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甜酒》 第1页 《荔枝甜酒》作者：老梨花喵【cp完结】 简介：终于能从这段被安排好的联姻里解脱， 江述维美滋滋地，领着马上就要成为「前伴侣」的omega开车前往民政局。 结果，雨天路滑，出了车祸，再醒来后，两人却不知道为什么，阴差阳错就互换了身体？？ 一心想要离婚的江述维&随遇则安林凇：…… 老天爷（双手托腮）：哎呀呀，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暴躁幼稚鬼alpha（江述维）x迟钝冷淡美人omega（林凇） 架空背景，没啥大阴谋，就看两个憨憨怎么谈恋爱，前期有一小部分内容a和o阴差阳错互换了身体，但很快就找到方法换回来啦！ 专栏里有另一本同背景设定下的已完结小，但不影响观看顺序。 每日更新时间段：20点-23点。尽量日更，有事评论置顶请假。 abo部分有私设，文笔小白，太久没写了感觉有点生疏，求轻喷（捂头跑）。 第1章 不宜出行 清晨，星际大学的门口。 此时并非是学期初末，又加之天色阴沉得像是马上要下一场暴雨，来往的学生老师大多行色匆匆，偶尔出现的几辆车不是短暂停靠来去匆匆，便也是安静低调地驶进校门闸口。 偏有一辆黑色越野吉普与众不同，颇为霸道地停在校门正中央空着的车位上，引得来往师生路过时纷纷侧目。 越野车本就为了能顺利跋山涉水，底盘设计得极高，轮胎的纹路深厚复杂，像是茂密丛林里虬枝盘曲的树根，粗犷而豪迈。黑色的车身在阳光下反射出几个光圈，硕大的车灯下，两侧应急灯规律的双闪映着两侧车身暗纹若隐若现，伴随着引擎有节奏的低沉轰鸣声，整辆车就像是头蛰伏潜行蓄势待发的野兽，就算是对车一无所知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瞥上几眼。 而这野兽也大喇喇地趴伏在大门口，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往来人群羡艷的注视礼。 乳臭未干的alpha学生们眼底里的羡慕毫不遮掩，被这样众星拱月的崇拜眼神围绕着，让此时正端坐在驾驶座上的江述维心情极好，连带对某人迟到行径的不满也消解了几分。 单手无聊地点着方向盘，江述维看了眼时间，正要抬手去摸联络器看看有没有对方的消息时，车窗玻璃忽然被人轻轻敲了敲。 他侧头看了眼来人，心里嘀咕着「这大学城的保安怎么看上去这么年轻」，堪堪降下一半的车窗沖他道：「等人，一会就走了。」 正柔弱地倚靠在后视镜旁，凹了个标准搭讪姿势的omega脸上笑容凝固了一瞬，甜美的音调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啊，帅哥……原来是有约了啊？」 江述维睨了他一眼，后知后觉意识到来人的意图，没有再应声。omega见面前的人并未表露出明显的不满，贼心不死再次试探道：「帅哥，是在等你的对象吗？」 「不是。」想都没想，江述维否认得极快，可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心里忽然闪过对方始终冷淡如一的身影，微妙地又别扭起来：确实是啊，马上就要离婚了，怎么还能算是对象呢？顶多……顶多能算是前夫？ 那omega听到答案时先是一怔，鬼精如他当即便看出了端倪，眼波流转间闪过一丝兴奋，很快就动起了其他的心思。 「不是对象啊？」omega颇为主动地将双臂搭放在车窗边，脸上的笑容明媚而张扬：「那，要不要考虑考虑我呀？」 尾音微微上扬，这样最能显得语气灵动俏皮，但目光却不能直视对方，要摆出一副紧张不安的羞涩模样。omega身经百战，知道这样言行不一的羞涩反应更为真实，也最能取悦alpha的虚荣心，就算被当场拒绝，他也能用「只是玩笑」来给自己圆个场。 这样一套流程走下来，最不济的时候也能留下个对方的联繫方式——但这样就足够了。想罢，他偷偷抬眼看向alpha，心里暗道：这样外貌达标又有钱的alpha，值得自己来日方长。 想到这，omega难掩心底激动，脸颊两旁的红晕又深了几分，生怕再瞧下去会被人看出自己眼神里的势在必得，只能压低了头作娇羞状。 丝毫没察觉到对方的一番良苦用心，江述维才在心里琢磨着以后与那人的称谓，等回神后见他还趴在自己的车窗前，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忽然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香气——他勐地一吸鼻子，夹杂着一股甜味的茉莉花香，裹挟着若有若无的热气一股脑涌进鼻腔。 江述维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立时难看起来，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你不知道你味儿都飘出来了吗？」 因为忽然被导师喊住耽误了一些时间，等林凇从实验室出来时已经比约定的时间迟了许多。 他低头看了眼没有动静的联络器，对江述维今天突如其来的耐心感到有些意外。 或许是因为心愿即将达成，心情不错吧？ 他合上联络器，不再胡思乱想，匆匆往外赶去。 结果才出校门，他一抬眼就看见那辆大喇喇停在门口正中央，已然成为四周人视线焦点的黑色越野车——这一如既往地高调张扬的行事风格，想也知道那会是谁的杰作，当即便气得转身想走。 挡在门边的omgea本觉得这次搭讪十拿九稳，被对方这样直白地点出目的，两侧的红晕当即因为羞窘显得更加真实了些，尴尬得无以復加，却也对面前不知好歹的alpha生出了几分恼怒。 第2页 还想要开口为自己的行为辩解，alpha却忽然像是看到了谁，手从车窗内探出，毫不在意地将挡在窗边的他推到一旁，冲着远处的人招手示意。 那omega气急败坏，回头就要去看来人是谁，却在看到林凇沉静漠然的身影时一脸震惊：居然是他？！ 在机甲研究院那个alpha扎堆的鬼地方有个实力毫不逊色与其他人的omega，这点只要是留心关注过八卦的人大都知道。只是听说那omega学长行事向来低调，除了泡在实验室里根本不参加其他校园活动，过得比同院那些和尚alpha们还要清心寡欲，没成想居然有个这样的alpha朋友？？？ 江述维见那人远远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嘟囔了句「这近视眼」，然后一掌摁响了喇叭。 急促刺耳的喇叭声惊起，众人纷纷回首去找那声音源头。 林凇不认识那站在车窗边的omega，见他摁喇叭就更不想过去了，甚至皱着眉微微往后退了几步。结果才挪了半步，远处的车载喇叭便再次发出了几声如催命符般的刺耳高音，像是某人给他的最后通牒。 林凇丝毫不怀疑，如果这个时候他敢扭头就走的话，江述维绝对会下车，用他那方圆一百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大嗓门喊出自己的名字。 他如果还想在学校里低调度日，就丢不起这个人。 想到这，林凇的嘴巴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低下头，顶着周围人们好奇探究的视线，快步朝着那越野车的方向走去。 迎面撞上那陌生的omega，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难掩震惊，显然是听说过自己的人。林凇不敢去想往后学校里又会多出怎样的传闻，绕过对方，打开了副驾驶座，重重地甩上了车门。 「轻点！」江述维下意识开口斥道。那人动作一僵，却也没出声反驳，那张以往冷冷淡淡的脸上多了几分恼意。 江述维当然能看得出来对方此时的心情并不美妙，也猜到了原因。 他承认，自己刚刚那样做确实是存了给林凇添堵的心思，但本来他也就不是什么会体谅他人的君子，要他因为别人的眼色而改变自己的做事风格？那不能够！ 林凇不想和他多浪费口舌，随手将文件放进副驾前的抽屉里，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地等着对方开车。 可过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动静。 林凇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他，江述维脸上带着如愿以偿的笑意，可眼底里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满的全是好奇的打量和探究，心底没缘由地涌起一丝厌倦，冷言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端着打量了许久，江述维对他的冷淡回应也不意外。或许是眼见着梗在心头的一桩麻烦事就要了结，他也比平时多出了几分与他交谈的闲情逸緻，道：「你这辈子，就没有遇到过什么能让你变了脸色的事吗？」 林凇听出了他话里对自己古井无波的揶揄，只静静地抬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一双眼睛里的情绪沉静得宛如深井之水，被这样看着，江述维尴尬起来，瞬间就淡了继续和他玩笑的心思。 「算了，就当我没问过吧。」他拉起手剎，低声嘟囔，「早知道你这人无趣了，还开什么玩笑，真没劲……」 天边的阴云厚重，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便悉数落下，如弹珠般在挡风玻璃上砸出清脆的声响。 见雨势渐大，江述维慢下了车速，打开雨刮器后顺势看了眼自上车后便缄默不语的人，不由得开口喊了声：「喂，」 林凇侧头看来，仍是一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江述维顿了顿，「今天之后，你就自由了，就不能高兴点吗？」 顿了良久，江述维才听到对方不缓不急的声音：「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你当初不是嫌结婚耽误了学业吗？」江述维依稀记得，就连两人当初领证那天，林凇也是从实验室赶过来的，见到他时脸上也没什么笑，神情冷淡得像是来离婚的。 「说不上耽误，」垂下眼帘遮掩住了眼底些许的情绪波动，林凇淡淡道，「本来就不是你情我愿的事。」 他的反应还是很平淡，似乎离婚与否于他来说都是件无关紧要的事。 一如当初，他们结婚时的态度一样。 才起的兴致顿时索然无味，江述维心底顿时不爽。 前头的车队仍没有要往前移动的迹象，江述维抬头看了眼毫无放晴预兆的天，手指烦躁地在方向盘上来回敲打着，片刻后还是没忍住出声刺了他一句：「说实话，你真的很无聊。」 气氛再次沉寂了片刻，林凇略显清冷的声音在车内缓缓响起： 「让你忍了一年，真是对不住。」 嘴比口快应了句「可不是」，江述维才意识到林凇话里有话的嘲讽，感觉自己落了下风，他冷笑了一声：「要不是我姆父喜欢你，半年前我就想离了……」哪还会拖到一年整？ 杀手锏一出，对方果然噤了声。 但这样的得意情绪没维持多久很快就散了，江述维不耐烦地抓了抓自己的头髮。这个红灯的时间太长了，又加上雨天路滑车速不快，慢腾腾地往前挪了许久都没看到尽头。 他不由得又侧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衬衫平整，衣领干净，明明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有了老学究古板固执的风范，好像世间所有的事都没办法激起他的兴趣，活得孤高又寂寥。 第3页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两人的性子不符，也不知道姆父到底为什么那么执着，硬要让我和他凑在一起过日子。 「也不知道姆父到底喜欢你哪里，非逼着我俩结婚……」 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出口，江述维愣了下便侧头偷看林凇的反应，却见对方将头偏了过去看着窗外，语气依旧淡淡：「你问错人了，我不知道。」 江述维看着他后脑勺，大脑灵光一闪，隐约察觉他似乎没有说实话。正想趁机刨根问底时，前头停滞已久的车列终于有了前进的迹象，江述维只得暂时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前方的路况上，不再去看身旁的人。 但没安分一会，便又忍不住开口搭话： 「话说，你想好回去后，怎么和你爸妈说我们离婚……」 「没有。」 觉得自己的回答略显敷衍，林凇顿了顿又补了句解释：「等他们察觉到的时候，再解释吧。」 江述维用余光瞄他的脸色：「你爸爸……不会生气？」听说有些商人思想古板，要是听说家里多了个离了婚的omega，没准会觉得丢人而为难他呢？ 林凇有些意外，却也并不觉得江述维这是良心发现在关心他：「没关系，他应该不会在意的。」 车内的气氛再次安静下来，林凇看了眼手錶上的时间：民政局上班了，最多再过1个小时，他和身边的人就再无瓜葛了。 说来讽刺，两人今天说的话，比领证后这一年里的次数还要多。 林凇听着雨花落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想起了这桩没头没尾的婚姻始末，心情有些复杂。 当初因为两人对这婚事都不怎么重视，以至于没能举办什么像样的仪式对外界宣告。时至今日两人结婚一年，身边认识的人就算知道他们已经成家，却也从没见过他们各自的伴侣。 如今就要分开了，也恰好省下了他们四处解释的功夫。 前方路口的指示灯变红，双向六车道的大路口来往车辆极多，透过雨幕依稀能瞧见停在对向路口处一辆大车影影绰绰的古怪车型。 江述维将车稳稳停在斑马线后，侧头去看坐在副驾上两眼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林凇。 不得不说，林凇的样貌算不上难看，只是大多数时候他周身那冷淡漠然的气场，总让人由不得敬而远之。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腆着脸去感化冰块的觉悟，而没有利益关系的人际交往里，哪有谁会费心去讨好谁？ 他这样的性子，在学校里，能有玩得好的同学朋友吗？ 一想到别人都成群结队有说有笑，就林凇独来独往形单影只，江述维不由得心生怜悯：「如果以后，有人拿离婚这件事来说你，你就尽管把原因推到我身上来好了，反正我是alpha，不会有什么影响。」 林凇抬眼瞅他，没明白江述维神奇的脑迴路：「不就是你执意要离婚的吗？」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慷慨姿态大言不惭？ 江述维一窒，虎目一瞪不禁提高了声音：「那当初结婚也不是我自愿的啊！」 林凇有些无语，不想再和幼稚的alpha争辩，索性闭眼小憩，一副拒绝交流的做派。 江述维心里因脑补而生的同情早就没了，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给自己找补，后头便传来了车主催促的喇叭声。 抬眼一看变成绿色的指示灯，江述维骂骂咧咧地抬起手剎起步向前。 林凇闭目不言，压下心里酝酿着许久的情绪，慢慢接受自己的婚姻即将走向终点的事实。 身子往右倾，感受到车正在缓慢左拐，忽然车身勐地一顿！刺耳的喇叭声勐然在右侧响起！ 「哔——！」 「我靠！——」 林凇没来得及睁眼便感觉到吉普车忽然勐地后退！后方的车辆反应不及被迎头撞上，林凇克制不住往前倾復又被安全带大力甩回座位！ 可车还在拼命后退！ 林凇只觉得整辆车似乎在原地顺时针甩了一圈，轮胎强行转向在地面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耳鸣声还未完全消散，安全带绑缚的地方被勒得生疼。 他甚至还没从刚刚的惯性里缓过神，左侧强烈撞击的冲力便径直让他两眼一黑——！！ 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 请珍惜现在还维持着酷哥形象的江述维~ 第2章 公主抱 天翻地覆。 倾斜着不断喷洒在身上的液体混杂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接连不断砸落的雨水都沖刷不掉那直呛气管的气息，林凇下意识想要咳嗽，才一用力胸腔就隐隐作痛。 雨水的土腥味，慢慢裹挟着血的味道。刚刚被剧烈的撞击冲散的感官慢慢随着咳嗽慢慢回笼，林凇才隐约有了意识，便立即被全身上下被难以言喻的疼痛感淹没。 身上的重压让他喘不过气，他努力想要睁眼，却被接连不断的雨水砸得根本睁不开。 他努力动了动手指，下意识抓紧了手边的什么东西，耳边却骤然传来几缕熟悉的低吟…… 江述维？ 疼痛让他的反应迟缓了许多，等林凇意识到掌心里捏着的东西是江述维的手时，手指却因僵硬完全不听使唤。 持续不断的疼痛让他很难能保持意识清醒，但他依旧能感受到两人指间里夹杂着不似雨水的黏腻触感。 这让林凇有了不好的预感，不得不竭尽全力，想要开口喊醒面前的人。 第4页 可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堪堪只能发出的几声细微的气音，很快消逝在滴答的雨水声中。 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林凇头疼欲裂，看着压在自己身上毫无意识的江述维，心口莫名有些发慌。他动了动发麻的指尖，凝住所有的气力攥紧对方的掌心——一瞬间！一股战慄的麻意骤然顺着两人交相触碰的手掌传遍全身！！ 痛意带着电流瞬间穿过神经后，勐然在林凇的意识里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 再睁眼时，林凇只能模煳看见头顶的白光正在不断地往后退去，四周噪杂，偶有几声焦急的惊唿。 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只剩下脑袋里的轰鸣声不止。 移动似乎停了下来，头顶探照灯骤然亮起，林凇眼睛一眯，来不及思考其他便沉入了深眠。 不多久后便又被人强行唤醒，林凇努力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站着只露出眼睛部分的医生正在询问他什么问题。 心里猜测大概是手术结束了，林凇想要回答但喉咙干疼得厉害，只能微微点头摇头示意对方后就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麻药药效过去，全身被麻痹的知觉便开始慢慢恢復，腰腹和胳膊处的伤口隐隐作痛，头也始终昏沉沉得厉害，涣散着根本无法集中。 但病床边始终有个人在低声絮语地说着些什么，林凇头晕得厉害，听得并不仔细。 自己和江述维是遇到了车祸，只是当时他闭着眼睛，根本没看清楚事故发生时候的情况，只隐约能记得那辆朝他们撞来的车，块头极大，不是寻常的私家小车。 不知道江述维，伤得严不严重。 耳旁的絮叨声逐渐清晰起来，林凇认出那声音是江述维的姆父，凌霄。 奇怪，他不去自己儿子跟前守着，怎么反而跑到我这里了？林凇晕乎乎地想着，难道是江述维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了？ alpha的恢復能力可真是好啊。 林凇心生羡慕，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四周被窗帘围起来，隔绝出一个小小的独立，他眨了眨眼睛盯了半晌，才将目光看向坐在床边的凌霄，有心想开口打个招唿，却发不出声音。 好在对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动静，看到自己醒来，凌霄脸上紧绷的表情瞬间便放松了下来，又喜又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这次真的是吓死我们了……」 手背传来对方掌心的温度，林凇轻轻动了动手，恍惚间生出几丝讶异：他姆父的手好小哦，连自己都能轻易包裹住掌心里。 忽略了心底莫名生出的异样情绪，林凇挣扎着想起身问江述维的情况，却被凌霄轻轻摁住。 「别急，别急，你父亲去处理事故现场的事情了，一会就过来。」凌霄伸手摩挲着他的臂膀柔声安抚，见他这幅样子忍不住又红了眼眶，「我刚接到医院电话时候，都差点被吓傻了，你们两个啊……」 结婚一年多了，林凇从未见温和有礼的凌霄这样失态过。长辈的眼泪让他颇为不安，又心生歉疚，哑声道：「抱歉……？！咳！咳咳……」 未曾意料的低沉嗓音让林凇瞬间一惊，他扯着嗓子还想要说话，声带便像是刚被粗砂纸刮擦过般发出尖锐的疼痛，让他抑制不住连连咳嗽。 他顾不得上前来帮他顺气的姆父，讶异地抬起双手，眼前陌生的宽大手掌反覆张开又收紧，翻过手来，宽大粗糙的指节和虎口指腹处那不该出现的薄茧，让他又惊又惧。 颤抖着，他伸手摸着这具本该熟悉，却触感陌生的躯体，心底的惊骇难以言表： 他，他好像，变成江述维了？？？ 直到他抬手摸到了脸，掌心那扎实温热的触感不似作假，但陌生的五官轮廓，让想法得到证实的林凇有一瞬间的思维崩溃。 他当下便想伸手去摁床头的护士铃，让医生赶紧过来检查一下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撞坏了。 一旁的凌霄并没发现什么端倪，只当自己的儿子是在确认有没有毁容或者残疾，又好气又好笑道：「没事的，四肢都好端端的，也没有毁容，你放心吧。」 听到凌霄的声音，林凇呆愣着转头看向他，完全宕机的大脑居然还能分神生出一抹后知后觉：是啊，出了车祸，凌霄作为姆父，肯定会守在自己儿子身边的。 他早该想到这点的。 林凇全身僵硬，就是他以往再如何淡然以对，此时也完全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 突然，左侧的窗帘忽然传来了几声熟悉而噪杂的高声惊唿。 没等林凇反应过来，遮挡着的窗帘便被人从外面勐地拉扯开来！ 灯光在眼前晃了又晃，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骤然出现在面前——虽然此时那张脸上的表情因为惊恐和诧异而略显狰狞，但林凇还是认出了自己！ 这种被「自己」这样注视着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甚至有些说不出的惊悚诡异的感觉。 林凇盯着面前的「自己」，那双因为过分惊恐而放大的瞳孔映出了两人此时的面貌，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瞬间从脚底爬上后脑。 两人沉默着，相互对视。 片刻之后，林凇便看到自己翻了个难看的白眼，便突然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对面的人赶紧手忙脚乱地将「林凇」重新抬回到床上，林凇被刚刚自己翻白眼的丑陋模样给惊住了，呆滞的思绪还未重新转动起来，只愣愣地盯着自己那已然昏死过去的身躯，直到被自己的亲弟弟林旭愤怒地瞪了一眼，又毫不客气地拉上窗帘后，他才重新收回眼神，茫然地看向前方。 第5页 脑袋混沌一片，他伸手看着自己陌生的掌心，这才发觉，老天爷似乎和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和江述维的灵魂，互换了。 两个人既然已经恢復意识，但还需留院观察几天。有江述维的父亲在，不多时便给两人办好了手续，晚上便双双转进了单独的双人病房里。 此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林凇坐在床边，看着顶着自己身体发了好半天牢骚的江述维，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声音原来可以这么吵。 好不容易等他冷静下来，林凇刚提起明天将这件事告诉医生的建议，就遭到了江述维态度坚决的反对。 「不行！绝对不行！」江述维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种事说出去，医生只会觉得我们疯了，然后拉我们去精神科做鑑定。」 「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他的脸颊因为情绪激动涨得通红，林凇觉得江述维俨然一副被害妄想症晚期的症状，一时无语：「那你有什么其他办法？」 江述维被堵着半晌说不出话，但依旧嘴硬着槓了他一句：「反正我就是不去！」末了，似乎是才想起来，现在林凇才是拥有他身体支配权的人，便又抓着他的手强调了一遍：「你也不许去！」 「那你有办法换回来吗？」林凇被他冥顽不灵的态度气笑了，「难不成你真想要这样过一辈子？」 「就算你不介意当个omega，实验室里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我呢！」课题研究到了最关键的测试阶段，学院里的机甲测验室数量有限，每次的排班都是提早一个月就定好了的，根本拖沓不了。 江述维满脸涨得通红，神情愤恨：「你以为我愿意吗？」 「但我不管，你就是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医生！」 江述维此时就像个无能狂怒的小学生，林凇不想和他接着辩论，转身便想回自己床位上躺着。而江述维见他丝毫没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情急之下伸手便想去拉住对方：「你不准走！」 但他显然低估了alpha与omega之间的体力悬殊，江述维才抓住一片衣角，没有防备下，身形一歪，竟然直接被林凇带离了床铺，又一个腿软没站稳，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变故来得有些突然，林凇条件反射要去扶他，结果自己只是单手一拎，就轻易地把人从地上又给拽了起来。 「嘶……」胳膊被这样没控制力道的手劲一掐，江述维当即就红了眼眶，缀着泪怒视着罪魁祸首，「你轻一点！！」 「啊，不好意思。」林凇赶忙松开了手，不敢再动他。 从小到大就没这么丢过人，江述维气得不打一处来，「这件事你不准和其他人说！」他用力地抹掉眼角的泪水，「都是这该死的omega体质！真的是太弱了！怎么一点疼都忍不了！」 明明是你自己忍不了疼，林凇在心里吐槽，但见他现在扁着嘴强忍泪水的可怜模样，好心地没有戳破：「你能自己回去床上吗？」 瘫坐在地上，实际已经暗自努力了半天都没能爬起来的江述维忽然沉默了。 林凇见他不说话，心里多少猜到了原因：就凭江述维这alpha难改的臭屁毛病，刚刚都哭成梨花带雨的丢人模样了，现在怎么可能还会轻易再向自己示弱？ 林凇看对方仍在试图自己爬起来却屡次失败，但就是咬着牙不松口让他过来扶一把。 alpha这种莫名其妙就较上劲的倔强，让林凇有些困惑。若是按照他以前的性子，早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只是现在…… 他瞅着alpha在自己的身躯里笨拙地挣扎了许久，终究在心里嘆了口气：他总得考虑考虑自己的那具身体——omega可没alpha那么好抵抗力，总在地上坐着万一明天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对着自己的那具身体，林凇没再事先徵求对方的同意，俯身，伸手穿过他的腰作势要将他抱起来。 察觉了他要做什么的江述维当下大惊失色： 「你你你你，你要是敢公主抱我……！！林凇！！！！」 -------------------- 江述维（躲在被子里咬手绢嘤嘤嘤 ）：我被一个omega公主抱了呜呜呜…… 第3章 一月为期 「你别扭好了吗？」 「没有！」声音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传出来，显得有些发闷，但还是不难听出说话人的恼怒。 江述维把自己卷在被子里，刚刚自己被一个omega公主抱了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冲击不小，直到现在，他都没法平復下心情，去面对身后的始作俑者。 林凇对alpha百转千绕的心思浑然不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心里想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的冲动：「你冷静完了吗？」 江述维还在悼念着自己alpha的一世英名，这时候听到林凇不痛不痒宛若个渣男一副事不关己的询问——还用的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瞬间就更气了，一把掀开被子：「这件事你不准和别人说！」 林凇原身那有些清冷的声线，被江述维气急败坏连提了几个调，尾音不稳得在空中打了好几个颤，让从没见过自己如此失态模样的林凇不禁皱起了眉。 虽然他现在对两人互换身体这件事，已经从最初的错愕震惊中冷静了下来，但每次一见到江述维用他的脸，做出各种奇奇怪怪，无论在何种情况下自己都绝不会做出的表情时，还是忍不住想扶额，「你……」 第6页 「你听到没有！」刚想开口制止，便被江述维给堵回了话由，他显然对林凇这般漫不关心的态度极为不满，凶神恶煞道，「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江述维一如往常怒瞪着面前的人，习惯性藉助气势来表明自己的态度。林凇神情淡淡，看起来并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有些气，把头仰得更高，丝毫不知自己这幅模样，换作是在alpha的身躯时倒能有几分威风凛凛，可如今换成了omega的躯壳，气势锐减，活脱脱就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毫无威慑力可言。 江述维并没有意识到半分不对，姿态依旧趾高气扬。 「我没有那么无聊，」林凇几次欲言又止，都在见到他这般盛气凌人时默默地将制止的话咽下，好心地没有揭穿。 「既然你不愿意告诉医生，那你有什么打算？」林凇一顿，语气微妙，「还是说……你真有当omega的兴趣？」 江述维立马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 众所皆知，男omega这种性别就是个矛盾综合体：既保留了男性的身体特徵，却没有相应的身体素质；同样是身娇体贵的omega，却又不如女性omega那样在生殖繁衍上占据绝对的基因优势。甚至在很早之前，社会上还有「男性omega是人类进化的残次品，终将被淘汰」的过激言论。虽然后面在omega平权监管机构正式成立后，这样的情况便改善了许多，但这样的鄙视链就仿佛刻印在某些人群的基因深处般，依旧存在。 林凇对他回答时语气里不遮掩的嫌弃丝毫不意外，甚至于在他的想像里，江述维说出口的话比这还要难听数倍，以至于在对上江述维的直白反应时，心里并无太多波澜。 他低头收敛起眼底的情绪，抬头时再无人能察觉出异样：「那你预备怎么样？」 江述维其实也没想好解决的方法，但见林凇总算打消了告诉医生的念头后，神情便放松了下来，盘起腿坐在床上，绞尽脑汁思考了半天，从头开始捋着这事情发生的原因。 「我们发生车祸，昏迷后，再醒来身体就互换了。如果追溯源头的话……」 「你想去马路上再试一回？」林凇听出他的意思，当即给这糟糕的主意泼了盆冷水，「你就算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也别拖着我去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冒险。」 江述维被他的话噎住，这才再次想起自己现在仍在林凇的身体里，还是个「娇贵的omega」，根本禁不起几次受伤住院的折腾，一双眉眼瞬间便耷拉了下来。 他低着头，煞有介事地又沉思了片刻后，勐地一抬头，格外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林凇： 「诶，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睡几觉，然后有一天，一睁眼，就又给换回来了呢？」 江述维的语气太过笃定而自信，林凇愣了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这alpha简单乐观的大脑迴路是什么：「你觉得身体互换这种事很常见？」 