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她翻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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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重生后她翻墙了》作者:山茶不渣【完结】
文案:
#翻墙后我与太子私定终身#
瑟瑟是侯府世子的白月光……的替身。
这还是她临死的时候才发现的。
上一世,世子与那人,,爱得难捨难分。她这个原配,被一碗毒药灌入,为有情人腾了位。
重活一世,瑟瑟逃得远远的,顺便找了个小厮翻了墙。
哪知小厮竟然是!
呜呜呜(┯_┯)完蛋了,她个有夫之妇,居然唬了个尊贵大佬。
男二篇(上位)
慕容权失忆后成了小厮。
主家是一个小妇人,娇颜玉色,水眸婉转。
但据说要被休了。
甚是可惜……
才怪。
她值得更好的,比方说他。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瑟瑟,慕容权(宝来) ┃ 配角: ┃ 其它:预收《缠枝》,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翻墙后我与太子私定终身
立意:学会珍惜眼前人
第1章
前世(一)
从垂花中门到后面的颜汐院,隔了好几个庭阁和长廊,有一段距离,但飞奔的小丫鬟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因为世子回来了,阖府欢喜,所以连下人们的动作也麻熘了许多。
瑟瑟接到消息的时候,小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她仓促的换了身湘妃色衣裳,又去小妆檯前沾了沾口脂,唇色显得越发娇嫩。
旁边丫鬟不知怎的在发呆,瑟瑟没管,提着裙摆就出了屋子。
她打算亲自去接夫君呢。夫君这一去三个月,好长时间了。
她日思夜盼,如今人终于回来啦。
可惜还没走几步,就被迎面进来的金铃给拦住了。
瑟瑟顿时一窘。
她刚刚之所以行事匆匆,除了迫不及待的想早点见到夫君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金铃没在跟前。
因为要是金铃在,她出去就很难了。
以往都是这样。
看吧,刚站稳,就听她道:「少夫人,外面人多,还是在府里等吧。」
「没事没事,人多点就多点,你跟着我呢,哪有什么事儿?」
要是以往,不出去也就不出去了,但今日不同,她想出去。
于是她又坚持了几句,见金铃还是没有答应的意思,瑟瑟佯装生气,哼了一声,偏过头不理人。
但其实眼儿偷偷瞥她。
金铃是暗卫出身,毕竟只是一个下人,若是主子坚持她也不好阻拦。所以她犹豫了一下后,也就松了口。
但临走的时候,她去了里间,等出来时,手里多了一顶同色系的半腰帷帽。
「少夫人戴上这个。」
瑟瑟自然没拒绝。
如今虽没明文要求女子出门必须戴帷帽,但若是走在街上看见一两个女子戴了的,倒也不觉得奇怪。
府内左拐右拐的走得挺快,绣花的裙摆翻飞,但出了侯府瑟瑟就不认识路了,左看右看找不到方向,最后只得乖乖上了府里的马车。
青帷马车徐徐前进,还没到朱雀正街,那边的喧嚣就传了过来。
热闹至极。
三个月前,朝廷派人出使那卢王庭,今日使团归来。
大景与那卢不合多年,之前虽然其中一分支归降,但大头还在漠北,关系一直剑拔弩张。那些人时不时侵扰毗邻的村庄,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三年前,先帝的遗腹子,也就是如今的嘉华长公主和亲那卢王庭。大家都以为,两国和亲之后关系会变好,但和亲之后,摩擦不减反增。
朝廷不堪其扰,所以派出使节去和谈。经过几个月的谈判,威逼利诱,斗智斗勇,现在双方已经达成盟约,保证边境相安五十年。
其中出力的,是身为使臣的武安侯世子。
说起世子沈颜川,芝兰玉树,十六岁就名动帝都,翩翩少年郎,引得多少贵女丢了心,嚷嚷着非他不嫁。
不过可惜,早前已经大婚了。
坊间对那位少夫人知之甚少,只知道是个小官女,雪肤花貌,还有就是,二人感情甚笃。
这边街角,瑟瑟坐在马车里,她已经摘了遮挡的帷帽,掀着车帘子朝外面张望了好久。
人挤人的街上,欢唿与雀跃不绝于耳。说实话有些吵耳朵。但瑟瑟完全顾不上这些,一双杏眼紧紧盯着那边的朱雀大门。
很快,高头大马,旗帜飘飘,一行人从朱雀门进来,由远及近。为首的那人一身绣翠竹的月牙白裳,侧脸清俊,举手投足透着一丝书卷气息。
明明是文臣,但此时鲜衣怒马,多了一分锐气,愈发惹人。
瑟瑟被迷得移不开眼了,杏眼巴巴的瞧。
而后又瞧了瞧街道两旁的人,不乏打扮昳丽的,虎视眈眈。
瑟瑟心想,哼,不准看,是她的夫君呢。她一个人的夫君。
正霸道着,突然,马背上那人似有所觉,眉目微转朝她这边望来,与瑟瑟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
目光温润。
瑟瑟小脸一热,慌忙放了手中的帘子,心里噗通噗通跳。
偷偷跑出来,偷偷看夫君,还被夫君逮了个正着,瑟瑟有些羞窘。
再不好多待,吩咐马夫回去。
因为是街角,马车退出去再调头很容易,且悄无声息。也因为大家都去了朱雀大街,所以回去的路很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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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没多久,就听下人来报,说是世子回府了。
瑟瑟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夫君要先去皇宫復命,然后再参加宫宴,所以起码得等到晚上才能回。
怎么这会儿就回了哦。
旁边丫鬟笑着打趣,说这是迫不及待想见夫人。夫人今日打扮得这么美,之前她都看呆了。
瑟瑟被打趣得闹了个大红脸。
说笑间,门口一暗。已经站了一个人。迎面而立,如松如柏。
瑟瑟下意识就迎了上去,却发现夫君脸上有些冷意。
「站好。」
沈颜川轻斥出声,没有像往日那般拥她入怀。
看神色,似乎有些生气?
瑟瑟歪着小脑袋瞅他,水润眸子眨了眨。
「夫君?」
她唤他。
沈颜川皱着眉,
「今日为何会出去?还不戴帷帽!」
瑟瑟一听,恍然,原来是因为这事儿。
「戴啦。」瑟瑟解释。
她知道夫君是害怕自己再出什么事儿,所以才会生气。
那会儿刚来帝都,她人生地不熟,大庭广众被人牙子迷了去,险些被卖入青楼,还好夫君及时赶到。
从那之后,她就有些害怕出府了。夫君也不让她去外面。即便要出去,也会戴着半腰的帷幕,遮得严严实实的。
今儿个被夫君撞见,她正巧取了帷帽。人又那么多,是有些危险。
瑟瑟慢慢贴近,小手拽着夫君的衣袖,直往他怀里钻。「戴了的,只是在马车里才取下来。我也是想早点见到夫君嘛……」
瑟瑟来自南边的安城,与周国接壤,语音有些随了那边,吴侬软语,极其好听。
这会儿又故意撒着娇,软软糯糯,磨得人瞬间没了脾气。
沈颜川哪还有先前的神色,他顺势搂过她的细腰,额头相抵,望进这双干净澄澈的水眸。
薄唇轻抿,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但带着警告般的叮嘱,「没有下次了。」
「嗯。」眉眼弯弯的,藏着万千星辰一般。
见他低头,瑟瑟知他想法,因着羞,微微闭了眼,承着他灼热的气息。
「别闭,瑟儿的眼睛很美…」
…
*
寒冬腊月,辰时的天色还有些暗,榻上的瑟瑟已经转醒了。
水眸有些迷煳,她还没完全清醒,伸着小手揉了揉眼睛,见旁边位置是空的。她伸手贴了贴,冰冷的,且被褥平整,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所以夫君这是一夜未回?
瑟瑟也不贪睡,拢了衣裳,顺了乱发,汲着绣花鞋去了外间。
「金铃,夫君昨晚去哪儿了?」
「世子昨晚在书房。」金铃答,而后过来伺候瑟瑟梳洗。「昨晚沈侍卫过来回的话,奴婢见您已经歇了,就没进来传话。」
瑟瑟「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夫君自从回来后,怎么总是喜欢去书房哦。」瑟瑟嘟囔了一句。
算上回来那天,已经五天了。这五天里,夫君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有时候甚至晚上也不回。
昨晚就是。
以前虽然也经常在书房,但那是他忙,有许多政务要处理抽不开身,可这几天休沐,应该没什么事才对。
「这个奴婢也不知……世子如今得圣上器重,想来事情也多。」
瑟瑟一听,点了点头。也是。
估计圣上额外交办了事儿。她是知道的,有些受器重的朝臣,虽然明面上圣上给放假,但实际是交办了一些别的事。
又见金铃走路有些奇怪,虽然刻意装作无事,但一瘸一拐,腿脚很不麻利的样子,像是受了伤。
瑟瑟嘆了一口气,无奈道:「金铃,你又去执行任务了吗?」
之前听金铃说起过,她想坐上暗一的交椅,所以总是去执行任务。但有时候瑟瑟想,金铃被派到明面上来伺候自己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每次去执行任务,最后都已失败告终,还带了一身伤回来。
瑟瑟抱了一堆药膏过来,瓶瓶罐罐,这是她专门给金铃准备的,往日不是胳膊就是腿受伤,还有身上,有些甚至留了疤。
「暗一的位置真的那么重要吗?金铃,要不你别去争了,你就跟着我,虽然我不厉害,但是可以保证,有我在就没人敢欺负你。」
金铃垂下眼眸,有些沉默,而后道:
「……当上暗一,是奴婢这辈子唯一的目标。」
意思是她还想争一争。瑟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那……好吧,」以前也不是没劝过,瑟瑟知道劝不动她,「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刀光剑影的想想就很危险。你要保护好自己,还有,若是你哪天不争了就与我说。」
说着便要给金铃上药。这次伤的是膝盖骨,似乎是磕地了,淤青一片,触目惊心,看得瑟瑟眼眸都润了。
这般淤青,就像生生跪了一夜似的,看着像受罚。所以到底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啊。
「少夫人,奴婢自己来。」
「你别动。」
手法很轻,也很熟练,看得出以前经常这样。
「女孩子还是要好好爱自己。」说着,轻轻吹了吹。
金铃低头看着面前给她上药的少夫人,眼底有些复杂神色。但很快又平静无波。
等忙完了这些,已经辰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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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去小厨房煲了一盅银耳雪梨汤。夫君这几天时不时有些咳嗽,所以她特意去做了这个,给夫君润润喉。
过了垂花门和游廊,来到外院,沈颜川的书房就在西南角。是经过改建的,前面是书房,一应用具参照南周的矮脚家具,后面有个休憩的暖阁,布局雅致。
以前瑟瑟也留宿过,所以并不陌生。
这会儿不早了,要是平日,下人们已经开始扫洒,但今日不知怎的却异常安静。
且房门紧闭着。
瑟瑟有些疑惑,夫君并不是贪睡的性子,平日上值自不用说,就算是不上值起得也很早。所以应该不是还没起。
那大白天的,关着门做什么?
「少夫人来了?」
「嗯。」
守在书房外的沈鋮上前请安,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见少夫人提着裙摆就推门进去了。
快得他都来不及阻止。
平日没什么表情的沈鋮此时眼里有些异样。他站在原地,不知还要不要上前拦着。
瑟瑟一进去就看见夫君在翘头矮案边,身前一卷书,显然正忙着。
旁边候着一个小厮,侧脸清秀,此时正微微低着头。
她知道这个小厮,是夫君从那卢王庭回来的路上捡的。
说是一行人经过祁连山的时候遇到了山匪,山匪兇恶,千钧一髮之际是这个小厮救了夫君的性命。后又见他无去处,所以就带在身边当个小厮。虽然是小厮,但待遇却是极好的,毕竟是夫君的救命恩人。
要不是他,自己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夫君了。
所以瑟瑟很感激他,之前还亲自为他忙前忙后的,置办院落和一应物什。
「夫君在忙吗,有没有打扰你?」瑟瑟超乖的。若是打扰到的话,她就去暖阁待会儿,毕竟正事要紧。
夫君这会儿显然在看什么卷宗,应该是大理寺的案子。
毕竟已经好几个月没在大理寺,肯定很多积案要处理。
似乎这时才注意到瑟瑟进来,沈颜川从案卷中抬起头来,朝她笑了笑 ,「没什么事,不打扰。」
说着,又微微侧过身,对那小厮说道,「你先下去。」
那小厮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往外退。只在路过瑟瑟的时候,停了一下。
不明显,但看得出来是小小的顿了一下。
瑟瑟稍微让开了点,刚刚小厮一直低着头,没看路差点撞上。
她觉得二人此时靠得太近了些,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
瑟瑟抬眸,不着痕迹的瞧了对方一眼,没想到这小厮还挺讲究。
一般小厮身上是不会抹香膏之类的,最多小丫鬟会抹一点。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身上有香味儿的小厮。
且这香也特别。清清淡淡的,还挺好闻的。
等那小厮出去之后,跟着来的金铃放下瓷盏也出去了,此时书房里就只剩瑟瑟和夫君二人。
她自在了些。
来到夫君身边,乖巧的跪坐在旁边,然后伸着小手推了推矮案上的瓷盏。
「夫君喝这个,这个喝了对嗓子好。这几天听你咳了好几声。」
沈颜川顺着小手看了眼,雕花的雪梨混着软糯的银耳,甚至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清润的眉眼带着笑,
「吵到瑟儿了?」
「哪有。」瑟瑟嗔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她又推了推瓷盏。
沈颜川到没拒绝,端起瓷盏,喝了一勺。
「怎么样,好喝吗?」撑手在桌上,瑟瑟直勾勾的盯着夫君,眼睛亮晶晶的期待。
「嗯,好喝。」
听得他说好喝,瑟瑟嘴角上扬,带笑的水眸忽闪忽闪的。「当然好喝啦,这是庄子上今早刚送来的梨,又大又新鲜。」
见他又舀了一勺,瑟瑟心里像参了蜜一样甜。
注意到他额角散了一丝头髮,瑟瑟忽然起身,凑近,想要将乱了的发剥开。
哪知可能起来勐了,腿脚这么一软,她整个身子直接就往前栽了去。
完全不受控制。
瑟瑟慌得「呀」了一声,这距离怕是要磕到桌角了。
要痛。
但好在在这之前被人揽过小腰,搂进了怀里。
温热的胸膛就在脸侧,没磕到的瑟瑟却是微微一愣。
「你呀,不可白日宣淫…」很是宠溺的语气。
沈颜川显然认为她是故意的。
起身,故意投怀送抱,哪知笨手笨脚的,要不是他手快,定是要磕到碰到。
沈颜川能想到磕到后的情景。
定是红着眼儿,委屈。
想到这里,沈颜川不由笑了笑,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小嫩脸。
「下次可不许这样。」
「……」
宠溺的声音在头上响起,但瑟瑟有些没听清。
见夫君一直瞧着自己,似乎盯了很久。瑟瑟这会儿楞楞的也没接话。
「瑟儿?」
「……」
「走神?」沈颜川挑眉,伸手勾过她的小下巴,「在我怀里还走神,嗯?」
一身嗯,缱绻温柔。
让回过神的瑟瑟小脸绯红,有些羞意的挣扎了一下。
沈颜川也不再逗她,但也没放人,贴近,耳鬓厮磨,
「马上生辰了 ,瑟儿想要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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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挣扎不过,瑟瑟没有再继续,半倚着他,把玩着他绣着银线的袖口,
「……想在帝都玩。到处玩。来了帝都三年,都没怎么出去逛过。」说这话有一丝委屈,润红小嘴儿微微撅着。
沈颜川眸色微暗,忍不住低头,含了含。
「好,等明日,就带你去…」
…
从书房出来,已经差不多快午时了。来时还是艷阳天,这会儿已经转阴。厚厚的云层璇在空中,挥之不去。
空气压抑到发闷。
瑟瑟走在回颜汐院的路上,两旁栽种的秀竹青翠,但无人观赏。她的脚步有些慢,完全没了来时的轻快。
「下雪了。」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看着眼前茫茫的雪,
「……安城好像从来没下过雪。」
似乎是在对背后的金铃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金铃一直跟在后面。她伺候少夫人三年,刚刚从书房出来时,她就觉察出少夫人有些不对劲。
情绪低落,神情恍惚。
这会儿听声音,更加确定了。
她抬眸看了眼前面的少夫人。
小肩瘦削,背影单薄。在茫茫的大雪中有些落寞。
金铃的话不多,但也忍不住出声搭话,回她。
「安城偏南,气候暖些,夫人见不到是正常的。」
「…嗯,好像是这样。」
「没有雪,还有其他景色,听说安城风光秀丽,很怡人。」
「…是吗,可是安城…不好,我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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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喽小可爱,开新文啦╭(╯e╰)╮
第2章
前世(二)
内院,颜汐院。
浴间雾气缭绕,混着淡淡的清香,褪下的衣衫被随意的扔在一边。
浴池里,小妇人冰肌玉骨,皮肤嫩得丫鬟都不敢太用力 。
眼里有艷羡,这颜色,这白嫩身子,当真是上天恩赐。丫鬟想,她要是男的,怕是也想每日压在榻上磋磨,难怪世子……
瑟瑟自然没注意到身后丫鬟的心思,此时秀眉微微蹙着,神色有些忪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水温有些凉了,瑟瑟被丫鬟唤回神,这才慢慢起身,裹着柔软的浴巾。
丫鬟给她拿的寝衣是胭脂色的,看着有些眼生,应该是新做的。她穿上之后发现胸脯处有些紧。
白日穿些紧窄的还行,但她晚上睡觉喜欢穿得宽松些,那样会舒服很多,于是脱掉这衣裳重新裹着浴巾,自己去里间新找了一件。
还是有些不合身。
瑟瑟以为是这段时间自己长胖了,才会显得紧,但她捏了捏自己的腰,腰间的料子又有些宽松。且她提了提裙摆,有些长。
不应该是这样,她的衣裳都是有专人来裁量的,大小长短,每次都很合身。
「怎么新做的衣裳都……」
嘟囔了一句,瑟瑟忽然一个激灵,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
猝不及防。
金铃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发现少夫人独自站在衣架旁,脸色煞白,细看之下,身子竟有些微微的抖。
「怎么了少夫人?」金铃走近,扶了扶她。
见她站稳了,又弯腰将地上的几件新衣捡起来,放在一边。
已经掉到地上,得拿给小丫鬟清洗。
「您要穿哪种颜色的?奴婢给您找…少夫人?」
「……嗯?」瑟瑟看向金铃,多打量了一下,眼底显得有些陌生。
就好像此时才看清她的真面目一样。
「您的脸色很差,少夫人到底怎么了?」
瑟瑟微微垂下眼睑,掩住了眼底神色,「我…有些头晕。」
「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来看看。」金铃一听她头晕,耽误不得,转身就要往外跑,不过被瑟瑟拽住了,
「不,不用……许是我刚刚沐浴得久了,歇歇就好,歇歇就好。」
沐浴太久确实会导致头晕。金铃半信半疑,
「真的不需要去请大夫吗?「
「不了。」
「那奴婢扶您去休息。」
被金铃扶着,瑟瑟有一句没一句,「天气越发冷了,不知道嬷嬷那边的事儿忙完了没有。」
之前突然没见到嬷嬷,瑟瑟问了金铃才知道,嬷嬷去庄子上了,具体什么事儿金铃也没说清楚。
「孟嬷嬷前日来信说,还有些时日……少夫人是想孟嬷嬷了吗?」
「嗯。」瑟瑟吸了吸小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从小到大,我还从没离开嬷嬷这般久的。还有来喜,没有他在,你看咱们院子都冷清了好多。」
待走到里间的时候,瑟瑟忽然停了脚步,吩咐她,「金铃,你去把嬷嬷的信拿来我再瞧瞧,信上说的是几日回来着,我给忘了。」
嬷嬷的字很是特别,她从小看到大的,横折勾捺,若是,若是有人模仿…
「嗯,奴婢这就去拿。」
……
可能昨晚真的沐浴太久,一觉醒来,瑟瑟有些不舒服,头晕乎乎的。
她软软的躺在榻上没起,一整天都浑浑噩噩。
金铃进来瞧了好几次,最后贴着额头发现少夫人有发烧的迹象,于是让人去书房秉了世子。
沈颜川没一会儿就来了,身边跟着一位大夫。
那大夫长脸,留着一撮山羊鬍。言辞相貌都很陌生,不是以前常来瞧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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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展开锦帕,搭在从床幔中伸出的晧腕上,
「……手指微颤,夫人可是心悸?」
「不是,就是有些…畏寒。」里面的瑟瑟顿了顿,「我这两天,总是感觉很冷。」
大夫听了,没有再问什么,而是继续把脉。
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大夫得出结论,是偶感风寒。
「吃几副药就好。」
「药?不,不吃。」像是听到了什么牴触的事,瑟瑟脱口推拒,若是细听,能听到话里的慌。
「病了就要吃药。」大夫的态度坚决,应该是还没有遇到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所以语气有些强硬。
显然,一直在旁边的沈颜川比较贊同大夫的话,觉得她应该吃药。
于是他亲自送大夫出了屋子去开药方。
回来后,伸手撩开曳地的床幔,沈颜川看见瑟瑟正偷偷抹眼泪,像是谁家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怎么了这是?」
他边问,边伸手揩了揩小脸上的泪。指尖擦过娇嫩的皮肤,惹人轻颤,
「嗯?」
瑟瑟眼泪汪汪,她仰着小下巴瞧了夫君一眼。
这一眼瞧了许久。
「怎么了?」沈颜川又问,「怎么这般瞧我?」
而后似乎是知道了答案,解释,「大理寺有些积案,且有些棘手,所以晚了些。这几天怕打扰到你便直接宿在书房了。你看你,这就病了…晚上踢被子了?」
瑟瑟没回答这个,而是说起了别的事儿,声音嗡嗡的,「本来今天可以出去玩的。」
昨天都说好了的,今天要带她出府玩。今日腊八,张灯结彩,想来大街上肯定很热闹。
瑟瑟其实是爱热闹的性子。只是嫁来帝都后,她对这里不熟悉,且沈颜川担心她出去再出事儿,所以她很少出过侯府。
沈颜川听了这娇声娇气,轻笑,声音温柔似水,「等你病好了,再去也不迟。」
「真的吗?」瑟瑟瞅他。
「嗯。」微微弯腰,沈颜川捧着这张娇嫩小脸,拇指指腹轻滑,眸色温柔,像一汪深潭,让人很容易溺进去。
「所以我的瑟儿要快点好起来。」
……
本来只是小风寒,要是平日,多加一床锦被捂一捂就好了。
如今却是每日一副药的喝,苦涩异常,如此这般好几日过去,瑟瑟的嘴里吃梅子都甜不过来了。
且因为生病,别说出府,如今就是自己这屋子都出不去了。她的风寒尚未好,沈颜川不放心,不准她出去吹风。
这天乌云密布,眼瞧着又要下雪。
那个大夫又来了,给瑟瑟把完脉之后,他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鬍,难得笑脸道:「还喝最后一副,少夫人的病就全好了。」
颜汐院上下都很高兴。少夫人一连病了好几天,终于好了。
沈颜川这次也很上心,亲自跟着那大夫去抓药煎药。
半个时辰后他端来了药,却看见瑟瑟一身新衣,在小椅上坐得乖巧。连日来的风寒并没有让她看起来憔悴,反而越发楚楚。
沈颜川眼神微顿。
「怎么突然,换了衣裳?」
一身素雅襦裙,只裙摆处绣着几朵她喜欢的花,精緻繁复。
是瑟瑟很早之前准备新年时穿的。
合身的。
她将碎发挽在耳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兀自笑了一下,而后抬眸,巴巴的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
「夫君说过,等我病好了就带我出去玩儿。」
声音软软糯糯,如轻柔的雪,含着娇。
锦瑟的颜色本就绝美,如今妆容精緻,清新淡雅,再被新衣衬得,如三月桃花般嫩。
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就犹如画中人一般。
沈颜川微愣,而后也笑了笑。
他走近,将手里的药碗放在桌上,伸手,揉了揉她柔顺的乌髮。
「你看这天气,马上要飘雪了,不适合外出。」
瑟瑟顺着他说的,透过窗子看向屋外,天青色,她隔着窗子都能感受到阴冷。
确实好像要飘雪了。
瞧着她因为这话似乎情绪不高,沈颜川伸手揽过她的小肩,低声的哄,「好了,等过几日晴了,我一定带你去玩儿。你不是喜欢京郊的天云寺吗?到时候我带你去。」
沈颜川说着,伸手端过桌上那碗药汁,「趁热,先把药喝了。」
药汁黑得透亮,如镜子一般,清晰得甚至能看到颤动的眼睫。
「……好。」
瑟瑟接过青瓷小碗,小口小口,到最后,一饮而尽。
……
轰隆一声突然雷响,惊吓起了枯枝上的鸟,四处逃散。想来也怪,寒冬腊月的,竟然会打雷。
鸟鸣山更幽。此时整个院儿异常的静。
天空开始飘雪了,这次的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渐渐的,簌簌往下,蒙白了一地。
金铃从外面奔来,常年习武的她此时脚步却有些乱。
跌跌撞撞推开门,她看见少夫人趴在桌上,眼眸微闭,安安静静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想上前,却被地上的石子拌了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
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明明,明明让你拖一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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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怕宝子们不理解,大概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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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闻到世子身上有香知道他有人了,然后根据衣服和嬷嬷的信猜到世子的计划。最后一直让她喝药,她知道逃不过只能等死。但好歹换了身自己的新衣裳。
第3章
「乒啪」一声细响。
是瓷碗摔在地上炸裂的声音,尖锐刺耳。惊得榻上的瑟瑟一个激灵,忽然睁了眼。
胸脯起伏,伴着低低的喘。
气息吊在心口的那种窒息尤在,还有腹部的疼痛清晰而强烈,甚至连抽气都疼。
刚醒来的瑟瑟慌乱的掀了被子想跑,却被身上的被子给缠了,「噗通」一声,她整个人连人带被一併摔下了地。
疼不疼已经顾不上了,瑟瑟手脚并用的想将缠在身上的被子给扯开,但越急越乱,又因为疲惫不堪,刚刚的几下拉扯已是拼了全部力气,这会儿几乎是一动一喘。
额角也沁了冷汗,全身都在不受控制的抖。
她的身子已经到极限了。
「姑娘?」
外面突然传来声音。
似乎是听到里间的动静,外间呵斥丫鬟小心点儿的声音停了下来。接着便是脚步声,越来越近。
瑟瑟听在耳朵里,心里却是越发的慌。
外面的孟嬷嬷刚绕过缠枝曲屏,便看见自家姑娘衣衫不整的蜷在地上,头髮也乱蓬蓬的,一双水眸包着泪透着慌,好不可怜。
「姑娘!」
孟嬷嬷几步上前,一脸焦急,「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不在床上躺着下来做什么?有什么事儿你叫嬷嬷来。」
弯腰想将人扶起来,
「啊——走开走开!救命——」尖叫,小手一个劲儿的乱刨,想要将人刨开。
「姑娘到底怎么了啊我是嬷嬷,孟嬷嬷啊,」
「……嬷嬷……」
挣扎的小手顿了顿,瑟瑟偏过头,茫然的盯着面前这人看了很久。
孟嬷嬷这会也觉出了异样,从她进来到现在,姑娘一直在发抖。
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这会儿,神色更是呆呆的。
「是不是梦魇了?」
刚刚还在熟睡,突然就变成这样,除了做噩梦孟嬷嬷想不出其他来。
她想扶姑娘起来。却被姑娘死死的拉住抱住,小手拼了命的揪着袖子,骨节都泛白了,就是不松手。嘴里喃喃着「嬷嬷……」
孟嬷嬷嘆了一口气,「莫怕,嬷嬷在这里,姑娘莫怕。」
她家姑娘一向胆子小,估计刚刚那梦太吓人了。将姑娘搂在怀里,孟嬷嬷大掌轻轻顺着她的背,安抚。
又怕她在地上冻着,将缠在她身上的被子重新理了理,将人完全包住。
就这样过了许久,怀里的姑娘总算抖得没之前那么厉害了,孟嬷嬷这才哄道,「姑娘,地上凉,到榻上去吧。」
没动,只一个劲儿的摇头。
孟嬷嬷无奈,只得顺着她。
好在地上有地暖,且铺有长绒毯,倒也不会将人冻着。
于是又陪着她家姑娘在地上待了会儿。
等唿吸渐渐平稳下来,
「……好点了吗姑娘?要不让李大夫再来瞧瞧…」
「不!不要……」「大夫」两个字像是把利剑,生生割断了一根紧绷的弦。瑟瑟惊恐得缩成了一团,直往被子里钻。
不要大夫!不要!呜呜呜救命!
这可吓坏了孟嬷嬷。她刚刚只以为姑娘是梦魇了,但这会儿见她反应这么大,绝不仅仅是那样。
她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于是对着门外喊道,
「来喜!来喜快去请大夫……」
「啊!——不要大夫!不要——呜呜呜」
瑟瑟哇的一声就哭了,撕心裂肺,死命挣扎,甚至将孟嬷嬷直接推到了一边,场面一度难以控制。
「姑娘你到底怎么了啊?」
孟嬷嬷被推开,稳住后要再次去扶,哭声却突然停了。
她看见姑娘勐的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头髮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眼睛红的像兔儿眼。
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瑟瑟一下子抓住嬷嬷的手,「嬷嬷,快,给我更衣,快!」
来不及了。
好不容易踢掉了被子,瑟瑟就着嬷嬷的手从地上爬起来。晃晃悠悠,要不是有嬷嬷扶着,早就倒了。
孟嬷嬷很是疑惑,好端端的怎么要更衣。
这是要出去?
但见姑娘好不容易恢復了点神思,又想着外面大晴,出去晒晒太阳也好。
于是顺着她,找了件家常衣裳给换上。
又简单给她挽了个髮髻。
瑟瑟自然也没闲着,在嬷嬷给她找衣裳的时候,她从衣柜里翻出一个小匣子,卷了里面的银票包在胸前。又在嬷嬷给她挽发的时候,随手抓了几只金钗揣进兜里。
鼓鼓囊囊的。
好在嬷嬷最后给她裹了一件超大的厚氅子,这才看不出身上藏了东西。
帷帽也来不及戴,瑟瑟拉着嬷嬷就往外跑。
屋子外阳光明媚,刚从黑暗中醒来的瑟瑟有那么一瞬,被直射的阳光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她伸着小手挡了挡。
日光打在她嫩白的小手上,皮肤仿若透着光,就是唇上没什么血色。
等稍微适应了点,瑟瑟瞧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背影,
「来喜!」
刚过垂花门的来喜脚步一顿,下意识的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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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刚还在忙其他的,然后就听到嬷嬷好像在叫他,赶过来后嬷嬷又没说话了。不过听门外的小丫鬟说是叫他去请大夫。
知道事关姑娘,来喜拔腿就往外跑。
跑到一半却被姑娘给叫住了。
来喜一头雾水,所以现在是跑哪边?
但也没怎么犹豫,来喜跑了过去。
「姑娘你叫我?」
近到面前,才发现姑娘有些不对劲,眼睛红红的,好像哭了很久的样子。
咋回事?
他有些疑惑,看向旁边的孟嬷嬷,孟嬷嬷朝他摇了摇头,让他别问。
「来喜,快,一起走,咱们走!」
说着就要推着来喜往外走。
被孟嬷嬷一把拉住,「姑娘,你到底怎么了?你现在不对劲你知道吗?有什么事你与嬷嬷说,嬷嬷给你想办法,」
「呜呜呜嬷嬷不要问来不及了!我们快走好不好?」瑟瑟急得直跺脚,还一边瞟着四周小心提防着,生怕这会儿有人来了给当场抓住。
孟嬷嬷瞧着姑娘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就想着还是先依着姑娘,不能再刺激她了。
于是上前,将大氅子上的绒帽给姑娘裹好。
大雪初晴,外面正是冷的时候,又走得这般急,万一灌了冷风就不好了。本来这几天姑娘身子就不舒服。
「好,嬷嬷不问了,但姑娘现在要去哪儿?」
「出府,嬷嬷咱们出府,离开这里。来喜也一起,快。」瑟瑟边说,边领着二人往大门的方向跑。
但她似乎忘了一件事。
等看见正门前那几个带刀的侍卫时,瑟瑟脚步一顿。这才想起来,她现在根本出不了府。
没有那人的允许,或者金铃的陪同,她根本出不了侯府的。
可怎么办,她出不了府。
瑟瑟急得直抹眼泪,望着大门满是绝望。
旁边来喜见状,站了出来。他自告奋勇的带着人去了北门。
北门是武安侯府的小门 ,因为离颜汐院最近,所以来喜经常与守门的大哥打交道,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关系不说多铁,但至少说得上话。
来喜不知道姑娘怎么了。
但姑娘要出去,他跟着就是。
姑娘因为出府的事儿都急哭了,他当然要站出来了。
管他出府对不对呢。
于是他跑去了北门。
自然没说姑娘要出去,只说姑娘要吃芙蓉阁的桂花糕,他要出府去买。
好说歹说,碎银子没少使,总算让对方勉强松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会儿我要去大厨房领饭,这儿只一刻钟没人...你自己看着办,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刻钟自然够了,来喜偷偷给藏在一旁的姑娘和嬷嬷比了个手势,搞定。
踏出府门门槛的那一刻,瑟瑟这才觉得唿吸顺畅了些,压在胸口的窒息在慢慢缓解。
「姑娘,咱们现在去哪?」来喜问。出倒是出来了,那接下来他们要去哪儿?
去哪儿。瑟瑟站在侯府外,也有些茫然。
她刚刚只一个劲儿的想出府,但具体去哪,她似乎还没想好。
但沉默不过一瞬,瑟瑟就伸出小手,指了指方向,「那边。」
瑟瑟不知道那边是哪边,但看着那边是大道,人多。
人一多,自己就越不容易被发现。
她想。
于是她带着人往人群里挤,哪儿人多她就去哪儿。
从出府到现在,孟嬷嬷一直没出声。这会儿也没阻止姑娘,只跟在她身边护着,避免姑娘被挤。
她从刚刚在大门开始就皱着眉。
姑娘为何出不了府门?
而且,
「来喜,你平日不能出府?」
孟嬷嬷觉得很奇怪。姑娘是侯府的少夫人,未来的女主人,而来喜是颜汐院的小厮,出府竟然还要看个守门的脸色?
简直荒唐!
「可不是」说起这个来喜就来气,「这侯府大院里的规矩可真是多,小的平日里出去都要打申请,还常常申请不下来。嬷嬷你说气人不气人?要不是小的与孙哥相处得来,怕是一次都出不去。」
「平日里姑娘有想要的物什,你不是买得很及时的吗?」孟嬷嬷来了侯府之后就没出去过,她年纪大了,不爱出门。平日里都是让来喜去跑。
「不是小的出府置办的啊,那是管家差人替小的去的,然后再拿给小的。说什么这些跑腿的就不劳烦了。」
「这事儿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
「这憋屈事有什么好说的,刚开始小的还觉得是管家看在咱姑娘面上跟小的客气,但有好几次小的想亲自去买东西,对方却拿各种理由推,硬是没让出府,小的就觉出了不对劲,哎哟嬷嬷,快,姑娘都跑远了!」
二人刚刚只顾着说话,一时慢了下来,再一看姑娘已经挤出去好远了。二人俱是一惊,赶紧加快跟上。
此时的朱雀大道被侍卫隔了两道人墙,只留出了中间宽阔的青石板道,纤尘不染。两边人群熙熙攘攘,甚至边上鳞次栉比的商铺里都挤满了人。
「哎哟挤什么挤,都站不下了!」
「你他娘的踩到老子脚了,长眼睛了吗?」
「要你管,滚。」
眼见这二人脸红脖子粗,撸着袖子就要扭打起来,前面一个侍卫突然转过身,面无表情高声呵斥「住手!都干什么?惊扰到殿下,你们都得下大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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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头百姓对官家侍卫还是惧怕的,更怕的是「大狱」两个字,二人瞬间讪讪的,各自闭了嘴。
他们这边止了声安静下来,旁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的声音就大了些。
「......兄弟你也是来瞧热闹的?」
「可不,太子出征那卢,大捷归来,可真给咱大景长脸!」
「对 ,那些个狄子,就得打!和什么亲,就得打,像这样,打到他们归降才好。」
「就是,还是咱们殿下骁勇善战,三两下就把他们打趴了,据说这次直捣那卢王庭,端了他们老巢,首领亲王的都给活捉了哈哈哈,而且啊还迎回了咱们嘉华长公主呢。」
......
说话间,就有队伍源源不断的进城。汗血宝马,铠甲长矛,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是凯旋的大军,他们从北门穿过朱雀大道,而后过南门,到南郊的京郊大营。
「诶咋没瞧见咱们太子啊?」
「你不废话吗,太子殿下天潢贵胄,岂是我等小民得见……」
议论着议论着,旁边听了一耳朵的瑟瑟直接懵了,杏眼里还蒙着水雾,茫然得不知所措。
太子…殿下…?
太子?
她记得,当今圣上沉迷征伐,后宫空置未有子嗣,
所以哪来的太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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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怎么回事啊?
第4章
瑟瑟混乱了。
她虽然自小养在深闺,不怎么懂朝堂之事,但本朝谁当皇帝有没有皇储这种大事她还是知道的。
她可以确定,当今圣上没有子嗣,更没有太子。
因为这事曾经闹得挺大。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是一国之君。曾经朝廷里有几个重臣联名以无子嗣为由,奏请圣上封后纳妃,也就是直接变相逼圣上纳后宫,结果圣上直接下了个罪己诏,称自己愧对列祖列宗。都把人逼得下罪己诏了,大臣们也不敢再逼,于是后宫之事不了了之。
所以圣上没子嗣,没太子。她确信。
那他们刚刚说的「太子大捷归来」是什么意思啊?
不对,有哪里不对。
瑟瑟越想越觉得哪里有问题,越觉得有问题就越要使劲儿想,想得头都开始痛了,就像有一根针在一下接一下的扎一样。
瑟瑟最是怕疼,这样扎了好多下,思绪都有些混乱了。她伸出小手想要揉针扎的地方,不成想这时一顶宽大的帷帽从天上扣下来,直接盖在了她的头上。
吓了她一跳。
「少夫人,」
原来是金铃,她不知何时从人群里挤了过来,直接将手里的帷帽戴在了瑟瑟头上,而后恭敬道:
「还请跟奴婢回去。」
瑟瑟被熟悉的声音吓得不轻,又有些恍惚。
她盯着面前这人愣了很久,隔着帷帽,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也能认出来,是金铃。
「少夫人,还请跟奴婢回去。」金铃又说了一遍,边说边上前想要将人扶走。
瑟瑟当然不干,往后退了几步,就着伸出的手要将头上的东西给扯掉。
她的袖口有些宽,衣袖因为拉扯的动作顺着滑落到了手肘处,露在外面的肌肤白嫩细腻,凝脂白玉般惹人眼。
惹得附近的好些人有意无意往这边瞥。
「姑娘!」旁边的孟嬷嬷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出声制止,「这成何体统?」
孟嬷嬷疼爱瑟瑟是真,但极其严格也是真。她早年是大家族的教养嬷嬷,对规矩一事看得极重。
如今见姑娘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出格,孟嬷嬷皱着眉,有些严肃的斥责。
边斥边伸手,将姑娘两只拽着帷帽的小手松开,衣袖整理好,而后同金铃一道,将帷帽给姑娘戴好。
孟嬷嬷本来就觉得姑娘今日有些不正常,乱跑出来本就不好,她是不贊同的,刚刚也只是为了不刺激到姑娘而顺着她。如今既然金铃已经找来,那说什么也该回去了。
于是不顾姑娘挣扎,同金铃一个左边一个右边,连扶带架的将人带回了武安侯府。
好在姑娘回去的一路还算安静,不再像之前那般挣扎。
可见是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行为多有不妥。
孟嬷嬷哪里知道,瑟瑟是头痛欲裂,这一路已经是痛得没了力气,再加上内心惶恐,根本没精力反抗。
又回到熟悉的院子,这里连空气都像是凝固了。瑟瑟恍恍惚惚,摇摇晃晃,直接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少夫人突然晕倒,颜汐院自然是人仰马翻,慌乱无主。
还是孟嬷嬷镇定些,让人去请了李大夫来。
李大夫是一直给瑟瑟瞧病的大夫——虽然侯府里有专门的府医,但那是给侯爷侯夫人他们请平安脉的,说是擅长调养,一般不出诊。
所以以前瑟瑟若是染了风寒,一般都是从外面请医馆的大夫来瞧病。
李大夫的医馆隔得近,来的很快。把完脉之后,说少夫人这是急火攻心,又惊吓过度,要喝几副宽心镇惊的汤药。
于是孟嬷嬷又安排人抓药煎药,而后亲自给姑娘餵服。
榻上的瑟瑟虽然处在浑浑噩噩中,但也似有所觉,知道是有人在强行灌她药。
一瞬间,之前的恐惧漫天袭来,她说什么也不喝。想睁开眼看清对方的脸,又想将面前这人推开,但不管她怎么努力,她都睁不开眼,也抬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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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在黑暗中越发惶恐。
「……呜不喝药,我不喝呜呜呜嬷嬷,嬷嬷救我…」
孟嬷嬷餵药的手一顿,她现在几乎是半抱着姑娘的,自然听到了她口中的喃喃。
惊惧不安。
这到底是梦到什么了啊。
也不知昨日那三姑娘到底与姑娘说了些什么。
孟嬷嬷现在才反应过来,大夫说姑娘急火攻心、又受到惊吓,当是因为那侯府三姑娘,也就是世子的嫡亲妹妹找她说了些什么,昨儿个回来就有些身子不适,所以早早睡下了。今早却是直接哭醒的。
想来后整个人就不好了,人恍惚了半天吵着闹着要出府。
看着姑娘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掉,孟嬷嬷哪有不心疼的。忙放了药碗,抱着她像小时候那样哄了好久。
孟嬷嬷是从小教养瑟瑟长大的,说是教养,其实疼得跟什么似的,也正因此,瑟瑟对她很是依赖,如此被嬷嬷低声的哄,不知不觉的,呜咽声小了些。
伸手搽了搽姑娘脸上的泪,弯翘的眼睫颤颤的,但神色舒缓了些。
总算是将人哄好了。
孟嬷嬷起身,打算让人去重新将药热一热。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拽着,那嫩白的小手拽得很紧,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孟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姑娘唿吸平稳了,才轻轻扳开姑娘的小手,藏在被子里,又掖了掖被角。
这才出了屋子。
外间,来喜一直点着脚朝里张望,着急得很。不过也只能干着急,他是小厮,按规矩进不得里间。
见孟嬷嬷出来,来喜忙过去问姑娘情况怎么样。
孟嬷嬷只说已经睡下了,其他的也没有多说,只让他去将药热一热。
等来喜走了之后,孟嬷嬷看向一直候在屋子里的金铃。
「老奴记得,之前世子说一月便能回的,这外出都快三个月了,还没见回来,是有什么事儿给耽误了吗?」
与她和来喜不同,这个丫鬟是侯府的人,当初瑟瑟嫁到侯府,因为没有带陪嫁丫鬟,所以府里临时拨的金铃来。也正因如此,打听世子那边的事儿,孟嬷嬷一向都是问金铃。
孟嬷嬷自然是希望世子能早点回来。
有世子在,看谁还敢欺负她家姑娘。
其实要说起来,自家姑娘在侯府里,夫妻和睦,下人对待也算用心。
就是那嫡三姑娘沈宓,仿佛对姑娘不是很待见。
平日里世子在还好,那人只是没个好脸色而已,这次世子奉皇命出去巡视,一走几个月,看吧,那沈宓就来找茬了。
有时候孟嬷嬷真是为沈三姑娘捉急。世家贵女,本应端庄高贵,怎的干的事儿都这般小家子气?
不待见就不待见,她家姑娘嫁入侯府也不求个个都喜欢。但这样趁着世子不在就明晃晃的来欺负人,当真让人不敢恭维。
金铃听了问话,神色未变,依旧恭敬的候着。也没回什么原因,只说世子这几天就回。至于具体是哪天,她也不知道。
孟嬷嬷也没再问。
她知道,金铃的嘴严得很。
*
翌日,天色大亮。
里间拔步榻上,小妇人水眸潋滟,盯着床幔上的牡丹绣花看了许久,杏眼里并无惺忪睡意,显然是醒了很久。
确实,瑟瑟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醒了,且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不再像昨日那般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只是身子还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所以没起。
她在想事儿,小脑瓜子里转得飞快。
不对劲。
她明明喝了那碗药的,毒药发作得很快,她已经死了。
不可能不是毒药,喝下去没多久她就唿吸困难,腹痛异常,现在只是回想起那痛意都感到窒息。
所以她是死了的。
且若说不是喝的毒药,她没死,那么醒过来的时间也不对。
如今时间是一年前。
昨日在大街上她听到了,如今是天顺二十二年。
不是二十三,她明明在二十三年才对。
所以或许是梦。
自己前晚做了一个一年后的梦,梦到自己惨死,这可能是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了。但这一年她是真真切切经歷过的啊,又怎么会是梦?
即使是梦,
可,但是,太子殿下又怎么解释?
她记得根本就没太子啊。
倒确实有嘉华长公主,和亲那卢王庭,就是没有太子殿下。
而且那卢一直在,没有被攻打。大景和那卢相处还算和平的。
不对劲。
不是梦。
她确实死了,然后好像似乎又...重新活了?
活在一年前了,然后因为某些原因,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人。
只能是这样,不然怎么解释得通嘛。
瑟瑟抓了抓头髮,原本就有些乱的乌髮,此时更乱了。
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瑟瑟这次倒没有慌了。
因为她已经听出来是谁。
果然,床幔被拉开,孟嬷嬷熟悉的脸出现在了面前,
「姑娘醒了?」
声音也熟悉。
瑟瑟突然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她有好多话想与嬷嬷说,但又不知怎么开口,只一直盯着嬷嬷,眼泪汪汪的。
看在嬷嬷眼里,那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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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见的。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孟嬷嬷靠近来,坐在榻边。伸手贴了贴的小脸,不敢用力,怕将眼眶里的泪水碰出来。
但眼泪还是出来了。
「...…有些难受 。」
瑟瑟抹了抹脸上的泪,然后顺着嬷嬷的手起来,拱到了嬷嬷怀里,熟悉的气息让瑟瑟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孟嬷嬷哭笑不得,「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
虽是这样说,但也不忘贴了贴背。
「姑娘,你要放宽心。你知不知道昨日可把嬷嬷吓得不轻。」举止怪诞无序,她都差点以为姑娘魔怔了。
也不怪孟嬷嬷自己吓自己,任谁见平日乖巧懂事的姑娘一下子变了样,又是惊吓又是疯跑的,都会吓到。
「以后不准那样了。」
「...,,,嗯,」瑟瑟乖乖的答应,「以后不会了。」
她昨天也是恍惚了,心里全是惊吓跟惶恐,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今早醒来回忆起,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醒来突然哭哭嚷嚷的,这要是被人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指不定要被说什么。
「嬷嬷,今日是,是什么日子?」
「什么什么日子?...初五,冬月初五。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有些忘了,今年是哪一年了。」
孟嬷嬷笑了笑。姑娘一直不关注这个,也迷煳,之前也经常问些今天什么日子之类的,所以她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见她问,嬷嬷就答:「天顺二十二年。」
果然,是这样。
今天是天顺二十二,不是二十三。她真的回到了一年前。
「那,那太子殿下……」
「好端端的,怎的问起这个?」
孟嬷嬷稍稍想了想,知道姑娘可能是昨天在街上听了些见闻,所以才突然问起了太子。
「皇族的事,咱们还是少谈论。」妄议皇族,是会入罪的。虽然平日里谈的日常称不上是妄议,但总归是少提为妙。
「……嗯,嬷嬷说得对。」
嬷嬷没反问她什么太子,
所以就是,真的有太子。
「前日三姑娘到底与姑娘说了什么?」孟嬷嬷一直认为是沈宓的话刺激到了姑娘,才让她那般失态。
瑟瑟却是一愣。
她反映了一会儿嬷嬷说的是什么事。
虽然明面上是发生在前天,但对于瑟瑟来说,已经过了一年多了,时间有些久远。且因为前世今世的,有些绕。
她努力想了想,好在还有些印象。
前日她照例去正院请安,出来后侯府的嫡三姑娘沈宓拦住了她。
平日里她俩其实并没有打过交道。沈宓是沈颜川的妹妹,住的院儿离颜汐院有些远,只平日里请安或者有什么大事需要全府到场的时候才有见面。且即使见面,也只是打个照面,并没有单独说过话。
不过虽然没什么交集,但瑟瑟知道那个沈宓似乎不待见她。有时候一个眼神,就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瑟瑟心里门儿清。
那天不知怎么回事,沈宓似乎专程在等她。等到后又不说话,只盯着她瞧了许久,眼神怪怪的。直到自己打算走了的时候,才开口。
没说几句,大意就是说她身份低,配不上世子,又说她蠢,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瑟瑟哪里听得懂什么话外之音,只当沈宓是不待见她,忍不了所以故意骂她。
被人骂了心里不好受,回来后她就病了。
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如今重活一世,瑟瑟又想了一遍沈宓的那些话,
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这是,在点醒她?
身份低的事先不说,沈宓说她蠢,是不是知道沈颜川想杀她,然后特意告诉她?
可原因呢,沈宓不可能这样做。他们二人是嫡亲兄妹,而自己只是个外人。沈宓不可能专门来提醒她这个外人。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人,从来都是家族至上,不管对与不对,是断不可能将这些事明说出来。
可能是在嘲笑她,看她笑话吧。
也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她,确实挺像笑话的。
见姑娘又发呆,孟嬷嬷以为她这是不愿再提,于是也没追问,而是苦口婆心的劝了几句。孟嬷嬷活到这个岁数,大道理一堆。
听得瑟瑟一愣一愣的。
讲到最后,孟嬷嬷又说道:
「……姑娘去理那三姑娘做什么?她如今已到了说亲的年纪,指不定哪天就嫁出去了。」
「再说,你是嫁与侯府世子,关她什么事?只要世子待你好,不就行了。」
「所以这次世子回来,就将事情办了吧。」
「......嗯?」瑟瑟正在受教,冷不丁听到最后这句。她从嬷嬷怀里起来,小脸懵懵的。刚刚还听她一直在说自己不要理沈宓,她其实也贊同,不过怎么又说起办事儿。
「......办什么事儿?」
「还能办什么事?」孟嬷嬷点了点瑟瑟的额头,「自然是你与世子圆房的事儿...…都嫁进侯府两年了,还未圆房,这像话吗?以前是你还小,但现在你已经及笄一年了,这事不能再拖了。」
瑟瑟嫁人的时候是有些早。
十四为君妇。
其实最开始只是定亲。十四定亲,大户人家三书六礼一般时间很长,到时候一两年也就过去了,等在娘家及笄之后再嫁去夫家,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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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过了纳名请期合八字之后,婚期突然很赶。侯府那边并没有说原因,只说希望越快越好,孟嬷嬷原本是不贊同的。
但瑟瑟不想再待在家里,于是自己做主,点头同意了。
她既然同意,她父亲也就松口同意了。
于是匆匆大婚,一切随简。甚至连嫁衣都是从外面买来将就的。
听了嬷嬷的话,瑟瑟反应了很长一段时间。
还没圆房。
是了,前世也是她嫁进沈府两年后才圆的房,这个时间段。
前尘往事她有些记不清了,但好像圆房那次是自己喝醉了。
因为被沈宓骂了,她心情不是很好,回来后抱着一瓶偷藏的果酒喝光了。
她的酒量不好,沾酒就会醉。
醉了之后的事儿也记不大清,反正好像披头散髮,想来很是狼狈,还抱着刚回屋的世子不松手,可怜巴巴的问他自己蠢不蠢。
然后她就被世子抱回了榻上。
事后她记得世子还去给她撑腰了,当众训斥了沈宓。当时她初为人妇,哪里管得了那些,心里只剩下羞了。
如今听嬷嬷的意思,是要她与世子圆房?
瑟瑟不要。
她现在远离那人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去上赶着圆房?
秀眉紧蹙,显然很是牴触。
孟嬷嬷自然是看在眼里,不过,她不认为是不愿。想到姑娘平日里满心满眼都是世子,以为她这是害羞。
于是揶揄道,「羞什么,嫁了人哪有不圆房?」
只有圆了房,有了沈府的子嗣,才算真正在侯府站稳了,再不用看那沈宓的脸色。
但瑟瑟就是不干。她刚想开口拒绝,也就在这时,外面有下人来报,说是「世子回来了。」
瑟瑟一下子就慌了,一骨碌从榻上站起来,眼睫颤颤的。
怎,怎么办?
那人回来了,害她的人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思路是这样的:
瑟瑟重生在一年前。
上一世,皇帝(男主的父皇)没有后宫,自然没有男主,因为男主的母后是重生的,具体可见山茶的另一本文《太子滕妾》,不看也不影响这本阅读哒。
这一世,因为母后重生的,所以有了男主,所以很多事情跟瑟瑟以为的就不一样了。
因此虽然是重生到一年前,但很多事有些变化,比如有太子,又比如朝廷与那卢的关系等等。
第5章
有那么一瞬,瑟瑟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窖,冻得她全身的血都凝固了,唇瓣发抖。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那个被沈颜川揽着,强行喝药的午后。
瑟瑟当时是想逃的,想挣脱开对方,但沈颜川的力气很大,自己又没什么力气,她哪里挣脱得了?
而且就算挣扎逃开了,又能怎么办?她连府门都出不去,没有那碗药,也有其他的毒,甚至直接抽刀结果了她也不是不可能。
之前金铃倒是暗示过让她拖一拖时间,但又有什么用。沈颜川步步算计好了的,哪里会放过她。
所以她做什么都是徒劳的,也就放弃了挣扎。
瑟瑟抿咬着唇,强掐着手心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些。
莫慌,不要慌。
前世不行但既然重新活了,那就应该挣扎一下,万一就挣扎过了呢?
对,不能就这样死了。
她一定要活下来,带着嬷嬷和来喜。
几个丫鬟从外面进来,给瑟瑟换了一身绛红的襦裙,巍峨髮髻,配以金钗,紧接着便开始描眉画唇。瑟瑟此时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任由她们随意描摹摆布。
妆容艷丽,珠围翠绕,瑟瑟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愣了好一会儿。
很是陌生。
孟嬷嬷就在旁边全程看着。她是照顾人的好手,但唯一不会的便是妆发,简单的还行,要是稍微复杂一点的就不会了,所以也就没有添乱。
不过不会起妆,但至少会瞧,如今瞧着打扮好的姑娘,孟嬷嬷皱了眉头,不贊同道:「姑娘皮肤嫩,不用敷这么多粉。」
而且髮髻偏重,头饰又太多,这样的妆发完全不适合姑娘,倒有几分掩盖了颜色。
旁边的金铃脸上难得有些窘,看向瑟瑟,「抱歉少夫人,奴婢只会浓妆。」
「那就让会淡妆的来。」孟嬷嬷不满,每次都是这一句。这妆容一次比一次浓,下次要直接将粉倒在脸上吗?
她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丫鬟,但还没开口让她卸妆,那人便弓着身体,小声请罪,「奴婢也只会浓妆......浓妆的少夫人,也很美。」少夫人芙蓉面,怎样都美。
孟嬷嬷肃着脸。
她自然不是说姑娘现在这样不美,她家姑娘的容貌怎样都是好的。只是与平时有些出入,哪有人日常妆这么浓的?
孟嬷嬷觉得,既然是去见世子,姑娘自然要以最佳的姿态去。
「让会的人来,重新化,化个精緻的淡妆即可,又不是去唱大戏,化这么浓。」
金铃没有动,有些为难的看向瑟瑟,「少夫人,这……」
瑟瑟看了看嬷嬷,又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
「嬷嬷,就这样吧。耽误了时辰,让大家久等就不好了。」
孟嬷嬷听了想了想,也是,姑娘说得在理,就没再坚持,只说这是最后一次,日后一定要注意,若是没人会淡妆,就去管家那里跑一趟,让拨一个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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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出了颜汐院。
侯府很大,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湖水,应有尽有。
从颜汐院到侯夫人的静心院有些距离。一路上,僕从见状,纷纷跪地,全程低着头,无一人敢抬起一点。
瑟瑟对此早已习惯。
她以前好奇问过金铃,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怕自己?她自认也不是什么严厉的人,怎么大家看都不敢看她。
金铃当时说的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不外乎就是世家大族,规矩重。
可经歷了这么一遭,瑟瑟大抵是知道为什么了。
连同为什么给她化浓妆。
她想,这个妆容肯定是那人一惯风格的妆容,她不外唿就是照着那人被梳妆被打扮的的。而下人们被下了命令不准直视她 ,最多只远远的偷瞥一眼,但瞥的这一眼,由于距离的原因,看到的更多是妆发和服饰。
可以想见,她来侯府两年了,怕是好多人都不知道她具体长什么样吧。
只知道她长相艷艷,服饰华贵。
到了静心院,瑟瑟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传来话音。
大多是旁人在问,外面的三个月怎么样,有没有不习惯之类的。有温润的声音在答,不急不缓,如沐春风。
很熟悉的声音,瑟瑟不由脚步一顿,堪堪停在了门口。
她抬眸,透过朱玉帘子见到了里面那人。
一身鸦青色锦衣,白玉冠发,眉目清俊,翩翩公子如玉。瑟瑟想,温文尔雅大抵是用来形容他的。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人诚不欺她。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么个如玉公子,会狠心到连髮妻都不放过。
也对,能稳坐大理寺卿那个位置的,怎么可能不是个狠人。
不过这么说也不对,这人原本也没当自己是髮妻。不过是为了迎回白月光而准备的玩意儿。
屋里的众人似乎是听见了动静,止了音,纷纷朝门口望来。
瑟瑟一个激灵,又慌了。
一大家子,全是坏人。
她就不信,上辈子她被害这些人会不知。
肯定全部都知道,甚至都是帮凶!
「愣着做什么,怎的不进来?」
沈颜川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当他朝你望来的时候,总有一种对你情谊深厚的错觉。
瑟瑟曾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如今,只剩恐惧了。只要一想到这人表面温润但其实心里一直想杀了自己,就不寒而慄。
她掐着手心才能保持镇定,慢慢进了屋。
「嫂嫂这是害羞呢。」侯府的六姑娘天真无邪,童颜无忌的打趣。
害羞啥?她是害怕。
不过因为这句话,倒是缓了一时的尴尬气氛。
瑟瑟进屋后,瞧了眼沈颜川,而后规规矩矩的给她的婆婆,也就是侯夫人请安。
侯夫人谢氏出自安国公府,端庄大气,眉眼慈爱。但瑟瑟知道这人手腕了得,单从侯府后院就能看出。侯府子嗣颇丰,但嫡出的只这屋里的三个。长子沈颜川,三姑娘沈宓,还有六姑娘沈宜。其余的,都被谢氏治得服服帖帖,在侯府里存在感极低,更别说在外面了。
以至于世人皆知武安侯世子及三姑娘六姑娘,其他的侯府子嗣却知之甚少 ,甚至一度以为世子是侯府独子。
瑟瑟请了安,便来到了沈颜川的旁边。
觉察到有一道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瑟瑟浑身戒备,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随时都要炸毛了,但还在努力乖巧,努力止住颤抖,她连唿吸都小心翼翼的。
」怎的了?」沈颜川盯着她,忽然开口,「很冷?」
「啊?……嗯,外面有些冷。」外面确实阴冷,远没有屋内暖和。倒是可以搪塞过去。
好在沈颜川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被旁人打断询问一路上的见闻。
瑟瑟在心里偷偷松口气。
接下来也没瑟瑟的事,毕竟今日重点是沈颜川。
她乐见其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
表情专注,听得极其认真,实则一个字都没听清。
谢氏话不多,三姑娘自来不待见瑟瑟,自然不会把话题往她身上引。只六姑娘年龄小,单纯些,她偶尔接几句话六姑娘的话。
见天色有些晚了,谢氏留了晚饭。等武安侯回来之后,大家一道在静心院用膳。
席间其乐融融。
用完膳,已经是戌时,自然是各自回各自的院子。
沈宓走在最后。她是侯府嫡出,气质不错,长相清丽,眼睛有些像谢氏。
看见前面的二人,沈宓的眼神闪了闪。
那小妇人似乎是走的时候没看路,一脚踩空了。眼见着就要摔到地上,不过旁边有人及时伸手,勾住小腰将她抱在了怀里。
「姑娘您看!那人又在勾引世子!」丫鬟莺儿心里愤愤,看着世子对那女人如此亲密,气急败坏,「大庭广众搂搂抱抱!姑娘您刚刚没看见,在席间,世子夹什么菜,她就夹什么菜,世子喝茶,她就喝茶,眼睛都快安在世子身上了!真是不要太明显!太不要脸了!」
沈宓没接丫鬟的话,而是横了她一眼,「人家二人是夫妻,勾个腰有什么置喙的?」
莺儿一听,顿时有些傻眼。姑娘这次怎么与之前的反应不一样?她刚刚之所以敢那么说少夫人,皆是之前姑娘的意思。不然她哪里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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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儿声音小了些,「姑娘,您之前不是说,锦氏身份低,不配为沈家妇吗?怎么这会儿……」
「那是以前!」沈宓瞪向自家丫鬟,说起这个她就来气,「如今,可不一样了!」
谁知道那个人还会回来?!
沈宓现在怕是比任何人都希望,前面二人赶紧琴瑟和鸣。
身份低些就低些,总比那个人回来挡她的道好。
沈宓瞧向前面那小妇人,臻首娥眉,身姿窈窕。她一直都知道,她这个便宜嫂嫂,姿容绝色,且性子和软可欺,最是吸引男人。
现在只希望能给她争点气,让兄长彻底忘了那个人。
看了一会儿前面二人,沈宓收回视线,警告莺儿,「你是我的大丫鬟,自来只有长者赐,断没有妹妹送的,所以你给我收了那起子心思,明白吗?!」
一句话断了莺儿所有的隐秘心思,莺儿瞬间白了脸,有心思被人知道的尴尬,还有被断了念想的不甘。
但即使心有不甘,又有什么办法,只得低了头小声答一句「知道了」。
*
再说这边,瑟瑟终于站稳了些。
千小心万小心,她连吃饭都只盯着沈颜川夹过的,没想到却栽在这里。
要是过多引得沈颜川的注意,直接朝她后脑勺来一下…
瑟瑟打了个寒战。
她微微仰着头,看向面前这人,小手却是来到腰间,刨了刨那大掌。
箍得人生疼,也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
腰间被箍住的地方有些烫,但瑟瑟顾不得这些,因为她在发抖,又不敢表现出来,所以精神一直高度集中,无暇他想。
沈颜川垂眸,盯着自己的小妻子,觉得她似乎有些不一样。
眯眼打量了一会儿,没瞧出什么异样,他收回手,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路都不会走了?」
听到这个瑟瑟有些囧,刚刚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子儿。
她勉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刚刚没怎么看路。」
沈颜川也没在意,没追问,而是伸手,揉了揉她乌黑的头髮,评价道,「又长高了点。」
瑟瑟嫁入侯府时才十四,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反正在侯府的这两年,她确实长高了些。
这个瑟瑟不否认。
又听得他问:
「昨天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出府了?」
来了,正题来了。
温和的声音,一如前世他轻斥她出府一样。明明掺杂着一丝冷意,她那时怎么硬是没听出来?
还以为是关心则乱。
瑟瑟不疑惑他刚回府怎么就知道自己昨天出府了。不外乎有人提前汇报。
面对质问,瑟瑟绞尽脑汁在想怎么回答。
旁边孟嬷嬷见状,以为姑娘沉默不答,这可不行,于是开口帮她解释。
「世子,姑娘她昨日也不是有意的,是三姑娘不知与姑娘说了什么,姑娘一时想不开才不管不顾出了府。」孟嬷嬷不认为出个府有什么不对,不过昨日姑娘那样吵着闹着,却是有些失了仪态。
她以为世子问的是仪态的事。
一听是沈宓说了什么,沈颜川微微皱眉。
「她与你说了什么?」
「……她说我蠢。」瑟瑟顺着嬷嬷的解释接过话,仰着小下巴委屈的瞅了沈颜川一眼,发现他脸上有些冷意,心里颤颤的,但还是强装着继续,「我又不蠢,她那是在骂我。」
瑟瑟告状。其实也不是告状,本来就是事实,她只是将事实陈述出来。那沈宓确实说过她很蠢。
小脸气鼓鼓的,又带着几分委屈,
沈颜川原本还有些沉着脸,却被她这小模样给整笑了。伸手,扯了扯她的小脸,
「嗯,不蠢。以后莫理她就是了。」
「嗯。」
瑟瑟乖乖的任由他扯脸,这人也不知什么毛病,最喜扯她脸揉她头髮。
就像是在逗弄小宠物一般。
瑟瑟被自己突然的想法惊到了,偷偷瞄了对方一眼。
可不是在养宠物?还是一只占着位儿的宠物。平日里好吃好喝,等那人归来的时候,就要将她残忍抛弃!
……
因着一下午的胆战心惊,晚上,小宠物瑟瑟做了噩梦。
梦里的场景便是前世她被迫喝药的画面。
她挣扎,她唿救,但沈颜川居高临下,强势的按住她,将药灌进了她的嘴里。
还恶狠狠的凶她:「宠物就要有宠物的自觉,还想逃?下辈子吧!」
吓得梦里的瑟瑟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后场景转换。
画面飘飘渺渺的,有些看不真切,但依稀可见是一间禅房。
禅房清净,里面并无多余摆设,只一张木桌,桌上立着一块木碑。
碑前站着一人,一身白衣,瑟瑟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瞧着与沈颜川有些相似,但看着更清瘦些。
视线再往前,瑟瑟看见了那碑上的字,
「爱妻锦氏之墓」
瑟瑟一愣,
这是,给她立的?
睡得迷迷煳煳的,瑟瑟想,还算有良心,还给她弄了个牌子。
但转念又想,不对。
前世她死了,但侯府少夫人可没死,那个人要顶替她成为少夫人的,所以断不会给她立碑。
难道是…那人也死了,给那人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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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有可能。
看这人背影,很年轻,还是风度翩翩少年郎。
看来那人也早逝呀。
不能长相厮守了。
瑟瑟嘟囔了一句,紧蹙的眉总算有些缓了。
好可惜哦,哼。
但又觉得好气,
连死了都要用她的姓氏。
第6章
因为梦里后面还算,瑟瑟翌日起得特别早。
孟嬷嬷进屋看见她坐在桌子旁,还有些震惊,「姑娘,你怎的这么早就起了?」又有些不贊同道,「身子不适就要多休息休息。」
瑟瑟看了眼嬷嬷紧张的神色,一脸懵。
然后抓了桌上一小块红梅糕往嘴里送。
等小口小口吃完之后,才道:「我没有身子不适呀。」
「瞎说,女子第一次哪会没有不适的。」
瑟瑟更恍了,「嬷嬷你在说什么?」
什么第一次?
瞧出了姑娘的懵懂,孟嬷嬷心里一咯噔,她没回话,兀自去了里间。
床榻上干干净净,并没有欢好过的印迹。
孟嬷嬷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她昨晚见世子与姑娘一道回的颜汐院,以为事情能成。
都怪她休息得早,没有叮嘱好姑娘让她留下世子。
小别胜新婚,这多好的机会啊,白白浪费掉。真是可惜。
跟着进来里间的瑟瑟见状,不知怎的突然反应过来嬷嬷的意思,小脸瞬间烫了,「嬷嬷,你,你该不会以为……才没有!昨晚沈颜川回书房了,才没有留宿在这里!」
自大婚之后,沈颜川以瑟瑟还小为缘由,并不住在颜汐院,而是一直宿在书房。
那书房后有个专供休憩的隔间,改做了寝间。
这几年都是这样的,昨晚也不例外。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亲耳听见,孟嬷嬷脸色不是很好,她恨铁不成钢, 「你怎么就不留住世子?」
「啊?我哪里留得住啊。」瑟瑟嘟囔了一句。
沈颜川心里有人,他娶自己都是为了给那人占位儿,然后等那人回来换掉自己。情比金坚的,怎么可能留下来?前世那是因为自己喝醉了,估计缠着他了,随便打发的。
瑟瑟现在才明白过来,前世世子与自己感情不错,或许也是早就算计好的,不然到时候人回来了,与那人伉俪情深每天难捨难分的,到时候前后两下一对比相差太大,无端惹人怀疑。
还不如一开始就与少夫人感情好。
真是不得不说,想得真全面。
瑟瑟都有些佩服了。
但孟嬷嬷揭穿她,「你是根本没留他吧?」世子看姑娘的眼神,温柔中带着宠溺,怎么看都是喜欢的,怎么可能留不住?「你不留他怎知留不住?」
瑟瑟眼睛眨了眨,不说话了。
有些理亏。
瑟瑟不说话,孟嬷嬷却有话说,依旧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说了好多。
不外乎就是那些女子嫁了人就得圆房的事儿。瑟瑟没与她争论,安安静静的听。
记没记住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孟嬷嬷从小教养她,哪里不知道她这是根本没听?见她无动于衷,孟嬷嬷怒其不争,拍了怕她的背,「你呀,该怎么说你才好……走,收拾一下,现在就去书房。」
「去,去书房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这几日世子休沐在家,你作为他的妻子不应该去陪在身边吗?红袖添香,自古以来就是佳话。」孟嬷嬷边说,边推着瑟瑟出门。
瑟瑟哪里想去?巴不得离沈颜川远远的。
「嬷嬷,」
「姑娘!」孟嬷嬷态度强硬。
瑟瑟拗不过嬷嬷,只得出了屋子。
她不想去,但还是去了。之所以去一趟,也是宽嬷嬷的心。自己经歷生死的事儿太过玄乎,瑟瑟不打算说出来,一来怕嬷嬷担心,二来,是怕嬷嬷不信。怎么会信,连自己也不是很信。
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但自己的确经歷过,又不得不信。沈颜川想杀她,并且要杀她。
但即使知道这事,她现在也不敢和沈颜川正式摊牌,她哪里是沈颜川的对手?万一那人见事情败露,一气之下要提前结果她呢?
不行,不能冲动。
要徐徐图之。
她昨天就表现得很好,没有在沈颜川面前露馅。
今天一样可以。
孟嬷嬷见姑娘没有再拒绝,心里很欣慰。
原本她打算陪着去,但又因小厨房炖着鸡汤一时走不开。那是给姑娘补身子的,火候很重要。
「金铃呢,一大早怎么没见到金铃?」她打算让金铃陪着。
「她……估计去执行任务了吧。」瑟瑟答。毕竟自己那天擅自出府了,作为看管自己的人,自然要受些处罚。
重新活过一世,有些事,瑟瑟自然而然就恍然大悟了。之前金铃任务失败造成的伤,怕都是因为看管自己不力而受的罚吧。
可怜自己曾经那么心疼她。
孟嬷嬷没指望金铃,也只是随口一问,金铃不在正好,不用给姑娘画浓妆了。
她便叫来了来喜。
来喜还不到十五,与成年男子比个儿不高,但偏瘦,看着还算显高的了,且长得眉清目秀,很是机灵。
面对孟嬷嬷的耳提面命,来喜连连打包票。
「放心吧嬷嬷,小的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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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觉得谁跟着去都一样,其实不跟也是可以的。
要是她能不去那就更好了。
可惜,立马被嬷嬷赶出了颜汐院。
等二人来到书房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少夫人。」书房外的沈鋮远远看见来人,几步下了台阶过来见安。「世子他,」沈鋮顿了下,看了瑟瑟一眼,「世子他还没起。」
瑟瑟一听瞭然。
虽然沈颜川平日里起得早。但这大冷的天儿,他这段时间又不上朝,肯定不会早起。
于是无奈的看了看身边的来喜,一副「看吧,不是我不想去而是人家没起」的眼神。
瑟瑟转身走了。
可没走几步,她突然脚步一顿,脑中闪过沈鋮刚刚脸上的异样。
沈鋮见少夫人突然止了步,停在那里好半天不知在想什么。于是正要上前问问怎么了,却见少夫人转了身,又朝他这边走来。
小手微微握成拳,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我刚忽然才想起来,昨日夫君说要教我作画的。夫君怎么了哦都这个时辰了还没起?」
「…世子他,他昨晚睡得比较晚。」沈鋮答到,正要劝少夫人先回去,若是有事儿可待会儿再来,却突然被少夫人绕过。
提着裙摆就上了台阶。
快得连眼疾手快的沈鋮都没拦住。
「少夫人!」沈鋮大惊,转身就要跟过去,却被旁边的来喜挡了道,
「哎哟我说沈侍卫,你咋就这么没眼力见?」边说边拉住他不让走。
「姑娘和世子是夫妻,当然想时刻待在一起啊,你跟过去做什么?」
想要拦他家姑娘,没门儿。
眼看着少夫人推门进了屋,沈鋮似乎有些急。他一把推开来喜,见对方还要来纠缠,直接抽出腰间的佩刀,「让开!」
表情严肃,唬得来喜都有些怕了。
「你,」
虽然他们都是下人,但沈鋮是暗卫出身,如今又是世子的贴身侍卫,地位自然比来喜高。且来喜这三脚猫功夫也打不过他。
二人不过僵持一瞬,来喜好汉不吃眼前亏,讪笑着让了道。反正姑娘已经进屋了。
「你说你为这点小事还急了,急个啥,我说,」
「啊!——」
屋内突然传来惊唿 ,两人皆是一愣,来喜本能的反应就是直奔书房。
刚刚的声音是姑娘发出的。
别是出事了!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他窜了进去。
有味儿铺面而来,浓浓的檀香混着别的什么,很不好闻,估计是整夜没开窗子的缘故。
屋内的屏风倒了,书房与暖阁成了一间,一眼便能看见全貌。暖阁的衣架也倒了,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衣裳,最显眼的是一件竹青色的男衣,还有旁边一抹大红牡丹映入眼帘。
是件贴身的小衣,绣着娇艷欲滴的牡丹花。
而床幔挡着的,榻上若隐若现,凌乱艷靡,不堪入目……
「姑,姑娘,他们,他们…」来喜都惊呆了,这,床上二人,这不就是……?
来喜瞪大了双眼,又突然慌忙转过身。
他这才反应过来,勿听勿视。来喜作为下人不敢再看榻上,他看向旁边神色怔怔的姑娘。
瑟瑟脑中一片空白。
虽然早知道沈颜川有心上人,刚刚执意进屋也有那么一刻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此时此刻,这样直接的撞见他与别人榻上相拥,她仍有些接受不了。前世也只不过,是闻到沈颜川身上的香味而已。
旁边有人在说话,耳朵嗡嗡的,瑟瑟听不清。
她转向旁边,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又木木的重新看向床榻。
因为刚才的声响,榻上的二人终于醒了。
熟睡的女人嘤咛一声,贴在她腰上的手收回,捏了捏额头,那只手修长秀气,骨节分明。
瑟瑟前世最喜的那手,提笔的雅,抚摸时的柔。如今,却覆在另一个女人腰上。
而后那手裹了被子,搭在女人身上,遮了一床风光。
「滚出去!」
是怒极的声音,吓得瑟瑟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她从没见过沈颜川如此盛怒。在她的印象里,沈颜川的脾气很好,温润如玉的性子,好像从来都没有生气过。
如今却是一脸怒容的让她滚出去。
外间的沈鋮低着头进来,默默的将杵在屋里的二人推了出去。
等出来后,沈鋮抱歉的看了一眼少夫人。今日未着妆,惨白着小脸,显得楚楚可怜。
「少夫人,您……」忍不住出声想安慰几句,但又知逾越规矩。
「您还是先回去吧。」
瑟瑟这次倒是不用人赶,跌跌撞撞的下了台阶。她的眼前全是刚刚屋里那一幕,一遍又一遍浮现,遮了视线,她撞上了旁边的翠竹,噗通一声响。
旁边来喜赶紧去扶。
她没起,只颓然的坐在地上,默默的抹眼泪。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来喜这才发现姑娘满脸是泪,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是哪个贱蹄子爬的床?!尽然敢去勾引姑爷,到底有没有把我家姑娘放在眼里?!」
来喜那大嘴巴嚎得方圆几里都能听到,「要点脸!正事不做光想着爬床,缺了男人会死吗?huitui!妈的臊皮狐狸!」
这个地方是大道,平日里路过的下人本来就多,这会儿来喜的骂声又引来了更多的下人。原本大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有人不小心摔倒了在那里哭。有些心里还在想不就是摔倒吗至于委屈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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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想到是这样!居然有人爬了世子的床!
天吶,还被少夫人当场捉姦!
简直了。
但话说,这人是……少夫人?
虽然隔得有点远看不清,但这与平日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啊。
「姑娘,咱们现在就在这里等着,咱就不走了!看看到底是哪个贱蹄子!非得给她揪出来不可。」
来喜张嘴还想再骂,追来的沈鋮一脸惊,冲上来就捂住了他的嘴。
「闭嘴!你不想活了是不是,那是嘉华长公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嘉,嘉华长公主?
地上的瑟瑟也是,震惊得连哭都忘了,
嘉华长公主?
沈颜川与长公主?
她刚刚之所以闯进屋子,其实只是想把这事儿捅出来。目的是为了防止沈颜川像前世那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人。
毕竟若是大家都知道,沈颜川与别人有了首尾,那不管是同情还是看笑话,她必定成为焦点。
成为了焦点,沈颜川若再想偷偷换掉她,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现在那个人竟然是嘉华长公主……
瑟瑟隐隐觉得不安,她觉得事情好像变得更危险了。
沈鋮刚刚也是急煳涂了,只顾着阻止来喜,却是犯了忌讳,将里面人的身份给直接暴露了。
虽然声音不算高,但也不低,这会儿他抬头看了眼四周,沈鋮知道坏了。
大家怕是已经听到他刚刚说的,都知道书房里的人是嘉华长公主。
一大早嘉华长公主醒在世子的书房,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鋮急得正要开口让这些人嘴巴牢实点,没成想那些人像是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纷纷跪了下来,头都不敢抬。
沈城暗道一声糟,转身看向身后。
似有所感,瑟瑟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人,簇拥了一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那人一身锦衣华服。瑟瑟不认识嘉华长公主,但认出了是刚刚榻上的那人。
在别的府上与男主人乱来,然后又被女主人撞见,一般人估计狼狈又窘迫。
但长公主却丝毫没有窘。
而是明艷大方,如夏日的阳光一般耀眼夺目。
瑟瑟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被画浓妆了,因为长公主给人的感觉就是热烈而娇艷的,光芒万丈。
「放肆!见到嘉华长公主,竟敢不行礼?」旁边丫鬟颐指气使,瞪着地上的瑟瑟。
就算是不入朝堂的妇孺,也知道长公主的高贵。她是先帝的遗腹子,一出生就是长公主,金枝玉叶。最重要的是太后对她很是宠爱,从小肆其所欲。
以前嫌长公主的称号太老气,她只准别人叫自己嘉公主。这是有违祖制的。但她不管,依旧我行我素。后来可能是意识到长公主比公主分位要高权势要大,所以又不准人叫嘉公主,重新叫回了长公主。绕来绕去,总有下人被绕晕叫错了的,结果都是被拖了下去,杖毙。
曾经游园的时候她看不惯某个贵女,直接让人将其缴了头髮做姑子,下令这辈子不得出姑子庙。完全不给朝中大臣的面子。大臣的女儿都尚且如此,遑论其他人。
见到这样的人,自然是要行礼的。
瑟瑟不敢犹豫,被来喜扶起来后,微微屈膝,低着头请安。
「臣妇见过长公主。」
一片寂静,风过,有竹叶的莎莎声。
没人说话,甚至屏住了唿吸。
过了好一会儿。
「臣妇…」
慕容嘉重复了一遍。
她平眸觑了一眼面前这个低眉顺目的妇人。
她自然知道沈郎在她走后娶了妻。不过是个摆设,没什么值得放心上的。
但如今看在眼里,虽然浑身脏兮兮的,但,
冰肌玉骨,颜色倾城。
看得她都楞了一下。
啧,让人……好生不喜。
「你可知,本宫与沈郎青梅竹马。婚期将订时,却不得不为了大景和亲那卢。你现在在本宫面前自称,臣妇……好,很好。」
「我,我…」瑟瑟一直保持着曲礼的姿势,突然有人逼近,她踉跄了一下,一步步往后退。
「你可还知,本宫小字汐汐。」慕容嘉满意的看着面前这人惨白了脸,勾了勾嘴角继续,「你住的那颜汐院,原是我俩的婚房。」
「沈郎世家大族嫡长子,光风霁月,不说本宫,帝都多少贵女排着队任他挑。你说,他为何会单单娶你?」
不过一个末等小官女,嫁个庶子都是高攀。
他会看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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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猜到了嘛,白月光身份。
註明:女二并不是和亲,也不是为了家国大义。
只有女主是无辜的。
感谢在2022-09-29 22:51:39~2022-10-06 21:5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同载酒、咬一口大梨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魏魏153 12瓶;elle_zj197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满意的看见这妇人颤了颤,慕容嘉高高在上,瘪了瘪嘴,无趣。
她转了身。
还没走几步,似乎又想起事儿来,便吩咐旁边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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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刚才大喊大叫的那人拉下去,舌头拔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没什么语气,不像是惩罚下人,倒像是在奖赏一般。
长公主身边的人执行力惊人,
来喜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侍卫给拽走了。
「啊你们干什么?放开啊姑娘救我——」
听到求救声瑟瑟也才反应过来,拔腿就跑了过去,
「住手,你们给我住手!」
来喜已经被人拽到了墙角,那几人围着来喜,因为挣扎,他们直接将来喜按在地上,踩住手脚扳开嘴,一人不知从哪里拿了把钳子,捅入了来喜的嘴里。
「住手啊!」瑟瑟扑过去,努力推开这些人,
但力气实在太小了,根本推不动。
不过这些人知道这人是侯府的少夫人,也没敢掀了她,只是顺着她的力道稍微让开了点。
「呜呜呜——」地上的来喜早已满口的血,甚至有血水已经从嘴里流了出来,煳了她整个下巴。
盯着瑟瑟绝望的哭,
「姑,姑…」
瑟瑟心里勐的一颤,她半抱起来喜,想看看他到底怎么样,又手抖得厉害,怕伤到他。「怎么会这样,不要,舌头,舌头,」瑟瑟语无伦次。
那边有侍女在训问,
「拔了没?」
「还没…」
「那愣着做什么?动手!」
「是。」几个侍卫听令,便要重新围上来。
瑟瑟慌忙抱紧来喜,见他们靠近,她直接拔了头上的簪子,对准他们,「住手!你们要是再敢过来,我就跟你们拼了!」
几个侍卫稍微犹豫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人毕竟是侯府少夫人。他们不过是个侍卫,哪里敢与她动手?
