呢。」
霍水仙被逗笑，「您又看到山神啦？」
「好久没有来了。还有一个月桃子要熟了，村里人上来的多了，她就不来了。」
老人家越说越真，霍水仙心里的猫爪又再度被勾引了出来。
「这山那边就是平源村，以前生产队刚种桃子的时候，他们村里的孩子还会过来偷桃子吃。这些年家家户户都种了桃子，坳里的竹子也长起来了，就没有人过来了。以前，山里荒得很，还有豺狼……」
桂川奶奶说起过去的事情，眼里总会泛着光彩。霍水仙听的有趣，时不时还会问几个问题。
一上午的时间匆匆过去。在桂川奶奶的指点下，孩子们摘到了早熟的黄桃。这样的桃子数量不多，但是又甜又脆，香气十足。大家像寻宝一样兴奋，全然不顾身上头上的灰尘。出了林子，倒是感觉痒了起来。
回到霍家小院，柏思骏已经採购完新一批的糕点材料归来。
「柏哥哥！」大满跑过去，「我们给你带了黄桃！」
「是奶奶家的，我们尝过了，可甜了！」菲菲说道。
江若星眼睛一转，道：「你能做个黄桃蛋糕吗？」
「对对，黄桃蛋糕！」菲菲和大满连忙点头。
霍水仙看到这场景，笑着问道：「光顾着蛋糕，身上都不痒了吗？」
「痒！」
「那就快去洗澡。」
「可是只有一个浴室啊。」大满犹豫，「我们谁先洗呢？」
「我知道！」菲菲连忙举手，「按照年龄来！我最大，我先洗。」
大满点头表示同意，江若星却有些不服气：「你可以回家去洗啊！」
「我不要，我就要在这里！江若星，我比你们都大，大满都叫我姐姐，你却没有叫过。」
「你才不是我姐姐！」江若星喊道。
「不叫就不叫！」菲菲噘嘴，「我已经有大满和小满两个弟弟了，才不要你，略略略！」
江若星不会菲菲的吐舌绝技，气的双手握拳，怒喊到：「我也不要你！」
两个孩子隔三差五就会斗嘴，霍水仙都已经习惯。再看柏思骏，对方早已经转身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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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新陈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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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忙了十几天，林地终于清好了。可是南省进入梅雨季，开始下雨了。鸡棚无法搭建，霍水仙和菊晓苗虽然心急，也只能等天晴了再继续。
雷雨倾盆，天色昏暗。空气潮湿闷热，让人心头髮堵，可是霍家小院里倒是一派欢喜。
原因无他，小狗接回来了。
小奶狗刚睁开眼，叫声细嫩。身上雪白，没有一丝杂色，一下子就俘获了所有人的心。这里面，自然包括了江若星。
这两天，孩子们一有空就围着小狗的窝，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小狗还没有取名字，霍水仙让他们自己商量叫什么名字，可是两天过去了，还是没有结果。
小院里一片静好，庄稼人和果农面对这样的天气，就不免要担心。
「往年没下过这样的大雨。」菊婶说道，「晚稻刚插进去，这么大雨恐怕要倒不少。幸好我家今年把田包出去了，不然这个时候心里可不安生。」
霍水仙看着门外连成串的雨水，说道：「多亏小陈一直在群里发雷雨通知，桃子已经打了药，希望损失少一些。」
正是挂果的时候，高温高湿，要是腐烂生了病害，大家的辛苦都付了东流。
「你别说，小陈就是能干。」菊婶说到这里，左右看看，道：「你听讲没有，支书好像要退下来了，以后小陈就是新支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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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霍水仙有些惊讶，「刘叔已经到退休年龄了吗？」
「你叔回来讲的，具体我也不知道。要我说，他年纪也不小了，是能歇下来了……」
闲聊之时，刚好一声闷雷炸开。
菊婶走时叮嘱道：「在打雷，你们用电小心一些。手机可千万别一直拿在手里。」
明明是大中午，天色却阴沉的如同傍晚。吃过午饭，霍水仙想了想，还是决定上趟山。
「下大雨还要出去？」柏思骏看她套上雨衣，问道。
「嗯，我送点包子给桂川奶奶，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柏思骏看了眼天色，「明天再去。」
「明天还有雨呢。我现在去，一会儿就回来。」
「我跟你一起。」
霍水仙一愣，「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柏思骏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换鞋取伞就准备出门。他没有备雨靴，换了双运动鞋。
霍水仙看他的行头，笑道，「雨这么大，你光打把伞身上肯定会湿透的。」
「没关系。」
「奶奶家不远，就在菜园上面一点。我真的就是去看看。」
「霍水仙。」柏思骏皱眉看她。
「行、行，一起。」霍水仙拿他没有办法，回头交代道，「孩子们，你们乖乖在屋里和小狗玩，我们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好！」
出了家门，霍水仙才更清楚的感觉到雨势之大。没走几步，柏思骏的鞋子和裤脚已经湿透。
「柏思骏，你没有短裤吗？这种天气还穿着长裤，热不热啊？」
「你说什么？」雨声太大，柏思骏没有听清。
「没什么！」霍水仙大声回復。
她为了干活方便，所以经常穿着运动裤或者牛仔裤。柏大老爷每天除了爬山，就是居家看书、做蛋糕，居然也包的这么严实。这个怪人喝水要喝冰的，裤子却只穿长的，真令人费解。
到了桂川奶奶家，老人家正拿着几个蛇皮袋小心翼翼的遮盖着屋檐下的柴火。
「奶奶！」
大狗看到霍水仙，叫了一声，弯着一只腿跑将过来，又嗅了嗅柏思骏。
「大白真乖。」霍水仙伸手在狗头上揉了一把。
「这么大雨，你们俩怎么上来了？」桂川奶奶问。
霍水仙进屋放下包裹，连忙走过去接过袋子。「我来我来，您快进屋去。」
柏思骏主动帮忙，两人三两下就盖好柴堆。可是就这么一会儿，身上也已经被雨水扫了个半湿。
「我们就上来看看。」霍水仙道，「奶奶，今晚到我家去住吧？雷打的好响，还有闪电，我怕山上停电。」
「停电就停电嘛！以前不通电不也过过来了。」桂川奶奶笑着拉过柏思骏的手，「小伙子越看越俊，心眼也好，以后就做我们桃林村的女婿吧。」
「奶奶！」霍水仙连忙打断桂川奶奶。「我跟他是朋友，您可别乱说。」
柏思骏听不懂方言，听两人讲了一连串，习惯的看向霍水仙。谁知他越看，老人家笑的越开心，霍水仙的脸色就越尴尬。
大狗在她们腿间绕来绕去，霍水仙连忙转移话题：「奶奶，大白乖不乖？」
「乖得很。」老人家满脸笑容，「我走到哪儿都跟着，听得懂我讲话咧。」
「那就好。等不下雨了，我把小狗也带上山来让您看看，特别可爱。」
「它也想狗娃子了。」老人家弯腰摸了摸狗，「趴着的时候都朝你家的方向。」
回家的时候，雨小了一些。
两人缓慢走着，霍水仙一路不曾开口，柏思骏觉得有些异常。
「有心事？」
霍水仙摇了摇头。
「刚才你们说了什么？」
霍水仙一个激灵，「没说什么。」
柏思骏挑眉，一脸的不相信。
「我、我是在想菊婶说的事情。」霍水仙道，「她说刘叔可能要退休了，小陈以后就是桃林村的新书记。」
柏思骏点了点头，不以为意。
「刘叔做了好多年的支书了，他应该才五十多岁，没想到这么早就要退休了，我有些意外。」
「意外什么？」
「柏思骏，你以前生活在国外，对我们这里的情况不了解。」霍水仙说道，「桃林村的村委会其实不属于国家的机构。刘叔虽然是支书，不过是很久以前村里的人们选出来的。甚至连支书这个称号，都是大家叫出来的。这么些年来，他可能有一些工资，但应该不多。」
「你认为，他的付出与回报不对等？」
「不，你也看得出，刘叔喜欢干这个。」霍水仙看着脚下的泥土，「刘叔就是我印象中典型的父亲们的样子。他们大男子主义、要强，但是做事认真负责，有奉献精神。刘叔为村里做了很多事。他的喜欢和付出，是不求回报的。只是……」
「只是他们失去了自己的舞台。」柏思骏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
「新陈代谢、时代更替，这是客观规律。你不是也认为小陈非常不错？」柏思骏不懂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话是没错。」霍水仙嘆了口气，「算了，无论如何，刘叔退休也还是住在村里，我还是能常见到他。过两天，我请他来家里吃饭吧？」
「你决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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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一愣：对哦，明明是我自己家，干嘛要问柏思骏。
晚上，霍水仙突然想起一件事。幼儿园的营业执照还在刘叔那里，她还是拿回来吧。
雨时下时停，鸡棚见缝插针的盖，竟也盖的差不多了。棚子好了，栅栏围起。与此同时，补助款也到了。
「咱们等了那么久，就只有8000块钱啊！」菊晓苗有些失望。
小陈：「晓苗姐，这已经不少了。国家点对点扶贫，你想没想过这总共得花出去多少钱啊。」
「就是。」霍水仙笑道，「8000块够咱们好几个月的支出了，这相当于国家帮咱们付了实验的费用，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菊晓苗：「那咱们可得好好合计合计，我明天再去几家苗场看看，争取找个便宜的。」
「不是已经选好了镇上那家吗？」
「他们家苗贵，我再多看看。你放心，我肯定能找到最实惠的。」
霍水仙莫名有些不安，可是看着菊晓苗一脸志气昂扬的样子，最后也宽下心来。
霍水仙想亲自去请刘叔吃饭，于是和小陈一起回村委。
「我听说你要升书记了，恭喜你啊！」
「谢谢。」小陈笑的有些勉强。
「怎么了，小陈？不开心吗？」
「水仙姐，你觉得我能做好吗？」
「当然能啊。」霍水仙没想到小陈竟然这么没信心，「刘叔都夸你办事牢靠。你看你来了后，给大家做了多少事情。村里的微信群还是你建的吧？各种宣传知识的普及做的多棒啊，我原来都不知道国家对农村有这么重视。」
「那是因为支书做的好，我也是有样学样。」小陈有些苦闷，「要不是支书在上面顶着，我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融入到桃林村。水仙姐，其实当初我被分到桃林村的时候，岗位就是驻村第一书记。」
「啊？那刘叔知道吗？」
「嗯。」小陈有气无力的点头，「昨天支书告诉我，他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他和领导们讨论，怕我扛不住压力撂挑子，所以一直带着我。」
霍水仙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这样的故事。
「第一书记辛苦又不好干，我虽然早就有了吃苦的准备，但是真来到这里，说一点都不失落害怕是假的。我看支书样样在前面担着，还曾经偷偷窃喜过。水仙姐，我是不是挺无耻的？」
「怎么会。」霍水仙立刻摇头。
「我跟着支书走家串户解决各种问题，又认识了你，才真的喜欢上桃林村。这时候我又怕支书知道，我的岗位跟他是重合的。我想，既然没有人提，那就这样也挺好。」
霍水仙完全能理解小陈的心情。她想安慰他，可是又不愿意像柏思骏那样说出那么有道理却冷酷的话语。
是新陈代谢，也是时代更替。只是她不愿意说。
「你好好干，别让刘叔失望。」
到了村委，刘叔并不在办公室。
「对了小陈，幼儿园的营业执照还在这儿吧，我还没见过呢，让我看看。」
「营业执照？」小陈疑惑，「我也没见过啊。」
「嗯？刘叔说的放在办公室了啊，那等他回来再找吧。」
小陈的目光越过霍水仙，「支书，你回来啦？」
刘叔取下嘴里的烟，一言不发的坐回椅子上。
「刘叔，明天到我家去吃饭。」
「吃饭干什么？」
「庆祝养鸡场办起来啊。」霍水仙笑道，「从幼儿园到养鸡场，你们帮了那么多忙，我无以为报，就只能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嗯。」
「还有一件事，叔。能让我看看营业执照吗？我还没见——」
「我刚才听到了。」
刘叔打断霍水仙。
霍水仙这才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严肃。她和小陈对看一眼，问道：「怎么了，叔？」
「水仙哪。」刘叔叫了声她的名字，之后却没有说话。
「嗯？」
「没有营业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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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各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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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营业执照，这是什么意思？」霍水仙有些懵。
「就是没有营业执照。」
刘叔抽了口烟，嘆道：「说开了也好。其实你多个心思，自己一查也知道，霍老婶根本没有申办幼儿园的条件。」
「叔，我没明白。你不是说，幼儿园是合法的吗？」
「我、」刘支书语顿，随后嘆了口气。「老婶都那样了，我想让她走的安心点。」
「可是。」霍水仙心里一空。「那、那我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本来你愿意带着大小满生活，办不办幼儿园都无所谓。但是江老爷子把孙子送来了。我一想，他们家出手大方，你就多带一个孩子，能赚不少补贴家用——」
「叔！」
刘叔自知理亏，站起来：「水仙哪！别怪叔。老婶到死前还叮嘱我要多帮帮你，叔也是好心办了烂事。」
霍水仙心里有点乱。
「不对啊，支书。」小陈连忙问，「那你之前让我给水仙姐的补贴是哪儿来的？」
刘叔坐了回去，「那是我的工资。」
霍水仙再也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语。
这又有什么可责怪的呢？
她强笑道：「叔，你说得对。大小满就像我的亲弟弟，无论有没有幼儿园，我们肯定都是要一起生活的。你的工资我不能要，至于江若星，我明天就给江爷爷打电话说清楚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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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早就已经发现霍水仙的行为规律。
她每晚都会看书，只有在心里有事时，才会坐在院子里发呆。
「你最近有些见外。」柏思骏坐到她的旁边。
霍水仙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从唐迪毕开她的玩笑开始，她就在反思，这些日子确实有刻意的和柏思骏保持距离。
「我都已经这么主动了，霍小姐还是不肯赏脸？」
霍水仙有些无奈，「柏思骏，你不用这样，我没事。」
柏思骏点点头，「我希望你天天都没事，这样坐在这里餵饱了蚊子，它们就不会追着我不放了。」
霍水仙被逗笑：「你知道吗？我奶奶以前说，蚊子最喜欢聪明人的血。」
「这样说，我该感到荣幸吗？」
两人又安静下来。
「柏思骏。今天刘叔告诉我，幼儿园没有营业执照，不是正规的。他是为了安慰我奶奶，骗她的。只是因为江若星的到来，又不得不继续瞒着我。」
「……」
「你好像并不吃惊？」
「我只是觉得不符合常理。」柏思骏说道，「但正如你所说，我对国内的一些制度并不了解。也许你们有自己的传统形式。」
霍水仙手里揪着一片叶子。
「这让你很难过吗？」
「好像也没有。」霍水仙沉默一会儿说道，「我只是感到震惊和迷茫，感觉很泄气。」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为准备幼儿园的课程查了很多资料，做了很多功课。郑重其事。到头来，这些都变得没有意义。」
霍水仙低下头，「就像是一场美丽的误会。我一厢情愿，整日揣摩对方是多么的喜欢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打了声招唿，结果那个人却说：『你是谁？』」
柏思骏侧头看她，「你有过这种经验？」
「没有。」
柏思骏回头，无语。
「柏思骏，你这个人真的很过分。想听我讲苦恼，听完了却完全不安慰我。早知道我就——」
一只手按在霍水仙的脑袋上。
「不、跟、你讲。」霍水仙一字一句往外蹦。
「我们对待事情的看法不太相同。」柏思骏说道，「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你生气。」
霍水仙一愣，顶着柏思骏的手，问道：「我有对你生过气吗？」
「几乎就是在这个位置。」
霍水仙想起来了，那是为了小苗姐的事情。
她笑着挪开柏思骏的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柏思骏看她一眼，回头说道，「你之前跟我说，喜欢和付出不需要得到回报，我其实并不贊同。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和付出。而要求回报，是人的本性。幼儿园正不正规，都不影响你要继续教育这几个孩子的事实。那么，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霍水仙沉默的看着院子角落的三棵百日红。这还是植树节那天，她带着大小满种的。
「我不知道。」霍水仙道，「一开始，我只是想完成奶奶的遗愿。慢慢的……我不知道。」
柏思骏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道：「不明的目的，莫名的情绪，都是最难以把握掌控的。即便是我，遇到了也不能很好地解决。」
「你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吗？」迷茫失措，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柏思骏没有直接回答，却说道：「所以我换了一种策略。」
「什么策略？」
「不靠近，也不远离。」
「什么意思？」
柏思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过头去。
「就当是为了以后的可能性提前做准备。」他说，「你保持努力。也许在将来，你会拥有一家合规的幼儿园。」
「会有这种可能吗？我查了资料，办理幼儿园是有学生人数要求的。整个桃林村都没这么多符合年龄的孩子。」霍水仙低落。「不会有可能的。」
「那回到底层问题。有没有幼儿园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柏思骏问。
「刘支书在你们自己设立的平台上认真工作了多年，得到了你们的认可和赞扬，这是你告诉我的。所以，是本质重要还是名号重要？」
霍水仙醍醐灌顶。
半晌，她说道：「柏思骏，迪毕有句话说的很对。」
「什么？」
「你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霍水仙看着他，眼里带着认真。
会发光的人是你。
柏思骏在心里说道。
「柏思骏，你很冷静，做事也很果断，好像永远都不会犹豫。看待问题总是那么犀利直接，好多时候你一句话就能说到点子上。」
霍水仙抬头向天空，喃喃道：「这大概需要很多的见识和积累吧！当然，你的个人能力肯定也很强。而我总是不自觉的陷入到一些细枝末节中，没有能力，还没有格局。」
柏思骏看着她的侧脸。
「无关能力，也无关格局。」柏思骏说道，「我们生活的环境不同，享受的资源不同。换做是你，肯定做得比我好。而我，也只是旁观者轻。」
旁观。且不冷静。
计划好不远离也不靠近，小心的维持距离。却意识到自己根本见不得她黯淡下来，沉默失落。
「不不。」霍水仙摇头，「即便是旁观者，你愿意耗费时间帮我理清思路，也很好了。其实，有句话形容你还挺合适的。知世俗而不世俗，柏思骏，你是真正成熟又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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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想的那样，霍水仙。」
柏思骏第二次对她说这句话。
可惜，霍水仙依旧没有听懂。
「好！明天我就打电话给江家人，他们要是知道实情后，还愿意把江若星留在这里。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柏思骏看她恢復了精神，最终咽下了嘴里的话。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什么问题？」
「你说，我奶奶为什么那么执着，一定要办个幼儿园呢？」
知道答案的除了霍奶奶，最有可能的就是刘叔了。
「江老爷子真的还愿意把孙子留在你家？」刘支书有些惊喜。
「嗯。」霍水仙点头。
小陈笑道：「支书，我就说吧！江老爷爷看中的是水仙姐的人品，他既然能把江若星千里迢迢送到咱们这儿来，就肯定不会对证件那么较真的。」
「是我这、哎！」刘支书嘆了口气。
「叔。」霍水仙认真对刘支书说道，「江爷爷说了，他一点没觉得你在骗人，他都明白。」
刘支书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要我说，多大点事情。」菊婶笑道，「总归水仙是真有本事的。不论这个幼儿园作不作数，我家菲菲都肯定是要跟着她的。」
「就是。」菊晓苗道，「没有幼儿园更好，以后水仙想怎么教就怎么教。」
小陈看着菜一个一个上齐，孩子们都已经坐好，才发现柏思骏不在。「柏先生呢？」
霍水仙一顿，道：「他说，海市有点事情要处理，一早就开车走了。」
「这么赶？」
「嗯。」霍水仙心不在焉的回答。
今早，她甚至没有见到柏思骏的人，只是收到了条微信，想来事情是真的很紧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霍水仙总觉得跟昨晚他的状态有关。只是这想法模模煳煳，她也不愿意去深究。
吃过饭，霍水仙私下询问刘叔是否知道奶奶办幼儿园的用意。
「她别的没说，只说幼儿园听上去比院好听一些。」
听到孤儿院，霍水仙的心里一颤，有些久远的记忆似乎要破空而来。
突然，刘支书一拍腿，「去年底，老婶给了我一包东西，让我先帮她收着。没多久她病倒了，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
柏思骏并没有去海市，他去了东林。
「evan，我真的搞不懂东林有什么好，你要一直呆在这里。我听张律师说完都不敢相信，要不是有点事儿耽搁了，肯定第一时间过来看热闹。」杜深调侃道。
柏思骏轻笑。比起在霍家小院，少了点温和，多了份不羁和随意。
「轩哥还跟我说你是在做重要的事情，别来打扰你。重要的事情难道就是陪孩子看电影？那几个孩子是什么人，跟你什么关系？」
柏思骏看他一眼，「你不是都知道了？」
「嘿嘿。」杜深假意咳了一声，「有什么赚钱的方向，给小弟也透露一点啊。」
「没有。」
「真的假的？」杜深不信，「你怎么会跟江家的孩子在一起？江天娱乐这几年蒸蒸日上，你不会是想找机会进娱乐行业吧？」
「巧合。」柏思骏不想多做解释。
对霍水仙说去海市办事，其实是为了离她远一点。他需要暂时屏蔽桃林村的一切，直到重新找回心中设定好的平衡。可不知道为什么，车子开到东林市，他又并不想离开。这时候，杜深找来了。
「好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杜深也不在意，「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海市？我听轩哥说，你们最近在找券商置换资源，你不需要过去把把关吗？」
「我在休假中，alex能处理好。」柏思骏看着窗外。
「你这日子过得也太舒服了。」杜深十分羡慕。这哥哥家里有钱就算了，自己还特别能赚，简直气人。
「要不，也让我进你们私募玩玩呗？」杜深嬉皮笑脸。
柏思骏看他一眼，「钱可以来，人就不用了。」
「算了，知道你们看不上我。」杜深很有自知之明，随后得意道：「不过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认识轩哥，说来我可是你们的月老。」
「你不是已经回到上纬。」
「说到这里我就来气。」杜深抱怨道，「我爸根本就没打算让我回总部，随便把我安排到了犄角旮旯的谘询公司。名义上是总经理，实际一点权力都没有。公司什么大事儿我都不知道。最近我听说总部那边还跟你们卡斯汀签了份土地出让协议，你知道吗？」
「知道。」柏思骏道。
「那么好的一块地，说出让就出让，我哥简直疯了。留着自己盖酒店也行啊，非要让给——」杜深突然意识到这么说有些不妥，「不过让给你，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不是给我，是给卡斯汀。」
「有什么区别吗？我就不信你爸手里的股份以后会给你那渣滓继弟。」杜深嘆道。「我就不一样了。我被流放在外，人微言轻。以后上纬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份了。」
「上纬最近在整理收集免税经营相关的资料。」柏思骏突然说道。
「免税？」
「国内正在逐步放开免税经营。」柏思骏抬头看他，「中国市场潜力巨大，先入为王。我认为，上纬大概是要集中力量拿第一批牌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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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杜深一脸惊讶，「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杜深。你的哥哥姐姐早就进入了公司的决策层。你嘴上担心被边缘化，实际从来不关心上纬的经营动向。既然这样，不如早点离开。」
杜深被噎住，小声道：「我又不像你，亲爹后妈都可劲的塞股份。」
柏思骏眉头皱起。
「别！evan，哥！是我嘴贱。」杜深轻扇自己的脸。
柏思骏扯开领带，看向窗外，感到有些烦躁。
*
横店。
助理送水来，见周琳挂了电话，面色不佳，问道：「怎么了，琳姐？」
「没什么。」周琳说完，又突然叫回要走的助理。「这部戏拍完，今年不接了。」
「那怎么行？后面合同都签了。」助理一顿，弱弱问道：「是江先生的电话？」
「不是。」周琳嘆了口气，「老爷子是真煳涂了。我认输了，我自己回去带星星。」
「你要息影了！？」
「不一定。」周琳道，「你有空帮我查查港市好的幼儿园。」
「给星星宝贝换学校吗？之前那间不也挺好。」
「是挺好的，他不喜欢。」周琳说道，「看看国际幼儿园。」
「国际幼儿园都是要面试的。」助理说道，「听说他们亲子活动很多，星星要是去了，你以后可有的忙。」
「没事儿。」忙也比把孩子放在农村好。
周琳还挺喜欢霍水仙的，但是这姑娘太年轻了。幼儿园有没有证都不知道，稀里煳涂的，怎么可能教好孩子，她不能让星星继续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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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本书有机会改编，那柏霍两人聊天的那幕戏里，背景乐就是钢琴版的《愿得一人心》
我听的版本是：愿得一人心（钢琴曲）博士说书—纯净入睡催眠钢琴曲纯音乐。
这个版本也很适合打坐冥想。
第三十三章 命运轮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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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回海市后，霍水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繁忙。
小鸡仔买回来了，炎炎夏天，霍菊两人担心小鸡换了环境不适应，恨不得就住在山上照看。
「这哪是500只鸡仔，这是500个祖宗！」菊晓苗抹一把汗，「水仙，你放心，我一天三顿的跑，肯定会把它们照顾好，你就不用上来了。」
「我不是不放心。」霍水仙一边拌着糠一边笑道，「哪能总让你一人忙活，再说，你也不用跑的这么频繁，水粮添够了就可以了。」
「那不行。」菊晓苗道，「我一分钱没出，你肯让我跟着一起干，我可不得多出点力气。」
「晓苗姐——」
「你别说了，我心里有数。」菊晓苗坐下歇了口气，「我看我就是个劳碌命，早几年在家带菲菲，时不时还会失眠。现在忙起来，感觉整个人舒服多了，觉也睡得也香了。」
霍水仙一笑，没有说话。
「对了，柏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啊？他在家还好些，能帮忙看看孩子。」菊晓苗说道，「其实我妈也能看孩子，你不用把他们送去桂川奶奶那儿，回头把奶奶累着了。」
霍水仙要上山时，就会把孩子们送去桂川奶奶那里，中午她就在老人家那儿做柴火饭，大家一起吃。
「奶奶心里高兴着呢！」霍水仙笑道，「孩子们也想去。江若星刚开始还有些生疏，现在两天不去，就跟我说白崽想妈妈了。」
是的，奶狗的名字最后定为了白崽。这是在江若星见过大白后取得名字，大家一致同意。
「那当然想去，有狗儿玩，有零食吃，还没人念叨。」菊晓苗笑道。
霍水仙看着成群啄食的小鸡，心里满足，也坐了下来，「晓苗姐，你觉得菲菲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她来幼儿——来我家之后，你觉得她有什么变化吗？」
菊晓苗明白了霍水仙的意思。
「当然有变化！我姑娘天天念着你的好，去了你家就不想回来，算不算变化？」
「姐！」
「开玩笑呢！」菊晓苗笑完，认真道，「水仙，你不要有压力。原来在县里，我每天送菲菲去幼儿园就跟打仗一样，哪天不要吼几声。现在她睁开眼就想往你家跑，时不时还能背一首诗给我妈听，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霍水仙听完嘆了一口气，「老实说，没有了『幼儿园』这个名称以后，我确实有点放飞自我了。原来我花了大把力气去研究课程安排，想着法儿想让他们多学到点东西。现在，我最想做的，就是让他们感到幸福和快乐。我也不知道我的做法对不对。」
「这有什么不对？」菊晓苗立马说道，「这么大点的孩子本来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学会做人就行了。再说，你又没放下语文数学，担心什么？我算是想明白了，孩子们玩得高兴，才能学得进去。」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当然是真的。」
霍水仙看着菊晓苗笃定的神情，突然有些感慨，笑道：「难怪人家说，女人要拥有自己的事业。晓苗姐，你现在说话的样子特别有说服力。」
这边聊得开心，另一边也玩的十分高兴。
桂川奶奶家和山林连在一起，是捉迷藏的天堂。
「你们藏好了吗？」菲菲蒙着眼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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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才会回答你！江若星抱着白崽躲在树后，努力隐藏自己的身子。
「汪！」白崽叫了一声，立刻吸引了大白。
「嘘！嘘！」江若星连忙试图捂住白崽的嘴巴，「你不能叫——」
可惜大白已经摇着尾巴找了过来，菲菲紧跟其后。
「抓到你啦！」
「不算！这局不算！」江若星不服气，「你跟着大白这是作弊。」
「谁让你非要抱着白崽的！」菲菲才不理他，「大满！小满！快出来，江若星输啦！该他抓啦！」
「星星，你怎么又被找到了！」
「都是大白告密！」江若星一脸不满，「还有白崽，你真是个叛徒！」
小满看到白崽被骂，上前摸了摸，把它抱回怀里。
江若星嘴上骂着叛徒，心里却有些不捨得，但是又不好意思同小满抢。
「孩子们，回来吃凉皮子咯！」桂川奶奶站在门口喊。
「吃凉皮了！」菲菲眼睛一亮，「不玩了不玩了！去吃凉皮了！」
「凉皮有什么好吃的！」江若星小声嘀咕。
凉皮是桂川奶奶亲手做的，面筋码了满碗，浇上麻酱调料炸花生一起拌好，香味十足。江若星先前有些嫌弃，可是吃到嘴里的时候，就有些停不下来。
「慢点吃。」桂川奶奶笑着擦掉小满脸上沾到的麻酱，又看到江若星的额头上溅了汁水。
粗糙的大手抹过江若星的额头，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桂川奶奶问道。
「太太问你凉皮好不好吃。」菲菲充当翻译。
江若星看着桂川奶奶，点了点头，小声道：「好吃。」
刚才额头上的感觉就好像是爷爷和老田故意用嘴蹭他时一样，有点扎人。
可是爷爷好久没抱他了。他也好久没看到爷爷和老田了。
菲菲眼睛一转，说道：「太太！江若星说，你做的凉皮最好吃了，我们下次来还要吃！」
这孩子哪里说了那么多话！桂川奶奶被菲菲逗笑，捏捏她的小脸，「你们下次来，我还做给你们吃。」
晚饭时间，霍水仙收到柏思骏的微信。
「我要留在海市等待参赛。」
霍水仙看着微信，内心有些复杂。
没有柏思骏的消息，会觉得他行踪成谜，有些令人在意。
可是收到了。
也很奇怪。
「水仙姐姐，是柏哥哥给你发的消息吗？」大满眨着眼问。
「嗯。」霍水仙简单回復后，笑着问大满：「怎么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呀？」大满问道。
霍水仙有些好笑，「大满想柏哥哥了吗？」
「没、没有。」大满有些害羞，连忙摇了摇头。
「是大满的生日要到了！他想吃柏哥哥做的蛋糕了！」江若星得意的说道，「霍老师，你连大满的生日都不记得了吗？」
霍水仙一愣，连忙看了看日历。
「真的，刚好……」
6月28日，刚好和柏思骏的比赛日期撞了。
霍水仙眨了眨眼：「大满放心，如果柏哥哥不能回来，姐姐给你做蛋糕。」
大满还没开口，江若星已经先叫了出来：「啊~」
「嘿，江若星，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老师，我爸爸说过，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做。你做的饭菜还可以，但是蛋糕，还是柏哥哥做的好吃。」
霍水仙无言的看着他。
「那这样，到那一天，我去买一个大蛋糕，这样可以吗，大满？」
大满明显有些失望，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霍水仙有些犹豫。
她觉得应该发个信息告诉柏思骏一声，可是又觉得不太好。
柏思骏从国外回来，又在桃林村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做出最好的甜点，他甚至有一个明确要战胜的对手。这么关键的时刻，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
*
王之轩刚开完电话会议，就被助理告知会客室有人在等。进了门，他不禁露出笑容。
「阿深？」
「轩哥！」杜深夸张的起身，「哥，好久没见，抱一下！」
王之轩笑锤了对方一记，「到海市来怎么不提前说，住哪儿？」
「跟着evan来的，赖在他家呢！」
「他提前回来了？」
「他没告诉你？」杜深笑着接过美女助理断过的茶，四处张望，「搞得不错啊。轩哥，你也太老实了，evan天南地北的玩儿，留你在这儿干活，你就没点抱怨？」
「这是我喜欢的工作。」王之轩说着，笑容温和笃定。
他从一个业绩不佳被优化的小基金经理转身变成百亿私募的管理人，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
「我当初就不该给他介绍你。」杜深十分后悔，「早知道挖你来我们家了。以你的能力和才识，要是你来帮我，我也不至于被老头赶那么远。」
王之轩笑着摇头。
「我知道，你又要说你只想验证逻辑，对吧？」杜深吸一口烟，长长的吐了出来。
「不过话说来，evan这是在搞什么？前两天跟我说要去参加什么糕点比赛，这哥哥受什么刺激了？回国不说一声也就算了，这才一年不见，竟然学女孩子做起了蛋糕。」
「做蛋糕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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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杜深惊讶，「轩哥，你知道evan家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一点。」
「那你不觉得……」杜深不解，「不觉得这是在浪费生命和时间？」
「没有什么是浪费的。」王之轩缓慢吸了一口烟，说道：「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有资本这样做，不是吗？」
柏思骏在海市的居住地是一处近郊的独栋别墅。
周末，王之轩採买了大量的食材带过来，柏思骏有些惊讶。
「你会做饭？」
「轩哥手艺还不错呢。」杜深打开啤酒，「当年在国外，我们想吃中餐了都去他那儿。」
柏思骏点点头，「我烤了蛋糕，你们试一试。」
「还真像那么回事儿。」杜深仔细观摩，「啧啧，evan，兄弟不在的这一年，你是受了什么刺激？」
柏思骏沏茶的手不停。
「我母亲去世了。」
「你母亲？」难道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杜深有点疑惑，回忆起曾偶遇到的柏父和以及他身边金髮棕眼的高贵女人，他知道那是evan的继母。事实上，evan从来没有聊起过自己的亲生母亲，以至于他总以为她早就去世了。
「她是个甜点师。」柏思骏切着蛋糕，「在巴黎一家破旧的咖啡厅里工作，我很小就知道她的存在，但直到她去世，才去见了她。」
杜深有些尴尬，他没想过evan居然这么直接的说出了自己的隐私。
王之轩也停止了洗菜。
「命运在轮迴。」柏思骏沉静的分着蛋糕，「我就像我的父亲一样，遇到了一个吸引我却毫不起眼的女人。」
一开始，他只是有些同情她。慢慢的，他发现她内心温暖而强大，同情这种情绪用在她身上并不合适。等意识到这一点，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扮演怎样的角色。
「叮——」微信提示。
「打扰你啦柏思骏[可爱]，想了想还是跟你说一声，大满的生日就要到了，如果方便可以打个电话跟他聊几句嘛？另祝，比赛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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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各个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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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天，柏思骏还是没有回信息。
霍水仙反覆检查微信和手机来电，有些失望。
「还好没有提前告诉大满。」她收起手机，开始做馅饼。
江若星坚定地站在一旁抱着胳膊盯着她。
霍水仙有些无奈：「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怎么又这么生气？」
夏萝蔔长得太密，霍水仙摘了一些萝蔔缨子晒成了干菜，另一些腌制成了小菜。这里面，就有从江若星的地盘上摘得的。
那场景可真是，保卫萝蔔现实版。
好不容易安慰好了小魔王，没想到今天一看到干萝蔔缨子，这孩子气性又上来了。
「哼！」
「你要相信我，萝蔔长太密了不好，摘掉一些，他们才能长得更大。我保证再也不动你的萝蔔了，行不行？」霍水仙包好一个馅饼，递到江若星跟前，「好看吗？你们把手洗干净了来帮我包好不好？」
江若星瞪了她手里的馅饼半天，勉强点了点头。
干菜肉末馅、小菜馅、香辣海带馅、麻辣豆腐馅。每样十几个，霍水仙留好自家吃的，剩余的装了起来准备一会儿给桂川奶奶送去。
太阳越来越毒辣，孩子们却好像感受不到这份炽热，依旧你追我赶四处玩耍，几个都晒黑了一圈。
28号，大满的生日到了。
一大早，霍水仙就带着四个孩子在路边等车。
「这么大阵仗，要上哪儿去啊？」村里的婶婶下田路过，笑问道。
「今天是大满生日，我们要去城里取蛋糕，还要买礼物！」菲菲高兴的抢先说道。
霍水仙看到大满害羞期待的笑容，暗贊自己的决定正确。
到了县城，几人直接去了本地最大的商场。
玩具店里，大满在货架旁看了又看，满眼的喜欢，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大满，买这个，这个小兔子最可爱！」菲菲积极在一旁出主意。
江若星则十分嫌弃：「这些玩具好low，我早就不玩了。大满，你别看这些了，我让老田从港市给你寄最新的switch吧，那个才好玩儿！」
寄两部，他也要玩。
霍水仙尴尬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导购大姐，连忙蹲下来制止他，道：「江若星，你愿意送大满生日礼物，老师觉得你很贴心。但是送礼物最重要的就是对方喜欢，你让大满自己挑，好吗？」
江若星歪头看向一旁的大满，道：「他看上去都很喜欢呀，那就都买吧。」
「啊？」霍水仙愣住。
「阿姨。」江若星仰起头对导购说道，「这些我都要了，帮我包起来吧。」
举止之坦然，语气之随意，一看就经验丰富。
导购大姐对此等豪气之举显然很陌生。她笑看着江若星，道：「小朋友真可爱，你姐姐同意，我就给你包起来。」
「她是我的老师，不是我的姐姐。」江若星认真解释，随后对霍水仙说道，「霍老师，这些我们都要，你付钱吧！钱够吗？不够我再问老田要。」
「够——不是，你买这么多玩具做什么？」
「送给他们呀！」江若星指了指大小满和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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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一次性买这么多。」
「为什么？」
「为什么……」霍水仙一时愣住。
「他们很喜欢，我很想送给他们。」江若星道，「霍老师不是对我们说过要学会分享。」
「分享用在这里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江若星一句接一句的问，「我妈妈说了，我想买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句话，霍水仙终于知道问题的癥结哪里。她稍微思考了一会儿，点头同意。
玩具太多，四个小孩儿各自抱了一个，剩余的只能寄回村里。
取了蛋糕，霍水仙临时起意，带孩子们去了自助餐厅。
她全程空手，跟在孩子们身后，多次提醒孩子们少量多次取食，可是并没有阻止他们的行动。果然，不一会儿，桌上就堆满了各种食物。最多的，是蛋糕和点心。
「水仙姨，你怎么没有拿呀？」
「我吃你们拿的就好啦！」
工作人员知道有小朋友过生日，特意围了一圈送上祝福歌曲。大满小脸红扑扑的，认真的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孩子们的新鲜劲儿过去，不一会儿，就纷纷停下了手。
「我吃不下了。」菲菲放下果汁，摸摸肚子。「但我还可以吃一个冰淇淋。」
「不可以。」霍水仙摇摇头。「你们每个人都已经吃了一个，今天的份已经吃完了。」
「我不想吃这个了。」江若星把小点心往往前推了推，「一点也不好吃。」
大满也贊同的点了点头，有样学样的推着盘子。
霍水仙心里嘆口气，灌了口茶，认命的塞下又一块小蛋糕。
不出意外，桌上剩余的食物还是超过了重量。霍水仙当着孩子们的面缴纳了五十元罚款，询问道：「我可以把剩下的食物带走吗？」
年轻的女服务生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不允许打包。」
「我们拿了太多，这里有的并没有动过，扔掉太浪费了，能通融一下吗？」
「对不起啊，小姐，我们有规定的。」
回家的路上，大满轻轻拉住霍水仙的手，说道：「水仙姐姐，我们没有吃完蛋糕，那个人生气了吗？」
霍水仙还来不及回答，江若星就抢先说道：「不能怪我们，那个蛋糕真的不好吃啊。」
菲菲年龄大一些，受菊晓苗的影响，比较有金钱意识。此刻后者后觉，心疼问道：「水仙姨，我们被罚钱了吗？」
「嗯。」霍水仙点点头。
「我们下次再也不去那里了！」
「才五十块钱而已，这么一点点钱，有什么要紧的。」江若星撇撇嘴。
霍水仙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心里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
过了两天。
「你说什么？」菊晓苗愣道，「去夜市摆摊儿？ 」
「对。」霍水仙手里调着酱料，「我卖炸鸡柳，你卖奶茶，咱们也来个快闪店。」
「搞这个干什么？」菊晓苗一脸不解，「你想摆摊儿赚钱？」
「不是。」霍水仙神秘笑笑，「这是一堂课，孩子们会跟我一起去。我这边炸着鸡柳，有火有油的，怕出闪失，你卖奶茶顺便帮忙看着他们。」
「你还要带娃儿去？」
霍水仙点点头，心道：就是为了他们才去的。
霍水仙把大满生日当天的点滴说给菊晓苗听，总结道：「我琢磨了一下，这么做既能带孩子们体验生活，又能让他们知道赚钱不易，以后要珍惜粮食和金钱。是个挺有意义的事儿。」
菊晓苗皱眉：「你当时怎么不教训他们？要是我在，一开始就不准他们去拿。」
「那天是大满的生日。」霍水仙笑道，「对孩子们来说，过生日多重要啊。就是苦了我的胃，回来两天想起那甜味儿还难受。」
「你呀，真是操碎了心。」菊晓苗嘆道，「去！我去给你帮忙！可是，咱们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滴——」
「水仙姐，车我给你骑过来了！你要的水果也买来了！」小陈跳下刘支书的车，说道：「哪些东西要带走，我现在就帮你搬上去。」
「那个小的煤气罐儿，还有那个灶，对，就是那个——」霍水仙搬起小铁锅，对菊晓苗笑道，「怎么没有东西？对于我们厨子来说，有火有锅，就够支个摊儿了。」
搬完锅灶，霍水仙又拎出一袋东西，是吸油纸袋、竹籤和一次性碗勺。
菊晓苗一脸的新鲜，「水仙，我发现你是真能干！我怎么看你熟门熟路的，你之前摆过摊儿啊？」
霍水仙笑着点了点头。
菊晓苗一愣，随即心里也想明白了过来。再看霍水仙，眼里就更加带了些佩服。
「要不是这两天太忙，我真想跟你们一起去！」小陈羡慕道，「听上去好有意思，水仙姐，你可太有创意了！」
「那我的奶茶摊儿呢？」菊晓苗问道。
「咱们带教室的那张小桌过去。」霍水仙笑道，「我给孩子们安排了个任务，他们正在给你的奶茶摊儿画海报呢！」
「画海报？」
菊晓苗走进教室。见四个孩子正围着一张桌子涂涂抹抹。
突然，菲菲紧张的喊道，「我涂错了！我把树叶涂成黄色的了！怎么办！我涂错了！」
「不要紧的菲菲姐。」大满安慰道，「你再涂一遍蓝色，树叶就变成了绿色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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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菲菲将信将疑，小小的涂抹了一点尝试，「真的变成绿色的！大满，你好厉害！」
「你们在画什么呢？」菊晓苗凑近问道。
「妈妈！我们在画奶茶的海报。」菲菲连忙向母亲邀功，「你看，这棵树是我画的！」
「咱们卖的是奶茶，为什么要画棵树？」
「因为水仙姨说她要做水果奶茶，所以我画了一颗苹果树。」
「这是什么？」菊晓苗指着树上的葫芦串。
「这是弟弟画的梨子。」大满说道。
「这不是一颗苹果树吗？」
孩子们互相看看，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算了，那这是什么？」菊晓苗指着一排的红色芝麻饼。
「这是我画的西瓜！」江若星得意的说道。
「……」
从教室出来，菊晓苗面色有些凝重。
「这不行啊，水仙。」她一把拉住霍水仙的胳膊，「除了大满，其他孩子画的都不太行。把那海报挂在咱们摊子前，能卖出东西吗？」
「当然了！我对孩子们有信心。」
「我看还是让大满画吧，我真担心——」
「晓苗姐，轻松一点。」霍水仙拍拍她的肩膀，「东西卖不卖得掉都不要紧，大不了咱们自己吃。孩子们知道要去摆摊，都很兴奋，能享受这个过程才是最重要的。你可别打扰他们了，我还给他们安排了别的活儿呢。」
「还有什么活儿？」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霍水仙卖了个关子。
「水仙姨，我们讨论好了！」
「好。」霍水仙点点头，问道：「你们谁是组长？」
菲菲站出来，鞠了一躬：「我是组长！下面，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组员们。」
霍水仙连忙鼓掌，见菊晓苗愣在原地，撞了撞她的胳膊。后者一愣，也立马鼓起掌来。
「组员一号是大满，他和我一起招待客人。因为我们两个都会说方言，所以由我们来招待客人。」
「嗯，考虑的很周到，很棒！」霍水仙满意的点点头。
「组员二号是江若星。」菲菲看了他一样，「他是我的小助手。」
「小助手？」霍水仙一愣。
江若星撅起嘴，道：「我也想当组长。」
「可是你石头剪刀布已经输了！」
「我知道！」江若星不满的喊道：「再比一次我才不会输！」
「我才不跟你比，我已经是组长了，哼！」
「你们两个——」菊晓苗正要劝，被霍水仙拉住。
霍水仙：「菲菲小组长，那小满同学负责什么呀？」
「小满算术特别好，他负责收钱。」
「收钱？」菊晓苗失笑，看着一旁无声乖坐的小满，「孩子们，这可不是玩过家家，小满才多大呀，怎么能收钱。」
「小满可厉害了！不信，你让水仙姨试试看。」
菲菲话语间，江若星已经在小满面前摆了一张纸和一只笔。
霍水仙稍一沉思，缓慢说道：「咱们的炸鸡柳7元一份，水果奶茶5元一杯。小满，如果我要1份炸鸡柳，2杯奶茶，我该付多少钱？」
小满眨了眨眼，在笔上写到：17。
霍水仙双手伸出大拇指，同时朝菊晓苗挑挑眉。
菊晓苗：「乖乖，小满这么聪明啊。」
「小苗姐，这四个宝贝啊，各个都聪明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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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夜市摆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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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林县人流量大的夜市基本都是固定摊位，另外一些便是临时的摊点。上回和唐迪毕逛了许久，霍水仙心里大概有了数。这会儿，便直奔着一处而去。
此处热闹度一般，可是周围已经有几个摊贩，可见人流还算稳定。
菊晓苗带着孩子们先到，霍水仙独自骑着电动三轮后来。两方一碰头，就开始有条不紊的架起锅灶来。
旁边摊主是一位大婶，卖的是烤饼。眼见两个年轻姑娘带着四个干净讨喜的小孩儿在一旁支起炉灶，便不由的朝她们多看了一眼。
「你们眼生，第一次来这边吧？带着孩子做生意啊？」大婶问道。
「嗯！」霍水仙笑着点点头，边回答边咕咚咕咚的往铁锅里倒起油来，随着她的动作，空气里立即瀰漫出一阵浓郁的菜籽油香。
「这是新榨的菜籽油吧？」大婶啧啧咂嘴，「这么好的油……」
霍水仙的油炸锅在最右，中间是菊晓苗的鲜果奶茶摊。左边，四个小凳儿摆的紧凑，孩子们笔直的排排坐着。
这组合吸睛，来往的人都会慢下脚步朝他们几眼。尤其是其中最小的那个孩子，怀里还抱着本子和笔，瞧着尤其乖巧。再顺着看去，大家的目光就不自觉集中在那张花里胡哨的海报上。
「桃桃水果奶茶？」路过的年轻姑娘念着，对同伴说道，「好可爱啊，咱们买一杯吧。」
菲菲听到两人的对话，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双手紧张的抓住裙角，小声怯怯的说道：「我们的水果奶茶……妈妈，我忘了多少钱。」
「5元一杯啦！」江若星立马站起来回答，「我们的奶茶5元一杯，你们要几杯？」
年轻女孩儿好奇的看看几人，问道：「你们是一起的吗？」
「对，我们都是一起的。」霍水仙笑道，「孩子们来体验生活，两位美女多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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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年轻女孩儿一脸兴趣，对江若星说道，「小帅哥，那请你给我介绍一下你们有些什么奶茶？」
江若星毫不怯场，当即掰着手指说道：「我们有苹果、梨子、西瓜、还有、还有……」
「还有桃子！」大满在旁边捂嘴小声提醒。
「对！还有桃子！是山上奶奶家的桃子，可甜了！」
「真的吗？」年轻女孩儿十分配合，笑着对菊晓苗说道，「我还没喝过水果奶茶，就给我一杯桃子的吧！」
「那我要西瓜的。」
菊晓苗连声应好，急忙打开食盒，直舀的两碗都堆满了芋圆和果块儿，最后只勉强加了一勺奶茶。
「这也太实惠了吧。」女孩儿的同伴捂嘴笑道。
菊晓苗尴尬：「不好意思，要不我给你们重新装吧。」
「不用不用。」年轻女孩儿连忙阻止，「这么热多吃点水果挺好的。」
一旁，霍水仙装好一小袋刚炸的鸡柳，笑着递了上去，「两位美女人美心善，送你们一份炸鸡柳尝尝。」
「啊？这怎么可以——」
「别客气，你们是我们的第一位客人，这是特别赠品。」霍水仙笑着解释完，又朝着小满说道，「小满，两杯奶茶，应该收多少钱？」
小满听完，迅速的在本子上写下答案，然后把本子反过来朝向她们。
10。
「好的，两杯奶茶，一共10元。」
两个女孩儿见状，又对着江若星和小满夸奖了一番才离开。
菲菲委屈的站在一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菊晓苗见状，忍不住教训起来：「你说你这个丫头，平日里话多胆子大，关键时刻——」
「菲菲真棒！」霍水仙立即打断菊小苗。
「刚才是菲菲最先发现客人，主动起来招唿的。不愧是我们的小组长，做的特别好。」霍水仙肯定的赞扬道。
「水仙姨……」小姑娘声音都哽咽了。
「姨知道你有点紧张，不要紧。姨第一次摆摊的时候，比你还紧张呢！」霍水仙安慰道，「你就把客人当做村里的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们，平常怎么说，现在就怎么说，好吗？」
「嗯！」
「那我呢？」江若星见霍水仙只夸奖菲菲，有些不满。
霍水仙连忙伸出大拇指，笑道：「你刚才特别男子汉！」
男子汉！
江若星对这两个词十分满意，听完有些得意的看了菲菲一眼。
霍水仙笑着补充：「江若星，老师知道，你是因为看到菲菲忘词了，才主动站起来的。你刚才就像一个白马王子，超级帅，以后也要这样保护女孩子哦。」
白马王子，超级帅！
江若星眨眨眼，最后狠狠点了点头。
「大满提醒江若星，我也看到了，做的真棒！」
「还有小满，你来计算，我最放心了。」
「最后，我要批评一下菊晓苗同志。咱们卖的是水果奶茶，不是水果碗，按照你这样放料，后面就没办法卖了。」
「不过刚才我们成功的做了第一单生意，大家配合的都很好。接下来，我们也要加油，好吗？」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
「好吗？小苗姐？」霍水仙俏皮的沖菊晓苗挑眉。
「好~」菊晓苗笑着应道。
霍水仙总结的声音不大，可是旁边的大婶和临近的摊贩还有路过停留的人都听到了。大家从一开始的偷听到最后光明正道的凑近听，场面变得有些滑稽。
「你们这哪是来做生意的。」有摊贩笑道，「这是带孩子来玩儿的。」
「挺新鲜的。」路过的中年妇人听了一会儿，面带笑意走过来，说道：「给我炸一份鸡柳，我带回去给我家小子。」
「好！」
「一般我不给他买这些炸的东西，我看你这油挺好的。」
「这是新榨的菜籽油，我们自己家吃的。」霍水仙手脚麻利的调整火候，下锅开炸。
「我要两份带走！」有人过来点单。
「我要一杯奶茶，梨子的。多少钱一杯？」
「5块钱一杯，现在就给你做！」
「哥哥，你想喝什么口味的？」菲菲主动招唿起在一旁看热闹年轻人。
「啊？那、那我要个西瓜的吧。」
「小满，又来了一杯奶茶！麻烦到那边看金额扫码，谢谢啊。」
夜市。东西好不好吃，就要看摊口有没有人排队。最开始是食物吸引人，后来，就是人吸引人。
这波人流来的突然，散去之后，问题就出来了。
「不对吧。」菊晓苗看着小满的记录本，「奶茶卖了有9杯了，你的鸡柳也有十几份了。我心里算了算，差不多有一百多块钱了。小满这本子上加起来就97块钱，是不是谁没给钱？」
霍水仙看了看手机的到帐收益，「到帐了136元。大概是大家嫌麻烦，直接扫码付款了吧。」
这是摆摊做生意。顾客一手付钱一手拿货，怎么方便怎么来。虽然她和小苗姐都会特意说一句找小满算帐，但她们并不能强行约束别人。
这一步是多余的。从一开始，霍水仙就知道。
小满抱着本子，无声的看着几人。霍水仙一笑，还好，她早有准备。
「小满，姐姐要考你了。现在开始，我和小苗姐每卖出一份东西就喊一嗓子，你先把金额记下来。等收摊的时候，再把总数告诉我，我来看看你的结果和手机一不一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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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眨眨眼。
「弟弟别怕，我帮你一起记。」大满说道。
江若星想了想，说道：「大满记霍老师的，小满记小苗阿姨的。我和菲菲招待客人，这样就行了！」
「对！就这样。」
接下来就顺利多了。
事实上，除了第一波意外而来的客人，接下来的人流并不多。孩子们兴奋劲儿过了，各个都有些发懒。
「霍老师，我口渴了。」
「我也口渴了，还有点饿。」
「好，小苗姐给你们做奶茶，我来给你们炸点鸡柳。」
菊晓苗站的发累，霸占了菲菲的凳子，有气无力的说道：「还以为咱们真能靠这个赚一笔呢！」
霍水仙抱着小满，用他的本子扇着风。
「生意哪有那么好做啊。」霍水仙擦擦小满的嘴角的面包糠，「我们大多数时候能做的就是等待。」
「这也太磨人了。」菊晓苗看着隔壁看短视频的大婶，「让我干这个我可得急死。」
「这还是可以移动的摊子，这儿人少，大家还能找找人多的地方。你想想路边的店铺，那才磨人呢。」
「要是之后咱们的鸡卖不出去，就该换我们愁了。哎，日子可真难啊！」菊晓苗嘆了口气，随即戳了戳菲菲的脸，「你现在知道钱不好赚了吧，以后可别看到什么都找我要了。」
「我知道了，妈妈。」
霍水仙继续说道：「不光是我们，所有人都很辛苦。即便是大老闆们，也要在外喝酒应酬。大明星们看着光鲜亮人，也要经常熬夜拍戏，偶尔还会受伤。没有付出，怎么会有回报呢。大家都是为了让家人过得更舒服，而在努力工作啊。」
听到「大明星」，江若星嚼着桃子的嘴巴一停，悄悄的看了一眼霍水仙。
霍水仙不确定孩子们听懂了多少，但接下来，她明显的感觉到他们又有了干劲。
「257，对！小满真厉害，就是这个数！」
对完帐，已经快八点，霍水仙准备收摊。
「我爸还有一会儿才到。」
菊叔也有辆电动三轮，今天要捎他们，特意晚些回家。霍水仙看还有些时间，便决定留小苗姐看摊儿，自己带孩子们去不远处的小广场逛逛。
「哇！」菲菲看到广场上闪亮的电子气球，开心的指着说道，「我原来也有一个，是我爸爸买给我的。」
江若星第一次听到菲菲提起爸爸，有些疑惑，「我怎么没见过你的爸爸？」
「因为他和我妈妈离婚了。」
江若星曾听幼儿园的老师说过离婚这个词，她们说的正是他的爸妈。他早就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所以此刻十分生气。
「那你爸爸肯定是个坏蛋！」
「我爸爸才不是坏蛋！」菲菲也很生气。
「就是坏蛋！」
「我爸爸不是！大满爸爸才是坏蛋！我妈妈说——」
霍水仙一个不留神，这两个孩子就已经争吵起来。她越听越不对劲，连忙捂住菲菲的嘴，可是大满还是听到了。
豆大的泪珠一下子就从大满的眼里掉了下来，看的霍水仙的心一抽。
「对不起，大满。」菲菲吓了一跳，连忙拉起大满的手，「你不要哭了。」
江若星也不知所措。他还从来没有见大满哭过呢！
「你爸爸不是坏蛋，我爸爸才是！他也不要我了！我、我，哇啊~」菲菲带着哭腔道歉，说到最后，自己也大哭起来。
「菲菲姐姐……」
小满看到哥哥哭了，小嘴瘪了几回，也要哭出来。
霍水仙又是心疼又是头疼，蹲下环抱住几个孩子，「好了，宝贝们，你们都别哭了。再哭，姐姐也要跟着哭了。」
江若星听到这话，立马谨慎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给你们一人买一个大气球，好不好？」
「可是、可是。」菲菲抽噎道，「赚钱好难。妈妈说，不能、什么都要。」
「赚钱是很难。」霍水仙一一抹去孩子们的眼泪，「所以你们刚才那么努力帮忙，就更加应该得到奖赏。姐姐希望你们以后珍惜钱，珍惜粮食。但也希望你们照顾好自己，让自己过得开心和幸福。明白吗？」
不懂事容易伤害别人，太懂事不会珍惜自己。
霍水仙想把这个道理教给孩子们，却不知道从何教起。她自己不懂的也很多。
不愿意面对的，也很多。
孩子们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手拿着闪烁五颜六色光彩的玩具，四个孩子又高兴起来。甚至连江若星都对他那颗星星气球很满意。
买气球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
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站在气球摊跟前，仰着脖子看了很久。霍水仙问她喜欢哪一个，也给她买了一个。小姑娘收到气球，鞠了一躬，跑走了。
「霍老师，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呀。」
「那你为什么要给她买气球？」
「她站在那里很久了，一看就很想要一个气球。可是也许身上没有带钱吧，买不了又捨不得离开。」
「可是别的人都没有给她买，你为什么要给她买？」
霍水仙摸摸江若星的脑袋，「因为你们呀。」
「啊？」
「因为也许有一天，你们也可能会遇到一点小麻烦。老师希望路过的人，能顺手帮一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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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下过雪，年幼的霍水仙沉默又倔强，非要跟着奶奶一起守摊。
「奶奶，刚才那个人没有给钱。」
「奶奶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红薯？」
「因为奶奶希望老天能记着我的好。」
霍奶奶拉过孙女的手捂着，笑着说道：「这样以后我家水仙遇到点难事儿，祂能让别人出来帮上一把。」
我对所有人都好一些，所以请老天对我爱的人也好一些。
这是霍水仙从奶奶那里学到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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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诸事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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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母亲这个话题，柏思骏只是提起了话头，并没有对王之轩和杜深说太多。
「作为朋友，我当然希望你自由自在，能完成心中所有的理想。但作为合伙人，尤其是咱们这个行业，我不得不提醒你，不要离开市场太久。」王之轩对柏思骏说道。
柏思骏点点头。
杜深左右看看，道：「轩哥，要不我们一起请假，跟evan去东林玩玩？你就不好奇那个叫大满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evan专门回来参加比赛，不仅在比赛现场公开表明心意，还花钱封了所有的报导。这么高调的举动，杜深都要怀疑他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冷酷男人。
柏思骏任由杜深误会，并未解释。
王之轩无语的看了杜深一眼，没有理他，转而对柏思骏继续说道：「进入业绩披露期，我会把最新的资料发送给你。」
「好。」
「真没意思。」杜深嘆了口气，道：「我不管，等我忙完了这阵子，我就去东林找你。」
柏思骏没有说话。
「evan，你难道在女人面前也这么沉默是金？」杜深搭上柏思骏的肩膀。
「什么意思？」
「沟通！交流！」杜深用手比划着名，「咱们之间能心意相通，靠的是我死皮赖脸。难道你的大满姑娘跟我一个路数？别怪兄弟没提醒你，老让姑娘讨好你，人家也会累的。」
心意相通？柏思骏冷嗤。
不过说起讨好，他突然想起霍水仙整日把「柏先生」挂在嘴边的那段时间，嘴角不禁勾起。可是仅一瞬间，就落了下来。
他心里不止一次梳理过两人的相处和可能发展的方向，但霍水仙那边，他认为她根本没有考虑过他们的关系。
这是他逃离的这十几天，想的最清楚的一件事情。
「跟你说真的呢！认识你这几年，感觉除了投资赚钱，就没什么让你在意的。现在遇到喜欢的姑娘，不得抓紧？」杜深嘆了口气，过来人一般说道：「别整的跟我一样，最后落个孤家寡人。」
柏思骏瞥他一眼。
「我跟你不同。」
「什么不同？」
我要的，总能得到。
柏思骏心里说道。
桃林村。
「好的，我知道了。嗯，我明白，您放心。」
挂了电话，霍水仙叫来了江若星。
「我爸爸明天就来吗？」江若星问。
「他临时有点事情，可能要再过一个礼拜才来。」霍水仙揉揉江若星的脑袋，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那也行。」江若星一脸的无所谓。
「哎？」霍水仙有些许意外。「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我才不会生气。」江若星指了指屋角装满的竹篮子，「那把这些放到冰箱吧。」
竹筐里是桃子和刚摘得黄瓜西红柿。
「小傻瓜，走的时候再给你摘新的。」看江若星时刻惦记着这些农产品，霍水仙感到有些好笑。
桃子成熟时间不一，整个採摘期内，天天都要摘。收桃的人会一早把卡车停在村口，装满就走。
经过刘支书多年的努力，帮桂川奶奶摘桃运桃已经成为了桃林村的传统。
只是年復一年，年轻人出去的越来越多，村里剩下的劳动力本来就不够，且大部分人家也种了桃子。今年，能抽空来帮忙的人其实没几个。
小陈虽然是第一书记，但村里的老人们遇到事儿了却还是习惯的跑去找刘支书。偏偏赶上学生放假，他早早被儿子接去县里带娃儿了。小陈毕竟年轻，处理事情还是缺少经验，有时费心办事儿却讨不到好。这些日子，霍水仙明显感觉到他有些消沉。
天气热，鸡场的小鸡先是食慾下降，而后又折损了十几只，这可心疼坏了菊晓苗。她本来神经就绷得紧，这会儿更是着急上火，嘴角都起了泡。任凭霍水仙怎么安慰都没用。
梅雨过后，天气更热。入了夜，知了叫的尤其欢实，吵得人心烦意乱。
「哎。」霍水仙一边擦头髮，一边嘆了口气。
柏思骏离开后，她又恢復了「每晚一站」的传统。她最近心里总有些发堵，不仅是因为养鸡场和小陈，还因为桂川奶奶。
前几天，桂川奶奶说起大白最近的异常。
「最近隔几天，天刚蒙蒙亮，它就要叫一阵子。」桂川奶奶摸着大白。
「是不是村里人上来摘桃啊？」
「那么早，你们都没上来呢。我看啊，是山神奶奶要来接我走咯。」
桂川奶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平静而祥和。霍水仙却着实被吓到了。
「奶奶别乱讲！」霍水仙绷着脸，说道：「您身体这么好，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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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川奶奶见她一脸紧张，连忙说道：「不乱讲，不乱讲……」
霍水仙每日清晨上山，偶尔去林场打扫卫生、餵鸡，大多时间都是带着孩子们在桂川奶奶家摘桃玩耍。
她本以为孩子们的热情不会持续太久，没想到大家每天都很积极主动。原因无他，山上有大白。
白崽长得飞快，叫声已经褪去了软萌，带着点脆生生的凶劲儿。也不愿意让人抱了，上山的时候总喜欢东窜窜西窜窜。江若星和小满对它尤其在意，跟在后头操心的如同个父亲。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玩闹跑跳，却无法赶走霍水仙心中的阴翳。
那天之后，桂川奶奶再也没有说起过大白乱叫的事情，霍水仙也没有开口问。
她其实是有些好奇的，但又实在害怕听到老人家不详预言一般的话语。她想，大概是那天她的脸色变的太快，桂川奶奶才没有再对她说起这些事吧。
老人和孩子们都这样。他们无惧无怕，总是轻易的讨论起生死，就像在讨论天气一样。而二十来岁的霍水仙，正处于人生中最胆小的年纪。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嘆了口气，喃喃：「怎么好像柏思骏走之后，事事都不顺利。」
提起柏思骏，霍水仙又有点生气。
他们已经是朋友了，明明人在的时候相处的也不错。谁知道这位先生一走十几天，没有一句问候就算了，甚至连信息都不回。
「简直浪费了我的感情。」霍水仙小声抱怨道，说完又连忙摇头：「不对，浪费了大满的感情。」
知了终于叫累了，小院里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霍水仙抬头看了眼闪烁的星星，自言自语道：「星星就是星星。」
次日。
「水仙姐，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小陈看着一桌子的菜，纳闷中带着点高兴：「都是我喜欢吃的。还有小龙虾？哪儿来的？」
「我早上去镇上买饲料，看到有人在卖。」菊晓苗道，「小时候我们都不吃这些东西，哪晓得现在这么贵。水仙，要不咱们也养小龙虾？」
「咱们村山多塘少，不太适合吧。」霍水仙说完，夹了一块鸡腿给小陈，「你最近辛苦了，工作忙还要跑来帮忙摘桃，吃点好的补一补。」
「哪有。」小陈低下头，少了些精神，「我做的还不够。」
「要是有什么烦恼可以跟我们说说呀。」霍水仙说完，笑道：「我虽然懂得不多，但安慰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就是。」这点菊晓苗十分同意。她边应和边给菲菲剥了一只小龙虾。
「真好吃！妈妈我还要！」
江若星看菲菲吃的满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霍老师，我也想吃小龙虾。」
「好，给你剥。大满小满别急，我来给你们剥好。」
「水仙姐，我最近是有些烦。」小陈有些郁闷，「支书在的时候，我觉得赵叔王叔都挺好讲话的，谁知道现在……」
赵叔王叔都是村委的老人。
「他们倚老卖老惯了，你刚上任，还不得欺负欺负你啊。」菊晓苗道。
「倒不是欺负我，而是一点也不配合我的工作。甚至还……算了，不说了。」小陈灌了一口啤酒。
「是有点麻烦。」霍水仙点点头，道：「他们和刘叔搭档好多年，你这么年轻，上来就是他们的领导，恐怕彼此都不适应。」
「可是，我不是想做谁的领导，我只是单纯的想办好事儿而已。」小陈有些激动，「我原来以为是工作让人疲惫，现在才发现，无法沟通才是最消耗人精力的。说不通又得不到理解，我还不如自己干。」
「那怎么能行？」菊晓苗顺口接到，「你要做光杆司令啊？」
「小陈，老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你这么聪明，肯定不至于想不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别太心急了。」霍水仙安抚道。
「我怎么能不急呢？」小陈道，「我去县里开会，看到别的村的发展报告，再看看桃林村的，感觉落后了十万八千里。我有好多计划，好多想法，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哦？别的村怎么了？」菊晓苗有些好奇。
「就拿咱们隔壁的平源村来说，那边竹子种的多。去年，他们村成立了竹编厂，今年效益就很可观了。」
「这个我好像听我妈说了。」菊晓苗打岔，「我妈还说，等闲下来她也去隔壁村厂里打工。」
「是的，他们村一半的农户都把田包出去了，现在光靠给厂里打工都能过的不错。水仙姐，咱们就隔了一座山，咱们竹子也多，咱们村怎么就没办起来竹编厂呢？」
「现在办不行吗？」菊晓苗问。
小陈摇了摇头，「县里重点扶持这些村办的厂，鼓励创新，不鼓励抢市场。」
霍水仙默默听了半天，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小陈一听，神色激昂起来，「水仙姐！咱们可以种桃子啊。咱们叫桃林村，为什么不大力种植桃树，做大这个产业呢？」
「你有跟别人说过这个想法吗？」
「跟支书说过，跟赵叔刘叔也说过。」小陈有些沮丧，「他们说东林十个县里有八个县都在种桃，咱们村种的桃，品相口味都没有优势，搞不起来的。」
「嗯。」霍水仙点点头，「坦白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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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小陈更加沮丧，说道：「其实种桃是我的第二想法，我的第一想法是搞旅游建设。我刚来桃林村的时候就觉得这里特别好，有山有水的，太适合放松旅游了。可是咱们这里什么基础建设都没有，连路都没有完全修好。」
「小陈，你想的太多了。」菊晓苗给他倒满啤酒，「你看刘支书在的时候不也没这些烦恼吗？你只是个村干部，干好上面领导交代的任务，处理好村里的大小事情就可以了。谁还能真要求你带着我们发财啊？」
「哎。」小陈深深的嘆了口气。
霍水仙听得却格外认真。
「小陈，你真棒，我觉得你的想法特别好。」霍水仙肯定道。
「好有什么用，发展人文旅游，需要的钱是天文数字，这根本不是我这个级别能想能干的。」
「我明白。」霍水仙贊同，「我夸奖你，是因为你认真的考虑了咱们桃林村的未来发展。这些问题，如果你不考虑，谁应该去考虑呢？」
「水仙姐……」
「当然，这么大的目标确实不是你我能完成的。但是咱们可以先探个路，做一点小的尝试啊。」霍水仙说道，「比如说，我们可以把村里的墙面绘上彩图，再拍一些照片发到网上，吸引游客前来观看。这些都是我在网上看到的，我觉得，大的做不了，我们可以从——」
「水仙姐，我明白了！」小陈打断她，说道：「是我太着急了，总想一下子就做成什么。你说得对，我可以一点一点的去改变。」
「对！」霍水仙笑着点头。「一点一点来，一点一点改变，说不定桃林村以后真的能变成旅游村。」
「真变成了旅游村，那我们的鸡也不愁卖了。」菊晓苗笑道，「水仙，到时候你就开个饭店，咱们就坐在家里收钱。」
「你呀——」
「好痒……」
「星星，你的脸！」大满惊恐的声音打断几人的畅想。
几人顺着大满的声音朝江若星看去，都吓了一跳。
「江若星！你的脸怎么回事？！」
「啊？」江若星一手端着果汁，另一手不自觉的抓挠着脸颊，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看着他。
「还有胳膊！」
他一低头，只见大片的红肿遍布在自己的胳膊上，有些红肿甚至鼓胀到将皮肤撑成白色，看着让人头皮发麻，有些噁心。
江若星「哇啊」一声吓得哭了出来。
小陈一把抱起江若星，说道：「可能是小龙虾过敏了！水仙姐，咱们快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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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啦，我真的更新的很慢，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
第三十七章 祸不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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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及公交，小陈只好骑着摩托车带霍水仙和江若星到县医院。
正午太阳浓烈，霍水仙身前的衣服已经湿透。这里面一半是紧张的汗水，一半是来自江若星的眼泪。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确实是过敏。开了涂剂和口服药，医生建议服用后最好留查半小时。小陈去买水，霍水仙抱着江若星坐在一旁等待。
「霍老师，我会死吗？」
「当然不会，别害怕。」霍水仙轻轻拍打着安抚，说道，「你只是过敏了，吃了药就会好了。」
江若星身上痒，手总是不自觉地抓挠。霍水仙怕他挠破皮肤，只好小心翼翼的环抱着他。
小孩儿四肢虽然晒黑了，脖子胸口倒是十分白嫩。此刻娇嫩的皮肤上，虽然涂满了粉白的炉甘石洗剂，却依旧盖不住大片的红疹子。
霍水仙掀开他衣领仔细看了看，愈发自责：「是老师不好，考虑的不周到。你千万要记住，以后在外吃饭遇到小龙虾，都不可以吃了。」
「嗯。」江若星头埋在霍水仙怀里，语气委屈。「我想我妈咪了。」
「那我再打一次电话试试看。」
这次通了。
电话那边有些吵，周琳似乎还在跟别人说话，应答的断断续续。霍水仙迅速对她说明了情况，郑重道了歉，正准备移交电话，就被电话那头陡然提高的声音刺的耳朵一痛。
「什么？！小龙虾？你怎么能让星星吃那个？」周琳声音明显带怒。
霍水仙一听，连忙接着道歉，「对不起，琳姐。我不知道他对小龙虾过敏，他之前吃海虾和淡水虾都没事，我以为……」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小龙虾跟别的虾能一样吗？！你知道小龙虾生长在什么样的环境、身上有多少细菌吗？」
霍水仙紧紧抿嘴，闷声听着。
「小霍老师，我知道你很有想法。」周琳调整语气，努力让自己显得平和，「但是你可不可以稍微再多一点点责任心？」
「对不起……」
「上回星星说你们养了一只狗，我很意外。我记得之前你跟我沟通过这件事情，我是不同意的。」说起这件事，周琳眉头皱紧，「星星出生的时候体重不足，从小免疫力就差，我们家从来不养宠物就是害怕让他感染上什么疾病，可你还是养了！」
「……」
「养狗的事情姑且算我失误，是我没有把话说明白。那这次呢？」
「……」
「坦白说，小霍老师。自从我知道你的幼儿园没有证件的时候，我就有些犹豫要不要让星星继续留在你那里。我不是对你个人有意见，也不是看重证件。只是这件事情让我觉得，你还是太年轻了，你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你在从事什么样的行业。或许你有热情，但你不一定有能力做好，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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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
周琳顿了顿，「小霍老师，你不要一直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十月份我就能杀青，到时候——」
「妈咪！」江若星对着喊道。
「宝贝！你怎么样了？告诉妈咪，你还好吗？」
「妈咪！我没事的。」江若星接过电话，看着霍水仙低垂的眼，说道：「妈咪，霍老师做的小龙虾可好吃了，但是我以后都不能吃了。」
「傻孩子，以后千万不要吃那个东西了，它生活在脏脏臭臭的水里，一点也不干净。」
「是吗？」江若星有点不太相信。
小孩儿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妈咪。
「你爸爸明天就会去接你，等回到港市，你一定要让田叔再带你去做个全身检查，好吗？算了，我来给田叔打电话。」
「爸爸说要再过一个礼拜才能过来接我，妈咪我给你说……」江若星靠在霍水仙怀里讲着电话，一只腿悠闲的踢晃着。霍水仙微低着头，静静的看着地面。
小陈回来后，就看到这么一幅画面。
「水仙姐，水买回来了，让他吃药吧。」
「妈咪，我不能说了。」江若星主动说道，「我要吃药了……嗯，我知道了。妈咪我也爱你。」
「这么黏煳啊。」小陈哈哈一笑，伸手颳了刮江若星的鼻子。
江若星小心翼翼的看着霍水仙一眼。
「霍老师，你生我妈咪的气了吗？」
霍水仙摇摇头，露出浅笑，说道：「没有。」
「那就好。」江若星挠挠头，「我没有怪你，是我自己想吃小龙虾的。我也不想让你和我妈咪不高兴。」
小陈左右看看，有些不解，不过却被江若星话里的意思逗笑。
「江小同学，我发现你有很大的变化呀！」小陈摸摸他的头，「你告诉我，你喜欢霍老师吗？」
江若星眼睛转了转，说道，「我最不喜欢柏思骏。」
「嘿，你怎么能直接叫柏先生的名字呢！」小陈说完，立马又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嗯……我不讨厌你。」
「你这孩子。」跟谁学的，说话这么拐弯抹角。
听到江若星不讨厌自己，却不喜欢柏思骏，小陈居然有点莫名的高兴。他悄悄看了一眼霍水仙，心里忍不住嘆了口气——
要是水仙姐也喜欢他就好了。
霍水仙回来，菊晓苗连忙上前：「没事儿了吧？」
霍水仙摇了摇头。
「星星，你好了吗？」大满凑近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江若星的胳膊：「你脸上和身上是什么呀？」
「江若星。」菲菲看了半天，悄声说道，「你这样好像一只小花猫呀。」
白崽围着众人转圈，最后按捺不住，扒上了江若星的腿。
「白崽！」霍水仙小声呵斥一声，弯下腰抱起了狗。
「我想抱抱它。」江若星伸出双手。
「你身上涂了药，这几天还是不要抱白崽了，好吗？」
「好吧。」
晚上。
霍水仙翻来覆去，有些失眠。
大约是这半年来，她的日子过得太平和顺利，听到的都是加油打气的话语。所以今天，周琳稍稍直白的批评，就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玻璃心是不对的，霍水仙反思自己。
她看着微信的屏幕，有点想找人聊聊，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突然，「发现」多了一个小红点。
霍水仙点开查看，那是她昨夜拍的一张星图。模煳不清，没有配文字。看到评论，霍水仙眼睛慢慢张大。
「知道我要回来了，提前餵饱蚊子？」
是柏思骏。
霍水仙没有犹豫，几乎立即点开和柏思骏的对话框。
上一次的留言，还停在那里。
「这人都不知道尴尬的吗？」霍水仙嘟囔道。
水仙：柏思骏，你要回来了吗？
屏幕立即弹出回復。
e.：嗯。
水仙顿了顿，一不做二不休。
水仙：你看到我上次发给你的消息了吗？
e.:嗯。
「嗯是什么意思？」霍水仙一个翻身坐起来，盯着这个字。
e.:大满生我的气了吗？
水仙：当然没有!大满是贴心的小可爱，又那么喜欢你，怎么会生气。
e.:那你呢？
e.:我没回覆信息，你生气了吗?