「不啊，兴许就是老天爷那天心血来潮想玩个套娃，说不准没几天就能发现自己弄错了，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又给我们换回来了呢？」 江述维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乐呵呵地，笑得像个孩子。 林凇无语，他甚至开始在心里认真地反思自己为什么要相信对方能提出什么靠谱的想法来——和他商量对策，还不如对牛弹琴！ 一想到江述维刚刚还是用着自己的脸，自己的口吻，一脸天真地说出这样愚蠢的话，林凇如鲠在喉：就算是装在omega的身体里，也难改一身臭直a的本性，alpha果然就是一群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肌肉怪人。 林凇脸上嫌弃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明显，江述维收起了笑，面有讪色地辩解道：「但这样，总比被拉去精神科鑑定好吧？」 江述维记得林凇是机甲研究院的学生，这种涉及精密仪器的学科研究压力本就很大，每学年都有受不了选择转系，甚至休学退学的人。毕竟一旦心态崩溃在实验中操作失误，十有八九都会是恶性*故：轻则实验室那好几十万的设备被毁，严重的话还会伤及其他学生的性命。 不管是为了尽可能地规避风险，还是为了事后能撇清责任，学院管理处每年都会要求学生提交指定机构出具的心理素质鑑定报告，达标了进入实验室。 「鑑定结果要是有什么问题，是会直接同步到个人身份上的，你就不怕学校那边知道了以后，找藉口把你给劝退了吗？」江述维越说，越觉得自己有了底气，连带着音量都高了不少。 林凇想到实验室里自己熬了好几个大夜才完成了一半的测试数据，还有日期已近在咫尺的博士学位申请考试。 他距离博士，只差这一步了。 只有拿到博士学位，他才能有机会，请导师给自己申请去军工一院工作的资格。 军工一院是整个联邦军事科研技术的核心，在这里诞生了联邦军队的第一架个人武装机甲，是整个联邦机甲武装力量的中坚力量。因为高保密性质，一院对科研人员的要求几乎能称得上是严苛，对于并非由部队直升进来的人，提供的名额几乎少得可怜。 可即便是这样，每年一院的审核科，依旧能收到数以万计的岗位申请书。 林凇抿紧了唇，他不得不承认江述维的话确实击中了他的要害，无所谓什么歧视，这个行业本身对于omega的认可度就低，他要想进一院，就必须得比其他alpha更加优秀。 第7页 在他人生的前几年，他都是这么要求自己，也做到了的。若真因为这样荒诞的缘由失去了考核的机会…… 林凇脸上的表情太过难看，无意中激发了江述维心底alpha与生俱来的乐观天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找来的信心，就对着林凇一脸信誓旦旦： 「一个月，我们就以一个月为期限，如果到时候还是找不到换回去的方法，我们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其他人。」 「你觉得呢？」 床头暖黄色的灯光照得两人的身形影影绰绰，林凇有些恍然。 视野里倒映着的，明明就是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却因为那双黑瞳里多了几分从未见过的乐观无畏，而张扬得让他觉得陌生无比。 他从未见过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林凇，从来都是拘谨冷淡，小心翼翼的。 但他并不讨厌，甚至私心希望，那样明亮得犹如火苗般的情绪，能就这么一直跳动在那双眼神里。 「好。」 林凇听到自己给出了答案。 就算他拒绝承认自己是因为被江述维的自信心感染，才松口妥协，但却没法解释，为什么当他看到自己的那张脸上浮现出那样张扬快意的笑容时，心底里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会犹如惊涛骇浪般争先恐后地往上翻涌。 「砰砰砰！」 病房门忽然被敲响，突兀的敲门声打破房间内逐渐开始变得微妙的气氛。 巡查的护士推开了门，善意嘱咐两人：「已经很晚了，请两位早些休息吧。」 林凇生怕自己刚刚不小心外露的情绪被对方发现，应了声之后便转身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杂乱无章的事情总算理出了可解决的思绪，直到现在林凇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仰躺在床上，迟来的疲惫感终于涌上心头，林凇迷迷濛蒙间就要睡去时，另一个亟待解决却被他下意识潜藏在心底深处的问题，忽然勐地跳跃在眼前。 林凇骤然睁开眼，好不容易凝起来的睡意顿时消散无踪。 现在，现在正是提问的最好时机。 他抿着唇，因为情绪紧张而有些口干舌燥。 将想要询问的话在大脑内默默排练演练数次，肯定了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得到的都会是心里所想的那个答案后，林凇才终于下定决心，又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勒令自己沸腾的思绪重新归于冷静。 反覆斟酌好语气，他状似无意地开了口：「那，咳咳……」 可他忘记了自己此时是在个百八十斤壮汉alpha的身体里，刚一开口他便被比构想中深沉粗犷了许多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连着干咳了几声用作掩饰，佯装镇定地接着道，「那，离婚的事……」 「只能过一阵子再说了吧，」隔壁病床上传来了几声江述维已然睏倦的低声嘟囔，「现在这个情况，哪还能离得成啊……」 设想中的答案。 像是精密契合的齿轮中间出现的一个小缺口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零件，轮齿间严丝合缝卡得刚刚好。停摆已久的机械组又开始重新运作，发出清脆的金属咬合声，慢慢推动着生活往前走。 林凇捲起被褥，不再嫌弃医用消毒水难闻的气味，将嘴角那缕细不可察的浅笑，一同埋进了枕头里。 第4章 林家人 隔天清晨，医生给两人检查完身体后，对着已然恢復良好的「江述维」开了出院单。 「为什么我不能出院？我明明已经好了！」真正的江述维一听就炸了，大声抗议道，「你刚刚不是也说了，我的身体指征已经恢復到正常水平了吗？为什么他都可以出院了，我还要留下来？」 医生颇为奇怪地看了眼面前咋咋乎乎的omega：「你的体质哪能和alpha比？就算现在体徵稳定了，也得至少再多观察半天才行，这是为了防止病情反覆。」他好脾气地解释完，抬眼见这omega仍旧一脸的难以置信，有些无语，「规定一向如此，这是常识，难道你先前不知道吗？」 见江述维似乎还想和医生争辩，林凇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道：「我们知道了，谢谢医生。」 医生撇了撇嘴，他知道眼前这alpha的父亲身份地位不简单，便也不再和他们计较，径直签好了出院单子递给对方，只是临走前，看向江述维的眼神还是有些困惑。 林凇将病房门关上，转身看向依旧愤愤不平的江述维，说：「那医生没有骗你，确实是这样的。」 「而且就你刚刚的表现，那医生觉得不对劲。」林凇心平气和地陈述着事实，「你如果不能适应现在的omega身份，那我们昨晚的约定，就毫无意义了。」 江述维心里觉得憋屈，他知道林凇说的没错，但这种他先前从未体会过的拘束感，让他难受得几乎窒息。 他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头髮，心底憋闷，许久后，才松了口：「我以后会注意的。」 林凇皱了皱眉，还想在说些什么时，病房门便又被人推开了。 凌霄的手上提着好几个保温壶，开门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还没等林凇上前去接，一旁的江述维便克制不住高声喊道：「姆父，昨天不是都说了让你别来了吗？」 自两人住院之后，大多数时间都是凌霄在病房内忙里忙外。昨天林凇和江述维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劝说对方同意了今天先在家休息——但凌霄显然没把话放在心上。 第8页 凌霄闻言微微一愣，林凇赶忙接过对方手里沉甸甸的保温壶，「话里有话」地冷声斥道：「你嚷什么？姆父担心我们吃不惯，特意大清早又过来的，你……」没说完，胳膊上却被凌霄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 姆父就瞪了他一眼，转而笑容满面地走向仍坐在病床上的「林凇」，缓声道：「小维就是这个臭脾气，你别生气。」 「姆父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担心你们在医院饿着，」他将自己带来的保温壶放在病床旁的小桌上，依次排开，柔柔地笑着，「来，尝尝姆父的手艺，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江述维有些错愕地看着姆父塞到自己手里的筷子。 姆父喜欢林凇，他先前是知道的。但当这样直白不遮掩得，近乎称得上是殷勤的好意一股脑全向他扑来时，他僵着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的身体，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凌霄。 「看你这身子板，想来平常也没好好吃饭，得找个时间好好调养才行。」凌霄不觉有他，笑呵呵地絮叨着。 他的姆父，待人一直都很温柔。 可他此时却明锐地察觉出，姆父在对待自己，不，是对待林凇时，话语动作里全是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像是，莫名地在心虚什么一样。 「尝尝吧。」自己的声音忽然响起，江述维回神，抬眼看向站在姆父身后的「自己」，在对上林凇安抚的眼神后，他才终于定了定神，甩开头脑里那些理不清的思绪，举起筷子，率先夹向盘中炖得软烂的猪蹄。 林凇松了口气。刚刚他身后的衣衫几乎被冷汗浸湿了，就怕再一个不注意，江述维会开口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只得赶忙示意他：先吃再说。 最起码这样，能先堵住对方那张不让人省心的嘴。 可他才松懈的一口气，没一会就又被提了上去。 他万万没料到，江述维吃是开始吃了，只是那大快朵颐的架势，活生生像是三百年没吃过饭一样，毫无吃相可言。 林凇就站在他姆父的身后，见他那副不忍直视的模样，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捂头嘆息。 好在姆父对林凇一向自带滤镜，并没有觉察出哪里不对劲，只当他是生病饿惨了，还不住地开口让他「多吃一些」。 江述维勐地往嘴里扒拉了几口，又费劲地咽下后，这才有功夫抬眼。结果看见姆父身后的「自己」一脸菜色表情隐忍，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吃相对于平时的omega来说，似乎有些过于豪迈了。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眼破罐子破摔，已然无念无想的「正主」，对着凌霄「害羞一笑」，尴尬道：「姆父做的菜，很……很好吃。」 得了夸奖的凌霄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好吃就多吃点，没关系的。」 房间门忽然被人轻轻敲了敲，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孩推开门走了进来。 在与林凇目光相对的瞬间，对方毫不吝啬地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转而探头去看他身后的人，关切问道：「哥，你感觉好点了没？」 来人正是林凇的弟弟，林旭，他比林凇小了6岁，如今才刚读大二。 林凇头一回切身感受到江述维在自己亲弟弟这边有多么不受待见，一时无话。 而身后正忙着啃鸡腿，同样没意识到对方嘴里喊的这声「哥」是谁的江述维也愣了好半天，直到林旭的脸都快怼到他面前后，才反应过来对方在和自己说话，一时受宠若惊，结巴道：「噢，噢，好，好多了……怎么今天，又你来……？」 话说得含煳不清，林旭看了眼桌上丰盛的早餐，顿时有些尴尬地将手上买的包子豆浆背到了身后，解释道：「林辰她，她今天要实习，没办法过来。大哥他去警局处理后续的事情了，办好了就会过来的。」 相比于在两人住院后，凌霄各种事上的亲力亲为，林旭总觉得自家人这次不够给力，担心这样会让林凇被江家人看轻，脸上笑得格外讨好：「没事，哥，我今天一直都会在的，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就行！」 江述维暗自咽了口唾沫。 说真的，他还真没多少和林家人打交道的经验，尤其是林旭。几乎打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没见这小舅子给过自己好脸色。 如今他这样和颜悦色，江述维就算知道这是把自己当成了林凇的缘故，但平时臭屁得从不拿正眼瞧他的小屁孩，突然转性变成了人畜无害的可爱大金毛，还是让江述维觉得有种适应不良的惊悚。 「啊，好，好的。」他偷偷看了眼并无什么其他的表示的林凇，只能先试着和小舅子寒暄：「你，早餐吃了吗？」 大金毛脸上笑容一僵，耳朵立刻耷拉了下来：「我本来在路上买了些包子豆浆什么的，没想到晚了一步，」林旭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可因为怕自己的好哥哥会感到为难，赶忙又凑上前给自己打了个圆场，「不过恰巧我早饭也没吃饱，一会解决了也不浪费的！哥你就别担心我了！」 年轻alpha的掌心带着炙热的温度，覆盖在自己的手上，江述维在那一瞬间汗毛倒立，竭尽所能地克制自己动作的幅度，小心翼翼地，想将手给抽出来。 「哥？你怎么了吗？」林旭见林凇面色有些难看，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反手捏住他的掌心，惊讶道，「手心怎么全是冷汗？哪里不舒服吗 ？」 第9页 同性相斥同性相斥……江述维几乎要疯，这小屁孩先前的性格是这么无害小太阳的吗？？？ 江述维有些招架不住，干笑了几声，再次尝试把手抽回来，一边疯狂地给看戏的林凇使眼色：救救我救救我…… 林凇好不容易才止住自己脸上的笑意，上前几步握紧对方的手，装模作样道：「嗯……还好，刚刚喝了热汤，也许是在发汗。」 被挣脱开的林旭怒目瞪着眼前的人，碍于一旁凌霄还在不敢发作，只在心底里把这个不靠谱的alpha骂了无数遍，这才气鼓鼓地坐到一旁去，啃着手里的馒头。 但越想越不解气，林旭偷偷瞥了眼凌霄，努力克制自己语气里的不满，冲着那alpha一扬鼻子道：「你不是已经可以出院了吗？怎么还不去办出院手续？」 林凇恍惚了一下，总觉得眼前的弟弟好像又回到了十五六岁叛逆期幼稚又小心眼的时候，「我晚点和……他一起走。」 听到答覆，林旭一边觉得对方还算有点人性，一边又觉得他在这碍眼得很，没办法和他哥说悄悄话，心里更加别扭起来，郁闷得好半天都没再开口。 直到用过午饭，林凇和江述维好说歹说，又让林旭发誓一定会让大哥开车把两人平安送回家后，连着忙了两天的凌霄，这才答应先回去休息。 临走前，他轻声嘱咐着林凇「注意身体」，一边将自己的儿子拉到一旁，叮嘱道：「你今天必须得和小凇一起回家，不准半路偷跑了！」 「好大儿」林凇从善如流地点头应下，凌霄对他的乖顺分外满意，摸了摸他的头：「这次你们死里逃生，就好好过日子吧，别再较劲了，知道吗？」 林凇囫囵点头应下，关了门，病房顿时只剩下三个年轻人，大眼瞪着小眼。 「你怎么开车的啊？」林旭忍着一肚子的怒气许久，冲着这个罪魁祸首发难，「江述维，就算你想炫耀车技，也麻烦请你不要带着我哥一起冒险行吗？你们alpha不把命当回事，也顾忌一下车里还有其他人行不行？」 「抱歉。」 「关他什么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三人俱是一愣。 江述维看了眼第一反应就是道歉的林凇，没好气地对着林旭说道：「我们是正常行驶，是对面的运货车先失控歪了路线，等想要闪避已经来不及了。幸好当时我……江述维，他反应快，要不然我们两个早就没命了。」 言之凿凿，理直气壮。 林凇听罢沉默，毕竟当时他在座位上闭眼假寐，根本没看清路况，没有发言权。 而这一幕落在林旭的眼里，就变成了心机大混蛋居然毫无反思之意，自己的亲亲好哥哥居然还护着他！ 被长篇大论堵得严严实实的林旭，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江述维，难以置信又伤心至极地控诉道：「哥！你怎么尽替他说话啊！」 啧，又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在林凇的身体里了。 等林凇的大哥林楚岳处理完警局的事情过来的时候，就发现病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他睨了一旁的林旭一眼，见对方神情委屈却没开口分辩，心里略微猜测到是怎么回事，却也按下不提，上前走近站在床边的江述维。 「事故责任单出来了，对方全责。」林楚岳递来一个纸袋，「那车基本报废了，这些是车里剩下的还算完整的物品，你收好吧。」 林凇几乎是在看到那个纸袋的一瞬间，心便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刚想要伸手去接，林楚岳的手忽然往回收了收，林凇的手瞬间僵在半空。 「证件什么的，泡坏的要记得及时补办。」林楚岳的声音低沉，语气里给人的压迫感极强，他顿了顿，又刻意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道，「以免之后，耽误了事情，明白吗？」 「明白了。」林凇觉得自己答话时候的嗓音几乎在抖。 林楚岳虽只大他三岁，如今刚到而立之年，可自从与父亲一同混迹商场后，沉下脸色时的气势更加凌人。他以前就有些憷这个alpha大哥，但也从没见过他这样气场全开的模样，心惊之余，气势难免就落了下风。 林楚岳见这弟夫的态度还算良好，这才放过他，将纸袋递了过去。 林凇几乎是刚拿到手，便立刻打开检查起来。 虽说那天的雨大得和天塌了一样，纸质类的文件应该早就被泡烂了，两张离婚申请表应该不可能倖免。 林凇怀抱侥倖，毕竟离婚这件事他们都没和家里人说过，若是在这个时候被发现，那后果……思绪忽然戛然而止，林凇看着袋子里头躺着的两本封皮软烂的结婚证时，心底不由「咯噔」一声，下意识便抬头看向始终盯着他一举一动的林楚岳。 「怎么？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林楚岳似乎早有预料，就等着看自己的反应。 黑眸深邃，林凇心一慌，低下头别开眼神：「没什么……」 他顶着大哥试探的目光，硬着头皮，反覆确认了里头再没有其他文件的残渣后，才将袋子收好。默了片刻，又开口补了一句：「谢谢大哥。」 「嗯。」林楚岳刚刚盯了他半晌，此时便没再多说什么。侧头瞥见床上的林凇正抬头打量着两人，眉眼间那抹厉色散了些，缓声道：「爸爸在外地有个酒会，带着妈妈一起去了，一时间没办法赶回来。事情经过我已经和他们说清了，晚点回到家，你再找个时间给他们打个视频电话。」 第10页 「噢，好。」江述维也有些憷林凇的这位大哥，乖乖应下。 出院手续办好，四人一同坐电梯来到停车场。 林旭本想扒着他二哥一起坐后面，可毕竟林楚岳在，他就算对江述维再有意见，也不敢在自家大哥面前放肆，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前头。 林楚岳亲自开车，将两人送回了家中。 才下车，林楚岳忽然又开口喊住了「林凇」：「学校那里，我已经帮你请好了一个星期的假。你明天过去把假条拿回来就行。」 「我……」林凇心里一紧，刚想开口回绝就意识到，自己如今是「江述维」，根本没有理由替「林凇」来做决定。 江述维此时正想着明天该怎么和科系里的人解释缘由，没感觉到身旁人神情的异样，答应得有些漫不经心。 林楚岳眉头微皱，只当他是不喜欢自己这样擅作主张，怕他阳奉阴违，又叮嘱了一句：「我知道你最近学业很紧张，但这次的车祸不是小事，头三天，你必须得在家里休息。」 「教授那里我也打过招唿，暂时不让你进实验室了，你先把身子养好了，别落下后遗症。」 林楚岳话说得很强硬，根本没留任何商量的余地，林凇自然也听出他话里的警告，不禁推了下还在发呆的江述维。 「噢，好。」江述维终于回神，见车上的大舅哥一脸表情严肃，而往日里总是和他作对的小舅子此时坐在副驾驶上，安静如鸡，忽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谢谢大哥。」 -------------------- 江述维：我觉得你的弟弟好像有些大病 林家生存链：林楚岳（alpha大哥）>林凇 林辰（omega妹妹）>林旭（alpha弟弟） 第5章 不适应 「你大哥在家里时候，气场也这么厉害？」才进电梯，江述维就忍不住八卦，「你那傻弟弟，平时上蹿下跳和只猴似的，见了他就老实成这样？」 林凇心里腹诽着你以前见他时候不也是一脸怂样，面色不显淡淡道：「大哥和小旭差了九岁，先前父亲和母亲出差，小旭的家长会都是大哥去的。」 「哦……」难怪呢，看来当初家长会后没少被揍。江述维恍然大悟，忽然又好奇起来，「那你呢？你大哥也去给你开过家长会吗？」 林凇的眼神忽然闪烁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 江述维见真的有故事就更来劲了，瞪着大眼睛兴奋得连声催促：「说嘛，有没有？」 「没有。」林凇撇开对方期待的眼神，率先走出了电梯。落在后头的江述维低声嘟囔了几句「真没劲」，也就慢腾腾地跟了上去。 两个人站在家门口，以往宽阔的过道空间忽然变得狭窄起来。 林凇略微觉得有些不自在。 就算是领证那天，他们也没这样一起回家过，如今这样一人站着，等对方开门的阵仗，让他的脑海里莫名飘过一句话：「夫妻双双把家还」。 被自己会有这样恶俗的联想吓到，林凇默了片刻，快速摁开大门上的指纹锁。 客厅的灯逐一亮起，林凇看着客厅沙发上还摆放着当初结婚时，江述维姆父凌霄送来的红色抱枕，一时间有些恍惚。 相比于学校的宿舍，他几乎没在这个名义上是「家」的地方待过太长时间，现在一看总觉得陌生，空荡荡的，毫无灵魂可言。 江述维显然丝毫没察觉他此时的纠结情绪，几步走进去把自己摔躺在沙发上，嘴里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嘆：「终于到了，真是累死我了……」 林凇心里还记挂着一堆急待处理的事情，眼见着那瘫在沙发上的人已全然松懈下来，阖眼小憩，赶忙开口：「先别睡，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得处理。」 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令人烦闷，江述维睁开眼，露出了一副被打扰后极为不耐烦的表情。 「你怎么还连口气都不让人喘一喘了？我才刚『大病初癒』诶！」 这个时候倒是对omega性别适应良好了？林凇在心底冷笑一声，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争执上，捡了块离他稍远一点的沙发上坐下后，开口就把现在的情况分析了一遍。 「既然这个一个月里我们要交换身份，就得想个不会被人发现的办法，」林凇深吸了一口气，道出了其中的关键，「学校那里，大哥已经帮我请了一周的病假，你明天去学校取了假条就好。但你呢？支队的工作应该涉及到机甲实操吧？我……我不确定自己能够应付得来。」 江述维听罢微微一愣，显然是对林凇居然知道自己的工作详情而惊讶，挠了挠头道，「呃……虽说是有实操，但常规机甲的日常维护和这个季度的抽检已经完成了，前一阵对抗演练也刚结束，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短期内？林凇不喜欢这样模稜两可不确定的答案，微微皱眉，「但，你也不能保证没有突发情况，对吗？」 江述维挠了挠头，确实是这样，虽然部队最近都在忙着北斗小队选拔的事情，但万一有领导心血来潮想来场实战演戏，或者是军工院那群人捣鼓出了新型号机甲要测试，肯定都会送来支队里的。到时候就是支队里所有人员都要出动，就算他也不能搞特殊。 但林凇什么都不懂，真要让他上……江述维只稍微在脑海里想像了一下，就连连摇头——就算林凇分得清机甲各各个部件的作用，但没有实操经验就上机肯定会出问题，江述维可不敢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冒险。 第11页 林凇轻轻咬着手指甲，认真思考着对策：「如果……不上机甲，只是负责主板数据维护之类的事，我应该没有问题。」他记得，江述维所在的机甲处理科第三支队，也包含机甲主系统数据的梳理和测试的工作，只因为许多问题要配合实操检测才能看出来，所以才对维护人员有特殊的操作要求。 但如果只是数据分析，和他在实验室里做报告应该大差不差。 想到这里，林凇看向江述维，却被「自己」此时因为纠结而倍显扭曲的表情吓了一跳，缓了神后才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你听到了吗？」 江述维见林凇对自己的工作了如指掌的模样，只觉得纳闷：他们支队虽然不算正规的军区编制，也没有多少涉及机密性质的工作内容，但凡是有心了解，这些并不是什么难查的内容。 但问题就在于，外界鲜少有人会将目光放在他们这些仅负责日常维护工作的后勤维护工种上，更别提区分各个支队具体负责的工作了，就算是三队长结婚十多年的伴侣，至今也没能记清他到底在做什么。 林凇，他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多呢？ 「我……学院，和你们科系研究院有合作的实践基地，我的，教授，他研究方向和这块有关，我是从他那里知道的。」 听到林凇忽然的开口解释，江述维一愣，才发现自己刚刚居然不小心问出了口。 林凇回答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异样，甚至见他没有反应，还又补充了一句，「实践基地的名额有限，一般导师都会优先带手下的博士生过去，我，还没有去的机会。」 林凇显然不想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敛下眼，避开对方狐疑探究的视线。 「是这样吗……」江述维仍有些半信半疑。 「我刚刚想到一个办法，」林凇假装没听到，「我，能和你教授……不对，和你的领导说，我因为车祸，留下了一点脑震盪的后遗症，短期内……没办法上机实操吗？」 不确定自己的这个办法能不能得到对方的贊同，他的语气里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毕竟他只是短期内拥有了这具身体的主导权，万一因为自己的擅自决定而影响了江述维未来的事业前途，这份愧疚，他恐怕花一辈子的时间都没办法弥补。 可一旁的江述维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嘲弄道：「脑震盪？就凭我的身体素质，区区一个脑震盪，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先前老杜测试机甲中控反应时被意外甩了出来，肋骨都断了好几根，两天后就跟没事人一样上机了。」 「alpha的身体素质，可远比你想像中要强大多了！」 江述维习以为常地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打量着他，目光嘲弄，一副「你们omega果然只有这么点出息」的怜悯表情。 林凇做了个深唿吸，仰头直接与他对视：「那不然呢，你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江述维一噎，支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最后只能梗着脖子嘴硬道，「那，那不然你就，勉强，演一下咯？」 和三岁小孩一样幼稚。 内心的烦躁又往上加了一层，这种完全无法预知未来走向的感觉让林凇内心十分煎熬，他甚至都有些后悔昨天在医院为什么脑袋一热就答应了江述维——这所谓的「一个月为期限」，根本就对事情的解决毫无帮助，只是一个不想处理现状用来逃避的藉口而已。 差别只在于，他们两个人想要逃避的事情不同罢了。 沉默的时间一长，氛围愈加显得尴尬起来。江述维多少能从对方发沉的脸色里觉察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无理取闹。 但说都说了，想再收回也不可能，那就索性这么憋着和林凇较上了劲儿。 「明天早晨我先过去看看，」林凇不想在这种无聊的游戏上浪费时间，站了起来，「后面的工作如果我真的应付不来，那就只能请假了。」逃班逃岗，总比在工作上出现重大事故好。 「你明早去学校拿假条后，先去午休宿舍等我过来，有些论文需要用到的资料，我得带回来。」 江述维一愣：「你大哥不是给你请了假，让你在家好好休息了吗？」 「只是不让我进实验室而已。」又没说不让他做别的，林凇想着，答得理所当然。 江述维目瞪口呆：「你这么会折腾自己，以前家里人是都不管的吗？」 林凇正要开门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转身，看着仍坐在沙发上兀自惊讶的人，好整以暇地反问道：「要不然呢，你要来帮我写毕业论文吗？」 江述维脑海里一瞬间就回想起了当初被毕业论文折磨的恐惧，剎那间就闭紧了嘴。 关上房间的门，终于有了独处空间，林凇这才卸下了所有的情绪，放松往后靠躺在椅背上，思考着如何处理因为这次灵魂互换而被打乱的计划。 最近正是忙碌的时候，眼下实验室短期内是没办法去了，还得和后面研二的学弟们商量互换一下实验室的使用排期；毕业论文的初稿已经完成了大半，趁着最近刚好得重新整合一下文章的结构，在考试前最好先把正式稿第一版给到导师。 至于学位申请考试……林凇抬手将手背覆在额头上，细细想着，如果白天的时间都得在支队假装江述维工作的话，那能利用的时间就只有晚上了。 希望alpha的身体真能如他所说的那样强壮，别让他落下太多进度就好。 第12页 他长长地嘆了一口气，想到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林凇便起身打算洗漱一下准备休息。 习惯性拉开衣柜大门，林凇边打着哈欠，边拖出小柜抽屉，脑海里隐约闪过一丝念头，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但，既然想不起来，可见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林凇拿好衣物准备关上柜门时，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手里那些，此时看起来略显单薄的睡衣上，勐然间意识到一件事：江述维衣服的码数，和自己的应该……不一样吧？？ 他，伸出两指，捏起自己的内裤，惊疑不定地在如今alpha的身上反覆比划，才确定：他这些衣物的尺寸，根本就没办法容下如今这副alpha的身躯。 这人真的和自己一样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吗？林凇皱着眉，有些懊恼，就算是alpha的体格好，那他好歹也是个男的，没见得就能差这么多啊！ 外衣也就算了，但……他的视线落在那腰围明显小了一圈的裤衩上，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要我敲开对方的房间门要内裤吗？ 这种事，得怎么开口啊？ 林凇的脸上也莫名其妙开始发热，这种近乎本能的身体反应林凇根本就克制不住，所有想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此时都显得格外欲盖弥彰，只让他整个人变得更加地心烦意乱。 