但公主命令大如天,他们也不敢违抗,很是为难。
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办。
「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大家僵持的时候,前方传来呵斥声,大家纷纷让了道。
瑟瑟熟悉这声音,是沈颜川。
她抬眸,果然见沈颜川从那边走来,一身月白衣裳,穿得整整齐齐的。
沈颜川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地上的瑟瑟,披头散髮,衣衫不整,又泪眼汪汪,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微微皱眉,走了过来。
对着地上的瑟瑟轻斥道:「起来!坐在地上成什么样子?」
瑟瑟没起,她抹了把眼泪,这会儿也没瞧人,而是盯着前面,一脸倔意,「来喜是我从安城带来的,从小跟着我,谁要是害他,我就跟谁拼了!」
小手紧紧握着玉钗,骨节都泛白了,颤颤的,但大有一股拼命的架势。
来喜是五岁的时候来到锦府的,可以说是与瑟瑟一同长大,情分自是不一般。
「还不去将夫人扶起来?」沈颜川横了旁边丫鬟一眼。
而后便有丫鬟上前,但瑟瑟不干,仍旧一手半抱着来喜,一手紧握玉钗。
她不动,丫鬟也没辙,又不敢强行扯起来。
「沈鋮,去看看有没有事。」沈颜川退了一步,让人先去看看那下人有没有事。
沈鋮过来,蹲在二人旁边,伸手要扳开来喜的嘴,被来喜激烈的挣扎躲开。
又因为倒吸了一口冷气,咳得鲜血直流,一脸的血。
吓得瑟瑟眼泪直掉,找不到帕子,干脆拿自己的袖子给他擦了擦。
她知道沈鋮是来看来喜伤势的,没拒绝,她也迫切想知道来喜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
于是轻声哄,
「来喜不怕,你张嘴,他给你看看,啊……」
可能是瑟瑟的声音熟悉,来喜这会儿倒是配合了些,他看了看姑娘,这才跟着啊了啊嘴巴。
旁边沈鋮仔细检查了下,
「破了皮,没什么大碍。」
舌头还在的。瑟瑟也看到了,舌头没掉。
「可是流了好多血。」
「止住就可以了。」沈鋮说着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瓷瓶,是止血的药粉。
他是侯府的侍卫,自然随身带着这些。
往来喜嘴里倒了倒,而后合上他的嘴巴。
「包好。」示意来喜不要吞掉也不要吐出来。
瑟瑟也跟着嘱咐他包好。
又用袖子擦了擦来喜嘴角的血,见真的没再往外冒血,悬着的心才安了安。
沈颜川一直冷眼旁观,见她为个下人忙前忙后,过分紧张,丝毫没有作为主子的体面,微微皱眉,
「还不起来?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瑟瑟自然不知自己是什么样子。但应该可以想到,她这会儿披头散髮,一袖口的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但也无所谓了。
她抬眸看了眼沈颜川,而后才慢慢松开来喜,这才被旁边丫鬟扶着,站了起来。
二人相对无言。
「沈郎。」
嘉华长公主走了过来,一声「沈郎」深情款款,让人听了都能觉出里面的情意。
「刚才这下人辱骂本宫,本宫堂堂长公主,想拔个下人的舌还不行?」
对于沈颜川的举动,慕容嘉显然有些不满。她想拔了这人舌头,但沈郎刚刚却让人救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这往小了说是不顺她的意,往大了说,就是不给她面子。
对于慕容嘉的质问,沈颜川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但解释了一句,「他毕竟是我夫人院里的小厮,再做错了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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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沈郎,你说她是你夫人?」慕容嘉打断了沈颜川的话,似乎被「夫人」二字刺激到,肉眼可见的变了脸色。
没了刚才高高在上的神态,而是微微皱眉,目露哀伤,「沈郎,她是夫人,那我是什么?你说,我是什么?」
见他不答,慕容嘉狠狠的瞪向一旁的瑟瑟,「哼,不过一个下人,本宫今日便是打杀了又如何?你敢有意见?」
瑟瑟没说话,默默的将来喜护在身后。
慕容嘉自然是瞧见了,哼了一声,「来人,这个下人敢辱骂本宫,对皇族不敬,拖下去,杖毙。」
「汐汐!」沈颜川出声制止,声音比刚刚高了些。
慕容嘉有几分不可置信,「沈郎,你这是,在吼我?为了她一个外人你吼我?本宫都不计较你娶别人,但你现在在做什么?在我面前这么护她?你护着她那把我当什么了?你说,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恨你!」慕容嘉的情绪丰富,说到最后俨然失控,近乎歇斯底里起来。在场的下人纷纷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惹到了,殃及池鱼。
瑟瑟更是护着来喜往后退了几步,生怕长公主当真要叫人过来杖毙。
慕容嘉却是没再继续控诉,她直接哭着跑了。但却不是离开侯府,而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她跑到旁边,直接跳了湖。
「扑通」一声巨响。
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落水了。
顿时乱成一团,
「来人啊……」
「快救人——嘉华长公主落水了——快来人!」
随着几声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一批接一批的人跳入了湖里。冬日的湖冰冷彻骨。这湖引的是活水,湖面结了浅浅的冰,但也不厚,挡不住人。
人跳下去就会往下沉。
人仰马翻了好久,慕容嘉最后被沈颜川亲自救了上来。
「咳咳咳……」
长公主一脸虚弱,奄奄一息,手却是仅仅拉住沈颜川,「沈郎救我做什么,沈郎已经娶了娇妻,心里怕是再没有我这个讨人嫌的了,既然这样,还不如,」
「瞎说什么,我为何娶她,你这么聪明,不知道吗?」
「呜呜沈郎,当年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也不想呜呜呜……」
「我知道,我都知道,汐汐,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怪只怪我自己。」
「好了好了现在不要说话。」沈颜川抱着慕容嘉,起身,沖旁边人怒斥,「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传太医!长公主要是在侯府出了事,你们几个脑袋都不够!」
「对,对,快去传太医传太医……」
刚刚太过混乱,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去传太医。嘉华长公主要是出了事,宠溺她的太后第一个不会放过侯府。
于是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只瑟瑟一直站在原地,没怎么动。
她吸了吸小鼻子,脑中都是沈颜川刚刚那句话。
【我为何娶她,你这么聪明,不知道吗?】
瑟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聪明了,沈颜川为什么娶自己,她确实不知道。
以前以为是自己幸运。她小时候随着娘亲回过一次帝都。虽然是五服之外,但要算起来她外祖家也是沈府的亲戚,所以她跟着来沈府参加寿宴。她以为是那时沈颜川看上了她。虽然那时还小,但可能混了个眼熟让他知道还有这么个人。不然为何偏偏会娶她?明明帝都离安城十万八千里远,两家完全没什么交集。
后来她知道沈颜川心里有人。娶她是为了占位儿。
不过她还是没明白,既然那么喜欢一个人,那就直接娶那个人啊,为什么要拐这么大的弯儿,先娶自己占位儿,然后再杀她腾位儿。
但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
他的心上人是长公主。
前世那卢王庭没被灭,公主和亲不可能再回来了。公主回来不了,但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放弃公主的身份,王庭那边出逃或假死,这边鸠占鹊巢。
神不知鬼不觉,世子与世子夫人琴瑟和鸣,恩爱如初。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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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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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长公主落水,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件大事。
更大的事便是,长公主因此病倒了。
太医院的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
按理太医们医术高超,原本都以为长公主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几副药下去,长公主却总是不见好转。
这才引起了太医的警惕。重新诊治调整方案。一会儿说湖水太冷寒气入骨不好调理,一会儿又说长公主在边外亏了身子,得精细的养着。
宫里的太后很是着急,一连好几次派内侍宫女来问情况,呵斥太医们快点将长公主治好。
说起嘉华长公主,倒是个可怜人。
早年太后捨不得她早嫁,于是一直未确定驸马人选。后来却突然和亲归降的那卢南部首领,结果没多久,首领被杀,南部被那卢北部重新吞併,长公主被掳到北部所在的那卢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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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的日子本来就苦,气候恶劣不说,基本的生活物品都缺,听说连住的房子都没,就一块布撑着裹成个棚。这要是颳风下雨的,还比不上大景的茅草屋。长公主金枝玉叶的,过去可不就是吃苦吗?况且那边还不太平,内乱不断争斗不停,没个安稳。也不知和亲这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前不久,太子攻打那卢,大胜,这才迎回了长公主。原以为回来之后就好了,结果谁能想到,这刚回来,就在武安侯府落了水,卧病在床,着实让人唏嘘。
武安侯更是一连几日都在朝上请罪。
万事接连。
有人推测武安侯府这次要遭,毕竟是太后的宝贝女儿,就这么在你武安侯府遭了罪,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但武安侯到底是圣上的左膀右臂,圣上倒没怎么责备,只说惊扰了太后,督促太医院尽快调养。
朝堂之外更多的便是在传沈颜川与长公主两人的故事。
清剪不断,理还乱。
据说二人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原本应该是最幸福的一对,奈何命运捉弄人,长公主作为皇族公主,不得不去和亲,一对有情人就这么被拆散了。
不过好在老天开眼,长公主如今回来了,破镜重圆,有情人终成眷属。
……
反正这事儿闹得挺大,一连多日街头巷尾的传。
不过瑟瑟一直被困在颜汐院,也只是偶尔听了些。
了解得不多,因为她现在整个人还在混乱。
前世没有什么南部北部,那卢就是那卢,长公主直接和亲那卢,且大景与那卢虽然摩擦不断,但并没有正面交战,大景更没有大败那卢。
甚至为了不交战,朝廷还派人出使那卢和谈。
去的人就是沈颜川。
不知道长公主怎么样,但他带回了一个小厮。
瑟瑟前世并没有见过长公主,所以当时见到小厮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印象。如今仔细回想起来,那个小厮的侧脸,挺像长公主的。
所以长公主最后是回到了大景。
如今,虽然方式不一样,但长公主也回来了,不过回来的时间,不知怎么却是提前了一年。
「…姑娘,他们真的是太欺负人了!」耳边响起来喜的声音,瑟瑟这才知自己又走神了。
等回过神来,见到的是一片狼藉。
残枝,碎花,到处都是的土渣。院中她平日里精心养护的花草,就这样没了。被连根拔起,踩在地上。
因太医说长公主见不得风,所以她最近直接在武安侯府养病。世子沈颜川自然陪在身侧,一应用具皆精细。因为长公主对花过敏,沈颜川下令全府不准种花。
「……还有那边那些,通通都拔了,长公主最是闻不到这些杂花野草。」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香岚十分傲慢。
「你们住手!那些都是姑娘好不容易养活的!」来喜冲上去想阻止,却被旁边几人拦住。
「你们住手听到没有?我家姑娘可是侯府的少夫人!你们身为侯府的下人,如此背主!」
「少夫人?」香岚眼高手低,「长公主为了大景才去的那卢,受了多大的苦,为大景牺牲那么多,可把世子心疼坏了。昨儿个长公主心里闷堵,世子为了宽长公主的心,可都说了,娶你家主子娶来就是个摆设,碰都没碰过!啧啧啧还少夫人…」
「那是因为姑娘还小!所以才没有圆房。」来喜忍不住反驳。
刚说
反驳完又突然懊恼,他说这些做什么?他这么说,不就承认了对方说的是真的?
虽然这在府里是个公开的秘密了,但是也没人拿到明面上说啊。
而且这人还不是府里的!
来喜瞪了香岚一眼。
香岚哼一声,心想果然是真的。
长公主交办的任务达成。
她是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也是有身份的人,像拔草这些小事,都不需要她亲自来办。
不过是为了套话而已。
原本以为很难套出来,结果还没几句呢,就知道了。
真是蠢。
仆随正主,看来个个都是蠢货。
青岚看向瑟瑟,讽了一句,「长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守活寡。」
目的达成,她也不欲在这里多待,转身趾高气昂的走了。
来喜已经出离愤怒了。要追上去和她理论。
反倒瑟瑟这时侯倒是淡定得多。阻止了来喜,「你的伤还没好,跟她争什么。」
「就是气不过啊姑娘!他们太过分了!」来喜说话有些用力,扯到了舌头,嘶了一声。他舌头的伤还没好,这会儿说话吃饭都还在痛。
「说什么为了大景牺牲,那不是她作为长公主应该做的吗?作为长公主享受了权势地位荣华富贵,怎么不到处说?到了要履行责任的时候就哔哔赖赖的说牺牲,脸可真大!再说了,她去和亲,又不是姑娘你害的,现在跑来祸害姑娘做什么?」
「来喜,你就少说几句。」
「就说了怎么了?反正…她又听不见!」来喜说着说着气势小了些。
妄议皇室,那是大罪。
他那天都快吓死了,那些人好不讲道理。只不过说了句长公主的不是,还不是不是,而是事实,就不分青红皂白冲上来就要拔他舌头。
还要杖毙他,那长公主可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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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但来喜显然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如今,又抱怨起来了。
不过也只敢私下里小声抱怨。
「姑娘你知道现在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吗?他们说那什么长公主与姑爷青梅竹马天作之合,这次长公主回来,姑爷就要尚长公主!他们脑壳有包吗,武安侯世子明明已经娶妻了啊!他尚什么长公主当什么驸马?吧。」
来喜越说越急,急得团团转。因为虽然他不怎么相信,但无风不起浪,外面既然那么传,肯定是有什么苗头。
「他要是尚了长公主,那姑娘你怎么办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办啊
当然是去潜太子呀。
第9章
「他要是尚了公主,那姑娘你怎么办?」来喜着急。
瑟瑟也在想,是啊,她该怎么办。
她没想到沈颜川的白月光是长公主。她之前一直在安城,自然没关注帝都的传闻。后来来了帝都,又整天在府里,丫鬟小厮们被下了令,没人敢传这个。
也没想到事情发展成了这样。
她以为这件事顶多在侯府里能传开。当朝长公主与有妻室的臣子私会,还被妻室当场捉姦。怎么想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所以侯府应该会封锁消息才对。
她当时也觉得能在府里传开就不错了。
但现在好像外面也在传。
问题是,传的不是他俩的姦情,而是他们二人青梅竹马,破镜重圆。
自己成了那个破坏他们感情的人。
这着实让瑟瑟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有那么一瞬,她都快以为自己是个拆散有情人的恶人了。
瑟瑟好好回忆了一下自己嫁入侯府的经过,虽然一切从简,但三书六礼,八抬大轿的,该有的礼数都有。是合法合规的。她在想,要是这个时候,她这个合法的妻子出了事,那结合最近这些传闻,刚正的御史应该会弹劾沈颜川的吧?
那她应该是安全的,应该不会再被偷偷灭口。
且这一世长公主是光明正大的回来,不需要另外的身份,所以不需要她的身份做掩护。
但左想右想,瑟瑟还是有些不放心。
万一沈颜川不怕被弹劾呢?他是世家子弟,又是高官,被弹劾了是不是也无所谓?
不需要她的身份,但就是觉得碍眼呢?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减少一些存在感。
来喜见姑娘一直楞楞的,好长时间不说话,以为她伤心,急得他直挠头,「姑娘!咱们不虚,你可是世子明媒正娶来的,入了府契族谱的,受宗法和老祖宗护佑,长公主怎么了?再有权势在这事儿上也越不过你去,她不占理,你可是原配!……姑娘,要小的说,你现在就去找侯夫人,告状!侯夫人最明事理,这件事她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来喜准备再多说几句,要是侯夫人不管,那就去找沈氏族老,他就不信那些族中长老会不管。
却见姑娘突然转身,噔噔噔的跑去了里间。
来喜一头雾水。
不一会儿,便见姑娘出来了,换了身衣服。
瑟瑟领着人去了侯夫人谢氏的静心院。
来喜自然也跟了去,以为姑娘这是被他刚刚那些话劝动了,这档口去静心院肯定是去请侯夫人做主,于是也干劲十足!
哪知瑟瑟并不是去请谁做主的。
她一到静心院,也不说话,见到谢氏就哭。
泪眼婆娑,哭得眼泪扑簌簌的掉。
她穿的是自己平日淡雅的旧衣,小脸上也未施粉黛,此时哭得梨花带雨。
谢氏原本正要传她过来,没想到自己倒是来了,省事。看惯了之前她高调张扬的打扮,谢氏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屋内静了一会儿,谢氏似乎在等对方开口。见她一直不说话,于是抿了口茶,
「如今长公主在侯府落水,全府上下如履薄冰,你不想着妥善处理倒是在这里哭哭啼啼,你觉得合适吗?」
「……」瑟瑟没回话。谢氏最不喜别人在她面前哭,想来这会儿肯定烦她了。
「听说那日是你冲撞了长公主,可有此事?」
一句话扣了好大一顶帽子,瑟瑟震惊,关她什么事?她只是去捉姦而已啊。而且谁知道长公主竟然会去跳湖,明明之前还在那边打情骂俏纠纠缠缠的。
心里不认同谢氏的话,但小脸却是慌的,说话都哆嗦了,
「我,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当时因为看见有人与夫君纠纠缠缠,我以为是哪个丫鬟爬了床,所以才会一时六神无主,要是知道她是长公主…我,我呜呜呜……」
瑟瑟不想说话了,干脆一直呜呜的哭。
随后赶来的沈宓一听哭声,脸色十分不好,指着瑟瑟差点破口大骂,「哭哭哭出了事就知道哭!长成这么个勾人样连个男人都留不住真是白瞎了你这身皮肉!……还有,发生这种事你闹什么闹?好意思闹吗?这下好了,全府,甚至外面全帝都都知道我哥跟她好了!」
「不,不是我,我没有到处乱传……」
「谁说是你了,你有这个本事吗?啧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乱嚼舌根,看我不收拾他!……气死人,都去了那卢她怎么还有脸回,」
「宓儿。」
侯夫人叫住了沈宓,打断了她的话,眉心微蹙,「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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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宓也突然反应过来刚刚的话有些不妥。
她赶紧闭了嘴。
瑟瑟却装作听不懂这些,她抹了抹眼泪,伤心欲绝,「母亲,那,那现在要怎么办?长公主会不会怪罪于我…」说着身子颤了颤,很是害怕的样子。
「怕什么怕?」沈宓看着端庄,其实脾气一直不是很好,「她抢了你男人你还怕她?可真是有够窝囊。」
「那我能怎么办她是长,长公主,我拼不过……」
一脸惶恐与不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做了什么亏心事。
这么个怂样!
沈宓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她是脑子进水了之前才把希望寄托在这人身上!沈宓简直想一巴掌拍飞这个只知道哭的怂包。
瑟瑟吸了吸小鼻子。
她自然注意到了沈宓要吃人的眼神。她其实有些奇怪,整件事与沈宓有什么关系?还发这么大的火?这事儿爆出来,以后沈颜川尚长公主,沈府一跃成为皇亲国戚,难道不是于沈府有利?如今发生了这事,正合这沈宓的意才对,为何她现在感觉并不高兴,甚至一脸怒容。
前世这人可是带着人,趾高气昂的来找她,让她识趣,赶紧腾位儿。
她不是说自己身份低不配为沈家妇吗,长公主身份高贵,就很配。
那还在这里瞪她做什么?
瑟瑟心里嘀咕,还不忘抹了抹脸上的泪。柔柔弱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到了。她抬眸不安的看了一眼侯夫人。
「母亲,我,儿媳想去天云寺住一段时间……」
一听就是想出去避一避。
谢氏扫了她一眼。
考虑到因长公主落水的事,侯府已经闹成一锅粥,焦头烂额。既然锦氏主动要去天云寺,人不在侯府晃悠,应是合了长公主的意,宽她的心 ,最好回宫去,别再作践侯府。
谢氏于是也没拒绝。
她按了按额头,将人打发了。
「去吧…」
「嗯。」瑟瑟垂下眼眸,
也不知侯夫人这一声「去吧」,是叫她回颜汐院,还是同意她去天云寺。
愁得慌。
瑟瑟走后,沈宓这才没了遮掩,完全没了大家闺秀的样儿,砸了桌上的茶盏,骂骂嚷嚷的发了好大一阵子的火。
「……娘!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哥他现在怎么还与长公主纠缠不清,他要是真的尚了长公主,那我还怎么去参选太子妃?!」
长公主是先帝的遗腹子,也就是圣上一母同胞的妹妹,是太子的姑母,她要是成了自己的嫂嫂,那自己与太子可不就差了辈分了吗?
朝野上下最重规矩,这样她还有什么机会?
想到太子殿下矜贵疏离的模样,沈宓就忍不住红脸。她必须要嫁给殿下,什么人也不能阻挡她!
「娘,这可怎么办,那长公主嫁过人,哪里配得上大哥?而且,而且就算哥不嫌弃,那哥他也不能只顾自己啊,咱们一定要阻止这事儿……」
「急什么,」相较于沈宓,谢氏一直都是沉得住气的。「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谢氏确实不希望长公主进侯府。倒不是因为长公主嫁过人。而是她希望宓儿入东宫。
昔日圣上左膀右臂,一个武安侯,一个魏将军。
如今两家在景朝权势滔天自不必说。
但最近这些年,魏家却是隐隐有压侯府一头的趋势。
究其原因,不过是魏家当年,送了个女儿进宫。
独得圣宠。
圣上英明神武,偏偏在这事儿上煳涂,为了那女人竟不顾祖制不设后宫。如今,皇嗣只太子一人。
太子继位是明摆着的事。
那魏小将军又是太子伴读,情分自然不一般,这样下去,等太子继位,他们侯府哪能再与魏家抗衡?
这是谢氏绝对不能容忍的。
所以她才想着,若是宓儿成了太子妃,以后母仪天下,侯府自然不会势弱。
可如今,太后出面施压,确实有些棘手。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有男主啦。
第10章
书房,翘头矮案边。
沈颜川靠在椅上,右手撑着额头,看得出他脸上有些疲惫。这几天都在照顾长公主,虽说不至于亲自去熬药煎药,但每次都要他餵服长公主才肯喝,喝完之后还要哄着才行,或陪同散步,或躺下休息,总之要顺着她的心意,这样才有利于病情好转。这就导致他这几天没怎么休息。
刚刚送走一批太医,又马不停蹄的去接见了太后派来的高公公,弯弯绕绕的打了好一顿官腔。
沈鋮在旁边微微侯着,继续,
「……那天书房的香换过,不是书房几个大丫鬟做的,而是…三姑娘身边的大丫鬟莺儿。」
沈颜川事后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出了那晚有些不对劲。
所以让沈鋮去查了查。
对于查到的结果,沈颜川似乎并不意外,只问道:
「是什么香?」
「一种不知名的,催·情用的香料……但这种香料,帝都市面上没有。」
沈颜川皱了眉,沉默了一会儿。
沈鋮也顿了一下,而后试探的问,「要继续查下去吗?那药珍贵,寻常丫鬟根本接触不到。」
「……不必了。」沈颜川捏了捏眉心,「那丫鬟也不用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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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沈颜川休息了会儿,继续做刚刚未完成的事。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摺子,不是公文,而是平常用来书写家书之类的摺子。
笔墨都是准备好的,他提笔,在摺子封面写了两个字。
沈颜川的字稜角分明,简单的两个字写得飘逸大气,是他一贯的笔锋。
但他似乎有些不满意,盯着摺子一直皱着眉,未翻开再动笔。
光线有些暗,沈颜川这才发现沈鋮并没有离开。
他瞧了一眼沈鋮。沈鋮犹豫着想要开口说什么,似乎还有事禀报,又不知该不该说。
沈颜川示意他说。
「……颜汐院那边,说是想要去天云寺。」
颜汐院。
沈颜川有一瞬间的恍惚。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个身影,总是眉眼弯弯的喊他夫君。她的眼睛很美,眉眼弯弯的更美,像藏了万千星辰。
自从发生了长公主落水的事儿,这半个月来,他还未回过颜汐院。也未再见到她。
视线移到案上,他盯着案上的摺子。
「好好的怎的要出去?」
……
稍晚一些的时候,来喜接到了他孙哥的消息。
就是问他们什么时候走,他好将北门门槛卸了,方便府里的马车通行。
瑟瑟知道后,心里欢喜,这是她能出府了的意思。
能不欢喜吗?自那天她与侯夫人说想要去天云寺,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几天里她都有叫来喜去问问门房,看能不能出府。结果得到的答覆不是没接到通知,就是各个都推脱说让走其他门。
意思就是她出府的事儿还没定。
她的心凉了半截。不知道是侯夫人没同意,还是侯夫人同意了只是某人还没发话。
好在如今北门那边亲自来问,那就说明她可以出府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翌日天刚亮,瑟瑟就带着嬷嬷和来喜,出了侯府。
马车出侯府的那一刻,瑟瑟忍不住哭出声了,小手蒙着脸,有泪水从指缝里流出,起先还是压抑的哭声,哭到后来上气不接下气,一抽一抽的疼。
是喜极而泣。
终于,终于不用死了。
她离开了侯府,应该就是躲过了那碗毒药。前世沈颜川不准她出府,还给她灌药。如今,她出府了!
但瑟瑟的哭声听在孟嬷嬷的耳朵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孟嬷嬷这几天也很焦心。她那天没去书房,不过后来也听说了很多,了解了七七八八。
「姑娘,世子后来与姑娘解释了吗?」
「……」
孟嬷嬷也知没有。
她嘆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
没想到她活了大半辈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她见那世子看姑娘的眼神真挚,一直以为那世子对她家姑娘有情,没想到却与别人乱来。
要真是个爬床的丫鬟还好说,却是当朝长公主。
等出了北城门,马车外面的喧嚷就少了些,渐渐的,也听不到什么了。静悄悄的,甚至能听到车轮碾过石子儿的声音。
显然是到了郊外。
瑟瑟哭了一路,现在也哭累了,她趴在嬷嬷的肩头,偶尔吸了吸小鼻子。
孟嬷嬷有心想安慰几句,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靠得舒服些。
马车却在这时突然晃动了一下。
是勐的一晃,孟嬷嬷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仰,肩膀直接撞到了车壁上。
动静有些大,吓得瑟瑟赶紧起来查看嬷嬷有没有受伤。她刚刚倚靠着嬷嬷,并没有磕到。
瑟瑟以为是路途崎岖,之前坐马车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不过颠簸之后便平稳了。
哪知这次却是又一个晃动,比刚才那次还要勐烈。
瑟瑟心里咯噔一下。
正要问外面的来喜怎么了,
马车却突然加了速,她整个人直接被一股力推着向前,「砰」的一声撞去了角落。
「啊——」
瑟瑟耳朵嗡嗡的。听到有人在唿喊,却像是被蒙了层布一样,听不清,脑袋也不清醒。
她甩了甩头,
「……哎哟喂救命!姑娘嬷嬷快跳车——」
外面来喜在尖叫。马儿突然发了狂。像驰骋在沙场一样疯狂往前飙,马车被拖在后面,翻滚得厉害。
马车里面早已是天翻地覆,砰砰砰的乱作一团,是各种重物砸在车壁上的声音。
瑟瑟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又被撞了一下。
这次撞的是额头,然后眼前就黑了。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胡乱在想,难道是逃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吗,她必须得死?
好在她又有了意识。
仍在马车里,就是感觉有些陌生,外面静悄悄的。
也不知距离她失去意识过去了多久,她现在头有些疼,像是被人拿了木棍狠狠敲了一下,特别是额头,拧个眉都痛。
「姑娘你醒了?」旁边孟嬷嬷松了一口气。刚刚她正巧被长凳卡在角落,没有撞出去,只被跌落的食盒砸了手,没什么事。却眼睁睁看着姑娘跌跌撞撞,翻来覆去,直至晕了过去。
见姑娘红着眼睛一动不动,可把孟嬷嬷吓坏了。「姑娘你怎么了,别吓嬷嬷。」
「没,没事的。」
瑟瑟最是怕疼,但怕嬷嬷担心,她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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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忍着疼,她艰难的想爬起来。发现有些使不上劲儿,于是干脆坐着歇了会儿,
「嬷嬷呢,有没有撞到?」
好在嬷嬷没有什么事。
等二人互相搀扶着起来,才发现他们在地上,并不是在车架上。
她躺在车厢的车顶,而车顶在地上。
意思就是马车车厢被掀翻了。翻了面,然后掉在地上。难怪她觉得马车有些陌生。
这马车车厢质量是真不错,都这样了,还能保持原样。只不过整个和马还有马架分开了。
等完全走出车厢,二人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她们此时正在岸边,悬吊吊的那种。
要是车厢再往前半步,等超过了一半,那么整个车厢连同里面的她们,都得掉进河里。
这河她知道,昨晚她睡不着,翻了些周边书籍。
黑河常年不结冰,河水波澜不显,因为水深!有几个她那么深!
瑟瑟忙拉着嬷嬷往后退了好几步。
「来喜呢?!」瑟瑟脸都白了。
「姑娘我在这——」来喜四仰八叉的在不远处,疼得龇牙咧嘴。
瑟瑟这才平缓了心绪。刚刚有那么一瞬,她以为来喜掉河里了,惊出了一身冷汗。
马儿倒在一边,车架散了,车厢被掀翻了。好在人没事。
瑟瑟心有余悸,看向揉着胳膊一瘸一拐的来喜,
「来喜伤到哪儿了?」
「没事没事,这地方土软,哎哟,嘶,胳膊有些痛。」
来喜又揉了揉,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好些。
「来喜,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拉住马儿止了步,你看,我们现在可能都在河里了。」
瑟瑟不会水,就算会,这么深这么冷的河水里,哪里还能会得起来!而且嬷嬷和来喜也不会。
来喜听了姑娘的夸赞,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小的啊,……当时那马还在跑,而我已经被甩飞了啊。」
瑟瑟一愣。
不是来喜?
来喜被甩飞出去了,那谁勒的马啊?
总不会是马儿突然自己停了下来?这么巧刚好在岸边?
这…他们运气也太好了叭。
就在瑟瑟还在感嘆的时候,马车车厢另一边传来一点响动。
是什么搭在车厢上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这会儿大家都没说话,四周静得出奇,他们自然是听到了那响声。
声音微妙。
这会儿天色还早,城内或许有些人了,但郊外并没见人影。
三人对视一眼,胆小的来喜忍不住躲到了姑娘身后。
瑟瑟也怕,她拉着嬷嬷的衣袖不松手。
好在孟嬷嬷见过些大风大浪倒是个镇定的,她带着人,打算去那边看看。
随着一步步靠近,刚刚被车顶遮住的视线变得开阔起来。
地上一片狼藉,马车里的东西都散落到了这边。食盒匣子衣裳首饰,全乱在地上。
而车厢后面,竟是藏着一个人!吓得来喜大叫了好几声。
蓬头散发,一身破乱的靠坐在车厢边,但粗布荆衣挡不住他精緻的脸。此时看见来人,他微微仰着头瞧,一双凤眼美得雌雄莫辨,分不清是男是女。
见人都盯着自己,那人慢慢伸出一只被划了道口子的手给大家看,眼泪汪汪的,
「流,流血了。」
声音清冽,带着一丝明显的委屈。
男的。
瑟瑟眨了眨眼睛,盯着地上这人。
所以这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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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的男主喜欢吗?嘻嘻。
当然美呀,毕竟老爹是女装大佬!╭(╯e╰)╮指路《太子媵妾》
不看也不影响这本阅读哒。
第11章
武安侯府,客院。
慕容嘉一身华丽的家常衣裳,雍容的靠在软榻上,脸上没有一丝病容。
在那卢黯淡无光的三年,她都快忘记了,自己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长公主。
还是他们大景舒坦。个个奴颜媚色,又风景独好,连空气都是格外的清新。
她当年真是犯蠢才会离开这里。
现在想来,一时的新鲜浪漫到底抵不过细水长流,还是沈郎更得她心。
一直将她视若珍宝,照顾得无微不至。
香岚从外面进来,遣了屋内捶腿的小宫女。靠近,轻声禀话,
「长公主,那人死了。」
「嗯?」慕容嘉抬眸,「真死了?」
「嗯。」
「听说前几日不小心落了水,溺了。」
慕容嘉听后却微微皱眉,「是谁死了?」
「沈三姑娘身边的那个丫鬟。」
「啧……死了就死了。」一个丫鬟而已,刚刚她还以为是颜汐院那个死了。
让她白白高兴了一场。
女人最忌情绪大起大落。慕容嘉横了香岚一眼,「下次说清楚点。」
「是。」香岚低头请罪。
又走近前来,躬身跪在地上,自己给长公主捶腿。
「长公主,奴婢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
慕容嘉自然知道蹊跷。
她生在皇宫,什么阴暗面没见过。虽说那时候她母后已经贵为太后,没人敢惹,但背地里各种阴私屡见不鲜。
慕容嘉瞧着自己新做的指甲,大红色艷丽夺目,不甚在意道,「管那么多作甚,死了正好,免得咱们亲自动手,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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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一个下贱丫鬟,也敢觊觎她的沈郎。
当真是认不清自己身份,还想爬床变凤凰呢。
「颜汐院那边呢。」
「长公主放心,那药是王庭带回来的,无色无味,马儿吃了也查不出来,平日里没有什么异样,只闻到鱼腥味时才会发作。」
从侯府到天云寺,会经过北郊的黑河。黑河因为地势的原因,水深,且常年不结冰,河里有鱼有虾自然有鱼腥味,到时候,中了毒的马儿便会突然发狂。
慕容嘉听了,轻笑。
落入河里,怕是叫天天不应了吧。这样最好了,来个死不见尸,正好眼不见为静。
她就是要让那个女人有命出府,没命回府。
虽然知道那女人与沈郎并未圆房,但顶着个侯府少夫人的名头,同样膈应人。侯府少夫人,只能是她才对,沈郎,也理应只围着她转。
慕容嘉扶了扶额。
能跟着慕容嘉从帝都到那卢,又全须全尾从那卢回来的宫女,自然不差,心思缜密学了个十之八九,察言观色更是熟稔,主子一个动作,她就能领会到意图,
「长公主又不舒服了吗?奴婢这就去请世子来。」
慕容嘉很满意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去。
*
北郊黑河。
瑟瑟现在确实有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哪有一个男的哭成这样的啊?
瑟瑟惊呆了。
这人也没发出声音,就是掉眼泪,眼泪像掉线的珠子似的,一颗接一颗。问题是就因为掌心被割破了点皮,然后这人就一边抹泪,还一边唿唿,强忍着痛意吹了吹自己手上的伤口。
简直比她还娇。
瑟瑟扪心自问,虽然她好像破皮什么的也会掉眼泪,要嬷嬷吹一吹,可那是小时候啊,哪个这么大人了还这样?!
瑟瑟观他容貌,眉目清俊,是大人啊。
旁边已经冷静下来的来喜,扯了扯姑娘和嬷嬷的衣角,见她俩都看了过来,他指了指地上这人,又指了指自己的头,打哑谜。
【这人八成脑子有问题。】
不然怎么问他什么都不回,刚刚道谢也没反应,就是对着个小伤口眼泪汪汪的。
瑟瑟其实也有点怀疑。
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脑子有问题的话能空手勒住发狂的马?
几人又僵持了一会儿。
瑟瑟见他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微微弯了弯腰,试探的询问,
「要不,我给你包扎一下?」
可能是瑟瑟的声音轻柔,像一阵清风,拂过耳颊。那人竟就这样止了泪。
他抬眸盯着瑟瑟瞧了好一会儿,而后将破皮的掌心朝她凑近了些。
有些迟疑,但很小声的「嗯」了一句,要不是隔得近,还真听不到。
既然他同意,瑟瑟于是拿出自己的锦帕给他包扎。
这手白净秀气,手指骨节分明。但整个掌心却有些破皮,像是被粗绳磨破的。瑟瑟确信了刚刚就是这人勒的马绳。
掌心还有一道划痕,有些深,冒了血珠子。
远看不觉得,但近看还是挺吓人的,划痕里有些麻绳的碎屑,与血肉缠在了一起。
看得瑟瑟头皮有些发麻。
有那么一瞬间,瑟瑟倒理解了他为啥掉眼泪了。
肯定很痛。
于是动作越发轻柔。
她让来喜找来一些干净的水,然后小心翼翼将伤口清理干净,而后就着锦帕,绕过整个掌心,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
最后顺手打了个蝴蝶结。
「好看。」那人盯着手心的蝴蝶结,凤眼里亮晶晶的。
瑟瑟被他眼里的笑意恍了一下。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纯粹干净,刚刚还像一汪清泉,这会儿止了哭,带了笑,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不过瑟瑟没多看。虽然好看,但这样盯着人瞧很没有礼貌。
她移开视线,随意扫了眼四周,然后就没心思欣赏美色了。
他们的马车,坏了。大件还在,就是拆得七零八落的。
不止她,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姑娘,」来喜一脸颓,指着那边飞出去老远的车轮,还有躺在地上的马,「马车坏了,马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现在要怎么办?」
来喜是有些急的。
他们正在北郊黑河边,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芜的很,离天云寺还有大半的日程。
这大半日程是马车的车程,要是脚程,怕是要走上一天。
可现下马车坏了没法用了。
「要不在这里等等看,看有没有路过的捎咱们一程?」但今日并不是休沐,很少有人去天元寺。
「还是你们在这里等,小的回城去再叫一辆马车来?」
但这样一来一回的,很费时间。从这路走回城内,也要差不多半天的时间。等赶回来,当天也到不上天云寺了。
瑟瑟也愁得慌。
她裹紧了自己的大氅子,这会儿冷风唿唿的,有些冷。
「要不……」
「哐哐哐——」是敲击木头的声音。
瑟瑟几人寻着声音望去,看见刚刚那人不知何时收集齐了车架,此时正在乒桌球乓的,似乎在……组装马车?
这边三人大眼瞪小眼。
那边咔嚓咔嚓干得火热。
在三人的微楞下,仿佛也就一盏茶的时间,一辆完整的马车就这样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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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子安上了,车篷重新修好了,马儿也站了起来,甚至连车架都套好了。
跟之前几乎是一样的。完全看不出刚刚散架过。
而后那人跑了过来,指了指马车给瑟瑟看,有些雀跃。
「好,好了。」
瑟瑟看着完整的马车还在发愣呢,就这么几下就修好了?
她刚刚其实想说,要不咱们一路走回去吧。然后在城内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
才出来两个时辰不到,估计走的话,费大半天。虽然瑟瑟没走过这么长的路,但也没有办法。
然后没想到,这就修好了?
瑟瑟在震惊,来喜跑过去东摸西摸了好一会儿,然后一脸惊喜的朝这边喊,「姑娘,真的好了诶!」
他跳到马车上,试驾了一会儿,刚开始马儿还极度不配合,但走了几步之后就好了。
完全没问题。
瑟瑟将目光重新投向眼前这个人。
此时他听了来喜的话,腰板挺得直直的。
看得瑟瑟觉得,不夸他几句都说过不去。
「好厉害。」
换来对方略带羞涩的笑。
瑟瑟这时瞧见他把刚刚给他包扎的蝴蝶结,移到了手背上。等于说他的手背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瑟瑟的目光,跟着瞧了一眼,而后有些不好意思般,偷偷将手藏到身后,还解释道:「这样,不会,弄脏。」
瑟瑟简直哭笑不得。
怪,怪可爱的。
*
马车很快就重新上路了,哒哒哒,这次来喜赶得比较慢,特别小心,很是注意分寸与赶车技巧。生怕之前的事情再度发生。
他一直以为之前是路上的坑坑洼洼惊到了马儿。
来喜注意力集中在地面,但时不时又瞄了瞄坐在旁边的男人。
这会儿倒不像刚刚那样泪汪汪的,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重新赶路到现在,来喜还没听他说过话。
就这么一直盯着前面,不知道是在看马儿还是在看路,也不知在想什么。且不知怎的,来喜觉得旁边这人不说话的时候,隐隐有些压迫感,让他很不自在。
于是他没话找话。
「那个,没想到你还会修马车。」
「……」
对方不接话,来喜自讨没趣,闭了嘴。
但来喜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拐了弯上了大道,青石板铺的路,平坦得很,注意力就不需要那么集中了。
没过多久,来喜无聊得又开口了,
「你怎么了?」意思就是刚刚问你话怎么不答?
那人侧过头看了一眼来喜,
「……头疼。」
「头疼?好端端的头为什么会疼?」
来喜瞧他,除了不哭不笑不爱说话之外,神色与刚刚没什么两样,怎么就头疼?
自己平日里要是头疼,那不得抱头嚷嚷。哪里像这样平静的?
可见应该不是很疼 。
没有什么大事。
于是来喜不继续刚刚的话题,而是问起别的。
「会赶马车吗?」
那人这次终于有了些反应,摇了摇头。
表示不会。
「你不是会修马车吗,怎么不会赶马车?」
「不会。」那人也没有解释,只又说了一遍不会,然后盯着前面马儿飘飞的毛,若有所思。
随后蹦出一句话,
「……但我会,骑马。」
「……」
来喜脸上笑嘻嘻,但心里一肃。
撒谎!
马车都不会赶,怎么可能会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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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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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马车内,对于瑟瑟的决定,孟嬷嬷有些不贊同。
「姑娘,嬷嬷觉得还是不要将人带上为好。那是个陌生男人,来歷不明,不知善恶,哪有这样随便带着的?」
要不是刚刚姑娘先斩后奏,也没商量,直接让那人上马车,她是一定要阻止的。孟嬷嬷有时候会觉得,姑娘被她教养得太单纯了些,不知世间的险恶。
「可是他刚刚救了我们呀嬷嬷,」瑟瑟说的很小声,毕竟那个人现在就坐在马车外,万一让他听见这么讨论他有些不好。
「我们带着他,也只是捎他一程,刚刚那地方人烟稀少,连户农家都没有,那他要怎么办?刚刚见他都流血了,咱们若是丢下他的话,不好。」
「可是这样带在身边更加不好,你有听说过哪家女眷在外面随便捡人的吗?」还是男人。
瑟瑟沉默了,嬷嬷说得也有道理。
但,
「嬷嬷,我是带着他去找大夫,让大夫瞧一瞧,若是他没事,咱们就不带了。」瑟瑟以前很听嬷嬷的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但这次稍微有点特殊,「我也知道这样带着不合适,我保证,等大夫看过之后,一定不带他了。」
据理力争之后,瑟瑟见嬷嬷也没有反对,于是提高了些声音,问外面的来喜附近有没有小镇之类的。
好找个医馆让大夫给那人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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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喜想了想,
「……姑娘,有好像是有,但是与天云寺不在同一个方向。」若是去了小镇,那肯定要耽搁去天云寺的时间。
「没事,现在还早,咱们先去小镇找医馆。」
于是马车就这么改了道。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辆原本要往正北的马车这时候往左拐了拐,换了另一条道儿。
顺着道儿走了一段距离,终于到了一处小镇,雨花镇。
马车从镇上过,正逢赶集,人比较多,摊贩货郎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他们来到了一处医馆。
瑟瑟其实给他找大夫也只是为了安心一点,其实她觉得应该没什么事。因为那人的手心虽然看着吓人,但消消毒再敷点儿药,应该问题不大。
可是没想到,问题大了!
「他的脑后有一个大包,看脉象,脑内有淤血。」老大夫把了好几次脉,最终才确定。「其他的到没什么事,这手上的伤只是皮外伤。最主要还是脑内的淤血。」
「啊?」几人都有些震惊。
且不是很信。
瑟瑟瞧着此时坐在板凳上,安安静静的男人。
脑中有淤血?
许是看出了几人不相信,老大夫直接伸手,将病人的后脑勺露出来给大家看。
虽然病人不是很配合,但好在他出其不意先已经上手了,所以勉强压住,
「看,就是这里。淤血也在这里。」
瑟瑟上前一步,
确实有一个大包,仔细看之后还有些血丝的样子。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能看出来,这淤血是什么时候的吗?」孟嬷嬷问。若是很久了,那也不关他们的事。
「不久。」
大夫所说的不久,是一个概数,在他的眼里十天半个月都是「不久」。
但很明显瑟瑟几人对此的理解有些偏差。
「啊?」
不久,可不就是刚刚发生的嘛。
瑟瑟发愁,遭了,刚刚这人为了救她们,除了手,头也受伤了。
还伤得不轻。
可怎么办?
原本打算看了大夫就将他打发走的,但现在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姑娘,刚刚他就在说头疼。」来喜想起来了,刚刚赶马车的时候这人说了句头疼,他没在意。如今想想,难怪头痛,因为脑阔有包啊。
瑟瑟一听,看向那人。难怪刚刚眼泪汪汪的,原来不止手上被划了口子,头也痛。
「那,这个严不严重?」
「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也严重。」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先喝几副活血散淤的,至于好不好的了,那就要看他造化了。」
瑟瑟连连点头,哦,脑中都有淤血了,肯定很严重啊,严重的话肯定要喝药啊。
医馆有现成的汤药,于是那人当即被灌了一碗药。
然后瑟瑟咬咬牙,做了个决定,依旧带着那人一起走。
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说不出口了,瑟瑟觉得既然是这样,她就必须负责到底。
孟嬷嬷有心说几句,但一想到这人确实伤得不轻。
也没再开口。
去了天云寺,正好可以安心丢在那里。
哪只瑟瑟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上了马车,瑟瑟突然问来喜,
「我记得侯府在北郊有一处庄子的,你知道在哪里吗?」
「知道的,之前跟着孙哥还去过呢,姑娘你忘了就是摘橘子那次。我还扛了好多新鲜的橘子回来。」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出府。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离这里远不远?」
「不远,刚刚不是改了道吗,从雨花镇过去就不远。」
「那咱们不去天云寺了,咱们去那处庄子。」
「姑娘。」一直没说话的孟嬷嬷打断她,「怎么突然变了去处?」
瑟瑟解释,
「咱们先将他的伤养好了再去天云寺。这会儿他喝了药,大夫说喝了会嗜睡,到时候半路上怎么办呀。」
这里离天云寺还远,到时候那人睡过去,就这样放任在马车外不好,因为天冷会冻着,到时候原本的没好又病了,更加不好治了。但是,又不能把他弄到马车里来,不合规矩,这个瑟瑟还是有分寸的。
哪有让个陌生男人进马车的?
孟嬷嬷也意识到这一点。
但还是不贊同,
「将他放在医馆,」自生自灭即可。
「不行。刚刚那大夫也说了,这个伤一时半活儿好不了,若是直接把他扔医馆,我觉得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医馆里有大夫,正好方便照顾。」
「刚刚大夫说,他们不收留宿的,因为没床位。」
「直接打地铺,要什么床位?」
「嬷嬷。他救了我们,那伤是为了救我们而受的。你之前教导我要知恩图报的,那我们现在就不能置之不理。而且,观那人面相,也不像是坏人啊。」刚刚还眼泪汪汪的。
瑟瑟朴素的觉得,坏人怎么可能哭?
瑟瑟虽然平时好说话,但是有时候又倔得很。一旦她打定了主意 ,那就不容易说动了。
反正嬷嬷好说歹说,到最后,还是带着那人一併,去了北郊的庄子。
等到了北郊的庄子,瑟瑟在心里稍稍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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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刚刚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昨晚金铃突然提前出发去了天云寺,说是要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害她吗?
瑟瑟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但沈颜川平白无故提前派她去做什么?
她胆子小,她不敢去天云寺了。
这个庄子是侯府专供新鲜水果和蔬菜的地方,有时候天热的时候还会过来避暑。平日里没什么人,只一个老管家和十几个下人。
他们接到通知时,颇感意外。
因为侯府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先派人过来说一声。
等看到世子夫人带着一个嬷嬷,两个小厮进庄子的时候,老管家还楞了楞。还想着要不要问问什么情况。
好在来喜来过一两次,混了个脸熟。且主动说了缘由。
大意就是原本打算去天云寺,但看着天气不好,想着还是不去了。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也就来庄子里散散心。
老管家听了自然没说什么,忙张罗着去安排。
等一切都安顿妥当了,瑟瑟叫来了那个男人。
估计是喝了药的缘故,这会儿这人脸色有些苍白,眉头紧皱,似乎有些不舒服。
瑟瑟就打算叫他回去先休息,不过可能看出她有事要说,这人倒没走。
于是瑟瑟也不再赶,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瑟瑟觉得,既然要在这里生活到他的淤血散了,至少要知道他叫什么。
谁知那人听了,微微皱了眉。
瑟瑟以为是他没听清,于是又问了一遍。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那人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盯着瑟瑟。
「……呃,」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瑟瑟小脸皱成了一个包子,「忘了名字……之前大夫说是有可能忘了些事儿。」
那老大夫说,这脑内淤血后遗症有很多。所以对于他而言,很多不正常的表现都是正常的。
「那其他事呢,其他事还记得吗?」
「什么,事?」
「就是,你以前那些事。」
那人想了想,也摇了摇头。
这就难办了。瑟瑟一脸忧伤的看着他。
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自己以前的事。
那不就是,失了忆?
「……没关系,你也不要着急,等过段时间你应该就记得起来了。」
「……」
「因为之前你在黑河岸边救了我们,所以为了报答你,你可以暂时住在这个庄子里。」见他听得认真,瑟瑟继续,「在你脑中的淤血消散之前,你都可以住在这里。但等你好了,你就得走知道吗。不过刚刚与管家说的你是小厮,所以你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你就要当小厮。」
小厮是下人,瑟瑟得问清楚。「你对此有意见嘛?」
「……没有。」
「好的。」瑟瑟见他没意见,于是继续,循循善诱般,「作为小厮,唯一的要求就是,」瑟瑟想了想,「……唯一的要求就是听话。你能做到吗?」
「听谁,的话?」
「听我的话,可以吗?」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
「……可以。」他并不排斥。
「嗯。那……为了方便,现在暂时给你起个名字?」瑟瑟询问,见他没摇头,于是囧着小脸想了很久。
有些难,但这时来喜跑来了,她突然豁然开朗。
「来喜叫来喜,那你就叫来宝吧!」
他是作为小厮来的。之前与老管家说的是小厮。不这样就说不通,她一个已婚妇人怎么会带着一个男子哦。
这样不符合世俗。
唯有是小厮,才合理。
既然是小厮,一个来喜,一个来宝,很搭。
这样一想,瑟瑟觉得,自己的脑瓜子还挺聪明。这么个好名字也能想到。
但好像对方并不觉得这是个好名字。微微皱着眉,有些牴触的样子。
然后好半天才道出一句话,
「来宝,不好听。」
边说边摇头,甚至极其嫌弃的样子。
嫌名字不好听?几人盯着他,等着他继续说原因。
那人看了看旁边的来喜,又看向瑟瑟,「来宝,跟他,名字,相似……但我是,独一,无二的。」
一脸我很尊贵,这个名字不配的样子。
瑟瑟简直惊呆了。还能这么解释?
旁边来喜顿时炸毛了,忍不住怼道:「什么不好听?来宝来宝,来财进宝,多吉利的名字,哪里不好听?……一个名字而已,嫌这嫌那,那就叫富贵,富贵总好听了吧?富贵不好听那就狗蛋儿!」
「来喜,你今天是怎么了?之前还不这样的。他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哦。」可是他撒谎诶姑娘,撒谎的人就不应该给好脸色!
而且来喜怎么看这人怎么觉得有问题。刚见面的时候泪汪汪,娘们唧唧的,看起来又可怜又弱小又无助,让人无端升起一股子保护欲。但这才几个时辰?
就感觉他整个人都变了。
哪里弱小哪里可怜了?
还嫌来宝不好听,还扯上他的名字,那不就是把他来喜的名字也嫌进去了吗?来喜来喜,多好听的名字!
瑟瑟自然不知道来喜心里在想什么。这会儿一心在这人的名字上,既然来宝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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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说你叫什么?」一双杏眼盈盈的,看着他,等着他自己起名字。
「不知道。」
「我是说你想叫什么?」
看他认真的沉默,瑟瑟知道他这是在想,以为他会起一个惊天动地的名字。
然后就听到他开口道:
「……宝来。」
「嗯?」
「叫,宝来。」
「呃……就这?」
瑟瑟囧囧的,宝来,这不就是来宝反过来吗,那跟叫来宝有什么区别啊,这有什么特别的?
瑟瑟抬眸瞅他,一脸「你想清楚了?」的表情。
这人很高,比她高一个头。
虽然她不矮,但在他面前,不得不承认男女在身高方面还是有差距的。
那人很坚定的点头。
「宝来,好听。」
见他这么喜欢,瑟瑟只好妥协。
「那,好吧。那就叫宝来。」
宝来宝来,还算独一无二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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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嘿!宝子们对这个名字还满意嘛感谢在2022-10-12 16:24:50~2022-10-13 22:2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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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庄子里的夜晚比较静。
主屋里,时不时有些声音,是瑟瑟在小声唿痛。
刚刚睡前沐浴的时候,孟嬷嬷就发现姑娘身上有几处淤青。肩背手肘,是白日在马车里磕到碰到的。好在衣裳厚实,不怎么严重。最严重的额头之前在医馆,已经敷了药。
但瑟瑟的皮肤白嫩,稍微重一点就会显些痕迹来,所以身上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孟嬷嬷常备着一些药膏,这会儿正给她上药。
小妇人趴在榻上,眼尾微红。
孟嬷嬷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担心。姑娘这么娇这么怕疼,以后要是在榻上,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男人在床上,哪有什么怜香惜玉的。
之前姑娘及笄后她一直没提圆房的事儿,也有一部分就是这个原因。她家姑娘这模样,天生就是勾人的,到时候万一世子狠着折腾,吃亏的还是姑娘自个儿。
所以想着再等等,不让一及笄就圆房,怕伤了身子。
没想到,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会冒出个长公主来。
孟嬷嬷嘆了一口气,扯过锦被给姑娘搭上,正要散了床幔让她早点休息,门外响起了来喜的声音。
「姑娘!姑娘你睡了吗?——不好了,不好了,那个宝来,他发高热了!」
来喜挺着急的。
那个独一无二的宝来竟然发起了热。
其实傍晚的时候就开始发热了,但硬是没说,别人也没发现。
到了晚上,来喜打算去找宝来立立规矩。毕竟他现在算半个小厮了,是小厮就要有小厮的规矩,可不兴像在外面那样随意自在。
比如,第一条就是不许撒谎。
来喜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毕竟从小受到孟嬷嬷的说教,耳濡目染,对于那些条条框框,他如数家珍。
却发现宝来发了热,躺在榻上几近昏迷。
来喜哪里见过这样的?他虽然不是大夫不知道发烧算不算严重,但是,都快昏迷了,肯定严重啊。
于是火急火燎的跑来报告。
瑟瑟听见声音,自然是起来了。听着来喜噼里啪啦将来去脉说了。
「……应该是吹了冷风的原因。」瑟瑟猜想。今日很冷,宝来又穿得单薄,一路上又在马车上吹着冷风。本来身体就有伤的。
因为是深更半夜,镇里的郎中一般不会出诊,想着庄子里备了些草药,于是瑟瑟直接提笔,写了个方子出来。
她自然是不会岐黄之术的,但沈颜川会。沈颜川翩翩贵公子,诗书礼仪棋射都有涉猎。
她记得上一世自己有些不舒服,又觉得只是小风寒不必麻烦大夫,就是沈颜川写的方子。
她当时看过那个方子,还记得。
瑟瑟并不是过目不忘,只是那时候关于沈颜川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知道他的喜好,喜欢他的喜欢。
所以即便只是一张普通的方子,但因为是出自他之手,瑟瑟格外珍视,记得也格外熟。
写了方子交给了来喜,瑟瑟站在窗前发了会儿呆。
这个庄子因为是备来消暑的,所以屋内并没有安装地暖,只角落里摆了几盆银丝碳。
夜晚便有些冷了。
孟嬷嬷没让她多待,让她早点休息。
原本瑟瑟已经躺下。今日舟车劳顿的,她也有些倦意,眼皮一点一点的,没多久就昏昏欲睡了,却突然被外面的声音惊醒,吓得她一个激灵!
「姑娘!姑娘你这会儿睡了吗?」
还是来喜。
声音有些高,听着似乎有些生气。
「姑娘!那个宝来,他不喝!」
被这么一吵,瑟瑟也没了睡意。于是揽了衣裳穿好,出了屋子。
「怎么了来喜?」她刚刚迷迷煳煳的,没听清来喜在说什么。
来喜迎了过来,「姑娘辛辛苦苦给写的药方,小的辛辛苦苦熬的药,那个人他竟然不喝!」
「不喝?」这个瑟瑟到没想到,「之前散淤血的他不是喝得挺痛快的吗?仰头一口闷。这次怎的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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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能得他!」来喜气愤填膺,显然是刚刚被气到了,说得有些急有些快,因为舌头受过伤,说快了便有些不清晰起来,
「他说那个药方不对,硬是说我下毒害他!我当时就火了,要不是看在他烧得通红的份上,我高低哐哐给他两巴掌!害他?谁要害他个破落货啊?」
来喜一说完,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特别是姑娘,一双杏眼盯得他有些不好意思,挠头小声解释。
「小的也就这么一说。」
他平时脾气好着呢。只是这次实在被那个宝来气到了,才会口不择言,说那人说破落户。
破落户听起来就像骂人,还是背着人家骂。
来喜又瞧了瞧姑娘,姑娘不喜欢他们骂人。
又瞧了瞧嬷嬷,嬷嬷不准他们骂人。
瑟瑟刚刚到没注意到那几个骂人的字,而是在想,怎么就成了害他?
他们明明在给他治病呀。
想不通,瑟瑟决定亲自去看一趟。
孟嬷嬷阻止,三更半夜就这样出入陌生男子屋内,成何体统?
没成想瑟瑟跑得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跑出好远了。
孟嬷嬷嘆了一口气,回屋拿了件缠枝双色的氅子,追了去。
宝来所在的屋子在二院外,下人房,有些小,屋内没有屏风,一目了然的那种。因为庄子里的屋子多,有空余,所以他与来喜是一人一间。
瑟瑟之前亲自领着宝来去过,所以知道路。到了地方,她见门没关,于是直接进了屋子。
「宝来,听来喜说你不喝药?这样怎么可以呀,你听我,」
清软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榻上空空的没人。
环顾四周,也没人。
嗯?宝来呢?
「宝来?」瑟瑟又扫了一眼屋内,确实没人,她疑惑的转身想要出去找…
顿时吓了一跳!
「哎呀宝来!你躲在门后面做什么?」
原来木门后,有人披散着头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半脸庞隐在烛火阴影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但看大致轮廓是宝来。
瑟瑟连喘了好几下才平復了心惊,走近了点。
这才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眼眸深邃,乍一看还有几分吓人。
「宝来?」瑟瑟偏着脑袋,这人怎么了?许是看过他眼泪汪汪的样子,瑟瑟一点也不怕他。
见他盯自己,自己也盯他。
然后就发现了异样。
他人站得端正,唯独左手藏在了身后。似乎藏着什么。
「你背后藏了什么?」
「……」
瑟瑟几步走近,停在他面前。微微拧着眉瞧他,
「你把手伸出来。」
宝来没动。
这时要是瑟瑟细看的话,定能看到他眼底的警惕,一闪而过。
但瑟瑟注意力完全在他的手上。
「伸出来呀。」
过了一会儿。
大掌慢慢从身后伸了出来。骨节分明,干净修长,但…满手的血。
唬了瑟瑟一跳。
「这是怎么了啊?」
情急之下,小手攀上大手,扳开,仔细瞧。
发现他之所以满手的血,是因为手里正握着一只银钩。
「好端端的你拿着挂钩做什么?」
是床幔上的挂钩,钩尖细长且锋利,就算是直接割破皮肤也是轻而易举的,更何况宝来手上原本就有没好的血口子。
被挑破了,现在还在往外渗着血。
「快扔了它。」瑟瑟就着衣袖直接将银钩扶开。瞧起伤口来。「你这个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好些细碎皮肉被马绳磨了,得好好养着的怎么又去拿这么尖锐的东西啊……」
宝来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眼前杵着个脑袋,一头乌髮遮了手上的视线,
没看到自己的手,只看到了她的侧脸。
白嫩的脸,一脸认真,那张小嘴张张合合的,正在叭叭的说着什么。
声音软糯糯的,好听是好听,就是有些……聒噪。
他伸出另一只手,擒住了她的下巴。
这才止了音。
「……?」
下巴忽然被人钳住,瑟瑟一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眨了眨杏眼,疑惑的看向宝来,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细细打量。
「……宝来?」
见他还没松手,瑟瑟伸手刨。
钳她下巴做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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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瑟瑟是有些蠢的。(捂脸)
谢谢 听雨 10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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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年迈昏庸,朝堂波云诡谲,大魏夺储之争愈演愈烈。
的皇子阿芙瑟瑟发抖,因为她好像……成了下一个目标。
走投无路,阿芙闯入了嫡兄的书房,
「皇,皇兄救救我,我对你们没威胁的。」
眼泪汪汪的,阿芙颤巍巍的解了衣衫,来证明…
冰肌玉骨,云鬓酥腰。
执笔的手一顿。
sc,1v1
伪兄妹,毫无血缘关系。
解除亲人关系后才会展开情感线。
男主一开始就知道女主不是皇嗣。
第14章
宝来做了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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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光怪陆离,杂影接连交错。廊檐高啄,大漠风沙,一帧帧一幕幕,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煳。
醒来后,头痛欲裂。
他半坐了起来。眼眸低垂,眉心拧得紧紧的。
等缓过一阵头痛,便发现那个叫来喜的小厮端来一碗药,说是治风寒的。
他也注意到自己烧得厉害,这会儿唿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于是接过药碗,准备像之前在医馆时那样,一饮而尽。
碗弦贴近嘴角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抬眸,看了眼站在床边的人。
「你刚刚,说这是,什么药?」
「是风寒药,快喝!磨磨唧唧的,这可是姑娘专门给你开的药方。」
凤眸微眯,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他刚刚闻出来了,这不是风寒药。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单单靠闻就知道这药有问题,就是潜意识的觉得有问题,出于直觉。
而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斜了一眼床边的人,陈述道:
「你要,害我。」
他得出结论。
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端来一碗不是风寒又称是风寒的药让他喝。
又脸色急切,心怀不轨之相。
宝来质问他,「为何,害我。」
对方顿时像被揭穿了真相一般,炸了。跳起来叽里哌啦说了一大堆,宝来一个字没听。
在他看来,这是事情败露之后的恼羞成怒。
最后那人摔门而出。
足以证明。
他的视线从门口移回屋内,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一道门,一扇窗。且还是挨着的,若有人守着出口,退无可退。
刚刚梦里有些画面,但宝来并没有记起什么。明明似乎有些线索,但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
不过宝来对此还算淡定。他已经失忆有段时间了。前几天浑浑噩噩,一直是半清醒状态,这次醒来,稍微清醒一点,也算不错。
说实话,能慢慢恢復,记起自己是谁自然好,但若恢復不了记不起来,也无所谓。
反正他都是他。并不会因为他失了前面的记忆就变得不是他。
不过现在有个棘手的事。刚刚那人,显然是要害他。
屋外又有脚步声传来,宝来的耳朵动了动。
声音越来越近。
出于本能反应,他翻身下床,随手取了榻前的银钩,藏进了门后。
既然要害他,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门没有关,从外面进来一个女人,带着淡淡的清香。
不是刚刚那人。
宝来看着她在屋子里四处寻找着什么。
小肩瘦削,散着头髮,脖颈若隐若现。
若是想一击毙命的话,除了心脏,就是脖颈。那里皮肤脆弱,且血管,
「哎呀宝来!」
脑中思绪被打断,他突然对上了一双杏眼,水盈盈的,干净澄澈,像山上的泉水。
「你躲在门后面做什么?」
「宝来……?」
「你背后藏了什么?」
宝来这才意识到,刚刚在她转身的时候,他藏了手里的银钩。
脑子有些昏沉,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用脑过度的原因。
这个女人正在扒拉他的手。
耳朵也嗡嗡的,只知道她那张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至于说的什么,完全听不清。
他伸手擒了她的下巴。
耳边终于清净了几分。
甩了甩头,宝来又恢復了一丝清明。
这个人是今日在河边刚遇上的。
现在想想,这里的人都是今日刚遇上的,应当不是之前害他失忆的人。
不过刚刚那个小厮,对他多有怨言,有现在要害他的可能。而这个女人,眼睛里却是善意。
当是,不会害他。
「哎呀宝来,你松手。」瑟瑟挣扎着,兀自镇脱开他的手,「你怎么回事啊?」
想到他淤血没清又发了高热,很是可怜,瑟瑟不与他计较。见他手上有些血迹,还重新给他包扎了伤口。
而后将之前的药汁端来,「宝来,你把这个药喝了。」
「……不喝。」宝来的视线从手上移到面前这碗汤药上,拒绝得很干脆。
他很清楚自己是染了风寒,也很清楚,这碗药汁,并不是治风寒的。
亲耳听得他说不喝,瑟瑟皱了秀眉,
「你为什么不喝啊,这是祛风寒的。你看看你,脸烧得通红,声音也哑得厉害,不喝怎么行?」
她端着碗上前,对方后退了一步。
瑟瑟见他整个人摇摇欲坠,连站都快站不稳了,于是也不再逼他。
而是赶紧吩咐赶来的来喜扶着他,将他扶到榻上躺下。不知是头晕还是头痛,瑟瑟见他扶了好几次额头。也没有再抗拒。
她吩咐来喜去准备了一块湿帕子,拧干了水搭在宝来烧红的额头上。
宝来这会儿还算乖,听话的半躺在床头,而且半躺得很是板正,一动不动的,那湿帕子搭在额头都不用担心掉下来。
只偶尔转动一下眼睛,瞧她。
瑟瑟也瞧他,
「你肯定是穿得太少了的原因。」今日大冷的天,他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像农家的单衣。尽管回来已经换了小厮的冬衣,但这一路说短不短,不冻着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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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耐心的与他解释,
「染了风寒,就要喝药,硬扛着是不行的宝来。你现在脑袋里本来就有伤,不能硬抗知道吗?」
「今天太晚了,你先喝了这药,等明日一早就让来喜去请大夫,再给你好好看看。但是今晚必须喝一碗这个,不然会烧坏的。」
瑟瑟边说,边让来喜去将药热了一遍,而后重新端到宝来面前。
「来,喝药。」
宝来一直盯着面前的药汁,黑乎乎的,还冒着热气。
他眯了眯眼。
想伸手砸了这碗药,但又撞进这双清澈的水眸里。
雾蒙蒙的,这要是砸了碗,该不会要哭吧?
他竟无法动手。
移开视线。
「这,不是,风寒药。」
「胡说,就是啊。治风寒的,虽然可能药效不强,但是也是治风寒的啊。」
「不是。」
「宝来!」瑟瑟腾的从床沿边站了起来,小脸气鼓鼓的,
这宝来,怎么说这不是药呢?
前世她都喝过。还是夫君……还是沈颜川亲自开的。还能有假不成。
所以哪里不是?
瑟瑟瞪着他,一双杏眼熘熘圆。
榻上的宝来不闪不躲,回视。
他很确信,这个就不是散寒的。
气氛变得僵持起来,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连几人的唿吸都听得见。
旁边来喜一会儿看看姑娘,一会儿看看宝来。
他自然是帮姑娘的,于是指着宝来,「我说你这人什么毛病?我家姑娘好心好意给你写方子帮你你不感激就算了,还想污衊我们姑娘!」
「来喜。」
「小的在。」
「你去镇上请大夫来。」
「好的姑娘…啊?」来喜反应了过来,顿时萎了脸,「现在吗?现在深更半夜的…」
来喜不想去。
要是今日生病的是姑娘,只是假设。要是姑娘生病,不管多晚,他自然不会推脱,早就去请大夫了。
但是!这个宝来就是不行。
「来喜,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来喜急得跺脚,最后没办法,恶狠狠的瞪了眼榻上的人,「好,小的去,到时候请来大夫当面对质!看某人还敢不敢狡辩!哼!」
来喜跑出了屋子。
他到没有直接出门,而是给了好处去诱骗了一个庄子里的小厮一起去。
一来是为了壮胆,二来,有当地的小厮引路,不会迷路。
花了近一个时辰,来喜终于找来了大夫。就是白天给宝来看病的那位。
倒不是凑巧,而是来喜去了雨花镇就直奔那个医馆。正好白天才去过,记得路,方便得多。
深更半夜那大夫自然不愿意,来喜就说了个他无法拒绝的诊金,再以包接包送再包吃的丰厚条件,终于让大夫勉强同意了。
那大夫姓刘,是雨花镇远近闻名的老大夫。
刘老大夫到了之后,见到榻上的人也不意外,毕竟白日刚见过他们一行人,之前见到来喜一想便知道是谁又出了问题。
且一路上来喜已经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于是大夫进屋就给宝来把起了脉。
瑟瑟此时裹着孟嬷嬷带来的大氅子,坐在一边等,小脸蛋儿绯红,被气的。
刚刚来喜走了之后,她又与宝来理论了好些。
好说歹说,就差把药方上的字一个个指给他看了,但宝来就是认死理,非得说这个就不是风寒药。
好,不是风寒药,那是什么?让他说,他又说不出,那这不就是在强词夺理嘛?
倔!
这会儿大夫来了,瑟瑟盯着宝来,看他之后怎么说!
屋子里很安静,谁也没讲话,正好方便老大夫把脉。
过了一会儿,老大夫收回了手,
「他这是染了风寒,喝点辛温散寒的药发点汗就成。」
旁边瑟瑟连连点头,「对,他这个就是风寒。所以我给他开了药,但是他,他就是不喝!倔得很。」
瑟瑟含煳了过去,只让大夫觉得是病人太倔不肯喝药,而不是病人觉得有人要害他所以不喝药。
哪里知道大夫其实已经知道个中事由。来喜那个大嘴巴一路上早就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劳烦少夫人将药方给老夫看看。」
瑟瑟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将旁边桌上的药方拿了过来。
娟秀小楷,瑟瑟的字很好看。
大夫盯着药方瞧了一遍,渐渐皱起了眉。
「怎么了?」瑟瑟见状,「这药方不对吗?我记得是这样来着。」
她记得很清楚。
「药方对倒是对的,药材和用量也是正合适。」
瑟瑟跟着点头,本来就是。
「但……」老大夫看了瑟瑟一眼,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说了,「这不是散寒的药。」
「不是散寒的?」瑟瑟愣了一下,「不对啊,这个就是,是治风寒的。」
「不是。 」
「你,你胡说。」瑟瑟话都有些磕巴了,怎么可能不是啊。
见主家不信,老大夫脸色有些不好。当大夫的,最忌被质疑。
「老夫行医几十年,虽比不得城里那些大医馆的,但自问也算精通岐黄。少夫人您这药方,确实不是辛温散寒的药…而是聚寒的。不过男子喝了虽不好但问题不大,因为这是专门针对女子的,女子不要经常喝,伤身子,毕竟这东西,就是常说的避子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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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要给夫君生好多好多孩子……】
【可嬷嬷说生孩子兇险,就像从鬼门关走一遭,那,那就生一个……】
【但生一个会不会有点少呀,瑟儿很喜欢孩子呢,那就生三个?】
瑟瑟愣了好久,神色呆呆的。
耳边是自己羞羞怯怯又欢快的声音,脑海里是上一世夫君温柔的眉眼。
他笑着说好,却是在提笔写着避子药方。
原来不是什么驱寒的药,也不是什么温补的方子,而是避子的。
他给她喝避子的。
「你,不哭,我也没,怪你。」
宝来从一开始就一直盯着她。发现她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却楞住了,眼眶发红。
要哭了。
这个时候要哭,不就是被揭穿了而感到羞愧吗。
他理解。
他其实也一直在等这大夫得出结论。刚刚老大夫说这不是驱寒的药,他挺直了腰板,打算与她好好说道说道。
但见她眼儿红红泪水打转的模样,宝来也不好再说什么。原本准备与她对质的话也噎在口中。
宝来叫瑟瑟不哭,谁知这话一出,瑟瑟的眼泪却止不住了,一颗又一颗的掉。
哭得稀里哗啦。
旁边来喜本来还在为错怪宝来而不好意思,原本打算说几句抱歉的话。但看见姑娘哭了,而那人还在咄咄逼人的死盯着姑娘,顿时护主心切。「宝来,你做什么啊?你别再盯着姑娘了,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风寒药,是我们错怪你了。但你也不要得理不饶人啊,你看姑娘她都被你看哭了!」
天大地大,没有他家姑娘大。要怎样啊,姑娘都哭成这样了。
耳边叽里哌啦一大串,宝来自动屏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眼里都是她那扑簌簌的眼泪,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急。
掉得最凶的时候,宝来偏过头,捞起旁边凳上的药碗,咕噜咕噜一口干了!
「哎哟这可喝不得!」老大夫拉都拉不住。
那碗药汁转瞬之间,就进了某人的肚里。
某人喝完之后,拿着手上的空碗展示在她面前,神色坦然,「你看,我喝完,了。」
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
瑟瑟更是忘了哭,呆呆的看着他,「你」「你」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喝这个做什么?」
之前死活不喝的,现在明明知道不是治风寒的,却喝得这般爽快。
「明明不是风寒药。」
「可是你哭了。」
宝来为什么喝这个?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为了让她不哭。
既然她因为这个而羞愧的哭了,那自己将这药喝了,那就是不怪她的意思。
这其中理解起来可能有些弯绕,但很奇异的,瑟瑟似乎懂了他的意思。
泪眼婆娑,她吸了吸小鼻子,好一会儿后,她「哦」了一句,瓮声瓮气的,
「哪有你这么蠢的……笨蛋。」
瑟瑟抹了抹眼泪,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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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超了,有点短。
感谢在2022-10-15 21:35:25~2022-10-16 20:3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梨花压海棠 10瓶;elle_zj197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孟嬷嬷的腿脚不便,她拿着氅子跟着姑娘出了屋子。
没跟上。
好在姑娘在一颗梅树下停了下来。孟嬷嬷上前,重新给她披上。
「夜深了,姑娘回屋休息吧。」
她其实刚刚就有很多疑问,最大的疑问就是姑娘为何会知道避子药的药方。不应该会知道,姑娘平日里压根就接触不到那些。多子多福,所以孟嬷嬷从未在她面前提过什么避子之类的。
不过见姑娘小脸惨白,失魂落魄的,她也就没多问,想着等明日再说。
「嬷嬷。」瑟瑟突然出声,叫住了身后的人。
「嗯?」
「我想,与沈颜川合离。」
瑟瑟累了。
她出府,最开始是为了保命。
如今她猜想,命应该是保住了。
长公主正大光明的回来了,所以她用不着像前世那样李代桃僵。且随着他们二人爱情故事的传唱,至少大家也都知道她这个原配的存在。若是这个时候她出了事,肯定不利于他们的名声,得不偿失。再说,沈颜川既然肯放她出府,应该是打算放过自己了。
所以她想到了以后的事。
她以后该怎么办。
说实话,她想要为自己报仇。想也压着沈颜川灌他一碗毒药,让他也体会一下万箭穿心的痛感。当时那碗药带给她的痛,她至今难忘。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她拼不过沈颜川,还有慕容嘉。一个侯府世子,当朝权贵,一个长公主,金枝玉叶。她拼不过,她有自知之明。
所以她不奢望报仇。
只求能离他远远的,好好活着。
可是现在,她想合离。
虽然那避子的药方不及那碗杀她的毒药,但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瑟瑟再不想与沈颜川,与武安侯府有什么牵扯。
沈颜川与长公主之间的事,原本就与自己无关。听说他俩青梅竹马,现在既然破镜重圆了,那就好好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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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想与沈颜川合离。」
瑟瑟的声音很轻,但却着实震惊到了孟嬷嬷。
孟嬷嬷完全没料到,一向乖顺的姑娘会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她刚刚以为自己听错了。
「姑娘怎会有这种想法?」孟嬷嬷问了这句之后,又反应过来最近侯府的事,她猜出了答案,「是不是因为世子与长公主的事?」
见姑娘不答,孟嬷嬷知道她猜对了。
这次姑娘出府,原以为是姑娘想冷静冷静,正好,顺便让世子在这段时间处理好他与长公主的关系。没想到姑娘却存了合离的心思。
「姑娘,还记得嬷嬷之前是怎么教你的?」
「嬷嬷你之前说,夫妻之间应该真心相待,我作为妻子,应该爱他敬他,温柔体贴的照顾他,这样对方就会对我好。」
「嗯。」
「可是他对我一点都不好,他,」他给我喝避子药,喝毒药。瑟瑟说不出口,只得改口,「他与长公主乱来……」
「姑娘,你嫁人之前,嬷嬷是不是与你说过,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普通寻常的男人后宅还有几个女人,更何况你嫁的是侯府的世子。嬷嬷当时就让你有心里准备,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沈家宗妇,你当时是怎么答应嬷嬷的。」
「……」
「回答嬷嬷。」
「勿妒勿多言,要以平常心对待世子后院的女人……可是嬷嬷,我觉得有哪里不对。」瑟瑟秀眉紧蹙,「到现在我还是没弄懂,为什么男人可以随便乱来,」
「这是世道!世道皆是如此,你若是去质疑,那就是与自己较劲,是钻牛角尖,没有任何意义。听嬷嬷说,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不是情情爱爱,而是相敬如宾。所以你要得到的,最重要的就是对方的敬重,其次才是爱重。情情爱爱很缥缈,能抓住那再好不过,锦上添花。嬷嬷之前教你的,也是为了你能得到夫家的喜爱。但若是得不到又有什么关系?你若是受到夫家敬重,那就不会因为他的爱与不爱,他对你好与不好,而动摇你在沈府的地位。所以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去计较他有别的女人做什么?日子还是会继续过,你是侯府明媒正娶的,你依然是侯府的少夫人,其他人越不过你去。」
瑟瑟一直想反驳,但先前嬷嬷没说完插不上话,这会儿说完了,她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嬷嬷的大道理,总是很多。
「……可是,我就是想与他合离。」瑟瑟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小脸委屈得很。
看得孟嬷嬷也很心疼,但她没松口,而是给她分析,打消她合离的念头。
「武安侯府世代簪缨,怎么会容许闹出合离这等子丑事?」
「丑事,合离怎么就成了丑事了。」
「就算是安城那个小地方,也认为合离是件丢人现眼的事,更何况是在这帝都。你看看帝都里哪个大户人家有过合离的?」
少之又少,可能零星有几个,那必定是女方娘家势大。不怕大家撕破脸皮,也要让自家女儿与男方断了关系。
「姑娘,不是嬷嬷妄自菲薄,咱们锦家,哪里能够与武安侯府抗衡?」
帝都有许多侯府,但只有一个武安侯府。武安侯府权势显着,不在于他的侯爵身份,而在于人家在朝堂的地位与影响力。
说起大景的朝臣,人们第一想到的便是三位。
文臣文丞相,三朝元老,德高望重。从景国到景朝,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可以说一生都致力于大景的发展。
武将两位,一位魏老将军。几代单传的将军府,差点在他这一代断了根,不过后来他从周国抢了个人家后院的小妾,娶为妻,总算有了个崽。而那个小妾之前有个女儿,被圣上看上了,算起来,老将军也就成了皇亲国戚。
另一位便是世家出身的武安侯。年轻的时候跟着圣上南征北战,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从龙之功显着。后来娶了同样世家大族出身的陈郡谢氏女,强强联合,一时权势滔天。
而瑟瑟这边呢?
八品的地方小官,她在家又不受待见,确实,于侯府而言,确实没有提出合离的资格。
瑟瑟抹了把脸上的眼泪,「那到底要怎么才能与沈颜川断了。」
孟嬷嬷深吸一口气,怎么还是说不通。
「……那就只有对方休妻。但姑娘你要想清楚,被休对于妇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不仅自个儿蒙羞,整个家族都跟着抬不起头来。这些你都有想过吗?」
休妻这个孟嬷嬷一开始就没担心。她家姑娘乖得很,没有七出之过。唯一有说道的就是嫁进侯府两年不曾有孕。但那是因为二人未圆房的原因。这是府里众所周知的事。
所以她家姑娘无过。
见姑娘沉默着不说话,孟嬷嬷顿了顿,继续劝她,
「还有 ,按照朝堂的律例,被休的女子必须回原籍。你自己想清楚,你想要回原籍吗?」
「回原籍?」瑟瑟微愣。
是了,女子不能自个购买府宅开女户。被休无所依,所以必须要被遣送回娘家。娘家接受还算好的,有好多就是娘家不愿意接受,然后四处遭人嫌。
那她若是被休了,就必须回安城。
可是她不想回安城。
第17章
瑟瑟病了。
可能是这里的气温比城里低,昨儿又突然降了温。且因为避子药的事急了心,所以就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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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得还挺严重。
发烧,昏睡不醒,时不时在昏睡中还哭红了眼。
把孟嬷嬷急得几个晚上没睡,守在榻边照顾。
雨花镇的老大夫把过脉,得出的结论同样是染了风寒。但特别嘱咐切忌多思,要放宽心。
与宝来的症状略有不同,瑟瑟的烧得不高,就是嗜睡。喝了几幅药之后才慢慢清醒,但浑身软绵绵的无力,没有精神,偶尔还咳嗽几声。
瑟瑟就这样躺在床上,将养了几天。
期间孟嬷嬷一直劝着姑娘,让她不要多想。那大夫说让放宽心,别人不知道,但孟嬷嬷知道,就是那天说合离的事。她虽然不贊成姑娘合离,但因为她病着,受不得这些刺激,于是也就没有再提此事,只劝着她放宽心,车到山前必有路,那些事儿总有妥善处理的办法。
好在瑟瑟也算看开了。既然合离不了,又不想被休,就这样吧。
得过且过。
她打算余生就在这庄子里生活了,也算是与沈颜川分居两地,不用与他有什么牵扯。
*
这日虽然冷,但难得不像前几日那样阴沉沉,天空放了晴。
孟嬷嬷进屋,将床幔用银钩钩起,
「姑娘,今日天气好,咱们出去晒晒太阳。」
锦被柔软,蜷在里面的小妇人小脸红扑扑,瞧着已经没了病容,但神色依旧有些恹恹的。
她稍稍动了动,打了个小呵欠,顿时水眸莹润。
瑟瑟不是很想起,但见窗子外天光大亮,明媚的阳光无端让她心情敞亮。
于是便起了。
用了早膳,瑟瑟裹着厚厚的大氅子,去了外面散步消食。
冬日的阳光明亮,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过垂花小门的时候,她隐隐听到外院有些嘈杂。
间或夹着来喜诧异的声音。
瑟瑟寻着声音走了过去,发现来喜正在院儿里噼柴,手里拿着斧头,一斧头一个,干净利索。
一边噼,还一边朝着旁边解说教学。
旁边站着的是宝来。身形颀长,一身再寻常不过的黛青小厮服,但用同色腰带一扎,宽肩窄腰,如松如柏。
让人有一种很矜贵的错觉。
此时他没说话,只微微低着头,看着面前的一堆柴火。浓密的眼睫掩住了眼底的神色,但似乎学得很认真。
这边来喜示范了几下,而后将手上的斧头递了过去。
「就像刚刚我做的那样,你现在试一下。」
昨天来喜才发现,这个人竟然不会噼柴!作为小厮,哪有不会噼柴的?就算自己这种姑娘身边的头等小厮,那也是经过噼柴训练的!
可以不做,但不能不会。
不怪来喜惊讶。因为潜意识里,来喜觉得宝来以前就是个小厮。
虽然生得清俊,气势还有些压人,但是!当时身上的料子一看就是农家粗布衣啊。且还在郊区游荡,哪有富贵人家会穿着粗布短衣到处游荡?这什么奇怪癖好?
来喜同大家一样,也认为宝来脑中的淤血是那天伤的,毕竟当时很兇险。所以从来没想过,宝来有可能身份尊贵,但之前就受了伤失了忆,流落至此,又刚好遇到他们。
来喜有去那边打听过,附近也没有农户失踪。既然不是农户,可不就是哪家庄子上的小厮吗?毕竟郊区附近,大户人家的庄子很多。
那么作为小厮,怎么能不会噼柴?
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
再说了,就算不是小厮,那在庄子里白吃白喝白住的,噼点柴火怎么了?