霍水仙看着手机，有些犹豫。
e.：霍水仙，明天上午我就回来，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水仙：什么事情？现在说不行吗？
e.：不行，早点睡吧。
水仙：哦。
很神奇。
过去的这两分钟，霍水仙并没有和柏思骏聊任何有深度的话题，却好像耗费了很大的力气。放下手机，她甚至都有些犯困了。
次日下午。
柏思骏刚进霍家小院，一眼就看到身上煳白的江若星。
「怎么回事？」
「柏哥哥你回来啦！」
「江若星吃小龙虾过敏了。」
柏思骏蹲下，仔细看着江若星，问道：「哭了？给你爸爸打电话了？」
「我才没有！」江若星背着手反驳，转而小声说道，「给我妈咪打电话了。」
「霍水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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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姐姐去养鸡场了。」大满说着，然后趴在柏思骏的耳边悄悄说道，「柏哥哥，养鸡场死了好多鸡。」
「嘘！」菲菲立马伸出手指头，「大满，你不要说出来，我妈妈和水仙姨听到了会难过的。」
「可是真的死了很多呀。」江若星玩着手指，嘟囔着：「我们都听到了。」
柏思骏看了眼山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
「小苗姐……别哭了。」霍水仙看着血渍斑斑鸡棚，艰难的劝道。
「畜生哪！」菊晓苗眼睛通红，「真是畜生哪！这么多鸡都给咬死了！我要是抓到它……」
养鸡场栅栏边多了几个洞，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钻了进来，咬死了几十只鸡。
「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一袋饲料一袋饲料运上来……」菊晓苗越说越委屈，眼泪直往下掉。
霍水仙紧紧抱着她，「幸好咱们发现的早，今天我们再检查一遍，把有孔的地方都给堵上。」
「刀哥，你能看出来什么吗？」霍水仙跟刀哥视频，镜头里拍摄着死去小鸡的惨状。
「看着像耗子咬的。」刀哥眯眼看着，说道：「幸好损失不多。不是给你们说了要养几只狗？你们俩姑娘晚上又不能上来巡场，不养几只狗看着怎么能行？这么小的鸡，山耗子还不一口咬死一只？山上又不比家里！」
「买了狗，但……」霍水仙说不下去原因了。
大白送给了桂川奶奶，白崽还那么小，即便长大了，以孩子们对它的喜爱程度来看，也不会同意把它放到山上看场子。
说到底，是她没有重视。
一百来只小鸡，加上这一个月的饲料钱，这一晚上损失了上千元。
金钱的损失令霍菊两人心疼，但更让她们受到冲击的是眼前四散一片的小鸡尸体。其他活着的小鸡也因为在夜间受了惊吓，此刻都无精打采，集中在棚子角落不愿意走动。
「小苗姐，别哭。」霍水仙努力咽下喉咙的哽咽，「咱们长教训了，下次一定不会再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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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思想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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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眼眶微红的霍水仙，柏思骏没有开口。
倒是霍水仙，看到他之后挤出一点微笑，「比赛怎么样？」
两人甚至没有打招唿，仿佛早上才见过面。
柏思骏摇了摇头。
「第几名？」
柏思骏笑了笑，没有回答。
霍水仙有些失落，不明白这段日子，大家为什么都这么不顺利。
「柏思骏，咱们是不是要去烧个香啊？」霍水仙认真的说道，「虽然你可能认为这是迷信，但是我奶奶——」
「好。」柏思骏一口答应。
「嗯？你相信这个吗？」
柏思骏轻笑，「我相信『相信』的力量。」
霍水仙愣在原地，良久，轻轻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霍水仙轻声说道，「只是我总能透过你，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摇摆不定。」
生活不会总是一帆风顺的，挫折常有，她不该只是流于表面的坚定。
柏思骏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
「养鸡场的损失大吗？」
霍水仙摇摇头，「还好。只是有点惨。」
「一定要养鸡吗？」
「什么？」
「这并不算一门好生意，有考虑换一个方向吗？」
霍水仙不解的看着他。
「成年鸡饲养时间长，相较于你现有的养殖规模来说，投资回报率实在太低，还要额外占据你很大一部分的精力，并不划算。」
「我们第一批鸡只是试水，等有了经验，数量多起来，收益大概会好一些。」
「桃林县不大，却有四家中大型养鸡厂，活鸡出栏量足够覆盖整个县的需求，这还是不含农户散养的数据。本地市场已经饱和，这些养鸡厂都在积极探求电商模式的外销渠道，有两家甚至已经建设了鸡肉加工厂并且投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柏思骏声音平稳，却莫名的给了霍水仙一丝压迫感。
她有些懵。老实说，她之前没打听到这么多。
「你扩大养殖数量，必然面临销路问题，内销市场有限，外销就会涉及到加工保鲜运输。但如果保持着小规模，就会有直接的利润压力，费工不赚钱。」
「……照你这样说，我们根本就不能养鸡了？」霍水仙不太相信，「我知道桃林县养鸡的人多，但是，只要我们慢慢来……」
柏思骏看着她，淡淡一笑。
「可以维持温饱的生意很多，你选择养鸡，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这个问题问倒霍水仙了。
最初，她真的只是想养些鸡自己家吃。可是查过资料，又看到了刀哥那么成功的例子后，她确实有心想要将它发展成一项事业。
「你知道拉菲酒庄吗？」柏思骏突然问。
「嗯。」霍水仙点点头。
「法国那么多知名酒庄，甚至有不少收藏级的私人酒庄。为什么拉菲能名扬世界？」
「因为口味好？歷史悠久？工艺精湛？」霍水仙猜测着。她没喝过几次红酒，也感受不出红酒的好坏。实在无从评判。
柏思骏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霍水仙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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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饿了。」柏思骏突然说。
「什么？」
「我开了四个小时的车，还没有吃饭。」柏思骏悠闲坐下，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你快做饭吧，我最近上火，要吃清淡一些。」
霍水仙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闭眼忍了忍。默默走进厨房后，又快速沖了出来。
「柏思骏！」
「怎么了？」
「你这个朋友当的实在是很大牌！给你发消息你不回復，一回来就指挥我做饭，你就差没点菜了！」
柏思骏点点头，「既然你说了，那就点个丝瓜炒蛋吧。大满！」
「我在！」
「外面的丝瓜摘得到吗？」
「摘得到！柏哥哥你要吃吗？我去摘！」大满说完就跑了出去。
门外墙边的丝瓜是孩子们种着玩的，霍水仙看长势汹涌，就顺手搭了一个矮架子。长长的丝瓜垂下来，以大满的身高也能够得着。
江若星垂涎那几根丝瓜许久，一听要摘，连忙跟着追了出去，「等等我，让我来摘，我也要玩儿！」
霍水仙眼看着几个小孩儿奔出去的背影，再看一眼老神在在低头看手机的柏思骏，一时有些无言。她放弃争辩，转身要走却被叫住。
「霍水仙。」
「嗯？」霍水仙回头。
柏思骏认真的看着她，「除了养鸡场，你有别的心事吗？」
霍水仙一愣，「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你去忙吧。」说完，柏思骏继续低头看手机。
「奇奇怪怪的。」霍水仙小声念叨着进了厨房。
直到洗净丝瓜，削皮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柏思骏那句话的意思。
霍水仙心里勐地一跳，扭头看了一眼树下闲坐的柏思骏。而后火速摇了摇了头，轻嘲的笑了出来。
吃过饭，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连白崽都窝倒在堂屋里不愿意出来。
比起在空调房内，霍水仙更喜欢在老树阴凉下睡觉。然而此刻，躺椅已经被柏思骏霸占。
霍水仙立在一旁看了他许久，觉得柏思骏这一趟回来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怎么说呢？感觉他整个人好像松懈了许多。
难道比赛成绩特别差，自暴自弃了？
「柏思骏，睡着了吗？」霍水仙小心翼翼的弯下腰来。
「嗯。」柏思骏用胳膊挡着树叶缝里流下的阳光，声音懒散无力。
「这次比赛结果……不太好吗？」
「……」
「你愿意透露一点吗？」霍水仙凑近一些。
柏思骏拿开手，霍水仙的脸就悬在他的上方。
晴空。艷阳。绿荫。霍水仙。
这个画面，他似曾相识。
「啊，对不起，吓到你了。」霍水仙连忙退后，尴尬道：「其实作为你的试验品，我还挺关心你的成绩的。」
「比赛……李慕棋没有来。」
霍水仙一顿，「啊？为什么？」
「他说，他开始了新的人生，这样的比赛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意义。」
李慕棋恋爱了。
对象是他的一名顾客，吃了三年他的甜品，懂他所有的感受。
柏思骏听到这个理由时几乎被气笑，什么爱与痛苦，什么道与术，这是在煳弄他吗？
李慕棋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柏思骏的不解和嘲讽，他看了眼对坐的女孩儿的笑脸，温柔解释道：「柏先生，对你而言，我只是说了一个故事。对我而言，是刻骨铭心的1910天。很抱歉不能再和你比试一场，因为我有比做糕点更重要的事了。」
「没有意义？」霍水仙不了解前因后果，只是有些同情的看了柏思骏一眼，说道：「苦练技能去，结果对方退隐江湖了。这种感觉挺难受的吧？」
「还好。」
「那、」霍水仙后知后觉，小声试探，「那你是遇到新的对手了？」
柏思骏缓慢坐起身子，看向霍水仙，「所以在你心中，我就是一个没有实力夺冠的人？」
「不是不是。」霍水仙连忙摆手，「只是你的表现怪怪的，我才以为……话说回来，你昨晚是想对我说什么？」
柏思骏没想到霍水仙会突然问起这件事。他对上她不解的双眼，思绪骤然混乱。
「还有啊，你怎么会突然关心起我养鸡的事情？而且还对桃林县的市场了解的那么清楚。」
柏思骏避开她的目光，自动略过第一个问题，回答道：「只是投资的习惯，会想要多了解一点。」
「了解这个干什么？」霍水仙纳闷，开玩笑道：「你不会真要投资我吧？」
「你想要吗？」柏思骏问。
「啊？」
「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要以养鸡为事业，我可以帮助你。」
霍水仙被柏思骏认真的语气吓到，「你想干什么？」
「收购份额，直接进入市场。」
「什么？」
「桃林县鸡种单一，有了规模和市场之后，你可以再尝试引进其他品种，丰富——」
「等等！打住！」霍水仙连忙打断他，「柏大少爷，别开玩笑了，咱们说点实际的吧。」
「我的方案不可行吗？」
「可行吗？」霍水仙简直想伸手去摸摸他有没有发烧。「咱们虽然是朋友，你有钱也不能这么任性啊。」
「霍水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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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霍水仙的眼，柏思骏言语再度受阻。
「怎么了？」
「我——」柏思骏干脆侧过头去。
霍水仙从未见过柏思骏这种神情。
一瞬间，她有了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令她恐慌与不安，令她不愿意面对。
「霍——」
「你是想说拉菲酒庄的事情吧？」
「……」
「说吧说吧，我都好奇一中午了。」
「……说到哪儿了。」
「说到法国那么多酒庄，只有拉菲最出名。等等！我去搬个椅子过来。」
霍水仙扭头就跑，看上去十分迫切的想知道原因。
柏思骏看着她的背影，自我嫌弃，无奈的伸手揉了揉额头。
霍水仙动作很快，回来时，柏思骏也恢復了正常。
「之前我告诉过你，很多酒庄都已经使用机器採摘葡萄，但是拉菲仍旧使用人工。熟练的工人们在採摘葡萄的时候会筛选一次，压榨的时候还要再筛选一次，他们会确保每一颗葡萄的状态。」
霍水仙点点头，「所以严格控制各个环节、保障品质才是他们成功的秘诀？」
柏思骏笑着摇头，「凡是资本可以做到的事情，都不会是秘密，品控、包装、稀有限量，这些都只是锦上添花。拉菲的真正秘密，是当地的土壤和微气候，这是上天所赐、不可再复制的资源优势。」
霍水仙微微张嘴，「如果是因为这个，那其他红酒岂不是很绝望？」
柏思骏继续摇头，「先到者早已赚的盆满钵满，后来者才绝望。」
「啊？」
柏思骏没有直接解释，而是话锋一转：「投资市场经常说到一个词：『赛道』。其实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国内经济飞速发展，赛道可谓无处不在。在上行的电梯里，你只需要占据一个位置，甚至不需要付出太多的努力，都能去往一个不错的高度。」
对于霍水仙来说，柏思骏的这些说辞和比喻十分新鲜，她听得很认真。
「现在依旧有赛道，但这样的赛道无一例外的集中在高精尖行业。这些行业壁垒深厚，直接挡住了大部分人，导致大部分人只能在普通的行业里继续竞争。霍水仙，你想从一个普通的行业中脱颖而出，不仅需要实力，更需要运气。有时候，甚至需要bug。」
霍水仙思考了一会儿，瞭然道：「比如……」
柏思骏点头，「比如——」
「比如绝无仅有、不可替代的优势！比如只有我们桃林村才有的自然资源！」
柏思骏一顿。把「比如我」的「我」字咽了回去。
他看着陷入思考的霍水仙，内心嘆了一口气。
不愧是霍水仙，他们的对话，永远都有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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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大概就是做霍水仙的无敌bug。
（作者爱无能，感情不够，经济来凑，姑且这样吧）
第三十九章 神经递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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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情绪弹性不一，有些人受到挫折之后一蹶不振，有些人则越挫越勇。
菊晓苗显然属于后者。
「现在就补栏！」菊晓苗态度坚决，「就剩下一两百只鸡，养着也没意思。这次要补就补上两千只，我买两只狗看着，再不行我晚上就上山住着，我就不信我养不好！」
霍水仙边给鸡棚洒水，边思考着柏思骏的话，一时没有留意她在说什么。
「你怎么说？」
「什么？」
菊晓苗见她心不在焉，有些犯愁，「水仙，不是我说，你要以咱们正事为主。」
「啊？」霍水仙有些发懵。
「哎。」菊晓苗嘆了口气，「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喜欢柏思骏吧？」
「！！」霍水仙因为太过吃惊一时竟忘记了反驳。
「水仙，我是过来人，你心里想的我都懂。」
「不是——」
菊晓苗打断她：「我上学时候背的书早就还给老师了，唯有一句到现在还记得。『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
「这句话我能记一辈子。」菊晓苗停下手里的活，「我自己是个冲动性子，当时不顾一切跟刘利结婚，真的很后悔。现在晚上都不能想这个事情，一想就睡不着觉。」
霍水仙安静的听菊晓苗说。
「不过经过这事儿，我对男人多少看明白了一点。他们追你的时候，做的是真体贴周道，也是真心想对你好。可是他们变得太快了，等你傻傻的心里只有他的时候，他那边想的就不只是你了。」
「小苗姐……」
「所以说，女人应该把事业放到第一位，只有钱不骗人。」
「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你可别说柏思骏对你没意思，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对你不一样。」菊晓苗继续说道，「本来嘛，男未婚女未嫁彼此喜欢会有冲动，在一起就在一起了。柏先生人也挺好的，家境好，长得也好。搁以前，我肯定怂恿着你上。」
「但是现在我越想越不安心。他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太潇洒了。你对他家了解吗？知道他爸妈是干什么的吗？他有没有兄弟姐妹啊？他爸妈会不会重男轻女啊？最重要的是，他们家的人知道你吗？能接受你吗？」
霍水仙静静看着菊晓苗，突然「噗」的一声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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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笑什么！」菊晓苗有些生气，「你可得认真想想，我跟刘利结婚的时候哪能想到他一个上过学的人还重男轻女，这王八蛋以前藏的多好啊？」
「小苗姐。」霍水仙止住笑，问道：「你这些话憋心里很久了吧？」
菊晓苗瞪她一眼，嘆了口气，「真不是跟你开玩笑。我觉得你跟小陈在一起，都比跟柏思骏靠谱。」
「小陈？！」霍水仙惊到嘴巴张大。
「对啊，小陈多好啊——」
「停！离谱了啊。」霍水仙摇摇头，「本来还想看看你能脑补多少，越说越不像话了。小苗姐，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想做的事情可多了，唯独没想过谈恋爱。还柏思骏、小陈，幸好我周围没其他男人了，不然你不是要挨个说一遍。」
「真的？」菊晓苗不相信，「他们俩对你有好感，你没感觉到？」
「倒是没有特别的感觉。」霍水仙说道，又笑着补充，「不过，即便有好感也很正常吧。」
菊晓苗本想逗逗她，意外的看到大棚门口站着的人影，脸顿时涨得通红。
「水仙……」
「毕竟我长得又不差，人又勤劳，饭做的还好吃。」霍水仙卖力的自夸起来。
「水仙！嘘！嘘！」菊晓苗连忙给她使眼色。
「但是小苗姐，你有一个观点我特别贊同。」霍水仙收起笑脸，认真起来，「婚姻是很复杂的，跟谈恋爱不一样，会有很多出乎意料的问题。至于你说的喜欢和冲动，我觉得得分清楚情况。很多人把一时的新鲜感当做喜欢，大脑一晕，多分泌了一些多巴胺就当做是爱。」
棚外人的身影因为这句话停下了脚步。
菊晓苗深深低下头，已经失去打断霍水仙的勇气。
霍水仙上前一步，拍拍菊晓苗塌下去的肩膀，「我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你放心吧！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呢，一直都觉得面包比爱情更重要，搞事业才是正经事。」
「水仙……」菊晓苗无力叫道。
「原本我还担心你受了打击振作不起来，现在看来，我们俩就是天生的生意人呀。刚才我没发呆，我是在想——」
「霍水仙。」
背后的声音突然传来，霍水仙身子一顿。
菊晓苗从头到脚一阵麻，十分不忍看这尴尬的场面。然而令她意外的是，霍水仙面对着她，只是平静的眨了眨眼，然后转过身去。
「天这么热，你怎么上来了？」霍水仙笑的灿烂。
柏思骏个子高，一身干净整洁，手里还提了一个塑胶袋。此刻，就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这里味道不好闻，你先出去吧。」
柏思骏突然说道：「有三种神经递质能让人感受到快乐。」
「啊？」
「多巴胺只是其中一种。」
菊晓苗本想出去，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默默的走到一边，小心翼翼的偷听。
「除了多巴胺，还有内啡肽和血清素。」柏思骏似乎在认真科普。
「这样啊，好吧，我以前只听说过……」
「确实要分清楚情况。」柏思骏慢慢走近，「多巴胺被称为爱情激素，是因为它能让人产生愉悦感，这种感觉强烈、短暂。内啡肽与它不同，它让人感到平静而快乐，这种感觉持久、稳固，歷久弥新。」
「……」
「有些人喜欢的热烈，有些人爱的平静。」柏思骏看着她，「确实要分清楚情况。」
霍水仙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一个人怎么能确定自己分泌的是内啡肽而不是多巴胺？」
「一个人如果不能诚实的面对自己，当然也不会相信别人的判断。」
「一个人可能觉得这根本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这是愿不愿意尝试的问题。」
「那这个人一定不是个成功的生意人。」
「啊？」霍水仙思路被打断。
柏思骏轻勾起嘴角，伸手替霍水仙捋了捋翘起的头髮，在她举手阻止之前退了一步。
「一个天生的生意人，必然喜欢尝试、愿意尝试，他们享受过程，有着天生的冒险精神。」
柏思骏走后，霍水仙仍旧站在原地。
菊晓苗看了她好一会热才缓缓摇头，「不一样不一样，有文化的人搞暧昧都不一样。」
霍水仙一瞬间清醒，「小苗姐！」
菊晓苗感慨了半天，问道：「水仙，你是不是早看到柏先生上来了？你那话就是说给他听得吧？」
霍水仙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干起了活。
她并没有提前看到，只是在菊晓苗使眼色的第一时间，心里就有了猜测。其实来人无论是柏思骏还是小陈，她都会是一样的回答。
「你到底对柏先生是个什么想法啊？」菊晓苗实在很好奇。刚才听两人的对话，怎么都不像是毫无感觉啊。
霍水仙忙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小苗姐，我的心不大，跟大小满一起生活，我感觉到很安全很充实，这样就够了。」
菊晓苗好像有点明白她的意思，又好像没有听懂。过了会儿她突然又问道，「哎？那柏先生到底上来干什么呀？」
两人面面相觑。
柏思骏离开鸡场，并没有直接下山，而是辗转去了山里几个不同的地方，甚至还去了桂川奶奶家的桃园。他没有惊动桂川奶奶。倒是大白，大老远的看到他，亲昵的一路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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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完土壤样本，他毫无形象的坐在桃林里，伸手摸了摸大白，忍不住自嘲。
什么喜欢的热烈，爱的平静。
酸死了。
这根本不是他会讲出的话。
「汪！」
突然，大白站起身子，沖远处叫了一声。
一个浅绿色的身影一窜而过，柏思骏起身看去，再无动静。
晚饭桌上。
「什么？你看到了？」霍水仙一惊，背上鸡皮疙瘩渐渐起来。「桃林里真的有东西？」
江若星敏感的握紧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什么东西呀？」
「没、没什么。」霍水仙连忙说道。
「是神仙吗？」大满有些好奇，他和弟弟之前也看到过的。
柏思骏看着霍水仙紧张的表情，有些好笑，「我很确定是人。」
「是村里的人吗？不对，如果是村里的人，大白不会叫的。」霍水仙有些疑惑，「真有人偷桃？还经常来偷？难怪大白叫了好几回。」
「发生很多次了吗？」柏思骏皱起眉头，「你在这附近看到过什么可疑身影吗？」
柏思骏问完心里一阵发凉。
霍水仙家住的偏，邻居都隔了一段距离，如果真闯进了不法分子，唿救都来不及。
越想眉头越紧：他怎么现在才注意到这个问题。
「柏思骏、柏思骏？」霍水仙挥挥手，「你在想什么呢？」
「明天就安装监控和报警系统。」
「啊？」
「霍水仙，你的安全防范意识未免太差。」柏思骏没由来的心生怒气。
霍水仙见他生气的这么认真，反而有些好笑，「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说？我们桃林村的治安很好的。再说了，我们还有小狗呢。」
「小狗？」柏思骏低头看了一眼桌下等待投餵的白崽，冷嗤：「这只狗只能吓到江若星。」
江若星听完，甚至来不及咽下嘴里的饭菜，米粒喷的到处都是：「才没有！我已经不怕它了！我最喜欢白崽了！」
「你瞧，甚至连小孩子都吓不到。」柏思骏皱眉道。
「柏思骏，不用这样啦，我们村里没闹过贼。」霍水仙笑着劝说，「我只是之前听桂川奶奶说过，她还以为是……」她停住了嘴。
「是什么？」
霍水仙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吃饭吧。」
「霍水仙。」
「真没什么。对了，你今天上山做什么呀？」
柏思骏见霍水仙主动提起，仔细的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发现她确实毫不在意之后，眼睛轻微的眯了眯。
「没什么。」语调明显冷下来。
霍水仙听到与她一样的回答，抬头看向他。
「你……生气了？」
柏思骏放下筷子，起身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样，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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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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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柏思骏吃完早餐没打招唿就出了门，等霍水仙办完事儿再回家时，霍家小院的门口已经安好了摄像头。
几个孩子正在摄像头下蹦蹦跳跳。
「还真装了摄像头啊。」霍水仙有些无奈。
上午和小苗姐去买鸡仔——是的，霍水仙决定补栏。同时，她有了点不太成熟的商业想法。和小苗姐讨论了一路，两人越聊越觉得有谱，越说越兴奋。她很想把这些想法告诉柏思骏，听听他的意见。
想到柏思骏昨天那个表情，霍水仙给他泡了杯茶，谨慎的没有立即开口。
其实柏思骏这趟回来，霍水仙明显感到他身上多了几分「精英」的气质。这几天，他早上也不去爬山，经常带着耳机坐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上午。偶尔听到他打电话，中英文夹杂，看上去十分专业。
霍水仙虽然十分好奇，但这几日事情实在太多，加上两人间总有些奇怪的气氛，她便一直没有询问。
思索好，霍水仙面带笑意，温声道：「柏思骏，你挺忙的吧？」
「还好。」
见他有规律的滚动滑鼠，丝毫不介意的样子，霍水仙索性凑近看向屏幕。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是长远发展的最大本钱……』」霍水仙看着屏幕上的标红话语，有些迷惑。「嗯？这看上去好像是什么政策纲领啊。」
柏思骏侧头看她一眼，没有否认。
「你为什么看这个？」
「投资需要。」
「投资？」
柏思骏侧过身，左手轻轻支着下颌，看向霍水仙。
那目光太深邃，霍水仙僵硬着身子，悄悄后移。
「这不是最好的时代，但我们确实身处于最好的国家。知道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紧跟着她的脚步，才不会走错方向。」
霍水仙点了点头，有些懵懂，但又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你想跟我说什么？」
「啊？」
柏思骏端起茶杯，看了一眼，之后喝的过程一直盯着霍水仙，「为什么要泡茶？」
柏思骏不对劲。
喝茶就喝茶，老盯着她干什么。
霍水仙再度后移了椅子，清清嗓子，「因为你好像挺忙的，给你倒杯茶提提精神。」
「我一般喝咖啡。」
「额……家里没有，之前也没有见你喝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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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时只喝纯水，工作的时候会喝咖啡。不喜欢饮料，白酒酒量一般，红酒酒量尚可。」
霍水仙眨眨眼，说这么多干嘛？
「……所以呢？」
「所以我很喜欢你泡的茶。」柏思骏又喝了一口，说道：「之后就麻烦你了。」
「没关系，不麻烦——啊，不对。柏思骏，我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你说。」
「就是，咳！」霍水仙端正姿态，「上回你跟我说了桃林县养鸡户的情况，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有了一点新的想法。」
「嗯哼。」
「老实说，当时听你讲完，我确实有点气馁。但是这不仅是我一个人的事业，还有小苗姐呢，她比我更上心。我们俩都是头一回创业，总不能还没起步就要放弃。」
柏思骏点点头。
「你说的情况，归根究底，还是销路的问题。桃林县市场这么饱和，我们想要进去分一杯羹确实很难。我们最初想着供应小饭店，现在回过头来看实在是有些天真。但是换个思路，桃林县鸡市场虽然饱和，但是并没有形成品牌。我上午坐在大巴上，看着两边的桃树，突然有了个想法。」
看柏思骏有些兴趣，霍水仙语气也变得激昂起来。「我们是否能够建立一个标志性的品牌，利用品牌去打开市场！我们去过的养鸡场名字都很朴实，老闆姓李，可能就叫小李养鸡场，这样实在难以吸引人。所以，我们要找到一些关键字，比如说，『桃下鸡』「林下鸡」或者就叫「桃林鸡」，用这种本地人一看就很有亲切感的名字，引起大家的注意力！」
「很有趣。」柏思骏称赞。
「对吧？」霍水仙受到了鼓舞，「需求是被创造出来的，好的营销思路是可以引导需求的。我和小苗姐都觉得如果品牌真的成型了，价值可能比我们养的鸡还要值钱。『桃林鸡』，主打生态林场养鸡，春闻花香，夏食桃果。要是能在找些应景的诗词，拍一些优美的宣传片，说不定在全国都能打出名声！」
柏思骏看着霍水仙神采飞扬的样子，露出肯定的微笑，「很不错的想法。」
「真的吗？」霍水仙有些害羞，说道：「其实这要感谢你。」
「我？」柏思骏一愣。
「对！」霍水仙肯定道，「你说我们要想办法寻找不可替代的优势，可是我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直到今天上午，我突然想到了你以前说的一句话。」
「什么？」
「『粗糙的先进比精緻的落后更重要。』」这是柏思骏贊助霍家小院翻修时说的话，具体针对的是什么，霍水仙已经记不起，却独独记住了这句话本身。「我们养的鸡都相同，但是品牌可以体现出我们的规范和文化，更加便于宣传。这样一来，我们就强行增加了一个可竞争的点，这个点甚至一直被别人忽略。」
柏思骏低眉轻笑。
「虽然之前已经夸过你，但我现在觉得很有必要再夸你一次。」霍水仙笑道：「柏思骏，你真的很厉害！你说的一些话特别有启发性，总是能让我觉得豁然开朗。」
「厉害的是你，确实独闢蹊径。」
虽然有可想而见的问题，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此神采飞扬的霍水仙，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倒是他，虽然也做了一些准备，但看来可以等等再告诉她。
气氛一时间有些好，两人都忘记了昨天的尴尬。孩子们进门看到这场景，也开心了起来。
「水仙姨，你们和好了吗？」菲菲问道。
霍水仙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江若星说你们吵架了。」菲菲很快供出了同伙。
「我们什么时候——」
「你们和好了，那你今晚可以带我们去山里玩了吗？」江若星不给霍水仙说话的机会，赶紧问道。
「啊！」霍水仙想起来了。
「你还说山里有小螃蟹，特别好吃。」江若星十分不满，「我马上都要回家了，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去。」
「我也没有吃过。」菲菲举起手，「水仙姨，我们今晚可以去吗？」
「我和弟弟也想去。」大满帮腔。
「汪！」白崽也来凑热闹。
说到小螃蟹，本想答应的霍水仙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飞快拒绝了孩子们的提议。
「对不起啊，孩子们，最近我实在太累了。这样吧，等下学期开学了，我再带你们去好吗？」
「要等那么久吗？」江若星有些失望，「那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一起去，不能提前去哦。」
霍水仙看着江若星，犹豫良久，还是点了点头，「嗯。」
打发了孩子们，柏思骏明显感觉到霍水仙的情绪低落了下来。
「下学期要几月份开学？」他问。
「哪有什么开不开学的，什么时候都可以。」霍水仙尴尬说道，「不过为了让他们有仪式感，还是定在了九月份。」
「九月份还有萤火虫吗？」
霍水仙摇了摇头。
「霍水仙，这次回来我就感觉到你有些不一样。」柏思骏阖上电脑，「之前我以为是养鸡场的问题，现在看来，还有别的原因。」
霍水仙看他一样，苦笑道：「你好敏锐。」
「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也没……」说道一半，果然看到柏思骏皱起的眉头。霍水仙只好收了后面几个字，说起了江若星过敏以及和周琳打电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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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点点头，没有评论。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真的？」柏思骏追问：「昨天晚饭时你想说什么？」
霍水仙发现柏思骏其实是个很强势的人。
这一点，他最初就表现了出来。只是现在，似乎更明显了一点。
「你怎么对桂川奶奶说的话这么好奇？」
「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事，你不至于刻意不说。」他不喜欢这种身处局外的感觉。
霍水仙有些服气，只好看着他，神秘兮兮道：「不能说，我怕吓到你。」
柏思骏更好奇。
「老人家总有些奇奇怪怪的预感，我一点也不喜欢。」霍水仙左手捏右手食指，暴露了自己的不安。「我奶奶以前也这样过，突然说些有的没的，真的很吓人。」
柏思骏有些明白了。
「柏思骏，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超自然的现象存在吗？」
「不相信。」柏思骏回答，但又补充道，「但我相信有巧合。」
「巧合？」
柏思骏点点头，「有些事件发生的可能性非常小，但确实有概率。」
「你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吗？」霍水仙被勾起了好奇心。
「算是吧。」
「哦？」霍水仙瞪大双眼，就差把「快说」两个字写在脸上。
「我小时候对我的母亲没有任何印象。」
柏思骏第一次在霍水仙面前提起他的妈妈。
柏思骏转头看向门外，说道：「任何人都不是凭空出现的，我当然知道自己有母亲，但是我周围的人都不会提起她。坦白说，我也并不好奇。」
霍水仙微微张口。
「我和爷爷生活在南部乡下，那里地方很大，但是人口并不多。我童年的生活处于无聊和自由的交杂状态，有趣的事情当然有，但趣味消失的很快。」
这和霍水仙上次听柏思骏聊童年之后建立起的印象有些不同。那个版本鲜活有趣，这次听上去，总觉的有些沉闷。
「有一段时间，我的视力突然下降了，两眼看东西很模煳。家庭医生检查不出来结果，爷爷去别的城市探访老友了，没人管我。我不想去公立医院，又不能去上学，便整日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霍水仙努力想像那个画面，觉得既心酸又有点好笑。
「大概是第三天的时候，有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一个中国女人。」
「你妈妈？」霍水仙脱口而出。
柏思骏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看清，别的人也没有见到她。她很快就不见了，就如同出现时一样突然。」
「怎么可能呢？」
「虽然没看清，但她确实给了我很神奇的感觉，让我第一次认真思考关于『妈妈』这件事情。爷爷知道这件事后很担心，从此家里处处都安装了摄像头。」
摄像头……霍水仙眼睛不自觉瞟向院子大门，原来是家学渊源。
「那之后呢？」霍水仙问道。
「之后？」柏思骏回头看着她，露出一丝不符合他气质的顽劣微笑，「之后留到以后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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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依依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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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爷子又住院了。江先生不在国内，周琳在拍戏，最后来接江若星的，只有老田和司机。
江若星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只撅了一小会儿嘴。他从小跟老田相处的时间最长，这回有些日子没见到，还是很想念的。
「老田——」他扑倒老田怀里，喊了一半立马谨慎的回头看向霍水仙。
霍水仙鼓励的眨眨眼。
「——伯伯！」
「你叫我什么？」老田有些没听清。
「老田伯伯呀。」江若星扭捏着站直，挠挠耳朵。
老田有些意外，之后笑的脸上的褶子就没散开过。
「田叔，您怎么带这么多东西？」霍水仙看着司机大小礼盒往下搬，有些吓到。
「就是一些特产，老爷本来想亲自过来的，医生不让。」老田把霍水仙引到一边，「小霍老师，小星还不知道吧？」
霍水仙看着远处的江若星。他正兴奋地给大小满演示着switch——经他再三电话要求，老田真的带了游戏机过来，甚至连菲菲的份都买了。
霍水仙摇摇头，「我还没告诉他。」
「先不说也好，阿耀不在，他哭闹起来我真管不住。」老田说完，又笑道，「看的出来，小星很喜欢你们这里，其实老爷也希望小星能继续在你这里学习的。但是他妈妈……」周琳强烈要求让小星回港市，并承诺之后会亲自照顾。老爷子很少见她这么坚持，最后也只好默许。
「田叔，我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霍水仙语气十分诚恳，「我可能并没有照顾好江若星，也实在不敢说教了他什么，其实他懂的真的很多。这段时间，我感觉到他其实是个特别敏感、也特别聪明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他心地很善良。」
大满说，江若星来的第一天就悄悄问过他，小满是不是哑巴。大满有些生气，说自己的弟弟只是不喜欢说话。之后江若星就再也没有问过，而且从来不会欺负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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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先生和江太太都很忙，江若星的生活环境虽然优越，但看的出来，他其实很孤单。」
老田没有想到霍水仙会说这些。
他年轻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江老爷子做事，几乎成为江家的一份子。这趟他来，既是接江若星，也是特意代表江家人感谢霍水仙。
老实说，老田理解老爷子的想法，但在他心里，并不觉得这么做有太大的意义。他看着江若星出生长大，认定他生来就比别人起点高，多体验一下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但也仅此而已了。
如果说，刚才江若星叫的那声「老田伯伯」只是让他意外，现在霍水仙说的这些，就让他有些吃惊了。
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居然是认真的在跟他「交代」事情。
「小霍老师，老爷说的对，你真是个认真负责的人。」
霍水仙摇摇头，说道:「田叔，我这里最大的优势不是我认真负责，是有大小满和菲菲这三个孩子。」
老田有些不明白。
「小孩子们的世界其实是很单纯的。在他们眼里，大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心里最敬佩、觉得最厉害的，其实是比他们更大一些的孩子。」
霍水仙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远处几个孩子，「他们既贪婪又大方，会直白的表达自己想要最好的，也会无私的跟朋友们分享好东西。我这里能给予江若星的最珍贵的礼物，其实就是让他多交了几个好朋友。」
「你真笨！」江若星嫌弃看着菲菲操作，「这里有时间限制的！」
「我才第一次玩！」菲菲十分不服气，抿抿嘴说道，「江若星，上次跳格子你输了，说好要叫我姐姐，你到现在还没有叫呢！」
「我有说过吗？」
「你说过了，大满可以作证！耍赖是小狗！」
「星星，你真的说过了，你还说要叫我哥哥的，也没有叫。」
「我有说过吗？你们记错了吧！」江若星后退一步，突然向院子里跑去，「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东西没拿呢！不跟你们玩了！」
老田看着说不过就跑开的江若星，心里有些感慨。
小星原来是什么样子的？
他白白嫩嫩的一团，脾气却不小。吃饭的时候要哄，生气的时候还要摔玩具。从来不主动叫人，最喜欢趴在沙发上玩游戏机。
霍水仙拎来一篮子的新鲜蔬菜，柏思骏跟着帮忙，左手提着一大袋桃子，右手还拎着几瓶泡菜。
「田叔，这些是给你们的。」
「这个？」司机连忙接过蔬菜，笑道，「这些蔬菜带回港市肯定都要脱水了。」
「这里有从我的田里摘得，一定要带回去。」江若星抱着白崽，认真说道。
「啊？」老田和司机没有听懂。
「这里有萝蔔呀！」江若星说道，「还有萝蔔干，可好吃了，我要带回去给爷爷尝尝。」
老田张张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霍水仙伸手摸摸江若星的头，「你还记得萝蔔干要怎么吃吗？」
「我记得！」江若星点点头，「放香油！」
「对！你要是喜欢，还可以再加一点熟芝麻。」
天气一热，大家热荤都吃的少。霍水仙把各式凉面做了个遍，黄瓜、西红柿还有萝蔔，永远是这些凉面最好的搭档。为了吃的不单调，她还做了泡菜、晒了萝蔔干，没想到江若星格外喜欢吃这些萝蔔制品。
她想，大概因为这些萝蔔也来自于他那一小块田里。
行李、玩具和蔬菜水果都装上了车，后车厢又满了。江若星要走了。
他特别豪迈的和大小满拥抱之后，又依依不捨的蹲在地上摸了很久的白崽。
上了车，还不忘趴在车窗叮嘱他们。
「霍老师，你别忘记了，要等我回来以后，才能去抓萤火虫和螃蟹。」
霍水仙点点头，「好。」
「你们要照顾好白崽。」
「放心吧，我们会天天带它玩的。」菲菲抢着答应，又认真交代，「你下次来不要忘记给白崽带好吃的狗粮。」
「我记住了，还有大白的呢。」江若星认真点头，突然探出脖子，「霍老师，我还没有跟山上奶奶说再见呢。」
说完又缩了回去，小声嘟囔道：「算了，爬山好累，我下次回来了再去吧。」
霍水仙听到这里，内心一直刻意忽略的失落感不断朝上翻涌。
车子离去后，大小满和菲菲快速的跑进屋子研究起了游戏机。柏思骏则陪着霍水仙站在原地。
「你很——」捨不得？
柏思骏的话没有问完。因为他看到了霍水仙突然落下的眼泪。
「不好意思。」霍水仙连忙侧过身擦眼泪。
应当不至于如此。柏思骏心里默默想着。
「哎呀，好神奇呀。」霍水仙吸吸鼻子，眼红红的笑着说道，「小魔头来我们这里也没几个月呢，没想到一走，我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柏思骏看着她，没有说话。
「其实也没有这么的不习惯啦！」霍水仙甩甩手，故作轻松道：「就是他刚才突然说道桂川奶奶，我一下子有点没控制住。他回港市，以后能跟奶奶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
霍水仙不敢看柏思骏的眼神，她左顾右盼，指向院子角落的一盆老昙花：「上次江若星还说这个长得又扁又丑，像仙人掌，要给它取名叫『仙人扁』呢！差点没笑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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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看着霍水仙局促不安的样子，心不受控制的越来越柔软。
「霍水仙，你想吃点蛋糕吗？」
「啊？」
柏思骏做了一个很大的蛋糕，霍水仙和孩子们有些日子没吃甜食，都吃的很尽兴。这直接导致，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大家还完全不饿。
今天有蛋糕吃，有游戏机玩，大小满都过得很开心，以至于没有感受到小伙伴不在的寂寞。直到洗漱完毕，该睡觉了，小满默默的对着江若星空置的小木床，看了很久。他左右看看，发现所有属于江若星的东西，确实都不在了。
「星星很快就回来了。」大满有些睏倦，对弟弟说完，翻过身就睡着了。
哥哥是个大傻瓜。
小满眨眨眼，想起刚才在门外一不小心听到的对话。
「柏思骏，你先不要跟孩子们说江若星不回来的事情。」
「他们不知道吗？」
「不知道。他们感情这么好，知道的话，今天大概会哭吧。」
「像你一样吗？」
「……！总之，先别说！过些日子吧，等他们习惯了以后再说吧。」
「好。霍水仙，明天还想吃蛋糕吗？」
「……你、又有比赛了？」
「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那你为什么——嗯？为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了？」
「所以你明天想吃蛋糕吗？」
「……嗯。」
「好，我给你做。」
小满逐渐闭上眼睛。
明天又有蛋糕吃了。
但是，比起吃蛋糕，他还是更想跟江若星一起玩。
霍家小院渐渐安静。
霍水仙开了一盏檯灯，在书桌前静静的翻看奶奶留下的相册，摸了摸夹在其中的信封，又合起相册塞回抽屉里。
她趴在桌子上，整个人埋在胳膊里。
另一边的房间，柏思骏直视着黑暗中的屋顶，突然想明白了一点事情。他有些惊讶不解，又有些暗自庆幸。
月朗星稀，桃林村依旧温馨宁静。蝙蝠快速的掠过夜空，瞬间就失去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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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慕茗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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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星不会回来的秘密很快就被揭穿了。
菊晓苗没收了菲菲的游戏机，顺便感慨了几句。菲菲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大小满。
三个孩子在霍水仙眼前站了一排。
「水仙姐姐，星星真的不回来了吗？」大满眼里带着泪花。
霍水仙摸了摸大满的头，「大满，江若星家离这里很远。」
「我知道。」大满声音哽咽，「星星的爸爸妈妈也很想他。」
「江若星是你的好朋友，对吗？」
「嗯。」
弟弟不跟他说话，菲菲姐姐是女孩子。只有江若星，会跟他一起聊天，一起玩皮球，还会给他讲很多很奇怪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当然可以！」霍水仙擦掉大满的眼泪，「等你从咱们的幼儿园毕业，你会去上小学初中高中，还可以去港市念大学，你们以后一定能再见到……」
虽然那是以后。
是可能和久违的小伙伴紧紧相拥，却更可能只是淡笑握手的以后。
霍水仙再清楚不过：最最珍贵的情感，就是此刻的热泪盈眶啊。
「需要那么久远吗？」
一双大手从后面把大满捞起。
「柏哥哥。」
「按照江家人的做事风格，必然会定期带江若星回来拜访你们。如果大满等不及，我也可以带他们去港市。」
「柏思骏，你在说什么？」霍水仙一惊，「怎么能专门去港市！」
「为什么不行？」柏思骏疑惑。
「因为……因为这只是小朋友一时的情绪，这么做未免有些夸张。而且、而且江若星毕竟只是这里，这里一个短暂的……」
霍水仙久违的结巴，因为说出来的每个字她自己都不认同。
「我记得你有一个好朋友叫唐……？」
「唐迪毕？」
「对。」柏思骏幽幽的看了霍水仙一眼，「她可真是好运。即便不在你的身边，还能保留你心中最重要的好友位。如果你突然很想见她，一定说去就去了吧？」
霍水仙皱起眉头，「这不能同类而比吧，我跟迪毕毕竟认识了好几年。」
「大满才刚满五岁，他和江若星朝夕相处了几个月，这段时长折合进他人生的比例，不一定会比你和唐小姐的低。」
「……我倒是没有这么想过。」
还可以这样的吗？这是诡辩吧？是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算法很可笑？」
「没有！怎么会！」
柏思骏放下大满，颇认真的解释道：「这里面其实有很多奥妙。同样是时间，为什么对于年纪越大的人来说，每年都过得飞快。而对于小朋友而言，时间总是过得很慢。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霍水仙摇摇头。
「你听说过想像模型理论吗？」
「没有。」柏思骏的体温让霍水仙感觉自己孤陋寡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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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自顾自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我们所接触过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被大脑收入其中，建起了想像模型。比如说，我此刻坐在这里，不必出门，也知道院子角落有三棵树。不用看你，也知道你的样子。这些是因为记忆吗？不，是因为我在读取自己建立好的想像。」
霍水仙和三个孩子排排坐，听得有些迷茫。
「还有一类更有趣。比如说，一个经歷过失望的人，会理解其他人在失望时的感受。这些情绪的体验，都被归纳进我们的大脑中，作为可参考的依据。之后，当我们看到其他个体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们会自动的调取这部分模型，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感同身受』。」
霍水仙突然扬起唇角，点了点头。
「生活对于小朋友来说，每一天都是新的。因为他们在不断建立自己的想像模型，这些体验和经歷十分珍贵。所以，无论是时间比例上的计算，还是从想像模型这个角度，我的算法都很正确。」
柏思骏语毕，再度端起茶杯。他动作舒缓优雅，老式茶杯恰巧体现了他的博学稳重。
很好，霍水仙大概要赞嘆一番。
「柏思骏。」
「嗯哼。」
「这和你想带大满去港市有什么关系？」
拿杯子的手一停。「你可能没有听懂……」
「我听懂了。」霍水仙点头肯定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江若星对于大满来说，是很重要的一段人生经验，无论是占据他的生命时长，还是说作为他的什么模型之类的，总归很重要，这个我已经大概明白了。我的疑问是：所以你为什么要带大满去港市？」
柏思骏嘴微张，快速的看了一眼霍水仙含笑的眼，又迅速避开。
「我来猜一猜。」霍水仙忍住笑，一本正经道：「大概是因为柏先生是个善良的人，可是又很腼腆。他不想看到大满难过，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这么说，所以只能编出了这么一大堆理论来掩盖他的内心。」
柏思骏想说些什么，可是霍水仙没有给他打断的机会。她拍拍大满的后背，紧跟着说道：「大满，柏哥哥真的很疼你！」
大满坐的笔直，双手放在腿上，大声说道：「谢谢柏哥哥！」
柏思骏愣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大满的头，开口说道：「就当做是大满迟到的生日礼物。」
霍水仙有些意外。
柏思骏抬头看向霍水仙，「我的道歉。」
「……柏思骏。」
「霍水仙。」
霍水仙看着他。
「『我们看到的东西来源于我们的想像。』这是杨丽笙教授的研究成果。她是一位数学家，研究方向涵盖了神经科学。」
霍水仙不敢置信：「真的有……」
柏思骏笑了。
「但是我刚才说的模型理论，确实是胡说八道的。」
「啊？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呀。」
「科学都不敢肯定我们所见即所实，也许我的想法也不一定全错。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很肯定的。」
「什么？」
「你是真实存在的。」
霍水仙心勐然一动。
「实实在在脱离了我的想像、我的思维定式，不在我的任何预设之中。」
「你……」
「大满，你一会儿能让我玩玩你的游戏机吗？」菲菲悄悄问道。
「不行的，水仙姐姐说，每天只能玩一个小时。」大满摇了摇头。
他坐的笔直，他要认真的听柏哥哥讲话。
「那好吧。」菲菲耷拉着脑袋。
霍水仙尴尬的看了孩子们一样，内心暗暗自骂：柏思骏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让她头脑发晕，反应不过来。
「孩子们！」霍水仙打断两人的窃窃私语。
「江若星才刚回家，他也需要陪伴自己的家人。我答应你们一定会带你们去港市看望他，但是现在不行。」霍水仙思考了一会儿，「我们把时间定在九月份开学前，这样可以吗？」
「嗯！」大满点点头。
「好。」霍水仙嗖的站起身子，刻意忽略柏思骏的目光，「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找小苗姐，你们乖乖在家里。」
「霍水仙。」柏思骏站起来。
「啊，还有你。」霍水仙挠挠头，好像刚刚才注意到他一样，「柏思骏，你说的那位教授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又是这样。
「杨丽笙，我发给你。」
「好的，谢谢。」霍水仙胡乱点头，「对了，你不是学金融的吗？怎么会去关注这位杨教授？哦，你好像说过，她是位数学家。学金融果然离不开数学，哈哈。」
柏思骏心里郁结，失望又不解。
突然，门口传来女声。
「请问，柏思骏先生在这里吗？」
白崽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嗖的跑了出去，边跑边叫。
「小狗！」来人没有畏惧，一把抄起白崽，「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小东西？」
众人疑惑的出门。
院里的姑娘十分陌生，她身着一身灰白设计的运动套装，彩色花纹运动鞋，同样色彩的背包。她形体健美，大腿笔直修长。短髮半扎，墨镜卡在脑袋上，看上去休闲又时尚。
霍水仙刚想开口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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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茗？」柏思骏上前一步。
女孩儿抬头，面带惊讶喜色：「柏思骏，你真的在这里！」
「你怎么会来这里？」柏思骏有些意外。
「听我哥说的呀！他说你回了南省，那我只能来我们初次见面的桃林县碰碰运气。」李慕茗放下小狗，雀跃的跑跳过来。
「我顺便去旅行社看朋友，刚好遇到之前在医院见过的那个人。是他说，你有可能在这里，我才一路打听过来的。没想到你真的在！」
旅行社、医院？
柏思骏脑海里闪过一个有些模煳的男子影像，心中顿时不悦：杜深的人什么做事习惯。
「这样都能让我找到，真的绝了！」李慕茗感慨完，看了旁边的霍水仙一眼，「请问你是？」
「我叫霍水仙。」霍水仙看着眼前比她高半个头的姑娘，内心忍不住感慨：真的青春逼人。
「她是这里的主人。」柏思骏补充。
「你好霍小姐！」李慕茗赶紧问好，又指指柏思骏，「你们两个……？」
「柏思骏是这里的租客！」霍水仙连忙解释。「因为机缘巧合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哦~」李慕茗点点头，笑着问柏思骏，「那你现在还继续住在这里吗？」
「嗯。」
「嗯！嗯？」所以呢？李慕茗疑问的摊摊手，看向霍水仙。
「对！他还住在这里。」霍水仙见柏思骏没有多说的意思，只能自行解释：「因为柏思骏人很好，很热情，帮了我们很多。所以……他已经成为我们村的朋友。最近他在度假，于是又到这里暂住。」
「是这样？/这样啊！」柏思骏和李慕茗同时开口。
场面有些安静。
霍水仙清楚的意识到她该去忙自己的了，率先打破沉默：「我、我去找小苗姐了。」说完，头也不回加快步子离开。
出了门，她的脸陡然一红。
「我这是在干什么？家里来了客人，我干嘛要跑出来？」霍水仙伸手拍拍脸。「算了算了，我有事要忙，柏思骏的客人，还是让他自己招待吧。」
李慕茗看着霍水仙的背影，扭过头来对着柏思骏灿然一笑。
「这位霍小姐对你有意思呀？」
柏思骏眉眼一挑，看了看门外，表情和缓，「你能感觉到？」
李慕茗娇怪的扫了他一样，「你很满意吗？」
「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找你呀。」李慕茗向前走一步，抬头看着柏思骏，轻声开口：「找的好辛苦的。」
「大满，这个姐姐站的好近啊。」
三个孩子挤在门口。
菲菲揪住大满衣服，紧张说道，「她快亲到柏哥哥了。」
大满连忙捂住小满的眼睛，十分担忧：「可是水仙姐姐不在家，怎么办？」
「嘘，你看，柏哥哥躲开了。」
柏思骏后退一大步，表情不太好，「什么意思，李小姐？」
李慕茗有些惊讶，随后低头笑了好半天。
「柏思骏，你可真有趣。」
李慕茗站的笔直，清清嗓子扬声说道：「柏思骏先生，你因为一个名字从法国追到中国；我因为见过你一面，过了几个月还忘不掉。一场乌龙，让我们两个毫不相关的人联繫在一起。我觉得，这是冥冥之中註定的缘分，我不想错过，所以来了。你觉得，咱们有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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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出师未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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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咳！」霍水仙被柏思骏呛到，连咳了好久，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你、就这么回答的？」
「嗯。」柏思骏看向她，道：「不满意？」
「哪有不满意，什么不满意。」
柏思骏皱起眉头，「霍水仙，你很奇怪。」
霍水仙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哪里奇怪。」
「你刚才出去干什么？」
柏思骏同样站起来，霍水仙立刻失去了高度优势。
「我去找小苗姐啊。」
「这么快就回来了。」
「事、事情说完了，就回来了啊。」
「这么简单为什么不电话联繫。」
「因为——」霍水仙语塞，快速眨了眨眼，道：「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喜欢面对面说。」
「你不是向来注重礼节，不觉得丢下客人自己出去很没有礼貌？」
「那是因为……那个女孩儿是来找你的，我总不能……」笨蛋都知道该避一避，柏思骏干嘛非要问出来。
「不能什么？」
霍水仙看向柏思骏，他认真的表情让她有些不自在。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气氛很微妙，有些话明明没有说出口却好像已经投射在对方的大脑中。
然而霍水仙并不愿意顺从他把话题转向暧昧的方向，只能懊恼道：「是，是很没有礼貌。」
柏思骏抿唇，话堵在了喉咙。
白崽在两人腿间转来转去，给了他发泄的机会。
「笨蛋。」
霍水仙惊得一抬头，看到他低头看着白崽，脸色不太好看。
「夸你可爱就不叫了？」
见柏思骏突然教训起狗，霍水仙有些无奈和好笑。
「陌生人闯进家了，你就这个态度？」
「……」
「大满。」
「我来了！」大满飞快的跑过来。「什么事啊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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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白崽抱走，我这两天不想看到它。」
大满抱起白崽，小声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它是个笨蛋。」
「白崽一点也不笨的。」
「哼。」柏思骏冷笑一声，看了霍水仙一眼，转身快步走出了院子。
门外，他停了下来，嘴角用力。想了想，他拨打了一个号码，皱眉道：「我有个问题不明白……」
霍水仙目送柏思骏的背影，无声嘆了口气。看着大满抱着白崽站在一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水仙姐姐，柏哥哥不喜欢刚才那个姐姐。」
「你怎么知道？」霍水仙惊讶。
「她离柏哥哥好近，柏哥哥一下子就生气了。」
霍水仙有些尴尬，「大满，小朋友不可以偷看偷听大人讲话，知道了吗？」
大满点点头。
「水仙姐姐，星星知道他不能来我们家了吗？」
霍水仙摇摇头，「我没有说，他的家人会告诉他的。」
看着大满有些失望的样子，霍水仙问道：「怎么了？」
「水仙姐姐，你为什么不告诉星星呀？这样是在骗人，他知道了肯定会很难过的。」
霍水仙张了张嘴，问道：「大满，你在生我的气吗？」
大满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抱着狗走了。
大满是个特别温柔的孩子，这样的表现，就是生气了。
霍水仙突然感觉到一阵疲惫。
有时候好像是会这样：明明之前一切都很好，但在某一瞬间，会让人怀疑自己从未做过一件正确的事情。
柏思骏、大满、还有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的江若星，她好像让所有人都不高兴。
晚上，霍水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次日上午。
「嗨，上午好啊霍小姐，我又来打扰你们了。」
李慕茗笑嘻嘻的出现在霍家小院。
霍水仙正准备出门，连忙放下手里的竹筐。「你好！」
「柏思骏在吗？」
「他去东林了，好像是去接朋友。」
「哦。」李慕茗有些失望，随即又笑起来。「霍小姐，你们这儿真漂亮，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带我随便走走？」
霍水仙稍一犹豫，还是答应。
「这里真好。」
李慕茗今天带了相机，看上去十分专业。拍完照片，她伸手摸摸苍翠的毛竹，「我最喜欢这种原生态的风景，所以一有空就去参加山里的徒步。」
霍水仙点点头。
「嗐，我都忘了介绍我自己。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啦！我是海市人，去年刚毕业，目前是个自由职业者，偶尔接一些健身私教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在旅游、徒步、写写vlog。听上去是不是挺不务正业的？」
霍水仙连忙摇头。
「我爸妈在我高中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和哥哥一起生活。我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细腻，管太多。所以啊，我上学的时候就在想，以后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霍水仙认真听完，道：「你和你哥哥的感情一定很好。」
「是的，虽然他很啰嗦，但我依然最爱他。」李慕茗说完，脸上又有些慰藉，「自从我嫂子去世之后，他话少了很多……还好他又遇到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儿，希望我哥以后能一直幸福下去，再也不要遇到什么不幸了。」
霍水仙听得不明就里，可还是点头安慰道：「一定会的。」
李慕茗侧头看向霍水仙，突然一笑，道：「霍小姐，你一看就是个特别善良的人。」
霍水仙有些不好意思。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李慕茗凑近。
「你说。」
「你喜欢柏思骏吗？」
李慕茗问的直接而自然，霍水仙却花了些时间反应。
「吓到了？不会吧！」
这反应未免太过纯情，李慕茗心想。
「李、李小姐，你可能误会了，我、柏、柏思骏……」
李慕茗噗嗤一声笑出来，「霍小姐，你真是太可爱了！」
「……啊？」
李慕茗笑完站了起来，看向远处。
「我喜欢柏思骏。」李慕茗坚定的说。
霍水仙起身，站在她的身边没有说话。
「我这趟就是为了他来的。」李慕茗继续说道，「柏思骏长得挺帅的，不是吗？这么帅的人，哪个女孩儿第一眼看到都不会讨厌。我带他去海市找我哥，一路上他很体贴，对我很照顾。」
霍水仙默默的听着。
「我天南地北到处跑，认识很多人，像柏思骏这样综合分接近满分的，少之又少。」
「综合分？」霍水仙有点不解。
「对。」李慕茗笑道：「他长得好，有教养。为人体贴不油腻，性格沉稳但不木讷。最重要的是，他认真而执着。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在找李慕茗吗？」
霍水仙点点头。
「你不觉得这很稀奇？」李慕茗问道。
霍水仙看向他，有些不解。
李慕茗从她眼中确实没有看出异样，只好放弃的解释道：「你要知道，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多擅长空想，一点也没有耐心。他为了研究我哥的技术，在我哥的店里吃了两个多月的甜点。天天一早就来，关门才走，多不可思议。」
这个，霍水仙并没有听柏思骏说过。不过这确实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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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天天来，吸引了不少女顾客。我哥开玩笑说，店里因为他生意都变好了。」
霍水仙笑起来。
「是不是有点傻？」李慕茗也笑了，「哎，你说。一个这么高大帅气的男孩儿，却这么沉迷于甜点，是不是挺反差萌的？」
霍水仙想了想，没有说话。
老实说，最初她也认为柏思骏深爱着甜点一行。相处久了——也可能是他否定了几次——她越来越觉得柏思骏并不像她们看到的这样。
他真的喜欢甜点吗？她竟然不太肯定。
可是她逐渐确定一点：柏思骏这个人，绝不是清可见底的小溪流。
「霍小姐、霍小姐？」
「啊？」霍水仙回神，道：「你叫我水仙就好。」
「那你就叫我慕茗吧……」
到了吃午饭时间，柏思骏仍旧没有回来。李慕茗迟迟等到人，失望溢于言表，最后婉拒霍水仙留她用餐的好意，坐车回了桃林县。
直到天色发黑，柏思骏回来了。
院子门被拍的哐啷响，惊得大小满都扒在门口看。
「大满小姐？大满女士？麻烦开个门？evan，你确定你没指错路……」
大满小姐？霍水仙一脸犹疑，停住了前去开门的脚步。门外只有盏小灯，铁门缝里隐约可见两个人影。
「霍水仙。」柏思骏的声音传来。
「柏思骏？」霍水仙试探的叫道。
「对！对！是柏思骏。」一个陌生的声音连忙应到，随即语气有些莫名，「霍水仙又是谁？」
开了门。
空气里溢来淡淡的酒精味。
柏思骏一脸沉静，站的松散。他身边的男子似乎不太放心，一直搀扶着他。霍水仙看了两人一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喝酒了。」柏思骏看着霍水仙，冷淡出声。
「呃……」霍水仙看看两人，不知道要做什么。
「呃什么呃啊，我的天。」杜深看两人半天不动，忍不住扶额，道：「美女，把你们这儿那个叫大满的女孩儿叫出来。」
「大满？」女孩儿？
「我在！」大满听到霍水仙的声音，穿着小拖鞋，踢踢踏踏的奔跑过来。仰着头看向柏思骏，问：「柏哥哥，你怎么这么晚回家呀。」
「大满？」杜深不可思议的重复。「你是大满？是个小孩儿？」
大满看了杜深一眼，靠近霍水仙，牵住她的手。
柏思骏向前跨出一步，然后放佛受到重击，左手扶向头，眉头皱成一团。
「你怎么了柏思骏？」
「他……」杜深刚要开口就被打断。
「杜深，你回去吧，明天再过来。」说完，又要向前走。只是双腿明显发软，看着就要朝一边倒去。霍水仙连忙上前扶住他，「哎？你小心……」
到了这一步，杜深再一头雾水也有些瞭然了。
「这位美女，evan，哦，我兄弟柏思骏，麻烦你多照顾，他今天喝了不少。」
「你是……」霍水仙正要多问，只感觉到柏思骏的身体愈发沉重，只好道：「你先帮我把他扶进去吧。」
「这个，哎呀，你们这儿路太难走了，天再黑点我就找不到北了。我真要走了，柏思骏交给你了。」杜深边说边后撤，最后飞快的坐进驾驶室，麻利的开车走人。
「哎！你！」
霍水仙沉默一瞬，朝一旁眨巴着大眼的大满道：「把门关好。」说完牙一咬，心一横，伸手搂住柏思骏的腰，半拖半抱的扶着他朝屋里走。
夏夜炎热。
霍水仙的脸更热。
她跟菊婶一起「搬运」过柏思骏，她负责脚。
这是她第二次近距离的靠近柏思骏——第一次是他下水救人脱力。可是上次，柏思骏只是借力行走。这回，他上一秒还睁着眼冷静的讲话，下一秒就闭眼软靠在她身上。
「到底喝了多少啊……」霍水仙小声嘟囔。
到了房间，霍水仙扶着柏思骏躺下。大小满也凑过来，三人大眼瞪小眼一起围看着他，放佛在进行某种奇怪的仪式。
霍水仙看着柏思骏微红髮汗的脸颊，嘆了口气：「柏思骏，你自己起来洗漱哦。」
「水仙姐姐，哥哥睡着了。」
霍水仙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对不起啊柏思骏，我是个无趣的人，喜欢平静、一尘不变的生活。」
大小满看着霍水仙，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睡着的柏哥哥道歉。
「水仙姐——」
「嘘！」霍水仙伸出手指，小声说道：「让他睡吧。」
另一边，杜深开着车，难抑兴奋，打电话给王志轩。
「轩哥！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evan这么幼稚的一面，他这是什么青春少年啊，用这种初中生都不用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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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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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一沉不变的生活……
柏思骏望着晨间的山林，又想起那天晚上听到的话。
他的确喝了不少酒，不过那对他实在没什么影响。该听到的他都听到了。
柏思骏有些后悔，他不该一时犹豫让杜深来的，这小子明里暗里嘲笑他幼稚，还一直试图接近霍水仙。幸亏他识趣走得快，不然他就要动手赶人了。
「哎呀，小柏回来了？好久没看到你爬山了。」桂川奶奶操着蹩脚的普通话朝柏思骏打招唿。大白也兴奋的三条腿绕着他打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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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桂川奶奶家门口。
「奶奶。」柏思骏有礼貌的打招唿。
「听讲你去海市啦？」
海市？他不太能听懂老人家的普通话，只能靠个别词语猜测意思。
「嗯，我不久前才从海市回来。」
「哎呦，回来就好。」桂川奶奶热情的拉过他，「回来能帮水仙一把，姑娘一个人在家也想你哦。」
这句话太长，柏思骏完全没听明白，只能笑笑没有作答。
柏思骏并不知道，他走后老人家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后来又带着大白又进了桃园。老人家这棵树看看，那棵树瞧瞧，又摸摸脚边的大白狗，好半晌才慢慢走回屋里。
他也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再次见到李慕茗。
下山的路上，这个女人突然从林边出现。
「嘿！吓到了吧？」李慕茗笑的灿烂，「柏大帅哥，你的生活习惯未免太好了，一个人爬山多寂寞，下次我陪你呀。」
「你怎么在这里？」
「来找你呀。」
柏思骏眯起眼。
「别这么看着我嘛，为了见你一面，我一早就来了。我问过水仙，是她告诉我你爬山去了，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回来了。」
柏思骏眉头微皱。
「我们快回去吧，我看她做了一堆好吃的早点。上次时间匆忙，我都没机会品尝她的手艺。」
「李慕茗，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柏思骏不习惯她这样的热情熟稔。
「我跟你说过了啊，我喜欢你，来看自己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吗？」李慕茗丝毫不惧他的冷漠。
「我也说过，没有可能。」
「我知道啊。」李慕茗耸耸肩，「但是你是单身，我有追求你的权利。总不能因为被你拒绝了一次，就吓得再也不敢来了吧？」
李慕茗说的坦荡，倒是让柏思骏有些意外。
「话说回来，柏思骏。我觉得自己并不差，你拒绝的这么直接，真的很伤人心。还是说，你已经心有所属了？」
柏思骏看她一眼，没有回覆，迳自朝山下走。李慕茗在背后瞪他一眼，连忙跟上。
「让我猜猜，是……霍水仙？」
柏思骏脚步不停。
「柏思骏，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儿。如果你跟霍水仙互相喜欢，我是不可能跑来自讨没趣的。」
柏思骏停下脚步，看向她，「什么意思？」
「我前几天来过了，你不在，我就跟水仙聊了一会儿。说实在的，她对你顶多是好感，压根儿没往别的方面想。」
柏思骏一早上的平静心情被这句话破坏。
「她告诉你的？」话说出口，语气有些不善。
李慕茗摇摇头。
「女孩儿的直觉。」李慕茗分析道，「我告诉她，我喜欢你。如果她对你也有感觉，应该多少会表现的有些尴尬或者不舒服。很可惜，一点也没有。」
柏思骏嘴角微微抿紧。
「我承认，这是我的试探。我总得清楚你们是什么关系吧？我可不想稀里煳涂的破坏别人的感情。」
「李慕茗。」柏思骏打断她。
「我很欣赏你的直接。」
李慕茗一愣，看着柏思骏一脸认真的俊颜，脸上竟然微微有些发红。
「是、是吗？谢……」
「如果霍水仙有你的一半直接，我不至于让事情进展的这么慢。」
「什么意思？」
柏思骏突然低头勾起嘴角。
「你并不了解她。」
李慕茗有些不解。
「或许我也不全部了解，但是我已经知道方法。」
霍水仙看似活泼外向，实际做事谨小慎微，对于别人的付出总是记在心里，时刻记着偿还。她对人表现极大的善意，却惯性的拒绝别人的帮助。她不安时，比起向他人诉说，更喜欢自己独自消化。江若星走时，她偷偷落泪，被发现后试图表现得自然，却演技拙劣。
她就像一条清澈的溪流，哪怕偶尔蜿蜒，只要仔细些，就会发现踪迹。柏思骏觉得，他看到了她流淌的轨迹。
「你是说，她故意的？」李慕茗皱眉，道：「她装作不在乎？实际上你们在搞暧昧？」
柏思骏看向李慕茗，「是我在试图暧昧。」
李慕茗震撼。
柏思骏的这句话简直就是在说他在自作多情。
「你喜欢她什么？」李慕茗问。
抛开她不了解的其他条件，就她看来，霍水仙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她长得没自己好看，谈吐也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到底是什么吸引了柏思骏这样的男生？难道是纯情？
「李小姐。按照我的习惯，本来不会告诉你这么多。但是李慕棋确实帮我想通了一些问题，所以我愿意回答你。」柏思骏认真说道。
「好姑娘，人人都喜欢。」
李慕茗又一次失败而去，错过了霍家的早餐。
回去的路上，柏思骏心情突然变好。
事实上，无论是在学生时代做课题还是在投资中，他时常会与人头脑风暴。在交谈中梳理逻辑，最后得出结果。和李慕茗的对话，让他不知不觉整理好了自己的思路。算是个意外惊喜。
不过由此可见。出现了两天四十八小时的杜深果然是个只会讲废话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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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菊晓苗匆匆跨进院子。
「怎么可能呢？你真的看到了，一模一样？」霍水仙又急又惊。
「还能有假，好几个超市都有了！」菊小苗脸色也不好。「水仙，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照片是超市的鸡蛋简装标籤，还有纸盒装。上面彩印者几行字：
「桃林鸡养殖基地专供」
「还有这个，『林下鸡』也有、甚至『桃下鸡』都有！这不是我们的点子吗？怎么别人也想到了？」菊晓苗完全不能理解，「天下还有这样的怪事儿，我们全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可能。」霍水仙摇头。
「这可是千真万确的，要不是在县里看到，我哪能相信！」
霍水仙皱紧眉头，突然问道：「小苗姐，你跟人说过我们的想法吗？」
「没有……」菊晓苗突然语塞，「我、我买饲料的时候，提过了一嘴。」
霍水仙又失望又无奈的坐下，道：「看来没错了。大概是哪个养鸡场的老闆觉得我们的想法不错，抢先用了。」
「怎么能这样！」菊晓苗愤怒，「那是我们的点子，我们要打gg的，他们怎么能偷偷就用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霍水仙弱声说道。
她知道给林鸡起个好听的名字其实不一定能改变什么，但是这是她所能想到的一点后路。现在后路没有了，她一时间有点茫然。
「怎么了？」柏思骏看俩人表情不对，问道。
霍水仙正在思考，没有回覆。菊晓苗愁眉苦脸的说道：「我们的点子被人抢了！我们养鸡场打算取得名字，被人抢先给印出来了，你看！」
柏思骏看了眼手机里的图片，说道：「这不一定有法律效力，我们可以先查一查。如果对方没有註册商标，我们可以立即註册。」
「真的吗？」菊晓苗仿佛看到了希望。
「我可以帮忙。」柏思骏说道，随后看向霍水仙，「你在想什么？」
霍水仙眉头轻皱，看向他，道：「柏思骏，其实我的想法不太靠谱，对吗？」
柏思骏想了想，说道：「你担心『桃林鸡』被抢先註册吗？」
霍水仙摇摇头，「我觉得养鸡场的老闆们不一定有这个意识。」
「即使被註册了也没有关系。」柏思骏说道，「有争议，就可以起诉。」
「起、起诉？」菊晓苗没有想到事情要闹这么大，「要闹上法庭吗？」
「在商场上，起诉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结果也不一定是要争个输赢。」
「什么意思？不争个输赢，起诉有什么用？」菊晓苗一头雾水。
「我们只是要通过这种手段告诉利益相关方一件事情：这是一个麻烦的产品，远离它。如果我们是合作伙伴，你看到我一身官司，还会毫无芥蒂的与我做生意吗？」
「那我肯定是要考虑考虑的。」菊晓苗连忙说道，「谁知道会不会把我牵扯进去。」
「就是这个道理。」
菊晓苗好像有点明白了，但是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对。「可是，万一你是被冤枉的呢？万一有人就是故意想搅黄我们俩的生意呢？」
「确实有人通过恶意起诉干扰竞争对手，这的确是违法的。」柏思骏说道，「但是有证据、有怀疑，就有起诉的适用性。」
菊晓苗还有疑虑，「可是……」
「可是这只是鸡蛋而已，这么小的生意。」霍水仙接过话。「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
「对！我就是想说这个。就是个名字，不至于闹这么大吧……」
柏思骏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在等霍水仙的想法。
「柏思骏，你说的对。养鸡确实是个辛苦生意，没有捷径，有也不一定走得通。」霍水仙想明白了，嘆了口气。
「小苗姐，一个名字都有人抢，可见咱们桃林县养鸡的竞争有多激烈。咱们现在连能卖的鸡都没有，抢赢了又能怎么样？没有『桃林鸡』还有『竹林鸡』，有了这个口子，我们是怎么也堵不住的。不如随他去吧，我们还是踏踏实实的做自己的事情好了。」
柏思骏点头：「降低预期固然好，但是最好的还是能有别的选择。毕竟，选择大于努力。」
「我们还有什么能选的呢？」菊晓苗也嘆了口气。
柏思骏起身回房，几分钟后，他递给霍水仙一封文件袋。
「你们先看看这个，然后告诉我你们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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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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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袋内是几张a4纸，几乎都是表格，只有最后一张有半页字。
「土壤检测报告？」菊晓苗侧头念着表格标题。
霍水仙不解的看向柏思骏。
「我採集了桃林村一些地方的土壤，寄给了一位专业的朋友，这是检测结果。」
「这是干什么的？」菊晓苗不解。
霍水仙看着纸上生疏的化学元素，正欲细问，突然想到了什么……
「柏思骏，你是不是说过，拉菲酒的成功秘密是土壤和微气候，所以这是……？」
柏思骏笑着点头，「你记忆力很好。」
「怎么会不记得，你当时说，如果要成功，就得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所以我才会……那、那这个检测报告结果怎么样？我们桃林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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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快速翻看着几页纸。
「所有土壤都不含重金属，土质优良，但大部分田地并没有特别优越之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山上的土壤硒含量超出普通土壤好几倍。」柏思骏解释道，「太过专业的内容我也不了解，根据我朋友的说法，在这样的地方种植出的农产品营养价值会很高。」
「土壤硒含量？」菊晓苗似乎想起什么，兴奋道：「我在网上看到过富硒蛋，价格比普通鸡蛋要高不少，水仙！咱们要发财了，我们的鸡蛋是富硒蛋！」
「没有那么简单。」柏思骏说道，「我略微查过一些资料，并不是生长在这里就可以生产处富硒蛋。」
「柏思骏，这几座山的硒含量都很高吗？」
柏思骏点头，说道：「平均超过普通土壤4-5倍。不过大部分是树林，平坦的地方已经种植了桃子。哦，桂川奶奶家那片桃林也在内。」
「难怪呢！」菊晓苗说道，「我说奶奶家的桃子长得比别人家的好，都知道山上水土好，原来土里真有宝贝。」
霍水仙眼睛看着检测报告，思绪却已经飞远。
「水仙，你说，咱们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刘——哦，现在是小陈了。」菊晓苗连忙改口，「我觉着，如果咱们山上的土真这么好，那这事儿可以好好规划规划。」
「你也这么觉得？」霍水仙问。
「那当然了！」菊晓苗说道，「这山是村里的，总不能让大家守着宝山当荒山用。」说完又懊恼道：「今年山上桃子卖的可便宜了，要是早知道这些是富硒桃子，咱们怎么也该涨涨价啊。」
霍水仙与柏思骏对看一眼，都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我是认真的。」菊晓苗正色道，「这么好的土壤可不能浪费啊，回头我要跟小陈说说，最好咱们村全部都来种桃，把山上种满。」
霍水仙摇摇头，「柏思骏只检测了我们这里，别的地方还不知道情况呢。县里大部分村子都种了桃，要是他们的土壤也含硒，那我们还是一点优势也没有。」
「说的有道理。」菊晓苗点点头。
「总归先告诉小陈，我这就给他打电话——不，我现在就去找他！」
「别这么着急，吃过饭再走啊，小苗姐？」
菊晓苗气唿唿的跑来，又风风火火的离开。霍水仙抱着文件袋，和柏思骏互相看看，又再度笑起来。