又，又不是什么奇怪的要求，至于别扭成这样嘛？ 他反覆深唿吸调整情绪，可当手放在门把手上的瞬间，房间门忽然被敲响。 「砰砰砰！」 林凇吓了一跳。 但门外的人显然没什么耐心，接连着又敲了数下。 林凇咽了口唾沫，拍了拍脸重新整理好情绪，淡然自若地打开了房门，若无其事问道：「你有什么……？」 话才说到一半，林凇的视线落在了对方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团亮黄色，脑海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所有强装出来的云淡风轻碎成了两半。 「你那里的尺码和我的应该不一样吧？所以我就把我的给你拿过来了。」江述维说着展开手掌，被揉得皱巴巴的布料慢慢展开，露出了上面金晃晃还带着笑脸的小太阳图案，「喏，给你。」 江述维伸手把自己内裤递了过去，等了好半天，对方却迟迟没有反应。 他狐疑着抬头看向大半个身子都躲在门口的人，然后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地盯着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问： 「你脸红了？」 -------------------- 作话； 林凇：这这这这人怎么，怎么能这么堂而皇之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地，就把私人衣物拿在手上给别人啊！ 林凇：还是条花纹那么张扬明显的！！ 江述维：我特意挑选的，最喜欢的图案，黄色笑脸小太阳！ 第6章 耍流氓 「我没有。」 否认的速度太快，反而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林凇也意识到了这点，可依旧强装镇定，伸手将那条被对方捏得皱巴巴的内裤抽了出来。他习惯性捏紧想要收进掌心，却可那刺目的橙黄色鲜亮得有些烫手。 意识到这并非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林凇手的动作僵住，一时间松也不是紧也不是，只能尴尬地虚虚捏着。 江述维捏着下巴观察再三，笃定开口：「你就是脸红了！！」 「你看错了。」林凇还在努力维持着面上的淡定，只是眼神飘忽，心虚得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这样嘛……？」口是心非的否认激起了江述维幼稚的好胜心，他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端详的姿态，脸上戏嚯的笑容也愈发灿烂，「都是男生，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对方坦然自若的态度，反衬得自己刚刚的纠结格外矫情。 林凇长吁一口气，试图调整心情，但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此时尚未平復的心情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喜欢穿……这么鲜亮的颜色……」 「这有什么？我那里还有条紫的呢。」江述维蛮不在乎，大喇喇地往房间里走了几步打开衣柜，在林凇回过神制止他之前，伸手拉开了对方中层放贴身衣物的抽屉，嘴上还略带嫌弃地挑剔着：「这些的颜色也太单调了，都没什么能入我眼的……」 他像是在超市挑西瓜一样伸手随意拨弄，勉为其难地从一堆黑白灰色块中抽走唯一一条蓝色的棉质短裤，挑剔地拉了拉在身上来回比划后，才转身对大脑几乎宕机的林凇道，「这条勉强还能看，我拿走了？」 大脑被冲击得已然麻木的林凇点了点头，仅剩的念头便是让眼前还在嘚瑟的人赶紧消失。 可江述维显然无法理解到他的意图，甚至当他察觉到面前的人表情有些不自然后，后知后觉自己这行径对omega而言未免有些太过出格。 为了证明自己并无其他意图，他伸手拉了下自己的裤腰，道：「你别误会啊，我可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你这小身板，这腰围根本就挂不住我裤衩的大小。」 裤腰松紧带重新弹回到身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江述维见林凇只是呆愣地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以为他是不信，倔劲上头，当即就又凑了上来，举起那条内裤就要往他身上贴：「来来来，你现在就是我的体型，你自己看看，是不是拉到最宽也还是够不着……」 腰间忽然被一股巧劲握住，隔着薄薄一层的衣服，肌肤相亲的陌生触感让林凇不由得身形一僵！那掌心明明不高的温度，却隔着衣服撩起了一串战慄沿着尾椎骨一路向上！ 第13页 林凇脸上的温度在一瞬间就升得老高，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双扶在自己腰间的手，竟没第一时间推开对方。 江述维仍当面前这具身体是自己的，上下其手摸得毫无顾忌，直到被忍无可忍的林凇推开后一把将其锁在门外，才反应过来，顿时尴尬更甚。 但……他还从没见过自己的脸能红成那个样子。 他挠了挠头，隔着门，江述维也看不见表情了，只是再开口时底气显然没那么足了：「餵……我，我那是，摸我自己的身体，可不叫耍流氓啊！」 而回应他的是一记手锤在门上发出的声响和一句气急败坏的呵斥：「你闭嘴！」 睡前经歷这一遭，林凇最终躺下时，心跳「砰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脑海里还记挂着许多事，林凇翻了个身，调整唿吸，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半梦半醒间，大脑像是有意识地在给自己做脱敏疗法般，不断地回放着刚刚的片段。 江述维说话时的语气总是愉快上扬着的，就算现在两人互换了身体，也依旧是这样，才会让早已习惯自己平日里略显低沉声线的林凇，头一回对自己的声音产生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 有时候，林凇甚至有些羡慕江述维这好似天生的没心没肺，他似乎永远都不知道担忧为何物，只凭这一股脑的勇劲，便能跌跌宕宕地闯下去。天塌了的大事，事到临头便总会有解决的方法的。 也不知道他这没由来的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林凇心里嘟囔着，挣扎着迷煳的意识，揉捏着怀中薄被的一角，在周围熟悉气息包围之下，慢慢进入浅眠。 他知道自己的睡眠很轻，如果心里挂着事，那夜晚即便是睡着了，思绪也会被无数碎片化的细小梦境撕扯纠缠整整一宿。 但即便如此，当他抬眼发现梦境中出现的人是江述维时，还是不免愣在原地。 面前的江述维约莫才是刚上初中的年纪，脸上的五官带着少年时期特有的稚嫩，只是眉眼间已然能看出几分成年后的轮廓了。 此时的少年那双眉头深深皱着，表情也是他从未在成年后的江述维面上见过的严肃——虽然这份严肃因为当下他尚且青涩的年纪显得分外滑稽，但林凇也十分贴心地没有戳穿，甚至还主动微微弯下了腰，与还略矮自己一个头的少年平视：「你怎么了？」 似乎是自己弯腰的这个动作引起了少年的不满，少年那双眼底的情绪里陡然带上了几分恼意，但他很快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认真地开口问道：「小哥哥，你现在有开心一点了吗？」 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嗓音有些嘶哑，语气态度自然熟稔，让林凇本还笃定确认的思绪一时间混沌起来。 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正在做梦，可他明明，从未见过这个时期的江述维，怎么会梦见呢…… 眼前的少年还在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眼神灼灼，目不转睛。林凇有些慌了神，胡乱潦草地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心里还在纠结着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却听到对面的少年无奈地轻轻嘆了口气。 「小哥哥，你又骗人。」 面前的少年眉头皱得更紧了，用神情控诉着他刚刚的敷衍，「你怎么总是这样骗我？」 支撑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紧，林凇直起腰，下意识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我没有。」 江述维身上还穿着校服，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少年特有的青涩，那双始终执拗盯着自己半点也不移开的眼神，和记忆里一样，从未变过。 林凇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恍惚。 两人的初次见面，是在他12岁那年的暑假。父亲难得有了能待在首都的假期，这才把他从爷爷奶奶那接回到家里团聚，与自出生后便没怎么见过面的凤胎弟弟妹妹联络联络感情。 就是这个时候，他见到了跟随他姆父凌霄来做客的江述维——但当时，江述维才九岁。 自那个暑假之后，两人便应该，再也没有见过了。 可林凇抬头看着面前还穿着自己初中校服的少年，认知错乱起来。他有些分辨不清，面前发生的这段对话，究竟只是个毫无逻辑可言的梦，还是哪段被他遗忘的记忆了。 「是因为我吗？」少年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是因为我不够好，让你失望了吗？」 清澈的眼睛因为委屈而染上了水意，林凇愕然，他甚至不知道少年是因为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时间有些慌乱，上前抬手扶住他的肩膀时，他便听到梦中的「自己」只是嘆了口气，开口对少年说道：「可能，是因为我们不合适吧……」 这是什么情侣之间才会发生的渣男发言？林凇稀里煳涂腹诽着，没发现面前的少年的身长在一眨眼之间拔高，等他回过神再抬头时，那青涩少年早就变成了他如今熟知的那个江述维的模样。 alpha身形高挺拔如松，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眼神里的情绪深沉，像是在压抑某种蓄势待发的情感，纵使平日里的江述维都是一副长不大的小孩骄纵的模样，但当他真的表情严肃起来时，也隐隐有股他父亲江朝冬身上那种上位者特有的威严。 「你说，我们哪里不合适了？」 不再是变声期青涩嘶哑的嗓音，被刻意压低的声线里夹杂着对方隐忍而克制的威胁，这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林凇不免害怕得想要后退，却被对方一眼看穿意图径直扣住了肩膀！ 第14页 「你别又想跑，说啊，哪里不合适了？」 他的手劲很大，瞪着眼睛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林凇害怕之余陡然生出几分委屈来：明明是在自己的梦里，这人怎么还这么嚣张跋扈？ 「你凶什么？」林凇皱眉，「明明先开口说……」要离婚的人，是你啊！ 后面那听起来颇为幼稚的争辩被他吞进了肚子里，林凇双唇紧抿不再开口。 江述维被他唬得一愣，却很快便垂下眼睫低低地笑了起来，眉眼间那股凶神恶煞的气焰随即消散，连带着周身的气息也软了下来。 他没再去深究那句未说完的话，只是抬手一揽，便将自己轻轻地拢在了怀里。 「真是的……」江述维的声音听起来无奈又懊恼，「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对我坦白心事呢……」 他的臂膀十分宽厚，很便能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林凇被耳边江述维那难能稳重的声线迷了心神，甚至没想起要挣扎，怔愣着便任由对方慢慢加深了这个拥抱。 alpha信息素带着与生俱来的侵略性，随着梦中男人缠绕攀附在背后的胳膊，慢慢蔓延开来。 橡木浸润过酒香后的余味带着些许甜味萦绕在鼻尖，置身其中的林凇却没有感到半分被冒犯的不适，像个贪恋酒色的人般，慢慢闭上了眼睛。 啊，这令人熟悉又怀念的味道，好似童年枕畔旁的未做完的梦，奶奶还支着扇子，轻轻哼唱着小调歌谣。 轻柔的歌声，慢慢被一个男人的低声絮语取代，音调低沉，像是别有暗示的蛊惑。林凇本能地觉察到危险，可话到耳边却又昏昏沉沉得连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意识也渐渐变得酥麻起来，他只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早有预谋的陷阱里。但他毫无反抗，放任自己堕落沉溺于其中，直至坠落进那用氤氲微醺酒意编织而成的温柔乡里，任由那温热凛冽的爱意包裹摇曳。 欢愉堆积着，最终克制不住，浪潮般勐然往上一扑！ 林凇骤然睁开眼，梦里的那股甜味还恋恋不捨地缠绕在鼻尖，连带着他的精神都还有点恍惚。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脑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木然地站起身，走进浴室，玻璃镜上映出的是alpha一张生无可恋的脸，伸手径直打开淋浴头。 水流沖洗掉那令人不适的黏腻感，冰凉的温度带走了梦境最后残留在肌肤上的旖旎温度，林凇大脑内对alpha无限的谩骂才得以停止。 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林凇冷静了下来。抹去脸上的水珠，他轻动鼻尖，还能隐隐嗅到一丝丝与梦境里相同的清甜气息。 林凇皱起眉，恍然间意识到，这应该自己先前残留在房间里的omega信息素，被alpha的腺体捕捉到后起了反应，这才有了那样一个荒唐的梦。 可他平时大多时候都在宿舍里，并不常回家住，这个房间里只有一点点残留的信息素而已。 只这一点，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吗？ omega的信息素，真的对alpha有这么致命的吸引力？ 梦里旖旎的味道若有若无地缠绕在鼻尖，在打开水龙头的前一刻，林凇忽然记起了什么，抬手在手腕处轻嗅片刻，顿感惊讶——江述维的信息素，居然是这个味道的？ 他怎么会是，这个味道的呢…… 不敢细想，林凇强忍着头皮发麻，埋头用冷水扑打着脸，开始洗漱。 感谢昨晚烘干机的辛勤劳作，让他得以免去大清早去敲门找江述维拿内裤的尴尬。等收拾完自己后，便已经快8点了，可对门的房间内仍是毫无动静。 耐着性子又等了5分钟，房门内的人半点要起床的意思都没有，一向守时的林凇忍无可忍，上前敲门。 等了好一会，门才被松松软软地打开了一条缝，林凇皱眉才要开口，便被开门一瞬间那铺天盖地袭来的甜味勐地煳了一脸！ 气息带着甜腻的热意，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可即便如此，他也根本克制不住身体里那争先恐后雀跃着便往外扑的alpha信息素，没一会就与那尚未消散的甜味缠绵悱恻地融为一体，连带着四周空气的温度都变得愈发暧昧起来。 而倚靠在门边的omega还半梦半醒着，惺忪的睡眼水光潋滟，双颊飞起两抹诡异的酡红，满面春色而不自知。 林凇的血压一瞬间便升到了极致，又气又羞又恼，恨不得直接抓起眼前的人去浴室里浸冷水。 他，他从来就没见自己露出过那样，那样不得体的表情！！！ 甜腻的味道再次纠缠上来，林凇回想起自己昨夜做梦的原因，忍不住上前拽住了对方的衣领：「你梦到什么了？」 「嗯？」江述维还没完全醒盹，疯狂往外扩散的信息素让他整个人闻起来就像块任君品尝的小蛋糕，而他本人却对此毫无察觉，思绪还沉浸在刚刚的美梦里，完全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到了林凇，看着他的眼神懵懂又无辜。 林凇无计可施，几乎是咬着牙警告江述维：「你，你不准拿我的身体，去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否则，我会有一万种方法，毁掉你的名声！」 江述维眨了眨眼，迷濛的眼神慢慢聚焦，然后缓缓落在面前人的那双，早已红得和辣椒似的耳朵尖上，略显迟钝地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 「你的味道，好好闻哦。」 第15页 第7章 追求者 不管毕业了多久，再进校园时，那熟悉的充满少年人才有的活力满满的氛围，总是会让人忍不住怀念起曾经的青葱岁月。 但显然，现在这些对江述维毫无吸引力。 早上林凇在听到自己说出那句话后脸色突变，摔门离开时，他身后的怒火几乎都要冲破天际。 江述维心里更加烦躁了——虽然他知道那句话听起来真的很像性骚扰，但那时候他还半梦半醒的，哪里想得了这么多？ 「就当是句梦话不就行了，至于吗……」他忍不住低声咕哝着，抬手烦躁地捏了捏自己的后脖颈，却摸到了一块表面印满花纹的纱布——那是omega用于防止自己信息素散发的抑制贴纸。 他没忍住，抬起手在腕处闻了闻，总觉得那还缠绕着一丝omega信息素特有的甜味。 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一个需要被精心呵护的omega，江述维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差了，脸色一沉，只加快脚步往教务处的方向走去。 正是下课的时间，校园的小路上有许多谈笑风生的学生。还未经歷过太多社会毒打的学生们意气风发，无所畏惧的年纪，年轻正是他们最好的资本。 但这蓬勃的朝气，远不仅只体现在体力的旺盛上。三三两两穿着球服alpha，笑闹推搡着路过，刚运动过后的带着汗水潮湿的热意夹杂着几缕淡淡的气味，很快便被风给吹散了，只留下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甜味，并不难闻，却莫名地让江述维心生排斥。 这是什么味道？香水吗？ 江述维下意识皱起眉，随即瞥见一旁两个相伴而行的omega，正神色愤懑地盯着那群正哈哈大笑的篮球生，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奇怪的味道，正是那群毛头小子没控制好飘散出来的信息素。 「所以我才不喜欢这些alpha，」那omega对着身旁的朋友低声吐槽，「连在公共场合控制住信息素的自制力都没有，难道不知道这样真的很像性骚扰吗？」 那语气里毫不遮掩的嫌弃厌恶让江述维莫名有些心虚，正当低头思考着晚点要不要去和对方道个歉时，眼角的余光瞧见有人迎面走来。 江述维本能地往右避了避，谁知对方也跟着他的脚步往旁一挪。 「嗨，林凇，你想什么呢？连我和你打招唿都没看到。」 拦下他的是个高大温和的alpha，江述维神色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遇上了林凇的……熟人？ 但要命的是，他对林凇平日的社交圈，根本就一无所知。 「你怎么了？身体还没恢復好吗？」面前的男人见他不说话，面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担忧，「我听说你前一阵出了很严重的车祸，本想抽空去医院看望看望，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院了。」 「没…没什么，好好休息就行了。」江述维揣摩着平日里林凇那不咸不淡的性格，含煳了几句。 「是嘛……」对面的男人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片刻，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下个月的申博考试，你应该没问题的吧？」 考试？下个月？江述维一愣，他完全没听林凇说起过这件事！这个omega是疯了吗？机甲系研究生的学位还不能满足，还非得要读到博士才行？ 难不成，林凇，他……想要进军工一院？ 看出眼前omega的瞳孔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 面前alpha平和温润的神情第一次露出了破绽，慌忙道歉：「啊，我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虽然……最后是我拿到了导师的免试资格，但你作为omega，能有如今的实力水平已经很不错了。申博考试对你来说，也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他语气诚恳态度磊落，没有夹杂半分奚落或是炫耀的情绪。江述维第一次抬起头，认真审视面前这个他……目前他还不知道名字的alpha。 对方显然对于如何装扮自己有十足的心得，行事作风温和有礼，就连说话时脸上也总是不自觉地挂着浅笑，俨然就是那种学生时期最容易获得omega青睐的学长。 但江述维莫名地，就是不喜欢眼前这个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方，那自打了招唿后便再没松懈下来的嘴角上，愈发觉得厌烦。 江述维将心底对眼前人莫名的排斥理解成是alpha的同性相斥，暗自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啧，也不知道他和林凇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方迟迟没有半句回应，岳山岚险些挂不住面上的笑，但随之对林凇会有这样的反应更感到意外：这个同届里最为优秀的omega平日虽然待人十分冷淡，但绝非是那种当众甩人脸色的性格。 甚至偶尔在聚会上，还会主动去照顾因为陌场合而手足无措的新人。 他想起在系里偶然听到的传闻，目光一转：难道真的是因为不甘心被自己拿走了免试资格的事？ 岳山岚将暗自得意着，面上的神情却半点没变，还想着该如何开解眼前的人，便听到对方丢下一句不冷不淡的「谢谢」，转身便要绕开他。他脚下动作比大脑反应更快一步，再次将对方拦了下来。 见林凇眼神里不耐烦情绪越来越明显，岳山岚一时没想出其他理由，鬼使神差地突然冒出一句话：「我等等要和师姐师兄他们，跟着老闆去基地做实践课题了。」 话才一出口，岳山岚他就后悔了，基地实践是博士生才会有的机会，自己这次也是软磨硬泡了许久卢老才同意带他去长长见识的。 第16页 这个时候提这件事，不是往对方伤口上撒盐吗？他想着，赶忙解释：「其实也只是去见见世面而已，观摩一下师兄师姐的实践……」 「哦。」江述维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自然没领会对方话里的意思，只记得自己要维持住林凇在外人面前冷淡的印象，「那恭喜你了。」 虽然不爽眼前的人，但江述维多少还知道分寸——尽管他那句「恭喜」听起来有些许阴阳怪气，但这已然是他忍让后的结果了！ 再继续和他纠缠下去，江述维真的，很难保证自己接下来的做法会不会有失omega的脸面。 让一个没有耐心的人强忍脾气是十分危险的，江述维根本没察觉自己「面带微笑」的表情，与当下的气场有多么地违和——直到对面的alpha面色疑虑，不自觉地微微往后退了半步。 哼！ 在气势上盖过对方，江述维心里正暗爽着，肩膀忽然被只大手用力一握！ 「呦，这才几天就回来了，身体没有大碍了吗？」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笑眯眯地说道，语气亲昵，握在肩膀上的手也加了不少劲，「我还当你这回得躺个好几十天呢。」 听到对面那alpha态度恭敬地喊了对方一声「卢老」，江述维猜测这人估计是林凇的教授，面色有些尴尬：「啊，我……」 「卢老您忘了，林凇他大哥昨天才交代过，让他最近好好休息不许他进实验室的事了吗？」 「哦对，瞧我这记性，」卢教授上下看了看林凇，用眼神确定自己这宝贝学生身体并没有大碍后，才又捏了捏对方的肩膀道：「这次你可得好好听你大哥的话，休息一阵，你那论文初稿也别急着弄了，反正我最近带学生去实操，也没那个时间看。」 教授说着，看到还杵在眼前的岳山岚，勐然想到一件事，清了清嗓子：「咳咳，山岚啊，你先收拾好去集合地等我就行，我得回去给研究生开个组会再过去。」 「好的，那，我先走了。」岳山岚点点头，走之前还特意又看了眼今天有些奇怪的林凇，「林凇，我先走了？」 江述维人已经麻了。 虽然说他读书时候算不上什么问题学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对上老师或者教授这种生物时，他总觉得有种被人拿捏住命门的感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行了，现在没人了，咱俩好好说说话吧，」卢老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慢腾腾地走着，「今天是来教务处批假条的？」见学生乖乖地点点头，卢老就忍不住嘆了口气，「不是我说，你那个对象做事情也太鲁莽了！好好地开车，怎么会出这种事？万一伤到哪里留下病根怎么办？」 omega的身体素质本身就比alpha差许多，要是再不小心伤到胳膊和腿的，留下隐疾，那也就基本和机甲系相关的专业说再见了。 江述维心里委屈，却不敢像对林旭时那样理直气壮地争辩，只小声为自己正名：「其实也不关他的事，是对面那辆车突然失控了……」 「你也别总替他说话，」卢老护犊子的很，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算了，这是你的私事，我也管不着，我就问你一句，」 「你，真的下定决心，要走科研机甲这条路，一直走到底了吗？」 教授的态度认真郑重，像是想借这随口一问的契机，向这位心爱的学生确认些什么。 可惜他询问的对象换了内芯。 事关林凇的前程，江述维不敢贸然回答，却也找不到能不着痕迹搪塞过去的说法，盯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了半晌，含煳地说道：「我，我会再好好想一想的。」 话说完，他根本就不敢去看教授的眼睛，生怕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而卢老却发出了几声轻笑，颇有些欣慰地看向林凇，「我以为，你这次又会毫不犹豫地直接给出肯定的答案呢。」 江述维有些懵懵地看向卢老，显然没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卢老倒不介意给偶尔犯傻的聪明学生解惑，笑吟吟道：「深思熟虑后给出的答案，反而能比所谓『依靠热爱和梦想』这样的理由，更能帮助你在今后遇到困境时，坚持得更久一些。」 江述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没办法判断这句话对于林凇本人来说会有怎样深刻的意义，但却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了解和接近这个omega正在为之努力的事业。 并不是所有的omega，都会心甘情愿地成为alpha的附庸。 最起码，林凇不是。 卢老见他眼神怅然，联想到刚刚隐约听见他与岳山岚之间的交谈，生怕他会因为听到什么传言而误会，解释了几句：「实操基地的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等有自己的成果之后再去才会有效果，不要钻牛角尖，知道吗？」 「嗯，」这句江述维听懂了，「谢谢卢老……教授。」 卢老被他难得的口误逗得朗声大笑，拍着自己这位素来冷淡自矜的学生的肩膀：「哈哈哈……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这阵子在家好好休息，别瞎忙活，申博考试对你来说肯定没有问题的。你可是我们系里难得一见的omega呀！要是身体垮了，那院长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两人在教学楼的楼梯口分别，江述维松了一口气，找到教务处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假条很快就拿到手了，江述维看了眼联络器，与先前和林凇约定好过来的时间还有些时候，他记着林凇在学校是有宿舍的，决定先过去那里等。 第17页 谁知刚出门教学楼，江述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咂舌低声咕哝了句「真是阴魂不散」，又赶忙在岳山岚上前时，迅速将表情调整回「林凇」平日里风轻云淡的样子。 「林凇！」岳山岚上前看见了他手里的假条，心里顿时一惊，「你要请多久的假？」 江述维甩了甩手中盖了红章的假条，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哥让我回家里好好养着，最近一阵子应该就不会来学校了。」 「不来学校了？」岳山岚眉间紧锁，「那，那你的考试怎么办？」 「只是进不了实验室而已，其他资料带回去看，也是一样的。」江述维模仿着那日林凇说这话时的语调，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对方，心里却难免狐疑起来。 岳山岚的眼神盯着他，有些发怔。 面前的omega低垂着头，垂落的髮丝下隐隐露出些许脖颈的线条。似乎是因为大病初癒的缘故，他本就单薄的身形显得更加瘦弱。没有了眼镜的遮挡，那双茶褐色眼眸的冷淡疏离都沾染上些许落寞的情绪，难得地显现出omega身上那种特有的，令人怜惜的破碎感。 是啊，就算他在学术研究上有多厉害，终究也是个omega。 岳山岚抿了抿唇，忽然想起了眼前人那位名义上的丈夫，顿时便愤愤不平起来：连陪同的义务都做不到，这算什么alpha？ 而且，听说那次车祸时，就是那丈夫开的车吧？ 平日里在学校后辈那偶尔听到的几句，关于林凇对象的闲言碎语忽然在耳边响起，岳山岚隐约知道，林凇的婚姻生活并不美满——身边的同学在谈及这机甲系风光无限的天才omega的感情生活时，无一例外都会露出可怜又惋惜的神情。 一想着林凇那样一个要强的人，却因为一段不幸福的婚姻关系而沦为众人饭后的谈资，岳山岚便觉得心有不甘：这样优秀的omega，合该拥有更好，更完美，更能契合的对象才是。 那个不知珍惜的毛头小子，根本就不配站在林凇的身边！ 冷不丁撞进对方如一汪清泉般的视线里，心底被撩起层层涟漪，垂落在身侧的手骤然握拳，岳山岚忽然便不想再去压抑自己的情绪了，一个伸手勐然捉住对方手里的假条！ 那张盖了红印的白纸因为紧张而被人捏得皱皱巴巴，岳山岚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见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对方那双漂亮的茶褐色瞳孔里。 他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我，可以追求你吗？」 -------------------- 江述维：啊啊啊啊啊救命啊！臭alpha离我远一点啊啊啊啊啊！！！ 第8章 犹疑和默许 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呲着牙，伸手拿下嘴边那未点燃的烟，抬眼再三确定自己手中的纸确实是面前的人送来的，颇感意外，笑道：「你小子今天是这么回事？怎么这么老实？」 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这大半天已经做出不少「自认为十分出格的事」的林凇，在听到对方这话时差点没控制住面上的表情：「额，我……」 那男人见他吞吞吐吐说不出话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更加惊奇的表情，揶揄道：「江述维，你别不是死里逃生了一回……忽然就学会怎么做人了吧？」 