想到这里,来喜底气很足。
「接着啊?」
他见对方半天没伸手,直接将斧头塞过去,指了指旁边推成小山的木桩,「今天太阳落山之前,你把这些柴都噼了。」
宝来被迫接过斧头,许是第一次接触,他很不熟悉,完全不知道怎么用,甚至有些笨手笨脚的翻转。
眼瞧着来喜耐心告罄就要骂人,瑟瑟叫住了他。
「来喜,你怎么让宝来干这个?」
「噢姑娘你起来了?病好了吗?」来喜见姑娘终于从屋子里出来,有些高兴,声音都欢快了几分,「我在教他噼柴。」
瑟瑟看了宝来手里的斧头一眼,「他连怎么拿都不会,这么锋利的斧头,又把手割伤了怎么办?」
「姑娘,」来喜半解释半告状,「他用拿匕首的姿势拿斧头,当然拿不稳啊…我刚刚都教了他怎么拿的,他就是不会。」
差点没直说,好笨。
瑟瑟从过来之后,总觉得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似有所觉,她看向宝来,四目相对。
凤眼深邃而漆黑。
黑得瑟瑟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像只小鹿,有些摸不清方向,乱撞着想找条出路一般。
她随即便瞥开了视线。
眨了眨眼,好奇怪。
还是不看了。
她侧过头,看来喜,「他不是小厮,你怎么让他做这些啊?」
来喜有理有据,「因为庄子里的下人有的在嚼舌根子,说怎么他不干活。」
这也是来喜让宝来噼柴的原因之一。
这几天,他偶尔有听到下人们在八卦,怎么少夫人身边的那个小厮,好像都不用干活诶。哪有小厮不干活的?就是小喜哥,他是少夫人身边的红人,那也偶尔去跑腿什么的。那个人就什么也没做,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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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丫鬟小厮差点往奇怪的方向想去,来喜哪里还能稳得住?这不,今天就拎着宝来出来高调的干活了。
「姑娘,小的也觉得,要是宝来什么都不做,时间久了,肯定有人会说闲话的。人多嘴杂,他们最喜欢说闲话。」
瑟瑟跟着想了想,觉得来喜说得在理。
宝来是以小厮的身份住在这里的,所以还是应该干些小厮的活计 。
但是,
「宝来他病了才刚刚好,身上还有伤,你不要叫人家干这些重活。」
来喜听了委屈,超委屈。
他没有啊。
噼柴火哪里算是重活?而且,哪里刚刚好?这人自从那晚喝了药,第二天就退了热,好全了啊。
也没见他头痛什么的,可见头上的伤也恢復了。
「好了,不用噼这个,你们两个都不用。这庄子里不是有噼柴的伙夫吗,他们自会做这些。」
「小的想着闲着也是闲着……」
来喜作为少夫人身边第一小厮,自然不用干这些粗活。但是他这不是在教宝来嘛。
而且,他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瑟瑟知道来喜闲不住,于是吩咐了旁的事。
「我屋子里的炭火快用完了。你们待会儿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哪家农户有多余的炭火,最近好像又降温了。」
本来也是突然来的这里,庄子里其实什么都没准备。那屋子里的炭火,还是上次没用完的。数量自然不多。既然打算长期住在这里,她打算多准备些,以备不时之需。
瑟瑟怕冷,这里又没有地暖,只能去多准备些炭火。
「好的姑娘,要不小的去城里买那银霜炭吧,那个无味且无烟,用着舒坦些。」
「不用,普通的炭火也是一样,屋子里没多少了,救急用哪个都是一样,城内那么远,」
「那去镇里……」
「来喜,听老管家说镇里的东西也是附近的农户拿去卖的。」
这么一说,来喜挠了挠头,好像也是。
于是便领了吩咐,临走,还把宝来也一併叫上了。
*
整整一个上午,宝来和来喜他们走遍了附近的农户,买了整整一麻袋炭。主要是一颗颗的挑拣费时,不然早就买完了。
回去的路上,二人走在乡间小道上,扛着麻袋。是宝来扛着的。满满的一麻袋,看着就有些重。
但宝来一直扛在肩上,没让换。
这不是来喜让他做的。是他自己主动做的。对此,来喜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宝来是个偷奸耍滑的呢。之前教他砍柴他都偷懒不学。
来喜很欣慰,一下子又觉得之前误会了宝来。原来宝来是个踏实的老实人,在主子面前不显山不露水的,背地里干活还挺积极。
既然发现是个老实的,来喜也乐意和他关系融洽点。
聊聊天。
大多数都是来喜在说,宝来只偶尔搭一两句。
但其实有些微妙,要是仔细听,会发现话题的起始转换都在宝来这边。
比如,来喜叽里哌啦说了好些,说关于他自己的事,是小厮,以前是安城的,现在来了帝都。正在来喜想具体讲些安城的事,旁边宝来插一句话,「为什么,来帝都?」
来喜顺势就接了过去,「因为跟着姑娘来的啊。姑娘从安城嫁来的帝都,我是姑娘的小厮,当然是跟着姑娘来的,诶说个题外话你现在也是姑娘的小厮,所以才会跟你说这些,不然万一有人发现你连这些都不知道,那可就穿帮了…刚刚说道哪里了,哦,就是说我们来了帝都,然后发现你们这帝都可真没我们那安城好,无论从,」
「这里,也,很好,」
「好什么好,哪里好,」
「空气,清新。」
「嗐你说的是这庄子上?好啥呀?你不觉得这里很偏僻吗?我跟你说,我们虽然是从小地方来的,但至少要什么有什么,」
「那,怎么,来这。」
「还不是因为!」来喜一下子打住了,主要是刚刚他差点破口大骂那个无良沈世子。但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份低微,不得不闭了嘴。「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反正我家姑娘,在帝都过得很苦...」
来喜是个话多的,又是个闲不住的,不说这个,又开了其他的话题继续。
说着说着,来喜觉察到身边没动静了。
他往斜后面看去,发现宝来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此时正仰着头,往一颗老榕树上瞧。
抿着薄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大事。
「你在看什么?」来喜好奇,几步跑过去,顺着宝来的视线往上看。
老榕树枝繁叶茂,即使在冬日也一片葱绿。
「你刚刚,说她,过得,很苦。」
想到那天她泪眼婆娑的,宝来扔了麻袋,而后三两下爬树上去了。
吓得来喜脸都白了。因为他看出了宝来的意图,急得在底下哇哇大叫,
「要死啊宝来那是马蜂窝!蜇人的,你他妈快下来啊住手你他妈去捅那个做什么……啊啊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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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宝来:她过得苦,那就吃点蜂蜜甜一甜。
来喜:妈的你脑壳有包。
第18章
事情的最后是来喜顶着一个猪头回了庄子。
真的是猪头,鼻青脸肿,又肥头大耳。都是因为躲闪不急,被蜜蜂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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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被那蜜蜂蛰了,不仅肿,而且会像针扎一样的痛。来喜虽然是下人,但平日里哪里经歷过这种痛,就算是那次差点被割了舌头,也只舌头一处炖炖的疼。可这次却是满头满脸,十几处被蛰的地方,就像是有一根针对着一下又一下的扎,针脚细密且快,疼得他完全受不了。
所以来喜是哭着回来的,哇哇大哭。鸡飞狗跳般,被围观了一路。来喜还有点孩子心性,此时就像个在外面被欺负了的小孩儿,一心只想找家里人为自己做主,别人的异样眼光完全不在意。
越嚎越大声。
把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瑟瑟吓了一跳。
「……来喜?」
杏眼熘熘圆,瑟瑟差点没将人认出来,还是靠声音判断是来喜,「你怎么了啊?」
近距离看清惨状,瑟瑟吓得下意识的唤来了嬷嬷,「嬷嬷快让人去请大夫……」
孟嬷嬷也有些懵,遣了人去请大夫,又将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下人都打发走。这边瑟瑟已经扶着来喜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来喜,你不是去买炭火了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声音也带了哭腔,她哪里见过这么吓人的啊,来喜现在整得头和脸,就像是一个灯笼,还是那种鼓鼓的灯笼,要是一不小心碰到就会被戳破皮一样。眼睛都被挤成了一条线。
「姑娘呜呜小的好痛啊救命——」来喜嚎着嚎着就要伸手去刨,被瑟瑟一把拉住,「来喜不能抓,你先忍一忍,都肿成这样了,是谁打了你吗?!」
「是宝来呜呜呜好痛……」
「宝来?」瑟瑟神色一噎。
宝来居然会打人?他为什么要打人?
这时门口一暗,一个高大的人影杵在那里,瑟瑟偏头看过去,是宝来。
额前有些碎发,平日里齐整的小厮服,此时衣摆处有些凌乱,看着确实像是去干了场架的样子。还是那种虽然负了伤但是险胜的情况。
特别是现在,还避开了瑟瑟的视线,让她不得不怀疑,那是心虚。
这时老大夫终于来了。这个老大夫这几天都快把这里当成医馆了,三天两头的跑。今天也是,他之所以这么快被叫来,是因为之前就约好要过来给这主家把脉的。
熟门熟路的来到客堂,老大夫这次倒是震惊了一下。
「这是?」
来喜这会儿已经痛得开始说胡话了,瑟瑟回,「他说他被人打了。」
「这……」老大夫瞧了瞧,这也不像是打架打的啊?半震惊半疑惑接过人,仔细查看起来检。
趁着这个空隙,瑟瑟朝门口走了过去。
刚刚为了让老大夫,宝来站到了旁边角落里 。
一直杵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
瑟瑟站在他面前,抬眸瞅他,「是你打的来喜吗,你为什么要打他啊?」
宝来瞧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边的来喜,「我没有,打他。」
「可是来喜说你打了。」来喜在她面前从来不撒谎,这点瑟瑟可以断定。
「我,没有。」宝来还是否认。
虽然刚认识宝来,但瑟瑟却觉得宝来应该不是个会撒谎的。
这种感觉说不清楚,但宝来说不是那应该就是不是。
可来喜也不会撒谎。
咋回事?
「就是你!呜呜呜姑娘你都不知道这个人有多坏他刚刚脑子抽风居然跑去捅马蜂窝!那么大一块的窝全让他给捅了,瞬间飞出来好多好多马蜂全朝我这边涌…他还害我撞树上!」来喜张牙舞爪,说着说着气不过就要冲过来扭打。
「莫乱动!」孟嬷嬷拦住了来喜,大夫还在瞧伤,自然不准他乱动。
「是不是这样,宝来?」瑟瑟问他。
「……」
宝来没有说话。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
看来是真的,来喜不是被打,而是被蜂子蛰了。
瑟瑟以前不知从哪里听说过,被蜜蜂蛰了的话非常的痛,她现在有些理解来喜为何哭得这么大声了。而且,是有毒的,若是被蛰多了会中毒的。
赶紧让老大夫给他开药方。
老大夫先让人准备了药酒,将来喜整个被蛰的头和脸都抹了一遍。药酒消毒,但沾上却疼得更加厉害。来喜哇哇的叫,瑟瑟跑过去,和嬷嬷一起按住他,又是安慰来喜又是询问大夫具体情况,忙乎着忙乎着,她突然脑子一闪,侧过身子看向宝来,
「不对啊,你捅的马蜂窝,来喜在旁边都被蛰成这样了,你怎么没事?」
宝来幽深的眼眸闪了闪。
「宝来…?」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宝来慢慢的,将一直藏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完全展示在大家面前。
「嗷宝来!你的手……」
瑟瑟震惊。
这,这哪里还有手的模样啊?
整条手臂都肿了,特别是手肘以下,浮肿得像猪蹄一样,衣袖不知道是被撑破了还是人为撕掉的,甚至可以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针眼。看着瘆得慌。
「你这个,你刚刚怎么不说?」刚刚宝来回来,一声没坑,又将手背在身后,瑟瑟完全没有发现这个。
不止瑟瑟,屋内几人都没发现。
不痛吗?可手都肿成这样了肯定很痛啊,来喜都哭了这么久。
那怎么他脸上一点异样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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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嫩小脸依旧很紧张。
宝来刚刚一直在观察屋里的情形。看那个来喜哭得稀里哗啦,她心疼得小脸灿白。
而现在,她盯着他的手。
小声「嘶」了一声,宝来拧着眉,唿「痛。」
「能不痛嘛都肿成这样了!你快来,坐在这里,我先给你用药酒消消毒,刘大夫,你也给他看一看,已经去熬药了你们都忍一忍啊。」
宝来慢慢走了过去,乖巧的坐在凳子上。看着她为自己忙前忙后,心里竟有些异样情绪。
有些像,欢喜,说不清道不明,连带着,感觉手上的痛意都减轻了好多。
就是没给她弄来蜂蜜,让她也欢喜欢喜。
*
堂屋外却是挤了好些看热闹的下人。他们刚刚围观了一路,原本是围在屋内的,不过被孟嬷嬷几句话打发走了。
有些走了,但有些却没走远,挤在不远处偷偷往里瞧。
「喜子哥也太惨了吧,被蜂蜜扎得都变样了,不会破相吧?」
「还有宝子哥也是,手肿成那样。你们看到他手上被蛰的地方了没?真的是密密麻麻的,这是徒手去掏的蜂窝吧。」
「宝子哥还好还好,只是手,他那张俊脸没受损。」
「以前还不信,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主子。」
「哪种主子?」
「就是像少夫人这种啊,你刚刚没瞧见少夫人眼睛都红了,可见是真的紧张,他们的主僕感情可真好。」
要是寻常的男女,都这样紧张对方了,旁人肯定会八卦出一些风花雪月来。
若这对男女,男的是有地位的,而女的是丫鬟,那么肯定二人之间有猫腻。要么是丫鬟怀春,要么是男的风流看上了丫鬟。
可若是像这样,女的是少夫人,男的是小厮。则旁人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顶多说一句他们主僕感情真好。这也是当初宝来作为小厮留在这里而孟嬷嬷没激烈反对的原因。因为确实很难会有什么闲言闲语。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夫人和小厮,是真正的主僕关系。而不会像公子与丫鬟那般,有可能逾越身份的一天。
「那是因为喜子哥他们好像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据说从小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不一般了。若今日换做你被蜂子蛰了,你看看有人会理你吗?」
「所以啊,还是羡慕他俩。」
「羡慕个啥,混得这么差。」
「都这样了还差?」作为小厮,能有一个这样的主子,还差?
「可不吗?混得好的,会到咱们这庄子来?」这句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刚刚说话的人,「你这话啥意思?」
说话之人是个老实人,平日里很不起眼的那种,如今陡然成了焦点,有些不自在。
「没,没什么。」
他是负责给侯府送东西的,多少见闻了一些。
比如昨天他去送一批新鲜的瓜果,发现侯府到处张灯结彩,似乎是有什么喜事。他在厨房听了一耳朵,竟然是世子爷要尚长公主了。
长尚公主,听说就是娶长公主为妻。那这里的少夫人是怎么回事儿?
当时听得不清不楚,但他也不敢乱问,这会儿也不敢乱说。
大伙儿见他说得支支吾吾,自然知道事情不简单,纷纷围着他要他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人哪敢乱嚼舌根子,昨天在侯府他就因说错话惹怒了一个大丫鬟,差点挨了板子,所以只含煳道:「能被主家送来庄子的,还能是什么意思?」
自古被主家送来庄子的女人,要么是犯了错的,要么是失宠的。要么就是犯了错失了宠的。
无一例外。
「诶不对,不是说是自己来玩几天的吗?怎的是被赶来的?」
「真真假假的谁说得清。」
「不会吧,这少夫人花容月貌的,也会失宠?」
「那估计是犯了错,谁知道呢诶可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就是,走走走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活儿干完了吗?走走走……」
第19章
虽然一人喝了一碗散毒的药汁,但不知怎的也没起多大作用,来喜依旧在嚎,声嘶力竭,而宝来虽然没音儿,但眉宇却皱得越来越紧,明显不好受。
瑟瑟慌了。可怎么办,她还没遇到过这种事。
刘大夫也走了,他只说喝了药不会有生命危险,也没说这痛怎么止住啊。
还是孟嬷嬷镇定些,眼瞧着来喜痛得开始说胡话了,她放下手中的药酒,快步出了屋子。
接着又出了院儿,去找老管家打听哪里有刚生产过的妇人。
老管家在这里几十年,对方圆几里的人家都熟识,自然回答得上来。
于是很快,孟嬷嬷就端着一碗东西回来了。
说来也是神奇,刚用这东西擦拭了一遍,来喜的哭声就小了些。
冰冰凉凉的,抹在被蛰的地方,痛意明显减小了不是一星半点。
「好像,还挺管用。」来喜哽咽,瞧了瞧碗里的东西,白色的,闻着似乎还有些腥,不知道是什么,但此时的他哪管是什么,只觉得是止痛良药。
「嬷嬷,再给我抹抹,多抹一些。」
瑟瑟也分了一点,她端着瓷碗来到宝来这边,让宝来将肿了的手伸出来。
「宝来,你为什么要去捅马蜂窝?」
瑟瑟刚刚一直想问来着,没顾得上。这会儿情况缓过来了又想起来问问,「你不知道马蜂窝是蛰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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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来没回答。
瑟瑟见他没回答也没再问,她不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且这个宝来,话很少。
瑟瑟猜想,宝来话少,除了性格沉默寡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说话有些不利索。瑟瑟观察了许久得出的这个结论,可能宝来他也知道自己说话不利索,于是平日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且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她偷偷问过刘大夫,刘大夫说,宝来脑中有淤血,那么不管多不正常,都是正常的。
也许这就是他做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的原因?
「嗯?」瑟瑟在这里站半天了,没见宝来动。「你把手伸出来呀?」
宝来没伸手,他刚刚一直盯着碗里的东西,见瑟瑟催促,宝来开口问她。
「这是,什么?」
瑟瑟跟着低头,看了看瓷碗里的东西,而后摇头,「不知道。」
说实话,瑟瑟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于是偏过头去问嬷嬷。
要是平日,瑟瑟问问题,孟嬷嬷都是知无不言甚至还会举一反三拓展讲一些别的。
不过这次倒是讲得含煳,言简意赅不愿多说,「新鲜的牛乳,止痛的。」
原来牛乳可以止痛,瑟瑟学到了。看,来喜这会儿已经不哭了,可见效果很不错!
于是转回身盯着宝来,示意他伸手。
虽然这人从进门开始便没哼过一声,但手肿成这样哪有不痛的?
还是要尽快抹几遍这个镇痛的牛乳散散毒。
但宝来却死活不伸手。
垂着眸,不错眼的盯着碗里的东西。
凭着直觉,他有些牴触。
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牴触。
这是宝来这段时间所处的常态。没来由的会某些,又没来由的不会没些,还会没来由的牴触某些东西。
可能是他虽然失了忆,但有些东西却是深埋在骨子里,成了本能。
表现为直觉。
现下也是,直觉不对劲,那就是不对劲。
自然牴触。
「愣着做什么呀快伸出来呀……宝来!你怎么不听话?这个是止痛消肿的,你看来喜,抹了这个哭声都小了很多,可见是有用的。你把手伸出来。」
瑟瑟叭叭叭说了好久,但宝来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就是不干。
瑟瑟都急了。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偷偷把手往后藏了藏!
瑟瑟往旁边挪了挪,想去够宝来的手,哪只宝来也挪了挪。
不让。
「宝来!」
宝来依旧不理。
二人僵持了好久,瑟瑟怕他的手若是再不抹会废掉,于是救人心切,直接将人往后推了一小步。
虽然她的力气不大,但事出突然,显然宝来并没反应过来,瑟瑟轻而易举的就将人推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她端着小碗就要用强——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挡在宝来面前,然后去够宝来的手。这样他就不会跑了。
哪知她光顾着够宝来的手,自己却是没站稳,直接脚下一滑……
「闷哼」一声,柔软轻细,夹着一丝慌。
是小幅度的滑倒,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等反应过来以后,瑟瑟整个人已经扑到了宝来的怀里。
坚硬的胸膛宽阔,能将柔软的身子完全藏着。
四目相对。一个水汪汪,一个幽深乌黑。
瑟瑟愣愣的,睫毛扑闪了一下。
腰间清晰的传来一只大掌的轮廓,接触的地方温度炽热,烫得瑟瑟勐的推开他,脸颊通红。
整个事情的发生其实也不过一瞬,却在瑟瑟脑中已经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滚烫着小脸,她下意识的偏过头看向屋内其他人。
来喜还在小声哼哼,而嬷嬷正在给他敷药,没注意这边。
其实这边动静很小,甚至瓷碗都还在瑟瑟的手上。
但瑟瑟总感觉动静大。知道没引起旁人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将瓷碗放到一旁的桌上。
而后重新看向宝来。
瞪着一眼,杏眼喷火,
放肆!
瑟瑟无声警告他。
自然不是刚刚她摔在他怀里的事,那是自己没站稳,怪不得他。而是,而是刚刚他竟然,竟然伸手搂自己的腰!
简直放肆!
那么大的掌,硬邦邦的,咯得生疼。
且对方现在还一直盯着自己的腰看,这更让瑟瑟生出恼意,
「不准看!」
瑟瑟气鼓鼓的斥他,有些生气。
但她的声音本就轻柔,且因为屋内还有嬷嬷他们,所以不敢太大声。
声音一点都没有威慑力,到很像撒娇般的嗔怪。
不过这次宝来倒听了话,没再盯着细腰瞧,而是抬眸看向了瑟瑟,
「刚刚,你险些,摔倒了。」
宝来有一双漂亮的凤眼。这样的凤眼,清澈无瑕,此时就这么盯着瑟瑟,竟生出一些若有若无的无辜来,
特别是这会儿,眉心微动,明明话都说不利索但还在努力说很多来解释,
「刚刚也是,下意识的,没想,那么多,对不起,冒犯你,了。」
还道歉了!
整得瑟瑟都有些……愧疚了。
啊…!原来是这样的。人家不是故意的,甚至是为了自己着想帮自己稳住身子。而自己却不分青红皂白的在怪他,还瞪他。
瑟瑟有一瞬间的窘,刚刚还气鼓鼓的小脸儿此时缓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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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刚搂过就松开了。并没有什么别的举动?且宝来这么单纯的人,哪里会有什么乱心思啊。
瑟瑟觉得可能是自己误会宝来了。
不过她还是要说清楚。
「下次要是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你不要再这样搂我。」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与他讲道理,「你刚刚那样是不对的知道吗?男女授受不亲,是要避嫌的。」
「那是,下意识,的动作。」
「 不准那样下意识。」瑟瑟一脸霸道,就差叉着小腰了。
「哦……」宝来敛了眉,倒也没争辩这个,而是说,「但是,不下意识,的话,你就会,摔到地上。」
「摔地上就摔地……」瑟瑟忽然哑了声,因为她反应过来,这要是摔在地上的话,会疼叭?
瑟瑟瞧了瞧地面,青石板铺就的,上面没有铺地毯,这要是直接摔在地上,那还不得破皮?
那要是这样的,那……
瑟瑟眨了眨眼儿,脑瓜子里绕了一圈,硬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也不知是在想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总之小脸蛋儿上很是精彩。
好在有丫鬟来说大夫有东西忘了又回来了,瑟瑟如释重负般,说了句去问大夫忘了什么,便提着裙摆匆匆奔了出去。
大夫哪里需要她去问?直接找老管家就行了。这是找个藉口跑开而已。
宝来瞧着娇小的倩影消失在视野,完全看不见时,才收回视线。低眉,他看向刚刚贴在细腰上的手。
手中的触感尤在。
软软的,像上等的软玉。
第20章
当晚,宝来失眠了。
睡不着,一闭眼,脑海里就是那个人。
芙蓉面,秋水眸,特别是那一截子杨柳小腰,又细又软,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还有那淡淡的,独属于她的清香。
一直萦绕在心头,让他有些莫名的躁动。
没受伤的左手搭在额头上,探了探体温。
不烫。
但他的体内却很烫,唿出的气息更烫。急需冰凉的东西来降降温。
比方说…那冰肌玉骨的身子,想来就,
放肆!!!
脑中突然闪过带着羞恼的小脸,气鼓鼓的斥他。
宝来回过神来。
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在想什么。竟然在觊觎她的,
当真放肆。
*
来喜的头和脸肿了好几天。
瑟瑟特意给他放了几天假,让他好好休息。
但其实来喜是个闲不住的,没事儿干,就拉着庄子里的下人摆龙门阵。
来喜的人缘极好,即使肿着脸,大家也没有取笑过他。
甚至隐隐有些羡慕。这人,可是少夫人身边的红人,没见那天把少夫人心疼得都哭了。
要是他们也能成为少夫人院里的小厮就好了。就是真的是被抛弃的少夫人,那也是主子啊,得主子庇佑,总是好的。
就这样闲暇了几天。
这天,来喜感觉自己的脸好得差不多了。为了感谢大家这几天对自己的照顾,也为了进一步与庄子里的人打好关系,他提议,带大家去帝都城里玩儿。
大伙儿自然十分高兴了。
说实话,他们这些庄子里的下人,哪里去过繁华的城内,就算是有一两个去过的,比如老实人铁柱儿,那也是直接去侯府大厨房,哪里去过别处?
如今却有机会去到处逛逛,能不高兴吗。
说干就干,来喜当下就去找姑娘说了。
虽然还在休假不用干活儿,但出庄子还是要与姑娘说一声。
瑟瑟自然不会反对这个。甚至还拿出一笔钱让来喜带着大家随便花。
只不过大伙儿出发的时候,瑟瑟瞧了眼一直闷不做声的宝来。
「宝来,你也跟着他们一块去。」
瑟瑟瞥了他一眼,而后飞快的移开视线。她的声音一如平常,表现得也很平静,尽量忘了那天二人隐秘的接触。
本来也是不小心的嘛。
瑟瑟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想那些。
宝来眉头紧锁,她在躲着自己。
这几天都是这样。
眼神躲避,但,又会与自己说话,不是完全躲着他。
「宝来……?」
宝来其实不是很想去。他这几天一直有喝药,倒是压下一些念头,但依旧睡得不安稳。晚上噩梦越发频繁,刀光剑影,阴谋诡计,虽拨不清全貌,但也知道以前大抵不安生。
有仇家。
所以现在的他最好是待在一个地方,最忌到处走动。因为他现在敌我不分,万一遇到仇家之类的,会直接陷入被动局面。
但,她又想自己去。
宝来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拒绝。
宝来没拒绝,来喜却拒绝了。
「不要。姑娘,小的们是去玩儿,带着他个闷葫芦去做什么啊?」来喜在瑟瑟面前从不撒谎,也从不绕弯子。
这会儿来喜就是不情愿,他现在超级不想看到宝来这个人!
就是这个罪魁祸首,害他遭了那么大的罪。他觉得自己九死一生。而这人却是轻飘飘的,当没事儿一样。
连个歉都没道。
要不是这人于他们有恩,他早就将人赶走了!
还要带他去玩?做梦。
「来喜,你不要欺负宝来。」瑟瑟垮了小嫩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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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页
「冤枉啊姑娘,小的什么时候欺负他了?」
「那你不准孤立他。」
「小的没有。」
「那就带着他一起去。」瑟瑟坚持。
宝来这几天总是一个人倚在树下走神,越发的沉默寡言。
瑟瑟归结为闷了。
虽然她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觉得这样舒坦,但宝来应该会觉得闷,
得让他多出去走走。
「……」来喜挠了挠头,不答。
一旁的宝来此时倒像个二愣子很没有眼力见,似乎没看出来喜很不待见他。心里眼里只有她想让他一起去,于是转身,几步就走向了进城的板板车。
来喜都惊呆了。他都在极力反对了,怎么就有脸有皮挤上去?
反正不管来喜愿不愿意,载着一车人的板板车总算是出发了。
板板车就是平日里拉货的车,前面两匹马,后面不是搭的车厢,而是一块儿经过改良的木板。
实际就是拉货的马车,平日里拉瓜果蔬菜的。
宽大,平稳,没别毛病,就是没遮挡,四面透风,冬天的话有些冷。
一路上,来喜也没委屈自己,没搭理宝来。
大伙儿倒是懂得察言观色,觉察出二人有矛盾,大家都挨着来喜。一来大家与来喜熟一些。二来,他们总荒唐的觉得,宝来这人身上有些威压,稍微近一点便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明明同他们一样都是小厮来着。
不过小丫鬟们虽然离得远,但却频频望向宝来。
好几个都红了脸。
没办法,宝来身高腿长,面容清俊,是难得的佳郎。
可惜姑娘有意,郎君无情。一路上,宝来一直闭着眼假寐,没搭理人。
帝都自然是繁华。酒楼商铺,雕樑画栋,人群熙熙攘攘。
大伙儿大多是第一次来,又正好赶上集市,自然玩了个尽兴。
各种杂耍,各种说书,还有人声鼎沸的茶馆……
玩累了,肚子也饿了。这会儿早已过了午时,但街边到处都是吃食。他们在一个街边的馄饨摊吃饭。
没有什么是比寒冷的冬天来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更幸福的事儿了。大伙儿吃得畅快淋漓。
只宝来没怎么吃。
来喜本来打算嘲几句的,哟,这什么表情,怎么还看不上?
但一想,这是在外面,说多了白白让人看笑话。于是闷头干了一口汤。
一切都挺顺利,除了旁边一桌人有些吵之外。
旁边那桌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个个人高马大,相应的嗓门也大。
粗声嘎气的,在那边侃大山。
这倒也没什么,在外面大声些就大声些。所以老闆也见怪不怪,没阻止。
但没过多久,来喜便黑了脸。
他突然放下手里的筷子,然后抄起屁股下的板凳就掷了过去,「砰」的一声。人没砸到,但把那桌上的碗碟给砸了个稀巴烂。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
那帮人愣了一下,随即震怒。
「你他娘的有病?」一个壮汉同样抄了板凳就沖了过来。「妈的老子在这几条街混了这么多年,还他妈头一次遇到敢惹你爷爷我的,哥几个给老子上!」
说着后面跟了一群。
大家都还没搞清楚状况,不过见来喜被打,自然也一窝蜂的沖了上去。
两方人马就这样打了起来。
乒桌球乓拳打脚踢痛哭嚎叫。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还有四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奔走相告,
「打起来了,钱家铺子那边打起来了……」
来喜挨了好几锭子。肩上背上。又被人踢了好几脚。
那帮人就专挑来喜打,看样子有几招功夫,反正打得来喜毫无招架之力。
眼瞧着就有板凳夯来,突然,一只手横在了中间。
硬生生将板凳给接住了。
抱头的来喜见板凳没落下来,一看,是宝来。也没见他怎么用力,但对方却怎么也动不了。
来喜顿时有些感动 ,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人竟然出手帮他。
宝来站在二人旁边,看了来喜一眼,又看了对面的人,「不要,打了,那边有人,来了。」
原本还被这人给震慑了几分,却见对方话都说不利索,壮汉顿时来了气焰,「妈的,放开老子。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窝囊气。」
他看了眼街角,没见什么官府的人,于是tui了一声就要继续。结果被旁边一个小弟拉住,
「老大老大,你看那边,真有人,巡捕来了!」
……
这场混战最后的最后,在一群巡捕过来的时候,大家四散而逃。
宝来拽住来喜,让他多掏了一些银钱给老闆,权当补偿。
以至于那老闆后来也就没与巡捕多说什么,只说发生了些口角,不过已经解决了。
但也正是那些银钱,老闆在看到巡捕拿着画像询问找人的时候,直接摇头说没看到。
这是后话。
西南口的街角,飞奔的来喜终于停了下来,撑着墙角大口喘气。
来喜后面跟着宝来。
刚刚也跑了那么一段路,他的气息倒还算平稳。他盯着来喜,有些质问语气,「你刚刚,发什么,疯。」
「哪里发疯?谁叫他们乱嚼舌根!不把他们舌头割下来已经算轻的!」来喜气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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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来喜神色,宝来回忆了一下刚刚那群人,确实在说人家的家长里短。
且言辞不甚礼貌。
不过,见来喜反应这么大,
「……武安侯府,世子夫人?」
「闭嘴闭嘴,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家姑娘才不会被休!」
敢说他家姑娘没人要,要不是他功夫不行,定是要去撕烂他们的嘴!
妈的沈颜川,你们倒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把我家姑娘传成什么样了?!
第21章
巷口深处,因地处花柳巷交界处,所以白日并没有什么人。
但此时却是一堆。
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惨叫求饶,半死不活 。
是被人打的。空气里还有些淡淡的血腥味。
打人者此时抿着薄唇,他踢开地上挡道的一人,径直走到角落里。
鞋踩到地上的壮汉手上,逐渐加重了力道,手心匕首的伤口渗着血,那人疼得冷汗直冒,
「好汉饶命,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可惜求饶声被忽略,置若罔闻。
眼瞧着地上的手就要废了,旁边的来喜赶紧上前将人拉开,
「宝来,够了够了。」
妈耶这个宝来,打架是真的狠。明明之前在馄饨摊上都不参与的,这会儿也不知是发什么疯 ,特意去寻了这几人,冲上去就干。
瞧着地上这一摊,个个鼻青眼肿,手脚脱臼,还有个胆大的,竟然掏了把匕首出来,最后自作自受挨了刀子。
「算了吧宝来,要是闹出人命就不好收拾了,万一这次又有官兵,我们可脱不了身…他们之前也没说多过分的。」
但宝来明显不想算了,
「说了,就是说了,还分什么过分,不过分?」
瑟瑟是妇人装扮,云鬓堆砌。虽然宝来不是很懂装扮上的讲究,但庄子里都唤她少夫人。
既然是少夫人,那就是嫁了人。
蜂蜜那天也听来喜说过。所以宝来知道这个。至于她是谁,嫁的是谁,为何会一个人在庄子里,就不知道了。
只知道那天来喜说她过得很苦。
他其实没明白「苦」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既然过得苦,那就给她尝点甜的。本来他想着给她掏蜂蜜的,结果蜂蜜没掏到,倒被蛰了。
宝来头一次,感到了一丝丢人。
但却得到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似乎也没那么丢人了。
然后就在刚才,他才懂了「苦」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要被休了。
他其实没怎么听那桌人八卦,不过后来回想,拼拼凑凑,得出了零星的信息。
武安侯世子,嘉华长公主,世子夫人。
但宝来不信这些人传的故事:世子与长公主青梅竹马,破镜重圆,世子夫人不识抬举,不但不让位,还将长公主逼得跳了湖。
怎么,好好的原配倒成了拆散有情人的恶人?
逻辑不通,因果颠倒,完全经不起推敲。
且他觉得,她才不恶。杏眼总是湿漉漉的,干净纯粹,一看就不是恶人。再者,她的胆儿也小,哪里有胆儿去逼迫长公主。
至于说她要被休…
「……宝来!?」来喜突然拉攘了下宝来,却是没有离开,而是示意他看向那边的花柳巷。
宝来跟着看了过去,一整条街的花枝绸缎。
空气中一直都有很重的脂粉气味。
「做什么?」
「你不是想打架吗?吶,看到门口那个人了吗?就那个,胖脸糟酒鼻子那个。好哇,之前我去收帐他与我千般万般的叫穷,说铺子不赚钱勉强维持收支。结果呢竟然还有钱逛花柳巷!!!」来喜也是刚刚看到的,震惊加气愤,「花柳街是什么地方?销金窟!他个小厮哪来的钱去?!走,咱们去干他。」
宝来收回视线,没兴趣。踢开脚边的人,他打算离开这里。
「她让我们,早点,回去。」
「谁?」来喜反应了一瞬才知,这人口中的「她」是指姑娘。
这人从来不跟他一样喊尊称,有时候甚至直唿姑娘的名字,他说了好几次都不听。本来就是,姑娘的闺名,怎么能让个外男喊?
最后就常常她她的代指了。
「我知道要早点回去,可现在我要去拆穿那个马老六!」
说着撸起了袖子。
见他一副不干不罢休的架势,宝来没阻止,但也不打算一起去。他看了看日头,最多给半个时辰。
不过,
「你刚刚,说的收帐,收谁的,帐?」宝来拽住来喜后领,
「姑娘的啊,她的嫁妆铺子。是当年夫人出嫁的时候给出的嫁妆铺子,不过夫人去了之后,姑娘出嫁,就成了姑娘的嫁妆铺子了。一共三间,其他每年都有交,就他那家书斋,地段最好,却每年都说亏钱!哼,我看不是亏钱,而是这人偷偷挪来挥霍了!」
来喜越说越气,撸好了袖子就要冲过去。不管了,先将人打一顿再说。「宝来,我要是打不赢了你记得来捞我。」
结果这次被拦住了。
来喜怒了,「你做什么拦我?这也是关乎姑娘的。」刚刚这人因为姑娘的事后来还专门找人打了一架,来喜看出宝来对她家姑娘的事儿还算上心。「姑娘的嫁妆铺子,挣的钱都是咱们姑娘的。所以这必须得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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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来刚刚听到是她的帐时就没打算阻止来喜,而是,「我有,办法,收帐。」
「……真的?」来喜有些怀疑,
他其实也只是去将人打一顿出气,没想着再去收帐。那厮肯定又会说没钱。收不回来帐的。
但宝来说他有办法?
来喜权衡了一下,要是真的能把帐收了最好啊,那样姑娘肯定很高兴。
「你真的有办法?」
「试试。」
「那就试试……你要是真能将帐收到,之前的事咱们一笔勾销,以后我认你做大哥!」
*
马老六醉醺醺的从花柳巷出来。
昨夜很尽兴,这会儿依旧余韵犹存。要不是酉时国子监要下学,他那书斋必须开门,他都有点不想离开温柔乡了。
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艷词儿,马老六晃悠悠的往回走。
却突然被人挡了去路。
好狗不挡道。马老六刚要破口大骂,却在抬眼的一瞬间硬生生闭了嘴。
眼前这人,虽然衣着看不出有什么讲究,但气质卓然,莫名给人一种来头不小的感觉。
马老六是个十分机灵的,他瞬间就知这人自己得罪不起。
「烦请让让。」姿态也就放得极低。
哪知对面这人像是没听见一样,没动。
他不动自己动,马老六正打算绕道的时候,突然有人从那边跳了出来,猝不及防,吓得他魂都要快没了,
「马老六!你可让我好一阵找啊!」
马老六一个激灵,酒也清醒了一大半。这才看清来人,原来是东家身边的小厮。
前阵子刚见过。
马老六重新将视线看向眼前这人。
带着来喜,又这般气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啊。
「世,世子。」马老六腿软的就要跪下了。
两年前东家嫁入侯府,来喜是东家的小厮,如今跟着这人,不是世子还能是谁?
「扑通」一声,马老六跪得服服帖帖。
旁边的来喜都蒙了。
咋,咋回事?
怎么还跪上了?
宝来也微微皱眉。
倒不是这人直接下跪让人震惊,而是,他竟然下意识的觉得,有人在自己面前跪下,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世子?
这人认识自己?
宝来看向来喜,带着一丝疑惑的求证,来喜懵懵的摇摇头。
而后又突然朝他疯狂打哑谜,「不是世子,但可以是!」
来喜三两下比划,他有个大胆的想法!意思就是趁着这机会,让宝来扮世子,吓一吓马老六,这样今天肯定能收到帐!
反正这人从来没见过侯府世子。
来喜觉得这个计划很完美。
谁知宝来却不配合,直接开口坦白,
「我不是,什么世子。」
「就是,他哪是什么……」来喜勐的顿住,卡壳了。本来他是要附和的,没想到被直接给否认了。
这人,否认做什么啊?来喜给他使眼色。
宝来没理他,而是看着地上一脸楞住的马老六,给他解释,「我是,新来的,小厮。」
至于是哪位的小厮,不言而喻了。
只是小厮?马老六抬头勐瞧,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大人物,结果只是小厮?
他看向来喜。
来喜恨铁不成钢,咬牙,「嗯,小厮,但是是专门管帐的!」
马老六一听,嚯的一声站起来,干脆利落,还因为起来得太快昏了一会儿头,忙了半天结果告诉他只是个小厮?
妈的晦气。
马老六拍了拍衣摆,在心底啐了一口。
没给个好脸色。
管帐……原来是来要钱的。马老六有些小聪明,哪里没反应过来这二人现在是什么意思。
他从他老爹手里接过那书斋前,可是学了十几年的生意经,再加上从小耳濡目染,做的帐以假乱真。
是以,当把二人带到书斋后院,递上帐本的时候,马老六心里丝毫不慌。
「我说来喜,今年的帐之前不是已经看过了吗怎的还看?莫不是少夫人那边……」
没错,来喜之前是看过的。
来喜以后是要外放出去当管事的,所以平日也有学一些帐簿。每到年底,他就代表姑娘出来收帐。
这书斋每笔帐都清清楚楚,看不出什么问题。所以之前才没怀疑。只道帝都的生意可真不好做。
所以此时,他看向宝来,没什么底气。
要是知道他说的有办法只是看帐本,那还跟着瞎掺和做什么?白白浪费时间。
宝来没理会旁边二人,自顾自的翻着帐本。
说来奇怪,在宝来翻帐本的时候,屋里几人不自觉的屏了唿吸,要不是偶尔有翻书的哗哗声,感觉时间都静止了。
又翻一页的时候,突然从袖口露出一把匕首。「啷噹」一声掉地上,在寂静的屋子里极为刺耳。
是刚刚打人的时候顺手反缴的。
「哎哟宝来!」来喜见状立马戏精上身,赶紧上前,小心翼翼的拾起匕首,故意拔出匕身又合上,发出「呲呲」的声音。他的神色有些不贊同,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你现在是帐房先生,帐房先生知道吗,管帐的,可不兴再像从前那样,打打杀杀!」
来喜故意把最后的「打打杀杀」几个字咬得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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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声音打断的宝来看了来喜一眼,抿着唇,好半天「哦」了一声,而后低头,自顾自的继续看帐本。
旁边马老六不知怎的已经冒了冷汗。
他看了看这个叫宝来的,高挑挺拔的身形,又看了看来喜手里锋利的匕首,面上镇定,但已经拿了帕子偷偷抹了好几次冷汗了。
妈的,他就说一个普通的小厮怎么让人这么有压力。
原来来头不小,怕不是什么亡命之徒,金盆洗手后屈尊来大户人家当小厮了。
很快,一本便看完了。
宝来合上了帐本。
「折起来的,地方,有些问题,需要你,仔细说明。」
语气倒是温和。但手腕翻转,他直接将帐本扔到了马老六的脚边,可谓是丝毫不给对方面子。
这会儿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马老六弯腰拾起,翻看了一下,脸色就白了。这十几处,都是他精心做的假帐,可以说以假乱真,怎么就被人一眼看出来了?
「有问题?哪里有问题?」马老六没来得及组织说辞,来喜却是一把夺过帐本,仔细翻了翻,他之前怎么没看出有问题?
却不知这会儿功夫,马老六想到了对策,他换了副嘴脸,一脸谄媚的来到宝来面前,「这位兄弟,咱们换个地方说,换个地方…」
说着点头哈腰的努力想把宝来往另一个房间引。
宝来瞥了他一眼,一双凤眸幽幽的盯着他。
直看得马老六背后发毛。
就在马老六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微微颔首。
马老六松了口气,领着他进了另一个房间。
至于进屋子说了些什么也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等二人从偏房出来的时候,马老六一脸的笑,「宝哥,你我真是相逢恨晚啊,你放心,下次你来,咱哥俩一定好好聚聚,」
而后又贱兮兮的凑到他面前,「下次哥也带你去见识见识,春风楼的小桃红那可是一绝。」
还在帐本中翻找的来喜这会儿抬起头来,盯着他俩,
这才多久,怎么直接称兄道弟了?
他错过了什么?
第22章
来喜疑惑的看向宝来,想问问接下来怎么做,但宝来却说要走。
「走?走什么走?」来喜拿着帐本气势汹汹,指着马老六,「这人私吞主家银钱,可是要入狱的!」
说着嚷着就要将马老六扭送到官府。
既然宝来知道哪处是假帐,只要具体说清楚,官府核实之后,定会定马老六的罪。
连带着清缴退还私吞的银钱!
「哎哟来喜小兄弟,你可不要冤枉我,我这些帐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不怕查,你这一口大锅扣在我头上,冤枉得很啊。」
「你还喊冤,哼!宝来,把他按住,咱们报官!你到时候跟官府说冤去吧!敢私吞姑娘的银钱!胆子还挺大!」
来喜叫嚣得凶,要不是他功夫不行,早自己动手了。
却发现宝来站着根本没动。
「……宝来?」这人该不会当真要走?
「嘿,宝哥,您看?」马老六一脸横肉,舔着脸看向宝来,心里忐忑不安。
宝来看了眼来喜,没再说话,而是转身出了书斋。
这就是不打算追究了,马老六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但宝来的举动却气得来喜直接冲出去骂人。「宝来你怎么回事?你明明查出了他在做假帐你为什么不把他扭送到官府你知不知道他这些年吞了姑娘多少银钱枉姑娘对你那么好你却……」
被骂了一路了,宝来抿着唇,一个字没听。他走得有些快,因为想早点回去。
不过还没走出街角,却突然慢了下来。
因为他刚刚,好像感觉街口那边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
出于心底的警觉,他停下脚步。
背后的来喜见他被自己骂停了,无端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离远了些。
这人,刚刚打架的时候,那匕首在他手里都翻出了花,可见用得极其趁手。
这倒是要防着点,可别一不注意就被咔嚓了。
宝来不知道来喜的心里活动,他转过身,直接从袖口拿出了好一沓银票,甩给来喜。「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来喜的眼睛被这一沓银票给盖住了,说话都有些结巴,「这……你,这……?」
整整一沓银票!来喜粗粗瞄了一眼,全是一百两的,这,这得有多少啊?
「你……被他收买了?」他看宝来的眼神都不对了。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第一就是要忠心护主。
但是这个人却让人怀疑!
他们原本可以将马老六扭送官府的,而这人却临时变卦,现在又拿出这么多银钱,不是被收买了是什么?
「宝来你忘恩负义!」
来喜骂了他一句,还想再骂,却被对方横了一眼,顿时开不了口。
有时候宝来的眼神特别吓人,真的,他承认,有些让人害怕。
宝来微微偏过头,用余光扫了眼街口那边,确实有人在那里。
出于直觉,宝来觉得那人是针对自己的。他得想办法藏匿一下行踪才行。毕竟对方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于是宝来从来喜的手里抽出一张银票,不待对方说什么,留了一句「走了」,便真的走了。
反应过来的来喜,连宝来的人影都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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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街口,空空荡荡。
*
今日虽然天气不错,但依旧降温了。
瑟瑟怕冷,便待在堂屋里没出去。
堂屋就是平日里议事的屋子,比较宽敞,其中还设有棋牌榻之类的玩耍物什。
此时瑟瑟慵懒的靠在椅上,正在修剪一枝梅花。
瑟瑟和她娘亲一样,喜花,不过娘亲钟爱桃花,她却是没个固定的,反正好看的,她都喜欢。
之前颜汐院那个花坛,就是她专门用来摆花的,里面奇花很多,但也有些时令野花,叫不出名字的,反正好看就对了。
可惜,如今被推平了。
现在想来,还有些可惜。
不知不觉外面有些动静,应是进城去玩的那些人回来了。
她朝垂花门外看去,果然,看见来喜从外面奔进来。
跑得飞快。
「姑娘,你看。」来喜把一沓银票摆在桌上。因为刚刚跑了几步的原因,脸上还有些奔跑过后的红。
之前在城内,袖口里揣着巨款,来喜不敢久留。于是也没去找宝来,到了约定地点,召集大家就坐了板板车回庄子。
一路上他都提心弔胆的,也不敢开口说话,仿佛瞬间胆子都变小了。
生怕大家知道他怀里藏了一沓银票。
这不,一回到庄子,来喜就抱着一沓银票来找瑟瑟。
紧接着叽里哌啦一大堆话,都不带喘的。
「………………他拿了姑娘的钱!」
瑟瑟一时都听煳涂了。她看了看来喜,又看了看桌上的一沓银票。
「……等等来喜,你慢点说,先说这些银票哪来的?」
听姑娘问起银票的事儿,来喜又被点着了,「是马老六藏的钱!那马老六之前总说铺子没盈余,没钱,没想到他竟然做假帐!」
说着便原原本本的说了事情原委。
对于马老六,瑟瑟是有些印象的,就是书斋铺子的管事。那个书斋是娘亲的嫁妆,这么算来,已经十几年了。
瑟瑟对于她那些嫁妆铺子都没怎么管,都是交给管事,然后每年管事把盈余给她就是了。但每年那书斋铺子的管事都没钱交来因为他说亏了。但其实,是赚钱的?
这边来喜说着说着就说偏了,把话题扯到了宝来身上,然后就开始告状了,「姑娘!那个宝来肯定是去鬼混了!我记起来了,当时走的时候马老六还约他一起去看小桃红!肯定是这样,他学坏了,态度不端正,姑娘!咱们把那个宝来赶走,不要他,他竟然是那样的人!」
什么小桃红?
什么鬼混?
瑟瑟懵懵的看向来喜,
「来喜,你,不不可以乱说别人坏话。」鬼混什么都,一听骂人的。
「没有啊姑娘,那厮就是,姑娘你不知道,当时我们都可以把马老六绑去官府的,结果那人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后来还说什么没有假帐他看错了,明明之前都查出十几处!,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突然变卦?因为他拿了马老六的钱!而且临走的时候,他还拿了姑娘的钱,跟马老六一起去厮混!」
「……」
「是真的!姑娘你信小的。」
「……可是,」瑟瑟也不是不相信来喜,而是,「可是宝来他早就回来了啊,怎么去厮混?」
「啥?」来喜愣了一下,不相信,「宝来很早就回来了?」
「嗯。」瑟瑟点了点头。
「不可能啊,他明明说有事就走了,然后我一集合就紧赶慢赶回来了,就算他不去厮混,那也会之后再回来的,他怎么可能回来得比小的早?」
来喜才刚说完,便看到堂屋外由远及近的身影。
是从后院那边的垂花门出来的,显然不是从外面刚回来。
身形颀长,高大清俊。此时手里提着一小袋东西。
「宝,宝来?」来喜看着近前来的人,有些吃惊。「你咋从院里出来?你不是去找小桃红了吗?」
换来宝来看傻子似的一眼。
看了一眼后,宝来没理他,而是走到角落,将火盆的木炭换成了袋子里的银霜炭。
莲花小盆,配上精緻的银霜炭,这样才顺眼些。
之前那些黑炭有烟,好几次都熏到她眼睛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每次笑得眉眼弯弯,不应该被熏着。
「你,你买了银霜炭?拿那钱买的?」
「嗯。」
「可是你怎么回来得比我早?」
「顺便,买了一匹,马,抄小道。」
「你会骑马?」
「我,之前说过,我会。」
来喜这才记起他好像确实说过。那天在马车上,他还以为对方在撒谎。
如今看了,人家真的没有撒谎?
「……那,那马老六拉着你,去另外的屋子做什么?」
这话一出,全屋的人都看向宝来。
瑟瑟也看向他,竖着一双兔耳朵似的。
宝来瞧了眼她,似乎在等他回答。
于是他回忆了一下,
「他说,新纳了,娘们,那娘们,花钱如流水,扛不住。」这句话有些长,终于解释完,宝来又瞧了瞧她。
【他说新纳了娘们,那娘们花钱如流水,扛不住。】这是马老六在解释为什么做假帐。
娘们。不知怎的,这词从宝来嘴里说出来,有些异样的感觉。瑟瑟微微窘了小脸。她忽略到心里的窘意,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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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就答应帮他瞒着了吗?」
「不,不是。」宝来摇头。见她微微皱着眉,他又解释,「我们是,去收帐的,如今,帐已经,收到了。」
宝来指了指桌子上的银钱。
收到了帐,就可以了。
不要在意有些细节。
宝来真没觉得自己被收买了。
他去那个书斋的初衷是为了收帐,而现在这些银钱在手,不就表明已经收到了帐吗?
至于怎么收到的,一点都不重要。
「我没有,被收买。」他又强调了一遍。
那人给他钱,等于他收到了帐,没毛病。
瑟瑟顺着宝来所指的方向瞧了瞧,盯着桌上的银票。
说实话,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票。
从小到大不愁吃穿,没用到什么银票,就是自己出嫁时家里也是直接置办的嫁妆,安城和帝都置办了一些铺子,但银钱没带多少的。
来了帝都侯府,她不管钱不管中馈的,每月领点月例。
不说囊中羞涩,但确实没这么多。
如今一下子就来了这么一沓,着实震惊到了。震惊过后,这才想起刚刚的话题。而后稍稍想了想宝来的说辞。
好像,是这么个理。
宝来虽然收了钱,但是把钱都拿出来了,应该不算被收买叭。
不过来喜却不认为是这样,张嘴反驳,
「哪里来的歪理啊,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收了钱,然后放过了他!那种情况就应该把他摁住,然后!」
「然后什么?」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孟嬷嬷接过话,她瞥了眼来喜,
「然后激怒马老六,最后来个狗急跳墙鱼死网破?你看看到时候你能不能走出那条街。」
来喜:「……」
他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这马老六在帝都这么多年,一直混迹在市井,他能轻松拿出这么多银票,肯定是有一定能耐的。这些钱,只是今年一年的假帐而已,他管了那书斋十几年,可见是私吞了多少。当时看那马老六要不完的气势,看着就混得不错的样子。
这要是他们真的撕破了脸,都是下人,难保那马老六动什么歪心思。能做出中饱私囊的,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所以若当时他们硬来,会不会走不出那个书斋?
宝来的功夫倒是不错,但带着不会武功的自己,能打赢吗?
所以这么看来,宝来的做法是对的。
先稳住对方,看似打入敌人内部,实则悄无声息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来喜挠头,看了宝来一眼,这个人,有点东西。
一时间大家谁也没说话。
「好了,」
瑟瑟见大家安静了,她抽出一张银票,递到来喜面前。
「吶,这个给你。」
「啊?」来喜有些慌,没明白姑娘给他银票做什么,「给我的?」
「嗯,」瑟瑟点头,「奖励你带着这么多钱还能安全到府。」这么多的钱,要是有些坏心思的,肯定会私吞一些,但来喜却全部拿了出来。
「啊这,我也没做什么,」来喜不好意思的又挠了挠头。
虽然这么说,但来喜的脸上却笑开了,
「嘿,姑娘真的要给我吗?」
「嗯。」瑟瑟点头。
「嗷,姑娘真好。」在瑟瑟面前,来喜一直都是最真实的状态,这会儿也没有说什么不收之类的。
欢喜的接过。
自出生以来,他还没拥有过这么多钱呢。一百两,整整一百两啊。
好多百姓穷其一生都没见过的啊。
来喜心花怒放,一放就有些话多,
「姑娘,马老六那厮肯定还藏了钱的。小的今天才觉出味儿来,那个地段甚好,接近国子监,平日里肯定生意很好。就我们去的那会儿,国子监下学,然后就来了好多学子的。国子监的学子又不差钱,又好学,最是不吝啬银钱在书本上面的。而且那马老六今日能直接拿出这么多银票,肯定还有很多,那帐本只是今年一年的,其他的还没看呢,可见大头还没吐出来。」
「嗯。」瑟瑟听着来喜分析,十分贊同。
「那姑娘打算怎么办?」
「暂时还没想好,不急,这事要从长计议。」
瑟瑟说着完,就没继续说这事,而是又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宝来,你也很棒。能把钱收到……你把手伸出来。」
瑟瑟看向另一边的宝来。她这会儿是坐在椅上的,所以看站在面前的宝来,得仰着小下巴。平日里也是要稍稍仰着的。毕竟宝来比他高一个头。
一双盈盈杏眼望着自己。
「我,刚刚已经,拿了一张。」他没接这个。
他刚刚在书斋门口已经拿了,要是一人一张的话,那他现在就不应该拿。
「对,宝来刚刚走的时候拿了的。」
来喜这会儿喜悦还没消散,虽然不是故意挤兑宝来,但事实就是这样的,他在陈述事实。
「也是拿的一张。」
「可是你已经买了马儿和银霜炭了呀。」那些应该很贵,银钱也肯定所剩无几了。瑟瑟坚持,一视同仁,「这些都算在我的用度上。所以另外给你。来喜一张,你也一张。」
说着抖了抖手上的银票,示意他接住。
宝来有些迟疑的,慢慢将手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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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双修长秀气的手。
看着这只手,瑟瑟就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天,就是这只手,勾了自己的腰。
瑟瑟眨了眨眼,掩下自己的情绪。她直接将银票放到了宝来的手心。
似乎是刚刚伸着太久了,手酸,白嫩小手在大掌中顿了一下,借了点力,这才慢慢收回。
但没人注意到,小手收回的时候,嫩嫩的小拇指尖轻轻勾了一下大手手心。
蜻蜓点水般不留痕迹。
瑟瑟是第一次做这个,有些紧张,所以也忘了到底有没有点到
好像点到了,还感受到了他手心有薄薄的茧?
小脸有些发烫,不知道红了没有。
瑟瑟是故意的,故意在试探宝来。
因为她这几天被那天那个搂腰计较得有些睡不好觉了。
那天宝来那样抱她,总让她觉得怪怪的。
若是那天换成来喜,瑟瑟决定会相信那是为了自己不被摔倒而情急之下的动作,不会多想。因为来喜什么性子她比谁都清楚。
但这个人自己却一点儿也不熟悉。毕竟才认识半个月。
世人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哪里知道这个宝来是不是坏人?
若是宝来真的对自己有坏心思,她就,赶走他!
决不留情。
虽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但凡他显出什么坏心思,她当然要把他赶走了。她又不蠢,留个坏人在身边。
不过,
瑟瑟瞧了宝来一眼,装若无意的观察了一会儿,
宝来这会儿只是盯着手里的银票,估计在想如何花,完全没有在意她刚刚的举动。
那……是不是,他心里根本没往男女方面想嘛。
也对啊,宝来思想单纯 ,哪会有那起子心思哦?
瑟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想到这个,她有一丝羞窘,脸更红了。
开始胡乱找着话说,
「你,你不能拿着这钱,去乱来知道不?」
说到这里,瑟瑟就有了话头,「不能去学那个马老六,纳什么,什么,」
娘们两个字,瑟瑟有些说不出口。
在她看来,这两字带着一丝侮辱色彩。
瑟瑟自动跳过。
她警告了宝来,而后躲他似的忙转了身,避开了与他的对视。
她偏过身看向来喜,「来喜你也是,可不兴去外面乱来……」
「天地良心啊姑娘,小的可是正经人哪里会去乱来……」来喜伸出三根指头,有模有样的的发誓。
瑟瑟心无旁骛的端端坐着,煞有介事的听他发誓。
宝来瞧着眼前这主僕二人。
看似瞧着二人,但其实,眼神一直盯着这小妇人没移开过。
被说是心思单纯的宝来,表面十分镇定,甚至有一丝楞。但其实他现在整个人都在叫嚣,体内的血液似乎在沸腾,压都压不住,全部冲到了刚刚两人相触的地方,酥酥麻麻的。
好软。
她刚刚,在勾我。
对来喜就没有,只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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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宝来,你的思想很危险!
宝来:可是她勾引我诶。
第23章
因为宝来经受住了她的考验,瑟瑟这会儿心情很放松,如释重负。
幸好对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她其实觉得,宝来这样待在庄子里是最好的安排了,既解了他无处可去的窘境,自己又可以给他安身之所以此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两全其美。
心里压着的事儿没了,瑟瑟眉梢舒展,打趣来喜发誓的手指不标准,跟着笑闹了一会儿。
眉眼弯弯,丝毫没有觉察到某人直勾勾的视线。
旁边孟嬷嬷的心情也不错,因为她好久没见到姑娘这么笑过了。
自从发生了长公主那件事,不,确切的说,是从沈宓找过姑娘,第二日姑娘惊醒那时候开始,她就觉得姑娘有些不对劲。
孟嬷嬷是看着瑟瑟长大的,对瑟瑟的情绪变化再清楚不过,不过她虽然觉得不对劲,但也不会想到瑟瑟是死后重生心境发生了变化,因为任谁都会觉得重生匪夷所思。
她只以为姑娘是受到了打击,这才动不动红眼睛。如今见她展露笑颜,以为她这是从打击里走了出来,也就放下了心。
应是不会再提合离的事了。
笑闹之后,瑟瑟将银钱全部给了嬷嬷。
让她收着。她到是没单独给嬷嬷。之前给过,但嬷嬷不要,瑟瑟就没坚持。她的银钱都是嬷嬷在管着的,若是嬷嬷要用钱,自己拿就是了。
孟嬷嬷活到这个岁数,无儿无女,一心扑在瑟瑟娘亲和瑟瑟身上,瑟瑟把她当自己的长辈,以后自是要为她养老送终的。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如柳絮般轻盈,明明没有风,却飘飘洒洒的。
瑟瑟还与他们说,幸好你们回来得早,不然雪下大了,马车会打滑。
但瑟瑟却想错了,这会儿其实是有风的。这不,缓缓的穿堂风,有些冷意,从屋外吹进来。
桌上放着一沓银票,孟嬷嬷正在清点,弄得有些乱,还未清点到的就放得比较随意。
最上面的一张,便被进来的冷风轻轻带起,过桌角,然后打着旋儿的往下掉,掉在了一双缀着珍珠的绣花锦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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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弯腰,伸着白净的小手去捡。
视线稍暗,有大掌同一时间也伸来,一上一下,完全覆盖住了小手。
但在两只手快要贴上的时候,大掌突然顿住了。
【你刚刚那样是不对的知道吗?男女授受不亲,是要避嫌的。】
她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眼睑微垂,宝来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
很近,近到她的手背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但并没有贴上。
二人的头髮都贴到了一处,但手没有。
瑟瑟的耳朵突然有些烫,眼睫扑闪了一下,她抓起地上的银票,起身,默默往椅上后面位置靠了靠。
而后侧过身,将银票递给了嬷嬷,
「嬷嬷,这里,这里还有一张。这么多银票一共多少张呀…」
只留一个背影。
放完银票之后,也没侧会来,而是一张一张的,帮着嬷嬷数起了银票。
「唉哟姑娘,那一堆是数过了,」
「……啊?是吗?那,那这个呢?」
「这个没有,姑娘你放下,嬷嬷来,刚刚已经数到一半,这会儿又被打断了,姑娘现在别与嬷嬷讲话,嬷嬷正在加这些,打乱了又要重新数…」
她刚刚,好像在躲他。
这会儿也一直背对着自己,不看他。
为何?
这时庄子里的老管事来了,行事匆匆,有要事禀报。
「少夫人,府里的二公子来了。」
瑟瑟收拾了刚刚的心绪,听了这话后微微一愣,与嬷嬷对视了一眼。
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来。
二公子。
瑟瑟想了一下,发现印象有些模煳。
虽然模煳,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于是让管家将人领进来。
她是侯府的少夫人,便是那二公子的长嫂,所以按照规矩,她可以让他来见自己,而不是自己去见他。
没一会儿,垂花门那边就进来一人。
那人越走越近。身姿单薄,有些清瘦。
武安侯年轻的时候是个美男子,所以他的后代都长得不错。沈颜川自是光风霁月,而眼前这人,光看长相有些像武安侯,披了一件大袄,落了些雪。
「嫂嫂安好。」
沈焕进到堂屋,见礼,很有礼貌。
瑟瑟微微回礼,得体的寒暄。
旁边来喜很有自觉,在沈焕进来的时候,便扯着宝来一起出了去。
是真的扯,宝来这人一点眼力见都没用,主子说话,做下人的自然要迴避退下啊,这人还很不情愿。
「我,不走。」
但来喜没松手,强扯着他走了很远。
「我跟你说,你要有这种意识,主子在讲话的时候,要迴避,诶,我是把你当朋友才提醒你的。」
来喜刚刚误会了宝来,所以这会儿语气还算好。
「我要,守着。」刚刚进去的那个人,眼睛一直盯着小妇人瞧。同样是男人,宝来看得出来那眼里的意思。
虽然极力压着,但热忱难掩。
不怀好意。
「守着做什么?」来喜问了一句后就反应过来,这是要保护姑娘啊,
没想到宝来还有这个觉悟。嗯,很有潜力。
但真的不用。
「那是府里的二公子。二公子这人还算不错的。为人知礼懂仪,对下人们也挺好。哦,他是姑娘的小叔子。姑娘嫁的是武安侯世子,侯府里的嫡长子。这个你知道的吧?」
刚刚在街上,想来宝来也大致知道了七七八八。
来喜自顾自的说,丝毫没注意宝来的脚步停了下来。
「咱们姑娘,可是武安侯的世子夫人。地位高贵着呢。我与你说,你以后,若是实在想不起前尘往事,实在没地方去,你就留下来呗。你看吧,我家姑娘人是不是挺好的?一点脾气也没有,又大方又得体,还大方,这个大方是指对待僕从大方。刚刚那个大方是指举止大方不扭捏…诶你怎么了?」
来喜见宝来杵在原地,面无表情,似乎在想着什么,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变了。
说实话,每当这个时候,来喜是有些怕他的。
「宝来?」
「……」
「……咳那什么,是我错了,今天无端怀疑你。」将心比心,要是有谁污衊他对姑娘不忠,自己也会生气的。
见人还是不说话,来喜打算再说些什么来缓和二人的关系,却听宝来说道:
「她,什么时候,被休?」宝来对其他事不敢兴趣,只想知道这个。
来喜一听不乐意了,「诶你这人怎么不盼着点儿好?我跟你说,你别听那桌人瞎编,我家姑娘可是沈世子明媒正娶的夫人!名字都是进了宗祠的,她体贴夫君孝顺公婆的,哪能说休就休?而且才不是什么拆散有情人的恶人!你看咱们姑娘,性子软软的,哪里像恶人了,明明是好人。」
来喜说着说着脸色有些不好。
说起来,要是他有能耐,早把那个世子骂一顿了。人模狗样,呸,不是东西!
但可惜,他只是一个下人。
只能嘆口气。
「反正咱们姑娘挺好的,你听我的,跟着她就是了。」
宝来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堂屋,里面的小妇人浅笑晏晏的样子。
他收回视线。
她当然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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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瑟瑟眉目端庄的与沈焕寒暄了几句。
她其实对这人不是很熟悉。
刚刚听到二公子的时候脑子里有那么一下空白,主要是府里除了嫡子嫡女,其他人存在感都很低。她嫁入侯府几年,似乎只是在婚后某次认人的时候全部见过。
但再不熟悉,基本的礼仪还是有的。
言谈中,瑟瑟了解到他这几天刚从外面游学回来,路过的时候突遇大雪,所以才打算在这里留宿。
留宿。
瑟瑟微微皱眉,以为他只是路过,见礼之后就会离开的。没想到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要在这里留宿。
这儿的庄子虽然是侯府的,但先来先占着,既然她这几日在这里单独住着,是单独在这里,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那对方就应该避嫌才是啊。
哪有嫂嫂和小叔子单独住在一处庄子的?
而且,而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面前这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瞧。
就是那种一直盯着她眼睛瞧。寻常不怎么熟悉的人寒暄,应该不是这样一直凝视呀。
让她有些不自在。
不过转念一想,许是自己多心了。
没事他盯着自己瞧做什么?
她怎么总是有这种错觉哦?之前还冤枉宝来来着。瑟瑟觉得,定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让自己心神不宁的缘故。
「……刚刚听附近的农家说,这雪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看这天色,据说这几天还有几场大雪。前面黑河南桥那段路,每次大雪都会封,所以才想着,不若在这里待几天,等雪停了才回去。先前不知道嫂嫂也在这里,叨扰了。」
瑟瑟瞧了瞧外面,天色微沉,确实感觉这几天应该都是雨雪天。
沈焕的话没毛病。
瑟瑟也就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也好,大雪天路是会封,贸然上路了也不安全。这儿是侯府的庄子,哪有什么叨扰的。」
沈焕一听,笑了笑。「那就谢过嫂嫂了。」
沈换没待一会儿就离开了。
瑟瑟看着沈焕离去的背影,融进皑皑白雪里,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总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白雪,影影约约的背影。
「嬷嬷,你觉不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都在一个府里,再没怎么接触,逢年过节的家宴总参加过,眼熟很正常。」
「是吗?」瑟瑟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她觉得这人的背影,怎么感觉有点像……沈颜川?
不过也对,他俩是亲兄弟,长得像是很正常的事。
这么一想,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觉得熟悉了。
第24章
这几日的大雪断断续续就没停过。地上屋檐树枝芽上,到处都是厚厚的雪。
寒冬腊月的,越冷,梅花却越是开得艷。瑟瑟喜花,自然是不会错过庄子后门外的那株梅。那树上的梅花,红透了,雪压枝头,裹着娇艷欲滴的花瓣,很美。
所以这几天,她必做的事就是厚实的大氅子一裹,里面的小手再藏个汤婆子,然后出门赏花。
但今日她就不打算去了。
一来今日的雪下得太大,鹅毛大雪,风也是,唿唿的吹,一看就越发的冷。二来,她得避嫌。
因为似乎那前几天刚来庄子的沈焕也喜欢赏梅,文人墨客都偏爱这些,所以这几日总是会遇到沈焕。
瑟瑟觉得,虽然是小叔子,但还是不应该见得这么频繁叭。
不过那沈焕似乎没有避嫌的意思,还总是有意无意的挑起话头说个不停。这里的那里的美景。估计真的是刚从外面游学回来,见了不少。
话也比较多,说了这里说哪里。
但也不该与她说啊,她名义上还是他长嫂,与她说那些做什么?平日里怎么不知道那沈焕还那般健谈的,瑟瑟总觉得哪里不对。
所以就干脆不出去了。好在宝来那天带回好些银霜炭。虽然天冷,但烧得旺,屋子里暖和,瑟瑟没感觉到冷。
就是这会儿院儿里太静了。
因为大雪天,孟嬷嬷放了扫洒丫头的假,嬷嬷又去了小厨房,此时偌大的院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瑟瑟盯着外面扑簌簌的雪,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心慌。
为什么心慌她说不上来,瑟瑟猜想应该是自己又染了风寒了,症状很像,心有余悸的。
于是汲着绣花鞋,就出了屋子。
她想去找来喜,或者宝来,去请雨花镇的老大夫来给她瞧一瞧。
……
来喜和宝来没在庄子里,而是在几里外的村子里。
庄子里寂静,但村子里此时喧闹不停,哭喊唿救甚至喊打喊杀,整个村子鸡飞狗跳。
因为进贼了。
对,大白天,海晏河清的,竟然一个村子进贼了。
午时就有几个面生的人在村子里转悠。一个村子就那么大,都是熟面孔,突然来几个面生的,大家也就比较有印象。但起初大家都没怎么在意,以为只是路过的。
没想到突然就扎进孩子堆,扛了两个女娃子就跑。吓得那群孩子惊叫哭喊。
等大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了。任凭他们抄着傢伙怎么追赶,也总是慢一步。
眼见贼子已经狂奔到大道上,那里停了一辆板板车,车上还有两人,一看就是同伙来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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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傢伙儿心都凉了,若是让那些人搭上板板车,全完了。
女娃子的家人在哭,旁边好多妇人在安慰。
刚到这里的来喜有些蒙懵,
「人,人牙子?」
回答他的是宝来的背影。
宝来沖了过去,但隔得实在太远,他也赶不上了,他停了下来,捡起地上的石子儿,用力掷了过去。
只一个瞬间,那边就发出了一声惨叫。那边一个贼子突然应声倒地,满头是血的不断抽搐。
惨叫了几声之后,那人挣扎着想站起来,然后被后面赶到的村民一扁担拍晕了。
大伙儿继续追。
因为刚刚另一个贼子搂过掉落的女娃,一手一个的奔。
跑了没几步,估计是体力不□□人扔了左边那个,两只手搂着一个往车上爬。
却突然闷哼一声,瞬间失了力,直接瘫了,整个人连同手里的孩子都从板车上滑了下来。
后面村民围了上去,那板车上的人见状,也没管同伙,直接扬了马鞭。
自是一片混乱……
这事儿闹得挺大,村民们将人打了个半死,吊着一口气,这才报了官。
之后的事儿他们就没掺和了。因为庄子里的好些人也去帮忙抓贼子了,人手充足。
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宝来和来喜一人背着一个背篓,里面是村民们为了答谢宝来而送的谢礼。
瓜果蔬菜腊肉,还有一只大公鸡。
虽然情况紧急,但是当时有村民看见那二人之所以倒地,是因为宝来扔石子儿了。所以这次多亏了宝来出手,真是厉害,他们要是光扔石子儿,怕是人都碰不到,更别说让贼子倒地了。
村民淳朴,送了好些东西。
来喜也没客气,全收了。
因为这几天大雪封路,庄子里只有些瓜果蔬菜,没有肉,他们本来就是要去村子里看看有没有东西可以买的,这样一来,刚刚好。
「你刚才好厉害,光是扔个石子儿,就把那二人制服了。后面那个你打的哪里啊?怎么那人就突然没了力气?」来喜现在一脸崇拜。
「他的,肩膀下面,一点。」
「那里有什么特殊的吗?」
「不,知道。」
「……这次也是凭直觉?」
「嗯。」
「那你的直觉可真厉害啊?诶你怎么会这么多?」
「不,知道。」
宝来失忆了,哪里知道这些。
来喜也知道他失忆了,也就没再继续问,只是感嘆,「你以前,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原本二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离得庄子越近,就感觉附近越静,鞋子踩着雪地,发出的声音都异常清晰。
连大条的来喜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弄得紧张兮兮的。
果然,他们还没进庄子,便撞见了慌慌张张的孟嬷嬷。
「不好了,姑娘她,她不见了!」
*
孟嬷嬷从来都是严肃的,严肃的人一般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苟言笑,但此时此刻却焦急万分。
「可怎么办 ,哪里都找过了,里里外外的都找过,就是没有,只是去了一趟小厨房,回来怎么就不见人影了……」
要是只是不见了踪影,孟嬷嬷还不至于这么慌。许是姑娘贪玩出去了。
可是嬷嬷的手里握着一只绣花鞋。
这是今早她亲自给姑娘准备的,她记得清清楚楚,白底绣浅梅花瓣的鞋,可是,现在却在外面的雪地里发现。
好端端的为何会这样,明显是出了事。
显然,宝来和来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皆白。
「在哪里,发现的?」
「梅树下,庄子外的梅树下。」
话还没说完,宝来就往那边去了。
来喜跟上。
孟嬷嬷也要跟,但她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没跑几步,就头晕眼花,路都走不稳。
还是来喜停下来,让她留在庄子等消息。
万一姑娘自个儿回来了。
所以庄子里必须留一个人。
那颗梅树在庄子外,但不在正门,而是在后面的小门。
后门外鲜少有人来,所以雪地里的脚印就越发的明显。
脚印大小不一,看得出,不止一个人来过这。
几乎没有犹豫,宝来顺着脚印往外寻。
来喜也跟着。
二人一直跑到一个十字路口。
一条上山,一条通往村外。
通往村外的小道上脚印凌乱,显然刚刚有人走过,而上山的那条却没什么脚印。
来喜顺着脚印就去了村外那条,却发现宝来没有跟上来。
宝来已经在路口好一会儿了。刚刚他的速度比来喜快,早就已经到了,可到现在还没到,皱着眉绷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什么可选的啊。十万火急的事儿还那么犹豫!
「宝来这边!这边啊!」来喜急得跺脚。
这边有脚印,且看样子不止一人,肯定是刚刚有人走过的!而另一条,一看就没什么人走。所以肯定是往这边走啊。
但宝来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他往山上寻了。
他的速度极快,眨眼睛就离了好远。
来喜见状也来不及管他,虽然他觉得是这边,但分开找机率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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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来寻的上山的道儿,仔细看,是有脚印的,只是雪太大了落了下来,有些掩盖了而已。
而来喜那条小道,是出村的必经路,一看就是有人经常走,有脚印不足为奇。
但这大雪的天,几乎没人会上山。但现在却有脚印,说明刚刚有人上山了。
但没几步,宝来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偏过头望向这一片山坡。
葱茏茂盛,大雪纷飞。整个视线内一片白茫茫。
凤眸微微眯起,宝来突然改了道儿。
虽然依旧是上山,但没有按着原来的小道儿,而是顺着杂草上雪少的地方跑,蜿蜒曲折,根本就不是路。
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覆盖在杂草灌木上的雪很少,与其他明显不同。要是视野再开阔一点就能看出,这些雪少的地方明显连成了线,像是之前有人慌不择路的闯过。
……
郁郁葱葱的山上,小妇人慌不择路。
是瑟瑟。
珠钗尽散,她的脚崴了,却不敢停下来,依旧拼命的往前跑。因为在她的身后,追着两个男人。
高大,体格健硕,跑得飞快。
瑟瑟的速度太慢了。一路奔上山,她早就没了力气,现在也是存着惯性往前。
很快,后面两人就追了来。
直接将人扑倒。
「跑啊,你倒是继续跑。」二人中前面那人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费了老子这么多时间。」
说着,他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眼神不善,却是对旁边同伴问道:「上头说了没,是要她身上哪个作为信物?」
他扫过女人的头和四肢,正在想切哪里比较快。
却被旁边偏瘦一点的给拦住了,「你做什么?」
「做掉她啊,做什么?」
「那人只说了这娘们任咱们处置,可没说必须要做掉。」瘦子盯着地上的女人,眼神赤,裸,裸。
「你的意思是?」
「老子平生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你看她的皮子,又白又嫩。那腰,细得老子都能折断一样,不行,这女人不能浪费了。」说着便推开同伴,扑了过去。
浑身颤抖,小妇人挣扎着往旁边躲,却被粗糙的大手拽住一只脚拖了过来。
「啊救命呜呜呜——」惊恐的呜咽并没有换来怜悯,软糯的声音反而让人更加亢奋。
「等咱们搞了之后,再卖给勾栏,赚大发了。」
「先搞了再说,妈的这皮肤真他娘的嫩。」大手粗糙的摩挲,来到脸边,掐住下巴凑近。「也不知怎么养的竟这么娇嫩。」
被小妇人一口咬了手。
那男人怒,一巴掌甩了过去,啪的一声,「小蹄子还挺倔…不过爷就喜欢倔的。」
说着又是一巴掌。
接连几个带了力气的巴掌扇过,小妇人哪里招架得住。
看着地上的女人俨然没了力气,软在地上再没了挣扎,偏胖的男人这才放过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大雪的天,他也不嫌冷。不过被旁边人不满的拉开。「你打她做什么?这女人声音多好听,叫起来肯定爽翻,你打得她都没力气叫了。」
「一直挣扎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老子都硬了这么久了。」说着就要去扒女人的衣领,又被瘦子拉住。
「你他娘的又做什么?」好事被打断,极度不满。
「我要先来。」
「什么?这时候你跟老子抢?」
「我还没尝过贵女滋味,大哥,我给你叫大哥,让我先来。」
「不行,这么嫩的女人。」
「哼!那咱们谁也搞不成。」
二人僵持了起来,谁也不让。
但也只是一小会儿。最后他们想了个自认为绝妙的好办法。
「要不然,一起?」
在小妇人惊恐绝望的目光中,他们二人都开始脱衣服。
哪儿哪儿都冷,瑟瑟身上刺骨的冷,就像雪水顺着皮肉融进了骨子里。
她绝望了,腿被压住,手被压住,那几巴掌让她连唿救的力气都没了。
这时瘦子突然掐过女人的下巴,然后塞了一把雪进去。
「唔……」
「你他娘的又做什么,老子想在上面,这樱桃小嘴儿搞起来肯定带劲儿。你堵了做啥?」
「她在咬舌自尽。」
「这娘们还挺烈。」
「搞了下面再说,这会儿还在挣扎,堵着嘴儿也好,这里静,谨慎点。妈的冬天的衣服怎么这么厚?」
「这腿儿真他妈直,又嫩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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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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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27日入v,到时候万字肥章。感谢宝子们的支持。
山茶的女主都是小白兔,但不是傻白甜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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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年迈昏庸,朝堂波云诡谲,大魏夺储之争愈演愈烈。
女扮男装的皇子阿芙瑟瑟发抖,因为她好像……成了下一个目标。
走投无路,阿芙闯入了嫡兄的书房,
「皇,皇兄救救我,我对你们没威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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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获罪,满门流放,正在拜堂的温禾被退了亲。
后来,
温禾被人买了去。
小手紧着包裹,她跟着杨嬷嬷进了府衙的大狱。
阴暗,潮湿,散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在大狱的最里边,她看到了买她的那个人。
墨发披散,黑眸薄唇。
此时一身血迹斑斑……
眸子湿漉漉,温禾腿都在打颤,只强装着镇定才没有逃。
旁边杨嬷嬷嘆了嘆气,
「公子,人给您带来了,您就……体谅体谅老夫人,您要赴死,她拦不住,可孤寡无依的,到底给留个念想。」
*
江南扬州,庶族林立,城东卫家居首。
可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有一天,掌权的卫家大公子卫晏之进了大狱。
引得一片譁然…
【阅读指南】
sc,1v1
小白文
第25章
「这腿儿真他妈直, 又嫩又白,老子这次要好好享受,」
粗鄙的声音戛然而止。前一秒还在污言秽语的男人, 下一秒就突然没了音。
他被人从后面割了喉。
眼睛还睁着,甚至脸上猥琐的笑还在, 但脖子上明显有一条血线, 正往外冒着血珠。
他有些不可置信,想转头看看身后, 一动, 血珠变大, 直至血流如柱……
浓郁的血腥味散开的时候, 一旁的同伴才反应过来。他完全不敢相信,就一眨眼的功夫,同伴就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完全死透了。
盯着旁边还在滴血的匕首,他惊惧了一瞬, 而后大喝一声, 狰狞着反身朝来人扑去。
可惜不过一招, 便被对方扭倒在地。
「噗嗤」一声, 伴随着惨叫,便被爆了眼珠…
宝来面无表情的擦掉脸上的污血, 他这会儿阴沉得可怕,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痛得扭曲的脸, 他弯腰, 无视对方的连连求饶, 又补了一刀。
宝来将二人解决了之后,眼里的阴鸷稍散, 这才看清地上的女人,唿吸一窒。
衣衫凌乱的女人浑身是伤,眸子微睁,但眼里无神,神色呆滞且麻木,要不是还有着微弱的唿吸,就像是冻僵了一般,死不瞑目。
慌忙跪到旁边,宝来伸手,想抱起地上的女人。但因为手上沾满鲜血,他就着地上的雪擦了擦。
洁白的雪水被慢慢染红。
也只是简单的擦了擦,甚至都顾不上擦完,宝来小心翼翼将人抱起。
被扯烂的衣领勉强能拢住,宝来将她膝盖处的裤腿拉下去,这才遮住了小腿上大片的淤青,而后抓过一旁的大氅子将人整个兜住,搂到了自己怀里。
对方全身冰冷,被他搂在怀里也没有丝毫的反应。又发现她嘴里被塞了满口的雪。有些已经融化,雪水混着血丝顺着嘴角流出,沁入下巴,与被雪水浸湿的衣领混在一起。
宝来眼睛都红了。
他伸手,将女人嘴里未化的雪慢慢扣出来,动作很轻,仔细看,甚至能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很慌,因为她一直没有反应。
指尖微热,嘴唇却像是冰渣,宝来一手搂抱着她,另一手胡乱扯了自己的衣领。等他大片温热的胸膛露出来之后,他将瑟瑟的脸埋入了自己的胸膛。
刺骨的寒意铺面而来,直钻心脏。二人相贴的地方,热量源源不断的过渡到她那边。宝来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他全程没有说话,微敛的凤眸幽暗,压着慌乱与戾气。
这会儿雪下得很大,扑簌簌的落在头髮和身上。因为身上的热气,都化成了雪水,两个人都打湿了,伴着刺骨的寒风,冷意侵染。
宝来将她整个人兜得严实,不让雪落到她身上。他刚刚给她检查了,没有致命伤,但就是气息微弱,一直不醒。宝来怕她冻着。
发间渐渐积了一层雪的时候,宝来才感受到胸膛前微弱的唿吸,不像刚刚那样冰冷。
他将她肩上的雪拂开,将人打横抱起。眼瞧着雪越下越大且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宝来觉得,得赶紧找地方避避雪才是。
她再受不得冻了。
丛林藤蔓,积雪皑皑,宝来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搜寻到一处山洞。
可能是附近的猎户临时休憩用的,山洞里有住过人的痕迹。因为有一些干草铺在地上,旁边还有未用完的枯枝。
宝来用随身携带的火种点燃了枯枝。
火苗缓缓,照亮了整个山洞。山洞有些小,只能容纳三四个人的样子,虽小,但挡风,又有柴火燃着。渐渐的,周围温度慢慢升高了些,渐渐暖了起来。
女人蜷在地上,眸子微微闭着,眉头紧皱,额头上冒着虚汗。宝来用袖子轻轻擦了擦她的额角。
虽然这会儿仍没有醒,但相比于刚刚冻僵了了无生气的样子,要好太多。
宝来心里的慌意才缓了缓。
没事的,她会慢慢醒过来的。宝来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
就是衣裳已经打湿了。这样穿着对她身子不好。
她最外面的红色氅子离火苗最近,这会儿已经慢慢被烤干。现在山洞里暖和了些,宝来将氅子解下来,而后展开,整个拿到火堆边翻来覆去的烤了一会儿,待完全干了之后,又用它将人重新兜住,最后开始解她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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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衣润润的,里衣还好,但因为衣领已经被扯烂,使得最里面的衣裳也沁了些雪水。
宝来顿了顿,而后把她最里面的也一併扯了出来。
……
瑟瑟仿佛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刺眼的白色,又是无边无际黑,还有钻骨的冷,可她明明很冷,全身却像是被架在了火上一样,热得惶恐。她死命挣扎,想大声唿救,可声音卡在喉咙,完全发不出来,即便她已经用尽了也没有一点声音。就像是被人用力掐住了脖子,捂住了嘴。
渐渐的,不仅声音,她连唿吸都开始困难了。
心口闷堵得发疼,身子一颤,瑟瑟勐的睁开了眼。像是溺水的人突然冲出了水面,攫取得了新鲜空气,她大口大口的喘。
浑浑噩噩,好半天才稍微找回点意识。
筋疲力尽,全身发软,她完全没了力气,却发现自己似乎躺在一人怀里。
紧实的肌理,裸露的胸膛。
瑟瑟脸色一变!
本来就没有血色的唇瓣越发的白了。一瞬间,昏迷前那两人压在自己身上的画面砸来,砸得瑟瑟两眼发黑。
这时旁边横过来一只手,吓得瑟瑟崩溃大哭。
「啊走开走开呜呜呜……」
「瑟瑟?」
宝来突然发现,她醒了。
从刚才到现在,她都没有醒来。宝来不敢叫醒她,因为害怕会一直叫不醒。不叫她,他还能一直说服自己她自己会醒来。
眼瞧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她仍然没有反应,宝来心里越来越慌。
头一次,他很后悔自己的决定。刚刚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应该那个时候就抱她下山的。虽然距离有些远,但要是自己用跑的话,应该会快一些。那样的话,这时候她应该已经喝上药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昏迷不醒。
好在她终于醒了!