「柏思骏，你那天跟我说了那么多，我却想偏了。」霍水仙说道，「确实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有什么比水土还关键的呢。不过这事情说起来简单，但往往越是简单的道理越是让人难想到。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思考的吗？」
「你听说过第一性思维原理吗？」
霍水仙摇摇头。
「你听说过马斯克吗？」
「好像是美国的一个名人，这个听说过。」
霍水仙抱着文件，乖巧的有问必答。表情认真，像一个充满求知慾的小女孩儿，眼里，只有能给她答案的柏思骏。
柏思骏承认，他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刻。
傍晚的时候，小陈来了。
「小陈，你要注意防晒啊。吃过饭了吗？」有些日子不见，小陈又黑了不少。
「还没有。柏先生呢？」
「他跟孩子们散步去了。」霍水仙围上围裙，「吃蛋炒饭行吗，再给你烧个青菜汤？」
「什么都行。」小陈勐灌一口水，热的用手扇风，眼里透出兴奋。「水仙姐，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小苗姐跟我一说完，我脑子都震了。咱们才想过要搞旅游建设，机会就来了！」
「旅游建设？」霍水仙手里洗着菜，疑惑的抬头。「不是土壤含硒吗？跟旅游建设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有十分以及极其重要的关系。」小陈神秘兮兮的凑近，「水仙姐，我问你。如果把山承包给你，你打算做什么？」
霍水仙摇摇头，「我没有想好，但是应该不会种桃子。你呢？」
小陈先是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水仙姐，咱们要把思路打开。我一直想发展旅游业，所以小打小闹的问了不少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霍水仙有些好奇。
「你知道这几年什么最火吗？文化旅游！桃林村发展旅游难，不仅是因为我们之前考虑的那些问题。什么基础设施不够、资金不够，这些固然重要，但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咱们缺少市场噱头、或者说的高大上一些，咱们缺少一张文化名牌。」
霍水仙认真听完，不确定的问道：「小陈，你这是请教了什么人啊？抛开物质谈文化，这人不是特别有钱就是大忽悠。」
小陈眼睛一亮，「水仙姐你真聪明！你怎么知道对方特别有钱？」
「啊？」
「是这么回事儿，前几天我到县里开会。恰好赶上招商局的人跟几家来咱们县考察的大企业的领导吃饭。他们人不够，我临时被抓去作陪，饭桌上听来的。」
「难怪。」霍水仙瞭然的点点头。层级不同，看待问题的方式就不同。这一点，她早就从自己和柏思骏身上看明白了。
「那咱们山上富含硒，又能变成什么文化名牌呢？」
「接下来才是我要说的重点。」小陈正欲说话，门口传来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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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陈哥哥，你来啦！」大小满连忙小跑过来。
「嘿，大满、小满！」小陈把两个孩子抱了个满怀，「想我没有？」
「想了！」大满连忙回答。「小陈哥哥，你好久没有来了。」
「最近我太忙了。」小陈起身，看向柏思骏，「柏先生，我都听小苗姐说了，真是谢谢你！」
「不用客气。」柏思骏点点头，看了眼厨房里的霍水仙，想了想说道：「你以后叫我名字就好。」
「不行。」小陈坚决摇头，说道：「要不，我叫你思骏哥吧？你介意吗？」
「思骏哥？」霍水仙从厨房伸出脑袋，笑着说道，「这个叫法倒是很亲切。是不是呀，思骏哥？」说完，看到柏思骏莫测的表情，笑容一顿，「呃，小陈！自己拿碗，准备吃饭了。」
「种蓝莓？」
吃完饭，几人坐在院子里聊天。
「对，蓝莓经济价值高，属于高端水果。国内需求量一直很大，要是能种出富硒蓝莓，绝不会没有销路。咱们整个东林市还没有听说过谁在种蓝莓，这是独一份的市场。」小陈越说越笃定，「最重要的是，这个事情有足够的噱头！我们可以效仿平源村，以村集体名义设立公司，广泛种植蓝莓，等到成熟期，再举办蓝莓文化节，吸引客流。这样，既能起到宣传作用，又能拉动旅游，一举多得。」
「想法很好。」柏思骏赞扬。
又来？霍水仙不信任的看向他。这个人真是把鼓励教育发挥到了极致。
「是吗？」小陈有些激动，「思骏哥，你也觉得这想法很好吗？」
「当然。」柏思骏肯定道。
「等、等等。」霍水仙连忙打断，「柏思骏，小陈可是自家人，你有话直说，不必客气的。」
「自家人」这个词让小陈有些怔愣，随即脸上露出难以掩盖的喜悦之色。反观柏思骏，面色倒是黯淡了一些。
「小陈和你的情况不同。」柏思骏收起心思，耐心解释。「他注意到了蓝莓在本地的稀缺性。同时，他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村集体。以他所处的平台，这样的形式会得到更多的支持和关注。」
「是的。」小陈连连点头，「水仙姐，我听小苗姐说了你们想法被抢的事情。如果是以咱们桃林村的集体名义，至少在本县内，这种恶意竞争是肯定不被允许的。」
霍水仙尚有疑虑，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你能说服大家一起种植蓝莓吗？」
「这个确实有点难。」小陈挠挠头，「咱们村都种了这么久的桃子了，有几家种植面积还不小呢。我来也没多久，他们不一定会听我的。」
「对呀。」霍水仙补充道，「这毕竟是项大工程，前期需要投入多少，多久能见产出，我们还什么都不了解。」
「总之，先列出方案！」小陈拍案定调。「我会想办法找人问问，还请你们一定要保密，我有种感觉，咱们桃林村的日后发展，就要靠这几座山了。」
霍水仙看向小陈，鼓励道：「小陈，你越来越有村支书的样子了。好，我支持你！」
「嘿嘿，谢谢水仙姐！」
柏思骏看着两人，轻轻看向一旁。
送走小陈，霍水仙碰了碰柏思骏的胳膊。
「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霍水仙问道，「柏思骏，你真的觉得小陈的想法可行吗？」
「你不是完全支持他吗？」
「这是两回事。」霍水仙认真解释，「小陈虽然年轻，但总归是村干部，早晚是要挑起大梁的。他有这样的信念和劲头，我就应该百分百支持。即便失败了，他也应该是从失败本身学到教训，而不是从我们这些朋友身上学到否定和打击。」
朋友。
柏思骏看着霍水仙认真的表情，暗嘲自己的混乱情绪。
突然，他露出一个轻笑，「我也是他的朋友，不是也应该给他鼓励吗？」
霍水仙一愣，随后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柏先生不一样，你是精英人士嘛，我们都相信你的判断。」
「弗里德曼认为，『经济增长会影响到国民的性格』。其实在我看来，反向也成立。」柏思骏说道。
霍水仙有些懵懂。
「霍水仙，你并没有失败。」柏思骏说道。「坦白说，我一直认为没有什么能阻挡你成功。在某些方面，小陈、菊晓苗，你们三个人都有些相似。」
有些人生来就是人生赢家，他们精緻利己，拥有宫殿华府依旧难以感到满足。有些人勉强支撑起草屋漏棚，就敢恣意人生。站在神的角度，很难说，谁才是真正的富有者。
霍水仙消化了一会儿，感觉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柏思骏，那我也要对你认真的说几句话。」
柏思骏点点头。
「虽然你可能会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但是我们早已经把你当成最重要的朋友。」霍水仙说道，「有些话我只在心里悄悄对奶奶说过，跟别人都没有提起。其实我很庆幸自己回来了，回来之后，虽然也有过迷茫和无措，但是更多的还是惊喜。特别是认识你，我总感觉像是开了外挂。」
柏思骏微微张口。
「当然，不只是我。我相信，小苗姐、小陈，大家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你对我们大家，都是既特别又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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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姑娘霍水仙说的十分认真。柏思骏听出了她的感激，也听出了别的。
慢慢来吧。
他心里嘆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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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受伤就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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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林村大部分人家都种桃，这几乎是传统。小□□望大家全部改种蓝莓，以此形成规模效应，这就得拿出科学的依据和明确的市场前景。除却日常的支书工作，他还夹杂在几名老干部间，调研工作进展的十分缓慢。
时间一晃儿就到了八月。一大早，菊晓苗到山上添完饲料和水，从自家田里捆了一捆毛豆带到霍家小院。和霍水仙一边剥着豆子，一边聊天。孩子们见了，也纷纷来帮忙。
白崽长大了不少，没了刚来时的调皮劲儿，变得有些懒。它嗅了一会儿毛豆，便又趴回柏思骏脚边——这位大少爷正躺在新买的靠椅上，悠闲的翻看着书。靠椅就放在树荫下，占据了整个小院最好的纳凉位置。
菊晓苗朝那边看了一眼，摇摇头，小声说道：「住在农村还总喜欢穿白色衣服，也不怕弄脏。」
「他又不干活。」霍水仙小声笑道。「不过他皮肤白，穿浅色好看。」
「也是。」菊晓苗说道，「柏先生应该不保养吧？天天运动爬山也没见怎么黑，你看小陈都黑成什么样儿了。」
「是啊，小陈确实辛苦了。」霍水仙点了点头，「不过他劲头大着呢，年轻人嘛，一身的干劲，外表什么的不重要。」
「就怕瞎忙活。」菊晓苗嘆了口气，疑虑道：「你说种蓝莓这事儿真能成吗？」
霍水仙摇摇头，「我不知道。」
「能成就好了，咱们村发展起来了，也是他的政绩。以后说不定还能往上升升。小陈还是不错的，好大学毕业，人又实干，老在咱们村呆着也不是个事儿。」
「妈妈，小陈哥哥要去哪里呀？」菲菲问道。
「去！不要乱插话。」
「他不能走，他上次说要带我们去摘葡萄的！」菲菲着急了，拽拽大满，「对吧，大满。」
「水仙姐姐，小陈哥哥要走了吗？」大满也有些担心。
「没有没有。」霍水仙笑着解释。「我们是说，小陈哥哥这么努力这么优秀，以后一定能有更大的发展。」
「那就好，我们都特别喜欢小陈哥哥。他要是走了，我们就没有算术老师了。」
「我可不喜欢算术，我喜欢摘葡萄。水仙姨，小陈哥哥什么时候来带我们去摘葡萄啊？」
「就你事情多。」菊晓苗瞪女儿一眼，又想起来什么，笑着说道：「幸亏江若星走了，要不然这会儿肯定跟着这丫头一起闹。对了水仙，那孩子走后给你打过电话吗？」
霍水仙摇摇头。
「这小没良心的。」
「我倒希望他别打。」霍水仙说完，又对菲菲和大小满说道，「小陈哥哥最近应该很忙，可能没有时间带你们去了。」
「啊？」菲菲故意拖长口音。大满和小满看上去也有些失望。
现在还处于「假期」阶段，最近事情多，霍水仙确实有些疏忽孩子们的活动安排。想来三个孩子在家里呆久了，都有些闷了。
是得组织点活动了。霍水仙正想着，后背传来声音。
「去哪儿？」
柏思骏夹着书，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身后。
菲菲看着柏思骏，眼睛一转，喊道：「柏哥哥，你能带我们去摘葡萄吗？」
「摘葡萄？」
「别听她胡说。」菊晓苗连忙打岔，「柏先生，你最近也有些忙吧？水仙说你经常要在电脑上开会。」
「不影响。」柏思骏说完好奇道：「附近有葡萄园吗？」
「是在别的镇上，大棚里种植的葡萄。」霍水仙解释完，突然弯眼笑起来，问道：「怎么，你有点怀念了？」
霍水仙话里带点调侃，这个仰头笑的角度也有点好看。对于柏思骏来说，那没什么值得回忆的日子似乎也因为这个笑容有了点意义。于是他点了点头。
「好！」霍水仙双手拍掌，「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去摘葡萄，明天就去！」
霍老师拍板，自然引来孩子们的一阵欢唿。
吃过中饭，霍水仙收拾完毕，从厨房里抱出一个大纸箱，边朝外走边扬声道：「柏思骏，我要去趟县里，麻烦你看家。大满他们问起，就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去做什么，我送你。」
「不用了，我去办点小事儿——」
「嗨！柏思骏，水仙！」一个活泼的女声打断菊晓苗的疑问。
正是李慕名。
「慕茗？」霍水仙连忙放下箱子迎接。「你来了，吃过饭了吗？」
李慕茗悄悄看了柏思骏一眼，笑着对霍水仙道：「吃过了，我闲着没事儿，来找你们玩儿。」
「我们正要出去。」柏思骏立刻接过话。
「出去？去哪里啊？」
「我——」
柏思骏搬起纸箱，先一步朝门外走去，「走吧。」
霍水仙尴尬的看向李慕茗：「我去买点东西寄走。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李慕茗面不改色，笑着点头，「好啊。我租了车，跟在你们后面。」
柏思骏上车后一声不吭，霍水仙从后视镜里看到跟在后面的车，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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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慕茗一看就是来找你的，你这样不太好吧？」
「你跟她很熟吗？」
「不熟啊。」
「叫的亲热又站在她的角度，竟然不熟。」
这种呛人的语气，霍水仙已经很久没听过了。看来柏思骏真的很不高兴。
「你是不是对李小姐有什么误会啊。」霍水仙话说的婉转，她原意是想说，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李小姐啊。
「我不喜欢心存妄想的人。」柏思骏冷声，稍稍停顿后嗤笑，「我以为她够聪明。」
霍水仙没有说话。
老实说，她不太喜欢柏思骏这种语气。柏思骏给她的感觉虽然有些许高傲，但总体是正直有礼的。可他刚才的语气高高在上，充满鄙夷，让她有点意外。
见霍水仙沉默，柏思骏后知后觉的懊恼皱眉。
「箱子里放的是什么，还挺重的。」
见柏思骏主动转移话题，霍水仙忙不迭回答，「是准备寄给朋友的干菜。」
「村子里不是也可以寄吗？」
「我还要买点本地的特产酱，他们挺喜欢的。」
「他们？」
「对。就是我在厨师班认识的朋友们。前段时间我发了朋友圈，让这群人看到了，都吵着要吃纯天然无污染的农家干菜，我包了一些准备寄给他们。以前我去海市，给他们带过本地的酱，他们都很喜欢，这次顺便买点一起寄过去。」
「看来你们的关系很好，可是没怎么听你提起过。」
「其实联繫的也少。」霍水仙看向窗外，「我刚开始以为，是因为我离开了海市，离他们远，所以生疏了一些。后来发现，班级群大半个月都没有人说话……大家应该都挺忙。」
「你很怀念？」
「有一点。」霍水仙说道，「我们以前挺热闹的。有个老师说，厨师本身就是人间烟火气。在学校的那段时间，对我影响很大……总之，大家愿意开口找我要东西，我真的很高兴。」
柏思骏奇怪的看她一眼，有些不明白。
「柏思骏，世界这么大，能聚在一起是很难的事情，如果相处的还很快乐，就更加难得了，值得怀念。」
「相聚并不难，相处的快乐确实不容易。」
霍水仙知道柏思骏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只能笑笑。
「所以，你是个害怕改变的人。」柏思骏突然说道。
霍水仙勐地侧头看他。
「喜欢固定平稳的关系，因为这让你有安全感？」
「……你听到了，对吧？」
柏思骏没有回答。
「你好像是说过自己酒量还行。」霍水仙自问自答。所以那晚，柏思骏确实没有喝醉。
「我喜欢改变。」安静的车里，柏思骏的声音清晰肯定。
「我本质上就是个投机者，一沉不变意味着没有可能。我喜欢改变，改变才会有机会。」
入城的路口封了半边，私家车、摩托、三轮全部拥挤到一侧。李慕茗为了跟紧他们的车，一不小心蹭翻了路边的电动三轮。人和车都没事儿，她却因为紧张，扶三轮起来的时候划伤了手。
「这伤口有点深。」霍水仙连忙抽出包里的纸压住李慕茗的手指，「柏思骏，你先送她去医院吧，最好问问要不要打个破伤风针。」
「你呢？」
「我快快买完东西寄走后，就去找你们。」
李慕茗疼的眼眶发红，紧咬着下唇，站在一边不说话。霍水仙看她委屈巴巴上车的模样，心里嘆了口气。
站在县医院门口，霍水仙有些出神。县医院不算大，但也有好几栋楼。门诊楼右后边就是住院部，她曾经在那里住过一个月。上回匆忙带江若星来，她满是担心，竟然也忽略了心里的那点异样的情绪。
无论是哪里的医院，无论是周几，急诊科永远人满为患。霍水仙垫脚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人，正准备电话联繫柏思骏，就听到一旁的讨论。
「听讲住院部那边有人要跳楼，还是个小姑娘，警察都来了！」
「哎呦，真会挑地方哦。跑到这里来闹事！」
「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搞不好就是医患纠纷。」
霍水仙手上动作一顿，看了对话的两人一眼，转身就往外跑。
柏思骏不喜欢这种人挤人的嘈杂环境，忍耐着办完所有流程，陪李慕茗消毒包扎之后，就准备离开。
「你能帮我拿一下包吗？」李慕茗十分委屈，「我想去卫生间。」
「我在谘询处等你。」
等了一会儿，李慕茗没出来，倒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跑过。
「霍水仙？」柏思骏快走几步，「你怎么了，去哪儿？」
「柏思骏？」霍水仙紧急剎车，面色紧张，又有点手足无措，「我、我有点事儿，你们在这儿等我。」说完，就头也不回的朝外跑去。
柏思骏有些不放心，把包扔上引导台，对工作人员说道：「请帮我看一下，我一会儿来取。」不等人家回答就跟着跑了出去。
「哎？柏思骏！你去哪里呀？」后面，李慕茗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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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楼顶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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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部有十二层，电梯门口永远都是人。一群人拥挤着进去，超载了却没有人愿意下去。霍水仙连忙退出来，跑进隔壁的楼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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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这里很熟悉，有一个礼拜，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楼梯间走上去又走下来。这里人少，每个与她擦肩而过的人都怀着心事，并没有在意她奇怪的举动。通往楼顶的平台有一扇窗户，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扇可以打开。
霍水仙一口气冲到十二楼，看到转角处已经站了不少人，正在朝上面张望。
「大家不要挤在这里。」有两个护士一脸焦急的的伸手拦住路，「散一散。不要挤在这里，张姐，警察什么时候来啊？」
「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霍水仙大声问道。
护士并没有理她，倒是旁边的人连忙解释：「有个高中生在楼顶，要跳楼！哎呦，家长哭死了，也不晓得上面怎么样了？」
「大家不要挤！」
「听讲因为学习不好，被她妈骂了几句就想不开。」
「现在的孩子，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动不动就闹自杀，摊上这样的孩子家长真可怜！」一个老太太说道。
「哎呦，你们不晓得。」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大婶说道，「我跟那个学生一个病房，小姑娘白白净净看着可乖了。她妈真不得了，讲不到几句话就要发脾气。那姑娘好端端的画着画，被她妈一把抢过去给撕掉了，我都看不过去！不过小姑娘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脾性这么大，突然就爬起来往外跑，把我吓了一跳。」
「大家回去好不好！」护手有些发火，「警察马上就要来了，你们不要挤在这里！」
「啊！」突然楼上传来尖叫，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养你这么大，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你要是跳楼，我也不活了，我跟着你一起跳，我们一起死！」
「你别喊了！」有男声大声制止，又喊道：「下面再来个人，把她拉走！」
霍水仙立马举手，「我！让我去吧，我是一中的老师！我有跟学生交流的经验，也许能帮上忙，让我上去吧！上面可能是我的学生！」
护手也慌了神，连忙点头，不及多问就让她过去。
「霍水仙！」
人群里，柏思骏一声怒吼，嘈杂的人群一下子安静。霍水仙吓得一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连忙朝上走去。一口气上了十二楼，现在她才感觉到两腿有点发颤。
中年妇人头髮凌乱，嘶哑着嗓子吼叫哭嚷，两个医生都拉不住她，还被她踢了几脚。负责劝说的人只好先回来帮着拉住人。霍水仙看了眼楼边，坐着的背影一动不动，全然不顾背后的吵闹。
她连忙走过去抓住妇人的手，「大姐！你听我说——嘶——」
妇人乱挥的手从她脸上滑落，霍水仙脸上一疼。
「你别在闹了！」一个男人勐地一把把妇人推倒在地。「在病房里就你最吵，现在你还吵，你吵啊！你再吵你姑娘跳楼了你后悔去吧，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
中年妇人顿时哭的更大声。
霍水仙连忙侧头去看，小姑娘果然回头朝这里看了一眼。那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只是眼眶有点红，然而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把头转了回去。
「大姐，我是老师。」霍水仙边扶妇人起来边快速说道，「你这样哭闹特别影响孩子的情绪，警察马上就要来了，你不要着急，我们好好跟孩子说！」
「你是她的老师吗？」负责劝说的男人问道，他衣服已经湿透，心力十分憔悴。
霍水仙点点头。「你们先帮我稳住大姐，我跟孩子说几句话。要是警察来了就给我使个眼色。」
「好！」男人连忙同意，「你小心一点！」
霍水仙深吸一口气，朝外走出几步。
很奇怪。原来看到别人要跳楼，是这样一种令人害怕的感觉。
「你好。」霍水仙轻轻开口，「我叫霍水仙，你愿意跟我说说话吗？」
小姑娘没有任何动作。
「我刚才听说，你画画特别好——」霍水仙试图靠近。
「你不要过来。」小姑娘声音很稚嫩，稚嫩又平静。
「好，我不过去。」霍水仙站定，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弟弟今年五岁了，画画也特别好，好多人都夸他是天才。他一直吵着说，以后要成为一个大画家。你呢？你也想成为画家吗？」
小姑娘毫无动作。
霍水仙心里没底，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我一直觉得，我弟弟眼里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他的世界好像特别美——」
「我不喜欢画画。」小姑娘打断她，又低声说道：「我没有喜欢的东西……我什么也不喜欢。」
霍水仙一下子紧张起来。
「这样不可以吗？」小姑娘侧头问她，「我不可以什么都不喜欢吗？不可以就做一个笨蛋吗？」
「当然可以。」霍水仙肯定的点点头。
「你撒谎。」小姑娘扭回头。「姐姐，你好像很害怕。你走吧，我跳下去了，也跟你没有关系。你要是看到了，说不定以后会做噩梦。」
霍水仙眼眶一下子红了，她强忍着哽咽说道：「谢谢你，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李稻，水稻的稻。」
「你的名字很可爱。」
「一点也不可爱。」李稻平静的说道，「我就像马路上等待车辆碾压的水稻，它们应该也很疼吧。」
霍水仙被女孩平静又绝望的语气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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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稻，虽然是在这样的场合认识你。但是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你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儿。」霍水仙语气愈发柔和，「也许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但你愿意最后给我几分钟时间，听听我的故事吗？」
李稻不再说话。
「刚才我们上来的楼梯间，就是转角那个位置，你注意到那里有扇玻璃了吗？我刚才发现，那扇玻璃变样子了。以前，它是可以打开的。」
小姑娘轻轻侧过头。
「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要说这个。那是因为，以前有个叫霍水仙的女孩儿，差点从那里跳下去。」
刚到楼口的柏思骏恰巧听到这一句。
「那不是你吗？」李稻说。
「嗯，是我。」霍水仙点点头。「我其实有些恐高，但是当时完全忘记了害怕。一条腿跨过窗户的时候，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可是特别奇怪，刚才我看到你的时候，心里却十分害怕。」
「你为什么要跳楼？」
「因为我是个没有来歷的人。我不知道自己爸爸妈妈是谁，从小跟收养我的奶奶一起生活。奶奶对我特别好，日子虽然过得拮据，但我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可是奶奶突然生病了，绝症。我的世界一下子就垮了，我不知道可以依靠谁，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李稻听得有些认真。
「你现在是念高中吗，几年级？我那时候高三了，成绩特别好，班主任一直觉得，我是能去数一数二的名校的。可就在奶奶生病的时候，我觉得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那你为什么不跳了？」
「因为有个十分帅气的医生救了我。」
「医生？」
「嗯。」霍水仙点点头，声音柔的不可思议：「他不像刚才那几个医生一样兇巴巴的，他特别温柔。他跟我保证，我奶奶一定会没事的，还跟我说，我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儿。我这样的女孩儿，将来一定能有个特别幸福的家庭，我的丈夫和宝宝一定都会很爱我。」
李稻突然间笑了起来。
「我就这样被他骗了。」霍水仙配合的笑道，「毕竟，我只是个念高中的女孩儿，没有人对我说过爱情、婚姻。他那么说的时候，我觉得他特别神秘、有吸引力。」
「你的运气真好。」李稻嘆了口气，突然认真问道：「你结婚了吗？」
霍水仙一时愣住。
「我们的婚礼定在了十月份。」柏思骏走了过来。「如果你愿意来参加，我们会邀请你。」
柏思骏一把揽过她，看到她脸上的伤口瞳孔勐地一缩。他轻轻摸过霍水仙的伤口，认真的说道：「我的新娘为了救你，脸上受了伤。她吃过很多苦，遇到过很多困难。虽然她一直很坚强，但是我希望，遇到我之后，她可以过得自在一些，再也不要受到伤害。」
霍水仙心里一震。
柏思骏看向李稻，「我不知道你经歷了什么，但你以后肯定也会遇到一个人。这个人会心疼你、保护你。而你现在，是在抹杀以后所有的幸福快乐。」
「柏思骏。」霍水仙连忙拽住他的衣角。柏思骏见多识广，说话语气从来笃定不含煳。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她觉得李稻此刻的状态需要好好安抚，不能这么硬着来。
「咳！」门口留守的大夫突然咳嗽，朝霍水仙使了个眼色。
「李稻。」霍水仙连忙转移话题，「你——」
霍水仙的嗓音立刻收住——李稻站了起来！
「姐姐，我跟你不一样。」李稻转过身，「你虽然没有父母，但是你的奶奶对你很好。我的爸爸妈妈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自己。虽然你们说的很美好，但是我一定不会这么幸运的。」
「小稻！」李稻妈妈突然哭喊着沖了过来，「是我错了！是妈妈错了！是我煳涂，你爸爸不顾家，我就应该更关心你！是我昏了头脑了！女儿啊，你原谅妈妈啊！」
李稻妈妈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女儿呀！你比人家都乖都听话，是我昏了头了啊！妈妈保证，以后一定对你好，再也不骂你了！你回来啊……呃……」李妈妈伤心过头，突然声音嘶哑，有些喘不上气。
「怎么了！」医生连忙上前。
「妈……」李稻喊了一声，向前挪动脚步。女儿墙不过一足宽，看的霍水仙心提到嗓子眼。她想要向前，却被柏思骏用力固定在怀里。
医生把李妈妈放平在地上，朝李稻喊道：「你妈妈不太好，她以前发生过这种情况吗？」
「没、没有啊！」李稻终于有些紧张。她颤颤巍巍准备下来，身体却突然有些失去控制朝后倒去。
霍水仙正要甩开柏思骏跑去，反被他推向一边。
「啊！」
「柏思骏！」
霍水仙一愣，柏思骏已经半个身体趴在楼外——他抓住了李稻！
「柏思骏！」
警察连忙上前，众人蜂拥而上，一起将人拉了回来。李稻怔愣了一瞬，连忙向自己妈妈跑去。
「柏思骏！」霍水仙颤抖着跑上前，上下检查他的身体。看到他摩擦出血的胳膊，手一颤。
柏思骏看她的样子，压回心中的怒火，轻声道：「没事，擦伤而已。」
霍水仙抽泣起来。
「霍水——」
突然，霍水仙勐地抱住他，头紧紧埋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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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柏思骏，吓死我了……对不起对不起……」
柏思骏一顿，慢慢回抱住她，「消防人员已经在下一层准备好，不会有危险。」
然而他心中并不这么想。
如果不是因为霍水仙，他绝不可能参与刚才那么危险的救援。他不是这样的人。他的身份地位、家庭环境、思考方式决定了他做事的底线是安全。在这之上，要看能得到什么。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才分开。霍水仙缓解了后怕，急忙拉着柏思骏：「你的胳膊得赶快处理。」
两人路过人群，李稻正哭着对警察解释：「我、我没有想跳了。我就是晒得久了，头有点晕……我妈妈怎么了？……」
柏思骏看向霍水仙，却意外发现她并没有在意女孩儿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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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循循善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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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听说柏思骏和霍水仙是救人受伤，格外热情，处理好伤口后还叮嘱了许多饮食方面要注意的事项。两人出了医院坐上车才反应过来，李慕茗不见了。
「要不你在车里等，我去找找她。」霍水仙说道。
柏思骏摇头：「她知道车停在这里，如果想跟我们一起，肯定会提前过来等。」
「可是——」
「霍水仙，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安静一点。」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突然间就变了脸。难得是因为伤口太疼了？想到这里霍水仙心里满是愧疚，不再吭声。
两人到家不久，菊晓苗也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你脸怎么搞得？柏先生胳膊怎么了？你们打架了？」菊晓苗脑洞大开。
柏思骏一言不发，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霍水仙连忙起身叮嘱：「你要洗澡吗？千万别碰到伤口啊！」
「你胆子真大，居然敢跑去救人！要是没救下来，把你也拽下去了怎么办？」
听完解释，菊晓苗惊得大喘气。看霍水仙脸上伤的不严重，照着她脑袋就狠戳了一记。那动作跟教训菲菲一模一样。
霍水仙心虚，心里担忧着柏思骏，不时朝浴室看。「柏思骏胳膊擦的有点严重……我现在想到他半个身子吊在外面的样子都还有点怕。」
「你是要怕！」菊晓苗口气严厉。「水仙，你不是孤家寡口，你还有大满小满呢！你要是出了事情，这俩孩子怎么办？要是连累柏先生出了事情，那更不得了！」
霍水仙低下头不敢作声。大小满也在一旁乖巧的坐着，动都不敢动一下。
菊晓苗骂归骂，也知道她肯定吓得不轻，硬是留下来帮忙做了晚饭。柏思骏似乎有些累，筷子没动几下。霍水仙只好叮嘱大满多留意柏思骏，要是他不舒服就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夜里，霍水仙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惊得一身汗。之后心脏砰砰直跳，怎么也睡不着。看看手机，才2:10。她胡思乱想了一阵，起身开门。
对屋的门恰好一同打开。
「你……」
「你……」
两人互相看着，安静了几秒后，柏思骏开口说道：「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做！」
「随便。」柏思骏转身抱出笔记本，到堂屋坐下。
「那吃馄饨好不好？现在毕竟是夜里了，吃点软食，睡醒了不会太难受。」
「嗯。」
馄饨上桌的时候，柏思骏正在快速的浏览着文字。按他说，这叫什么研报。霍水仙不知道他这样一目十行的能看进去多少，但又本能的相信他肯定能掌握一切。
想完，霍水仙一愣。是什么时候，她对柏思骏有了这样盲目的他信？
「你不吃吗？」柏思骏打断她的思考。
霍水仙摇摇头，安静的陪在一边。
或许是因为牵扯到胳膊上的伤口，柏思骏挪碗时手勐地一收，混沌汤撒了出来，四处蔓延。
「你别动！我来！」霍水仙犹如伺机已久的猎虎，连忙上前，「没烫到吧？伤口没碰到吧？」
柏思骏站起身，低头看她忙乱的样子。
「你坐过去吃，我看看你电脑有没有进……水……」霍水仙一转身，柏思骏近在身后，两人的身体差点碰上。
霍水仙心跳勐地加速，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没有穿内衣。虽然穿了一件外套，可如果是这么近的距离……
霍水仙连忙后退。
「小心桌子，嘶——」
老木桌子没有移动位置，柏思骏伸手揽住了霍水仙的腰，却因为碰到了伤口发出艰难的声音。
两人仍旧保持着半抱的姿势。霍水仙仰头，近距离看他疼的闭眼皱眉，自己也仿佛感同身受，整张脸都纠结了起来。
柏思骏缓和后睁开眼睛，微愣：「你这是什么表情？」
「对不起，我太莽撞了。」霍水仙小心的抽身，小心问道：「你很疼吗？」
柏思骏低头看看纱布，「还好。」
霍水仙的双眼瞬时涌满了愧疚。
「柏思骏，你是不是对我挺生气的？」
「没有。」他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那你先吃吧，你吃着听我说。」霍水仙在桌下捏着手指。
「我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比较靠谱的人，今天……是我冲动了。我……因为一些原因，所以，当时没有想太多，就想着一定要去救那个女孩儿。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也会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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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细嚼慢咽。
霍水仙多少有点了解他的脾气了，抿抿唇说道，「其实原因，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我曾经……」
不知道为什么，要当着柏思骏的面说自己曾打算跳楼自杀，是一件特别难以启齿的事情。
霍水仙虽深知柏思骏和她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但她却从未感到过自卑。她的底气源自于内心的自我圆满和对生活的热忱。这几乎毫无价值，却似乎能让她在任何人、任何事面前抬得起头来。尤其是面对柏思骏这个突兀的「朋友」，她十分需要这个心里优势。
可是现在，她需要亲手戳破这个优势。
「你那个叫唐迪毕的朋友跟我说，你回到桃林村，是因为想寻找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是那个医院的医生？」柏思骏放下汤匙，问道。
唐迪毕原话是「寻找自己的初恋」，之前柏思骏是有些相信的。相信又不屑。多年前的初恋，能成什么气候。可是结合今天霍水仙在楼顶上说的话，他才意识到，这个救了她的「初恋」对她的影响有多么的深。
「迪毕跟你说过？」霍水仙十分惊讶。迪毕不是这么多嘴的人，为什么会跟柏思骏说起这些。
「她只说了这一句，并没有说其他，这毕竟是你的私事。」柏思骏语带试探，「我今天听到了你对那个女孩儿说的话。所以呢？你见过那个医生了吗？我好像没有注意到你在找人。」
霍水仙摇摇头。
「刚回来时尝试去找过。可是怎么找呢？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主治什么，甚至连样子都没有看清。」
「哦？」
「我一共就只见过他三次。一次是他……是在病房门口。」他站在门口，看到她正为了逗奶奶胡乱跳着蒙古舞，笑弯了腰。「一次是在走廊，他给了我一盒点心，很快就走了。最后一次……就是在楼梯间。三次，他都穿着白大褂，头上戴着帽子，就是医生做手术时的那种帽子，还带着口罩。我根本没有看清他的脸。」
霍水仙陷入回忆。
「但是，我看到了他的眼睛。太阳快落山了，阳光穿过楼梯间的玻璃，照射在他的眼睛里。红红的，有点湿润，有点亮——」
柏思骏并不想听她继续描述那个医生。
「你喜欢他？」
「啊？」霍水仙一震，被柏思骏有些低沉的声音拽回现实。
「读高中的小姑娘遇到这种情况，确实有可能喜欢上对方。」
「我不能算……也不是，哎呀，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霍水仙有些羞涩，这毕竟是一些极为隐秘的情绪。她没想过要跟任何人分享，更别提柏思骏。
柏思骏轻轻勾出一抹笑，没什么温度。
「你听说过吊桥效应吗？」
这种开头，柏思骏又要开始科普了。
「人在遇到危险的情况下，心跳会不自觉加速，这是很正常的应激反应。但如果这时候还有另一名异性在场，她可能会误以为这心跳是因为对方而产生，甚至会以为这就是喜欢。」柏思骏盯着霍水仙的眼睛，缓慢着重强调后一句。
霍水仙一愣。「是……这样吗？」
今天，她怕急了冲上去抱了柏思骏，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霍水仙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击中了柏思骏，他瞬间想到了同一件事。他眉头一跳，连忙补充道：「所以要区分对象。如果对方是个陌生人，那这很有可能是吊桥效应在作祟。如果两方本来就相熟暧昧，那这个人就要好好想清楚自己的心——她是不是，本来就有些喜欢他？」
噩梦惊醒后的夜、低沉而充满诱惑的声音。霍水仙头脑有些不清醒，任由柏思骏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如果。如果是白天，她一定不会顺着柏思骏的思路去想。她想。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水仙和柏先生呢？」菊晓苗看着大小满坐在门口吃饼干，疑惑的问道。
「他们都还没有起床。」大满说道。
「还没起来？」菊晓苗看看手机，都几点了。
「小苗姨，让哥哥和姐姐多睡一会儿吧。他们受伤了，要多睡觉才能好。」
小苗摸摸两个小脑袋，笑道：「你们两个没吃早饭吧？就吃点饼干？走，到姨家去，给你们下面条吃。」
霍水仙慵懒翻身，缓慢睁眼，被一室亮光惊的瞬间清醒。
「几点了！哎呦，我的腿……」
爬楼的后遗症来了。这么一看，她平时过得还是太安逸了。
「大满！小满？跑哪儿去了。」霍水仙转了一圈找不到人，倒也不是特别着急。拿出手机，果然看到了菊晓苗的信息。
昨夜，她最终也没有说出冲动救人的原因。但她觉得，柏思骏应该已经明白了。
真是久违的一觉啊。霍水仙面对满院的阳光，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露出了腰间白皙的皮肤。柏思骏一出门，就看到了这样的光景。
「醒了？」
霍水仙噌的转身，「嗯。」
菊晓苗叮嘱霍水仙在家休息。实际上，她今日本来也不打算做些什么。或许是经歷了昨天的惊魂一刻，或许是因为昨夜的暧昧密谈。她今天只想安安静静的犯懒。
然而有人找上了门。是警察和李稻的母亲。
李稻妈妈一见到柏思骏和霍水仙就要下跪，众人连忙拉住她，好一番安慰。警察来了，惊动了村里人。小陈也匆忙赶来，得知前因后果后，看霍水仙的眼神又是后怕又是钦佩，关心了好几句，也让柏思骏逐渐冷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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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热热闹闹的讨论了许久才离开，霍家小院重归安静。霍水仙和柏思骏对看一眼，都轻轻露出笑容。
两人默契的避开昨夜的对话，闲谈起来。
「现在的孩子们，压力实在太大了。」霍水仙感慨道：「昨天李稻问我，能不能做个什么也不喜欢的人。我虽然回答的肯定，内心其实也不确定。」
柏思骏默默听着，坐到她身边。
「怎么可能有人什么都不喜欢呢？我觉得是她太累了，太疲倦了。还来不及发现自己喜欢什么，所以一股脑的什么都不喜欢了。」
「不仅是她，大多数人都是如此。」柏思骏说道。
霍水仙惊讶的看他一眼。
「怎么了？」
「我以为你会从别的角度分析一下这个事情，没想到你居然认同。」甚至，霍水仙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同情和无奈。挺少见的，感性的柏思骏。
柏思骏笑了笑。「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一定要处处反驳你，才觉得是我？」
霍水仙也笑了。
「其实李稻昨天说了一句话，很震撼我。她说，她像是路边的稻子，等着被车轮碾压……说这个你可能不太懂，村里收了稻子，会堆到马路上，等着车子压过去，这样可以帮助稻米脱壳。」霍水仙解释道。
柏思骏点了点头。
「我听得心里直发酸。」霍水仙继续说道，「我那一瞬间想了好多，甚至想到一本书。那本书说的是一个少年天才逐渐陨落的故事，他承受了众人太多的期望，最后却让所有人失望，成为了一个普通的铁匠，最后的最后，他在酒醉之后落入了河里……之所以想到这个，是因为……」
「《在轮下》。」柏思骏平静说道。
霍水仙眼睛一亮，「你看过！」
就是这样，柏思骏似乎无所不知，也好像总能瞬间明白她的想法。
「赫尔曼·黑塞被雨果誉为德国浪漫派的最后一个骑士，他的着作在法国也很受欢迎，算是学生的必读物。」
「难怪。」
「你继续说。」
「我想说的是，我虽然不了解书里的那个主人公，也不了解李稻，但我确实能体会到他们看到『车轮』朝自己碾压过来时的恐惧和迷茫。也许我们每个人，都在面对着这样的『车轮』吧。」
「天才想要保持高度，普通人担心碌碌无为，人生本来就是充满欲望与恐惧的。不论站在原地，还是转的比轮子快，最后，都会倒在时间之轮下。」
霍水仙看向柏思骏，笑道：「嗯，反正你是那个转的比轮子快的人。」
柏思骏看着霍水仙，目光集中在她脸颊上的伤口。他忍不住伸手轻碰：「这要多久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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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柏思骏冷脸的原因确实有些复杂。一方面当然源自于霍水仙的冲动，另一方面源自于对自我的重新认识。后面会逐渐讲到。
第四十九章 萝蔔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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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小柏又做了好几种点心，我送来给您尝尝。奶奶？大白？」人呢？霍水仙屋前屋后转了一圈，想了想，放下点心朝桃园走去。
果然，桂川奶奶又在桃园里。
「奶奶。」霍水仙连忙走过去，「都上过肥了，您怎么又自己来了。」老人家越来越不会照顾自己，这么热的天进林子也不带帽子，看的霍水仙又急又气。
「我把烂桃子装起来，掉在园子里放着不管，容易害病。」桂川奶奶笑道，「小柏又做点心了？走，回家吃去。」
最近，柏思骏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闲了许多。胳膊上的伤一好，他又开始做起了糕点。柏大师有了新灵感，不再做正统的西式甜点，而是研究起了中式点心，手法也越来越随意。
「他嫌绿豆沙口感不好，非要用红豆。家里没有红豆了，我一会儿还得去买。」霍水仙陪着吃了一块，喝了口水，小声抱怨道：「买回来还得帮他熬好，简直越来越会使唤人了。」
桂川奶奶听着，慈祥的笑了起来。
「小柏是个好小伙子，奶奶看的出来，他是个稳重的人。你们两个要是能走到一块去，你奶奶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霍水仙没了声音，慢慢放下手里的杯子。
「怎么，丫头不喜欢他啊？」
……
「医院那天……我都看到了。」李慕茗神情里有嫉妒也有不解。「你真的不喜欢柏思骏吗？如果喜欢，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霍水仙动了动唇。
「我承认，我跟你说我喜欢他，确实存在着先下手为强的心思。」李慕茗道，「可是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不至于真是因为我先说了就打算把自己的感情藏起来吧。咱们还不至于有这么深的交情。」
「不是的。」霍水仙轻声解释，「对我来说，现在的生活很好很平静，我不想有任何的改变。」
「柏思骏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永远留在你们桃林村的，你不趁现在把握住他，难道要等他走了再后悔？」
霍水仙抿唇，道：「正因为这样，才没有必要让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
「丫头啊。」桂川奶奶拉住霍水仙的手，苦口婆心道：「你要……」
「奶奶。」霍水仙打断老人家的话，笑着转移话题：「您知不知道，咱们山上的土壤好，种出来的东西营养价值高。村干部们寻思着，要把林子开出来种水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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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讲了。」老人的心思单纯，一被打断就顺着霍水仙的话讲下去。「他们说，以后山上要种什么莓，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搞。」
「只要村里能定下来就快了。」
「还是年轻人懂得多，晓得怎么谋划，以后村子肯定越来越好。就是我恐怕看不到咯，我要能看到明年接的新桃就算是赚到了。」桂川奶奶笑着说道。
霍水仙反握住老人的手，道：「您身体好着呢，干嘛整天想这些。」
「我自己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最近睡得都不晓得醒，身上也重的慌，走几步就发累。」
「我现在带您去医院。」霍水仙连忙起身，「奶奶，身上不舒服要立马告诉我，咱们早点做检查。」
「哎呦，看什么医生。人老了就是这样，天气冷点热点，好东西多吃了几口，身上都不舒服。」
「那——」
「我讲的自然不错。」桂川奶奶看看墙上挂的钟表，笑道，「你赶紧忙去吧，一会儿有客人要来了。」
「谁呀？」
老人摇摇头，笑的神秘兮兮。
霍水仙看看外面，有些好奇。难道是桂川奶奶家的亲戚？非年非节的，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霍水仙出门忘了带手机，好在平常没什么急事，她也不急着回家去取。日上三竿，她去鸡场检查了一圈，逗看门的狗子玩了一会儿，就挑了一处阴凉地坐下歇息。
山风清凉，林子只有三两鸟鸣，霍水仙的心却静不下来。
这几天，李慕茗的话总是在她脑子里打转——
「柏思骏说，你是个好姑娘，我本来挺不以为然的。不过那天看你冲上楼顶救人，我有点明白了。虽然鲁莽，但是坦白说，我是没有这个勇气的。」
「我是因为……」霍水仙终究没有解释下去。
「当然啦！你肯定还有什么别的闪光点吸引着他。」李慕茗看她一眼，「我其实挺想知道的，不过我大概没有时间了解了。」
「你要走了吗？」
「嗯。」李慕茗点点头，「我虽然是自由职业者，但是今年的行程已经定好了，不可能在这里久留的。」
说完有些愤愤：「原本以为可以很快搞定柏思骏，谁知道这个人这么冷漠。」
「他其实——」
「所以说呀，霍水仙，你要珍惜你们的缘分。你知道对于现代人来说什么最珍贵吗？是时间。我以为我已经是个浪漫主义者了，千里迢迢跑过来找柏思骏告白，自己都很感动。谁知道这傢伙更厉害，竟然就守在你家里！」
必须承认，李慕茗的话让霍水仙重新思考起目前的状况。
是啊，柏思骏一直住在霍家小院。他们两个毫无关系，却这样生活在一起，在别人看来，这得多奇怪啊。明明之前，她还可以坦然的把两人视作房东和租客的关系，可是现在……
霍水仙勐地站起来，决定得找柏思骏说个明白。
「红豆买回来了？」柏思骏正在树下看书，头也没抬。
「没有。」霍水仙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道：「柏思骏，我有话跟你说。」
翻书的手一停，柏思骏慢慢抬起头。
「我觉得——」
「水仙姐姐！」大满拿着手机沖了出来，喊道：「是星星！星星给你打电话了！」
霍水仙惊讶的瞪大双眼，顿时不知所措，「谁？江若星？」
「嗯！」大满点点头，举起电话，满脸严肃的说道：「他知道你骗他的事情了！」
「我哪有。」霍水仙连忙说道，接过电话。
手机刚靠近耳朵，里面的争吵声就传了出来。
「江若星，这是你妈妈的决定，你发什么脾气！」
「你们骗人！我妈咪才不会这样，都是你们！」
霍水仙咽了口口水，小声道：「餵？」
「霍水仙！你这个大骗子！」尖锐的声音立马变得清晰。
「江若星！你再这样不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去关禁闭！」
「啊！你把手机还给……」江若星的哭闹声变远。
「喂，是小霍老师吗？」是江文耀，声音里尤带着一丝怒气。「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没关系。」霍水仙连忙说道，问：「江先生，江若星还好吗？」
「还好。」江文耀看着满地撒泼的儿子，眉头皱起，「今天田伯带他去参观新学校，话没有说清楚，回来一直闹。」
「对不起……」
「跟你没有关系。」江文耀安慰道，「江若星回家之后变化很大，我们都看在眼里。小霍老师，你很负责，也很优秀，我儿子学到很多。」
「骗子！霍水仙是大骗子！你们都是大骗子！你们拐卖儿童！」
「你在胡说什么？」父子俩又吵了起来。「我告诉你了，这是你妈妈的决定！她明天就回来，你自己问她！」
「我妈咪才不会骗我，都是你们的错！」
霍水仙默默听了一会儿，道：「江先生，要不，让我和江若星讲几句话吧。」
江文耀看着儿子兇狠又稚嫩的神情，有些犹豫。
「没关系的。」
「小霍老师要和你通话。」江文耀把手机递给儿子，在他要伸手的时候又立刻收回，警告道：「你要是态度不好，我立刻就揍你，说到做到。」
抽抽搭搭的哭声从话筒里传来，然后越来越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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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魔王败给了魔王爹，一肚子怒火不敢发，只能哭给霍水仙听。
「江若星，你别哭了好不好。」霍水仙柔声道。
「你们怎么能骗我呢？你还告诉我们不能骗人，大满说你们都知道了，你们都不告诉我……」
「对不起。」
「我不想回来上学，我还想跟大满小满一起玩，菲菲还没有教我爬树……还有白崽，还有大白，还有山上的奶奶……我还没有抓螃蟹，还有萤火虫……」
霍水仙有些后悔。她不知道自己的诸多顾忌，给小傢伙留下了这么多的遗憾。只能转而劝道：「你不是很喜欢港市吗？在那里上学，以后就能经常见到爸爸妈妈了。」
「可是……」江若星抱着电话纠结，可是了半天，没有个结果。
「你把礼物带给妈妈了吗？」霍水仙问道。
「嗯。」江若星点头，「妈咪说萝蔔干很好吃。」
江文耀听到这里看了儿子一眼，嘴角细微的勾起。
「对了！还有我的菜地呢！」想起这个，江若星又难过起来，「我以后再也吃不到自己种的萝蔔了。」
「没关系，你的菜地我给你保留着。等冬萝蔔长出来了，我就给你寄过去，好不好？」
「好。可是……」江若星抹抹眼睛，回头看看江文耀和老田。抱着手机跑到一旁的沙发上，窝起来屁股朝外。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我看看。」
「可是我有点想你们了。」
霍水仙心里有股细微的暖流涌过。
江若星的声音十分委屈，「你们不给我打电话，肯定悄悄地去玩儿了。你是不是带他们去抓过螃蟹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你不在，大家都不想去了。我们也很想你，大满因为你还偷偷的哭过了。」
霍水仙毫不犹豫的出卖大满。小傢伙听到这句话，害羞的看了一眼柏思骏，立马捂着脸跑回了房间。
「真的吗？」江若星有点开心，手指头不留余力的扣着真皮沙发，「我也好想他。家里好安静，妈咪没有回来，爷爷住院了……」
这通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打到霍水仙的手机提示了两次电量不足。挂掉电话后，霍水仙的耳朵有些发疼。她揉着耳朵，傻傻的笑起来。
柏思骏放下手里的书，走到她身边坐下。
「这么开心？」
「嗯。」霍水仙点点头，心里的满足感简直要溢出来，「这感觉好神奇哦。这可是江若星哎，他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学生吧。小傢伙刚来时对这里意见多大呀，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天……」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柏思骏见状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你怎么不告诉他你们打算去看他。」
「给他个惊喜嘛。」霍水仙说道，「你上次提议去港市的时候，我还觉得有些冒昧突兀。现在看到他这么挂念我们，我突然又觉得没什么了。」
「现在相信我了？」
「嗯。」霍水仙点点头。
「所以说，不要低估你在别人心里的分量。很多时候，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柏思骏意有所指。
霍水仙一怔，神色郑重起来。
「柏思骏，我有话跟你说……」
*
「小琳。」
「张老师。」周琳连忙放下杯子，起身相迎。「您不是上午已经杀青了吗？还没有走。」
「我这边有个学生，知道我过来拍戏，非要留我一晚上。」
「您真是桃李满天下。」周琳笑着，扶张老师坐下。
张群早年是央戏的表演老师，带了好几届学生。她看不惯国内的影视流派，自费出国读了导演，回国后拍了几部轰动一时的剧作。导而优则演，后来又主演了几部电影，大奖拿到手软。是真正的演艺圈常青树。
她这次虽然是客串，戏份不多，但剧里上下都对她极为尊敬。周琳能和她这么热络，说起来还有几分江父的关系。
「听说你家老爷子最近又住院了。」张群的助理递过来一个精美的礼盒，「我学生送来的，好东西，有些年份了，你帮我带回去给他。」
「张老师费心了。您这么忙，难为您还记着。」周琳连忙嘱咐助理仔细收好。大家都不缺钱，可贵的是这份心意。
「我跟老江总都是老交情了。」张老师说完，又笑道：「对了，这次也要谢谢你。」
「谢谢我？」
张群的助理笑道，「老师最近胃口一直不好，前两天刚来的时候，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幸亏您给了那个萝蔔干，我好久没看她吃东西这么香了。」
「你不懂。」张老师笑道，「这一看就是农家自己做的，我都好些年没吃到这个味儿。拌上麻油才好吃，你们都不会吃。」
周琳有些迷茫。一旁的助理连忙接过话，「是吗？张老师喜欢吃萝蔔干吗？我们这儿还有一罐，我给您拿过来。」
送走了张群，助理笑道：「没想到张老师还挺接地气。」
「什么萝蔔干？」
「你带来的啊，不是说星星给你装得吗？你说咸的吃了怕水肿就给我了，不记得了？剧组定得盒饭千篇一律，天热大家没胃口，都靠这个下饭了。那天我看到张老师，就给她分了一点，没想到歪打正着。」
助理边说边打开礼盒，「我看看送了什么……我天，好粗的人参！萝蔔干换人参，可以可以！琳姐，回头你要好好表扬表扬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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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琳恍然记起。
江若星回家时，周琳飞回港市见了儿子一面。可惜时间太紧，过几个小时就要走。母子俩一见面就黏在一起，江若星唾沫横飞的跟妈妈说在霍家小院的事情，周琳却只关心儿子晒黑了一圈的皮肤。
分开的时候，江若星抱了好几个罐子的萝蔔干让她带着，还说是自己种的。上次他还打电话问她好不好吃，她说的什么来着……
「萝蔔干还有吗？」
「啊？」助理一愣，戒备道：「剩的不多了，你要干嘛？」
「我也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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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葡萄大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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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姐后来有找过你吗？」
「没有。」柏思骏稍停顿，「她又来了？」
「你不要这种语气嘛。」霍水仙说道：「她来告别，她要走了。其实李小姐真的是个利落又爽快的女孩儿，很特别。」
「你也不差。」
霍水仙侧头看他。
「遇到危险完全不思考，第一时间就冲上去，胆识过人。」
这是要翻旧帐吗？霍水仙正欲反驳，看到柏思骏胳膊上的浅淡疤痕，话又咽了下去。
「下次遇到特殊情况，不要自己一个人去。我叫你的时候，至少站在原地把问题说清楚。我不是次次都能反应那么快。」
「……谢谢你。」
「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霍水仙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柏思骏前一秒还在关心她，下一秒她却想要请他走，好像太无情了。
「就是……你最近不要再做豆沙点心了，我们真的吃不下去了。要不你换成别的？」
柏思骏挑眉，「你不是说最喜欢豆沙点心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柏思骏起身回座椅看书，不再理她。
「收手吧！柏师傅。」霍水仙见他毫无反应，又诱惑道，「你胳膊也好了。要不，咱们明天出去玩儿？去葡萄园？多摘一些回来酿酒怎么样？」
柏思骏有些兴趣了。
「我问问小陈有没有空，大家一起去，人多肯定很热闹。」
「……」
「哎呀，今年的葡萄长得特别好！」大棚主最喜欢这样拖家带口来的年轻人，笑的格外灿烂，「帅哥美女你们真是来着了。」
「葡萄现在什么价啊？」小陈问道。
「巨峰便宜，10块钱一斤。你们要是买我们包好的，那就40块钱5斤。」
「隔壁那个棚的呢？」菊晓苗问。
「那个是阳光玫瑰，贵一点，18一斤。」
「这么贵！」菊晓苗道，「市场上卖才15一斤。」
「哎呦，小大姐。你们自己摘肯定是挑好的摘嘛！」大棚主笑道，「我们的葡萄都不打药，品质好着呢！阳光玫瑰也就这两年价格才下来，原来要四五十一斤呢！」
「可是——」
「小苗姐，难得来玩儿嘛。」小陈看着孩子们激动的表情，笑道，「老闆，给我们几个篮子！」
「好嘞！」
「你们三个跟着我，我们用一个篮子！」菊晓苗拉住菲菲和大小满，「看好了哪串跟我讲，我来剪！」
「啊~」菲菲十分不满，「我自己够得着，我想自己剪！」
「我也够得着！」大满小声说道。
「那可不行，这葡萄这么贵……」
「给我们一人一个篮子吧。小苗姐，我们要多买一点回去酿酒。孩子们头一回摘葡萄，让他们自己来吧！」霍水仙用胳膊碰碰菊晓苗，小声道：「我结帐。」
「那怎么能行……」
霍水仙不再理会菊晓苗，拍拍巴掌说道：「孩子们，你们摘得时候小心一点。不好剪就叫我们或者阿姨帮忙，千万不要浪费，好吗？」
「好！」
「好好！里面热，拎不动或者累了就叫我！」大棚主乐呵呵的说道。要不怎么说最喜欢带小孩儿的年轻人来呢，就是爽快。
摘葡萄比想像的要费劲一些。大棚不仅热，还十分矮。成年人必须弓着腰剪，这姿势极累人，没一会儿，大家就有些受不住。
「咱们真的是来玩的吗？」小陈蹲在地里，看着藤下欢快跑动的菲菲和大小满，说道：「大棚主也太精明了，游客自己动手不仅价格贵，还省的他们费劲！」
「可不是么！」菊晓苗应道，「也就是城里人喜欢过来凑这个热闹！」
「哎？水仙姐他们呢？」
「到隔壁棚子去了。」菊晓苗也蹲下休息，八卦道：「我听水仙说，柏思骏他们家在国外也有葡萄园，自己家还有酿酒厂呢！」
小陈微愣，而后点点头。
「像他家这种条件，一般人真比不了。」菊晓苗道，「不过小陈，你好好干。等咱们村真种上了蓝莓，卖出了好价钱，你就是大功臣。」
「我算什么大功臣啊，还是思骏哥发现土壤特别的。」小陈笑着摘了一枚葡萄，失落道：「思骏哥不仅家里条件好，自身也优秀，人跟人差距真大。」
到底是年轻，言语里藏不住事。菊晓苗听完在心里偷笑。她看的出来小陈对水仙有好感，可是这个小伙子一心扑在工作上，连小院都跑的少了，这要怎么跟近水楼台的柏思骏比。
「小陈，你跟我交个底，你是不是喜欢我们水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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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陈一惊，立马起身，不料头顶住了一串葡萄，只好连忙伸手扶住，结巴道：「小、小、小苗姐，你说什么呀！」
菊晓苗被他半蹲举手的模样笑的岔了气，道：「别激动！」
小陈摘下葡萄，小心放回篮子里，脸有些发红。
「不是我说你。」菊晓苗痛心疾首，「我表弟还是学生呢，在大学都谈了好几个了。你怎么说起谈恋爱还这么害羞。」
小陈尴尬的不知所措。
「你可别生气，我是真把你当自己人看。」菊晓苗道。「水仙就跟我亲妹妹似的，你的人品我信得过，才想撮合你们的。」
「小苗姐，谢谢你。」小陈冷静下来。
「谢什么呀！」
「我确实喜欢水仙姐。」小陈道，「但是……但是就跟这串葡萄一样，碰到了就不能浪费，是要负责的。」
菊晓苗有些迷煳，「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你难道还打算随便谈谈不负责？」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小陈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就是说……就是，我还没想好，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对！我现在还没能力给水仙姐承诺，我太年轻了，我给不了她什么。」
「我看你是整天跟那帮老干部待在一起，人傻掉了！」
「啊？」
「你把水仙当什么人了，她能找你要什么？」
「可是我想帮水仙姐。」小陈犹豫道，「但是我确实什么也做不了。水仙姐，应该比较需要思骏哥这样的人吧。」
菊晓苗语塞。
哪个女人不需要柏思骏这样的人。
「不对，我都被你给带偏了。」菊晓苗反应过来，苦口婆心道：「小陈，谈恋爱最重要的是彼此合适，柏思骏不适合水仙。你知不知道，前几天有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儿来找他，水仙嘴上不说，我看的出来她心里并不太舒服。」
小陈神情黯淡下来，「你是说，水仙姐喜欢思骏哥。」
「什么喜欢啊？这都是一时的幻觉。」菊晓苗语气笃定，「他们男未婚女未嫁，这么朝夕相处，总会产生点好感的。毕竟柏思骏长相摆在那儿，哪个女孩儿看久了能不心动？」
「那我还能做什么？」
「你首先要自信起来！」菊晓苗道，「水仙小时候像个闷葫芦似的，这几年虽然变化不小，但心眼儿里还是过去那个小姑娘。她嘴上嚷着要赚钱赚钱，但其实最在乎的不是那些东西。」
小陈脸上露出笑，温柔道：「嗯，我知道。」
「所以啊，你千万别发怯。我打赌，在她心里，你和柏思骏都是一样的。这丫头可能根本就没想过要谈恋爱。但我能看着她这么蹉跎下去吗？」
小陈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小苗姐，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你为什么觉得思骏哥和水仙姐不合适啊？」
「……我说了这么久，你什么都没听懂是吧？」还大学生，还村支书呢！
「我听懂了。」小陈点头，「但是如果他们俩互相喜欢呢？」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小陈表情认真，「你说谈恋爱要彼此合适，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我认为彼此喜欢才是真正的合适。」
「你们呀，就是缺少生活经歷才讲得出这种话。」菊晓苗嘆了口气，「有感情没三观，结了婚照样过不到一起去。三观是怎么来的？每个人爹妈不同，长大的环境不同。这些不是靠喜欢就能弥补的。」
「也许你是对的。但是我觉得，无论是水仙姐还是思骏哥，他们都是聪明有理想的人，这样的人，三观差不到哪里去吧？」
菊晓苗沉默的盯视小陈，问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水仙？」
「我喜欢啊！」小陈肯定的回答。随后深吸一口气，说道：「有句话你说的很对，我要自信起来。小苗姐，你点醒了我。我们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要真诚面对自己的感情。我喜欢水仙姐，不需要想太多，更不应该被自己内心的犹豫打倒！」
「这就对了！」菊晓苗一拍巴掌，「这才有点年轻人的样子。」
两人自顾自的聊着天，完全没注意到一个小身影悄悄熘出大棚，朝隔壁跑去。
「水仙姨，水仙姨！」菲菲边喊边搜寻着霍水仙的身影。
「怎么了？」霍水仙小心放下手里的葡萄，「我在这儿。」
「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秘密？」
「我听到小陈哥哥和我妈妈说，他喜欢你！」菲菲开心的说道。
「……啊？」
一串饱满的葡萄被放进霍水仙的篮子里。
「我的篮子放满了。」柏思骏说道。
霍水仙的脸迅速胀红。
「柏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菲菲！」霍水仙连忙捂住小姑娘的嘴。
「唔唔……」
「你尝尝这个葡萄。」她连忙摘了一颗葡萄塞进菲菲的嘴里，「是不是有点玫瑰花香？」
「好甜呀！比我刚才吃的还甜！它为什么是绿色的？为什么有花香？」小姑娘顿时化身十万个为什么。
霍水仙悄悄瞥向一旁的柏思骏，轻舒了一口气。
「然后呢？他们还说了什么？」柏思骏自然的问菲菲。
「柏思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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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们还说……」小姑娘皱着眉回忆。
「额，菲菲——」霍水仙试图阻止。
「说了什么？」
「什么结婚啊，自信啊，说了好多，我也不记得了。」
「菲菲，你这样是——」
「但是小陈哥哥真的说了，他喜欢水仙姐姐！」菲菲举手、大声、确定的说道。
安静。
「所以呢？水仙姐姐喜欢小陈吗？」柏思骏看向霍水仙，平静的问道。
「对呀对呀！水仙姐姐，你喜欢小陈哥哥吗？你要是喜欢他，我现在就去告诉他。」
「……」
初二的时候，班上有个调皮的男生给霍水仙写了一封情书，被她的同桌发现，大声念了出来。好事者把霍水仙围在座位上，逼问她喜不喜欢那个男生。
霍水仙趴在桌子上，红脸咬牙，一声不吭，坚持到了上课铃响。
十几年过去了，长大了的霍水仙除了脸红沉默，依旧不知道如何应对这场景。
「看来小陈的自信不是没有理由。」
柏思骏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完全不像是笑的笑容，看的霍水仙背后一凉。
他伸手轻轻拂过霍水仙头顶的灰尘，言语却不像动作一样善良，「霍小姐总是善于给人希望。」
霍水仙一怔，心里犹如巨石下坠。脸上的红迅速褪去，屈辱感横生。
「还是柏先生比较优秀。」霍水仙推开他的手，冷声道：「那么冷酷依旧有喜欢你的女孩儿找上门。」
两人对视，目光皆有不悦。
菲菲好奇的左右看看，趁两人不注意，又偷吃了一枚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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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酿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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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桃林村，孩子们依旧兴奋不已，大人们却明显都有了心事。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柏思骏问小陈。
小陈神经一绷，偷看了霍水仙一眼，发现她正小心的从箱子里往外取葡萄，对这边毫无察觉，心里松口气。
「我、我……」
菊晓苗见他紧张支吾的样子，心里有些无奈。
「种蓝莓的事情有进展了吗？」柏思骏问。
说到正事儿，小陈迅速恢復了常态。
「这个事情我得先说服村干部，现在就差一个了。他家承包的地最多，是村里最大的桃子种植户。我看的出来，他已经有些动摇了。我想，由他们自主说服家里，我们再推广至全村，阻力会小很多。」
柏思骏点点头，「小陈，这段时间你废了不少心思，要多注意休息。」
「没、没事儿的，思骏哥。」小陈受宠若惊。「这对于桃林村来说，确实是个机会，我肯定得努力跟进推动。」
「如果前期需要资金，我可以帮助你。」
霍水仙在一旁听到，手里的动作更慢了。
「不不不。」小陈连忙拒绝，「我们可以申请地方产业基金的。」
「申请产业基金等待时间长，但基础的清场工作肯定要提前开始。这么大范围，你们会需要帮助的。」柏思骏语气十分诚恳，「你知道的，我很喜欢桃林村。所以希望能在它的发展路上贡献一点力量，这其实也是我的私心。」
小陈十分感动。
年轻海龟，成熟稳重。有能力、有责任心，还乐于助人。幸亏思骏哥没有追水仙姐，不然他怎么能跟这样的人比。
重点院校毕业生小陈，再又一次感到人生的参差后只剩下庆幸。
一旁的菊晓苗也陷入无限纠结中：柏思骏人太好太优秀了。要是他是个普通人，那她怎么也要帮水仙拿下他……不对，要是个普通人，那也没必要一定选择他。可是他除了财力，长相也很好……
霍水仙心情有点复杂。
柏思骏给她的感觉越来越混乱。他好像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谦逊温和，不然他怎么能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什么叫善于给人希望？把她当什么人了！她自认对小陈一直如同对兄弟姊妹般照顾，自打小苗姐误会过后，她甚至都很少叫小陈来家里吃饭。
真要是有什么行为不妥的地方，那就是不该让柏思骏继续留下来！这个人让自己的心越来越乱，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没有分寸！
「我一定会努力的，思骏哥。」小陈郑重承诺，想了想，说道：「你们忙吧，我决定现在就回去了。你说的对，事情要提前做，我先把整理好的资料梳理起来。争取在大家同意后，第一时间就能交上去。」
「嗯，辛苦。」
「菲菲，咱们也走吧。」
「你们去哪儿？」霍水仙问，「不跟我们一起做葡萄酒了？」
「这么新鲜的葡萄，酿酒还得个把月才能享受到。」菊晓苗笑道，「买了这么多，我给亲戚家送点。」
「我想和水仙姨一起酿酒。」
「那你要乖乖听话。」
「我知道了，妈妈，你快走吧！」
菊晓苗瞪了女儿一记，又有些歉疚的看了一眼柏思骏，内心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么好的人……要不，不管了，任他们去吧？
「水仙姐姐，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大满十分期待。
霍水仙有些尴尬。
因为柏思骏会酿酒，她便并没有提前搜索相关的流程方法……
「大满帮我剪葡萄，菲菲和小满把坏了的葡萄一个一个挑出来。一点坏的也不能要，知道吗？」柏思骏直接开始布置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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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
流水线很快诞生。
霍水仙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她本来不想理会柏思骏，可她向来不愿给人甩脸色，也不想在此时破坏孩子们的好心情。只能小声问道：「那我要做什么？」
柏思骏侧头看去，霍水仙低头站在那里，脸上犹带着点不高兴和委屈。
「洗葡萄吧，表面白霜不要洗掉，看到葡萄蒂摘下来。」
大满拿起一个葡萄，试着用手搓了搓，说道：「可是柏哥哥，这上面有灰呀！」
「那是天然酵母，有了它才可以酿葡萄酒。」
「酵母是什么？」
柏思骏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的霍水仙，说道：「这个问你们水仙姐姐。」
霍水仙突然被点名，一抬头就看到四张脸朝向自己。
「什么？」
「水仙姨，柏哥哥说，葡萄上的白灰是酵母，什么是酵母？」
霍水仙想了想，说道：「酵母是一种真菌，有好多好多种，他们的生命力十分顽强，能帮助咱们使食物发酵。比如我们做的包子、馒头、面包，都需要加入酵母，才能变得蓬松暄软。有了它，葡萄汁才能发酵成葡萄酒。」
「酵母好厉害，可是这一颗被我擦掉了！」大满可惜的看着手上的葡萄，犹豫了一会儿，在盆里过了水后直接塞进嘴里，含煳道：「那我把它吃掉吧。」
这天真憨萌的样子成功逗笑了霍水仙。笑毕，一侧目，刚好对上柏思骏的眼。她又连忙收起笑容。
葡萄剪多了手疼，霍水仙和大满换了分工，忙了一阵又去做饭。剩下几人认真工作，终于在午饭前分拣完毕，洗好了全部的葡萄。
「终于结束啦！」孩子们喊道，都有些疲惫。
霍水仙端上最后一盘菜，笑道：「大家辛苦了，快来吃饭。」
起了大早去葡萄园，摘完葡萄再进行分拣。对于小朋友来说，这一上午的运动量已经超负荷。果然，吃饱喝足后，三个孩子便一睡不醒。
霍水仙进屋看了几次，还是不忍心叫醒他们。这么多葡萄，三个孩子愣是耐住性子帮忙一颗颗挑选，已经很了不起。
「留一点给他们，其他的我们先做吧。瓶子已经高温杀过菌，现在也干了。」
柏思骏点点头，「好，我们来捏葡萄。」停了停，说道：「你要试试吗？」
「什么？」
「光脚踩葡萄，你之前不是很好奇？」
「我说着玩儿的。」
柏思骏轻笑出声，「虽然现在已经几乎没有这种制作方式，但确实听过一些隐秘的传闻。」
「什么传闻？」霍水仙有些好奇。
「由未婚女子来踩葡萄，酿出的酒口感特别好。你愿意试试吗？我很期待品尝。」
霍水仙瞬间脸红。
「闭嘴吧，柏思骏，你今天真的很过分！」
霍水仙发泄的用双手捏碎葡萄，想像着手里就是柏思骏。这个人是疯了吗？讲话越来越直白露骨。
「这样不对。」柏思骏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突然说道。
「哪里又不对！」霍水仙没好气的问。
「我来教你。」
霍水仙尚未及反应，背后就贴上一个滚烫的身躯。
「！——」
柏思骏从背后环抱过霍水仙，双手覆盖住她的手上，强行穿过她的手指，轻柔的捏着葡萄。
「这样才对。」
热气从耳边传来，霍水仙瞬间颤慄。大脑嗡的一声，整个人僵在原地。
「李慕棋推荐我看了一本书，很有意思。」柏思骏低声说道。「食物是有感知力的，制作它们的过程中，最好满怀热情与爱。」
霍水仙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摆。
「今天是我过分了。」柏思骏嗓音低沉，「我不该那么说你。你不高兴，就直接表达出来。」
霍水仙一瞬间清醒，连忙推开他，朝屋里跑去。只是正准备冲进房间，胳膊就被拉住。
「霍水仙。」
「柏思骏！」霍水仙一声怒喊，突然想起孩子们还在睡觉，又连忙压低声音，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霍水仙脸颊通红，眼睛发亮，像个炸毛的小狮子。
「对不起。」
柏思骏道歉的太快，她一时愣住，仿佛勐力出了一拳，却打了个空。
「你、你。」霍水仙有些结巴，「我、我跟你说，你下次要是再这样，就不要住在我家里了！」
「好，绝对不会再这样。」
「但、但是。」
「但是什么，你说。」柏思骏缓慢向前靠近。
霍水仙不由得后退，不知不觉，背已经靠上了墙。
「但是。」但是她是想借这个机会让柏思骏走的，怎么话说出口意思变了呢？霍水仙心里十分懊恼，深吸了几口气，冷静下来，说道：「但是你说的也对，我可能没有把握好做朋友的界限，所以让别人产生了误会。」
「什么误会？」柏思骏明知故问。
「你！」霍水仙怒瞪他。
霍水仙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快速说道：「柏思骏，如果是我自作多情，我先道歉。我觉得你对我——唔——」
湿湿黏黏、浓郁的葡萄味——柏思骏居然用手捂住了霍水仙的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来说，你点头或者摇头。」柏思骏目光深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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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不自觉点了点头。
「霍水仙，你觉得我喜欢你是吗？」
停顿，点头。
「我有说过我喜欢你吗？」
停顿，摇头。
「是小陈说的喜欢你，对吗？」
点头。
「很好。」
柏思骏的大拇指轻划过霍水仙的下巴，她身子一颤，就要推开他的手。
「所以！」柏思骏突然靠近提高音量，吓得霍水仙停止挣扎。
他放低声音，缓缓说道：「搞清楚事情先后顺序，该去拒绝谁明白了吗？」
霍水仙有点明白了。
柏思骏放下手，目光侧移，看向一旁的墙。突然笑了，说道：「又是这个。」
「什么？」霍水仙侧头看去。
「『水仙姐姐的眼睛，像晚上的月亮，也像早晨的太阳。』」柏思骏念着，看向霍水仙，一脸的温柔，「大满形容的很对。」
霍水仙感觉自己脸上有点热。
柏思骏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好像又有点不太明白了。
「我回来啦！咦？人呢？怎么都不在？」
「汪！」
「白崽！你是白崽吗？不、你不是白崽，你怎么变这么大了？」
「哎呀，星星。离远一点！不要碰它。」
「妈咪，这是白崽，就是我给你们说的白崽。」江若星声音里透着兴奋，「它还记得我！」
「这就是白崽啊，还挺可爱的！」一个陌生的女声迎合着，又道：「琳姐，这里环境不错哎。」
周琳看着儿子和助理兴奋的眼神，有些头疼。
「大满！小满！霍老师！你们快出来，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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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听拒绝，索性先不表白。柏思骏伤敌800，自损1000。
江若星回来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郭芙蓉的声音。
第五十二章 小花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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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江若星？」霍水仙诧异。
柏思骏靠的太近。霍水仙余光看到对面的房门打开，一惊，连忙伸手把他推远。
「水仙姐姐，柏哥哥。」大满迷濛着眼睛走出房门，手抓挠着脖子，「我好像梦到星星了。」
「大满！你快出来呀，我给你们带了礼物！」江若星的声音再度清晰的传来。
「不在家吗？」周琳疑惑。
「在家！」霍水仙连忙应着，「大满，快叫菲菲和弟弟起床，江若星来看你们了！」
院子里，江若星试图抱住白崽。小傢伙灵活的扭着身子，转个弯就朝屋里跑。
「你别跑！我给你带了好吃的狗粮！」江若星在后面追着，看到霍水仙连忙喊道：「霍老师！你快帮我拦住它！」
白崽从霍水仙脚边飞快的窜过去，江若星紧跟着追来，一下子抱住了霍水仙的腿。
「你好啊，江若星。」霍水仙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后知后觉的发现手上都是葡萄汁。
「你好，霍老师！」江若星仰着头，笑眯眯道，「我跟妈咪来看你们了。」
数十天不见，小孩儿似乎有了点变化，又好像没变。
「星星！」
「大满！」
「还有我们呢！」
「小满！菲菲！我可想你们了！」
几个孩子激动的抱在一起，边叫边跳，看的霍水仙眼里一热。见周琳走来，她又连忙收起情绪。
「琳姐，你怎么来了？」
经歷上次的小龙虾事件后，霍水仙必须承认，她有些惧怕周琳。她完全理解她为人母的心情，可是再次见到她，心中总有些阴影难以抹去。
周琳依旧光彩照人，大遮阳帽下，精緻的脸庞带着笑意，「没打招唿就来了，没打扰你们吧？这是我的助理，小叶。」
「你好！你、你们坐，我去洗手，马上就来。」霍水仙一顿，转身朝柏思骏道：「柏思骏，你要等我们一起吗？」手指了指院里装满葡萄的大盆。
柏思骏朝周琳两人轻轻点头，又对霍水仙说道：「你们聊。」又提醒道：「冰箱里还有点心。」
「啊，对！」霍水仙飞快洗完手，泡了两杯茶，端上来一碟精緻的点心。「这是柏思骏做的，你们尝尝，味道特别好！」
周琳礼貌的品尝了一小口，表情略有些惊讶。
「好好吃哦！」小叶火速吃完一个，毫不吝啬的夸奖道，「难怪星星说这里的甜点特别好吃，太厉害了吧！这做的完全不比外面卖的差，不对，甚至更好吃一点！」
「是吗？」霍水仙替柏思骏感到高兴，「这个是柏思骏做的，他——停！洗手了吗？」
「洗手了吗？」
霍水仙和周琳异口同声。
原来是江若星跑过来，伸手就要拿点心，却被她们俩同时拦下。
「我知道啦！」小孩儿熟门熟路的跑去洗手，再回来后，毫不客气的一手拿一个，还转身问自己的小伙伴，「你们不吃吗？」
三个孩子同时摇头。
「我们最近吃了好多了。」大满说道。
「嗯。」菲菲点点头，「你多吃一点哦。吃完了，柏哥哥就会做新的口味了。」
菲菲的直白常令霍水仙不知所措。
周琳看着儿子，没有出声。小叶倒是毫不在意，甚至凑近了些，小声问道：「小霍老师，柏思骏就是门外那个帅哥吗？他多大了？在哪里工作，有女朋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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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周琳疑惑。
「琳姐！」小叶振振有词，「我在发掘资源。你没觉得这个小哥哥外在条件特别好，气场还很特别吗？」