「你，你滚蛋……！」林凇为能顺利说出这句话，脸色涨得通红，却换来对方仰头一连串更加酣畅淋漓的大笑。 「哎呦喂……」那人好不容易喘过了气，边抹着眼角笑出的泪边感慨：「江述维啊江述维，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面前这人是江述维在第三支队里的顶头上司杜若飞，听说是几年前因伤退役后自请调任到机甲处理科系，今年约莫有三十多岁，别的同事都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杜队」，只有江述维一个人整日里「老杜老杜」地喊他，可见私下里两人的关系不错。 但就是因为太熟悉彼此，杜若飞今天刚一来，就发觉了江述维有些不对劲，像是心里憋着件难以启齿的事谁也不能开口一样，就连平日上工时插科打诨的废话都少了好多。 他本来还担心是不是除了脑震盪之外还有其他的后遗症，正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好好盘问盘问，结果江述维却亲手把这反常的原因，直白地送到了自己面前。 老杜端详着这假条，对着眼前这臭小子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我早就说了，你有朝一日肯定会后悔，哼，不听？我看你这死样子得跪多久你媳妇才能重新接纳你！」 林凇心知对方误会了，抬眼看向老杜，纠结着若是江述维本人该会如何回答。 「怎么？不信？」老杜坏笑着，对他勾了勾手指头，「那，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就你先前几次三番动不动就嚷嚷着要离婚的样儿，这事要想彻底翻篇，」老杜摆出一幅高深莫测的表情，「最起码得半年！」 对方的话里全是幸灾乐祸的笑意，但林凇却根本笑不出来。 意识到江述维在外人面前，也从没藏过想要离婚的心思，林凇不禁在心底苦笑，也没了继续和面前人周旋的心思，拍了拍桌上的假条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签不签？」 「好好好，我签我签！」老杜笑着拿出笔，腹诽着往常这祖宗要是真有事要请假，能给自己发条短讯通知那都已经算是很有礼貌了，根本就不会等什么批准，怎么今日反倒这么客气？ 第18页 难道，是因为被说破了心思恼羞成怒？ 想到这老杜又想笑了，毕竟难得能有看到这小祖宗吃瘪的机会，忍不住开口骂他：「早知你会有今日，当初让你别瞎赌气好好过日子，你就不听，非弄成如今这样尴尬的局面才知道要回头。」 「我要是那omega，我肯定不鸟你！」 寥寥几笔签完名，老杜没听到预想中的反驳，心道：这小子今日怎么这么沉得住气？抬手便要将假条递给对方时，目光却意外撞进一双沉静的视线里。 灰蓝色的眼眸深处好似海上无雾的清晨，沉淀着平稳得令人感到安心的情绪，陡然带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老杜勐地一愣，目光急切地在面前人的眉眼处一一扫视，这才发觉，面前这个他从来只当个弟弟的小毛孩子，在不知不觉中，竟隐约与那被刻印在记忆里的人有了七八分的相似。 记忆深处那人的脸慢慢与现实重合，杜若飞心生恍惚，不自觉将那烙印在心底的名字低声道出：「副队……」 「嗯？」林凇愣了下，「你说什么？」 过去美好的幻想被打破，杜若飞从回忆中勐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一瞬间所有的感慨陡然化作半身惊魂的冷汗：「没什么，你听错了！快拿去吧。」 不由分说将假条塞进对方手里，杜若飞当即便要赶人，在将人推出门外后即将要关门的瞬间，被对方抢先一步堵住了门板！ 杜若飞额角一跳，抬眼仔细观察着江述维此时的情绪状态，确认他的面色还算冷静后，杜若飞这才咽了口唾沫，似乎是知道今天自己瞒不过去了，杜若飞幽幽地嘆了口气。 「我……只是，因为看到你如今，愿意主动往前迈一步了，所以，有些高兴而已……」 他说着，甚至还低下头，耸了耸略显酸涩的鼻子。 一个中年alpha突如其来的感性，让一向不擅长应付这种煽情场面的林凇，尴尬万分。 他想解释，几次张嘴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最后只能沉默着任由他误会两人的婚姻关系还有能转圜的余地。 至于该怎么澄清误会，这就是江述维要去头疼的事了。 而老杜似乎还在为自己在晚辈面前偶然的失态感到难为情，揉着微红的鼻尖，用蹩脚的声音转移着话题：「你，先把假条收好，别丢了。」 林凇看出了他的窘迫，顺势抬起手收好纸条，贴心地给对方留出整理情绪的时间。 谁知他的手刚离开门框，便被人猝不及防地往后一推！他愣了下，随即便看到杜若飞毫不留情地一把将办公室的门利落甩上！！ 「砰！」 林凇愣了下。 隔着门，他都能听到里头的人连上三层保险锁的音。 林凇：「……」 他盯着那扇门，许久。 尚存的理智，让他无法毫无顾忌地完成抬脚踹门这样粗鲁的动作，但生平第一次被还算相熟的人这样无赖设计，让林凇第一次有了想骂人的冲动。 僵持了片刻，林凇惦念着江述维还在学校等着自己过去，只能暂且放弃。 只是……林凇没错刚刚杜若飞在回过神后的一瞬间煞白的脸色，而后小心翼翼观察自己脸色的反应，那分明就是在担心着什么。 他说的副队是谁？是……不能在江述维面前提起的人吗？ 学校里不起眼的拐角处，头一回被alpha告白的江述维和岳山岚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微妙。 在意识到对方的那句话并非玩笑后，江述维顾不上心底那被同性紧盯发毛而别扭的诡异感，凝了凝心神，瞅着面前的人语气玩味道：「你应该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吧？」 以为会被直接冷淡拒接的岳山岚表情错愕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我知道！但，他对你很不好，不是吗？」 「要不然，为什么你平常宁愿住在宿舍也不愿意回去？」 「我又没不让他嘶……」为了改口，江述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是我自己愿意住在宿舍里的。」 alpha闻言，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不忍道：「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想着要替他遮掩吗？」 「况且……」岳山岚的声音一低，似乎有些委屈，「不管怎么说，我才是那个先来一步的人啊……」 江述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对方话里那丝毫不遮掩的怜悯让他心中的不爽积压到了极点。 什么先来不先来的，整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给谁看啊？ 面前的alpha看着亲切温和，但实际笑容根本就没达到眼底，套在一副假笑皮具下，也不知道心里到底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心思。 林凇整日在学校里面对的都是这种人吗？ 还是说……林凇他就喜欢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江述维皱着眉，对面前这人虚伪的笑脸更加反感了。 但岳山岚却好像半点也未察觉到异样，甚至抬起手想要去拉omega的袖子。 「你干什么？！」江述维被他着动作一惊，勐地缩回了手。 对方却一脸无辜地指着他的手：「我只是看见你的袖口没有翻出来，想帮你整理一下而已。」 江述维低头看着自己胡乱皱成一团的袖口，抬手去翻，在对方还想伸手来帮忙的时候又往后退了退，眼神警告：「我自己来就行。」 第19页 翻折了太久的袖口变得皱皱巴巴，怎么也抚不平，江述维恨恨地反覆压了压，心中的怒意却没有半分消退。 理智上，他知道这些可能都是自己莫须有的猜测，与林凇无关，但情感上，在得知林凇居然早就在学校里有了下家之后，他便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无暇分清自己的怒气，究竟是alpha下意识对胆敢觊觎他所属的同类与生俱来的敌意，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反正他现下只觉得憋屈。 他本该是那个最有资格能理直气壮翻脸发火的人。 但前两日的早上，他自己轻描淡写几句话便否定了这段亲密关系，也就自然等同于放弃了自己伴侣的身份。 那他现在还有什么发火的资格呢？林凇离了婚想要找个好点的下家，不也是件很正常的事吗？ 江述维繫好衣袖口上的扣子，再抬头盯着面前还在忐忑不安等待他回答的人，良久，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扬起一抹略显嘲弄的笑。 「行啊，」江述维听到自己这么说，「毕竟，你想追求谁，是你的自由。」他又不是林凇，自然不能帮当事人拒绝。 不，不是直接了当的拒绝？！那……就意味着他这是默许了？ 岳山岚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甚至还有些不可置信，他见林凇面色不愉，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林凇他居然真的松口了！ 上次他借着酒意壮胆告白被拒，这次本也只是想着只要能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心意也好，结果他居然真的等到了这高岭之花放低姿态，肯吃回头草的一天？！ 心心念念的美梦就要成真，岳山岚心底得意，脑内几乎已经开始畅想两人关系公开后学院里众人羡艷的目光，更加抑制不住心里那欢欣雀跃的情绪，忍不住探身向前冲着对方笑得眉眼弯弯，伸手就想牵，却在思及他刚刚的反应后，转而轻轻捏住omega的衣角。 「好。」岳山岚声音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为了长远的未来，他不在意自己在omega面前委曲求全一阵子。 毕竟，这可是林凇啊！ 他笑了笑， 看向面前的人时，神情更加温和。 「你等我集训回来，我一定，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的！」 -------------------- 来喔来喔，来看江述维作大死咯！（嗑瓜子） 第9章 骚动 在回林凇在学校宿舍的路上，江述维已经从刚刚的愤懑中慢慢冷静了下来，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很不妥当。 当初就该直接明了地拒绝的，忽然之间怄什么气啊！ 江述维有些懊恼，但事已至此，放出去的话自然也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再者说了，万一这就是林凇下一段感情的缘分呢？ 虽然他对那个alpha完——全喜欢不起来！但对方这种不顾林凇已婚也坚持追求的愚蠢行为，除了发自内心的喜欢，江述维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不管怎么看，他都比自己对林凇更上心。 那自己现在到底是在不爽些什么呢？ 江述维按捺不住内心那股没缘由的烦躁，走进omega的宿舍楼时眉头依旧紧锁着，满面的担忧之情让原先冷淡的脸色沾染上几分俗世的色彩，就连门口宿管的学生，都忍不住抬眼多看了这漂亮的omega几眼。 江述维对此毫不知情，正犹豫着一会要不要对林凇说实话时，冷不防迎面撞上一个人！ 「嘶——」额角传来清晰的痛意，一瞬间脑海里的那些纠结全被撞飞了。 江述维眼泪汪汪地用手捂着头，抬眼正要骂对方是不是没长眼时，视线里勐然撞进一个omega神色慌张的脸。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撞到哪里了？」对方蹲在地上，表情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真不好意思，我手里拿着话剧团的道具，看不清路，你，你没事吧？」 江述维这时才看到被对方放在一旁的道具箱，里头有把镶着塑料宝石的剑柄，显然那便是刚刚自己一头撞到的东西。 他揉着脑袋，看着面前的omega明显比他还要紧张，也不好真指责对方什么，看了眼那不小的道具箱，问道：「这些东西，你自己一个人搬？」 「看着东西多而已，其实都是塑料的，没什么重量。」他指着自己，「我是表演系的，温文。」他眨了眨眼睛，有些紧张不安，「你的头真的不要紧吗？我听说你才出院，要不要，我们再去医务室看看？」 缓过了最疼的劲儿，江述维已经不怎么疼了，听到他的话，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温文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先前车祸那事都上本地新闻了，那地方离学校不远，有人刚好拍了现场视频，所以就都知道了。」 「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出院了，我还听说，原本辅导员和副校长还想去医院看你……们来着。」温文顿了顿，看向他脸色尴尬地笑了笑，「你真的不疼了？」 「没事，我先走了。」 转过身，江述维脸上的表情略微沉了沉。 学生在校外出了意外，辅导员去医院探望合情合理，但副校长？江述维闭着眼睛都囊想到，对方怕不是听说自己也出了事，所以才巴巴地往医院跑，就希望能藉机与父亲见上一面呗？这种不用经过门卫的通报审批便能「偶遇」指挥官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 第20页 从小大大，江述维早已习惯被周围人当做接近父亲的「台阶」，以至于他总对陌生人给予的善意报之以最大的警惕和戒备。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平白无故对你好的人。 就算是父亲和姆父也是如此，只是他们的理由会比其他人看起来更加高尚和无私一些而已。 找到林凇提前在联络器里发来的房间号，输入门锁密码后，林凇宿舍的全貌便这样直白地展露在江述维的面前。 星际大学的住宿条件不错，分配给研究生的宿舍都是单人间。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床上纯色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和全新未拆封的一样，看不出半点生活气息。若不是房间里确实残存了几丝omega信息素的气息，江述维真的会怀疑林凇那些没回家的日子里，到底是不是在这过的夜。 他大咧咧地往床后一躺，随即便被这硬板床撞得吱哇乱叫，边揉腰边翻看床垫，才发现居然只有薄薄的一层软垫而已。 这omega是来读大学的吗？这明明是来修行的吧！ 整间宿舍，最有人气的地方便是靠近另一侧墙的书桌了，大大小小就连旁边堆放杂物的柜子上，都是书和文件资料。 江述维上前瞅了几眼，全是和机甲相关的专业书籍，随便拿起一本翻了几页，里头密密麻麻的文字间，还夹杂着不少林凇的记录，可见他对自己的专业真的很上心。 也难怪他要继续读博了，看来是真的很想进军工一院了。 可他一个omega，这么拼命有什么用呢？ 江述维仰面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有些事情，难道是只要付出努力就能成功的吗？ 不知过了多久，等江述维恍然被联络器的声音惊醒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不小心直接睡了过去！！！ 他慌忙起身点击接通，联络器里的人一句指责的废话也没有：「我到楼下了。你下来，帮我做来访登记。」 身材高大的alpha站在宿舍楼门口，因为担心会无意冒犯到进出的omega，便下意识地站在了过道边角的地方，低垂着眼眸不敢四处乱瞟。 他越是多，那些omega便越是好奇。 那些落在身上好奇和打量的视线几乎快具象化成了实质，林凇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默默地，往墙根的地方又挪了一步，暗想着江述维怎么下个楼梯都慢吞吞的。 远处宿舍楼梯方向的人群传来几声骚动，林凇开始并没有当回事，专心地低头数着地上不规则交叉的条纹花砖有几个交点，正数到一半，一双颇为熟悉的鞋出现在视野里。 林凇抬起头，却在看到「自己」模样的一瞬间，脸色涨得通红：「你，你怎么……」 向来整洁的衬衫像是被谁蹂躏过，留下皱皱巴巴的痕迹，omega的眼尾因为未醒的睡意拖着一抹淡淡的酡红，染得那双向来清冷不近人情的眼眸里，泛起阵阵水光潋滟，风情万种。 「啊？」江述维看露出了迷茫的神情，挠了挠没来得及梳平的头髮，疑惑道，「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林凇感受着四面八方那些熟面孔们朝这里投来的目光，看了眼江述维此时的装扮，差点没原地窒息，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手上给对方打理衣服的力道，压着声音道：「没有，你先去填表。」 「哦。」江述维以为他还在因早晨的事情生气，没太在意，转身对着管理处已经表情呆滞的学生道，「麻烦给张登记表格。」 林凇耐着性子等江述维在登记表格上籤完字，然后便捉起对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宿舍楼里走。 穿过人群，林凇听着人们此起彼伏倒吸冷气的惊嘆声，攥着手腕的力度不自觉又紧了紧，直到回到宿舍，他一把将门甩上，转身便克制不住——开始给江述维整理衣服。 江述维呆了片刻，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着面前双手忙活个不停的人，愣愣道：「现在没有人了。」 林凇抚平衣领的手势一顿，有些气急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还——！」 没防备被「自己」吼声吓了一跳，江述维连带着争辩的声音都弱了些：「我这不是刚睡醒，急着下去带你进来嘛……」 「你闭嘴！」林凇抬手捋了捋他被压得胡乱翘起的头髮，边扯着那怎么也捋不平的衣服，他一想到自己在学校这么久以来的形象在今天被江述维毁了个彻底，就克制不住手上的力道，结果冷不防传来「嘶啦」一声—— 两人之间的空气凝滞了片刻，江述维扭头看了眼已经「身首异处」的领子，吐槽道：「你这衣服质量也太差了吧！」 分明就是alpha的手劲太大了好不好！林凇不想继续跟他争执，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其他的衣服递过去让他换上。 「你今天过去支队怎么样？老杜有起疑吗？」 江述维的声音闷在衣服里有些听不清，林凇整理书本资料的手略微顿了顿，答道：「还行。」 「啧，我就知道，」江述维换上了新的黑色衬衫，理了理衣襟，「他还总吹嘘他以前在队里是负责前线侦查的呢，结果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嘟嘟囔囔地叨念着，见林凇认真整理着书本资料，百无聊赖地坐回到床上，倚着被褥慵慵懒懒地看着四处忙碌着，毫无罪恶感。 纸箱子里堆叠的书和文件数量越来越多，江述维看着他这阵仗，想起了先前听到的消息，问：「你要考博士？」 第21页 林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看着他。 自己在准备博士考试的事从没在江述维面前说起过，而他会知道，大概率是因为今天在学校里遇见了他熟悉的人。 而江述维并没有发现他的沉默，状似无意开口玩笑般问道：「你，是想进军工一院吧？」 预期中的问题，林凇垂下眼眸看着手中的专业书，悄然做了次深唿吸，随后坦然承认：「对，」他看向江述维，「我是想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对江述维会有怎样的反应而紧张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等待着他的下一个问题。 可谁知，江述维却根本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简单地「噢」了一声，随即鸣金收兵，继续无聊地摆弄着手里的联络器。 林凇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不觉得我是自不量力呢？」 江述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水平如何，难道不是你自己最清楚吗？为什么要问我？」 林凇反被他问住，有些哑然，「……但先前，军工一院并没有收过omega当研究员。」 「但他们又没说不能收，」江述维满不在乎，「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说话的语气里明明带着事不关己的轻松，却成为了林凇迄今为止听到的最好的回答。他低下头微微弯起嘴角，将手中的书放进纸箱里。 「我今天，遇到卢老教授了，他应该是你的导师吧？」江述维安静了没多久，便又开口挑起话题。 林凇四处环绕清点着，准备要带回去的材料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此时听到江述维提起此事，倒也没太在意，「老师有和你说什么吗？」 「啊，没啊，就是说，压力不要太大什么之类的。」江述维眼神飘忽，见林凇突然上前几步骤然心虚质问，「你干嘛？」 「我完成了一半的毕业论文数据，存在联络器里的云盘上了。」先前为了防止其他人忽然联络露出端倪，两人并没有拿回自己的联络器，而是一直用着对方的。林凇从江述维手中取回自己的联络器，将里头的论文数据导入进江述维的联络器里。 「我今天和老杜说过之后，他让我最近只需要在归档室整理资料就行，我打算用闲暇时间整理一下论文的结构。」 传输完成，林凇将联络器还回去，看着江述维的眼睛冷不丁突然开口问：「你是不是还见到其他人了？」 江述维伸手的姿势顿时僵住，差点因为心虚而没能克制住面上的表情：「……对。」 「你见到岳山岚了？」 才说出这个名字，面前人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又僵硬了几分，林凇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具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身躯里，此时装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而林凇也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脸上也能有这样多丰富多彩的情绪和表情。 「你和他吵架了？」林凇多少知道点江述维的脾气，见他面色尴尬，猜测着两人估计是不小心撞见起了些口角争执。 「呃，也不算吧……」江述维难得见他露出笑意，不知怎么心更虚了，「他说，他要先去基地，然后，等他集训回来后再，再和你说什么的。」 「集训？」林凇眼底清浅的笑意淡了几分，「他……去实操基地了？」 「对。」见他的注意力被转移，江述维松了一口气，「而且他啊，很明显就是故意跑到我面前说的，跟在炫耀一样，真烦人！」 林凇闭了闭眼，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钻牛角尖，毕竟岳山岚已经拿到了直博的资格，严格意义上来讲也是确实能算得上是准博士，自然也能跟去实操基地。 但理解归理解，心里还是难免会失落。 「哎呀，你也别觉得可惜，他就算过去了肯定也是以观摩为主，学不到什么东西的。」江述维倒是颇有经验，毕竟实操基地和他们支队的维修间距离不远，他以前也曾过去看过，「要是没自己的东西，那去了也是白……」 话说到一半，江述维手里的联络器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顿时大惊失色，递过去给到林凇：「你大哥怎么打来了，是不是来查你岗的诶诶诶，你别接啊……餵大哥？」 扬声器打开，江述维的声音一秒变得恭敬起来。 「明天是周末，父亲和母亲回来了，让你们两个回来一趟，」听筒里传来林楚岳不急不慢的声音，「这次，父亲亲自开口，要你务必把江述维也一起带来。 「他有些事，想亲自问他。」 第10章 微妙 江述维自从昨日接到大哥那个电话后，便始终坐立难安，焦虑的状态与没事人一样在房间里整理文件资料的林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林凇从文件中抬起头，脑袋里装着的都是刚刚才整理出来的实验报告数据，一时间没听出他话里的咬牙切齿，疑惑道：「担心什么？」 江述维一噎，想到那毕竟是林凇的爹妈，他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 「我几乎就没去过你家里，连你爸妈都没正经见过几次面。」江述维说道，「这么突然叫我们回去，肯定是有事，你不和我提前通个气，就不怕我当场露馅？」 林凇的反应有些迟钝，下意识想去扶鼻樑上的眼镜手却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现还在江述维的身体里。 第22页 「是不是？」 江述维一副如临大敌的阵势，成功地把林凇的思绪从文献数据里拔了出来。他看着江述维，面色有些古怪： 「父亲说要谈话，那也是我去，你担心什么？」 对方听到自己的话后，脸上表情明显一僵，显然是忘记了这茬。林凇猜到了原因，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嘴上象徵性地安抚道：「他们不会给你找麻烦的。」说罢，便继续埋头整理刚刚梳理到一半的数据。 江述维傻了一会，陡然反应过来：对啊，让林凇自己去应付他亲爹，肯定不会有问题。 想着对方刚刚那游刃有余的模样，显然是早就想到了这点，后知后觉自己刚刚那份情真意切发自肺腑的焦虑的多余，江述维顿时心里尴尬：「也，也对，我这样反而省事了。」 再没人答话，江述维抬头时就只能看到一个专注认真的黑色脑袋了。 家里没有书房，唯一的客房里除了床和衣柜外，便只有张勉强能摆些日常用品的矮柜，根本没有可以用来办公的空间。于是乎，在徵求过江述维本人的意见后，客厅里那张从未被使用过的餐桌，便成了林凇未来几天办公的地方。 平铺的书籍资料几乎占满了餐桌的桌面，就算江述维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但一见这堆高摞得几乎能把人埋进去的书，还是有些望而生畏。 但林松似乎是早就习惯了，在书堆里埋头研究，让此时瘫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江述维莫名有了些罪恶感。 「先前教授不是说了，你这论文不急着交吗？」江述维转身趴在沙发上，将靠枕垫在身下，懒洋洋道，「你现在又进不了实验室，还不如好好休息呢。」 刚整到一半的实验数据资料不想断了思路，林凇就也懒得和他争辩，敷衍应了几声。 江述维伸手拿过一本桌上的教材翻了几页，嘴里「嚯」了一声，将那彩色的跨页沖向林凇：「原来你们也会介绍这个啊？」 林凇抬眼一瞅：「科研界的大发现，不介绍才奇怪吧？」 横跨了教科书两个大彩页的，赫然正是今年年初时才发掘出来的「守护者号」的3d模拟还原造型图纸。 这座年前才被人从海底遗蹟中发现的史前机甲残骸，消息一经发布便引起了各界极大的震动，也使得所有的復原和研发工作都备受瞩目。 「我还以为这事该归考古局的管呢，没想到居然会上机甲系的教材……」江述维低声嘟囔着，看着那彩页上的机甲被按照出厂资料的模样被还原得锃光瓦亮的彩色亮漆，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辩的情绪。 「你说，史前的机甲都能找到残骸……」江述维轻声问道，「那，在什么情况下，才会一点碎片痕迹都找不到呢？」 「在外太空失事。」看着材料的林凇察觉到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答罢后抬眼看了看他，「外太空情况复杂，如果出事的地点在近地面之外，就很难回收到痕迹了。」 「也是。」 林凇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微不可觉的嗤笑，但当他再去重新确认时，对方的表情又已经恢復了正常。 是自己多心了吗？林凇收回视线，有些疑惑。 「诶，你有见过『守护者』号的復原模型吗？」 林凇看着那段自己即将要看第四遍的段落，深深地嘆了口气，抬头就对上江述维颇为无辜的视线。 「从现在开始，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你都别和我说话。」林凇揉了揉有些酸涨的额角，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话能说，「让我先把这些数据整理完，可以吗？」 江述维忍不住老脸一红，犟脾气上来了：「谁稀罕和你说话啊！」 他反手将书丢回桌上，在沙发上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沙发窝着太过舒服，江述维面对着沙发背上生了一会闷气后，渐渐地就有些犯困。 明明头脑的意识还很清晰，但身体却已经困顿到几乎睁不开眼。以前为了支队完成例行检查，他连续半个月连轴转没时间睡觉的时候也最多有些精神恍惚，也从没到过这个地步。 意识陷入睏倦的前一秒，江述维还忍不住在心里嘟囔：这omega体质也太差劲了…… 等到事先定好的闹钟响起来，林凇才恍然从书堆里抬起头，这才发觉房间内安静得有些过分，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埋在沙发软枕里睡得正香。 他伸手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居然感觉自己的精神还算不错，不禁心里苦笑，羡慕起alpha旺盛的精力和强大的恢復能力。 如果我是alpha，很多问题，是不是就能迎刃而解了？ 被喊起来直到坐在回林家的车上时，江述维的脑袋还有些发懵，盯着前头驾驶座上的人半天，才偏头悄声去问一旁的林凇：「你家的司机？」 林凇点点头，见他刚睡醒的脸上还有些迷茫，小声解释：「我没有驾照。」 哦，对。 江述维直起身，揉了揉眼睛：「现在几点了？」 「快六点了。」林松答得很自然，见他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伸手摸到一旁的水，「喝水嘛？」 江述维点点头，伸手接过。冰凉的水滑入喉咙时驱散开残存的困意，他看了眼身旁明明写了一天论文，却依旧神采奕奕的人，忍不住出言埋怨：「omega真的，身体恢復得好慢啊，我最近一直犯困。」 第23页 林凇觉察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眼看去时，前方的司机已经将目光从后视镜上挪开了。他顿了顿，答道：「既然困，那你就别整天惦记着论文数据了。」 嗯？江述维愣了愣，见他瞥向前头的眼神示意后，随即明了：「噢……」 眼见着就快要到林家，江述维心里久违地有些紧张起来。先前他为了表示自己对这段婚姻的态度和立场，从未陪林凇回过家，自婚礼结束之后，这是他第二次上门。 他站在门口不断地深唿吸，垂在身侧的手腕不经意被身边的人轻轻一捏，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颇为冷静的视线：「别紧张。」 林凇的安慰给了他底气，他伸手，压下那纹路复杂的门把手。 穿过玄关，便隐隐能听到客厅里传来热切的人声，夹杂着几声少女的娇笑，俨然一副其乐融融的氛围。 可就在两人出现的瞬间，江述维敏锐地察觉出，客厅里的气氛微妙地凝滞了片刻。 他看向客厅，盘坐在沙发上正揽着母亲撒娇的林辰，在看到他们后便有些不自然地收起了手，面色尴尬地打着招唿：「哥，你们回来了。」 