宝来很高兴,靠近了些,打算问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却见她惊恐的躲开,小嘴里呜呜咽咽不知在说什么,宝来还想靠近些听听她到底在说什么,却见她拔了头上的簪子就向他刺了过来。
宝来反应很快,伸手捉住了她的小手。
但也不敢太用力,因为她的手上也有淤青,怕弄疼她。
却没想到,小手扎挣几下挣脱后,竟是朝着她自己的脖子刺了下去。
惊得宝来都忘了拉住阻止。
他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她的脖颈上。
痛意传来的时候,宝来一阵后怕。那簪子是宝来寻到半路发现的,宝来认得她的髮饰。后来到山洞后又戴在了她的头上。簪子尖利,还好刺的是他的手,他看了看瑟瑟细嫩的脖,这要是刺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你做什么?」
后怕之后是生气。宝来拔掉手上的玉簪,看向她,原本是要好好说她几句的,却见她怔着一张脸,眼尾发红,眼泪扑簌簌的掉。口中喃喃着,好半天才听清楚。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我不认识你们呜呜呜……」
声音弱弱的,听得出没了力气,就像她此时全身一点力气也无。
心如死灰不过如此。
宝来有些不知所错。他扔了带血的玉簪,想要去搽她眼角的泪,又怕碰到脸上的淤青,很是手忙脚乱。哪里能够想到,这个因为瑟瑟哭泣而手足无措的男人,在刚刚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哭,不要哭。没事的,没事。」
「呜呜呜怎么会没,」
哭声突然噎住。似乎是听进去了刚刚他说的没事,又似乎有些震惊听到的声音。
但不管怎样,没哭了就好。
宝来低头,对上了一双略带不解的水眸,泪水汪汪的。
瑟瑟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人。
她的脸被之前的那二人扇过,本来就是细皮嫩肉平日稍微用一下力蹭都会红,如今却被男人狠狠的扇过,已经肿得老高。
但眼睛依旧清亮,甚至因为泪水的清洗,越发的干净。
眼底有些疑惑,让她都忘了哭。
是宝来。
刚刚的声音就让她觉得熟悉,一看,人确实是熟悉的。
是宝来。
怎么是宝来?
不是之前的那两个人。那两个男人,虽然她记不得长相,但面目可憎,很陌生。
可这会儿怎么是宝来?
宝来。
光着胸膛的宝来。
难道……?
想到这里,瑟瑟小嘴儿一瘪,眼瞧着泪水就又要决堤了,
「不是,没有!」
宝来大声否认。
见她一直泪汪汪的盯着自己裸着的胸膛,宝来凭直觉猜到她在想什么。直摇头。
「不是!我这是,在给你,暖身子,没有其他,的,没有!」
边解释边胡乱将衣服拢好。
狭窄的山洞里,女人衣衫不整的蜷在地上,身上青青紫紫,冷汗浸湿了头髮,看着就像是被狠狠蹂,躏过的,而一旁的男人正理着自己身上的衣裳。
再明显不过,要是被人撞见,指不定被说成「事后」。
所以宝来的解释很苍白。
不过瑟瑟却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倒不是相信他说的。
瑟瑟性子柔,胆子小。从小到大,若是遇到刺激之后,她相应的反应会变得很迟钝。就比如现在,因为之前的遭遇,她的思维变得有些笨拙,这会儿虽然缓了一下,但依旧反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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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听得到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懂,但是,要组成完整的意思,她还得反应一会儿。
但眼泪总算是没有掉下来。宝来见她楞楞的,似乎听进去了一点,于是继续解释。
「刚刚你,冻得昏迷,情急之下,我的身体暖和,就给你,暖一暖。还有,你没有事,那两个人,被我赶跑,了。」
宝来说的本来就慢,解释完还不忘空出时间等她消化。
所以也没过多久,瑟瑟似乎理解完了。她鼻尖通红,眼睛也通红,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此时正可怜兮兮的盯着宝来,仿佛在判断对方说的对不对。
「真的。」
宝来神色认真,点头肯定。
瑟瑟好半天没说话。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她吸了吸小鼻子,这一动作牵扯到了脸上的伤,疼得她龇了一下牙。
「痛。」
虽然唿痛,但眼睛一直盯着宝来,似乎在告诉他,自己的脸很痛,也似乎在问他为什么痛。
「脸有些肿,所以有些痛。」宝来看得懂她的神情。
听了她的解释,瑟瑟终于没在看他,而是睑下眉眼,喃喃了一句,
「烂了。」
声音弱弱的,但宝来听到了。
他摇头,
「没有。」
虽然没头没尾,但宝来知道她在说什么。是在担心自己的脸。
捉住她想要贴脸的小手,宝来阻止,「先不要碰。」
又怕她想起之前挨了几巴掌的事,宝来继续解释想要以此引开她的注意力,「脸只是肿了,没有伤口的,这个没关系,等回去之后,敷点药,消了肿,很快恢復的。」
但其实瑟瑟已经不关心这个了,。
她这会儿稍稍低着头,盯着自己身上。
瞧了半天之后,又稍微抬头看了看四周。
最后盯着一处不错眼。
宝来也注意到她的视线停留,于是跟着看了过去。
火堆旁的地上是一件女子衣物。那衣物很干净,为了避免沾到尘土,地上铺着他的外衣,他刚刚展开铺在地上的。
「你里面的衣裳也湿了,所以我把它扯了下来。」
宝来边说,边走了过去。
弯腰,他捡起那件衣物。衣物绵软,摸着像是还有些润,宝来以为是还没干透,于是小心翼翼的捧着靠近了旁边的火苗一些。
但又害怕靠得太近,他停留了几秒又往回收了一点,生怕衣物被火沾到。
一点点展开,这样干得快些。
有些淡淡的香萦绕,是她身上的淡香,很好闻。
若是平常,看见一个男人拿着自己裹胸的衣物,翻来覆去的摆弄,简直敢都不敢想。
但这会儿的瑟瑟思维有些混乱。以至于她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至于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只微微皱着眉,继续看着他。
而后有那么一瞬,瑟瑟突然就反应了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支支吾吾,好半天话都说不清。
宝来听见背后动静,他偏过头,问了一句,
「怎么了?」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衣物,宝来愣了愣,而后沖她抬了抬手,示意,「这,个吗?」
见她不答,他将衣物递给她。
衣物被一双小手拽了过去。而后胡乱裹着抱在怀里。
一脸防备的盯着他。
宝来自然是没理解到她的举动,在他看来,自己刚刚的行为没什么不对。
只是在烤干湿衣裳而已。
宝来是一个矛盾的人。
有时候他反应机警,沉稳大气,有他在,会让身边的人觉得什么都不是难事。比如上次去城内讨帐的事,还有出城时成功甩掉黑衣人跟踪的事。
但有时候却透着一丝傻气。比如上次徒手去掏马蜂窝。正常人都知道马蜂窝掏不得,但他却想不到。
又比如现在,他手里拿着人家女子的小衣,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要不是这会儿在山上没人发现,唯一看见的瑟瑟又反应木讷,早将他当做登徒子报官了。
瑟瑟紧紧抱着自己的贴身衣物,挡了胸前白嫩的肌肤。
偏过头没看他,肿着的脸上有些热,好半天才嗡嗡的说了一句。
「我要穿衣裳了。」
一旁的宝来听到了。他的耳力向来很好。
点了点头,他表示知道了。
好半天没见他动,瑟瑟仰着下巴,瞅他,
见他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她软软的又说了一句,「我要穿衣服了。」
「……?」
从瑟瑟雾蒙蒙的眼睛里,宝来这次没看出她这话是怎么意思。
「干了的。」他解释道。
他以为瑟瑟是在说问衣裳干了没有。
已经干了,
虽然还有些润,但可以穿。
瑟瑟哪里是这个意思?
见他完全理解错了,瑟瑟只得直白的明说,
「你先,出去。」
宝来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懂了很多 。
她换衣裳,自己当然要迴避的。
「……哦哦。」甚至都没说完,他已经出了山洞。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瑟瑟转过身的时候,他已经出去了,洞内只她一人。
瑟瑟盯着洞口,发了好一会儿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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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脑子里很乱,像万千条丝线在里面绕啊绕,纠缠不清。
抓了抓散乱的头髮,又扯到自己脸上的伤,疼得眼泪就这么滚落了下来。
划过淤青红肿的脸颊,痛意更加明显了。
越痛泪水越是止不住。
就在这简陋的山洞,小妇人衣衫不整,髮丝凌乱,默默的流眼泪,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怜。
直到胸前的凉意越来越明显,瑟瑟的眼泪终于止在了眼眶,挂在眼睫上。
她就着微弱的火光,开始一圈一圈的将抹胸裹上。
瑟瑟最里面的衣裳有两种,一种是小衣,简洁方便。还有就是这种,厚实的抹胸。
一般冬天她会裹这种,一圈一圈的,绵软但包裹得严严实实。
也幸好今日是穿了这个,要是穿的小衣,那种轻薄,几下就能撕掉。
裹得并不对,松松垮垮的,因为平日里都是嬷嬷给她裹的。但好歹是裹上了。拢上里衣和外衣,瑟瑟将衣裳完全穿好。
她想从地上起来,但因为手脚无力,全身软绵绵的,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也就没再坚持。
蜷坐在地上,瑟瑟这会儿的注意力放在了鞋子上。
她的脚很小,所以鞋子也小巧。
今日她穿了一双绣花鞋,白底绣花鞋面上,缀着一颗珍珠。
瑟瑟盯着自己的右脚。
与左脚不同,右脚上穿的不是绣花鞋,而是一双鹿皮靴,很大很长,一看就是男人的鞋。
她的小脚格格不入,但在里面却异常的暖和。
瑟瑟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肿的脚踝,
不痛。
当时的情况她记不太清了,不知道自己的鞋子丢没丢,但却记得自己这只脚拐了的,因为每跑一步针扎似的痛。
但现在却不痛了。
她稍微动了动,木木的,确实不痛,显然,是有人给她正了骨。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瑟瑟侧过身望向山洞外。
这会儿外面一片漆黑。
没想到现在已经是夜晚了。
刚刚有火苗笼罩,又刚醒,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陷入绝境的白天,和雪地。
「…我好了。」瑟瑟朝着山洞外面,小声回。
她以为自己这么说了之后,外面的宝来就会进来。
但并没有,外面静得出奇,只有唿啸的风声,并没有什么脚步声。
瑟瑟没坚持几秒,一下子就慌了。
「宝来?」她的声音大了些。
从小到大,瑟瑟哪有像现在这样在山洞里待过,还是深更半夜,一个人。
洞内的投影在群魔乱舞,混着外面的寒风,吓得她嘴唇止不住的抖。
泪盈于睫,很快,便又泪眼汪汪了。
起初,还是默默的抹眼泪,后来实在害怕呜呜的风声,也跟着呜呜的哭。
因为那样,至少耳边都是自己的声音。
外面的宝来好远就听到了哭声,心里咯噔一下,朝山洞飞奔了回去。
小妇人眼眶通红,呜呜咽咽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得宝来心里一阵心疼。
他扔了手里的枯枝跑了过去。脚步有些凌乱 ,
「怎,怎么了?」
「…呜呜呜,你走了。」
「没走。」
「你不见了怎么喊你你都不理我我一个人在这里这里好黑呜呜呜……」
「我去捡柴,了。」
他半蹲下来,认真解释,「这附近没有,所以我,走远了些…我没走。」
瑟瑟刚刚见他抱着一捆柴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刚刚去捡柴了。不是丢下自己。
但就是控制不住。
哽咽着,满脸的泪。
许是刚刚大哭了一场,瑟瑟这会儿脑袋似乎清醒了些,又似乎更懵了,就像大梦初醒那样的懵,暂时记不起刚才一个人的慌。
倒是有些囧。刚刚哭得太大声了。就像,就像小孩子一样。
她瞧了眼宝来,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瞧,她移开视线。
山洞里没了呜咽,有些静。
二人都没说话。
瑟瑟沉默了一会儿,伸着小手,指了指旁边的火堆,
声音嗡嗡的,
「火苗要灭了。」
不得不说,还挺及时的,这边的火苗要灭了,他就抱着柴火回来了。
宝来顺着小手看了眼火堆,里面的几根枯木都已经烧完了,露出薪白的木炭,冒着些火花。
确实要灭了。
「宝来,你去添点。」瑟瑟小声催他。
但宝来却没有去添柴。见她盯着自己,宝来解释,
「不用,我们现在,就要走了。」
瑟瑟没想到宝来会说现在就走。
她偏过头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夜幕。外面那么黑,怎么走啊?
在她的潜意识里,晚上就不是赶路的时候。
她盯着宝来,摇头,「不走,咱们等天亮了再……」
瑟瑟忽然闭了小嘴。
因为她陡然想到,她这副衣衫不整头髮乱蓬蓬的样子,若是在白天下山的话,那铁定被人看见。
这个地方虽然是郊外,甚至离雨花镇都还有一段距离,但村子并不小,房屋也是各地散着的,保不齐就有村民看见。
到时候闲言碎语,哪里能够扯得清楚。
瑟瑟瞧了眼宝来,显然,他也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说这会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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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可是你还捡柴火回来。」
好可惜,明明用不着。还费劲儿去捡回来。
外面那么冷。
不过宝来不觉得可惜。
「刚刚我们,生火用到,的柴,是原本在,山洞里的,我们将它,用了,就要还。」刚刚我们生火用到的柴,是原本在山洞里的,我们将它用了,就要还。
瑟瑟都有些呆住了。
她没想到宝来用意是是这样的,自己都完全没想到这个。
是啊,这里为什么有柴火,是因为之前有人放的,可能是用来应急的,若是他们用了不补,到时候别人需要的话怎么办?
瑟瑟盯着宝来,眼睫扑闪了一下,弯翘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层淡淡阴影。
「……你想得真周到。」
不管是这柴火,还是趁着天黑回去的事。
宝来被瑟瑟发抖亮晶晶的眸子这般盯着,心里有些异样,他瞥开视线,不看她。
而后起身,走到火堆旁,拿了根木棍将火堆推了,火苗熄灭,山洞里瞬间便暗了下来。
宝来走到瑟瑟面前,蹲在她面前,「你上来,我背你。」
火苗已经没了,只零星的有些火星子。
瑟瑟微微仰着头,只能模煳的看见一团黑影。
瑟瑟开口拒绝了。
「我自己可以的。」
她边说,边就着宝来的手慢慢站起来。
原本没什么力气,不过歇了这么久,到底可以慢慢站起来了。
宝来见状,也没有坚持。扶着她慢慢朝洞口走去。
但刚到洞口,瑟瑟便停了脚步。
她在晚上看不见。
刚刚在洞里,好歹还有点火星,虽然黑,但到底有一丝亮光。
山洞外面却是伸手不见五指,这要怎么走?
「宝来。」瑟瑟偏过头,可怜巴巴的喊了他一声,像小猫崽儿小声的喵了一声。
宝来没说话,只是稍稍蹲了下来。
瑟瑟这次没有拒绝,慢慢爬上了他的背。
宝来很瘦,背嵴很硬,但他的肩膀很宽阔,很有安全感。
已经入夜了,树林里没有一点灯光。瑟瑟眼前一片黑,是那种混着白的黑。
她这会儿脑子顿顿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反正就是看不见。
山上到处都是树,她却一点儿也看不见,这样子估计还没走几步,就会一头撞到树干上。
她觉得自己刚刚没有逞强是对的。
瑟瑟搂紧了一些。
「……我,很重吧?」好半天没说话的瑟瑟突然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宝来没明白怎么突然问这个,但也如实回答道,
「不重。」
轻得和小猫崽儿一样。
也像小猫崽儿一样软。哪哪儿都很软。软得刚刚她贴来背上时,他有一瞬间的恍。
瑟瑟不信宝来说的「不重」,刚刚她爬上他背的时候,分明有一瞬间,感觉他都有些没站稳。
不是自己重是什么?
但瑟瑟其实不愿意在这上面多说,哪有自己讨论重不重的?
万一与他讨论到最后,他改口说重,那岂不是很尴尬。
于是也就没有反驳。
他说不重,那就不重叭。
似乎是为了证明真的不重,宝来走得很快。大步流星,但很稳。
反正在他背上的瑟瑟没有什么颠簸感。
周围很静,正直寒冬,山上的小动物也没了踪迹。只听得见鞋子踩在雪上的声音。
「宝来。」
声音有些小,但周遭静,二人离得也近,几乎是贴在一起的,所以宝来自然听到了。
他没有停,但「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她说。
「……你知道路吗?」
后山很大,风景很美,不然附近也不会有这么多权贵的庄子。
山上她没来过,所以不知道路。
要是让她走,就算是放在白天,她也不知道怎么走。
她上山的时候,是慌不择路的跑,所以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瑟瑟想,要是让她自己一个人,估计得困在这里,走不出去了。
宝来也没来过,所以应该也不知道路。
果然,瑟瑟刚嘀咕完,就听到宝来答,
「不知道。」
那就比较麻烦了。
瑟瑟有些愁,「那咱们要怎么办?」
但宝来不觉得愁 ,
「找路,就是了。下山的路,很好找。」
大方向是下山,就算不知道路,只要朝山下走,总会下山的。至于下山之后,他这段时间方圆十里都转过,所以认得路。
「可,可你能看见吗?」大晚上的。这里应该都是灌木,感觉都长得一样。哪里能找到路啊?
「看得见。」
「什么?」
「我,看得见。」他在晚上是能看见的。虽然视线不是很好,比白天差了很多,但确实可以看见。
「这样吗。」
瑟瑟以前是有听说有些人目能夜视。
宝来也这样,瑟瑟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这样看来,自从宝来出现后,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奇怪的事,她好像都没有感到意外过。
也从来没怀疑过。
反正宝来说什么,她好像都是下意识的相信。
这会儿似乎是个下坡,路有些不好走,瑟瑟紧紧趴在他背上,小手儿拽着他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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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怕摔,而是尽量减少他身上的重量。
看着他好几次打滑,瑟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宝来,你的鞋子还在我的脚上。」
她说着,想晃一晃脚让他注意,又怕自己动作太大,会影响他探路,于是用脚尖点了点他。
又一次打滑,瑟瑟这次差点摔下去了。
还好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有没有事?」
宝来的声音有些哑。
瑟瑟摇头,「没…,宝来,你先停一下,把鞋子穿上,我现在又不走路。」
不穿鞋容易打滑。
但宝来没停,
「这会儿冷,你没穿鞋,脚会冻。」
瑟瑟没反驳冷的事。
这会儿确实很冷,寒冬,又是半夜,还在山上,虽然雪不大了,但却时不时飘几片,气温很低。
她在外面的小手,都快冻僵了。
而穿着鞋的脚,确实很暖和。
「可是你也没穿鞋。」也会冷。
「我不冷。」
「你在骗我。」怎么可能不冷啊。
「真的。」
「那你的脚没穿鞋,踩到石子儿了会不会痛?」
「地上垫着,雪,踩不到。」
「踩到雪的话,脚就会冷。」
「我不冷。」
两人的对话,似乎回到了奇怪的循环里……
瑟瑟没有相信宝来说的话,但也不再继续说这个。
她这会儿有些累,满身的疲惫。可能因为之前跑了一路,精神高度紧张,这会儿有了宝来在身边,她放松了下来,全身就提不起精神来了。
且这会儿是半夜,换作平日早就已经睡了,所以现在整个人昏昏欲睡。
感受到背上渐渐平稳的唿吸,宝来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走得更稳了。
他估摸了一下,这会儿大约一更,即便慢慢走,天亮之前也能走到庄子。
但瑟瑟其实睡得并不好。
梦里她被人追杀,被人压着,嗡嗡的说着胡话,等惊醒后搂着脖子又大哭了一会儿。
宝来在她醒来的时候,就停了下来,默默的站在原地,他有些着急,但又不知道要怎么做。
只得站在原地,调整了一下身上她的位置,让她趴得舒服一些。
等她渐渐平復之后才又开始走。
瑟瑟完全醒过来的时候,倒没有再哭,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他们还在山上。
宝来依旧平稳的走着,她一直趴在宝来肩上,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
「宝来。」瑟瑟刚才从梦里出来,人还不是很精神,恹恹的。「宝来?」
「嗯?」
「今天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说出去。」
「今天没,发生什么,事。」语调沉稳而坚定。
听他这么说,瑟瑟有些放心。
他这句话,比保证不说出去还让她安心些。
「那你心里也要忘掉。」
「嗯。」
「……宝来,你以后记起以前的事,是不是就要走了。」
「不会。」
「你在骗我。」
若是记起来了,肯定要回到原来的生活。
宝来长得好看,又会那么多东西,以前肯定不是小人物。
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现在,只是小厮。
而且还只是个庄子上的小厮。
庄子里的小厮,在一般人眼里就只有两种,一种是附近农家吃不起饭的。另一种是城里犯了事儿被罚的。
都没有出息。
「没有。」
「嗯?」
「我没有,骗你。」宝来顿了顿,继续,「我从来,不骗你。」
「你现在虽然这样说,但要是哪天你记起来了,就会变了。而且,到时候会不会忘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会不会,」
「不会。」宝来打断她越来越离谱的假设。
「我只是打个比方,这哪里说得准。……你看,你现在都忘了你以前的事了。」
瑟瑟越说越觉得可能,脑海中甚至有了宝来记起全部但忘了这段时间的场景。
声音里有些落寞。
「若是到时候记起以前,相反的,忘了现在发生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宝来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她这句话的可能性。
思考到最后,宝来开口说道:「那我,不喝药了。」
「……嗯?」瑟瑟没理解他怎么一下子说到喝药上面了,但不喝药肯定不行。
「那怎么行?不喝药你身体就会不好。」大夫说宝来的脑袋里还有淤血,不喝药,很危险。
「不喝药,就不会,因为想起,以前,而忘了现在。」
他不想忘了她。
他其实依稀记得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脑中有模模煳煳的印象,不多,但与现在完全不一样。
现在很平淡。
但因为有她,他觉得这样平淡而美好。
若是他记忆恢復,代价却是忘了她,忘了这段时间,那他宁愿不要恢復记忆。
听他说得这么慎重,瑟瑟怕他真的不喝药,
「我刚刚只是假设。又不一定真的会忘记,药当然是要喝的,喝了药,你身体才会好,你才会变成正常人,话也会说得利索,不会像现在这样。」
「…嗯。」
「那你要坚持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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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可是宝来,我不想你走。」
小脸一侧贴在肩上,这样能缓一些脖子的麻木,虽然脸有些痛,但还能忍受。瑟瑟的声音明显低了好多,嗡嗡的,「宝来,我好害怕。」
从在山洞里醒来,她一直压着心里的恐慌。
她知道是谁要害她。不是沈颜川,就是慕容嘉。
原本她以为,这一世会与前世不一样。长公主光明正大的回来,不用再躲躲藏藏,也就不需要别人给她腾位置了。
那自己也就不用死了。
但没想到,哪里有什么不一样?
哪世都一样。
依然需要有人腾位置,侯府少夫人只有一个,被占着,长公主怎么成为沈颜川的少夫人。
所以都一样,
都想要她死。
前世她都斗不过,重活一世,她依然是她,不会就此变得多厉害,以至于能应对。就算知道这个结果,知道别人要害她,可依然斗不过。躲不掉。
这么明晃晃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害她,却无能为力。
「我好害怕…」
「不怕。」不知是不是错觉,宝来的声音很温柔,「我会在,你身边。」
「……真的吗?」
「嗯。」
「不会离开?」
「嗯。」
宝来不知道她想的是前世的事,以为她害怕是今天遇到的事。
对于今日的事,他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
「我会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不要怕。」
感受到她渐渐平静下来,身子也不那么紧绷,宝来轻声继续:
「已经到山脚了,下了山,还有一段路,才到庄子,你先睡会儿,等到了,我叫你。」
瑟瑟小声应了一声,趴在他的颈窝。
有声音嗡嗡的传来,
「…宝来…我会对你负责的。」
脚步一顿,宝来停在原地,
「……嗯?」
他有些没听清刚刚她在说什么,或许听清了,但不确定话里的含义。
瑟瑟瞧着他的侧脸,看不清楚,但离得近,能大致看见轮廓。
线条分明,看着有些冷峻。
她微微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带着她独有的淡香,
糯糯的回他,
「你不离开,我就会对你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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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依旧万字肥更,包含前世真相!
第26章
夜已经深了。要是以往, 庄子里早已熄了烛火。
但此时还有一处院儿亮着。
屋子里,孟嬷嬷坐在椅上,抱着那只绣花鞋, 已经红了眼。
她一边祈祷姑娘能平安回来,一边自责。去守什么小厨房, 谁不能守, 什么时候不能守,为什么偏偏就那么一会儿。
要不是她去守着厨房, 姑娘也不会丢。
就算真的有什么事, 自己在姑娘身边也有个照应。深更半夜, 姑娘胆子那么小, 还不知道在哪里哭。
旁边来喜一直走来走去,神色焦急。
他已经回来了,沿着那条道,一直找到镇上,一无所获。
镇里那么大, 完全无从找起。他托人问了入镇的几户人家, 如今大雪封镇, 都说没看见有人经过。
那就完全没了线索。
如今等在这里, 就看宝来那边了。
「不慌,还有宝来, 宝来很厉害,那么厉害, 一定能找到姑娘的。」来喜碎碎念着, 似乎是在劝孟嬷嬷想开点, 又似乎是给自己打气,「宝来很厉害的, 他今天还帮着抓了两个人贩子。」
原本是为了缓解紧张气氛,来喜才给嬷嬷讲了宝来的事迹。
但孟嬷嬷现在哪里听得进去,耳朵里就只听见什么抓女娃子什么人贩子,心里是越发的恍。
因为她突然想到两年前,她们刚来帝都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家姑娘也失踪了一次。
当时也是这样毫无徵兆的就不见了,到处找都没有,后来还是世子带人找到的。也是人贩子抓了她,还说要把她卖到青楼。
孟嬷嬷不想承认这二者有什么联繫,但如今,也出现了人贩子。
那时没有办法报给了沈世子,但这时候世子离这里路途遥远,远水哪里救得了近火。
「嬷嬷,要不,咱们报官吧。」来喜这时候也将人贩子与姑娘失踪联繫了起来,再淡定不起来了。这样等下去,万一宝来那边也没找到,那可怎么办?
「或者让庄子里的人一起出去找。」
「不,不行。」嬷嬷摇头,坚决不同意。
女子名节太过重要,孟嬷嬷年纪大,见过好多女子失了名节的悽惨下场。
若是真的大张旗鼓的去找,无论找不找得回来,无论姑娘有没有事,这辈子就都毁了。
毁了,是那种毁,受人指摘。出嫁了的受夫家磋磨,没出嫁的使家族蒙羞。就算自己不在意,那也会被夫家,被同族姐妹嫌弃,被千人万人当做笑话传诵。一直传诵,一直到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也会被人时不时的提起,或者是饭后谈资,或者是警示教育。
那个时候,谁还会管你当时有没有事。就算没事,也会被默认有事。
孟嬷嬷见过太多,最开始不在意,后来说的人多了,说的时间久了,最后慢慢怀疑否定自己,或疯疯癫癫,或做了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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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嬷嬷不容许自家姑娘面临那样的境地。这件事上,她必须狠心。
之前那次是世子一开始就知道,没有办法。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她若是想让人一起找,那么刚发现的时候就会那么做了。如今,既然选择了偷偷找,就不能前功尽弃。她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宝来身上了。
惶惶不安中,外面终于有了动静。很轻的脚步声,但二人时刻关注外面,风吹草动都能听见。
孟嬷嬷与来喜着急对视一眼,忙起身出了屋子。
外面果真是宝来回来了。
二人大喜。
孟嬷嬷的眼神不太好,只能大致看清前面人影。好像是一个人,吓得她当即亮眼一黑。
还是来喜眼尖,扶着她小声惊喜道:「两个,嬷嬷,是两个,宝来背上背着一个人。」
这话犹如一剂良药,孟嬷嬷稳了心神,匆匆往前奔去。
果然看见宝来背上还有一人,用大氅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髮丝。
这大氅子孟嬷嬷再熟悉不过,是她家姑娘的。
「回来了就好,」孟嬷嬷一把年纪哽咽着。「回来了就好。」
因为在院儿里,孟嬷嬷也不敢太大声,生怕让人瞧见了。
护着人就往屋内走。
来喜也跟上,跟着抹眼泪,「姑娘这是怎么了?」
裹得很是严实看不清,但姑娘到现在还没露面,也不说话,到底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没什么。」宝来一边将人背进屋,一边说道,「她在山上,迷了路,一直困在,山里,这会儿,睡着了。」
听得宝来如此说,来喜放了心。
宝来是最不会说假话的。因为他从来没说过假话。之前还怀疑他说过谎,但每次都被大打脸。
且来喜现在对宝来崇拜得很,他说姑娘没事,那就是没事的。
于是心情便好了,好了之后话就多了,一直在旁边吧啦吧啦个不停。
「山上就那条路,怎的还迷路了?不过姑娘一直都不怎么认路,迷路了也有可能,但姑娘好端端的怎的一个人去山上啊?也不跟嬷嬷说一声,看咱们多担心,特别是嬷嬷,眼睛都要哭瞎了。」
孟嬷嬷没接话,她扶着宝来背上的人,来到里间的床边,掀了一点氅帽想叫醒姑娘,让她现在先躺榻上休息。
然后就看到了瑟瑟淤肿的脸。
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亮晶晶的没有丝毫睡觉,就是眼尾有些红,有些肿。
但肿不过她的脸。
淤青血红,甚至能清楚的看见有巴掌印。
嬷嬷的脸瞬间就白了。
她看向宝来。
刚刚宝来说只是迷了路,她下意识就相信了。因为不想在院子被人看见,所以一直将人往屋子里带。想着姑娘睡着了,于是就让宝来放她到榻上。
以至于现在看到姑娘的惨状时,着实震惊到了。但她绝望的发现,这竟然是情理之中的事。
姑娘她不会无缘无故的一个人上山,更不会掉了一只绣花鞋。
宝来见孟嬷嬷看他,他回视了一眼。
没解释。
而是背着人继续朝床榻走去。
到底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孟嬷嬷收了脸上的神色,而后将姑娘半扶半抱的放到了床榻上,顺手放下了床幔。
来喜慢二人几步,等他上前来的时候,便只看到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幔。
他都还没见到姑娘。
来喜伸手想要拨开床幔。却被孟嬷嬷拍开。
「做什么?快出去,姑娘的里间你进来做什么?」
来喜揉了揉被拍的手,有些委屈,
「嬷嬷,我想看看姑娘啊。」
「有什么好看的?说也不说一声就跑出去,害大家白白担心了几个时辰。」
孟嬷嬷突然的严厉让来喜有些杵,但同时,也确保了姑娘是真的没事,不然孟嬷嬷哪里是这么严肃的?
还不得继续哭红了脸?
来喜彻底放了心,
「嬷嬷你不要生气,不管怎样,姑娘也不想啊,她只是迷路了。」
孟嬷嬷沉默了好半天,似乎在平復自己的心情,而后她嘆了一口气。
「嬷嬷知道。你去大厨房提点热水来,姑娘在外面疯玩了一下午,得先沐浴了再睡。」
「嗯,好。」来喜说着就转身。却又被嬷嬷叫住,「来喜,若是碰到当值的,你就说姑娘半夜做了噩梦,发了汗,想要沐浴。」
来喜愣了一瞬,随即点头,「我知道。」
这样说,别人才不会说闲话。来喜好歹是得力小厮,这些还是懂的。
孟嬷嬷站在里间,看着他们二人出了屋子,而后转身,看向床榻的方向。
抹了抹眼角的泪。
没事,人回来了就好。
孟嬷嬷刚刚之所以这么瞒着来喜,并不是不信任他的为人。而是不信任他的演技。
来喜还小,不懂得隐藏情绪,凡事都表现在脸上。这要是之后不得不与别人因为这是对质争执,保不齐露馅。
所以一开始还不如连他也一併瞒着。
毕竟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宝来和来喜一起,提了好些热水来。
动静很小,万幸一路上也没遇到人。不过保不齐有人,来喜从小在锦府里长大,又在侯府几年,隔墙有耳,隔地有人,这些事多少还是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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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装样子,来喜偶尔有故意聊天,大意与嬷嬷交代的一样,是姑娘做了噩梦。
等把水送到主屋,就没他俩什么事儿了。
他们的房间在前院下人房,不在这个院儿里。从院儿里出来,宝来打算再去山上一趟。
那两个人死了,冬日豺狼很少出没,所以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
他必须去山上,眼看着要天亮了,毁尸灭迹来不及,但要去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得把她和自己摘除出来。
但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脚步,微微皱了眉。
「你跟着,我做什么?」
背后的来喜也停了下来,他抓了抓自己的头髮声音有些小,
「宝来,你是在哪里找到姑娘的?」
「山上。」
「我知道是山上,具体是哪个位置?」
「……」
宝来不说,来喜也没在问。他其实就是为了找个话头。然后就来了一句,「你好厉害。」
宝来看了他一眼。
来喜自顾自的继续说:
「你怎么知道姑娘在山上,可我却不知道。这次多亏了你,要是,要是没有你的话,姑娘要怎么办?她那么怕黑的。要是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山里那可怎么办。」
他年龄是最小的,有时候就是单纯的害怕。「我决定了,我以后要跟着你好好学本事。这样的话要是以后哪天你走了,我也可以像你一样,保护姑娘。」
「我,不会走。」
「什么?」来喜看他,有些迟疑,「你不会走……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
「以后想起来也不走的意思?」
「嗯。」
「那真是,太好了!」来喜刚刚还有些哽咽,这会儿就笑了,「我跟你说,你这个决定真的不吃亏。咱们以后就都跟着姑娘。放心,姑娘不会一直在这里的,以后肯定是要回到侯府去的。我与你说,你也别像之前那样不盼着好,我家姑娘不会被休。毕竟是侯府的少夫人啊,未来的侯夫人,当然不可能一辈子在这里,」
来喜还想继续吹嘘炫耀一番来着,却被宝来打断,
「……等等。」
宝来示意他不要说话,看旁边那条路。
来喜见状,忙捂了嘴巴,糟糕,不会有人在吧?刚刚他说的话,莫慌,刚刚说的很小声,不会被听到的。
来喜捂着嘴巴看过去,张望了一会儿,没看见什么人,正要问宝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垂花门那边出现了个人影。
那么远,显然不会听见他们的谈话。
来喜再次感嘆宝来的耳力,仔细打量。
是二公子沈焕。
这会儿的二公子就像变了一个人。
没了之前的风度翩翩,颓废得甚至有些狼狈。
不知发生了什么,反正失魂落魄的,走路还一瘸一拐,似乎有点像跪久了,腿脚有些不便,又像是山路走多了的样子。
*
干净的水漫过白嫩的肌肤,瑟瑟微微颤了颤。她的身上有些地方的皮肤是淤青的,被温水浸着,有些异样。
孟嬷嬷给她搽洗的动作轻了再轻。
刚刚对着来喜表现的怒意完全没了,如今,甚至眼角是带着泪的。
饶是再见过大风大浪,如今看见自家姑娘一身伤的回来,她也受到了冲击。
光看这些伤痕,就知道当时的兇险,她家姑娘,从小到大,虽然没了娘亲,但什么苦也没吃过,如今,却遭遇了这样的事。
哆哆嗦嗦的搽过淤青,等完全搽完,孟嬷嬷却渐渐发现,除了脸之外,姑娘身上的淤青只限于手脚,和脖子。
其他地方依然洁白如玉。
孟嬷嬷懂得多,知道这就意味着,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发生。
这一发现顿时让孟嬷嬷松了一口气,刚刚一口气掉在嗓子眼,如今终于能正常唿吸。
虽然遭遇了这事,但不幸中的万幸,是没发生最坏的结果。
结合宝来将姑娘背了回来,孟嬷嬷轻声问,「是那宝来救的?」
可能是经歷了这遭有些累了,瑟瑟从回来到现在都没怎么说过话。
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
孟嬷嬷倒也不意外,除了宝来还能有谁。原本还想再问一些,但一来怕姑娘想起之前的事,二来见姑娘并不想多说的样子,于是也就没再问。
反正,没发生不可挽回的结果,已经是万幸了。如今之际,最重要的就是将这事尽快忘掉。
孟嬷嬷怕水凉了,于是给她裹了浴巾让她起来,又拿来常备的药膏抹了抹。
而后就让她躺下休息。
瑟瑟倒也听话,顺从的躺下。
这时外面有些响动,嘈杂的好像是说话声,声音也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孟嬷嬷往屋外瞧了瞧,原本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毕竟好像就在这个小院儿外面,挺近的。
但她的衣袖却抽不开,被一只小手紧紧拽着。
孟嬷嬷看向姑娘,见她依旧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明明乖乖的躺着,但就是不睡觉。看着好不可怜。
此时的嬷嬷心都要化了,哪儿还有心思去管外面的。
她脱了鞋子,像之前姑娘小时候一样,躺在她的旁边。刚躺下,瑟瑟就靠近了些,整个人拱进了嬷嬷的怀里。
孟嬷嬷有些微胖,她的怀抱很宽,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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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瑟瑟要是身体不舒服或者心情不好,都喜欢趴她怀里。
孟嬷嬷一边搂着一边开导,「没关系,所幸没发生什么,只要忘了今天的事儿,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见她身子有些微烫,估计是刚刚喝的姜汤起了作用,于是将被子扯过来搭在她的身上,掖好被角,「睡吧,睡醒了就忘了把这事忘了。」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是沈焕。
他刚刚走了很长的路,爬了很高的山。他虽然庶子,但到底是侯府庶子,从小当然养尊处优,如此徒步走了这么远的路,已经是异常艰难的事情了。
再加上一无所获,原本就疲惫的脸色更加明显,甚至看着有些落魄。
回来后心如死灰,但看见来喜时脸上突然有了些亮光。他忍着脚底磨破的皮跑过来,叫嚷着让来喜快去找人。
「快去!找人搜山,嫂嫂她有危险!」
他刚刚明明都看见了。看见有两个男人在后面追着嫂嫂,显然不还好意。他想也没想就要去救她。可那两人太快了。他渐渐体力不支,最后竟然跟丢了。
他明明都看见他们上山了的,可是就是找不到。他已经在山上转了好几个时辰了,还是找不到,他无能为力了。
沈焕语无伦次,说话也是想一句说一句,完全找不到重点,但来喜和宝来一下子就听懂了。
二人对视一眼。来喜询问宝来要怎么做。
原本就身心俱疲的沈焕,如今见一个下人听见自己的吩咐却迟迟没动,顿时怒气上涌,「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了?」平日里就是对他们太好,导致现在是个人都敢跟自己对着干。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的庶子身份,要不是庶子,这些人敢这样怠慢?!
见二公子一脸怒容,正要高声呵斥,还是来喜反应够快,「什么什么啊?二公子在说什么,我家姑娘好好的在屋子里呢,有什么危险?」
「胡说八道!我明明看见嫂嫂去了,」
「二公子在说什么啊!」来喜跳脚打断他的话,「我家姑娘在在自个儿屋里啊,」
别边说边指着院内的烛火给沈焕看。
沈焕看向院内,屋子里点子烛火。他抬起脚一脚进来院子,直接就要往里沖。回来了,
嫂嫂她回来了?
吓得来喜慌忙拦住,「二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好说歹说的想要将人劝走,但人就是不走。
「滚开!」沈焕用蛮力推开来喜,正要往里走,被后面的宝来一把拽住了后衣领子。
来喜又跑去张开双臂挡在前面。
「二公子自重!您要是再这样,小的就飞鸽告诉大公子!」
同样是侯爷所出,但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境遇可想而知。沈焕怕沈颜川是从小刻在骨子里,陡然这么一听,他顿时消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
虽然如此,但宝来却没放开他。
沈焕自然挣扎,但因为刚刚的过度劳累,这会儿明显有些吃不消,反正二人拉拽的时候,沈焕直接晕了。
来喜一瞧这架势,心惊,他看了眼宝来。
你干的?
宝来摇了摇头。
没有。
那这就把来喜吓坏了,因为若不是宝来干的,那就说明这人是自己晕倒,再怎么说也是主子啊,主子无故晕倒,能不急吗?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侯爷要是怪罪下来,他们整个庄子的下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来喜将沈焕拖远了些,而后扯开喉咙喊醒了大家。
主子无缘无故晕倒,对于下人来说是天大的事,于是一晚上的人仰马翻。
庄子里的下人没经歷过这些,到最后还属来喜镇定一些。
安排人去请大夫,煎药餵药等等。一通操作下来,天都亮了。
沈焕做了一晚上的梦,梦见嫂嫂被歹人掳走,遭遇悽惨,一个人蜷在山上呜呜的哭。他挣扎着醒了过来,迷迷煳煳的下了床,想要去看看嫂嫂。
他还记得昨晚来喜说嫂嫂没事,好端端的在屋子里,但他也是亲眼所见的那两个歹人,不可能像来喜说的那样,无事发生。
但沈焕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因为昨天上下山,此时他全身酸软加高热不退。人已经迷迷煳煳了,刚下床整个人便软了下去。
屋子里照应的下人惊唿,引来外面一群下人过来扶,
来喜跑得最快,几下来到他身边。
沈焕虚弱的拽着来喜的手,嘴巴张张合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声音太小没怎么听清,但联想到昨晚的事,来喜机灵,顿时声音盖过了他,
「二公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咱们还是得上报侯府。 」
众人一听无不贊同。
这要是二公子在庄子里出了什么事,他们这群人都得遭。
于是一合计,便让平日里去送瓜果的小厮去城内跑了一趟。
当天侯府就有马车来将人接走了。
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因为沈焕的晕倒吸引了庄子里全部的注意,导致没人过多关注瑟瑟这边。
倒也适合养伤。
因为有药膏的涂抹,瑟瑟身上的淤青在慢慢的消散。脸上因为伤得重一些,孟嬷嬷让来喜将之前有剩的化瘀药材熬了一副给瑟瑟。
肿着的脸也慢慢的消下去了。
如此又过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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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庄子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头髮焦黑,衣服也脏兮兮,马老六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还没走近就倒在地上唿天抢地。
说是城里的书斋走水了。
马老六哭哭啼啼,完全不顾他人异样的眼光,鼻涕口水煳了一脸也不在乎,跪在地上用膝盖前行进了瑟瑟所在的院子。
院儿的主屋是闭着的,瑟瑟没有出来,但马老六也不在意,对着屋子就是一对嚎。
「......小的只是去后院打了个盹儿啊,哪成想前院就走水了不知是哪个人放的火姑娘啊小的不是故意的!」
来喜拦不住,眼见着看热闹的越来越多,这时屋子终于开了,出来的是孟嬷嬷。
孟嬷嬷是老嬷嬷,之前还是瑟瑟娘亲的教养嬷嬷,有时候连姑娘都骂。可想而知,当初在瑟瑟的外祖家,也就是沈府,下人甚至是庶出的主子,都有些憷她。
马老六就是出自沈府,当年瑟瑟娘亲嫁人,沈家给的嫁妆铺子,一併挑的管事。
所以他自然有些怕孟嬷嬷。
被孟嬷嬷呵斥之后,马老六终于好好说话了。
原来就是书斋不知什么原因走水了。因为是书斋,里面全是易燃的书本,没多久,原本很大的一个书斋,里面就这么被烧为灰烬了。
马老六当时在打盹儿,被浓烟呛醒,要不是他跑得快,人也会没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马老六,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自从知道马老六贪财之后,来喜就看不惯这人了。如今,又听见他说把姑娘的嫁妆铺子给烧了,那是姑娘最值钱的嫁妆铺子了。
「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走水了。」马老六不与来喜争,句句都是在跟孟嬷嬷辩解,「当时小的在屋子里午睡来着,嬷嬷,小的没别的爱好,就是有些贪睡,所以每天都会午睡,这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以前每天都是这样的,您要是不信可以去街坊打听打听,小的没有说谎 ,但今天就被黑烟给呛醒了好可怕!」
旁边的宝来一般不说话,不过听完,微微皱眉,问了一句,「帐本呢?」
马老六看了宝来一眼,而后看向嬷嬷,结结巴巴,「帐帐本也一併被烧了。」
「好啊马老六,我总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想来个毁尸灭迹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啊来喜?小的都听不懂。」
「你是故意将帐本烧了,好让我们没法查帐!」
「冤枉啊!」马老六这会儿朝着屋内磕头,「姑娘,小的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小的的帐本干干净净,完全不怕查的,来喜,你这样说,纯粹是污衊人!想我马老六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却这么被人诋毁!」
孟嬷嬷被二人吵得脑仁疼。她伸手揉了揉额头。好半天只说了句,
「人没事就好。」
至于其他,让来喜报了去报官,等官府去调查。马老六一听这,眼珠子一转,自然承诺自己会好好配合官府调查。
马老六底气十足,虽然帐本确实是他扔进了火海,但是那火确实不是他放的,他只是稍加利用了一下。
且当时只他一个人,他不怕查。
而后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来喜看着马老六的背影,真是想过去一顿暴揍。
哼,这大冬天的会走水?他是一万个不相信!
「嬷嬷,咱们就这样放过那个马老六?那可是姑娘最值钱的铺子了!姑娘也是,都不追究的吗!…而且姑娘怎么了?自从那天等等,嬷嬷,是不是你那天骂姑娘了?嬷嬷,你怎么能骂姑娘呢?」孟嬷嬷是教养嬷嬷,在来喜的心里,她最喜欢骂人。而且不仅骂他们这些下人,有时候要是姑娘做错了事,她连姑娘都一併骂。
「说的什么话。」孟嬷嬷瞪了来喜一眼。
「没骂就好,姑娘可是主子,你不能像骂小的一样骂她!」
孟嬷嬷打发走了来喜,但叫住了宝来。
宝来刚刚站在旁边,除了问帐本,其他时间都没吭声。
孟嬷嬷见怪不怪,这人一向不怎么爱说话。
她这会儿叫住他,是有正事。
孟嬷嬷肃着脸,好半天,她才问,「那天的事,你好好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因为这几天一直顾着姑娘的身子,还没来得及问问当时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帝都郊区,青天白日,她家姑娘与人无冤无仇的,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
她原本想直接问姑娘,但又怕姑娘回想起噩梦。
于是就来问宝来。
毕竟他当时与姑娘在一起,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孟嬷嬷问完之后便站在原处等着宝来回答,但许久都没听到声音,她抬头盯着宝来,「怎么不说话?」
宝来偏过头,看了眼屋子的方向,「那天,没发生,什么事。 」
「你不用瞒着老奴,姑娘是我一手带大的,说句不该说的,就是我自己的孩子,这世上没有比老奴更希望她好。所以不用防着老奴什么,我只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
宝来依旧没说话。
「你这人怎么回事?」孟嬷嬷有些生气,但生完气后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好。宝来嘴硬,对谁都不说,是最好的。
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再也不能让姑娘再次陷入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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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必说,不过你要记住,对谁都不要提起!」
孟嬷嬷厉声警告,转身就要进屋。
没走几步,似有所感的转过身,果然见宝来跟了过来,顿时黑了脸,「宝来你这是做什么?」
宝来停了脚步,甚至往后退了一步,「我想,看看她,」
「宝来!」孟嬷嬷脸色比刚刚还严肃,打断他,「你觉得合适吗?」一个小厮,竟然妄想进主屋看姑娘。
要不是现在没时间,孟嬷嬷定是要好好训斥这人一番。
宝来看着孟嬷嬷推门而入,而后又将门关上了。
除了里面的屏风,他什么都没看见。
不合适吗?
他只是想看看她,这么多天都没见到人,不知道脸上的伤好了没有。
已经过了小半个月,瑟瑟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脸儿也恢復如初,小脸白嫩嫩的。
臻首蛾眉,云鬓花颜。
此时她坐在桌旁,手里正拿了一水果小刀,发呆。
「姑娘?想吃水果了?」
孟嬷嬷走了进去,拿过她手上的小刀,又拿了旁边的梨削了起来。
皮薄汁多,孟嬷嬷的削皮的技术很好。
瑟瑟看着孟嬷嬷手里的刀,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梨。
这才想起,对了,她刚刚是想吃水果来着。
但不知怎的,就对着小刀出了神。
甚至在想,这刀利不利?
都说锋利的小刀可以削铁如泥,一碰头髮就断,不知道割在皮肤上,
「……姑娘?」
「嗯?」瑟瑟的思绪被打断,「嗯,我想吃这个。」
「来喜说这是大梨,宝来到城里买的。」说起宝来,孟嬷嬷对他有所改观。
以前觉得随便让个外男留在庄子里多有不妥。不过自从他救了姑娘之后,又见他事事为姑娘着想,孟嬷嬷觉得,有这么个小厮倒也不错。这样一想,她觉得刚刚表情过于严肃了,那宝来也是关心姑娘而已。
「……姑娘,你现在这样是对的。」
「……?」瑟瑟看向嬷嬷。
孟嬷嬷说起了刚才的事,
「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那嫁妆铺子虽然值钱,但铺子地契还在那,等之后重新修葺再办起来就是了。断不能为了这个去伤神。」
瑟瑟点了点头,她刚刚确实没怎么想嫁妆铺子的事。于是就没出面,只是让嬷嬷去处理。
「等明儿个天晴了,咱们就回侯府,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
一听说要回侯府,瑟瑟表情都变了,头要得像拨浪鼓,「不回,我不回去。」
「这个地方不安生,为什么不回去?」光天化日之下就有贼子进村子进庄子,一点都不安全。
要不是那几天不方便出门,她早就带着姑娘回了侯府。
虽然他们出府困难,但作为少夫人,想来回府是没有问题的。
回去之后,她还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事报给世子。让他出面,去查到底是哪个贼子敢这样对她家姑娘。
但还是有点犹豫,毕竟要把这事说出去怕世子有所介意。
「就是不回去。」瑟瑟说着说着就哭了。眼泪一颗一颗跟着掉,她用手抹了抹,倔强的又说了一遍不回去。
孟嬷嬷见她这突然就哭了也有些着急,
「好端端的哭什么?」她伸手揩了揩,「总是要回去的,过几日便除夕了,难不成还在庄子里过年?」
见姑娘不说话,孟嬷嬷嘆了一口气,也没用再说什么。
虽然姑娘性子柔,但脾气确是倔的,她说不想回去,那短期内就回不去。且可能因为那件事,这几日姑娘都有些郁郁寡欢,孟嬷嬷态度不能太强硬刺激姑娘。
回不去就回不去,好在离除夕还有好几天,应该来得及。
想来府里除夕,应该会有人来接姑娘吧。
如此又过了几天。
孟嬷嬷以为这几日天晴姑娘的心情应该会好些,但没有什么起色,依旧郁郁寡欢,且话越来越少。
有时候坐在窗前,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这让孟嬷嬷终于觉察出姑娘似乎有些不对劲。想来想去,她觉得可能是姑娘整天闷在屋子里,有些影响。
这日阳光正好,雪景消融。积雪已经消融了许多,院儿里不再是冰天雪地的模样。
孟嬷嬷怕瑟瑟闷坏,半推着她出了屋子。
瑟瑟已经有好久没出屋子了,这段时间最多在窗子边看看。前几天是因为身上有伤不好出去,后来便是自己不想出去。
孟嬷嬷刚刚返回去拿披风了。虽然今日温度尚可,但姑娘她到底大病初癒,所以还是披着披风保险些。
谁知刚出来,便看见姑娘迳自散起了步。
她想这样挺好,这几天姑娘懒懒的,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不过现在看,精神还不错。
却在下一秒变了脸色。
因为她看见姑娘径直去的方向是湖边。
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姑娘!」孟嬷嬷惊唿,一把年纪也顾不得腿脚不便,朝那边飞奔了过去。
瑟瑟听到了嬷嬷的声音,她收回了往前的脚。
慢慢转身,见嬷嬷急匆匆过来,脸上露着慌乱神色,她看了看湖,而后伸着小手指了指,「鱼。」
湖里的水是活水,没有结冰。前几天,老管家不知从哪里弄来几条小鱼,不怕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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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老远就看见那几条鱼在水里游得欢快。
她……也想跟它们一起玩。
孟嬷嬷心惊的拉着姑娘站远了些。
后怕,姑娘刚刚的状态呆呆愣愣的,到了湖边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刚刚要不是自己喊住她,姑娘这会儿,怕是已经掉到湖里了。
她觉得姑娘很不对劲。
这段时间,姑娘很少说话。常常对着一处发呆。孟嬷嬷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姑娘,姑娘虽然不是那种咋唿的性子,但她爱笑爱闹,哪有像这样的?
孟嬷嬷不敢继续想下去,她紧紧拉着姑娘的手,见她这会儿还在看那边的湖,手更加紧紧的。
「来喜,来喜!」孟嬷嬷难得声音有些大,「去找大夫来。」
来喜见孟嬷嬷神色严厉也不敢多问,看了看旁边的姑娘,就转身出了院子。
大夫还是那个大夫。老大夫擅长外伤风寒,不过到底行医几十年,见多识广。
把了脉之后,盯着主家看了好几眼。
若是在他的医馆,他其实是要扳开病人眼睛看看神态,但他也知道这些权贵夫人金贵,把脉尚且要隔着丝帕,更别说上手看眼睛了。
「少夫人她,是否受过什么大的刺激?」
「没有。」孟嬷嬷接的很快。她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别人知道那件事。
「是吗?」老大夫有些疑惑,若是没有受过大刺激的话,按理是,
「怎么没有啊?」旁边来喜接过话,正要具体说说,就被嬷嬷打断,「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这会儿来喜也急了,看病就要如实回答大夫啊,「嬷嬷你忘了吗?就那天啊,那天。」
孟嬷嬷横了来喜一眼,「哪天?」
来喜觉得孟嬷嬷记忆可能不行,他直接跟大夫解释,「就几天前,姑娘的嫁妆铺子被人放火烧了!那可是很值钱的嫁妆铺子。」
孟嬷嬷都要伸手把来喜的嘴给捂住了,不过听他说的是这事,才没有行动。
来喜手舞足蹈的描述了当时的情形。
都怪那个马老六!
姑娘肯定是被她气到了。
老大夫听了个大概,倒也诊断出了病情。
说是受了刺激,情绪低落,思维迟钝,严重的会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从而有自虐自残倾向。
众人听了都倒吸一口气。
特别是孟嬷嬷,手微微的颤抖。因为她已经见识了姑娘刚才的举动。而且她突然回想起之前那次,姑娘拿着水果刀,她以为姑娘是想吃水果,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姑娘拿着小刀,看的是自己的手腕……
前世(三)
沈颜川伸手环住她的肩,低声的哄,「好了,等过几日天气晴了,我一定带你去玩儿。你不是喜欢京郊的天云寺吗,我带你去。到时候你想玩几天就几天。」
沈颜川说着,伸手端过桌上那碗药汁,「趁热,先把药喝了。」
药汁黑得透亮,如镜子一般,清晰得甚至能看到颤动的眼睫。
「……好。」
瑟瑟接过青瓷小碗,小口小口,到最后,一饮而尽。
金铃让她等等,至少拖延一刻。
又有什么用。
侯府看似守备不严,但暗里却布置得很紧密。实际上进出都是问题。
拖延一刻又有什么用。
没用。
不愧是毒药,又苦又涩的药汁滑过喉咙,所到之处像尖刀一般慢慢的划,一直划到心口,她都能感受到鲜血在里面慢慢侵染开来。
到了最后,瑟瑟觉得药是和着鲜血一同吞咽的。
眼眶红了,眼泪漫过眼眶,一颗连着一颗,止不住的往外流。
连日来的担惊受怕诚惶诚恐勐的袭来。刚刚还没喝之前,她还有过一丝期望,这不是什么毒药,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这只是一碗普通的风寒药。
治病的。
沈颜川也没有什么外面的女人,他身上的香,虽然与那小厮的一样,但,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染上了点,不作数的,那都是自己胡乱猜的。
他很喜欢她的,明明很喜欢她。
可是现在,腹部越来越痛了。这种难以忍受的痛意让她明白,是毒药。
沈颜川要杀她。
沈颜川外面就是有人。
他不喜欢她。
瓷碗被推开,顺着桌子边缘,掉落到了地上。地上铺着淡蓝织金的长毯,倒也没有打碎。
但足以引起沈颜川的注意。
他看了眼地上翻了的瓷碗,而后看向瑟儿,见不到她的眼睛,却看见有晶莹的泪珠子漫过眼眶,扑簌簌的往下掉。
他轻声笑,「哪有喝药还哭鼻子的?大夫说过良药苦口。」
说着他揉了揉瑟儿的头髮,起身打算抱她去榻上休息,知道她娇,得去拿点蜜饯哄她才行。
却被一双小手推嚷着挣扎。
瑟瑟要紧咬着颤抖的唇,才不至于让嘴里的鲜血漫出来。腹部以及心口剧烈的绞痛,搅得她精神都开始恍惚了。
「怎么了?」沈颜川这才发觉了异常。
额角冷汗浸湿了头髮,脸色惨白,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瑟儿,你怎么了?」
声音竟有些颤抖,他朝外面大吼,「来人!快去找大夫,快去!瑟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怎么了。
喝了你给的毒药,还能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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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被他搂在怀里,却冷得直哆嗦。
到现在,他都还是这么一副温润柔和的模样,不打算撕破脸。
瑟瑟仰着下巴瞅他,但因为满眼的泪,此时看什么都蒙着一层水雾,模模煳煳不真切。
眼眶微红,神色慌张。
当真虚伪至极。
明面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可是却要她死。好给他的白月光腾位。
也算不亏,至少死得明白了。知道是谁要害她,为什么害她。
但愿下辈子不要再遇到了。
你们这对狗男女。祝你们,祝你们…
耳边翁嗡的,对方还在说话,但瑟瑟已经听不清了,耳朵像是被塞了棉花一般。
好像在叫她张开嘴。
张嘴做什么,求饶吗?
自从知道沈颜川的计划后,瑟瑟不是没想过求他放了自己。哪怕是赶她走,休了她,至少给自己一个活路。
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想想都觉得对方不可能。计划了这么多年,眼瞧着就差最后一步了,哪里会因为自己求饶就放弃的。
所以现在求他有什么用?
况且,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嘴里包着血,只要一说话,鲜血就会涌出来。
一嘴的血,肯定很狼狈吧。
还会沾到她新换的裙子上。
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条合身的。
就是有些冷。
好冷……
「瑟儿!」
「瑟儿——不要吓我好不好,你看看我…我换过的,我分明换过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是谁?!到底是谁?!我分明将药换过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
天云寺,后院的一间禅房里,微弱的灯火闪闪烁烁,照亮了桌上的牌位。
牌位前,静静的站着一男子,白衣,消瘦。
显然已经站了很久。
他伸手,修长手指拂过桌上的墓牌。
【爱妻锦氏之位】
他有好多话想说,但还没来得及,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踢开,有带刀的护卫一个个涌进来。
最后面的是沈颜川。
依旧是公子如玉,但眼里有血丝,整个人看着有些憔悴。
他扫过房间里的人,眼神阴沉,咬牙切齿,
「是你,」
沈焕并不意外沈颜川会找到这里,只是觉得有些快而已。他以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的掩护,至少对方会费些功夫。
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果然,嫡子就是不一样。有资源有人脉,有钱有权,做什么都容易。
「是我又怎么样?」沈焕抬眼,直视沈颜川。
这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敢这么直视自己这位兄长。
庶子卑微,他在府里,不说唯唯诺诺,但也不敢这般态度。
他或许早该这样反抗才对。
才不至于,让瑟瑟成了现在这般。
「砰」的一声,沈宦被一脚踢飞。
沈颜川上前,拽着他的衣领,手上的青筋都暴起了,可见十分用力,「沈焕,你怎么敢,你他妈怎么敢?!你个蠢货!蠢货!」说着直接踹了对方一脚。
沈颜川是发了狠的,被踹的沈焕踉跄了一步,没站稳,摔到了地上。
但沈颜川尤不解气。他抽出旁边沈鋮的佩刀,眼睛发红,他一定要杀了这个蠢货。
不过沈颜川被沈鋮拉住了,「主子,这里是寺庙,」眼瞧着拦不住,沈鋮直接半抱住快要发狂的主子,「那药房闲杂人根本进不去,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主子冷静!少夫人的尸身还需他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地上的沈焕这时突然大笑起来,神色有些疯狂,他吐出一口血沫,抬头看向沈颜川,「我有什么不敢?你沈颜川都敢做出强占弟妻的龌龊事,那我还有什么不敢?我只是想救我自己的妻子有错吗,我有错吗?」
他只恨自己没有成功。
虽然换了药,但她还是死了。
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明明把那碗药换了的。明明听那丫鬟说过,案上的是毒药,药盅里的是风寒药。
明明小心而谨慎的换了的!
沈颜川紧握着拳,听对方说这些,他并没有否认。显然,沈焕说的,都是事实。
听着他一口一个「妻子」,沈颜川抿着唇,好半天才吐出一句,
「闭嘴。」
「呵我为什么要闭嘴,瑟儿她明明是我的妻,是我的!我与她都合了八字,下过聘,是你!是你横插一槓,你抢了她!」
」你侯府嫡子,高高在上,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单单要抢她?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让父亲答应的,你明明知道我心悦她,从小就心悦她,可你还是把她抢了。沈颜川,是不是我们这些卑微人的感情,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你抢了她为什么不好好对她为什么还要杀她?你为了与你的老相好相亲相爱,杀了她!你杀了她!」
「你他妈闭嘴!」沈颜川推开沈鋮提着刀就噼了过去,要不是他,要不是他!
瑟儿哪里会死,是他沈焕杀了瑟儿!
沈鋮见拦不住,直冲过去撞了主子一下,刀尖擦过沈焕头顶,插进了旁边的木板上。
发冠落地,要不是偏了一点,沈焕现在已经没了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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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他也不怕了,披头散髮,自顾自的继续,「怎么我有说错?沈颜川,我卑微,我争不过你,我认,我忍。但如今你爱的人已经回来了,你可不可以把我的瑟儿还给我?我不求别的,只求她灵魂能有个安身之处,这都不行吗?我只是想给她立个碑…」
沈焕哭了,一个大男人,此时哭得想个孩子。
是妥协,是认命,
身份卑微,他争不过。
但沈焕的哭声只换来沈颜川一声冷笑。
他转身,盯着那牌位。
「我沈颜川的妻子,不需你来立碑。」
说着,不顾沈焕的挣扎阻止,便吩咐人将那桌上的碑给砸了。
「不要!沈颜川你干什么,那是瑟儿的墓牌,她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过她?住手!」
沈焕被人压着,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小的墓碑被砸在地上,折成了两半。
眼神发红髮狂,「沈颜川!你强占弟妻,枉顾伦理,你草芥人命,你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我沈焕咒你不得好死!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天,会有比你更尊贵的人出现,他会夺了你的一切,就像你夺了我的一切一样,让你也体会一下我的感受!」
……
依旧是禅房,有些偏僻,但盛胜在清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阳光唰的一下照进来,驱了满室的阴冷。
木榻上,小妇人一身素雅的颜色,裙摆上的几朵鲜艷的花,与禅房的灰青色格格不入。
眼眸是闭着的,但神色宁静,面色如常。要不是没了唿吸,看着就像睡着了一般。
小妇人已经没了唿吸好几天了,但因为剧毒有防腐的效果,所以尸身没坏。
一只大掌牵过小手,握在手心,冰冷的触感,冷得刺骨。
「之前你说你喜欢天云寺,我还想带你来的,你怎么就先来了。我都还没让人准备。」
「还穿上了这么漂亮的裙子,我有没有与你说过,这件衣裳很好看。不对,不是衣服,是你好看。我的瑟儿很好看。」
「南疆进贡了一颗奇草,说是可以开出五颜六色的花,你不是最喜欢花吗,到时候我带你去看,你一定会欢喜的,怎么不说话瑟儿你平日话那么多…我错了,瑟儿我真的错了我本来打算与你好好过日子的,我不要其他人我只要你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瑟儿…我错了…」
有眼泪从高处滴落下来,顺着纤细的手指,划过指甲,以往晶莹剔透的指甲,如今因为毒药的原因成了黑色,衬得她的小手越发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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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是,真的,宝子们看作者专栏,作者只写甜文。
只是这本要先把女主翻墙的原因解释清楚,才没有道德绑架。
以后超甜的!
第27章
老大夫给的应对不仅是吃药。这是心病, 吃药只能治标不治本。
他开了几副宽心的药,并嘱咐一定要让她保持心情愉悦,并且开口多说话。
因为若是长时间不说话, 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恐怕会陷入什么误区, 很危险。
吓得孟嬷嬷接下来好几天都不敢离开姑娘。
一有时间便与她说话。
可瑟瑟不想说话。
那老大夫说她病了, 她其实隐隐觉得自己是有些不对劲。所以她积极的配合大夫按时喝药,与嬷嬷一道经常散心。
但就是不想说话。她最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好不容易因为别的事分了些心神, 但没一会儿脑子里就会闪过那天在山上她被两个男人欺负压的事, 心里就闷得难受。
想哭。
瑟瑟又从睡梦中惊醒了。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做噩梦了。
孟嬷嬷见她这几天喝了药, 睡得早,怕打扰她睡觉所以没有一起睡,但她没告诉嬷嬷的是,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不光是那天的事,还有前世的。
从记事起到出嫁, 再到婚后虚假的甜蜜, 最后惨死。
有一次她还梦见沈颜川亲自提着刀来找她。吓得她连连哭求都没用, 那人还是手起刀落了。好在当时突然惊喜, 才没有看到鲜血横流的自己。
额角冒着冷汗,胸脯起伏, 瑟瑟小口小口的喘。
等平静下来之后,小手揉了揉眼睛, 瑟瑟下了床榻。
角落里的烛火已经灭了, 但屋子里却并不黑——窗外有皎洁的月光, 如轻纱一般撒下来,透过窗子来到屋内。
屋内光线朦胧而柔和。
但窗外一角光线却是暗的。
瑟瑟盯着瞧了片刻。
是人影。
显然, 窗外有人在那里。
窗外那人似乎是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主动往旁边一点,露了面。
黛青色的小厮服,剑眉星目。
是宝来。
发梢有些润,显然,他已经在窗外站了许久。
「…你吓到我了。」颤抖的拳头微微松开,瑟瑟瘪着小嘴儿,盯着他眼眶微红 。
是真的吓到了,吓到腿脚发软,路都走不动了。
她刚刚以为,又像那天一样,院子里无缘无故的闯进来两个人,然后看见她便一脸兇相的朝她扑过来。
「对不起。」见她红了眼儿,宝来有些不知所措。
他撑着窗台想翻进去给她搽眼泪,又因为她说吓到了而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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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哭…我这就,走。」
宝来说着就要转身。
瑟瑟站着没动,盯着他,见他当真转了身走了,她嗡嗡的问,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又走,那为什么要来。
宝来止了步,他慢慢转过身来,透过窗子,看向屋子里的小妇人,
「我想,看看你,脸上的伤,好了没。」
瑟瑟吸了吸小鼻子。
闻言,她伸着小手贴了贴自己的脸,而后看向他,「好了吗?」
她这段时间没怎么说话,此时说的话糯糯的,声音小得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好了。」宝来点头。
小妇人散着发,粉黛未施,小脸在窗外朦胧的月光下,越发莹白。
丝毫看不出之前红肿的样子。
瑟瑟没再回他好没好的事,而是说起了别的。
「你以后不准来这里。」
宝来敛下眉眼,「嗯」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今日的行为,有些不妥,因为那天嬷嬷说过。
可就算不合适,不妥,他也想看她一眼。白日有孟嬷嬷在,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只有晚上。但晚上,他也只是守在窗外。
不敢进去,不会进去,怕吓到她。
刚刚她说,不准来。她在怪他来这里吗?
「……但今天可以在这里。」
宝来抬眸,刚刚闷闷的情绪突然就消散了。
窗内珠帘晃动,小妇人已经进了里间。
宝来反覆重复刚刚她的话,这是不怪他来这里的意思?
「好 。」
宝来朝珠帘里面回。
声音同样有些小,但她应该能听到。
这晚后来,瑟瑟睡得格外香甜。
这么久来的第一次,梦里天是蓝的,云是彩色的,还有芳草香。一切都仿佛有了最鲜艷的色彩,而不是以前那样黑白。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连日来噩梦缠身,原来是在担心,害怕又会有人像那天那样突然闯进院子 。
如今因为有宝来在外面守着,她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如此又过了几天。
因为夜里睡得好,瑟瑟的身体也在慢慢变好。但还是有些恹恹的。
眼瞧着老大夫开的药已经喝完了,孟嬷嬷急得嘴角起了泡,招唿来喜打算让他再跑一趟镇里的医馆。
来喜倒是来了,风风火火的,还没等嬷嬷开口,来喜抢先一步。
「姑娘你看,你快来看!」
说着便侧了侧身,露出后面的宝来。
宝来靠近了些,手里提着一只猫。
瑟瑟抬眸看过去,就对上了一双黑熘熘的眼。一只全身纯白的小奶猫,就这么被宝来提着后颈子出现在了瑟瑟眼前。
这只猫全身雪白,全身上下就一双眼睛黑熘熘的,像一颗湿漉漉的葡萄。此时小奶猫蜷在半空,露出四只粉色的小爪爪,奶糯糯的朝着瑟瑟「喵」了一句。
瑟瑟眨了眨杏眼。
情不自禁的伸手,但伸到一般,她又抬眸看宝来。
宝来没说话,只是把小猫崽提着靠近了些。意思很明显,就是给她的。
瑟瑟这才大胆的伸出小手。
小奶猫很小,但瑟瑟的手也小,所以她要伸着两只手,并在一起才能捧着,还要小心翼翼的怕它摔了。
小奶猫到也不怯,一只小爪试探的踩在了柔软的掌心,而后另外的几只爪爪也踩了上去。调整好位置后,它冲着瑟瑟又「喵」了一声。
「喵~」
是糯糯的声音,瑟瑟跟着喵了一声。
显然,她很喜欢这只小奶猫。
她看向眼宝来,眸子里亮晶晶的,一改往日的颓,
「好看。」她说。
而后便垂下眼眸,跟着小奶猫你一句我一句喵喵喵。
时不时还用手指轻轻搓一搓,揉一揉。
但也没敢太用力,因为小奶猫太小了。
她下手很轻。
孟嬷嬷在一旁,难得看见姑娘这般鲜活的样子,竟有些眼热。当真是老了,现在动不动就情绪波动,她想。
「这只猫崽儿哪儿来的?」孟嬷嬷问。看这只猫崽儿的品相,一看就知不是这儿的野猫。
「买的。」宝来回孟嬷嬷,眼睛却是一直盯着瑟瑟,没移开。
脸上已经没有痕迹了,小脸恢復如初。
同那天看到的一样。
他怕当时光线不足,没看清。如今再次确认,才放下心来。
「嬷嬷你猜,」旁边来喜接了话,「他花了多少钱?」其实是他自己想知道,但来宝一直没说。
孟嬷嬷没猜,她对这个不感兴趣。
不过瑟瑟却抬眸瞧了瞧,似乎想要知道。
宝来见状,支支吾吾的,似乎是不想说,但某人一直瞧他,显然是想让他说,他又不想拒绝,最后犹犹豫豫,伸了三根手指。
手指修长而干净,一看就知道以前不是干粗活的。
「三两银子的话,那也还行。」来喜如愿知道价钱。
瑟瑟边听,边点了点头,而后低头继续逗喵喵。
「不,不是。」
嗯?什么不是?瑟瑟瞅他。
「不是三两,是三十两。」
「三,三十?」瑟瑟震惊得杏眼熘熘圆。
一只小猫咪要三十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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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震惊的还有来喜,「不是,宝来,这只猫虽然可爱,但是,也要不到三十啊。」
三十两,那可是有些人一年甚至好几年的开支了。怎么可能一只猫的价格这么高?「你肯定被骗了。若是市价的话,一只猫的价格一般就几文十几文这样子。这只猫品相好,买家多的话,卖到三两也说得过去。但是,若是三十两,那怎么可能?」
「我,没有,被骗。」宝来一直盯着瑟瑟。今天她终于出了屋子,还愿意说话,眼睛也亮晶晶的,宝来有些高兴。
便一五一十的解释,
「那小贩说,这猫是,别人预定,好了的,付了五两。若是我要了,他得退回,两倍的价,那就是十两。而且因为,违约在线,他还要赔,给对方十两,那就是,二十两。然后他说,本来这猫说好,的十两银子,所以…」
退二十两,再卖十两,一共三十两。
似乎没什么毛病?
瑟瑟想。
「诶,诶不对。」来喜跳出来。「他本来就拿了对方的十两,若是要还给对方二十两,其实是只额外多了十两。再加上你买猫的十两,那总共就给二十两就行了。」
绕啊绕,瑟瑟脑袋都有些被绕晕了。但以为关乎小猫咪的价格,她想要弄清楚。
于是继续在心里算。
但其实这样也好,这些天瑟瑟的脑袋一直木木的,这会儿动动脑子想问题,有益无害。
她还在想来喜的话,就听得宝来承认,
「嗯。但买家说,十两是定金。实际卖,20两。」
「哪个猫的定金是十两啊!品相再好血统再珍贵对家再有钱撑死全部十两啊。」十两,都能买好几个下人了。
宝来倒也淡定,「可是,他少了三十,不卖。」
好吧。这才是关键。
买家少了三十两不卖,而宝来要买,可不就是要花三十两嘛。
但是。
瑟瑟好不容易理清楚一点,问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宝来,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呀?」
「你那天,给的。」
「嗯?」瑟瑟反应一会儿,哦对,是给了他,那天给了来喜和宝来各一百两。
「那你现在还剩多少?」
宝来将兜里的银钱都拿了出来,数了数,「六十五两。」
还有五两,之前给她买香梨了。
在书斋门口拿的那一百两,之前还有剩的,但上次买梨的时候又拿去买银霜炭了。
她好像很怕冷,得多准备点。
瑟瑟算了算,还差五两。这才几天呀,怎么就差了五两了。宝来吃穿用度都在庄子,根本没有要花钱的地方。
这样下去不行。
她将小猫咪放在併拢的膝上,缎面的裙摆给它兜住。
而后伸出一只小手来。
玉一般的小手,纤细嫩白。
「你把剩下的给我。」
宝来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问为什么,直接将手中的银钱递给了她。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叫你把钱给我吗?」
宝来摇头。
虽然宝来没问,但是瑟瑟还是给出了解释,
「我这是在替你保管知道吗,不然你这样,这几十两也会被嚯嚯没的。」
一只小猫咪哪里用得了几十两?瑟瑟觉得,虽然是给她买的小猫咪,但从中可以看出,宝来花钱如流水,一点都没有规划。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管一管。不然以后再多的钱,宝来也会花精光的。
见宝来没说话,瑟瑟以为他不同意,于是又解释了一句,
「我这个,是为了你好,你只是把钱放在我这里,若以后你要用的话,随时可以来拿,我只是在替你保管,你有没有意见呀?」
「没,没有。」
*
【宝子:钱都给媳妇儿,我没意见。】
***
因为小猫咪的到来,瑟瑟话多了些,脸上也时不时带了笑。
虽然有时候也坐在窗子旁,像往常一样发呆。
不过每当这个时候,小猫咪就会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先是伸着小爪爪碰一碰绣花鞋,若是不理,还会奶呜呜的喵一声。
谁会拒绝一只小猫咪的喵喵呢。
瑟瑟弯腰,将小珍珠抱起,搂在怀里。
珍珠是小猫咪的名字,瑟瑟给起的,因为它全身的毛毛都是白色的,与绣鞋上的珍珠一样的颜色。
除了珍珠时不时来找她玩分了心神,还有就是,她得分出精力,照顾珍珠的吃食。
珍珠还小,听商贩说才一个月左右,所以每天都要精心照顾。
不能吃硬的,要泡软煮熟掰碎,又因为太小,每天还得喝羊奶才行。
瑟瑟原本想要亲自料理的,但孟嬷嬷哪里肯,于是照顾珍珠的活儿就给了宝来。
但是!可能宝来他不懂得怎么照顾,他把人家白白的毛毛照顾得脏兮兮的,不是背上那里有灰尘,就是肚皮这边有泥土,灰不灰黄不黄的。甚至人家嘴边那几根鬚鬚有时候都沾着灰。
瑟瑟都看出珍珠脸上的委屈了。
于是只好亲自照顾了。
纤细嫩白的小手,贴在珍珠洁白的背上,相差无异,指盖儿染着淡淡的粉,异常的显眼。
「……宝来?」
「……嗯?」宝来回过思绪,移开视线看向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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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低头,看了眼卧在自己膝上的珍珠,没觉得有什么,所以也就不再奇怪他怎么一直盯着珍珠瞧。
「宝来,那两个人…」
瑟瑟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
以前没顾及到,都没问。在山上的时候,在她的潜意识里那两人已经被宝来解决了,反正够不成威胁。事实肯定也是这样,若是没有解决,宝来不可能将她救下来。
提起那二人,宝来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不想吓到瑟瑟,于是只轻描淡写的提了句。
「处理了。」
「……?」她想听怎么处置的。是送官了吗?
瑟瑟突然有些慌,
送交官府,势必要遭到盘问,那万一那两个人乱说怎么办?就是不乱说,实话实说,那她的名誉也全完了。瑟瑟当然很爱惜自己的羽毛了。
她不准宝来乱说,宝来听话不说,但那两个人又不会这么听话。会不会现在官府衙役都已经知道了,然后外面已经传言起来了?说什么武安侯的少夫人什么什么的,那要怎么办呀?
「不会,」似乎是看出了瑟瑟心中所想。
「怎么不会?」
「我割了他们舌头。」
「……啊?」瑟瑟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说实话,瑟瑟有些震惊。
割舌头什么的,还是上次长公主要害来喜时说过。
当时来喜一嘴的血,那还是只割破了皮,要是都割完,瑟瑟打了个冷颤。
宝来见状,就没再继续细说。其实,何止是割了舌头。
但瑟瑟震惊,倒不是觉得残忍,而是一时想到血腥画面有些打憷。
这样也好。谁让他们是坏人?坏人当然要受到惩罚。
这时候,外面有些吵。宝来朝外面扫了一眼,就说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瑟瑟点头表示知道了,等宝来走后,她玩了一会儿珍珠,等注意到时辰的时候,才觉察到宝来好像一直没有回来。
她有些疑惑,正准备抱着珍珠也出去瞧瞧,这时来喜突然从外面奔进堂屋。
「不好了。姑娘!宝来他,他被官爷抓走了!」
瑟瑟「腾」的一下从椅上站起来,怀里的珍珠可能受到惊吓,「唰」的一下跳开远去了。
瑟瑟也顾不得去找珍珠,她神色有些家紧张不安,「抓,抓他做什么呀?」
遭了,宝来把人家舌头割了,会不会也要被抓起来?
国有国法,官兵衙役不清楚前因后果,只知道那二人被割了舌头,然后就查他们被谁割了舌头,然后就查到宝来了?
瑟瑟其实是多虑了。
宝来确实被官兵带走了,但不是抓他的。
之前雨花村发生了人贩子事件,当时村民将人绑送到了官府。因为这个地方是帝都直管辖区,治安管理更加严格些,所以这件事自然惊动了城内府衙。
于是派了几个巡捕过来了解情况。
但也只是例行问话而已。
他们将宝来带到事发地点,然后让他从头到尾叙述一遍,看是否与之前村民们说的一致。
身穿统一官府的巡捕高大威勐,在人群中很惹招眼,特别是那个头头,衣服颜色要深些,眼神也较旁人心思多些。
宝来大致描述了当天的情形,有巡捕在旁边边听边记,在此期间,那个头头一直盯着宝来,上下打量。
倒不是觉得他在撒谎,而是,觉得有些可疑。
为何?因为气质不对。刚刚见到这位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人是那庄子的主人,还好自己稳住了没有上前打招唿,不然丢人丢大发了。
样貌出众,背嵴板正,谈吐不卑不亢,哪儿哪儿都无可挑剔的样子。要不说还真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
越看越觉得有些可疑。
最近上头似乎在找什么人,神神秘秘的,又不说找谁,只叮嘱遇到可疑的人要留意。
什么是可疑的人?
这不就是可疑的人?
「确定不是往那边逃跑的吗?不是往山上?」记笔录的巡捕抬头,拿着笔指了指上山的那条路。
宝来跟着斜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确定。那两人,赶了辆,马车,走的大道。」言外之意,不是走的上山那条小路。
巡捕也是随口这么一问,因为之前村民们都是回答的大道。所以他点了点头,正要跳过,就听得旁边有人插话。
「当然不是上山那条了,那天下大雪,没人上山。」说话的人是来喜。
那天来喜只是旁观,所以巡捕并没有找他问话。但瑟瑟担心会出什么事,于是让来喜过来看看。
来喜一来便听到了说什么上山,顿时敏感起来,以为是说的那天宝来上山的事 ,于是忙出口否认。
他的想法简单,不能把姑娘牵扯进来。若是这些人知道宝来上过山,那东扯西扯说不定就扯到姑娘了。
来喜说没人上山,但有村民却觉得不对,「瞎说,那天分明有人上山了。」
「啥,什么?谁,谁上山了啊?」来喜咽了咽口水,期间还偷偷看了宝来一眼。
对方跟个没事人一样,完全没有慌意。他到底知不知啊,他被人看见了!
插话的村民见几位官爷都看向自己,于是有些腼腆不好意思,「那天我看见有人上山了,不过不是那两个人贩子,人贩子确实是从大道走的,我只是在与这位小哥说。他说那天没人上山,但其实那天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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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
「是武安侯府的二公子。吶,就是你们侯府的二公子。」
「啊?」二公子上过山?震惊之余,来喜又松了口气,管他是谁,只要不牵扯到姑娘就行。
等这事告一段落,小头目正打算上前,盘问几句那个可疑的人,看能不能套几句话。
不过这时,从那边跑来一个巡捕。看神色有些慌张,在小头目耳边说了几句,那小头目瞬间变了脸色。
于是匆匆结束了这边,小头目领着几个巡捕,走了。
宝来盯着几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刚可吓人。」
回来的路上来喜一直絮絮叨叨,「我还以为那老伯说的是你。诶,你说,那天二公子去山上做什么?」
宝来走在前面一直没说话,
沈焕去山上干什么他不感兴趣。
刚刚那些人明显是上山去了,他正在脑中检查山上的痕迹都被抹干净了没。那二人被发现了没关系 ,重点是牵扯不到她。
突然,宝来脚步一顿。
怎么了?来喜看了眼宝来,见他一直盯着左边。
那边是个一处灌木丛,有些高,看不见灌木那边的情况。
但却隐隐约约的有些声音。
听不清。不过可能声音主人认为现在四周没人,所以动静大了些。
是一对野鸳鸯在那边卿卿我我,淅淅索索扯衣服。
「不行,铁柱哥,这儿不行。」
什么不行?
「哎哟,我就看看,宝贝儿,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真的会负责吗?」
「当然会负责,所以宝贝儿,快让我亲一口!」
听了一耳朵的宝来难得有些迷茫,不过他这人向来理解非凡,这次也不例外,
原来,
负责=亲嘴儿
哦!!!@_@
--------------------
作者有话要说:
奇怪的知识增加啦。
有宝子说看不懂,来梳理一下哈。
瑟瑟很小的时候随娘亲去侯府参宴,然后沈焕就认识她了。瑟瑟因为年纪小且不在意,所以对沈焕什么印象(之前之所以说有些熟悉,是因为她在梦里看到那个牌位前的背影,以为是沈颜川的,但其实是沈焕,沈颜川和沈焕背影很像)。参宴时沈焕就看上她了。长大后就求武安侯去提亲。
长公主「和亲」走了(其实不是和亲,大家不要有负担),沈颜川伤心欲绝,筹谋要把长公主弄回来,然后就需要一个世子夫人。这个时候沈焕那边正在议亲,沈颜川因为箇中原因就去抢了沈焕的议亲对象。(前面提到瑟瑟议亲途中进程突然加快,就是沈颜川抢过来之后,不想等就直接一切从简)。
然后就是沈颜川与瑟瑟成亲。上一世成亲三年,沈颜川慢慢喜欢上了瑟瑟。把长公主救了回来,计划到了最后一步,他就后悔了。所以临时换了药。可沈焕不知道毒药和风寒药对调了 他一直以为沈颜川要杀瑟瑟,于是受人挑拨,也去对调了药。阴差阳错就导致瑟瑟喝毒药死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
第28章
几个巡捕一同上到了山腰。
即使是见识过许多大案的小头目, 这会儿也有些心惊。
原因无他,这二人的死状太过惨烈,触目惊心。
一人被割了喉, 干涸的尸体沁在血水里,发涨发烂, 只一双眼睛睁着, 死不瞑目。而另一人则被爆了眼珠,身形扭曲, 可见生前极致痛苦, 但舌头被割了, 手脚被挑了筋, 喊不出又跑不了,活活痛死在这里。
这里的味儿并不好闻,众人纷纷掩鼻,又面面相觑。说实话,都觉得有些棘手。因为刚刚他们搜寻了一番, 并没有发现任何别的东西。作案人手法相当娴熟, 处理过现场。
「如今要怎么办?」有年轻一点的巡捕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 「要将这两具尸体搬回去吗?」
要是大张旗鼓的搬回去, 势必会引起民众的重大关注。帝都虽然每天都有很多大事发生,但冷不丁在山上发现两具血肉模煳的尸体, 还是足够人心惶惶的。
人心一惶,上头势必要下令尽快破案。
这, 这毫无线索的, 如何破案?
「之前有村民说, 看到武安侯的二公子上过山。」
「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
那人闭口不谈。
能在官府当值的,哪个不是人精?这些话, 能随便说吗?
武安侯府可不是简单的一个侯府。谁敢得罪?不说侯爷权势滔天,单侯府世子年纪轻轻便稳坐大理寺卿,更是受圣上器重。眼瞧着下一步就要尚长公主了,皇亲国戚,谁敢惹?