「气场特别？」霍水仙不解。
「对啊。巨星气质。」小叶感慨道：「这么帅还会做这么好吃的蛋糕，简直太有料了。」
「别想了，人家不会做这行的。」周琳直接说道。
「不问问怎么知道……」小叶不死心。
「回头跟你说。」周琳按死小叶的心思，和霍水仙说起正事：「小霍老师，我这趟带星星来，主要还是想当面谢谢你。」
霍水仙认真的听着。
「星星知道要留在港市之后，哭了很久，他很想你们。我最近刚好有一周左右的休息时间，就带他过来看看。」
霍水仙点点头，「你们今晚是住在县里吗？」
「对。」小叶接过话，「已经安排好了，星星激动的不得了，我们放下行李就来了。」
三人看着孩子们兴高采烈的分礼物，分完又一拥的跑到院子里，互相追逐着玩闹。
小叶感慨道：「话说起来，你们这里真的不像个幼儿园。哦，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感觉这里很自由。」
霍水仙微笑道：「确实不能算是幼儿园。我只是尽量规范的教育大满他们几个。现阶段，这也确实是我能提供的最好的环境。」
「这环境很棒啊。」小叶起身好奇的看向门外，「那个小哥哥是在做什么？」
「我们正准备酿葡萄酒。」霍水仙解释道。
「好有意思的样子，我去看看。」小叶说着就要走过去看，却被周琳起身一把拉住。
「我就随便看看。」小叶请求道。
周琳摇了摇头。
霍水仙虽然十分想说没关系，但一想到，那可是柏思骏！他这位大少爷恐怕不太喜欢别人像观光一样盯着他干活。只能说道：「要不我带你看看我们的小院子。」
「好啊好啊。」
说是小院倒也没有那么小。经过简单装修，又经过霍水仙一个春夏的打理，霍家小院已经变成了城市人眼里艷羡的乡村民居。
面对大门站着，左边是厨房、浴室、卫生间。前面有一块长花池，花池的主角是一棵大香樟，树下阴凉，摆放着躺椅和小茶桌，此刻，柏思骏正在那里捏葡萄。
右手边原来有一颗老桂花，因为教室翻修，树被挪到了卫生间后面——那里原本是霍奶奶种的一小片菜地，现在被霍水仙拿来种花了。
教室的的后面也是一小片空地，是霍水仙的另一片花池，除了三棵百日红，还有各种各样的植物。
「有这样的院子真好。」小叶感慨着，伸手摸了摸教室前面的一株植物。「种在这种大水缸里，好有意境啊。这是火龙果吗？」
「这是仙人扁！」江若星看到，立马跑过来解说。
「啊？」
霍水仙不禁笑道，「这是昙花，我奶奶以前种的，都有十几年了。孩子们非要说，这是长扁了的仙人掌。」
「哈哈哈哈。」小叶笑着揉搓星星的脑袋。
几人走到小花池，孩子们也都围了过来。小叶忍不住赞扬道，「这么多花花草草，长得这么好，你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吧？」
霍水仙点点头。
霍奶奶年纪大了走远不方便，家里原来的小空地都留着种菜了。菊婶和小苗姐都对她的小花园无感，觉得这就是浪费精力。柏思骏最欣赏的，恐怕就是那棵能给他带来阴凉的香樟了。
所以说起来，这是小花园第一次得到这么多关注的眼光，霍水仙真的很高兴。
「我一直想打造一个四季都有花开的小花园，但是能力实在有限。」有人愿意听，她也十分愿意讲，「要弄清楚植物的特性、要搭配好、还要持续修剪，其实是个技术活呢！」
「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啦！」小叶仔细看着一株涨势兇勐、及人腰的大叶植物，「这个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这个你应该吃过。」霍水仙提示道，「特别是吃韩式料理的时候，包肉的那个？」
小叶看看叶子的颜色，又贴近闻了闻，迟疑道：「紫苏？」
「对！」
「这！这紫苏成精了吧。」怎么会有这么粗杆子、这么大叶子的紫苏。
霍水仙被逗笑。
「我把月见草和紫苏种子弄混了，就种成了一小片紫苏。大满觉得颜色好看，剩下最后这几颗不允许我们吃了，所以就越长越粗壮。」
「真的很好看啊！」大满翻过一片比他手大三倍还不止的叶子，「你们看，上面是绿色，下面是紫色。好神奇呀！」
几个大人都被大满天真又认真的样子萌到，不自觉露出笑容。
「那这个呢？」周琳看着这些植物，也有些好奇了。
「妈咪，这个我知道！」江若星立马抢着回答，「这是、是……我忘记名字了，反正我知道，种了这个蛇就不敢进来了！」
「这个是七叶一枝花，学名叫重楼，是一味中草药。」霍水仙笑着说道，「民间说家里种上一颗，就不会闹蛇。我小时候山上还有好多呢，现在据说很值钱，快被人挖完了。这颗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因为星星说最怕蛇了，所以水仙姐姐就去山上找这个了。」大满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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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作用吗？」小叶又惊又疑。
霍水仙沖她眨眼笑笑，她恍然的连连点头。
周琳摸着儿子的头，看向霍水仙，真诚道：「小霍老师费心了。」
「对啦！」大满一拍巴掌，「星星，姐姐说，明年我们要种星星花！」
江若星仰头纳闷，「我的花？」
「不是星星花啦！是五角星花！」菲菲纠正大满。
「对，就是那种红色的五角星花。」霍水仙解释道，「像个星星一样，很可爱。今年想起来的时候太晚了，本来打算明年带着——」霍水仙连忙改口，「本来打算明年种的。」
茑萝花，也就是五角星花。生命力强、花期长。稍微打理一下，可以攀满一整面墙。她本来打算明年让孩子们、尤其是江若星自己种，可以作为一项很有意义的活动。谁知道错过了一个季节，就再也没有机会。
周琳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说实在的，她有些感动和歉意。
星星拿点心的时候，她作为妈妈当然关注自己儿子的一举一动。可是霍水仙，正在说着话呢，眼里却还留意着孩子的行为。
她会按照大满的要求保留紫苏，会为了安慰星星去山上找花。
这是个年龄不大，但所有行为都透出细心和责任心的姑娘。之前自己太着急，说出来的一些话实在不恰当。
「那、现在种不行吗？」江若星仰头问道。
「现在天气太热了，种不了。要等到明年春天才可以。」
「那你明年春天一定要种哦。」江若星拉着周琳的手，声音有点委屈。怎么可以不种和他名字一样的花呢？「我想看一看星星花。」
「可是我们种了你也看不到啊。」菲菲认真的分析道，「你已经不在这里上学了。」
大家突然安静下来。
江若星竟然也没有反驳菲菲，而是瘪起嘴看向自己的妈妈。
霍水仙觉得有责任得说些什么，正想着怎么开口就被柏思骏的声音打断。
「葡萄太多了，我需要孩子们的帮忙。」
天籁！
「什么忙？你说！」
柏思骏招招手。
大小满和菲菲连忙跑了过去，江若星犹豫了一会儿，也松开周琳的手，跟着跑过去。
柏思骏双手端起盆，小心的轻放到地上，浅色衬衫印出腰背绷紧的肌肉，看的小叶双眼放光，看的霍水仙心惊胆战。
「柏思骏，小心闪着腰！我来帮你啊！这里好几十斤呢！」
「你们几个认认真真的把脚洗干净，帮我把这些葡萄踩碎。」
大满嘴巴张成了圆。
「用脚踩吗？」江若星没有听懂。
「为什么呀，柏哥哥？」菲菲认真强调：「妈妈说不能浪费葡萄。」
孩子们虽然不敢相信，然而洗干净腿脚、被一个个拎进大盆里的时候，还是格外兴奋。盆刚好够几个小孩一起站定，他们互相搂抱着，尖叫笑闹着乱踩一通。
周琳远远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很好玩儿，小叶更是拿出手机拍个不停。
霍水仙迟疑的问柏思骏，「这样真的对吗？」
柏思骏点点头，用只有霍水仙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看你刚才一脸为难的样子，给他们找点事情做不好吗？」
霍水仙看着柏思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很早以前她就发现了，这个人欠缺一点同理心，但却有着惊人的观察力。
他笑了笑，继续低声说道：「这个酒我是不会喝的，你要赔我新的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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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抓小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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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三日，霍家小院一早就十分热闹。
江若星像小飞弹一样冲进院里，小叶则打着哈欠，边伸懒腰边慢慢晃进来，「水仙，我们又来了。」左右看看，问道：「大帅哥爬山回来了吗？」
「快了。」霍水仙擦擦手，「等他一回来就开饭。」
「好啊好啊。」小叶来了精神，「今天吃什么？你家早餐太丰富了，难怪这小傢伙非要过来吃饭。可惜琳姐不舒服，没这个口福了。」
「琳姐怎么了？」
「在剧组就有点不舒服了，在山洞里拍了下水的戏，大概着凉了吧。」
「演员真辛苦啊。」
「是啊。」小叶翘起腿，感慨道：「都说这是个光鲜的行业，但是背后要学习承担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能混出名堂那自然是好的，多的是那些默默无闻甚至维持不了生计的。」
霍水仙端来一杯果汁，笑道：「你年纪不大，看问题倒是很冷静。」
「我嘛，嘿嘿。」小叶眨眨眼，道：「我入这行可不是为了追星。我是关系户，不然哪能一上来就跟着琳姐。琳姐有好几个助理呢，名义上我是她的生活助理。实际上嘛，是过来熟悉行业，积累点人脉，以后打算自己做经纪人。」
「难怪。」小叶看上去完全没有打工人的自觉，和琳姐的相处也十分自然。
「那你原来是做什么的？」
「我是学人力资源的，一毕业就考进了体制内，干了几天就受不了，立马辞职了。」小叶一口气喝完果汁。
霍水仙听笑了。
「我这个人性子太随意了，喜欢自由自在的环境。我做过自媒体，积累了点经验，自学过影视编导。后来还是觉得，与人打交道才是最有意思的。特别是那种——发掘别人、帮助别人成功的那种，不知道你明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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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点点头。
「当然了，对大部分人来说，放弃铁饭碗肯定特别不明智。说实在的，我虽然是想帮助别人成就别人，却并不甘心做一个无私奉献的人民公僕。我有野心，我想成为大脑，成为幕后操纵者……你笑什么，我挺没奉献精神的是不是？」
「我觉得你真可爱。」霍水仙笑道，「能在年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真实想法，并且有勇气去追求实现自我，是特别幸运也特别了不起的事情。很精彩！」
「谢谢你！」小叶笑的有点得意，又道：「我觉得你也很了不起。」
柏思骏刚进门就看到两个女孩儿坐在一起笑成一团儿。他对两人点点头，准备沖个澡。
「这也是个神奇的人。」小叶挑眉，小声对霍水仙道：「我本来想问问他愿不愿意进入，琳姐说，这帅哥家庭环境不一般呢。听说，他一直住在你家里呀？」话到最后，语气里已经带了调侃。
霍水仙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嘿嘿，吓到了吧？我偏偏不问下去！」小叶拍拍霍水仙的肩膀，道：「吃饭吧，大厨。喝了果汁我肚子更饿了。」
「你一早怎么会有时间准备这么多？」小叶惊嘆。
霍水仙不清楚周琳小叶的口味偏好，特意多准备了几种早餐。粥、包子、粉丝汤，甚至炒了青菜，简直像是自助。
「其实就多做了三人份。」霍水仙笑道，「他们能吃多少、喜欢什么，我心里都有数。平日里我们吃的也很简单，刚好趁你们来，给孩子们换换花样。」
小叶倒是一点不浪费，连带着周琳的份，吃的十分满足。
吃饱喝足，孩子们凑在一起嘀咕。不一会儿，霍水仙就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了。
「抓螃蟹啊……」霍水仙面对一排孩子们闪亮的眼睛，有些为难。
「抓螃蟹？」小叶有些激动，「这里有螃蟹吗？那有小龙虾吗？这个季节，就得小龙虾配啤酒啊。」
「是山里的螃蟹，很小的。小龙虾应该也有，不过……」
「不过星星不能吃小龙虾，他会肿起来。」大满仍旧记得江若星一脸红肿的恐怖模样。
「我可以不吃啊。」江若星连忙说道，「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抓，但是我不吃！」
小叶露出同情的表情。
菲菲率先抓住霍水仙的手左右摇晃，「水仙姨，你带我们去吧！我们都等了好久了！对吧？江若星！」
「对！还有萤火虫！」江若星受到提示，连忙抓住霍水仙的另一只手，一起摇晃，「霍老师，你就带我们去吧！」
霍水仙好笑的看着两个孩子，突然腿被抱住——小满仰着头，乖巧的看着她。看的霍水仙的心都要化了。
「柏哥哥，你也想跟我们一起去吗？」大满充满期待的问。
「大满，你这么肯定我会——」霍水仙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好啊。」柏思骏轻笑，看着霍水仙，「听上去很有意思，什么时候出发？」
「耶！」孩子们一齐欢唿。
「不是，我还没有——」
「现在就去吗？我们要准备什么工具吗？要坐船吗？」小叶连忙问。
「……天黑去，家里有工具，不用坐船。」好吧，好吧。拿这些人没有办法。
吃过晚饭，霍水仙又犹豫起来。
「晚上回来会很晚的，你们开车回去不安全。」
「这有什么，实在太晚了，我就住下来。」小叶紧接着问道，「你不会嫌弃我吧？」
「好啊好啊，我们住下来！」江若星一脸兴奋。这样，他就可以在睡前和大小满一起玩一会儿了。
「你忘记你妈妈了吗？」霍水仙点了点他的脑袋。「琳姐身体不舒服，你们真的不需要早一点回去吗？」
「你放心吧！我早就打过电话了。」小叶晃晃手机。
「妈咪说让我们玩儿的开心！」江若星十分得意。妈咪果然是天下最好的妈咪！
真的？霍水仙有点怀疑。
院外突然亮起来，又暗了下去，是车灯。众人互看一眼，这个时候，会是谁来了？
「小霍老师？」周琳见门还开着，知道人大约没走。
「妈咪？」江若星连忙往门外沖。
周琳确实不放心。她懒懒睡了一天，接到电话时本能是反对的。可是听到儿子那么开心的声音，又实在不忍心拒绝。想了想，便请前台又租了一辆车。
「嚯！琳姐，你自己开过来的？」小叶有些惊讶。
周琳换了一声运动装，头髮简单盘了起来，摘下口罩，轻松道：「我大学时候就自己开车了。幸亏赶上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好耶！」江若星更加兴奋。
霍水仙默默扫了眼大部队，突然有些担忧：好几年没去了，山里应该还有小螃蟹吧，还有吧？当时随口跟江若星说的话，怎么突然变成了连大明星都要参与的活动。
天色暗下来，众人收拾妥当准备上山。
傍晚时候，山里的空气已经凉了下来。越往深处走，路旁野林枝叶越繁茂。蝙蝠时不时「嗖」的一声从头顶掠过。若不是人多，这场景其实有些吓人。
江若星刚才喊得最凶，此刻却最胆小。他一手握住小手电筒，另一手紧紧拉着周琳的手，问道：「霍老师，我们为什么要晚上来啊？白天不能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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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笨呀！白天哪里有萤火虫？」菲菲声音里透着兴奋，胳膊晃着手电筒四处照，「快看！那里有个鸟窝！」
小叶看过去，一片昏暗，羡慕道：「小妹妹的视力真好！」
「小心脚下。」霍水仙回头叮嘱，「菲菲，照着脚下的路，晚上不比……哎呦！」
胳膊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住。
「没事吧？」柏思骏问。
霍水仙扶着柏思骏，尝试活动脚腕，说道：「看吧，我就是个不好的例子。晚上跟白天不一样，大家走路千万要小心一些。」
「知道啦！」孩子们一起回答。
「好，继续往前！在前面的路口向右边小道走！」
「没伤到脚吧？」周琳小叶纷纷关心。
「没事儿。」霍水仙摇摇头。
孩子们继续边说边笑往前走，霍水仙的脚步却明显慢了下来，柏思骏始终保持着跟她差不多的速度。
霍水仙停下脚步，看着他尴尬的一笑。
柏思骏面无表情。
「有一点点疼，不过肯定没有扭到！」
「你是脸上划伤都能毫不在意的女人，我能相信你的自主判断吗？回去。」
「不行不行，太扫兴了！」霍水仙连忙说道，「大家好不容易凑齐出来，哪能半途而废。我确定没扭到……哎，你干嘛？」
「背你，或者取消活动。」
「别！」
「你们快点呀！」小叶的手电照过来，看着两人的架势，「怎么了？水仙，你脚扭到了吗？」小叶话一出，所有手电筒都照了过来。
「没事儿没事儿。」霍水仙连忙拍拍柏思骏的背，「不严重。」
「水仙姐姐，你的脚真的没事吗？」大满小心跑过来，语气里满是担忧。「柏哥哥以前把脚扭了，好多天都不能好好走路呢。」
「要不我们回去吧？」周琳也有些担心，「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小霍老师还有几个孩子要照顾，真伤到脚了生活肯定很麻烦。
「对啊。」小叶感到有些抱歉，都怪她一直在旁边怂恿着要来。
「我真的……」霍水仙心一横，扑到柏思骏的背上，手指向前方：「来都来了，今天一定要抓到螃蟹，还要多抓一点。走！继续出发！」
「霍老师好帅！」江若星喊道。
「别闹。」周琳难得制止儿子，道：「小霍老师，你——」
「我背着她。」柏思骏背着霍水仙轻松路过周琳。
「真的没关系。」霍水仙扭身回头解释，「不过就是要麻烦——柏思骏，你别颠我呀！」
「你抱太紧，我唿吸不了。」
「哦哦，对不起，我松一些。」
「手放开不怕掉下去吗？」
「你不是嫌我抱太紧吗！」
「照着路，我看不见了。」
「我和弟弟帮你们照！」大满小满连忙跟了过去，一左一右，像两个小护法。
小叶看着柏思骏，赞嘆道：「男友力爆棚啊。」
周琳不知想到什么，也笑了出来。
「什么叫男友力啊？」江若星问道。
「就是保护女孩子，不欺负她们，不让她们伤心难过。」
「哦。」江若星点点头，犹豫道：「妈咪……」
「怎么了？」
「我、我跟菲菲打过架，我还把霍老师弄哭——」江若星小声说完，立马捂嘴，「霍老师说这是秘密，不能说的。」
「啊？」周琳蹲下来，「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
「厉害了，我的星星。」小叶摸摸他的头，又对周琳笑道：「算了琳姐，看他们相处这模样，肯定没什么大事儿。走吧，咱们落后了。」
「有水！」
「小溪！」
「快！脱鞋子！拿网！」
「换上凉鞋，不要光脚。」霍水仙站在一旁强调：「小心踩到锋利的石子。」
「这里有螺！」
「石头下面有螃蟹，好小的螃蟹！哎呀，它咬我了！大满，快帮我照着！」
「哪儿呢哪儿呢！你们这群小孩儿视力怎么这么好！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柏哥哥！你快来帮我把这块石头搬开。水仙姐姐说，它们都藏在石头下面！」
「好。」柏思骏回头看向霍水仙。
「快去吧，我保证在这儿不动。」霍水仙连忙推他。
「小霍老师，你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周琳跟着江若星转了几圈，坐了下来，帮他们照明。
霍水仙手里也拿着借来的应急灯，照向水面，笑道：「我小时候跟村里的哥哥姐姐们一起去摸过螺，大家把手电筒咬在嘴里，一会儿就能摸上来一桶。」
「真可惜。」周琳说道。「要不是你脚扭了，也可以好好玩一玩。这水凉凉的，踩着真舒服。」
霍水仙低头笑了一下。其实以前，她也是在岸上照明的。她话不多，有些孤僻。要不是小苗姐拉着，大家其实不太想得起来叫她来。
「对了，小叶说你不舒服，最好还是别下水了，山里的溪水凉。」
「睡了一天感觉好多了。」周琳放下手电筒，双手撑向后，长长嘆了口气，道：「真羡慕你们这样的生活。我是北方人，小时候在城市里长大，玩儿的东西少。现在……现在工作忙，虽然拍戏去了不少地方，见过不少风景。不过感觉都比不上你们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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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笑了出来。
「妈咪！你快看！我抓到了一个虾！」江若星大喊。
周琳连忙把手电筒照向他。
「星星真棒！」
「我也抓到了！小满，快把桶给我！」
孩子们纷纷有了收穫。
「我怎么找不到呢？」小叶声音里满是纳闷，又突然叫道：「我看到了！哇，好大！这边这边，这只螃蟹好大！」
光束霎时间集中过去。
周琳看着他们，笑道：「小霍老师，虽然说了很多遍，但我还是想郑重的跟你说一声，谢谢你。」
「啊？」霍水仙有些意外。
「做演员有一点特别好，饰演各种角色，能学到很多新鲜知识。」周琳用手拢起散落的头髮，「我刚学到了一个词，叫『杜兴微笑』。它说的是人类在真正喜悦时，发自内心的微笑。大概，就是星星那才那种笑容吧。」
霍水仙看着周琳柔美带笑的侧脸，心里的那一点点不自在突然就消失殆尽。
「你们快看，那是不是萤火虫？」
「关灯，关灯，大家关灯呀！」
「萤火虫！萤火虫！萤火虫！」
「快看！天上好多星星！」
「哇！好漂亮！」
「萤火虫好漂亮！星星也好漂亮！」
霍水仙抬起头来，看着漫天的繁星。这一刻，她感到无限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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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静谧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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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人在黑夜中受到了动物的侵袭，所以基因里一直流淌着着对夜色的恐惧。可同样流传在人类基因里的，还有人类对星空与大地的嚮往。静谧的桃林山深处，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灯光的污染，大家被溪水、萤火虫、星空彻底迷住了。
螃蟹、小龙虾、螺混在一起装了小半桶，孩子们还捨不得离开。霍水仙催促再三，大家终于擦干脚换回了运动鞋。
「我感觉好多了，真不用背了，不信你看！」霍水仙原地跳几下，「刚才揉了半天，真的已经好了。」
农村长大的小孩儿，磕着碰着都是常有的事，揉揉就好了，实在没什么。不过霍水仙觉得柏思骏不会喜欢听这些，所以她并没有说出来。
上山的时候，孩子们带着期待和欣喜，并不觉得路有多长。这会儿玩儿累了，大家纷纷打起哈欠来。
「妈咪，我好累呀。」江若星揉揉眼睛，「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回家啊。」
「现在已经很晚了。」霍水仙不好意思的看周琳一眼，「晚上只能委屈你们和我挤一挤了。」
周琳笑道：「你不要总把我想的有多么特殊。」
「就是。」小叶笑道，「琳姐什么场面没见过。你没发现她现在特精神吗？这就是明星们的素养，晚上特别能熬。」
霍水仙笑笑，看向几个孩子。
周琳看儿子睏倦的样子，蹲下来说道：「星星，妈咪背着你好不好？」
「好！」
「要不我来吧？」毕竟是生活助理，关键时刻，小叶还是很有眼色。
「不用，我常年健身，力量够的。」周琳笑着背起江若星，「况且，我都多久没背过宝贝儿子了？」
江若星抱着周琳的脖子撒娇，惹得几个孩子都在一旁看。
大满看了一会儿，拉住小满的手，「走吧弟弟，我牵着你。」
霍水仙刚看的心里一酸，手里就被塞了一把手电筒。柏思骏腾出手，上前把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了起来。
「抱稳，累了就睡一会儿。」夜色里，他的声音无端让人感到安稳。
霍水仙几乎没见过柏思骏运动，可是不久前，她已经知道了那具身体是多么有力量。回过神来，她连忙上前，「小满我来抱吧！」
「你自己走稳就好了。」
「啧啧。」小叶小声感嘆，「太man了！现在的一些小鲜肉们要是有柏先生一半的男性魅力，也不至于被网友吐槽。」
周琳忍不住笑起来，道：「就是。」
她亲眼见到过男偶像因为抱不动女演员频频ng的例子。事后，那个小鲜肉偶像还四处诋毁女演员，嫌她太重。可是那名女演员是出了名的娇小可人……不意外，小鲜肉的这波操作十分掉粉。
柏思骏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为他新增了「男友力爆棚」「男性魅力爆表」的标籤。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类比对象，恐怕也不会太高兴。
霍水仙朝菲菲招手，「菲菲，累了吗？」
「小妹妹，要不要姐姐背你？」小叶摸摸菲菲的头。
「不用！」菲菲头一扬，「我一点也不累！我是大孩子了，不用你们背，我可以自己走！」说完，就大步朝前走去。
「真是个懂事的小姑娘。」小叶笑道。
霍水仙的笑容就淡了一些，「太懂事了也不好。」说完，就紧追了几步，牵起菲菲的手，大声道：「大孩子也要听姨的话，累了就要跟我讲，知道吗？」
「知道啦，水仙姨！」
回到霍家小院，小苗接走了菲菲。霍水仙则开始架起大铁锅烧水。
众人依次沖洗完，柏思骏最后出来，见霍水仙还在厨房，不禁皱眉，「这么晚了，不去洗漱在做什么？」
「把明天的早餐食材准备一下。」
霍水仙没听见柏思骏的回答，回头看去，意外见他一脸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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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
「霍水仙。不用这么认真，不用这么累，不用得到别人的肯定。我觉得你太完美了并不好，明白吗？」
霍水仙一愣，笑道：「你说什么呀？我在烧艾草水，闲着也是闲着，顺便收拾一下食材。」
「艾草水？」
「对！溪水寒凉，大家玩了那么久，一定得泡泡脚去去寒气。这叫『上医治未病』，懂吗？你也得泡，虽然你还……」霍水仙立马闭嘴。
柏思骏向前一步，「还什么？」
「还、挺强壮的。」霍水仙小声嘀咕。
厨房里氤氲着大锅的水汽，满是艾草浓郁的芳香，灯光有些朦胧。
「霍水仙。」柏思骏又向前一步，声音低下来。
「你、你干嘛……」霍水仙后退一步。
门口传来东西碰倒的声音，两人朝外看去。
「啊！那个、我。」小叶有些尴尬，「孩子们快睡着了，我来看看泡脚水烧好了没有。」
江若星和女士们在霍水仙的房内泡脚。
「妈咪，你不烫吗？」江若星用脚试探水温，很快又提了起来。母子俩一起泡脚，这对于周琳和江若星，都是新鲜的体验。
周琳笑着摇摇头，看着褐色的艾草水，对霍水仙说道：「我做过艾灸，据说材料是最好的艾绒，闻着可没这个香。」
「我们这边都是直接用艾草熬水。桃林县的习俗是这样的，哪家生了孩子，满一个礼拜的时候就要烧一大锅艾草水给孩子洗澡。里面会放些硬币，让别人去捞。我还捞过菲菲的洗澡钱呢！」霍水仙笑道。
「好有趣的传统。」小叶独自泡一盆，享受的几乎眯起了眼睛。「这好像比泡脚药袋效果好些，我感觉毛孔都打开了，全身都舒坦了。」
「这是我今年新种的艾草，过了端午就全部割回来晒着了。等放个几年，放陈了，就更好了。古话说『七年病三年艾』，越陈的艾草药效越好。」
「水仙，你太优秀了！」小叶托着下巴，目光灼灼。「你考虑做自媒体吗？把你这些生活点滴全部记录下来，我可以帮你剪辑发布，还能帮你运营帐号。你肯定能吸引很多粉！」
霍水仙笑着摇摇头，「这些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其实我，我想写书。」
「写书？」周琳有些意外。
霍水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嗯。想了很久，很感兴趣。不过现在只是想法，还没有开始。」
小叶：「写书也很好啊，让我想想……」
「我想到了！」江若星突然说道。
「什么？」
「霍老师，你以前给我们做过一种绿色的点心。叫、叫……」
大家不知道江若星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霍水仙闻着艾叶的味道，突然笑道：「青团，是吗？」
「对，是青团！」江若星一直觉得青团像熊猫的便便，私下里一直叫它『便便点心』。可是大满很喜欢吃青团，不允许他这样叫。「那个里面也有艾草。」
「对！你记性真好。」霍水仙称赞道。「青团的绿色就是艾草叶的汁水染得。」
「妈咪，我有帮霍老师一起揉青团！」江若星炫耀的对周琳说道。「艾草好神奇啊，能吃还能泡脚。可是青团是绿色的，泡脚水为什么是这种颜色的呢？」
周琳看着不断用脚试水温的儿子，心里又一次动摇。
对面的房间。
柏思骏低头看着盆里的三双脚，一时间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样偏僻的村子里和两个孩子共用一个泡脚盆。而更加神奇的是，他并不反感。
霍家小院的生活颠覆了他长久以来培养的生活习惯和思考方式。如果他曾经选择了另一条路，现在是否也过着这样平静安宁的生活？
呵，瞎想什么。
「柏哥哥。」大满悄悄喊了一声。
「嗯？」
「你好像我爸爸呀！」
「……」柏思骏难得惊住，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你的脚和我爸爸的脚一样大。」
「……」
「但是你比我爸爸年轻，比我爸爸高，比我爸爸长得好看……也比我爸爸好。」大满脸熏得红扑扑的，看着他认真的说道。
「……谢谢。」
对话就此结束。
柏思骏有些怪异的感觉，可是不知道这种怪异来自哪里。直到入睡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来自哪里。
是他想多了么？为什么是『他的』爸爸，不是『他们的』爸爸？
另一边，霍水仙也在入睡的前一秒清醒过来。
「我觉得你太完美了并不好。」这句话突然印入脑海。
黑暗中，霍水仙眨了眨眼。
她觉得菲菲太懂事了不好，柏思骏觉得她太完美了不好。他们，会是一样的心情吗？
听着房间里另外两个规律的唿吸声，霍水仙露出一丝苦笑。可是其实，她并不完美。她只是一个胆小鬼而已。
天上的星星依旧温柔的闪烁，桃林山间的小溪也早已静谧如初。夜空中，最勤劳的蝙蝠都已经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休息。
然而这一夜，註定不平静。
梦境里，霍水仙好像听到野猫和白崽的叫声。意识朦胧中，她想起装着螃蟹小虾的桶就放在院里。希望野猫们别太过分，不要把他们一晚上的劳动成果都偷吃了……白崽叫的真兇，真好，有看家的风范了，可是小傢伙也太兇了，还是大白温柔一些……怎么好像有大白的叫声……大白……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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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勐地惊醒。
「嗯？怎么了？」小叶挨着她睡，被她突然起身的动作吵醒。「天亮了吗？」
霍水仙来不及讲话，匆匆换上衬衫开门。
昏暗的清晨，铁门外传来一阵阵抓挠的声音，伴随着大白有气无力的哀嚎。白崽冲着铁门边跑边叫，见霍水仙打开堂屋的大门，飞快冲了过来，又连忙沖回去。
霍水仙骤感发晕，后背也冒出了汗。
旁边的房门打开。
「怎么这么吵？」
柏思骏因为睏倦，表情尤带着不悦。见霍水仙惊慌的看向他，瞬间清醒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柏思骏。」霍水仙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快、快帮我把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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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别的故事
=============================
监控视频里，大白是夜里三点多到霍家小院门口的。
它自从被霍水仙带回来，只在小院里停留了十几分钟，便被送到了桂川奶奶家。它太老了，一只前腿折了，没人知道它是怎么一路找过来的。这狗大约已经在山上叫了很长时间，很累了，爪子上还有铁门的锈迹。等众人都到了，它就趴在那里一声也没有再叫过。
刘叔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从县里赶了回来。
「按规矩是要在家里放几天的，老婶子就一个人……而且冰柜不好运上来……」
几个长辈一合计，把人抬下山送去了殡仪馆。之后，就是四处联繫桂川奶奶娘家的亲戚。菊婶则带着几个婶婶收拾起老人家屋里的东西。这些，都要送去一併烧掉。
所有人一下子都忙起来。周琳不敢看，听菊晓苗描述完之后，抱着江若星默默的流下眼泪。
「妈咪……」
「琳姐……」小叶不知道该说什么。昨天才见过的老人，突然间就离开了，这让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接受。
周琳亲了亲江若星的额头，「幸好咱们来了一趟，你去找大满，我给你爷爷打个电话。」
村里的这类大事，向来都是男性长辈们操办。刘叔不许霍水仙跟着，让她在家里好好守着等通知。倒是柏思骏，主动帮忙开车送村里的人去县城。
霍水仙沉默的坐了很久，走进厨房。昨天计划今早做些什么吃的来着？她有点想不起来了。要不还是下点饺子吧。
「小霍老师。」周琳喊道。
霍水仙反应有些慢，看着雾气逐渐瀰漫的玻璃锅盖，迟钝的转身。
周琳走上前，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孩儿，轻声道：「星星的爷爷和爸爸下午就过来了……小霍老师，你还好吗？」
霍水仙点点头。
「我、」周琳哽咽，「我们对不起奶奶。我们想，奶奶后事所有的费用都由我们来支付……」
「这个跟村里的人说吧。」柏思骏出现在门口，打断周琳。「抱歉，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周琳点头离开。
柏思骏看了眼站在原地的霍水仙，走到灶旁掀开锅盖，问道：「煮沸了，要加水吗？」
霍水仙缓慢转身，没有抬头。
「煮饺子要加3次水，你教我的。要加吗？」
霍水仙没有说话。
柏思骏见状，加了少许的凉水，重新盖上锅盖，走到霍水仙的面前。
「她是在梦里走的，没有痛苦。你已经——」
话语被骤然落下的泪滴打断。
柏思骏伸手把霍水仙抱进怀里，这才发现，她胳膊竟然有些凉。
「不论是害怕还是难过，都说出来让我知道。」
胸口渐渐湿润。
「不要悄悄地哭，大声哭出来。」
闷哭声震动着柏思骏的胸膛。
从未有一个人离他的心脏这么近，还把声音和眼泪都哭了进去。
「我早该注意一些的……」霍水仙抓紧柏思骏的衬衫，紧贴着他，闭着眼却眼泪不止：「奶奶说有什么东西来找她，我就该放进心里的……我该带她去看医生的，她说身体不舒服……柏思骏！柏思骏！……我奶奶走了，桂川奶奶也走了……她们都走了……她那么孤单，一、一个人在山上……」
柏思骏听着她颤抖的声音，手上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道：「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你不懂、你不懂……」
「我不懂。」柏思骏声音越发温柔，「但我一直在，别怕。」
江若星离开霍家小院那天，柏思骏发现了一个秘密。
霍水仙看上去坚强独立，其实内心要比普通人脆弱柔软的多。
柔软而多情。
这其实于他的计划有利。这么柔软多情的人，只要他付出足够的时间和耐性，让她习惯他的存在甚至慢慢变得依赖他。那之后，他无论想要什么都一定会有。
「水仙姐？水仙……姐。」小陈的声音停在门口。
两人拥抱的身影让他如同遭了当头一击。
「你们……」
「小陈。」霍水仙擦擦眼泪，无丝毫异常。
「哦。」小陈回过神，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柏思骏，对霍水仙说道：「打你电话你没接，支书说，一会儿大家到村委去开个会。」
葬礼这天，桂川奶奶真正的亲人来的不多。他们大概早就忘记了，在桃林山上，还有这个老人的存在。能来的，面对老人不知多久前照的照片，也要先从她儿子那里开始哀嘆起。最终，抹把眼泪便又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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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看着那些人，觉得他们伤心的程度，甚至不如老田。很明显，他们对江家和周琳的好奇心和关注度甚至高过了对老人本身。
相反，桃林村这边就要真诚的多。村里能来的人都来了，大傢伙都希望桂川老婶走的热闹一点。
柏思骏不愿让霍水仙在这样的日子里还要分心去照顾江家人，便主动承担了一切联络对接的工作。这点，让江家人有些吃惊。
「小霍老师这几天没怎么睡，应该很累了。」周琳对公公说道，「爸的身体也不好，阿耀也忙，你们早点回港市吧。」
「你要留在这里？」江文耀十分意外。
「嗯，我腾出来了几天时间。」本来就是做综艺节目的飞行嘉宾，节目组也有后备人员。她眼下，是绝不可能轻松的离开这里去参加任何活动的。
江文耀看着周琳，总觉得她有些变化。良久，点点头，「好，我先带儿子回去。」
周琳摇摇头，「让星星跟我一起吧。」桂川奶奶没有孙子，就让星星留在这里，送老人最后一程吧。
山人嘴里念唱着含煳不清的说辞，就这么选下了桂川奶奶的坟地——竟然，就在离霍奶奶不远的地方。
「也好。」菊婶说道，「两个老婶子做个伴，在天上也不孤单。」
孩子们乖巧的站了一排，认真的给桂川奶奶磕头。江若星抱着周琳的脖子，小声道：「妈咪，山上奶奶就在这里吗？我感觉心里好难过呀。」
懵懂的童声让大人们都红了眼。
霍水仙看看相邻不远的两座坟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柏思骏担心她，时刻注意着她的行动。
「天要黑了，去哪儿？」傍晚，霍水仙刚要出门就被拦住。
「我去鸡场看看。」
「我陪你去。」
「我很快就回来。」
「我想陪你去。」柏思骏靠近一步。
「那我明天再去。」
第二天清晨。
「你没去爬山吗？」霍水仙讶异的发现柏思骏站在门口。
「等你一起。」
「等我干什么？」霍水仙淡笑，「柏思骏，你不会以为我要做什么傻事儿吧。我亲奶奶去世的时候，我都没事儿。放心吧，别搞得这么紧张。」
柏思骏摇头，温柔道：「你有大小满，当然不会做傻事。但是你这几天没有休息好，我有些担心。」
霍水仙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上山的路从未这么安静过。霍水仙走走停停，四处看看，不知不觉就到了桂川奶奶家的桃林。
「小时候我不喜欢说话，只知道学习，村里的孩子们都不太愿意找我玩儿。我奶奶看我整天一个人，着急坏了。」
山风吹来，带来了久远的回忆。
「当然也有不懂事的小孩儿欺负我，反正我没有爸妈，也不会告状。小苗姐一开始也不愿意理我，但是被菊婶骂了几次，我又帮她抄了几篇罚抄，之后就对我亲了许多。」
柏思骏安静的倾听。
「现在想想，其实雷子哥是对我最好的人。」霍水仙怀念的说道，「不对。他对谁都挺好的，人长的也高大威勐，运动特别好。就是学习成绩太差了！简直太差了……」
不远处有个绿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霍水仙吃了一惊，「谁！」
「站在这里别动。」柏思骏简单交代，立即追了进去。
「柏思骏！」霍水仙紧张起来，突然又想起桂川奶奶的话，背后一寒：难道真的有鬼？「柏思骏，你别追了！快回来！」
「霍水仙，过来！」
霍水仙连忙钻进低矮的枝杈中。
「你放开我！」
一个穿着绿色衣衫的女人被柏思骏按在泥土地里，头髮挣扎的有些凌乱。
「柏思骏……你、你是谁？」
「放开我！」女人侧过头，眼眶发红，「你们要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柏思骏语气严厉，「你不是第一次来，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没错。柏思骏见过这个人。
上一次，他来这里採集土壤样本，远远地看见一个绿色的身影。
「我又不是小偷，你放开我！」
「柏思骏，快放开她。」女人实在有些狼狈。
「不能放，她可能是杀人兇手。」柏思骏说完，沖霍水仙递了个眼神。
「杀、杀人？」女人一愣，怒道：「我去你姥姥的，我来看阿姨，什么杀人不杀人的？你**胡说八道！你倒是给我说说，谁死了？谁**死了？」
女人一连串的脏话让两人愣住。
「什么阿姨？」霍水仙抓住关键，「这里是桂川奶奶的家。」
「我就是来看桂川阿姨的！」
霍水仙彻底愣住。
「奶奶已经死了。」柏思骏说道。「你要是奶奶的亲戚，应该已经接到通知了。」
「什、什么？」
桃林里。
柏思骏、霍水仙、绿衣女人，三个人坐在树下。
听女人介绍完自己的身份，霍水仙十分震惊。
「所以，你是雷子哥以前的女朋友？」
女子身穿的绿衣服，从正面看去，胸口处印着「平源竹编厂」几个字。她是平源村的人。
「以前，我们两个都是在山坳那片竹林里面碰面。」女人红着眼眶，「雷子说早晚要把那片林子砍了，省的我们每次钻来钻去的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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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雷子哥已经走了三年，这个女人为什么……
「他爸走后，他要守孝，我们就一直拖着。」女人吸吸鼻子，说道：「他去我家，我爸嫌他没出息。他就跟我说，想去港市赚钱，等攒到钱了，就回来结婚。」
霍水仙微微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就在坳后面的竹编厂里上班，三不五时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干的，就顺便干了。雷子是老来子，他妈为了生他吃了不少苦，他以前就一直说要对他妈好。」
……
大满：「水仙姐姐，林子里面好像有人。」
桂川奶奶：「你们不懂，山里面有神仙呢，还会帮我干活呢！」
……
一切都有了解释。
霍水仙鼻子发酸，强忍着眼泪，问道：「奶奶知道你吗？」
「知道。」女人拍了拍腿上的土，「我以前见过阿姨一次，但是她不记得我了。前些日子被她撞见，还以为我是来偷桃子的。讲清楚后，她就不让我来了，说让人家知道了，我名声不好听。」
难怪，难怪那天奶奶说有客人要来。
女人站了起来，看了圈桃林，嘆道：「要不是因为我爸的话，雷子也不会去港市。我什么也做不了，偶尔来帮点忙，希望雷子在下面不要怪我。现在……他自己照顾吧。」
霍水仙的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没什么好哭的。我老大不小，本来也快要结婚了，之后肯定不能这么经常过来了。你们也别跟别人说起我，就当没听过这回事儿吧。」
自始至终，霍水仙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
这安静的小乡村，逝去的老人。她是否，还带走了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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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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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条好狗。」
视频的事情传开了，大家往来经过霍家小院，都要这么夸一句大白。
桂川奶奶的离去，在平静的桃林村激起了一圈水花，但很快又復归了平静。长辈们开始商量该怎么处理桂川奶奶留下的财产。老人当年不肯要江家的钱，每年靠五保和卖桃子的收入，想也知道，不会有多少。最主要的，还是那一片桃林。
霍水仙的黑眼圈有些重。
这些天夜里睡觉，一点动静都会让她惊醒。然后，她就会开始无尽的猜想：如果那天，她早点发现狗叫，早点醒过来，是不是……
「你就是喜欢瞎想！」菊婶训斥道。「老婶子无病无痛自然走的，多少人想都想不来这个福气。我要是以后能这么走——」
「胡说什么呢！」菊晓苗连忙打岔。「不许再说这个了！水仙，我看周琳最近天天都来，她们家是什么意思啊？江若星是又要留下来吗？」
霍水仙摇摇头。说起这个，她也不知道。周琳每天会带江若星来玩一会儿，可是也没有说起别的。
「小柏人真不错。」通过这件事，菊婶再次肯定了柏思骏的人品。「你这几天恍恍惚惚的，都是他在招唿人，还是有个伴好啊。」
霍水仙垂下肩膀。
「水仙啊。」菊婶忍了忍，还是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姑娘家一定要找个依靠——」
「那桂川奶奶呢？老伴先走了，还不是——嘶——你别打我头！」菊晓苗喊道。
「你非要跟我犟嘴！」
「妈！你这么催水仙找伴，那我呢？以前刘利追到家里来，你干嘛要赶他走？」
霍水仙见两人要吵起来，连忙打招唿先离开。刚走没几步，菊晓苗却追了出来。
「我妈是担心你。」
「我知道。」霍水仙淡笑。
不想让大家在受她的情绪影响，霍水仙主动转开话题，问道：「菊婶原来真的把人赶走过啊？」
「那当然！」菊晓苗说完突然有些感慨，「你看，有些事情就是冥冥之中註定的。我妈当年就不喜欢刘利，现在看来，她是对的。」
「那如果他回来找你，你会愿意吗？」
菊晓苗一顿，竟然没有直接回答。然而霍水仙毕竟只是随口一问，自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傍晚。
「想出去散散步吗？」柏思骏主动邀约。
「好。」有些话，霍水仙也想对他说。
「昨晚也没睡好？」
「嗯。」霍水仙点点头，轻声道：「我没事儿，也没有自责，就是有点遗憾。」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也有过遗憾。」
霍水仙看向他。
「我从没有跟你说过我的母亲。那是因为，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我一直以为她已经去世了，可事实上，她只是没有能力照顾我，被迫放弃了我。」
霍水仙有些疑惑。
「我每年过生日的时候，爷爷都会特地送来一份蛋糕，让我一定要尝尝。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母亲做的。每年的那天，她都会亲手烤一份蛋糕送给我。」
「你们没有见到面吗？」
「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这也太奇怪了，霍水仙完全不能理解。
「后来我知道了真相，知道她还活着，却去了别的国家，就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她。等有了机会，才发现她因为一场车祸，离开了。」柏思骏的语气很平静。「听爷爷说，我母亲的梦想，是成为巴黎最好的糕点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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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学蛋糕就是因为……」
「没错，为了纪念她。」柏思骏表情严肃起来，「霍水仙，你知道人最大的痛苦来自哪里吗？」
「来自、亲人的离开？」
「不对。是对过去的遗憾和对未来的想像。」
霍水仙默默品味着这句话。
「也许你是对的。」
「遗憾和想像会影响你现在的所有决定。我来猜猜，你留在桃林县、收留大小满、照顾住在山上的孤独老人，是为了弥补你对你奶奶的遗憾。对吗？」
霍水仙没想到柏思骏话题一转，居然说到了自己的身上。
「为什么说这个……」
「你看上去阳光开朗，对待所有人都很友善，实际上思想极其负面。」柏思骏尤其强调「极其」两个字。「你为了融入大家，刻意隐瞒自己——」
「柏思骏！」霍水仙打断他。
她舔了舔唇，声音有些颤抖：「我不知道你经歷过什么，让你总是这么喜欢揣度别人。我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位长辈有些难过，我不能难过吗，我不能消极吗，你凭什么这么说……」
「原本，我只是有一点担心。」柏思骏停顿了一会儿。靠近了一些，低声道：「对不起，昨天看到了你书桌上的信。」
霍水仙浑身一个激灵，慌张的看向柏思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看的。小满划伤了手指，我进去找创口贴。」
霍水仙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摊开来。她觉得丢脸、委屈、又十分懊悔自己的愚蠢行为，忍不住哭了出来。
柏思骏一慌，连忙把她搂住。
「对不起，对不起……」
「你都看到了！」
「对不起，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霍水仙不敢相信，她竟然神思恍惚，忘记把奶奶的信收起来。「信、信呢？」
「我把它放进抽屉里了。」柏思骏连声安慰道。「是我看到没关系，不会再有别人看到。」
「为什么没关系，我是神经病的孩子，你不害怕吗？」
「你是吗？」柏思骏托着她的脸，「霍水仙，你是这么片面看待问题的人吗？他们是因为感情破裂才走向极端，跟你没有关系。你很健康，聪明漂亮又能干，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是我过分了。」柏思骏直接道歉。「你这几天太安静了，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我们都很担心，尤其是我。」
远处有人走来，柏思骏拉起霍水仙的手，「回家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大小满知道水仙姐姐的心情不好，这两天尤其乖巧，吃过饭就早早洗漱回房间自己玩耍。院子里亮起了灯，大白和白崽抬头看了眼两人，又趴了回去。
「我第一次看到这三棵树种在一起，就觉得很奇怪。」柏思骏把霍水仙拉到小花园里，看着三颗百日红说道。
「哪里奇怪？」
「距离太近了。树会越长越大，种的这么近只会影响彼此的生长。这看上去，就像是毫无经验的人的做法。知道是你种的之后，我就在想，你为什么会这样做。」
柏思骏是个细心到恐怖的人。这一点，霍水仙早有察觉。
为什么要种的这么近呢？因为这样，看着温暖一些，比较不孤单。
「现在我才明白，坚强的霍水仙有多么胆小。」
柏思骏目光灼灼。
「霍水仙。我承认，我确实被你深深吸引。我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儿，这么鲜活、独立又坚强，还能这么温柔善良。」
「可是……」霍水仙哽咽，「我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一点也不……」
「我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柏思骏抚去霍水仙的眼泪。「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你鼓励安慰所有人，给大家打气，给大家温暖。你就是这样的人。」
霍水仙看向柏思骏。他的双眼那么明亮，表情那么诚恳。这是一个强大自信、不容他人忽视的男人。
「柏思骏，谢谢你。」霍水仙稍稍后退，犹豫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发展成现在这样，我确实……但是你可能没有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
「不，你听我说完。我们不合适，方方面面都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柏思骏步步紧逼，「你说的做的我都懂，你也不讨厌我。我们相处了几个月，一直很愉快，为什么不合适？」
霍水仙脑子一团混乱，道：「这里的生活对你来说太新鲜了……柏思骏，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过着很琐碎平常的日子。你没有体验过这些，所以你觉得有趣或者是吸引你，你只是不小心被我拉进了这些鸡毛蒜皮的生活里，你、你可能是在同情我，你知道吗？」
「你讨厌我吗，或者，你喜欢小陈那样的？」
「不、不是的，你怎么听不懂……」
「霍水仙。」柏思骏又靠近一步，「是我在自作多情吗？你认真回答。」
认真回答。认真了要怎么回答。
看着沉默的霍水仙，柏思骏笑了。
「我没有要你立刻就回应我什么。我住在这里，总是有机会的。对吗？」
「……」
「为了证明我不是临时起意，不是你说的什么同情，我给你看一个东西。杜深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的，上次跟他见面，他开玩笑说要发到网上去，我喝了两瓶红酒才换回来。」柏思骏帮她整理耳边的头髮，柔声道：「今晚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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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请本届大赛的冠军发表……」
视频似乎是用手机拍的，还经过了剪辑。下一个画面，就是身穿白色工作服的柏思骏。虽然他带着口罩，但霍水仙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evan先生。」
柏思骏似乎在想事情，主持人提醒了一句。
「我最想挑战的人没有来。他是我努力的目标，我练习了很久，试图找到他所形容的层次。」柏思骏没有摘下口罩。
这不是常规的获奖感言，周围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今天还是大满的生日，我没有回信息，她应该会生气……我不该逃避，这太愚蠢了。」柏思骏突然对着主持人方向说道：「抱歉。」说完便径直离开。
镜头追随着柏思骏离开的背影，周围的窃窃私语变成了热烈的讨论。
霍水仙愣愣的看完，才发现新收到了几条信息。
e.:我也慌张失措还逃离过。
e.:我是认真的，霍水仙。
e.: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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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烧烤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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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想让星星留下来，继续跟着你学习。」周琳语气有些忐忑。
「为什么？」
「我知道自己有些过分，毕竟让星星回港市的是我，现在想让他留下来的也是我，实在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这倒没什么。就是，为什么突然想留下来呢？」
「之前，我有带星星去国际幼儿园面试过。他英语口语退步了很多，但是情感表达环节，居然跟面试官聊得非常开心。他说起这里的鹅、这里的狗，还有你们一起玩的游戏。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该着急还是该高兴。」
霍水仙瞭然。
「一个五岁的孩子，究竟该学些什么、会些什么，这可能是教育家们都会争辩的问题。」周琳看着宽敞的小院，说道：「我对星星抱有很大的期望，因为我从小就是个好强的人，方方面面都想要做到最好。这几天，我回想了一下自己过去的人生。相比普通人，我已经得到了太多。但其实，好像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幸福满足。」
周琳扭回头，看着霍水仙，小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霍水仙靠近。
「当年是我追的江文耀，我用了点手段，怀上了星星，这才名正言顺的嫁给了他。」周琳勾唇，「以前圈里偷偷传我母凭子贵，麻雀变凤凰，都被江文耀拦下来了，所以你们可能不太知道。」
周琳看着霍水仙惊讶的表情，淡笑道：「看不出来我是这样的人吗？」
「不、不是。」
「坦白说，我自己也很后悔。我当年太年轻，太想成功。嫁进了江家后，就更加想证明自己是有实力的。演戏多危险我都不用替身，多辛苦我都不抱怨。得了奖后，更加不敢松懈下来。」
难怪。
「我现在甚至觉得，当初不走这个捷径，我也能成功。走了，反而让我和阿耀的关系尴尬了起来。」
「怎么会。」霍水仙轻轻皱起眉头，「江先生绝对可以理解你的。你们是夫妻，江若星都这么大了，怎么会尴尬呢？」
「是我做错了事。」周琳低眉，「我曾经……想打掉孩子，被他发现了。」
霍水仙瞪大眼。
「我已经嫁进了江家，资源刚刚开始变好。这时候生孩子，再回去就不一定有我的位置了……很离谱是不是？都怪那个圈子，太繁华、太迷人，太能满足我所有的想像。但是归根到底，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相信如果是你，你一定能分得清楚什么是最重要的。」
「我？」
周琳点头：「你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甘于平凡，容易满足，特别难得。」
霍水仙害羞道，「我只是没有能力，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
周琳笑着摇头。
两人静静喝了一会儿茶，周琳继续说道。
「我生星星的时候很危险，当时我很害怕。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孩子可能是知道我不喜欢他，所以才想离开我。可讽刺的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的身体里突然多了一种叫母爱的东西。我突然间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一遍一遍的在心里请求，只要我的孩子健康出生，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霍水仙虽然年轻，没有这些经歷。可是听到周琳的这些话，她仿佛能够感同身受。
「星星的重量很轻，哭声也很微弱。可是等医生把他送到我怀里，他立马就不哭了。」周琳的表情温柔的像水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虽然闭着眼睛，我却感觉他对我笑了……小霍老师，你怎么了？」
「啊？」霍水仙一愣，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感动的流泪了。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连忙擦掉眼泪。
周琳见此，深深感嘆道：「共情的能力不是人人都有的，尤其在我们这个行业，是十分珍贵的天赋……总之，我现在才意识到，这几年，是我忘记了初心。星星还这么小，他以后要承担的、要面对的还有很多。那现在，有什么事情是比他健康快乐更重要的呢？所以我想让他留下来。小霍老师，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
「所以，江若星又留下来了？」
「嗯。」
菊晓苗嘆了口气，「这江家人也真是奇怪。不过归根到底，还是他们有底子，有钱就有的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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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页
霍水仙清扫完眼前的一片地，仔细看了看鸡群。
「小苗姐，那圈的鸡怎么那么小？」
「那是受山老鼠的吓的那一批，长得要慢一些。」菊晓苗回道。
「还有这样的说法？」
「那当然了。」菊晓苗十分肯定，「这些鸡后期下蛋都会少些，我妈说的。」
菊婶说的，那肯定没错了。霍水仙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小苗姐。我最近一直没上来，都是你一个人在忙。天气这么热，辛苦你了。」
「说的哪儿的话。」菊晓苗故作生气，「我早说过了，你肯让我跟着干，我就谢天谢地了。这鸡再过一个多月就能下蛋了，到时候我多拿点鸡蛋送人。」
霍水仙笑了，道：「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这第一笔买卖不一定能赚钱，至少得让自己人吃饱啊。对了，之前小陈在群里说，县畜牧局的专家要来，咱们要不要让他们来看看？」
「你多久没看消息了，人家早来过了。」菊晓苗道，「还是个年轻的姑娘呢，说话办事可利索了。」
「真的？」霍水仙有些好奇，「这么年轻的专家？」
「是啊，她看着跟小陈差不多大呢。水仙，时间不早了，你该下去做饭了吧？」
「好，那我先下去了。明天琳姐跟小叶就要走了，中午随便吃一点，晚上大家想吃烧烤。你也来吧？」
「行！」
菊晓苗看着霍水仙的背影，收起轻松的表情。
十天死了几百只鸡，她不敢告诉水仙。畜牧局的专家来看过，得知她购买鸡苗的厂家后告诉她，那厂子有问题，县里陆续出现了问题鸡，全是那家厂的苗。不过等大家找去，那家已经关门了。
「难怪卖的那么便宜！」菊晓苗气的发抖。买第二批鸡的时候她本想再去那家，见他关了门还十分可惜。没想到，竟然帮她躲过了一劫。
「你们要从正规厂家买。县里有重点扶持的厂家，还有推广的优质品种，疫苗十分齐全，后期我们还会定期跟踪检查。」
秦玉心个子小小的，却背了一个很大的包。她边说边从背包里拿出一本薄册，道：「现在这些鸡也要尽快把禽流感打上。我这里有整理好的禽类防疫手册，还有饲养避坑指南，你有空最好仔细看看。」
送走秦玉心，菊晓苗决定瞒着霍水仙自己悄悄把鸡苗补足。这是她贪便宜出的错，得由她自己负责。定好了注意，她的内心总算平静了些。谁知刚补完苗，便遇上桂川奶奶去世。而在葬礼上，她还遇到了一个最不想见的人……
菊晓苗嘆了口气，朝家中走去。大老远就看到一辆陌生的车在自家门口停了下来。
刘利下了车，等菊晓苗走近，才推了推眼睛，说道：「晓苗，我来看看我们女儿。」
傍晚。
霍水仙正在张罗炭火，见菊晓苗独自一人进了门。
「菲菲呢？」霍水仙有些奇怪，「她馋烧烤好久了，怎么没来？」
菊晓苗表情有些不高兴，「她跟她爸去县城了。」
「哦……谁？」霍水仙后知后觉。
「刘利！她爸！死丫头一点良心都没有，见到她爸高兴的不得了！」菊晓苗说起来就生气。
霍水仙见众人都盯了过来，连忙岔开话题，道：「快来帮我串菜。」
「需要我帮忙吗？」周琳主动问道。
「我也来，大家一起快一些。」小叶扫了一眼丰富的菜品，竟然露出一丝失望，「小龙虾呢？水仙，吃烧烤怎么能没有小龙虾？」
提到小龙虾，周琳笑道：「你们想吃就做，我看着星星，不让他吃就行。」
「在路上呢！」霍水仙笑道，「应该马上——」
「小龙虾来咯！」门口传来小陈的声音。「对不起呀各位，下班耽误了一会儿，不过这是别人专门给我留的，个头都很大。」
「酒买回来了。」柏思骏抱着箱子，紧随其后。
「还有酒？」小叶眼睛放光。「柏先生买酒去了啊，怎么去了这么久？」
霍水仙看了一眼柏思骏，迅速避开目光，「你们处理菜，我来洗小龙虾。」转身进了厨房。
小叶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偷偷笑了起来。
小陈也看到了，他稍一停顿，跟进了厨房，道：「水仙姐，我帮你一起洗。」
「不用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没关系的，这么多，我帮你会快一点。」
「那好吧，一人一半，你用这个刷——」
「这是牛嵴髓，需要怎么处理？」柏思骏放下手里的箱子，打断两人的对话。
「牛嵴髓？」小陈好奇的看了看，「县里还买的到这东西啊？」
「我在网上定的，下午去东林取的。」
霍水仙：「难怪一下午不见人影，原来是去东林了啊。」
「我给你发了信息。」柏思骏勾唇，道：「你一直没有回覆，不知道看到了多少。」
霍水仙脸一烫，道：「怎、怎么会想到买牛嵴髓啊？」
「不是你说这个含钙丰富，最适合小朋友吗？」柏思骏笑了笑，沖两人道：「交给你们了，我先出去。」
小陈看着柏思骏离去的背影，再看看一脸羞涩的霍水仙，心里十分失落。
「水仙姐……」
「嗯？」
「没、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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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不好吃，但是尊师重道，又有研究精神，还曾经练过摊儿，手里会好几种秘制的调料。烤串一上桌，大家就赞不绝口。
「羊肉串好啦！」
霍水仙把素串儿摆到周琳面前。「琳姐，这个不辣，油也不重，你可以蘸这个。」
「干杯！」小叶和菊晓苗碰了碰手里的啤酒。
「这才是人生啊。」小叶感慨道，「这里真是太好了！琳姐，你要不要也尝尝牛骨髓，淋上这个蒜香汁太绝了！」
周琳瞥了眼偷偷给小狗扔肉的儿子，再看看小叶前面的几截空骨头，淡定道：「你知道这一口吃进去多少热量吗？我得锻鍊多长时间才能消耗掉。不吃。」
「大明星！」菊晓苗脸喝的有些红了，冲着周琳道，「你们也太讲究了！能吃就要吃，能吃是福气！你身材已经很好了！」
「不好意思啊，琳姐。小苗姐有点喝多了。」霍水仙连忙打岔，轻拍菊晓苗的脸，「姐、别喝了姐，多吃点菜。」
「星星，别吃了，我们来比赛滚酒瓶子！」大满抱着三个酒瓶，嘴角都没有擦干净。
「来了来了！」
「汪！」
「汪汪！」
「我也来！」菊晓苗振臂高唿。
「姐！小苗姐！」霍水仙有些头疼。
「啧啧，看那边。」小叶沖霍水仙扬头。
桌子另一边，柏思骏和小陈的面前，也摆放了好几个空瓶。
小陈的脖子都已经喝红了，他拉着柏思骏的手，结巴道：「思骏哥……嗝，我、我喜欢——」
「她不喜欢你。」柏思骏声音平稳，又倒满一杯啤酒，递了过来，「再喝一杯，睡醒就忘了吧。」
「忘、忘不掉！……什么？咱们在说什么？」
「你说你还想要一杯。」
孩子们和小苗姐太吵了，霍水仙听不见他们再说什么，只看到柏思骏还在给小陈递酒，连忙喊道：「柏思骏！别给小陈倒酒了，他不能再喝了！」
似乎为了回应霍水仙，小陈傻呵呵的沖她笑了两下，趴了下去。
柏思骏目光幽深的看着霍水仙，慢慢的把一整杯啤酒喝了下去。
「柏思骏！」霍水仙连忙走过去。
不同于小陈的瘫软，柏思骏自始至终都坐的笔直。以至于霍水仙一开始都怀疑他在单方面灌小陈，直到离得近了，才闻到他身上的浓重酒气。
「霍水仙。」
「你没事儿吧，你们到底喝了多少啊？」
霍水仙一边清理酒瓶子，一边犯愁。她真的不解，好端端的吃个烧烤，怎么大家都喝了这么多。
「你真漂亮。」
霍水仙停止手上的动作，慢慢站直身子。
「你真的喝醉了吗？」
烧烤架在不远处散发着火光，热气氤氲，晃动了霍水仙的脸庞。柏思骏静静的看着她，「……」
霍水仙迷迷煳煳地坐回自己的座位，默默地吃着一串又一串辣椒。
「小霍老师，你不辣吗？」周琳优雅的擦着嘴角。
「啊？」霍水仙后者后觉，口腔里浓郁的香辣气息瀰漫开了，「咳咳！」
「快喝点酒压一压。」小叶贴心的递上一杯啤酒，又把龙虾往周琳面前推了推，眨眼道，「牛骨髓味道还可以吧，要不再尝尝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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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秘密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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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朋友们在一起，吃烧烤，喝啤酒，有谈不完的话题。此刻，我们的灵魂轻盈，好像傍晚时分天边的云。生活看上去很美好，似乎没有任何值得我们伤心难过的事情。
可其实就在前几天，村里刚有一位老人离开，……
不断相遇，不断分离。这不仅是旅行的过程，也是生命的真相。我尽情快乐、尽情悲伤，充分体验并记录每一个这样的时刻……
而最令我感到慰藉的是：我知道，最后，我们一定会再次重逢。」
……not an hour from her home town，and we used to y the same pizza parlor pinpall……
背景音乐逐渐大声，一张张照片在屏幕里闪过。有路边的小花、有戏水的白鹅、有几双踩葡萄的小脚、有掩面哭泣的大婶、最后一张，是众人举杯相碰的手。
「怎么样？」
小叶握着手机，忐忑的问霍水仙。
「昨晚跟你聊完，我灵感泉涌。刚好最近拍了不少的素材，从写文案到剪辑配乐三个小时就搞定了，从来没这么顺畅过。」
电话那边的霍水仙沉默了一会儿，赞嘆道：「做的真好。」
「真的吗！」
「真的，文字很让人感动，配乐也很好听。没有想到英文歌曲和桃林村的景色搭配在一起，竟然一点也不突兀。我看到留言区，很多人都说，这像是他们记忆里的家乡。」
「主要是桃林村太好了，会让人有回家的感觉。你看留言区，那么多人在问地址呢！水仙，你真的不考虑做视频吗？虽然这一行竞争很激烈，但是只要内容好，出名也很容易。我还有些圈内的资源，你要是愿意，我可以介绍给你。」养鸡毕竟赚不了太多，能有个副业肯定更好些。像霍水仙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孩子，埋没了实在太可惜了。
霍水仙心里一动，突然有了个想法，「谢谢你，小叶。你可以保留这个帮忙的机会吗？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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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咱们已经是朋友——」
「您好，女士。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
「好好，很快结束。喂，水仙，我们要起飞了，不跟你说了哦，微信再联繫。」
靠窗的女人动了动。即便在机舱内，她也带着大大的墨镜和口罩，把自己整张脸包裹的严严实实。
「琳姐，要喝点水吗？」
小叶讨好的递上矿泉水，隔着墨镜，都感觉到对方在向她射杀气。
周琳长痘了。
昨晚，在小叶的诱惑之下，她没忍住吃了不少「违禁品」，现在报应来了。
「我已经预约了美容师，咱们落地就去。 」小叶熘须拍马。「那痘痘那么小，一点也不影响你的美貌！」
「哼。」周琳冷哼一声。
小叶笑嘻嘻的递上水，好奇地问道，「琳姐，你以后真的不打算拍戏了？周导的剧每一个都是精品，你不是也挺喜欢这个本子的嘛？」
「再说吧。」体验了那么多回别人的人生，她现在要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的生活。
桃林村。
离「新学期」没多久了，霍水仙怕孩子们玩疯了，设计了一些结合数学知识的小游戏，让他们提前适应。在柏思骏的建议下，游戏改成了对抗的形式，胜利方有奖品。于是就有了下面的情形。
「你们两个不能在一队，小满太厉害了！」菲菲抱怨道。
「就是！」江若星抱着胳膊，表示同意。
大满看了看弟弟，「那我们抽籤决定吧。」
结果出来。
「啊！为什么你们又在一起！」江若星气的跺脚。
「这也没有办法呀。」大满摊摊手，「我和弟弟特别有缘分。你和菲菲姐也特别有缘分，以后你们可以结婚。」
「噗！」小陈被水呛到。
「怎么了？」霍水仙端来点心，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小陈手忙脚乱的擦着桌子。
「不好意思啊，水仙姐。那天晚上我喝太多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没乱说话吧？」小陈试探的问道。
「没有吧，都是柏思骏在照顾你，我没帮上什么忙。」提到柏思骏，霍水仙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小陈有些心塞。
「水仙姐……」
「嗯？」
「你和思骏哥，你们、是不是……」
霍水仙的脸轰一下子就红了，连声说道：「我、我出去一趟！」言毕立马朝门外跑去。
小陈呆在原地。
另一边，孩子们又吵了起来。
「我们再抽一次签，最后一次！」
「不行，不行，不能再耍赖皮了。这次比跳远，菲菲姐很厉害的！」
小姑娘立马挺起胸膛，「对呀，我很厉害的。」
江若星急的快要哭出来，「我不要跟你一队，我不要跟你结婚。」
小陈支着脑袋，听着孩子们天真的对话，嘆了口气。
「这么小都在考虑结婚的问题了……到底在没在一起啊。」
另一边，刚冲出门的霍水仙差点撞到柏思骏。
男人的胳膊拉住了她。
「怎么这么急？」
「没、没事。」霍水仙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柏思骏挑眉，「离这么远干什么。」
「远、远吗？」
「你这样好像我做了什么欺负你的事情。」
霍水仙脸一红，「什么欺负！你不要乱说话，别人听见会误会的！」
柏思骏忍俊不禁。
「你现在这样才容易让人误会。」他顿了顿，「不过，早晚要——」
「嘘！」霍水仙连忙跳上前来捂住他的嘴，不安的朝屋里看了看。「小陈还在里面，你可别在门口乱说话。走，跟我去鸡场看看。」
柏思骏顺从的跟在身后，看着霍水仙的背影，嘆了口气。
「好端端的，干嘛嘆气啊？」
「没想到我这个年纪才开始谈恋爱，更没想到会这么纯情。」柏思骏语气认真。
霍水仙噗嗤笑出来，以为他在开玩笑，板着脸道：「少来了柏先生，我才不相信你。」
「为什么不信？」柏思骏停下脚步，「在你之前，我确实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你就是我的初恋。」
霍水仙难以置信。
「怎么，你除了那个医生，还有过别的对象？」
「……」
「为什么不回答，真的有？」语气开始不好。
「柏思骏，你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话多了起来，人也幼稚了起来。霍水仙觉得有点好笑。
柏思骏唇角用力。
「霍水仙。你答应跟我试一试，是缓兵之计吗？怕我不分场合纠缠你，不得不答应？」
霍水仙这下看出来他是真的不高兴了。正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是也无所谓。我也是缓兵之计，总得先有入场券，才能做下一步打算不是吗？」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爷爷总说，不要轻易暴露计划。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说这些吗？」
柏思骏说完，也不等霍水仙的回答。迳自朝前走去。
霍水仙有点不知所措。这回换她，沉默的跟在身后。
一只温热、纤细、略显粗糙的手穿过了柏思骏的指尖。
他虽然没有回头，却感到一股电流自两人指尖荡漾出去，甚至让他的脚步都有些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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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拉着他停下来。
「柏思骏，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我不知道我们这样能走多久。」霍水仙低着头，「我在大部分时候都是很务实的人。爱情没有比面包重要，没有大小满重要，没有我现在的生活重要。可是我真的一直把它当做很神圣的存在。你在我心中也是一个很特别的朋友，我说试一试，是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霍水仙拉住柏思骏的另一只手。
「对不起。」她的声音轻轻，「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该怎么跟男朋友相处。下次你有什么问题，我一定认真回答。」
柏思骏看着自己的双手被霍水仙的小手包裹住，喉结滚动。
刚才她好像提到了「男朋友」，这可比她说的什么「试一试」顺耳多了。
「什么？！」
唐迪毕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恨不得从手机里爬出来。
「你和柏大佬真的在一起了？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唐迪毕深嘆了一口气，道：「水仙，你终于上道了。阿弥陀佛，保佑你们顺顺利利的。」
「真怕你这种反应。」面对唐迪毕，她就坦白了一些。「我其实也是稀里煳涂的答应的，并没有想好之后会怎么样。我对柏思骏……总之，我肯定不能伤害他。」
唐迪毕听了简直要翻白眼。
「谁伤害谁啊。水仙老师，你整天在桃花源里面对着孩子，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复杂。」唐迪毕苦口婆心，「金融圈可比娱乐圈乱多了好吗？」
「啊？」柏思骏应该不会吧。他可是说过她是他的……
「啊不是，柏大佬肯定不会乱来的！据我的观察和直觉，他跟我堂哥是一个类型的。只不过，他是真冷，我哥是真傻。」
霍水仙笑出声来。
「话说回来。水仙，你没谈过恋爱，可别真的一门心思的付出啊。柏大佬虽然人好长得帅又多金，但是……」唐迪毕有些犹豫，换了个说法，「总之，我虽然是你们的死多头，但是根本上，我只是希望你霍水仙能够幸福，你懂的吧？」
「谢谢你，迪毕。」霍水仙眼眶微红。
唐迪毕又开始纠结，「要不，啥时候我再过去一趟？作为你的娘家亲友团，正式见个面？」
「别别别。」霍水仙连忙阻止。「好不容易说服柏思骏低调一些，我现在还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小苗姐都没说呢，就怕大家都跑来问我。」
「你呀！」唐迪毕抱着抱枕，感慨道：「太浪漫了！你和柏大佬的相遇过程也真是前无古人了，哎呀~好怕你们不圆满啊~」
霍水仙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唐迪毕闲聊，刚结束通话，就看到三个孩子手拉着手朝家跑来。
「跑什么？不是说要找菲菲散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三个孩子跑的小脸通红，见到霍水仙，明显松了口气。
「霍老师，我们快回家吧，把门关起来。」江若星一左一右拉着大小满，神色焦急。「明天也不能出来，他们说鬼要出来了。」
「啊？」
「水仙姐姐，刘大伯说明天是『鬼节』，让我们躲在家里不要出去。」大满也有些紧张，「我们把菲菲姐送回去就赶紧回来了。真的有鬼吗？会来抓我们吗？」
鬼节？
霍水仙一看手机。
中元节啊……
看着三个孩子害怕紧张的神色，她突然有了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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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歌词来自华裔女歌手vienna teng(史欣逸）的《homing》，网易云音乐有。
很喜欢的一首歌，反覆听了好几年，推荐给大家。
第五十九章 真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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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上五色纸旗，称为『田旛』……」
霍水仙专心的做着笔记，突然有人敲门。
「出去散步。」柏思骏站在门口。
「现在？」天色已经昏暗了，为什么不早一点。霍水仙看着笔记有些为难，正想拒绝，突然想起白天的事，点头道：「好。」
两人并肩，安静的走了一会儿才到了有路灯的地方。
「这路灯好多年了。」霍水仙感慨道，「以前在迪毕家看了《千与千寻》，再看到这路灯的时候我就会想，在我们都睡着的时候，这路灯会不会突然动起来，去迎接哪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呢？」
柏思骏笑了。
「你没有过这些想法吗？」霍水仙好奇的问道。她总觉得，在法国那样的地方长大，骨子里多少都会带些神秘浪漫主义吧。
「你还不太了解我。」柏思骏拉起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霍水仙一僵，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确定路上没有人，便任由他拉着。
「柏思骏，多说一些你小时候的事儿吧。」
「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怎么可能呢？」
「真的很无聊。」柏思骏看向她，「不如说说你。」
「我？」
霍水仙停下脚步。
「嗯。」柏思骏替她拢起耳边的碎发，这动作已经越做越习惯。「说你的所有事情，我都想知道。」
「你是说……奶奶信里说的事情吗？」霍水仙语气有些失落，「其实我也不完全记得。」
在看到霍奶奶的信前，她真的以为自己是从小就被父母遗弃的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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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脑子里是会突然闪过起一些片段，但是，我还以为那是做梦。」即便是梦，也是噩梦。那些争吵嘶喊的画面，大概没有哪个小孩儿愿意去回想，更别提计较是不是梦。「其实我也很意外，原来奶奶，竟然是我的亲姨奶奶。」
「她一直没有告诉你吗？」
霍水仙摇摇头。
「柏思骏，你相信命运吗？我有时候感觉到，命运好像是真实存在的，似乎还在一遍遍轮迴。」
命运在轮迴。
柏思骏突然想起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
「它好像非要让人彻底坦然的接受它，如果没有接受，它就会想尽办法一遍遍回到这个人的生命里。你看，大小满的爸爸妈妈也是这样……只是他们比我好些，起码，他们的父母没有想过伤害自己的孩子。」
柏思骏伸手摸摸她的头。
「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奶奶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了。所以，也不会再给我带来伤害。」
霍水仙笑笑，甚至开起了玩笑，「话说回来，如果当时我少吸点一氧化碳，现在是不是会更聪明一些？我查过资料，这个东西对大脑的伤害还挺大的，我能这么健健康康的长大，甚至还不算笨，真是多亏了老天爷的保佑。哦！还有奶奶，难怪她经常炒核桃给我吃，奶奶真是我的守护神。」
柏思骏轻轻拥住眼前的女孩儿。
「我感到很遗憾。」
「遗憾什么？」
「我没有早些来这里。也许，让你的奶奶亲眼见到我，她会更放心一些。」
霍水仙沉默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要是看到你，才不会放心呢！」
「为什么？」
「因为你这个人有点完美。」霍水仙眨眨眼，道，「虽然我在奶奶心中肯定是最好的，但是她绝对不会放心把我交给你的。柏思骏，要不是认识你有段时间了，而我也确实没什么可被图谋的，我真的要怀疑你的目的。」
沐浴后的清新香味自女孩儿的身上散发出来。她的发质极好，色泽乌亮，初次见面时就令他印象深刻。她不是典型的大美女，却在眉眼的转动间，偶尔令人感到惊艷。她不是温室里的玫瑰花，没有婀娜柔软的身姿，却也不像山里的小雏菊。真要形容起来……
「霍水仙，你真像一颗木绣球。」
怀里的身体一顿。
两手推开柏思骏，「木、木绣球？」
「对。」
「那种很大一棵，开一团团、白色花的木绣球？」
「嗯。」
沉默。
霍水仙疑惑的打量自己，不确定道：「我在别人眼里，竟然是……这么高大茂盛的形象吗？」有人会这么形容女孩子吗？一般不都是百合玫瑰吗？
柏思骏笑了。
「不好吗？」
「倒也不是……」
「其实是丰盛。我记得你说过，你想要拥有很多枝条，为别人遮风挡雨。」大概是那个时候，他被她坚定的声音迷惑，开始相信她的「不自量力」。后来，又被她的善良脆弱吸引。
如果不是霍水仙，柏思骏几乎要提防发生在他身上的这种故事和情节。因为他必须承认，他吃这一套。
「谢谢你。」谢谢你竟然记得我说过的话。
霍水仙突然有点明白自己对柏思骏的好感从何而来。他看着不太容易亲近，有时说话还很直接犀利，但实际上，却一直很细心。
霍水仙思考片刻，说道：「其实，我觉得你也像一种花。」
柏思骏挑眉。
「白玉兰，见过吗？」霍水仙双眼带笑。
柏思骏不确定的摇摇头。
「其实山里就有，大概在二、三月份开花，唔，差不多就是你刚来桃林村的时候。不过你当时肯定没注意。」
两人边说边朝回走。
「它的树可高了，开花的时候没有叶子，满树都是花朵，长在深山里也能一眼看到。要是离得进了，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儿。还有一种偏紫的玉兰，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像白玉兰。」
「哪里像？」
「很干净，很挺拔，有点高傲，还有点冷。虽然是白色的，但是又莫名的有些华丽，这点跟你特别像……笑什么？我形容的难道不比你形容的好？」
「是。」带笑的声音。看来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很符合最初的设定。柏思骏心想。
「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虽然我向来奉行实用主义，但其实是很有浪漫情怀的，如果以后你想夸人，还请务必多准备一些词彙。」