林凇的母亲换上客气的笑容上前，伸手……抚了抚江述维的胳膊，寒暄道：「哎呀，我才念叨着你们，这就到了？」她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笑意盈盈，「我看你的脸色倒比先前好多了，看来是恢復得还不错。」 「谢谢……关心。」江述维答得小心翼翼，总忍不住想去瞥身旁的人。 「啊！哥！你终于到了！」一声熟悉的高喊，正准备冲过来给自己的哥哥一个热情拥抱的林旭，在看到对方身后的人影时，当即就变了脸色：「我靠！你为什么会在这？！」 「阿旭，别这么没大没小。」母亲的脸色微变，随即冲着那甚少见面的alpha略表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啊，阿旭他总是这么不懂事，你别和他计较。」 林凇沉默着点了点头，可母亲身后的林旭还是一脸不服，冷哼了一声，用着四周人都能听到的音调埋怨道：「就从没见他来过……」 「阿旭！」林凇的母亲担心小儿子会惹怒对方，斥道，「你去，看看厨房准备得怎样了，别在这伫着！」她说罢，伸手便想去挽二儿子的胳膊，却被没反应过来的江述维下意识挣开。 江述维一愣，心想坏事了，正转头让林凇来救个场，却发现林凇的母亲反而和没事人一样，脸上很快就重新扬起笑容，柔声对着他说：「我让厨房做了几个菜，也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吃什么，先坐坐吧，我去看一眼。」 好像并不奇怪他儿子会有这反应，没有半点下不来台的尴尬。 沙发上的林辰赶忙挪到一旁去，给两人腾出位置来，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这许久未见的哥哥，和……没什么交情的哥夫，想起林旭前一阵的数落，讷讷道：「哥，我前一阵忙着实习，就……没顾得上去医院看你。」 「哦。」江述维知道她是林凇的妹妹，也是那个暴躁熊孩子的omega龙凤胎，拿不准林凇平时对她的态度，只拘谨地应了声。 可以看得出来，林家对这个林辰这个小女儿的娇纵，眼前的女孩子生得明媚大方，带着在omega身上少见的自信和张扬，表情上偶尔流出来的一丝丝小女子灵动的娇憨之态，也让人根本就讨厌不起来，和那个暴躁熊孩子林旭一点都不一样。 几乎就是所有人眼中，理想型omega该有的样子。 都是在同一个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怎么同为omega的林凇，就长成了那般疏离淡漠的样子？ 江述维正想着，林辰忽然往前凑了凑似乎想和他说什么，他猝不及防下意识便想拉开与这omega的距离勐然往后一仰—— 然后就直接倒在了身后alpha的怀里。 目光相视，电光火石之间，江述维勐然直起身子重新坐正，对着满脸委屈的少女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你，你吓到我了。」 正尴尬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边。 「江述维，你来书房一趟，」林楚岳远远喊了一声，「爸爸和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和你谈谈。」 -------------------- 梳理一下林家的人口： 林巍（林爸爸）、林妈妈（余晓溪） 老大：林楚岳（男a，现年30）面冷心热已婚男，接手父亲事业，商业联姻娶了个活泼可爱的老婆（女o），感情生活极其稳定，目前最头疼的就是下面几个不省心的弟弟妹妹。 老二：林凇（男o，现年27） 老三：林旭（男a，现年21）对外阳光大男孩，对内凇凇向日葵；林辰（女o，现年21）对外白富美对内傻白甜。两人是难得的ao龙凤胎。 第11章 谈话 书房大门慢慢关上，林楚岳进门前发现了他看向这里的眼神有些不安，只冲着头微微颔首，想安慰他没什么大事。 但这举动落在江述维眼里，反而有种被严肃的林家大哥叮嘱「老实点」的敲打之意，情绪更加紧张起来，连带着对林辰的问话都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林辰倒没觉得今天的哥哥行为反常，只是看他时不时往向书房一副望夫石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哥，你今天怎么了？」林辰从未见过表情淡然的林凇这样心神不宁，猜到了什么忍不住偷笑着揶揄道，「说几句话而已，爸爸和大哥又不会吃了他，你要不要这么目光殷切啊？」 第24页 「哪有？」江述维瞬间收回视线，对上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林辰时，面上的坦然差点没挂住。 林辰见状更是惊喜，只觉得自家这傻哥哥好似终于开了窍。 「诶哥，我怎么觉得这趟回来，你和哥夫之间的感情，不太一样了啊？」她往前凑了凑，八卦道，「别不是那场车祸你们死里逃生之后，感情，就突飞勐进了吧？」 她语调拉长得转了个九曲十八弯，几近明示的打趣让没办法将真相全盘拖出的江述维心里发堵。 眼见着林辰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江述维正想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不屑的反驳。 「切，怎么可能！」刚被人从厨房撵出来的林旭咬了口手里的苹果，见那碍事的人不在，大喇喇在江述维身边坐下，「你见过一夜復明的瞎子吗？」 「也是哦……」林辰扁了扁嘴，抱着沙发枕头往后一躺，看着清冷的哥哥那还未完全褪去红意的耳尖，愈发对当初的事情感到费解，「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如果，你知道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当初，还会答应这桩婚事吗？」哥哥的脖颈后的腺体很干净，没有沾染半丝alpha的气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们两人这一年的关系几乎毫无进展——这种堂而皇之宣告两人关系的方式，在林辰看来，无疑是对omega的羞辱。 再想到这一年两人毫不遮掩的分居关系，要不是今天亲眼看见两人的相处方式，林辰几乎以为他的哥哥要离婚了呢。 拒绝？江述维琢磨着她的话：林家在提出联姻前，一定早就定好了人选，林凇难道还能有拒绝的权利？ 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林辰应该明白才是，那为什么还要做这样毫无意义的假设？ 看着面前天真烂漫的omega少女，江述维脑海里不知怎的浮现出林凇总是形单影只的身影。 一瞬间，他好像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林家的父母，想来是事先就知道自己除了有个尚有权势的家世之外，本人根本算不上是什么良配。所以在敲定人选时，才放弃了在年纪上与自己更匹配却更得爱护的林辰，选择了林凇吧？ 江述维在心里苦笑了片刻，忽然觉得总是在被挑剔的自己，和林凇居然有着同样的苦楚，一时间居然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无奈。 他抬眼见林辰颇为期待地等待着自己的答案，顿时便没了什么聊天的兴致。 「不然呢？」他看了眼林辰，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父亲应该会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人託付一生吧。」 「嗯？怎么扯到我头上了？」林辰一脸莫名其妙。 可一旁的林旭顿时就情绪激动起来：「我就知道，你当初是不愿意的，对不对！！」 「嘘嘘！」林辰顾不得那么多，看了看厨房的方向，「你别喊那么大声，一会把妈妈喊过来了！」 林旭俨然一副情绪上头的模样，尽管已经极力控制了音量，却仍像只困兽般在沙发前来回走着，暴躁不已：「我就知道！你当初肯定是因为心软，抹不开面子这才答应的。什么『感情总要培养看看才知道』，这句话你一开始就是说出来诓我的！」 「那个alpha，他就是有暴力倾向，才不是什么我道听途说来的。要不然就凭他父亲的地位，他什么家世的人找不到，怎么非得巴巴地跑来我们这？」 「哥啊，这种婚姻大事，你怎么也不谨慎一点？」林旭气得几乎要厥过去，「你当初，明明是有拒绝的权利的呀！」 「我？」江述维被他勐然的一同言语输出刺激得思绪凌乱，下意识反问道。 「对啊！」林旭见自己这傻哥哥还一副温吞的样子，恨铁不成钢，「他们上门主动提出联姻的时候，妈妈就因为他们门第太高不愿意的，最后是架不住那姓江的妈妈，几次三番的承诺保证，这才松口去问你的意见的，说什么，把选择权交给你。」 「妈妈又不是什么难说话的人，你要是当初，直接说不愿意，妈和爸哪会逼你啊！」 「主动？你说，是他们，是江家主动提出来的？」江述维还没理清楚，只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懵了。 「就是啊！」林旭咬牙切齿，恨不得当下就拉着人去江家说个清楚然后干脆了当地离婚，「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目的性这么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事实与自己的认知发生了巨大的偏差，砸得江述维完全反应不过来自己此时该接什么话，坐在原地呆愣愣地消化着这些消息，有些茫然地看向仍旧大门禁闭的书房。 婚事，是我们家上门提的，不是林家为了笼络他父亲主动提议的。 林凇，当初是可以拒绝的，并非是没有退路。 他应该知道自己并不算什么好人，可他为什么还是答应了呢？ 书房门一关，林楚岳走上前，和父亲林巍站在一处，摆出一副要三堂会审的阵仗。 林凇头皮发麻，顶着父亲和大哥双重审视的目光往前走了几步，站定：「父亲，大哥，有什么事要说吗？」 林巍的心底被他居然会主动开口叫自己为「父亲」的举动惊了惊，面上却半分情绪都不显，微微颔首后道：「看来，你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復了。」 「是。」林凇总觉得父亲的寒暄，带着些许难以觉察的责备，不太敢直视他的双眼。 第25页 「听说你们差点就要进疗养舱了，能恢復得这么快，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林巍说，「当时我和晓溪刚好在外地，没能及时去医院。你妈妈……想来也是吓得不轻吧？」 林凇明显能感觉到父亲正在和他兜圈子，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母亲接到消息时吓坏了，幸好最后我，和林凇都没什么大事。」 一旁的林楚岳微微往后靠在书桌旁，默默旁观。现在谈话的主角是父亲，暂时没有需要他开口插话的地方，他也得以有这机会，好好看看这位「嚣张跋扈」的军二代。 「听说小凇现在还住在学校宿舍里，」林巍若有所思，「你们之间的关系看来也没什么进展。所以，那日你是一时心血来潮临时起意，才想着带小凇出去逛逛的吗？」 林凇忽然打了个寒颤，身体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危险，抬起眼，对上林巍那笑意并未及眼底的视线，不由得一个激灵：「我……事先和林凇约好了时间，并不是临时起意。」 林巍没想到自己暗示到这种地步了，对方还没听懂，低笑了一声：「所以，你们两个是打算背着我们这些家长，偷偷地，就把婚给离了吗？」 林凇下意识看了眼一旁不做声的大哥，意识到当初在医院时，林楚岳果然是知道了这件事，故意没说就是等着这个时候，要当着父亲的面来问个清楚的。 但是，他从来都不知道江述维对联姻的厌恶之情是从何而来，又要如何对面前的气势汹汹的父兄解释？ 他敛下眼神，抿着唇想起了每次与江述维见面，对方恨不得用鼻孔出气的样子，有些头疼：江述维真是，麻烦死了…… 而江述维从龙凤胎口中得知了当初联姻的真相后，整个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 他抓耳挠腮地想知道里面到底在说什么，但奈何书房的隔音效果很好，大门紧闭，半点声音都透不出来。 江述维将耳朵贴在大门上，依旧是半点动静也无，顿时烦躁起来，几次将手放在门把上，却又犹豫着这样直接推门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正徘徊不定时，身后的楼梯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江述维转头，一位留着栗色长捲髮的女人倚在墙边，看着自己满脸的笑意盈盈，半分没有自己偷笑被人发现的窘迫，反而迎上来，笑容反倒更加不怀好意：「怎么，你家那位，被爸爸和楚岳拉进去问话了？」 软香袭人，江述维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大脑疯狂思索着面前这人的身份，在对方面色生疑前总算记起了年前，林凇曾问过他愿不愿意一起出席他大哥的婚礼。 林余两家的商业联姻，就算是普通人也都多少有所耳闻，是件不折不扣的大事。只是他当初抱着离婚的心思，巴不得和林家人撇清干系，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所以也从未见过眼前这位omega。 想来她应该就是林凇的大嫂，余悠悠了。 因为林凇平时并不怎么回家，余悠悠对他的了解大多都来自林楚岳的三言两语，只知道他性情安分腼腆，自小就懂事乖巧不让人操心。 见他后退避开自己，余悠悠也只当他是怕生，瞥了眼紧闭的书房门，软言安慰道：「估计啊，是听说那混小子对你不好，所以教训两句而已，没事的。」 江述维更憋屈了，被她堵在门前半天，也找不出其他藉口：「我，我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余悠悠有些意外，没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竟比想像中要好一些……不对，难道说，是小凇单相思？ 她往前凑了凑，垂落的髮丝间隐然飘散出一股淡淡的中和了ao气息的隐秘花香，江述维双颊蓦地烧了起来，支支吾吾地往后退了两步再次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嗯？怎么还害羞了？」啊，好纯情的反应啊！余悠悠心生怜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低垂着的脑袋。 「不然这样吧，」她笑眯眯地给眼前人支招，「你去厨房给他们仨拿个水吧，谈了这么久，他们也该口渴了。」 江述维眨了眨眼睛，倏地一亮！道谢后便乐颠颠地跑去了厨房。 然后顶着林旭震惊又不可思议的表情，江述维端着小托盘，顾不上敲门，只有些艰难地推开了书房的门，没来得及和里头的人打招唿，就听见「江述维」态度坚决的一句承诺： 「我们不会离婚的。」 江述维在门边，呆愣愣地看向书房里的三人，手里还傻傻地端着用来充当幌子的小托盘，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林楚岳首先回过神，快步走上前接过：「怎么进来了？」 「我，我来给你们送水……」江述维的眼神就没从林凇身上移开过，而对方在觉察自己似乎听到了那句话后便将头转过去，心虚得根本不敢看他。 觉察到气氛的尴尬，林巍轻咳了几声：「咳咳，没事了，我问一问而已，准备吃饭吧。」说罢他拍拍他的肩膀，先一步走出门去。 江述维没有动，他站在门边，执拗地想等林凇给出一个解释，全然不知自己这幅模样在林家人看来有多么「痴情」。 林楚岳皱眉瞥了两人一眼，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给两人留下交流的空间。才出书房，他就看见自己的妻子笑眯眯地站在拐角处等着，脸上冷峻的表情瞬间就柔软了下来，迎上前去。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 慢慢地，江述维的情绪才从刚刚的震惊中脱离出来，脑袋还发着懵，一种羞窘的热意便比本人先一步反应过来，瞬间爬满了脸颊。 第26页 这样陌生的情绪反应让他感到不安，但随之而来的兴奋和雀跃很快便占了上风，让他险些控制不住面上的笑意。 幸好，背对着自己的林凇什么也没看到。 手不自在地蜷了蜷，江述维深吸一口气后走上前去，手还没碰到对方的肩膀，就听见他略显慌张的声音：「要吃饭了，我们也过去吧，别让父亲他们等太久……」 说罢，便想仓皇逃离现场，却被江述维一个开口喊住！ 「林凇！」 alpha那么大个的身形陡然僵在原地，又不敢动作了。 事情发生得突然，此时林凇脑内一头乱麻，完全没想好该如何对江述维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用他的名义对自己的家人许下承诺。 想着江述维先前坚持离婚的态度，林凇只觉得事情变得棘手起来，等到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在自己面前站定，挡住了去路，已然一副要兴师问罪的……等等？ 他定定地看着对方此时泛起红晕的双颊，表情神态显露出少有的扭捏和不自然，林凇的眼神忽然变得茫然起来。 江述维在心中几次纠结酝酿后，才终于别扭地，张口问道：「当初……是我姆父先上门提联姻的？」 林凇没想到他先开口问的是这个，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当时其实是可以拒绝的，对吧？」 心脏，跳得很大声。凭藉着大脑简单地思考，江述维觉得自己已然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他有些不可置信，却又隐隐怀抱着连他自己都没觉察的期冀与欣喜，慢慢地走向面前的人。 「林凇，」 「你之所以答应联姻，」 「是因为，你喜欢我吧？」 -------------------- 江述维：开启自我攻略模式…… 作者妈妈的逼逼叨：（拍脑袋）你看看人家大哥，就算是商业联姻也知道培养感情，把人标记了，就你这个傻大个不争气，结婚一年连老婆的小手都没牵到！ 第12章 请君入瓮 两人身体互换后的第七天。 林凇逐渐习惯了alpha旺盛的精力，白天忙完江述维支队里的文件整理，回到家后就专注于自己的那些论文数据，每次一忙起来，几乎能熬到后半夜。 江述维如今的体质根本熬不过他，每次想等他忙完准备休息了，再就着上次的话题好好谈一谈，可林凇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他都怀疑林凇是不是故意想逃避了。 哼，都是些欲盖弥彰的小把戏。 江述维根本没察觉自己此时扬起的嘴角几乎能挂到天上去，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翻书，实则留意着时间，等着那已经好几日都磨蹭着不肯按时下班的人回家。 上次在林家的书房里，他的猜测虽被林凇一口否决，但对方当时的反应实在是心虚得太明显了，若不是后来林旭那个臭小子横插一脚，自己肯定就能逼他说出真实答案的！ 一想到这，江述维就忍不住想要锤墙，他怀疑这小叔子生来就是专门克自己的。 天才刚抹黑，门外便传来了动静。 江述维慌忙将注意力集中在书页上，对着进门的人状若无事打着招唿：「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凇随手将东西放在玄关的角柜上，想着今天来档案室视察的老杜一副发现了新天地表情，就有些头痛，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给眼前人提个醒：「老杜今天来档案室看工作完成情况，好像……有点误会了。」 档案室里有许多机甲的旧资料，详细记录了它们的伤损、修復情况以及退役原因，这些东西对他这个每天只能泡在实验室里大海捞针般查找资料的科研人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 兴奋之余，他对这份工作愈加沉浸其中，下班时间一天比一天晚。 当然，其中也有他不想要那么早回来面对江述维的原因，没成想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档案室的工作，我好像完成得太出色了……」他想着今天杜若飞和他说起这话时的古怪表情，对着正主言辞委婉地将实情全盘托出，「然后，老杜就说，队里还有三个一直没人整理的档案室，干脆以后也都划归你管了……」 江述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三个档案室里装的，大多是在数字档案库系统还未建成前，各式陈年机甲的纸质档案。因为管理保存不善，很多字迹都看不清了，要整理归档还得重新誊抄——这简直浪费时间啊！！！ 先前这些活都是交给寒暑假来体验实习的大学生，如今可倒好，全塞到自己手上来了！ 江述维在心里直骂老杜鸡贼，「总说要磨磨我的心性，这下算是让他逮着机会了。」他磨了磨牙，见面前人态度小心，道，「没事，我能处理的。」 见没给他添什么麻烦，林凇这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给自己装了杯水缓了缓后，刚要在餐桌面前坐下重新开始投入工作，就被江述维拦住：「我说你就不能先喘口气吗？」 林凇眨了眨眼：「我喘了呀。」 「喘长一点！」江述维瞪着他。「我知道你时间紧，那你也不能真把自己当陀螺转个不停啊！」 「也就是我这alpha体质好了，不然就凭你原先这omega的体质，哪经得起你这样玩命地折腾自己？」 毕业论文所需要呈现出来的数据报告，已经完成了大半，就差整理文字表述了。按照林凇最初的计划，这些弄完之后他便能安心复习考试内容，哪里听得进去？连眼都不抬道：「等我先把这个弄完再说吧。」 第27页 「你哪里弄得完？」江述维不自觉提高了音调，「今天是论文，明天是博士考试复习，后天是实验数据汇总，你的事情永远只多不少，除非……」 「啪——！」 江述维喋喋不休的唠叨声在突如其来的黑暗里戛然而止。 「保险丝跳了？」 视野突然变黑，林凇只看得清面前人隐隐约约的一个身形轮廓，「不知道。」 他慢慢摸着身边的东西挪到客厅里的落地窗，想看看外面其他人家的情况。身后的人见状也想跟着走，没防备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你先别走，我去看看。」林凇的视力对环境适应良好，很快便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发现整片小区都黑了，「应该是整个片区的电路都出了问题。」 他说着就要关上窗帘，身后却传来了江述维略显惊慌的声音。 「你，你是不是有点夜盲啊？」他双手向前胡乱摩挲着，「我怎么觉得，有些看不太清楚……」 「散光而已，你过来，小心一点。」林凇伸手过去，张皇失措摸索着的手在触及他的胳膊时便牢牢抱住，小心翼翼地跟着他来到了落地窗旁。 借着窗外稀薄的月光，江述维视野里的大小不一的光点这才慢慢聚焦成实态，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低声抱怨：「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自己要瞎了呢。」 林凇翻开联络器，屏幕的冷光投射在他的面上，他一目十行地扫过物业负责人发来的解释信息，说是正在安排电缆的故障检修，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恢復电力供应。 「停电了，」一旁的江述维也在联络器上看到了这条消息，合上联络器，盯着面前的林凇，道「今晚，你可就没办法再用工作这个藉口来搪塞我了呢？」 语气里，带着一种追捕已久的猎物终于踏入包围圈的得意洋洋。 「嗯，冰箱里居然还有瓶水桥湾的甜桑葚酒。我看这一停电估计风味就坏了，不如我们今晚喝个两杯？」江述维借着联络器微弱的光，埋头在冰箱里翻找着，「你酒量怎样？」 水桥湾？许久没人提起的地名，让林凇对着那瓶甜桑葚酒打量了许久，才记起那应该是大哥特意挑选给自己的新婚礼物。 他抿了抿唇：「我从没喝醉过，不太清楚。」 「没事，这种甜果酒度数也不高。」江述维弯腰从柜子里取出两个酒杯，踩着拖鞋走到客厅的落地窗边。 「喏。」 林凇伸手接过，冰凉的温度透过玻璃杯壁传递到掌心，紫色琼浆宛如一块透亮无暇的紫玉，在杯中倒映出皎洁的月光。 他轻轻抿了一口，清甜的果香在唇齿间温柔盪开，绵密柔滑的口感觉察不出半分酒意。 更像是发酵过甜的果汁。 「唔，真甜。」江述维有些适应不良，砸吧舌头将杯子放在了小桌板上。 窗台外一片漆黑，几抹月光透过云层倒映在露台上，莫名给人种更深露重的错觉。 林凇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玻璃酒杯，他知道江述维烘託了这么久的氛围是为了什么。 说来也好笑，他明知自己迟早要面对，但这些天却仍旧想尽办法一拖再拖——这明明不符合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他原以为这样会耗得江述维彻底耐心告尽，可没想那些拙劣的藉口居然真的帮他拖延了一日又一日。 「这糖果居然还放着呢？」江述维拿起茶几上的果盘，圆弧形的小碗里头放着几颗大小不一的彩色糖果，「我还以为已经被扔掉了。」 这是两人结婚后搬到一起时，凌霄特意在新房为两人备下了喜糖。红艷艷的塑料包装纸分外喜庆，只是当初被赶鸭子上架的两人，谁都没有心情注意。 没想到，这都留了一年还没被扔掉。 「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糖果纸在江述维的手掌里发出细碎的声音，「猜猜对方手里的糖果数量，输的人就回答对方一个问题。」 社交场合上幼稚的搭讪游戏，林凇静静地看着他，开口就想要拒绝。 「如果实在不想回答，就喝一杯酒。」江述维及时补充，扬起下巴挑衅道，「怎么样？总不可能，你对我一点想问的事都没有吧？」 月光下，那双茶褐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计谋得逞后的狡黠。 江述维当着他的面设下了陷阱，放置好足够吸引人的诱饵后，又从容不迫地为他清理出一条退路。 然后，请君入瓮。 林凇第一次发现，原来做事一向简单粗暴的江述维，也是会动脑筋耍小心机的。 一种不知名的情愫涌上心头，林凇手指摩挲着那玻璃杯，点头应下：「好。」 「那我先来。」 糖果碗被江述维抱入怀里。黑暗中，林凇听到了一阵糖果纸摩挲的声音，然后对方开了口：「1到4，你猜吧。」 「2。」林凇猜得无欲无想，眼前人却传来了一声小小的惊唿。 「你猜对了。」江述维摊开手，掌心里放着两颗彩色玻璃糖纸包装的糖果，「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林凇没想到自己能一猜即中，懵懵地接过对方递来的糖果碗，脑海里还停留在他刚刚抱着糖果碗时的嫌弃表情：「你，你……你不喜欢吃甜的？」 耳旁传来江述维「噗嗤」一声笑，林凇后知后觉自己浪费了个提问的机会，脸色窘迫，抬起杯子喝酒想挡一挡自己的表情。 第28页 「小孩子才会喜欢甜腻腻的东西。」江述维答得理所应当，然后出声催促道：「到你了。」 林凇随手抓起糖果，给出两个数字让江述维猜，对方没怎么犹豫就猜中了答案。 「轮到我了，让我来给你好好示范一下，」江述维直起身子，觉察到对方紧绷着身体如临大敌，没忍住语气里的笑意，「你有喜欢的人吗？」 林凇紧紧抓着杯子，在对方炙热的眼神注视下沉默了良久，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默默将杯中的酒一口气喝完。 他甚至还特意将杯子倒了过来给江述维看，示意自己喝得十分干净。 生怕对方会因为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而不依不饶。 对方眼神里的探究几乎化为了实质。林凇翻过了酒杯，心脏却不如表面那般淡定，忐忑不安地等待对方接下来的反应。 「好吧，」茶褐色的眼眸忽然凝聚起自己从未见过灿烂的笑意，让林凇心神恍惚了一瞬，「接下来轮到我了。」 江述维出乎意料地遵守规则，轻易便放过了他。 悬在头顶的那块大石头始终没能被放下来，林凇心底惴惴，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正在酝酿什么更大的阴谋。 下一轮提问，林凇没能猜中糖果的数量，可江述维像是背后长眼一样，又说中了答案。 面对着他得意的笑，林凇再次紧张起来，捏着酒杯的手指蜷了又蜷，抿着唇等对方提问。 「那个人，我认识吗？」 林凇起初有些不解，慢慢地才联想到上一个问题，面色陡然纠结起来。而江述维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游刃有余地给他满上了酒。 林凇认命，正老老实实举杯要喝，杯子抵到唇边时忽然发现了问题的猫腻：「你……」 「怎么了？」 对方目光里藏着难以言说的狡猾笑意，林凇幡然醒悟，将那句「你这不是默认我有喜欢的人了吗？」的质问吞进肚子里，小声抗议：「你，你是不是故意想要灌我酒？」 「我哪有？」江述维表情无辜，「这不是都事先说好了？你如果不想喝，那就回答问题嘛。」 果酒清甜，甜腻得连带着思绪都变得缥缈起来。 林凇看着面前顶着自己的模样笑得一脸老奸巨猾的江述维，后知后觉，那引诱着自己自愿进入的陷阱里，根本就没有退路。 好狡猾啊。 安静的夜里，玻璃糖果纸相互摩擦的声音分外明显，林凇觉得自己的脸上微微发热，往身后敞开的落地窗靠了靠，随口说出了一个数字。 「你猜对了，」江述维摊开手掌，将糖果重新放入进果盘里，「问吧。」 果酒的甜意在舌尖上化开，难得的意识放松和浅薄微醺的酒意，让林凇反应有些迟钝，慢吞吞地问道：「你，是不是一直，不怎么喜欢omega啊？」 「omega……太过柔弱了。」江述维看着怀抱着双腿乖乖坐在地上听他说话的人，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却又在转瞬间被其他情绪吞噬殆尽。 「我知道这样的说法，会有ao不平等的嫌疑，」 「但你要知道，柔软的布条是拴不住一条发疯的猎狗的。」 他的神情隐没在黑暗中，但林凇还是察觉出他那话里激盪着浓烈而深沉的情绪。 默了片刻，他随手抓起一把糖果打破当下有些沉重的氛围：「到你了。」 随着江述维开口说出答案，林凇的眼睛慢慢瞪大，失声惊道：「怎么你每次都……」 对面的人几乎按捺不住笑意，「运气好罢了。」 月光在脸上笼上一层薄纱，醉意上脸，林凇觉得自己的思绪还是清醒的，只是双颊的热意烫人却依旧敌不过江述维目光灼灼。 心底一闪而过的危机感，似乎在预示着接下来的问题并不好回答。林凇端坐起身子，运转缓慢的大脑还没思考出对策，他便听到嘴巴不受控制地开了口：「你问吧。」 江述维的手指轻点着杯壁，今晚的他觉得自己出奇的有耐心——一向喜欢快刀斩乱麻的猎人，忽然品尝到了设套伏击的乐趣。圈套内，无处可逃的猎物故作镇定的反击，更像柔软的爪子在心口处轻挠发泄着不满，却给他带来了一种隐秘的愉悦感。 他单手支起下巴，看着一副准备慷慨就义的林凇，到了嘴边的问题忽然又转了个弯。 「上回，我在林家书房里问你的那个问题，你其实有另外的答案，对吗？」 不问上次自己的否认是真是假，江述维直接给了他一个介于两者之间的第三个选项。 林凇有些纠结，看着还剩下半杯的果酒，犹豫片刻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江述维勾起笑容，乘胜追击：「不告诉我，是因为担心我知道后的反应？」 眼底的水光流转，明媚撩人，醉而不自知的少年脸颊上的绯红更甚，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引诱着他给出答案。 那明明自己的脸庞，自己的声音，那酡红的醉颜让林凇不由得心神恍惚，勐然间有种在被自己审视着的错觉。 「是吗？」江述维追问道。 林凇眨了眨眼睛，没有上当：「这是第二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的。」 「哎呀，被发现了。」江述维遗憾着计谋未能得逞，颇有风度地自斟自饮，「坏了规矩，我罚一杯……」 「等等。」