还是小头目发了话,「既然发现了尸体,上报肯定是要上报的,不然以后查出来,你我隐匿不报一个都逃不了。这事本来就与咱们无关到最后还落个担责,不值当。」
「但上报之后呢?上头要是下令追查的话……」还真能查到武安侯府去?
到时候惹了武安侯府,下场怕是更惨。
还不如现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之前的人贩子不是跑了两个吗?你们说,这两人会不会就是那跑了的两个人贩子?」
众人听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流。
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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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那两人了,逃跑的时候误入深山,被出来觅食的野兽给盯上了,至此才发生了惨案。
……
雪后初晴,是一个艷阳天。
尽管空气中还有些冷意,但此时太阳正当中,光线偏亮,也有些温度,院儿里融化的雪水在慢慢的融干。
是很容易让人心情敞亮的好天气,但瑟瑟此时心里有些不安。之前受了惊吓跑开的小珍珠这会儿又跑了过来,在脚边喵喵的叫,她也不搭理。
只时不时偏着身子看向垂花门那处。
宝来被带走那么久了,也不知道如何了。来喜也没回来说说情况。
在看了不知多少遍垂花门之后,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瑟瑟提着裙摆朝宝来跑了过去,
「回来了?他们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你没事吗?」
瑟瑟边说,边打量宝来。衣裳齐整,髮丝未乱,脸上也没有伤口。
但这还没有完,
她踮脚,伸着小手,直接攀上了对方的衣领。
她可是知道的,有些衙役磋磨人,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但脱了衣服血琳琳一片!
瑟瑟潜意识就知道,宝来答应过他,不会将那天的事情说出去,所以他相信宝来,不会透露半个字。
那那些衙役就会一无所获。保不齐有些心里阴暗的,就会拿宝来出气。
他不会也被那样对待了吧。
瑟瑟也是急煳涂了,才会在这样一个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去扒男人的衣领子。
衣领是冰凉的,但胸膛却滚烫。透过纤细的手指,烫得瑟瑟突然就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连手都忘记松开了。
抬眸,见宝来一直盯着她,衣裳差点被扒了,他好像一点异样都没有。
瑟瑟慌忙松手,转身,噔噔噔的跑了。
往堂屋跑,许是外面阳光太大了,晒得她脸颊通红。
羞窘得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原本以为自己跑了,那宝来也就会离开,没想到她刚转身,就发现宝来也进了堂屋。
甚至都没听到他的脚步声,就这么站到了屋里。
凤眸幽幽,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瞧。
瑟瑟眼神躲避。
伸手贴了贴自己的小脸 。
糟糕,她的脸估计红透了。
脸红什么呀,刚刚她,只是想检查宝来有没有伤口而已啊?为什么要脸红呀。
旁边是案桌,案桌上有一盏清茶。
瑟瑟微微弯腰,清茶清澈 ,能勉强看清她的脸。
但却看不见是不是红了脸。
肯定没有!
她只是有些烫而已。刚刚太阳太大了,都晒伤了。
旁边投来一片阴影。
瑟瑟转身,被面前的宝来吓了一跳。
「呀。」差点拍胸脯了,「你跟过来做什么呀?」
身躯高大,有很强的压迫感。
瑟瑟不由得往后退了一小步,抬眸,微微皱眉,「宝来!你,你离远一点!」不知为何,瑟瑟此时有些不自在,估计是二人靠的太近了的缘故。
自己甚至都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气息,清茶般的,但炽热的气息。
说实话,除了沈颜川,瑟瑟还未同异性这么近过。且也只是前世,今世她与沈颜川也没这般。
她当然有些不习惯了。
宝来一直盯着她的小嘴儿瞧。凤眸是有些让人看不懂的晦暗不明。
但宝来懂。
樱桃小嘴,红润润的,说话时,里面的小白牙若隐若现。
「你之前,说的,还算数吗?」宝来问她。他要问清楚这个。
「什么,说的什么?」
「你那天说,你会,对我负责。」
原来,在说这个事儿。
瑟瑟稍稍颔首,她那天,确实说过这句话。
虽然宝来有时候脑子不好,做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但有他在,自己就莫名的很安心。她想宝来留下来。
若是宝来愿意留下来的话,那她就会对她负责的。
没有记起以前的事,就以小厮的名义,自己作为他的主家,当然要对他负责了。就像对来喜一样。若是以后想起往事也不走的话,那她就雇宝来来当自己的侍卫。宝来记起往事就知道自己是谁了,他这么厉害肯定不是下人,到时候立了户,她就把宝来雇来,僱主当然也是要对他负责的呀。
瑟瑟抬眸,盯着他瞧,「你放心,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的,我会对你负责唔……」
糯糯软软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眼前的人影忽然变大,但随即又恢復正常,瑟瑟一双杏眼却睁得大大的。
她似乎愣住了,又似乎没愣住,而后默默的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儿。
难以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蜻蜓点水的触感,陌生的男性气息,真实得不能在真了。
瑟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你,刚刚在做什么?你,你放肆!」
瑟瑟懵了。
这,刚刚他,嗯?亲亲,他刚刚亲了她?
对,亲她,虽然一触即离,但却是唇碰到了唇,碰到了…
脑瓜子疯狂转,怎么会这样?宝来亲她?嗯?
因为大脑空白,她现在看宝来,都没反应过来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耳朵好不容易没了嗡嗡声,又传来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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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会负责的。」似乎还有一丝委屈。
负责,对,她是说过,
但 ,
「负责是负责,与这个有何关系啊?」根本没有关系,他知不知道刚刚他在干什么?
「我问的是你刚刚在做什么?!」
「负责,就可以,亲嘴儿。」
「……」
瑟瑟惊得小嘴儿微张,「……你疯了吗?」
她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震惊的盯着宝来。清俊的脸庞上,丝毫看不出做错事的悔意。
她知道宝来脑子不好,有时候想法很奇怪。
但,没想到是这么奇怪。
什么负责就是亲,亲嘴啊?他在哪里学的这些?
他学坏了!
这样不对!
「不能乱亲亲!」
「我没有,乱亲,只亲你。」
「宝来!」
瑟瑟垮了小脸。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训斥宝来一番,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行为是什么?你是小厮,我是你的主家,你竟然,竟然!你不可以这么做,你这是欺主,是大逆不道!你这样,是要被抓起来关大狱的,听到了吗?!我现在很严肃的在与你说这件事,宝来,你现在的思想和行为,很危险!」
肃着的小脸嫩嫩的,憋得通红,像山间的蜜桃,让人忍不住想捏,还想尝一尝。
欺主…
嗯,宝来承认,现在是特别想欺她。
欺负哭。
刚刚的软还停留在唇边,带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宝来咽了咽喉咙,他意犹未尽又心猿意马。
嫣红的小嘴儿还在叭叭叭 ,没个停歇,
宝来没忍住,低头,含住了嫩唇。
整个世界瞬间就安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e╰)╮
第29章
宁静的午后, 碎光,红梅枝头,檐牙啄, 美得像一幅山水画。
画里,年轻的男人搂着杨柳细腰, 霸道而放肆着。娇颜玉色的小妇人挣扎不过, 只得微微仰着下巴承受。
甜软,像晴空的云, 轻轻咬一口, 更加让人沉醉。宝来越发的肆意, 搂着细腰往自己怀里带, 却被一双小手抵了胸膛。
低头,对上一双湿漉漉的杏眼。
小妇人嘴唇微肿,此时稍稍仰着头,莹白脖颈线条优美。
诱得凤眸幽深,宝来俯身, 想要再次尝一尝…
耳边却传来尖锐的声响, 打断了屋内二人。
是瓷碗落地炸裂成了碎片。
紧接着, 一道震怒的呵斥响起, 打破了午后的静谧。
「你们在干什么?!!」
孟嬷嬷站在门口,脚下是一片狼藉, 她扶着一旁的门,两眼发黑, 差点站都站不稳。
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
看到她家向来乖顺, 三从四德的姑娘, 此时却在屋里与一个外男,在, 在!
简直荒谬!
瑟瑟被嬷嬷的声音吓得身子微抖,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推,将面前这人推远了些。她的力气不大,刚刚无论怎么挣扎都没用,对方就像推座小山似的,但这会儿却又推动了。
是宝来顺着她的推力远离了几步。
「嬷,嬷嬷。」瑟瑟望着门口的嬷嬷,脸上有些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还被长辈当场抓住。
「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孟嬷嬷没等二人回答,直接抄起手里的汤勺就掷了过去,「荒唐!」
孟嬷嬷的动作很快,不过转瞬汤勺就飞了过来。不过宝来的反应更快,他直接偏过身挡在了瑟瑟面前。
精细的青瓷汤勺落在地上,应声而碎。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过,之后是静默,整个屋子又恢復了刚才的静默。一丝声音都没。
瑟瑟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她有些被吓到了。
嬷嬷很少发这么大的火,即使有时候生气了,那也是严肃的训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脸愤怒。
原本还想着要好好解释的,但此时她却有些害怕,解释的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孟嬷嬷虽然震惊气急,潜意识也知道分寸,她扔的是宝来站着的地方。而宝来去挡了瑟瑟,所以二人都没有被砸到。
孟嬷嬷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渐渐让自己找回了一点理智。又见屋内二人挨得快贴在一起了,心里又被梗到,直接大步上去。
宝来见对方气势汹汹,想到刚刚砸向他们的汤勺,本能的觉察到危险。
他伸手将瑟瑟护在身后,身姿挺拔高大,能完全将她遮住,而后看向越来越近的人 ,眼神警惕。
「你要做什么?」难得声音都冷了几分。
要不是看在对方上了年纪,宝来甚至想一脚将人踹开。刚刚竟然砸瑟瑟!瑟瑟的皮肤嫩,这要是砸到了,肯定破皮。
还好是躲过去了,宝来想,要是伤到瑟瑟,他定要以牙还牙。管她什么人。
宝来防备孟嬷嬷,而孟嬷嬷更是防备他。
原本都已经对这个宝来改观了,可是,现在看来,当初的第一印象就是对的。
孟嬷嬷一直不喜欢这个宝来。
来路不明不说,行为举止也怪异,心思更是不纯!要不是三番五次救了姑娘,她早就将人赶走了。
如今却是引狼入室!
孟嬷嬷伸手,使了蛮力将二人拽开,而后瞪向宝来,压着心里的怒火,「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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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来一直拧着眉。
见对方并没有针对瑟瑟,这才稍微缓了一点。
看来是只针对他。
记忆中,好似还没人在自己面前这么大唿小叫过。
这个孟嬷嬷平日里就对自己摆脸色。宝来其实知道这人多少有点不待见自己。但之前还保持客气,维繫表面和谐,但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
他其实觉得无所谓,但一个人突然的转变,总是有原因。
宝来是个聪明人,他垂眸看了眼瑟瑟,又看向孟嬷嬷,好像理解了一点。
刚刚亲亲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
「我让你滚出去!」孟嬷嬷推了宝来。想将他退出屋去。
自然是没有推动,反倒是孟嬷嬷因为使的力太大,反弹回去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好在被瑟瑟扶住了。眼瞧着这种状况,瑟瑟赶人,「你走,你先出去。」
「我不走,她要打你。」他要在这里保护她。
「不会的,嬷嬷才不会这样,你走。」瑟瑟急,眼瞧着嬷嬷的脸色越来越差,她怕给嬷嬷气出病来,所以推宝来往屋外走,「你快出去!」
宝来还算听话,被推了出去。
宝来一走,屋里就只剩两个人。
瑟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刚的事。
瑟瑟当然知道,她与宝来亲亲是不对的。但是,她又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发展成了这样,明明一开始只是在问宝来受没受伤的事。然后又说到负责,最后竟然发展到了亲亲。
而且还被嬷嬷给看到了。
瑟瑟垂着头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又看向嬷嬷 ,
「嬷嬷,你听我说,刚刚的事是误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说吧,是什么时候的事。」与此同时,孟嬷嬷也开口了。
孟嬷嬷真的是气急了,看向瑟瑟的眼里无波无澜,但明显能看出之前滔天的怒意。
她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能够很好的调整自己的情绪。尽管心里已经到了气到不行,但也只是黑着脸。
她语气尽量平和,「之前说要合离,就是因为他?」
「……什么?」瑟瑟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嬷嬷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以为自己要合离是因为宝来吗?
「不是这样的。」瑟瑟摇头否认。
她突然有些委屈。
之前说合离,明明是因为沈颜川要杀她的原因,就是嬷嬷不知道这件事,但是,沈颜川在外面与别的女人胡来这件事总是知道的,为什么现在却说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那是为什么?」孟嬷嬷逼问,她此时一直盯着姑娘,是那种教养嬷嬷的语气与表情,「你真的是那天才认识的宝来?还是说……早就认识了而那天只是在演戏?」
「什么啊嬷嬷,你在说什么啊?」瑟瑟觉得嬷嬷越说越离谱。嬷嬷以为,她与宝来早就有首尾,然后出府那天只是演戏骗她才不是这样?
她很冤枉,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才不是,我之前一直在府里什么时候能出去认识别人啊?」
孟嬷嬷想了想,确实,姑娘自从嫁进侯府,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且她一直跟在身边,姑娘是不可能认识外男的。
但,
「那你为何一直不愿意回去?」
「……」
见姑娘不说话,孟嬷嬷拽着她就要往寝屋走,「那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城回府。这个地方一天都不能再待,」
「我不回去,」瑟瑟挣扎着挣脱嬷嬷的手,站在原地就是不动。
「你说什么?姑娘你再说一遍?」
「我不回去,」瑟瑟抹了抹脸上的泪。被急的,也是被嬷嬷冤枉的。嬷嬷还逼她,让她又回那个侯府。
「我就要在这里。」
「在这里,在这里私会外男吗?!」
「我没有!」
「那我刚刚看到的是什么?」孟嬷嬷指着瑟瑟的唇瓣,「要不要现在那个铜镜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是误会,我跟宝来,我们刚刚,只是意外,真的不是嬷嬷想的那样。」
「我该怎么想?姑娘你告诉我,看到你们抱在一起亲在一起我该怎么想?姑娘!你要知道你已经嫁人了,你的丈夫是沈世子,你现在做出这等丑事,对得起他吗,对得起武安侯府吗?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煳涂事?!」
一句句对得起的质问砸来,瑟瑟感觉自己被砸的头破血流,
她想她现在一定很狼狈。
可是,
「……为什么不可以?」
也许是孟嬷嬷一直再提沈颜川,瑟瑟脑中突然就浮现出那天早上,侯府书房里相拥的二人,还有前世,沈颜川揽着自己逼着喝药的场景。
她突然就觉得 ,为什么不可以,有什么不可以?
「嬷嬷,他沈颜川可以和别人在床上相拥,那难道我就不可以和别人亲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孟嬷嬷真的是没有想到,一向贞顺的姑娘会说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话来,「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会有如此想法?」
「……」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叫不守妇道!」
「才不是!」瑟瑟紧握成全,她看向嬷嬷,陈述自己的观点, 「才不是不守妇道,这叫公平!他婚内可以和旁人,那我为何不可以和旁人?我也可以!这不是不守妇道,这是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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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嬷嬷捶胸顿足,「简直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世子他是男人,他有别的女人,你作为侯府大妇应该大度,更应该体贴,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多言善妒!」
瑟瑟又抹了泪,倔强的不服,「然后呢,大度,体贴,善解人意,然后呢,然后像娘亲一样,郁郁而终吗?」
还是像她前世一样,被人一碗毒药灌下去?
……
*
来喜点着脚尖朝屋里张望。
时不时看一眼旁边的宝来。这傢伙刚刚从堂屋里出来,屋里就爆发了激烈的争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来喜也觉得宝来身上有种很矛盾的气质。平日里傻不拉几,有时候连最基本的认知都没有,尽做些傻事,就比如上次捅蜂窝,正常人干不成那事儿。
但有时候又觉得他很可靠,仿佛只要有他在,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凡事都能够迎刃而解。
那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屋里声音隐隐约约,但大概知道是孟嬷嬷与姑娘在争吵什么。
说实话,她们二人很少争吵。姑娘性子软,说话也软软糯糯的,而孟嬷嬷虽然严厉,但疼姑娘得很,哪里会吵?
但这次,听声音来看,嬷嬷动了怒。
来喜站在院里听了一会儿,具体什么事儿也没听明白,就时不时听到宝来宝来什么的。
与旁边这人有关。
「诶,你惹嬷嬷生气了?」
宝来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来喜当他是默认。「不是告诉过你吗,要想跟着姑娘,惹谁都不要惹孟嬷嬷。你怎么就是不听?」
「……她为何,这般?」
「你是想问她只是个嬷嬷为何还能管束到姑娘,姑娘还听她的?」
宝来正是这个意思。宝来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自然能看懂,这庄子里,大大小小的事,说是瑟瑟说了算,还不如说是孟嬷嬷在管。
瑟瑟一般只是听听,并不干预孟嬷嬷的决定。
来喜也不知怎么跟他解释,这看着确实不符合主僕常理。寻常主僕,那都是主子说话,僕从听从,哪有像这样一个嬷嬷还能这么说主子的。
「这么跟你说吧,我第一次见到孟嬷嬷的时候,她正在训斥姑娘,可凶,比现在还凶。那个时候姑娘哭个不停也没见她心软。姑娘拱进她怀里,她就将姑娘扯出来继续凶。很不可思议吧?一个嬷嬷还能凶主子。我当时还以为她是姑娘的祖母来着。」
当时来喜还小,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街头乞儿,整日与乞丐混在一起。有天大乞丐们要去骗个落单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粉雕玉琢,嫩糰子一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他们说可以卖个很好的价钱。
于是让同是小孩的来喜先去把小姑娘引到小巷子里,来喜自然不愿,但受不住他们一人一脚的踹,只得妥协。
揩了嘴角的血,小乞儿朝小姑娘走去。
「你挡到我了。」小姑娘声音嗡嗡的,丝毫没发现危险正在靠近。
「……你是在找你娘亲吗?」小乞儿刚刚有听到她一直在喊娘亲。
「……」小姑娘不说话,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眼睫上还挂着泪。
「你要是找娘亲的话,就跟我来,我刚刚看见她了。」小乞儿指了指后面的小巷,「从那边走了 。」
他说完,转身也往巷子里走。
看着角落里几人不怀好意的笑,小乞儿知道,后面的小姑娘跟上来了。
他顿时有些不安。
也只是一念之间,他停了脚步,然后转身,恶狠狠的推了对方一把。「怎么这么慢!」
小姑娘被推到了地上,愣了一下。而后「哇」的一声就哭了。软软的哭声,但哭得稀里哗啦,因为还在大街上,她自然成了焦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不多时,就有人慌忙挤进人群,看见人之后松了口气,而后便开始厉声呵斥起来,也不顾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夫人刚去世,姑娘她总是做梦,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因为她总说看到夫人了,要去找她。起先还只是在府里,后来有一次不知谁看的府门,竟然让姑娘一个人跑去了大街。」
安城那地方虽然整体治安还可以,但一年里丢个小孩再正常不过。那次把孟嬷嬷急得慌了神。
「姑娘是孟嬷嬷一手带大的,自然听她的话,而且自从夫人去世以后,可以说,孟嬷嬷便是姑娘的精神支柱,姑娘一直很依赖她,孟嬷嬷的话姑娘一般都会听。所以说叫你不要惹孟嬷嬷……不过孟嬷嬷人还是挺好的,明事理,只要你人是好的,她段不会针对你。」
「……」听到这,宝来微微皱眉。他觉得那个孟嬷嬷就是在针对自己。刚刚从那人眼里,看到了明显的愤怒与厌恶。
「是真的,就比方说我,绑官家姑娘哪还有什么活路?好在孟嬷嬷明察秋毫,好像知道我是被迫的一样。后来那几个乞丐被官府抓了,我也被抓了。再后来,我没有像他们一样被流放,而是被指名送到了锦府,成了锦府的小厮。」
……
这几天,庄子里有些安静。
自从那天孟嬷嬷与瑟瑟两人争吵过后,庄子似乎就陷入了一种沉闷的气氛中。
下人们似乎也知道他们闹了矛盾,走路做事都不敢太大声。服侍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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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嬷嬷自从那天之后,就再没进过主屋,瑟瑟也没出来过,二人陷入了谁也不理谁的冷战。
这日来喜将午膳摆在桌上,看向在一旁逗猫的姑娘。
见姑娘偷偷看了看自己身后,
「嬷嬷没来,不用看了。」来喜说,
瑟瑟抚着珍珠,有些心不在焉。
「姑娘,你跟嬷嬷到底怎么了?怎么还闹起别扭来了?」
「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吵架了?一连几天不见面。如今嬷嬷病了,也,」
「病了?什么时候病了?请大夫了吗?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嬷嬷不让说。」但来喜忍不住多说,「请了大夫的,姑娘要不要去瞧瞧。」
「既然请了大夫还要我去做什么,我又不是,」瑟瑟没说完,也没再说什么。
良久,「你去把大夫叫来,我问问情况。」
「大夫刚刚走了,姑娘你要是想知道嬷嬷的情况,你直接去看嬷嬷就行。」
「我现在说话,你都不听了吗来喜?」
「好好好,小的这就去,姑娘你先用膳,」来喜连连摇头,这一天天的,明明很关心对方,硬要闹别扭。
问过大夫之后,瑟瑟稍微放心了。说是风寒,喝几副药就好了。
瑟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没过几天,来喜慌忙跑进来,声音都有些哽咽,说是嬷嬷不喝药了。
是一直没有喝药。病了这么多天,原来孟嬷嬷一直没有喝药。如今,病情越来越严重。
今早起来甚至咳出血来了。
瑟瑟没听完就跑了出去。
当推开门的时候,瑟瑟看见了榻上的嬷嬷。
明明才五十岁,明明之前还那么有精神的,如今却是形容枯藁。瑟瑟从没见嬷嬷这么憔悴过,凹陷的眼窝,神采都没了。
瑟瑟瞬间就慌了。
她跑了过去,接过丫鬟手里的药碗,小手微微颤抖,「嬷嬷,生病了就要喝药。」
但孟嬷嬷没有要喝的意思。
瑟瑟拿着汤匙去喂,她偏过头。
瑟瑟坚持,又递到嘴边,却被孟嬷嬷伸手扶开。
黑色的药汁顺着瑟瑟的手洒在被子上。药汁被晾了一会儿不怎么烫,但突然整个洒在手上,还是有些烫手。且瑟瑟皮肤嫩,这么一来,手上的皮肤瞬间有些发红。
「……嬷嬷。」瑟瑟糯糯的,杏眼里沁了泪花。手只是有些热,没有被烫到,但要是以往,即便是这样孟嬷嬷也会心疼。
可是现在,嬷嬷只是看了一眼。
根本不理她。
从小到大,孟嬷嬷都没有不理她过。只有这次不理。
越这样,瑟瑟眼眶越发雾蒙蒙的。
她后悔了,她不该和嬷嬷吵架。
孟嬷嬷咳嗽了几声,避开瑟瑟伸来想要给她顺气的手。
而后嘆了口气,声音沧桑而垂垂老矣。
「老了,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当年被人陷害,扔在乱葬岗,吊着一口气才爬到路边,想求救却话都说不出。一身的血,路过的人都避而远之,只有夫人走了过来。明明她也那么害怕。要不是夫人出现,估计老奴也早就不再了。那时夫人还小,还未出嫁,自己还受着继室的磋磨,人微言轻,却还是坚持带老奴回府。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老奴就发誓要好好报答夫人。后来跟着出了沈府,去到锦府。再后来,又有了姑娘你。」
孟嬷嬷似乎在对着瑟瑟说着往事,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昨日老奴梦见夫人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年轻模样,一点没变。老奴也不负她之託,终于将姑娘教养成人……如今,姑娘大了,不需要老奴也能好好的,老奴是时候去交差了……」
「不,不要,不是这样呜呜呜……嬷嬷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呜呜呜我没有,不是的。」
「嬷嬷我错了,我那天不该那样说的,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我和宝来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那天真的是意外,真的不是你想到的那样,不是的嬷嬷你不要吓我别不要我呜呜呜……」
第30章
天还没大亮, 但庄子里已经忙碌了起来。
主要是瑟瑟的院子。
昨天瑟瑟认错之后,孟嬷嬷总算肯喝药了。
但因为之前一直没喝,原本只是小风寒的, 结果病情恶化了。老大夫建议去城内去治。毕竟城内的大夫医术高明,最重要的, 用的药材比小镇上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相应的,药效也好。孟嬷嬷的病, 耽误不得了。
瑟瑟怕嬷嬷有个三长两短, 也敢耽搁, 当即就让人收拾东西, 回侯府。
孟嬷嬷自然是希望姑娘回府的,箇中原因不必多说。
「诶,你说,他怎么不去帮忙?」有两个下人还在打扫院落。看见宝来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孤零零的, 站了起码半个时辰了也没见动过, 与旁边忙忙碌碌的来喜截然不同。
「你看小喜哥搬得那么吃力。」
也没有什么东西, 就是些碗筷饰品床褥等日常用品。因为都是瑟瑟经常用的, 所以就没让别人帮着搬。
「因为听说这次少夫人回府,没带他。」
「啊?啥意思?」
「意思就是他得继续待在这里。说白了, 就是少夫人不要他了,把他留在乡下庄子里。这要换做是我, 得当场怄倒还去帮忙搬?」
「这可真是, 他平日里不是挺……?」下人想说得宠, 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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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没说。
不过对方也理解他要说的,接过话,
「谁知道呢。」下人装模作样扫几扫把,继续,「这样看来还是小喜哥安逸,从小一起长大的就是不一样,跟着主人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也不用担心被抛弃。」
……
瑟瑟从屋子里出来,便看见宝来站在庭院里那颗老树下,她知道宝来一直盯着她,她忙前忙后之余,能觉察到身后有视线。
但即使偶尔二人视线交汇,瑟瑟都移开了,出来这会儿更是没看他。
微微垂着脑袋,她走到宝来面前,将手里的东西拿给他,「这个给你,」
宝来低头看了一眼,白皙的手心攥着一个柳茶新绿的荷包,上面绣着精緻的花边。荷包小巧,但鼓鼓囊囊的,
「这个是那天你放到我这里的六十五两。」
之前怕他乱花钱,先给他保管的。
宝来没接,
「你要走了?」
他知道这里只是一个别庄,不是她真正住的地方,但从来没想过她会离开这里。还是打算偷偷离开,说都不说一声。还特意把他支出去买东西。要不是临走的时候来喜说漏了嘴,是不是等他回来时,她就已经走了,不见了。
说实话,宝来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慌张。
她要走,但不带他一起。
「他们都说,你要走了。」
「……嗯。」瑟瑟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说,「辰时出发的话,午时应该能到。」
「我也跟,」我也跟你一起走。宝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瑟瑟打断了。「嬷嬷的风寒越来越严重了,」
她似乎知道宝来想说什么,故意打断的,「所以要回去,城里有专门治风寒的大夫,用的药材也好些。」
瑟瑟又从袖子里拿出三张银票,本来想叠好一起装到荷包里的,但这个荷包太小了。
这荷包是新的,原本是她做给自己装些小物什或者花苞的,所以做得有些小。
已经装了六十五两,装不下其他的了。
瑟瑟捣鼓了一阵,还是没成功,于是也不勉强。把银票和荷包一起给他,
「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这些钱你省着点用,应该够用到你恢復记忆了。」
虽然前段时间多了一笔钱,但其实瑟瑟没有什么进项,嫁妆铺子不怎么赚钱,原本还有个书斋能看,想着以后会多点,但没想到却被人一把火烧了。她得把钱存着,还得给自己留些后路,还得给嬷嬷留养老钱。
「你没有路引,哪儿也去不了,我已经跟老管家说了,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我没说你的身份,还是小厮,但要他对你特别照顾,所以不会给你派什么活的。以后你恢復记忆,想起自己是谁,要走的话你直接离开就可以了。」
瑟瑟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侧面回復刚刚宝来要问的问题。
她不带他回去。
那天的事她不想再想,只说眼前。
本来就是因为他们的事嬷嬷才不肯喝药,若是还带着他,会刺激到嬷嬷的。
而且,侯府不像这里,侯府对小厮管理很严格,宝来半路来的,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侯府肯定不会收留的。
所以目前,这是瑟瑟最妥当的安排了。
「来喜都能跟你一起回去,为什么他可以,我却不可以。」宝来不死心。他不要什么银子,要这些做什么。
「我问过来喜,他说他愿意跟着我。」
瑟瑟原本打算也不带来喜的。她这次回侯府,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沈颜川和长公主不打算放过她,她既然逃避不了那就反抗,回去好好战斗,努力为自己拼出一条活路!
但前路肯定兇险,她一没钱二没权,根本无法保证能赢。所以她不打算带来喜回去。
能少搭一个是一个。
但来喜不明白箇中道理,听了不带他走之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瑟瑟的裤腿,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回去。
所以瑟瑟才带着的。
「我也愿意跟着你。」
「你又不是我的小厮,你不要跟着我。」
「可是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
「我这个就是在对你负责。」
见他还是不接,瑟瑟直接将银票和荷怼到他手上。
手掌宽厚,但很凉,瑟瑟差点被冰到。
不过也没有多接触,瑟瑟将东西给了就直接回屋了。
马上要走了,她还有好些东西没清点。
手里的余温尚在,淡淡的香。
宝来垂眸,盯着手里的荷包出神。
就这样吗?
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
这么软的手,以后却被那个侯世子时常握住。
甚至,还能亲她,压着她…
薄唇渐抿,不行,得想个办法才行。
……
因为孟嬷嬷还病着,受不得颠簸,所以马车走得很慢。原本预估的两个时辰到,但这会儿也才能勉强看到城门。
瑟瑟手里握着一份桂花糕。
午时早就过了,但她不饿。
只是心里空唠唠的,握着一份包好的糕点,似乎能充实一点。
外面的冷风将帘子吹开了些,瑟瑟怕冷风吹到嬷嬷,于是去整理车帘子。
「来喜,再慢一点,外面的风有些大。」
「好的姑娘。」来喜应 答,刚刚确实快了一些,这会儿又有些飘雪了,他想赶紧进城,就怕待会儿雪下得太大。马车打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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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就用那匹新来的马儿了,那马儿看着精瘦,但是匹千里好马。
来喜光自顾自的想些有的没得的,连马车内姑娘又说了什么都没怎么听清,于是问了一句,「姑娘刚刚说什么?」
「我说,停车。」
来喜一愣,好好的怎么就要停车?但来喜也没有多问,慢慢将马车停靠在了路边。
刚停稳,瑟瑟匆匆下了车。
马车后面不远处,有个人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刚刚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会儿看得清楚,是宝来。
虽然马车很慢,但要徒步跟上也要些速度。徒步走了两个时辰,宝来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了。雪花飘飘荡荡,有些粘在头髮上,又化在脸上,让他看起来很是狼狈。
瑟瑟鼻子有些酸,她跑了过去。
看见他脸色苍白,嘴唇都冻得毫无血色了,瑟瑟眼睛红了,
「你怎么一直跟着。」不是问他,而是小声说着事实,带着自己都没觉察的心疼。
这么冷的天,这么远的路,怎么还一直跟着。
瑟瑟近前来,宝来才停下了脚步,可能是刚刚走得太久,陡然停下来还有些不适应,踉跄了一小步。
他很快稳住自己,声音有些闷,
「珍珠它,一直,不吃东西。」
说着,他的手稍微移开了点,露出了怀里的珍珠。
小珍珠很乖,并没有挣扎,只是一双眼睛巴巴的盯着瑟瑟。
瑟瑟突然就记起第一次见到珍珠的时候,它也是这样盯着自己。
还朝着自己喵喵叫。
也不过几个时辰没见,珍珠身上脏兮兮的。
瑟瑟看了一眼珍珠,而后抬眸看向宝来,珍珠没吃东西,
「你呢,吃东西了吗?」
现在早过了午时,听来喜说,他早上就没吃东西。
宝来没说话,摇了摇头。
瑟瑟眼睛更红了,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还走了这么远的路,天气还这么冷…
瑟瑟将手里的糕点递给他。这是她刚刚一直拽在手心的。
但宝来不接,凤眸里有些灰暗,
「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
虽然他可能理解错了负责的意思,但最基本的意思不会错。既然要对他负责,就不会这么丢下他不管。
这时马车里传来了几道咳嗽声。
瑟瑟转头看了眼马车。
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但一听到嬷嬷的咳嗽声,便也没了声音。
她回过头,糯糯的道歉。
「对不起,我食言了。」
瑟瑟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不过刚走了没几步,她突然停了下来,而后转过来朝宝来走了过来。距离越来越近,宝来定定的盯着她。
头顶是炽热的目光,但瑟瑟微微低着头,她没有看宝来,而后直接伸手,将宝来怀里的珍珠抱了过来。
「……珍珠还小,得跟着我……我走了。」
说完转身,头也没回,决绝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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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苦肉计都没用。
今日是抛夫还差点弃子的渣瑟瑟(┯_┯)
第31章
进了帝都之后, 路边的人便多了起来,有时候会路过集市,即便是那么宽大的街道, 也是熙熙攘攘的人。街头巷尾很是热闹。
但马车里一直很安静。
瑟瑟抱着珍珠上马车的时候就很忐忑。
生怕嬷嬷会让她把珍珠扔掉。
她最开始也想带珍珠的,但是因为珍珠是宝来买来的, 她怕嬷嬷反对。
现在只要与宝来沾边的, 她都怕嬷嬷想太多。
刚刚宝来和珍珠都眼巴巴的样子,她心里不好受。虽然不能做主让宝来一起跟着, 但可以试试看让珍珠一起跟着。
「嬷嬷之前接触到的礼仪规矩, 放在大景任何一个地方, 都适用。」
年轻的孟嬷嬷, 在皇宫内是个嬷嬷,专管教习。后来与人争当玉贵妃也就是当今太后宫里的管事嬷嬷时,被朋友背后插了一刀,狼狈离宫。
「教给你的,都是世家贵女一般的礼仪。你看看你的举止言谈, 与帝都的世家贵女相比也丝毫不逊色…嬷嬷是不会害你的。」
因为风寒, 孟嬷嬷说话有些费力, 就说得有些慢, 声音有些小。但马车里静,完全能够听清。
至少瑟瑟听得很清楚。
她垂眼眸, 「我知道。」
在大景,任何人听了她那天那样的话, 都会觉得荒唐的。
连她自己也觉得, 那天那事有些不妥。倒不是说对不起沈颜川。而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从未想过还会和别的男人这样那样的。
瑟瑟抱紧珍珠, 「珍珠虽然是他买给我的,但是他送给了我, 就是我的了。」
瑟瑟说完着,抬眸看向嬷嬷,「我想养它。」
好在嬷嬷睁眼,只是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珍珠,没有说什么。瑟瑟才松了口气。珍珠也争气,一直没叫唤,少了好些存在感。
「姑娘,到了。」
外面的来喜将马车帘子掀开,同时脸上有些疑惑,「侯府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吗?怎么感觉到处喜气洋洋的。」
瑟瑟也注意到了,府里墙上间隔几步都挂着一个红灯笼,而树上枝丫上还特意绑了红绸缎。
她让来喜去问前来安顿马车的府里马夫怎么回事,哪知那个马夫低着头,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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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孟嬷嬷提了一句,「马上除夕了,府里自然喜庆。之前除夕也是这样。」
瑟瑟回想了一下一以前,虽说没这么夸张,但确实是,每年那几天确实会挂红灯笼。
如此这般,也就没多在意。将马车交给马夫,而后让来喜去府外请大夫。嬷嬷一路上精神不佳,还一直咳嗽,得尽快看大夫才行。
因为要扶着嬷嬷,瑟瑟想要将珍珠递给路过的丫鬟,让丫鬟搭把手抱着。
因为没有多余的人。
但可能是环境比较陌生,珍珠有些牴触,小爪子勾着瑟瑟的衣袖,就是不给别人抱。
试了几次都不行。
这样僵持下去,瑟瑟怕嬷嬷说珍珠,于是将珍珠给了还没走的来喜。
来喜之前偶尔有餵珍珠,虽然珍珠也有些不情愿,但好在来喜有办法,提了爪子将珍珠薅了过去。
「来喜,你注意一点,它的爪爪很软的,你小心别伤了它。」
瑟瑟嘱咐。
来喜连连点头保证。
瑟瑟这才放心,然后吩咐那个丫鬟去请大夫。「去找我平日看病的那个大夫,然后带到颜汐院。」
丫鬟听了,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领了吩咐。
瑟瑟没觉察出异样,她扶着嬷嬷,三人一同回了颜汐院。
却是被挡在了院门之外。
为首的那人瑟瑟认识,是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香岚。
香岚初见到瑟瑟,踉跄了一步。
要不是看见对方太阳下的影子,她得吓得腿软摔地上。
怎么会还活着?
不过香岚的反应很是迅速。她很快掩饰了自己的异样神色,直接让下人挡了道。
姿态放得倒是低,但说出的话却阴阳怪气,「对不住,想来你也已经知道,这个院儿原本就是世子专门为我家长公主建造的,如今长公主回来了,且不日便要进门,那么就应该物归原主,所以奴婢奉命前来翻修。」
意思就是,她被赶出来了?
瑟瑟微微皱眉。
旁边传来一阵勐烈的咳嗽,是孟嬷嬷。
刚刚大宫女将「进门」二字说得极重。
孟嬷嬷自然注意到了。
长公主进门?
这是什么意思?
「咳咳…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长公主为何会「进门?」
「是啊,」来喜也接过话,「我家姑娘还在,长公主进门,当妾吗?」
「放肆!」香岚狠狠瞪了来喜一眼,「你要是再敢这样侮辱长公主,小心你的狗命。」
「诶,你怎么骂人?」来喜被骂,想骂回去,但又想到之前差点被割了舌头,他有些发憷。不敢再说什么,躲在了瑟瑟后面,但仍小声嘀咕,「本来就是,有正妻在,旁人要再进门,不是做妾做什么?」
香岚懒得理来喜,她换了副嘴脸,看向瑟瑟,皮笑肉不笑,
「可别说长公主欺负你,你的那些寒酸东西,奴婢没有扔,都让人搬去库房了,若是需要还可以挑拣挑拣,没准还能继续用。」
嘲讽意味儿十足。
「这个屋子,可是我家姑娘与世子的主屋!可不是单是我家姑娘的,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找世子来,评评理!」
香岚丝毫不慌,「找世子爷没用,奴婢做这些,这都是世子爷认可的。」
来喜一噎。
「现在要怎么办?」他小声问姑娘。说得也是,这人敢明目张胆敢的翻新,肯定是获得了许可的。
瑟瑟一直抿着唇,没说话,但粉拳紧握,有些微微的抖。
被气的。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那对狗男女,要这样来羞辱她。
把她的东西都搬出屋子,还把她住的屋子翻新,让另外的女人住。
就是在羞辱她,她现在觉得,自己被他俩一人一个巴掌,扇肿了脸。
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可他们却是要先扇她巴掌,羞辱完了再杀她。
孟嬷嬷的咳嗽越来越厉害,将瑟瑟拉回一些情绪。嬷嬷受不得风。
「来喜,我记得最北面有个小院,你让人去收拾收拾,我们住那边。」
来喜不情不愿,但也没有办法,只得领了吩咐去了。
瑟瑟扶着嬷嬷在后面,却被闻讯而来的沈宓拦住,「住什么小北门?那地方又破又旧,能住人?」
这么久没见,沈宓依旧是倨傲的沈宓,但神色有些疲惫,甚至有些黑眼圈。
但丝毫不影响她质问香岚,「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挡着侯府的少夫人进自己的院子。」
香岚被骂不是东西,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但敢怒不敢言。
沈宓骂完了香岚,又转过身看向瑟瑟,带着有些命令的语气,「你哪儿也不用去,就给我住在这里!」
说实话,瑟瑟有些懵。
除去命令语气,这沈宓,在帮自己说话?要知道,在之前,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这沈宓都是对她冷嘲热讽的,甚至直接骂她蠢。
她现在还记得,前世她与那文丞相的二姑娘一起,来让自己让位的。
上一世,那天在书房,她就发现了沈颜川书的秘密。
那个总是待在书房里的小厮,身上特殊的香味,她在沈颜川的怀里闻到了。
那一刻她是有点懵的,懵了之后,又慌又乱。好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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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沈宓就带着人,一起来找她,话里话外就是让她识趣点,主动让位。
但瑟瑟却不让。
凭什么让呢。她是沈颜川明媚正娶的,为什么要让位?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沈颜川想杀她。
她其实心里一直有些奢望,沈颜川对自己那么好,那么温柔的夫君,她怎么能让给别人呢?那么温柔的夫君,即使有了别人,也不会丢下自己的,不会休了她。
后来才知道,温柔最致命。
他确实不想休了自己,而是给自己灌了毒药。
所以沈宓现在是什么意思?
怎么改变了阵营,要帮她?
沈宓吩咐自己的丫鬟,「去,找我哥回来。就说嫂子回来了。」
丫鬟是个新面孔,显然不是她之前的那位。之前的丫鬟莺儿,落了水,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泡得面目全非。
但沈宓认得,因为丫鬟身上有她赏赐的镯子。
所以她的丫鬟,被人无缘无故推下了湖。锦氏没那个胆儿,那最有可能府便是长公主了。哼,敢动她的丫鬟,这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当真厌恶。
如今,她得踩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训这个人。打狗给那个主人看。
但香岚也不是吃素的,「世子正陪着长公主在长公主府养病,我看谁敢去扰了长公主清休。」
「你敢威胁我?」
「奴婢不敢。」
「不敢?哼我看你们没什么不敢的。」
「奴婢不知道三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懂。」
「奴婢不懂。」
……
瑟瑟这时候扶着嬷嬷已经走远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沈宓哪是在帮她,应该是与他们有什么恩怨。
这儿风大,她不能让嬷嬷一直耗在这里。
不住就不住吧,虽然屈辱了些,但其实她也不想住这里。
膈应人。
…
稍晚一些的时候,香岚回了长公主府。
脚步有些匆匆。
见到慕容嘉后,就过去,跪在了她的面前。
慕容嘉问,「怎么样,颜汐院翻新好了没?」要她说,就应该全部拆了重新建新的,这翻新的,是在旧的基础上改造的,还是膈应人。
香岚不答,而是请罪,「殿下,奴婢该死,那个锦氏,她回来了。」
慕容嘉一听到这个,顿时沉了脸。「怎么回事,不是说那毒马匹吃了必发作吗?」
「奴婢,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香岚有些忐忑,怕殿下怪罪,不想扯这个继续说 ,于是不动声色转了话题,「就算马车上没事,但殿下后来不是又找人去了庄子吗?为何她现在还能好好的回来?」
之前以为是天云寺,结果听从庄子来的下人说,是在北郊的庄子。天云寺有金铃守着动不了,但一个庄子,却没什么护卫。
「哼。倒是小瞧她了。」慕容嘉第一次觉得自己轻敌了。没想到她堂堂一朝长公主,不过是想要个人的命,竟是这么费周章。
第32章
瑟瑟到底还是侯府的少夫人, 她想住一个荒废的北苑,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老管家带人来将院子收拾了出来,再将她的东西搬进了院子。
北门的小院儿还能住人。虽然偏僻, 但胜在清幽。
挺适合嬷嬷养病。
请来的大夫医术高明,且孟嬷嬷也愿意喝药了, 所以她的身体在慢慢好转。
瑟瑟很高兴。
但还没高兴几天, 这日,来喜又出事了。顶着一身伤回来了。
他与人打架了。
打架就打架, 但他是一个人打一群人。
可想而知, 后果便是他被一群人围着拳打脚踢。
一身的伤。
差点就成了那次被蜜蜂蛰了的样子。
瑟瑟问怎么了, 但来喜就是不说。
「以后遇到长公主的人, 避开就是了。」
瑟瑟舀了一勺药汁,吹了吹,继续餵药。但孟嬷嬷却喝不下了,她看向来喜,
「外面什么情况, 世子回来了吗?」
「不知道。」来喜愤愤的, 「他们欺人太甚了!」
「到底怎么回事 问你你不说, 瞎抱怨什么?」孟嬷嬷还在恢復期, 说几句话还有些喘,「要抱怨, 那就说出来。」
来喜看了看姑娘,张了张嘴, 想说, 却是说不出, 那些人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得听, 他说不出口!
怕污了姑娘的耳朵。
也只在一边干着急。
瑟瑟到不急。刚刚还以为有什么事,但来喜不说,想来就是沈颜川与长公主的破事。
关于他俩的事,瑟瑟是一个字不想听。
这时正院有丫鬟来禀,说侯夫人有请,让瑟瑟尽快前去。
瑟瑟不知道侯夫人找她做什么,但既然回来了好几天,也是该去请安。
于是收拾了一番,出了院子。
嬷嬷还在养病,来喜脸上受了伤不便出门,
但瑟瑟不是一个人。
还有金铃。
以前的金铃总是时不时没了踪影,瑟瑟已经习惯了。也习惯每次金玲回来,都会抱着一堆药等她。但这次瑟瑟也只是看了看她,没说什么。
金铃默默的跟在身后。「奴婢前些日子去,」
「金铃,」
「奴婢在,」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瑟瑟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我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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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铃慢慢垂下眼眸,「奴婢知道了。」以前明明会问她的,会关心她去了哪里,危不危险,有没有受伤。
「金铃,以后你也」
「少夫人,」似乎是知道少夫人要说什么,金铃
难得有些慌,不顾规矩的打断她,「侯夫人还等着,咱们还是快去吧。」
瑟瑟没走,但也没继续说。
二人站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她是打算与对方说清楚的。
这时旁边有些声音,是丫鬟小厮们在嚼舌根。
「可不是嘛,听说是和二公子来着,但最后却勾了世子。」
「长得美就是不一样,这夫君说换就能换。」
瑟瑟听到这里,秀眉微蹙。
旁边金铃转身要去呵斥,却被瑟瑟住。
见金玲的举动,瑟瑟猜测,「……与我有关?」
联想到刚刚来喜在外面跟人打架,瑟瑟让金玲站着别动。
「……」
「……所以说现在报应了啊,有长公主来收拾她。」
「哎,想想也是可怜,好端端的原配,」
「得了吧,抢来的原配。要是当初老老实实的嫁给二公子,这会儿还能与长公主当妯娌的。」
「就是,非要去勾引世子,如今可不就是落得这磨破个群嘲的下场。」
……
府里都传开了。
原来最开始与瑟瑟订婚的,是侯府庶子沈焕。
当初老侯爷大寿,瑟瑟的外祖也是沈家,虽然出了五服,但好歹能攀上丁点关系,所以也去参加了。那个时候正巧瑟瑟与娘亲回沈府探亲,所以一併去了侯府贺寿。不知怎的被侯府的庶子看中了,惦念了很多年。
好不容易谈婚论嫁,但瑟瑟最后嫁的,却是侯府世子。
当时谈婚论嫁的时候,只说的是侯府,所以即便是后来换了人,大家没觉得奇怪,又三令五申的封口,所以知道这个的,其实不多。
但这几天却传得满府皆是。箇中原因大家并不知道,但并不妨碍他们说三道四。
瑟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条小道的,一张小脸毫无血色。
原来是这样的。当初婚礼突然提前,进程加快,原来是这样的。
金玲看着前面摇摇晃晃的少夫人,有些心疼,「要不,奴婢去给夫人告个假,」
瑟瑟没回答,而是继续走。深一步浅一步,脚步虚浮得厉害。
「她们以后不敢乱说了。」刚刚金铃实在没忍住,去将那些人一人一脚踹在了地上。
「……现在能传出来,不就是让她们议论的吗?」瑟瑟苦笑一下。
就算这事是真的,这么多年了没人敢说,如今却是传得到处都是,不是有人授意瑟瑟一个字都不信。
「不是世子让人传的。」金铃解释。
是不是也没什么关系了。不外唿这府里的人,一大家子,全是坏人。
「……是二公子。」金玲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但她还是说了。「二公子将这事捅了出来,这会儿闹到了侯爷那里,说,说是,」
「你也知道吧,这事。」瑟瑟问她。
金铃是侯府的人,又是沈颜川派来监视她的,想来也是知道这事的。
「……」金铃未答。
「很久之前就知道吧。」
「……」
瑟瑟久久没听到金铃回她停了下来,转过身,正对着金铃。
「以后你,不要再来北苑了。」
金铃愣在当场。「少夫人…」
「你的任务,是我吧。」
「……」
「沈世子将你派来,就为了确保我这边不出乱子,完全按照他的计划推进。如今,长公主都已经回来了,我这边怎么样,也就没什么关系了…所以金铃,你的任务完成了。」
「……」
「还是说,你的任务还没完成,不止是要监视我,还要,取我的命?」
金铃直接跪在地上,直摇头,「不是的…奴婢只是想跟着少夫人。」
「你想跟着我…若是以后我与世子决裂,世子与我,你站在哪边?」
金铃顿了顿,才张口准备回答。
被瑟瑟打断了。
「不用答了,你刚刚…犹豫了。若是这个问题问孟嬷嬷和来喜,甚至不用问他们,我也知道,他们会说站在我这边。就拿来喜来说,曾经他去收帐,揣回来很多银钱,我不会去一一核对帐目,防止他会私吞,甚至根本不会怀疑,不会想起去怀疑,因为我信任他。金铃,曾经我对你,也是这般信任的。可是……」瑟瑟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我现在却还在考虑,你会站在哪边。金铃,你明白我想说的意思吧 ……你走吧。」
谁是让金铃走,最后是瑟瑟走了。金铃依旧跪在原地,很久,久到连她自己也忘了时间。
…
来到侯夫人所在的院子,瑟瑟没有进到正屋,而是被丫鬟引进了议事堂。
是专门商讨大事的屋子。
里面此时已经有好些人。
武安侯,谢氏,府里有子嗣的妾室,还有二公子沈焕,及沈焕的生母周氏。
瑟瑟在庄子里见过沈焕。虽瘦,但也风度翩翩。
如今沈焕和他生母谢氏均跪在地上,特别是沈焕,额前碎发,脸色灿白,精神很不好的样子。
瑟瑟扫了一眼,倒是没看见沈颜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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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的人都没说话,瑟瑟进屋请了安,看向侯夫人,「不知婆婆唤儿媳来,有什么事?」
坐在上位的谢氏不紧不慢,看了眼旁边的武安侯,见武安侯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抿了口茶,开了口,
「府里传的,你都听说了吧。」
瑟瑟刚刚一直看向谢氏,这会儿垂眸,心思微转。
侯府平日里规矩甚重,那条小路虽然隐蔽,但也是路,怎么会有丫鬟傻到在那里议论。
显然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刚刚金铃说,这事是沈焕传的,她也一直以为是这样。但进屋之后,看见沈焕跪在地上神色狼狈,又听得侯夫人这般说,她隐约明白了什么。
瑟瑟摇了摇头,揣着明白装煳涂。「不知婆婆说的是什么事。」
听得她说不知道什么事,谢氏到没表现出什么,旁边的武安侯顿时不喜,
他没想到这个锦氏竟然摇头。
就非得让人将这丑事再当众提一遍?
年轻时候的武安侯俊逸非凡,但可能因为二十几年的声色犬马,此时的武安侯体型宽厚,脸上的肉将眼睛都挤小了,泯然众人矣。
「她不知道,沈焕你说!」
沈焕从小在武安侯的威压之下,导致他看到武安侯就本能的害怕,这时又因他的事儿闹成这样。
他也不知道怎么会闹成这样!明明他已经计划好了,等以后带着她远走高飞的。
但如今已然成了这样,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万一成功了呢。
沈焕看向瑟瑟,
「你还记得吗?当初我们小时候在侯府见过的。」
瑟瑟也是回看了一眼,瞥开了视线。
她不记得什么小时候。她的记性一直不好。
没等到瑟瑟回他,沈焕并不觉得有什么,他继续说,「当初给锦府下聘的人,是我。 ……父亲,既然兄长要尚长公主,那可不可将人换回来?儿子喜欢锦氏,从小就喜欢的,想娶她为妻。」
换,妻。
瑟瑟越听,越觉得震惊与荒唐。比她刚刚听到传言的时候更加震惊和荒唐。
这个沈焕,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看向沈焕。沈焕显然不知道自说的话有多荒唐,甚至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安排,还在满脸憧憬的说着以后的美满。
瑟瑟又看向其他人,脸色无异。谢氏和武安侯,也只是抿着唇,没出声打断。
不对劲。
高门大户,怎会听到换,妻而无丝毫诧异?就算是普通人家,也会认为荒唐。
沈宦若是真的欢喜她,就当是知道这利害,就算当初确实如他所说,现在也断不能把这事挑平面上来。
还提什么换,妻。
等沈焕畅想完以后,谢氏才出声,她问底下的瑟瑟,
「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她怎么想的。
瑟瑟白着脸,她要怎么想。
高门大户绝对不会容许换,妻这等丑事发生。如今闹得众人皆知,不管她怎么答,结局都是一样的。
谢氏哪里是在问她是怎么想的,分明是在问她,如何做,才能全了侯府颜面。
这是,想让她以死明志…
是了,只有她死了,长公主才会有位置。不是顶替她成为从安城嫁来的锦氏少夫人,而是堂堂正正的长公主少夫人。
武安侯府也能因此成为皇亲国戚。
且还是因为与长公主事件毫无关系而死的。这样就牵扯不到长公主。也不会给沈颜川扣上抛弃髮妻的污名。
「锦氏。」谢氏在提醒她,让她回话。
瑟瑟看向她。即使杏眼里有些水雾,但这次却看清了她的脸。
依旧没什么神情,但似乎又有很多,只是每次神情都中和了,看着异样的和谐与平静。
指甲挖进手心,瑟瑟极力在保持冷静。
「没有想法,」她答。
「没有想法?这么荒唐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你竟还有脸!」武安侯一怒,拍案而起。吓得几个妾室吓得身子颤抖,一个接一个的跪在地上。
但瑟瑟却没被吓到。
她看向武安侯,「我为什么没脸,我脸好着呢。」
说着,伸着小手贴了贴脸,但其实小手颤抖得厉害,她也只能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是啊,这么荒唐的事儿你们也干得出来。不过儿媳有一点没理解,现在你们这样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对我是什么意思?你们不去追究始作俑者,倒是来追究我这个受害者了。我倒想问问,外面为什么传的我因为荣华富贵,去勾引沈颜川,将结婚对象从庶子换成嫡子。当初□□是我换的吗?我一点都不知情,所以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是要嫁给沈焕的,为什么却成了沈颜川?」
众人都没说话,被说得哑口无言的感觉。
因为这是事实。
当初换亲,甚至都没让锦家知道。
武安侯显然没没想到底下这个如此伶牙俐齿。他又坐了回去,语气稍微收敛了一点,「现在是在说如何解决,不是在追究谁的责任!你说,如何解决。」
想把这个难题抛给她,以为她软弱可欺,因为羞愧难当而选择撞墙?
瑟瑟深吸一口气。
「从一开始你们是不是就在骗我,明明是沈焕,却变成了沈颜川,你们这是在骗婚!锦府虽然不敌侯府,但也是有名有姓的官家,这事到谁面前说,也是我锦府有理。…侯爷最明事理,请侯爷断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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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要是还要提逼死她的话,应是不好意思了吧。
武安侯自然没有断决,他转头看向谢氏。这么多年,武安侯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不顾在场这么多人,
「你自己干出的好事,自己解决!」
说着便拂袖而去。
被当着这么多人甩了脸子,谢氏可想而知心里不舒坦。
但甚至都没表现在脸上。
可看得出,她的心绪还是受了些影响吧。
她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瑟瑟,语气很温和,但却不再转弯抹角。
「且不说这事是谁引起的,刚刚侯爷也说了,现在是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如今外面到处都在传你的事,说什么的都有,咱们沈家的名誉都快受到影响,既然你已经成了沈家妇,自然要为沈家分担。」
谢氏说到这里,给身旁伺候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瑟瑟想到了谢氏要她死。但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直接挑明,也这么另闢蹊径。不说是谁引起,只从沈家责任说起,铁了心的要弄死她。
原来一早便是定好了的。无论如何她都踏不出这个屋子了。
也是,这样一来,沈颜川便单身了。而她的死,也全然怪不到他们头上。而是自己当年勾引事件败露,羞愧自杀。
「你什么意思?」瑟瑟咬住颤抖的唇,被逼得一步步后退。「之前在庄子上,我已经写信给家父。虽说我们锦氏比不得你们这些王孙贵族,但至少也在安城扎根百年,且家父乃官身,锦氏一族受朝堂庇护,你若害了我,律法不会放过你的。」
只要家族里有当官的,其那一门的子女也是受保护。所以瑟瑟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害,要是锦府不畏强权的追究,肯定不会轻易翻过。
谢氏听了倒也不甚在意。
「我何曾说过要害你,又何曾动过手。锦氏,你怕不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今日你为了结束外面流言蜚语,自证清白,自吞毒药,以此全了你,还有整个侯府的名声。」
很快,有人从外面端来了一碗药汁。
目的不言而喻。
瑟瑟原本还要争辩几句,但一看到这个药汁,整个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抖。
她想起来前世。
疼痛,无助,恐惧,绝望。前世自己喝完毒药时的感受瞬间袭来。
旁边的沈焕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他膝行至谢氏脚步,拽住谢氏的裙角,
「母亲,千错万错皆是孩儿的错,与嫂嫂无关,请放了嫂嫂,孩儿愿意……」
沈焕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生母周氏捂住了嘴,周氏一脸泪,「儿啊,你在说什么傻话!快闭嘴!」
瑟瑟的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心里的痛感造成她的意识也在恍惚。
旁边有几个嬷嬷过来,架住了她,一人直接上手扳开了她的嘴。
与前世境况何其相似。
只是灌她毒药的换了个人而已。
恍惚间,瑟瑟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甚至出现了幻觉,因为她好像看到了沈颜川,正朝自己走来。
原来一切都没换,也没变。
第33章
北苑主屋, 里间。
小妇人躺在榻上,星眸微闭,之前红润润的唇瓣此时看着有些苍白。
她还在昏迷不醒。
倒不是被灌了药, 而是因为突然的恐惧而身体难以承受而昏了过去。然后被人抱了回来。
当时瑟瑟失去意识的时候,看见了沈颜川, 她以为是自己回想起的前世, 但其实不是,沈颜川确实来了。
脚步还有些凌乱, 看得出是从外面赶回来的。
他接住了刚失去意识的瑟瑟, 挥手让几个嬷嬷下去, 而后将瑟瑟抱回了北苑。
孟嬷嬷此时就坐在床榻边, 手里握着姑娘的小手,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难得有些怔。
不知在想些什么。
来喜在外面争论,越说越大声。有时候又时不时朝屋里与嬷嬷说几句。
「他们这样,就是在逼死姑娘啊!嬷嬷!外面都传开了你知不知道, 那个沈世子要娶什么长公主!要娶!那天我就想问他是个什么意思?啊?金铃你去问问!你家主子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把咱们姑娘放哪里了?咱们姑娘可是他明媒正娶的, 如今, 把咱们姑娘赶出了院子, 连个像样的地方都没有!」
「装哑巴是吧。怎么,你们那沈世子要娶长公主, 又怕被别人说他抛弃糟糠之妻,」
「来喜, 你说这些」是金铃的声音, 「到时候让世子知道了, 」
「知道就知道,怕个屁。」来喜是真的气急了, 「有本事你就去告!知道你是沈世子那边的,但金铃人要讲良心,你跟了咱们姑娘两年了,这两年姑娘她待你不薄吧,你怎么就这么吃里扒外?」
「嬷嬷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与人打架吗?因为现在府里都传开了,说最开始与咱们姑娘定亲是二公子,不是沈世子,还说咱们姑娘没脸,想攀高枝,仗着自己颜色好就没脸没皮勾引沈世子,这才嫁的世子!」
「听听,你们听听!还不明白吗?嬷嬷!就是他们闹得,故意的!连我都看出来了。沈世子要娶长公主,像这种大家族,合离他们不答应,休妻这节骨眼怕被人搓嵴梁骨,只能从姑娘这边下手了。如今闹出这样,还不是为了逼姑娘去死!……」
屋内的孟嬷嬷眼神闪了闪。外面来喜的话,她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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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嬷嬷不是傻子,相反,她很聪明。连来喜都能看出的问题,她自然看得懂。不说其他的,换亲的事早就有,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才闹出来。看到姑娘昏迷着被人抱回来,孟嬷嬷就想到了姑娘在那议事堂被众人逼迫的场景。
孟嬷嬷从来没想到,侯府会这样対她家姑娘。在她看来,姑娘是侯府明媒正娶的,是沈氏一族承认的宗族大妇,按照宗法与律法,姑娘这身份,无论如何都能在侯府站住脚,不会在侯府吃亏的。毕竟像侯府这样的世家大族,最重名望与脸面,也是最重明媒正娶的正妻。
所以她才半逼着姑娘回来,为的就是让那个爬床的人看看,她家姑娘尚在,你再怎么纠缠,也名不正言不顺。
可孟嬷嬷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连脸面也不要了。竟是直接逼姑娘去死!
越想,心口气息越是起伏,孟嬷嬷气得有些喘不上气。
外面有金铃小声解释,「……现在外面已经没人敢传了。是世子下的令随要敢再传直接杖毙。」
「哼,」来喜翻白眼,「有什么用?现在的问题,不是姑娘之前是二公子的议亲対象。而是世子要娶长公主,他们如何安置姑娘。」
「嬷嬷!我已经写信回去了。看老爷怎么做。老爷虽然只是个知县,但肯定会为姑娘做主的!这次我是直接趁他们不注意熘出去寄送的,肯定能寄到安城!」
*
北苑有来喜愤愤不平,有些动静。而正院,却是特别安静。
侯夫人谢氏看着自己的儿子。她是没想到刚刚颜儿会突然出现。
「是宓儿去找的你?」
沈颜川站在谢氏面前,眼眸微敛,没说话。
谢氏当他默认,
「既然想娶慕容嘉,锦氏自我了断,是目前最妥善的办法。」
当初颜儿娶锦氏,本来就是有目的的。她隐隐知道颜儿当时心里在想什么,但也没拆穿没说透。
如今,慕容嘉以长公主的身份回来,也就用不着躲躲藏藏。那个锦氏,自然没了用处。
合离,是断断没被考虑的。
但这会儿休妻让位,别人会说他们武安侯府不厚道——为了成为皇亲国戚,竟然休了糟糠之妻。
所以,也只有锦氏自己消失,才是最佳的。
「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再好好考虑清楚,你到底要什么…也不用顾及太后那边。」
沈颜川与慕容嘉两人的事如今被闹大,人尽皆知。太后之前三番五次派人来,明里看望长公主,答谢侯府,实际在暗里施压。聪明如谢氏,怎会领会不到。
但谢氏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朝臣都知道,圣上与太后歷来不和,武安侯府一直效忠的是圣上,所以即使不合太后心意,也不惧。
「……儿子知道。」
沈颜川走后,侯夫人身边的嬷嬷进了屋子。刚刚她一直在门口,防着隔墙有耳。
谢氏不喜欢与自己的儿子说话还绕来绕去,所以每次都会让心腹嬷嬷守在门口。
心腹嬷嬷给谢氏倒了一盏茶,「看来世子,这是有些捨不得 。」
「那孩子容貌殊色,性子又娴静柔和,最是得男人喜欢,颜儿捨不得,倒也不难理解。」
「那现在要怎么办?」
「让颜儿自己决定。」谢氏不准备插手。
婚姻大事,稍有不慎就容易引起矛盾。
谢氏见多了因为一个女人闹得母子离心的。何必 ,不过一个女人。不喜欢就弃,喜欢就养着。
他们侯府,又不是养不起。
*
偏院,这里的屋舍没有正院那边那样雕樑画栋,一砖一瓦显得有些粗糙。
屋内,沈焕醉倒在桌子旁,手里一个酒罐子,已然醉熏熏之态。
为什么,明明她的重生,是他求了那么多年才换来了。他以为这辈子,瑟儿註定就会是他的。
所以他提前去布置好了一切。
挑选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置办了宅子,採买了僕从。知道她喜花,还在庭院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
只等自己带着她,一同入住。
沈焕甚至都能想到,她看到那些花时的笑颜,眉眼弯弯的。她会笑着说喜欢,会羞红着小脸扑进他的怀里…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沈颜川下令不准再传,这事被最快速度的压了下去,甚至一点都没透出府去。也就是不会再让人旧事重提的意思。保持现状。她一直会是自己的嫂嫂。他俩不可能在一起了。
沈颜川抢了他的瑟儿,甚至都没觉得一丁点的抱歉,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而父亲也偏心至此,完全不为他做主。
为什么?!
就因为他是嫡子!而自己是庶子!
心中苦闷无处宣洩,沈焕抱着酒罐子又是一阵灌。
沈焕在怨天尤人。但其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
沈焕与瑟瑟一同重生在了大婚两年后。虽然没有重生在大婚之前,无法阻止瑟瑟嫁给别人,但瑟瑟与沈颜川并未圆房,且她已然知道了沈颜川的真面目,所以是断不会再与沈颜川好的。
这就给了沈焕机会。只是他当时一直以为既然重生,那么瑟儿就一定会是他的,一心只憧憬二人在一起后的美好生活。而全然忘了这美好生活需要自己争取。重生只是给了一次重来的机会,而不是给他换了一个结果。要想改变前世的结局,是需要她去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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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没理会到。
同样给了沈颜川机会。当时长公主刚回来,他们二人还未有首尾,若是沈颜川下定决心,不与长公主纠缠,故事又会发生转折也说不一定。
可惜,事实是没有转折。他们二人还是纠缠不清,导致瑟瑟离开了侯府。
瑟瑟离开侯府,又给了宝来机会。后宅小妇人与当朝储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但因为瑟瑟的离府,他俩相遇了。
当瑟瑟被坏人追赶的时候,沈焕与宝来都去救了,也都上山去救了。但沈焕没有救到,宝来却救到了。
沈焕将自己没救到人归咎于自己是庶子。因为是庶子,没钱没权没势,做什么都不成。但失忆且只是小厮的宝来却成功救回了瑟瑟。沈焕一蹶不振的时候,宝来已经再次上山,抹干净了现场,确保后续不被发现。
宝来心思缜密吗?可是他磕了脑袋,傻傻的。他是储君,有无上权利,但那时他失了忆,流落在外,同样什么都没有。
可是他却依然能救回瑟瑟。当时那个情况,晚一步,都完了。
*
沈焕的生母周氏,见儿子醉得不省人事,心痛之余,她搽干眼泪,去求了侯夫人谢氏。
年轻时的周氏颇有几分姿色,也难怪当年武安侯被她迷得不着五六,刚大婚不到半年就吵着闹着要纳妾。
就是如今,也风韵犹存。
她一进主院,便直接跪在了谢氏的面前。
哭哭啼啼一如当年。好半天才哭清楚来意,就是想谢氏出面,帮帮他的焕儿。
「如今世子马上就要娶长公主了,长公主肯定也容不下瑟瑟,既然这样,不如就成全了我儿吧,将瑟瑟指给我儿。夫人放心,让他们小两口偷偷离开这里,这样是不会有人发现的,就不会有损侯府颜面,求求您了夫人。」
面対周氏的哭诉,谢氏没什么反应,甚至淡然的抿了一口茶。
没应承,倒是说起了别的事。
「我记得,当年也是在这里,你大着肚子站在我面前,哭着说你不求别的,只求能常伴侯爷左右……当年我成全了你,点头让你进府,让你成为他的贵妾。这么多年来,我自问也没苛求过你什么,你怎的现在又来要求别的。」
周氏听着一愣。她没料到主母这会儿会说起这事,还是当年她进府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她自己都快记不清当时的情景了。
但周氏并不蠢。如今谢氏说起此时,她稍微一想就想明白了个中关键。
变了脸色,「你这是……在报復我?」
侯夫人轻笑了声,打量了一下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懒得与她拉扯,「你才看出来?」
蠢得可笑。
「还以为当初换亲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周氏脸色青白,幡然大悟,
「……所以你故意将我儿中意的女子指给世子,让我儿现在人不人鬼不鬼?」
想到自己儿子如今的颓废样儿,又想到这么多年他们娘俩被这人耍得团团转,周氏也来了怨气,「你的心怎么这么毒,孩子是无辜的啊。」
「无辜?」谢氏像看个傻子,「不不不,他是你的孩子,怎么无辜了。当年你拿着他来要挟我,你能进侯府他可是功不可没。怎么到头来他就成了无辜的了?」
「他只是个孩子啊,当年都还没出生什么都不懂,你有什么就针対我放过我儿吧…」
「当然是针対的你,我针対他做什么,他若不是你的孩子,我会搭理他?」
「你,你!侯爷后院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要这样対我?!为什么?我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是?」侯夫人挑眉,让她继续说。
等了一会儿见她没说,谢氏替她说,「不过是因为爱。当初你们相逢恨晚,而我成了你们相爱的绊脚石。所以我成全了你们,让你进门,让你们永远的在一起了,怎的现在还这般委屈?」
说着又冷笑一声。
她陈郡谢氏嫡长女,从小以皇后礼仪教养长大,金尊玉贵,但为了沈郎,当年甘愿不争皇后。
没想到最后良人负我。
「你说你与侯爷是真心相爱,那我偏要让侯爷纳新人,一个接一个。让你看看你们的真心相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偏要让你儿子爱而不得,将他所爱指给我儿。后院其他人也一样。金氏为了钱,我偏要让她穷困潦倒艰难度日。吴氏为了势,我偏要她吴家满门被废低贱如尘……不急,我有的是时间与你们耗。」
谢氏理了理自己精心养护的指甲,「你们一个个,当初不都说只求能进侯府,其他什么都不求吗?我已经成全你们的所求了,那你们也该成全成全我。这事儿上我无多求,只一件,就是想让你们都,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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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谢氏:哼,要不是需要他撑门面,第一个弄死的就是武安侯。
第34章
北苑之所以没人愿意住, 是因为位置偏僻。除了最小的北门,周围没有什么侧门。有身份的人从不会出入小门,所以一直荒着, 又没人打扫,久而久之, 就成了荒院。
如今虽是有人住, 杂草被清除,但翻新的土地上还是光突突 的。
破旧的老门也还没有翻新。
推开时, 「吱呀」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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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倒是干干净净, 陈设整洁素雅。
屏风是山水锦绣, 剥开层层薄纱床帐, 还有淡淡的清香。
榻上,小妇人尚在昏睡中,唿吸平缓。弯翘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身子藏在锦被里,露着一只小手在外面,微微蜷着, 白嫩而纤细。
沈颜川就在榻边, 已经瞧了许久。
他并不是良善之人。当初娶她, 也是计划好的。那时他急需一个妻子, 所以也不管是不是沈焕正在议的亲,甚至觉得现成的, 省了好些事。反正等接回了汐汐,她会被秘密处理了。
如今, 汐汐已经回来。按照计划只剩处理她了。虽然与计划的替换有些出入, 但她死的结果是一样的。这样, 汐汐才能风风光光的进门。
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是他定好的,甚至都不需由他出面解决。
但从今早开始他就一直不在状态, 总感觉心慌意乱。
沈宓确实让人来找过他。
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出了长公主府。说是有事要去大理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想去的是哪里。
他回了侯府。
当看见她被几个下人逼着灌药,柔柔弱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沈颜川说不出自己当时的感受。
伸手,替她将额前的碎发挽在而后。侧脸细腻温软的触感让他有些移不开手。
淡妆浓抹,她总是美得惊心动魄。
可今日才知,这未施粉黛的小脸,才更得他心。
莫非当真,是捨不得…
…
大雪的天,冷得骨头都在疼。却没有被他亲手灌药时冷。
还有痛。那种刀割在肉上,顿顿的痛。
瑟瑟身子剧烈颤了一下,瞬间从梦中惊醒。
醒来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刚刚梦里的场景浮现,他微笑着,逼着自己喝药的脸,如今就杵在眼前。如今手似乎在掐自己的脖子,吓得她一骨碌起来,直往角落里缩。
小手拽着锦被往身上揽。瑟瑟想唿救,可力气已经在梦里用完了,她现在连唿吸都累,更别说大声唿救了。
只得死死盯着床前的沈颜川。
沈颜川自然看出了她眼中的防备与害怕。
「今日这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府里没人敢再传,那沈焕也不会再纠缠你。」
「……」
怎么回事,这沈颜川,之前在那议事堂竟然没杀她。
明明那一屋子的人,都要她死。
瑟瑟不相信这个沈颜川不知情。肯定是知情的,甚至是他授意的,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压下了沈焕的事,意思就是……没打算杀她?
似乎看出她心里有疑惑,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沈颜川等着她开口,很有耐心的样子。
可瑟瑟没说话。
只盯着他,一双明净杏眼,盯着他看了很久就是不说话。
她现在不想知道其他的,只想知道这个沈颜川,是不是改变了主意,不杀她了。
可又不敢贸贸然开口。万一提醒了他,自己又将面临危险。
「吓到了吗?」
沈颜川知道今天肯定吓到她了。站在她的角度,原本好好的,突然变成这样,她胆儿很小,自然会吓到。
沈颜川原本还想安慰几句,注意力却移到了床榻中央。
凌乱的锦被大部分裹在了她的身上,露出了她小巧的脚。
绣着精緻花纹的锦袜半掉,堪堪遮住了一半,露出了的肌肤薄嫩。
沈颜川伸手,直接钳住了她的小脚。
吓得瑟瑟甚至都愣住了。
沈颜川疯了吗?!
他在做什么啊。
愣了足足有好几秒,瑟瑟才想起挣扎,可完全没用。
男人的力气,是不是都很大?之前宝来也是,站在他面前推都推不动。
这会儿不管是往后缩还是踢他都没用。
自己的左脚一直在他手里。
瑟瑟吓得眼睛都红了。
这个疯子,该不会是想出来别的折磨她的办法。
瑟瑟当真怕他像提个小鸡仔似的,将自己提起来倒挂。
不知怎的,她瞬间就想到当初宝来到提着珍珠的画面。拽着珍珠一条后腿儿,直接提起来,吓得珍珠喵喵乱刨,也吓得她忙跑过去,双手捧起珍珠抱在怀里,肃着小脸凶宝来。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下决心要自己亲自养珍珠。
她该不会也会像珍珠一样吧?
脚踝处被大掌包着,有异样袭来,瑟瑟断了思绪。又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成功。
不过这次确实是瑟瑟想多了,沈颜川倒是没有将瑟瑟提起来倒挂。而是给她拢了拢锦袜,遮住了半露的小脚。
然后什么也没说,手上松了力。
小脚嗖的一下藏进被子里。瑟瑟在被子里甚至扭了扭脚,想把他给自己穿上的袜子扭掉。
一双杏眼满是警惕的盯着他。眼睛红红的,很像一只竖着耳朵惊慌失措的兔儿。
小模样不禁让沈颜川轻声笑了笑。他有那么可怕吗。
「你先好好休息。这个院儿虽然偏僻,但物件还算齐全,若是缺了什么,就找管家支取。至于其他的,不用多想。」
沈颜川说完,想上前扶她躺下,但对方依旧警惕且抗拒的小模样,他便没有再上前。
说完这些,转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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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时袖子却被一只小手轻轻扯住了。
沈颜川垂眸,看见刚刚躲他都缩到床脚的女人,此时正伸着小手拽着他的袖子。
没什么力气,只软软的拽着。
微微仰着小下巴,清澈的眸子干净透亮。
「怎么了?」声音温柔,丝毫看不出今日之前他还对她动过杀心。
「…你,不打算杀我了?」
沈颜川微微颔首,瑟瑟猜不到他这是不杀还是要杀。
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让瑟瑟明白了,确实是不杀她了。
「只要你听话,乖乖的待在这北苑。」
沈颜川不杀她,那就是侯府不杀她。
「……长公主那边。」
「你既已跟了我,我自会对你负责。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其他的,我自有两全之策。」
…
瑟瑟瞧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直到背影消失,她都没想明白。
沈颜川到底,想干什么?
不杀不合离不休,但让她乖乖待在北苑。这是……想要囚她?
让她一辈子困在这里,不见天日。
然后呢,想让她悄无声息自生自灭,还是想…把她当成金丝雀任他欺凌?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性,瑟瑟柔和的小脸难得有些怒意与狠意,像一只被惹急了而炸毛的猫儿,又像被逼急了的小白兔,红了眼要咬人。
休想!
沈颜川,今日不杀她,来日她一定,一定报復回去!
……
沈颜川出了北苑,就被人叫住了。
「世子,请留步。」
是孟嬷嬷。
她刚刚一直在屋外。她看着屋内二人相处,明明异常的和谐,但为何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老奴想问问世子,之前在议事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姑娘会昏迷着回来,外面为何又在盛传,姑娘和二公子的事,还有,世子与长公主到底,」
「嬷嬷,」沈颜川将话打断。
盯着眼前这个老妇,沈颜川比她高很多,所以看着有些居高临下。
他稍稍回想了下以前瑟瑟是怎么唤她的。
「你姓孟?」
「老奴姓孟。」
「做什么的?」
「老奴负责姑娘的饮食起居。」
「既然知道自己负责什么,就专注此事便可。主子之间的事不须插嘴。」
孟嬷嬷一愣。
世子这是在叫她闭嘴。
孟嬷嬷自从去了锦府,带了姑娘以后,从来都是她说别人,乃至于她忘了,自己奴僕的身份,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可事关姑娘,她不得不问。
「外界都传世子要娶长公主,不知是不是真的?」
沈颜川微微皱眉,他看着眼前这个老嬷嬷。倚老卖老的嬷嬷他见过,但像这样不听招唿的,还是第一次。
瑟瑟身边的人,也太没规矩些。之前那个小厮是,如今这个嬷嬷也是。这要是教坏她…
想到这里,沈颜川开口道:「这里是帝都,不是你们安城。孟嬷嬷既然从安城来了帝都,就要守帝都的规矩。」意思就是,做好你奴才的本分。
沈颜川说完,也不待对方回话,转身走了。要不是刚刚他的心情不错,他是断没有耐性听个下人在这里说三道四。
孟嬷嬷挨了训,头垂得很低。
「……世子教训得是,老奴谨记在心。」
——
*
最近帝都市井有一个画本子火了。
是最近才最火的,以前是连载,后来眼瞧个名气越来越大,书斋干脆直接加班加点,直接出了完整版本。
一时大有洛阳纸贵之势。
画本子中的故事娓娓道来,情节跌宕起伏,文中让人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当朝明月公主为了国家大义,自愿和亲外族,而与之青梅竹马的异性王世子即便撕心裂肺也不得不放手。
还有三年后,明月公主回来那场破镜重圆的场景。
初春,花开,重逢,浅笑。画面美得读者一度沉浸其中,为他们的爱情不能自拔。
以至于里面那个世子妃,竟然妄想要拆散他俩,大家都觉得,简直恶毒!
先来后到,之前人家公主和世子青梅竹马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如今,你个不起眼的女二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当初世子娶你不过是为了气公主,还以为是真爱你?得了吧,你以为你谁啊。人家世子会放着金枝玉叶不爱,爱你一个小官女。每次人家二人甜蜜的时候都有你来搅和,真是扫兴!还有,能不能少说一些恶毒话,少使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竟然敢说他们高洁的公主不要脸,还敢给世子下药要强了世子!好在世子光明磊落,君子坦荡,及时看穿了奸计,认清了她的恶毒,不得不休了她。
休得好!
休了之后,世子就能迎娶他心爱的公主啦。最后的结局皆大欢喜,破镜重圆,世子与公主大婚,有情人终成眷属。
撒花~
其实这个画本子,单论故事情节以及文笔,只能说不错,但之所以引起轰动,是因为其中有些隐秘的,有些人物原型。
外地人可能不知道,但帝都可就猜得到了。
至于是谁,只能意会,不可明说。
故事里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实里,沈世子终于迎娶了他的长公主。
沈颜川的两全之策,就是不休妻,但也同样迎娶嘉华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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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很荒唐。但这里面要拎出来细说,也说得。本朝法律有规定,一夫一妻多妾制。意思就是,一个男的,就只能娶一个妻子,正妻若在,男的若再想往府里塞女人,那就只能是妾了。
所以沈世子这样做,其实是有违律法的。但对象却是长公主。皇族就是法。法越不过皇族。皇族不讲律法,只讲祖制。
要说祖制有没有同时两个妻子?前朝还真有过。所以沈颜川在未休妻的情况下,明媒正娶嘉华长公主,御史,也挑不出什么大的错处来。
于是,新年刚过,还没几天。武安侯世子与嘉华长公主正式大婚。
嘉华长公主是皇太后的幼女,金尊玉贵,自小极尽宠爱。如今大婚,可想婚礼之奢华,场面之盛大。
大婚这日,从宫门过朱雀大街再到武安侯府,十里红妆,源源不断。
礼乐齐鸣,鞭炮震天。
武安侯府门庭若市,府外车水马龙,府内更是宾朋满座,觥筹交错。
府里的下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要不是管家有先见之明,提前从各地庄子里调了些人手过来,还真是要闹些笑话。
这么忙,没有下人怎么行?
侯府北门,两个小厮将马车内的好酒卸下来,一人抱着两坛往前院走。
因为有些重,他们抄了小路。
路过了北苑。
两个小厮中的其中一个,突然停了脚步,看向了有些破败的庭院。
而另一个见状,在催他。
「宝来,你在看什么?快走啊,前面还有好些活儿呢。」
第35章
侯府很大。
一整天的锣鼓喧天, 鞭炮声一阵接一阵但也热闹不到北苑来。
北苑依旧是安静。
瑟瑟搬了个小板凳,在门口已经坐了个把时辰了。也没有想什么事,就是想待在一处, 倦倦的不想动。
等珍珠伸着爪子在她脚步刨的时候,瑟瑟才发现夜幕已经降临, 天渐渐黑了。
她进了屋子, 屋内已经掌了灯。
孟嬷嬷做在案桌边,正在打络子。早些年的时候, 嬷嬷喜欢做些针线。但随着年龄增长, 她的眼睛有些不好, 做不了那些精细的针线活了。
「嬷嬷怎么了?」
瑟瑟从小跟着嬷嬷, 自然知道嬷嬷现在神情有些不对劲。
温润的烛火下,嬷嬷显得有些颓。
就像之前生病没有喝药那次一样,没了好些精气神。瑟瑟突然有些紧张,跑过去,伸着小手贴了贴她的额角, 又贴了贴自己的额角。
好像差不多。
「没有发热的。」
「嬷嬷没事。」
孟嬷嬷牵过姑娘的小手, 拽在手心。姑娘的小手温软, 在她粗糙的手心里, 甚至都能感受到扎到了姑娘。
「是因为他们今日大婚吗?」瑟瑟猜想,而后很认真的与嬷嬷说, 「我没关系的。他们大不大婚结不结婚,于我而言, 都一样。」
即使长公主不进门, 也改变不了他俩乱来的事实。退一步讲, 他俩乱来又能怎么样,自己连吃醋闹脾气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有, 她也觉得没必要。若是此时沈颜川只是看上了外面的女人想纳妾,瑟瑟也觉得,没必要吃醋闹脾气。都已经这样了,难道闹闹脾气都能挽回?
挽回的也不过是自己以后忍气吞声的生活。
「那天沈颜川说了,以后他们不会来害我了。」
一个害字,直戳孟嬷嬷心馆。
孟嬷嬷活了大半辈子,早些年,见过的世家大族也不在少数,还没有遇到像这武安侯府这样,这么欺辱人的。
「嬷嬷在想。老了,就容易思想偏激。之前逼你回来,大抵是错了……现在想想。那天世子教训得是,嬷嬷觉得这么多年来,确实做错了许多。明明是奴,却总是以姑娘长辈自居。这样没了规矩却还好意思叫你守着这规矩,如今,守着这规矩又有何用,」
孟嬷嬷没说完,怀里就拱进来一个温软的身子。
瑟瑟抱住了嬷嬷。
「没错的嬷嬷。在瑟瑟心里,嬷嬷本来就是长辈。别人说你越主,那是他们不了解情况。不了解以前嬷嬷是如何护着瑟瑟的。他们只看到了我们的现状,不知道以前你拉扯我长大的艰辛。穷苦人家有穷苦人家的艰辛,大户人家也有大户人家的艰辛,都艰辛。嬷嬷要是唯唯诺诺的话,我早就被那杏姨娘磋磨掉了,哪里还有现在的瑟瑟。你管着瑟瑟,瑟瑟不觉得有什么,且因为有嬷嬷,瑟瑟才不孤单,也有安全感。当初做梦,梦到嬷嬷你走了,不理我不要我不见我,你都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绝望。」
「嬷嬷当初逼我回来,瑟瑟也从来没有怪过嬷嬷。知道嬷嬷是为了瑟瑟好。我不可能永远待在那个庄子。那个庄子是真的不安全,保不齐他们还会派人来。宝来我们才刚认识,对方什么情况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说不定哪天他恢復记忆说走就走了,所以一直指望他也根本不行……没关系嬷嬷,等我与沈颜川的事情解决了。我们能离开这里了,我们就找一个山好水好的地方去生活。」
……
这日武安侯府热闹了大半夜,接近子时的时候,才完全恢復宁静。
沈颜川被沈鋮扶着,往颜汐院走。虽然已是夜深,但府里张灯结彩,很是亮堂。
他今日多喝了几杯,因此脸上有些红。这会儿到不是走路不稳,而是头有些痛,里面顿顿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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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汐院还是那个颜汐院。
但整体翻新过,看着是一个全新的院子。
但其实再怎么翻新,整体的建筑没变。
现在仔细看,连挂红灯笼的门楣都没有变。
沈颜川突然停了脚步。
「沈鋮,」
「属下在。」沈鋮跟着停了下来,见他能站稳,于是放开了世子,稍微隔开点,侯在一旁。
「我身上可有酒味?」
二人的距离不远,沈鋮稍微闻了闻,而后回答,「很淡。」
刚刚世子喝了好些酒,身上有酒味是正常的。
听得沈鋮回答,沈颜川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散了散酒味。
「她不喜欢酒味。」
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推门,进了屋子。
留下沈鋮站在原地,微楞。
因为他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次,世子在外面喝多了,也是自己扶着回来。
世子很少喝酒,那是唯一一次喝多了,被扶着回来。
还没有走近,屋里的少夫人便提着裙摆跑了出来,
【夫君,你怎么喝酒了呀。】
【同僚宴请。】
【哦,那确实推不掉 …可是味儿好大。瑟儿不喜欢这个味儿。】
一半理解,一半嘟囔着撒着娇,让以后不准再喝了…
所以世子刚刚说的,到底是谁不喜欢?