「好。」柏思骏笑道，「请给我弥补的机会——毫无疑问，霍小姐就像木绣球的花朵一样纯洁。」
两人互看一眼，一起笑了出来。
「刚才你在写什么东西？」
「哦，那个啊，关于中元节的。」
「中元节？」
「对啊，就是俗称的『鬼节』，就是明天了。」霍水仙突然想使坏，小声道：「话说回来柏思骏，你没觉得周围有点奇怪吗？有没有感觉到有些凉凉的风？就咱们两个人，你怕不怕？」
明知道霍水仙是故意的，柏思骏却十分配合。
「怕。」
他突然松开她的右手，左手从背后拉住她的左手，自己的右手再握住她的右手。两人的手从背后看去，叠成了一个横着的「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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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柏思骏难道想跳小天鹅？
「这样就不怕了。」柏思骏几乎搂着霍水仙。当然，他也把霍水仙的胳膊按在了自己的腰上。「这么近，你可以保护我。」
「你不会真的怕吧？」这个距离让她有些害羞。
「当然是真的。」语气甚至十分真诚。「我告诉过你，我遇到过一些奇怪的事情。」
霍水仙突然想起他说的那个「神秘女人」的故事，有些懊恼。
「你不怕吗？」柏思骏低头问道。
霍水仙摇摇头，「最近突然就不怕了。」
她侧仰头对柏思骏笑道，「其实明天，我给孩子们安排了一个中元节的学习活动，你要不要一起？不过你这么成熟聪明，我的『小花招』不一定有用啊。」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霍老师。」
阳光明媚，孩子们却老老实实的留在屋子里，这可不多见。
「白崽想跟着大白晒太阳，不愿意进来。」江若星有些失望。
「菲菲姐不在，我们三个人也不能比赛了。」
「她爸爸妈妈不是离婚了吗？为什么她爸爸还要来找她？」离婚了不就是再也不见面了吗？江若星十分不理解。
「星星，你不可以说离婚，上次菲菲姐都哭了。」
「我知道啦！我就是跟你们说一说嘛！」江若星探头看向门外，刚好碰到进门的霍水仙。
「怎么不出来玩儿？」霍水仙背着手，好笑的问。
「老伯伯说今天不能出门。」江若星趴回床上，嘆了口气，「过了今天就好了，我们就不用怕了。」
大满和小满也步调一致的有样学样。
霍水仙被三小只的动作笑道，挨个儿在每个人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不能出门也不是就得躲在房间里呀，咱们家里这么大呢！柏大师新烤了蛋糕，我们边吃蛋糕边用他的电脑看电影好不好？我有一部特别想看的电影，但是一个人看有点害怕。你们能不能陪我一起？」
「为什么害怕？」
「因为是恐怖片呀！」
中元节歷史悠久，民俗文化很丰富，然而东林一带并没有太多的习俗流传。放眼整个南省，也只有个别几个县市会专门隆重盛大的纪念这个日子。
霍水仙搜索资料的时候，突然犹豫起来。一个她自己也不甚了解的东西，究竟能传达给孩子们什么呢？语言固然有其力量在，但只是一味的灌输并不能化解孩子们心理上的恐惧。那么有什么，能够更加直接有效的影响孩子们呢？
「幸亏你会剪辑。」霍水仙感谢的看着柏思骏，「稍微恐怖的镜头剪掉之后，整个故事更温暖了。」
「奇怪。」柏思骏有些不解，「已经决定看这个，为什么不直接看完整版。」
霍水仙摇摇头，解释道：「我以前和迪毕一起看恐怖电影，过了好些年，回想起来都害怕。其实，哪有每一分钟都很吓人的电影啊，无非就是那么几个镜头。但就那么短短几秒，就足以变成童年的阴影了。我只是想让孩子们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些事情，可不是想吓唬他们。再说了，恐伤肾，小傢伙们被吓到，以后长不高怎么办？」
霍水仙总是能够信手拈来一些中医理论。柏思骏此方面知识严重欠缺，只能老实听教导。
「那我呢？」他问，「没记错的话，我也是活动参与者。让我剪辑，你就不怕吓到我？」
「柏先生的身高已经很优越啦！」霍水仙笑完，从完整的蛋糕上轻轻挖下一小口，递给他，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娇哄，「所以还准备了甜点嘛，辛苦你了，缓解一下？」完全忽略蛋糕也是由他制作的事实。
柏思骏盯着霍水仙的笑眼，就着她的手，吃下蛋糕，满意的看到她眼神里的慌乱。
「意外的好吃。」他勾起唇角，「不愧是霍小姐亲手餵的。」
霍水仙被逗得脸红，「什、什么呀。是这个蛋糕本来就很好吃。」
「哦？那我要谢谢你的夸奖。」蛋糕制作者表示感谢。
霍水仙这才反应过来。算了，反正不是他就是她的「功劳」。
「不过——」
她正要转身，就被柏思骏握住胳膊。
「身为甜点师，我还是希望顾客的评价来自于真实地感受……」柏思骏俯下身来。
桃子味。
温热、柔软、细腻、清甜。
霍水仙呆在原地。
「看来真的不错。」耳边，柏大师的声音听上去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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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春露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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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播放前，小满被两个哥哥一左一右夹在中间。柏思骏和霍水仙分坐两边，五人紧紧的挤在一起。
「水仙姐姐，你一定要看恐怖的电影吗？」大满吃着蛋糕，试探地问。
「对呀！我们还是看动漫吧。」江若星连忙应声。
「可是听说这个很好看哎。你们跟我一起好不好？有你们陪着，我就不害怕了。」
「你可以让柏老大陪你一起啊。」柏老大，这是江若星对柏思骏最新的称唿。
柏老大不动声色：「我也害怕。」
几个孩子互看一眼，神色十分为难。
「好吧。」大满下定决心。「那我们就陪你一起。」
「那就谢谢你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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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语者》是霍水仙无意间发现的美剧。那时她被评论区最高点赞的留言打动：你所害怕的鬼，也许正是他人日夜思念想见的人。这句话好像拥有魔力，瞬间就打散了人心中的恐惧。所以在做观影计划时，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部剧。
这是一部系列剧，故事的主角是一个有通灵能力的女子，每集会遇到不同的灵魂，帮助他们解决问题。这一集讲述的是一个溺水而亡小女孩的故事。
小女孩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死去，还一直快乐的「生活」在家中，一边等着爸爸给她讲故事，一边制造点小麻烦、防止他人打扰自己的妈妈。
随着剧情的展开，孩子们从刚开始捂着眼睛大唿小叫到慢慢认真起来。当女主角找到小女孩的妈妈、妈妈却不愿意相信自己女儿的灵魂还存在时，江若星大声问道：「她为什么不相信呢？」
霍水仙安抚的摸摸他的头。
当小女孩儿告诉众人，自己准备离开、最后一次亲吻哥哥的脸颊时，几个孩子都悄悄的抹了抹眼泪。
电影结束，大家早已经忘记了害怕，内心只剩下感动和一丝哀伤。
「还想再吃一块蛋糕吗？今天可以吃两块哦。」霍水仙温声说着，柏思骏配合离开去拿蛋糕。
「水仙姐姐，我死了以后也能一直住在这里吗？」大满突然问道。「你能看到我吗？要是看不到怎么办，奶奶会来接我吗？」
霍水仙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大满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她蹲下来，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
大满有些伤心。
「可是我跟你保证，你所担心的问题绝对不会发生。」霍水仙温柔道，「因为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保护你们，让你们平平安安的长大。等到好多年以后，你们都变成了老爷爷，有了自己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到时候你们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像赵太爷一样的老爷爷吗？」赵太爷是村里有名的长寿老人。
「嗯。」霍水仙把几个孩子搂进怀里，「所以你们也要自己保护好自己，时刻注意安全，不能悄悄跑去危险的地方。好吗？」
「我知道了。」大满郑重承诺，「我也会看好弟弟的。」
「我会游泳。」江若星声音有些闷，「要是你们遇到危险，我会救你们的。」
霍水仙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进门的柏思骏打断。一同被打断的，还有这股莫名庄重的气氛。
他分好蛋糕，伸手颳了刮江若星的鼻子。
「干什么呀~」
「你怎么救？遇到危险先照顾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可是我也先帮忙啊。」江若星很有意见，「而且如果不救的话，其他人肯定会怪我们的。对吧，大满。」剧里的爸爸不就是这样吗？他因为生儿子的气都不要他了。
「嗯。」大满点点头。
霍水仙和柏思骏对看一眼，这个问题必须得说清楚。
「没有人会怪你们的。」
霍水仙语气认真，「当发现别人遇到危险，你们想要帮忙，这一点特别好。我觉得你们特别勇敢特别棒。」霍水仙首先给予肯定，「但你们是小朋友，救人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力气和智慧。」
「如果白崽掉进水里了，你们打算怎么办？」柏思骏突然问道。
「白崽会狗刨！」江若星抢着回答。
「我、我会拿一根棍子让他咬住。」大满紧接着说道。
「还可以用网兜！我们把它套住，一起把它拉上来！」
霍水仙一笑，接着问道：「那如果是我掉进水里了，你们要怎么办？你们能拉得动我吗？」
三个孩子思考起来。
小满伸手指了指柏思骏。
「那我们只能叫柏老大救你们了。」
「你真的不会游泳吗？」大满有些担忧。
霍水仙摸摸大满的头，安抚道，「我只是举一个例子。我们大家很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溺水的人，但是如果遇到了，小朋友千万不能随便靠近。还记得电影里的哥哥吗？他那么会游泳，都差点遇到危险。」
孩子们点点头。大满突然想起来，说道：「柏哥哥救过人。」
柏思骏点头，道：「等你们像我一样健壮、冷静又擅长游泳，就可以自己救人。」
霍水仙听着这一串，嘴角不自觉抽了抽。连忙接着道：「作为小朋友，你们可以分工合作。比如说，大满跑的快，就让他去喊人来。江若星声音大，就站在原地大喊『救命啊，有人掉进水里了！『这样，路过的人听到了也会过来帮忙。这就是智慧。」
那跑的不快、又不会说话的小满要做什么？
两个哥哥同时想到这一点，朝小满看去。
弟弟嘴巴一撇，有些委屈。
霍水仙连忙把他抱到腿上，哄道：「这只是一种可能。小满记忆力这么好，又这么聪明。姐姐相信，如果遇到其他特殊的情况，小满一定能帮上忙的。」
孩子们又说了很多担忧，问题也越来越偏。直到最后，霍水仙才回想起来，这本该是一场温馨的「壮胆」活动，没想到居然变成了安全教育课。
不过这样也挺好。
科普结束，吃完蛋糕，孩子们的情绪依旧不高。
「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还是觉得鬼好可怜啊。」大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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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如果没有梅林，她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江若星说道。
「这只是一部电影而已。」柏思骏道，「现阶段，没有任何科学证据能够证明「鬼」的存在。」
这话就很柏思骏了，正确又生硬。霍水仙听得有些无奈，不过话题难得绕回来，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们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鬼节！啊！原来今天是它们的节日！」
「『鬼节』这个词其实不太准确，准确的叫法是『中元节』……」霍水仙细细讲述了中元节的由来和歷史故事，并特意说起各地有趣的风俗。自小在国外生活的柏思骏也是第一次听这些。
「……所以说，今天其实是所有活着的人，为了纪念已经离开的亲人们，为他们创造的节日。我们怀念、感谢他们。同时也答应这些亲人们，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一定会好好的过。我们会早睡早起、珍惜粮食、认真学习锻鍊，跟爸爸妈妈或者好朋友吵架了，要赶快和好……现在，你们知道『鬼节』真正的含义了吗？」
「知道啦！」
就这样，中元节科普活动完美落幕。现在在孩子们的心里，这个日子已经不再代表恐怖，而是要乖乖听话、注意安全。还有，要好好的感谢祖先，答应祂们的事情要做到。
晚间，霍水仙给小花园浇水。想起白天的种种，不禁轻笑出声。
南省有个别城市是有中元节祭祀风俗的，不过东林没有，所以她完全是临阵突击。不过这一次突击，也让她看到了不少有趣的故事。
柏思骏来时，正好看到霍水仙笑的满足，不禁也笑起来。
「你笑什么？」霍水仙有些好奇。
「看到你笑就想笑。」
霍水仙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他，只好挠挠头道：「我是想起看到的故事。」
两人一起坐到树下。
「白天跟孩子们说中元节的由来，只是其中一个版本，其实还有好几种说法呢。」
「是什么？」
「有一个说法是关于地藏菩萨的。你知道地藏菩萨吗？祂有一句佛言广为流传：『地狱一日不空，我便一日不成佛。』」
柏思骏沉默了一瞬，道：「很震撼。可惜我家人没有这方面的信仰，所以我也没有什么了解。」
「我知道的也不多。」霍水仙道，「我只是有些感慨。因为在故事里，就是这样一位有着宏大誓愿的圣人，也会因为想要解救自己的母亲而徇私枉法，甚至悄悄打开了地狱大门，才会一不小心让百鬼逃了出来。」
「神话传说是人类编造的，自然充满了人性。」柏思骏说道。
霍水仙摇摇头，看着满天星斗，声音有些缥缈：「人们只是在用自己可以理解的方式去假想天地万物。与其说是充满人性的编造，不如说是充满人性的多情，还有点憨憨的一厢情愿。」
柏思骏看着霍水仙，声音也柔下来，「你的想法也总是很多情。」
霍水仙也笑起来。
安静了一会儿，霍水仙轻声问道：「柏思骏。你现在还有遗憾吗？」
「什么？」
「关于……你的妈妈。你现在，还会感到遗憾吗？」
柏思骏沉默了下来。
「对不起。」霍水仙连忙道歉，「我有点得意忘形——」
「霍水仙。」柏思骏声音突然严肃。
「啊？」
「如果我跟你想像中的样子不同，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霍水仙有点不明白。
「我一直是我。面对你，我会一直是这样的我。但如果我在其他方面……跟你想的不太一样，你能接受吗？」
「这是什么意思？」
柏思骏抿唇。没有说下去。
「我们肯定不一样啊。」霍水仙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们方方面面都不一样。柏思骏，我其实到现在都不太相信我们两个会在一起。或者说，我根本就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故事。生活又不是偶像剧，怎么会这么……但是……」
霍水仙深吸一口气，主动牵住柏思骏的手。
「但是我已经答应你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决定勇敢一点，不去想别的。」
柏思骏看着霍水仙，看了良久，突然勾起嘴角。
「说的是。」
他回握住她的手，「那既然我们真的在一起了，要不要一起做点别的？」
「啊？」霍水仙一惊，试着抽回手，却抽不出来。
「你别乱来啊！」
「再过十几天，上次酿的葡萄酒就差不多了，到时候陪我一起喝。」
「你说这个啊，当然可以啊。」
「那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
临睡前，江若星偷偷找到霍水仙。
「怎么了？」
「霍老师，我是想告诉你，我现在不害怕了。还有……」江若星扭捏了一下，对着霍水仙的耳朵小声说道：「我现在不害怕山上的奶奶了，她对我特别好，我今天听你说完故事，也有点想她。」小傢伙说完，就飞快的跑回了房间。
这一刻，霍水仙由内而外的感恩。
「今天是中元节。
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日子，正式开始动笔记录我的故事。我想这样正好，因为这些文字，本就是为了献给山林、田野、还有沉睡在其中的，我的守护神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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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们究竟去了哪里、有没有回来，我不会知道。但是在刚才，我从一个孩子身上，看到了祂们的存在。那份剔透的温柔，就像春露与秋霜，会随着四季不断轮迴，永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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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男性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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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啦！」菲菲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兴奋的冲进霍家小院。「大满！江若星、小满！快出来，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
「这么多好吃的！」大满惊唿。
「都是我爸爸买的！」
「切。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江若星抱着手臂。「你们要是喜欢的话，下次我也让我爸爸买这么多，不、比这个还多，让他从港市寄过来，还有进口的零食！」
「谢谢菲菲姐。」大满接过一大盒巧克力。
「不客气，大满。」菲菲毫不在意江若星的话，笑嘻嘻的递给他一盒威化，「江若星，我这个就是在港市买的！没想到的吧？爸爸带我去了港市最大的超市，里面的东西堆得像山一样！」
「港市？」
「菲菲姐，你这几天不在家，就是去港市了吗？」
「对啊。」菲菲帮小满打开巧克力的包装，「之前江若星没回来，水仙姨不是说要带我们去看他吗？现在他回来了，我们肯定就去不了了。我跟爸爸说了之后，爸爸就带我坐飞机去了！我第一次坐飞机，飞机好漂亮好大，比咱们在电视里看到的还要大！水仙姨呢？柏哥哥呢？我还给他们带了礼物。」
「柏哥哥到东林去了，水仙姐姐到山上去了。」
「柏哥哥去东林干什么呀？」
大满摇摇头，纠结了一会儿，问道：「菲菲姐，你以后要跟你爸爸走吗？」
「谁说的！爸爸只是想我了，带我出去玩。」
「可是你妈咪很不高兴啊。」江若星直截了当的说道，「她一直在背后说你爸爸不安好心，我们都听到了。」
「你骗人！」菲菲眼眶一红，「我妈妈才不会这样呢，我爸爸也是好人！」
「我没有说你爸爸是坏人，是你妈妈说的。」江若星看情形不对，连忙解释，「不过，他给你买这么多好吃的，还带你去玩，肯定是个好人。你妈妈一定是搞错了，是吧！大满。」
菲菲噘着嘴，还是很不高兴，可是难得没有跟江若星继续吵架。
几个男孩子互相看了看，静悄悄的吃着零食，也不敢继续说话。
「菲菲是今天回来吧？怎么没在家多陪她一会儿，好几天没见，想坏了吧。」霍水仙摘下口罩，笑着问道。
「嗯。」菊晓苗有气无力的哼了声。
「怎么了？」
「没啥。」菊晓苗提着桶进了大棚，不给霍水仙问话的机会。
霍水仙怀疑的看着她，快步跟了过去。
「这几天菲菲不在，感觉我家都冷清多了。」霍水仙笑道，「你别看江若星老是跟她吵架，我觉得啊，小魔王输她一筹。菲菲绝对是这几个孩子当中隐形的老大，真要发起脾气来，说一不二的。」
若是平常，菊晓苗听到这些，绝对要调侃自己女儿几句。可是今天，居然只是悠长的嘆了口气。
不对劲。
霍水仙一把拉住她胳膊。
「到底怎么了嘛？」
菊晓苗看着霍水仙皱起的眉头。
「水仙，刘利现在混得不错，想把菲菲要回去。他这几天带菲菲到处玩，我看小丫头也特别高兴……我是不是该把菲菲给他啊？」
霍水仙一脸错愕。
「什么叫把菲菲给他，菲菲是人又不是东西，说给就给啊？」
菊晓苗嘆了口气，「他们毕竟是父女，我看菲菲跟着他挺高兴挺好的，比跟着我好。」
「你是真心的吗？你听听你刚才说的话，『刘利现在混得不错』，那、他如果现在混得不好，你还这么想吗？」
菊晓苗没有回答。
「不对呀。」霍水仙反应过来，「不是说刘利重男轻女，不疼菲菲吗？你们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婚的吗？现在是怎么会回事？他良心发现了？」
「我也不知道，前阵子他突然到我家去，说想女儿了。」菊晓苗声音渐弱，「我听他那意思，好像有点想挽回我们。我妈当时特别生气，直接把人赶出去了。后来他又来了几次，当着菲菲的面，我妈就没赶人了。」
霍水仙皱紧眉头。
「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霍水仙嘆口气，道：「我倒是张口就想问问，你还喜不喜欢他。但是又觉得太浅薄了，你是妈妈，比起喜不喜欢的，肯定是替菲菲考虑的更多。」
菊晓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把扫帚一摔，吓得鸡群一片凌乱。怒道：「他不想要女儿就离婚！现在想要了，就又巴巴的回来！」
发完脾气，菊晓苗又默默捡起扫帚，继续扫地。
她是真的犹豫。
她不像水仙——水仙好歹还能挣到江若星的学费。这几个月，她吃住在家里，虽然花不了什么钱，但没有一分进帐，内心不焦虑是不可能的。菲菲现在是跟着水仙，一分钱不花。可是读了小学之后就省不下来了。虽然现在养着鸡，但毕竟前几天才吃了一次亏，这一波三折的，她内心也不敢确定以后会怎么样……
「刘利说，他认识的厂里在招女工。我要是不想在家，可以过去干活。是个电子厂，一般人还进不去……我再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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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桌上，除了柏思骏，大家食慾都不佳。
孩子们是因为零食吃多了，霍水仙则是在想事情。
「你们背着我偷偷加餐了？」柏思骏开着玩笑。
「没有！」大满连忙否认。「柏哥哥，菲菲姐给你带了礼物！」
柏思骏点点头，看着霍水仙，把碗伸过去，「帮我再盛一碗。」
霍水仙接过碗，有些惊讶。「今天在东林很忙吗？」柏思骏饮食很规律，晚上向来吃的不多。今天难道累着了？
「中午没吃好。」他眼带笑意，「吃惯了你做的菜，外面的就有点难以入口。」
霍水仙被逗笑。「太夸张了，柏先生。」
目送霍水仙离开，柏思骏专向孩子们：「今天来客人了？」
「没有呀。」
「你们惹霍水仙生气了？」
三个孩子立马摇头。
「霍老师上午从鸡场回来就不太高兴。」江若星说道。
傍晚，熟悉的敲门声。
柏思骏靠在门口，道：「晚饭吃多了，陪我去散步。」
天色不算太晚，霍水仙不愿被人看见，便劝说柏思骏朝偏僻的地方走。走了一回儿才发现，他一直在沉默。霍水仙当即反思，关心道：「你早上说去东林谈事情，谈的怎么样？」
「刚接触，聊的不多。」
「你们公司在东林也有业务吗？」又是高科技公司又是搞投资，说起来，霍水仙还真不知道柏思骏究竟具体做的什么工作。她问着，手自然的牵过他的手。
柏思骏立马反握住她的手，声音明显柔下来，「不是公司的业务。我总要为我们的以后考虑。」
霍水仙一愣，「以后？你难道打算一直留在桃林村？」
「为什么这么惊讶，还是你想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我当然不会走。」
气氛一时转冷。
「你想表达什么？」柏思骏问。
霍水仙语塞。
「霍水仙，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吗？」柏思骏面色沉下来，「觉得我跟江若星一样，过来体验生活，之后就离开？你把我当什么，把你自己当什么？」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霍水仙等了等，却只等来了柏思骏的沉默。疑惑道：「你怎么不打断我？一般这种时候，男方不都是怒气沖沖，不给人解释的机会，趁机发泄所有的不满吗？」
「我对你没有不满。」声音冷硬。
「不！你虽然这样说，但表情明显是有想法！」
「想法？」柏思骏突然勾起一个不太友善的笑，「是有想法。」靠近语带魅惑道：「你真想知道是哪种想法？」
霍水仙吓得退后几步。
见她这样，柏思骏面色又变回严肃，「说吧，解释清楚。」
霍水仙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温柔的笑了起来。
「柏思骏，我很尊重你，也很尊重我自己。我们是正经的情侣，我对你是认真的。」
柏思骏冷哼一声。
霍水仙靠近，再度拉起他的手。
「正因为是认真的，所以我才会仔细考虑你的情况。以你的学识和能力，留在桃林村不觉得浪费吗？别以为我没听到，你每次开电话会议的时候，那边都催你回去。」
柏思骏嘆了口气，解释道：「我回不回去都不重要，他们催促我，只是处于自身利益的考量。」
「我不懂。」
柏思骏替她整理碎发，道：「我因为家庭的原因，会被牵扯到很多利益中。这里面，有我努力争取的，也有我不愿意参与的。完全属于我的，只手可数。」
只手可数。
霍水仙内心嘆了口气。这个人轻描谈写的东西，可能是她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的。
「我现在想做的，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事业。」
「我们两人的？」
柏思骏点头，「我不想做你生活的旁观者。我想融入你的所有计划，想帮助你。当然，如果我的方案可行，受益最大的会是桃林村。你也希望这里更好，对吗？」
如果计划可行，辐射的范围会远远超过桃林村。这会是个上至政府下至当地百姓都受益的计划。而对于柏思骏和霍水仙而言，这个计划会让他们的关系更加靠近——合作关系远比恋人关系稳定。柏思骏思考许久，觉得这是最好的捆绑方式。
「这还是你给我的灵感。」
「我？」霍水仙听得一头雾水。
「你给你的朋友寄过很多次自己种植的食物，你说他们认为这是纯天然的有机产品。」
「嗯。外面买到的很多蔬菜看着新鲜，但口感比自家种植的差远了。有些果实，为了早早上市，还没成熟就摘下来了。」比如西红柿，江若星这样的小傢伙都能一口吃出差别。
「转基因什么的就不说了，可怕的是很多蔬菜都打了过量的农药，甚至会直接用药水浸泡。我也是进了这行才知道，好多菜农自家吃的和卖的都是分开种的……」霍水仙说着，突然福至心灵，「你难道是想？」
柏思骏点头，「你觉得，桃林村有没有可能成为专供有机食品的基地？」
「专供？我们自家种的蔬菜几乎不使用农药，确实是有机产品。但是基地，我不太理解这个概念。是要我们统一种植售卖吗？这和小陈动员大家一起种蓝莓有什么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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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边问边陷入思考，自言自语道：「而且，即便我们能够统一种植，销售渠道呢？我们好像没有特别的优势。而且超市里挂了有机概念的东西比普通同类要贵出许多，有多少人能够接受这样的价格？而且、而且这个竞争应该也很激烈吧？应该不属于你所说的『好生意』的范畴吧？」
霍水仙一连说了好几个「而且」。说完后，看到柏思骏露出笑容。
「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是个好学生，很善于思考。」柏思骏赞扬道。
霍水仙气鼓鼓的盯着他。
柏思骏有些莫名：「我在夸奖你。」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一夸人就有问题，就像你对小陈说的那样。我总感觉你在忽悠我。」
柏思骏这次笑的格外真诚。一边牵着霍水仙朝前走，一边道：「『鼓励式谈话』，这可是跟霍老师你学的。」
「我？我什么时候——」霍水仙想起自己教育孩子们的路数，闭了嘴。半晌，幽怨道：「柏思骏……」
「别急。」柏思骏安抚道，「我不想让你失望，所以等我与专业团队确认可行性之后再告诉你。这是我们共同的项目，如果能够实施，之后肯定会由你亲自主导。」
霍水仙侧头看着他。
「怎么了？」
「柏思骏。」霍水仙松开两人相握的手，改成挽住他的胳膊。「看到你这么优秀，我应该很荣幸才对……我可以和你聊一些很家常的话题吗？或许你会感到很无聊，或许你根本就不能理解。」
柏思骏微微皱起眉头：他想方设法让两人更加紧密。结果。霍水仙竟然是这种反应。
「你说，我会认真听。」
「其实我今天挺苦恼的……」
霍水仙一股脑的把小苗姐的事情托盘而出，也说出自己的忧虑：「……如果刘利真的是悔过了，那小苗姐是不是应该原谅他？老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不敢给意见。也许他真的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那这样，他们能再续前缘，对彼此双方和菲菲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可是另一方面……」她私心里总有些信不过刘利。
「你说这个男人对菊晓苗说，会给她安排工作？」
「嗯。」霍水仙点点头，「小苗姐以前没工作，两人之前也为这个事情拌过嘴。」
「恕我直言，我看不到这个男人有任何愧疚心理。他可能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挽回自己的家庭。他在施展小恩惠，想藉此换取菊晓苗的妥协。」
「啊？」
「你可以告诉菊晓苗，她现在是优势方，她可以拒绝男方所有的要求。如果对方仍旧愿意挽回，那可以考虑看看。如果对方不同意，那她也可以不用犹豫了。」
「真的吗？」霍水仙不可置信，「你觉得刘利不是真心的？为什么，难道是男人比较了解男人？」
柏思骏捏捏霍水仙受到冲击的脸。
「如果是真心道歉，姿态就要低一些。如果是真的心疼女儿，想挽回家庭。那这次旅游，就不该只带菲菲一个人去。不要看一个男人说了什么，要看他怎么做。」柏思骏低声道，「霍水仙，你在感情方面防备的像是有铜墙铁壁，这虽然让你避免了一些试探和伤害，却也让你毫无经验。我不知道该不该庆幸。」
霍水仙的脸有些发烫。最近，她总是容易脸红。
「你、你说的好像你经验很丰富的样子。」
柏思骏轻笑。
「一看到你，我确实就无师自通了。」他伸手把人抱进怀里，道：「所以我偶尔做错了，你也一定要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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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老爷、小可爱们：
我更新的太慢，以至于妹妹都说，她是不可能追我这样的频繁断更文的。所以……在此先行谢罪。但我会努力保证故事的逻辑和完整性，或许先收藏再等完结，会更加适合你们（机智）。
我喜欢禅定带来的平静感，但这会有无法避免的问题：当情绪不再波动，文字便会苍白。当故事打动不了我自己时，写作就变得很艰难。希望我早日照见空性，自在的写字，自在的生活。
再次谢谢大家的不离不弃。
第六十二章 坚定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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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
霍水仙津津有味的看完了《开学第一课》，深受触动。修修改改，制作了一份新学期的课程表。刚贴到教室的墙上，就看到菊晓苗一脸铁青的走了进来。
两人才一对视，菊晓苗就哭了起来，样子委屈极了。
「怎么了？」霍水仙连忙出来，「怎么回事？」
菊晓苗边哭边摇头，说不出话。
「妈妈！」菲菲跟在身后沖了进来，抱住菊晓苗的大腿，喊得惊天动地。
屋里人听见动静，都赶忙走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柏思骏问。
菊晓苗听到柏思骏的声音，又扫了几个孩子一眼，赶忙擦眼睛。可是那眼泪就像山里的溪流一样流不尽，接连着落了下来。
「妈妈，我不要跟爸爸走！我要你，我就要你！」菲菲尖锐的哭喊声听的众人不自觉紧张。
菊晓苗蹲下抱住女儿，母女俩哭成一团。
「小苗姐，菲菲。」霍水仙安抚的抱住两人，「柏思骏，帮我倒两杯水。」
「你陪她们，我去菊婶家看看。」倒完水，柏思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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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感激的点点头。
等菊晓苗彻底平静下来，霍水仙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刘利有了新的相好，那个女人不能生。」菊晓苗抹着眼睛，「他把菲菲要回去是为了堵他妈的嘴。他妈都跟我说了，还劝我要抓紧机会挽回他，以后再生一个。」
霍水仙气的颤抖，「凭、凭什么？」
「当初我俩是协议离婚的。只要我同意离婚，他就多给一点抚养费。现在他说，他一分钱都不给了。我要起诉就起诉，我不起诉他也要起诉，反正我没工作没学歷，法院肯定把菲菲判给他。」菊晓苗抱紧女儿，「水仙，你说我怎么办。我真以为他是想女儿了。我真以为他变了……」
「妈妈你别哭！」菲菲伸手擦着菊晓苗的眼泪，眼泪兮兮道：「以后我再也不找爸爸了。我以后只要妈妈，我再也不要爸爸了。」
小姑娘的声音听得霍水仙眼眶发红，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别慌。」
「他说菲菲年纪小，哪怕选了我在法律上也不作数。要是真判给了他，我怎么办，我女儿怎么办。」
「他说判就判啊，你别被他吓到了。」霍水仙当即打开微信，「小陈不是学法律的吗？他肯定知道的多一些，我们问问他。」
「对、对！」
「他现在就在村里。手机上也说不清楚，这样，我们去趟村委。菲菲，乖宝贝儿别哭了。你答应姨，乖乖在家里等好吗？」
菲菲点点头。
「大满、江若星、小满。」霍水仙挨个点名，「你们带着菲菲，饿了自己拿点心吃。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嗯！我们一定会保护好菲菲姐！」
「对！绝对不让任何人把她抢走！」几个男孩子郑重发誓，听得霍水仙不知该哭该笑。
自刘叔退下之后，小陈就一直忙得连轴转。蓝莓种植项目通过了审议，他反而更加忙碌。从联繫技术专家到去外省实地考察，小陈事事亲为，成熟了不少。
可是乍听到菊晓苗的事情，他也如同霍水仙一般，开口就暴露了娘家人的身份。
「简直欺人太甚！」小陈晒的黝黑的胳膊青筋暴起，「他以为他是谁！」
霍水仙忍不住扶额。「小陈，你可是学法律的，专业点！」
「对对！」小陈冷静下来，嘆道，「最近一直在研究蓝莓，我都快忘记我是学法律的了。小苗姐，虽然我学的不是民法方向，但我有认识的同学。等我谘询谘询她，一收到消息就答覆你。你别怕，我们肯定尽最大努力帮你。」
吃过晚饭，小陈给了回復。
霍水仙去菊晓苗家，商量到很晚才回来。夜色里，柏思骏站在门口等待。
「怎么在这里等？」霍水仙走近他给他扇了扇，「不怕蚊子啊。」
「你买的花露水很好用。」柏思骏说道。
霍水仙点点头，眉头依旧紧皱。
「孩子们已经洗漱好了，陪我走走？」
「嗯。」
「律师怎么说？」
「律师说，菲菲才五岁，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她是女孩儿，判给母亲肯定会更好一些。」霍水仙挠挠头髮，「可是，小苗姐生活在村里，我们现在收入不稳定，这里的教育也比不上城里。这一点对我们很不利。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
霍水仙努力平静自己的怒气，「还有就是刘利，他的新对象不能生育。如果他们结婚了，这反倒可能会成为他索要菲菲的优势。凭什么，这明明是他自己选择的生活。凭什么要拆散菲菲和小苗姐！」
柏思骏安抚的拉起霍水仙的手。
「别生气。我认识很不错的律师，在南省很有影响力，准备起诉就告诉我。」
霍水仙看着他，沉默半晌说不出来话。
「怎么了？」
「柏思骏。」霍水仙突然红了眼睛，哽咽道，「我错了。」
「什么错了？」
霍水仙艰难的吞咽了好几口，才颤抖的说道：「我该继续读书的，我该去学个医生学个经济或者学个法律的。我怎么会这么傻，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是，就能帮到别人。我明明什么都做不到……」
霍水仙低着头，眼泪大滴的往下落，「桂川奶奶身体不好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带着小苗姐养鸡，其他的也想不到……现在、现在要是没有小陈，要是没有你，小苗姐受了欺负，我、我也……」
霍水仙所有的混乱情绪被鼻尖的热气打断。
柏思骏吻了她。
在她这样泪眼模煳、满心懊恼的时候。
她愣住了。
一眨眼，一滴完整的泪水流过脸颊。
「你每次哭，我的心里都很难受，这次尤其难受。」柏思骏把她抱进怀里，「如果我们没有认识，你这么难过的时候，这样怀疑自我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会做些什么？
霍水仙认真的想。
只能咬着牙挺过。
也许会在很多个夜里，反覆的看着天上的星星。不敢去想自己是否选择错了，是否有如果。
也一定会更加小心、更加努力的生活。
「我变了是吗？」
「两个人相恋，一定会发生改变。」柏思骏亲吻她的额头，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但这是好的改变，你有了个可以安心说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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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让霍水仙再度泪崩，她紧紧地抱着柏思骏。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现在真的开始后怕。在这之前，我真的从来没有后悔过。」甚至想到你，我更加后怕。霍水仙心里说道。
为什么拥有比没有拥有还令人感到不安？
因为发现，自己过去的顺利可能只是幸运而已。
柏思骏的安慰霍水仙听得懂，他说这是好的改变。不是的，她开始变得依赖他了。
「后悔什么？」柏思骏轻笑声自她脑袋上方传来，「要是后悔没有继续读书，完全没有必要。有一点你可能不认可，但我十分希望能安慰到你。」
「什么？」
「西方有一种观点，认为教育从来都起不到培养人才的作用。教育的作用，更多的是被拿来筛选人才。这是人类教育模式的局限性造成的。你继续读书，就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医生或者律师吗？其实结果是不确定的。人们只有在适合自己的方向上才能做到最好。这一点，你很早就知道了，虽然你可能没有察觉。」
霍水仙离开柏思骏的怀抱，不解的看向他。
「你告诉我，世人都做正确的决定，你只做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你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厉害的话，但是我很清楚。不仅清楚，我还知道你说的对，做的也对。」
霍水仙鼻子发酸，「可是我刚才说我后悔了。」
「所以我制止了你。」柏思骏拉起霍水仙的手，哄道：「这是我作为男朋友应该尽到的责任。不让你哭泣，赞美你，守护你的所有闪光点。」
霍水仙破涕为笑。
「心情好点了吗？」
「嗯。」
「那就好。」柏思骏点头后，语气严肃了起来。「霍水仙，你心里只有你和菊晓苗的养鸡大业，一点也不在乎我们俩的事业，对吗？」
霍水仙一愣，「我们俩的……有机食品专供？」
「对。方案初步成型了，有些问题还需要讨论。等菊晓苗的事情结束，下次，你要和我一起去开会。」
「我。」
「犹豫什么，想当甩手掌柜？」
霍水仙摇摇头，坚定道：「谢谢你给我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努力的。」
谢谢你给我认识你所在世界的机会。谢谢你对我的安抚和肯定。谢谢你守护我的闪光点。哪怕只有这一丝光，我也想尝试和你一样闪亮。
菊晓苗的事情最终也没有闹到法庭。
村委知道菊家的事情之后，一人一口，就把消息传了出去。刘家有个姑奶奶就住在桃林村，老人家当年竭力撮合刘菊两人，如今看他们闹成怨偶心里早就有些过意不去。这回听说了这事，带着几个老婶去刘家一通骂，直骂的楼上楼下都跑来看热闹。刘母害怕几人再去刘家老家闹，当即逼着刘利承诺不再去找菊晓苗麻烦。
小陈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庭外和解」，直唿神奇。
「村里人啊，人面大似天。只要刘利他老娘还想回老家过安生日子，做事情就得留分寸。」老村委说的理所当然。这事情，就是他告诉刘利姑奶奶的。姜，总归是老的辣。
「王叔，抽菸。」小陈乐呵呵的递烟。王叔也是村里最大的桃子养殖户，当初为了说服他改种蓝莓，小陈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攻坚多时才见成效。
柏思骏倒是不太欣赏这样的结果，「不怕有后患？打官司赢面很大，抚养费也会一分不少。」现在变成村委做主，几方立了字据，以后刘利也不用给抚养费了。
霍水仙反倒觉得这样最好，「虽然没有抚养费，但是小苗姐心安了。经过这次，她是彻底不想跟刘利有任何牵扯了。要是以后刘家再闹上法庭，没有抚养费这点反而能成为我们有利的条件。」
柏思骏勾唇，「霍小姐很机智。」
霍水仙看着院子里几个孩子玩的开心，嘆口气道：「等菲菲长大了，自己能做选择，应该会好很多吧。还有小苗姐，为防后患……」霍水仙说着又停了下来。
柏思骏正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柏思骏，明天去开会，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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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闹别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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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期待的会议改期了。柏思骏有两位朋友临时到东林来，他要去见朋友。而在这时间里，霍水仙也接了一份「大活」。
桃林村的蓝莓项目立项了。
为了不耽误秋种，小陈带领众人立即行动了起来，挖机、吊车、卡车、工人全部联繫到位。唯一没有解决的，就是三十多位工人师傅们的吃饭问题。
「太谢谢你了，水仙姐！」小陈双手合十，「虽然有些人是村里的，但是大家中午往家跑太耽误时间了，机械师傅们也没地方去。我现在就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赶紧的把这些林地弄平整。」
「能给你们帮上忙，又能赚外快，是我要谢谢你！」霍水仙打心底里高兴。
这次县里村里都出了钱，落实到实际工作开展，工人数量可能会随时变动。所以临时食堂的报价比较粗糙，是按预计工期给了个总数，多退少补。
「那我们有口福了。」跟小陈一起来的叔叔笑道，「早就听讲你做饭好吃，这下子有机会吃到了。」
「叔放心，我一定安排的妥妥的。」说完，霍水仙又对小陈道：「可惜我们山上养的鸡还太小，不然一定让你们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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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大盘鸡、黄焖鸡、辣子鸡……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小陈一脸嚮往，「想到现在开始每天都能吃到你做的饭，我感觉好幸福！」
「知道了，安排安排。我待会儿就去买食材。唔，三十多个人，哪怕只吃中午一顿，也要不少东西呢。来我们家吃吗？」
「不用不用，几片地同时开工，还有山上的呢！师傅们下来一趟吃饭太浪费时间了，近的回来吃，远的就做盒饭送过去。我把支书的车都开来了。水仙姐，回头买菜你就开车去，等饭做好了了，我就开车去送饭！」
「你想的真周到！」
霍水仙做过小吃摊儿，餐饮盒饭的利润心里差不多有数。粗糙算算，她也知道若是餐标低一些，这笔外快能赚不少。毕竟大部分蔬菜地里都有，鸡可以去菊婶家买，只有鱼、肉需要去镇上买。霍水仙心里知道，村里有意照顾她。因此，她准备叫小苗姐一起来帮忙，也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吃的满意。
柏思骏回来时，霍水仙正跟四个小傢伙商量菜单。
「天气这么热，应该多吃一些素菜！」大满认真的提意见，「水仙姐姐，这是你说的，多吃素菜有益健康。」
「可是工人师傅们要做很重的体力活，必须得吃肉才有力气呀！」霍水仙回答的也很认真。
「嗯……那就做炸鸡腿吧。像肯德基那样的炸鸡腿！」江若星举手说道。
「根本就是你自己想吃肯德基了吧！」菲菲戳穿他。「我觉得水仙姨做的炸鸡也很好吃啊。」
「是很好吃。可是肯德基是肯德基呀！」
霍水仙默默的在本子上记下鸡腿，「要不我们做一次滷鸡腿吧，香浓的滷汁浇在饭上，搭配一点爽口的小菜，也很下饭。」
「对！滷肉饭！」江若星咽了咽口水，「那个也特别好吃，霍老师，我们明天就吃滷肉饭吧！」
柏思骏走近问道：「在做什么？」
「柏哥哥！你回来啦！」
「咦？这么快就回来了。」霍水仙看看时间，揶揄道：「你不是说杜深也来了吗？我还以为他会拉你喝酒到很晚。」
柏思骏咳嗽一声，转移话题。
「在聊什么，什么鸡腿滷肉饭？」
「柏哥哥！」菲菲连忙抢着回答，「水仙姐姐要开食堂了！」
「以后有好多人要到我们家来吃饭了！」
「霍老师正在跟我们研究菜谱呢。」
「什么食堂？」
霍水仙一番解释之后，柏思骏点点头，没有说任何话，走进了房间。
「我怎么感觉柏老大不太高兴呢？」江若星学着动漫人物思考的动作，在下巴上比了个「七」。
「柏哥哥太累了吧。」菲菲说道，「以前我妈妈也说，我爸爸……那个坏人是因为太累了，才不想跟我们说话的。」
霍水仙摸摸菲菲的头。
「柏哥哥才不是这样的人。」大满肯定的说道。「他肯定在外面受欺负了。」
「啊？柏老大也会被人欺负吗？」
孩子们的声音开始变小，讨论里也充满了担忧。
霍水仙好笑的看他们一眼，望向房间，眼里确实有几分不解。
吃过晚饭，她主动邀请柏思骏去散步。
「别忘记会议时间调整到后天了，到时候跟我一起去。」
「啊！」霍水仙后知后觉的惊到，「对不起柏思骏，我忘记这件事情了。后天我可能去不了，我从明天开始就要……」
「我知道。」柏思骏打断她。
两人沉默的继续往前走。
「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
霍水仙主动开口道歉：「听到蓝莓项目开工，我能帮上忙，还是我擅长的，我就完全忘记开会的事儿了。你要是想说我就说吧，我完全接受。」
「说了，就能改变这两件事情在你心里的优先级吗？」柏思骏声音有点淡。
两人沉默的散了一圈步。
自确认关系以来，霍水仙第一次觉得与柏思骏一起散步是这样难熬。
可是这是她的错，是她的疏忽造成的。
第二天，霍水仙一早就开始忙碌。菊晓苗餵完鸡回来，按照她的吩咐洗菜切菜。家里的两口大锅都支了起来，院子里也拼起了桌椅。临近中午，一锅滷肉的味道已经香的让人不能自已，别说孩子们，大白和白崽都开始躁动的围着锅转。
「水仙，这么忙了还听孩子们瞎指挥。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方便怎么来，干嘛问他们？」菊晓苗听女儿回家说道菜单的事情，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最近上午要做大锅饭，下午要去买菜，来不及给孩子们上课。」霍水仙擦一把额头的汗，「跟他们讨论菜单，就当课外拓展了。放心吧，我会合理採用建议的，主要是想让他们有参与感。其实我还想带着孩子们跟小陈一起去送饭，看看大家是怎么干活儿的。」
「嗯。说起来，这确实算是桃林村的大事儿了。」这点菊晓苗也认同，「当初说归说，我是真没想到小陈能把这个事情搞起来，他还真靠谱。」
菊晓苗说话的功夫，柏思骏从两人身旁走过。
「当然了！」菊晓苗突然扬声，「主要还是柏先生的功劳，多亏他发现了咱们土里有好东西。对吧，水仙。」
柏思骏的脚步一顿，转头看着两人，目光定在霍水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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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一慌，压下心里的纠结，问道：「你准备出去吗？马上要吃饭了。」
「出去走走，你们吃，不用等我。」
霍水仙看着柏思骏的背影，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还在生气。
「怎么了？」菊晓苗边给孩子们盛饭，边问霍水仙，「你们吵架了？」
「没、没有。」霍水仙连忙否认。她还没有告诉菊晓苗自己和柏思骏在一起的事情。
菊晓苗也不在意，回头朝屋里喊道：「孩子们吃饭啦！一会儿人多，抢不到咯！」
「乖乖，真香！」院子外传来动静。
「好香！水仙姐、小苗姐！都准备好啦？」小陈的声音听上去就充满干劲，「师傅们回来了。」
「好了好了。」霍水仙收回思绪，露出笑容，「小苗姐来打饭，你把要送的数量报给我，我来装盒。」
「小大姐，可有汤？」一个师傅看了一圈沖霍水仙说道，「太热了，就想吃汤泡饭，配点小咸菜。」
「有冬瓜排骨汤。」霍水仙连忙回答。
「冬瓜排骨汤就最好！」师傅喜笑颜开，「就想吃冬瓜排骨！」
霍水仙用料扎实，菊晓苗也早早得了指令，打起菜来绝不手抖。
「塑料碗太软了，端着烫手还不环保。」一名年纪大的工人师傅笑着说道，「明天我自己带碗来，自己带的碗大，多吃一点。」
众人听完纷纷应和。
「大家慢慢吃，管够。」霍水仙笑着回应。
都是壮汉，大热天的干体力活，胃口肯定不小。加上霍家小院的几个人，说不定还有临时来吃饭的村里人。霍水仙第一天可是把数量放到了最宽。
「滷肉、冬瓜排骨汤、酸豆角肉沫、韭菜炒鸡蛋。」小陈念着菜名，心里吃惊。凑到霍水仙身边小声问道，「水仙姐，荤菜料这么足，你不会亏本吧？」
「放心吧，我控制着呢。师傅们第一天干活，我咸的辣的淡的都做一道，看看最后剩下的，心里就有数了。就是不回来吃饭的人有点麻烦，你买的这个饭盒，」霍水仙看看手里的一次性饭盒，微微皱眉，「有点小。汤碗也浅，可能不够吃。」
「啊？」小陈看着周围开始排队盛第二碗饭的师傅，一脸无措道：「那怎么办？」
「这样吧，送去的都装两份饭。今天只能这样了，你跟师傅们说一声，要是他们愿意自己带碗就更好了。」
「行。我这就去。」
「哎，等等。」霍水仙笑着拉住小陈，递上浇满了滷肉的饭，「小陈同学，你自己不吃了？」
用的是霍家的碗。
「水仙姐……」小陈一脸感动。
「你先吃着。柏思骏出去了，我先帮他留好饭。」霍水仙仔细的撇开冬瓜排骨汤上面漂着的葱花，说道：「这人明明不讨厌葱味儿，却一口葱也不吃，你说奇不奇怪。」
「……」
小陈想起一个醉意朦胧的夜晚和一段朦胧的对话：
「你真的喝醉了吗？」水仙姐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
「你知道我的酒量的。」思骏哥的声音一向都很有磁性。「我很清醒。」
「……」
「我之前是不是没说清楚。那我现在清晰、认真的说一次。霍水仙，我喜欢你。要再大声一点吗？」
「别、你别！嘘！」
「那你告诉我，我在你心里也是特别的，告诉我这不是我的错觉。」
那可能真的不是梦。
小陈咽下一大口滷肉饭，一同嚼碎的，还有他无疾而终的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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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有客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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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独自去东林了。
他出门的时候，霍水仙还在忙。两人从昨晚到今晨没有说过一句话，气氛冷到了极点。
霍水仙向来不喜欢与人闹矛盾，更别提冷战。若是她惹别人生了气，绝对会主动道歉。对方要是不消气，她肯定会多道歉几次。
可这个人是柏思骏。她那晚被他轻描淡写的打回之后，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再开口。
她胡思乱想着，手里的刀「哒哒哒」的一直没停。切菜这种事情，她已经可以靠身体记忆和手的惯性完成。
「哎哎，青椒不是得切块，怎么全切成了丝。」菊晓苗道。
「啊？哦，这个炒肉丝用。」霍水仙淡定的回答。
「今天要炒肉丝吗？」菊晓苗狐疑的看着备菜，「我看看，黄焖鸡、凉拌猪耳、木耳笋片、滑肉汤……不用炒肉丝啊。」
「哦，那是我记错了。」
「什么记错了，你一早闷着不吭声，肯定有什么事儿，到底怎么了，还不老实交代。」
霍水仙看着菊晓苗，深吸口气，道：「我把柏思骏惹生气了。」
「惹生气？那道歉啊。哦，昨天就把人家惹生气了吧，难怪你们两个怪怪的。你好端端的惹他干吗？」
「说起来比较复杂。总之……小苗姐，我们俩、就、在一起了。」
「我就说你们两个在一起——在、在一起？」菊晓苗的手里的笋子哐当掉到地上，「是我想的那个在一起不？」
霍水仙点头。
菊晓苗愣愣的看着霍水仙，躬身捡起青笋，继续削皮剔筋。
「你一点也不惊讶吗？」
菊晓苗看着霍水仙，嘆了口气，「我笋子都掉了，等会儿搞不好还要削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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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之前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多久了？」
「也没多久。就，周琳姐她们走的那天晚上。」
菊晓苗再度嘆了口气。
「怎么了？」
「替小陈嘆口气。」
「关小陈什么事啊。」霍水仙肩头一垮，「小苗姐，别乱说了。小陈现在每天都要来吃饭，回头让别人听到误会就尴尬了。」
「知道啦！那你们是怎么回事，这恋爱还没谈多久呢怎么就闹矛盾了？」
霍水仙详细的说了前因后果。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是真的没想起来。但是我已经道歉了，可是他那么淡淡的，又不发火又不抱怨，弄得我心里毛毛的。都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万万没想到，还有你请教我的一天。」菊晓苗感嘆完，收起打趣的神情，问道：「水仙，我想问问你，你有想过你们能走多远吗？」
霍水仙勐地看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要我说，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人家柏思骏都在谋划你们俩以后的共同事业了，你还在纠结不知道怎么道歉，你是不是太见外了？」
「是这样吗？」霍水仙皱眉，「可是，我是认真的想跟他在一起的啊。」
「想着结婚是一种认真，想着过一天算一天也是一种认真，你是哪种认真啊？」
菊晓苗眯眼看着霍水仙，「你这心思都写在脸上，人家对你好，你就加倍对他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比谁对谁好，也不是谁错了就真的一定要道歉，而是不生分。依我看，你就是太把自己当外人。这次开不了会那有怎么了，你俩不是一家子的啊，他不能代表你啊，你下次再跟着去呗，多大点事儿。」
霍水仙听得发愣，不由苦笑，「这么简单的吗？」
「那不然呢？他冷着脸，你就缩着不敢去讲话？我怀疑你之前跟他道歉肯定是一本正经的，情侣之间哪用这么客气。他生闷气，你就拉着他的手撒娇，他不理你，你就跳到他背上，搂着他脖子——」
「姐！别说了！」霍水仙连忙制止菊晓苗，紧张的朝外看。
跳到柏思骏背上……
「我说。」菊晓苗突然凑近，坏笑道：「你们不会还没亲过吧？」
霍水仙的脸「蹭」的一下红了。
「其实啊，谈恋爱最美好的就是你们现在这个时候。有问题心里还惦记着，看到对方不高兴，自己还会想出神儿。等真正结婚了，日子越过越淡，矛盾越来越多，哪还管他生不生气。吵起架来能忍住不掐死他就不错了。」菊晓苗说着，脸上有着淡淡的怀念。「像我这样中途散了的就更多了。所以说啊，别老把自己拘着想些有的没的，说出来，做出来，比你自己发呆有用。」
霍水仙看着菊晓苗，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很多时候，她都以为自己懂得要比菊晓苗多——这不是骄傲或者自负，而是她觉得，菊晓苗是很生活的很纯粹的人。不像她，会反反覆覆的停留在某处，或某种情绪。
也许小苗姐说的是对的，她就是太爱想些有的没的。
霍水仙笑了，手里的刀速明显加快。「嗯，今天等他回来，我一定要让他消气。」
「啧啧。」菊晓苗咂嘴摇头，突然笑道：「哎，那我能不能跟别人说说你俩的事儿？」
「……你要跟谁说？」
「我妈呀！柏思骏哎！这小伙子看着就不简单，你不让我妈给你把把关啊？」
把关？霍水仙连连摇头。
以菊婶对柏思骏的喜爱程度，她要是知道了，恐怕他们两人要面临的就不仅仅是八卦的关怀了。
午饭时间，霍家小院浓香瀰漫。
黄焖鸡的香味实在是太霸道了，配菜用的是干香菇，比新鲜香菇的香味要浓郁的多，夹杂着干红辣椒的呛香，让人闻着就不自觉流口水。
「小大姐，再来一点汤。不不，不是这个肉片汤，是那个黄焖鸡的汤，这汤拌饭，没菜都能吃下去两碗！」
「肉片汤也好喝呢，滑熘熘的，放了红薯粉吧。」
小陈也忍不住感慨：「我这么吃下去，活动量上来了，人反而要长胖了。」
「哈哈……」
「哈哈……」
「你们喜欢吃就好。」无论多少次，听到这些话，霍水仙都会由内而外的开心。食客的赞美，永远都是对厨师最好的褒奖。
师傅们吃完陆续离开，小陈带着饭盒出发去送饭。霍水仙和菊晓苗等众人散了才开始吃，刚拿起筷子，就听到大白和白崽的叫声。
「小心狗！」三个女孩站在霍家小院门口，被突然奔来的狗吓了一跳。
「别叫别叫，goodboy，我们不是坏人！」短髮女生安抚着狗。
盘发的女孩儿躲在两名同伴的身后，「这里好像不是饭店。快走吧，这狗好吓人啊。」
「没事儿的，听没听过会叫的狗不咬人。」短髮女生说完就朝院里使劲嗅了嗅，「好香啊，我就说我闻到了黄焖鸡的味道，你们还不相信！」
「你真的是绝了，居然真能闻着味道找过来。」扎马尾的女孩儿笑着拍同伴的肩膀。
霍水仙和孩子们闻声走了出来，「大白！白崽！」
见到主人来了，两只狗围到孩子们的脚边，叫的更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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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谁呀？」江若星问道。
短髮女生兴奋的挥了挥手，「嗨！你们好，我们是来旅游的，这边挺多人进出的，是农家乐吗？」
霍水仙笑着摇头，「我家不是农家乐。」又朝孩子们道，「你们带大白到屋里去玩，看好它们。」
「啊~好吧。」短髮女生满脸失望，「那小姐姐知道这附近哪里有饭店吗？」
菊晓苗端着碗走了过来，「镇上才有饭店，村里怎么会有啊。」说完，夹起一片滑肉吃了下去。
短髮女生不说话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菊晓苗的碗。
马尾女孩儿拽了拽伙伴的衣服，「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我们的车子抛锚了，拖车下午才能到。所以就往村里走了走，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吃饭。」
霍水仙看着三人的打扮，想了想，道：「我们正在吃饭，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吃吧。」
「这怎么好意——」
「真的吗？」短髮女生二话不说就走了进来，「太谢谢你们了，我真的快要饿扁了。」
「豆豆！」盘发女孩喊了一声。
「不要紧的。」短髮女生回头，「大白天的怕什么，你刚才不是也一直在喊饿吗？」
「可是——」
霍水仙看着三个年轻的女孩儿，笑道：「吃顿便饭没有关系，但是，大家毕竟头回见面，为了彼此的安全，我们互相留个保证吧。」
「什么保证？」盘发女孩问。
「喏。」霍水仙手指了指门上的监控，「麻烦你们看一下监控。当然了，你们也可以在我家门口拍张照片或者发个定位给家人朋友，前提是，不要拍到我家的小朋友。可以吗？」
「没问题。」短髮女生一口答应，回头道：「你们发吧，我就不弄了。」
一番互保措施后，三名女孩儿终于踏进了霍家的小院。可是在看到锅底仅剩的几块黄焖鸡后，三张脸上明明白白的写了「失望」两字。
锅里的饭也不多了，霍水仙问她们：「你们吃蛋炒饭吗？」
三人齐齐点头。
「能放葱吗？」
三人齐齐摇头。
「好，我知道了。汤还剩下一些，先喝点垫垫肚子吧，我再去炒两个菜。」
霍水仙和菊晓苗原本打算用剩下的滑肉汤泡饭，配点小菜凑活一顿。现在来了三个飢肠辘辘的年轻人，不做一点扎实的，是肯定不行了。
冰箱里有剩饭，家里也有现成的蔬菜，不担心没有食材可用。霍水仙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上午村里大妈给的两节藕上。腊肉藕丁、鱼香肉丝、蒜泥空心菜，再凉拌个「随便」。都是快手菜，不费时又下饭，这样上午切得青椒丝也不会浪费了。
「都是女孩子，应该够吃了吧。」霍水仙小声嘀咕。
事实证明，她实在是低估了这三个女孩儿的饭量。蛋炒饭上桌时，凉菜已经吃光，剩下的菜也「克制」的缺了一角。
菊晓苗看着三个闷头干饭的小姑娘，默默端来了一叠咸豇豆，催促霍水仙：「你也吃啊。」忙到现在，她自己都没吃几口呢。
「啊，活过来了。」光碟之后，短髮女生夸张的摸摸肚子。「小姐姐，救命之恩不言谢。多少钱！」
霍水仙被她逗笑，「家常便饭，不用钱。」
「那怎么行！」马尾女孩开始点手机，「给你转微信吧。」
「真不用，在家里坐着都能遇到你们，也是缘分。」霍水仙边笑边收拾碗筷。
「你歇着吧，我来洗碗。」菊晓苗主动帮忙。
「真的谢谢你。」马尾女孩道，「我们来的时候看到几个人拿着饭盒出去，都是你的家人吗？」
霍水仙简单解释了一番，马尾女孩感慨道：「小姐姐居然是专业的厨师！难怪做菜那么好吃！我平时很少吃菠菜的，不太喜欢那个味道，不过刚才的凉拌豆芽菠菜真的很爽口。」
「这个凉拌菜叫『随便』，意思是搭配什么都行。家里没有粉丝了，以后你们自己做的时候加点粉丝会更好吃，口感也会更丰富。」
短髮女生听完连声夸赞。
「难怪那么多工程车辆。」盘发女孩突然道，「之前视频里说这里是『静谧的桃源之乡』，结果我们来的时候看到到处都在挖，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呢。」
静谧的桃源之乡？这说法怎么有点耳熟。
短髮女生见霍水仙疑惑，解释道：「小姐姐平常会看旅游vlog吗？我们三个是看了某个博主的视频，觉得里面的地方太美了，私信博主要了地址才找过来的。」
视频？霍水仙突然福至心灵，试探问道：「那个博主是叫『自由的叶君』吗？」
「对！就是叶君学姐，你知道她吗？她来过这里！」
真的是小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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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重归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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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们是小叶的学妹。」
「原来小姐姐和叶君学姐认识！」
三个姑娘兴奋起来，盘发女孩双颊微红，「那，学姐视频里面……」说完四处环看院子，突眼神发亮，「就是刚才那两只狗！」
霍水仙笑着点头，几人之间陌生的气氛迅速被打散。
「所以你们是看了视频，专门找过来的？」
叫豆豆的短髮女生应道：「我们三个原来是同一个高中的，叶学姐是我们高中的传奇人物，就像偶像一样。」指着盘发女孩儿道，「尤其雅静，是学姐的疯狂迷妹，一路追着学姐念了同一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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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惊讶的看向盘发女孩，看不出她斯文柔弱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这么火热的心。
「我们去年刚毕业，她俩都保研了，我目前正在四处穷游。这段时间她们看了学姐的视频，非要我陪她们来玩一趟。」豆豆说道。
马尾女孩听完假意给她捶腿，「那没办法，豆豆姐走南闯北经验丰富，我们两个有你带队才放心嘛。」
「嗯嗯。」盘发女孩连连点头，豆豆听完得意的扬头。
三人玩闹完，马尾女孩儿道：「我和雅静只请到一天假，连着周末凑了三天出来的，明天下午就得回去了。昨天在东林耽误了时间，今天刚到村里车子又抛锚了，看来这趟註定不能玩尽兴了。」
霍水仙也觉得惋惜，「我们村里没有开发，山间的风景很原始，这个季节野果子野山菌都出来了，可玩的地方还是很多的。不过现在山口在整地，道上堆了不少树，进山可能不太方便。」
「我们也看到了。」雅静说完又问道：「那些树长得那么好，为什么都要挖掉呢？」
霍水仙简单的介绍了村里的蓝莓项目，最后笑道：「如果你们明年还来，应该能吃到蓝莓了。」
「富硒蓝莓啊。」马尾女孩捂嘴一笑，「那豆豆肯定会再来一趟。」
霍水仙不解。
「嗐！」豆豆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这个人，之所以四处穷游，就是因为好奇和爱吃。我想要尝遍各地的特色美食。」
「明明很多东西超市里就有，她却非要自己跑去当地品尝，是不是很神奇？」马尾女孩对霍水仙道。
「那不一样。」豆豆立马辩解，「超市里的地方小吃都是工业生产的，口感是打了很大折扣的。尤其是水果生鲜这一类，品相好的贵不说，还不够新鲜，哪有在原产地吃到的好。而且啊，真正的好东西往往是花钱都难吃到的。」
说起这些，豆豆就有些停不下来，「就拿车厘子来说，大家总觉得进口的车厘子好，其实我们国家也有很好的车厘子的。我去年跟着朋友去了一趟四川汉源，那树上天然熟的果子真是酸甜可口，汁水四溅。可惜啊，那么好的车厘子，名声没有进口的响亮。我呢，就是不想错过这些精品，所以只好辛苦一点自己去啦。」
「这倒是真的。」马尾女孩儿应和道：「我姨父在海南工作，每年都要给我家寄一些桥头地瓜。据他说，市面上很多打着『桥头地瓜』名号的都不是正宗的，最顶级的地瓜更是一挖出来就销往日本了，他也是特意找朋友买到的呢。」
「墙内开花墙外香。」雅静道，「好像国内好的东西反而都出口了呢。」
几人点头。
「能买到正宗的就已经不错了！」豆豆一脸憋屈，「有些好东西出名之后，骗子也多了。今年我托西藏的代购给我爷爷买了冬虫夏草，爷爷收到后发现好几根都是断了拼出来的，简直气死我了，明年我要亲自去买，一根一根的挑！」
霍水仙坐在一旁听着她们的对话，若有所思。
「哈哈哈，扯远了。」豆豆反应过来，结束话题，凑到霍水仙身边，「小姐姐，你中午炒的那个腊肉藕丁真好吃。你家的腊肉……能卖一点给我吗？」
「豆豆！」
「你简直离谱！」
「干什么呀，我喜欢吃腊肉嘛！难得遇到好吃的、又是家里自己做的，吃着放心嘛。」
霍水仙顿时被这个女孩儿的吃货精神折服，忍笑道：「我也是从村里人家买的，去年没有机会，今年冬天会自己做。你要是想买，我带你去她们家问问。」
「好啊好啊。」豆豆特别开心，「买特产就是得有当地的朋友，跟着朋友买最放心了！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加个微信吧！」
「我叫霍水仙，非常高兴认识你们。」
买完腊肉，霍水仙又特意送了三个女孩儿每人一个麻布兜。兜里是蕨菜、干豆角，还有一些山笋。
「这些虽然很常见，但都是我自己晒的。特别是蕨菜和山笋，是我们山上产的，绿色食品，可以放心吃，炒腊肉也是一绝。」
豆豆抱着布兜，两眼放光：「水仙姐，我们以后一定要多多交流！等我去别的地方玩儿，也给你寄好吃的！」
三个女孩儿来得快去的也快，霍水仙送走她们，静静的伫立在门口，思考了很久。
「想什么呢？」菊晓苗打断她，顺便嘆出些感慨：「现在这些大学生的日子过得真潇洒，你说咱们当初要是上了大学，应该也会结伴到处玩儿吧？」
霍水仙摇摇头，转过身看着菊晓苗，脸上带着奇异的色彩，「我觉得咱们以后也有机会。」
「什么机会？」
「保密。」她沖菊晓苗神秘一笑，朝房里走去。
「保密？」菊晓苗紧跟其后，「你谈恋爱我都知道了，还有什么要跟我保密的？」
「……」
柏思骏回来时，霍水仙正和三个孩子一起，趴在书桌前写写画画，嘴里还念念有词。
「咳。」他咳嗽一声。
「嗯……所以最好是有第三方监督……」霍水仙太过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柏哥哥回来啦！」
被孩子们突然的叫声吓到，霍水仙勐地抬头，正好与柏思骏对视。
「你在写——」
「你的衣服怎么破了？」霍水仙抢先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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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侧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左袖已经开裂。
霍水仙连忙放下笔走过去伸手检查，「这不是开线啊，这像是扯破的。」她开玩笑道：「柏思骏，你不会跟人打架了吧？」
「……」
「你真跟人打架了！？」
「不是。」柏思骏没有解释，放下电脑，道：「我去沖个凉。」
霍水仙看着他笔挺的背影，脑海里莫名冒出菊晓苗的声音：……你跳到他背上，搂着他……
她一个寒颤，连忙拍拍自己的脸。
「吃晚饭了。」霍水仙敲敲房门，对柏思骏说道：「吃完在忙吧。」
「好。」
仍旧是简短的对话。
吃过饭，洗完碗。霍水仙决定立即终止这令人浑身不自在的气氛。
「柏思骏，我们一起去散步吧，我有些想法想跟你说。」
「忙了一天，你不累吗？」
「我不累啊，你累吗？」
「……」
「哪儿累？头？肩膀？要不要我帮你按一按？」
柏思骏看着霍水仙，极轻的挑了一下眉。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看的霍水仙顿时脸红。
「额，我，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跟小苗姐说……」呸！
「你们白天几乎一整天都在一起，还有没说完的话。」
「……」
「我是有些累。」柏思骏转过头，看着电脑，「但你说帮我按，大概也只是随口说一说。」
安静了一会儿，有脚步声在靠近。
柏思骏强忍着不用余光去看，目光紧盯着屏幕，却发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突然。
温热的手指轻覆在他的两侧太阳穴，轻缓的力道按住肌肤，缓慢转着圈。酥麻感自耳旁向全身瀰漫去。那手指的微微颤动，与他的肌肤下的血液跳动逐渐一致。
「我听说，太阳穴不能使劲按，要是力道重了就告诉我。」霍水仙的声音微弱，透着紧张。
电脑锁定时间到了，屏幕整个暗了下来。
透过漆黑的屏幕，柏思骏看着霍水仙朦胧的面庞，内心深嘆了一口气，慢慢靠回椅子，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
「肩膀也要。」
「好！」
又过了一会儿。
「腰也酸。」
「……」
「腿其实也——嘶——」
「下面你自己按！」霍水仙转身就要走，却被柏思骏一把拉回。
「这么容易就生气了。」
「没有生气。」
「可我还在生气。」
柏思骏仍旧维持坐着的姿势，他拉住霍水仙，仰头看着她。嘴上说着生气，眼角已经软了下来。
提到这个，霍水仙气焰弱下来，耷拉着脑袋：「柏思骏，我真的认真反思过了，是我不对。你已经气了两天了，这次就原谅我吧。」
真心道歉，姿态就要放低一些。霍水仙记得柏思骏这么说过，她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然而霍水仙不懂男人的心理。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道歉撒娇（？）的样子有多乖巧，在喜欢她的异性眼里有多大的吸引力。她低眉敛目，自然没看到柏思骏一瞬间危险的眼神。等抬眼在看他时，他的嘴角已经带笑。
「你笑什么呀？」霍水仙不解。
柏思骏摇摇头，起身拉着她朝外走。
「走吧，去散步。」
「那你不生气了吧？」
「看情况。」
「什么叫看情况啊？」
「你刚才说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哦，今天家里来了几个小姑娘……」
两人走后，三个孩子从屋里出来，齐齐抱着胳膊站起门口。两只狗抬眼看了一眼小主人们，又趴了回去。
大满抱了一会儿胳膊，放了下来，问江若星，「星星，你在看什么呀。」
「大满，大事不好了。」江若星一脸严肃。
「怎么了？」大满眼睛睁大。
「你还是小朋友，我不能告诉你。」
「可是你也是小朋友呀，而且我比你大。」
江若星摇摇头，「这件事情很重要，明天我要告诉我妈咪。」
他今天果然没有听错，霍老师谈恋爱了！恋爱的对象，就是柏老大！这太可怕了，要是霍老师和柏老大走了，幼儿园就开不下去了！他一定要尽快告诉妈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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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小杜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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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说了一路，停下脚步，忐忑问道：「所以你觉得，我的想法可行吗？」
柏思骏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是你今天才想到的吗？」
霍水仙点点头，「你第一次跟我说想要做有机食品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思考这方面的问题。今天听到那三个女孩儿说起自己家购买土产生鲜的事情，又给了我不少灵感。你觉得靠谱吗？我的想法是不是有点天真？」
「恰恰相反，很有意思。」柏思骏给了霍水仙充分的肯定。
「国内的电商环境已经很成熟，但完善的模式对于后进者来说，也意味着难以出头。我本想藉助一些专业的电商团队对接各大平台，来满足桃林村及周边村落的土产外售需求。但你的想法让我觉得，也许我们可以玩儿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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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不解的看着他。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柏思骏沉默的看着夜幕中的山林，背上突然多了一双捶背的手。
「明天我们在一起想吧，刚才给你按肩膀，感觉你这块的肌肉特别紧绷。今天又是开车又是开会的，肯定很累了。散步的时候，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肌肉紧绷不一定是因为疲惫，但柏思骏没有解释。他享受霍水仙对他流露出的，这种自然的关心和亲昵。作为回应，他拉过她的手，细细替她按摩每一根手指。
霍水仙的脸一点一点烧起来，她目光停留在柏思骏的胳膊，不敢往上看。
「对了，今天你的衣服怎么破了？」
「不小心被人扯到。」柏思骏没有说实话。若是前些日子，他一定会告诉霍水仙真实原因，甚至可能添油加醋。但在享受她的关心后，他突然不想让她担心。
意识到这点后，他忍不住自嘲：原来柏思骏也不过是个容易满足的普通男人。
次日一早。
霍水仙刚採购归来，柏思骏便上前帮忙，「杜深明天会过来。」
「杜深？」霍水仙有些吃惊。
「嗯。之前谘询的团队就是他推荐的，跟他家有些业务往来。」
霍水仙有些紧张，「那我需不需要提前准备什么？上次匆匆见了一面，都没有跟他认真打过招唿。他喜欢吃什么？是中午来吗？不行，中午要备大锅饭，得找菊婶来帮忙……我们在教室里面再开一桌，我来掌勺！」
柏思骏笑道：「没必要这样。」
霍水仙连忙摇头，神情严肃：「不行，这可是你的朋友第一次正式来……呃，我的意思是说，这可是杜深第一次来我家玩，我肯定要好好招待。」
学生时期，只有家访的老师和迪毕来过霍家。霍奶奶每次都会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还会专门买饼干点心来招待她们。奶奶一直跟霍水仙说，朋友到家里来，要尽可能招待好。既显得重视人家，也不会丢自己的脸。
现在的霍家小院已经来往过很多人，霍水仙一直贯彻着奶奶这种朴素的待客理念。但听到杜深要来，她又有了新的感受。
原来重视朋友的根本原因，是重视自己的家人。
霍水仙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句话听过吧？」
「嗯。」柏思骏听懂了霍水仙话里的转折，神情显得十分受用，「但是这次真的不用。他是来工作的，大概有三到四人，我们吃你准备的工作餐就好……听我说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以后会再邀请他来，到时候再请你帮我好好招待。还有，谢谢，这种有人替我操心的感觉很好。」
似乎只有霍水仙才有这么细腻的心思。在乎他的朋友，在乎他的心情。这对于柏思骏而言，确实是新鲜的体验。他没有经过思考就说出自己的感受，直白的令自己心惊。
「啧啧啧。」菊晓苗打断两人的对视，挎着篮子特意绕了一大圈经过两人，「我妈让我送几个凤凰蛋过来，放下我就去餵鸡。你们别看着我啊，我走了，你们继续、继续……」
搁以前，菊晓苗是不敢这么开柏思骏的玩笑的。但是现在不同了。管他什么英雄好汉妖魔鬼怪，想跟水仙好，可不得对她这个娘家姐姐客气一点。
「你告诉她了？」
「嗯。」霍水仙认命的点头，「还不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哄你，所以只能找过来人求取经验。」
柏思骏迅速勾唇，「学到什么了？」
跳到背上，搂住脖子……这种话怎么能说？霍水仙看着柏思骏期待的表情，深吸一口气，道：「小苗姐说，男人就不能惯着！」
柏思骏挑眉，居然十分认同：「菊晓苗倒是长进了不少。」
「？？？」
次日上午。
「哥！」杜深上来就给了柏思骏一个拥抱。令他意外的是，这回柏思骏没闪开，也没冷睨他。「终于召唤我了！」
「原来柏总是小杜总的朋友。」瞿文彬笑着上前握手，「早知道是这样，上回我一定得亲自招待您。」
「瞿经理，这话就不对了。不论是不是我的朋友，不都是你的客户嘛。」杜深在暗处对柏思骏道，「老二的人，特烦。」
柏思骏浅提嘴角，「之前跟我对接的是张默然张经理，他没来吗？」
「来了。正在后面提东西，初次到您这儿来拜访，我给您带了点礼物。」
「费心了。」
「嫂子呢？」杜深问道。
「正在备菜。」柏思骏说完一顿，警告道：「见到霍水仙别这么叫。」
「那你倒是别应的这么快啊。」杜深嘟囔着，又笑道：「霍小姐要亲自下厨啊，这可是最高待遇。」
现在的女孩子，花几个钟头做创意菜，好不好吃不重要，好看能拍照才是最要紧的。而像杜深这种公子哥儿，有女孩子的局不是在酒桌上就是在会所里。这种「来哥们家吃嫂子做的饭」的情况，他也是头一回。甚至他忽略了：这也根本不是他哥们的家。
几人进门时，眼前的场景令他们有些吃惊。院子一侧拉起了天幕，简直像是夜市上的小吃摊儿，不仅有两口大锅，还拼了几张桌子和板凳。
霍水仙正在切凉拌三丝要用的胡萝蔔丝。直刀落下切片，刀背一侧，胡萝蔔片整齐躺倒。在连贯的「哒哒」声中，一片片胡萝蔔变成了粗细均匀的细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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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业啊。杜深还来不及感慨，目光就扫到一旁堆了小半盆的鸭胗，忍不住惊道：「这么多，都是给我们准备的？」
霍水仙闻声抬头，连忙洗手走过来。
「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到。你好，杜深。你们好，我是霍水仙。」她尴尬的朝柏思骏看一眼：人都来了，怎么不叫我。
「嫂——霍小姐干嘛这么客气。」杜深嬉皮笑脸。
「原来这位就是霍总。」瞿文彬讶异之后，连忙伸出手。「您好，我是智赢商务的运营总监瞿文彬。」
「霍总好，我是张默然，之前听柏总说过您，终于见到了。」
霍总？霍水仙在犹豫中与二人握手，「你们叫我霍水仙就好了。」
柏思骏走到她身边，「时间不早了，你先忙你的，我带他们四处走走。」
「那茶——」
「交给我。」
霍水仙抱歉的沖几人笑笑，「不好意思，我要准备午餐了。中午吃饭的人会有点多，到时候就请你们和我们一起随便吃点了。」
柏思骏嚮导游一样带着杜深三人在村子里走一圈，简单介绍了村里的规划。路上遇到年长的大爷大妈，竟然还主动的打了招唿。
杜深在一旁忍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哥，你现在怎么这么接地气？」
「嗯？」
「路上张经理跟我说，你还见义勇为了？我本来还有点怀疑，现在看来是真的。」
「柏总真是热心肠。」张默然回忆起那天仍旧忍不住赞嘆。
那天他们聊完正事，一起到楼下咖啡厅喝咖啡，中途，柏思骏突然就走了出去。原来外面有一对男女起了挣扎，人高马大的男方竟然下死手打那名女性。围观的路人喊着报警，跃跃欲试却没有人真的敢上前阻止。柏思骏上前制住男子，纠缠中还被扯破了衣服。
杜深听完，根本不认为这是evan会做的事情。老实说，这哥哥在他心中，就是个典型的精緻利己者，不可能管这种闲事。
「你到底在这里经歷了什么，竟然变成这样？」
柏思骏皱眉，「什么意思。」
「不是，哥。虽然你现在有人性多了，但是，为什么啊？是什么改变了你！我们认识一年多后你见到我才勉强点个头，现在这么随便一个大爷大妈都能跟你聊两句。哦，我知道了，是那个小姐姐吧？是爱情改变了你！」杜深逐渐浮夸的声调成功惹来柏思骏的冷眼。「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柏总好像不是本地人，看您和小杜总很熟，是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吗？」瞿文彬问道。
本来他这么问一下也无伤大雅，可他在杜深心里就是二哥杜钦派来的探子，所以嘴上也就不留情面，「问这么多干嘛？老瞿，我给你们介绍生意，你不感谢就算了，处处打听算怎么回事？」
得，刚才还是瞿经理，现在已经变成老瞿了。
瞿文彬是人精，见状笑了笑，就不再说什么。张默然跟在几人身后，并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倒是看着坡边上堆得桃树，有些出神。
「怎么了，张经理？」柏思骏问。
「哦，没什么。就是看着这些桃树怪可惜的。我老家院子里也有棵桃树，但是隔一年才结一次果。原来听人说桃林县这边产的桃子口感还挺好，现在这个村子整体改种蓝莓，也是下了大决心了。」
张默然今年已经三十三岁，比瞿文彬还要大两岁，但其实刚进智赢没多久。柏思骏找上门的时候是单独一人，没有报杜深的名字，行头看上去也很普通。销售组长没放在心上，就让张默然来接待。
他明明不知道柏思骏的来歷，却也被这个年轻人的沉稳气质所折服。只能说，三十多岁的普通职场人，在面对柏思骏这样资本堆砌出来的二代甚至三代时，气场全无，只能充分发挥服务精神。神奇的是，柏思骏似乎对他也比较满意。
不过大概到此为止了。今天小杜总亲自打电话通知他们来村里一趟，销售组老大都没资格来。运营是智赢的四分之三，瞿总亲自来了，以后应该也没有他的事情了。