林凇先前确实没怎么喝过酒，也不清楚自己那具身体的酒量如何。对方已经暴露出太多他不曾见过的古怪反应，很难不让林凇起疑，「你是不是喝醉了？」 第29页 「没有。」江述维矢口否认，「我这不是还很清醒吗？」 他有些狐疑地看着笑盈盈与自己对视的人，想认真分辨看他眼底还有几分清明，却被冷不丁凑上前的对方餵了半杯酒。 「不让我喝，那你喝。」 唇上传来果酒湿润的凉意，omega的眼底含着半汪恶作剧成功后的笑，那是他从未在自己脸上出现过的表情。 这杯酒的味道似乎积蓄了整瓶酒的气息，拖着发酵后的甜味滑进喉咙，香醇醉人。 林凇愣了愣。 他闻到了缠绕在对方鼻尖上清甜的果酒香气。 来不及掩饰心底的方寸大乱，林凇恍然撇开已然要变得粘稠的眼神，去看窗外银白色的月光。 可惜月光也压不住心尖的悸动。 一个他从未认真设想过的可能性唿之欲出，心上瞬间爬过的一串触电般酥麻的惊颤，让他醺醺然的醉意倏地清醒了大半。 可没等他仔细分辨，远处楼房依次有光点亮起，人群模煳的欢唿声由远及近，直至「啪！」的一声，他们的眼前勐然闪过一片白光！ 电来了。 长期处于黑暗环境的眼睛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目得几乎睁不开，先前旖旎亲近的氛围随着被光亮打破的黑暗环境消散殆尽。 梦境忽然醒了，他们又重新回到了现实里。 两人抬头，都从对方的视线里看出了被光影闪烁后的精神恍惚。 江述维正准备要开口说些什么时，他放在桌上的联络器忽然响了起来。 「未知身份用户请求通讯，是否接通？」 -------------------- 超长超长超长的一更…… 第13章 小把戏 事情的转机出现得令人有些猝不及防，林凇和江述维对着联络器面面相觑，相互怀疑刚刚是不是因为两人醉酒，才出现的幻听。 「餵？您好，能听到吗？」见两人呆滞的时间有些长，联络器显示屏上的人忍不住探手在面前的摄像头前挥了一挥。 林凇最先反应过来，去摸一旁的纸笔，将刚刚对方的自我介绍和简单说明先记了下来，侧头看了眼因为喝了酒反应迟钝的江述维，胳膊肘一推让他给点反应。 「啊，我有在听，您继续说……」 「是这样的，我们这边通过有关部门的记录，查到了您和您的丈夫江述维，在一星期前，于大学南路和胜利大道的十字路口，由于对向货车忽然失控你们避闪不及发生了车祸，对吗？」对方的咬字很清晰，隐隐还能听到屏幕下纸页翻动的声音。 「是的。」江述维的意识还有些混沌，眼神盯着屏幕上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研究员不停念叨着的嘴，满脑子疑问：交警大队结出的事故处理报告，这个叫什么……国家生物研究所？他们怎么会有权限拿到呢？ 「嗯，所以我想问，你们两位这几天是否有发生过一些，嗯……就是，异常的情况？」 对方的说辞听起来有些暧昧，林凇皱了皱眉，拦住了正打算要开口回答的江述维。 「你说的异常情况，指的是哪种？」 联络器那端的人愣了一下，遮住了话筒询问了身边人几句。而身旁的江述维顺着抱住他伸过来的胳膊，将脸亲昵地埋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联络器那端的人与一旁的人商量出了结论，林凇无暇分心，便也没有再推开他。 「简单来说，就是不同与以往的情况，可能在你们认知里难以解释产生原因，比如，比如说……脑袋里忽然多了段先前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这样类似的事。」 联络器对面的人语气很谨慎，像是想在尽量不透露事件真相的前提下，确认他们是否是知情人士——这些已经足以让林凇确定，当初在那场车祸之后出现问题的，果然不只有他和江述维两人。 「有的。」林凇思量再三，决定先承认一部分，「但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这样匪夷所思的经歷若是被发现，定然会是个轰动性的特大新闻，这也是他当初和江述维商讨着暂时隐藏真相的原因之一。 可在那场车祸过之后，他翻遍了社会热点、娱乐八卦等新闻板块，也没有发现任何有关联性的报导。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两句话说不太清楚，这样吧，不如我们约个时间面谈一下？」自称为生物研究所联络员的人不愿在联络器里多说，「你们觉得呢？」 显示屏上的联络员抬头看向两人以询问徵求意见时，面部表情却不自然地僵了一下，随即视线飘忽地挪过来看向林凇：「可以吗？」 林凇皱眉，下意识看了眼被他剥夺了发言权后老老实实呆着的江述维，这才发现他的脸颊红得吓人，却一反常态地托着下巴眼笑眉舒地看着他，满目的水光潋滟。 他果然喝醉了。 林凇佯装镇定地移开了视线，态度自若地对联络器那边的人道：「我们先商量一下时间，确定后再联繫你，这样可以吗？」 「可以的，」联络员松了一口气，在挂断前还不忘叮嘱道，「哦对了，就是我们这边希望你们能暂且不要对其他人说起这件事，包括家人、朋友。具体原因，等你们过来后，我们的负责人会给出解释的，所以，希望你们能先配合我们的工作。」 「好嗯……！」耳垂上爬过的酥麻痒意让林凇声音不自然一顿，屏幕上研究员因为惊讶而陡然睁大的眼睛，林凇瞬间拉开了与身边那个醉鬼的距离，顾不得对方的反应径直抬手挂断了通讯。 第30页 而险些惊扰了正事的罪魁祸首此时还毫无察觉，双颊的红晕几乎蔓延至全脸，一双眼神愈发迷离，醉笑如痴地看着他。 林凇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因为自己的表情，而被看得面红耳热。 「拿热毛巾擦一擦，早些休息吧。」他收起了和江述维谈正事的心思，起身准备收拾酒杯才发现那瓶果酒几乎见了底。 原来喝了这么多吗？ 将酒杯放进水池，他转身见江述维仍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不肯起来，担心他真会在原地睡过去。 江述维眯了眯自己的眼睛，仔细分辨出面前去而復返的人是谁后，一本正经地醉言醉语：「我没醉哦，只是微醺而已。」 姗姗来迟的倦意涌上心头，omega煞有介事的声音也因为酒精变得飘忽不定。林凇不由得也放软了声音：「嗯，先休息，其他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正要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时，林凇的视线忽然落在了刚刚两人做游戏用的糖果碗里——那夹在几颗塑料包装糖果的底下，此时正静静地躺着一小颗，用糯米纸包着的方糖。 刚刚，他有在碗里摸到过这颗吗？ 林凇还在仔细回想着，面前的江述维却低声嘟囔了几句什么，终于有了起身的意思。 手掌刚撑起地板，林凇反应过来及时伸出手去扶了他一把，却在对方靠近时冷不丁听到了他小声的抱怨：「……可是明天，你就不会再陪我喝酒了。」 林凇一愣，看向江述维。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多了，江述维拽着他的衣领，像是只被抛弃在家可怜巴巴的小狗。 「总会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情，」他低声控诉着，「你还不允许我说话，说会打扰你。」 林凇没想到对方居然喝醉了都还记着这事，有些猝不及防的尴尬。 江述维吸了吸鼻子，看着他的眼神很是认真：「你是不是真的很嫌弃我？」 林凇知道自己不能和喝醉酒的人计较，耐着心用哄劝小孩的语气缓缓道：「我没有。」 「真的吗？真的不嫌弃？」 「嗯，不嫌弃。」 「那也不讨厌我吧？」 「嗯，不讨厌。」 「那，就是喜欢我咯？」 「嗯，喜欢……？」 回答先一步顺着对方的话应声而出，林凇答完后随即愣住。 握住自己胳膊的手骤然松开，林凇抬头，与对方那双难掩笑意的眼眸相视，意识到了什么，神情逐渐变得不可置信起来。 而心满意足得到答案的人，根本就不介意会被发现，甚至因为他的满脸错愕而笑得愈发得意起来。 「晚安~」 尾调快乐上扬，留下一句酒香扑鼻的话，江述维转身离开。 动作迟钝，却脚步稳健。 根本就没有醉到意识不清的地步。 林凇独自站在客厅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几乎大得好似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般。 那几杯低度的甜果酒还不足以麻痹他的思绪，但刚刚江述维猝不及防的试探，却扰得他心神不定。 脸颊还发着烫，说不清的情愫让他头一回感到心底发慌，只得低头收拾东西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伸手去捡那丢在茶几上的备忘录，他的眼神落在了刚刚谈话记录在纸上的「国家生物研究所」的字样，林凇脸上的神情一僵。 一瞬间，他便从那沉溺于醉意的梦境中骤然清醒过来。 酒意上涌时那一瞬间的冲动带来的震撼，足以让他心悸。林凇一手轻摁在胸口上，慢慢感受着躁动的心跳声渐渐回归平静。 眼底情绪无波，他抬头看着那轮重归寂凉夜空的月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嗯，这样才对。 三日后，两人打车来到了位于市区西郊的国家生物研究所。 下车时，林凇一眼便瞥见研究所大门口前全副武装如同军人般的站岗门卫，而银色的闸门后，几幢办公大楼前的小广场上，竖着的旗杆上飘扬着国旗，让他一直担忧着的心稍稍安稳了下来。 跟在身后的江述维见状不禁好笑：「你不是都已经查了他们好几天的资料了吗？还不放心？」 林凇没好气地瞪了眼身后那没心没肺的人，总觉得对方能安然无恙地长这么大，一定是靠着老天爷对粗线条的怜悯。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你父亲？」犹豫了片刻，林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依照江述维父亲的那个职位级别，能获取到的信息体量和途径肯定会比自己网上查找的更为靠谱一些。 「那他们不是说了，要先保密的嘛。」研究所大厦里走出来一个挂着身份卡的人，江述维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再说了，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想见我父亲吗？」 林凇被他话里的理所当然，堵得有些心里发闷，小声地替自己辩解：「我对江指挥官……我不是不想见他的。」 江述维听出了他语气的小心翼翼，忍不住歪嘴一乐：「没事儿，正常人见他都是会怕的，你别在意。」 林凇只觉得他似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皱眉还想开口，那挂着身份卡牌的研究员已然走了过来。 「两位就是，江述维江先生，和林凇林先生是吧？」他看着两人，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我是陈博士的助理，吴企，你们叫我小吴就行。」 第31页 手脚麻利地在门卫处为两位做好登记工作，吴企领着人往研究所大楼的方向走。 「这是我们的行政大楼，博士临时被院长拉去开会了，我先带你们去他办公室稍坐片刻。」 研究所的主体建筑非常大，空中廊桥连接着东西两个小楼群的分区，往来人员步履匆匆，和主楼行政区里悠悠哉哉的工作人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凇拉着还在东张西望的江述维，跟着小吴进入了电梯。 电梯内幽白的冷光在光滑的四壁反射出几条白弧，除了楼层按钮旁贴着负责核验维修的人员名单之外，连张多余的gg海报都没有。 江述维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看着显示屏上不断跳转的数字，冷不丁忽然开口问了句：「因为那场车祸而受到影响的人，很多吗？」 小吴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随即笑道：「我们在发现这个情况后就开始排查了，所以具体的人数目前还不太清楚。」 「那你们又是怎么发现的呢？」江述维有些好奇，「难不成……是从医院精神科那捞出来的？」 「哈哈哈，林先生您可真幽默，」小吴脸上的笑容未变，但打起太极来却一点也不含煳，「具体的情况你们一会问陈博士，就会知道了。」 意识到没办法事先从这助理口中挖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江述维顿感无趣，对着看向自己的林凇扁了扁嘴，不再说话。 电梯门打开，小吴出电梯的脚步一顿，随即快步向前，对着眼前一位染了满头金髮的中年男人惊奇地喊道：「博士，院长刚拉您开的会议已经结束了？」 「害，开会哪有眼下这件事重要？」陈博士笑眯眯地看着跟着走出来的两人，一头完全没有打理痕迹的头髮四处飞翘着，冲着跟在吴企身后的两人打招唿，「你们来啦？」 「博士，您是不是又偷摸着翘掉了？」吴企见他面上表情一顿，情绪顿时便激动起来，「那院长上回就说了！您要是再……」 「哎呀哎呀，真是的，你们选的这个时间可真是太刚好了！」陈博士的声音忽然高了三个度，转瞬间就盖过了一旁还在唠叨的吴企，「来来来，我们先去我办公室里，详细谈谈！」说着，便要上手去拉那两人。 吴企当即明白这老头子又要开熘，心急正要开口却被陈博士一指摁在了嘴唇上！ 「嘘，」见吴企的眼睛瞪得圆熘熘的，陈博士嘴角微翘，语重心长说道，「你一会啊先去趟会议室，帮我和院长说一下这边的情况，然后就赶紧回来，知道不？诶——」他拖长了语调，「你先听我说完，」 「实验室三的里间，你来的时候去把实验日记的备份记录一起拿过来，动作快点别被人逮住了，知道了不？」见吴企生无可恋已然认命地点了点头，陈博士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推着他身后还面面相觑的两人便往前走：「哎呀，好了，我们就先走吧。」 吴企被这惯会耍无赖的人气得直跺脚，转身回去拿文件。 第14章 实验室 林凇和江述维跟着满头乱糟糟金毛的博士，进到了对方的办公室，里头却出乎意料干净整洁。 「啧，这小吴，东西全都收起来我怎么找呢？」陈博士嘟嘟囔囔抱怨着，拉开书桌抽屉就开始翻，不时地把那些零碎的散物堆在书桌上，没一会原先整洁的桌面便被堆得满满当当。 林凇、江述维：……他这种性子，到底是怎么当上生物研究这样严谨学科的博士的？ 「啊，找到了！」陈博士翻出一个小小的存储器，插在光脑上就准备投屏，还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屏幕上赫然出现一份盖着章的红头文件扫描副件，封面醒目的地方还盖着的大大的「保密档案」印章，让江述维和林凇两人均是一懵。 「不对，等一下！你这是在做什么？」江述维惊了，上前伸手拦他，「这份文件是能对我们公开的吗？」 「对哇，」陈博士挠了挠头，「这就是用来登记你们这些，这次不小心受到影响的人的症状和情况的书面记录，也是我们要向上汇报时的依据文本，所以没关系的。」 江述维一梗，嘟囔着「怎么不早说」，看着陈博士，再开口时气势顿时便弱了一大截，「你怎么……就，什么也不问我们？」 「嗯？这不是要先和你们说明一下情况嘛？」陈博士的表情依旧是笑眯眯的，半点也没因为话被打断感到不快，「你先安心坐下，这事儿有些许复杂。」 屏幕上的页签开始像ppt一样翻页变化，很快定格在一份半年前的军事新闻报导上。 「这桩新闻，你们应该都有所耳闻吧？」能刊登在对外的报纸上，证明这条消息已经不具备保密的价值。陈博士摁了摁手中的遥控，换出雷射笔一样的红色光点在屏幕上来回晃动着，「前线部队已经完成了对n区的第一轮清扫搜查工作，其中对于科研界来说，最为重大的消息，就是他们在地下室里救出的一位昏迷的少年。」 「据说，他在疗养舱里待的时间，已经远远突破了理论中假定设置的人体修復时间上限。」陈博士提起这件事时，忍不住两眼放光，「若是能探究清楚此事并非个例的话，那疗养舱的修復技术，未来可进步的空间就更加大了。」 江述维并非什么学者，自然无法理解陈博士作为科研工作者对这件事的激动，手指不安地在桌面上来回敲打着，显得十分不耐烦。 第32页 「咳咳，话说远了，」陈博士清了清嗓子，「对于n区的接管，外界至今仍有异议，所以有些未经核实的信息来源便还没对外公布，也包括了我接下来要和你们说的这件事。」 「前线人员在那间地下室中，发现了大量的笔记和资料，证实了先前那个骚扰边境的组织『红珊瑚』，正在暗中研究某些具有危险性的生物实验。为了进一步分析，前线部队便将找到的那些对方还没来得及转移、销毁的部分实验试剂标本，移交至各个研究院进行联合研究和比对。」 「而先前那辆与你们发生车祸事故的大货车，搭载的物品正是这次要转运过来的部分实验试剂标本。」陈博士将那辆货车出发前的照片、货运责任单全部都放了出来，「所以我们猜测，这批成分未明的试剂，正是引起这次异常情况的原因之一。」 林凇皱眉看着屏幕上的那辆货车，并未完全相信陈博士的说辞：「既然是危险的实验试剂，在转运过程中，不是应该要由专门特制运输此类危险物品的车吗？」屏幕上这辆从外观看来都只是辆普通的货运车而已，「况且这辆货车的头尾、车身的显眼处，也没有张贴警示标志，这应该是不符合规定的吧？」 陈博士看向他的神情颇有些意外，视线復又落在一旁不发一言的人身上，答道：「是这样的没错，但这次确实是事出有因。 「需要转移的实验标本试剂数量很多，目标十分明显，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引起骚动和恐慌，我们经过上级批示后，才动用了许多普通货车用以混淆视听，只是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意外。」 林凇微微皱眉，他隐约觉得，陈博士虽然对两人透露了些内情，但其实并没有完全将实情告知，只是简单地挑拣了一些，适用于对他们这些意外被捲入事件的普通人的说辞而已。 甚至因为考虑到江述维这指挥官儿子的身份，多说了几句。 但也仅限于此。 江述维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他显然也察觉到对话话里的有所保留，冷不丁道：「这些事，江指挥官知道多少内情？」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这可是军部的事。」陈博士大手一挥，转瞬便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 林凇侧头看了眼双眉紧锁的江述维，知道他已经有了尚需验证的猜测，心思稍定，转而开口对陈博士问道：「我想知道，这次不小心被波及的人，一共有多少？症状和情况都是一样的吗？」 「目前我们能够确定的，包括你们在内也只有6人而已，至于症状嘛，当然也是各有轻重。」陈博士目光流露出对眼前人的赞许，但很快便被跃跃欲试的兴奋期待覆盖，「所以你们呢，你们又分别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林凇与江述维两人对视，将实情和盘托出。 谁知陈博士听完后表情震盪，目光在一瞬间的呆滞之后，惊奇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挪来移去，好半天都说不出话，似乎在消化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你们，你们互换了？」陈博士的手指微微颤抖地指向alpha，「所以，你其实，现在是那个omega？他，他的体内，实际上才是那个alpha？江指挥官的儿子？」 他这反应让林凇心里一个咯噔，「其他的人都不会，就只有我们俩……？」 「怪了，真是怪了，」陈博士惊魂未定地坐回到位置上，目光茫然了片刻后忽然定住，随即在凌乱的桌面上胡乱翻找起来。 不停地有笔和文件随着他翻找的动作掉落在地上，林凇忍不住上前去帮忙收拾，而一旁的江述维则有种再也不用假装矜持omega的松快感，大咧咧地倚在靠背上翘着二郎腿，看戏般打量着两人的手忙脚乱。 「找到了，在这里，」陈博士翻出一沓文件，反覆核验着上面记载的文字资料，因为激动而红光满面，「没错了，没错了，原来这些症状表现并非是毫无规律的，原来是这样的联繫！」 「第一对，他们两人的脑海里，都忽然出现了一段先前没有经歷过的，来自其他人的记忆，」 「而第二对，则是喜好和嗜好发生了改变，」 「我们原以为这些都是毫无逻辑规律的随机交换而已，实际上，原来他们都是对照着你们这种情况的浅度症状！！」陈博士情绪激动，手中薄薄的档案纸几乎要被摇晃得破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些生物试剂居然有这样的效果？？不对，不对，产生反应还需要有特定的条件和催化剂……是环境？下雨天，水泥地……这些外界因素有多少决定性影响呢……」 陈博士犹如入定般径直进入到了忘我模式，扯着随手捡到的一张空白废纸就开始奋笔疾书。 林凇还有一肚子的疑问，可等将地上散落的笔捡好归拢后，却一直没能找到打断对方的时机，冷不防被身后的江述维扯了扯衣袖。 「喂，」江述维侧头，对着林凇小声耳语问道，「你们做研究的，以后是不是都会变成他这样？」 林凇看着正两眼放光奋笔疾书的陈博士，那头蓬松的金髮上下飞舞着，一时间不知道江述维问的到底是什么，低头看着一旁的实验报告，没做声。 江述维见状凑上前来，看着上述报告记载得关于其他受到影响的人相关的资料，奇怪地「咦」了一声。 他抽出其中两个人的资料，比对着事故现场的照片说道：「你看，这两人当时受伤倒地后的距离并不近，甚至中间还隔了一人，但偏偏就是他俩之间出现了问题。」 第33页 「这证明，这些生物试剂，只能在特定的对象之间发挥功效，」林凇看着这两人的登记资料，尝试抬头问了问博士：「你们之前有考虑过ao性别的原因吗？」 陈博士头也不抬地用力拍了几下遥控器，显示屏上出现了当天车祸现场的示意图，上面标註了所有受到波及的人的位置和简易信息。 林凇和江述维很快就发现，也有相距更近但没有发生异常的alpha和omega。 「ao性别并非是触发反应的必需条件，但应该也是限制因素之一，」陈博士笔下不停，说话的声音里满是欢快和雀跃，「你们等等啊，让我演算一下……」 笔在他手腕处转了个漂亮的圈后，復又重新回到手里，陈博士满意地看着面前的结果，转过身来看着两人的目光热忱恳切：「我这边现在有了个猜测， 大概有个七八成的把握，还需要再验证一下，只不过……」 这样直白的目光看得让人头皮发麻，林凇似有所察，皱眉问：「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见这事似乎能成，陈博士顿时笑靥如花：「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配合我们，做一下生物样本信息的採集呢？」 林凇本欲点头应下，可身后的江述维却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我不同意！」 第15章 风险 吴企刚应付完唠唠叨叨个没完的院长，刚回到实验室就听到自家博士的语出惊人，在原地傻站了几秒后才推门进去：「博士，你这又是搞的哪一出？」 生物样本信息的採集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整套流程完整进行下来后，能採集到包括dna、血液、信息素等等的所有关于这个人的个体生物基因信息。 可以说，若是这些东西不小心外泄或者丢失，被有心人利用，结果不堪设想。所以除了军警这类特殊单位的编制人员，在入职时有强制定时更新备份的要求外，其他的所有部门单位非故都不得强制採集他人的生物样本信息。 除非当事人在得知这些风险后，仍自愿同意，并签署风险责任书。 陈博士挠了挠头，这才觉得自己刚刚的请求有些突兀，回头瞪了眼站在门口的吴企道：「谁叫你磨磨蹭蹭的，叫你去拿个资料，怎么半天都没回来？」 吴企有苦说不出：「我刚出实验室门就被院长抓了个正着，听了半天的思想教育这才被放回来的！」 想到是自己的缘故，陈博士登时有些心虚，吶吶无言。 林凇对生物样本信息採集没太有所谓，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提前做好相关备案登记就行了，问题在于……他侧头去看皱着眉不知在思考什么的江述维，想着他那一点也不普通的家世背景，抿着唇没有先开口。 「生物样本信息採集，对于你们解决我们现在的问题，有切实的帮助吗？」江述维皱着眉，语气近似诘问，「先前那些受影响的人呢？他们的处理方式，不适用于我们吗？」 「呃……能不能解决问题，我不敢保证，但多少能先验证一下我的猜想……」陈博士眼见着对方的表情隐隐有怒火中烧的预兆，耸耸肩无奈道，「至于你说其他受影响的人嘛……」 一旁的吴企收到了他的眼神示意，虽然不知道陈博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开口对面前的两人解释道：「先前发生异常情况的四个人，其中一对，是脑袋里多出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另外一对，则是忽然改变了生活习惯。」 「除了后面那位忽然开始嗜甜的alpha，因为鸡蛋过敏又管不住自己想吃蛋糕的嘴而屡次住院以外，其他的人，他们的日常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影响。」吴企缓声说道的，「所以在听过我们说明情况之后，为了安全起见，他们都选择了暂时维持现状。」 「换言之，我们现在并没有，什么已经执行过的有效的处理方式。」 办公室内的氛围静了一瞬，林凇的心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再次沉入了谷底。 「原来如此，」江述维忽然冷笑了一声，「所以我们俩现在的情况，对于你们来说，就是送上门来的最好的实验品，对吗？」 他语气愤懑，情绪似乎正在爆发的边缘，这让林凇下意识地半挡在他身前，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我们从不轻视生命。」 陈博士收敛起先前脸上那不正经的笑意，神情严肃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即便我们妄图解构人体内埋藏的各种生物学秘密，但对于实验，我们绝不会草率为之。」见江述维目光里满满的都是质疑，陈博士颇为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自然，我们也会提前评估实验方案的风险，最后的决定权始终都在你们的手上。」 「也就是说，我们要想恢復原状，就要承担实验失败的风险，」江述维不屑地嗤笑着，「可这一开始，明明就是因为你们的失误才导致的情况，」 「所以，能不能请你收起那种看到理想实验品的兴奋，端正起一点态度啊！！」 江述维很生气，但林凇却在那颤抖的尾音里觉察到了其他的情绪，于是他默默伸出手，拉住了江述维垂在身侧的手。 omega柔软的掌心，此时却湿凉一片。 是因为害怕吗？ 林凇心底惊讶，见他仍面无表情紧绷着脸，有些担心。 被人握紧的掌心传来温暖的触感，江述维转头便迎上了一双关切的眼神。 第34页 犹如被一捧清冽的凉水迎头盖上，心底沸腾的情绪也稍稍冷静了下来。江述维慢慢回握住对方的手，忍不住将头抵在他的胳膊上缓和情绪，不肯抬头去看面前被吼得头脑发懵的两位研究员。 只负责发脾气又不收拾烂摊子，这是三岁小孩的无能狂怒吗？ 靠在胳膊上的人气息急促，显然还在气头上。林凇无奈，另一只手拍着他的手背轻柔安抚着，对陈博士礼貌性地笑笑，却也不打算道歉：「你想验证什么猜想？」 「信息素的匹配和融合，」陈博士好似并不在意刚刚发生的插曲，只是情绪不再那么的轻浮，「我怀疑这就是那个生物试剂发生功效的决定性作用，所以我需要测验你们的信息素契合度。」 林凇闻言后皱眉，「但我记得……」 「没错，早在官方当初废除omega分配制时，便曾明确对外界说过，alpha和omega之间所谓的信息素契合度，只是人体的一种常规反应，没有任何其他作用。」陈博士点着头，「当年官方为保护omega的人权，将这件事在公众前盖章定论，就是担心有人会利用，『与alpha匹配度越高的omega能生下基因更好的后代』这样的事做文章从而助长人口贩卖。」 「但ao信息素之间契合度确实存在高低差异，只是我们先前一直认定，这差异除了能在ao结合时起到几乎微乎其微的助兴效果之外，再无其他作用。」陈博士挠着自己的下巴，看着自己写在纸上的结论，表情忧心忡忡，「现在看来，我们得出的结论未免太过浅薄了。」 由这个生物试剂意外牵连的三对反应程度各不相同的alpha和omega，这一切的结果似乎都在嘲讽着他们对于ao信息素领域的无知。 「对方到底对这项技术掌握了多少……」陈博士越想便越觉得嵴背发凉，那生物药剂的出现，动摇的是ao信息素契合度的基础理论，一个被所有科研人员都拍案定板的概念骤然被一个恐怖组织的研究产品推翻，陈博士忽然觉得这件事所牵连的范围，可能会远比他想像的还要广。 但这些便不是林凇能操心得了的事情了。 他看向一旁兀自沉思的江述维，想着他刚刚的态度，有些犹豫该如何开口。 他眼中的担忧没有瞒过江述维，他顿了顿，凑近上前在林凇的耳边悄声问道：「你愿意冒着失败的风险，去尝试吗？」 「现在只是需要我们提供生物样本而已……」林凇耐心地解释着，陈博士他们就算得出了结论，也需要经过多轮的调整和试验，才敢真正作用于人体。 林凇疑惑于他的犹豫，纠结地咬着唇，良久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想让他们知道？」 毕竟这算是身体上的隐私，如果真是这样，江述维不愿意他也是能理解的。 江述维听完这话后表情明显一愣，忽然脸上一热，恼羞成怒地低吼了一声：「我没有！」 「哦……哦。」又被吼了，林凇有些呆。 江述维见他呆愣着以为他不信，顿时气性又上来了，捏着他手腕的劲大了许多，恶言恶语道：「我有没有难言之隐，你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不是最清楚了吗？」说完，还用眼神示意他往下放看。 林凇顺着他停留的视线往自己身下看去，勐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问话方式容易让人误解，脸色蓦然一红，「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他脸上神情愈发窘迫，江述维的心底忽然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情绪，他低低地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算是不再追究。 被这么一打岔，林凇显然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不再紧绷，松了一口气后扯了扯他的袖子：「你打算怎样？」 江述维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没有回答，刚刚激动的情绪虽然已经平復下来，但仍旧有些兴致不高。 林凇嘆了一口气，想试着弄明白问题的根源所在：「你为什么不愿意提供？」 江述维抿唇看着面前的人。 生物样本信息一旦曾被採集过，那么採集所用的途径和原因，都会在他下次提交入伍申请资料时，呈现在体检报告单上。 虽然这种事情只是个简单的报备，对其他人来说并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但这对于已经多次申请入伍却总因为基础检查不合格而被拒的江述维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但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对林凇解释这件事，欲言又止了良久，最后还是没能把解释说出口。 沉默，便是拒绝。 林凇眼底的神采似乎黯淡了些，但似乎早就习惯了妥协，退而求其次道：「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的话，我们就去和陈博士商量一下，说不定能有其他的办法……」 江述维记得的，下个月就是林凇博士申请考试的时间，他为了这个考试付出了那么多努力，若是临到关头却因为换回去这件事耽误了考试时间，重头再来…… 一瞬间，他脑海里胡乱闪过许多片段。 