长公主也不喜欢?
沈鋮盯着禁闭的房门,看了一眼。而后转身,离远了一些。
屋内,当沈颜川看到坐在榻上的人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至于恍惚什么,他来不及多想。
「……怎么还没睡?」
慕容嘉一身喜庆吉服,明艷而张扬。她没有蒙红盖头,准确的说,是之前蒙着的,她嫌闷自己给掀了。
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知道是沈郎回来了。
正羞怯的时候,听得他说这个,于是嗔怪,「沈郎不知道今日是咱们的大喜日子,哪有一个人独自睡的。」
说着,便起身,来到沈颜川的身边。
她的沈郎,依旧这么气宇轩昂。
「刚刚与他们喝久了些,
「本宫在等你。」
二人同时出声,沈颜川正要说抱歉,便听到她说「本宫在等你。」
本宫。
沈颜川不易觉察的皱眉。
其实汐汐在他面前,自称的都是本宫。这本来没什么,但,如今他们已经大婚了…
「怎么了?」
沈颜川笑着摇了摇头。
只说不早了,睡吧。
二人同榻而眠。
慕容嘉躺在里侧,一直静静的等着。直到发现旁边的唿吸渐渐平稳,她才意识到不对。
她慢慢起身。
新婚之夜,喜烛不灭。所以屋子里光线充足。
她看见旁边的沈郎闭着眼睛,睡得板正。
不由的伸手推了推。
「沈郎?」
沈颜川显然快睡着了,睁开眼睛时眼里还有些睡意。
他看嚮慕容嘉,「汐汐怎么了?」
慕容嘉心里一梗,「沈郎,今日是我俩洞房花烛夜,你怎么…」慕容嘉娇羞,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沈颜川恍然。他起身,朝她的肚子瞧了瞧,「汐汐,你现在有孕在身,圆房的事,不急。」
沈颜川的话,让慕容嘉突然想起,自己怀孕了。她勉强笑了笑,「还是沈郎想得周到。」
沈颜川扶着慕容嘉躺下,凑近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
而后给她掖了掖被子。
慕容嘉很久都未睡着,她盯着床顶的大福喜字,手隔着被子,覆上了自己的肚子。
不知在想什么。
…
翌日一早,沈颜川和慕容嘉起得很早。
新婚第二日要敬茶,而慕容嘉因为是长公主,所以多了一项,
敬了茶之后,得去皇宫面见太后。
而等忙完这些之后,二人一同回了长公主府。
这倒不是规矩,长公主婚后,想住哪里都可以。不过慕容嘉觉得,还是住在自己的长公主府安逸。
于是与沈郎提议暂住长公主府。
沈颜川到没说什么,依着她。
刚回,金铃便来求见。
沈鋮问他,「你不是在少夫人身边伺候的吗?怎的出现在这里,是少夫人出了什么事?」
「不是,」金铃摇头,而后看向世子,「少夫人不让我跟着。」
今早少夫人又赶她了。上次赶,她抱着一丝希望回北苑。可这次,少夫人一丁点希望也不给她。
「为何?」问完这个,沈颜川便顿住了也是,她知道金铃是专门派去监视她的,自然不会要的。
「她还说什么了?」
金铃摇头,不知是瑟瑟没说什么,还是她不愿意说。
「既然这样,沈鋮你看着安排。」
「奴婢想回暗卫营。」金陵跪在地上,向世子求道。
沈鋮不解。
他是暗卫出身。
直到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
腥风血雨刀光剑影。那个地方,每天充斥着的是杀戮。人活得像是行尸走肉,若说还有什么欲望,那就是想从那里出来。
如今好不容易从那里出来,金陵为什么又想回去。
金陵头磕在地上,「这次任务失败了,奴婢想重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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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经说过你想当暗卫第一,那就祝你得偿所愿吧,再见,金铃,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既然这样,那就去吧。」
等金铃走后,沈颜川吩咐沈鋮。
「你回去告诉忠叔,让给北苑添两个下人。」
「是。」
…
管家忠叔很头疼。一把年纪了,这两天急得嘴角都有了泡。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泡点菊花茶,而后翻看下人名册。
挑来挑去,总是不合适。
要么是他觉得不合适,要么是他觉得合适但是被选中的人不情不愿。
说实话,下人们最懂这些明里暗里的,现在府里,最不想去的地方,怕就是北苑了。说着是左右夫人,但明眼人心里清楚得很,对方是长公主啊,谁赢谁输不是板上钉钉的吗?
进北苑,那就是与长公主为敌。那可是长公主啊。
但,倒也不是所有人不愿意去。
忠叔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礼物,琳琅满目。
但这些人,哪个是真愿意去的?
忠叔自诩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是个落井下石的。少夫人之前对下人们好,他也看在眼里。
哎。
所以到底该找哪个去?
在屋子里嘆了会儿,出了屋子散散步。
不过刚走没几步,便看见前面围了一圈。
「……喂,宝来,你这,你这噼了一院子的柴了,怎么不歇息啊。」
「马上就要回庄子了,我想在回去之前,把这院子里的都噼完。」
说着又是手起刀落,木柴被噼成两半,姿势正确,刀法精准,木柴不大不小噼得刚刚好。
一看就是平日里没少实干。
「反正都要走的,何必呢?还不如趁着这两天,去帝都好好逛逛。」
「可是该我做的,我就会做完。」一倔强。
忠叔眼里冒光。
如今,能找到个踏踏实实本分的,已经不容易了。
忠叔瞧着那个噼柴的人,人高马大,身板挺直。
他点点头,走了过去。
众人见状,忙让出一条道儿。
「宝来是吧?」
忠叔围着这人打量了一圈。
「你抬起头来。」
那人似乎有些奇怪,又有些胆怯,飞快的瞧了他一眼,又有些害怕的低下了头。
忠叔眼神不好,没怎么看清,但总归是周正。
可以,做事踏实,性子憨厚,长得也周正。
「哪个庄子的?」
「北郊的庄子。」
这次侯府喜事,确实调了一些附近庄子的来。北郊的因为离得近,所以忠叔对此还算了解。那里的管事口碑不错,庄子里的下人都比较踏实肯干。
忠叔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件大事。
「那行,我简单说一下。你就先不用回庄子去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去北苑当值,伺候锦少夫人。」
「是。」
宝来头低得很低,但嘴角却是渐渐上扬。
第36章
这日刚刚辰时。
院子里就传来了来喜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说你这人, 说不见就不见,这里是侯府北苑,不是你们长公主府!……」
屋内, 还在睡梦中的瑟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榻上下来。
孟嬷嬷听见屋里动静, 进来, 伺候姑娘梳洗了一番。
瞧着姑娘时不时打着哈欠,孟嬷嬷知道她这是被吵醒的,
「这来喜, 一天天的, 就他嗓门大。」
「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出去看看。」
等瑟瑟出了寝屋的时候,来喜已经进了院子。
手里捧着个锦盒。来喜一脸嫌弃,又不得不捧着。
「这是…?」
「是长公主府那边的,说是…哼!说是长公主与世子送给姑娘的答谢礼!」
今儿个来的只是个跑腿的小丫鬟,来喜能将人堵在院门口。要是来的是那个讨人厌的大宫女, 或者长公主本人, 那可就拦不住了。
答谢礼。
一般有人大喜, 别人会送贺礼, 而大喜之人会送答谢礼。那边刚大婚,就迫不及待的让人送来这个, 还特意强调是长公主与世子一起送的,这不就是来耀武扬威的吗?
不要脸!
孟嬷嬷肃着神色, 「膈应人的物什, 直接拿去扔了。」
「既然接都接了, 那就打开瞧瞧。」她倒要看看,慕容嘉到底给她准备了什么。
瑟瑟说着就要伸手, 被孟嬷嬷阻止,「嬷嬷来,指不定什么腌臜东西,当心脏了手。」
锦盒被孟嬷嬷打开,里面倒没有什么骇人的东西,而是一张折了几折的宣纸。但宣纸封面上的字,却是让孟嬷嬷眼前一黑,差点站没站稳。等缓过来之后,发现是姑娘正扶着自己。
「姑娘,他们简直!」嬷嬷气得话都说下去。
瑟瑟替她顺了顺心口,
「嬷嬷你风寒刚好,莫气坏了身体。」
瑟瑟也已经看见了那两字,倒是反应平平。甚至还淡定的拿过那宣纸,看看里面到底怎么写的。
摊开,却是一片空白。展开甩了甩,换了个角度,依旧是一片空白。
瑟瑟看向封面,力透纸背的【休书】二字。
一封空白休书。
慕容嘉拿了一份空白休书来,羞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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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休书,因为里面没内容没落款,官府是不认的。
他们这么做,不是真的要休她,而是来羞辱她的。
看字迹,确系沈颜川所写。
他们合起伙来,来羞辱她。
瑟瑟眼眶发红。她刚刚看到这两个字,还以为当真是什么休书。若真是休书,遭了羞辱至少还能就此离开侯府。现在瑟瑟已经不在乎回不回原籍的事了,只要能离了侯府就成。
可现在细想下来,也知道不可能。
武安侯府对外已经承认,有两位少夫人,所以断不会这时候写什么休书,来休掉瑟瑟。
可是他们却是拿这空白休书,合起伙来欺辱她。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孟嬷嬷大骂。
……
因为空白休书的事,瑟瑟心情丧丧的。
她想回屋重新躺下,甚至早膳都不想吃了。
但这时却有跑腿的小丫鬟过来说,府里的管家求见。
说是求见,但瑟瑟能不见吗?
只得点头。
北苑虽小,但院儿里有处亭屋,平日里瑟瑟要是觉得寝屋闷,便来这里用膳或者休憩。
便在这里接见了管家。
很快,拱形垂花门那边,就出现了一群人。
瑟瑟抬眸,瞧了一眼。
迴转视线的时候,她突然又瞧了一眼,而后杏眼熘熘圆。
明明走在最后,且半低着头,但瑟瑟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宝来。
劲瘦有力,五官深邃。许是知道有人在瞧他,眉心微微动了动,但始终没有抬头。
「见过锦少夫人。」管家行礼,直接说明来意,「世子前儿个说,要给北苑拨两个下人。老奴左挑右挑,终于挑了两个极好的。」
说着便让开了一点,让身后二人给少夫人行礼,二人也是恭敬照做。
「这个是小花,前不久才採买的。做事勤快,老实本分。」
「这个叫宝来。」管家指着旁边高大的小厮,「这个是刚从底下庄子调上来的,做事稳重,靠谱。锦少夫人放心,他们二人都是……」
管家在面前絮絮叨叨好一阵夸,瑟瑟一个字没听清。
只一个劲儿的瞧着那小厮。
又怕管家发现了端倪,于是时不时移开视线不看他。
眨了眨杏眼,眼睫扑闪扑闪的。
怎么回事呀?
「……锦少夫人觉得怎么样?」
「……」
「锦少夫人?」
「……啊?哦,这…」瑟瑟看了看管家,又瞧了瞧他旁边的两个下人。
最后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孟嬷嬷,
「下人的事都是嬷嬷在安排,嬷嬷觉得,要不要留?」
孟嬷嬷其实也有些诧异,这个宝来,没有路引,是如何来的帝都?又是如何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姑娘面前的?
「孟嬷嬷,这二人都是老奴选了好几天的,你看合不合适,若是不合适,我再去选选。」忠叔客客气气。倒不是怕这个孟嬷嬷,而是世子交代的任务,他得好好完成。
选人是第一部 ,将人送出去,才算完成。再说,与人和善,不欺穷弱。这是他能当上管家的一大法宝。
孟嬷嬷自从上次被沈世子提醒之后,很是反省了一下。反省自己是下人不该插手主子的事,更反省自己之前错误的教养观点。
以前,她喜欢替姑娘安排好她认为合适的道路,却忽略了姑娘内心真实的想法。打着为姑娘好的名义,擅自替她决定。之前还能说是在为姑娘计深远,但却是一步步将姑娘推到深渊。虽然姑娘不计较,但她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
自从经歷了这件事后,孟嬷嬷的心境也发生了些转变。她现在觉得,没什么事比姑娘开心重要。
这段时间姑娘日渐消沉,孟嬷嬷嘴上不说,但心里隐隐不安。
眼瞧着说是让她做决定,但杏眼巴巴的姑娘,孟嬷嬷嘆了口气,
「既然来了,就留下…以后要一心一意,断不可欺主叛主。」
嬷嬷话音刚落,珍珠突然「喵呜」了一声,挣扎着从瑟瑟的膝上逃走。
窜得远了些,正巧到了才来的那个小厮面前,而后回头又朝着瑟瑟喵了一声,听着似乎有些委屈,好像在控诉刚刚麻麻捏疼它了。
瑟瑟刚刚确实没怎么注意,在等嬷嬷回答的那几秒,她甚至都忘了唿吸。
抱歉的看了眼珍珠。
而后朝管家点了点头,表示将人接收了。
管家松了一口气,说着退了下去。
嬷嬷也跟着下去,顺便叫上早已目瞪口呆的来喜,还有刚来的小花一併跟着,说是要叮嘱些厨房的事儿。
临走前,瞧见姑娘小脸上的笑意,整个人就像浇了水的小白菜,瞬间鲜活了起来。
孟嬷嬷只希望,自己刚刚的决定,是正确的。
亭屋里,瑟瑟一直盯着留下来的小厮瞧。
秋水般的杏眸里,漾着些许星辰。
见人都走了,宝来这才慢慢抬起头来。
明明刚刚看着还唯唯诺诺的,这会儿整个人却显得清瘦贵气起来。
一双黑眸灼灼注视着面前的小妇人。
「瘦了。」许久开口,声音清润。
瑟瑟眨了眨眼睛,她以为他在说珍珠,瞧了眼,摇头,
「没有。它有好好吃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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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来看了眼地上的珍珠,又看向她。
顺着她的话,
「是吗?」
瑟瑟被看得有些囧,伸手抓了个桂花糕送入嘴里。
下意识的嘟囔了一句,
「我也有好好吃饭。」
小口小口的吃,她吃得很慢。吃了多久,宝来就看了多久。漆黑幽深的眸子都没移开过,看得瑟瑟都有些,脸红。
哎呀,看什么嘛。
瑟瑟胡乱扯开注意力,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明应该在庄子的。「你没有户籍路引,怎的入的城
「是被调来的。」以小厮的身份。
「我之前,之前丢下你,你会怪我吗?」瑟瑟瞅他。
宝来摇头。
但瑟瑟要跟他说清楚,「我给了你傍身的钱,那样也是对你负责。」
宝来垂眸,「你给的钱,我用完了…你之前说过要对我负责的,我现在不知道要去哪儿。」
「用完了?」瑟瑟震惊得小嘴儿微张。
「宝来,我给的你几百两银票呀。不是几十,是几百。这要是寻常人家,够一辈子的了,这才几天,你,你说用完了?」
「……嗯。」
一个庄子里有几十个下人。
而调来府里的,就那么一两个。
所以宝来是怎么被选上的?
当初名额下来的时候,庄子的老管事也是愁了几天,不知道选谁。
因为是选到侯府,侯府底下那么多的庄子,这些庄子其实私底下也会暗暗较劲的。丢脸了可不好。
所以,老管家首先排除的便是那些请客送礼的,心思太活,不实干,选上去惹了侯府不快怎么办?
然后又排除了一批老实木讷的。只埋头苦干,唯唯诺诺的,主家让回个话什么都表达不清楚,还指望什么?
等排来排去,没剩几个了。
那几天都争先恐后的想要去,但管家选谁,都有人不服。
老管家性子随和,拿不出气势直接指定,最后直接撂挑子,让他们自己选 。
然后宝来就被选上了。
倒不是宝来提着银子一个个的发给他们让他们选的自己。而是此事发生之前,宝来就已经搞好了庄子里的关系。
这人缘关系,可不单单是银钱能搞好的。谁能想到呢,瑟瑟走了也没个把月,宝来就成了人缘最好的那个。
既然谁都不服谁,那就选人缘好的。
「我把钱用光了,就来找你了……你这次还是不让我跟着吗?」
瑟瑟摇头,笑意盈盈的,「刚刚嬷嬷已经答应啦,你可以留在这里。」
瞧着她如花笑颜,宝来心里连日来的烦闷一扫而光。
他眼底也染上笑,轻声回,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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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宝来:为了来见你,我走了很长的路。
第37章
三月, 草长莺飞。
没了冬日的沉闷与阴冷,柔和的阳光洒下来,明亮而温暖。
描蛾眉, 点樱唇,嫩嫩的小脸白里透红。瑟瑟换了一身软绸绿罗裙, 配着淡淡的妆, 清新而自然。
出了寝屋,丫鬟小花将帷帽拿来的时候, 瑟瑟乖乖的准备戴上。
视线突然被薄绢挡住, 宝来微微皱眉, 他上前, 伸手提了提,「你带这个不重吗?」
「嗯?这个吗?有一点。」这个帽檐是铁丝做的,箍头髮,而且戴着这个十分不方便,看也看不真切。
不过,
「还能适应, 咱们待会儿不是要出去嘛, 必须戴这个。」瑟瑟边说, 边伸着小手捋顺了刚刚宝来掀起的褶皱。
「必须?」宝来回忆了一下外面街上的情景,「没见几个戴这个的。」
大景朝如今民风相对还算开放, 虽然圣上大力推行南边的周国礼法,但这些个繁琐不便的, 倒是被去掉了。
不过瑟瑟戴这个的初衷不是与礼法有关, 而是为了安全。
之前有次差点被人掳走, 自此以后她便下意识的养成了习惯,出门前必须戴着帷帽。
不过, 瑟瑟瞧了瞧眼前的宝来,精瘦干练,听来喜说武功也很好的。如今有他跟在身边,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
「那,不戴?」
「你想戴吗?」
瑟瑟摇头。这帷帽重不说,而且戴着它,风一吹整个唿在脸上,不舒服。有时候连路都认不清。
瑟瑟自然不喜欢戴。
「那就不戴。」宝来动作轻柔的将帷帽从瑟瑟头上取下来,而后挽了几圈,扔在了一边。
瑟瑟看了看扔在桌上的帷帽,又看了看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孟嬷嬷,见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嗯,不戴。」
「不过宝来,」瑟瑟盯着他瞧。
「怎么了?」宝来被如水的目光盯得,差点溺进去。
「 你,好像不结巴了诶。」现在想想,似乎从那天来的时候开始,他说话就不结巴了。当时自己只顾着高兴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
「我一直都不结巴。」
「我是说,你不像之前那样,说话停顿,几个字几个字的。」
宝来微微一愣。这个到没注意到。
「好像是。」
说来还真是有些险,若是宝来说话还是几个字几个字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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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户人家的下人,至少得长相周正,说话清楚。那些歪瓜裂枣的,是断没有被考虑的。
「你说,宝来好像不结巴了可以一口气把话说完。」
「嗯?」
「你说嘛。」
「宝来,好像不结巴了,可以一口气把话说完。」
「真的诶。」瑟瑟笑,眉眼弯成新月牙。虽然停顿了一下,但是很连贯,很顺畅。
宝来见她笑,也跟着眼带笑意。
…
因为来喜与北门的守门孙哥关系不错,所以瑟瑟把能够自由出入侯府的重任交给了来喜。
可之前都好使,这次却怎么也不得行。那孙哥说什么都不松口。
瑟瑟见来喜一脸沮丧的回来,心情也跟着沮丧了起来。
「怎么办,出不去。」
她又不是要逃跑。
只是想出踏春而已。
瑟瑟从来没想过收拾包袱逃跑。除了刚醒来那会儿浑浑噩噩的一心要离府,清醒之后,之前沈颜川要杀她的时候都没想过要逃跑。
因为跑不掉。
没路引过不了城镇,有路引,也不行。要是真找人的话,凭沈颜川的本事,怕是她一亮出路引,就会被发现。且就算侥倖矇混过关,她往哪儿逃?逃回安城,依着锦钰的性子,怕是会将她押回来。逃到别处,她没有银钱进项,坐吃山空的话,她那点银钱没几年怕是都没了。且还不说女子不能立户的事儿。
退一万步讲,就算跑成功了,她与沈颜川的关系还在。逃妻虽不至于像逃妾那样,但下场当是不会好的。
瑟瑟小脸皱成了包子。
但宝来已经从北门回来了。刚刚见来喜没成功,他便独自去北门交涉。
「可以了。」宝来朝众人说道。
大家震惊,又半信半疑,跟着他来到北门,一个接一个的踏了出去。来喜甚至还赶来辆马车,都没人拦。
来喜坐在马车板上,震惊的问宝来,「你是怎么办到的啊?我刚刚送了好些银子都不好使。」
「我直接送了把匕首给他。」
「然后呢?」瑟瑟问他。那匕首是有多贵重,能把那个来喜口中的孙哥给收买了?
「然后对方就说,大哥,不就是出个门吗,好说,好说…」
众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个宝来,确定是把匕首送出去的?…而不是架人家脖子上?
……
不管过程多么曲折,总之,瑟瑟一行人,终于出了侯府。
依旧是来喜赶马车,不过马车里多坐了一人。
瑟瑟,孟嬷嬷和宝来。
宝来为什么是坐在里面而不是坐在外面。
因为他长得太招眼。就往那么一坐,能惹得路过的行人多看好几眼。
他们可是偷偷跑出来的,得低调,这么招摇过市,怎么能行呢。
于是瑟瑟做主,让他进了马车。
他们是去城东那边的护城河岸边。那里风景雅致,是个不错的踏春地方。
瑟瑟自从来到帝都,都没出去玩过,好不容易想出去能出去了,自然首选就是那里。
这段时间,许是因为宝来来了北苑,瑟瑟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不像之前那样倦倦的,对什么都没兴致。
可能因为宝来一来瑟瑟就感觉到安全。就是那种,以前每天都要担心安危,担心这担心那,可是宝来一来,她就瞬间不担心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人就是肉眼可见的鲜活起来了。
今早,瞧见明媚的阳光,甚至还有兴致想要出去玩。
从侯府出发,穿过集市,过朱雀大街,再往前,便是翠堤。
天气好,这会儿已经三三两两的人了。柳枝摇曳,莺声燕语,碎花裙摆,甚至还有弹琵琶的。那琵琶声悠扬婉转,在柔和的阳光下,无端让人心情开阔。
可以说,这是瑟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府游玩,当然什么都想玩。
划船,盪鞦韆,投壶,甚至还想去蹴鞠。
被众人给拦住了。就她这小身板,怕是没跑几步就喘吁吁的了。
最后,瑟瑟看见有人在放风筝,便吵着也要放。
因为好看的都已经被人选走了,剩下的瑟瑟都不喜欢。看旁边有卖风筝架的,瑟瑟直接买了一个。
然后直接上手,三两下就勾勒了一只猫咪,看轮廓,是珍珠。
「好看吗?」瑟瑟问旁边的人。
「好看。」宝来瞧了瞧,笔法细腻,娟秀,看得出她的画功很不错。
但是,
「太瘦了?」宝来点评。
「哈?」
「应该画胖一点。」宝来点了点画上的猫咪,珍珠这段时间可没这么瘦,长胖了。
「啊?」瑟瑟有跟着瞧,不贊同道,「可是珍珠它不喜欢别人说它胖。」
「是吗?」宝来挑眉。
「对,每次说她胖,它都会对你喵喵叫,表示抗议。」
虽是这样,瑟瑟还是提笔,再添了几笔线条,瞬间胖嘟嘟的珍珠就跃然纸上了。
裁剪,粘贴。一只胖胖的猫咪风筝就做好了。
怪可爱的。
但可爱归可爱,就是,飞不起来呀。瑟瑟急。
眼看着其他人的风筝都在天上飞,而自己的却怎么都飞不起来。
肯定是珍珠太胖了。
瑟瑟气唿唿的瞪了宝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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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刚刚让画胖的!
宝来见状,主动将风筝拿了过来。趁着刚过来的微风放了线,而后猫咪乘风而起。
在一旁的瑟瑟都有看呆了,怎么珍珠在他手里,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啊?
宝来向瑟瑟招手,示意她过来。
提着裙摆,瑟瑟跑了过去,接过。但宝来的手却并没有收回,一大一小的两只,交叠在手柄上。
瑟瑟盯着二人交叠的手,眨了眨眼。
柔嫩无骨,宝来有些心猿意马,拇指稍稍摩挲了一下。
瑟瑟抬眸,瞧着宝来,突然软糯糯的道,
「你不可以摸我的手。」
是在讲道理,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肃着脸训斥。
态度软了很多。
宝来垂眸回视,望进水汪汪的清泉里,问她,
「…为何?」
「因为嬷嬷看到的话会说的。」
「哦,」
宝来往旁边半步,稍微侧过身,宽大的肩膀正好挡住了一些视线。「这样的话就看不到了,那就可以,」
「这样也不可以…!」
「嗯?」
「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啊。」
宝来看了看旁边也有些亲密的。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关系,但都没有什么异样的眼光。想来这里本来就可以这样。
他们这样,顶多是小厮在教主子放风筝而已。
「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是不准摸。」
瑟瑟微微撅的小嘴儿,有些嗔怪。
本来就不应该这样啊。
「为什么?你留下我就是对我负责,你之前说负责不等于亲亲,那小手是不是,」
「才不是!」瑟瑟涨红了小脸,打断他的话,这人,到底懂不懂啊。「宝来,不要以为这次留你下来,你就可以这样做。嬷嬷和我,才不是那个意思。」
「哦。」
宝来「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也不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那你拿好。」
宝来抽回手,似乎有些赌气,放手得特别干脆。
但也没走开,一直站在原地。
刚抽回,也不知怎么回事,风筝便开始东倒西歪了。
急得瑟瑟怎么弄都弄不好,两只手都使上了,还是不行。
眼瞧着珍珠就要掉下来了,瑟瑟眼巴巴的瞅旁边的人,声音嗡嗡的,
「宝来。」
宝来一直在旁边,见状,他伸手,大掌再次覆上了她的小手。
小手软绵绵的,宝来一只便能将她两只握住。
瑟瑟微微挣扎了一下,小脸红扑扑的。
「握好,待会儿再掉下来我可不管了。」声音听着还有些赌气的样子。
「哦。」瑟瑟微微仰头,瞅他。
不是,是瞅它。
珍珠。
杏眼眨了眨。
今天天气真好,晴空万里,白白的珍珠飘在天空,像云朵一样。
宝来也在专心放风筝,只是耳朵红红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不能摸手手,哼@_@
珍珠;你俩甜蜜蜜,独留我一猫在家,礼貌吗???
第38章
日头渐渐偏高, 人也多了。
东边停了一辆马车,装饰华贵,里面坐着嘉华长公主与沈颜川。
正值休沐, 沈颜川陪着慕容嘉来踏春。
原是慕容嘉提议的,不过到了这里之后, 乌泱泱的全是人, 没什么意思。
也就撩着珠帘瞧了几眼。
「沈郎,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儿也没什么好瞧的。」都是人, 要她说, 就应该提前将人都赶走的。
吵吵闹闹, 像个市井街坊, 哪有一点文人常颂的雅?
话一直没得到回应,慕容嘉看向沈颜川,
「沈郎?」
「……?」沈颜川收回视线,「什么事?」
「没什么事不能叫你吗?」慕容嘉顺着沈颜川刚刚的视线看出去,没看见什么特别的, 于是转回视线, 「沈郎刚刚在瞧什么, 这么入迷?」
「这里的风景挺不错的, 蓝天白云,翠柳河堤, 」说着说着,沈颜川兀自笑了笑。
他好久, 没这么放松过了。自从汐汐走了之后, 他心里压着事, 汐汐回来之后,又要处理他们几人的关系, 还有大理寺的案子要忙。
沈颜川的笑得如沐春风,要是平日慕容嘉很是喜欢。但今日他突然的笑又让她有几分奇怪。
她看了看马车外,天空确实挺蓝,还有几只纸鸢在飞,但,沈郎何时对这些感兴趣了?
可能是出于直觉,慕容嘉觉得他这次的笑不简单。于是又向马车外张望了下,倒不是看远处蓝天白云的,而是往近处扫了一眼。
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马车外不远处有一个卖花的少女,长得有几分姿色,结合刚刚沈郎的不寻常,慕容嘉顿时马了脸。
「是吗?我看是那花有趣吧。」
沈颜川这会儿也瞧见了不远处有卖花的,听得她这般说,以为是她想买花,于是吩咐外面的沈鋮,去将花全买了。
马车外传来卖花女感激的声音,慕容嘉顿时火冒三丈。她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新婚燕尔她不想发火,「沈郎这是做什么?」
「你刚刚不是说喜欢吗,特意买给你的。」沈颜川让沈鋮将花堆在马车茶几上。整个马车顿时散着淡淡的香。花有许多,五颜六色,确实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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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慕容嘉没兴致欣赏,皮笑肉不笑,「哼,本宫何时说过喜欢这花了?我看是某人喜欢吧……北苑那个不就喜欢花?!」
阴阳怪气的声音,沈颜川自然听出来了。他微微皱眉。
「你是说锦氏?她确实喜欢花。但这个是买给你的。」
「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慕容嘉一脸不喜,「沈郎,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沈颜川瞧着对方无端发脾气,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有些正式,「汐汐,咱们大婚之前,我就与你说得很清楚,锦氏三年前嫁进侯府,无过无错,且我也承诺过,不会弃了她。你当时说过不在乎不计较,能接受,咱们才大婚的。且我答应过,与你在一处的时候,均是一心一意的对你。我自问从来都是这样。」
沈颜川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慕容嘉更气了。当初沈郎一直拖着不提大婚,不就是因为那个锦氏?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要不是她假意答应下来,怕是婚事都得告吹。
与武安侯世子传了那么久的风花雪月到最后一拍两散,她不要面子的吗?
但慕容嘉见他这么严肃,自身怒火倒也没发出来,靠近了些,头搭在他的肩上。「好了,本宫又没说什么…」
兴致缺缺,也没多待。
临走,她使了个眼色给香岚,让她去给那个卖花女一个教训。
锦氏她暂时动不了,眼前这个却可以动。
*
「嬷嬷你看,珍珠它飞得最高。」
瑟瑟正一手拽着风筝,一手指着风筝的方向,她稍稍偏过头,笑得隐约都能瞧见小白牙。
孟嬷嬷微微楞了下,随即跟着笑,她家姑娘,好久没这般高兴过了。
好在那个宝来还算懂得分寸,二人很快又分开了点,保持了一点社交距离。
别以为刚刚她没看见!
孟嬷嬷虽然同意宝来留在北苑,但真的还没做好心里准备接受这个事实。她家好好的姑娘,竟然被个小厮嚯嚯了,想想真是心梗的程度。
「姑娘,」孟嬷嬷走近,拿出锦帕给姑娘搽了搽额角的汗珠,看着她一张小脸通红,「日头渐渐高了,咱们该回了。」
三月的太阳,不毒但晒,姑娘的皮肤娇嫩,经不得这么晒。今儿个他们特意早早的出来,就是为了赶在日头高的时候回。
瑟瑟玩了一个多时辰了,很尽兴,她也觉得这会儿是有些晒,于是点点头,同意回去。不过说是要回去,又被旁边的吸引。
这个地方俨然成了新兴的集市,什么都有,瑟瑟还没在帝都逛过这些,新奇得很。玩下来就收不住,杂耍听曲儿,说书,丰富得很。
连午膳都是带的糕点,随便应付的。
玩得很尽兴。
孟嬷嬷催了又催,她才依依不捨的打算离开。
但这时那边突然传来惊唿,还有求救声。
等来喜闻声过去,又沖沖跑过来,气都喘不过,
「姑娘,那边有人落水了!」
瑟瑟拧眉,护城河的水当是不浅,落水很危险。
那河堤都有栏杆的,为何会落水?
好在来喜说人已经救了上来。
瑟瑟瞧了瞧那边,里面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看不见,听说是位卖花女。之前还看见她在这处卖花的。
姑娘落水事儿很大,不光是安全问题,还有名节。之前有人落水被男的救,家里人直接将人许配给那人的都有。
「是个医馆的大夫救的,不会以身相许。」来喜说道。
那就好。大夫救死扶伤,世人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的。
不过,
「宝来呢?」瑟瑟这才发现,好半天没瞧见宝来了。「宝来怎么不见了?」
「对啊,刚刚还在这儿的。」
宝来刚来帝都,比自己还人生地不熟的,这要是走丢了,他肯定不认识路。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因为瑟瑟下一秒就瞧见他了。
在河边,背对着人群。
她提着裙摆跑了过去。
「宝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啊,咱们要离河边远点刚刚还有人落水,……宝来?」
瑟瑟顿住了,「你怎么了?」
此时的宝来全身都湿透了。髮丝滴着水,水珠顺着稜角分明的侧脸滚下,没入衣领。与衣服上的水一道,凝成了水珠。
一看就是刚从河里出来。
「你下水了?」
瑟瑟凑近了些,心里咯噔一下。
宝来现在脸色惨白,是那种毫无血色的白。瑟瑟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样子。阖着眼,眉头紧皱,表情很是痛苦。
「怎,怎么了啊宝来,你别吓我。」
瑟瑟伸着小手想去探他的额。她想将宝来身上的水搽干,从脸上开始,再是头髮,衣裳。
但还未碰到,嫩白的小手突然被钳住,带了些力。
眉目清冷,声音更是矜贵疏离,
「放肆。」
第39章
瑟瑟错愕了好几秒。
宝来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过话。「放肆」二字, 以前还是她对他说的。瑟瑟知道自己当时说的时候是有些兇巴巴的,但那也只是因为自己生气了呀,可宝来现在却无缘无故就对她说放肆。
还面无表情, 眉眼很冷,就好像, 不认识她了。那双漆黑凤眼也是, 看她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满满的距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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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当初第一次见面, 宝来也没有这样瞧她。
手上的劲儿不减, 都有些疼了, 瑟瑟眼眶有些湿润,
「你弄疼我了。」
她小小的挣扎,好在对方这时松了劲儿,她才得以收回手。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印儿,瑟瑟有些委屈,\"宝来, 你怎么了呀?\"
对方没回她, 他低垂着眼睑, 手握成拳, 抵在唇边,轻声咳了咳。
一举一动不急不缓, 说不出的矜贵。
杏眼微微睁大,瑟瑟唿吸一紧, 「宝, 宝来, 你咳血了!」
她心提到了嗓子眼。却见宝来只是拧了眉,垂眸扫了眼手上的血渍, 道了句「无妨」。
声音沉稳镇定,仿佛真的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必挂齿。
然而就在下一秒,宝来就直接倒地,晕了过去。
「宝来!」
无妨什么啊无妨,都昏迷不醒了还说无妨?!
……
夜幕降临,北苑下人房里掌了灯。
小妇人坐在塌边已经很久了,柔软的罗裙散在青色的床沿上,稍稍现了点绣花鞋。
榻上躺着的男人鼻樑高挺,此时微微闭着眼,薄唇依旧毫无血色,丝毫没有转醒的样子。
小手软软的拽着男人的衣袖,不安的扣着,能看出小妇人此时心神不宁。
何止是心神不宁,瑟瑟现在甚至有些惶恐。
之前大夫说,喝过药之后很快就会醒的,可这都过了好几个时辰了。眼瞧着天都黑了,可是宝来他还是没有醒。
一直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还是说那个大夫只是在说些安慰的,宝来他根本醒不过来了?
不要。
瑟瑟竭力咽下的泪水,又盈满了眼眶。
......
慕容权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是被吵醒的,呜呜咽咽的哭声,软软糯糯,又嗡嗡的边哭边说着什么,听不清楚。
且心口像是压着一块石头一般,他每唿吸一下,都感觉石头重了一分。
意识逐渐回笼,慕容权清醒过来。便瞧见一颗乌压压的脑袋杵在自己胸膛上,云鬓玉簪,旁边贴在肩上的小手白净细腻,是个女人。
似乎是觉察到他已经醒了,女人抬起脑袋。一张哭花了的小脸,杏眼湿漉漉,里面又惊又喜,还有一瞬间的怔。
随即,小嘴儿一瘪,又哭了,「呜呜呜宝来,终于醒了,」她哽咽了一句,又用衣袖搽了搽脸上的泪,继续嗡嗡嗡,「你都不知道,刚刚我怎么叫你你都不醒,你吓到我了呜…」
瑟瑟一连说了好些,主要是因为太高兴了。她刚刚真的吓到了,怎么喊他唤他,宝来就是没有反应,她好害怕宝来再也醒不过来。
好在终于醒了,瑟瑟眉梢眼角都带了喜色。
「宝来,你先躺会儿,你刚刚才醒,不能动知道吗,我去给你端药过来,不对,刚刚大夫说,你醒了的话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才能喝药,你昏迷了好几个时辰,现在都戌时了,肯定饿了…你等等啊,我去去就来…」
慕容权看着女人忙前忙后。一会儿吩咐人去热药,一会儿又让人烧点热水。
这会儿又自个儿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见人都出去了,慕容权半撑着床榻,慢慢坐了起来。
头有些晕,但还在承受范围内。
他打量了几眼这个屋子。
「咳咳咳…」还有些咳。
慕容权垂眸瞧了瞧,倒是没有血丝了。
「呀,宝来,你怎么起来了呀。」瑟瑟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碗甜枣粥。见宝来半坐了起来,他将瓷碗放在旁边的圆杌上,凑近,想要去将他按在床上躺着。
她也是忙煳涂了,端了粥来本来就要对方起来喝的,如今却完全没反应过来,只一心想着还应该在休息一会儿,又要将他按下去。
却被不着痕迹的躲过。
瑟瑟只觉得自己的下巴一紧,等反应过来才知,她被人钳了下巴。
微微靠近,近到瑟瑟甚至能看到他眼底的冷意,而后带着审视的打量。
「怎,怎么了?」瑟瑟问。
要是现在还觉察不出不对劲,那瑟瑟就是太蠢了。
但瑟瑟只是反应慢,她不蠢的。她现在就已经意识到,宝来有些问题。
伸着小手将对方的大掌刨开,瑟瑟稍稍往后退了退。
她看向榻上的人,「你,你恢復记忆了吗?」
慕容权盯着女人瞧了一会儿。
可能是觉得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他微微颔首。
却见她湿漉漉的杏眼闪了闪,慕容权能够看得出,这个女人似乎不希望自己恢復记忆。
但却嘴角含笑,
「真,真的吗?……那真的是值得高兴的事儿。」
带笑的眼里却闪着泪花,分明不高兴。
这女人,连撒谎都不会。
「那,那你还记得…」
瑟瑟试探的想问,那你还记得你叫宝来吗?但没有问下去,因为她突然有些害怕。
害怕对方说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慕容权见对方没继续,反问。
「……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瑟瑟鼓足勇气,换了一种问法。
薄唇轻抿,对方没说话,只是睨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瑟瑟心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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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不想说。
明明已经恢復了记忆,但是不想说他叫什么。
不想对她说。
这是,要与她撇清关系…
要是宝来的话,怎么会不对她说。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她。怎么会与她撇清关系,明明之前还牵她的手…
【……宝来,你以后记起以前的事,是不是就要走了。】
【不会。】
【你在骗我。】
【没有。】
【嗯?】
【我没有,骗你。我从来,不骗你。】
【你现在虽然这样说,但要是哪天你记起来了,就会变了。而且,到时候会不会忘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会不会】
【不会。】
他明明说过,不会的。
不会忘了的。
「可是真的忘记了。」瑟瑟喃喃的。一瞬间,宝来背着她下山的场景歷歷在目,那天他明明说过,不会忘了她的。
瑟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那间屋子,貌似脚步很凌乱,很狼狈。
.....
翌日一早,来喜来到姑娘屋外,踌躇再三,还是说了,
「姑娘,那个宝来,他说他要走了。」
宝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好不容易来了这里,这才多久,就要走了?
之前刚在侯府见到他的时候,来喜都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出的那种震惊。说实话,是有些高兴。
当初自己也是想宝来一起跟着的,但那时自身难保,也就不敢多言。
但不愧是他宝哥,即使姑娘不带着他,他自己也能想办法过来。
「姑娘…你不去看看吗?宝来说,他离开侯府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屋内一直没有动静,来喜嘆了口气,看来姑娘是铁了心的不想再去见那个宝来了。明明昨天白天还好好的,这到底怎么了啊?
来喜一头雾水。
想也想不明白,来喜决定不想了。
他转身准备退下,身后却「吱呀」一声响。
门开了。
瑟瑟从屋内走了出来。估计是昨夜没怎么睡好,她眼下有些青。瑟瑟的皮肤白,稍微一点就很明显。
她叫住来喜,沉默了一会儿,
「你去与他说,就说,再见…祝好。」
来喜听了吩咐,却扭扭捏捏起来,
「这…姑娘,还是你自己去说吧。」见姑娘看他,来喜硬着头皮,「姑娘,你不知道,自从宝来这次醒来之后,不知怎的 ,总感觉有些生人勿近,一想到要与他说些什么,小的心里就打憷。我,我不敢与他说话。」
「你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没有啊姑娘,什么时候说得好好的啊?我们几个都不敢去说话,从他醒来,就一直没说过。他也不怎么说话,今早我去送药,本来打算放下药碗就走的,没想到他却突然开口了。」
「……嗯?」瑟瑟蹙眉,「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什么什么意思?就是说,我们不怎么说话呀,小的现在也不敢找他说话。」
不对,有哪里不对。
瑟瑟此时莫名的心跳得很快。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大事。
「来喜,刚刚你说宝来再也不回来了…」
「嗯,他自己说的,」
「他上一句怎么说的?」
「上一句?上一句他说,他离开侯府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你确定之前没人与他说过话吗?」
瑟瑟盯着来喜,把来喜盯得都有些不知所措,「确定啊,姑娘,昨晚不是你一直在他屋子吗?你走后,大家都没进去过。就今早小的端着药去过,」
「既然这样,那他怎么知道,这里是侯府的?!」
从宝来昏迷到甦醒,一直都是瑟瑟守在床榻边,就算是醒来,也只有瑟瑟才与他说了几句话。
瑟瑟确信,自己没说过这里是哪里,他也没问。可是,他却说他要离开侯府。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从醒来的时候就知道,这里是侯府!
说明他,记得之前的事!
此时的瑟瑟小红涨的通红,被气得的。
粉拳紧握,她提了裙摆,蹬蹬蹬的就去了下人房,去找他!
好哇,王八蛋,竟然骗她!
--------------------
作者有话要说:
王八蛋,哼╯^╰
第40章
慕容权已经从榻上起来。
他一向浅眠, 昨晚已经休息了一晚,晕眩有好转,气色也好了些。
虽说从小到大, 他未自己动手穿过衣,但小厮服简单方便, 倒也不难。
抖动衣物的时候, 有东西从黛青色的袖口掉了出来。
他垂眸扫了一眼。
是一个荷包,柳茶新绿色的, 上面绣着精緻的花纹。一看就是女子之物。
原本想当做没看见, 他移开视线, 可没过一秒又忍不住将视线迴转。
凝视了荷包良久, 他还是弯腰,将荷包从地上捡起。
屋外渐渐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可刚刚慕容权走神了没听到,临近推门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甚至都来不及将手上的荷包藏着, 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小脸清丽, 气鼓鼓的, 在看到他手上的东西时, 更是杏眼喷火,明显是有些怒意。
慕容权藏东西的手一僵, 顿在原处。
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瑟瑟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冷静, 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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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 稳着语调, 「给我。」
嫩白的小手横在眼前,掌心向上, 讨要的意思很明显。
慕容权唇角崩得紧紧的,没动。
瑟瑟见状,垮了小脸,她拔高了音调,
「还给我!」
「……」
瑟瑟在这边气息起伏,可对方却是半点没反应。
不对,有反应,瑟瑟让他把荷包给她,他冷沉着一张脸,不给。
即是不给,瑟瑟直接上手抢。
可小小的荷包就像是在他手上扎了根,不管瑟瑟怎么扯,就是拽不出来。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
慕容权掠了她一眼,抿着薄唇,然后将手上的荷包放入了自己的衣领里。
瑟瑟见他非但不给,还自个儿藏起来,嘴角抽了抽,
「这个是我给宝来的。」她紧紧盯着他,「你是宝来吗?」
不说话,还是不说话。
宝来也经常不怎么说话。
特别是不想说的时候。
寻常人若是遇到不想说的,兴许会编些理由敷衍搪塞,但宝来不会,就沉默,同现在一样。
沉默即是默认。否则他刚刚就会反问自己,宝来是谁。
所以他默认他就是宝来。
得出这一认知,瑟瑟更气了。
来了小脾气,她插了小腰,凶他,
「不说是吧,那就永远也不要说,我以后再也不问你这个…正好你也要走,走了好啊,一了百了,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小脸涨得通红,凶完之后,瑟瑟转身自个儿走了。
再也不要理他了,哼。瑟瑟原本在屋外还在想,要是他现在承认他就是宝来的话,自己还是可以好好的听他解释一番的,为什么明明是宝来但装着不是。
可是从进来到现在,他一句话都不说,还冷着脸,瑟瑟突然就不想理他了。
他不理她,她也不理他。
要走就走吧,反正,他原本就不属于这里,不应该在这里。
步子跨得挺大,裙摆翻飞。几步就到了门口。
刚刚推门的时候并没有将门完全推开,瑟瑟这会儿双手抓着门把手,打算摔门而出,让他体会到自己的愤怒。
哪只小手刚攀上门把,屋门便砰的一声关上了。带起的风划过脸颊,凉意使得瑟瑟微微一颤。
她的身子柔软,此时被逼得几乎是贴在了门上,
「呜你做什么呀,」
瑟瑟当真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有炽热的胸膛在逼近,她下意识扭着身子挣扎,却被禁锢着愈发厉害,很快,动都动不了。
腰间有大掌横来,随即腰身一揽,她跌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瑟瑟跌跌撞撞被人强行抱住,却发现那大掌并没有消停,此时正在扯她的腰带…
「你做什么呜呜呜你放开我,」两只小手胡乱的刨大掌,可惜没什么用。
如今已经立春了,衣衫并不像冬季那么厚。不过因为是早晨,瑟瑟穿得倒也不薄。可对于那刚劲的大掌却是不够挡的。
很快,腰带散了,衣领散了,甚至里面的小衣也被指尖挑开了些。眼瞧着指尖要往里探,急哭了的瑟瑟一口咬了下去……
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屋里瞬间变得很静,静得能听见女人小声的呜咽。
「呜呜呜…你混蛋…」
小妇人身子颤巍巍 ,哭得梨花带雨。
可惜男人并未怜香惜玉,只稍微放开了些。
「怎么,不准我碰?」
语气并不友好,甚至有些凉薄。
「……」
回答他的,只有呜呜咽咽的哭声,软软糯糯,含着一丝委屈。
「不是你勾引我的吗?」
「呜呜呜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你胡说,你污衊我…」
「污衊,胡说,什么时候…之前在庄子,你勾我的手不算?…说对我负责不算?与我亲吻不算?那天在东郊,允许我牵你的手不算?」
「那是,那是,」瑟瑟哽咽着,想张嘴反驳 ,可话到嘴边,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当初她…确实勾过他的手,确实说过对他负责,也确实…
可是不对,不是这样的,
她承认当初她勾了他的手,可她只是因为在试探他到底是不是坏人,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说负责,那也只是主家对小厮的负责啊。亲亲,亲亲更是他强横的…
她都没有去怪他唐突冒犯,现在却反过来说她在勾引他。
可要是只有这些,瑟瑟还能理直气壮反驳。
可,可昨天放风筝的时候,他牵她的手,她却没有反抗,没有制止,反而是,是任由着。
她甚至现在都没想明白,到底为什么会任由着。
可是,
「那是对宝来的!」
「我就是宝来。」薄唇禀声。
气息滚烫,烫得瑟瑟下意识耸着小肩躲。
「你之前说你不是。」明明之前连连否认,这会儿倒是承认得干脆。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是?」
瑟瑟心里一噎。
仔细一想,他确实没有说过不是宝来。
但是,当时的情况,他就是故意在引导她,让自己认为他不是宝来。
「所以你现在是承认了吗,你是宝来,你记得之前的事,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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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这样对我呜呜呜…我讨厌你!你走开。」瑟瑟侧过身子使劲儿推他。
没什么力气,跟个小猫崽儿一样,用爪爪挠了一下的样子。
慕容权刚刚虽然松了禁锢,不再箍着她,但仍将她虚揽着,堵在门边不让动。
他垂眸凝视,好半天才开口,似乎在解释刚才的举动,可仔细听,又感觉在说什么不相干的。
「你是武安侯府世子夫人,为何会单单那么巧合,出现在那个地方?」
「你允许我牵你的手,但是却不让我碰你。」
「所以你是在为他守身,还是因为你觉得,只是完成任务而已不需献身?」
慕容权说得缓慢而清晰,听不出什么情绪。
结合语意,一般也能听出些一二:
一步接一步的接近我,却不愿意让我碰。要么是你在为武安侯世子守身,而我只是你闲暇时的消遣。
要么就是,你违背自己的意愿,故意接近我,达成你的目的。换句话说,与我相遇是你故意为之,甚至处心积虑。
总之你很可疑。
可瑟瑟不懂啊。这么弯弯绕绕的反问。
虽然她不承认自己蠢,但也不聪明啊,何况是在这种刚被吓哭了的情况下。
她现在,每一个字都听到了,也听懂了,可连起来之后,说的意思就是不懂。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守身,什么献身…你又在找什么藉口,你是无赖吗?上来就扯衣服。我,我们只是牵手,才不是,才不是要这样。」
瑟瑟眼泪汪汪的质问他,而后使出全身的力气推他。
这次倒是推开了。
没了束缚,瑟瑟转身想要逃开这里。
「站住!」
却被慕容权再次伸手抵住门不让走,声音带着明显的轻斥,「你打算就这么出去?」
小妇人头髮散了,衣衫凌乱。特别是领口,因为刚刚慕容权扯开过,所以这会儿领口微微敞着,露出里面嫩白的肌肤,优美的锁骨,往下,是胭脂色的小衣,包裹着若隐若现弧度…
瑟瑟抹眼泪,小脸倔强,「你管不着。」
虽这么说,但瑟瑟没再往前。可也没动手整理衣裳。
她心里正堵着气。
二人就这么僵持在屋子里。
还是慕容权先动。
他冷凝着脸,将人转过来。
伸手,将女人的衣衫一件件整理平整。
女子的衣物本就复杂些,他又从未研究过,因此颇费了些时间。
但丝毫没有不耐。从最里衣开始,而后一件件顺平,拢上,最后,又来到腰间,给她重新系了缠枝腰带。
骨节分明、金尊玉贵的手,在纤细的美人腰上,怎么看怎么旖旎。
「紧不紧?」
语气褪了刚刚的冷,很是温柔。丝毫看不出就是这人刚刚兽性大发,扯她的衣裳。
瑟瑟抿着小嘴儿,不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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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剥的衣裳,当然要一件一件给人家穿回去啊
下章解释宝子的行为。
第41章
来喜在外面屋外侯了一会儿。
倒也不是跟着姑娘来的, 刚刚耽搁了会儿,后来的。
来了之后,就发现宝来的房门禁闭。好半天了, 一直没动静,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来喜有心想贴着门听听, 但又怕姑娘知道后说他。毕竟偷听墙角可不光彩。
而且, 现在还要更重要的事。
「姑娘…」来喜唤了一句,
屋内未应, 来喜清了清嗓子, 打算再唤一遍,
不过这时屋内却传来了声音,
「…何事?」
来喜一愣。
因为这声音不是姑娘的,是男声。
有些像宝来的,但又有些区别。低沉清冷,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冬日阳光下的积雪, 干净而冷意十足。
宝来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质感了?
不过这宝来, 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自己唤的是姑娘, 他替姑娘应答是什么意思?要是孟嬷嬷还能说是代表姑娘答的,但他一个小厮, 这样多少有点不合规矩。
回头一定要好好说说他,要是想长久的在北苑当值还是要懂些规矩才行。
在来喜的心里, 他是根本不信宝来会离开的。
心里吐槽, 但不忘嘴上回答来意, 「刚刚静心院来人了,说是…说是世子回来了, 要请姑娘去一趟。」
这次到没有等多久,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姑娘出来了。
来喜在开门的同时朝里望。
还没看见什么呢就被姑娘一顿凶,「看什么呀。」
他顿时不敢看了。
但瞧见姑娘眼睛红红的,来喜顿时心里一紧,
「姑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那个宝来还是要走惹你生气了?不慌姑娘小的这就去教训教训他!」说着就挽了袖子,打不过,但好歹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敢弄哭他家姑娘!
可惜被姑娘扯住了。
「做什么…他爱走不走!」
……
今日的南鹤楼依旧高朋满座。
南鹤楼是大景最有名的酒楼之一,几乎各个郡城都有分店。他里面的八样菜一直很出名。
能在里面用膳的大都非富即贵,所以虽然满座,但酒楼里倒是安安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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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大堂靠近里面的有些拨算盘的声音。
收银的管事此时正在噼里啪啦府拨着算盘。南鹤楼日入很高,所以管事其实很忙,眯着一张小眼,极其认真。
眼前突然有些暗,很明显是有人站到了他面前,挡了大部分的光亮。
他以为是哪个小二,抬起头来正准备训斥一番然后让站一边去,却瞧见一张矜贵的脸。
稜角分明,凤眸深邃。虽然粗布短衣,但周身的气质不俗。
「客官可是要用膳?」
来人扫了一眼楼上,「三楼,一号间。」
听得贵人报的房号,管事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不着痕迹的打量。
而后收敛神色,稍稍躬身,让出了道儿,「公子这边请。」
慕容权跟着管事上了楼,进了一号间。
屋间内陈设雅致,瞧着不像是酒楼的包厢,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客屋一样,分里外间,有桌有榻。
管事将人引到外间的桌边,
「公子您请坐,饭菜稍候就到。」
慕容权微微颔首,示意管事可以出去了。
管事恭敬退出了屋子,随即招来心腹小二,一脸严肃的耳语了几句。那小二点头,后飞奔出了酒楼。
等魏邵赶来南鹤楼,推开包厢的门时,慕容权正倚在木窗前,瞧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手里把玩着玉质的杯盏。
「祖宗,你可算是出现了!」
因为是赶来的,魏邵这会儿说话还带着些喘。他兀自来到桌前倒了一盏茶牛饮。
连饮了好几盏,才缓了过来。
「你知不知道姐姐都快急疯了…」
慕容权微微皱眉,「怎的不瞒着?」
「你一连消失好几个月,怎么瞒?我与姐夫掩护了好久,也就瞒到了除夕夜。你这要是再不回去一趟,那姐姐要是闹起来,姐夫都没辙。」
慕容权来到桌边坐下,
「孤待会儿回宫一趟。」
听得他这般说,魏邵才放下心来,最怕他刚出现又消失,那他怎么向上交代?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消失这么多天?」当初他骑马先行,殿下是随大军一道。如今大军都已经凯旋了几个月了,殿下却一直不露面,「是不是知道那文丞在奏请太子妃的事所以想躲个清净?啧那老东西就那样,为人迂腐,做事条条板板。不过我现在在怀疑,他是不是特意在这当口提出来,就是要让这事绊住你,不让你过早动周国,毕竟他祖籍……南方。」
「殿下放心,这事儿舅舅替你解决,那老东西与咱们魏家斗了几十年,舅舅可是有上百种法子等着整治他。」
魏邵的姐姐是慕容权的母后,所以虽然二人年龄相仿,但魏邵确实是慕容权的舅舅。
他还没用早膳,如今有些饿了,夹了一小块藕花,
「姐姐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能出什么事,瞎担心。」
慕容权压了压杯盏,「确实出了些事。」
「……嗯?」
「回城的时候遇到了刺客。」
「什么?!」魏邵唰的一下站起身,「遇刺?」
因为动作比较大,近前的杯盏倒了,茶水有些溅到了他茶白色的衣服上。魏邵明明是武将之子,但魏老将军老来得子,不准他从武,怕有什么闪失。所以魏邵被养成了个文弱书生样。
不怪魏邵动静大,当朝储君遇刺,怎么看怎么都是大事。魏邵正色道,「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我这就去调些御林军来。」
说着就要招唿门外的小厮。
被慕容权拉住,「都过去几个月了,这会儿调什么御林军?」
魏邵这才反应过来,殿下遇刺,是之前,不是现在。「……殿下说得在理。所以刺客解决了没?知道是谁主谋的?」
慕容权摇了摇头。
当时他们那些人蒙着面,用的是市面上再普通不过的佩刀,看不出什么异常。且当时他被人下了药,神思不是很清明。
至于主谋是谁。慕容权凤眸微眯。
那天,他只喝过慕容嘉递来的茶水 …
且要是他记得没错,在自己意识涣散的时候,有听她说过一句话:
【之前有人教过本宫一个新词,叫做兄终弟及……】
父皇只他一个子嗣,也只有她一个同胞。看不出,慕容嘉,他的小姑姑,竟还有这般大志向。
难怪一回来就嫁进了武安侯府。武安侯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确实是个结势的不错人选。
这么一想,慕容嘉倒是个有谋略的。兴许当初不听皇祖母的劝阻,执意嫁去那卢,也是为了得到那卢的势力?
她既这么有谋略,自然那卢和武安侯的势力都不会放弃。所以当初嫁去那卢时肯定为自己回来留了后路。
慕容权自问,若他是慕容嘉,定是会先安排人稳住武安侯世子。
所以……锦瑟最有可能,是慕容嘉的人。
嫁进侯府,用以迷惑侯世子,或者单纯的占住世子夫人的位置。
时间也对得上,慕容嘉刚走,她就嫁进了侯府。
想到这里,慕容权眼眸微暗。
要是锦瑟真的是慕容嘉的人……
「不行,这事得尽快上报给姐夫,得揪出主谋才行!」魏邵还在感嘆竟然有人谋刺皇嗣,「我待会儿与殿下一道进宫,领旨一定彻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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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急,以免打草惊蛇。」慕容权今日找到魏邵,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
「你知道,怎样才能得到一个人?」
「人?什么人?」魏邵猜测的问,「女人?」
见他没否认,魏邵立马散了些刚刚的严肃,新奇道:「你这是开窍了?」
魏邵一脸好奇,想要探些八卦,被慕容权打断,「你就说有没有什么办法。」
「哟,这你可问对人了。」
筷子一放,随即滔滔不绝。
魏邵好几代单传,魏老将军就指望这个独苗苗开枝散叶。于是魏邵就养成了个风流性子。不过风流是风流,倒也不下流,主要是有个姐姐姐夫压着,不敢乱来。
但好歹是俊逸的风流公子,肚子里自然有些东西,什么墙头马上,香囊红豆、比翼鸟连理枝信手拈来。
「…等月上柳梢,你就去约她赏月!我跟你说这个亲测有效,保准之后抱得美人归。」
慕容权在这方面确实没经验,他听得很认真。不过听到最后,剑眉微微皱起,
「她不喜欢月亮,喜欢花。」
「那就约她赏花啊,花前月下,正好山盟海誓。」魏邵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揶揄道,「不过殿下,要舅舅说,这些都用不着。你直接回宫,让姐夫下个旨,赐婚,完事儿。」
多方便。堂堂大景太子,想要个女人还不简单,哪需要这样那样的折腾?
慕容权听了,并没有多贊同。
「可她已经嫁人了。」若是赐婚的话,也得等他们二人合离之后。
「咳咳咳!」魏邵一口清茶喷出,呛得俊脸憋红。他有些不敢置信,「殿殿下?你说什么,你说那人已经嫁人了?
「嗯。」
「…人妇?殿下你…看上个人妇?」这大景多少待字闺中的贵女等着做太子妃,然后太子竟然看上个人妇?
「你确定那女子是人妇?现在还是?」
慕容权睨了他一眼,「不行?」
「行,怎么不行?你乃当今太子,什么不行?…只是,这,」可真特码棘手。
「还需得从长计议。」
要是看上个闺中贵女,直接赐婚娶进东宫就是了。但若是人妇的话,这怎么赐婚?
先赐个她与前夫合离?
不行不行,人前夫捨得吗?再说,到时候文丞御史那帮老东西铁定跳出来说东说西。
既然赐婚不行,
那就,
「……只能强抢了。殿下,先将人抢进东宫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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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君夺臣妻,可以的。
第42章
南鹤楼作为帝都第一大楼, 风光是有,闹事的也有。
平日里偶尔也会有人财大气粗喝醉了闹事,不过最后都是被送押官府结束。
但这次属实是有点特别。
今日大理寺逃了两个要犯, 狱卒们一路抓捕,没想到最后, 竟然打斗进了南鹤楼。
乒桌球乓碗碟饭菜乱铺一地。
引得一片譁然。
正值午饭时间, 大堂里面人很多,得亏这大堂够大, 不然都不够他们伸展拳脚的。
大家不知是对大理寺格外的放心, 还是太怕了没敢动, 反正除了中间几桌被殃及的跑到了角落, 其他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好在狱卒配合衙役,很快将逃犯制服。
但被抓的犯人显然也有两把刷子,趁着狱卒与酒楼管事交涉的时候,直接撞飞了压制他的衙役,一窜窜到了楼上。
情急之下, 逃犯心一横打算去包间劫个人绑了。
能进楼里包厢的, 想来都是有身份的。
绑几个人没准还能镇住城门守备兵, 逃回那卢…
不过想是那么想, 哪知他还未靠近就被不知从哪里闪过来的侍卫一脚给踢飞了。
踢到栏杆上,栏杆断了, 逃犯重重的砸到一楼的桌椅上,桌椅也碎了 , 犯人惨叫一声, 随即昏死过去。
能带着护卫, 那大概率是个大人物。
狱卒衙役们怕冲撞了贵人,赶紧给管事使眼色, 要让他领着上去赔礼道歉。
管事两边都不敢得罪,不敢不听狱卒的,也不敢带人打扰贵人,正急得冷汗直冒,好在这时包厢的门开了。
从里面出来的人一身茶白锦衣,文弱书生样,天不热,但依旧手里一把摺扇。并不显得矫情,更像是翩翩君子一般。
此时偏偏君子脸上神色并不是很好。
等看清对方是谁后,狱卒刚张的嘴勐的收回,咬到舌头也不敢出声。
怎么是这个主儿?
魏邵看了看楼下,冷笑了声,说出的话却没什么笑意,
「啧,连个犯人都看不住,你们大理寺可真是…回去告诉沈颜川,大理寺要是缺能人,就尽早与圣上提。不然隔三差五闹这么一出,扰民了知道吗?」
很明显的嘲讽了,这不就是在说大理寺窝囊,连个犯人都看不住吗。
要是平时,哪个敢说大理寺的不是?大理寺的诏狱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人人惧怕到骨子里。
但这人却不怕,直接点名人家二把手。沈颜川沈世子,大理寺少卿,虽是少卿,人家大理寺卿半退休状态,早不管事儿了,大理寺上上下下都是沈颜川说了算。
所以这个人怎么敢的?
问题是,这些狱卒们就任他嘲讽,话都不敢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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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连连道歉,等人进了包厢才敢散去。
「诶,刚刚那人谁?连大理寺的都敢讽?」大堂里那么多人,自然引来旁人围观。
有人小声议论。
「这你都不知道?魏家的。」
「魏家?哪个魏家?」
「啧,还能哪个魏家?帝都还有第二个魏家?」
「哦哦,魏将军家,皇亲国戚。他姐入宫的。
「啥?我错过了什么?圣上纳妃了?」。
「你听得个什么?圣上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纳什么妃?人家姐姐,就是当今皇后娘娘。」
「嗐,我这不是没转过弯吗?他这么年轻,皇后娘娘生的太子殿下都弱冠了,年龄差那么多,没转过来没转过来……」
……
被讽了的沈颜川此时正在侯府。
他最近身体有些不适,想着侯府离大理寺近些,于是就带着慕容嘉回来了。
回府第一件事,自然是静心院给母亲请安。
然后就见到了瑟瑟。
如今天气回暖,她已经褪了厚实的冬衣。小腰纤纤,玉面宛宛。
嫩得如山间初开的桃花。
瑟瑟总觉得有一道视线紧盯着自己。
与宝来紧盯着她不同,这视线让她很不舒服。
宝来有时候也盯她,但她更多的感觉是脸热,羞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舒服,想逃离。
也不知道宝来走了没有,哼,走就走。
刚刚听到她要来静心院,面无表情的。还凶她。
走了才好。
侯夫人谢氏让人叫她来,
一来沈颜川和慕容嘉回来了,好似嫁出去的女儿回家省亲,把府里的主子都叫到一处聚一聚。
二来,每年谢氏都要去天云寺小住,这次定在明日,所以安排一些府里的内务。
有慕容嘉在,瑟瑟掌不了家,所以全程当陪衬,坐在那里没说话,也没人让她说话。
她乐得清净。
这谢氏心性是真的好,之前还想给瑟瑟灌毒药,这会儿却当做没事儿人一样,坦然接受了瑟瑟儿媳的身份。
有时甚至还对瑟瑟温和的笑。
瑟瑟看着这笑,毛骨悚然。
等终于结束,她脚步匆匆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儿。
等出了院子好远,她才停下来喘口气。
这时却被人叫住了。
是沈宓。
「我说你跑什么跑?害我追了这么远的路,脚都快崴了。」
「……」瑟瑟看着沈宓,等着她继续。
「我来是找你联手对付慕容嘉的。」
「嗯?」瑟瑟秀眉微皱,沈宓说话这么直接?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她,」
「打住,」瑟瑟阻止她,「我并不想听你的秘密。」
秘密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你这女人,人家抢了你的夫君,我不信你对她没半点怨言?」
瑟瑟表情很平静,
「我记得,我刚入你们沈家的时候,侯夫人就曾经对我耳提面命过,要恭顺,要一切以夫君为准。」
沈宓上下打量,突然笑了,
「我知道了,你是在对那天全府逼你的事耿耿于怀?我告诉你锦瑟,要不是我让人去请了大哥来,你还有活路?要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那我还得谢谢你?」
「要谢就好好谢。」
「谢你」八辈祖宗。
瑟瑟原本想这样说的,但觉得这样和骂人没区别,还是骂不相干的,这样不好,于是生生闭了最嘴。
「沈宓,你到底找我什么?」
「刚刚已经说了,联手,一起对付慕容嘉。」沈宓很有信心,「你负责缠我哥,你这么勾人,主动些,定能讨得大哥欢心。没瞧见他虽然娶了慕容嘉但也没弃了你吗?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心里有你。你要是想重新成为独一无二的世子夫人,那就与我联手。我这边再专攻他们二人的关系,到时候定能让他们二人渐行渐远……虽然二人大婚了,还能合离婚不是?等他们合离了,就一点关系也没了。」那她也就重新获得了参选太子妃的资格。
瑟瑟站在沈宓面前,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她直接绕过沈宓,走了。
联什么手?
还要她去勾缠沈颜川?做梦。
她是挺想对付慕容嘉的,但更想对付的是沈颜川!还有他们沈家,也一起对付!
哼,一大家子全是坏人。
噢她自己要除外。
第43章
瑟瑟踏进北苑的时候, 心口像踹了只小兔子,砰砰砰的跳得厉害。
她把这事归结为刚刚被沈宓气的。
可当看到宝来房门紧闭的时候,她才知道, 原来不是。她只是想确认宝来有没有走。
如今确认了。
耷拉着脑袋,瑟瑟在原地站了许久。
瑟瑟站了多久, 旁边来喜就跟着站了许久。
也跟着垂头丧气的。
他看向姑娘,
「姑娘你别哭,兴许宝来只是离开一小会儿而已。」
「才没有哭。」
瑟瑟眼泪汪汪, 看东西就像是都蒙着一层水雾, 「刚刚步子有些快, 有风迷了眼睛。」
走就走, 没有他,自己照样能活得好好的!
混蛋呜呜呜。
……
谢氏带着人出府了,将府里的大小事务交给了慕容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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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刚走,慕容嘉就将这些事交给身边的管事嬷嬷,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但就是在这颜汐院住得不带劲。她其实是最膈应这个地方的, 自己的屋子, 被其他女人住了几年, 想想心里都不舒服, 要不是为了羞辱那个锦氏,她才不会住这个地方。
想着侯府里最近也没什么事, 她打算回自己的长公主府。
但这时沈颜川却病了。
起初只是有些头晕,以为是这几日大理寺繁忙没有休息好引起的。
也就没在意, 但渐渐的, 全身没了力气。到了晚上的时候, 他竟然直接昏迷在了书房。
病情来得太快,府里的大夫没什么头绪, 慕容嘉让人去请了太医。
从侯府到太医署来回至少两个时辰,慕容嘉打算去看看沈郎,一只脚刚踏入屋子,就被大宫女香岚一把给拉住了。
香岚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吓得惨白,「殿下。」
「怎么了?」
「殿下,您有听说过吗?燕城那边,好像在闹时疫。」能称得上疫的,一般都很严重。听说那边百姓水生火热,几乎一半的人都染了。头晕目眩,全身无力,最后昏迷不醒,朝廷一连派了好几批太医过去了。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燕城离帝都十万八千里,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可奴婢听说,世子年前好像到过燕城。」
年前,沈颜川奉命去云州彻查郡守贪污一案。从帝都到云州,一定会路过燕城。
慕容嘉神色微顿。
香岚在旁边欲言又止,止了又忍不住说,
「……殿下,如今您怀着身子,奴婢觉得,还是保险起见。」
慕容嘉看了丫鬟一眼,而后,慢慢收回了迈进去的一只脚。
「本宫,突然肚子有些疼,」
香岚不愧是慕容嘉的第一大宫女,很是能意会到慕容嘉的意思。
「那奴婢扶娘娘回寝屋休息休息。」
……
因为之前一直给慕容嘉瞧病的太医被派去了燕城,所以沈鋮临时请了另外的太医。
这样就又耽搁了半个时辰。
等慕容嘉领着御医来到书房时,她停了脚步,让御医进屋子去瞧,自己则叫来丫鬟,
「书房的门之前没有关吗?」
「关了的殿下,奴婢很确信。」
「那怎么开着的?」刚刚她来的时候,发现门是开着的。
「估计是风颳开的,刚刚风有些大。殿下放心,之前书房里的丫鬟,都被换到库房了。这里除了沈护卫,就只是几个打扫的小厮。」
听得香岚这么说,慕容嘉才松了眉。
谁要是敢让她知道,趁她没在悄悄给沈郎献殷勤,她断不会放过她。
这时,太医出来了,已经诊了脉,出来回话。
「回殿下,驸马只是有些染了风寒,吃几副药就没事了。」
「你确定?听说燕城那边在闹时疫。长公主万金之躯,断不可涉险。」
「下官确定。之前林大人有传信回来,太医署有记录,驸马的脉象不像,且那边的症状以全身疹子为主,驸马并没有起疹子。」
听到这,慕容嘉这时才说话,「就算真的是,本宫也应该去看看。」
也应该去看看。年轻的太医简直想翻白眼。也不知道刚刚是谁 ,一直拖着不去看。把病得昏迷的世子扔在一边不闻不问。
如今知道不是时疫了倒关心起人来了。就这?还伉俪情深?是哪个不懂爱的瞎写的画本子?
他回去,一定要给那画本子打差评!
这个年轻太医一直是给皇后瞧病的,帝后与太后一直不和,自然与太后这边的长公主不和。要不是今日只他一人当值,他是断不回来的。
不过吐槽归吐槽,但太医也只是心中想想,断不敢说出口的。
因着不是疫症,慕容嘉心里放松了几分。
她是经歷过疫症的。倒不是燕城的,而是那卢部落。
成群的牛羊倒地,后来发展成人,严重时,整个部落躺倒一片,可谓损失惨重。
所以她刚刚才心有余悸。
好在不是。
慕容嘉进屋,来到榻边。
沈颜川已经醒来了,看着他满目病容,慕容嘉心疼不已。
「驸马不知道,您昏迷的这段时间,可把咱们殿下吓坏了。」香岚在一旁小声说道,「殿下一直寸步不离的照顾驸马。」
「辛苦汐汐了。」沈颜川稍稍坐起。
「我们之间,说什么谢。」慕容嘉并没有否认,见沈郎嘴唇有些干,于是问道,「屋子里茶水在哪里?本宫让丫鬟去煮点茶水,沈郎你刚出了汗,应该多喝热水。」
沈颜川听了微微一顿,
他突然想起之前,他口渴,有人端来茶水,耐心的餵给她喝。
动作轻柔,声音也轻柔,
【你慢点喝,我把茶水放到旁边小桌上,这样你待会儿要是再想喝,起来没走几步的。】
「暖阁里的小桌上。」他看嚮慕容嘉,「汐汐没有看到吗?」
「你这书房,本宫就来过那么一次,还没有逛过,自然不知道了。你先等会儿,我去看看,这个丫鬟,怎的这么大半天还没煮好?」
「……嗯,」沈颜川垂眸。
他现在身体虚弱,经不起细想什么,一细想,就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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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页
他撑着枕头,打算再躺会儿。
手掌却压着一个重物。
是一只玉镯。
色泽清翠,质地雅致。
不像是汐汐戴的饰物。
他看向汐汐离开的方向。
同一时间,北苑。
瑟瑟动静很小的进了屋。
这会儿有些晚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晚还没睡。
蹑手蹑脚,小脸儿有些心虚。
她刚刚去干了坏事回来。
生怕吵醒嬷嬷。
可刚一进屋,就发现屋内有人,她以为是嬷嬷,结果不是。
屋内烛火润黄,不怎么亮,瑟瑟刚刚没看清,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倒是看得分明。
身形颀长,背嵴挺拔。哪是嬷嬷,分明是...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小手揪着衣摆,瑟瑟感觉自己说话都有些抖。
之前分明已经走了的。
慕容权此时面无表情。他没说话,只一直盯着她的小手。好半天,他拿过架子上的锦帕走了过去,钳住了她的小手。
慢条斯理的给她搽起手来。
锦帕刚刚才浸过清水,这会儿搽过,瑟瑟的小手很清爽。
但此时的瑟瑟脑袋里有些凌乱。
一来,还没从这人出现在这里的事情中走出来,二来,这人来了也不说话,倒是给她搽手 。
这人,难不成走了又回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搽手?
她手上干净的啊。
「你刚刚去哪里了?」
慕容权认真搽着她的小手,敛下的眉眼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但声音低沉,能听出有些不悦。
显然,瑟瑟没听出来対方情绪不対。
「嗯?…就,就去了一趟颜汐院。」
准确的说,是去了一趟颜汐院的书房。瑟瑟并不想去那里,每次去那里,她就会想起,前世沈颜川在这里藏了女扮男装的长公主,这一世,他与长公主又在那明目张胆的偷情。
倒不是伤心,而是觉得膈应。
「去那儿做什么?」
「没,没什么事。」瑟瑟一双杏眼闪烁,一看就知道在撒谎。
瑟瑟确实撒谎了。她去那里有事,有大事。她打算去偷沈颜川的私章,然后伪造一份和离书。她很熟悉沈颜川的字,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到时候,她就带着嬷嬷和来喜离开侯府,躲起来。不躲也没有关系,私章是真的,那就证明合离书是真的。她正大光明的与沈颜川分道扬镳。之前她倒是忘了,奴僕在跟了主家十年之后,主家可以作保,让奴僕成为良民。到时候她就让来喜成为良民,然后就可以立户了。
她说过,没有宝来,她一样会活得好好的。就算不能活得好好的,她也要离开这里。
可是吧,她去书房,没找到。
也不知道藏到哪里了。而且正好遇到沈颜川躺在床榻上。
她以为沈颜川没在,毕竟以前之所以这个时间段在书房,是因为他不想回寝屋。
如今,如愿娶了长公主,那应该不会在那里。
且似乎是病了。
还口渴。
瑟瑟看着沈颜川病弱的模样,心念一转。她轻声吩咐一同跟来的来喜,去小厨房偷偷熬了一碗避子汤。
然后就温柔的餵沈颜川喝下啦。
到底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瑟瑟胆儿小,刚刚餵药的时候很是慌乱。
但到底是餵完了,沈颜川貌似真的很口渴,全喝了。
侧脸处传来触感,瑟瑟的小下巴被大掌扣住了。
而后対上一双晦暗不明的黑眸。
「撒谎。」
第44章
被深邃的凤眸审视着, 撒谎的瑟瑟更加心虚了。
她闪躲过逼人的视线,想逃一边去,这才发现自己下巴被钳住, 逃不了。
不过慕容权没再继续箍着她。
放开后,又慢条斯理的继续给她搽手。
干净的锦帕在白嫩的手上翻转, 纤细的手指搽完, 又向上挽了她衣袖,露出一只白皙手腕。
突然被人撩了衣袖, 瑟瑟当然不干, 扭着手要抽走,
「闹什么?」慕容权拽紧不让动, 「沈颜川年前去过燕城,那边有时疫。」意思就是,你这不好好搽干净,会有染上时疫的风险。
声音清冷,但说出的事情更冷。
小嘴儿微张, 瑟瑟対这个有些震惊, 「时, 时疫?沈颜川他, 有了?」
慕容权觑了女人一眼。
伸出一只手,抬了抬她的小下巴, 正好帮她合了小嘴儿。
「听的什么?只是有那个可能…慕容嘉倒是知道避开,派你去。」
瑟瑟这回不挣扎了。不开玩笑的, 时疫很恐怖。瑟瑟虽然没经歷过, 但她在书上看到过。
沈颜川有可能得了时疫, 那刚刚她去餵过药,确实应该及时清洗。
搽了一只手, 瑟瑟乖乖的换了另一只来给他搽。
可,不対啊,
「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慕容嘉知道避开派我去?我去不去,关慕容嘉什么事?」他刚刚那句话,就好像是自己听命于慕容嘉一样。
她怎么会听命于慕容嘉?
瑟瑟问完这个,便看见宝来半眯着眼瞧自己,眼底事自己看不懂的神色。
「怎么了?」
「不是因为慕容嘉,那你是自愿去的?」
显然,相比于她是慕容嘉的细作,这个更让慕容权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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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页
他刚刚看到她去了书房,还给那沈颜川端茶递药!
二人如此亲密,他已经强压了怒意。
慕容权以为,是慕容嘉不敢去,所以命令她去的。
但听小妇人的意思,不是?
要是细作,是身不由己,他将人抢过来就是了。断了联繫,她就是自己一个人的。
可要不是,说明她是心甘情愿去给沈颜川侍疾…想到这里,慕容权沉了脸。
眼底藏着情绪,慕容权给她搽完手和脸颈,褪她衣裳的时候,动作就大了些。
让瑟瑟突然反应过来,「你做什么呀?」
瑟瑟拽着自己的衣裳,一脸震惊加控诉的瞪向宝来,仿佛在说「你是登徒子吗?怎么动不动就脱人家衣裳!」
登徒子慕容权丝毫没有被瞪的自觉,但好歹解释了一句,
「衣裳也要处理。」
似乎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瑟瑟移开了视线,不再控诉他。
可也没让他继续,
「我自己来,你先出去。」
慕容权站着没动。
瑟瑟拗不过他。这人要是自己不想动,推是推不动的。她转过身,然后慢慢解自己的外裳。刚解到一半,瑟瑟突然眨了眨杏眼,愣住了。
她在做什么呀,有外男在屋子里,她这是在很自然的解自己衣裳?
竟然一点都没觉得不合规矩?瑟瑟被这样的念头惊到了。
她停了下来,见他还杵在原地没动,甚至一直盯着自己不错眼,瑟瑟忍不住恼,「你怎么还不走?出去啊,既然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说着说着,瑟瑟就有些生气了,本来就是,都已经走了啊。
走了好几天,那现在又回来做什么?回来了又不说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慕容权伸手,直接将她褪到一半的外裳扯了下来,扔到一边。
才回答,
「自然是来带你走的。」
慕容权觉得魏邵说得対,不管怎样,先将人抢进东宫再说。自己的女人,总在别人府里像什么?
等藏进东宫,接下来的事再慢慢处理。
每年年初,各郡都会派人来述职。安城所在的安郡,据他所知,派的是锦钰。锦钰是锦瑟的兄长,到时候就能确认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锦家人。
不是的话,那她应该就是慕容嘉安排的李代桃僵的细作。
是锦瑟的话,那大概率就不是细作,可不排除慕容嘉收买了她。
但有时,慕容权又觉得自己将事情想复杂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总是要断了她与慕容嘉,还有沈颜川的关系,然后占为己有。
「带,我走?」瑟瑟有些懵,不是很确认自己刚刚听到的,「带我走的意思是,带我离开这里吗?…」
这会儿她心跳得很快。瑟瑟不知道対方有没有听到,但自己却听到了砰砰砰的声音。
欢喜是真的,他说要带自己离开这里。
但,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走了,我不要跟你走,我们又没有关系。」
瑟瑟摇头,转身要跑开。他的力气大,待会儿要是直接将她扛起来,轻而易举。所以她才想跑开。
可惜慢了一步,瑟瑟当真被人拽住。
但没有被扛起来,而是被压在了一旁的屋柱上。
「你说什么?」
可能是那句不会跟你走,也可能是那句,我们又没有关系,慕容权清冷的脸上难得有些怒意,「没有关系?」
瑟瑟挣扎,「本来就没有关系,你放开我。」
瑟瑟踢他,但没踢到,翻转的绣花裙摆反倒是撂倒了地上的小筑子。
这么小的动静丝毫威胁不到慕容权。他长腿压住一双玉腿,又伸手揽过杨柳小腰。
俯身,薄唇啄了嫩唇一下,
「这样也没有关系?」
轻轻的一下,蜻蜓点水一般,瑟瑟捂着小嘴儿,杏眼盈盈的盯着他,不说话 。
正常的男女,会保持社交距离,不会像他们这样,牵过手,搂着,还亲。
他与自己,好像有关系,很有关系…
可,
「可我不会跟你走的。」嗡嗡嗡的声音,瑟瑟捂着嘴儿说的。
「为什么?」
「娶为妻奔为妾,我是不会与人做妾的!」这是瑟瑟刚刚突然想到的问题,一度浇灭了她心里的喜悦。的确是这样,要是她跟着宝来跑了,那成什么了?
慕容权听后,倒是缓了神色,轻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做妾了?」他刚刚还以为小妇人不愿意跟他。
原来是担心这个。
「可我现在这样…」瑟瑟想说,她现在这样,已经嫁人了,要是两人在一起,后续也不好处理。
虽然宝来没说,但瑟瑟猜宝来家一定非富即贵。不知道为什么,但瑟瑟一直都这么认为的。既然非富即贵,那他们家肯定不会接受一个二嫁女,而且,现在她还是个有夫之妇,怎么再嫁?