「好，我们现在就回来。」柏思骏挂了电话，对几人道，「可以回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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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商业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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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深看着人来人往穿着汗衫的工人排队打饭，感嘆：「crazy！」
杜深端着碗站在大锅饭面前，感嘆：「amazing！」
几人和孩子们一起，坐在堂屋里吃饭，门敞着，老式的悬吊风扇正竭力的转着。杜深抬头研究了半晌，感嘆：「unbelievable！」
杜深把糖醋小排、酸辣鸡胗、凉拌三丝、丝瓜蛋汤一一尝了一遍，有点讶异：「good!」
「evan，兄弟一直没问，但其实是好奇的。霍小姐究竟是什么人啊？」
一旁的瞿文彬也悄悄看过来。
照理说，小杜总的朋友非富即贵，即便住在乡下，那也应得是「富在深山」，比如眼前的柏思骏明显就不是简单的人物。可这位霍小姐，就真的……很普通。
看这院子，很普通。
再看吃饭的那些工人们，很普通。
唯一不普通的，就是这看似普通的三菜一汤。瞿文彬觉得，上纬食堂的菜有这一半鲜香可口，大家也不会去点外卖了。
张默然就不好奇了。他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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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老师是我们的老师呀！」江若星回答。
「老师？」杜深疑惑。
「柏哥哥，你没有告诉这个叔叔水仙姐姐是我们的姐姐吗？」大满还以为他们早就知道了呢。
「水仙姨会的可多了，她会背诗、会跳舞、还会做好吃的！」菲菲连忙介绍。
「霍老师还会种蔬菜、会养花、会抓鱼、还会好多特别神奇的东西！」江若星觉得必须让这几个陌生人知道霍水仙的厉害。
几人目光移向小满，小傢伙却只是眨了眨眼，便继续乖巧的啃排骨。
「她是这个小院的大家长，是这些孩子们的老师，是被卡斯汀录用过的专业厨师。以后，也许还会成为一名作家。」柏思骏总结。
霍水仙正在屋外和小陈说着话，随后小陈端着碗走了进来。
「思骏哥！」小陈自然地做上桌。「这些是你的朋友吗？你们好，我是小陈，是桃林村的驻村书记，欢迎你们来玩儿啊。」
「书记？」杜深看着小陈，差点噎到。这么年轻就已经做到书记了吗？还有，他刚叫evan什么，思骏哥？
「陈书记你好。」瞿文彬连忙伸出手。
「别这么客气，大家都叫我小陈。」小陈扒了一口饭，「真不好意思，我得加快速度，过会儿还要去送饭。」
「小陈哥哥，你吃慢一点，水仙姐姐说吃饭要细嚼慢咽，不然对胃不好。」大满说完，还贴心的抽了一张餐巾纸递给他。
「小陈哥哥，今天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去送饭吗？」江若星道。
「恐怕不行，山路不好走，带你们几个不安全。」
「啊~」江若星有些失望，「可是我真的好想坐那辆车啊。」
「我也想……」菲菲道。
「那这样吧，等我送完饭回来，带你们在村里兜一圈。」
「好！」
「什么车这么酷炫？」杜深小声问柏思骏，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看到了屋外那辆电动三轮……
「unbelievable！」
柏思骏疑惑：「词彙这么匮乏？」
「不少了哥，记得这些还得感谢消消乐。算了，吃饭吧，这糖醋小排做的挺地道的。」酸甜的香气闻的人流口水，杜深连吃了几块，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浙江的外婆。下一秒，他又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不对呀。」他看着大满，指着柏思骏，「你为什么叫他哥哥叫我叔叔，我看上去很老吗？」
大满无辜的瞪大双眼，看看两人。
「因为大满叫霍老师姐姐呀。」江若星替好朋友回答，「如果他叫柏老叔，那以后柏老大就不能和霍老师结婚了。」
不得不说，江若星竟然无意间揣摩到了柏思骏的心思，连柏思骏本人都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噗！咳、咳咳！」小陈被辣椒呛到。
「小陈哥哥，你看你吃这么快，呛到了吧。」菲菲语重心长。
「我、我吃好了。」小陈扒完最后一点米饭，慌不择路，「你们慢吃，我先走了。」
「哎？这么快就吃完了？」菊晓苗恰好进门，问道。
「嗯嗯。」
霍水仙接着走进来，见小陈往外走，道：「外面都包好了，你别着急，天这么热再喝点汤啊。」
「不、不了。」小陈低着头不看霍水仙，「那我先走了。」
霍水仙疑惑的看向柏思骏，他却只是挑眉撇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杜深看出了名堂，悄悄问柏思骏，「我说，这位小领导是不是——嘶——」
「怎么了？」霍水仙问道。
「没事。」柏思骏收回脚，淡定回答。看着霍水仙，道：「过来吃饭。」
饭后，菊晓苗又再度贴心的承包了洗刷工作。霍水仙终于有机会坐下来，和众人进入今天的主题。
「霍小姐，容我简单的介绍一下，我是智赢的运营总监。我们公司的业务就是帮助客户对接已经成熟的网购平台，进行店铺的风格搭建、装修和运营。当然，也可以根据客户的需求建立自己的网站、微信小程序接口甚至是开发复杂功能的app.」
霍水仙点点头。
「其实现在这样的电商服务公司有很多，但是我们公司不一样，因为我们有两项绝对的优势。第一，对比单纯做服务的公司，我们有专业的程式设计师，可以满足客户更多个性化功能的需求开发。而对比纯做技术的公司，我们更懂电商。我们的程式设计师都懂业务，听得懂客户的话。
如果说第一条其他友商还有办法模仿，那第二条绝对就是我们智赢独有的优势。」
瞿文彬看了眼在一旁撑着脑袋打瞌睡的杜深，笑道：「我们公司原身是上纬集团旗下的电商服务团队，后来独立了出来。上纬业务广泛，一直都跟大型商超和头部网络平台有合作，我们联繫的很紧密，所以积累了相当多上下游的资源。可以这样说，即便我们现在单独出来，重点做辅助运营，但这一部分的资源都是可以继续为我们所用的。这种供应链优势，让我们能够给客户强大赋能。
比如说，您与柏总要做本地有机食品。我们的建议是，品类丰富一些会更好。我们可以为您联繫整个南省所有的有机食品一级商，价格绝对有优势。而之后，货物的快递运输都可以找我们的合作单位。
这些，我相信张经理在前期都跟柏总聊过了，今天我来，主要是想就之后的品类管理和运营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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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打扰一下。」霍水仙像学生一样伸手。
「您说。」
霍水仙看了眼柏思骏，后者轻点头，「您刚才介绍的很详细，我想把我的详细想法也告诉您。」
瞿文彬做了个「请」的姿势，张默然打开文档准备记录。
「我们之所以想做有机食品，就是希望大家吃的放心……」霍水仙是厨师，是在座所有人当中最贴近饭菜果蔬的人。她的话语真实可信、温和而有力量。这种不急不缓娓娓道来的方式，让杜深都不知不觉的听得认真起来。
「……这些情况的出现，就难免让人们给『有机食品』做了一个错误的定位。大家把它们抬得太高了，甚至把它当做一种生活标籤、一种生活态度。但其实，这些安全健康的食物本来就是家家户户应该享用到的。而更讽刺是，它们的价格非常贵，普通人只能偶尔为之。
我之前也搜索了一些资料，知道很多超市和平台都是在某几个固定的有机食品渠道商处拿货，其中可能还要再经过几手。这里，就得说道我与您的分歧：我们平台所有的食品，不能经过中间商，一定只从源头拿货。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价格合理，对于我们来说，利润率在15%-20%之间就可以了，大头一定是给产地农民的。」
张默然啪啪打字，瞿文彬皱起了眉，「您继续说。」
「我们的食物会严格按照季节从不同地方选定，只卖当季新鲜品，绝不卖货和添加过防腐剂的产品。中国这么辽阔，就拿玉米来说，各地成熟的季节都不同。我们的平台应该像候鸟一样，追随着季节而走，哪里熟了就卖哪里的。」
「这个给供应稳定性就带来了很大的挑战。而且，说句您可能不爱听的，想去一手产地拿货可能没那么容易。凡是大的生鲜农产区都有稳定的合作商，真正的好货老早就被人锁定了。您凭什么认为一定会给你们呢？」
「因为我们的销量会是全平台最高的。」柏思骏道。「东西好、价格低，销量就绝不会低，所以我们只要好产品。为了加强平台与村集体或者是农户的合作，必要时，我们也可以直接投入财力，锁定土地和产品，以保障供应渠道的稳定。当然，如果农民不知道种什么，我们也可以聘请专业人员做评估，帮他们找到适合当地环境的作物。如果他们需要，还可以拿股份或者其他条件作为抵押，来换取一定年限的免息启动资金。」
这话说完，包括霍水仙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瞿文彬乐了，「柏总，您知道这要投入多少吗？您是打算做慈善吗？」
「原本确实没有这个打算，不得已时也可以试一试。」柏思骏淡笑，「我们继续听吧。」
「啊？」霍水仙一愣，「哦，那我继续说了，说到哪儿了……哦，还有一点。我们的平台会只专注于有机食品，只做食物，不能做成百货商店。」
「这个。」瞿文彬的脸已经要皱到一起。
「霍小姐，那其他农产品不做吗？」张默然问，「比如我们来的路上，看到了竹编品的gg，是什么村来着……」
「平源村？」
「哎，对对对。我看那些东西很精緻，又好看。这种也算是没有甲醛的天然农产品了，你不考虑卖这些吗？」
这倒是把霍水仙说愣住了。
「这个我确实没有想到，我心里光想着卖村里的蓝莓和周围的桃子了。」霍水仙坦诚道。「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我是厨师。前两天，我遇到三个来村里旅游的小姑娘，她们在我家里吃了饭，我跟她们聊了很久。有些话很触动我。
她们说，买土产就要找朋友，跟着朋友买最放心。这句话让我想到柏思骏最初和我说起这个想法的原因，正是因为我给我的朋友们寄了很多自制的干菜。找朋友买最放心，这其实是个很朴素的观点。我其实，就是想做一个能够成为大家朋友的平台，来这里买，绝对放心。我们自己家饭桌上吃什么，就卖什么——」
「朋友家！」杜深眼神一亮，「那这个平台可以叫做『朋友家』！就跟我们看到好哥们买了什么车什么表，自己也得有一样，同一个道理。怎么样怎么样，这个名字怎么样？」杜深一脸期待的看着众人。
「朋友家。」霍水仙默默念着，「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都能放心跟着朋友买……嗯，真是个好名字。」
柏思骏和瞿文彬也点了点头，杜深见状立即得意起来。
「霍小姐，你快继续说！」张默然也有些兴奋，催促道。
「我们是不是已经脱离主题了。」霍水仙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瞿文彬道，「您先把想法说全，我们再来讨论可实施性。」
「好。」霍水仙继续说道，「支撑我在全国各地直接选品的原因，也是来自那三个女孩儿。咱们国家有太多水果生鲜不亚于国外进口的，可是因为品牌不够响亮，又缺少推广，没有获得口碑，只在小范围内负有盛名。而真正的好东西又出口去了国外，普通人又品尝不到。更可怕的是，如果同类竞品太多，还会自己卷自己。就比如桃林县的几个村子都种了桃子，大家没有合作共赢的默契，价格始终卖的非常低。」
「谷贱伤农。」张默然道。
「难道一定要这样吗？」霍水仙问。「我们的平台，是否可以起到推广国内优质产品、锁定好的产品、协调同类产品的作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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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点。中国有多少人知道桃林村？又有多少个像桃林村这样的地方？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并不被外人所知。所以，我们要成为他们的代言人。推广产品的同时，还要推广乡村传统文化，带动乡村旅游。这一点，恰好可以通过选品这个环节来完成。」
「哦？」瞿文彬有些好奇。
「我们可以在全国范围内徵集产品，无论是本地人自荐还是驴友偶然的发现，只要是真正的乡村有机特色产品，我们都会记录在案，寻找合作的可能。一旦被选用，我们会公布地址，欢迎大家自行前去考察。这样，不仅能让买产品的人放心，还能带动当地的旅游。其实，这也起到了监督的作用。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来看，所以时时都得做到最好。」霍水仙挠挠头，「关于这点，其实我觉得不太可行。但是柏思骏说，这可能是当地政府非常喜欢的……」
瞿文彬若有所思。
「最后。如几位所见，我们桃林村今年挖掉了所有的桃树，准备集体改种蓝莓。这种改变其实不容易，我们的书记，就是刚才你们见过的小陈。他花费了很多精力去说服村里的人，到处调研学习，最后大家才有了点信心。但我知道，他其实是背了很大压力的。
这些一线的大学生村官，敢想敢做，给过去几十上百年都不变的农村带来了变化。也鼓励了我。以上我的所有想法，都是奔着最完美的方向去。我想创业，想在这个过程中帮助别人，想做个梦。但我毕竟不懂商业，也知道很多事情只有说起来简单。
瞿经理，柏思骏刚才说的投入资金之类的，我并不贊同。我希望您听完我的想法之后，给予合情合理的评估，帮助我们做能做的就可以了。」霍水仙认真强调。
柏思骏微微皱眉。
杜深却突然低头笑了起来。
瞿文彬则有些哭笑不得。
「霍小姐。」他道：「您画了一幅千里江山图，突然在收尾时跟我说，只打算给角落的一座山上上色。老实说，我会觉得有点遗憾。」不得不说，这位霍小姐的想法虽然不太成熟，但很有看点。如果她没有能力做，那不如汇报给集团。毕竟在绝对实力面前，不存在不成熟一说。
「咳。」杜深勾住瞿文彬的脖子，「老瞿，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我在这儿吧。」
「……」
「我知道你们渠道多关系好。咱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努力做一做。再不行，就当没听过这回事，明白吧？」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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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内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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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文彬明白了小杜总的意思，但霍水仙没明白。她好奇的看向两人，两人一同对她露了个灿烂的笑脸。
秋老虎发威，天气十分闷热。为了不打扰孩子们午睡，大人们集体移动到了大教室。在一番热烈的讨论之后，大家都有些睏倦，纷纷站起来活动。霍水仙正在厨房换茶叶，一回头，瞿文彬正站在门口。
「霍小姐家喝的什么茶，味道很浓郁。」
「没有名字。山里的野茶，自己採回来炒的。」
「您一看就是个非常懂生活的人。」
瞿文彬仔细打量厨房，眼光被角落堆着的大冬瓜吸引。
「这么多冬瓜！」
「嗯。」霍水仙笑道，「村里的婶子给的种子，就种了两颗，长出来好多。院子外面还留了几个呢。孩子们不让摘了，说想看看到底能长多大。」
瞿文彬走过去蹲下，拍了拍大冬瓜，笑道：「我是广东人，小时候家里没空调。到了夏天，我奶奶就会把冬瓜泡在水里，睡前擦干放到床上，让我们抱着睡。可凉快了。」
「真的呀？」霍水仙十分惊奇，「我第一次听说。」
瞿文彬点点头，看着冬瓜的表情满是怀念。
另一边，杜深站在小花园的树下，深沉的抽着烟。他忍了半天，终于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孩子，问道：「你是叫大满吧？」
「嗯。」大满点头。
「你老站在我这儿干嘛？」
「小陈哥哥经常在村里说，现在天气干燥，容易着火。让大家不要随地乱扔菸头。」
「我还没抽完呢！」
「我怕你不知道，所以提前告诉你。」大满想了想，又说道：「柏哥哥和小陈哥哥都不抽菸，只有村里的大伯和爷爷们才抽菸。」
杜深一愣，掐灭菸头，左右寻找垃圾桶。大满飞奔跑开带回垃圾桶：「扔这里！」
「……谢谢啊。」
柏思骏看着杜深，问道：「不是去抽菸吗？这么快。」
「被孩子给教育了。」
柏思骏看了眼门外探头的大满，笑了笑，继续回覆邮件，「大满很关注你。」
杜深一愣，而后盯着柏思骏，深深嘆了口气。
「有话就说。」柏思骏手上不停，眼神都没移动。
「evan，你真的变了不少。」
柏思骏没有接话，等他的下文。
「霍小姐知道你家的情况吗？」
柏思骏手指短暂一停，又继续敲打键盘，道：「知道或者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吗？」
杜深转过身子，斜倚在桌子上，道：「来的时候我没想到你这么认真。」在杜深心里，钱和时间，都是恋爱的成本。是成本，就得控制在一定范围内。送对方一两束花，和送对方自己的整片花园，成本不同，意义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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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那位诺阿·雅尼教授吗？」柏思骏突然问。
杜深想了想，道：「那个特优雅的以色列美女教授？」
「嗯。」柏思骏道，「她的男友前不久为她捐助了两亿美元，支持她所有的科研项目。」
杜深目瞪口呆，拍了拍巴掌。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你是打算效仿！？」
「两亿美元。」柏思骏重复了一遍，看向杜深，「我这些年的积蓄离这个数字还有些距离。」
「什么意思？」杜深一时间不知道这哥哥是不是在炫富。
「意思是，你想问的我都明白。我也很想知道，单凭我自己的力量能够让霍水仙走多远。」
「没听懂。」杜深皱眉，「单凭你自己……你打算脱离你们家，你们俩要私奔？」
「你以为在拍偶像剧。」柏思骏白了杜深一眼，道：「我父亲如果知道我在做什么，肯定不会支持，一定会想办法限制我。说不定，还会直接要挟我。但到我手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回去？」
杜深多少有些了解柏思骏家的情况，正想多问问，霍水仙等人走了进来，两人的话题就此打断。
「柏总，霍小姐。今天辛苦你们了。」瞿文彬和两人握手道别。「真的很有幸和你们合作，我们会尽快出具体方案。」
「也辛苦你们了。」霍水仙回道，「特意让你们跑来一趟。真的不留下来吃晚饭吗？」
「不了，小杜总还要赶飞机。」
杜深一脸惋惜，看着柏思骏道：「其实我也可以明天回去。」
「回去吧。」柏思骏坚定的说道。
「……」evan果然还是evan，对他用完就丢，一点没变。杜深有些受伤。
「这段时间霍水仙很忙，你下次来时多安排几天，我去接你。」柏思骏补充道。
「是的。」霍水仙忍笑点头，「难得你来，今天实在招待不周。柏思骏说你祖籍在杭州，下次你来，我一定多做几道杭州菜。这趟真是辛苦你了，杜深。」
除了奶奶，杜深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听到异性说要给他做菜。
他看着霍水仙温和的笑脸，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特别的感受：这个人与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想法太正面，又朴素的过头。可神奇的是，她给人一种极强的安定感。还有她背后这座安静的院子，这几个吵闹的孩子……
大满朝杜深挥挥手，「再见，小杜哥哥。欢迎你下次再来玩。」他已经知道了，小杜哥哥也是哥哥，下次不会再叫错了。
「……哦。」
「对了！」霍水仙忽然一拍巴掌，对瞿文彬说道，「反正你们自己开车，带几个冬瓜走吧。」
「啊？」杜深怀疑自己听错。好端端的，什么冬瓜。
「不用不用，霍小姐太客气了。」瞿文彬连忙拒绝。
「没关系的，都是家里种的，只怕你们嫌弃。别的菜也带一点吧？对了，还有菱角！开铲车的叔叔今天带给我的，是他家池塘里种的，忘记煮给你们吃了，带一些。」
「菱角？」张默然好久没吃过这个，顿时笑了出来，「这怎么好意思……」
车子上了高速，天色也有些黯淡了。瞿文彬坐在副驾，想起后车厢里的蔬菜和鸡蛋，莫名感到有些好笑。一时不察，竟然笑出了声。
「瞿总监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了吗？」张默然开着车，好奇问道。
杜深一人在后座玩着手机，本来就心绪不宁。听到这话，问道：「有什么笑话说来听听。」
「没什么，小杜总。只是这次的项目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嗯？」
「这趟来，感觉不像是来谈生意。」瞿文彬笑道，「像是回了一趟老家。」
霍家小院。
「柏思骏，你今天说的是认真的吗？」霍水仙心里对中午的事仍旧十分在意。
创业需要钱，柏思骏也必然会承担大头，这些她都知道。可是直接花钱买渠道和做中间商所要投入的成本是绝对不同的。霍水仙虽然没有概念，可也有常识。更何况这一点，柏思骏之前并没有跟她说过。
「我们今天说了这么多，你问的哪一句？」
霍水仙犹豫了半晌，道：「你等等我。」说完回到屋里，拿出一个小的笔记本，看了看，深吸一口气，走出去递给柏思骏。
「这是什么？」柏思骏笑着接过，打开，看了几行眼神有些疑惑。
3月16日：房租33000……
5月17日：翻修师傅报价72560……
7月23日：海鲜价格620……
柏思骏随便翻了几页，慢慢意识到这是霍水仙的记帐本，记录的全是他的花费。他慢慢皱眉，不敢相信霍水仙会记录的这么详细。
柏思骏沉默了一会儿，合上本子，递还给她，道：「敢给我看，就是已经想好了怎么说。」
霍水仙抿唇，道：「柏思骏，我太占你的便宜了。小苗姐跟我说，我跟你相处时太见外了。那是因为她不了解你付出了多少。」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我从小就知道，赚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是要付出代价才能得到的。所以我无法说服自己，因为我们在恋爱，或者我对你更好一点，就配得到这些。我一直没有计算总价，一来是不想面对这个数字，二来……是因为真的觉得很庸俗。我自己也觉得自己也很庸俗，可是一边觉得庸俗，一边又必须这么做……」霍水仙声音很低，「柏思骏，我的压力真的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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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他给的真的太多了。
这本来是句笑话，但到了霍水仙这里，她却只想哭。
「霍水仙。」柏思骏的喉结动了动。「你为什么这么清醒？」
听到这句话，霍水仙莫名放了心。
幸好。
幸好柏思骏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幸好柏思骏是个聪明人，不是那种不知轻重一味付出的人。
「这么清醒的人不好骗。」
「啊？」
「你的想法很真实。」柏思骏道，「在这个地球上的任意国家、任意一段人类歷史里，任意的两个人结合，都会考虑匹配度。如果有人可以完全不想这些，要么他拥有一切，要么他一无所有。」
霍水仙抿唇，「可是我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她坦诚，「我只能先说出来解决我内心的不安。我知道这很狡猾，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我只能坦白告诉你，让你去想办法。」
柏思骏被逗笑，伸手摸了摸霍水仙的头，「是有些狡猾。」
霍水仙的头压的很低。如果可以，她是真的希望一切都能够简单些。
「投资的事情你不用管。从现在开始，你只要记住一点。如果我们两人的事业能成功，我们就不仅是恋人，还是重要的合作伙伴。我们之间，从始至终都很平等。」
「那——」
「如果没有成功。」柏思骏顿了顿，道：「你又恰好心疼我的付出，那你自己想怎么补偿我。」
这话很甜蜜。但霍水仙的直觉告诉她，柏思骏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个。
另一边，柏思骏也知道霍水仙有担忧和疑问，可他不打算解释。一些现实的考量、一些自私的想法，他此刻还无法坦诚相告。
两人又说起别的话题，最后又聊到了杜深。
「杜深就像一个大男孩儿，跟小陈很像。」霍水仙说着自己的感觉，「很难想像你们俩会成为好朋友。」
「我难道很老？」
「不不，是成熟！成熟稳重，专业干练！」
柏思骏满意了，道：「杜深太懒了。」准确来说，是太怯懦。
「你们两个上学就认识，感情肯定很深厚。」
「确实比工作后认识的人好很多。」柏思骏道，「我的朋友不多，他算是一个。」
霍水仙突然好奇起来，「你有发小吗？就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没有。」
「那你的第一个朋友是谁，怎么认识的？」
「第一个朋友……」柏思骏忆起那个曾令他无比嫉妒的人，「是在瑞士上学的时候认识的。」
「瑞士？你不是离开法国就去美国了吗？」
「嗯，因为一些原因，我被送到瑞士去读寄宿学校。」
「好吧。」有钱人的世界真宽广。「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韩国人，很优秀，我们不打不相识。」柏思骏说的简单，可是那对岁月对他而言，其实难以忘怀。
他因为殴打继弟被父亲送去瑞士的寄宿学校，是全校唯二的亚洲人。另一个，就是那个韩国的小子。对方父亲是韩国有名的财阀，即便在随便抓一个学生都可能是欧洲皇室成员的寄宿学校，他的家世依旧算得上显赫。而且，那个人是独子，自小就享有最好的资源，受到最好的培养。
与他完全不同。
所以，在柏思骏的「努力」下，他们因为一件事打了一架，却没想到因此成为了朋友。
虽然近几年很少见面，但柏思骏与这个朋友一直保持着往来。甚至这次回国，他用的手机就是对方家族的公司专门为他定制的，只是没想到一进山就坏了。想到这里，柏思骏看了眼手里信号无敌的国产手机，对那个韩国品牌顿时鄙夷起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正准备回屋，突然见到江若星穿着小背心跑了出来。
小背心有些熘肩，露出江若星白嫩嫩的小肩膀。霍水仙笑着替他整理，问道：「怎么还没睡？」
「霍老师，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妈妈让我跟你说，她过几天要来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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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赏花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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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七八天，村里主要的园子都清理完了。
村委老王叔沉默的在山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自家长了几十年的桃林前。这个季节桃树依旧枝叶繁茂，剩了零星几个桃子。二十年前，村里的半大孩子还很多，皮孩子们总喜欢钻进林子里找晚桃。也不是为了吃，就是像寻宝一样，比谁找到的大。
小陈默默陪在一边没有说话。
「听讲你联繫了收木材的人？」王叔问道。
「嗯嗯。」小王赶紧回答。
「桃木不直，卖不了几个钱。」王叔抽了口烟。
「我还联繫了省木雕协会的人。」小王道，「山上清出来的老树根长得盘龙卧虬的，应该有些艺术价值。我想请他们过来看看收不收。主要咱们村没有人会做这些，不然要是能自己做些摆件首饰什么的也挺好。」
「哼。」王叔皮笑肉不笑哼一声，「做好了卖给谁？家里活儿不干了，耗时间搞那些小玩意儿。」
小陈已经有些了解王叔的脾气，嘿嘿一笑就不再解释。心里突然想起前几天听霍水仙说过的有机平台……思骏哥来后，大家的步伐都越走越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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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场平整完，村委组织村里老少还有干活的师傅们吃了一顿露天村宴，连在城里带孙子的刘叔都特意赶了回来。饭前，小陈慷慨陈词，最后还敬了大家一杯。
「可以啊，小陈。这才多久，能独当一面了。」刘叔拍拍小陈的肩，夸了几句就去和老伙计们喝酒。
「咱们陈书记是越来越有样子了。」菊晓苗笑道。
「别笑我了，晓苗姐。」小陈笑着嘆了口气，道，「我这也算是彻底把自己架上来了。以后，桃林村就是我的第二个家，蓝莓种植不搞好，我哪儿也不去了！」
菊晓苗一笑，轻拍他肩膀，「别这么大压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买卖。」
「就是。」霍水仙叮嘱完孩子们，坐了过来。专门给小陈倒了雪碧，悄悄道，「一会儿拿这个敬。」
「这……不太好吧。」小陈没想过还可以这样，一脸犹豫。
霍水仙给他使了个颜色，肯定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菊晓苗在一旁小声道，「这些叔伯们自己在家吃饭都要喝两杯，你又享不了这个福，犯不着硬撑。」
敬完酒，小陈四处张望，「怎么没看到思骏哥？」
「他到市里去了。」智赢那边突然来电，需要他们亲自过去一趟。霍水仙走不开，只好由柏思骏独自跑一趟。
「水仙姐，你和思骏哥，你们……是在一起了吗？」小陈终于问出口。
霍水仙一愣，朝菊晓苗低喝：「菊晓苗！」
「不、不是我说的。」菊晓苗一惊，被辣椒呛到，「我可谁都没说。」
「那小陈——」
「思骏哥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小陈连忙说道，「你、你们，会、会越来越好的。」
小陈的样子看的菊晓苗心里暗道可惜。
霍水仙夹了一块鸡腿肉放在小陈碗里，看着他，语气轻松又坚定，「你也很好。我们大家都会越来越好的。」
晚间，柏思骏带回了不太好的消息。
「瞿经理不愿意和我们合作吗？」霍水仙有些意外，明明那日，几人讨论的很愉快。
「瞿文彬虽是运营总监，但很多时候也不能决定最终结果。」柏思骏脸上并没有担忧，道，「事实上，是我决定不合作了。」
「啊？」
「瞿经理透露给我一个消息，智赢有意向成立自己的品牌有机生鲜部门。如此一来，他们对合作对象的资源服务就会受到限制。另外，还有点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跟杜深有些关系。」柏思骏看向霍水仙，「你已经知道了杜深的来歷。」
「嗯。」
「他和智赢接触的消息传到了他家人那里，情况比我预想的复杂一些。为了不给他也不给我们以后制造麻烦，我决定跟智赢彻底切割开。我会找其他团队，只是便利度也低很多，需要我们自己更操心。」
霍水仙听完，反而松了一口气，「不要紧的，本来大部分人都是得摸索着起家的，哪能人人一上来就站在巨人肩膀上呀。而且事情进展的太顺利了总是让我觉得不安，这下也好，成功来的晚一些更好。」
「晚一些更好？」
「对，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位歌手说过的话，『成功晚来一些会更好』。我深以为然，也送给你，咱们互勉。」
柏思骏笑着摸摸霍水仙的头。
没有告诉她的是，他也做了一些工作，也许事情的进展并不会像她想的那么慢。
「对了，后天琳姐就要来了，她问了我很多村里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柏思骏拉着霍水仙的手坐下，「你们变的熟悉了吗？」
霍水仙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世界真是奇妙，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跟琳姐那样的大明星闲话家常。」也没想到，会与你这样的人成为恋人。
「这是个有魔力的地方，能让人卸去所有浮华外在，找回内心的平静。复杂会变得简单，深沉会变得纯粹。高高在上，反而会显得可笑。」
霍水仙眼里闪光，调皮道：「那柏思骏先生呢，你也变了吗？」
柏思骏拉住霍水仙的手，看着她眼里带笑，道：「变了呀。柏思骏，变成了霍水仙的男朋友。」
霍水仙脸微微发红，就要抽回手，却被握紧。「这魔力的根源在你。是你让这一切都变得美好。」
柏思骏是个低调务实的人，但说起情话来也丝毫不输。霍水仙害羞了，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对等的话来夸他，就被他拉近怀里。她身子僵硬了片刻，放松下来。
两人安静的坐了一会儿，霍水仙才轻声说道：「有魔力的不是我，是奶奶。」
「霍奶奶？」
「嗯。悄悄告诉你，我刚到奶奶家的时候，经常不知道该做什么。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站还是该坐，晚上也睡不着觉 。」
柏思骏的心被敲了一下，轻声问：「认生吗？」
霍水仙摇摇头，「就是睡到半夜的时候会莫名其妙醒来，有时候干脆一直熬着，根本不知道几点睡的。实在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偷偷熘到院子里看会儿星星。」
「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夜里，又打雷又下雨的，奶奶跟我说她有些害怕，想要跟我一起睡。我心想，刚好啊，反正我也睡不着，要是能保护奶奶，让她不害怕，那就太好了。我觉得自己终于能做点有用的事情了，我必须要守护好她，就打起精神看着她睡，结果没一会儿，我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从那个晚上起，我就再也没有失眠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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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直起身子，看向天空。天尚未全黑，但有一颗很亮的星星已经出现在了那里。
「你说，我奶奶是不是真的会魔法。」
柏思骏肯定道，「是。」
「她真的很厉害。」霍水仙回忆着，「虽然在收养我之后，我们就一直生活在村里。但奶奶那么聪明能干，懂的那么多。她以前肯定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事情，也肯定吃过很多苦……我一直都相信，只要奶奶在，我的生活就会安稳。无论多苦，她都能把它变甜，多艰难都会过去。可是你知道，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霍水仙一笑，「是她的性格。她的心永远温柔又火热，好像感受不到生活有多苦，那么平凡的日子还想方设想给我惊喜。」
「惊喜？」
「嗯。」霍水仙指向角落的昙花，「看到那个昙花了吧，它——哇！」
霍水仙「嗖」的起身跑到昙花的跟前，嘴里不住念道：「几天没注意，都有花苞了！大——不行不行，明天再跟孩子们讲。」
霍水仙压低声音喊道：「柏思骏，你快来看，好多花苞啊！1、2、……56朵！这么多！」
小院里种了很多植物，花开叶落，柏思骏很少见霍水仙这么激动。「你说过这是霍奶奶种的。」柏思骏走近，手伸向花苞，被霍水仙打了一记。
「别碰，让它安安静静的长。」霍水仙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放低了，看看这朵，看看那朵，眼睛里满是光彩。
「这就是惊喜？」
「嗯。这是奶奶在城里路边捡的，明明没有死，不知道为什么被人丢掉了，可能是一直不开花吧。它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我也天天照顾它，盼着它开花，可是它就这么乱糟糟的垂着，一点动静也没有。我那时候心想，难怪它会被人丢掉，就再也没有管过它了。
应该过了有一两年吧，有天晚上我刚睡着，就被奶奶喊起来看花。我本来迷迷煳煳的，可是当手电筒的光照在花朵上时，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那种震撼的感觉，我一直都记得。它那么洁白，那么美好。可惜总是在晚上开，花期又十分短，我也有好多年没看到了。」霍水仙的语气逐渐兴奋，「柏思骏，太好了，没想到我们能一起看到昙花，还这么多，我真的好高兴。」
「昙花。」原来这就是『昙花一现』的昙花，柏思骏后知后觉。仔细看了一会儿，道：「看这样子，或许最近几天就要开了？」
「明晚应该就差不多了。」霍水仙想了想，拍掌：「好！就这么决定了，明晚叫孩子们起床看花！」
柏思骏露出奇异的表情，「你确定要这么做？」
「当然，你不知道昙花有多好看，可比图片上的美多了。而且晚上赏花，这是件多么浪漫多么有神秘感的事情，当年我看到昙花可是高兴了好几天呢！」
「你是女孩子，他们是男孩子。」
「有什么区别吗？他们可是小孩子呀，小孩子最喜欢这种新鲜、神秘又有仪式感的活动了。」霍水仙有些失望，「你不喜欢花吗？」
「我以为你只想和我一起欣赏。」柏思骏道：「你不觉得这么神秘、浪漫又有仪式感的事情，更适合成年人做吗？」
「啊？」
柏思骏双眸转暗，盯着霍水仙，朝她一步步靠近。吓得霍水仙不自觉后撤，双手悄悄护到胸前，「你、你要干嘛？」
柏思骏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嘴上道：「葡萄酒应该发酵好了，你答应陪我一起品尝，还记得吗？」
霍水仙点点头。
「那，明晚，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霍小姐与我一道品酒赏花？」
「可是孩子们……」这可是昙花啊，这样难得的赏花经歷，她真的很想让孩子们也一起体验。
「他们睡得早，我们约会结束，再叫他们起床？」柏思骏声音低沉，听得霍水仙耳朵有些泛红，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天。
霍水仙怕孩子们注意到昙花，特意把被单衣服晒在旁边遮挡，可是来串门的热心婶子帮着收衣服时喊了一嘴：「哟，这像仙人掌的居然打了这么多花苞！」还走过去摘了一朵。
「仙人扁」要开花和被摘走一朵的消息引起了孩子们的高度关注。吃过晚饭，几个小傢伙便摆起小凳子在昙花旁边排排坐。后面，站着脸色发沉的柏思骏。
霍水仙心里觉得好笑，拽了拽他的衣角，对孩子们道：「你们要一直坐在这里吗？」
菲菲下午有些低烧，被强行带回家休息。作为安抚，经过其他小朋友一致同意，允许她也摘走一朵。留下的三个小男孩并未像柏思骏以为的毫无兴趣，反而是兴致勃勃的要守着花开。
「我们不看着，被其他人摘走了怎么办！」江若星道。
「这么晚了，不会有人来摘的。」
「那我们也得看到它开花的过程呀。」大满托着脑袋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昙花。」
「对呀！」江若星连忙接道，「霍老师，你一定要记得拍照哦，我要发给我妈咪看。」
「放心，我都记住了，那我去给你们倒杯牛奶？」霍水仙转身，朝柏思骏无奈的耸耸肩。
柏思骏为这场约会准备了不少东西，还打算亲自煎牛排。两人默契的减少了晚饭量，不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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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想同他说话，屋外传来车子的声音。
两人对看一眼，朝门外走去。
「水仙。」
「琳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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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经全部完结，每晚9:30定时更新，请放心追更。
第七十章 气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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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惊讶看向来周琳。
「你不是说明天才到吗？这么晚了还……哎？江先生也来了？」霍水仙更加惊讶，随即笑道：「这下江若星肯定很高兴。江若星，你看看谁来了？」
江若星好奇回头，眼神骤然放亮：「妈咪！爸爸！」边喊着边冲过来。
跟妈妈撒完娇，江若星从周琳怀里出来，扭捏的问道，「爸爸也来看我吗？」
江文耀没有回答儿子的话，只是伸手把他抱了起来，看向周琳。
周琳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
霍水仙敏锐的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悄悄看向柏思骏。
「先进来吧。」柏思骏完全就是主人家的语气。
「对对，进来坐吧。」霍水仙连忙接道，「吃饭了吗？」
「吃过了。/还没有。」
周琳和江文耀异口同声，互看一眼。
「那麻烦你了。/那不麻烦了。」
这是对毫无默契的夫妻。
江文耀轻轻一笑，看向周琳，问霍水仙：「我确实忙着赶飞机没有用餐，那就麻烦小霍老师了。」
周琳看他一眼，迳自朝院里走去。
霍水仙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江先生也先进去坐吧，我去给你们做点——牛排？晚上吃也不会太有负担，我这就去给你们煎牛排！」说完，连忙拉着柏思骏一起离开。
「这两人是怎么回事？这么晚了一起过来，气氛还怪怪的。你有没有感觉到？」霍水仙一边朝外偷看一边问柏思骏。
「嗯。」
「对吧，不是我敏感吧？」霍水仙清洗着锅具，道：「其实这段时间，小苗姐刚好给我讲了个八卦——哎，你干什么？」霍水仙眼看着煎锅被柏思骏拿过放在一边，愣住。
柏思骏双手抱臂沉默的看着霍水仙。
霍水仙原本与他对视，忽然，目光错开他，向他背后看去，表情显得十分惊讶。柏思骏眉头微皱，转头看去。下一秒，身子被人勐撞，一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
柏思骏心失了一跳，一回头，下巴磕上尖锐物体。
「嘶——」
「哎呦！」我的门牙……霍水仙捂着嘴，跌跌撞撞的往后撤，看到柏思骏下巴上的红痕，连忙又上前。
「对不起对不起！磕到你了！」霍水仙慌乱的检查着他的下巴，语气满是懊悔，「还好没破，我、我是想、我……」
柏思骏一把将人捞回自己的怀里扣紧，另一手捏住霍水仙的下巴。
「张嘴。牙齿没事？」
霍水仙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疯狂摇头。
柏思骏低声询问，「偷袭我，你喜欢这么热情的方式？」
霍水仙「蹭」的脸红，正想挣扎，柏思骏已经先一步放开了她。
「水仙。」周琳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歉意，「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要麻烦——你脸怎么了，怎么这么红？」
霍水仙顿时结巴，侷促的样子被周琳尽收眼底。她看了一眼柏思骏，心里顿时瞭然。话锋一转——
「哦，我来是想说。」周琳忍住笑意，抱歉道：「其实我今天一直忙也没怎么吃东西，麻烦你也帮我准备一份吧。文耀不能吃蒜，千万别放，麻烦你啦。」说完，笑看两人一眼，转身而去。
「你出去吧，我来。」柏思骏开始系围裙。
「还是我来吧。」霍水仙靠近，声若细蚊：「我刚才自作主张，你肯定不高兴了吧？」
「哼。」柏思骏轻哼。
「这是你特意准备的烛光晚餐，我懂你的心意，主要是……反正咱们没办法吃了，我想着不如就……」
「你知道为什么是牛排吗？」柏思骏问。
「因为这是标配？红酒就要配牛排？」霍水仙小心猜测，「或者是这样比较有仪式感？」
柏思骏轻笑，转过身擦拭锅具。
「不是吗？」
「你口味偏辣，更爱中式菜。倘若时间不这么仓促，我会学做几道你喜欢的菜作为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的晚餐。这才是我理解的仪式感。」柏思骏说完，点着火，继续道：「牛排只是应急方案，我不想弄些不能吃的搞砸约会。」
霍水仙过了一会儿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所以，你其实只是想……亲自做给我吃。」
醒好的和牛贴上滚烫的锅底，油脂嗞啦乱蹦，热情又欢快，焦香味逐渐在空气中瀰漫开。黄油滑入锅中，飞快的失去自己的形状。霍水仙的心也随着这些食材一道变得柔软又滚烫。
直到柏思骏认真的摆完盘，将两份完美的牛排端到霍水仙的跟前，才说道，「现在，你才能说，懂了我的心意。」
霍水仙接过牛排，默默看了会儿，突然抬头说道：「要不我们自己吃吧！冰箱里还有胡萝蔔饼，我煎几个饼给他们。」
柏思骏一愣，噗嗤一声笑出来，情绪难得如此外露。
「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霍水仙放下托盘，朝冰箱走去，「我不是小气，我是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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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出的脚步被迫撤回，健壮的胳膊再次光临他最爱的弧度。这一次，没有激烈过度的碰撞，只有黄油一样甜蜜的融化。
直到彼此分开一点距离，霍水仙才后知后觉，脸瞬间红的滴血，低声道：「会被看到。」
思骏也平静了一会儿心跳，才道：「我不会让你在别人面前尴尬。我也知道你害羞，我会等你慢慢习惯我。」
他果然知道。
柏思骏的每次碰触都让霍水仙紧张，她总是不自觉的身体僵硬，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柏思骏笑的柔和又暧昧，「我也感觉到了你的心意。」他松手，满意道：「今晚的收穫超过预期，是要对他们表达一下谢意。」说完，亲自端起牛排走了出去。
柏思骏走出去的空档，江若星正好跑了进来，眼眶红红的。
「霍老师，我爸爸和妈咪好像吵架了。」
孩子略带哭腔的声音惊散了一屋子的旖旎气息。
「什么？」霍水仙连忙蹲下来，「你怎么知道？」
「妈咪看到我都会抱我。」江若星撇嘴，「她以前见到我都可开心了。爸爸也不说话，他们吵架才会这样。」
「他们坐了好久的车，可能是太累太饿了。」霍水仙安抚道。「等他们吃过饭就好了。」
「真的吗？」
「嗯。」霍水仙又想起小苗姐前几日跟她唠叨的八卦，道：「这样，你先跟大满小满一起看着花，要是看到花开了，就摘下来送给你妈妈。好吗？」
「好。」
霍水仙站在原地想了想，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又从木架上抱下来红酒瓶，倒了两杯。
「里面的气氛可用不上红酒。」柏思骏靠着门，看着她。
「所以才得硬用啊。」霍水仙深吸口气，道：「真让人担心。」
「担心什么？」柏思骏不理解。
霍水仙没有回答，小声自我肯定：「八卦假的多，不管了，先去探探！」
周琳看到红酒，瞬间想起了什么，眼神讶异的看向霍水仙。
霍水仙点点头，笑道：「对，就是那次酿的。」
「什么？」江文耀注意到了妻子的表情，好奇问道。
「孩子们酿的酒。」周琳不带感情的解释。
「孩子们酿的酒？」江文耀失笑，「你在开玩笑？」
周琳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品尝了一口，没有评价，但似乎味道不错，又接连喝了一口。
「是江若星和大满他们几个一起酿的。」霍水仙连忙接话，「江先生尝尝看。」
江文耀脸上露出惊奇的目光，品尝了一口，露出意外的表情。
寥寥几次见面中，霍水仙对江文耀的印象一直都是威严端庄的霸总，但其实他举止言谈都很平易近人。
「这么晚过来，打扰你们了。」江文耀道。
「不打扰。今晚我们要和孩子们一起赏花，本来就会睡得晚一些。」
「赏花？」江文耀有些好奇。
「嗯！院里的昙花要开了，比较稀罕，孩子们知道了就一直守着等花开。」霍水仙说着灵机一动，「要不，你们也一起来吧！我帮你们把桌子挪到花边上，你们边看边吃？」
「啊？」周琳被霍水仙这突来的建议说懵了。
霍水仙看到江文耀思考的表情，越发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补充道，「赏花是我们今天安排的特别活动，你们难得和江若星一起参与，我先把外面布置好，咱们再挪过去？琳姐，一起看吧？」
「算了——」
「小霍老师说的对，难得和儿子一起。」江文耀打断周琳。
「霍老师，这两朵花苞苞最大，我一会儿就把它们摘给我妈咪。」江若星的小手比划着名，已经蠢蠢欲动。
「水仙姐姐，你为什么要点蜡烛呀？」大满扭过头看着霍水仙。
烛光明艷动人，崭新的丝绒桌布被映衬的格外復古好看。虽然此刻用餐的不是霍水仙，但她心里依旧为柏思骏的细心感动。
「连桌布和蜡烛都不放过，霍水仙，你真是——」
「嘘——」霍水仙连忙制止柏思骏，生怕他说漏嘴。转而对大满道，「一会儿江若星的爸爸妈妈就在旁边和你们一起等花开，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大满点点头。
「我想再放点音乐，你们玩的时候小声一些，不要吵到他们吃饭好吗？」
「好！」
手机震动。
打开微信，一连串的消息。霍水仙心里稍微松口气，想了想，对孩子们道：「孩子们，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来，老师悄悄跟你们说。」
大门口，大晚上的，柏思骏和霍水仙并肩站着。
「这算什么。」柏思骏问。
「但愿我没有多事。」霍水仙一脸纠结。
柏思骏正想说话，就把霍水仙一把拉住朝外走去，「不管了，江先生这么聪明的人肯定能处理好问题。走，我们去散步！」希望孩子们能顺利完成任务。
院子里。
周琳面无表情的吃着牛排。
「你不是怕胖，晚上从来都不吃东西吗？」隔着朦胧的烛光，江文耀的声音竟然也比平常柔和一些。
周琳内心冷笑：天下男人果然一般黑，心里有鬼，嘴上话就会变多。江文耀什么时候关心起她的三餐了。这么想着，周琳的语气就忍不住带刺，「我胖吗？我身材这么好吃点东西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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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文耀听完面不改色，甚至微微带笑，继续沉稳优雅的切着牛排。
周琳看向旁边三个悄悄朝这里看的孩子，沖他们笑了笑。压低声因道：「你呢，不是忙吗？来这里干嘛？」
「来这里。」江文耀不似周琳一般控制音量，反倒十分悠闲，「当然是看儿子。」
「哼。」周琳冷笑。看儿子！平时怎么不来看儿子。「把音乐关了吧，吵。」
「这可是小霍老师特意选的。」
周琳放下刀叉，想要起身走人。可是看到一旁儿子偷看向自己的目光，最终忍了下来。
「小霍老师不是专业厨师吗，怎么煎牛排都不知道要放蒜粒？」江文耀质疑的语气听得周琳气不打一出来。
「水仙是专业的中餐厨师，而且谁规定煎牛排一定要放蒜粒？再说了，你能吃蒜吗？你忘记医生——」周琳说道一半，戛然而止。
「忘记什么？」江文耀佯装想起，「哦，对。医生确实建议我少吃蒜，体检报告上有写，说对我的眼睛不好。原来是你跟小霍老师说的，难为江太太这么忙还记挂着这种小事。」
江太太。
周琳心一酸，甚至不想去计较江文耀话里的讽刺。
她深吸一口去，平静的拿起刀叉重新切起牛排。只是切了半天，没有一块放到嘴里。
「这几朵花开了！」大满突然叫道，「咦？它怎么趁我们不注意就开了。好香啊！弟弟、星星，你们快闻闻，真的好香呀。」
孩子们在一旁叽叽喳喳，两个大人却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说的对，是小事。」周琳平静道，「无意间看到了而已。」
江文耀看着周琳恢復了平静，本来还游刃有余的心突然升起一丝不确定和烦躁。
「最近——」江文耀止住嘴。
「赶紧吃吧。」周琳打断他，「吃完就走。这么晚了，不要打扰水仙和孩子们。我很忙，准备明天早上就回去了。你要是愿意陪星星，就自己多留几天。」
两人沉默下来。
江文耀看着对面冷漠的女人，问道：「周琳，你想要的东西现在都得到了，是吗？」
听到这话，周琳眼眶一红，强忍着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文耀扯着领带，声音略高，「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周琳起身，不小心碰到了桌子，红酒杯落地，应声而碎。
音乐还在继续，一旁的小孩儿们却被这场面吓到，瞬间安静了下来。
「对、对不起。」周琳见几个孩子面露惊恐，十分懊悔道：「是不是吓——」
「哇！」江若星手里的花掉在地上，抹着眼睛大哭起来。「你们又吵架，还摔杯子！」
小满轻轻呜咽一声，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弟弟别哭，星星别哭……」大满看着两人，忍了半晌，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水仙姐姐，你快回来，我好害怕！」
哭闹声惊醒了角落里睡觉的大白和白崽，两只狗子火速蹿了过来围绕着小主人们转圈。周琳顿时手足无措。纵使是江文耀，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紧张的蹲下来试图安抚孩子们。
大晚上的，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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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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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霍水仙揉揉鼻子。
「你好像一直很欣赏江文耀？」柏思骏停下步伐。
「没有『很』，有一点吧。」
「欣赏哪里？」
霍水仙敏锐的看向柏思骏，确认他表情正常，才说道，「我觉得江先生是很诚恳的人。」
「你才见过他几次，就觉得他诚恳？」
这话就有点酸味儿了。
霍水仙「嘿嘿」一笑，拉着柏思骏的手，甩啊甩。这动作她以前常对迪毕做，这是一种不自觉亲近的表现。只是霍水仙自己此刻没有意识到。
「江先生跟我想的商人不太一样，看上去并不是那种世故圆滑的人。我至今还记得他刚送江若星来的时候说的话，言辞很诚恳，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感觉，他应该是个很有担当、对家庭很有责任感的人。」
「他真这么有责任感，就不会被人拍了照片还传播开。」柏思骏语气明显不屑。
「你怎么知道？！」霍水仙惊的目光瞪大。
柏思骏扬扬手机。
「原来你也对八卦感兴趣啊？」霍水仙十分惊奇。「要不是小苗姐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但是小叶说这是误会。不过现在琳姐在气头上，恐怕听不进去。她一定特别生气，不然不会这么晚跑过来。还好江先生也追来了，希望他们可以把话说开。」霍水仙一口气说了一堆话。
「你这么确定是误会？」
「这还有假吗？小叶都这么说了。」
「这次被拍到的女方，不是娱乐圈的人。刚从国外回来，从事金融行业。」
「对，八卦是这么说的，好像还和江家是什么世交。网友都说他们是才子佳人，旧情未了。」
柏思骏轻笑。
「难道你也觉得他们……不会不会的。」霍水仙直摇头。
「回答你之前的问题。」柏思骏道，「我感兴趣的并不是八卦。事实上，我能知道这些，是因为有朋友刚好认识这位女主角。」柏思骏顿了顿，「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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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似懂非懂。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最脏吗？」
霍水仙不知道柏思骏的出题方向，给不出答案。
「是人心。越是离钱近的地方，人心越脏。消息可以有真有假，但背后的利益必须是实实在在的。」柏思骏说这话时，眼睛避开了霍水仙。最后，他摸摸她的头，语气温柔：「江文耀是个商人，不要把商人的话太当真。」
「我才没有都当真……」霍水仙小声反驳。说完，她抬头看向柏思骏，欲言又止。
那你呢？
你的话我可以都当真吗？霍水仙想问，却不知道能不能。
柏思骏似乎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笑容突然变得暧昧，「怎么，霍小姐不相信自己的眼光？」
霍水仙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回去吧。」柏思骏道，「你心心念念的昙花大概已经开了，不是说花期很短，因为别人错过了多可惜。」
「要是琳姐他们没事儿，那就一点都不可惜。」
霍水仙嘆了口气，「你没看到刚才江若星的表情，小傢伙人虽小，实际上可敏感了。我特别怕看到夫妻吵架，孩子过得战战兢兢的，好可怜。小苗姐前夫那事儿发生的时候，我心里有恨，巴不得他赶快走。可是到了琳姐和江先生……我真的不愿意相信江先生是这样的人，好怕他们俩分开。」
「我懂，人对于好看的事物总是会多些耐心。」
霍水仙一脸不可思议道，「你哪里懂——」
柏思骏轻捏霍水仙的脸，「我真的懂了。我们以后绝不吵架，绝不让家里的气氛变得紧张，绝不让你感到战战兢兢的。」
霍水仙愣住，半晌才脸红小声道：「我明明说的是孩子……」
柏思骏含笑挑眉，霍水仙生怕他要继续说什么，赶紧拉着他往回走。
两人拉着手，静静走了一会儿。
「他们喝了酒，一会儿我送他们回去。」
「不用你送，我联繫了出租师傅，这会儿应该已经快到了。」霍水仙抿抿唇道，「今晚你已经很委屈了，哪能再麻烦你。再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开车我不放心，可要是陪你去，孩子们在家，我也不放心。」
柏思骏的心里涌过一阵热流。今晚虽然过得乱七八糟，但他确实觉得十分值得。
「知道我委屈，就要补偿我。过几天我们去看电影？」
「看电影？」
「嗯。」
「好呀。你想看什么？」
「什么都可以……」
两人轻声细语，声音纠缠在夜晚的灯光下，朦胧又温馨。
走到家，小院十分安静。
音乐停了，蜡烛灭了，桌上餐碟还在，杯子少了一只。霍水仙正疑惑，就看到孩子们房间的灯熄灭，江文耀和周琳先后从房里走了出来。前者的外套随意搭在胳膊上，后者则是连头髮都有些散乱了。两人一脸疲惫。
「怎么了？」不会动手了吧……「孩子们呢？」
「刚睡着。」周琳理了理衣服，嘆了口气，道：「水仙，你平时真的太不容易了。」
霍水仙听得一脸奇怪。江文耀笑看着周琳，伸手替她捋了捋头髮。后者美眸怒瞪，朝旁边撤了一步。
霍水仙正想多问问，电话声响起。出租师傅已经到了路口。霍水仙本想送送他们，被夫妻俩婉拒。
「奇怪，怎么少了一只杯子。」霍水仙边收拾边嘀咕。
柏思骏看着垃圾桶里的碎片，挑了挑眉。
第二天一早。
「然后江阿姨就站起来把杯子打碎了！」大满一脸激动的描述。「然后星星就被吓哭了！」
「不对！我妈咪说她是不小心碰到的！」江若星立马反驳。「而且小满也哭了呀，你也哭了呀！」
「我是后面才哭的，我一开始没有哭！」
「哎呀，弟弟也哭了。」霍水仙心疼的摸摸小满的脸。「那后来呢？」
「后来叔叔和阿姨跟我们道歉，带我们到房间，给我们讲故事，我们就睡觉了。」
柏思骏正要咬饼，停住动作，看向大小满，问：「所以你们没洗澡？」白天玩的一身汗，晚上不洗澡就挨着他睡了？
小满默默的吃饼。大满眨眨眼，看向霍水仙，「水仙姐姐，我想喝汤。」
霍水仙瞟了眼柏思骏的表情，忍笑道：「好，喝汤。咱们现在都不说话了，安静吃早饭。」
柏思骏其实就是顺口一问，毕竟都一起洗过脚了。他端起汤碗，喝了一口。蔬菜蛋汤，看着清爽，入口竟有些粘稠的胶质感。
「这是什么？」柏思骏捞起碗里的绿色「蔬菜」。
「昙花呀。」霍水仙不以为意。
柏思骏怀疑自己听错，指了指外面的昙花。「昙花？」
「嗯。」霍水仙点头。「口感是不是挺特别的？我今天一早就起来摘花，留了几朵做蛋汤，剩下的晒起来了，以后慢慢吃。」
听到这里，江若星和大满互看一眼，放下碗就跑了出去，又立马跑了回来。
「霍老师！」江若星指着霍水仙，手指竟然微微颤抖。
「怎、怎么了？」
「你好残忍，怎么可以吃昙花！」江若星一脸不可置信。
「水仙姐姐！昙花这么好看，你怎么可以把它做成菜！」大满也有些激动。
「吃这个，没问题吧？」柏思骏皱着眉，从汤里夹起昙花，一副吃了要中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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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们三个……」霍水仙深吸一口气。「江若星，这怎么是残忍呢？如果说咱们吃昙花就是残忍的话，那你吃鸡翅是不是更残忍呢？」
「鸡翅呀……」江若星一脸纠结。
「大满，你还记得菲菲外婆特意给你们炸的南瓜花吗？好吃吗？」
大满想了想，点头：「好吃。」又对江若星道，「大妈做的炸南瓜花特别好吃。」
「我怎么没有吃到？」
「那个时候你回家了呀。」
小孩子的注意力就是容易分散。
「还有你。」霍水仙轻咳一声，「柏思骏先生，昙花可以清热润肺，通便排毒。既能入药泡茶，也能拿来做菜。请不要质疑一名专业厨师的选材，好吗？」
柏思骏从善如流，点了点头。
「现在，大家都坐回来，安静吃饭。」
「哦！」
这下没人有意见了。
吃过饭，霍水仙想了想觉得刚才自己的言行实在有些不妥。
「在坐的朋友们，这次是我的问题，如果以后再遇到这样特殊的食材，我会提前告诉你们一声。」
又对孩子说道，「大自然里的很多植物不仅好看，还能拿来做成药和食物，但是如果你们不认识，千万不要随便尝试。尤其不能因为看着眼熟就吃，知道了吗？」
「知道！」大满举手，「我还知道山里的蘑菇长得很像，但是有些能吃，有些有毒！」
「我也知道！」江若星不甘示弱，「霍老师讲过，芋头和菩萨长得很像，但是芋头能吃，菩萨不能吃！」
菩萨？霍水仙愣住。突然福至心灵：「呃，你是说滴水观音吧？」她对江若星的联想能力感到既佩服又无力。
最后，霍水仙总结道：「今天你们的做法很对，遇到没有见过的食物十分谨慎。必须给你们点赞。」比完大拇指，霍水仙单独看向江若星，道：「江若星，老师再考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咱们中国人见面是怎么打招唿的吗？」
江若星眼睛一转，「你好？」
霍水仙笑着摇头。
「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叔叔好阿姨好？」江若星说了一连串。
「真棒耶，居然说了这么多！可惜都不对哦。」霍水仙继续摇头，「大家可以一起想一想。」
柏思骏稍一思考，怀疑道：「吃饭了吗？」
霍水仙鼓掌，「还得是柏老大！」
霍水仙随着江若星的叫法。
「不公平！柏老大是大人！他肯定知道的多呀！」江若星抱怨。
「好，那我们不给他发贴纸。」
「水仙姐姐，村里的奶奶每次见到我们都要问我们有没有吃过饭。」大满说道。
「对呀，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问啊？」江若星也很好奇了。
霍水仙用浅显的语言解释道：「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国家的食物非常少。那个时候，大家都过的很辛苦，没有东西吃，经常饿肚子。
可是你们都知道，我们国家的人很善良，很关心别人。
所以当大家出门遇到朋友的时候，就问特意问一句：『你吃了吗？』如果朋友还饿着肚子，他们就会把自己的食物分享出去。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所有人都记住了这句话。
『你吃了吗？』就变成了一种打招唿的方式。如果有人问你这句话，他其实就是在关心你。」
柏思骏一边喝汤一边笑。
「我们国家的人真好啊。」孩子们感慨。
「对。我们国家的人不仅善良、关心朋友，还特别勤俭节约。因为大家都记得以前挨过饿，所以哪怕现在有很多可以吃的东西，还是会特别珍惜粮食。」
「还要珍惜钱！」大满说道。
「对，赚钱真的好累！」江若星回答。
「你还知道赚钱累？」柏思骏问。
「我当然知道呀，上次我们去县城卖东西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卖东西？柏思骏不解的看向霍水仙。
「回头告诉你。」霍水仙说完继续对江若星道：「江若星，刚才老师说你吃鸡翅『残忍』，是老师说的不对。其实呢，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它们都是平等的。因为它们成为我们的食物，为我们提供了营养，它们都很重要。我们只有不浪费食物，珍惜食物，才是对食物最大的尊重。你同意老师的说法吗？」
江若星点了点头，「嗯！我喜欢吃鸡翅，我肯定不浪费鸡翅！」想了想，又道，「霍老师把昙花做的很好吃，所以你也没有浪费，你不是『残忍』。」
「真聪明！」霍水仙再度伸出大拇指。
霍水仙洗碗的时候，柏思骏就靠在一旁。
「看来我错过不少你们的活动。」
「以后不错过就好啦。」霍水仙接的十分自然。
「你说的对。」柏思骏又道：「我很好奇，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关于『吃了吗』的解释？」
「这个。」霍水仙转过身，思考道：「其实也有别的说法啦，毕竟我们自古就讲究『民以食为天』。但我更喜欢这种说法，因为这种解释把中国人骨子里的温良和热情体现的淋漓尽致。我更愿意相信真相就是这样。」
柏思骏轻笑。
「真的，你看，大家都知道，英国人因为地理气候原因，见面的时候总是喜欢讨论天气。你知道这事儿放在中国，最有可能会演变成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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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会变成『带伞了吗？』」
柏思骏愣住。
「明白了吧，开口的落脚点不一样。咱们问候的始终都是『你』，『你』吃了吗？『你』带伞了吗？一个『你』字，充分彰显了『我』之主动，『我』之热情。这不比开口聊什么『今天天气真糟糕』让人感到亲切的多？」
白思骏想了想，点头，「不愧是霍老师，见解很独到。」
一听到「霍老师」，霍水仙的脸跨了下来，「我以后得注意一点，今天说江若星吃鸡翅残忍，是我太大意了。幸好后面找补回来了，不然给他留下阴影可怎么办？」
「这也太过小心了。」柏思骏有些不可思议。「哪有那么多阴影？」
「毕竟是孩子嘛，说话还是留心一些的好。我小时候就……算了，不说那些了。对了，一会儿我去看菲菲，然后去山上。孩子们交给你了，琳姐他们来了帮我招唿哦。」
「遵命，霍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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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爱的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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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桃桃幼儿园」，虽然已经名亡，但霍水仙从未懈怠。
在教育内容和形式上，她秉持着船小好调头的理念，十分灵活，自认完成了很多公办幼儿园都做不到的事情。但是某些方面还是远远不够的，比如信息类知识的摄取，还有健康体检这一块。
菲菲发烧的事情也给霍水仙提了个醒，至少得保证孩子们每学期做一次体检。还有小满说话的问题。虽然他现在明显可见的活泼了许多，偶尔也会因为着急发出些声音，但是依旧没有完整的说过话。
林子里的鸡早就开始下蛋了，霍水仙看着它们开心中又有些发愁。
开心是因为终于见钱了，这些鸡过得心情舒畅，每天的下蛋量惊人。发愁则是因为，人力严重不够。
两千多只鸡几分钟就吃完一袋饲料，四处藏着下蛋。运饲料上山、捡鸡蛋、打扫棚子，随便一样下来，就要废好半天功夫。虽然有了一辆二手的电三轮运饲料，但是每次搬运、干活还是让她和小苗姐累的够呛。
忙完今天的活儿，霍水仙环顾四周，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升起无限的感激。
鸡蛋的销路基本稳定了。
这都多亏了畜牧局的秦玉心，她年龄和霍水仙她们差的不大，来了几次，几人已经成为了朋友。秦送抽检结果的时候带了路子广的朋友介绍她们认识。这一条渠道就包揽了大部分鸡蛋。
外加刘叔、小陈帮着推广，甚至连李稻——就是柏思骏见义勇为救下的那孩子——李稻妈妈看到霍水仙在朋友圈发的gg，也带了许多亲戚朋友定期过来捧场。霍水仙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些人。
鸡粪是好东西，庄稼人通常会把鸡粪堆起来用作地里的肥料。霍水仙自然也不例外，同时，她还在琢磨另外一条生财之道。
「卖鸡粪？」柏思骏奇异。
「对。」霍水仙目光有神，「我喜欢种花，所以经常会逛园艺相关的帖子。我看那些花友们总提到买鸡粪、羊粪做底肥，价格比营养土还贵呢。我们这林子里最不缺的就是鸡粪了，我打算把他们发酵好，也打包卖出去，你觉得怎么样！」
柏思骏有些无奈。
「不好吗？」霍水仙有些紧张。
老实说，她心里一直是有顾忌的。养鸡卖鸡卖鸡蛋，甚至现在卖鸡粪，这些事情过于接地气，和柏思骏的出身以及形象差太远。所以她从来不会让柏思骏帮她干鸡场的活儿，她实在没办法想像那样的画面。
柏思骏轻摇头。
「我只是有些感慨。」柏思骏垂下目光，「你是真正的实干家，面对你，我实在是自愧不如。霍水仙。」柏思骏直视霍水仙，「你会不会觉得，我是那种光动嘴不动手的男人？」
「你怎么会这么想！」霍水仙错愕，「你一直没闲着呀。我忙得时候，都是你在帮我给孩子们上课。
还有！都是你告诉我们，那个鸡蛋期货远近什么的肯定要涨，才让我们下定决心补栏的。现在小秦都说，外面好多地方又有禽流感了，县里鸡蛋价格都上来了。你真的帮了我很多了。你、你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没帮忙。」霍水仙不知所措。
柏思骏看着她的样子，轻轻露出笑容。
「怎么了？」
「我本来想劝说你，和桃林县的养殖公司合作。以后养的鸡、鸡蛋全部由他们回收，你只需要提供场地和饲料，他们会有技术指导和补贴，代养殖虽然只能赚差价，可是风险小很多，你们也会省很多事，但——」
「这不行！」霍水仙摇头。
「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
「当然不能同意。虽然我跟晓苗姐两个人是累了一点，但是我们俩都很满足。」霍水仙皱起眉。「这是我们一起都在努力做的事，自己做，很多事情也好控制。」
「我知道。」柏思骏伸手推开她紧皱的眉心，「我知道现在提这个并不合适。可是等我们的平台搭建起来，就会有你想像不到的繁琐问题要处理，不排除频繁出差。鸡场只能是你的一部分，不能占据你太多精力。」
霍水仙沉思，她确实没考虑道这一层。
「而且，瞿文彬已经决定加入我们。他的资源渠道广，先期主要负责联络供应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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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你之前不是说……等等，他加入我们？」霍水仙不确定的问，「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他自己加入我们？他辞职了！？」
柏思骏点点头。
霍水仙沉默了。
「瞿经理……原来的工资高吗？」
「薪酬福利总计应该超过50。」
霍水仙再度沉默——这个「50」，她自然知道单位。
「你到底是用什么条件说服他的？」
柏思骏看着霍水仙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一脸认真道：「不是我，主要是霍老师的个人魅力。你美妙的商业想法和炽热的创业心情让他相信，也许我们能共同开创有机食品的新局面。」
「认真点！」
柏思骏轻笑，伸手碰了碰她的太阳穴，道：「想像力。」
霍水仙没有听懂。可是任由她怎么追问，柏思骏都笑而不答。
资源最好的朋友永远是资本，可是最有价值的朋友，是权利。一个资本算得上雄厚，又能提供充分权利的初创公司，自然是比一些大而难上的老旧派更具有想像力。
之后再见到瞿文彬时，霍水仙意外的发现张默然也在，柏思骏倒是丝毫不惊讶。
「说实在的，我比瞿经理还大几岁，继续留在智赢，也不会有太好的发展了。当、当然。」张默然有些激动。
「主要是我真的很喜欢霍小姐的想法，我感觉这件事情特别有意义！那天我回去想了很久，我家也是农村的，我家那边也有特色的农家产品，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要把这些东西卖出去，我……」
张默然越说越激动，完全失去了一个三十来岁职场人士的沉着冷静。
柏思骏看向霍水仙道，表情透出「如何，我没说错吧」的信息。
「朋友家」初创人员歷史性集结完毕，项目正式宣告启动。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时间回到今天。
霍水仙下山的时候，江家夫妻俩已经到了。两人没什么架子，一来就陪孩子们玩耍，气氛缓和了不少。霍水仙看后，稍微放下心来。
「你要去宁省乡下拍脱贫攻坚的戏？」听到周琳的话，霍水仙想起她上次在电话中问农村的事情。
「其实我还在考虑。」周琳有些犹豫，「这是部献礼剧，很正统。我看了剧本，也很喜欢。」
「这有什么可考虑的？」虽然不懂什么是献礼剧，但是讲得是脱贫攻坚的故事，多好啊。
「这剧太正太好了。」周琳看了眼远处的江文耀。「这是他帮我争取的机会。我入行这么多年，也拍过不少上星剧，可是献礼片还是头一回。我知道有不少有资歷的前辈都在争取这个角色。」
霍水仙明白了。
「你不想藉助江先生的力量？」
周琳没有回答。
霍水仙觉得她有些理解周琳的想法，毕竟她这么多年一直试图在江先生面前证明自己。
「琳姐，你还是想去的吧？」霍水仙小心的问，「不然也不会问我那么多村里的事情。你其实已经在期待了吧？」
「期待也没有用，竞争对手都是观众缘比我好的正剧脸。」周琳嘆了口气。「我啊，拍惯了精英傻白甜，一直都是演女主角。这部剧的角色虽然跟我年龄差不多，但是妆造太老了，要是真演了，以后我可能也回不去那些剧演女一了。虽然我已经考虑息影……总之！会欠江文耀人情，不划算!」
霍水仙捂嘴偷笑。
「琳姐，我虽然不懂娱乐圈的事，但是我觉得，很多事情道理是相通的。我们有时会遇到那种突然降临的很好的机会，但是因为考虑的太多，让自己纠结难过。可是『会纠结』这种情绪本身，我觉得就已经暗藏了我们内心真实的想法了。」
周琳看着她，「水仙，有没有人说过你真是活的特别清醒。」
霍水仙也笑了，「好像有吧。其实我主要是，小事从脑，大事从心。嘿嘿。」
「妈咪！」江若星从屋里跑了过来，扑在周琳的腿上，「我想请大满和小满去吃看电影，你可以带我们去吗？」
「妈咪还有些事要跟霍老师聊，让你爸爸带你们去好吗？」江若星跑开后，两人才说了几句话，便又看到江若星从屋里跑了进来，后面跟着江文耀。可是他站在门边，没有走过来。
「妈咪！爸爸说，他全部都听你的，你说去就去。」江若星表情委屈，「你不愿意带我们去吗？」
「怎么可能！」周琳捏捏儿子的脸，「我们晚一点去可以吗？」
「那我可以买玩具吗？我想送给大满小满全套的奥特曼！还有给菲菲一个大的熊公仔！」
「当然可以！」周琳既惊讶又感动，星星居然还知道徵求意见。
「耶！那我要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两人目送江若星扭着屁股跑开，又眼见他被江文耀挡在门口，低头说了些什么。随后，小傢伙又急匆匆的跑回来。
「妈咪，爸爸问你他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吗？」
「他想去就去啊。」
「哦！」江若星立马往回跑，两人眼见着他报告完又跑回来。
「妈咪！爸爸说他怕你生气，你要是不生气他就去。妈咪，你为什么生气？你跟爸爸又吵架了吗？」
周琳一脸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跟他吵架了。他想去就去，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告诉他，不要造谣冤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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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妈咪！」
霍水仙感觉到了一丝奇妙的气氛，悄悄端起茶杯往后靠，默默观察起这个场景。
「妈咪，爸爸说他不敢冤枉你。」小朋友的额头已经有汗珠。
「哈！」周琳几乎气笑，忍了忍，对江若星笑道，「星星，告诉你爸爸。妈咪相信了他的鬼……他的话，妈咪谢谢他。你乖乖去跟大满小满玩儿，不要理他了，好吗？」
「江文耀到底想干嘛？」周琳怒瞪门口悠闲的人。
「琳姐，我觉得江先生——」霍水仙停住了嘴。
门口，江若星汇报完毕想要进屋，被江文耀一把抓住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就垂着肩膀，噘着嘴走了过来，「妈咪……爸爸说你骗人，说你不相信他。你为什么要骗爸爸？」
周琳语塞。
江若星看着妈妈，又看看霍水仙，突然鼓足勇气朝江文耀跑去，大声喊道：「爸爸！你能不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是你们的水晶！我又不是你们的传声筒！我不要说了！我要去跟大满小满玩！」
江若星声音喊得太大，甚至惊动了屋子里的大满小满和院子另一半树下看书的柏思骏。
「大满小满，我们快出去！我爸爸太懒了，老是让我传话！」说完，三个人就跑了出去。
霍水仙起身，看着走过来的江文耀和坐着不动的周琳，尴尬的解释道：「那个，江若星可能是想说，他是，爱的结晶……江先生你坐，我出去看看孩子们。柏思骏！」
柏思骏收到霍水仙的眼神，放下手里的书，被迫出门。小院再次留给这对夫妻。
「儿子的耐心变好了。」江文耀道。
「你让星星来回传话就是为了看他生气？」
「你昨晚说太累了，早上说没睡好，我们一直没有时间好好聊聊。」江文耀道，「真说起来，我们两个结婚五年，只有刚认识时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也只有那个时候可以好好聊天。」
周琳不再说话。
「《竹海人家》对你来说，是最好的转型机会。为什么犹豫？」江文耀问。
「我不适合。」
「你以前说过，『适不适合从来都不是你考虑范围的事，只要有好的机会，你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够好吗？」
周琳闭了闭眼。这到底是个什么人，那么多好话记不住，偏偏吵架时说的都记住了。
「拒接我的电话，助理转告消息也不回。甚至来南省，临出发才通知小叶。」
「我就知道小叶是你的人！」自从小叶做了生活助理，她的消息灵通度就变差，不然怎么会连老公和别的女人被偷拍，自己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你在她们面前倒是很真实。」江文耀笑。
「她们？」周琳暴怒，「你到底在我身边安排了多少人？」
「你就像风筝一样，我不牵着线，你就不回头。你爱儿子，却又不真正关心他需要什么。连我曾经都怀疑过，我认识的，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周琳。」
周琳抿唇，「之前是我疏忽，我以为星星衣食无忧、身体健康就一切都好，是我的问题。我不该一味依赖你和爸照顾、教育他，是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我也有错。」
周琳抬头看他。
「我们之间有问题，我就应该主动去解决问题，而不是放任它发展。至于爸，他从来没有怪过你。」
周琳鼻头一酸。她曾经渴望通过这个男人获得一切，可是又何尝不是被他本身吸引。但有些事，夹杂了太多东西后，再说爱，反而显得像在做戏。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周琳沉默，摇摇头。
江文耀眸色沉下，起身交代道：「我已经定了两点的机票，一会儿就走。公司最近很忙，中秋我会让老田来接星星回家过节，你也回来。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想有什么问题要问我，过了中秋，你再问，我未必会答。还有，《竹海人家》的试镜你一定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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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月亮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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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籤帮我装好了吗？那个可是我要送给爷爷和老田伯伯的！」
「装好了装好了，就在你背包最外面的口袋里。」
「还有送给我的东西呀？」老田有些受宠若惊。
「哎呀！」说漏嘴了！江若星双手捂嘴。
「哈哈哈，田叔。您什么也没有听到，对不对？」霍水仙边说边把芝麻、红薯干、鸡蛋往后车厢放。
「对对，什么都没有听到。」老田看着小少爷越看越窝心，一把抱了起来，「小霍老师，你怎么每次都塞这么多东西啊。」
「芝麻是村里人给的，红薯干晒的多，我们也吃不完。」霍水仙笑道，「鸡蛋也是自家的，天然的跑山鸡蛋，江若星每天早上都要吃两个水煮蛋呢。要不是你们坐飞机，我真想给你们带两只鸡。」
「你可真是……」老田从心底觉得，霍水仙已经不像是孩子的老师，越发像家里的亲戚。
「拜拜，大满，小满。拜拜，霍老师，柏老大。」
「拜拜，星星。」大满拉了拉霍水仙的手，「这次星星不会不回来了吧？」
「当然不会！我过完节就回来了。」
「对了，江若星！还记得看昙花的那天晚上，我交给你们的任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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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江若星趴在车窗上，「我们有拍照哦，可是手机在妈咪那里！」
「我知道，你妈妈已经发给我了。」霍水仙打开手机照片，「我打算把它们洗出来贴在墙上。」
「我看看我看看！」
那天晚上，霍水仙向小叶探消息，却收到来自她的不情之请：
——他们夫妻俩发张合照出去，就是最好的公关，拜託拜託！偷拍也得给我弄到。
那种氛围下，霍水仙只能把这件事情交给孩子们。还好三个小傢伙很争气，一边哭，一边还记得要求江氏夫妇合影。夫妻俩为了哄孩子，配合着拍了很多照片，还给孩子们也拍了不少。
知道真相后，周琳把三小只的照片都发回给了霍水仙。还着重夸了大满拍的照片，「大满的构图感真的很好，我看过他的画，色彩运用的也好。水仙，一定要好好培养大满，绝对不能浪费他的天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公关文很快发了出来：
——江氏夫妻夜赏昙花，懒理谣言。
霍水仙稍微关注了一下后续，看到各大平台的口风已经发生了变化，对小叶的处理手段十分佩服。
「小满！你的鼻涕都流出来了！」
「这张不好看！」
「哪有，老师觉得这张特别可爱！」
「那、那好吧……那我要这一张！我们三个在一起的。」
「哪一张哪一张，我也想要……」大满着急了，拉着小满也要看。
「这个！好，这张我多洗几份，我们大家一人一张。」
带孩子们上课、做手工、忙鸡场的活儿、议定「朋友家」vi、品类结构……时间过得飞快，中秋就这么到了。
霍家小院有专业厨师、专业糕点师这么高的配置，自然不可能去外面买月饼。事实上，他们做了很多种口味，还送给了村里的人。
孩子们这几天学习了中秋风俗，自己做了手工灯，又做了月饼，玩得十分开心，晚上累坏了，睡得格外早。和唐迪毕聊完微信，霍水仙看到柏思骏还在院子里与人通话。她这才意识到，这是团圆的日子。
而柏思骏，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家人。事实上，他平常也几乎没有提起过。
「柏思骏，国外也会过中秋节吗？」
「华人多的地方会举办一些活动或者晚会。」
「热闹嘛？也会赏灯吃月饼吗？」
「可能吧，读书时遇到过一次，还算热闹。」
「那你家呢？」
「你说在南法还是曼哈顿？我通常不会留意中秋节。」
「呃，我说的是在你爸爸那里……」霍水仙觉得他的思路很离奇，又立马想到可能是他不常在家。