入伍体检结果上再次被盖上了「不合格」的红印，难得回趟军属大院却被人在背后指点议论，还有姆父背着他在房间里悄悄哭泣的时候…… 他心里积攒着许多的不甘，几乎束缚住他整个成长过程的执念犹如无形的枷锁，但他却在林凇的瞳孔里，头一次看到了挣脱的希望。 明明一个月前，他还信誓旦旦，坚持要和对方离婚的。 第35页 江述维垂下了头，不知道是败给了他，还是败给了自己。 「我愿意的。」 第16章 幼稚鬼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已经有专业的研究人员在研究对策，从实验室大门出来后，林凇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反倒是江述维一脸的心事重重。 「怎么现在有解决方案了，你反倒还不开心了？」在等车来的间隙，林凇没忍住开口问道。 江述维转头见他眉眼皆是松快之色，心情更加抑郁起来，却又因为不想打扰对方难得的好心情没说实话：「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我父亲那而已。」 江述维的父亲江朝冬是三大指挥官之一，这件事既是由前线部队发现，后面又是由军方派人转送标本，想来他作为军部的最高首领，不可能不知道内情。 而上次车祸的善后手续，几乎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等林楚岳到的时候，调查流程几乎都已经走完了。 林凇甚至一度觉得，对方早就猜到了两人有离婚的打算，这些时日的按兵不动不过是想观察他们关系是否有所缓和罢了。 想到这，林凇正了正神色：「你想……先找你父亲坦明？」 江述维摇了摇头，他家老头子心思比海深，若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实情，至今没发作想来是另有打算。 「他不主动找上门，我们就当他不知道！」江述维话说得十分硬气，不就是比谁会装傻吗？他可不想挑在这个节骨眼的时候和他老爹斗智斗勇，「再说了，最近军部都在忙选拔北斗精英队的事，兴许他根本就不知道呢？」 林凇无言，他没有什么侥倖心理，只是在心里也对江朝冬的反应……总觉得有种奇怪的违和感：江述维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儿子，眼见着就要成为研究所对不明试剂标本开发的第一手资料了，作为父亲，他真的能这么沉得住气？ 接下来倒是一段颇为难得的悠闲日子。 林凇白天时顶着江述维的模样去第三支队打卡上班，回来后便坐在餐桌上安心复习。江述维白天一个人待在家里，从工具室里翻出了不少奇奇怪怪的零用配件研究，偶尔应付一下林家人时不时的联络突袭，日子倒也过得安生无事。 两人真正同时在家里的时间也就只有晚上而已，一个人在餐桌处复习，一个人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着书。 话不多，却莫名有种陪伴的感觉。 林凇抬头，窝在沙发里的人看书的神情很是认真，座椅旁暖黄色的灯光给他的身上笼上了一层的暖意。 停电那晚上发生的事，他们谁都没有再提。 那一晚上滋生的所有暧昧情愫，被两人心有灵犀地藏在了心底深处，那点酒后微醺带来的勇气早已随着清晨酒醒之后消散殆尽。 两人徘徊流连在靠近彼此的边缘线附近，渐渐缩短的距离感更加激发了他们心底探寻彼此底线所在的冲动，但谁都不敢先轻举妄动。 克制着情绪，小心翼翼。 生怕被对方看出什么。 笔尖划过纸页，演算纸上换算出了问题的答案。林凇没忍住，抬头想看沙发上的人已经安静了好长时间的人在做些什么，却不经意撞上了一双正从书页缝隙中偷看自己的视线。 慌忙错开眼。 几笔胡乱划掉了纸上刚刚才算出来的答案，林凇心乱如麻，却冷不丁听到沙发那边传来同样手忙脚乱的翻页声。 视线仍定在那早已不知所云的纸页上，但得知乱了心思的人并非他自己一个后，林凇的嘴角止不住微微上扬。 才刚过晚上10点，林凇手边的联络器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终于找到了一个正当理由去接近那蜷在沙发上有些昏昏欲睡的人。 屏幕上先是出现了一头愈发凌乱的金髮，随后镜头后拉，两人才看到陈博士面上因为兴奋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 林凇愣了下，惊喜道：「是实验进展有突破了吗？」 背景是冷白刺目的灯光，显然人还在实验室里。陈博士的耳朵边还挂着刚摘下来的头套面罩，整个人蓬头垢面，却也难掩面上的眉飞色舞：「重大突破！反应的基本条件我们已经掌握了，生物实验测试也顺利通过了。只是要想作用在实际人体上，相关的参数细节我们还需要对应调整。如果一切顺利，快的话你们下周就能过来了！」 林凇很是欣喜，看了眼日期，现在距离博士申请考试还剩下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已然比他预期的进展要快上许多了：「你们还需要我们提前过去吗？」 「暂时不用了，上次採集的生物信息足够我们调试模拟机组进行测试了。」陈博士的发梢还滴着汗，眼下乌青也不知已经多久没合眼了，「等我们用模拟机组测试完安全性，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你们已经用小白鼠试验过了？」躺在沙发的江述维坐了起来，探头往屏幕前凑了凑，好奇道，「那小白鼠也没长嘴，你们怎么确定他们替换了？」 他开口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在林凇的耳后，林凇身体一僵，身后若有若无贴上来的温度，让他有种自己被对方圈进怀里的别扭感觉。 「啊，那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比如……最直观的，我们通过它们不同的求偶动作就能判断他们是否互换了……」陈博士完全没注意到屏幕前的情况，只看着手边笼子里那正试图抱住雄性小鼠腰部往上又爬又拱的雌鼠，转而陷入了另外的沉思：动物的求偶行为难道……并非完全出自生理本能？后天形成的思维习惯也会有影响？ 第36页 可是……对动物来说，这种思维惯性，是能凌驾于生理之上的吗？ 兀自思考了许久，陈博士才发现联络器那边安静的时间有点长，清了清嗓子道：「啊总之，反正我们这边准备好了会通知你们的。」 「大概也就是这两天，你们记得提前把事情安排好，时间也空出来就行。」 联络挂断，两人的姿势仍维持着原样，没有动。 接连几次踏进对方处心积虑准备好的圈套，林凇多少也生出了些警惕心。 眼下的情况，他只担心自己此时若强行挣开，会更显得像是因为心虚才反应过度，便愣是强忍着那战慄感爬上嵴背也僵硬着一动都不动，全然忘记他此时尚在alpha的身体里，只稍稍站起来便能轻易从这困境中挣脱。 如临大敌却还强作镇定的模样，总是能轻易激起江述维内心顽劣的性子。 想看他……被自己三言两语撕下伪装后惊慌失措的模样。 一定很可爱。 江述维在脑海里想像着omega半嗔半怒瞪着自己的眼神，唇舌竟有些微微发干。 距离太近，他甚至能闻到一丝丝信息素交融而成的甜味，江述维目光中的热度几乎凝成了实体，肾上腺素的释放解除了被理智拘束已久的念想，信息素蠢蠢欲动地诱惑着身体，追寻本能去选择伸手可得的快乐。 体温在慢慢升高，体内的omega信息素犹如滔天的海浪不断地向上捲起，一次比一次勐烈地拍打在那松垮的堤坝上。 从未体验过的兴奋，让江述维险些没控制住信息素的外溢。 他深吸一口气，凝神压制住体内几欲泛滥的信息素浪潮。再抬眼，看着几乎要被自己拢在怀里的林凇，一副因为紧张而绷紧着身体欲盖弥彰的模样，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楚：他平时为了压抑住自己的情感，一定很辛苦吧？ 就为了不让自己察觉到这份喜欢，所以，才要故意搬到宿舍去的吗？ 江述维没捨得再得寸进尺，甚至还往后退了退：「你就这么着急想要换回去？」 身后那咄咄逼人的注视骤然一松，林凇回身看向他，因为这次居然被这么轻易地放过了而有些不可思议，沉默了半晌才回答道：「我考试时间快到了。」 江述维这才想起，此时早就过了两人最早约定的一月之期。 说起来……凭着林凇这瞻前顾后深思熟虑的性格，当初怎么会同意自己这个有些荒谬的提议呢？ 江述维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得到了林凇一个略显讶异的眼神。 「我……是有其他打算的。」林凇敛下眼神，说出这话时莫名有些心虚，「如果一个月快到了，我们仍没有想出其他方法，就先告诉你的家人，看看你的父亲有没有能解决的方法。」 「至于考试……其他机甲学院的博士申请考试时间比较晚，等一切都处理完后，我让导师帮我开封推荐信，再去试试就是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好似中途换个学院对他而言，与晚餐是吃面条还是米饭一样并无差别。 江述维眉头皱起，他费解于林凇明明是个含着金汤勺，在温室里养大的omega，为什么总会有这种风来雨来都要独自槓下的觉悟——甚至还十分理所当然。 明明他可以不用过得这么辛苦的。林家人，是在他小时候给他餵了什么独立自强的洗脑包吗？ 正费解着，林凇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林凇纠结了很久，才终于将那个在手里揣了许多天的u盘拿出来，递给江述维。 「虽然陈博士曾说过，在成功率没有超过九成前是不会让我们冒险的。但毕竟这实验从前闻所未闻，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这里面有我录制好的说明视频，」林凇没在意对方听到这话后的脸色巨变，只略微顿了顿又道，「虽然我用的还是你的脸，但……我想我的家人们看过后，是不会刻意难为你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手上的u盘触感冰凉让江述维忽然反应过来，瞠怒着径直打断他的话。 「只是预防万一而已。」林凇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江述维的惊愕生起波澜，他甚至还能冲着对方露出一个微笑，「说不定，也根本派不上用场呢。」 避重就轻的态度成功激怒了江述维，他怒极反笑，语气刻薄道：「那我是不是还该对你说声谢谢？」 「不客气。」 积攒的怒意一拳打进了棉花堆里，江述维一口气反闷在胸口，怒目瞪着仍旧錶情平和看着他的林凇。 对方显然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但就连那一丝的困惑情绪也并未在他的眼底停留太久，很快便又重归平静。 就像是极擅长应付孩童哭闹的长辈，满是宽容和迁就。 却也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意识到这点，江述维更加火气上头，恶声恶气口不择言道：「那你就没有想过，如果实验失败的话，说不定我也会跟你一样一起没了呢？」 -------------------- 江述维：气起来连我自己都咒！！ 林凇：……（这个alpha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第17章 心意 江述维对诅咒自己毫无心理负担。 林凇知道他这是在赌气，这alpha有时候总会幼稚得出人意料，无奈之下，只得再次试图和对方解释：「先前你也听陈博士说了这次实验的方法，考虑到alpha不管是承受能力还是体质都比omega好一些，自然发生意外的概率也会更低一点。」 第37页 「而这次意外的内情，本身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最清楚，我这么做，也只是想为最坏的结果做个准备而已。」 陈博士出于保险起见，几乎将他们能设想到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和他们一一列举了个遍。而每当提及风险时，对方的话里话外满满的都是对omega体质羸弱的刻意强调，林凇自然是听得出来那弦外之音。 「谁知道呢？」江述维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后，就开始继续胡搅蛮缠，「我可怕疼了，万一实验过程中没撑住呢？」 林凇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看着仍气鼓鼓的人，没忍住提议：「那要不……你也录一个？」 「你别开玩笑了！你明明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江述维忽然就炸了毛，一把推开抱在怀里的软枕，转过身来，一脸的怒气沖沖。 林凇脸上的表情十分疑惑，只是他早已习惯等着对方先把情绪和脾气都发泄出来后，再提出疑问，因此这次便也只是坐在原地，眨着眼睛看着他，等待下文。 结果这上了膛的高台大炮，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哑了火。 江述维积蓄着的满腔怒火在对上林凇的一瞬间，内心忽然因为面前人脸上不似作伪的疑惑表情产生了动摇：他是不是并没有我想像中那——么地喜欢我？ 要不然，他为什么会对实验的成功，看起来半点期待也无？ 难道是因为……离婚的事？ 一瞬间，江述维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的想法，却拿不定该如何解决。而这些许的迟疑，也足以让刚刚蓄势待发的怒气完完全全地冷却了下来。 但质问的架势都已经摆出来了，不开口装个样子显然也不合适。 「你怎么能，怎么能……」江述维对着林凇，憋了半天，开口时却忽然泄了气，「你怎么能一点都不在意你自己呢！！」 到了嘴边的指责因为软下了音调更显得像是在撒娇，林凇被他的软言腔调惊得一时间忘了反驳，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江述维的脸色倏地红了起来，恼羞成怒：「这实验都还没开始，你就一副要交代后事的模样多晦气！」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话被再次驳了回来。 若换做是以前，江述维早就怒不可遏地摔桌走人了，但现在他却还能认真听进去对方的话。 只是怎么也想不出辩驳的话了。 「就算是事实，那也不行。」脸上的热度尚未退却，江述维低声嘟囔着，语气里带着隐隐的不甘，「实验还没开始，你就为自己准备好了后路，一点意志力都没有，那万一实验中途真的发生了意外呢？」 「我……」 「等到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会干脆了当地选择放弃？」江述维没给他再反驳的机会，直视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洞悉一切的瞭然：「你原来，是个胆小鬼啊。」 林凇的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压在暗处的底牌被人轻易看穿，又被堂而皇之翻到明面上，心底的震颤甚至盖过了面上的难堪。 等他反应过来，急于掩饰此时破绽百出的神情，想要起身离开，却不期然被对方拉住了手。 「你答应我，」江述维神情认真，「等到真正实验的时候，不管过程有多痛苦，你都要想尽一切办法坚持下去，然后醒过来。」 他捏着自己的手，那肌肤纹理的触感明明都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此时却因为那副躯体里装了不同的灵魂而让林凇的心底燃烧起了莫名的温度。 而直到此时林凇才发现，自己居然并不排斥。 自己的走神似乎引起了对方的不满，那捏着自己手掌的劲更大了些，语气也勐然一转恶狠狠地威胁起来，「快答应！不然……」 说话的人显然也没真想好用来威胁的话，生疏地停顿了片刻，才终于赶在林凇没忍住笑之前放出了狠话：「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后悔先走一步的！！！」 林凇低着头忍不住嘴角微翘，没再执意坚持，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抓着手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暧昧相握的姿势，掌心肌肤相贴的温度慢慢升高，明明是轻轻一挣便能解开的桎梏，但林凇却始终没有动。 就这么任由他牵着。 气氛正好。 江述维的心底有什么酸涨的情绪在疯狂生长，他分辨不出原因，直到情绪积攒到顶峰时，他低头看着对方那乖顺蜷缩着的大手，没忍住小声道：「离婚的事……！」 掌心的热度骤然抽离，江述维连带着未说完的话一同僵硬在了原地。 「这件事，等我博士考试结束后，我们再说，好吗？」 对方的声音，除了重新回归现实的冷静理智之外，再也听不出其他多余的情绪。 江述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林凇有些不自然地将那只手背到了身后去。 刚刚还稍显旖旎的气氛，因为有人不自量力的试探触碰到了底线而顿时消失殆尽。就像是上次恢復电力后的瞬间，又像是上上次他们在书房未说完的谈话。 似乎只要「离婚」这件事还梗在两人之间，再暧昧旖旎的氛围对他们而言都只会是场註定会醒来的梦而已。 「可以吗？」 面前人询问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他本人都没有察觉的恳求，江述维这才从刚刚的拒绝中回过神，意识到时机有些突兀，江述维尴尬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忙不迭地连声答应：「好，可以的……」 第38页 危机暂时结束，林凇悬在心口上的石头终于沉了下来，一口气还未长出到底便再次被人打断。 「但我有个条件。」 江述维的眼神就没从对方身上挪开过，自然没错过刚刚那个如释重负的神情。 他抿了抿唇，感受到在开口后，那双熟悉的眼神再次落回到自己的身上。忽然对两人间现在这种未定的关系感到不安。 心里那股酸酸涨涨的情绪没有消失，反而因为被人强行压制回去，而不安分地在曾经破土而出的裂缝处徘徊试探，酝酿着下一次的爆发。 在那一瞬间，江述维忽然感受到了心底真实的意愿：他想要再次尝试，尝试和眼前的这个人，重新开始。 「什么要求？」那个人轻声问道。 心脏跳得太快了，声音几乎遮盖不住。 顶着对方的的视线，江述维第一次对林凇袒露出心意： 「备考期间，你不能搬回学校宿舍，」他顿了顿，那双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灰蓝色双眼里，此刻倒映出一位omega坦诚认真的神情，「你得继续住在家里。」 林凇犹豫着，面色有些犯难。 考试时间临近，他的复习进度本就被两人互换身体这件事打乱了，接下来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非常宝贵。 要把时间浪费在每天从家里到实验室的往返路程上……未免也太奢侈了。 「我可以每天都开车去接你。」没等到对方回答，江述维便急急开口说道。 「现在支队没什么事，我下班到家里的时候也才6点出头，你忙完之后和我说，我过去开车过去接你。」江述维忽然想起自己的那辆车早在事故里报废成一堆废铁，呆了片刻又道，「我车库里还有其他车的，你只要点头同意就行。」 林凇的眼睛眨了眨，确认了刚刚这些话居然真的不是自己幻听。 他这样难得的体贴入微，可林凇只稍犹豫了片刻便想拒绝，却又被察觉到话头的江述维抢白道：「你先前用我的形象对你爸爸和大哥承诺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 林凇顿时被堵得一句都说不出来。 「你看，说了不会离婚，结果好端端地你突然又要搬回宿舍去，这样他们肯定会觉得奇怪的呀！万一又叫我们俩回家谈话怎么办？」江述维乘胜追击，煞有介事地分析着利弊，嘟嘟囔囔的话里全是一己私心，「就快考试了，你也不想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分了心对吧？」 那张自己最熟悉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可供猜疑的破绽，让林凇的心里隐隐有种拿不定主意的慌神，止不住地去猜江述维想要做什么。 可猜不到，还是猜不到。 那边的江述维已经开始絮絮叨叨地罗列出各种他还想得出来的原因： 「现在离考试就剩不到一周了，你这来回折腾多麻烦？」 「还有你宿舍的那块硬板床，睡的哪会有在家里的舒服？」 「再说了，那么多资料你要再搬回去也费时费力，不如……」 「好。」 「诶？」江述维的长篇大论戛然而止，「你答应了？」 压下心里纷飞的杂念，林凇深吸一口气，破天荒地为自己找到了逃避的理由：他既然都说了眼下博士考试最要紧，那就等考试结束后，再去慢慢担心好了。 「嗯，我答应了。」 江述维的眼底忽然盪起一片欢乐的笑意，「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18章 回忆里的初遇 五天后，在生物实验基地的封闭实验室里。 林凇和江述维穿着贴身的实验服，慢慢走进了水池里。 实验服的材质特殊，浸入水面后，能感觉身体与衣服之间慢慢渗透进水意，却也堪堪到濡湿表面肌肤的程度。 看来 液体冰凉的温度还不足以让身强体壮的alpha感觉到冷，顶多有种衣服濡湿后黏腻在肌肤上不适感。 看来吴企和陈博士为了在保证两人安全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还原当时的实验条件，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alpha掌心粗犷的肌肤纹路，亦如他强健蓬勃的生命力，好似一切捶打都不能将他击败——这曾经也是他作为omega时，最为羡艷的地方。 林凇看着身边的「自己」，仍有些精神恍惚。冰凉的液体浸没半身，他依旧没有半点不适，而身边的人却已经开始隐隐打着寒颤。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切实地意识到，若是实验顺利，今天应该就是他的「alpha体验卡」到期的日子了。 曾经在因为omega的身份遇到不公平的待遇时，他也有过幻想：若自己是个alpha，或者是个beta就好了。但当老天爷真的阴差阳错将这个互换的机会给了他，他却无念无想，甚至连半点鸠占鹊巢的打算都没有，只一心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人可真是奇怪。 心心念念的东西在得到之后也会变得索然无味，等新鲜劲过去之后，转头便能丢到了一边。 喜新厌旧是人类改不了的本性，所以，他才从来都不肯相信情感这种必须得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东西。 可为什么，每一次，他的心底总是会对江述维升起几丝不该有的期许呢？ 「嘶……」 林凇侧过脸，水池里的水位渐渐上升，一旁的江述维受不住地搓着掌心哈气，却见他看过来时露出一个憨憨的笑：「紧张吗？」 第39页 「还好。」林凇也笑了笑，低头看向正在往上升的水位，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 面对未知的紧张情绪终于在实验即将踏入进程时捲土重来，林凇头脑零乱，闪现的全部都是他们这些天相处时的片段。 他紧抿着唇，想要掐掉这些刚冒出苗头的心意。 年少的那点执念，就合该死在两人初见时那情窦未开的12岁。 一开始，就不要有其他的妄想。 液体逐渐上升浸湿了胸口，舱内麻醉气体的注射，让林凇的意识变得有些昏昏然。 就要睡过去时，悬浮在身侧的手却隐然被一股微小的力量轻轻拉扯住。 意识渐渐随着身体飘忽起来，逐渐有涣散昏迷的徵兆。只剩下手边的牵引，微乎其微，却格外地令人安心。 光影昏暗，影影绰绰。 待到视野内重新变得清晰之后，林凇先是看到了一双稍显稚嫩，甚至还拿着笔的手。 这是……我？ 闭上眼再次睁开，他这才看清视线里的桌面上，还摆着一份小升初的暑假班作业。 林凇有些分不清，眼前这场景究竟又是个虚假缥缈的梦境，还是真实存在的回忆，正恍着神，一声奶声奶气的高唿在身后响起。 「喂！」 林凇回头，赫然见到了一个还没门把手高的小豆丁林旭，瞪着圆眼睛趾高气扬地问道：「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躲在这里？」 没等到他的回应，那小孩顿时气势沖沖地走进来，两只小短手往腰上那么一叉：「妈妈说，你是我们的二哥哥，对嘛？」 质问来势汹汹，林凇总算是回过了神，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但林旭一向是他们家里最好应付的那个人。 林凇低下头，看了眼……小豆丁，又瞧了瞧两人之间……那宽得能再站下两个人的距离，顿时明白了他的虚张声势。 「你，你为什么不说话？」心里发虚，小林旭的音调不受控制地又往上抬高了好几个调。 「我……」 「林小旭！不准你这么大声和哥哥说话！」躲在林旭背后的女孩子不满地扯了扯面前的人，「不然我一会就给你扎满头的小辫子！」 女孩对着和自己一般大的同胞兄长大放厥词，才转过身面对眼前这尚且陌生的哥哥时，又心生怯意，忍不住又想躲到林旭身后去，被颇为不满的林旭逮了个正着：「妈妈说，你这就叫做窝里横！」 「我才没有！」 「你就是！」 在龙凤胎你一言我一言的相互指责中，林凇总算是记起了这段回忆的时间点。 那应该是在自己12岁那年的暑假，在他刚被那一年到头就没见过几次面的父母，接回到家里住的时候。 先前因为父亲处于创业的上升期，林凇自懂事起，便被寄养在了水桥湾的奶奶家，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父母几面。 现下到了要读初中的年纪，父亲的事业也总算稳定下来，他这才被接回家里。 相比于水桥湾乡下奶奶家的温馨朴实，这栋精緻的大房子里的一切，没带给林凇半点家的归属感。 面对此前几乎从未亲近相处过几天的家人们，林凇只觉得生疏又尴尬，那段时间便总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门。 当时的年纪还小，只觉得自己被心爱的奶奶抛弃因而积攒了满腹的委屈。即便是躺在丝绸柔滑布料的床上，他每晚都心心念念着奶奶特意给他缝制的旧棉布枕头辗转难眠，连带着白天时精神也不太好。 太久以前的事了，当时那么真切的委屈如今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盯着小豆丁林旭脸上软乎乎的小奶膘，破天荒地想上手去捏一捏。 「好了，别吵了，你忘了？我们是有正事的！」林辰率先从这幼稚的吵嘴中清醒过来，一本正经地对着林旭使着眼色。 「为什么你每次都让我说啊！」林旭两颊上的肉肉因为烦躁堆成了一团，一双小短手在胸前交叉，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有模有样地端起了架子。 「妈妈说的，你是我哥哥，又是alpha，当然得，得，替我出头啦！」林辰说得理直气壮，眼珠一转忽然又软下了声音，奶声奶气地夸着人，「再说了，你这么厉害，这点小事肯定难不住你的！」 一眼便能看穿的激将法，但……架不住林旭他从小就吃这套啊！林凇在心里嘆息着，就见林旭果然乐不颠儿地上了亲妹妹话里的套。 「哼！真是拿你没办法！」6岁大的林旭摆出一副无奈却得意的表情，迈着小短腿几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喂！」 小小的人儿仿佛带着大大的责任，林旭挺起胸脯，带着被妹妹怂恿后的满腹自信，对着这才见面没三天的哥哥高声囔囔道，「我，我们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林凇很难不控制住脸上的笑，尤其是脑海里浮现出林旭如今的大块头模样，怎么也没办法和面前这小豆丁联繫起来。 「什，咳，什么事？」他的声音因为正处于abo青春期的二次分化的阶段，变得有些沙哑难听——大多数人的二次分化时间都在14~16岁之间，偏偏林凇比同龄人更早进入分化阶段，难听的嗓音在同龄人间更显突兀，以至于他在刚进入新学校时，还被莫名孤立了一段时间。 这也让当时本就内向的他，更加不愿意开口说话。 龙凤胎并未察觉到他情绪的异常，双方只互相对视了片刻，两张相似的脸便同时下定决心，扭头对林凇说：「我们不想和那个人玩。」 第40页 那个人？林凇似有所感抬头，一直藏在门外不敢出来的人听到龙凤胎这话，便如受惊般勐然缩了回去，林凇只隐约看到片一闪而过的衣角。 「他真的好奇怪哦，我在学校里从没见过这样的小朋友。」 「他好像很一直很生气，就像那部动画片里，那只总是在发怒的斗牛犬一样！」小林旭说着，比了个张牙舞爪的姿势。 「对呀，他的眼睛还总是红红的，好像好几天没有睡觉的样子。不好好睡觉，他肯定是个坏孩子。」 「可是妈妈又说，因为他是客人，所以我们得要好好招待才行。」 「但我真的有点怕他……」林辰拽紧了林旭的袖子，水汪汪的眼睛很是不安。 「我，我我不怕！」林旭很有气势地把林辰护在身后，「打架的话，我肯定能赢！」 「他身上有股吓人的味道，会让我觉得好害怕……」以往总能为自己提供完美解决方案的大哥不在家，林辰见面前的人始终一言不发，有些拿不准他的脾性，软软喊道，「哥哥，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龙凤胎后续说的话林凇一句也没听进去，只直勾勾地盯着躲在外边墙上不肯出来的人，心底的情绪翻涌而起，忍不住慢慢走了过去。 12岁那年的暑假，发生了很多事。 在他刚被接回来因为与温馨家庭环境格格不入而自觉多余的时候，他遇见了，只有9岁，跟着母亲来家里做客的江述维。 心里仿佛似有所感，林凇抬手，轻轻推开门。视线在不期然中，与那熟悉又陌生的灰蓝色双眸相遇。 他好像，回到了与江述维最初遇见的时候。 -------------------- 哼！是谁忘性大什么都忘了我不说╯^╰！ 反正林凇凇全部都记得呢！！！ 第19章 厚爱 那双眼圈下浮着淡淡的青黑，一双漂亮的灰蓝色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明明睏倦不已却还拼命地眨呀眨，迷濛间恍恍惚惚地沖他喊了声：「小哥哥。」 这个称唿，让林凇的心尖勐然爬过一阵战慄的酥麻。 「我能抱抱你吗？」 林凇来不及反应，江述维便已经伸出双手自顾自地沖他勐地扑了过来！ 江述维没比林旭大多少，但alpha的身躯结结实实地扑过来力道还是很大的。 林凇一个没站稳，往后踉跄了几步转而倒在了地上，可就是这样那人都不肯松手，牢牢地环抱着自己的腰。 「哇！你干什么？」听到动静的龙凤胎跑了出来，林旭刚看到这场景顿时就炸了毛，「你快放开我哥哥！」 林凇只觉得自己腰上好像裹上了一个六十多斤的沙袋，费了老半天的力气才爬起来，没忍住推了推还不肯撒手的人：「松开。」 「听到没有，我哥哥都喊你松开了！」 江述维可不管，甚至在觉察出林凇想要挣脱的意图后，环着腰的手又往里紧了紧，那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在爆发边缘的勐兽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距离他最近的林凇首先觉察到了他身上气息的不对劲，来不及阻拦，那股尖锐凛冽的气息勐然朝在场三人碾压过去！ 信息素的压制带着极强的攻击性，甚至因为是对方出于本能的反应而半点也没收敛。 本还打算上前强行拉开人的林旭骤然停住了脚步，林辰作为在场最小的omega，当即便靠着门边蹲了下来，小脸一片煞白。 alpha霸道的精神压制让林凇有种被堵住了口鼻的窒息感，他抬头看见林辰愈加虚弱的脸，心知不好，往外推着的手转而主动揽住了怀里信息素暴走的alpha。 「没事了没事了，这里没有危险，你放松……」低哑的声音不算好听，但林凇顾不了那么多，只急切地想安抚住他的情绪。 怀抱里alpha小小的身躯隐隐颤抖着，腰上的力道更紧了些，被莫名的情绪魇住了双眼的alpha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分辨出眼前人苍白的面色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江述维脸色惊变！