那她要是跟着宝来跑了,到时候下次肯定悽惨,该不会连妾也做不成,直接不让进门,当个外室…
「不要」,瑟瑟头摇得像拨浪鼓,她挣扎,「我不要与你好,你放开我唔…」
屋子里突然恢復了静谧,静得只听得见隐隐的唿吸。
不过这时外面却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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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起了?」
是孟嬷嬷。
孟嬷嬷一直是睡在偏屋的。偏屋不是独立的屋子,是正屋里面的,中间隔着个小门,方便她过来伺候姑娘。
孟嬷嬷原本已经睡下了,但刚刚她似乎听到正屋有些动静,仿佛是筑子倒地的声音。
她年纪大了,睡眠浅,听到的时候就醒了。但耳朵有些不好使,不确定是不是幻听了。
她明明伺候姑娘睡下了。
出于警觉,她坐起来,朝旁边那屋问了一句。
没听到回话,孟嬷嬷打算下榻去看看。
「已经睡了,嬷嬷。」有软软糯糯的声音回。
孟嬷嬷确定是姑娘的声音,但似乎又与平日有些不同。她有些怀疑自己听岔了。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嗯…」
「姑娘?」
「刚刚有些口渴,就起来喝了点茶水…嬷嬷睡吧,我也要睡了。」
正屋这边,衣衫凌乱的小妇人被人抵在房柱上,红润的小嘴儿微肿,此时正微微偏过头慌慌的回话,生怕嬷嬷会过来。
她刚刚好不容易才夺回了小嘴儿的自由,都来不及骂人,因为要回话。
因为偏着脑袋,露出的玉颈白嫩而优美,像无声的邀请,诱得游走的薄唇失了理智。
「…你放开,」软软的声音,很小声,因为她有些慌,「要是给嬷嬷知道,我不要理你了。」
有些威胁的意思,但因为甜糯的声音,又不像威胁。
不过薄唇终于止了。慕容权抬起头,一双凤眸灼灼的盯着她,「给那老嬷嬷看见正好,这样就不用,」
「我不要。」瑟瑟眼尾红红的,委屈。
她才不想给嬷嬷瞧见。嬷嬷虽然同意宝来留在这里,但要是看见他俩这样,肯定又会被气到。嬷嬷本来身体就不好,不能再生气了。
但只尝到一半的男人哪里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慕容权舔了舔薄唇,「那你乖点。」
小衣单薄,不堪撕扯。
瑟瑟还在想他说的乖点是什么意思,就有裂帛声响起,吓得她生怕偏屋的嬷嬷听到。
集中精力听了嬷嬷那屋有没有动静,甚至都没感受到胸前的凉意,就有灼热而濡湿的气息袭来。
娇嫩的身子微微颤抖。她下意识的躲,但又推不开,白净小脸涨得通红。
像牛嚼牡丹,囫囵了一遍 ,又像在品茗,细细的尝。
身子渐渐发软,柔弱无骨的小手攀在肩上,才勉强站稳。
瑟瑟想不明白,她和宝来,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要是旁的男人这样対她,她早就羞愤得大唿救命了,可现在她,她…
杏眼迷离的时候,瑟瑟似乎瞧见有什么东西从角落里出来。
是珍珠,休闲的散着步。纯白的珍珠带着一个项圈,那项圈里多了一朵娇艷欲滴的花花。
不知是瑟瑟这会儿脑袋空白认不出是什么花,还是就真的是一朵叫不出名字的花,反正异常的美,花瓣颜色渐染,由白到粉再到红,此时嵌在珍珠的项圈上。
更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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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她喜欢花,那就送花。
第45章
瑟瑟哭了。
整个人衣衫凌乱的蜷坐在地上。一想到刚刚自己的失态, 就羞愤得哭了。
又害怕嬷嬷听到不敢呜呜的哭,只得无声的抹眼泪。
抹着抹着,她气不过, 抓起手边的东西,砸向了始作俑者。
绯色小衣虽然被胡乱揉成了一团, 但还是单薄, 轻飘飘的根本没什么重量。
所以与其说是砸过去的,倒不如说是在空中打了个旋儿, 飘过去的。
有骨节分明的手将小衣拦过。
就着小衣, 慕容权擦掉了嘴角可疑的水痕。
衣物齐整, 一本正经, 只额前有些碎发,看着有些餍足后的慵懒。
勾唇,黑眸里有一丝笑意。
瞧着小妇人是真的急了,慕容权稍稍凑近,低声哄,
「好了…刚刚你没拒绝我才继续的。」
当然, 都那个时候了, 就算拒绝了他估计也停不下来。
「你是坏蛋呜呜呜。」瑟瑟抹着眼泪, 小声哽咽。
「嗯,我是, 」
慕容权伸手,将女人搂进自己怀里。整个儿温香软玉, 带着她独有的淡淡清香。
他一手搂着, 一手轻轻给她搽眼泪,
「哭什么,以后, 」
「我不要!」瑟瑟打断他的话,将脑袋埋进温热的胸膛,摇头,本来就乱的头髮蹭得更乱了,
「我不要这样。」声音小的嗡嗡嗡,只二人能听到。
「为什么?」
「就是不要。」
「你不说理由那就是要…,你刚刚也很享,」
白嫩小手贴上薄唇,阻止他继续说,眼泪汪汪的控诉,「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这儿又没有旁人。」
他们说话这么小声,根本就吵不醒侧屋的人。
且他耳力好,至少知道屋子外北苑内没有人。
「可你说的,都是书上那些浪荡子才会说的,专门用来哄骗小姑娘的,正经家的哪个会说这些…」
慕容权伸手把玩着唇角的小手,亲了亲手心。
「可不就是在哄我的小姑娘吗,对自己的女人,要那么正经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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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手腕,手臂,又忍不住低头…
衣裳早就松松垮垮的,小衣也没了,干什么都轻而易举。
瑟瑟现在整个人蜷在他怀里,被他搂着,想挣扎都不行,只得乖乖的任由他肆无忌惮。
「嘶…」
一声轻唿,让慕容权停了下来。
瞧见干净的雪峰上有些浅浅的牙印,慕容权眼底闪过一丝悔意,「抱歉,没忍住。」
瑟瑟不想接受他的道歉,有些委屈,
「你总是喜欢咬,你刚刚也是。」
她瞧着自己身上不仅有痕迹,还有牙印,这儿一个,那儿一个,虽然都不深,但瑟瑟一想到那齐整牙齿慢慢划过皮肤,就忍不住颤慄。
「你别咬。」
慕容权低声承诺,
「那我以后都轻一点。」
意思就是咬肯定还会咬,但会轻些。
「…瑟儿,」
半倚在某人怀里的瑟瑟耳朵悄悄红了。在她的印象里,这好像是宝来第一次这么唤她,听着极为亲密。
杏眼湿漉漉的盯着他,见他深邃的眼底有话想说,但好半天都沉默,就是不说话。
「怎么了?」她问。
薄唇慢慢凑近软耳,耳鬓厮磨,听得瑟瑟小脸越来越红。
她摇头,又将脑袋埋进坚硬的胸膛,声音嗡嗡的,小小的,但也能听见,「不行…不要。」
边说便将自己的小手藏了起来。
不过还没藏好,就被一只大掌给捉住了。
挣扎不过,瑟瑟还是拒绝,「不行。」
「行的。」声音有些嘶哑,慕容权诱哄,滚烫气息洒在颈侧,「就这一次…乖乖…」
*
北苑大门外,站着两人,有一会儿了。
沈鋮问旁边的世子,「要进去吗?」
沈颜川摩挲着手里的玉镯,垂了眼眸,「不必了。」
既然不进去,沈鋮看了看墨黑天色,估摸着此时的时辰,回禀,
「刚刚大理寺来人,说是新来了要案,有些棘手。世子是这会儿去,还是等明早。」
「这会儿吧,躺了这么久,这会儿反正也睡不着。」
*
慕容嘉最近过得很惬意。
如愿以偿的嫁给了沈郎,沈府上下对自己尊敬有加,除了那个沈宓,明里暗里对自己有点子意见。
听说是想入宫当太子妃,因为自己嫁入侯府,所以泡汤了。笑话,就算不因为自己,她也当不了。
太子虽然对外称病,可慕容嘉知道,哪是称病,明明下落不明。
死了。
当什么太子妃。
不过这几日沈宓也不在,慕容嘉就更加惬意。
但要论起来,日子过得也有些不顺心。太平淡了,就像一汪死水,毫无波澜。就算嫁给了沈郎,感觉也很平淡。
慕容嘉坐在梳妆檯前,任由香岚给她卸下一头髮饰。
瞧着镜子里明艷张扬的脸,慕容嘉想,这么一张脸,还是得配上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才对。不然可惜了。
「沈郎今日又在书房吗?」
「没在书房。」香岚回。
「没在?那去哪儿了?」刚问完,慕容嘉脑海中浮现出北苑那个锦氏。
「去北苑了?」
真是可笑,她堂堂长公主,竟然还要和别人共享一个夫君。
「不是的殿下,驸马是去了大理寺,听说大理寺最近接了个疑难要案。最近这几日都很晚才回来。」
听得这般说,慕容嘉的脸色才慢慢缓过来。
不过那个锦氏,一天不解决,一天都杵在那儿,让她膈应。
沈颜川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见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刚进门,便有一股子味儿袭来。
香倒是香,就是太浓了。
他这几日本来就头晕脑胀,这会儿更加。沈颜川伸手,压了压额头。
慕容嘉从里间出来,招唿着丫鬟给沈郎洗漱。
等到了榻上,慕容嘉忍不住抱怨大理寺,
「大理寺那帮人可真是,沈郎这病才刚好,都不让你休息的。」
「最近有个要案忙了些。」
「什么要案。」慕容嘉好奇。
大理寺的规矩是不能向外透露案情。不过沈颜川是少卿,且是实际上的一把手,倒也不在意这些。且对方还是长公主,所以便没遮掩,他翻了一个身,面向汐汐。
「最近抓了几个那卢的细作,圣上下令,要好好查一查。」
沈颜川说完,去见她脸色微变。
「怎么了?」
刚问完,随即又想起,汐汐以前是那卢王庭的阏氏。
沈颜川怕她多想,于是安慰道:「不是来找你的…之前太子殿下带人攻打了王庭,不是将那卢的大王子俘了过来吗,想来那些人,是来找他们大王子的。」
这么一听,慕容嘉稍稍安下心来。脑中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才渐渐消失。
对的,她现在在大景,她是高贵的长公主。
「那个那卢大王子,是关在诏狱吗?」
「……」
没了声音,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慕容嘉伸手推了推,「沈郎?」
「嗯?汐汐刚刚说什么?」沈颜川不得不睁开眼,强打起精神,
慕容嘉怕继续问下去引他怀疑,于是换了话题。
「沈郎,太医说,肚子满了三个月之后,可以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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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示得很明显,沈颜川听懂了。但他现在很困,
「睡吧,我有些累了。」
还在等着对方亲吻的慕容嘉,顿时青白着脸。
倒不是被拒绝的尴尬,而是她突然意识到,自从大婚之后,好像,沈郎就没有碰过自己。
再确切一点,除了大婚前那次用药,沈郎都没碰过自己。
他对自己提不起兴趣?
为什么?
肯定是北苑那个锦氏!
世上有哪个男人不贪这个的?不贪,那就说明他在外面吃饱了!
哼,锦氏。
走着瞧!
第46章
翌日, 慕容嘉很早就起了,即使这么早醒来,沈颜川也没在, 可见他最近是真的忙。
慕容嘉盯着自己的肚子,问旁边的香岚,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香岚点头:「准备好了殿下。」
「那咱们就走一趟吧。」说着扶了扶额, 懒懒的起身。
沈郎一直以肚子里的孩子为由不与她圆房,而锦氏也该处理了, 正好一箭双鵰。
颜汐院离北苑说远不远, 说近不近。
慕容嘉平日里走得少, 这会儿有些乏。
且太阳出来了。三四月的阳光会将人晒黑, 因此她的心情越发不耐。
等来到北苑,还被个小厮拦了去路,越发烦躁。
香岚见有人拦着,直接一个巴掌扇过去,噼头盖脸一阵骂,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这是大景的长公主, 莫说这北苑, 大景任何一个地方,殿下她都去得!」
被挨了一巴掌的来喜头晕眼花。
妈耶这个婆娘, 怎的这么大手劲儿?
他当然知道面前站着的是谁,当初不就是她下令要割他舌头吗?这会儿还让人扇他。
来喜越想越觉得自己很窝囊, 这个时候只能任打任骂, 但没办法, 对方身份尊贵,他惹不起啊。
要是宝来在就好了, 他肯定有办法。
「滚开!」慕容嘉不耐烦,直接一脚将人踢开。
正当她要踏进北苑的时候,她听到一道脚步声,不紧不慢,但却异常的沉稳。
不像女人的脚步,而是男人。
慕容嘉循着声音抬头,那边阳光下站着一人,因为逆光,慕容嘉好半天才看清容貌。
脸色一白,吓得她往后踉跄了一步。
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勐兽,慕容嘉下意识的转身落荒而逃。
*
那卢部落与那卢王庭是两股势力。
那卢部落在漠南,与大景交好。而那卢王庭在漠北,与大景关系恶劣。
慕容嘉以前和亲的是那卢部落的王子。那卢部落的王子热情而浪漫,给她平淡而沉闷的生活增添了无线乐趣,很对她的胃口。
和亲的第二年,那卢王庭打着一统那卢的旗号,攻打那卢部落,部落不敌,部落族人被收归至那卢王庭。
慕容嘉的丈夫死在冲突中,她也被带回王庭,成了年老单于的后宫。
一年后,大景攻打那卢王庭,那卢王庭败北,老单于扔下王庭逃跑,代政的大王子被掳。
而后,大军凯旋 ,慕容嘉随着大军一起回来。
因为是一起回来的,所以她知道,就是在这次回来途中,他们大景太子遇刺,下落不明。
但刚刚,是她眼花了吗?
为什么会看到慕容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慕容权分明已经死了。
她亲自下的药,亲眼看见那么多那卢刺客追杀他。
分明已经死了的。
香岚追了上来,看见殿下神情异常,
「殿下,怎么了?」
「你刚刚,有没有看见…」
「看见什么?」香岚疑惑,刚刚她一直在与那小厮拉扯对骂,没注意到殿下那边。
香岚是从小跟着的,在宫里待过,所以认识慕容权。她既然说明没看见,那就表明,不是。
「估计本宫看错了。」
慕容嘉稳定了心神。发生了这事,她今日也不想再去做什么,于是干脆回了颜汐院。
一连几天,慕容嘉的精神都不太好。
晚上,更是噩梦连连。
【听说你们大景,只他一个皇嗣。你说,要是他出了事,皇位是谁的?】
【不记得了吗,以前你不是总喜欢听,明鸾女王的故事。】
【还是咱们女王有魄力,敢想,更敢做,不像你,空有野心,却畏畏缩缩。】
落魄狼狈的男人在笼子里,因为被俘,他头髮散乱,面容扭曲,像一条阴毒的蛇吐着信子,
【啧啧啧果然,不成气候……你就只适合呆待在帐子里,任我鞭挞,像猪狗一样逢迎,】
「闭嘴!闭嘴——」
慕容嘉再次从梦中惊醒。
她心里惶恐不安,想找人安慰几句,但身边依旧是空的。
下榻,她让香岚准备准备,打算进宫找母后。
却在大门口遇到了沈宓。
沈宓与慕容嘉相看两厌,请了安,态度不错,眼里却是厌恶的。
如何不厌恶,正是因为这个事,让她失了当太子妃、日后母仪天下的机会!这次去天云寺,遇到了文太傅家的,一个庶女,以前跟在自己身后殷勤献媚的,如今却敢骑到她头上,因为人家嫡女有疾,她要代替嫡女去竞选太子妃了!
好一顿耀武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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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都让沈宓气不打一处来。
慕容嘉刚从梦中看到过厌恶的眼神,梦里她卑微如草芥,但如今,她做回了她大景的长公主,谁还敢拿这种眼神瞧她?
简直不知死活。
慕容嘉看向沈宓,转瞬微微一笑,「三妹回来了?婆婆呢?」
「在后面,」沈宓敷衍,「我与母亲不一辆马车。」
说着便随便请了安,走了。
不过在二人路过的时候,不知是地上石子滑还是怎么的,沈宓一个踉跄。
直接撞到了长公主身上。
而后只听得惊唿,
「砰——」
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是慕容嘉,她摔倒了,摔到地上,渐渐的,血染了衣裙。
堪堪稳住身形的沈宓,朝地上一看,瞬间白了脸。
*
嘉华长公主的孩子没了。
四个多月,虽然还未成型,但再过段时间就要显怀了。
如今却这么没了。
是侯府三姑娘沈宓推的。
那天三姑娘沈宓刚回来,在大门口遇到了长公主,二人不知说了什么,三姑娘很激动,于是动手推了人。
谁都知道,三姑娘不喜长公主。
这样看来,也就明白三姑娘这么做的动机了。
沈宓被他的父亲武安侯怒急扇了巴掌,顶着掌印儿,肿着脸被罚跪在祠堂。
侯夫人谢氏更是一连几天进宫请罪。
但都被太后拒之殿外。
武安侯府仿佛一夕之间,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与上次大婚一片恭贺不同,这次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比如,武安侯府,藐视皇族,致嘉华长公主落胎。
又比如,有人翻了旧帐,侯府世子沈颜川,藐视律法,迎娶双妻。之前的佳偶天成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说辞,终于有人问出了关键点,人家前面那位妻子做错了什么?被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却被说成拆散有情人的第三者。真是可怜又委屈,自己丈夫娶了别人,还无缘无故被当成恶人谩骂了好几个月。
再比如,武安侯好战喜功,这么多年,一直撺掇着朝廷攻打南方的周国,居心叵测。
…
颜汐院。
慕容嘉一脸憔悴,神色恍惚,此时正窝在沈颜川怀里哭。
「都是本宫的错,没保护好咱们的孩子。沈郎,你就怪本宫吧。」
「…可是本宫哪里知道,她那么没规没矩的。」
「本宫真的苦啊,要不是看在她是沈郎妹妹的份儿。」
「先不说这些,」沈颜川扭着眉,他伸手,安抚,「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太医刚刚怎么说,」
「太医说,说这次不仅孩子没保住,还伤了身子,要好好调养…沈郎,要是本宫以后都没能有孩子,那该怎么办?」
「不会的,太医的医术高明,不会的,莫要哭了,你要好好调养身子才是。」
……
祠堂,沈宓也正在哭泣。
她很害怕,这几天过得提心弔胆。
因为发生的这事,往小的说,是害沈府没了嫡长子,沈氏家族族老们不会放过她。往大的说,也可说是谋害皇族子嗣,太后及皇族不会放过她。
毕竟只有十六岁,平日里再怎么嚣张跋扈,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会怕。
这时沈颜川进了祠堂。
沈宓见哥哥脸色不好,赶紧跪着膝行到母亲身后躲着。
「哥,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谢氏也帮着说,「她已经知道错了,等过段时间,我亲自送她去寺庙。反思几年,」
「娘,宓儿不想去,宓儿不是故意的,不是,当时宓儿只是脚崴了,不知怎的就撞到她。宓儿知道错了,宓儿不想去。」
谢氏如何想让自己女儿去寺庙当姑子。她女儿正值妙年,要是耽搁几年,错失择婿的好年华,这辈子就毁了。
「但如今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她得给太后一个交代。
「起来吧。」一直没言语的沈颜川,突然出声让沈宓起来。
「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沈宓被吓哭了,她还从未见过大哥脸色这般阴沉过。
「我说起来。」
还是谢氏看出了儿子的不对劲。
看神情绝不是失了子嗣的伤心,「到底怎么回事?」
沈颜川看着受到惊吓的妹妹,还有疲惫的母亲。
想着这几日她母亲的操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袖子里的东西递给了母亲。
谢氏略带疑惑,但也将东西接过。
是一些药方,药材,还有一份卷宗,看起来像是太医院的病例资料。
谢氏一一看过,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她看向颜儿,
「这些东西怎么来的?」
「今早突然出现在书房。」沈颜川说,「起初儿子不信,还特意让人去查过…」
去查过。意思就是核实过。
那就真的如这卷宗所写。
跪在地上的沈宓,伸长脖子看卷宗上的字,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结尾处的诊断结果。
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什么意思?这是说她根本没怀孕?!!」
「……」
见兄长沉默不说话,显然是默认,沈宓顿时从地上爬起来,愤怒至极,
「好啊,厉害,真是厉害,我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忍着族人骂,父亲打,而母亲在太后那边抬不起头,憋屈至极!到头来,人家根本没怀孕?!没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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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页
第47章
沈颜川将自己关在书房已经两天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 慕容嘉会在这事上也骗他。
是的,也。
大事上,她骗自己两次了。
那次在书房对他用药的事, 他没有让沈鋮查下去,是因为他知道, 药是慕容嘉让人下的。
那时他没有追究, 是不是也因此让她觉得,可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
还拿子嗣这等大事来开玩笑。
第三天, 侯夫人谢氏来了书房。
让人打开窗子, 透了新鲜的空气, 而后吩咐丫鬟进来伺候世子洗漱。
几天没见, 她竟不知颜儿这般的颓。
压下心里对慕容嘉的火,谢氏出声,「既然不是真的掉落子嗣,颜儿在心伤什么?」
「……」
「当初,你选择大婚, 是不是她拿孩子说事?」
沈颜川接过丫鬟递来的湿帕子搽了搽手, 回, 「不…全是。」
不全是。那就是有部分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 现在后悔了?」
「……没有。」沈颜川垂眸,好半天才否认。
当初, 得知她下药,沈颜川其实心里很不悦。以至于并没有提及娶亲。就连太后那边隔三差五的施压, 他也没松口。后来慕容嘉说她有了子嗣, 不想大着肚子被人笑话。
他才把大婚提上日程。
现在想想, 就算没有孩子,他应该也是要与慕容嘉大婚的,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既是没有后悔,那现在这幅样子,又是做什么?」谢氏马着脸,头一次对儿子这般严肃。她是没想到,他的颜儿何时变得这么脆弱。
选择将自己关在屋里来逃避问题。
既然发现问题,那就解决,而不是窝囊的逃避。
「母亲教训得是。」沈颜川也知这几天自己很差劲,「母亲放心,儿子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外面的流言蜚语自是要根除。太后那特别是族内长老那边,都要给个说法。要是直接说一开始就没有子嗣,恐有人会觉得他是为了给妹妹开罪而偏袒撒谎。
「太后那边不用管,我已让人将那捲宗递了上去。」质疑她违规得到卷宗又如何?看看她自己女儿干的好事,还有脸查这些吗?
这不,前脚刚呈上去,后脚就称病避不见人,怕是也觉得丢人了。
哼,还有那个慕容嘉,竟然敢这么戏耍她,真当他们武安侯府是吃素,当她陈郡谢氏是软脚虾。
谢氏还真没有这么针对过女人。一辈子顺风顺水,就连侯府后院那些女人也就像跳樑小丑一样,不过是她闲暇时演戏给她看的戏子,却没想到,带头了被自个儿儿媳妇这么戏弄。
想到因为这个事,自己在沈氏族人面前抬不起头,在太后那边直不起腰,她就觉得憋屈。既然让她憋屈,那就别怪她不动声色对付人。
*
瑟瑟已经几天没出去了。没出去,是没出北苑。
之前她要是兴致来了,会出了北苑,去前面长廊走走。
不过最近没有。
因为她也知道,最近府里出事。
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很紧张,气氛很微妙。只是她这个北苑,位置偏,所以不觉得。
不过虽然没出去,但外面的事儿她都知道一些。
因为来喜会时不时当八卦讲给她听。
「……还好当时没让她进院子!」来喜手舞足蹈描述当时的场景,「小的就说那天长公主怎么突然要来看你,果然没安好心!」
「…要不然这几天跪祠堂的,就是姑娘您了。姑娘,小的觉得,肯定是那个人故意的!因为没机会嫁祸给姑娘,但是药已经用了,不得不做,所以就随便拉了个垫背的!哼,活该。」
「来喜。」瑟瑟吃了一颗葡萄,小嘴儿甜津津的,看着来喜那兴高采烈的脸,「你注意一点。现在整个府里都很沉闷,你这样,出去会被揍的。」
「可是我高兴啊。」来喜说完,捂了嘴巴,「这是可以说的吗?」
「不可以。」瑟瑟回答,「到底是出了事,孩子没了,虽然与我们无关,没必要去伤心,但咱们不可以幸灾乐祸,这样很没礼貌。」
「哦,」来喜哦了一声,但又不服气,「可是她让人打小的。姑娘你都不知道,当时打得可凶,现在还有些肿,而且还有血丝,被人抓的!」
瑟瑟盯着来喜的脸瞧了瞧,不过来喜站得比较远,她向他招手,「你过来我看看。」
待来喜走近了些,瑟瑟打算去扒来喜的脸好好看看是不是当真被人抓了,还没凑近却被一只大掌给阻止了。
瑟瑟微微偏过头,看见宝来微皱的眉。
她慢慢收回了手。
「姑娘不看了吗?」来喜凑着脸,「你看这里,是不是有指甲印?那个人刮的!都流血了。」
「不看了不看了。」瑟瑟摆手,而后又找补,「不明显,过了这么多天,也快好了。」
「哦。」来喜想了想,好像也是。于是也没有执着于此。
安静了一会儿又来了精神。
「姑娘,小的这里又有了新的八卦,要听吗?」
唇边又有一颗剥好的葡萄,瑟瑟微微张着小嘴儿,舌尖卷了葡萄,扫过指尖,感受到手指主人微微一僵。
瑟瑟悄悄瞧了旁边人一眼,撞进对方似笑非笑的凤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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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随即撇开,生怕让人注意到。这感觉,就像,在大庭广众的偷情一样,羞涩。
「姑娘?」
「…嗯,哈?」随即反应过来,她点头,「你说,我听着的,」
但来喜没继续,他看着面前的二人。
姑娘坐在桌边,宝来站在旁边,给她剥着葡萄。
他挠了挠头,似乎是使了很大的勇气跟胆量,「宝,宝来,你不要离姑娘这么近!」
看得出,来喜很是怕宝来,估计是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事,让他很忌惮宝来。
慕容权掀着眼皮扫了一眼,而后像是没听见一般,手里继续。
不过被旁边的小妇人推了一下。
「也是呢,来喜说的对,宝来你隔远一点儿。」
瑟瑟耳朵都红了。
为了岔开话题,她催促,「来喜,刚刚你不是说还有八卦吗?」
「……哦,对的,还有呢。」来喜又滔滔不绝起来,「…后来侯夫人就送了两个丫头给世子!」
「啊?」瑟瑟震惊,「侯夫人她,怎么变成这样了?那位不是才小产吗?」她记得侯夫人很得体,断不会在这个时候磋磨人啊?
怎么回事哦。
「那沈颜川收了吗?」
「收了呀。长者赐,不可辞。哦是长公主收的……不过反转的来了姑娘,长公主反手就将那两个丫鬟赏给了沈鋮。」
「啊?」
小嫩脸皱成了小包子,这个走向瑟瑟倒是没有想到,
真是神奇。
…
再说沈鋮,晚上回屋的时候,便看见有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坐在自己床上,他拔了剑。
那两位见状,吓得花容失色,纷纷爬下床,
哭诉不是她们意愿,她们也不想谁想来伺候啊她们只想伺候世子。
是长公主让她们来的。
沈鋮收回剑,面无表情的将二人提着去了颜汐院。
他跪在屋外,让长公主慕容嘉收回赏赐。
慕容嘉这会儿还有些病容,但丝毫不影响她出门嘲道,「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你是修了两辈子的福气才遇到,竟然让本宫收回赏赐?」
她的赏赐,说退就退,她不要面子的吗?
沈鋮并没有多说什么,再次重复了一遍,「请长公主收回赏赐。」
慕容嘉居高临下,瞧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有心上人?」
「没有。」沈鋮向来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其实,这句话,他回答得太快了。快得不得不让人觉得,他在急着撇清些什么。
「是吗。」慕容嘉冷笑,「那为何不收本宫的赏赐?」
「不为何。若是长公主逼迫,属下愿自裁谢恩。」
说着,沈鋮将腰间的剑抽出,那架势,若是不收回,他真的会拿着这把剑自裁。
「哼,威胁本宫,好得很,既然你一心以死明志,那就给你这个机会,谢恩吧,」
「闹够了没有?」沈颜川一直在冷眼旁观。
冷眼看着慕容嘉,是如何一步步闹得全府都不得安宁。
「退下吧,既然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你。」
沈鋮行礼退下,那两个丫鬟则被留了下来。
此时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慕容嘉看向沈颜川,「沈郎,你吼本宫?这是你第二次吼本宫。第一次,你为了那个锦氏吼本宫,本宫也就认了,这次,你居然为个下人吼本宫?本宫刚刚小产,下榻都要让人扶着,你现在竟然吼本宫?怎么,你也觉得本宫小产了,就迫不及待要去找别的女人?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说,你是不是准备接收了这两个?!你说!」
沈颜川抿着薄唇,他在极力忍着自己的脾气。
沈颜川的脾气一直很好,是那种无需忍本来就很好的好。但今日才总算体会了一次,忍着不爆发的苦闷。
他深吸一口气,看嚮慕容嘉。原本打算与她摊牌对质,但突然就觉得,没意思。对质之后呢,又能怎样?不过是看她又一次编着话来搪塞。他现在已经分不清慕容嘉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我不会碰她们。」
「长者赐,退不回去!」
「拿了身契,让她们离开。」
「哼,要本宫说,直接杖毙在这里得了。」
「这二人是母亲院儿里的,你杖毙她们,就是在打母亲的脸。」
「……那就按你说的吧。」
慕容嘉气急,虽未指名道姓,但听意思也知是对谁说的,
「让她不要操这些心,就算本宫小产不能侍奉,本宫还带有自个儿的陪嫁丫鬟,不会委屈了沈郎!」
这显然是气话。
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站在角落里的香岚,听着这话偷偷红了脸。殿下的意思是不是,她可以,做世子的女人了。
借着角落的隐蔽,香岚抬起头,看向那个光风霁月的男人。
没人知道,少女怀春,她早就倾慕沈世子了。
即使世子的目光从来没在她身上。
但没关系,她的倾慕,与他无关。
随着长公主去了那卢,她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错过了,但没想到,事情就这样有了转机。
第48章
小雨淅淅沥沥, 下个不停,渐渐的,雨声瓢泼, 但都不及慕容嘉的尖叫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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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贴身宫女爬床了。
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爬!床!了!
屋内异香瀰漫, 被褥凌乱, 她不过是去了一趟宫里,不过是提了一句今日可能不回来, 她最信任的宫女就这么衣不蔽体了。
手气到颤抖不止, 慕容嘉咬目眦欲裂。
气到有那么一瞬间生出恍惚, 她看到了自己当初刚到那卢时, 发现她那热情浪漫的丈夫竟然帐中有人一般。
她当时是怎么做的来着?
对了,抽刀,手起刀落,血溅王帐!
慕容嘉一言不发,咬牙切齿的走到角落, 抽出了当年那把佩刀。
香岚是见识过当时场景的, 如今见到殿下再次抽刀, 吓得魂飞魄散, 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见长公主无动于衷, 香岚哭着嚷着爬到榻边,抓抱住沈颜川的一只脚。
「世子救救奴婢, 奴婢是真心爱慕世子的救救奴婢…」
沈颜川坐在榻边, 沉着脸。一向温润的脸上此时也全是怒意。
他是真没想到, 她们,竟然再次给他下药。
所以面对丫鬟的哭求, 沈颜川一言不发。
爬床的丫鬟,死不足惜。
可香岚不想死,眼瞧着长公主提着刀越来越近,近到她都感受到了刀刃的寒,香岚一个冷颤,
「殿下,奴婢与世子并没有成事,殿下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世子救救奴婢,求世子救救奴婢了…奴婢,奴婢知道当年长公主她为何去那卢,她不是去和亲的,是因为她突然爱上了那卢王子,所以才,」
「贱婢!」
「你说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沈颜川抓起香岚的衣领,「你刚刚说什么?不是和亲?」
堪堪躲过了长公主的刀,香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股脑的和盘托出。
「不是和亲世子,奴婢知道当年实情,只求世子保奴婢一命,救救奴婢。」
「贱婢你敢!」
「慕容嘉!」
沈颜川横嚮慕容嘉,双拳紧握,目露凶光,他从未这般发狠。
连慕容嘉都有一丝被吓住,杵着不敢上前。
慕容嘉之前的故事很简单。
她最爱沈郎,这点毋庸置疑。
青梅竹马,十年如一日。
但这样日復一日的相处,她渐渐的开始觉得他俩的爱情很平淡,索然无味一般。有时候她都能想到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的相处情景,如一潭死水无波澜。
但这时候,那卢王子出现了。他的的出现,犹如一股清流汹涌袭来,她感受到了新鲜的气息。
与沈颜川不同,那卢王子高大威勐,一身腱子肉。又热情健谈,常常将慕容嘉逗得捧腹大笑。
渐渐的,慕容嘉开始嚮往无垠的草原,嚮往外面更广阔的天地。那里有成群的牛羊,淳朴的民风,还有奇特的异域风情。
她不过是想追求自由生活,有什么错?
没什么错。
所以她去请求她的母后指婚。
母后起先不同意,但最后经不住她的缠,还是同意,皇宫上下一片喜庆。
只那个慕容权冷眼旁观,突然冒了句扫兴的话,说迟早要打那卢王庭。
呵,那卢部落又不是那卢王庭,她又不是嫁王庭!
于是得偿所愿,她高高兴兴的嫁给了那卢王子。
……
「她说的,可是真的?」声音不稳,带着隐颤,可以想见说话之人情绪撕扯。
「不是!贱婢!你闭嘴!…沈郎,你听我解释,嫁过去我就后悔了!我真的想回来,天天想,天天盼。那边天寒地冻,物资匮乏,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就用几块布搭个帐篷就当个屋子!还有,那边连个浴池都没有,十天半个月都洗不了一次澡,完全都不是我想的那样!沈郎,我真的后悔了…」
「还有,那个王子他骗我,他说他爱我,只爱我,可是我到了那边才知道,他帐子里还有好多女人,他一如既往的和那些女人厮混!」
「沈郎我后悔了,不是她说的那样。」
慕容嘉现在是真的慌了。
她怕沈郎误会她。
她是真的爱沈郎,失去了才懂得有多爱。
头一次,慕容嘉哭了,慌乱的哭。
沈颜川瞧着她哭红的眼,
一如当年,她哭红着眼来找自己。
窝在自己怀里,哭着说不能嫁给沈郎了怎么办?
说圣上要让她和亲那卢,已示邦交。
她说她不愿意,是圣上逼他。
她说你要等我,沈郎,你一定不要忘了我…
喉中有腥甜,让他作呕,沈颜川高大的身材晃了晃,一口鲜血吐出,就这样倒了地…
*
前世(四)
红绸灯笼高高挂起,窗子上的双喜字格外艷丽。
喜烛将屋内照得亮堂。
稚嫩的少女坐在榻上,正在给她的夫君解衣裳。
小手白嫩,但颤巍巍的,因着半天都没解开,明显有些慌。
眼瞧着解开了第一颗扣子,男人的手阻止了她。
「不必,你还小,」
很明显的拒绝之意,还有微微皱着的眉,表明新郎的不情愿,「这事等以后再说吧。」
新婚之夜被新郎嫌弃敷衍,任谁心里都不好受。少女听完,抬眸盯着他瞧,但眼睛却亮了几分。
她不住点头,表示贊同,「嗯嗯!对吧,瑟儿也觉得还小。嬷嬷说要及笄了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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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可是会不会不好啊?」
小脸通红,估计有些害羞。
沈颜川愣了愣,「什么不好?」
「洞房花烛夜,要行周公之礼,若是…」
沈颜川打量自己面前的小妻子,眼眸清澈,不像是故意压他的话。
「没什么不好的。」
「…那就好。」少女松了一口气,
她慢慢爬上床,往床榻里面挪了挪,而后钻进软和的锦被里,「那夫君,瑟儿睡觉啦。」
今天累了一天,很是疲惫,她早就困了。
原本准备了大段敷衍说辞的沈颜川,看着转瞬就睡得香甜的少女。
不由得笑了笑。
……
少女被粗绳绑着,蜷在地上,一头青丝凌乱披散。小嘴儿因为被锦帕堵着发不出声音,只可怜兮兮的盯着来人,眼眶通红。
来救人的沈颜川微微一窒。
连上前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夫君,呜呜呜…」被救出的少女哭得很大声,委屈巴巴的。
等绳子解开之后,少女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拱,「夫君瑟儿以为再也看不到夫君了呜呜呜…」
沈颜川搂着少女的肩膀,轻声安慰。
少女委屈了一会儿,而后从怀里起来,指着一旁的绑匪眼泪汪汪,「夫君,就是他,他绑的瑟儿刚刚还想欺负瑟儿你要把他抓起来呜呜呜…」
沈颜川看向绑匪,抿着唇,幽深的眸子有些怒意。
被绑的绑匪接触到视线,慌忙跪趴在地上。他没有,他不敢。那衣领只是在挣扎的时候散了点儿。
沈颜川收回视线,将少女的衣领一点点整理好,
「这事我自会处理…但你要记住,以后不准随便出府,外面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知道了夫君,瑟儿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
【夫君,我戴这个好看吗?】
女人提着裙摆跑过来,杏眼是灿烂的星辰。
「你还没有说好看吗?」
他故意说不好看。
女人微微撅着小嘴,好像很生气。
不打算理他了。
但小嘴却是叭叭叭,软软糯糯的,「金铃还有嬷嬷她们都说好看,只有你一个人说不好看所以不是不好看而是夫君的审美有问题呀!对就是这样的夫君你看这个,这个花好看吗?」女人随手指了指旁边开得艷丽的花,纤细的手指,指甲圆润。
他顺着指尖的方向看过去,
「好看。」
「啊?这个好看那我戴的就是这个花呀,不好看吗?」
他居高临下,伸手捧着嫩白小脸,很是认真的瞧了一遍,「嗯,这样看的话,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呀?」女人要哭的小表情。
「还行就是,我的瑟儿最好看的意思。」
「…嗯!」女人眉眼弯弯,笑靥如花一般。
「这个是香囊,里面是鸳鸯扣,我一半你一半,不准掉啦,这个是平安符,听说那卢好兇的他们那些人长得凶神恶煞夫君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有,一定要想我…」女人羞涩的躲在他怀里。
……
回帝都的路上,
屋内,
慕容嘉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衣裳,一脸不可置信,
【沈郎,你不想吗?】
【你知道我已经娶妻了,她…很好,我想和她好好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想想你为什么娶她?是因为我啊,你是爱我的,你的心里只有我,她只是我的替代品而已啊,甚至替代品都算不上,她只是个占位的玩意儿而已!】
看着她的沈郎撑着头,神智有些不清醒,慕容嘉笑了,
【沈郎,你是爱我的,一定是那个贱人,她勾引你的对不对?没关系,今晚过后,你会知道你有多爱我…】
第49章
侯府世子吐血晕倒, 颜汐院上下人仰马翻。
但没仰翻多久,因为下人们都被慕容嘉叫去了庭院。
一排排的站得笔直,让他们瞪大眼睛看清楚, 爬床的下场。
慕容嘉命人找来一根粗绳,想要将那贱蹄子挂脖子吊在颜汐院的老树上。不过被贱蹄子扭着身体逃了。
瞧着被几人追得绊倒在泥泞里, 一身脏污的贱蹄子, 慕容嘉瞬间又改了注意,她让人压着贱蹄子, 扒光了她身上所有的衣物, 然后双手吊在树上, 赤, 裸的像个货物一样,展示在众人面前…
风大,雨也大,瓢泼似的,还有些冷意。这几天温度也降得厉害, 大有倒春寒的架势。
院子里, 除了沈鋮违抗命令出府去找太医, 其他的下人们个个都站在雨中, 眼睁睁的看着平日最受宠的大丫鬟如今却光熘熘的吊在他们面前,被老嬷嬷用浸了盐水的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抽, 有心思的没心思都直唏嘘,又直哆嗦。不知道是被吓得, 还是说本来就冷。
这事儿闹到最后, 惊动了正院那边。谢氏听了音儿, 赶来摆平了此事,遣了人去请太医, 散了人群,又做主,连夜发卖了奄奄一息的香岚。
到底裳了一件衣裳。
*
北苑正屋。
小妇人蜷在软和的锦被里,青丝铺散在枕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之前外面有些闹,就是那种隔了一座山似的隐隐约约的吵闹,听不清楚,但因为晚上安静,又似乎有些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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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会儿,除了雨声,没其他的。
雨声淅淅沥沥,最是助眠。
小妇人睡得正香。
但这时屋外突然有点儿不同于雨声的响动,熟睡中的瑟瑟身子微微颤了颤,似乎半醒了过来,但转瞬又睡过去了。
她实在太困了,这三更半夜,她哪里不瞌睡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只一秒。
瑟瑟再次转醒,因为耳边响起了推门声。
是那种很急动静很大的推门声,一下子被推开了。所以瑟瑟被吵醒了。
慢慢睁开了睡眼,瑟瑟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睫上沁着水珠。
她稍稍侧过身,而后翻身弓起小腰,本来打算撑着从床上往后坐起来,但眼皮一点一点的,小脸在青枕上蹭了蹭,她又睡过去了。
整个人半跪在榻上,睡得迷迷煳煳。
肯定是宝来。
他最近总喜欢半夜翻窗子。格外熟练,要不是长得不像,她有时候都怀疑宝来是不是朝廷通缉的採花贼了。
也不怕让人看见。
明日一定要与他好好说说,不准翻窗子,哦不対,不准半夜三更进她的屋子。
突然,有冷风从床帐外袭来,冻得瑟瑟一个激灵。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撑着小手打算爬起来的时候,突然有东西从她的背后压了来。如一块被水浸染过的大石落下,瑟瑟小手一软,整个人被压趴在了榻上。
「啊…救命!」
瑟瑟慌乱惊唿,因为她觉察到了不対劲。
不是宝来。宝来身上有她熟悉的冷松香,这个没有。不是宝来。
「呜呜呜救命…你是谁你放开我!」
瑟瑟拼命挣扎,却换来対方更加用力的搂抱。
瑟瑟的力气本来就小,且这时还是被裹在被子里压着的,她完全动弹不了。
那人拥着被子,伏在瑟瑟背上,这举动下作,但动作却轻柔,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瑟儿,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是…沈颜川的声音。
瑟瑟杏眼睁得大大的,沈颜川怎么来她这里?
背后有冰凉的触感,绕缠的青丝上也有,瑟瑟分不清到底是水还是眼泪。
却能感受到他微微颤动的肩膀,他在哭。
哭?
哭什么啊?沈颜川是疯了吗?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她这里来,压着她哭…?
「你放开我,救命……」
「瑟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换药的人揪出来给你报仇,你别不理我,别丢下去,我好想你…」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一道怒斥,有人脚步凌乱,几步跨近。
而后,瑟瑟背后一轻。
随即「砰」的一声,有重物砸向了屏风,人和屏风双双落地。
瑟瑟下意识的朝那边看去,却対上了一双满是怒意的眼,像是兇狠的勐兽,要吃人。
尽管是半夜,但角落里是有烛灯的,所以能够看到,那人怒急的模样。
「宝,宝来。」话都有些说不清,因为刚刚的挣扎,这会儿瑟瑟力气都没剩多少。
也因为宝来突然的出现让她有些震惊。
可听在他人耳朵里,却像是慌乱而心虚。
慕容权眼睛都红了。
他的小妇人被一个男人压在榻上,衣衫不整,小脸绯红!
拳头紧握,慕容权转身,直接一脚踹向了地上的沈颜川。是用了十成十的力,踹得本来就昏沉的沈颜川闷哼一声,直接晕死过去。
人晕死过去了,但慕容权尤不解恨,又接连踹了好几脚。
瑟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赶紧从榻上下来,汲着绣花鞋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拽着宝来的手臂往后扯,但対方纹丝不动,瑟瑟直接抱住宝来的腰身,使劲儿往后,「你做什么呀…停下,再踹下去他会死的。」
宝来的力气有多大,她是知道的。
眼瞧着沈颜川都吐血了,真的不能再踹了。侯府世子要是没了,那武安侯和谢氏决计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她和宝来就完了。
他们斗不过武安侯府的。
「让开!」慕容权觑向小妇人,目光阴狠。
瑟瑟被他眼里的冰冷与狠意吓到了。
「宝,宝来,你怎么了啊,你吓到我了。」
「我怎么了?」慕容权伸手,掐过女人的下颚,咬牙切齿,「你问我怎么了?三更半夜,你和他在榻上交叠!」
「我没有!」瑟瑟摇头否认。这是在说她与旁人乱来,她没有!是沈颜川突然跑来,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有!」
「那我看到的是什么?」慕容权垂眸,扫过她微敞的领口,「那你的衣服为什么露着?!他为什么在你榻上?」
「那是,这,我睡觉本来就是穿的这个,」瑟瑟声音都带了哭腔,
「你也知道的,我的寝衣本来就是这样宽松的,你自己看,我的衣裳整整齐齐的,他也是啊,我们才没有!」
慕容权这会儿哪里听得到这些解释,心里眼里都是刚刚进门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他表情阴霾,随即冷笑一声。
「我说呢,怎么不让我碰,稍微蹭一蹭就哭,压你身上就喊重,原来是因为这个,是不想让我碰,想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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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你污衊我。」瑟瑟眼泪汪汪,「你污衊我,我没有呜呜呜呜…」
「那是什么?你说。我想带你走,你不干,我想碰你,你也不干,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什么?锦瑟,我告诉你,我不管你以前与他如何,但如今,你是我的,你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我亲过,抚摸过,你的身子是我的,你要是敢让他碰你,」
「呜呜呜我没有,你冤枉我,你不讲道理呜呜我不跟你好了,我本来就跟你没关系,我要跟你断了呜呜呜…」
「你说什么?」
下巴处传来钝痛,是他加大了力度,箍得她生疼。
慕容权凤眸危险的眯起,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你再说一遍。」
「再说两遍也是这样,」瑟瑟挣扎得厉害,「我不要与你好了,」
「你敢!」
「我就敢呜呜呜你放开我,你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门外响起孟嬷嬷的声音,听着有些焦急。
「外面有人来了!」
孟嬷嬷刚说完,便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人事不省。
是沈世子。
孟嬷嬷倒吸了一口凉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见姑娘被宝来钳住,泪眼婆娑,孟嬷嬷过去将二人拉开。
瑟瑟在嬷嬷的帮助下挣扎着摆脱了控制,躲在嬷嬷身边呜呜呜的哭,
「嬷嬷你说得対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孟嬷嬷揽过姑娘,但现在哪有精力去想她是不是说过这句话,现在这场面,这要是颜汐院那些人闯进来看见姑娘屋子里多了一个男人,还把侯府世子打得吐血,这,这要如何收场?!
「来喜!来喜快来,将人给抬到院儿去!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等大家来了好抓姦吗?!」
第50章
沈颜川为什么会出现在北苑?
因为他浑浑噩噩, 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梦里缠绵缱绻,他已经意识到,他爱的是自己的小妻子。
恍恍惚惚的醒来, 他问了瑟儿的住处,提着气冒着雨直奔北苑。
这才闹了这么一出。
最后, 侯夫人谢氏与慕容嘉一道追来了北苑。
恰巧在庭院里遇到了被人背着的沈颜川。见到来人, 来喜直喘粗气,嚷着病弱的沈世子刚来, 不知怎的还没到就晕倒在了院儿里。
谢氏这会儿关心则乱, 哪有什么疑虑, 看着自己的颜儿此时全身上下被大雨洗刷了一遍, 连连斥责下人的不用心。
心疼又气愤。
气慕容嘉将他颜儿折腾成这样!家门不幸,家宅不宁!
于是下令将沈颜川抬进北苑。让他就近在北苑养病。
还要让瑟瑟侍疾。
好在宝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而瑟瑟这会儿已经搽干了脸上的泪珠,问就是打哈欠红了眼睛。只站在一边没吭声。
不过前脚侯夫人刚走,后脚慕容嘉就让人将沈颜川抬回了颜汐院。
她是嘉华长公主, 要真较真, 整个侯府她最大。所以即便是侯夫人知道后, 也只是淡淡的说一句知道了。
最多嘱咐一句, 让太医好好照顾颜儿。
*
沈颜川就这样在榻上躺了半个月。
太医药也用了,针也扎了, 但人不知怎的,就是没醒。说没醒, 期间又断断续续的醒过, 但大部分时间都还是昏迷着。
看得出谢氏是真的急了, 一连请了好些太医来侯府。
这日,沈颜川终于清醒了过来。太医们查看之后, 都说已经在慢慢好转了。
连日来的卧床,让沈颜川瞧着有些憔悴,眼睛凹陷,瘦了许多,看着少了一分温润,多了一分冷硬。
见人终于醒了过来,守在床边的慕容嘉面露欣喜,「你醒了沈郎,太医说这次你不会再晕过去了。」
她端来案桌上的小米粥,吹了吹,「太医说先要喝点粥,垫一垫肚子。本宫让人时刻准备着米粥,你喝一点。」
说着一勺米粥递到干涸的唇边,想要餵他。
但被偏头躲过了。
拿着汤匙的手一顿。她看着半坐在床头的沈郎,知道他还在生气,
「本宫照顾了你半个月,你也该消气了。你知不知道,这半个月本宫起早贪黑的守着你…」
沈颜川没回话,他靠在床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不想醒来,只想在梦里。
这样就不会被耍得团团转了。
他现在一看到慕容嘉,有无数个声音在提醒他,过去一直活在背叛与谎言里。
青梅竹马,曾经他俩令多少人羡慕不已。他以为他们以后会定亲会大婚,以后伉俪情深,幸福美满。但没想到她中途变了心,爱上了别人,嫁给了别人。
这是背叛。
在嫁人前夕,又哭红着眼来找他,说自己有苦衷,有不得已。
这是欺骗。
她还哭着求他想办法救她回来。
因为她的哭求,他费尽心思。知道她难以回来,他不惜拿别的女人作掩护。
倒也不是没有别的人选。
但当时正好沈焕在议亲。
他知道,那个女人是沈焕一直喜欢的。
但,他这边痛失所爱,悲愤交加,沈焕却一脸幸福,笑得明媚而刺眼。
凭什么?他是侯府嫡子,万众瞩目,理应他才是最顺风顺水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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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换了亲,娶了沈焕的议亲对象。
一个小官女,长得确实不错,肤如凝脂,芙蓉面杨柳腰,甚至让他都有一瞬间的恍。
难怪沈焕对她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但他不会忘记,自己娶她的真正目的。
先养着,等之后将人带回,就换掉。
慕容嘉在这时候能回来,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计划得再过一年,亲自去那卢,斡旋,将人带回来。
当再次看到慕容嘉的时候,爱意还有,但,却没有了那种迫切想要抱得美人归的心情。
甚至有时在想,慕容嘉能光明正大的回来,不需要其他身份隐藏,真好。
因为这样,瑟儿就不用被替换掉了…
他其实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转变,他就醒在了书房,与慕容嘉厮混了一夜。
事后才知道,是慕容嘉点的催情香。
慕容嘉又骗了他。
再后来,慕容嘉红着眼说,「本宫等得,但本宫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得。」
所以他才会匆忙大婚。
到头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没有孩子,也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和亲,更没有什么捨不得离开。
全是假的。
可笑他精心筹划了那么多年。
不过是慕容嘉随便几句打发的话而已。
想到这里,沈颜川苦笑一声。手臂抬起,搭在自己眼睛上,他不想看到眼前这个女人。
「沈郎,」慕容嘉拉开他的手臂,与之对视,「有什么话咱们说清楚,不要这样不理本宫,本宫知道你还在生气…本宫知道错了沈郎,你能原谅本宫吗?会原谅的吧,以前无论本宫犯了多大的错,你都会原谅的,这次也会对不对?」
慕容嘉道歉道得温柔小意,但在她的脸上,一点被揭穿的愧疚都没有。
就像当初,全府全族,因为她小产的事忐忑不安,她明明知道自己怀孕为假,却能心安理得的看着众人忐忑。
似乎在她看来,这些根本就是小事,无足轻重。根本不值得生气,即便生气,哄哄也应该消气了。
「沈郎,」
「咱们合离吧。」沈颜川打断她要说的话。现在一看到她,就会想起,她是自愿去的那卢。她爱上了别人。她骗自己,哭求自己救她。
而自己还谋划了这么多年。
他被人耍得团团转。
慕容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足足楞了半盏茶的时间,但仍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
「沈郎你说什么?」
「咱们合离。」
「荒谬!简直荒谬!沈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咱俩才大婚多久,你就提合离?」
沈颜川不欲与她争辩,铁了心,
「长公主金枝玉叶,沈某不堪良配。」
慕容嘉自然不知道不是这个理由,
「是因为本宫欺骗你的事?可本宫没有骗你,三年前那个时候,本宫确实捨不得你啊,也没有说谎,就是捨不得你,在你怀里哭也是真情实感的,所以本宫欺骗你什么了?你现在为何要与本宫计较这些,大丈夫如此斤斤计较有什么出息?」
沈颜川难以相信这些话,是她说出来的,还理直气壮。简直词不达意,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在混淆重点。沈颜川如今 也不想去弄清楚这些了。
像是经歷了一场生死,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想与慕容嘉断开关系。
可慕容嘉不肯。
「本宫告诉你,本宫不同意合离,也不会合离。本宫都已经道歉了你还要怎样?」
「沈郎,你是因为北苑那个贱人才想要与我合离的吧。……之前是不是也是因为她,才不想与我大婚。沈郎,本宫怎么觉得,你这次醒来,有些变了。」
沈颜川眼眸微闪,他看嚮慕容嘉,
「你肚子里,没孩子吧。」
慕容嘉一愣,她下意识的想否认,但看着对方的表情,知道否认应该也没用了。
「沈郎,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不管本宫肚子里有没有孩子,你都会娶本宫的不是吗?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你还在意过程做什么?本宫这么爱你,」
「爱?」沈颜川嗤了一声,「当初我染了风寒,你怕被感染,都未曾踏过书房本分,这也叫爱?」
「你知道?」
「对,我知道。」沈颜川一直盯着慕容嘉,仿佛要将她看透,「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其他的 ,你要听吗?」
「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
慕容嘉沉默了好久,良久,她开口承认。
「……孩子是没有。可没有孩子,你就不用负责了吗?没有孩子就能改变你与我欢好过的事实吗?既然欢好过,那不用负责的吗?」
「若不是你在书房用药,我俩根本不会发生关系!」
「这个,你也知道…?」
「我说过,我什么都知道。」沈颜川面无表情,「慕容嘉,我不蠢。」
在慕容嘉的印象里,这是沈颜川第一次喊她慕容嘉三个字。
以前,要么是汐汐,要么是嘉嘉,还有小殿下,我的长公主殿下…可独独没有慕容嘉这几个冰冷的字。
慕容嘉听在耳朵里,震撼不亚于刚刚的合离。
就好像这样冷冰冰的名字,就像一把利剑,生生将二人的关系给斩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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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嘉又一次沉默了。
她将汤匙丢入碗中,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很刺耳。
而后坐回床边的椅子上,看向榻上的沈郎。
「……所以,说来说去,你这是在埋怨本宫那晚下了药?……沈郎,你自己不愿承认吗?」
「承认什么?」
「承认书房那晚你是愿意的。」
「……」
「你从小爱慕于我,所以你的心里一定想得到我吧。一直得不到,你不甘心。所以一旦有机会,你怎么会放过?」
「沈郎,说实话,本宫从来没觉得,这世上有什么药,还可以强迫人交,欢。药可以让人生,让人死,但强迫不了这个。沈郎你之所以与我欢好,不过是借着药物的由头,半推半就而已。中了那合,欢药,真正守身如玉的人,自己用手就可以疏解,哪需要什么女人?都是藉口罢了,就像酒后乱性一样,真正喝醉的人,哪有力气干那事?所以,明明就没怎么醉,只不过借酒发挥罢了。因为酒而得了便宜,最后却归责于酒太烈,再没比这个更冤的了。」
沈颜川脸色微微一变。
慕容嘉话还没说完,
「沈郎 ,你之前不也知道这个道理不是吗?所以事后才没有揭穿本宫。甚至还帮着本宫毁灭证据…但你现在后悔了,想将自己摘干净,好去找北苑那个锦氏?所以这是想把所有的错都安在本宫身上?沈郎,本宫爱你,自然觉得无所谓,本宫也不怕担这些污名。日后别人提起,是本宫下的药又何妨?为了达到本宫想要的结果,使点小手段不过分吧,没准还有人夸本宫聪慧呢……但这不是你用来埋怨我的理由。」
「沈郎,咱们俩,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心思高贵。」
第51章
珍珠一只爪子从门外悄悄探进来, 而后是另一只爪爪,最后整个儿从门缝里直接钻了进来。
它漆黑的眸子转了转,径直踱步到小妆檯前, 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蹭绣花裙摆。
瑟瑟被脚边的动静扯回了神。
她微微弯腰,伸手, 将珍珠抱了起来, 放在小妆檯上。
而后盯着它,好半天, 她突然开口问道:
「珍珠你说, 你是跟他, 还是跟我?」
珍珠哪里听得懂这些, 什么跟他跟我。只耸了耸小鼻子,闻到了熟悉的淡香,它凑近亲昵的蹭了蹭。
「喵。」
「要是跟我的话,你就喵一声。」
「喵。」
只听到一声喵,瑟瑟这才满意。她伸着小手轻抚它的小脑袋, 毛绒绒的触感, 「我就知道你会跟我的。」
孟嬷嬷在一边的棋牌榻上打络子, 时不时瞧向坐在小妆檯前的姑娘。
披散着头髮, 未施粉黛,但架不住颜色好, 看着赏心悦目。
不过却一直抱着一只猫,郁郁寡欢。
孟嬷嬷无奈的摇头,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
「到底怎么了?」
姑娘这几天一直这样闷闷不乐, 问也不说。
这会儿依旧,抱着珍珠, 还是不说话。
孟嬷嬷怕姑娘闷出事儿,于是主动提起那天的事。她哪里不知道,就是因为那天的事,二人闹了小矛盾,才导致姑娘这样的。
「那天沈世子为何会出现在姑娘的屋子里?」
「……」
「既然下定决心不跟世子了,那就不要来往。」
瑟瑟虽然没说话,但一直有听嬷嬷说。一听到这,要炸了,她看向嬷嬷,杏眼里还有意一丝委屈,
「本来就没有来往啊嬷嬷!那天不知道沈颜川发什么疯,他自己跑来的。」
「然后就被宝来看见了?」
「……」
「然后他就生气了?对你说了重话?」
「……」
「他怎的如此小气?这就生气了。」
「对吧!他就是那般小气!」瑟瑟仿佛得到了认同,她接过话,「他都不相信我!他只看到沈颜川在我榻上,什么原因也不问,就凶我,还掐我下巴!」瑟瑟一想到自己的下巴被他钳住,都红了,他还不放开,就委屈。
虽然平日里他也总是钳住她,在她身上弄些红印子,但那天不一样,那天他是生气,在粗暴的对待她!
「等等。」孟嬷嬷抓住了问题关键,「你刚刚说,沈世子在你榻上?」她起身走了过去,表情有些严肃,「当时怎么没听你说?他欺负你了?」
「没有—」瑟瑟真的冤枉,「那天我睡得迷迷煳煳,然后被沈颜川压醒了。其实他进屋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半睡半醒的了,我以为是宝来,又因为很困,所以就没管。但压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不是宝来了,然后就拼命挣扎。那沈颜川不知怎么了,当时人都不清醒,能做什么啊?然后宝来就进来了。真的我们什么都没干,倒是他,一进来就对沈颜川拳打脚踢的,要不是我拦着,都得给人打死。」
瑟瑟说着说着,忍不住红眼睛,「哪有他那样的啊,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打人,还污衊我。」
孟嬷嬷边听,边看向门边。门边光线稍暗,明显有人站在那里,很久了。
孟嬷嬷嘆了口气。
这二人,操不完的心。
「姑娘与嬷嬷解释这些做什么?你要解释也是向宝来解释。下次他来,你就,」
「我与他解释做什么啊?我又没有错!」瑟瑟越说越气,白嫩小脸气鼓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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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没错,嬷嬷也没有说你错了。只是觉得,要是哪天你看到宝来与其他女人同榻,你是什么感受?」
「他才不会那样!」瑟瑟否认,「他答应过我,才不会有别人!」
「那假如是误会,而且又恰巧被你看见了。」
「……」瑟瑟沉默。要是哪天看见宝来和别人同榻,那她就,再也不理他了,渣渣。
「又恰巧,宝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跟你解释。」
「这怎么能一样啊?嬷嬷。宝来他力气大,谁家姑娘有那力气压制得了他?而我这么小的力气,肯定打不过别人。宝来他看见我被别人压着,都不过来帮忙。」
「他不是将人提起来踢晕了吗?」
「他那是在捉姦!才不是在救人。」
「……可能是瞧见对方是沈世子,心慌了。」
「……?」瑟瑟没懂。
「心慌万一是你要与沈世子重归于好……毕竟你现在还是沈世子名义上的夫人。要真算起来,他只是个外人。你这边要是打算与沈世子重修旧好,那他要怎么办?强取豪夺不成?」
瑟瑟抿着小嘴儿,不说话了。
哪个要与沈世子重修旧好。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与沈颜川根本就不可能。
……
颜汐院。
慕容嘉姿态优雅的从屋子里出来。
但也只维持了一会儿,等来到偏屋,她直接摔了一地的茶盏。噼里啪啦,这才将心里的憋屈全数发泄了出来。
她有什么错?
爱沈郎是真的,嫁去那卢的时候捨不得沈郎也是真的!如今,爱沈郎的心依旧,甚至更甚,所以,她欺骗沈郎什么了?
谁规定的只能爱一个人?她贵为长公主,鱼与熊掌都爱都要不可以吗?
看看帝都那些贵族子弟,哪个不是博爱的?既爱妻子的贤德,又爱小妾的貌美,怎么他们就可以,而她就不行?自己只不过既爱沈郎的温润如玉,又爱那卢王子的热情浪漫,有什么错?
而且她只不过使了点小手段,以此促成她与沈郎的良缘罢了。
还要为此合离?
哼,做梦都没有!
屋内慕容嘉发着脾气,一众丫鬟吓得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新提上来的大宫女从外面进来,将地上的碎渣清到一边,又给长公主重新煮了一盏茶。
新提上来的大宫女交青岚,长相普通,但心思缜密。
「殿下,马上老夫人的寿宴就要到了。这次是您正式以沈家大妇的身份亮相,需要提前准备吗?」
沈颜川瞧了眼青岚,这倒是提醒了她。
她是得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沈郎若是再提合离,沈氏族人第一个不准。
见殿下气消了点,青岚犹犹豫豫,
「殿下,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容嘉觑了一眼,示意她说,
「奴婢那日瞧那锦夫人的屋子,总感觉,总感觉,」
慕容嘉听得啧了一声,
「有话就直说,扭捏着做什么?青岚,你现在是本宫的大宫女了,代表的是本宫的脸面,可要改了之前唯唯诺诺的性子!」
「是,奴婢知错。奴婢只是觉得,那北苑看着不像是独居女子的屋子,不知殿下那日瞧见了没,那针线篓子里未完成的衣物,是件男子的里衣。」
慕容嘉皱眉,而后冷笑,「倒是懂些勾人手段。」
慕容嘉以为是锦氏做给沈颜川,以此来争宠的。但青岚却不这么认为,「殿下,奴婢从那屋子里,看到了好些男子住过的痕迹,比如说角落里有双男人的皂靴,还有那架子上,有跟男人的白玉带。」
「沈郎可从没宿过那边!」
「驸马没去过,可不代表别人没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容嘉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是说那锦氏偷人?」
青岚似乎被长公主的脸上的神色吓到,她直接跪在地上,又赶紧改了口,「奴婢瞎猜的,请殿下责罚。」
慕容嘉却有些深信不疑,眼神凌厉,
沈郎那么好,那个锦氏竟然敢偷人?!
第52章
这日天朗气清, 侯府老夫人大寿。
侯府的老夫人是老侯爷的续房,其实与现在的武安侯没血缘关系。以前一直在南边养老,近期才回来的。
老夫人满头白髮, 有些瘦小,但看着还算精神。
虽然是续房, 但也是八台大轿抬进府的, 所以该有的礼数和体面,一直都有。
不过因为不是亲的, 所以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每年的寿宴意思意思就成。
不成想, 今年慕容嘉却执意大办。
门口马车一辆接一辆, 引导马车停靠的下人添了又添。来贺寿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毕竟是权贵家的喜事,能来的大臣都来了,不能来都也派了人来添礼贺寿。
甚至当朝太子都来了。
年前太子称病,这次,还是他病后首次露面。
一身黑底袍服, 金丝绣着象徵地位的图腾。金束冠发, 气质清冷疏离。
一下马车, 群臣跪拜。
只慕容嘉一人依旧站着, 脸上血色全无。刚刚听到内侍的传唱太子来了,到现在, 太子出现,她都还没恍过来。
怎么回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不是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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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慕容嘉紧紧盯着阳光下的人影, 再次确定了站在她面前的, 是人。
慕容权薄唇微抿, 扫了眼全场,没瞧见那个女人。
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 他觑嚮慕容嘉,
「孤来,长公主貌似很意外。」
声音很清冷,同他人一样。
要论起来,慕容嘉是慕容权的小姑姑。但本朝帝后与太后不和是公开的秘密。所以太子其实与嘉华长公主不亲,甚至谈得上疏远。
疏远到他这次来侯府,都让人很是意外的地步。
之前长公主大婚,帝后未出面,太子也未出面。这次,帝后仍旧未出面,但太子却来了。
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风向。重点人最喜揣测。
慕容嘉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慌乱。她端庄的笑,
「哪里的话,太子能来,侯府蓬荜生辉。」
自有武安侯及一众官员接过话,寒暄起来。
慕容嘉盯着被一群人簇拥着往府里走的慕容权,指甲陷在手心,差点掐出血,才使自己保持冷静。
青岚见殿下脸色不好,于是上前将人稍稍扶着。
「殿下。」
慕容嘉深吸一口气,
「之前让你查的,怎么样了?」
青岚一听,忙请罪,
「之前估计是奴婢想错了。应该不会,毕竟是侯府的少夫人,有谁会放着好好的少夫人不做去偷…」青岚没说完,她是丫鬟,自然不敢说这些。
「哼。」慕容嘉也没指望能查出点什么,哪个偷情是明目张胆的?
「没有,那就制造点出来。」
青岚微微抬头,看向长公主,
「殿下,您的意思是……?」
慕容嘉盯着远去的背影。
她无疑是聪明的,只一个转瞬之间,脑中就有计划慢慢显现。
她吩咐身边宫女,声音小得只二人能听见。
「你去……」
*
高朋满座,宾主尽欢,寿宴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
推杯换盏间,就连素日清冷的太子也饮了几盏。
不过估计是没预料到太子殿下会来,倒酒的丫鬟平日里没接触过这么大的人物,手有些抖。
一不小心,将酒水撒在了玄衣袖子上,丫鬟脸色惨白,慌忙伏地请罪。
「殿,殿下恕罪…」
动静自然惹来注目,旁边的武安侯与沈颜川见状,也过来赔罪。
「无妨。」慕容权不甚在意,他将湿掉的衣袖卷了卷。
露出了里面的深衣衣袖。这原本没什么,但沈颜川却看到了衣袖上的图案。
是翠竹,针脚细密。他视线移到衣领,被外衣遮住看不清,他又移到衣袖处,总觉得这绣竹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慕容权的外貌遗传了圣上的俊美,而一双眼睛又遗传了皇后娘娘,清澈,干净,举手投足温文尔雅,但又有那么点疏离感,若即若离,清冷矜贵。
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也难怪了,帝都闺秀一多半都想入东宫了。沈宓在一边,望穿秋水一般。不说身份,就说这人,清冷贵公子谁不爱啊。原本她可以坐在他身边的,为什么现在成了这样!
沈宓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她是世家女,为了家族她懂得牺牲,但是如今却又瞧见了殿下。以前还能憧憬着当太子妃,如今,却是做梦的资格都没有了。
沈宓的心有多很痛,看向那边席上的长公主就有多恨。
都是因为她!要是这个人好好的,她的牺牲也就值了。可是这个人不好!搅得家宅不宁!
慕容嘉自然有注意到沈宓的眼神,不过,谁在意?
她看嚮慕容权,「既然太子衣物脏了,那今日便在此歇息如何?」
说实话,这二者并没有什么因果关联,众人奇怪长公主会说这个。
沈颜川听到这话的时候也有些诧异。
好端端的,怎么留太子在府里?
但慕容嘉既然已经说出口,他总不能出言说还是回去吧?那与赶太子走何异。
只期望太子自己不留。
哪只却听到一句,「可。」
慕容权稍微颔首,接受了这个提议。
听到了想要的答案,慕容嘉心情不错。于是侧身向沈颜川解释,「世人都说太后与帝后不和,若是太子与侯府亲近些,不就打破了这个传闻?」
沈颜川想了想,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如今他与慕容嘉已然成了表面夫妻,平日就没几句话说。这会儿如非必要更是不想搭理她。
他招来沈鋮,吩咐下去为太子准备下榻的客屋。
慕容权决定留下来,同行的魏邵第一个疑惑,他看向太子,借着人声问道,「殿下你咋回事?」
慕容权把玩着青瓷盏,
「你自个儿回去,孤在这里有要事。」
「要事?这是武安侯府,这里有什么要事?」
魏邵还想再问,被慕容权掀着眼皮扫了一眼,顿时也不敢再开口了。
……
前院热闹,北苑却是静谧的。
瑟瑟今日一早就去给老夫人贺了寿,又说了自己身体不适,无法出现在前院那边。
由于尴尬的身份,大家也没说什么。
就这样一直在北苑待在晚上。
她原本都打算睡了,可刚刚,突然有一群丫鬟婆子进来,捧着一应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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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说,今日世子饮了些酒,需要锦少夫人去侍奉。」
瑟瑟一个激灵,魂都吓没了。
这么晚了去侍奉,不就是要抓她去圆房吗?!!!
她就说早上去请安的时候,那个老夫人说的话有深意,
她回来还琢磨了半天,没想到是这个意思?
瑟瑟扯着嬷嬷的手,眼看着一群婆子就要围上来了。
大有一副要绑她走的架势。
瑟瑟往后退了几步,「可以不去吗?」
她其实只是问一问,以此拖延时间。刚刚她已经使眼色让来喜去找宝来了。
这个时候,她早就忘了自己要与宝来断了的决绝话了。
虽然不知道宝来来了能做什么,但是只要有宝来在,那她心里就不慌。
宝来一定会想到解决办法的。
不知道宝来在不在,他已经多日不见了。
没想到那些丫鬟婆子听了,也没继续。不过领班的丫鬟有些为难,
「既然锦少夫人不想去,那总得给奴婢一个理由,奴婢好回去交差。」
「就说我身子不舒服。」
丫鬟担心,「长公主也说她身子不舒服,若是锦少夫人也说这个理由…」
「那,那就说我已经睡下了,我睡的一直都很早的。」
丫鬟看了看少夫人,发现确实,妆发已经卸下,已经沐浴更衣了,看着是要睡觉的样子。
瑟瑟平日里对待下人不错,所以虽然现在住在了北苑,但其实,府里多半的下人都很喜欢她。
至少不会落井下石。
这个丫鬟虽然是老夫人院儿里的,但也是刚调去伺候的,之前一直都在府里。
虽然有些疑惑锦少夫人为什么不想去侍奉世子,但仍点了点头,表示会回去传话。
瑟瑟咽了咽喉咙,稍稍缓了缓紧张心情。
等待是艰难的。
不过,丫鬟再次来了,回老夫人的话,「既然这样,就好好休息。」
瑟瑟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大石终于落到实处。
她赶紧让嬷嬷收拾收拾,吹了灯睡下了。
*
前院这边,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
慕容嘉便让人领着慕容权去已经准备好的客房休息。
慕容权刚刚多喝了几盏,这会儿似乎有些不清醒。
等出来后,吹了吹晚风才稍微好点。
这时有步撵停在面前。
「因为有些远,殿下万金之躯,还是坐步撵。」
旁边内侍正要说什么,但被慕容权止住。「正好孤也有些乏了。」
内侍心里奇怪,殿下是从来不在外面歇息的。刚刚他还以为殿下只是随口应承,宴会结束自然是要回宫的。
因为以前,除非是出了帝都,实在回不来。否则都会回东宫,怎么今日却要在侯府歇息?
虽然奇怪,但主子的事他也不敢问,于是不再说话。
跟在旁边。
今日人多,抬着步撵的是临时调派的庄子里的下人,他们各自都不认识对方,对府里也不熟。但侯府安排得还算周到,专门安排了一个人来指路。
那人尖嘴猴腮的,穿着管事的衣裳。
想来应该是侯府的一个管事。
「殿下,到了。」
待步撵停稳后,旁边管事点头哈腰,笑得极其谄媚,「这里偏僻,但胜在安静,无人打扰。」
慕容权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的院子,随即冷笑道,「有心了。」
说着,便踏进了院子。
第53章
院儿里静谧,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只进来的一行人中有下人提着宫灯,勉强有些微弱的光。
过庭院, 照耀了旁边的下人房。
孟嬷嬷,来喜还有小花几人, 此时均被五花大绑, 绑在一个屋子里动弹不得。嘴里塞着抹布,看见外面有人经过时, 任凭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心如死灰般。
进了屋子, 掌了灯。屋子瞬间被照亮。
慕容权刚进里间, 便看见薄纱榻里, 蜷着一人。
青丝铺散,丹唇眸深。
跟着进来的内侍见状,大惊失色,随即呵斥侯在门口的人,「大胆!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不知道殿下从来不, 」
「殿, 殿下, 」管事被呵斥得有些忐忑, 慌忙跪在地上。
慕容权没说话,他单手挑开绯色的床帐, 居高临下的瞧着床上的人儿。
唿吸平缓,但小脸蛋儿上有些异常的红。
不知是因为睡得香甜, 还是因为屋子里的新点的薰香。
他靠近了些, 指尖划过白嫩小脸。
熟睡中的人儿似有所觉, 依赖的蹭了蹭手心。
红润小嘴儿里还小声呢喃着「宝来」。
「殿下,这是专门为殿下解乏的, 若是殿下……」门口的管事越说越小,最后没了音。
没说完,但懂的都懂。
用美人解乏,自古都是风流韵事。
慕容权神色没有丝毫变动,但声音很冷,「都滚出院子!」
「是是是。」
管事连滚带爬,出了院子。
深唿吸了几下,才感觉活了过来。
刚刚吓得他腿肚子都在抖,他还以为惹恼了贵人。
刚出院子,管事便注意到,屋子里熄了灯。
这是,成了?
啧啧啧,果然,即便是太子,说到底还是男人。这送到面前的美人,哪有不收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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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般绝色的。
那锦氏,他之前有远远瞧见过,长得那叫一个可人。
秋瞳若水,玲珑似春。
也不知那美人今晚要被怎么磋磨,想想那小腰,那嫩白身子…
管事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心想着完成了交代的事儿,该去颜汐院讨赏了。长公主的赏,估计会是很大一笔。
没成想一个不慎,掉进了湖里。
更不巧,被湖中的藤蔓缠住了。
……
夜黑风高,万籁寂静。
如无意外,今夜也会如往常一样平平无奇的度过。
但今夜註定不一样。
沈鋮从外面飞奔到书房院儿里。他脸上一向都没什么表情,但这次明显有些着急神色。
顾不得许多,他直接扣响了书房的大门。
书屋内,沈颜川早就已经睡下。
因为与慕容嘉闹翻,他现在一直宿在书房。
今日喝了不少的酒,所以回了书房后,倒头就睡。
但其实也没有怎么睡着,头昏昏沉沉的,一会儿在想宴会上的场景,一会儿又想起大理寺的案子。
最多的还是在想今日太子身上穿的那件翠竹里衣。
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会儿听到敲门声,沈颜川便完全醒了过来。
他捏了捏眉心,
「何事?」
「出事了世子,世子您快去看看吧。」
沈颜川从未听过沈鋮这般急切的声音,顿觉不妙。
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大事,他翻身起来,拿过架子上的衣裳拢上便出来了。
见到沈鋮紧张的脸。
「怎么回事?」
「世子,不知道是谁,将太子殿下引到了,引到了北苑。」
沈颜川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一听是这,有些不耐烦,「北苑就北苑,只要有客房哪个院子都行你说什么?」沈颜川一把拽住沈鋮的衣领,
北苑,北苑,
「瑟儿!」
沈颜川放开沈鋮,发了疯的往外跑。
怎么会这样?
北苑是瑟儿住的地方,太子为何会被引到那边去?!
明明给太子安排的是客房,为什么会去北苑!
那是后宅院子,无论如何也不该引到那边去。
外男进了北苑,那他们,他们…
沈颜川胸口窒息,有些难以唿吸。
脑中有一瞬间的黑,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还是后面追上来到沈鋮扶了一把,他才稳住。
一把推开,沈颜川继续往北苑赶。
等到了北苑,当看见院内灯火通明,皇家暗卫林立时,他就知道,已经晚了。
刚刚有一丝期盼太子是住在北苑客房的念头也烟消云散。
晚了,完了。
沈颜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屋子的。
外面还不显,静悄悄的,可原来屋子里早已有这么多人,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连他父亲也跪在其中。
稍微转了视线,便看见床榻边,柔弱的女人蜷在地上,披散着凌乱长发,小脸惨白,眼眶通红,怔怔的,显然是惊吓过度。
整个人被黑底织金的袍服裹着,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的衣裳,但想来也是衣衫不整。
袍服,他的小妻子,衣衫不整,被别的男人的衣裳裹着。
沈颜川下意识的抬脚,往她那边走了几步,却被突然闪来的暗卫拦住。
「退下。」暗卫面无表情,但眼中的杀意藏不住。
要是东宫太子不允,方圆几步,都无人敢踏足。且被太子衣裳裹住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表明已经是太子的了,别人染指不得。
「好算计,你们。」清冷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屋内足以听清。
沈颜川这才有胆量,看向坐在榻上的人。
穿着朝靴,一身中衣,齐齐整整。那人的外衣,此时正搭在瑟儿身上。如今没了中衣,却丝毫没有狼狈,反而更显疏离。
沈颜川这才反应过来,是真的出了大事,也这才反应过来,此时最应该干什么。
他跪在了父亲旁边。
「殿下恕罪。」
屋内一直很安静,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坐在榻上的慕容权,就像是坐在金銮交椅上。他慢条斯理的理着袖口,
「监国太子酒后失德,与臣妇厮混,德不配位。」
「微臣惶恐,」武安侯跪得更低,「微臣世代忠良,天地可鑑,日月可表。是断不敢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
「是吗。」慕容权冷笑了声。
显然不是很信。
「千真万确啊殿下。」
皇上只一个儿子,便是太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但凡还有其他的子嗣,武安侯府今夜难逃被抄。因为与其他皇子结党营私谋害东宫太子,被太子先发制人,他即便是再有能耐,也百口莫辩。
也正因为没有其他皇子,武安侯此时才不至于彻底慌乱,还算镇定,
「殿下明鑑!这次的事是意外,请殿下恕罪。微臣也不知为何会这样,明明给殿下安排的是外院东边的客房,怎的殿下却被引到了内院北边来。还请给微臣时间,微臣定当处理好,将功补过。」
慕容睨向他,良久,漫不经心的问道:「武安侯预备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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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揪着不放倒也不成。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如何解决。
武安侯一听,隐约觉得这算是逃过一劫。只要太子不紧着侯府故意谋他失德的事做文章,一切都好说。
于是说了处理方案。
「首先请殿下赐死锦氏。」
被吓懵了的瑟瑟一个激灵。她刚回过一点神,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赐死…
要赐死她?
做什么要赐死她?
第54章
「武安侯预备如何处理?」
「首先请殿下赐死锦氏。」到底混迹朝堂多年, 虽然事发突然,但武安侯转念就有了应对之策。
「锦氏身为人妇,本该相夫教子老实本分, 哪成想却是心生妄念,不知廉耻勾引殿下。殿下有所不知, 这锦氏原先在长公主进府的时候便被犬子休弃了, 只是念其无处可去才一直让她住在府里。如今铸成大错,罪该万死!」
这套说辞下来, 连旁边的内侍都惊呆了。
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 这件事完全是这个已经与侯府没有任何干系的小妇人一人设计的, 是她让人将殿下引过来, 然后勾引殿下。侯府其他人,对此全然不知情。所以,应该将罪魁祸首的锦氏当场处决。
不愧是武安侯,老谋深算,几句话就将侯府摘干净了。
但干人家锦氏什么事?
说得不好听的, 人家锦氏, 在自己的院子里, 睡得好好的, 却突然被人闯进来,睡了。
你现在却跳出来, 说她不知廉耻的勾引人,要赐死人家。
要点脸。
内侍看向蜷坐在地上楚楚可怜的小妇人, 心里暗自摇了摇头, 可惜了。
慕容权一直没说话, 似乎对这种处理,不是很满意。
武安侯偷偷深吸一口气。他瞧了一眼殿下, 又瞧了瞧地上的锦氏,突然试探的,换了一种说法,
「但因为锦氏,如今…已侍奉过殿下,已是殿下的人,这如何处置,还请殿下定夺。」
听到这句的慕容权凤眸微转,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
「这等丑事,还能如何处置?直接处死了事。」
这时角落里的慕容嘉突然出声。大家这才注意到,原来慕容嘉也在这屋子里。按辈分,她是太子姑母,所以刚刚没一起跪着。
但她之前大婚嫁到侯府,就是侯府的人。如今,侯府犯事儿,她却像个旁观者一样,若无其事。甚至刚刚的发言,还带着股幸灾乐祸的意味儿。
武安侯简直要被气死。他刚刚好不容易将这事儿理顺,眼瞧着太子似乎有些接受了自己的提议,那就是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没想到这时候这长公主却突然跳出来,生怕火候不够,拱起火来。
显然,侯府其他人也是这般想的 ,纷纷看向她。沈颜川更是顾不得其他,给她使眼色。
但慕容嘉可不理这些。想把这事儿就这么掩过去,那怎么行?
「看本宫做什么?难道本宫有说错?刚刚武安侯说得对,锦氏身为臣妇却爬了太子的床,不是不知廉耻是什么?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外面指不定怎么说,流言蜚语,对侯府,对太子,对整个皇族,影响都不好 。」
慕容嘉边说,边环顾四周。而后将翘头矮案上的薰香炉子推倒在案上,捻起里面已经熄灭的香展示给大家看,
「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这个是什么?」
众人不接话,慕容嘉自顾自的说,
「本宫从小略懂黄岐,这香,是合欢香……北苑这边地偏,府里的人很少来,可不就是她自己动手的吗?所以锦氏,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慕容嘉居高临下,看地上的锦瑟犹如看一个蝼蚁。
瑟瑟的思维还处在之前听到要赐死她的时候。这会儿突然又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识的摇头否认,「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我很早就睡了,只知道很困,然后就什么印象也没了。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昏昏沉沉的,连现在都还有些不清醒。所以她要解释什么啊?
「撒谎。」
「我没有撒谎。」
「你因为在侯府备受冷遇,大婚三年到现在还独守空房,所以铤而走险。听说太子来了侯府,于是设计勾引太子,是不是?!」
「不是!」
「那为何老夫人让你去书房侍奉沈郎的时候,你拒绝?不就是因为你早早的就设计好了要爬床?所以都是你锦氏的错,你一个人的错,现在害得全府的人都跪在这里!你好意思?」
「你胡说,你胡说!」气息起伏。
瑟瑟明知道慕容嘉这是同武安侯一样,在一步步引导自己,想将这一切都归责在自己身上。
她不同意这个说法,她要反驳。可是她嘴笨,她想不到要怎么反驳。
瑟瑟急得眼泪汪汪。
「为什么,我有什么错,我没错…」
她的身子还被毁了呜呜呜。
想哭,但瑟瑟忍住了。
她透过汪汪的眼泪,瞧着下面一众人,个个都想逼自己,如同刚回府的那日一样想逼死她,以她的死来全了侯府颜面。
凭什么?
她伸手拔头上的髮簪,却发现发是散着的,没有髮簪,于是直接站起来,极其敏捷的转过身,赤手空拳一巴掌唿了过去!
「王八蛋!」啪的一声响起,伴着众人倒吸的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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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护驾!」刀出剑鞘的刷刷声,刺得耳朵都疼。
瑟瑟身子微微颤抖,粉拳紧握才不至于软了腿。
就应该用髮簪的!
髮簪对着脖子刺入,不死也伤。歷朝歷代,刺杀皇储等同谋逆。
这一家都得玩完。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锦家没事,沈家全得完。
可惜,睡觉的她散了头髮,头上手上没有簪子。
只能赏他一巴掌!
不过扇了太子一巴掌,那也是侮辱皇族。
同样得死。
既然全侯府要她死,那她也要全侯府死。
你来我往才算公平。
慕容嘉也是侯府的,再怎么着,也会受处罚。
她地位低,动不得长公主,但据说太子为人清冷,在皇家说清冷,直白点就是冷血,管你是不是长公主。
还有这个太子,也不是东西!欺负了她自己倒还委屈上了,她还没觉得委屈呢,呜呜呜。
四周寒气逼人,瑟瑟知道那是一把把尖刀都对准了自己的。
她伸手抹了抹眼泪,死就死,能把侯府拖下水,也值,值……?
清澈的杏眼逐渐熘熘圆,满眼的诧异,甚至以为自己没看清,她又伸着小手抹了抹眼泪。
看清了,却让她更震惊了。
宝来……?
刚刚已经做好了被暗卫刺死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竟然,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宝来?!