「那里是父亲的家，不是我的。」柏思骏回答，「他有妻子孩子，有自己的家庭，我们没有长时间在一起生活过。」
他平铺直述，说的毫不在意。霍水仙却莫名觉得有些心酸，主动挽起他的胳膊。
「柏思骏，中秋节之后，我想正式把你介绍给大家。就是……以男朋友的身份，你觉得怎么样？」
柏思骏罕见的愣住。
霍水仙屏住唿吸等他回答。
「为什么突然这么决定？」
霍水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握住柏思骏的手，道：「你看你的手，也有一点粗糙了。
你还记得你以前送过我护手霜吗？其实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人很好，很细心。但我也知道，我们之间在方方面面相差的实在太多了。刚答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确实有些顾忌……」
霍水仙停了下来，突然说道：「快看月亮！」
柏思骏抬头。
「这么明亮的月亮，见证过古往今来、古今中外，多少人、多少事，可是那些都烟消云散了，只有它自己留了下来。
我一直觉得，我们人类实在很渺小。一个人，无论是躲在树底下，还是站在山顶上。无论是沉默还是声嘶力竭，对这个世界其实没有丝毫影响。直到——直到我们看见了彼此。」
柏思骏的心轰然一动。
「你一直在我身边，陪伴我、帮助我、鼓励我。我全部都看到了。我想，我必须要给你一个正式的回应。」
这是一个无限柔情的拥抱。
「好长的铺垫。」柏思骏的声音低哑，却异常温柔。紧贴着在霍水仙的耳边，「山林、鲜花、月亮。霍水仙，你偶尔会让我觉得，我们是经过了自然万物的允许才在一起的。」
这话说的霍水仙十分害臊，「我、我只是比较含蓄……」好吧，她骨子里一直都有传统的浪漫情怀，她试图狡辩，却被柏思骏抱得更紧。
「感谢今晚的月亮。」
次日，霍水仙向菊婶介绍了柏思骏的新身份。
出乎两人的意料，菊婶第一反应是皱眉教训起他们：「还知道要告诉我！拖到现在！我要不是看小柏人真不错，想撮合你们俩个，我能让他一个大男的在你家住这么久？我真是心都替你们操碎了！村里人打听起，我都说你们俩个在处对象，要是你们两个真没处到一块，我怎么对得起老婶子！」
霍水仙顿时感到羞愧。
霍家住的稍深，家里也没有长辈，村里年纪大的人便不太来走动。加上她平常事多心满，确实疏忽了影响问题。说来奇怪，之前觉得柏思骏就是租客，心里坦荡，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回想起来，反倒是越想越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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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牵起霍水仙的手，「我一定会认真对待霍水仙的，谢谢菊婶。」
菊婶听了这话，一改严肃的表情，立马眉开眼笑的问：「那，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霍水仙一惊，连忙推着柏思骏往外走，「菊婶，柏思骏还要回去给孩子们上课，我们就先走了啊。」
「你们两个！」
*
「朋友家」想从竞争激烈的网际网路有机平台杀出一席之地，不仅需要强大的资金支持，更需要好的商业营销。按照瞿文彬的想法，起步不必太高，但一定要精准渗透。
「电商讲究的就是快，我们目前虽然只有两个产品，但是我觉得可以开始找人推了。」瞿文彬直接说道。「鑑于我们的包园模式，产品洽谈、上新都会比较慢，开篇就要找准黄金单品，打出『朋友家』的口碑，小程序反倒不是最急的……」
霍水仙认真听讲，把自己不懂的地方记录下来，同时有疑问的地方着重标记。柏思骏看上去就自在多了。
「瞿经理，我有个问题……」霍水仙举手。
众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怎么了？」
瞿文彬笑道：「霍小姐，咱们以后就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了，你不用一直这么客气。这样，我比你大，我叫你水仙，你要是不介意，以后就叫我瞿哥。」
「也别叫我张经理了，叫我老张。」张默然顺口接道。
「好，瞿哥，老张。」霍水仙笑应。
「行！你刚说你有什么问题？」
「是这样的。先前你说的那个私域……」
几人讨论到一半的时候，小陈和菊晓苗来了，两人怕打扰他们，悄悄坐到一边听得很认真。会议结束，柏思骏送人离开，霍水仙一回头便看到两人坐在一起沉思。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嘿！想什么呢？」
「水仙，我听你们讲的意思，你以后还要经常去出差啊？」
霍水仙点头，「嗯，瞿哥他们都很尊重我的想法，可以说现在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在配合着我的思路进行的。那我也得自己实践，总不能又不出钱又不出力，光坐在家里动嘴皮子吧。」
「可你要是出去了，咱们养鸡场怎么办？」
「放心，还没到那时候呢！我们现在才刚起步，产品才只有俩呢！要是真能做起来，还忙到让我不沾家，那我该偷笑了。况且真到那时候，咱们的鸡就完全不愁卖了。」
「那孩子呢，你不办幼儿园了？」
「这个我跟柏思骏讨论过，现阶段他负责对外，我的重心还是会放在孩子们这里。不论怎么样，我也得等孩子们从我这儿『毕业』了再说其他。」
「我认识的人也有在网上卖东西的，他们都说现在可方便了。这头接单，那头通知厂家发货，自己都不用发快递。没你们说的这么复杂啊，你们刚这说的什么检测什么溯源的，怎么搞得这么麻烦？」
「不一样。水仙姐做的是有机产品生意，既要求品质还得控制价格，肯定不是开个小网店那么简单。」
本来听到霍水仙官宣，小陈还失落了几天。可是今天听了一会儿他们的会，他勐然意识到，大家都在积极的为梦想努力，都在进步。他想起自己的责任，顿时有些羞愧，深感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小陈说的没错。」霍水仙补充，「卖食品，安全健康是最基本的。但我们想要卖的，远不只是这样，我们想做货真价实的平价有机产品，这渠道来源必须得亲自去核实，更要把好品质关。」
菊晓苗的心里是有些不自在的。
在她看来，霍水仙本来和她两人好好的搞着养鸡场，可是现在水仙认识了这么多厉害的人，要去做大生意了，她顿时感觉到自己被抛下了。
「小苗姐，虽然我们会上讲的那些听上去又好又高大上，但落实起来没那么简单的。我刚才说我要亲身实践我的想法，现在刚好也有这个条件，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来？」
「我？」菊晓苗一惊，「我能做什么？」
「你忘了，我们可是有现成的产品。我们俩要是能把这个从包装到卖出去所有环节全部捋清楚，那以后其他产品都能这么来。你有了经验，要是愿意加入到我们的平台，我们就一起干。」
一起干！菊晓苗心跳加速，又立马冷静下来：「现成，哪有什么现成……你是说咱们的鸡？」
「对！」
「那、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小陈自告奋勇。「我也想加入你们，虽然我不能……但是等咱们村的蓝莓上市了也需要推广，我也想跟你们学习经验。」
「那可太好了！正好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鸡场的营业证和防疫证快下来了，我想找机构做检测，还要申请有机认证。对了小陈，你认识防疫站的小秦吗……」
跟瞿文彬等人开会还需要注意形象，到了小会，霍菊陈三人的头已经快贴到一起。
柏思骏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刚皱起眉，就看到三人一齐仰头笑起来，霍水仙笑的尤其开心，整张脸明媚到刺眼。
算了，不过是个小朋友。柏思骏忍不住嘲笑自己，转身走开。
接下来的几天，霍水仙和菊晓苗除了给鸡打扫餵食，还抱了新的稻草铺棚子，万事俱备，只待各项检查。
「这片得围起来，这次等蒲公英长大了再放鸡过来……小苗姐，我们在这块种点梅花吧？冬天闻着多香，还能剪枝条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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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能卖？村里那么多人家有，谁稀罕这个。」
「这你就不懂了，以后在我们的平台上，这就是季节限定产品。也不一定要拿来卖，送给客户，自家留着做香水、做点心都行。」
「你们那平台不是只卖吃的东西吗？」
「对，原先计划是只卖有机食品。但是瞿哥说，以后我们会经常举办助农活动、还要宣传乡村非物质文化遗产，产品范围不能太小。这山里海里的，纯天然有机的东西那么多，也不光是吃的。」
「你别说，这人讲的是有道理。」
「是啊，我眼界太窄了，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你看这一块，我们再种点山茶怎么样？茶花耐寒，这样咱们拍宣传片的时候也好看。」
「那不如种油茶，还能榨油。我大姨家就专门种油茶的，山上的油茶籽榨出来又清又亮。我看她那个也能在你们平台上卖，」
「要不怎么说论脑筋灵活还得是你……」
周琳打电话来时，霍水仙正在山上拍照片，她正在学着拍片子、做剪辑。周琳来电主要是告诉她两件事。
第一，江若星要晚几天回来了。今年中秋和国庆离的近，江老爷子看人凑得齐，临时决定要带着全家回趟老家。第二件事，周琳试镜成功，节后就要到宁省剧组报导了。
「太好了！」霍水仙由衷的替她开心。
周琳的声音听上去比平常还要柔和动听，言语里都是满满的幸福感，霍水仙隔着电话都听出了她由内而外的开心。看来是和江先生和好了。
挂了电话，霍水仙站在高处看了眼田野和村庄，内心感到无限畅快。
「真好！」
下山路上，霍水仙侧眼一看，发现一个男子正站在下面的坡上看着山下。侧脸看去，带了口罩——正是感冒了的柏思骏。
这个傻瓜！在家戴口罩是怕传染给孩子，来山里透气，怎么还戴的这么严实。
「柏思骏！」她开心的大喊一声，挥挥手。
柏思骏闻声回头。阳光透过山林斜峰，就这么毫无保留的照亮他的双眼。他微眯，再睁开。眼睛红红的，有点湿润，有点亮。
霍水仙顿时愣住。
——你刚才是打算跳楼吗？
记忆的画面铺天盖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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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不测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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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有些奇怪。
柏思骏发现了。
她总是会偷偷看自己，还会一不小心看出神。那眼里既不是爱慕，也不是柔情蜜意，反而像是……恐慌？尤其前天带孩子们去县医院做体检回来后，她的眉头就总是不自觉地皱着。
「今天要去取体检报告吧？我送你去。」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坐公交很方便，你有时间就去睡觉。」霍水仙看着他，嘆了口气，「我怎么觉得你瘦了呢？晚上想喝鸡汤吗？我让小苗姐再帮忙杀只鸡。」
柏思骏颇有些无奈，「感冒而已，我已经好了。你是不是有些太紧张了？」
霍水仙勉强一笑，没有说话。
「怎么了？」柏思骏拉住她的手问道。
「没什么。」霍水仙眼神看向一旁。「就是觉得虽然你每天都爬山，但身体素质还是不太好嘛。你看，大家一起开会，就你被老张传染了。」
柏思骏从善如流的点头。「我以后会努力锻鍊身体，增强免疫力。继续说你，那天从山上回来，你就有些不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看到我愣住了？」
霍水仙眼神微微惊讶。
「我当然注意到了。我是个细心的人，你亲口说过的，不是吗？」
霍水仙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缓慢伸出手，横着，遮住柏思骏的口鼻，只留下那一双眼。
柏思骏眯眼。霍水仙一惊，手已经快速撤回，却还是不够快。
「我像谁？」
柏思骏异常敏感。
他捏住霍水仙的手，「你刚才那个眼神，是觉得我像谁？让我猜猜，因为我带着口罩，所以这个人可能也是带着口罩或者遮住脸的。你去医院回来后，情绪就很低落，所以我有理由猜测，你是在想当年那个医生，所以，我带口罩的样子很像他吗？」
霍水仙良久才道：「……有一点。」顿了顿，气弱的补充：「眼睛太像了。」
柏思骏哼笑一声，满脸写着：你竟然还真敢说。
「所以我勾起了你的回忆，你这几天偷看我，实际是在心里想你的初恋恩人？」
「不、不是。我不是在想他——」
「霍水仙！」
柏思骏突然提高嗓音。
完蛋。柏思骏生气了。霍水仙这么想着。然而——
柏思骏伸手捏住她的耳朵，声音满是警告，说道：「一位俄国文学家说过，『要爱具体的人，不要爱抽象的人。』更不要没事干去回忆记忆里的人。」
霍水仙眨眨眼，「有后面那句吗？」看着柏思骏表情有些不悦，立马道：「有有有！你说有就有。」说完主动抱住他的腰。
「我们才刚在一起，你就精神出轨？」
「我没有！」柏思骏可真会扣帽子，「我就是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哪里不安？」
为什么不安？
因为一切都太顺利了。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生活是这么的幸运美满。可偏偏在这样幸运美满的时刻，勾起了霍水仙最灰暗的一段记忆。那位医生本来是她生命力的一束光，可是当她从柏思骏身上恍惚看到这束光的时候，却只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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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迷信的觉得：这是个不祥之兆。
但这么迷惑的情绪，她实在难以启齿。
「柏思骏，我真的很幸运。遇见那么多好人，还遇见了你。」霍水仙道，「以前语文老师说，凡事盈满则亏，我有时候真的很害怕，担心老天会突然收回我的幸运。」
柏思骏的很多用语词彙都是在工作后才接触到的，但不妨碍他听懂了霍水仙弯弯绕绕的意思。
「你是说，你很珍惜我。」
霍水仙抱紧了他。
柏思骏安静的回抱着，过了一会儿，突然换了个话题：「你知道美国的股市是没有涨停板的。」
霍水仙等着下文。
柏思骏说道，「我回国之后才知道，原来涨停是一件会让一些包括专业人士在内的人感到恐惧的事。」
「为什么恐惧，涨停不是很好吗？」霍水仙的所有股票知识都来源于和唐迪毕偶尔的聊天。
「王之轩告诉我，国内很多人认可的好股票应该是『不涨停、涨不停』的，除却资金和信息方面的因素，我始终认为这种想法的根源在于国人的中庸思想。他们本质上惧怕高位，厌恶风险，总想平顺获利。」
「这有什么不对吗？老祖宗就是这么教我们的，要闷声发大财。」
「你有没有感觉到，无论是期望『不涨停、涨不停』的基金经理，还是此刻的你，你们有一个看似无关却很相似的点。」
「什么？」
「想像恐惧，并且提前适应。」
霍水仙轻轻推开他，低声问道：「未雨绸缪有错吗？」
「未雨绸缪当然没有错。一切好的策略都比不上好的应变，而好的应变却必然建立在大量的基础策略之上。我觉得未雨绸缪真正可贵的地方是在于对我们思维模式的培养。可是霍水仙，别人未雨绸缪是为了获得心安，你呢？」
「我获得了烦恼。」霍水仙沮丧的坦白。
「人类所有的烦恼——」
「人类所有的烦恼都来自于过去的遗憾和对未来的想像。你以前说过，我记得。」
「你有什么具体的遗憾或者想像？」
霍水仙不肯说。
柏思骏笑着替她理了理头髮，俯身靠近她，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怎么破解？」
「怎么破解？」
柏思骏盯着霍水仙，眼神变得深沉，低声道：「只有满足欲望，才能解决所有的烦恼。想要的，就努力得到，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已经拥有的，」他重新把她抱回怀里，「就坦然的享受。别人需要学习适应恐惧，你要学着适应快乐。」
霍水仙觉得自己被说服了。
她坐在车里，看着路边飞快划过的秋景，心里仍有些隐隐不安的情绪，可是很快便转念。因为柏思骏给了她力量。
然而命运就是喜欢开玩笑，它会在人们好不容易安抚好自己的心灵时，再给人当头一棒。
医生皱眉给出建议，霍水仙却没有听进去。
「有没有可能弄错了？我家小满虽然有些偏食，蔬菜也吃的少了点，但是他不喜欢的也会吃一点的。他一日三餐都正常吃饭，怎么可能会贫血呢？」她觉得不可思议，说了一大串。
「数据是这么显示的。」医生微微有些不悦，「我也是秉着负责任的态度，才建议你们去市里重点检查一下。小朋友才几岁，慎重一点总不会有错吧。」
回到家里，霍水仙把报告拿给柏思骏，不安道：「小满虽然瘦了一些，但胃口一直还行，怎么会贫血呢？医生还让我带他去市里检查，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别急，毕竟是基础的体检数据，看不出来太多。我来联繫，明天一早我们带小满去东林市医院检查。」
「好。」
市医院是三甲医院，无论何时都人潮拥挤，幸亏柏思骏找朋友帮忙挂了号。
小满被单独带出来，还是带到了医院，整个人特别抗拒，抽血后一直在哭。柏思骏抱他出去玩耍，霍水仙独自留下来等待结果。
叫号显示屏出了故障，由护士临时喊号。霍水仙实在坐不住，便靠在门边上等。
「柏小满在吗？」
「在！」
进了屋里。
「你是柏小满的妈妈么？孩子呢？」大夫问。
霍水仙有些紧张，道：「我是小满的姐姐。小满抽了血在哭，要、要来吗？我现在打电话……」
「血液方面不是小问题，你们爸妈呢？」
「小满怎么了吗？我是他唯一的姐姐，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告诉我，我可以负责。」
女大夫听到这话上下看了一眼霍水仙，看她这么年轻，心里忍不住同情起这对姐弟，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是这样的，根据各项化验结果，我们初步怀疑是骨髓方面的问题……」
骨髓……
霍水仙耳朵轰鸣。她虽然不懂什么医学知识，可是也知道跟骨髓有关的，不会是什么简单的问题。怎么会这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重。
大夫见眼前的姑娘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几乎要站不住，连忙指挥旁边的人搬来椅子。
「你先别害怕，还只是初步的判断！不过我们强烈建议最好是能做些深度检查，你弟弟年纪小，发现的早再及时干预，治疗把握是很大的……」
霍水仙有些头晕。什么骨穿什么再障什么基因突变，她努力记每个词，却一句也听不懂，只能结结巴巴的反覆问，然后问了什么，她自己也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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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按电梯、如何出医院、如何找到柏思骏的。
上了车，她没有坐副驾驶，而是陪小满一起坐在后座。她牵着小满的手，神情出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柏思骏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十分担心。
到了家。
「水仙姐姐，弟弟生病了吗？」大满十分担忧。
「没有。」霍水仙勉强勾起嘴角，摸摸大满的头，想说个谎，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满帮你和菲菲选了礼物。」柏思骏对大满说，「你们给菲菲送过去。」
「好的！」
看着两个小孩儿抱着礼物走出院子的欢快背影，喃喃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怎么能这样。」
「别怕。」柏思骏牵住她的手，冰凉。低声问道，「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要检查骨髓……柏思骏，小满是不是一直就不太舒服，只是不说话，就被我忽略了？」
「没有的事——」
柏思骏的话被铃声打断。皱眉看来电后，又迅速接起。
「……好，我知道了。谢谢，麻烦你了。」
「怎么了？」
「张律师的电话，他有朋友在医院工作，今天就是他帮忙挂的号。」
「对，专家号……小满没有出生证明也没有办户口，他都四岁了。」霍水仙越说心越揪在一起，强颜道：「我、我真是稀里煳涂的，我什么都没有帮他准备好。」
「霍水仙，不要胡思乱想。」柏思骏扶住她的肩膀，道。「我们应该庆幸问题发现的早。张律师会帮小满联繫南省的专家，不过以防万一，我们最好能找到他的父母亲，说不定需要……无论如何，他们都有义务知道。」
霍水仙不敢细想那个「说不定」。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专家？」
「需要协调专家的时间，可能还要一两天。」柏思骏安慰道，「你不要慌，我们刚好趁这个时间去找小满的父母。国内专家如果没办法，我们就带小满去国外。」
霍水仙抿唇，「不能等。我现在就去曲林村！去找曲家大伯，问问他看还能不能联繫上大小满爸妈。」
「我陪你去。」
两人托菊婶帮忙看孩子，却被告知曲林村岔路多，山路也不好走。霍水仙虽然着急，却保持着理智，对柏思骏道：「天黑后开车也不安全，我们明早再去吧。」
次日一早。
「你在车上睡一会儿。」看着霍水仙眼下的阴翳，柏思骏道。
霍水仙虽然嗯了一声，可是一路都没有闭眼。通往曲林村的路越开越窄，乡道走到尽头，就开始了颠簸难走的山路。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小心一些。」
柏思骏游刃有余，问道：「你之前来过吗？」
「没有。」霍水仙摇摇头。
又过了一会儿说道，「奶奶去世后我才知道大小满。刘叔说曲家那边早就打算把他们送走，我就没有想过去找了。」
「一会儿先不要说小满生病的事情。」
霍水仙点点头。
曲林村在桃林县数一数二的穷。穷是两方面的，客观上是因为路不好走；另一方面，就是思想上的问题。落后的思想会诞生出愚昧的行径，千禧年后，这边还有换亲的现象。桃林县人觉得这里的人有些「蛮」，提到曲林村总是语带嫌弃。
村里许多人家屋子都空了，霍水仙与柏思骏一路走来，从头到尾愣是没见到一个年轻人。好不容易打听到曲大伯家，只看到一扇上了锁的门。
「都是灰。」霍水仙忧虑道：「一看就很长时间没开过门了。」
「你们找哪个？」隔壁老屋前晒太阳的老奶奶操着浓重方言：「他家人正月十五没过就到城里去了，今年到现在都没回来过了。」
虽然都在一个县，但曲林村方言中某些字的发音已经与桃林村不同了。
「奶奶，曲大伯全家人都走了吗？」
「你们是哪个？曲老大一家人去城里了，他妈一个人住在后面那个小屋。你是他家哪个啊？」
「我家是桃林村的，我奶奶认得曲奶奶，我过来看看她。」
「哎哟，那你奶奶真有心！你赶紧看看去吧，他妈一个人在后面住着。大门锁了，你们从那边那个路绕过去。」老奶奶用拐杖指着。
曲林村这边山里平坦地方不多，房子盖的比较密集。房屋老旧，有些地方水泥脱落，已经露出了里面的土砖。霍水仙和柏思骏侧身小心穿过逼仄的窄道。穿过窄道，是一小片空地和一间矮小的瓦屋。
瓦屋门开着，刚一靠近，屋内陈旧腐败的气息就弥散出来。
曲奶奶身上罩着一身灰不灰褐不褐的大围裙，坐在床边上打瞌睡。听到有人敲门，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待霍水仙说明身份，老奶奶便拉着她的手哭了起来。
「我家大满可好？我这苦命的孙子，他妈不是个东西哦。都怪我家老大媳妇，老头子硬生生被她们给气死了哦，我就只能住到这里来，不晓得还能活多久……」
曲奶奶老泪纵横，颠来倒去的诉苦。手抹完眼泪，又去摸霍水仙的手，摸完又攥着围裙继续擦眼泪。柏思骏看着不适，强忍着拉开霍水仙的冲动，避开眼神。
霍水仙则宽容的多。
她向来待老人和善，只是此刻心里实在着急，大多数话也没有听进去，只能见缝插针的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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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您别难过，大满小满都挺好——」
「什么小满？」曲奶奶眼睛一瞪，眼里满是怨恨，「那小畜生又不是我家的人！要不是他妈那个女人不正经，我家小二也不会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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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逢凶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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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满和小满的母亲已经死了。
兇手是曲家老二——大满的亲生父亲，现在正在版纳坐牢。而小满的生父，另有其人，当年女方死后，他也不见了。
大满和小满是版纳的警察联繫村里给送回来的，回来没多久，曲老大夫妻俩就迷上了赌钱，欠了一些债，林田都抵押给别人了。曲老爷子打从听闻二儿子坐牢就病倒，后来索性直接走了。
曲老大醒悟过来，带着媳妇在县里一边照顾孩子上学，一边做零工还债。丢下老母亲一个人在村里，大半年也没有回来看过一眼。
霍水仙艰难的理清这些信息。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上了省道。
「柏思骏，你说奶奶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些事呢？她信里什么也没写……刘叔知道吗？他为什么也不说呢？」
柏思骏腾出一只手握住霍水仙，「因为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并且无论如何，你都会把大小满当做亲弟弟一样照顾，不是吗？」
霍水仙点了点头，脑子有些混乱。
「我们该担心另外一种可能。」他道。
「什么？」
「我觉得，大满和小满应该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
有那么一次，大满说柏思骏像「他的爸爸」。
那时柏思骏还觉得怪异，因为大满总是「我们」、「我和弟弟」的，说起家里，是「我们家」，说起霍水仙，是「我们姐姐」。
那时柏思骏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怎么可能，他们才多大？」——怎么不可能呢？
如果像曲奶奶说的，曲家一家人视小满为祸害：「能给口吃的就不错了！」如果是这样的态度，那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过什么也不奇怪。
「小满并没有生理上的缺陷，为什么会一直不愿意说话？」柏思骏自然也想到了。
还会因为什么？
因为哭闹会被训斥、甚至没饭吃。想到这里，霍水仙的心揪在了一起。
「我一定要找到小满的爸爸！」她强忍着哽咽。
柏思骏刚张口，被电话铃声打断。听了个开头，就把车停到了路边。
「对，霍小满。」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柏思骏倏地闭眼，再睁开时，整个人的眉眼肉眼可见的舒缓下来了，「……太感谢你了，谢律师……好，下回来东林一定要告诉我。」
挂了电话，柏思骏侧头看着霍水仙，眼神里带着奇妙的情绪。
「怎么了？」霍水仙紧抓着安全带，语气紧张又虚弱。「是小满的事有什么变化吗？专家来了吗？」
「霍水仙，我告诉谢律师的名字，是霍小满。」
「然、然后呢？」
「你那天听到医生叫得是霍小满吗？」
霍水仙太紧张了，没有听到他的意思，「那天医生……」
柏小满在吗？
你是柏小满的妈妈吗？
两次。
明明有两次。
如果说上次听到医生的判断时，霍水仙感到犹如晴天霹雳。那现在，不亚于又被噼了一次。
「虽然小傢伙应该也很喜欢我，但是越过你，直接跟我姓，我还没有这个自信。」柏思骏轻松的开起玩笑。
懊恼。悔恨。极端的庆幸。极端的犹疑。
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了霍水仙的心间，她的眼眶发热。
「是我搞错了是不是！」语调哽咽，出口就变了声。
「是我搞错了是不是！」她扭着身子寻求确认，却被安全带固定住。柏思骏连忙替她和自己解开安全带，想伸手安抚。手刚伸过去，恰好被一滴泪水砸中。
昨天到现在，这是霍水仙第一次落泪。
「是你搞错了。」柏思骏平稳伸手抹去她的眼泪。「小满就是有些贫血，没有大问题。」
靠回座椅，霍水仙双手遮面，「柏思骏，我简直、呜呜……」她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眼泪从指缝间溢出。
霍水仙哭的失控却又压抑，脖子都憋红了一片。
柏思骏看的心疼，连忙下车绕向副座，打开门想拥抱她，最后却只是轻轻地伸手摸向她的头。
下一秒。
霍水仙整个人向他扑来，完全不顾及自己的眼泪鼻涕，一把抱住柏思骏的脖子，终于放声大哭。
柏思骏顺势把人抱出来，他想看看霍水仙的脸，却被她抱住不放。身高差让他只能弯着身子。
「吓坏了吧。」
没有安抚，没有道理，没有别的，甚至没有主语。然而轻声说着「吓坏了吧」的柏思骏却让霍水仙感到无比的安全与委屈。
「我想了好多，我想了好多……我就说我根本、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老天爷怎么可能让我这么幸福……可、可是怎么能是小满呢？有什么、什么事干嘛不直接冲着我来呢？呜呜……」
柏思骏轻拍着霍水仙的背。他知道，这个时候什么也不需要说。
良久，霍水仙终于平静下来。
好像一瞬间，人生再也没有什么大事。
两人也不急着回村里了，就这么自在的坐在路边，看着田野。远处有头牛，摇晃着尾巴，在荒田里悠闲地吃着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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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大婶挎着筐子，在收过的稻田里走走停停。时不时，站起来聊一会儿。
柏思骏递过来一瓶水，问道：「她们在干什么？」
「捡稻子。」霍水仙喝了口水，吸吸鼻子，鼻音很重。「机器割完的稻子，漏下来的捡一捡，能捡不少呢，可以给鸭吃。」
「你懂得真多。」
霍水仙好像脱了力，呆坐着目光有些涣散，道：「我在你眼里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夸奖的了。」
柏思骏刚好喝了一口水，差点被呛到，笑着搂过她靠向自己。
车子再启动没几分钟，霍水仙睡着了。柏思骏偶尔侧头看她一眼，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带小满复查完，霍水仙终于相信这场噩梦过去了。
牵着小满离开的时候，走廊里依旧有许多排队等待的家长。霍水仙心有戚戚，柏思骏则一把将小满抱起来，牵着她的手离开。
日子恢復了平静，可是霍水仙依然有心事。
「还想找小满的亲生父亲？」柏思骏直接点题。
霍水仙犹豫了。曲家奶奶的话又在脑子里循环：
「他那个妈妈不是个正经的女人，跟那个陈家老三鬼混，生下来这么个东西。我家老二太傻太傻了，被骗到那个地方，当初直接把大满带家来就算了，跟他们拼什么命！把命都丢在云南了……」
那日老人家老泪纵横，看着十分可怜。可是说的话里有一半都带着纯粹的诅咒和怨恨。霍水仙找刘叔打听商量，又另外听到了一些事情。
霍水仙嘆了口气，「我以前一直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这次我也想了很多。」
「想了什么？」
「想的有些乱。」霍水仙有点不好意思，摘了一片叶子在手里转。
「你不只想找小满的爸爸，还想去看看大满的爸爸？」
「你怎么知道！」
柏思骏勾唇。「不觉得累吗，霍水仙。我觉得曲家并不适合多往来。」
霍水仙表情淡下来，「我也知道，你看曲奶奶那么大年纪了，长得那么和善。可是提到小满的时候……人有很多面，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爸妈还活着，我会跟他们联繫吗？大满小满，是不是也会偷偷的想爸爸妈妈？」
柏思骏微微皱眉。
「我好像不是那么会恨别人的人。」霍水仙手里的树叶越转越快，「哪怕在我那模煳的记忆里，也能感觉到爸妈对我并不好，但总会有那么些时候——我是说小时候啊，小时候还是会特别羡慕别人有爸妈、有家人依靠。」
「你觉得自己不能成为大满和小满的依靠吗？」
「我会的！会努力的！」霍水仙快速而肯定的回答。
语气随即泄气，「可是这个事情好像不能装作不知道。我起码要理顺一些，万一以后大满想要回去曲家那边，也不至于那么陌生。而且我听曲奶奶的意思，他们早晚会让大满认祖归宗的。」
「呵。」柏思骏冷哼，「很符合自私的人性。」怕自己语气显得太过讽刺，柏思骏换了个说法。「如果曲家人那么心疼大满，也不会允许别人将他带走。我记得你说过，他们两个以前明显营养不良。你光考虑未来，却忽略了他们遭受过什么。」
「我懂！这就是我犹豫的地方，我就是太懂了！」霍水仙突然气愤，扔掉手里的叶子。
「你看过那种电视剧吧？当初不要孩子，等孩子有出息了，又哭哭啼啼的找回来了。整天追在后面，巴不得告诉全世界这孩子是他们家的，给别人添一堆麻烦！我真的一丁点儿也不想让大满以后遇到这样的糟心事儿！」
「想的真远。」柏思骏伸手轻捏了霍水仙一记。
「不过整理清楚也是好事，小满父亲的事情也不能听曲家人的一面之词。等我们了解清楚真相，就正式收养他们，办好所有法律手续。」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霍水仙拍柏思骏的肩膀，「柏老大，知我莫若你！」
柏思骏失笑。
「我要去版纳！去见见大满的爸爸，再找找看小满的爸爸。」
「我跟你一起。」
「不行！」霍水仙摇头，「不能带你去！」
「为什么？」
「因为我打算请刘叔跟我一起，还打算把曲奶奶和曲大伯带上！」
「所以？」柏思骏不明白逻辑。
「曲国栋赌博啊！今天我去找刘叔，他虽然了解的不多，但说起一件事。原来曲家大伯以前来找我奶奶借过钱！刘叔看见了，见我奶奶为难，就把人骂走了。他可是有不良记录啊，我怎么敢让你去！他看到你这个样子，万一动了坏心思怎么办！」
柏思骏轻笑。「我哪个样子？」
「就是……你笑什么？」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你。像只小刺猬，拥有超强的战斗力和防御力。」
霍水仙羞赧，道：「我也不是故意把别人想那么坏的。」
表情认真起来，「晓苗姐和她前夫的事情给我提了个醒。在村里，做事儿要看人。刘叔德高望重，跟曲林村的干部也认识，有他镇场子，曲大伯应该也不敢胡来。
我想一次性把这件事情了结好。以后孩子们问起来，我大概会如实说出实情，但是也想给孩子们最大的选择自由。
现在我并不想牵扯进太多人，尤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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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思骏伸手揉了揉霍水仙的头。
又揉了揉。
「干什么呀？」
「我真的非常享受你的维护，霍水仙。」
「也、也没有维护什么。」霍水仙又要害羞了。「再说，我们都出去了，孩子们怎么办？这两天瞿哥还要开选品会，你留在家里吧。」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也完全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件事情。另外。」
「嗯？」
「刚才是我用词不当。霍水仙是拥有独立思考和解决问题能力的优秀女性。」柏思骏捧住她的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很柔软，一点也不像刺猬。」
刘叔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大年纪了，头回出远门竟然是要陪着去探监。他抽了口烟，感嘆起霍奶奶：「人家遇到这种事情躲都躲不及，也就只有老婶子菩萨心肠。」
说完目光在霍水仙和柏思骏身上扫了扫。
「你们俩的事情定了吧？」
霍水仙语顿，看了柏思骏一眼，害羞的点了点头。
「刘叔，我会用心爱护霍水仙的。」又对霍水仙道，「注意安全，家里有我。」
「嗯。」
**
版纳监狱。
曲国梁见到亲妈和大哥一开始还表现的有些冷淡。直到看到自己老娘哭的要倒，才眼眶发红。曲国栋隔着玻璃看着瘦削的弟弟，手颤抖的想掏烟，看了看周围，又塞了进去，偷抹了一把眼泪。
十三年前，曲家老二曲国梁带着新婚媳妇赵娟到云南投奔同村的陈三。陈三是曲家的表亲，十几岁就出去闯荡。那个年代，能离开穷山坳子的都是有出息的，这样错误的认知让曲国梁十分信任这位三哥。
然而三哥并不可靠。去之前说带他们到昆明做水果生意，到了却进了版纳的橡胶厂。虽然进了黑工厂，但曲国栋觉得这里包吃包住还有工资，比起金饭碗也不差。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和赵娟每月的工资都有部分到了陈三的手里。
割胶季，工人是极为辛苦的。在版纳几年，赵娟身子吃不消，流过两次产。好不容易生下大满，曲国梁却因为替人出头误伤了人，被关了一年。他们一直瞒着不敢告诉家里人。这一年里，赵娟没出月子就要干活，吃够了人生所有的苦。
后来，曲国梁出狱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媳妇有点变了，对他没有那么依赖了。没多久，赵娟又怀孕了，曲国梁特别高兴。然而直到孩子2岁，他才发现，自己疼进心眼里的小儿子并不是他的孩子。
曲国梁喝醉了酒，持刀上门想捅死陈三，关键时刻，赵娟冲出来挡住了。赵娟死了，陈三也不见了。剩下两个孩子，被警察送回了曲林村。
曲奶奶听完又哭了一场，这次彻底昏倒了。几人连忙把她带到医院，醒来又到招待所安顿好。
「我妈见到我弟，总算了了一桩心事。」曲国栋搓搓手指，「我家大满过得可好？」
「还晓得问大满！」刘叔听他说这个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叔，我现在在厂里面认真干事情，没有赌钱了。」屈国栋掏出一张银行卡，「这个卡是以前警察送孩子来的时候给的，说是陈三的。」
「陈三还给了你们钱？」刘叔有些意外。
「当然要给！他把人送家里来吃粮食肯定要给钱的！他家在村里没有人了，要不然也不会把孩子送到我们家来。」屈国栋有些愤愤不平，又有些犹豫，「有三万块钱，我老婆全拿走了，早就输光了。后来，她还、还让我找霍老婶借钱…」
霍水仙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便问道，「那陈三之后有跟你们联繫过吗？」
「没有，前两年听人讲好像偷跑到国外去了，后来没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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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不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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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查了陈三的卡，是在腾冲办的，可是人的去向不明。问了一些以前他厂里的人，有说去缅甸的，有说去寮国的，这可怎么找啊。」
即便是云南，这个季节的夜晚也有些凉了。霍水仙出来忘记穿外套，伸手搓了搓胳膊。
「还是有办法的。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下午吧。」
「好，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柏思骏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等人回家的心情。
感觉还不错，嘴角不自觉扬起。
屏幕有弹窗闪烁，点开，是两封英文邮件。一封是卡斯汀集团亚太人事部发来的任命。另一封，是vl即将召开股东大会的通知。
两年时间快到了。
柏思骏双手交叠，抵在下巴上闭眼沉思。
「柏哥哥……」大满迷濛着眼，边挠着脸边走过来，软乎乎的趴在他的腿上。
「没睡着？」
「睡着了，有蚊子在飞。」
柏思骏揉揉他的脑袋，与其说抱，不如说是夹起来就往房间走。
打死了蚊子，给大满摸了艾草膏。再坐回电脑边，他便有些心不在焉。
微信有提示。
是一张图。
右手手指摆成了「ok」的姿势，圆圈里是月亮。
霍水仙：像不像孔雀？
e.:等等。
一张左手「明月孔雀图」发了过来。
霍水仙连忙收藏了两张图，看着屏幕傻笑，突然反应过来：「哎呀不行，事情还多着呢，犯什么花痴。」拍拍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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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晚安^-^
睡前想了想，还是把头像换成了柏思骏的手。一换完，如做贼一般迅速蒙头，好像这样就不会有人嘲笑她的小心思。
从版纳回来，曲家人在县城里摆了一桌饭。柏思骏和小满没来。大满看到奶奶和大伯，怯生生的。弟弟没来，他也不愿意吃饭，菜还没上齐就闹着回家，被菊晓苗先带走了。
在场的，除了曲家人，还有刘叔和小陈，刘叔还专门请了曲林村的老书记。
探监之后，曲家老奶奶对霍水仙就交心了。
当初她对霍奶奶带走大满这件事情，心里是有感激的，但更多的是担忧。都是半截腿在土里的人了，霍家甚至连个男人都没有，怎么敢说能养好孩子。可是现在，她完全放心了。
曲奶奶自然想孙子，可她一辈子也说不上话。这几年频繁的糟心事也让她看明白了，大满跟着霍水仙，只会比在老曲家过得好。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大满有福气，就怎么好怎么来吧。
曲国栋也表示，他自己家担子重，顾不了大满。以后也不拖累大满，孩子愿意往来就往来，不愿意也不要紧。
就这样，虽然没有找到陈三，可是大满和小满的收养手续还是全部办下来了。这下子，情理齐全，霍水仙也终于放心了。
「对于大满来说，有几个互不打扰的亲人，大概是最好的了。」霍水仙道。「可是小满呢？」
「小满有大满。不仅有大满，还有你我，村里有那么多人喜欢他。」柏思骏看着霍水仙，「他有健康的身体、有聪明的脑袋，有特长，甚至——」
霍水仙抱住柏思骏。
他的每一句话都戳在她心上！
「柏思骏，我好后悔。我应该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好好感谢老天爷的。遇见你，我真的真的太幸运了。」
自从那句「吓坏了吧」之后，霍水仙就从柏思骏这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觉得两个人之间亲近了许多。以往许多难以启齿的话、不敢做的事，都变得脱口而出、更加容易了。
「我也是。与你相遇，既神奇又幸运。」
「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甚至什么？」
——甚至还拥有两只狗。
这句话本是想用来调节气氛的，但现在说出来只会破坏气氛。
柏思骏神情微妙，咳嗽一声，「没什么，先开会吧。」
**
「有一说一，这是我见过最简陋的办公室，但也是最舒服的地方。每回来跟回家了似的，在全国各地吃过那么多饭店，感觉还是水仙烧的菜最好吃！」
酒足饭饱，瞿文彬有感而发。
「下次能带我媳妇儿来不？」老张问道。
「听说你这次去云南就带着媳妇。可以啊，工作家庭两不误啊。」瞿文彬打趣道。
「我老婆老家在那儿！有机红糖、黑糖都是她们那儿特产，我跟她说这是我们的重点单品，她比我还上心呢。」老张说着笑起来。「前段时间我联繫的美食博主试用反馈都不错，相关推广都会陆续开始了。」
「嗯，最好再联繫一些母婴博主。他们的稿件都要一一看一下，前期品种不多，先把『平价有机』这个观念引出来最重要。骏总怎么说，小程序了还要再等等吗？」
柏思骏正要说话，被手机铃声打断。境外的电话，他扬扬手机，走了出去。
「蛋糕来啦！」霍水仙端着茶和点心，「人呢？」
「接电话去了。」瞿文彬看着小蛋糕，「这个你也会做？」
「这是柏思骏做的。」
「什么？」张默然连忙拿了一块，「那我得尝尝。……啧啧，你别说，还真挺好吃的。骏总真是不得了啊，这么年轻，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你们吃着，我出去看看。」
柏思骏最近频繁接到电话，似乎还都是国外打来的。他什么也没有解释，霍水仙便也没有问。
周琳已经到了宁省——在江文耀和江若星的陪伴下。献礼片剧组管理严格，进组之后不允许随便请假，周琳想跟儿子腻歪几天，再把孩子送过来。
听到江若星晚归的消息，几个孩子都有点失落。但是很快，他们又兴奋起来。
他们要亲自去宁省看星星了！
「舒服，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小陈脸上贴满了黄瓜，眯着眼。「上学的时候哪里没想过，黄金周会这么度过。」
今年十月，桃林县热的过头。大片的蓝莓种下没多久，根系还不发达，就遇到持续的高温。坡上的园子蓄水能量不强，不少小苗都耷拉了。小陈放假也没有回家，清晨组织寻园，傍晚组织灌溉，文宣工作积累了一堆，这几天才加班加点赶完。
「农民就是这样的，三百六十五天哪有什么黄金周。」一旁的菊晓苗也是一脸黄瓜，两人并躺在霍水仙家的院子里，难得惬意。
「是啊，我是真体会到了，农业就是靠天吃饭。」小陈感嘆着，「以前我总觉得『人定胜天』是真理，现在想想，自己简直是太狂妄了。」
「在感慨什么呢？还不好好敷脸。」霍水仙端来石榴，坐在一边慢慢剥着。
「水仙，你变了！」菊晓苗打趣，「恋爱中的人就是不一样，你以前可不在乎这些。」
「瞎说什么呀！」给菊晓苗塞了几粒石榴，「你们两位一个要代表桃林县去宁省示范区学习，一个要去探大明星的班，可不得好好收拾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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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不去了吧？」菊晓苗有些犹豫，「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放心！接下来气温都好，小秦也来检查过了，鸡场都正常，我每天上去两趟就行。」霍水仙替她换掉脸上干了的黄瓜，「再说，江若星一天打三个电话来，三个孩子再不去就要闹翻天了。我倒是担心你一个人看着他们三个行不行。」
「放心，人家小叶早就安排好了，去了就有人来接我们。」
「还有我呢！」小陈举了举手，「来迴路上我会帮忙照看的，别担心了。」
「就是。」菊晓苗说完忍不住感嘆：「谁能想到，有一天我还能去探大明星的班。对了，孩子们不在家，家里可就剩下你跟柏——」
「你想多了！」霍水仙赶紧打断菊晓苗，「柏思骏要跟瞿哥去东北参加黑土有机展，这两天就出发，然后可能会去趟别的地方。也许你们回来了，他还没回来呢。」
「黑龙江？」小陈有点兴奋，「我大学最好的哥儿们就是黑龙江的。」
「对。黑龙江是全国唯一立法禁止种植转基因农作物的地方，以后咱们平台肯定少不了那里的产品。」霍水仙眼睛发亮，「那么好的黑土地，真想亲自去看看。」
「水仙……」菊晓苗声音有些犹豫。
「嗯？」
「没事儿、你帮我再切点黄瓜呗。」
「还敷啊？」
「你自己说的，我们要去看大明星，那不得多敷敷。」
「好好，这就去切！」
「小苗姐，你刚是不是想跟水仙姐说什么？」小陈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水仙又被孩子绑着、又被鸡场绑着的，想做点事儿挺难的。」
**
「自己在家要一切注意。」柏思骏交代。
「好的。」
「随时带着手机。」
「嗯嗯。」
「尤其是上山，还有晚上散步，不要去偏僻的地方。」想了想，道：「最好不要散步了。」
「放心吧，柏思骏，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的。」
「……」
「好好，我知道了。」
「霍水仙，等我回来，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什么事情现在不能说嘛？」
柏思骏笑笑没有说话。
「你这样说的我心里痒痒的，要不先透露一点？」
摇头。「我还没有想好。」
「……那好吧。」霍水仙点点头，「我等你回来。对了，羽绒服装进去了吧？」
「嗯。」
「最好拿在手上，下了飞机就会用到了。」
「好。」
「东北那边多，你可能不太习惯。记得多喝水，多吃点水果。」
「好。」
「还有……」
柏思骏笑着搂过霍水仙。
「我们怎么变成这么啰嗦的人？」霍水仙贴着他的胸膛感慨。
「我好像从来没有光明正大的在这里拥抱过你。」
「孩子们在家，肯定得注意一些呀。」霍水仙有些害羞。「而且以前我们又没公开……」
「霍水仙。」
「嗯？」
「要不要再近一点？」
「什么——」
**
「拍电视剧好玩儿吗？」
霍水仙早早吃过晚饭、洗漱完，认真坐在桌前写了一个小时的随笔，发现时间还不到七点，索性给菊晓苗打了通电话。
「一点也不好玩儿，还是动物园好玩儿！」电话那头，几个孩子抢着说。
「那你们都看到什么动物了……」
打完电话，还不到八点。
其实今天霍水仙做了好多事：一早上山给鸡添食加水，收了鸡蛋装好箱；大蒜早就该种了，前段时间因为各种事情忙碌，拖到今天才种下；收了的黄瓜趁着天气还好，赶紧切开晒干；中午饭随便做了碗鸡蛋面；睡了一觉起来，把瞿哥最近发的资料和现场拍的照片认真看完归纳好；帮菊婶把坡上最后一片红薯运回家……
好多事情啊，干完活也挺累的。可是怎么感觉，这么的安静空虚？
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呢？
霍水仙惊讶的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在这个家里生活过。一直一直，都有人陪伴她。以前是奶奶，现在是大满小满、柏思骏。
那自己没来之前，奶奶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呢？
自己去海市念书时，奶奶一个人又是怎么过的呢？
是否向她一样，晚上早早吃过饭，不知道该做什么，就静静坐在树下面。
霍水仙觉得自己好像老了。
她好像变成了奶奶，又好像变成了桂川奶奶，又好像变成了曲林村那个住在矮屋里的曲奶奶……这么安静，这么孤单，看着越来越黑的夜色，从来没有这样期待过下一个白天的到来。
就在她越来越感到心慌意乱时，手机响了。
「喂！」霍水仙几乎像是得到新鲜空气一样，迫不及待的接通。
「怎么了？」
「没、没什么。」霍水仙强忍着哽咽，内心大声训斥自己，怎么会因为柏思骏问一句『怎么了』就忍不住要哭。「你吃过晚饭了吗？」
「正在饭局。」柏思骏走出包厢，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松林，「蹭来的饭局，我已经很久没有蹭过别人的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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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蹭来的？」
「嗯，主办单位请大经销商们吃饭，我和老瞿顺便受邀。」
霍水仙被逗笑，「听你的意思好像有些不满？」
「没有不满。」柏思骏浅笑，「我们是行业后来者，没有销量就没有话语权，被忽略是正常的。不过老瞿积淀深厚，我们确实挖到宝了。」
「那我们真是幸运，拥有了这么优秀的合作伙伴。」霍水仙有些放松下来，轻轻靠回椅子。
「不得不说，各行业间差别还是很大的，越普通的行业说不定反而壁垒越高。现在回想起来，我过去从事的金融一直以来都给了我一种错觉。」
「什么错觉？」
「以为一个人只要掌握足够多的谘询、判断的足够精准、始终领先他人一步，就能够对抗世界。」
「……确实还挺像你的。」霍水仙感嘆，「其实你一直以来给我、不仅是我，给我们大家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好像无所不能。」
柏思骏笑容加深了一些。
「真的！你懂得也多、看问题也透彻、做事情也果断……我现在好像都想不起来你有什么缺点了。」
「还是有很多缺点的。」
「什么？」
「才离开一天，就很想你，这样是不是很没有男子气概？」
好像所有的灰暗情绪全部退去。
霍水仙握紧手机，「我也有点想你。」
「只是一点？」
「嗯，就一点。」
结束通话，柏思骏切回监控摄像的画面。
画面里，霍水仙又坐了一会儿，起来伸伸胳膊踢踢腿。进屋，不一会儿，关了灯。他这才转身回到包厢。
原本只是想随意看看，却发现霍水仙一个人在树下坐了太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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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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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请问是霍水仙霍小姐吗？」
这几天，霍水仙接到了一通奇怪的电话，只是确认了她的身份后，就很有礼貌的挂断。想再打过去，却发现是国外号码。她以为是诈骗，就没有再理会。
她不知道，这通电话，只是先遣兵。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背的真棒！」霍水仙等人鼓掌，又伸手给四个孩子理好身上的古装。
「真不枉费我大包小包背回来这些衣服！」菊晓苗忍不住感慨。
周琳在拍献礼剧，场景在乡村。跟孩子们想像中舞刀弄枪、飞檐走壁的拍戏场景不一样。为了不让孩子们扫兴，小叶大手一挥，包车带着菊晓苗和几个孩子去了横店。没想到去了之后，意外客串了一部剧。
「演的时候才发现，人家请来的小演员都穿的可好了，让他们几个演小乞丐，穿的破破烂烂的，几个孩子人小鬼大，气坏了！」菊晓苗笑道。「最后还是小叶说一定会给他们弄套好看的衣服才罢休。」
「真没想到你们出去一趟，还能顺便演个戏。」提到这个，霍水仙也觉得十分惊奇。
「谁说不是呢，我就去上了趟厕所，回来小叶就跟我说，他们要去拍戏了。」
据小叶说，几人一开始是在在蛋糕店等菊晓苗。
旁边桌有两个孩子正抱着平板，旁若无人的大声讨论游戏，嘴里一直念叨着「桃子胡萝蔔、消除小龙虾」什么的。
小满感到好奇，走过去看，却被两个孩子推倒，差点磕到脑袋。
这让在场的哥哥姐姐们怎么能忍！菲菲大满江若星一下子就蹿了过去，菲菲大姐头率先发难：「你怎么能推人！」
大满扶起小满，「我弟弟差点就碰到脑袋了！」
「谁让他过来看我们游戏的！」
「做错了事情还不道歉！你们打得又不好，还不让人看！这一关让小满玩儿，一秒就过了！」江若星力捧小满。
「你吹牛！」
「智慧果蔬园是9月份才出的游戏，你们肯定没有玩过！」另一个小男孩帮自己的同伴说话，「你们有pad吗？」
「我有！我只是没有带！」江若星不服气了，「我们还有switch呢！」
「你们会编程吗？老师说这一关要用编程思维才能过去的！」
江若星气势顿消，什么是编程啊？
小叶也愣住了，什么游戏需要编程，现在孩子们玩儿的已经这么高端了吗？
「那你们敢抓小龙虾吗？」菲菲叉着腰站出来。在两个个子比她还高一些的小男孩面前毫不畏惧。
「这个游戏不是让你……」
「你们知道要怎么钓小龙虾吗？你们知道怎么种桃子吗？还有苹果梨子胡萝蔔番茄，你们根本什么也不懂还玩果蔬园，就会欺负小孩子！」
「那你会吗？」
「我当然会！我们自己抓过小龙虾、也自己种过萝蔔的，对吧！」
「就是！」江若星和菲菲一唱一和。「我们都是自己去山里面抓小龙虾的！我们还有好大一片山，种了好多蔬菜水果呢！」
「你们撒谎！小龙虾根本就不在山里！」
「就在山里！」大满也很坚持。「不光有小龙虾，还有小螃蟹！你们不能因为不知道就说别人撒谎。」
「不可能在山里！」
「就在山里！」
几个孩子越吵越凶，小叶一看打不起来，索性在旁边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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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你会干的事情。」听小叶描述，霍水仙无奈又好笑，「然后呢？」
「然后那两个小男孩儿居然是剧组的小演员啊，吵着吵着把副导演吵来了，我一看还是熟人！他看你们家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机灵，非要拉着去客串一下。不过我事先也不知道，居然是演小乞丐，哈哈哈哈……」
霍水仙反思自己的教育是不是跟不上时代，她从来没想过城市里那么小的孩子都已经开始接触编程了。小叶则夸她的教育效果特别好。
「《竹海》在乡村拍的，好多农具农用知识，组里的小年轻都不知道，孩子们却知道。好几个老前辈都在问琳姐怎么培养星星的。」
「只要在村里生活过，这些都是常识。其实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像小海绵一样，吸收知识可快了，我现在经常担心，挺怕他们错过那些前沿知识的。」
「你想多了。编程那么难，这么大的孩子，真的能学的懂么？很多时候就是概念教育而已。而且我觉得，对于现在的小不点们来说，性格和学习能力的培养才是最重要的。
对比剧组那几个小演员，我觉得你把孩子们教的简直太好了！像大满，特别有礼貌，到哪儿去找这样的小暖男。还有星星，现在都会照顾人了，把amy姐都看呆了，哦，amy姐是琳姐的老助理，她以前哪见过江若星这么懂事的样子。还有菲菲，必须得说说菲菲，这小姑娘长大了不一般！」
背完古诗，孩子们忍不住要出门炫耀身上的古装，霍水仙只好让他们去。顺便把拍好的照片发给了在内蒙考察的柏思骏。
这时，霍家小院来了几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大白正在门口，呜呜恐吓显得很有气势，警惕的看着眼前的陌生车辆。
从粤a开头的黑色商务车副驾下来一位穿着黑色运动装的高大小哥，试图驱赶大白。
「大白！」霍水仙一声呵斥，大白围着她的腿转了一圈，窝回了院子里。
随后，一位穿着很讲究刺绣薄外套的老妇人走下车来，「你好，是霍水仙霍小姐吧。」
「您是？」
「鄙姓周，以前为柏家工作，照顾过阿骏几年。」
「哦，您、您好！」柏思骏家里的人！
「你叫我周阿姨就可以了。」
「周阿姨！」霍水仙立马放下手里的篮子，连忙想要伸手握手。「您、您到屋里坐吧！」
周阿姨声音十分和蔼，「不急，霍小姐。」说着看向后面的车子。
运动小哥打开车门，一位头髮微白、穿着黑色半商务装的中年男子，撑着拐杖缓慢下车。微微咳嗽几声，金丝边眼睛后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霍水仙，什么话也没有说，自行打量起霍家小院的门楼。
只一瞬间，霍水仙就知道这是谁了。
「柏叔叔？」
柏言崇闻言又看了一眼霍水仙，没有回答。倒是周阿姨温和道：「霍小姐，请你安排一个可以谈话的地方吧。」
霍水仙点点头，「快到里面坐吧。」
「桌子早上都擦过的……」霍水仙把人引到教室，看着站在门口站的笔直的运动小哥，忙乱的解释，「后面是我们的办公区，比较乱，我跟您倒杯茶吧！」
咳嗽声又响起。周阿姨递上了一瓶印着外文的矿泉水。
「要喝一点热的吗？」她问。
柏言崇摇了摇头。
「我先到家的！今天我是第一！」
「我们一起到的！」
「我先碰到门的！」
「汪汪！」
院子里吵闹起来。白崽发现陌生人，冲着屋子连叫了几声。霍水仙立即起身制止。
「你是谁呀？怎么挡在这里。」江若星在门口伸着脖子。「霍老师我们回来啦！我们好热，可以吃一点点冰淇淋吗？」
「江若星，你先——」
「哇，里面这个爷爷长得好像柏老大！」
爷爷？柏老大？柏言崇皱眉看向门外的孩子，难道是在叫他爷爷？
「嘘——江若星，你先去——」
「你们快来，快看这个爷爷，长得好像柏老大！」
「江若星！」霍水仙已经尴尬的站起来，「叔叔您等一下，我先带孩子们——」
「我也想看看长得像柏哥哥的爷爷！」
「汪汪！」
这下好了，不仅孩子们，连狗都凑齐了。
周阿姨笑看着挤在门口的孩子，「真是可爱的小朋友们！你们穿的这是什么呀？」
「我们穿的是汉服！咦？你说话的口音和我爷爷老家的人好像啊！」江若星说道。
「真的吗？」周阿姨笑着回头，对柏言崇道，「这应该是江老先生的孙子。」又对霍水仙道，「霍小姐，你跟柏先生聊天吧，孩子们先交给我。宝贝们，你们可不可以带我参观一下你们家？」
紧张。
独自面对突然到来的柏父，霍水仙感到特别紧张。「要不我还是给您泡杯——」
「霍小姐，我是evan的父亲。」
「嗯。」霍水仙点头，实在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来。」
「对不起，我不太……」
柏言崇提嘴淡笑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种小细节，真的跟柏思骏太像了。
霍水仙坐直身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抖擞，「叔叔，您有话可以直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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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多年没有回国，这次回来是专门来见你。因为evan已经任性到准备与我毁约。我想，应该跟你有很大的关系。」
「您说的毁约是……」
「evan说，他需要两年的时间去弥补一个遗憾，之后会回到vl。我同意了，但他却欺骗了我。他浪费了两年时间，现在却告诉我，不打算回来了，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很好奇，evan想做的事情，就是和你一起在这个偏僻古老的小院子里虚度光阴吗？」
霍水仙张了张口，什么vl，她没有听懂。
「霍小姐，我来之前稍微了解了一点你的背景。我想，你对evan和柏家的情况可能并不清楚。无论你们之间现在有多么大的热情，我只能抱歉的说，你们不适合，我必须要终止它。」
「叔叔……」
「我知道，这样的谈话可能会令你感到不舒服。坦白说，我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我的两个儿子向来很擅长处理与女人的关系，我并没有这样的经验。」
「……」柏思骏很擅长处理与女人的关系吗？
「或许给支票会让你觉得受到侮辱，如果你有其他的想法，可以告诉我。」
霍水仙小心翼翼举手，「叔叔，能听我说几句吗？」
柏言崇点头。
「看的出来，您是一个非常和蔼的人，虽然可能对一些事情有误会，但您愿意和我沟通，我真的非常感谢。」霍水仙小心措辞。
「您说的一些情况确实属实，但是也有一些，您不太了解。柏思骏并没有浪费时间，他这两年一直在学习做甜点，还参加了很多比赛。原因……跟他的母亲有关。」
霍水仙观察着柏言崇的表情，果然，对方有些惊讶。
「现在他确实住在这里，不过今天他在内蒙考察。我们现在正在一起创业，想要做——」
「一起创业？」柏言崇伸手打断，「用evan的钱吗？我是否可以询问霍小姐，你投入了什么？」
霍水仙的脸瞬间发烫，桌下的两手紧紧互相握着。
柏言崇看着眼前女孩子的脸红的要滴血，侧过目光，「关于evan母亲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霍水仙低着头，「柏思骏说，他妈妈的梦想是成为最好的甜点师，他想帮她完成这个心愿。」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遗憾。」柏言崇低语，又道，「evan是个倔强的孩子，如果他能早点接受，不至于需要这样弥补。」
霍水仙听到这里，有些疑惑：「这与他接不接受有什么关系呢？他一直没能见到自己的母亲，内心肯定是充满遗憾的。」
柏言崇微微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霍水仙结巴，「我只是听柏思骏说，他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没有机会了解自己母亲的事情。」
柏言崇皱眉看着霍水仙，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
「我曾与evan的母亲短暂交往过，最后和平分手。她想要开一家蛋糕店，我赠与了她一笔资金，只是她并没有开店，而是带着钱离开了。一年后，送来了evan。那时我已经结婚，我十分重视我的家庭，只能将evan交给我的父亲，带去南部抚养。」
原来这就是柏思骏从来不多提起自己家里人的原因……
「evan爷爷去世后，我把他接到美国。可是我们之间太生疏了，他并不喜欢我，也与我的小儿子相处的不好，最后自己要求去瑞士读寄宿学校。
研究生毕业后，他在巴黎分公司实习了两年，做的很好，我想要调他回曼哈顿，被他拒绝了。我以为他是因为他妈妈的原因才选择留下。」
霍水仙逐渐听出问题。
「本来我没有必要跟你说这这么多，但你刚才的语气似乎认为，我需要为一些事情负责任。」柏言崇看向霍水仙的目光竟然露出一些同情。「你真的了解我儿子的全部情况吗？」
「你是说，柏思骏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妈妈也在巴黎？」因为震惊，霍水仙甚至忘记使用敬语。
「当然，他们有无数次见面的机会。不过据我所知，evan并没有去看过她。」
……我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她，等有了机会，才发现她因为一场车祸，离开了……
「他来美国的时候就知道了所有事情。」
「那、车祸？」
「对于车祸我也感到很遗憾。」柏言崇道，「evan在那之后同意去曼哈顿，不过没有几个月，就告诉我需要两年时间。」
「……」
「霍小姐，我之所以避开evan来找你，是不希望他影响我们之间真诚的交流。」柏言崇站起来，「目前看来，可能是我高估了你们的关系。」稍稍致意，柏言崇准备离开。
「等等！」霍水仙叫住柏言崇，「柏叔叔，我不是怀疑您……但是、柏思骏亲口说过，他很晚才知道自己的母亲还在，他想去找她但错过了！」
「这件事情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这是——」这是什么呢？
霍水仙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好像眼前这个人说的柏思骏和她认识的，不是一个人，就好像那个永远直言、从来没有犯过错的柏思骏，一直……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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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三观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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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
「听杜深说你在东北，现在是一切亲力亲为了？」电话那头，王之轩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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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片神奇的黑土地，我仰慕许久了。」
「从金融到食品电商，你真的是敢想敢做。」王之轩不由赞嘆。
柏思骏也笑了，笑完微微低沉，「我最近听到一个观点：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职业就是艺术家，你画的像，有人比你更像；你画的不像，有人比你更不像；你别出心裁，想交出一张白纸，有人已经做空白展很多年了。」
「嗯……听上去倒也不仅仅像是形容艺术家的。进展不太顺利？」
「只是突然对定位产生了疑惑。」
「我好像从来没有从你这里听到过『疑惑』两个字。」
柏思骏自嘲一笑。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不过我觉得，以你的能力、你的条件，做什么都能成功。」
我的条件……
如果没有了这些条件呢？
黑龙江已经下了第一场雪，柏思骏独自驱车近百公里到达了一片白桦树林。白桦树庄严笔直的耸立在大雪中，看上去冷漠又无情。
犹豫时，就该从大自然中找答案。这是他小时候听过的一句话。
取出一罐冰冷的啤酒，靠着车子慢慢饮尽。最后，柏思骏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从收到邮件那天，不、或许是更早之前就萌发的决定。
从vl集团名单里找到那位金髮棕眼「弟弟」的联繫方式。没有废话，柏思骏开门见山：「this is evan.let\s make a deal.」
股东大会之前，他要转让自己所持有的全部vl股份。这个股份，曾经是他想要了很久很久的东西。他想过父亲知道后会惊讶，想过他会询问，却没有想过，柏言崇竟然会亲自回国。
到内蒙第二天，柏思骏得到消息，匆匆赶会海市。
卡斯汀套房内。
「阿骏！」
「阿姨？」
周阿姨看着柏思骏，眼眶发红，「阿骏，阿姨快十年没见到你了！」她握着柏思骏的手，仔细打量着这个自己照顾了几年的孩子。
柏德信去世后，依照遗嘱，遣散了家里的佣人。经歷柏家三代的周阿姨回国定居。这次柏言崇回来，竟然还特意联络了她，令她意外又感动。
「我都不知道你这两年一直在国内，还是先生告诉我的。」
父子俩隔了两年，终于见了一面。
「爸。」
柏言崇打量柏思骏，看着他褶皱的羊绒衫，微微皱起眉头。「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想到你刚到美国的时候。」
柏思骏没有说话。
「我还记得那天，你也是随意穿了一件外套，显得——」
「显得非常没有礼貌，我记得。」
柏思骏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轻松一笑。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随意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您回国做什么？」
柏言崇皱眉，「你觉得呢？」
「我确实不知道。」柏思骏喝了一口茶，露出淡淡的笑，「如果是为了卡斯汀的事情，该说的，我已经在邮件中说清楚了。上纬内部争斗太厉害，资金受限，不是好的合作对象。新的规划方案我也已经递交董事会了。」
「柏思骏！」柏言崇怒喝，随即咳嗽几声。周阿姨连忙递过水。
柏言崇伸手推开，「不要跟我装煳涂！擅自拒绝出任卡斯汀总经理的职位，还告诉lucas要转让你手里的vl股份。你忘记你付出了多少才得到这些？」
柏思骏收回笑容。「原来您知道我付出了多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跟那个姓霍的女孩子在一起，就让你学会了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同自己的父亲说话吗？」
柏思骏立即起身，「你去了东林？」
「哦，她还没有告诉你。」柏言崇结果周阿姨拧开的进口矿泉水，「你们两个很有趣，看来彼此隐瞒，是你们两个人的相处之道。」
柏思骏眉头狠狠一跳，闭眼再睁，「爸，你跟霍水仙说了什么？」
「你在质问我？」
「你到底说了什么！」
「阿骏，不可以这样跟你爸爸说话。」周阿姨连忙拉住柏思骏的手，「他一回国身体就不——」
「shut up!咳咳！」
柏思骏也冷静下来，这才注意到柏言崇一直在咳嗽，沙发边还有一根拐杖。
「你的腿怎么了？」
「先生痛风发作了。」周阿姨开始念叨，「我以前就有专门叮嘱过先生的饮食，美国那边……」
周阿姨是爷爷身边的老人，曾经也照顾过柏言崇的起居，后来就留在法国照顾柏思骏。
柏言崇有痛风，柏思骏并不知道。他看着柏言崇，觉得陌生又熟悉。这个人是他的父亲，跟他有着绝对的血缘关系。可是事实上，这个屋子里，周阿姨才是与他们各自连接最强的人。
「阿姨，我需要跟我爸单独聊一会儿。」
*
「哎哎！还没吃完呢！你扫它干什么？」菊晓苗沖霍水仙喊着。刚撒的碎玉米，鸡还没来得及吃，她就开始拿扫帚扫。
「啊？哦。」
「你不对劲。」菊晓苗语气很肯定。
「没有。」霍水仙连忙否认。
「想柏思骏了吧？这次走了有七八天了，天天就看你盯着手机。」菊晓苗说完，仿佛下定了决心，道：「要不你也跟着去吧。」
「什么？」霍水仙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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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们啊，现在需要在外面跑，还是一起去比较好，哪怕去几天就回来。」菊晓苗笑道，「孩子们我是教不了，但是鸡场可以全部交给我。不是我多心，你们两个刚刚才恋爱，他以后要是经常出差，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啊。」
霍水仙没有说话。
「被我说中心事了吧。」
霍水仙摇摇头，「没有，小苗姐。」
「什么没有？电视剧我还看少了啊。」菊晓苗推心置腹，「你们两个真是老天定得缘分才能走到一块。以前在家里互相看着，现在他出去要是见到更好的女孩子怎么办？」
霍水仙苦笑，「他就是从大地方来的，见过的人还少啊？」
「你怎么听不懂我讲的！」菊晓苗着急了，「水仙，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
「你说。」
「柏思骏条件太好了！咱们有什么呀？虽然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的好，但是防止不住外面的人对他动心思啊。你遇到了这么好的人，就应该把他牢牢抓住。」
以前菊晓苗心里依靠着霍水仙，生怕她丢下自己，现在她是生怕这傻丫头太没有防人之心，到手的幸福稀里煳涂没了。
「小苗姐。你也觉得柏思骏对我特别好，是不是。」
「那当然了，所以你更应该——」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啥？」
「柏思骏有才有貌有能力，还对我这么好，他图什么啊？我有什么值得他对我这样？」
「不是啊，水仙。」菊晓苗有点蒙，「我是想叫你稍微有点警惕心，但是我可没让你这么、那话怎么说来着，哦，妄自菲薄。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问？」
「小苗姐。你觉得柏思骏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当然是个很好的人了！」
「哪里好？」
「……」菊晓苗瞪大眼。
「他看着冷淡实际心软，看到我家院子又破又旧，想着法儿贴钱帮忙修；看到你落水了，会跳下水救你；看到有人跳楼，冲过去拉人自己半个身子都悬在外了；对我好，对大满好，对小满对菲菲对江若星都好……」
「这、你、你不是挺知道的嘛。」
「他说我们一起创业，其实我什么也给不了……我一开始就说了的，我什么也给不了。」霍水仙深吸一口气，「小苗姐，我感觉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我不知道是要难过还是要生气。」
「到底怎么回事啊？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啊，说话说一半是能急死人的！」
霍水仙张了张口。不行，事关柏思骏的名誉和形象，她不能随便跟人讨论。一瞬间想通，霍水仙振作起来。「没事儿了！」
「你这个人——」
「我要去给柏思骏打个电话！啊，快没电了。我先下山了！小苗姐，剩下的交给你啦！」
不明白就问，这是孩子们都知道的道理。
「你终于接电话了。」柏思骏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消息不回，电话也没有人接。
「对不起，我……」霍水仙握紧手机，「我有话想要问你。」
「我也有话要对你说，晚上见。」
「你回来了？」
「嗯。」电话那边似乎有人找他，柏思骏模煳回答了什么，清晰道：「等我。」
说想明白了，但一整个下午，霍水仙都过得十分纠结。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以怎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柏思骏。
孩子们知道柏思骏要回来，早早的就想好了自己要吃的蛋糕——这是柏思骏答应他们的条件，出差回来可以随便点单。
连对孩子们的承诺都放在心里，这样的柏思骏，会是那个连自己妈妈都不愿意见还藉口说没有机会的人吗？
入夜，柏思骏风尘僕僕归来。
「去外面聊吧。」他道。
「吃饭了吗？孩子们一直说等你，但是太困先睡着了。应该吃过了吧，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会回来的早一点。」霍水仙紧张的没话找话说，看着沉默看向她的柏思骏，轻嘆了一口气。「柏思骏，我们真的要认真的谈一谈。」
「我父亲跟欧洲的贵族打多了交道，养成了不少习惯，希望没有令你不愉快，对不起。」
「……」
「我确实没有把我们交往的事情告诉家里，他直接找过来，我也很意外。希望他没有说太多过分的话。」
「……」
「我已经跟他说明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问题。」
霍水仙点点头。
柏思骏神态放松下来，想要走近拥抱霍水仙，却被她轻轻避开。
「但是我想问的不是这些。」
柏思骏极轻微的挑眉，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想问什么？」
这个不合时宜的笑容，让霍水仙有点害怕。
「你……」
「想问我为什么骗你，为什么明明多的是时间去见我妈妈，却告诉你我没有机会。」
「……」
「我的确骗你了。」
柏思骏极为轻松的说道，「也不只这一件事。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我跟你想像的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
这和霍水仙想像中的解释和诚恳聊天完全不一样。她措手不及，表现得甚至没有撒谎被戳穿的柏思骏镇定。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是一个很善良很无害的人？」柏思骏语气有些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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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猜猜是什么时候我给了你这样的感觉？哦，大概是救菊晓苗的时候。我评估了当时的气温、菊晓苗的淹水深度，本来不打算冒险。可是我想到菊婶才热心肠的帮助了我，而我还需要在你家休养一段时间。所以我救了她。可控的风险换来你们对我的真情实意，很划算。」
霍水仙的睫毛在颤抖。
「桃林村周边的自然环境很好，我天天去爬山，脑子里有一整套规划。我想要促成卡斯汀和上纬集团一起合作开发这些资源。」
「卡斯汀？」
「对，就是你面试的那个卡斯汀，它是我爷爷创办的。除了高端连锁酒店，近几年卡斯汀一直想要拓展生态养老项目。桃林村的水土报告，我很早就拿到了。你猜我为什么挑那个时候给你？」
这些话的信息量有点大，霍水仙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
又是那个淡定带嘲讽的笑容。
「因为那个时候你们最需要。你是一个因为一只护手霜，就认定我是好人的人。那面对可能带给你们全村利益的信息，我的形象是不是更加高大了。」
「所以、所以你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是因为想要个好形象？」霍水仙脑子有些混乱。
「我不否认被人崇拜很有成就感。」
「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成就感？」
柏思骏无所谓的伸伸手。
「柏思骏，你不要摆出这副散漫的样子！」
柏思骏侧过脸，看着远处，「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实话，是要分手吗？」
「为什么分手？」柏思骏立即看向霍水仙，「你因为我欺骗你生气，现在我全部坦诚相告，为什么还要分手？」
霍水仙双手捂脸，冷静了一会儿，道，「你一下子说的太多了，你让我想一想。」霍水仙想要转身进屋，却被拉住胳膊。
「没有什么需要想的，想不明白就站在这里想。」
「你！」霍水仙挣脱他的手，「你简直不可理喻！」
「哪里不可理喻！」
「柏思骏！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撒谎了！你一直在伪装自己！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理所当然，你这样很可怕！」
「撒谎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么？」柏思骏步步紧逼，「我没有十恶不赦，霍水仙。我依照自己的本能生活，认识你之前一直如此。认识你之后，也没有觉得有太大问题。」
「你觉得没有问题的，恰恰是最大的问题。」
霍水仙冷静下来。
「柏思骏，抛开钱、抛开家庭，抛开那些反覆让我纠结的物质条件，我真的一直以为我们很合适。但是今晚，我突然不敢确定了。我们是不是、其实连三观也不太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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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好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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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柏哥哥没有回来呀！」
清晨，孩子们探头探脑的四处寻找柏思骏。霍水仙这才发现，他昨晚没有住下。
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在她心里蔓延。昨晚的信息量太大，她消化了很久。
他人即地狱。
莫名的，霍水仙想到这句话。可是随即而来的，就是一股浓烈的悲伤情绪。
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再三整理心里的想法，手里的几个碗也刷了再刷，霍水仙在等。
「柏哥哥！你怎么今天才回来呀！」厨房外，几个孩子围住消失了一夜的柏思骏。
「去买巧克力了，之前不是一直说想吃黑森林吗？」
霍水仙看着柏思骏走进厨房，看也不看她。他眼下阴影有些重，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那件。擦肩而过时，传来一丝酒味。
「你喝酒了？」
柏思骏看她一眼，「昨晚喝的。」
「酒醒了么就开车？」霍水仙心底阵阵怒火欲起。
「你关心我？」
「我当然关心你！」
「看来即便我们三观不合，还是可以在一起。」
霍水仙严肃看着他，道：「柏思骏，我不想这么稀里煳涂的。」
柏思骏屏住唿吸。
霍水仙毫不犹豫的拉住他的手，「虽然你昨晚说的每句话都让我感到陌生、感到不舒服，但是我反覆想了我们认识以来的所有事情，我觉得，你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句话如果让菊晓苗听到，不、哪怕是让几个月前的霍水仙自己听到，她都会忍不住发笑。为何恋爱中的人总是那么无脑的觉得对方一切都好，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想找理由为对方开脱。
「我们既然没有分手，那我觉得我还是有资格质问你的，你必须对我坦诚！而且不能再摆出一副——」
霍水仙话没有说完，就被柏思骏狠狠的拉进怀里。
「你不要给我动手动脚的。」霍水仙挣扎，却始终被抱得死紧。
「哇！羞羞！」江若星在门口大唿小叫。
「柏思骏！」第一次被孩子们围观，霍水仙又羞又怒。可是没用，柏思骏就是不放手。
「走啦！我们去找菲菲姐姐。」大满一手捂着脸，一手拉着江若星。小满也来帮忙，三个人一起快乐的跑出门。
霍水仙停止了挣扎。
不是因为孩子们离开，是因为柏思骏……好像哭了。
他沉默的抱着霍水仙，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鼻息，可是胸腔的颤抖太多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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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昨晚我一个人在外面站了很久。」
「你房间的灯关上后再也没有亮过。」
「我想了一路该怎么告诉你真正的我是什么样。最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表现出最差的样子。」