这个人怎么是宝来啊!
瑟瑟都蒙了。
慕容权沉着脸,盯着面前一脸懵的女人。
「放肆!」
他忽的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逼近,咄咄逼人,逼得瑟瑟连连后退。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刚刚吓得直接跪在地上的内侍,此时终于反应过来,
「还不快将人给摁住!」尖细的声音响起,混着屋内人请罪的声音。
慕容权却摆了摆手,让身边影卫退下。明摆着要亲自处理。
「殿下恕罪!「沈颜川慌张的膝行上前,」殿下恕罪!瑟儿她,脑子有疾,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请殿下恕罪!」
说着,他一把将人用力扯下来,「跪好!」
扑通一声,瑟瑟跪在了地上。
这屋子里,要数最自在的,就是慕容嘉了。瞧着慕容权此时沉着的脸,她有些畅快。
难得啊,她这侄儿,一向没什么表情,如今,却终于有了点怒意。
也是真没想到啊,这个锦氏,平日里蠢就算了,现在却还在犯蠢。
扇一国储君的巴掌?
简直作死。
慕容权微微垂眸,盯着小妇人的膝盖扫了一眼,淡淡的移开视线后,看向被沈颜川拽着的手腕。
他稍稍半蹲,将小手从沈颜川的手中拽了出来,打量了半晌,
「就是用这只手扇的?」
瑟瑟被沈颜川拽着跪在地上。
膝盖磕到地上咚咚响,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而后手就被人钳住了。
微微仰着下巴,她瞅着面前这人。
脑瓜子嗡嗡的。
是宝来吧?长得一模一样。眉目,鼻子,嘴巴,是真的一模一样啊。
不对 ,不是宝来,这是太子。金冠束髮,眼神淡薄。宝来才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可是他穿着翠竹的里衣啊。
这个好像是她绣的,她专门给宝来绣的,所以就是宝来啊。难道是因为,那天她说要跟他断了,所以还在生气,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瑟瑟眨了下杏眼,弯翘的眼睫扑闪。
她会儿倒是不怕了,好像从看到宝来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就不害怕了。
挣扎着将小手从他的手中挣脱,而后又伸出小手,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里衣。
哪知面前这人稍微退开了点,拒绝得很明显。
慕容权直接伸手,钳住了女人的下巴。
「做什么?」
力道有些大。
「疼。」瑟瑟瞅他的眼睛,两只小手抱着他的大掌。
声音也很像。刚刚怎么她没有听出来。
「…慕容…权?」
「大胆!」内侍浮尘一扫,站了出来,「殿下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殿下的名讳。
原来慕容权是一国太子的名讳?
啊?可是她记得有次她问宝来叫什么名字,宝来经不住她缠,有隐约告诉过她,那会儿虽然自己被亲得有些迷茫,但记得就是这个名字。
所以宝来是太子!
瑟瑟一双杏眼再次瞪圆。
旁边沈颜川看着瑟儿被吓得呆愣,心如刀绞。
他想伸手帮瑟儿挣开钳制,但又因为尊卑而不敢动。只得为其求情,「殿下,瑟儿她脑子不清醒,所做所为真的不是本意,还请殿下恕罪!」
「脑子不清醒。」慕容权虽是在回答沈颜川,但一双凤眸却始终盯着女人,幽深的眸子里神色淡淡,又有些深意,「既如此,那就将人带去天云寺,好好治治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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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权:放肆!
乖乖你手疼不疼?感谢在2022-12-11 23:55:58~2022-12-13 00:0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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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瑟瑟被内侍扯着拖了出去。
不拖不行, 这小妇人直接上手拽住了他们殿下的袖子,不松手。
要是往常,谁能近得了他们殿下的身?如今还这般。
但影卫却迟迟没出手, 内侍这时才恍然大悟。
这内侍从小伺候殿下,只一个细微之处就知, 这小妇人, 应是入了他们殿下的眼!
不然都这样了,怎的还不让影卫出手?还任由着这小妇人拉扯。衣服都皱了。
而且, 之前殿下明明已经洞察了他们这些人的设计, 但还是佯装不知, 真的与这小妇人同塌而眠了。
虽然只是同榻, 并没有听到其他动静。但光是这个就已经不正常了啊。平日他们殿下哪里容许什么女人近身?
又陡然联想起,殿下来之前,吩咐了他给单独准备一辆马车来着。
他当时还在想,单独准备做什么?
原来是!
来不及多想什么,但内侍越发的小心翼翼, 哪只这小妇人, 一路挣扎,
「放开我,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啊王八蛋你让人带我去哪里我不走,放开我……」
天爷, 这是在骂他们殿下吗……?!
屋内的沈颜川眼睁睁的看着瑟儿被人扯出去,想要去阻止, 却碍于权威, 不敢上前, 只得求下令之人,
「殿下恕罪, 瑟儿她冲撞了殿下,着实没规矩了些,但殿下念在她一介妇人的份上,宽宏大量,饶了她吧。」
慕容权微微皱眉,他垂眸扫了一眼沈颜川,
「正是念在她一介妇人…天云寺不行,那就天牢。沈少卿觉得怎么样?」
一副与他商量的温和语气,但说出的话却残忍至极,让沈颜川求情的声音顿时没了音。
天牢,与大理寺的诏狱齐名。大理寺的诏狱负责关押嫌犯,案结之后,重刑犯押去天牢,所以天牢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
那里面,阴森冷郁,血腥残暴。进那里面的哪个能全须全尾的出来?瑟儿一个柔弱小妇人,要是被关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沈颜川只得放弃求情,「瑟儿冲撞了殿下,殿下罚她去天云寺思过,自是英明。」
至少先将命保住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
太子已经走了,撤离了暗卫,如今整个北苑显得空荡荡的。
沈颜川站在院门口,看着北边她消失的门。
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带走。还不知是生是死。沈颜川的心里着实不好受。
太子其人,看似好说话,实则滴水不漏。
他看不透太子在想什么。
也庆幸,他不与妇人计较。不然,寻常男人被妇人扇了巴掌还会恼,更何况是东宫太子。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沈颜川自问,要是他被一个妇人扇了巴掌,里子面子都丢完了,不动怒是绝对不可能的。
现在只希望之后太子能尽快忘了此事,能让瑟儿从天云寺回来。
慕容嘉因为刚刚的冷嘲热讽,这会儿被大家盯着,她瘪了瘪嘴,「都看着本宫做什么,本宫刚刚要不把这事儿推给那个女人,今晚武安侯府全部完蛋。之前侯爷不也是这般做的?」怎么他可以,自己却不可以?慕容嘉一份功臣姿态,「还有,这事可与本宫无关…你们看看那小厮,是哪个院儿的。」
庭院里这时摆着之前那领路管事的尸体。
浑身湿透,身体已经泡涨,但依稀可以看清,这人不是管事,而是老夫人那娘家的远房侄儿。
这会儿武安侯便不会管什么母子不母子,他让人扯着发涨的尸体,扔到了老夫人面前。
直接质问。
可怜老夫人看到自己疼爱的侄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落水,心痛之余,一个劲儿的解释不是自己。
「我一个老婆子,去做这些做什么?啊?我不好好想清福做这些干什么?我没有儿子你们就是这么欺负我这个老婆子的吗?别忘了我可是沈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我还有女儿,我女儿也是沈家的!我也给沈家留后了!你们这样对我,小心我去沈家祠堂,在那些族老面前告你们不孝!你们自己说说,你们这样对我你们对得起老爷吗!?当初你们是如何答应老爷的现在连样子都不做了吗?」
武安侯被骂得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
也没花多长时间,真正的主谋查出来了。
是沈焕。
此时沈焕明显知道自己的下场,争都懒得争辩。
「是我做的。这人缺钱,而我正好有钱,就成交了。」
他盯着沈颜川,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沈颜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成了别人的女人,这滋味,怎么样?啊?是不是没想到,你尊贵,还有比你更尊贵的,哈哈哈哈报应啊……」
这般语气无疑让沈颜川恼羞成怒,他大步过去,一脚踹到沈焕的心口。
「蠢货!!」
堵上家族荣誉,简直是愚蠢!
上辈子也是他!简直蠢货!
「家族荣耀关我什么事?我个卑贱的庶子,没享受过家族对我的庇佑,还得管什么家族荣耀?与我何干?哈哈哈沈颜川怎么样,现在感觉怎么样?爱而不得,大家都体验体验,这才公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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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来沈颜川越发暴戾的踹打。
沈焕被踹趴在地上,手边碰到了扔在地上的合欢香。
微微一愣。
合欢香味道独特,他没有用这个。
他明明用的是安眠香。
他那么喜欢她,怎么捨得给她下这么龌龊的东西……
沈焕最后被逐出了沈家。
自生自灭。
他不是说没有享受过家族对他的庇佑吗?那倒是要让他体验体验,离了家族,他的生活会发生什么变化。
而沈焕的生母周氏,到底是为沈家延续过子嗣,所以被打发到了庄子,至少保障得了后半辈子。
这是后话。
这夜,武安侯父子喊了幕僚讨论应对之策。
当时太子走的时候,并未说此事当如何。他们猜不透,所以要做好万全之策才行。
从书房出来,天已经微微亮了。
沈鋮守在外面,
「世子,确实是去了天云寺,只不过被严家看管着,见不到少夫人……世子,太子为人,最是讲道理,等过几日,等太子气消了,可以在想办法提一提,将少夫人救回来。」
「但愿吧。太子此人,看着清冷好说话,实则连他都轻易搭不上话。」
……
整个侯府,要数慕容嘉最是轻松。
回到颜汐院,她躺在美人椅上,惬意悠闲。
回想起来刚刚的大戏,还真是精彩。
好不容易精心布置的戏,不好好欣赏一番,可是浪费。
她这么做,可谓一箭三雕。
她看不惯侯府做派,颠了又何妨。
反正她是长公主,也不会有事。到时候侯府出事,折了沈郎的翅膀,让沈郎像菟丝花一般依附自己,岂不乐哉。
还有她这侄儿,清冷孤傲,千挑万选,多少名门闺秀不要,到头来,却睡了个人妇。哈哈哈,膈应不?慕容嘉想想都想笑。
还有那个锦氏。得罪了她那侄儿,怕是没活路喽。就算有活路,那以后还怎么在侯府,在沈郎面前立足?
残花败柳也配?
慕容嘉这般想着,心情不错。许是忘了,自己也是二嫁之身嫁进来的。
这时有丫鬟进来奉茶,慕容嘉瞧了一眼,是个陌生的,「青岚呢?」
「回殿下,刚刚就一直没见到。」
「等见到了,让她明早来见本宫。」
这个青岚用着还算趁手。
以前香岚那贱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提也罢。
还妄图爬床。
给她脸。
第56章
夜色幽静, 一辆马车缓缓从侯府北门驶出。
马车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只是稍微大些。但里面却是布置讲究的,一看就是权贵的私乘。
马车里, 瑟瑟正在给嬷嬷松绑。
刚刚她被扯上马车,便看见嬷嬷和小花二人都被五花大绑着。
她心里一惊, 也不挣扎了, 手忙脚乱的给嬷嬷松绑。
但绳子粗壮,又不知道是怎么个捆法, 越扯越紧, 瑟瑟的小手都扯红了, 还是没有成功。她稍微瞧了眼四周, 伸手从车壁的架子上拿过一只茶盏,直接砸在地上。
不过地上铺着绒毯,没碎,于是又捡起砸向车壁。
应声而碎。
因着马车平稳,如履平地。瑟瑟做这些倒也不晃。很快, 她利用碎片给她们二人松了绑。
外面马车架上的内侍听到声音, 眼皮跳了跳。他稍微掀开了车帘子往里瞧。
这不瞧还好, 一瞧, 吓得他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他们殿下宝贝的小妇人,手里正拿着一块尖锐的瓷片!
「哎哟喂主子, 这可使不得啊,快把那腌臜东西扔了。主子哟, 你可不要做傻事, 跟着咱们殿下, 福气好着呢,咱们殿下要身份有身份要样貌有样貌, 可不比那卖妻求荣的沈世子,哎哟不对,奴才说错话了,您就扔了吧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点,奴才怎么向殿下交代啊?」
瑟瑟瞧了瞧自己手上还未丢掉的碎片,又瞧了瞧外面一脸紧张的内侍。
湿漉漉的杏眼闪了闪,她突然将碎片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唉哟喂可使不得!」内侍吓惨了。要是这人在自己手里出了事,他估计也要出事。
「来喜呢?你们把来喜弄哪里去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瞧见来喜。既然将北苑的人一併带着,那怎么没瞧见来喜?
「哪个?哪个叫来喜?主子你可悠着点。」
「就是北苑唯一的小厮。」
「他呀,他在另一个马车上。」被拉去了天云寺。
「你把他带来,跟着一起。」
「这,这不合适啊。」小厮也是男人,怎么可能带进皇宫?
「怎么不合适,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瑟瑟其实怕他们对来喜下毒手。
「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主子你就放心吧。」
「真的?」瑟瑟半信半疑。主要是觉得,宝来,不对,是那个太子,不是坏人。
「千真万确。」
内侍见她有些被劝住,但手上的碎片还是抵在纤细的脖颈处,他灵机一动,让旁边的隐卫抱来一只猫。
是他们殿下专门吩咐带着的。
「主子,您看,这个也给您一併带着的。」
是珍珠。此时被内侍一手握着两只爪爪那样抱着,估计是环境陌生人又不认识,珍珠一身白毛往外炸起,扭着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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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页
还时不时朝那内侍哈气。
龇牙咧嘴的凶他。
「你把珍珠弄痛了。」珍珠温顺得很,若不是弄痛了,才不会这样。
「主子,您把您手上的东西给奴才,奴才就把这只猫咪给您。」
像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瑟瑟也没怎么犹豫,就将珍珠换回了怀里。
她也并不是真的想不开,且知道这人也只是奉命行事。
至少知道了来喜没事。
回到熟悉的怀抱,珍珠终于不再炸毛。
但两只爪爪一直紧紧的勾着瑟瑟的衣领子。
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瑟瑟轻轻抚着珍珠的毛安抚。
「少夫人,他们这是要带咱们去哪里?」旁边小花有些害怕。刚刚看见来喜哥被一个一身黑的人单手就扯走,吓得她背后一身冷汗。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们被人绑着带走了。
本来还想问,沈世子会来救她们吗,但想了想,又不敢问。总觉得现在问这个不合适。
「我也不知道。」
瑟瑟也有些不安,倒不是不安要被带去哪里。
左不过是什么宅子。
她不安的是,她刚刚打了他。
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扇他巴掌。
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一气之下要罚她?
而且,她现在有好好想了想,其实今晚发生的整个事情,好像并不是他的错?
都是侯府设计她的,这么看来,他跟自己一样,是受害者来着。
这般想着,瑟瑟又有些懊恼。
她那时不该打他的。
「慌什么?」
全马车里,只有孟嬷嬷最是淡定。
但刚刚是真的把她吓到了。
她们被人绑着,喊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一个男人被引进姑娘的屋内。
孟嬷嬷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阴私没见过。
这是真的要逼死她家姑娘啊!
当时孟嬷嬷都绝望了。
还好,还好。
她确实没想到进去的是宝来,更没想到,宝来竟是当今太子。
结合之前看到的一群人簇拥着宝来,又结合刚刚那内侍的称唿他为殿下,孟嬷嬷不难猜出宝来的身份。
当真是没有想到。这次倒是她看走眼了,竟然没看出宝来身份尊贵。
她当年离开皇宫的时候,圣上都还没大婚,更没有太子,自然没见过。
「姑娘不是一直想离开侯府吗,虽然以这种方式有些不妥,但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就要往好的方面想。如今终于离了侯府,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嬷嬷,」瑟瑟唤了她一声,「我刚刚打了他。」
这个他是谁,不用猜也知道。
瑟瑟支支吾吾的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孟嬷嬷听后,心惊胆寒。将姑娘身上都检查了一遍,没看见什么暧昧痕迹,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武安侯府,心思也忒毒了些!
孟嬷嬷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她觉得,虽然对象是宝来,但清清白白出府,和在侯府丢了清白,那可不一样。
至少可以在某些时候堵某些人的嘴。
「那也不要慌。」至于打人的事,孟嬷嬷也一点不担心。
以平日里那热乎劲儿,这点算什么?
俗话说得好,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打是亲骂是爱。
孟嬷嬷掀了一点车帘朝外望去。
一尘不染的青石板,异常宽敞的大道,还有不断往后退的繁复宫灯。
孟嬷嬷是从宫里出来,自然知道这是通往皇宫的那条大道。
这是,要把她家姑娘,带进东宫?
越高大宫门,过朱红宫墙。
又往里走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瑟瑟抱着不谙世事的珍珠,
她不想下马车。
瑟瑟一直坐着没动。
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外面将车帘挑开。
瑟瑟抬眸瞧去,只见他一身华服,矜贵自持。
此时站在马车前,有些逆光,但看得出面无表情的。
瑟瑟慌忙移开视线,不瞧他。
「下车。」
听声音,有些冷淡。估计还在为刚刚那一巴掌生气。
瑟瑟壮着小胆儿拒绝,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你要做什么呀?」
「看不出来吗?孤现在在养金丝雀儿,」慕容权幽幽的盯着她 ,
「你就是那只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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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搞强制爱嗦
第57章
瑟瑟当真成了一只金丝雀儿。芙蓉面配芙蓉鸟, 当真像那么回事。
不过养雀儿的屋子倒是宽敞干净,屏风盆摘翘头矮案,样样布置讲究。又加了些类似北苑的软绸装饰, 看着莫名的熟悉。就连里间的床帐被褥什么的,都是她喜欢的颜色。
瞧了一圈, 小雀儿神色恹恹的, 掩嘴打了个小小哈欠。
她有些困了。
一晚上她都没怎么睡。除了刚黑的那会儿睡着了点,然后整个大半夜都没睡, 发生了那么多事, 当时又是惊慌又是震惊, 离开侯府的时候心里还掺着喜意, 百感交集,精神得很。
到这会儿才有些困。好在刚刚说着要养雀儿的人被内侍请走了,说是圣上急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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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页
也对,大晚上的宫门都落锁了还带人进宫,这动静不惊动别人才怪呢。
瑟瑟慢慢爬上床, 迷迷煳煳的就睡了过去。
可能因为闹了一通有些倦, 又或者是之前吸的迷药还残存着一点儿药性, 再或者是终于离开了侯府, 总之瑟瑟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午后了。
刚醒, 揉了揉惺忪睡眼,瑟瑟便看见了站在床前的人。
就站在榻上一尺, 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纱, 像昨晚那样面无表情, 只是今日穿着很是正式的朝服,显得有些居高临下。
不知道的, 还以为是站在朝堂上睥睨群臣。
但事实却是站在人家小妇人的床前,偷窥。
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榻上的小妇人盯着瞧了好一会儿。
因为刚刚用手揉了揉,一双杏眼水雾雾的。她一边盯着,一边慢慢起来,动作很轻很慢,生怕弄出些动静吵到对方。
但全程四目相对的,又不是不知道,还轻手轻脚的做什么哦?
屋外的阳光透过镂空的木窗,熠熠闪着光。
榻前公子朝服金冠,榻上小妇人衣衫不整。
长发还乱蓬蓬的,掩了些白嫩小脸。
蜷坐在榻上的瑟瑟稍微扯了扯被子,给自己稍微挡了挡。
二人就这样一直僵着,谁也不说话。
还是珍珠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姗姗的来到慕容权的脚边。
亲昵的蹭了蹭。
「喵~」了一声,打破僵局。
慕容权的视线从某人的小脸上移开,垂眸扫了一眼,而后抬脚将小东西踢远了些。
又抬眸瞧向小妇人,果然见她一脸紧张。
他可没怎么用力,就是轻轻的踢了踢,踢开,碍事。
又是一阵沉默。
从刚刚瑟瑟醒来,屋子里便一直这样。刚刚那声喵叫,是唯一的声响了。
最后还是站着的慕容权先开口,冷着脸一副质问语气,
「看到了吗?」
慕容权气质矜贵,长相清俊,当他冷着脸的时候,清冷疏离得生人勿近。
反正让瑟瑟觉得他们二人有些距离。
他这会儿,不像是宝来,到真的像是人们口中的太子殿下。
瑟瑟心里不由得有些怂。
她稍稍探了探身子,青葱玉手撩开薄纱。
又觉得他们距离过于近了,于是稍微回坐了点,小声回他话:
「…看到…什么了?」
她也不想不回话而是反问啊,但是谁让他这么没头没尾的问问题,问的什么都不知道,让她怎么答?
慕容权冷笑一声,
「孤脸上,你打的巴掌印。」
「…呃,我,」瑟瑟张了张小嘴儿,
原来是这事儿。
「我可以说没了吗?…呃不是,我是说,已经消下去了。」
她的力气才多大啊?即便是刚扇估计都没什么印儿,更别说这会儿了,这都第二天了啊。
见他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怂瑟瑟不由得试探的问了句,
「你要…拉我去砍头吗?」
可怜巴巴的,像是做了错事又自个儿委屈上了的小媳妇儿,正巴巴的认错呢。
慕容权瞧着她这小模样,勉强开口,
「反思己过!」
这就是不会拉她去砍头的意思。瑟瑟自动解读,特别精准。
因为看出他现在有些生气,瑟瑟顺着他,当真好好反思了一会儿。
然后得出了结论,她没错!
首先,她为什么打他?那是因为他在自己不清醒的时候爬她床,不该打吗?
当然该打了。她之前都已经说过了,要与他断了,断了的话那他就不准上她的床。
昨晚在路上她还在想,可能他也是被人害的。
可睡了一觉,瑟瑟的小脑瓜子现在清醒得很。
这人是当朝太子,谁敢设计他?
而且这人那么聪明,谁又能设计得了他?
且就算退一万步讲,真的被设计了,那他不去找始作俑者,来抓她做什么呀?
现在还这么冷着脸,计较自己打他的事。
她都没有计较他是太子然后突然出现在她的床上!
还说要把她当雀儿养!
哼!
这么一想,瑟瑟稍微硬气了一点。
小腰板挺得直直的。
「我没错。」她反思出来结果。
「你说什么?」
「我没错。谁让你突然出现在我榻上的。虽然是他们设计的,但你那么聪明,肯定事先就知道。」
瑟瑟猜测完,见对方抿着唇,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顿时兔耳朵都竖起来了,
「等等,你没反驳我刚刚那句话,你在沉默,你默认?…你当真提前知道这件事?!」
瑟瑟腾的一下站起来,因为起得急,眼前一黑,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等稳住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被人揽着,才不至于倒了下去。
瑟瑟扭着身子挣扎,「放手,放开…不准碰我!」
好不容易挣脱,瑟瑟往后退了退,离得远了一些,然后气鼓鼓的瞪他。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帮着他们一起害我…」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
慕容权只是一个没说话,没想到居然被小妇人说成了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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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比这更冤的。他想斥责回去,但瞧着她微红的眼尾,又斥不出口。
只得与她讲道理,
「孤什么时候帮着他们一起害你了?你说话可要讲良心…孤只是将计就计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将计就计?不提前与我说,提前揭穿他们?害得我当时都快吓傻了呜呜呜你都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还要被他们赐死呜呜呜…」
「你别哭…」慕容权顿时手忙脚乱,哪还有刚刚的冷淡样子,甚至小心翼翼给她搽眼泪,
「还不是因为你说要跟我断了,你不跟我了,」
「我就是要跟你断了呜呜呜还想把我当金丝雀儿养你是驯兽师吗这么喜欢养鸟养兽的那你去养啊这么大的屋子,够你养几百头了呜呜呜。」
「昨晚也就那么一说…你别哭了,孤错了好不好。」
听见他好像在道歉,瑟瑟稍微止了些哭声,仍有些哽咽。
「那你错哪里了?」
「……」
「你没错的,你乃东宫太子,做什么都是对的。你不提前与我说,自有你的道理。还有,你不告诉我你太子的身份,是因为就我这么个小妇人,不配知道这些…」
越说,声音越哽。眼儿红红,甚至鼻头都红红的,委屈得不得了了。
慕容权哪没听出话里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慌,赶紧继续道歉,
「孤错在那天不该凶你。」慕容权态度诚恳,「那天看见沈颜川在你榻上,气急了也慌了,所以才对你说了重话。以后不会了,但你那天的话也不准再说!」
「什么话?」
「要跟孤断了的那句。」
瑟瑟吸了吸小鼻子,「……可是你现在都不是宝来了,」
「谁说孤不是宝来?」
「你现在是太子,身份尊贵!」
「身份尊贵怎么了,身份尊贵你就要跟孤断了?」
「才不是这样,我要跟你断,是因为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是因为孤当时也有些生气。」
慕容权坐在床沿,绣着金蟒的朝服褶皱了些,也不在意,他伸手替她捋了捋凌乱的乌髮,
「气孤怎么没看好你,也气你一句话都不解释。」
瑟瑟小声嘀咕,「我跟沈颜川又没有什么。」
「那你当时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我说了啊,后来我不是说了吗,我们衣服穿得好好的,又没有什么。」
那时候的慕容权被怒意迷了眼,是听得她叭叭叭的说着什么,但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如今听得她这般说,慕容权又稍微回想了下当时的情景,好像是那样,她确实有解释。
「那你现在还要跟孤断了吗?」
「那你现在是我的宝来吗?」其他的事倒也可以不计较什么,可是她只想要宝来。
别人不行。
「孤不是你的宝来还能是谁的宝来?」
「你明明知道重点不是【谁的】!」重点是,他还是不是宝来。
他现在是太子,不是当初那个听她差遣的小厮了。
这人惯会顾左右而言他,模煳重点。
慕容权将小妇人稍稍扳正,然后将被子提了提,裹在她瘦削的小肩上,
「孤不是宝来还能是谁?」
「……」
刚刚一直让他回答,这会儿回答了,瑟瑟倒是沉默了。
主要是瑟瑟现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是宝来又怎么样?她还没想好。
「孤是不是宝来这个人?」现在倒是他问上了。
明明是自己在问他来着。
不过瑟瑟「嗯」了一声,还是回答了。人倒是一个人,虽然身份变了,可样貌思想都没有变。
「那孤是不是宝来?」
「嗯。」
「那宝来是谁的?」
「……是,就是宝来啊。」
「你刚刚还说不会与孤断了…那宝来是谁的?」深邃的凤眸紧逼,逼得她非回答这个问题不可。
「…是,是我的。」软糯糯的声音越发的小。
小脸红扑扑的。
弯翘的眼睫扑闪扑闪的,刻意躲着那道视线。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慕容权的唇角微微勾起。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瑟瑟瞅他,「……什么问题?」
慕容权目光灼灼,
「之前在侯府,慕容嘉说你【大婚三年到现在还独守空房】,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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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呀,宝子!
推荐山茶新预收《缠枝》
官家乖乖女vs斯文败类匪二代
云城新来的知县温文尔雅、端方有礼,刚来没多久,就将遭过山匪洗劫的县域治理得井井有条。
人人称颂。
可枝枝一见到他,就白了小脸。因为她曾经撞见过,这个斯文的知县杀人越货的现场。
他不是知县,他是匪!
当时她被发现,差点被灭口。为了逃过一劫,她还……
*
后来
巷子深处,年轻男人钳住女人小下巴,笑得温和,「原来叫枝枝,真好听。」
眼尾微红,枝枝被吓得越发的抖。
架空,强取豪夺,小甜文
第58章
「之前在侯府, 慕容嘉说你【大婚三年到现在还独守空房】,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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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慕容嘉为了将罪责都推给瑟瑟,在众人面前说了好些。
但慕容权只留意到一个重点, 她说瑟瑟大婚三年到现在还独守空房。
小妇人这般勾人,怎会守空房 ?
且按照礼数, 大婚之后就会行周公之礼…
慕容权当时并没有信慕容嘉说的, 但这会儿他一直盯着榻上的小妇人。
现在想想,从她回到侯府, 就一直住在北苑, 并没有与沈颜川有过多来往…
见小妇人一双水眸扑闪, 似乎在闪躲些什么, 慕容权伸手,轻轻钳住她的小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嗯?是什么意思?」
「这,呃, 什么什么意思呀……」瑟瑟半天没支吾出来,
最后扯开他的手, 往旁边侧了侧, 「哎呀你问这个做什么。」
瑟瑟也不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这要她怎么回答?
独守空房。
确实是那么回事的。她重活的这一世, 确实与沈颜川没半点牵扯,二人自然是没有圆房。
但这一世没有, 上一世有。
可上一世又算怎么回事呢?
如今重活一世的时间越久, 过着真真切切的生活越久, 就越觉得上一世的不真实,虚无缥缈。
就好像是某个夜里自己做的梦一般。梦里的一切都是自己亲身经歷的, 毫无疑问。可一醒来,又恍然只是一个梦,与现实生活并不相同。
说实话,她现在都有些混乱了。怪力乱神,没几个人会信。自己所谓的前世,到底是现实存在的前世,还是只是她一个很真实的梦?
绕啊绕,瑟瑟小脑瓜里很不清晰,干脆直接否认,「我跟他大婚这么久,怎,怎么可能独守空房…」
囫囵承认,但见他听了自己的回答又面无表情起来,瑟瑟秀眉微蹙。
他刚刚问那句话,还有这会儿的面无表情,莫非是嫌弃她是人妇,与人同过房?!
想到这里,瑟瑟瘪着小嘴儿,「我本来就已为人妇,你若是嫌弃,我走就是了。」
说着推开床边的人,就要下床离开。
自然是被人勾过小腰搂住了,动弹不得。
「别动。」男人力道极大,几下就镇住了怀里挣扎的软玉身子,「不过是问了一句疑问,就被你说成了嫌弃。你今日冤枉孤的事儿可不止这一件了,之前还冤枉孤是帮凶。」
这小妇人,就这么不信任他?
「孤遇见你的时候,你不就是人妇吗?若是嫌弃你,哪还会被你勾得这般五迷三道的?」
说得有几分道理。
小脸软软的贴在胸膛,朝服上的金蟒有些针线痕迹,瑟瑟蹭了蹭,嘟囔了几句,「什么五迷三道,说得我好像是个狐狸精。我可是正经人家。」
「嗯?」慕容权没怎么听清。
但也不继续追着问,而是把玩起了她的小手,柔弱无骨,白净匀称。
他稍稍低头,亲了亲。
「明日早朝,沈颜川便会请旨与你合离,到时候你与他沈颜川,还有沈府便再无瓜葛。以后你不准再提起他。还有,慕容嘉那边也不准与她再往来,她若是再找你做事,你只管与孤说…」
瑟瑟刚听到开头眼睛就亮了,她稍微起来一点,「你说他会与我合离?」
「嗯。」慕容权微微颔首。
「真的?可他怎么会合离?还请旨?他们昨晚不是说要休了我吗?」说起这个瑟瑟就气。气的倒不是沈家休她,而是,她明明没错,但沈家却将全部过错推给她,还要以此为由休她。凭什么?
「孤直接将休书扔回去了。」
昨晚沈颜川迫于压力,确实写了一份休书。慕容权掀着眼皮瞧了瞧,抿着薄唇没说话。
武安侯倒是识趣,【被休的妇人品行有亏,服侍过殿下的女人,自然是德行俱佳的,俱佳的。】
一想到能与沈颜川合离,而不是被休,瑟瑟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她很开心,微微仰着下巴,吧唧一口亲在了男人嘴角。
像蜻蜓点水,小荷微露。
又躲着循过来的薄唇 ,小手轻轻抵着,
「你别,我还有话想说…」
炽热的气息围绕,烫得人微颤,「待会儿再说…」
「不要,你等等。」瑟瑟就是不准他亲,「你刚刚又提到我与慕容嘉,你之前也说我与她有关系,这个你得解释解释,怎么会觉得我与慕容嘉有关系呢?宝来你别,宝来!」
瑟瑟小脸一肃,有些生气。
又不是不让他亲,就是想先听他解释,还一直扒她衣裳。
坏蛋。
慕容权总算是停了下来。
他稍微平復了一下自己,问她,「那你与慕容嘉有关系吗?」
瑟瑟摇了摇头,「没有啊。我与她也没见过几次面。真要说有什么关系,那就是同是沈颜川的夫人。」
慕容权不高兴,「不准提那个人。」
「哦,我就是为了证明我与慕容嘉没关系。」
「嗯,知道了。」
「那你信不信?」
「信。」慕容权点头。她说什么,他就信。
瑟瑟见他相信自己,突然忍不住使坏,问了一句:
「你就不怀疑怀疑吗?那万一我是骗你的呢?」
青丝凌乱面微红,眸色勾缠,勾得慕容权心猿意马,他舔了舔唇,
「你说的对,万一你是骗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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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么了?」
瑟瑟总觉得宝来现在的眼神有些烫人。
「所以孤得检查检查,才知道你是不是在骗人。」
检查?
「检查什么?」
「你刚刚说你没有独守空房,孤得检查一下。」
嗯?瑟瑟懵了。这,怎么又扯到独守空房这事上了?这个话题不是过去好一会儿吗?而且,检查?检查什么呀?
等瑟瑟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陷入了厚实的锦被里。
腰带在修长指尖缠绕宛转,本来就松散的衣衫,没有腰带的束缚,愈发的敞开,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但这邀请被一双小手打断。
瑟瑟一双湿漉漉的杏眼里,诧异之后,是淡淡的羞。她好像知道这人在说什么了。
检,检查那个。
小脸瞬间通红。
「这,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反正就是不可以。」瑟瑟扯着旁边的被子想要将自己裹上,奈何身上的人丝毫不动,不准她藏。
手还在不老实的剥衣裳。
「孤只是检查一下。」
「这个要怎么检查啊?我刚刚都说了不是独守,你不用检查了。」
「你刚刚说孤应该怀疑怀疑。」
又不是怀疑这个。怎么就说起了这个?
「那你这是不相信我吗?」
「嗯。」
「你竟然不相信我。」
「相信。」
「相信你就不会检查。」
慕容权低头,亲了亲她的小嘴儿,「不管信不信,现在孤都要检查。瑟儿不愿意吗?」
瑟瑟拽着自己的裙摆。
她也不是不愿意。
只是,
「现在大白天的,白日宣…白日干这事不好。」
慕容权一伸手,将床幔扯了下来。
床幔薄,但层层叠叠曳地,挡了些光。
盯着身下的人儿,意思很忙明显。
这样就不是白日了。
瑟瑟微微偏过头,瞧着床幔上的绣花,耳朵都红透了。
「那,那你去洗手,」
总是要干净才行。
「洗手做什么?」
「你不是要,要检查嘛,洗了手,就,就…」看画本子里都是这样的,若是要检查的话,用手就可以。
「谁说孤要用手的?」
瑟瑟水眸微睁,瞧他,「不用手的话,那,那…」
「瑟儿不愿意?」
「……」
「若是瑟儿不愿意,」
「不是…」
小手慢慢松开了裙子,糯糯的声音很轻很轻,
「你说只检查的…」
「嗯。」
唿吸缠绕,滚烫而缠绵。
因为宝来答应过她,瑟瑟慢慢软了身子,随他。
她是相信宝来的。
但痛意袭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她被骗了。
可怜她艷艷的小嘴儿被薄唇吃缠住,连唿痛的机会都没有。
眼尾红红,挂着泪珠儿。
第59章
翌日朝上, 武安侯称病,交了东郊兵权。
朝臣震惊。
这武安侯,虽说不年轻了但也不老, 用他们的话说正值壮年。且看着精神抖擞,不像有病的样子, 怎的就突然要交兵权了?
圣上对此也颇感意外, 出言挽留了几句。但武安侯坚持。又说起前段时间犬子迎娶长公主的事儿。说是一夫二妇着实不合祖制,恐先祖降罪, 遂请旨, 让犬子与先前的夫人锦氏合离。
又是一片譁然。
这?
朝臣们看了武安侯看沈少卿, 看了沈少卿又看圣上, 个个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连一向与武安侯不对付的魏老将军都怔住了。这老匹夫,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夫二妇不合祖制,那你当初怎的纵容你儿又娶?如今娶了,又请旨, 让人合离, 这, 有听过奉旨成亲的, 还没听说奉旨合离的,这就不违祖制了?
朝臣议论纷纷, 只最前面的慕容权最是淡定,冷眼旁观, 事不关己的模样。
魏邵不知何时靠近, 低声问他 ,
「怎么回事?」
见殿下沉默,魏邵继续,
「可别说你不知道,前日你去的侯府,昨日休沐,今日朝上他就交权了。这其中要是没什么干系,我可不信。」
慕容权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跪在大殿中央,请求赐旨的沈颜川,而后移开视线,看向旁边的魏邵,颇冷静的回,「不知。」
散朝的时候,魏邵追上前面的慕容权,
「殿下,今日无事,随我去府里转转。你不知道,我娘说下个月她要举办赏花宴,咱们得趁今日说服她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慕容权想也没想就拒绝,「孤有事,不去。」
「不去?殿下我与你说,这次娘她好像要大办,请帖一摞堆一摞,到时候请一府的闺秀,我可不相信她只是给我相看媳妇儿!」魏邵带了点儿威胁,「现在满朝都在提议你纳妃,到时候娘给你也看上一个,与姐姐姐夫那么一说,你逃得掉?」
见殿下仍不理,魏邵挡在他的前面,
「诶殿下,你到底有没有听舅舅说啊?对了还有一件事,你那日说的事,我找到办法了。」
被人挡了去路,慕容权停了下来。对于魏邵说的想到办法,他一时未想起哪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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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
「之前你不是在问,如何才得到一个女人?」
原来是这事。「不用了,此事不必再提。」
魏邵一听,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殿下,你不像是那种始乱终弃的…莫非是放弃了。诶听我说,你好不容易看上个女人,怎么能放弃?嫁做人妇又怎么了?舅舅我已经帮你想到办法了,保管你最后抱得美人归。」
慕容权扫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真的,不打算要了?」
「此事孤已解决。」
「解决?怎么解决的?」原来不是不要,而是已经解决了。
魏邵比较好奇,这才多久,怎的就解决了?该不会真的是直接抢回东宫吧?这…他当日就是半开玩笑的,这直接抢回东宫倒是省事,但接下来面临的弹劾可不好处理。
「诶,殿下你脖子怎么了?」因为凑得较近,魏邵这才发现殿下脖子上有几道明显的红痕,细细长长的。魏邵风流,一眼就瞧出来这是女子的抓痕,
「你这是!?」
慕容权没接话,而是理了理衣领,将痕迹遮了些。
昨晚他被勾得失了分寸,重了些。她有些受不住,挠了几下。
魏邵见状,一脸揶揄。
「懂了,啧啧啧。」本来还想调侃几句,但被慕容权横了一眼,便也不敢再说什么。
又听得殿下问,「魏府有没有什么族亲之类的?」
「族亲?老魏家几代单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这边没什么,我娘的族亲不就是你们家吗?至于我祖母娘家,倒是有几个,不过不常来往。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慕容权垂眸思索了几下,又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刚刚在想,要不直接将瑟儿换个身份,这样一来,她便能彻底与过去断开。
但又一想,瑟儿说她与慕容嘉并没有关系,说明她确实是安城锦氏的,不是什么细作,那么也不必给她安一个新身份。
*
东宫,内殿。
瑟瑟已经醒了,也试着起了几次,可稍稍一动,身子就有些异样,顺着玉腿慢慢流出,让她又羞又窘。
【瑟儿,离早朝还有些时辰…】
【不要,我现在不想与你说话,你是坏蛋,大骗子!明明说的只是检查的,可是你一直不停下…】
【孤错了…】耳鬓厮磨,【你当时一直勾缠着,没忍住…】
【才没有…哪个在缠你,明明是你一直那样,你胡说…】
……
脑海里的一幕幕挥之不去,瑟瑟简直没脸见人了。
孟嬷嬷从外面进来,不顾瑟瑟脸上的羞意,将床幔用金钩固定住,叫她起床。
「昨日姑娘便没怎么用膳,今日得起来吃点。」
瑟瑟寝衣宽松,雪肤上的痕迹又多,孟嬷嬷自然瞧见了,有些心疼,「虽说是殿下,但他若是胡闹,你也不能由着他,当心自个儿身子。」
「我,我没事。」瑟瑟简直想钻进被里,「没有由着他。」
「好在还是个疼人的,知道缓一缓,给你上点药,要不然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那不得折腾成什么样儿的?」
见嬷嬷还要说,瑟瑟赶紧打断她的话,
「哎呀,嬷嬷,你别说这个了。」有时候瑟瑟都觉得,嬷嬷一点都不害臊的。「昨晚你还让宫女内侍进来收拾被褥。」
还好当时自己被宝来抱去了浴间,不然得羞成什么样。
他们在榻上荒唐了那么久,那被褥简直没法看。
「就是特意让她们来收拾。让她们知道,姑娘是以清白之身进宫的。」
那被褥上,有姑娘的落红。宫中不比外面,姑娘不懂她懂,她得为姑娘好好理一理。
孟嬷嬷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还能重回宫里,心里滋味说不清道不明。为姑娘终于出息了感到欣慰,同时又免不得担心。宫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家姑娘这般懵懂,少不得要为姑娘谋划谋划。
在嬷嬷的服侍下,瑟瑟去浴间沐浴了一番,身子这才清爽了些。
乖乖的坐在椅上,她小口小口的吃着小米粥,用鲜鸡汤熬的小米粥,软糯,香味浓郁。
但眼睛一直盯着站在面前的人,杏眼里有几分疑惑,又有几分警惕。
这宫女刚刚上的膳,问题是,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旁边孟嬷嬷也不待见这人,「老奴刚刚就说过,让你不要进来,仔细吓到姑娘!」
不怪她们这般,主要是立在桌前的人,是长公主慕容嘉的贴身大宫女啊。
好像叫青岚。
「奴婢前段时间才从隐卫营出来,只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代号青岚,奴婢还未有名字。」
「……是吗,」瑟瑟一直瞧她,不过不忘吃一勺小米粥。
既然这人能出现在这,说明身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这人真不是慕容嘉那边的。
再深一步想,瑟瑟恍然大悟,估计是安插到慕容嘉身边的?
不过既然安插到那边,怎么现在出现在这里?
似乎是看出了疑问,
「奴婢今日调到这里来,听候主子差遣。」
「……」
「请主子赐名。」
「……」瑟瑟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没有推迟, 「…来喜叫来喜,那,那你就叫来」瑟瑟本来想说来福的,但又转念,女孩子叫来福,感觉有些不好听。小花就叫来花,还比较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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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页
「那就叫来意,如意的意。」
「来意谢主子赐名。」
瑟瑟笑了笑,没在这个话题多说什么。而是问道:
「宝来呢,」
来意明显愣了一下,不知道主子问的是谁。
「就是你们殿下。」
「看这时辰,应是在大殿那边。」
「……哦。」
还挺忙。
还挺忙的某人也没多久,就回来了。
倚在门前,也不进来。但黑眸中的那道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没移开。
瑟瑟一直埋头喝米粥,但那视线明晃晃的,瑟瑟自然感受到了。她有些恼,抬眸回视,「看什么呀。」
一想到他昨天的所作所为,瑟瑟就不想理他。
本来就是啊,说好的又不算数。她都一点没有准备,就这样被他沾了身子。
虽然自己认定他了,可,可是他那样做就是不对啊。
哼,不能给他好脸色,她现在还在生气中。
男人瞧着小妇人气唿唿的脸,轻笑出声,「看美人图。」
她只静静的坐在那里,就美得能如画。
「哼,哪里来的美人?」
「好不容易抢来的。」
他倒是不避讳,这么三观不正的话,被他说得倒是一点都听不出愧疚来。
「还挺骄傲是叭?到时候要是御史知道了,小心他参你。」
瑟瑟这么一说,又不免有些担心,「御史会怎么参你呀,抢夺臣妻?那这样会不会很严重?」
慕容权长腿踏入屋子,慢慢走了过来。
近前来,捧起她的小脸,手指摩挲了几下细腻肌肤,「别担心,不严重,孤自会应付。」
抢夺臣妻又如何,他就是要让小妇人名正言顺的当他的女人。
瑟瑟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刚刚自己的担心太明显了,她又肃了小脸,「哪个在担心你这个大骗子。」
被她骂大骗子,慕容权也不恼,脸上反而多了几分笑意。
他稍稍低头,薄唇贴在白嫩耳边 ,气息缠绕,「孤是大骗子,瑟儿就是小骗子…身子还痛不痛,要不要再上点药?」
瑟瑟捂他唇,脸颊红扑扑,「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第60章
赏花宴。
是帝都里的权贵夫人们时不时举办的。春夏秋冬, 都有时令花草,不过一个宴会由头,或女眷们打发时间闲聊, 或是帮着拉拢党羽。
印象里,这次还是魏府第一次举办赏花宴。
醉翁之意不在酒, 谁都知道, 魏老将军家,有个独子尚未婚配。如今, 弱冠之年已过, 估计魏夫人也急了。
沈宓还是第一次踏进魏府。
沈魏两家, 虽然同为朝中武将, 但是这么多年几乎不怎么来往。
据说最开始是魏老将军与武安侯年龄差太多。同为圣上的左膀右臂,因为年龄不同想法就不同,而后政见开始慢慢显出不同来。
就拿周国立场来。当初圣上刚登基,原本打算接下来攻打周国的,结果魏老将军就成了保守派, 认为应该徐徐图之再晾他几年再说。
而武安侯则认为应该立即派兵出征。
反正互相都是泛泛之交, 关系不好也不坏。
不过据说后来有一次, 因为什么事吵起来了, 二人脾气都不怎么好,直接从政见不一发展到人身攻击。
魏老将军嘲武安侯私生活混乱, 后院女人一个接一个,小心房子着火。武安侯则讽魏老将军好赖不分, 把别人家不要的小妾当个宝。
当然, 这也只是据说, 真实情况无从得知。
只是从那时候起,十几年了, 二人的关系很僵就是了。
这次沈宓之所以来,是因为侯府现在,有意将沈宓嫁入魏府。
一来化干戈为玉帛,二来互为姻亲,强强联合。
就是不知,魏府有意无意。
所以借着这次赏花宴,来探探口风。
但显然,想嫁入魏府的姑娘有很多。
得亏魏府足够大,才能有这么多人而不显得拥挤。
千娇百媚,珠环玉翠,凉亭里,一堆闺秀在谈笑风生。
闺秀有闺秀的体态,举手投足,还是很让人欣赏。
……
「你看看那孙氏的嘴脸,都快翘到天上了。」旁边文二姑娘不满,小声向沈宓抱怨。
她是庶出,好不容易巴结着沈宓成了好友,想着沈宓入东宫当太子妃,至少自己也能入东宫当个良媛什么的。
可现在,眼瞧着太子就要选妃了,却陡然生变。
沈宓因为沈世子娶了长公主而失去了参选资格,倒是国公府出生的孙氏成了香饽饽。据说都已经内定了。
她凭什么?
沈宓心里也恨 ,原本,她才是太子妃当选第一人!最可笑的还是,害她没了资格的人,那个嘉华长公主,今日还假惺惺的带她来赴宴。
谁要她带?
外面下去了雨,亭子里的恭维之声还在继续。孙姑娘一面谦虚得体的回应,一面又享受着大家的恭维。
「孙姐姐就幸福了。太子清冷自持,不近女色,孙姐姐入了东宫,可是殿下身边第一人呢,好生羡慕。」
「就是。」
这边文二姑娘听了,又忍不住,
「哼,还第一人,捧什么捧……大家谁没听说,最近殿下有个女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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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却让沈宓微微皱眉,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文二姑娘顿了顿,也是,她都没机会入东宫了,想来是不再关注这些。「具体谁传的也不知道。说是最近,殿下身上有淡淡的女人香,清新淡雅,以前都没有,就是最近。」
文二姑娘还在说,沈宓却听不进去了。
女人香…?
沈宓不由得回想起,上个月侯府宴请的时候,她看见殿下的场景。
因为站着比较远,她倒是没有闻到什么香。印象里,只记得太子身姿挺拔。
沈宓并没有在魏府待多久,因为她看不惯孙茹的做派。
还有那时不时朝她投来的挑衅,怕不是故意来这里气她的吧?不然来这里干嘛?难不成是想当将军夫人?
沈颜川正下值归来,顺道来接慕容嘉和沈宓。
一上马车,沈颜川便问道:「如何?」
沈宓还没答,慕容嘉接过话,「怕是不成。一说到这事,魏夫人就让赏花岔开了话。」
最近沈颜川不理她,她心里有些发慌。
从小到大,他都是围着自己转的。就算偶尔有矛盾,那也是他先低头。
这次却是真的完完全全不理她了。
前阵子,听说他请旨与那锦氏合离,她以为是他终于想通了,自己才是他最爱的女人,本以为二人关系会得到缓和,但没想到,他依旧不理自己。
让她彻底慌了。
所以才放下身段为侯府的事前后张罗着。
「哼,她成,我还不成。」沈宓没好气的道,「有些人,就是闲吃萝蔔。」
「你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有些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人家将军夫人不想伺候不挺正常?要是换做锦氏,才不会这样,」
说到锦氏,沈宓看向他哥,「锦氏到底得的什么病?怎么这都个把月了还不见好,还没回来?哥你要不要请太医去看看?」
相比于慕容嘉,沈宓现在连锦氏都看习惯了。
前段时间,侯府里突然没见了锦氏。
说是生病了,出府治病了。
具体她也不关心,但现在既然说起这个,那就稍微问几句。
「之前听丫鬟们说起合离的事,是什么意思?哥,你是想与锦氏合离?」沈宓这段时间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沈府又有意无意在压消息。所以她还不知道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奉旨合离的事。
「哥,不是我说,要是让我选,我就选锦氏当我嫂子。」
「之前就告诉过你,她的事你少问。」
「嫂子?」
「我让你闭嘴!」沈颜川脸上有些怒意。
他的脾气一直很好,但最近,却经常动不动就怒气上涌,大抵是日子过得不顺。
大理寺要案没头绪,侯府夫妻不睦,又爱而不得,整个人再不似从前那般光风霁月,感觉拢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却见沈宓一直盯着外面,示意他看,「哥你看,是嫂子。」
沈颜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微微一怔。
外面小雨淅淅沥沥。
女人孤零零的站在屋檐下,手里抱着她的猫,瞧着未有停意的雨,整个人显得有些无助,又可怜兮兮的。
「她怎么在这里?不是说病了吗?哥?」
沈宓有疑惑,正要问,却见她哥直接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沈颜川撑着伞,脚步有些凌乱,甚至唿吸都忘了几拍。
是瑟儿。
这段时日他一直没睡好,每日都担心她。
也有派人去天云寺,可依旧连瑟儿的面都见不着。
也去问过太子关于瑟儿的情况。但太子显然不是很想提起这事。他也不敢多问。
太子性情温和,但素有冷名。一国储君哪有什么温和的。更何况瑟儿还是害他差点丢了名声的罪魁祸首。
他怕太子迁怒。
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储君要是生气,后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只得日渐焦虑,甚至有天晚上,他做梦梦到了瑟儿被太子赏了白绫。
无助又绝望。
瑟儿在梦中哭得梨花带雨,他从梦中惊醒一脸冷汗。
如今总算是见到她了,安然无恙。
「你怎么才来呀?」
前面传来女人委屈巴巴的控诉,沈颜川脚步一顿。
「你看,我的鞋子都打湿了。」
不知何时女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人,着一身黑底描金的袍服。
眉眼清冷,却对着女人宠溺的笑。
「抱歉,让你久等了。」
第61章
「你怎么才来呀?你看, 我的鞋子都打湿了。」
瑟瑟一只手抱着猫咪,腾出一只手提着自己的裙摆给他看。
淅淅沥沥的雨水滴在地上,飞溅起水花, 又四散开来,有些确实沾到了缀着珍珠的绣鞋上。
瑟瑟的脚小, 鞋子自然小, 几乎都是藏在裙摆下,所以只有零星的几点水珠。
见他垂眸盯着瞧, 瑟瑟稍稍往后藏了藏鞋子。虽然少, 但是真的有打湿啊。
明明说的两个时辰就来接她的, 可是现在都快天黑了, 才来。
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嬷嬷也没在,她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而且,他知不知道之前那些闺秀们都在说什么啊?说什么太子要选太子妃了,还是内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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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把她扔在这里, 莫非就是让她来听那些的?
想到这里, 瑟瑟撅着小嘴儿, 不满, 「你之前说只是去一会儿的。」
「抱歉,让你久等了。」慕容权道歉, 凤眸里一脸宠溺,「有事给耽误了些时辰。」
瑟瑟自然不是咄咄逼人的主, 见他态度这般好, 就暂且不追究啦。
她盯着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 而后小碎步慢慢靠近了些。
小妇人主动投怀送包,慕容权自然受用, 正要伸手搂抱小腰的时候,她却突然远离了些。
拉开点距离。
「怎的了?」慕容权见她眉心微蹙。
「她们说你身上有香。」瑟瑟刚刚闻了闻,「好像是有一点…可这个更多的是冷松香啊,你原本就有的,才不是什么女人香。」刚刚那些人乱说。
「嗯?」
瑟瑟越说到后面越说得小声,最后更像是自言自语。
慕容权瞧着她小嘴叭叭叭,但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伸手,扯了扯她的小脸。
又稍稍上前,想要靠近些,然后就被瑟瑟躲过了。
「不要。」
这是在人家府门前,怎么也动不动就要抱?之前游玩的都是郊区较为僻静的地方,无人识,由着他就算了。这里可是帝都内,人来人往的,可不能再由着他这样那样!
万一让人看见就说不清了。
而且,她还抱着珍珠。
要是挤到珍珠,它又要喵喵叫,肯定会更加引人注目。
瑟瑟躲他的举动让慕容权不由得一笑。
「是让你走这边。」
说着,大掌攀上小肩,慢慢转了个方向,让她面对着将军府。「小脑瓜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呀。」额头突然被轻拍了下,怪疼的。
原来不是要抱她,瑟瑟有些窘。
但这也不能怪她啊,这人别看现在衣冠楚楚的,平日里是真的喜欢对她动手动脚。
不过,
「进府吗?」瑟瑟没怎么明白。进府做什么?
「来都来了,自然得见见长辈。」
这么一说,瑟瑟恍然大悟。
将军夫人是皇后娘娘的亲母,也就是慕容权的外祖母。
那确实应该正式拜访一下。
不然就有些不知礼了。
瑟瑟在想待会儿见面要说些什么。
慕容权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她。
又凤眸微转,往后扫了一眼。
他知道后边有人,
也猜到了是谁。
不过,那又怎样?
慕容权微微侧过一点,完全挡住了身后的视线。
「走吧。」
他接过内侍手中的雨伞,一手虚揽着小妇人,堂而皇之的进了魏府。
……
直到二人背影消失在门缝,沈颜川还一直站在雨幕里。
二人举止,甚是亲密。
为什么会这样?
上一秒还在为她惹恼了贵人,生死不明而担忧。下一秒就看见她与贵人这般亲密,不清不白。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他还记得那天太子如何冷着脸,如何说着要重罚。这才几天,就成了这样?
同样是男人,沈颜川哪里看不出,太子看瑟儿的眼神,绝对不清白。
他甚至有了不好的预感。
「锦氏为什么会和殿下一道儿?!」
能在这里见到锦氏,本来就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竟然和她的殿下一起?
联想到之前她们说的,太子殿下有个女人的事,沈宓坐不住了,「到底怎么回事?肯定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不然为什么你们说她去养病了,但她却是跟太子在一起?」
没人回答她。
慕容嘉自己也震惊得够呛。
除了震惊,更多的是觉得荒唐。
虽然是她一手将慕容权推上了锦氏的床榻,但她那么做,是为了弄死锦氏,噁心慕容权,可不是为了促成什么好事!
但了刚刚二人那边亲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然是她那好侄儿将锦氏收了房。
那锦氏,死没死成,到跃上枝头,成了凤凰。
她真是小看了那个女人。
也是,颜色是她看了都羡慕的美,身段玲珑,男人最是喜欢的,还有那身皮子,白嫩。
想来,压在榻上的滋味儿,定是不错。
哼,她那侄儿,缘是这般俗人。
「简直俗不可耐!」
慕容嘉越想越气,气得直接砸了手里的茶盏。这样一来,又得想办法对付那个贱人了!
「你发什么疯?」沈宓拂开一脸的茶渍,欲要与慕容嘉大吵一架,这次她非得翻脸不可。
「给本宫闭嘴!」
慕容嘉瞪了沈宓一眼,眼里有些疯狂,露了些本性,吓得沈宓再不敢开口。
……
魏府。
瑟瑟乖巧端丽,知礼懂仪,自然很得魏夫人的喜欢。
一家人其乐融融,就是总有人没有脸色来打扰。
有下人来禀,说是沈颜川求见。
沈魏两家歷来不睦。
先前赏花宴沈家人不请自来,魏夫人顾及脸面没说什么。
如今又来个沈颜川。
魏夫人直接回绝了,
「就说赏花宴已过,沈姑娘已经回去了。」
说罢,又拉着瑟瑟去看前几日新移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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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屋里,
魏邵与慕容权棋盘对弈,不多时,又有下人来禀,
「沈少卿求见。」
「刚刚不是说了吗?不见。」魏邵正为下一步该如何走而烦忧。
「殿下,沈少卿一直不肯走,说是求见殿下。」
「孤也不见。」慕容权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魏邵从棋盘上抬起头来,眼珠子转了转,觉出了一点不对劲。
专程在他魏府求见太子,怎么回事?
「殿下,当真不见见?」
「不见。」
「他一直在魏府门前,影响多不好。不会是交了兵权受了刺激,想着法子要把我家拖下水吧?也不对,他要见的是你。」
见对方不搭话,为啥直接问:「殿下,你跟舅舅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权把玩着手中的玉石白子儿,
「无事。」
「那为何一直要见你?」
「许是刚刚瞧见她与孤一道进了魏府 ,有些疑惑想问问。」
「她?」魏邵顺着殿下目光看过去。
小妇人言笑晏晏,眉眼弯弯。
要不怎么说殿下就是殿下,眼光那不是一般的高。
看上的小妇人,模样就是不一般。
不过,魏邵还是没懂,
「与她有什么关系?」
慕容权今日带着瑟瑟来魏府,原本就不打算隐瞒什么,甚至想让魏府出面,提议让瑟瑟成为太子妃的事儿。
于是也就直说了。
「是她之前的夫家。」
「啥?」
「沈颜川是她之前的夫家,看来孤与她的事儿,瞒不住了。」
说话的人很是轻松平常,对被人发现更像是乐见其成,但听的人早已瞪大了眼眸,
「你看中的人妇,是臣妇?还是沈颜川家的?」
慕容权横了魏邵一眼,「以前是,他俩前不久已经合离。」
「……好傢伙。」魏邵除了感嘆一句,当真说不出其他来。
在朝为官的家眷是受律法保护的。魏邵虽然纨绔,但也知道轻重。
这人就这么,这么把人臣妻给夺了?
第62章
慕容嘉连夜进了皇宫。
她自小长在宫内, 进出自然方便,熟门熟路到来的太后的玉泉宫。
玉泉宫自然富丽堂皇,一应物件都是最好的。
如今的太后, 也就是当年的玉贵妃,可是凭藉美貌荣宠后宫的。这么多年过去, 依旧是一副美艷模样, 又因养尊处优,岁月静好, 看着愈发的雍容华贵。
瞧见宝贝女儿黑着的脸, 太后不贊同道:「说过多少遍, 眉目要舒展, 遇事不慌不忙不急不怒,方显大气。」
太后如今站在人生巅峰,已经没什么事能影响她情绪了。
不过慕容嘉这会儿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哪还有心情听母后说教。
「又被侯府那个锦氏气到了?」
慕容嘉最近隔三差五进宫,太后自然知道一些侯府的情况。
之前太后的意思是, 【不过一个小官女, 你要是介意, 将那人打杀了便是。】
不过眼瞧着女儿最近越来越烦忧, 联想到这段时间侯府的闹剧,太后有了新的观点, 「既然在侯府过得不开心不顺心,那直接离了侯府便是。你乃大景长公主, 理应顺顺遂遂。至于驸马, 要是实在捨不得, 想他的时候唤他到公主府伺候便是。」
慕容嘉懂母后的意思。
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建议。
她是长公主,什么时候长公主还在为情爱烦忧的?自古驸马只能守着一人, 她只要摆出长公主的样子,还怕沈郎找他合离?
但她现在烦忧的,是锦氏那个贱人。
慕容嘉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无关情爱,这个时候,慕容嘉反而觉得,自己看不惯那个贱人,与情情爱爱关系不大了。
她就是要那个锦氏死。
她是长公主,从小到大,要谁死想谁死,谁就必须死。
以前都是那样的,唯独那个锦氏,这都多少次了,仍然活得好好的。
这不在明晃晃的打她的脸吗?
慕容嘉深唿吸一口气。她这次来,其实是想让母后直接出面,下懿旨处理了那锦氏 。
不过这会儿到有些奇怪,
「母后,都这个时辰了,皇后都不来给您请安?」现在想想,从回来到现在半年多了,好像都没没见过皇后来请安「如今那女人架子都这般大了?安都不请了?」
慕容嘉说得有些愤愤,不过太后倒也不在意这些,
「如今是特殊时期,她马上临产了,身子笨重,这些虚礼能免则免。」
「临产?!」慕容嘉震惊得从椅子上站起,声音都高了几个调,「什么临产?……皇后又有身孕了?」
「什么叫又有身孕了?这么多年就那么一个…再说了,有了皇嗣这不是好事吗?」
见女儿脸色不对,「你又怎了?想起当年的事了?那时你还小,懂什么?不过这次可不兴那么莽撞。你瞧瞧,如今皇嗣单薄成什么样子。」
早些年的时候,太后还指望着皇帝纳妃绵延子嗣,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后宫依旧空置,冷冷清清的。
如今太后也算看明白了些,已经指望不上皇帝了,「如今就盼子权儿能多纳几个。」
「母后…说的是。」哼,那慕容权如今被个人妇迷得神魂颠倒,还能多纳什么?当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都这么喜欢别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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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嘉心不在焉。
她确实在想一些事情。
不过不是十几年前她撞了大肚子的皇后那事。她那时那么小,懂什么?要不是母后说起,自己都差不多忘完了。唯一有印象的,好像是自己那时候见皇后肚子圆圆的,有些新奇,就想伸手摸一摸罢了。谁知道后果那么严重?
她想的是,怎么这十几年都没个动静,如今突然就有了?不是说那次之后亏了身子,很难有孕吗?
这还马上要临产了。
还不来见她,这是在防着她呢。
哼。
不过现在也没关系了。
如今慕容权没死,太子位依旧有人,皇后有没有孕会不会再生个儿子已经不重要了。
她倒也不是很想当什么皇太女,当初不过受人挑拨。
如今想想,畅想的终究只是空想罢了。
好在也只是自己再心里琢磨,没表现出来。她还有退路,依旧是尊贵的长公主。
……
东宫,前殿书房。
有内侍从外面进来,
「殿下,大理寺说前不久的要案已经审结,特来呈上卷宗请殿下过目。」
大理寺所说的要案,就是前不久慕容权遇刺的事。一直都是慕容权负责跟进,如今听得审结,慕容权放下手中的笔,点头让大理寺的人进来。
进来的人一身官服,衬得精神严肃了几分。他踏进殿门,来到书案边,行礼。
「微臣沈颜川,给殿下请安。」
慕容权眸色微顿,瞧了面前这人一眼。
这才想起,沈颜川是大理寺少卿来着。
难怪。
没听到免礼的声音,沈颜川一直微微低着头。倒也不尴尬,他直接呈上了摺子,神色恭敬的禀报刺客的事。
慕容权自从恢復记忆之后,就让人去查了那批刺客。派出去的人善追踪,没过多久就将刺客抓住,移交到大理寺。
如今大理寺也将案子审出来了。
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那卢大王子的几个死侍,刺杀慕容权是为了营救大王子。
慕容权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只是找不出慕容嘉的错处来。
那批刺客只是负责刺杀,而慕容嘉负责下毒。分工明确,无甚牵连。
这样一来,便无法让慕容嘉下狱。
公务回禀完之后,沈颜川并没有急着告退,依旧站在原地。
「沈少卿这是还有事儿?」
「殿下,之前在侯府的事确系误会,微臣断不会拿自己的妻子去做荒唐事。只是阴差阳错,害殿下差点失了名声 。如今,父亲已经交了兵权,侯府也算为此付出了惨痛代价……还请殿下开恩,让内子从天云寺回来。」
内子。
原本还想与他周旋几句,如今一听这二字,顿时心生不悦,慕容权决定摊牌。
「沈少卿,那日在魏府,你不是瞧见了吗?」
意思就是现在在这里跟孤装煳涂,不合适吧。
沈颜川手指微收,但声音却依旧如常。
「微臣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不懂孤就说明白些。她从始至终都没去什么天云寺,而是一直在孤的身边。」
「殿下!」沈颜川抬眸,对上那双凤眸。他强忍着心里的怒意,「她是臣的妻子!」
那日之后,他一直求见太子,但是太子一直避而不见。他心里其实清楚,那日看见的到底是什么。一直求见太子,也不过是给自己一个藉口:没有确认的事,那就不是真的。
如今,听得太子不遮不掩的亲口承认,沈颜川难以接受。「他是臣的妻子啊,殿下怎么能,怎么能…」
听得臣子这般质问,慕容权不以为意。但到底有那么一丝理亏,抿着唇没有说话。
殿内突然安静了许久。
把收紧的手紧握成拳,沈颜川极力克制自己想要爆发的怒意。「殿下贵为太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微臣今日来,就是来带走她的,还请殿下放人。」
「不可能。」
「那就闹到御前,请圣上做主!」
太子之上,还有皇帝。
皇帝还有祖制来规制,何况只是太子。
他就不信,要是闹得满朝皆知,这人还能这般强横。
想到这里,沈颜川咬牙切齿的威胁,
「殿下要是枉顾朝堂法纪,强抢臣妻,到时候御史弹劾,朝臣上奏,甚至市井议论…」
面对威胁,慕容权嗤了一声。
他合上刚刚接过的摺子,手微微一抬,扔给了面前这人。
奏摺砸到沈颜川的额头,而后直接掉在了脚边。
「沈颜川,孤记得前不久你已自请与她合离。她如今如何,貌似与你无关了吧。」
沈颜川微微一愣。
自请合离。
他确实自请了合离,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要说枉顾法纪,孤又怎比得上沈少卿你。一夫二妇…啧,你可真敢吶。沈少卿,那一夫二妇的典故,你了解清楚了没有?孤倒是去翻了翻,说的是一位异族的王上,为了平衡势力,权宜为之。」
沈颜川脸色一白。
无他,
「王上」、「平衡势力」
沈颜川突然想到,若是有心之人拿这个做文章…
歷朝歷代,凡事涉及到皇权的,哪个会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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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跪在地上,
「殿下,微臣世代忠良,怎么会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慕容权没有接话,而是说起了别的,
「是你不好好珍惜她。既如此,孤来珍惜。退下吧,以后休要再提此事。」
「殿下…!」
「退下!」
事情的最后,沈颜川被人拖了出去。
外面下着雨,时大时小。他堂堂朝中大臣,却这么被人架着扔出了东宫。
地上混着尘的雨水侵染在鞋上袍服上,天上落的雨水滴在脸上,他何时这般狼狈过。
狼狈得,像曾经的沈焕。
【你侯府嫡子,高高在上,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单单要抢她?】
【沈颜川!你强占弟妻,枉顾伦理,你草芥人命,你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
【总有那么一天,会有比你更尊贵的人出现,他会夺了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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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段时间断更了。
这本还有几章就完结了,感谢宝子看到这里。
第63章
红墙矗立, 宫门高耸。
慕容嘉从里面出来。
她有些垂头丧气,因为这次母后竟然拒绝了她。
从小到大,母后哪次没有依着她?就连让大肚子的皇后流产, 母后都没说过她半句。
这次却仍凭她又哭又闹,磨破了嘴皮, 母后都没有松口。
说什么皇后马上要生产了, 见不得血光,得积福。
还开口教育她, 说她性子有些乖张了, 得收敛, 得改。
哼, 改?她从小到大都这样,改不了了!
刚出宫门,慕容嘉便看见了前面的沈颜川。
身形略佝偻,衣服上满是褶皱,就连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髮, 此时都有些乱, 看着一副狼狈落魄的样子。
步撵上的慕容嘉难以相信这人是沈颜川。
以前的沈颜川, 哪次不是鲜衣怒马, 郎艷独绝,怎么会是这么个样子?
头一次, 慕容嘉遇到她的沈郎,不想打招唿。
步撵与人擦肩而过时, 沈颜川倒叫住了她。
「之前审问那卢大王子的时候, 他说他递了把刀给你。」
没头没尾很隐晦的话, 旁边几个抬撵的宫人一头雾水,但慕容嘉却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刀, 借刀杀人的刀。
大王子……不是说重伤一直昏迷未醒吗?
她一直以为大王子醒都醒不过来的,所以一直行事无忌。
现在看来这是已经醒过来了?
面上不显,慕容嘉稍稍侧过身,倚在撵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沈颜川。
「胡言乱语。」
似乎是知道她会这样否认,沈颜川点点头,「我也觉得是,所以我把他舌头割了。」不然捅出去,他们武安侯府作为长公主的夫家,第一个受牵连。
前有毒谋皇储,后有夜宿坏德。
中间还有一夫二妇。
这般一想,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心思昭然。
可事实就是这般阴差阳错,他们武安侯府,从来都是忠良之辈 ,这抄家问斩株连九族的谋逆之事,他们从未有过这种念头!
都是她,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人导致的!
慕容嘉从沈颜川的眼中,看出了不善不甘的复杂情绪。
他的眼中,何时有这种情绪了?还是说,只是对她?
慕容嘉强忍着心里怨气,「你想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沈颜川不知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眼前瑟儿这事,他还想挣扎努力一下。
「……你能帮我带封信给瑟儿吗?」
他想见一见她。
之前离府的时候,他以为还能再见,所以连个正式的道别都没有。甚至态度一点都不好,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没有安慰,只有斥责,他的本意不是那样的,他只是想救她而已。
可是现在想想,他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分别的太突然了。
沈颜川执着于见面。
等解释清楚了,再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告诉她太子对她只是一时新鲜,自己才是她的良人,说不定瑟儿就会想通,然后回头,回心转意。
沈颜川连见面要说哪些话,都演练了一遍又一遍,可瑟儿在东宫,根本见不了面。
他连宫门都进不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那个贱人。
慕容嘉心里一股怨气加怒意直冲天灵盖。
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是笑的。
「好。」
对此,沈颜川倒是有点意外。
他只是随口提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应了。
应了好,应了就能见到瑟儿了。
许是怕慕容嘉反悔,回去之后没多久,沈颜川就将写好的信交给了慕容嘉。
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交给瑟儿。
这信密封完整,甚至用上了封泥。这是怕她私自查看呢。
慕容嘉冷笑一声。
慕容嘉想也不用想,这信的内容左不过是些恩爱不疑的话。
可怜她一个正室,却要给自个儿夫君与他的小情人送信,如此憋屈的,怕是只有她了。
慕容嘉直接将信撕了。
刚刚沈颜川万般珍视的信,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这么被撕碎,然后投入了灯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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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页
沈颜川的信被慕容嘉撕了,不过仍有一封信,送进了东宫。
慕容嘉在皇宫长大,虽然在东宫安插不了眼线,但让人送个信的门路,还是有的。
不过还是一波三折,破费了些时日。
所以当信送到瑟瑟手上的时候,已经是约定的当日了。
瑟瑟盯着手里的信,蛾眉微蹙。
沈颜川约她出宫一叙,说是有重要的东西给她。
「什么东西?」孟嬷嬷站在旁边,手里一只木梳,正在给姑娘打理一头乌髮。
「我与他的合离书。」
孟嬷嬷一听,点点头,「合离书确实应该拿到才是。」
「可怎么约的地点是大理寺,婚嫁合离之事好像不归大理寺管叭?」
「想来是因为那沈颜川是大理寺少卿,许是直接让官府办事的人上门办理。」
这么一说,貌似有几分道理。据说最近大理寺要案繁多,估计是忙得没时间。
「姑娘要去吗?」
瑟瑟其实是愿意去的。
虽说她与沈颜川已经合离了,但大婚有婚书,合离若是没有合离书,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反正是去大理寺,官府重地,当是出不了什么岔子。
就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
但到底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一场秋雨一场凉,当马车帘子被掀开的时候,萧瑟的秋风让没个准备的瑟瑟一激灵。
小脑瓜也顿时让冷风给揉了下。
「不对。」瑟瑟突然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信上的字,不是沈颜川的。」她认得沈颜川的字。她就说怎么会觉得不对劲。不是沈颜川的字,却打着他的旗号……约她出来。
做什么?
瑟瑟心里有些慌。
这时来意从外面进来,
「殿下吩咐,不让主子靠近大理寺。」
瑟瑟这才注意到,他们此时只在大理寺前面的巷口。她以为是到了大理寺,马车才停下来的。
原来不是。
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
「主子若是要拿合离书,奴婢去就行。」
「不用了。」既然不是沈颜川约的她,自然没有什么合离书。
不过她倒要看看,有人约她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
马车继续出发,缓缓前行,堪堪来到大理寺正门口。
赶车的宫人得了吩咐,停了马车就赶紧往回跑。
还好腿脚利索,几下跑远了。紧接着,大理寺偏门口就传来一声惨叫。
而后,有人沖了出来。
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看着凶神恶煞,十分吓人,最吓人的还是他手中带血的尖刀。
大理寺那侧门,直通诏狱,显然,这人是越狱出来的犯人。
有大理寺的官兵追了出来,一拥而上,几番打斗厮杀,血肉横飞,浓烈的血腥味渐渐在空气中瀰漫。
看得出那犯人力气很大,哐哐几刀官兵就倒了一片,但架不住在人家大理寺的地盘,人多。所以那人渐渐不敌。
最后跳上门前的马车,手一扬,手里的刀落到马背上,鲜血直溅,马儿嘶鸣吃痛,癫狂乱蹦…
巷口的瑟瑟小脸惨白。
她刚刚目睹了一切。
那马车是她的,原本她会坐在里面。
然后呢?
被那犯人像砍马一样,砍了她?
身子微颤,瑟瑟着实受到了惊吓。要不是来意扶着,她估计站都站不稳了。
回去之后就病了。
也不是病,就是有些心有余悸,断断续续的在榻上躺了几天。
还喝了好几副药才好。
……
这日,瑟瑟从榻上醒来。
床榻另一侧没人,她揉了揉眼睛,懒懒的不想动。
外间有些动静,像是翻阅书卷的声音,瑟瑟一猜便知道是宝来。
拢了衣裳,下了榻。
她小跑着过去,不顾人家正在忙正事,直接拱进了他的怀里。
慕容权此时正在看奏摺。
见人往自己怀里钻,他稍稍敞开了一点,一手揽过小腰将人整个楼住,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寻一个舒服的位置。
而后稍稍低头,薄唇落在她的鬓角,亲了亲。
「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
白嫩小脸蹭了蹭,瑟瑟知道他在忙公务,也不打扰。
就这么安静的窝在他怀里。
慕容权一目十行将奏摺看完了,随手扔在案桌上。
空出的手也搂上了小腰。
「怎的了?」
「宝来,我是不是很差劲。」声音闷闷的。
瑟瑟一直埋在他怀里,所以声音是透着衣物传来的,有些小,且不清晰。
「…嗯?」
慕容权倒是听清楚了的,他嗯一声是在问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为什么总是被针对。」
自从到了帝都,她就一直被算计,被对付,不是沈颜川就是慕容嘉。
她其实心里清楚,这次的事,除了慕容嘉还能是谁?沈颜川乃至整个武安侯府,也许都是知情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我做了很多错事吗?」
「瞎说什么。」慕容权将她的长髮理顺了些,「试想倘若不是你,沈颜川当初娶的另一个人,那么她现在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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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怎么样?依着沈颜川的绝情和慕容嘉的性子,还能怎么样?
不是被他毒死,就是被她弄死。
就如同她前世一样。
这么一想,倒不是她的错了。因为无论是不是她,都是要被针对的。
现在想想,这一世,要不是遇到宝来,要不是宝来位高权重,她依然斗不过慕容嘉。
她倒是捡到宝了。
「那你也会喜欢上她吗?」
「嗯?」
「就是假如的嫁给沈颜川的是另一个人,你也会喜欢她吗?」
慕容权钳住小妇人的下巴,「你说呢?」
「我哪里知道呀?」
「孤是有什么癖好吗?专挑沈颜川娶进门的。」
瑟瑟笑,小手戳了戳紧抿的薄唇,「生气啦?」
她稍稍起身,轻轻啄了啄薄唇,换来对方放肆的回礼。
「嗯,生气,很生气…」
耳鬓厮磨。
全然忘了,桌上的摺子还等着批阅呢。
送来东宫的摺子自然是出自大理寺。
那卢的大王子越狱了,好几天都下落不明。
同样下落不明的,还有嘉华长公主。
据说是长公主在入宫的路上被人劫走的。有路人当时在场,亲眼看见一个魁梧大汉提着一把刀,直接跳上了马车,三两下噼开,然后把刀架在了长公主脖子上,恶狠狠的逼着外面的马夫调转马头。
被挟持的长公主吓得花容失色。
太后得知之后,气急攻心倒地。
圣上下令彻查,尽快营救长公主。
按理,魁梧大汉是那卢人,对大景的帝都并不熟悉,且朝廷派出去的都是能人异士,那大王子被捕获是分分钟的事。
就算有长公主人质在手,但至少会查出潜逃地点,然后积极营救吧。
但没想到,这案子一直拖拖拉拉,直到半个月后,人才被发现踪影。
嘉华长公主才被找到。
据说,找到的时候,一向明艷动人的长公主,却衣衫不整的蜷缩在一个山洞里。
舌头被割,脚筋被挑。
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目光呆滞。
万幸还有气,还活着。
后来,沈颜川跪在太后面前请罪。
太后面无表情,不言语,看得出神情震怒。
尽管沈颜川一直说大理寺的犯人看管严格,那大王子更是重中之重,不可能就这么逃了出去。且他查验过,当时嘉华长公主去过诏狱,就差直说是她自己动了手脚,放了犯人。
不过太后如何听得这些?权当是他在推卸责任。
沈颜川是长公主的夫家,长公主出事,夫家自然逃不了干系。且他还是大理寺少卿,对从大理寺逃出的犯人负总责。
出了这事,武安侯府被打压不言而喻。
不出一年,武安侯爵位被削,沈颜川也被贬出了帝都。
临走之前,沈颜川跪在慕容嘉面前,声泪俱下的诉说当年情意。
也许是经歷了可怕遭遇的长公主心身脆弱,有人在旁边深情款款,她又心软了。也或许是经此一事,慕容嘉的名声全无,若是就此合离,那么世人一谈起她,就会联想到她消失的半个月。
她需要有另外的谈资。
比如,长公主落难,驸马不离不弃,夫妻二人依旧伉俪情深。
所以最后,慕容嘉跟着沈颜川一道,去了沈氏祖籍。
至于过得怎么样,
只能说,据说很幸福。
第64章
两年后。
这两年, 要说大事,不外乎太子出兵南边的周国。
两年的征战,说来还算轻松, 难就难在过去二十年的布局。
得益于长远布局,周国朝野上下许多都是景国的人, 甚至连周国的陈皇后都是。再加上周国皇帝荒淫无道不得民心, 又整日沉溺酒色,早就亏空了身体。听说景国大军压境的时候, 吓得当场晕厥。
所以要说征战, 当真没发生多少伤亡, 就这么统一了周国,
大军凯旋而归,百姓夹道欢迎。
今日瑟瑟并没有出去。
她临时居住的院子不在闹市区,却仍然能听到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庆声音。
依旧是那条朱雀大道。
她记得,三年前她刚重生回来,也是太子凯旋, 她思维错乱, 发了疯的跑了出去, 就是跑到那条大街上。
现在想想, 当真如做梦一般。当时她哪里想得到,自己会与那个人人称赞的太子有什么牵扯呢。
反正也睡不着了, 瑟瑟起床。
洗漱过后,孟嬷嬷来问, 要不要出去走走。
瑟瑟知道嬷嬷的意思, 但想到宝来估计要直接进宫, 那大殿上论功行赏的场面,也不适合她去呀。
所以也就没去, 就待在屋子里。今日阳光明媚,光线不错,适合做针线活儿。
却不知什么时候,门口的光亮被挡住了。
一身盔甲,配备长剑。
「……宝来?」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瑟瑟见到他还是有些诧异的。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宫里吗?」
「你没来。」慕容权盯着她,目光灼灼的。
他在人群中找了许久,久到大军都已经全部走过,还是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他以为肯定会在人群中见到她的。
狠心的女人,竟然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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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着,一国太子有些委屈。
「你说过会来接孤的!」
「我,我睡过了。」瑟瑟受不住那道视线,撇开视线,「我又没说一定会去。」
她记得自己那天都没有说什么,根本就没提去不去的事儿啊。
他自己觉得她会去。
慕容权进屋,反手就将门关上。
此时屋子里就他们二人。
「做什么呀,你现在应该在宫里捂,」
小嘴儿被堵着,瑟瑟天旋地转,她被慕容权拉进怀里,而后转身,抵在了门柱上。
「你也知道孤现在很忙,你乖点,让孤亲会儿…」
想着他确实很忙,于是也就由着他了。
哪只由着由着,对方就收不住了。
她就这样被压在门上,被她的男人肆意了一回。
杏眼迷离,瑟瑟甚至在想,要是这门不结实,那到时候整个院儿里的,怕是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
好在这门还算结实。
事后,钗斜横鬓,一片狼藉。
瑟瑟抱着自己的衣裳,眼儿红红的,「不过月余未见,怎的这般贪呀?」
原来,慕容权出征,瑟瑟是跟着一起去的。
不过自然不是随军一起。大军是去打仗的,军营里哪里能住人?吃穿用度,根本一点都不方便。
她是出去游玩的,湖光山色,春和景明,吃喝玩乐,不亦乐乎。只不过路线刚好与大军的行军路线稍稍相同而已。
因为之前预料过,周国没什么实力,这一仗当是很轻松,所以慕容权才经不住缠,点头同意她也跟着。
这会儿,她不过提前几天回来了。
慕容权眉眼带笑,精确道,
「一月零五日。」
声音如清泉,十分清澈,又带着事后的餍足。
他眉目慵懒,伸手,扯着小手轻轻一带,「再躺会儿。」
坐着的瑟瑟就这么被他扯着,倒在了地上,侧脸枕着他的胸膛。
乌髮凌乱,红唇微肿,衣裳遮不住白嫩小肩。
要不是铺着长绒毯,瑟瑟才不会依着他躺在地上呢。
「不是说要忙着回宫吗?」
「……」
「宝来,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忙?」
「忙,…不过来之前让人去告了假。再忙哪里见媳妇儿重要。」
「哼!」
……
因着统一了周国,朝堂上很是忙碌了一段时间。如何设置官职,如何对待周人,思想文化风俗习惯等等,这些都需要精力。
朝臣们有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但还算有条不紊。
眼瞧着忙完了,众人紧绷的弦稍稍松开了点。
纷纷想着终于能过一段清闲日子了。
不过,几朝元老文太傅却闲不下来。
又一日早朝,文太傅有事启奏。
这次他不提太子大婚事宜,直接说,那位不能当太子妃。
哪位?
谁不能当太子妃?
就是太子藏着的那个小妇人!
你说藏着,倒也没有,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东宫有个小妇人?
芙蓉玉色,聘聘裊裊。
受太子独宠,如珠似宝。
论容貌倒是配得太子,但是身份低啊,有人还特意去查过,不过一个小官女。
最最不能接受的,还嫁过人。
你说这样的小妇人,太子要是实在喜欢,养在东宫哪有人说?但让人担忧的是,太子似乎有要把她扶正的想法。
她当太子妃,这合适吗?自然不合适!
太傅一牵头,底下自然有大臣跟着联名启奏,哌哌一阵禀。
上座的圣上听得些许烦躁。
他掀着眼皮瞧了眼底下最前面的某人。
嘴角抽了抽。
大臣们禀得脸红脖子粗,当事人倒是淡定。
如此启奏了一段时间,圣上都被念叨烦了,直接出了道圣旨。
不过圣旨内容与此事无甚关系,而是一份退位诏书。
圣上被烦得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将皇位传给太子,自己带着皇后及刚满两岁的小皇子,享天伦之乐去了。
朝臣震惊,个个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
圣上退位,太子登基。
新帝慕容权,史称景宣帝。
宣帝此人,承桓帝之英明,又清冷自持。储君时统一周国,即位后勤政爱民。唯有那么一点荒唐事,就是把一个身份低微又嫁过人的小妇人立为了皇后。
态度强硬,不容劝谏。
更荒唐的是,还一直守着那个小妇人,空置后宫。
简直有违祖制!
慕容权可不管后人如何评说。
他只知道,他的瑟儿一身凤服,美如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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