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进霍水仙的后颈。
「我恨柏言崇，恨我妈妈……但我最恨的是我自己。」
霍水仙震撼。
少年时期的柏思骏令所有人头疼。
逃课、偷喝酒、往酒庄的发酵桶里加盐，什么离谱的事情都干，原因无他。
没有人管，也没有人能管得了。
「我被送到爷爷那里的时候，奶奶刚去世。他面对突然多出来的我，心情很复杂。」
柏德信虽然已经把卡斯汀交给儿子，但是因为经营理念不合，他并不能做到完全放手，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巴黎。柏思骏经歷了凄凉又孤单的童年，逐渐变得叛逆、特立独行。
「小时候南部没什么中国人，周围的邻居也不多，没有什么可玩儿的。有段时间我突然看不清东西，爷爷就安排周阿姨来照顾我。邻居问我，她是不是我的妈妈。」
失明这一段，霍水仙听他提起过。
「可她只是负责照顾我的人，对我只能包容，约束不了我。她做的粤菜很好吃，还会包透明的饺子，我问她为什么不早点来。她说，她在为我父亲工作。」
「我一直都知道，我父亲有另外一个家庭。可那是我第一次问，为什么我不能跟他们一起生活。」
霍水仙轻轻握住柏思骏的手。
「爷爷对我说，我父亲跟我母亲性格不合。」他顿了顿，「我相信了。」
「我开始搜寻关于父亲的消息，知道他的现任妻子是贵族，家族企业遍布欧洲。我潜入学校的网络室偷偷查资料，知道在卡斯汀遇到危机的时候，是他妻子的家族注资拯救了它。这一切就发生在我出生的那年。
所以我得出了一个结论：根本没有什么性格不合，我父亲只是一个为了生意抛弃自己妻子的男人！
我跑去问周阿姨，她含煳其辞。我去找爷爷求证，他也没有否认。」
这与柏叔叔说的就对不上了，难道……
「他们没有否认，大概是想照顾我可怜的自尊心。」
柏思骏道，「因为真相就是那么简单。柏思骏，只是一个意外的产物。我的父母亲就像巴黎任何一对充满激情的男女一样，在一起度过了几日快乐的时光，然后say goodbye。」
霍水仙握紧他的手。
「可我那时以为自己的推断正确，我愤怒了很久，甚至想要偷偷跑去美国对父亲对峙。爷爷限制了我所有的行动，他跟我说，如果我是一个废物，我将永远也战胜不了我的父亲。」
「那是我最努力的时光，因为仇恨，浑身充满了力量。我每天不知疲倦的学习、锻鍊，制定了无数的復仇计划，想像自己有一天冷酷的站在父亲一家人面前，让他们对我充满敬意，让他们向我和我的母亲忏悔。」
可事实是：柏德信去世后，柏言崇第一次见到柏思骏，就完整的告知了他所有的事情。柏言崇的语气很平静，柏思骏表面也很平静，可是他的内心崩溃了。
「我第一次见到继母时，心里想，只要她看我的眼神有一丝轻慢，我就将继续恨她。」柏思骏缓缓勾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可是她确实无可挑剔，是一个真正的贵族。」
霍水仙能想像到那样无力的感受。
「唯一令我庆幸的是，她的儿子比不上我。lucas被惯坏了，最擅长做表面功夫。实际上幼稚、好斗、嫉妒心强。他在明面欺负我，我就在私底下报復回去。他这种从小被呵护的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我甚至会故意挑衅他，他蠢到次次上钩。」
「继母大约早就看穿了我，可是从来没有指责我。在一次滑雪时，lucas故意绊倒我，令我撞到了树上。我在医院昏迷了好几天，一度很危险。继母亲自过来照顾我，在我醒来后告诉我，一定会补偿我。」
「那次醒来后，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我不可能跟lucas斗一辈子。他哪怕不学无术都能从他母亲那里继承享不尽的财富，我呢？我只是柏言崇一个偶然的失误，是跟那个家格格不入的一个野小子。」
「柏思骏……」听到这里，霍水仙终于不忍心。
「我告诉他们我想去瑞士读最好的私立学校。一方面，是想远离他们一家人。另一方面，是想真正靠自己的努力得到点什么。他们当然也求之不得。」
「可我还是单纯了。那样的学校，尤其讲究门第。你可以不懂得学习，不可以不懂得社交。在那个随便走到哪儿都能遇到贵族皇室的学校，我是个异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顶尖的成绩。」
那所学校改变了柏思骏。它让他知道，无论多没用的知识，都应该要了解一点。还让他知道，阶级的差距，光靠努力是难以跨越的。
「硕士毕业后，继母转让了她名下一半vl公司的股份给我，说是对我优秀的奖赏，也是答应过的补偿。那真是……很贵很贵的补偿。我接受了，我坦然选择了捷径。lucas知道后，气得跳脚。」
「去总部前，我回了趟南部的庄园，那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我在离开巴黎前的一晚，偶然走近一家咖啡店。店里的榛子蛋糕闻着很熟悉，吃着更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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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
「是我的母亲。在我追问爷爷之后，他给了我一张她的照片，告诉我每年的生日蛋糕就是她做的。」柏思骏缓慢说道，「在我得知所有真相后，我把照片撕掉了。」
「虽然撕掉了，但我记得她的样子。我曾经有多为那个榛子蛋糕感动，就觉得自己有多可笑。越觉得自己可笑，就越牢牢地记住了她的样子。」
「是真的很可笑。我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却不认得我。她性格好的过头，跟所有的客人都随意的说着家常，那个法国佬咖啡师大概是她的伴侣。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摔了蛋糕，被法国佬赶了出去。」
「我留在了巴黎，经常路过那家咖啡店，却再也没有进去过。」
「那天下雨，天气很冷。我又路过那里。她突然从里面冲出来，被车撞倒在地。我没有想过自己会跑过去，可是等我清醒的时候，我已经跪在她身边了。」
「她抓着我的手问我是不是姓柏……我说不是。」柏思骏看向霍水仙，「霍水仙，那是我唯一跟她说过的话，我说『不是。』我是不是很残忍？」
霍水仙已经泪流满面，她伸手抱住柏思骏，一句话也不说。
「我从来没有梦见过她，我也不想她。但是我总是会突然记起来爷爷说，她的梦想是成为巴黎最好的糕点师。我查过了，她真的去参加过两次比赛，初赛就被淘汰了。那如果我也去参加比赛，成为最好的糕点师，是不是就算好好说过『再见』了。」
霍水仙已经泣不成声。
「对不起……我一直不敢承认自己做了这些。」
**
「你想和我谈什么？」
「谢谢。」
「什么？」柏言崇疑惑。
「谢谢您给我两年时间，让我有机会遇到霍水仙。」
「evan，你向来很聪明。不要被一时的冲动迷惑。我、我与你母亲的相遇也是如此，我认为她很特别，一切完美的像命中注定。可是后来我发现，那不过是我自己没有认清楚自己。你最终会回到最适合你的人生轨迹中，不要浪费时间走岔路，尤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
「我对您来说，是人生的岔路吗？」
柏言崇愣住。
柏思骏极淡的笑。
「虽然都是我的儿子，但你与lucas不同。我知道你以前一直习惯同他比较，我也承认你比他优秀很多，但vl是个封建的帝国，它不会给你第二次进入的机会。」
「我知道。」
「你——」
「还是要谢谢你们。」柏思骏轻轻上前抱了一下柏父，退后道：「最近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时常让我感到，我比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幸运太多了。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有我的努力，但更多的，还是你们赐予的。」
「evan？」柏言崇不敢相信儿子会说这样的话。「你究竟怎么了？」
柏思骏道，「我很好，只是不想再伪装。爷爷去世后，我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学习着上流社会的规矩，可是骨子里并没有变成一个上流社会的人。您看到的是我褶皱的衣服，却不知道，这就是我最舒服的样子。爸，你从未真正的了解我。」
「你是在怪我？」
「我只是怪我自己，这么晚，才敢接受自己。」
柏言崇沉默了。
「所以，你真的要放弃股份，甚至连卡斯汀也不要了？」
「是的。」
「柏思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lucas在东南亚也磨鍊很久了，我想他这次回去，会有所改变的。」
柏言崇怒瞪柏思骏，「不要在这个时候提他。」
「他已经付出了代价，那些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我也要还给他。」说着，柏思骏露出一个有些顽劣的笑容，「当然，我现在在创业，需要钱。这是我和他的交易，希望您不要干涉。」
得知母亲将股份分给柏思骏，lucas醉酒飙车发泄情绪，致使五名路人重伤。柏家花了大功夫隐瞒丑闻，把他发配到东南亚管理酒店生意，原先要给他的另一半vl股份，也受到集团压力停止转让。这一切，都让lucas恨透了柏思骏。
柏思骏对他自然也有提防，所以刚到桃林县，手机和定位同时损坏时，他第一时间便怀疑是lucas做了什么。
**
「所以你放弃了vl，准备all in什么有机食品？这是不是你们中国人常说的，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电话那边的人，虽然说着非常流利的中文，但还是能听出一些口音。
「也许我是在种一棵树？」
「okok，我也很期待你的树。」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吵闹，一连串发飙的韩语之后，那人重新回归，「抱歉，臭小子不听话。」
柏思骏勾唇，「真想不到，你竟然会这么快结婚生子。」
「哈哈，等你遇到你的灵魂伴侣就明白了。」
「我已经遇到了。」
「什么？」那头的人兴奋到嗓音拔高，韩语英文夹杂着感慨，「她也是中国人吗？」
「嗯。」
「我难以想像你会被什么样的女孩子吸引。请问，你有在她面前展现过你的真面目吗？」
「什么真面目？」柏思骏挑眉。
e on！从你找我打架那次，我就知道你是个善于伪装的傢伙。」
「我不会对她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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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lly？」
「当然。」柏思骏垂眼，「伪装的越完美越危险，只有冲突和残缺才能令人印象深刻。你不就是这么记住我的？」
那边一通大笑，「evan，时隔这么多年，我仍旧想说，你可真是个混蛋！」
那年在瑞士私立学校，柏思骏和来自韩国的大财阀后裔william李，作为全校唯二的两个亚洲学生。不仅不团结，还打过一架，双双受到了警告。
起因是因为柏思骏无意间听到william综合评分第一，有机会获得校长勋章，第二名候选人是他，第三名是个奥地利贵族。
对于柏思骏来说，来这所学校的目的很简单：包装自己。除此之外，就是尽可能获得一切让柏家、让vl能高看他一眼的荣誉。这枚校长勋章，如果不是他的，也绝不能是另外一个亚洲人的。
这场看似意外的打架，是一个少年苦思冥想后完成的邪恶计划。
「william，i\m sorry.」
「why？it\s not like you！」
柏思骏轻笑。
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一件事，你给我的手机质量真的很差，专线定制就是这样的品质？」
「哈哈，这要怪我的助理！他居然愚蠢到把测试品寄给了你，我发誓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原来如此。
竟然真的是巧合。
柏思骏看向远处黑漆漆的山。
或许，冥冥中真的有什么力量要将他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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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长期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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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
「阿骏，无论你爸爸怎么说，我是真的很为你高兴。」
周阿姨拉着柏思骏的手，一脸宽慰，「虽然快十年没见，但是阿姨了解你。我知道你其实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但是看到霍小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以后肯定会很幸福的。」
柏言崇又来了。
「叔叔您来了！柏思骏刚走，需要给他打电话吗？」
「不用。」
「哦，那、那您快进屋吧，我给您泡杯茶！」
「就在这里说吧！」柏言崇撑着拐杖，一脸严肃，看着霍水仙道：「阿骏很固执，我希望你能说服他，不要意气用事。」
他盯着眼前的女孩儿，看到了她眼里的侷促紧张，可是一瞬间后就只剩下坚定。
「对不起，叔叔，我没有办法帮你。」
柏言崇毫不意外，继续说道：「一个人生活在庄园里，是不会觉得周围的景色有什么特别的。可是当这个人到了野外，偶然遇到一朵野玫瑰，他会被吸引走所有目光。小姑娘，你觉得这个人最终会为了一朵野玫瑰而放弃自己的庄园吗？」
「可我并不是什么玫瑰……我是一颗树。」霍水仙说着，眼睛突然发亮，「柏思骏也说过，我是一颗木绣球。」
柏言崇皱眉，不敢相信儿子的比喻。
「一棵树肯定比不了庄园，但至少能挡个雨，我也会努力——」
「你知道他有很多事情隐瞒你，却仍旧原谅他？坦白的说，我认为你很天真。如果阿骏失去了所有，你也得不到任何东西。」
「我、我不能否定我确实从柏思骏那里得到过很多帮助。但是叔叔！我真的从来没有过想要从他那儿得到什么！而且我觉得，有些东西是无价的。」
「没有无价的东西，只是价格会贵一些。」柏言崇冷酷的说道。
这句话也像是柏思骏会说的。霍水仙忍不住想。
「即便您这么说……只要他还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是不可能主动放弃他的。」
柏言崇对霍水仙感到棘手，「你和阿骏的妈妈很像，但是显然，她比你更加聪明、更加有尊严。」
霍水仙忍不住闭眼：奶奶，如果你在天上听到了这些话，千万不要生气。
「叔叔。我觉得。」霍水仙一字一句，「如果柏思骏的母亲真的喜欢您，却放弃了您。那无关尊严，那是您有问题。」
柏言崇锐利的目光直射霍水仙。
「虽然您和柏思骏是父子，但我觉得您并不了解他。柏思骏，他绝对不是一个像您那样潇洒的人，我觉得，他也很需要我。」
柏言崇几乎要笑出声来。「你很自信。」
霍水仙飞快摇了摇头，「您肯定觉得我别有目的或者不知好歹。但其实，我真的鼓足了勇气。抓住柏思骏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对不起，我真的不能掉链子。」
抓住幸福其实比忍耐痛苦更需要勇气。霍水仙抿唇，告诉自己一定可以。
柏言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即便在西方，也未必能见到霍水仙这样理直气壮的人！
evan独来独往，lucas身边的女伴换来换去。这是柏言崇第一次出面处理儿子的女友。但显然，他并不能真的如同影视剧里一样，将人强行绑走。
两人竟然就这么诡异无言的互看着。最后，还是孩子们打破了对峙。
「像柏哥哥的爷爷又来了！」
柏言崇被几个孩子围住。
「大满你傻了呀！他肯定是柏老大的爸爸呀！」
「真的好像啊！我要去告诉我妈妈！」
「菲菲！」霍水仙来不及阻止，就被大满拉住手。
「水仙姐姐，爷爷是柏哥哥的爸爸吗？那你是不是也要叫他爸爸？」大满仰头来回看了看两人，「那我们要叫他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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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看了看柏言崇的拐杖，又看了看他的腿，默默拉住霍水仙的另一只手，眼里有同情。
「如果柏老大和霍老师结婚了，那霍老师也要喊爷爷爸爸了。」江若星掰着手指头，「不对呀！那我们如果喊爷爷『爷爷』，就不能喊霍老师姐姐了。」
霍水仙心里一动，原来江若星想喊自己姐姐吗？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你们都想到结婚了？」柏言崇微咳几声，嘲讽道。
「他们肯定要结婚呀，他们昨天还……呜呜。」霍水仙连忙捂住江若星的嘴，「小孩子口无遮拦，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可是柏哥哥抱姐姐了，我们都看到了。」大满小声补充。
霍水仙无地自容。
好不容易劝走三个孩子，门外却热闹起来。
「哎呦！这门口还站个帅小伙子！一起来的吧，怎么不进去坐？水仙！我听菲菲讲小柏爸爸来啦？」菊婶一手挎着篮子，一手牵着菲菲，满脸笑容的走进来，「你这姑娘，怎么来人了不知道跟我们说一声！」
门外，保镖探头看了一眼，收到柏言崇的眼神又退了回去。
「您是？」
「哎呀，您就是小柏的爸爸吧？」菊婶想伸手握手，看看对方的衣着，再看看自己，手在菲菲的肩膀上拍了拍。「小柏可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您从哪儿来啊？不急着走吧？要不中午上我们家吃饭吧！刚好让我家那口子陪你喝一点。啧，按讲应该到饭店吃的！水仙也是，来人了都不知道说一声！」
「菊婶！」霍水仙努力给菊婶使眼色。「柏叔叔还有事儿，一会儿就走了。」
「这么急啊！」菊婶光顾着高兴，没有看懂她的侷促，「哦，忙是吧？那成！下回来也一样，下回一定要提前跟我讲！」
出乎霍水仙的意料，柏言崇竟然温和朝菊婶点了点头。
「哎呦，真好！」菊婶一脸感慨，心里想着得去跟人说说喜事儿，轻推菲菲，「你跟大满他们到里屋玩儿，别吵啊！」
「我知道了，外婆！」
菊婶热热闹闹的来，又热热闹闹的走。留下的霍水仙，已经想要破罐子破摔。
「看来所有人都认为你们会结婚。」
「……」
「我很多年没有回国，但据我所知，国内的乡村还是相对保守，你们未婚同居，竟然能得到她们的支持。」
霍水仙咬唇。
「霍小姐，我没有任何看轻你的想法。但是我很好奇，如果evan是一个花花公子，你要怎么办？」柏言崇只是养尊处优惯了，但并不傻。相反，他很快看穿霍水仙的处境，并以此为击破点。
「……我没有想过。」她真的从未想过，柏思骏可能会是一个花花公子。
「原来如此，无知者无畏。」
「如果他是，我就会忘了他，继续好好生活。」
「哦？」柏言崇明显不信，「你不会想要挽回名誉，甚至博取一场婚姻吗？」
「我不知道，叔叔。」霍水仙坦诚以告，「我没有做过这些假设，没有考虑过该怎么办。但是我并不是无畏，我其实也很害怕。
我本质就是一个农民，农民看四季天时种庄稼，遇到了好天气，就会努力多做一些，不太会心存幻想。我也是这样的人。我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和柏思骏的差距，没有心存过幻想。
只是，只是我觉得，我懂他，我知道他是个值得我争取的人，我一定不能放弃他。」
柏言崇彻底对霍水仙无语，转身欲走。
「您等等！」
霍水仙快速回房，抱了一个小玻璃罐出来。
「我看您好像一直在咳嗽，这是我熬的秋梨膏，什么添加剂都没有，对嗓子很好。」
柏言崇皱眉。
「他从来不喝没有标籤的东西。」柏思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快步走来，看着霍水仙的表情，微微松了口气，接过秋梨膏，「这不是你给孩子——」
手里的秋梨膏被柏言崇拿走。
秋梨膏。玻璃上还印着天然槐花蜜。
柏思骏也有些意外。
「我明天回海市，你跟我一起回去。」柏言崇道，「卡斯汀是你爷爷的心血，你需要一个更正式的说明。」
柏言崇转身就走。
「叔叔是什么意思啊？」霍水仙小声的问。
柏思骏看着他的背影，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
「霍水仙。」
「嗯？」
「我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一个神奇的事情。」
「什么事情？」
柏思骏回头看着她，伸手摸摸她的脸，「好像所有故事在你这里，都会有一个好结局。」
柏思骏去海市了。
「没事儿吧？」菊晓苗小心的探问，「我妈说她想想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大老远跑来都不留下吃一口饭，他爸不会是过来拆散你们的吧？」
「没有，你们想多了。」霍水仙决定相信柏思骏说的，一定会有好结局。
「那就好。」菊晓苗放下心来，可是随即感到不可思议，「这就结束了？电视剧一点也不真实！我看到电视剧里面，像你们这种情况，不得来回折腾个十来集的？」
霍水仙边录入产品资料边道：「如果柏思骏是个只靠家里的人，那估计是要折腾十来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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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时候，经济独立都很重要。
不过柏思骏说，他能这么轻松，是因为他再优秀也只是一个私生子，除了柏言崇，没有人会在意。这话，霍水仙自然只会埋在心里。
「不是说他家有很多企业吗？他也不管了？」
「柏思骏说，现在的大公司都是要聘请职业经理人的，他回不回去其实都一样。」
「好吧！真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那你们——」菊晓苗挤眉弄眼，「是不是要开始计划结婚的事儿了？」
霍水仙打字的手一顿。
「小苗姐，省作家协会的人联繫我……说想收录我的随笔！」
「什么？！」菊晓苗蹭的站起来，「你写的书要出版了？」
「应该不是骗子吧。」霍水仙连忙添加了对方的微信。
菊晓苗紧盯着两人的聊天，忍不住赞嘆：「乖乖，水仙，你一天到晚哪儿来的时间写的小说？这不知不觉得竟然都要出版了？」
「不是小说，是随笔。我每晚睡前都要写一会儿，都是些短篇，有几十篇了，他没说全部都要。」
最后敲定下来两篇，稿费5000元。对方对霍水仙的随笔很感兴趣，觉得她的文字充满了南省乡村的人情风貌和年轻人对乡村生活的思考，期待以后继续合作。
「不得了不得了，就两篇文章卖了5000块钱！这得卖多少只鸡？」菊晓苗一通感慨之后，不断摇头，「我真服你了！你真是什么都能干出点名堂来！」
「多亏市委的那位张书记，还是他说，我也可以写自己的故事。」
「那也是你真的有本事写啊！」
霍水仙害羞的摸脖子，「刚开始真不知道写什么。我好几年没动过笔了，脑子里都是空的。慢慢的，想写的东西就多了。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刚养鸡的时候闹过老鼠，那时候我俩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以前晕针，现在都敢给鸡打疫苗了……好多事情，一点一点写下来才发现，原来我成长了这么多。」
菊晓苗感同身受。
「我倒是没想过能出版，只是小叶建议我做自媒体的时候，我想过要不要把这些文字用音频的形式读出来，做个睡前阅读什么的。」
「你脑子真是一刻也没有停过。」菊晓苗赞嘆。
「怎么能停呢？」霍水仙道，「现阶段我自己能教孩子们，但是以后他们总是要出去读书的。那时候我可以去找份工作，但是现在的时间也不能浪费啊，慢慢努力，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惊喜现在真的来了。你以后就是作家了！」
「还是柏思骏鼓励了我，他说最好能够做有积累的事情，长期主义者往往能获得最大的回报。他又说对了。」
「遇到柏思骏真是你的福分，以后你就轻松了……不对，水仙，你还是不能放松。这些事情都还要继续坚持下去，那个自媒体也要搞起来！我现在剪辑都可熟练了，等我再研究看看，我还想在鸡场搞直播呢！」
「你什么时候学的啊？」霍水仙惊喜。
「那当然是得悄悄学了！我不能天天看着你进步，自己一点也不长劲啊。你不是说过，只要咱们能把鸡卖好，以后就能卖好其他的东西。我可是等着跟你一起赚大钱呢！」
这样自信又努力的菊晓苗，霍水仙真的很喜欢。「小苗姐，真好！」
「是啊，真好！」菊晓苗也忍不住感嘆，「感觉我还能做好多事情呢。」
**
「霍小姐确实具有非比寻常的亲和力。」柏言崇看着一旁的秋梨膏，「希望这不是她的伪装。」
柏思骏笑起来。
「回国前我以为你昏了头，或者是想跟我作对。才会找一个没有学歷、没有背景的乡村女孩。我甚至不能想像你们平时会如何沟通。」
「霍水仙是有机会去名校的。只是她做了一个不正确、但不会让她后悔的决定。」
柏言崇闭眼摇摇头，不想再听。
「你如果留在国内，以后我们父子见面的时间会很少。把你们那个项目的计划发给我，我安排人做评估。」
「这可是商业机密。」柏思骏开玩笑道。
「这是你的机会。」
柏言崇还没有孙子。
霍水仙家那几个生龙活虎的小孩儿，给他的心里带来了一些触动。
「我听周阿姨说了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情。」柏言崇看着跟自己像极的长子，「你那天问我，你是不是我人生的岔路。」
柏思骏抬眉。
「不是的。」柏言崇道，「你是非常棒的礼物。」
柏言崇主动握住柏思骏的手，「我珍惜你的才能，希望你能跟我回美国。但你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你不可能听我的。毕竟，不听父亲的话，是柏家的传统。」
良久。
「我会回去看您的。」柏思骏道，「最近我会去一趟法国。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一起。」
「？」
「巴黎甜点大赛提前了。虽然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但是我有很想表达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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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要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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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世界db甜品师大赛。
决赛时，柏思骏凭藉作品「童年记忆」，险胜对手的翻糖作品「嫦娥奔月」，荣获本届冠军。
「从制作技巧来说，这道『童年记忆』并没有超过『嫦娥奔月』。但是，它巧妙的表达方式令超过的半数的评审给出了极高的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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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克力制作的花园小桌上，摆放着午后红茶和一块看上去很普通的黑森林蛋糕——唯一特别的地方，这个蛋糕被人偷咬了一口，缺口处还有一些白色的奶油。
在仔细看，椅子上，还留有罪魁祸首的脚印。
「令我吃惊的是，蛋糕里面有淡淡的酸奶味道，我很久没有吃过这种酸奶！巴黎现在还能买得到吗？一会儿我要去问问冠军。」
众人笑。
「对！吃到嘴里的时候，我一瞬间明白髮生了什么！那个脚印一定是我最爱喝酸奶的小儿子留下的。」女性评审十分激动。「哦，我太喜欢这个创意了，非常聪明、非常有趣！」
「看来，我是那个令我妈妈感到烦恼的孩子！」另一位评审摇头晃脑的说道。「毕竟，没有哪个小傢伙能拒绝午后的黑森林蛋糕。」
「但是显然，『嫦娥』才是最优秀的作品！」
即便评比结果已经出来了，评审们还在激烈讨论。
赛后，「嫦娥奔月」的三名创作者来跟柏思骏合影。
「原来您也是中国人！」领头的甜点师惊喜道。「您的创意太有趣了！能说说是怎么想到的吗？」
这三人的组合相当年轻，柏思骏远远看了一眼他们的作品，很震撼。
「这是一个生活中的真实故事。」现实中，刚到霍家小院没多久的江若星，前脚偷咬完蛋糕，后脚就被柏思骏人赃并获，嘴都没得及擦。
「你们的作品非常优秀，只是输在了一点。」
「哪点？」
「任何比赛都是有技巧的。」
柏思骏看向几位正在接受媒体採访的评审，「甜点除了口感、造型，很多人吃的是一种感觉，甚至是一种记忆。db大赛的评审几乎都来自欧洲，风格老派。他们品尝过数不清的甜点，看过各种各样的造型。只有能让他们产生共鸣的作品，才更容易成功。你们很厉害，只是缺少了一些经验。」
三个小伙子醍醐灌顶。
「去参加伦敦的新锐甜点师大赛吧，你们的翻糖蛋糕一定会在那里震惊世界。」
**
21年12月，柏思骏得到消息，小满的生父这几年一直生活在缅甸，不过去年感染了瘟疫，死了。
霍水仙震惊之余难免好奇：「你怎么查到的？」
「是lucas查的，他一直在东南亚，三教九流的朋友很多。」柏思骏勾唇，「折价转让vl的股份，条件只是获得一个人的消息，他可能觉得我傻了。」
但其实找人才是顺带的。柏思骏需要钱，但并不能明着说。在商场上，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刘叔知道后，也只是说道：「也好，小满有你们就够了。」
21年春节前，江若星正式告别霍家小院，准备回港市念小学。走之前，他抱着霍水仙的腿问，「你以后不是我的老师，我能跟大满一样叫你水仙姐姐吗？」
「那我可以叫你星星吗？」
「嗯，可以吧。」
「好，星星。」霍水仙一把抱住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欢迎你以后到姐姐家来玩儿。」
春节后，霍水仙和菊晓苗商量大满和菲菲的读书问题，最终决定先在就近的镇上过渡。开学后，小满独自在家，只能跟狗玩儿。
2月中旬，朋友家小程序正式上线。靠着试运营期间积累的客户，业务逐渐走向正轨。
霍水仙和菊晓苗的养鸡场通过了各项检测，成为了平台的第一批肉类供应商。两人同时兼起了全后台所有埠的增审、产品推送及客服工作。从一无所知快速的成长了起来。
「你们俩不得了，工作起来一人顶仨。」瞿文彬每次来都忍不住感慨。
4月，朋友家小程序崩溃，大量订单付款后无记录，程序组远程抢修。霍水仙和菊晓苗手动登记完截图信息，次日双双病倒。
「虽然累了点，可是我好高兴啊！我们这可是因为访问量过大才崩溃的啊。」霍水仙看着一脸担忧的柏思骏，开起玩笑。
业务增速超过柏思骏的想像，可是他丝毫没有感到开心。因为他发现，霍水仙和菊晓苗两个人凑在一起，绝对是要事业不要生活的人。
他暂停出差，开始搭建专业的程式设计师团队（之前都是外包给他持有股份的矿池信息），同时开始在东林寻找合适的办公场所。朋友家想稳定发展，方方面面就要正规起来。
5月，写字楼敲定。产品专员、客服全部招聘齐全。霍水仙和菊晓苗双双「失业」。
「我跟我爸妈商量了，他们帮我们带孩子。水仙，我想跟你们一起去东林。等稳定了，我就把菲菲转到东林去读小学。鸡场，咱们转给村里人吧！」
「可是到了东林，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霍水仙一脸愁苦。
「你可是联合创始人啊。我不管，我跟定你们了。」
柏思骏坚决不同意霍水仙继续原来的工作。
「霍水仙，你忘记你的初衷了吗？」
「什么？」
「朋友家目前都还在按照你所设想的模式进行，你不想亲自去看看所有产品的原产地吗？它们生长在哪里，好在哪里，有什么样的故事……你整理了那么多的产品资料，就不想亲自去看看吗？」
柏思骏的声音充满诱惑，「你可以一边看，一边记录，继续写你的随笔。让菊晓苗和你一起，她完全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如果不放心小满，就带他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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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变成公费旅游了吗？」
「当然不是。你们作为选品官，本来就应该亲自去源头了解产品。而且我对你有额外的要求。」
「什么？」
「把你看到的、学到的、想到的，记录下来，发表出来。」
霍水仙细细思考，「这样，既可以丰富我们的产品素材库，还能为朋友家引流！」
柏思骏哑然失笑，开始担心霍水仙变成事业狂。
很快，霍水仙的第一篇游记发表了出来。照片、图文、录音採访、亲身体验。她专业的像是央视记者。
「怎么阅读量这么低呢。」她柏思不得其解。
菊晓苗皱眉托腮，「我自己去源头学习的时候感觉很有意思，可是看你写的，怎么就看不进去呢？感觉像科普一样。」
霍水仙询问小叶。
「内容博主讲究的就是迅速抓住人的眼球，你这样写成了田野报告，大家当然就没有兴趣啦。不过水仙，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霍水仙简单的讲了这半年做的事情，几乎要惊呆了小叶。
「你们不声不响搞了这么大的动静？『朋友家』，你等等！还真有，我们助理群还有人转发过你们的产品！厉害呀，霍水仙！」
和小叶聊完，霍水仙得到了不少灵感。
她的记录本越写越简单，更多时间用来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最后文章的主角，不再是目的昭昭的待售产品，而可能是一棵百年老树、一条干涸的河流、一个佝偻的老人。她的文字安静、舒缓，充满人情味。2个月，6个地方，8篇文章，让霍水仙成为了某平台人气激增的人文旅游博主。
可是她最大的收穫，是找到了一名非常资深的儿童心理谘询师。
8月，一篇《远山的笋》被周琳转发：「在拍《竹海人家》的时候，我就充分体验到了在山里生活的艰辛。艰辛的同时，也令人无比感激大自然的慷慨。我们自己挖笋炒着吃，多余的就请老乡腌制起来。很想念那个味道。」
周琳因为《竹海人家》获得白玉兰奖，随后宣布息影，一心做起公益事业。她的转发引起了人们对霍水仙的大量关注。有些人批判她靠情怀卖货，有些人则跳出来证明朋友家的东西确实平价有机。一时间，朋友家人尽皆知。
9月，桃林村蓝莓上市。朋友家贊助桃林村举办了第一届蓝莓文化节，惊动了县里。记者採访时看到小满正在吃蓝莓，问他好不好吃。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小满点了点头，模煳的说道：「好。」
12月初，朋友家新进了几名农产主播。月底，流水首次破亿，同时正式上线助农板块。后台数据显示，霍水仙的转化率、客户復购率双双领先。她听到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春节前，霍水仙一行人回到了桃林村。
大小满急匆匆的跟着菲菲去菊婶家看大白、白崽。门口转眼就剩下柏思骏和霍水仙两个人。打开生锈的铁门，沧桑的院子、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亘古未变。
「感觉我们离开了好久。」霍水仙说道。「要不是菊婶，屋子里都要长蜘蛛网了吧。」
柏思骏察觉到她有些低落的情绪。「怎么了？」
「这一年过的像梦一样，我好像已经变得不是从前那个霍水仙了。」
「现在不好吗？」
「没有不好，好像太好了一点。」霍水仙说道，「小满能说话了，大满也能跟着专业的美术老师学习，朋友家也发展的很好……都很好。」
柏思骏双手捧住霍水仙的脸，「都很好可不是这个表情。」
「我可能是有点想这里了吧。」
「只要你想，我们可以随时回来住。」
「真的吗？」霍水仙眼神一亮。可是随即暗下来，「不行，从这儿去哪儿都不方便。不出差的时候，我还是想在东林多陪陪孩子们。」
「霍水仙。我们结婚吧。」
霍水仙勐地抬头。
「很意外吗？」柏思骏笑问。
霍水仙脸一红，摇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本来我想向你求婚的。」
「什么？」柏思骏的笑容停在脸上。
霍水仙退后一步，双手交握在小腹，站的笔直。
「柏思骏先生，我是霍水仙，欢迎你来到我从小生活的地方。
在这里，我曾一无所有，只能靠对你的爱抓住你。现在，我更爱你了。感谢你帮助我成长，让我不至于像凌霄花一样永远依附着你。我也会努力让自己不断提高，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保护我们的感情不受任何质疑。我想把这座院子送给你！请问，我可以嫁给你吗？」
柏思骏侧过脸。
「喂，你——」霍水仙快步走过来，睁大双眼，抱住他的腰，小心翼翼的偷看他。哭了吗？
门外依稀传来孩子们玩闹和狗叫的声音。
霍水仙连忙掰过柏思骏的脸，替他擦干眼泪，又快速亲了一下。「孩子们看到该笑话你了。」
「今晚我要睡你的房间。」
「啊？可是我们——」霍水仙退后，却被一把搂住。
「你都求婚了，我答应了。现在这是我的家，我说了算。」
**
三年后。
桃林县优秀青年干部表彰大会。
小陈上台发言。
「村是中国最小的行政单位。在这里生活的人不一定懂它的意义，但是没在这里生活的人一定不会懂。我之前也不懂，现在也不敢说懂。但这四年的经歷，足以让这个字在我心里留下特别的意义。足以让我成为真正的桃林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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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林村能成为中部第一蓝莓村，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所以……所以我也不想说这些空话套话。我只想感谢桃林村的每一个人，感谢大家相信我、帮助我、成就我。让我从一个空有一腔热血、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变成现在这个还能看得过去的小陈。
桃林村的叔叔婶子兄弟姐妹们，教会我很多东西。不论我到了哪儿，我都会记住他们对我说过的话：只要肯吃苦，只要肯干，老天爷一定会赏饭吃。
感谢桃林村！感谢各位领导，谢谢大家！」
「小陈要调走啦？」
「调去县里了，叔。得空我就回来看你们！」
「哎呦，升官是好事儿。结婚的事情怎么样啦？」
「嘿嘿，快了，婶儿。」
「小陈！」秦玉心在远处挥手。
「哎！来啦！」
「说曹操曹操到，快去吧！别让媳妇儿等。」
「我来开车吧，你要是边抹眼泪边开，我还怕得慌。」秦玉心忍不住逗自己的男朋友。
秦玉心车开的很慢，小陈认真的看着路两边的风景。
「捨不得吧？」
「嗯。」小陈声音闷闷的，「三年前，水仙姐和晓苗姐去东林的时候，我感觉整个桃林村就只剩下我了。每次路过水仙姐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大家都回来了，我却要走了，怎么感觉更能难过了呢？」
「傻小陈。」秦玉心腾出一只手握住自己的男朋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我们俩绝对不分开。」
小陈仔细的望着这条路。记忆里，风花雪月，四季轮转。他走过路、骑过自行车、开过小三轮、坐过铲车挖掘机、还有公交……没有一次，看的这样仔细。
明明以后多的是机会回来，但今天，就好像是最后一眼一样。
这就是人生吧。
记忆能重复千万遍，路却只能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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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番外：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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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没几天，霍水仙就做完了全部作业。临近春节，是赚钱的好时候，她得腾出时间来帮奶奶忙。
只是她没想到，霍奶奶这次居然要到县城来做生意。她刚上初一，虽然已经在桃林县读了半年书，可是平常不出校门，对这里依旧很陌生。
这一年，村里有个叔叔在县里做榨油的生意。年关将近，家家户户的油都备好了，他便歇了铺子准备回家。听闻霍老婶要卖几日东西，就把地方借给了她们。
霍水仙远远避开机器和电线，小心的点好炉子后，又帮霍奶奶支起门口的木板。两人在上面整整齐齐的码好精巧的竹编方框、小篓子，还有最重要的——竹灯笼。竹篾扎的灯笼体，再用红纸煳上，圆的方的都有。霍奶奶手巧，做的格外好看，一摆上来就有好几个人问价钱。
这些小玩意儿比想像中卖的好，霍奶奶想起家里还有噼好的竹篾子，托菊叔全部带了过来。她要赶工，多做几个，争取多卖一些。
霍水仙搬着小凳坐在门口，回头朝店里看，忍不住说道：「奶奶，里面暗，你把灯打开。」
「借人家地方，用了别人水还要用别人电啊？」霍奶奶笑道。
「那你到门口来编，这儿亮，离炉子近也暖和。」
「就在这儿挺好，褥子里也暖和。」
霍水仙沉默下来，披着奶奶的褐袄子，一圈一圈的用筷子搅着锅里的浆煳。
「这个灯笼好漂亮，我想要一个！」
有生意上门，霍水仙连忙起身，隔着桌子和来人打了照面。
「霍水仙？」对面的小姑娘有些惊讶。
「你同学啊？」小姑娘的妈妈笑看霍水仙一眼，「这个灯笼是挺漂亮的，多少钱一个？」
「你们家在这里做生意啊？」小姑娘惊喜的问道，「我家就在后面粮站家属院，我以前怎么没看到你？」
霍水仙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同学，一时间愣住。说实在的，她只知道这个女孩儿和她同班，但是并不记得她的名字。
「妈，这就是我们班第一，也是全校第一那个，我给你说过的。」小姑娘拉着母亲，兴奋的说道。「甩开第二名36分呢！」
霍奶奶看着门口的动静，放下手里的东西，拍拍衣服走出来。
「这就是你说的第一名啊。」女孩儿妈妈眼里也露出钦贊的目光，她不留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一眼霍水仙，又朝里看看，刚好对上霍奶奶带笑的脸。
「第一名家卖的灯笼，那得多买几个，给你表妹表弟也买上，大家都沾沾喜气。」女人这么说着，准备掏钱包，「多少钱一个？我要六个。」
「圆的贵一点，7块钱，方的——」霍奶奶拍拍霍水仙的肩膀，打断她。
「是我们家水仙的同学啊？不要钱，拿回去玩。」霍奶奶笑着说道，边说边要给她们挑品相最好的。
「奶奶。」霍水仙有些不捨得，这一个灯笼要做好久呢。
「那不行的，婶子！」女孩儿的妈妈连忙推手阻拦，随手挑了4只圆的，2只方的，手里攥着钱，笑道：「我还真没有零钱，婶子你看着，要是少了就算我沾我们家姑娘同学的光了。」
「不要给钱，不收你钱！都是自己做的小玩意儿。」
女人放下钱，牵着女儿转身就走，回头笑道：「别说了，婶子。你忙，我也回家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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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水仙，明天我来找你玩儿啊。」小姑娘被妈妈拉着，还扭过头喊道。
霍水仙看着她，点了点头。伸手拿过桌上的钱展开，两张20，给多了。
「这怎么好意思。」霍奶奶念叨着，「怎么好收你同学的钱，还给多了。」
霍水仙沉默的坐下，继续搅拌着浆煳。
霍奶奶看着孙女漆黑的脑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水仙，要是你同学来找你玩，你就跟她一道去。」霍奶奶说道，「都是小姑娘，能玩到一起。看上什么东西跟奶奶说，奶奶给你买。」
霍水仙想了想，说道：「我想要一对大灯笼，我想挂在院子里。」
「就这个啊？回家我就给你做一对。」
「嗯！」霍水仙眼里有了点开心。
霍奶奶看着这么容易满足的孙女，又是安慰又是心疼。水仙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闷，要是能活泼开朗一点，就更好了。
年二九，霍奶奶赶做的东西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很难卖掉了。她们开始收拾摊子准备回村。这期间，并没有人来找霍水仙玩。
两人收拾好褥子、炉子，还有剩下的一些材料，又把店里清扫了一遍，坐着铁皮三轮踏上了回村的路。
年三十大清早，村里就十分热闹。大人忙着贴对联，小孩儿互相追赶着玩擦炮。这一年，霍家左右的邻居都没搬走，霍水仙一早被周围小孩儿的玩闹声吵醒。
「老婶子，我送点糯米圆子过来。」邻家婶婶端着一个大瓷碗走进院子。
桃林县的传统，过年家家户户的都要炸糯米圆子。从霍水仙有记忆开始，每年过年，她们家都会收到邻里送来的炸圆子。刚炸好的圆子外酥里软，有些人家什么都不放，有些人家会放些葱姜调味，她很喜欢。
霍奶奶笑眯眯的接过瓷碗，拉住对方的手，「别走，我给你家小子买了双皮手套。」
「哎呀，你浪费这钱干什么……」
霍水仙小心翼翼的把灯笼挂到树枝上，回头四顾院子：红对联、红灯笼、飘满院的炖肉香味，过年确实不一样。
霍水仙看向院里的大香樟，这是奶奶很早以前种的。春天的时候，树上会长出一簇簇的小黄花，花朵十分小，一点也不明显。霍水仙虽然喜欢它的香味，却觉得这花色太寡淡了。她在一中的学校里看到了一种叫百日红的树，花朵也是一簇簇的，虽然没有香味，可是颜色比香樟鲜艷多了。奶奶要是看到了，肯定也很喜欢。
村里的鞭炮声从中午持续到晚上，尤其到了晚饭时间，更是四处齐响，震天动地。霍水仙端着菜正准备进堂屋，就被远处天空炸开的烟火吸引了。
真好看。
霍奶奶灭了锅灶的火，放下围裙走出来，就看到自己的孙女傻傻的站在院子里仰着头。
「菜都要凉了。」霍奶奶摸摸孙女的脑袋，「先吃饭，咱们一会儿也放。」
「我们也买了吗？」霍水仙有些惊讶。什么时候买的，她怎么不知道。家里除了必要的鞭炮，一般不会买烟花的。
霍奶奶捏捏孙女的脸，「你考了全校第一，奖学金500块，不拿来买烟花要留着干什么。」
霍水仙有些不敢相信。500块！奶奶竟然把钱拿去买烟花了！
「除了烟花，还给你买了新衣服，你的奖金就要花在让你高兴的事情上。赚钱是干什么的，不吃不喝不玩，光存着有什么意思。」霍奶奶端过孙女手里的菜，朝屋里走去。
看着奶奶自在的背影，霍水仙轻轻笑起来。
「快来，今晚我要喝点酒。」
「嗯！」
又一轮烟花在天空炸开，霍水仙没有回头。因为过一会儿，她就能看到自己放的了。
*
桃林县有个曲林村，村上人大多姓曲，村名便由此而来。这姓氏据说发自山西一带，也不知从何时起，这里也兴起了一支。曲林村穷的出名，即便在桃林县也是垫底的存在。
曲国梁是曲家老二，刚娶媳妇，又逢新年。明明是这样吉祥的日子，曲家父母却还是难掩脸上的失落。老二经人介绍在云南找了份工，初三就要带着媳妇离家。他们自然捨不得。
「爸，妈，小弟出去是好事情。」曲国栋宽慰老父母，「在咱们这个地方蹲着能有什么出息？趁他们现在还年轻，不出去闯闯，以后老了后悔都来不及。」
「就是就是，我要不是孩子小，我都想叫国栋跟着一起去。」曲国栋媳妇笑道。「听他们讲，云南那地方好着呢，气候也好，风景也好。」
「是去打工又不是去玩儿，哪能有那么好。」曲母看了大媳妇一眼，忍不住说道。大儿媳妇厉害，又喜欢斤斤计较。她大概早巴不得老二能离开家。
「放心吧，爸。」曲国梁给媳妇夹了一块红烧肉，自己也勐塞一口，「三哥在那呢！他肯定会照应我们。」三哥指的是曲家一位表亲，常年在云南工作，也是他给曲国梁介绍的这份工。
「干什么非要去那么远！」曲母强忍眼泪。
「别哭了！大过年的哭哭啼啼像什么话！」曲父一声喝止。他虽然也捨不得小儿子外出打工，可是又能怎么办。大儿媳要分家，小儿媳刚进门，他老了，给不了什么东西了，只能让孩子们自己出去挣了。
「你们两个还是要尽快要孩子，这才是大事。」曲父喝了一口酒，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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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曲国梁憨笑着看了眼自己的媳妇，「我们都商量好了，以后要生两个！一男一女，圆圆满满的。」
*
从圣诞开始，法国人就进入了悠闲的假期时光。夜晚的大都会处处闪耀着节日的灯光，人们夜夜相聚，饮酒狂欢，尽情释放心中的热情。
与巴黎马赛这样的大城市相比，南部的葡萄园小镇，就要安静的多。这里地广人稀，在这本该悠闲的假期里，大部分人依旧要劳动。
冬剪是个技术活。葡萄树从深冬时期就开始萌芽，为了去弱留强，平衡整棵植株的生命力、为明年结果做准备，这项工作要持续到一月。小镇上大部分是本地人，但偶尔，也会有几个中国面孔。
车子开进庄园，一个甩尾急停。少年飞快跳下车，冲进了屋里。
「爷爷呢？」
「在书房里，你好好说话，今天可是……」
少年鞋也不脱，冲上楼去。留下一路泥泞脚印，看的家里的帮佣十分头疼。
书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你是什么意思？刚回来就叫我收拾东西，我告诉你，我哪儿也不会去！」少年怒吼。
柏德信停下笔，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
十五岁的少年火力旺盛，即便是冬日，衣服依旧穿的松松垮垮。灰色的运动裤，脏污的球鞋，与这间装修奢华的房间形成极致的对比。
少年长得像他父亲，又有一点不像，他没有他父亲的温和精明。这种横冲直撞的脾气，大约来自他的母亲。
柏德信想起在儿子家看到的另一个孙子，那是真正的贵公子。
「你的礼貌呢？就这么对我说话？」
「呵，不好意思，我亲爱的爷爷。一年见不到几次的人，我都快要忘记叫你什么了。」少年的语气充满嘲讽。
柏德信没有回话，低头继续写字。
少年到底不成熟，按捺不住脾气，怒道：「我不会跟你去巴黎的！」
「你就打算留在这里，以后做个小庄园主，整天开着车子四处浪荡吗？」
少年冷笑一声，「这不正是你们多年以来的目标吗！」
柏德信收起笔，严厉说道：「阿骏，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父亲好不容易松口，你要懂得抓住机会。」
听到父亲一词，少年眼里尽显出厌恶。
「你父亲并不太听我的话，他有这个能力。」柏德信胸口略微不适，他缓慢坐下，「你也不听我的话，可是过去十五年，却得一直乖乖留在这里。这就是你们的差距。」
少年没有说话。
「你刚知道真相的时候，还想过逃跑，想要抗争。现在是怎么回事？」
少年嗤笑一声，迳自走到一旁的布艺沙发躺下。
「你以为自己用佣人的名义开帐户进行投资，就可以避开我的监控吗？」
少年勐地坐起，「那是我的钱！」
「那是我赠与你的。」
「本金可以还你！」少年快步走到书桌前，急道：「你没有权利拿走全部。」
柏德信看着孙子的表情，笑了出来。
「你以为你帐户里那点可怜的数字能干什么？买套房子，躲起来过日子？」柏德信说道，「柏思骏，你没有见过真正的钱。」
少年深吸一口气，恶狠狠道：「我会让他后悔，后悔抛弃我和我的母亲。会让他付出代价！」
「我说过，你没有这个能力。」柏德信摇摇头，「爷爷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小生意可以靠聪明，大生意需要靠人。你在这里，永远接触不到可以帮助你的人。」
「像他那样？」柏思骏鄙夷。「为了生意背叛自己的婚姻？」
「你父亲过得很幸福。」
「那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所以呢？你能怎么样？如果我不告诉你真相，你不是照样悠悠闲闲的过日子。」
少年无法反驳，因为老人说得对。他握紧拳头，恨自己无能为力，一直任人摆布。
柏德信嘆了口气，心口的胀痛感愈发明显。
「去换身干净衣服，准备吃饭吧。今天是农历三十，中国的除夕，我特意让人包了饺子。」
少年看出老人的疲态，静静站了一会儿，朝门口走去。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没有回头，问道：「你特意回来的吗？」
柏德信看着孙子倔强的背影，竟然有些出神。
少年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復，愤怒的摔门而去。
柏德信捂住心口，缓缓唿出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他日渐严重的病情，也或许是因为亲眼看到了另一个孙子的优秀。柏德信竟然十分后悔当初听从了儿子的决定。
他的长孙不该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柏思骏像一柄开错了韧的刀，他远可以比现在更锋利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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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
第八十三章 番外：梦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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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结束后，柏思骏带霍水仙去法国度蜜月，应霍水仙要求，去了他曾经生活过的小乡村。
「别人度蜜月不是去捷克就是去普罗旺斯，你怎么会想起到这里来？」
花了一天时间打扫完厨房和要住的房间，柏思骏看着角落里的灰尘，满是嫌弃。
「这是你生活过的地方嘛。」霍水仙笑眯眯道，「快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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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两人手牵着手去散步。
「找个人来做饭吧，明明是度蜜月，为什么要自己来？」
「这你就不懂了，迪毕说，度蜜月是考验两个人合不合适的最好机会，最好就我们俩单独相处。」
「我们都在一起三年了，你还在怀疑合不合适？」柏思骏不爽。「唐迪毕怎么回事？」
「哎呀，是我想做给你吃！」霍水仙连忙解释，「你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最长，肯定会经常想起这里。现在我陪你一起，天天让你吃好喝好、舒舒服服的，希望你以后想起这里来都觉得美滋滋的。」
「这一眼望去，跟国内的农村很像嘛。」霍水仙笑道，「说了你可能要笑我，我感觉这里有点眼熟。哇，这边有野果子哎！」
霍水仙欢快的跑去摘，柏思骏在后面慢慢走。
他曾经一个人回到过这里，正午时分到达，觉得阳光下的一切都无比凄凉。现在只是多了一个人，就连傍晚的凉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柏思骏！这里还有蘑菇！你快来看看认不认识，能吃的话摘回去，明天做蘑菇疙瘩汤！」
夕阳下，两人并肩坐在路边，身边还有一堆野花、野果、蘑菇。
「霍水仙。」
「嗯？」
「你没有遇到我，也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归宿，一定可以把自己的生活过的很好。」柏思骏突然道。
霍水仙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但如果我没有遇到你。」柏思骏轻笑一声。
「没有遇到我会怎么样？」
「我说不定会娶一个父亲安排的对象。也说不定，会在六七十岁才考虑结婚。」
霍水仙瞪大双眼，「商业联姻我懂，六七十岁结婚是怎么回事？」
柏思骏替她挽过头髮，「因为可能一直不想结婚，到了六七十岁，觉得还是找个护工陪我吧。」
霍水仙瞪他一眼，「护工？所以我现在是你的护工了吗？」
「霍水仙。」
「干嘛！」
「我爱你。」
**
炎夏。
霍意满刚从教学楼出来，就接到某位大少爷的电话。
「你们家这栋危房怎么还没拆啊？」
「你到了？」
「嗯哼。」江若星忍不住吐槽，「我告诉你，我今晚不可能跟你和小满挤的，你们俩给我睡教室去。」
「恐怕我们三个都要睡教室。放假了，你以为如意不回家呀？」霍意满笑着回答。
「霍教授。」路边的学生打招唿。霍意满微笑点头，引得几个学生忍不住感慨：「霍教授好温柔好帅哦。」
「对哦，差点忘了这个小恶魔。」提到柏如意，连江若星都忍不住摇头。「大满，你姐夫怎么回事，这么有钱，老带着水仙姐住桃林村那破房子干嘛？」
「这是姐姐送给姐夫的房子。」霍意满笑道，「放心吧，小满早就设计改造过了，只是样子没变，变形金刚来了都没问题。你要是不放心，就到旁边的度假村去住。」
「我有病，来桃林村了还要住度假村。」江若星翘着二郎腿。
「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机场接菲菲姐了，你要是闲着就主动跑跑腿，去市里把如意接回来。」
「行行行。」
「对了，星星。」
「叫我大名！霍意满同志！」
「好、好。」霍意满连连点头，「江若星同志。你这么忙，怎么也想到回桃林村啊？」
「这个嘛，就是无意间梦到了小时候，感觉挺怀念的，过来看看呗。你呢？这个假期不去採风了？」
「巧了，跟你一样，梦见家了。」
*
「霍迩满，你留一下。」
「教授。」清隽瘦高的男孩儿站得笔直。
「这个你看看。」
「cern？」霍迩满有些激动。
「嗯，你不是一直想去，推荐信都给你写好了。」
「教授！」
「你是复读机吗？一天到晚教授教授的，明明这么聪明的脑瓜子，怎么讲话几个字几个字往外的蹦。」
「谢谢教授。」
「哼。」教授冷哼一声，「手边项目也做完了，假期打算干什么？」
「回老家。」
「嗯……也是该回去一趟，出了国再想回家就没那么快了。」
「嗯。」霍迩满认真点头。
「那行吧，回去收拾吧。」
「好的。」霍迩满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又走回来，「谢谢教授。」
这孩子。脑袋是顶级的，长得也好，就是这闷闷的性子。自己姑娘恐怕任重道远咯。
走出实验楼，霍迩满抬头看了看太阳。
量子力学说如果一个人足够想你，就可以抵达你的梦境。
看来我是真想家了。小满想。
「回家。」
*
「大满！」菲菲一把抱住霍意满，又推开：「霍教授，你这次回去带不带女朋友？」
「还没谈。」
「够意思！」菲菲挽住他胳膊，「你们都没谈，我外婆催我一个人就没用了。」
「可是星星都换了好几个女朋友了。」
「他那是闲的！不好好搞钱，当什么恋爱脑。」菲菲一脸嫌弃，「等等，他也回来了？」
「嗯，说是梦见小时候的事儿，想桃林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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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巧了不是。」菲菲一脸纳闷，「我最近也老梦到小时候。你说我这是不是老了？你看看，快看看我长皱纹没有。」
「我同事才夸你，说你是最上镜的体育记者。」
「最上镜就最上镜，干嘛限定在体育记者。」
「嗯，说得对，下次我就这么怼他。」
「漂亮！回家回家！」
*
霍水仙怀疑自己迷路了。
「这不是桃林村吧，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阳光越来越刺眼，霍水仙觉得口渴难耐，只好去地里摘了串葡萄。「幸亏有葡萄……有葡萄应该有人啊，怎么一个人也看不到？」
霍水仙看着周围的葡萄园，「这得多少亩，没听说县里有人种这么多葡萄啊。」
顺着阴凉的小路继续往前走，霍水仙终于看到一栋建筑。
「好大的院子！有人吗？您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喊了半天，没有人回应。
霍水仙站在门口犹豫：虽然大门没有关，但是直接进去不太好吧。可是自己走了应该快一个多小时后，没带手机联繫不到人，可怎么回家啊。
不行，孩子们还在家呢，得赶紧回去做中饭了。
「您好？我进来啦！」霍水仙一边喊着，一边朝建筑物走去。
「门怎么是关的。」她推了推，推不动，便绕着屋子朝后院走去。
「咦？有人在啊！」霍水仙惊喜。
后院一颗大树下，有个小身影正躺在躺椅里。那好像是个十来岁的小朋友，一只脚伸着，一只脚蜷缩在椅子上，鞋子踢得飞远。脸上还盖着棒球帽。
「小朋友？小朋友，你睡着了吗？」
对方不理会她。
但是霍水仙知道他没有睡着，因为他换了个腿蜷上来。
「你家大人在家吗？我没有带手机，能不能借你们家的手机用用？」
对方还是不理她。
霍水仙皱眉，虽然小孩子的没礼貌，但她却不能一走了之。走了这么久，这是唯一一栋房子了。
「嗨！小帅哥，你愿意理一下我吗？」
「不愿意。」
小屁孩儿终于回应了，还是少年音，听上去懒散又冷淡。
霍水仙一愣，觉得有些好笑。
「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你家还有别的人在家吗？」
「没有。」
「就你一个人吗？」霍水仙惊讶，转头四顾。这么大的屋子怎么可能就他一个人。
「……」
「小帅哥？」
「你听不懂人话吗？只有我！没有别的人了！」少年十分不耐烦。
霍水仙被怼的有些生气。
她提步欲走，可是想了想，走到凉快的树下。
「小帅哥，你要不要把椅子往这边挪一点，这里更凉快哦。」
少年不再理她。
霍水仙也不生气了，反正要在这儿等人回来，不如跟他说说话。
「虽然晒太阳能补钙，但是现在大中午的，这么晒小心晒伤。你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呢！」
「说到中午，你吃饭了吗？」
「我家几个小朋友还在等我回家做饭，也不知道我怎么到这儿来了。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一点葡萄。」
……
霍水仙就这么边吃葡萄边说，足足说了十几分钟。看了看手里剩下的最后一颗葡萄，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多摘一点了。
她逐渐感觉到不对劲。
十几分钟了，这孩子一直在太阳底下躺着，动都没有动过。这么大的太阳，还用棒球帽盖着脸，不会躺中暑了吧！
霍水仙想着，赶紧走过去，一把掀开少年的帽子！
「干什么！」少年暴怒。
霍水仙当场愣住。
眼前的少年眼上缠着绷带，可是即便缠着绷带，这鼻子、嘴巴、脸型，还有这下颌的小痣。她认出来这是谁了。
……我不想去公立医院，又不能去上学，便整日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可是这怎么可能！
「把帽子还给我！」少年伸手就要扯开眼睛上的绷带，被霍水仙眼明手快的拦住。
「你是……柏思骏吗？」
「你是谁？放开我，快把帽子还给我！」
霍水仙心里万千情绪涌起又压下，温声道：「你不摘绷带，我就把帽子还给你。」
「我摘不摘绷带关你什么事？」少年反抗情绪严重，可惜被霍水仙牢牢握住双手。他甚至准备上脚踢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因为我希望你的眼睛快点好，看到你这样，我很心疼。」霍水仙眼眶一红，说道。
少年柏思骏被女人哽咽的声音吓了一跳，居然停止了反抗。
「你怎么自己躺在这里呢，躺了这么久，又没吃饭。照顾你的人呢？」
或许是女人关心的语气太明显，少年柏思骏不自觉回答了她的问题。
「jenny去镇上买东西了，估计偷偷跟她男朋友约会去了吧，又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
「这里只有你和jenny两个人吗？」
「paul回家了，老头子不在家，他又不用开车，留在这儿干嘛。哎呀，你放开我。这么大力气！」少年柏思骏吐槽。
「哦，好好。」霍水仙连忙松手，「对不起，抓疼你了吧。」霍水仙想伸手替他揉揉手腕，可是却不敢碰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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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啊？」
「我是……我是谁不重要。柏思骏，你过得好吗？」
「过得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少年柏思骏如愿以偿拿回了帽子，又躺了回去。「还心疼，当我傻。」
霍水仙张了张嘴，有太多话想说。可是突然间发现自己的手在变淡。
怎么回事！
「喂，你到底是谁啊？」
不行！
「柏思骏！」霍水仙勐地上前抱住小柏思骏，吓了他一跳。
「喂，你！」
「柏思骏，你要好好生活！要认真吃饭，好好治疗眼睛，不准一个人跑到太阳底下躺着，听到没有！」
「你——」
帽子掉在一边。
一个温柔的吻印在少年柏思骏的额头。
他呆愣住。
「听我说，一定要告诉你爷爷，让他找负责的人来照顾你。你乖一点，好好长大。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以后都会变好的，相信我。」
脸上的触感渐渐消失。
少年柏思骏不听劝告，急忙拆开绷带。
晴空。艷阳。绿荫。一个模煳的几乎看不清样子的女人。
眼前的影子彻底消失了。
神奇的是，柏思骏的视力也恢復了。
意外的，少年柏思骏没有被眼前的灵异现象吓住，而是在心里冒出了一个神奇的念头，这个念头令他感到有些激动：她是，我的妈妈吗？
霍水仙感到天旋地转，身体仿佛被抛到高空又落了回来。
周围没有太阳，没有庄园，没有绿荫。天空是黑的，玻璃外行人匆匆。
这是什么地方？
霍水仙四处查看，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一间咖啡馆里。
她侧头看向旁边的玻璃窗，发现里面倒映的人影并不是自己。
难道我变成了别人？
柏思骏呢？
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中国人吗？」服务员姐姐送来一份蛋糕和一杯咖啡。
霍水仙抬头看她，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点了点头。
「我也是中国人，不过我来巴黎很久了。」服务员姐姐自来熟，在霍水仙对面坐下。「尝尝，算我请你的。」
霍水仙不明所以，但还是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很好吃！」
「这可是我拿手的榛子蛋糕。」服务员姐姐笑了，笑完又有些忧伤。「其实以前我会做的很多，生完孩子后，我没了味觉，就靠这个蛋糕走天下了。」
「生孩子会影响味觉吗？」
「谁知道呢！大概是老天爷想惩罚我吧。」
霍水仙不知道怎么接话。
「我告诉你啊，在巴黎这种地方，像你这样年轻的女孩子一定不要随便谈恋爱。」
「啊？」
「要是看到那种长的好的，谈吐好的，更加不要随便谈。基本上是没有结果的。」
霍水仙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要是真遇到了很喜欢的人，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至少，不要傻乎乎的生个孩子。」
「你看上去很年轻。」霍水仙试图转移话题。
「是吗？」服务员姐姐摸摸脸，「其实我儿子都已经快十岁了。」
「那挺好的。」
尴尬。
霍水仙喝了一口咖啡。
「所以我也快十年没见过他了。」
咳咳。霍水仙被呛到。服务员姐姐立马递过纸。
「今晚你是唯一的客人，我请你喝咖啡吃蛋糕，你要是不着急走，就陪我聊聊吧。」
霍水仙看到她眼里的孤单，点了点头。
「你没跟你的儿子没有生活在一起吗？」
「我生她的时候，才22岁，哪里有能力养他。」服务员姐姐笑道，「不过其实刚开始也是有钱的，只是我妈这个人吧，有点不良癖好，钱都拿去给她了。」
霍水仙面露同情，「那你的儿子现在在哪里？」
「好像被他爷爷带走了吧。他们家条件好，生活上我不担心。」
「孩子肯定是希望和自己的妈妈在一起的。」
「也许吧，我什么也给不了他。以后，我也不会去打扰他。毕竟是我放弃了他，再找回去像什么呀。」
这句话太过悲伤。霍水仙想了想，道，「你可以不去见他，但是你可以每年给他写信啊。」
「写信？」服务员姐姐笑了，「你是哪个年代的姑娘啊，还写信。」
可是我奶奶就会给我写信。霍水仙在心里小声反驳。
「再吃点蛋糕吧，我可是凭着这个榛子蛋糕在这家店站稳脚跟的。」
霍水仙又尝了一口，道：「你做蛋糕这么好吃，你的儿子没有吃过太可惜了。」
服务员姐姐听到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每年给他寄份蛋糕呢？」
「当然可以啊！」霍水仙连忙说道，「我相信当他知道这个蛋糕是你送的之后，肯定也会很感动的。」
「说的对。」服务员姐姐眼睛发亮，「我还可以给他做蛋糕。」
突然，霍水仙的手失去了力气，蛋糕叉掉落在桌上。周围的场景开始旋转。她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清醒：咖啡店、蛋糕、被爷爷带走……
是柏思骏的妈妈！
为什么刚才，她一点也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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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仿佛变成线条，随着空间一同扭曲。再次恢復稳定时，霍水仙发现自己正在一间病房里。
几名白袍医生正在同一个金髮女子说话，表情很严肃。她转过身的时候，霍水仙惊讶认出她是谁。
在她和柏思骏的婚礼上，柏父携带着自己的妻子出席。是她！
那病床上——
果然是长大了一些的柏思骏！
霍水仙连忙跑过去，完全不顾及周围人看到突然出现的她会有何反应。幸好，她与他们穿身而过。
「我是透明的吗？」霍水仙来不及想，她冲到病床边，想要握住柏思骏。
碰不到！
「为什么是透明的！」霍水仙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柏思骏，你怎么样了柏思骏？」
「你快点醒一醒！」霍水仙喊着喊着突然想起来，「你一定会醒的，对！不醒就不符合现实了。」她连忙擦干眼泪，跪在床边看着柏思骏。
「叫你跟人家作对，这下好了吧！受伤了吧！幸亏没有伤到脑袋，不然以后你怎么办？」
边说，边用手戳柏思骏的脸——虽然碰不到。
「你怎么还是这么瘦啊？还是没好好吃饭吗？」
「心思不要用在使坏上，多学点本事，听到没有！」
「柏思骏，你快点醒过来吧。」霍水仙眼眶发红，「虽然知道你肯定会醒，可是看你这么躺着，我还是好难过。」
一滴泪落了下来。
霍水仙又一阵晕眩，视线模煳前，她好像看到柏思骏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第八十四章 番外：梦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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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王医生。」对面的中年女人冲着柏思骏打招唿，「你马上要去北京了吧？」
柏思骏感到身体不受控制，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
「王医生，8床的病人醒了！」
「好，我现在就去。」
到底怎么回事？柏思骏试图动身体，却发现被牢牢禁锢住。
「王医生好。」
「好。」
走进病房，柏思骏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摆脱束缚上。
「霍奶奶醒了？」这个叫「王医生」的身体发出声音，「昨晚睡得怎么样？」
柏思骏所有挣扎的动作，因为听到「霍奶奶」三个字，停了下来。
「睡得挺好的，谢谢大夫。」
眼前这个老人是那么熟悉，柏思骏在霍水仙的桌上看过无数次她的照片。
「手术安排在下周一，我看是您自己签的字啊？」
「哎。」霍奶奶慈祥的笑着答道，「我家孙女在上学，马上高考了，不能耽误她考试。」
「您这、好吧，我会告诉这层楼的护士多注意您这床的情况。」
「哎，谢谢大夫，谢谢啊。」
走廊上，一个女孩儿飞快的擦过「王医生」的肩膀。
柏思骏顿住。
王医生回过头。
扎着单马尾、穿着校服的霍水仙冲进了病房。
王医生转过头朝电梯走去，柏思骏拼命挣扎，突然！
他能动了！
霍水仙。柏思骏心里喊着，朝病房跑去。
「你怎么来了？不在上学到这里来干吗？谁跟你讲的？」霍奶奶的声音传到了门口。「赶紧回学校去！你在这里又帮不上忙。水仙啊，你听话，你马上要高考了！」
柏思骏在门口停下脚步，看到令他心碎的一幕。
霍水仙直挺挺的站在床尾，低着头，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掉的狠了，就伸手抹一抹。听到霍奶奶让她回去，就拼命摇头。
别哭。
柏思骏想上前，手刚推开门，一阵天旋地转——
「早，王医生。」对面的中年女人冲着柏思骏打招唿，「你马上要去北京了吧？」
柏思骏感到身体不受控制，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
「王医生，8床的病人醒了！」
「好，我现在就去。」
到底怎么回事？这不是刚刚的场景！
「王医生好。」
「好。」
走进病房，柏思骏皱紧眉头，观察着周围。
「霍奶奶醒了？」「王医生」问着一模一样的问题，「昨晚睡得怎么样？」
「睡得挺好的，谢谢大夫。」
果然是重新又来了一遍。为什么？
走廊外，柏思骏看着擦肩跑过的霍水仙，想要拉住她——果然还是动不了。
在走到电梯前时，可以动了！
柏思骏快速走到病房，忧心的看着里面。突然灵光一闪，小心的推开了门——
「早，王医生。」对面的中年女人冲着柏思骏打招唿，「你马上要去北京了吧？」
柏思骏感到身体不受控制，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
只要推开病房的门，就会自动循环。
为什么会这样？
接下来，柏思骏在在不同进度上又做了几次尝试，终于发现了几条规律。
第一，只要是与霍水仙无关的事情，他便可以自由行动，哪怕是刻意跟在霍水仙的身后。
第二，只要喊霍水仙的名字、或是暴露在霍水仙面前——比如他没戴帽子和口罩，或者是周围的事情与霍水仙强相关——比如，非王医生工作状态去看霍奶奶。就会直接开启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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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种规则？
穿着王医生外壳的柏思骏站在病房门口，不敢轻举妄动。
霍水仙昨晚回学校收拾了行李，今天一早就来到了医院。他已经知道了她的选择。可是看着她那么纤弱的身体沉默快速的做着这么重要的决定，还是很想上前抱抱她。
病房里，小姑娘不知道跟奶奶说了什么，然后羞答答的站起来，跳起了舞。隔壁床的大婶也鼓起了掌。
她竟然会跳舞！
柏思骏看着少女霍水仙僵硬又豪迈的动作，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感到心疼。正在这时！霍水仙有个旋转的动作，目光看向了门外。
柏思骏连忙躬身，却不小心撞开了门。他紧紧皱眉，回想着这次会从哪里开始循环，可是没有！
没有变化。
「王大夫来啦？」霍奶奶笑道，「我家水仙蒙古舞跳的好吧？」
「王医生」悄悄望向霍水仙，小姑娘羞的一脸通红，连忙坐回床边，低着头。
柏思骏目光骤亮！
……我一共就只见过他三次。一次是他、是在病房门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王医生！
不，原来是我自己！
柏思骏心跳如鼓。
「王医生，快到16床来！」
「来了！」
果然，柏思骏突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奇怪，刚是要去哪儿来着？」
「怎么了？」护士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大概昨晚加夜班有点累。」
王医生开始正常工作。
他身体里的柏思骏仔细回想霍水仙说过的话。
第二次是在什么时候……
……一次是在走廊，他给了我一盒点心……
走廊，点心。
吃过饭，霍奶奶睡着了，霍水仙小心的走出来，走向楼梯间。
柏思骏忧心的看着她，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他知道，这一次，她还没有选择跳楼，而是和前两天一样，从一楼到顶楼来来回回的走。霍水仙发现了一种平静的发泄方式。
天知道，每次看到她走向楼梯间，他有多么的害怕。
然而更可怕的是，柏思骏的自由状态似乎会随着循环的次数减少。
第一天，他带着点心在楼梯间的不同楼层偶遇了霍水仙四次，都是直接进入循环。第五次循环一开始，柏思骏就完全失去了意识。等意识恢復，已经到了第二天。
他没有想清楚关键点，只能第二天继续偶遇霍水仙。三次后，突然失去了意识，直接来到了第三天。柏思骏对数字何其敏感，再也不敢随便尝试。
「王医生，今天你不是休息吗？」
「对，一会儿就回去。」
「好，快回去休息吧，看你最近精神都差了很多。」
柏思骏的精神状态似乎反应到了王医生的身上，可是他丝毫不感到抱歉。如果可以，柏思骏阴暗的想，他如果能一直控制王医生的身体就好了。
他不想面对次数越来越少的循环。他害怕！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这还是不是他生活的那个世界。可是高中时代的霍水仙在这里，他绝不能让霍水仙发生意外。
「不，不对！」
有一个很重要问题。
霍水仙为什么会突然想跳楼？
后天就是霍奶奶准备手术的日子，如果手术不顺利，霍奶奶不会活那么久。如果手术顺利，霍水仙根本不可能有跳楼的想法。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按照霍水仙的表述顺序，第二次偶遇一定是发生在她跳楼之前。如果按照循环次数递推，今天剩下两次，明天就剩下一次了！今天和明天就非常关键！不，明天甚至无法开启循环，就是今天！
柏思骏从未感到过这么紧张。走来走去，一不小心碰倒护士手里的保温杯。
「对不起！」
「没事儿没事儿，幸好豆沙汤是凉的。哎呀，你这个点心应该不能吃了。」
点心。
柏思骏看着地上打湿点心的暗红色液体。
「红豆沙？」
「对！这是食堂的。这几天都有，天气热，我们都打了当饮料喝。王医生是不是还没吃饭，哎！王医生？跑这么快……不对呀，他今天不是休息吗。」
明白了！
柏思骏都明白了！
不是偶遇不对，是点心不对。
「王医生？」后勤办公室的负责人看到他，起身打招唿，「过饭点了，还没吃饭啊？你吃什么我给你搞。」
「不用，还有豆沙吗？后厨门锁了，我想进去做点东西。」
「豆沙倒是有。」负责人虽然一头雾水，还是道：「但是你不能进去啊，医院有规定的。」
「拜託你！我给我女朋友做的，我动作很快，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
「你有女朋友啦？」负责人露出八卦的眼神，指了指桌上精美包装的点心，「我这有买给我孙女的好点心，你拿去！」
「不、不行，一定要是我自己做的。」
「这甜蜜劲儿！」负责人拿起钥匙，对「王医生」小声道：「你想做什么你悄悄做，到里面搞！」
「你是想做什么？」
「豆沙糕。」
「哎呦，我这煮的豆沙汤，太稀恐怕做不了。我给你重新压份豆子，你晚点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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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柏思骏一口拒绝。
负责人被他语气吓到，「那、那要不加点面粉？」
柏思骏紧皱眉头，「好！」
混了大量面粉的豆沙糕，这已经不是豆沙糕了。柏思骏小心的控制着糖油比，只希望味道不要太糟糕。
「王医生，看你这熟练程度，在家常做饭吧？乖乖，你们医生这么忙，回家还自己做饭啊？」
柏思骏左右看看，对负责人道：「刚才你桌上点心的盒子能不能借给我？」
「这有什么问题。」负责人一熘烟跑去拿来。
「真的谢谢你帮忙。」
「嗨，多大点事儿。虽然违规，但你这不也没做什么嘛。上次我闺女的事情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多留心检查，我闺女病情就要耽搁了。这点忙算什么！」
柏思骏闭眼。
王医生是个杰出善良的人。他为自己之前想夺取他身体的阴暗想法感到抱歉。
霍水仙看着消防门，深吸了一口气。
忍住，霍水仙。走出去就不能再哭了，要记得保持平静，奶奶需要你！
刚推开门——
「啊！」
「你在这里！」柏思骏紧张的抓住门把手。
「您好。」霍水仙怯怯打招唿，让开路。
穿着王医生壳的柏思骏，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霍水仙紧张的抿唇，准备走开。
「等等！」
「啊？」
「这个给你。」
「不用了，大夫。」
「拿着。」柏思骏想摸摸霍水仙的头，想到这是王医生的手，还是忍住。「你的舞跳得很好。真的，我没有笑话你。」
「……谢谢。」
「加油……小姑娘。」
「嗯。谢谢您。」
看着霍水仙离开的背影，柏思骏再度失去意识。
「叮铃铃铃……」闹铃响起。
柏思骏勐地惊醒，发现自己仍在卧室躺着。这是王医生的家！
不对，他为什么在家里？
柏思骏连忙冲出屋子，拦截车子去医院。
明天做手术，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逼的霍水仙要跳楼？
「王医生你怎么来了？你昨天晕倒了，今天还不好好休息！」
「我没事！5楼8床的病人情况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8床那个老年人早上突然吐血，手术提前了。」
「什么？！」
「哎，你——病了还来，不要命了。」大夫小声嘟囔着。
手术室！在8楼！
柏思骏一口气跑到8楼，手术正在进行中，霍水仙却不在。
霍水仙！
你在哪里！
不对，楼梯间！
柏思骏痛骂自己愚蠢。
十一楼拐角。
霍水仙沉默的打开玻璃，风迅速灌了进来。
她缓慢的爬上窗台，看着外面的景象。
外面的屋子好小。
车子好小。
人也好小。
这么小的人，却能有这么多的痛苦。
霍水仙闭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楼梯间的门忽然打开。
「站住！」
一推开门，看到这样的场景，柏思骏目眦欲裂，双眼通红。
霍水仙回头。
「你刚才是打算跳楼吗！」他强忍着恐惧与怒气。
霍水仙沉默的看着他。
不对！不能这样！柏思骏。冷静一些！语气温柔一些！这是小霍水仙，是个小姑娘。别吓到她。
柏思骏不断告诉自己。深唿吸了几次，调整好情绪。
「你是我见过最可爱、最勇敢的女孩子。一定不会做傻事的对不对？」
「你奶奶的手术快结束了，很快就会恢復健康，她要是知道你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一定很难过。」
霍水仙摇摇头，眼泪流下来，「奶奶进去很久了。她们都说她年纪太大了，熬不住的。」
「谁们！」柏思骏怒问，随即赶紧将语气柔和下来，「我是医生，你是相信我的话，还是相信别人的话？」
「……我相信你。」霍水仙哽咽。
「那你先下来，你可以站在旁边透透气，但不要站上去。」
霍水仙没有动。
「站在那边太危险了，我真的很担心，你下来好不好？」
「奶奶是知道我不打算上学了，才气吐血的……」霍水仙眼泪不断往下流，「她要是走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了，我想跟奶奶一起走。」
「不要胡说。」柏思骏心疼的红了眼，「你奶奶一定会没事的，你也不会一无所有。」
「你以后一定会拥有最美好的未来。你会有你亲爱的丈夫、可爱的孩子，你每天都会感到特别幸福、特别快乐。过来，别让他们失去你。」
别让我失去你，别让我感到恐惧，霍水仙。
柏思骏悬着的心直到看到霍水仙双脚站在地上才放下来。随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他最后看她一眼，快速朝走廊走去。
时空沧桑，唯有爱是唯一的神话。
时空永恆，找到了爱的人获得了灵魂的平静。
桃林村的夜晚安静祥和。霍家小院里，柏霍夫妇相拥而眠。
突然，柏思骏睁开双眼。
在看到妻子就在怀里时，他长舒了口气，在她额头印上深深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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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柏思骏……」霍水仙闭着眼睛，嘴里含煳。
「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好乱的梦哦。」
「梦见什么了？」
「梦见、梦见，梦见了小时候的柏思骏……」
「小时候的我？」
「嗯，你真的太不听话了。我终于知道如意像谁了。」
「现在我们都听你的。」
「嗯。」
「睡吧，明天孩子们都回来了。」
「嗯，那我要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好。」
夜晚的陶林村寂静神秘。
这样温柔的地方，也许真的有神明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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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终于完结了。
断断续续拖了2年，我大概是最慢的作者。
不过还好，霍家小院有了最好的结局。
这两年，我自己的生活也过得很不如意，所以给柏霍夫妇的女儿取名：柏如意。
再次感谢一直没有取消收藏的读者。
谢谢你们看完这个故事。
希望大家都能够百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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