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他解释时声音都在颤抖，alpha信息素仍在不受控制地往外溢出，但其中的攻击性已然随着他意识重新清醒而削减了不少。 「没关系，我知道的……」林凇后背的衣衫几乎被冷汗打湿，他看着林旭飞奔过去扶起林辰，确认他们没有大碍后，转而看向怀里的人，「你能不能先松开？」 精神恍惚的alpha愣了一瞬，林凇觉察到周边的气息骤然一紧后立刻改口妥协：「不松开也行，我们先回房间里去，好吗？」 江述维此时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眼下原有的两片乌青更加重了，脸上憔悴的疲态和依旧活跃着的信息素形成了巨大鲜明的反差——他的身体显然已经达到了承载的极限，放任不管肯定会伤及根本。 但江述维为什么会有这种毛病呢？ 腰上的桎梏微微松动，对方显然听进去了刚刚的提议，林凇赶忙跟着站起来，还没站稳，腰上便再次被熟悉的温度环抱住。 见他打定主意不肯松手，林凇示意林旭先带着林辰离开，而自己则拖着这六十多斤的「人形挂件」回到了房间。 才在床边坐下，林凇来不及先松口气，不安分的「人形挂件」便已然有了向八爪鱼进化的趋势，手脚并用地就要继续往他身上攀！ 第41页 没见过这幅阵仗的林凇有些慌神，又怕挣脱的力度太大会刺激到他尚未平復的情绪，半推半就地和对方打着商量：「别，别这么缠着……」 「你这样，我会觉得不太舒服的。」 最后这句话总算让江述维停下了熊抱的意图，他眼眸里的情绪灰濛濛的没有焦点，茫然地看向衣衫都被扯得皱巴巴的林凇，半晌后才回过神。 「小哥哥，」他拽着林凇的衣服，极力忍耐着内心想继续往他身上贴近的冲动，「我只想抱抱你而已。」 小哥哥看着冷冷的，却一句呵斥的话都没有，江述维捏紧了手里的衣服，发懵的脑袋被温柔的气息裹挟着，忍不住往他的身上又凑了凑。 「你身上的味道，香香的，很舒服。」 林凇当下就意识到他说的味道是什么，毕竟才进入二次分化不久，信息素活跃得就算贴着抑制贴纸也偶尔会漏出些气味。 林凇的脸上通红一片，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一句「小流氓」，正要义正言辞地拒绝他，就听见当下还只有12岁的自己迷茫应下的声音。 温热的胳膊重新环绕上腰间，江述维将下巴枕在对方的肩膀上。刚刚为徵求同意的短暂分离显然已经是他忍耐的底线，如今得到允许，更是不由分说直接便将那香香软软的omega整个地抱拢在怀里。 怀抱里满满的都是令人眷恋的热意，紧绷着的神经被清甜酸涩的味道柔柔地安抚着，江述维周身暴躁不安的信息素波动渐渐平稳了下来。 唿吸的节奏逐渐变得绵长，惊惶多日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以安眠的枕头，环抱着腰，枕着肩头便这么安心地睡得一塌煳涂。 「小哥哥……」 喃喃几声梦呓，身后人略高的体温透过薄薄一层衬衣传了过来，毫无顾忌的拥抱和眷恋，让茫然了多日的林凇真切地体会到，原来自己也是被人需要着的。 心底那道缺损已久的豁口，被这温柔的依赖填得满满当当。恍惚间，林凇闻到了一股深埋在记忆里的味道。 那是在水桥湾的夜晚，微风轻轻吹拂过窗下缠绕着竹竿向上攀爬的葡萄藤，吹进他最想回去的童年的梦里。 水桥湾最负盛名的桑葚甜酒，家家户户都会酿，可林凇偏不喜欢桑葚回味的酸涩，奶奶便从集市里买回几口袋葡萄，抱着他坐在爷爷的小车上一口一个，吃剩下的，便全都拿去酿了葡萄酒。 奶奶亲手为自己缝制的棉布枕头上，便也沾染上了葡萄酒淡淡的甜味。 熟悉的气味，独属于他的安眠。 醒来后，当发现他怎么也叫不醒身旁的人时，江述维看着对方紧闭着毫无反应的脸时，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等不及思考，他一把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肩膀用力晃动着！直至被吴企伸手拦住，他依旧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脑海里凌乱浮现起林凇前几日交给自己的，为了预防万一才记录了后事的u盘，忽然怀疑起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对方的一次蓄谋已久。 江述维脑海内有一瞬间的情绪崩溃，这几天纷乱噪杂的回忆如抓不住的水纷纷乱乱地从指缝中逝去。 心底曾被强行压制住的情愫破土而出，那层清醒时谁也不敢率先戳破的窗户纸，在林凇昏迷不醒的此刻，不费吹灰之力便被alpha暴力拆解。 他听不进一旁不断强调着什么的人，只一昧地将脸埋在胳膊下，低沉的悲鸣犹如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哭泣：老天爷为何唯独对他这样残忍？总要趁他不察之时偷走他最重要的东西？ 一次，两次还不够，难道真要彻底毁了他的人生才足够吗？ 视线几乎被这无力承担的绝望掩埋，头脑深处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刺痛，熟悉的尖锐感愈发明显，犹如在酝酿一场即将爆裂崩盘的愤怒。 林凇，他怎么敢，怎么敢真的这么做？ 眼底的怒意逐渐有了失控的趋势，向前伸出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景象模煳，林凇紧闭双眼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忽然与烙印在记忆深处的噩梦重合！ 灰紫色双眸的情绪勐然停滞！刺骨的冷意瞬间攥住心脏！！ 痛楚带来的窒息感让江述维精神恍惚了片刻，目光再次凝聚时，面前仍旧是安然沉睡着的林凇。 眼底闪过一丝惊惧，他忽然不敢再去接近那浸泡在水里毫无生气的人，脸色煞白如纸，却目光如炬，紧盯着对方的眼睫，眨也不眨。 被困在过去的回忆里，对方毫无保留的眷恋和依赖，让这个拥抱连温度都变得缱绻绵长，勾得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林凇微微测过头，脸颊被小孩柔软的髮丝轻轻扫过，眼尾的余光隐约能看见对方侧压着鼓起一团的脸颊，和眼下淡淡的青黑。 是做了怎样可怕的噩梦，才会把自己逼到再困也不合眼的？ 门外隐隐传来响动，似乎是终于带着大人们姗姗来迟的林旭。 眼前的景象忽然杂乱起来，记忆慢慢重叠又剥离，过往如潮水般一层接着一层往上涌来。 感觉到意识正在慢慢復甦，林凇努力睁大了眼睛，想去看来人究竟对着母亲说了什么——他直觉，那应该是件对自己很重要的事。 可还来不及分辨对方脸上的神情，耳边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剖开了伪装源源不断地述说着心意，犹如哀切般恳求贪眠之人的甦醒。 第42页 恍惚间，林凇睁开眼，迎着实验舱顶上耀眼刺目的白光的，林凇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江述维。 实验成功了。 思绪终于回到熟悉的身躯里，正在重新适应缓慢地启动着。那隔绝了外界的透明玻璃罩慢慢打开，他对着江述维那张又笑又哭的脸，想调动面部神经展露出安抚性的微笑，却没防备被人一把抱住！ ！！ 腰间熟悉的桎梏与还未完全消散的回忆重合，林凇恍惚了片刻，在觉察得到身上未干的疗养液正慢慢浸湿面前人的衣服时，他才想起要伸手推开他，却在听到耳边人隐隐带有哭腔的声音时顿住。 「谢谢你，谢谢你肯醒过来……」 惊慌失措里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让林凇莫名有些心软，准备推搡的动作一收，随即便被察觉到默许的江述维径直收紧了这个拥抱。 仿佛要将这次的失而復得，永远地刻印在脑海里。 -------------------- （举手）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林凇凇是被某话痨吵醒的！ 第20章 正轨 总算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实验记录的数据足以证明他们最初猜测的方向是正确的，试验的药剂果然与信息素的匹配融合度有关。 陈博士看着夫夫俩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採集报告上信息素匹配率那栏令人咋舌的97.8%，只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他知道，这信息素匹配度并不是伴侣间感情深厚的基础。但从万千人海中找到的爱人，却刚好是能与自己的信息素达成近乎完美的契合——但这种程度，那得是老天爷亲自动手为两人牵的红线吧？ 单身多年的陈博士感慨着，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正在翻看实验过程记录的吴企：「诶，刚刚林先生进疗养舱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腺体啊？他们是不是还没完成彻底标记？」 「博士，你这问题，是能被归纳进『软性骚扰』范畴的。」吴企拒绝回答这老不正经的问题。 「啧，没意思。」陈博士伸了个懒腰，左右活动着自己的筋骨嘟嘟囔囔，「匹配率这么高都还没完成标记，这两人是在锻鍊自制力吗？」 「要我说啊，堵还不如疏呢，让食肉动物饿着肚子守着一盆肉不准吃来考验耐心，也不知道最后会是谁自食苦果……」 车上，林凇往后靠躺在座椅上，懒懒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因为刚经歷的那一遭，那些重新被翻出来的记忆碎片杂乱无章地占据了思考的空间。林凇忍不住比对着自己的记忆，分辨着哪些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在他真实的记忆里，他与江述维在家中的初遇，并没有发生那么激烈的冲突。 记忆里，是小旭领着江述维敲开了他的房门，并盛情邀请自己一起参加他们的捉迷藏游戏——就算他知道小旭是为了履行父母「不准孤立二哥哥」的叮嘱，但依然摇头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被多次拒绝后的林旭也并没有气馁，转而就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方法：让第一个当「抓人鬼」的江述维待在林凇的房间里闭眼数数。 林凇没扛住林旭乞求的星星眼，同意了。 于是，他没多久就收穫到了一只圈着他腰熊抱着唿唿大睡的江述维。 而来做客的凌霄似乎很惊讶于儿子的失眠症居然在自己这里得到了缓解，于是在接下来整整一周的时间里，林凇半推半就地成了对方专属的瞌睡枕头——还是又香又软抱起来热乎乎的那种。 「你在想什么呢？」 陡然听到江述维的声音，林凇转头看向他的脸时难得有一瞬间的恍惚。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向窗外。 放在椅子上的手指被人不经意地戳了戳，耳边传来江述维刻意拉长了尾调的埋怨：「都怪你先前给的那个u盘，害得我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林凇这才想起来那个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的u盘，正想要回来时就听见江述维小声嘟囔：「当时看你没醒，我都后悔为什么当时为什么要一气之下把u盘给丢了呢……」 林凇：「……」 「只是不知道随手放哪里去了，不是丢到垃圾桶里啦。」江述维眨巴着眼睛解释着，「回头我找一找，还是能找到的。」 他脸上的笑容小心翼翼莫名带着几分讨好，林凇原以为，当两人重新回到各自的身体里，回归正轨时，那道原先伫立在两人之间的墙，也同样会被重新砌上。 但现在看来，并非是所有的事情都回归到了原样。 实验过程中那个真假掺半的梦境勾起了林凇许多回忆，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实验的附加作用，还是因为……自己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潇洒，而是一直对江述维忘记了这件事耿耿于怀？ 林凇很不想承认自己居然会有这么情绪化的一面，连带着不想理睬面前的人。 刚把头转过去，手指便被对方捏了捏。 「这就生气了？」江述维勾住对方的手指顺势往前凑了凑，可即便这样，林凇还是别扭着不肯看他。 江述维没忍住，凑上前低声说了句：「其实我是骗你的。」 茶褐色的眼睛果不其然转了过来，那双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那你还我。」 「我不，你都给我了。」江述维说得理直又气壮。 第43页 林凇有些无语，看了眼前头看上去正专心开车的司机，不想再和面前这人继续争下去，但江述维却半点眼力见也没有，歪着脑袋不怀好意地问；「你这么着急想要回去，是因为里面有不想被我听到的话吗？」 林凇反抗的动作忽然一停，江述维顿时以为自己猜中了答案，更加兴奋起来：「怎么？我猜中了吗？你在视频里都对我说了什么？我不介意现在再重新听一遍的！」 林凇总觉得江述维今天兴奋得有些过分，特别像只关了许久突然被人带出来放风的大狗，坐上车后就没有一刻安生下来过。 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攥住的手背上，传来了alpha掌心炙热的温度，搭在一侧的手指顺其自然地摩挲着他的肌肤。 过分亲昵的动作，让林凇飘忽的思绪骤然归位，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挪回到膝上自然交叉成形，垂下眼眸淡淡地说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要是被其他人看到，容易惹出麻烦来。」 没能逗弄成功，但江述维硬是从对方平淡无波的表情里看出了些许不易被察觉的侷促。 见好就收，江述维坐回位置上重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但视线依旧没从对方的脸上挪开。 勾勒着侧脸的下颌线因为始终紧抿着唇未曾放松而崩得紧紧的，脸颊的肉微微鼓起，在唇角边挤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小涡。 那个小窝浅得随时都会消失，却轻而易举地勾得江述维挪不开眼。 目光中的热意犹如要化为实质，江述维甚至都不记得现在还在回家的车上，情绪外放得完全不知收敛。 「你，在刚刚……是梦到什么了吗？」林凇有些挨不住，思绪百转千绕地也只拢共想出这么一个可能。 小小的涡随着对方开口说话一起消失了，江述维这才回过神，「梦？什么梦？」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一进去，闭眼后再睁开，就结束了，没做什么梦啊……」 本还想问江述维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林凇，听到这回答后立时便闭上了嘴，说不清心头颓然地一松究竟是在失望还是在庆幸。 「你做梦了？」江述维很快发觉了他提问的目的，「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了。 脑海里清醒地浮现出这样一个回答。 林凇暗暗被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惊了惊，忍不住抬眼看了看亮着眼眸等他回答的人。 那双灰紫色的眼眸里盛着的期待雀跃而活泼，却热诚粘稠得像是种危险的蛊惑，引诱着他，先开口。 「我梦到了，」林凇的声音略微有些发哑，「我梦到了……我小时候的事情。」 他的心里怀抱着隐秘的期待，可江述维却半分也未察觉，脸上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没心没肺的笑容：「是嘛？看来你小时候过得很开心嘛，不然也不会这么捨不得醒过来。」 希望落空，但这次，林凇却不想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再次鼓足了勇气，「你呢？你小时候有什么特别的回忆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凇总觉得在自己问出口后，对方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淡了几分。 「小时候的事……」他机械性地重复了一遍问题，视线不经意间往下看似乎正在回忆，眼眸中骤然凝起复杂而浓烈的情绪却很快又散开。 他抬头，弯起嘴角对林凇扯出一个泰然自若的笑容。 「也没什么可值得说的，」笑意未及眼底，灰蓝色的眼眸里隐有未完全消散的阴霾，「都过去了。」 最后那句话说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期待再次落空。 或许是因为同样的经歷已经重复了太多次，林凇发觉自己此时居然已经没有了失落的感觉，甚至有种「早知会是如此了」的理所应当。 好像他已经开始渐渐地变得，不在意他是否还能想得起来了。 江述维手中的联络器忽然响了起来，两人低垂着的视线同时看到了跳跃在屏幕上的名字：「江朝冬」。 时机可真是卡得刚刚好。 江述维自嘲地笑了笑，用眼神示意身旁骤然紧张起来的人安下心，接通了联络。 「什么事？」 车上还有外人在，江述维便没有开免提，林凇眼也不眨地盯着，希望能从他的表情变化猜个大概。 可这幅满脸敷衍的表情直至对方草草应了几声挂断电话后，都没有发生变化。 「和你说什么了？」林凇没忍住。 先前他便猜到过江朝冬一定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一直按下不发定然是有其他盘算。现在两人前脚刚从生物基地里出来就打来了联络，肯定不是什么日常关心。 「没事，就是叫我过去，说有事要问我。」 「没叫我一起？」林凇狐疑。 「他没说。」江述维看他难得露出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禁好笑，「怎么，你是欠他钱了怕被追债吗？」 钱是没欠，但押了个儿子在自己手上啊……林凇在心里腹诽着，没理会江述维的打趣，林凇端正了神色道：「时间把握得这么好，那我们来这里的事多少都该知道了。」 「你……」 「没事，我心里有数的。」江述维见不得他这幅忧心忡忡的模样，「他是我爸，我能不知道怎么应付他吗？」 林凇默了片刻，没戳穿两人那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父子关系，神色半点也不见放松。 第44页 「你明天啊，就安安心心地去学校准备实验和论文吧，你先前不是都说了事情很多吗？」 江述维赖洋洋地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四肢拉伸，江述维手臂伸长着手臂稍稍一偏，伺机揉乱了他的头髮，又赶在对方发火前赶忙收回来。 omega脸上稍有愠色，飞来几记眼刀却比先前愁眉苦脸时的样子生动了许多。 江述维忍不住弯起嘴角：「明天下午你等着我，我去接你回家。」 -------------------- 恭喜小江，进入小学生谈恋爱阶段！ 第21章 过招 时隔多日，再次走进第三支队的工作间大门，江述维在看到那群万年单身alpha们的第一眼，心里竟陡然升出一丝怀念来。 本着重回岗位的兴奋，江述维心潮澎湃本想难得认真工作一回，正准备伸手取下挂在墙上的工牌，冷不丁被身后的同事撞了撞肩。 「诶？你脑袋终于好了要上工了？」来人是个惯没啥眼力见的愣头青，自进队后从没认真把他的家世当回事，总爱没大没小地开几句玩笑，「我还和他们说呢，你别是真把脑袋撞坏了，不然上回怎么还客客气气地问老黄，档案室怎么走呢！」 那一向精明的老黄突然被江述维叫住，然后顶着他一脸表情阴沉，却言语客气的询问，脸上呆傻的表情几乎能称得上是世界名画——那场面真是每回想一次，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江述维脸色古怪，嘟囔着说了句「笨死了」也不知道是骂谁，愣头青也没察觉不对劲，咧着嘴搭上了对方的肩：「喂，所以你是犯了啥事，才会被杜队丢去档案室关了一个月的禁闭啊？」 「你悄悄和我说，我保证不泄露给其他人。」愣头青说着，还很自觉地把耳朵送上前，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江述维气得不打一处来，扯着他的耳朵往外丢，抬脚不客气地踹了过去：「滚犊子，谁被关禁闭了！！」 「那你不抓紧训练躲里面那么多天干什么？」alpha身体槓造，愣头青被踢了也不觉得疼，低声嘟囔着，「总不可能是因为进不了军编，就打算转行当文职了吧？」 「你说什么？」 嘶——完了，就算是再没眼力见，他也曾被其他人千叮咛万嘱咐过不准在江述维面前提起此事，自己这张臭嘴怎么说话都不过脑子的？ 愣头青干笑了几声，趁着对方还没有发作的意思，转而撒腿就熘了个没影。 江述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伸手扯下了墙上挂着的工卡的。经过这番折腾，他心里那本就不多的敬业精神顿时被浇灭了大半，顿时就没了去工作上装模作样的心思。 既然队里不忙，不如……就去那档案室看一眼？就当是瞅瞅林凇这几天过来代岗的工作成果？ 转身轻车熟路地拐了几个弯，抬头就见那以往因为没什么人往来而堆积着灰尘的「档案室」门牌，都肉眼可见地亮了几个度，就连卡着门牌的沟槽，都像是被有强迫症的人仔细擦拭过。 倒是很符合林凇一向的做事风格。 想到omega，江述维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伸手压下档案室的房门。 还没进门，他就被两侧那整理得齐整如新的柜架勐然惊到！！ 原先被旧档案卷宗塞得满满当当，就连隔板都因为超负荷的收纳被挤得几乎无法唿吸的书架，如今被理得整整齐齐，旧机甲档案按照年份和型号首字母分门别类归纳着，几乎能和国家科学院的档案室相媲美了。 江述维倒吸一口凉气，往里又走了几步，置物架上还放着些没来得及归整回去的旧档案，心底对omega做事的决心惊了又惊。 「呦，来了？」来找人的杜若飞见档案室的门开着，探头找到了还处于震惊中的江述维，一脸头疼，「哎呦我的祖宗诶，你是真就整档案上瘾，不肯走了是吧？」 仍处于震惊状态的江述维迟钝地回头，见到老杜此时满脸「求求你了放过我吧」的表情，忽然联想到前几日林凇曾给自己的提前报备，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 「行了行了，我知道两个月前那次实地军演没叫上你是我不好，所以你可不可以打起精神来，别再这自暴自弃下去了？」杜若飞实在是被这段时间江述维反常的安分守己给吓怕了。 如果我有错，就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在这亲眼看着这在任军事最高领导人之一现存的，唯一的，宝贝独子，在我手里心如止水，日渐自闭。 对方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出，让江述维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敢情先前林凇回来担惊受怕说的那事，原来只是老杜的随口调侃啊？ 原来如此。 想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后因果关系，江述维嘴角一翘，顺着杜若飞亲手递来的杆子飞快地往上爬。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旧档案翻看着，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你是队长，想带哪个手下过去是你的自由，和我有什么关系？」 杜若飞额角的青筋勐地跳了跳，在心里骂了句「臭小鬼」，脸上的表情更加「痛心疾首」。 「那可不是因为你早前接手了远星巡卫舰的机甲检修维护工作吗？那批次数量这么多，我还以为你忙不完这才没和你说的。」 「真的？」灰蓝色的眼眸微敛，狭长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意味深长的审视，居然让杜若飞短暂地心惊了几秒。 第45页 「当然。」 听到答覆，手中的档案「啪」地一声合上，周身慑人的气势勐然一收，江述维若无其事地拍去手上的灰尘，瞭然地笑了笑：「那就行。」 直觉告诉杜若飞，这些表面的小伎俩并未真的骗过眼前的小屁孩，下意识叫住了对方，就要开口时，指挥官曾告诫的那些话盘旋在脑海里。 眉眼的挣扎和犹豫太过明显，杜若飞甚至都能察觉江述维脸上的戏嚯。 「新一轮选拔时间就要到了，你……不打算再努努力尝试一次吗？」 「我还以为，你今年会继续劝我放弃的，」江述维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怎么，难道今年他又给了你什么新的指示？」 杜若飞被他这话一噎，「指挥官也是为了你好……」 「那就请你告诉他，有些话，还是得他亲自来和我这个当儿子的说，会比较好一些。」江述维懒得再和他争辩，摆了摆手走出档案室，「不过……我一会就要去见他了，我自己去和他说吧。」 杜若飞看着人慢慢走远，只觉得这人真是越长大越不好对付了，在原地咬牙切齿了半天，没由来心疼起江指挥官来，庆幸起这破小孩不是自家亲儿子了。 从机甲的驾驶舱上跳下，江述维打开安全头盔罩在脖颈处的暗扣，摘下头盔，甩了甩满头的汗水。 「检测数据如何？」 「数值浮动在规定范围内，一切正常。」 「动力系统输出功率明天需要再復检三次，今天就先到这里。」江述维看过记录的数据，将光脑还给记录员。 「是。」 贴身的训练服里全是黏腻的汗水，江述维看了看时间，去淋浴房沖了个凉，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正要回自己的休息间，就见门口赫然站着位身姿挺拔的士兵。 「啧。」意识到某人的不请自来，江述维顿时烦躁起来，没理会门边看到他后正在行礼的卫兵，径直推门而入。 端坐在沙发上的人不慌不张，抬眼看了看满脸不满的alpha，微微一笑：「忙完了？」 江朝冬似乎对他自己这指挥官的身份，到亲儿子工作单位会造成怎样的骚动没半点自知之明——这样泰然自若的态度，让江述维隐隐感到一丝恼怒。 「你来这做什么？」开口质问，电光火石间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嗤笑一声，「啊，也是。毕竟我现在也没办法在军事重地里呆上太久，理论上来说还是你过来见我更方便一点。」 他话里带刺，根本就没顾及屋内还有其他人在。 江朝冬的副官王知一跟随他多年，对眼前这一幕见怪不怪，低垂着眼神没有透露出半分多余的情绪。 江朝冬对儿子这半点没改的臭脾气习以为常，只在心里嘆了口气，对一旁的副官道：「你先出去吧，我和他单独说几句。」 副官敬完礼后便很快走了出去，给父子俩留下一个单独的谈话空间。 「身体都恢復了吧？」江朝冬率先打破了沉默，「小凇呢？我听说他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他恢復得怎么样？」 「嗯。」背靠着墙，江述维吱了一声算是答应。 「车祸后，我本打算找个时间和你好好聊一聊的，结果没想到被其他事情拌住了脚，这才拖到了现在……」 「是啊，您可忙了。」江述维下意识刺了句。 嘴快说完后，江朝冬的沉默让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有些反应过度，却硬是梗着不肯为打断他的话道歉。 江朝冬默了片刻，不打算再和他绕弯子，问：「昨天，你和小凇去了国家生物研究所？」 「嗯，怎么了？」江述维抬眼看了看他后又挪开了视线，用着对方肯定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嘟囔，「你不是都知道吗？掐着点给我打的联络。」 「最近部队里在忙……选拔的事，」江朝冬顿了下，像是在思考合适的解释，「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所以我暂且抽不出时间过问你的事。」 「你，和小凇去那里，是做什么的？」 「过问？你这说的也太委婉了，」江述维笑了，「您这是真不知道才问的？还是已经查到了，现在只是在向我这个当事人求证而已？」 江朝冬听罢沉默了片刻，却并没有否认江述维的说法：「我确实让人去查了，只是没那么快能得到结果而已。」 「你如果愿意直接说，我刚好这也省了这个功夫。」 「算了吧，好像我真说了你私下就不会再去查一样。」江述维没忍住嘲讽。 扪心自问，相比于大院里其他的军官家庭，江朝冬足可以称得上是位「合格的父亲」。但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这位「合格的父亲」对他的生活所表现出的掌控欲，愈发的夸张。 哪怕是他人随军在外执行一些行程保密的任务，江述维早上在学校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下午这件事就能传到他这位指挥官的耳朵里。 这令人窒息的关注度，也在江述维多次抗议无效后，一点点地磨灭了父子之间所剩不多的亲情。 但江朝冬本人对此毫不在意。 他甚至开始用更加直接的方式方法，向江述维展示自己是如何轻轻松松便左右了他的人生的。 江述维想到了自己那几次都不予通过的入伍审核，对父亲眼下风轻云淡的作态更加深恶痛绝。 第46页 江朝冬单手撑着下巴，似乎并不在意眼前江述维对自己表露出的恶意，思索了片刻，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今年的入伍选拔，你还要参加吗？」 「当然。」江述维一口咬定。他虽然一开始对入伍并没有执念，但父亲这样刻意的针对反倒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江朝冬落在他身上的审视忽然凌厉起来，「你……该不会是想走捷径，来通过入伍体检吧？」 「哈？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江述维觉得有些荒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还没蠢到这个地步吧？」 他看着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父亲，心底升起一股可悲的无力感。 「放心吧，不为了照顾你的颜面，就算是为了姆父我也不至于做这种事。」江述维不再想和眼前的人沟通，打开了房间的门。 「都把话说成这样了，我想，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好继续沟通的了。」他说着，向外做了个「请」的手势，「反正你迟早都能查到，那也无所谓再多等这么几天了。」 知道这次是自己话说得过分，江朝冬被这样不客气地对待也依旧好脾气地没有发火，站起来正要离开时，想到先前处理车祸事故调查手续看到的文件，犹豫着要不要问一嘴。 但这些年在他和凌霄有意无意地纵容下，江述维自青春期二次分化后，好像就没从叛逆期里走出来过。凌霄的话他倒还能听得进去几句，自己的话说出来怕是会适得其反。 尤其还是现在，他刚把人给惹毛了的情况下。 江朝冬嘆了口气，想伸手去拍儿子的肩膀却被对方避开。他收起了停在半空中的手，道：「最近队里忙着选拔的事，你要是有空，就带着小凇多回家，陪陪你姆父，他天天在家念叨着呢。」 「他过几天就要考试了，忙得很，哪有这个时间？」江述维没好气地说着，随口应着，「等他考完再说吧。」 江朝冬对儿子这次居然没有和以往那样表现出不耐烦，正惊讶着，就见在自己面前还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人，匆匆看了眼时间后就着急忙慌地要往外跑，下意识开口问了句：「你干嘛去？」 「我得去学校接他回家，昨天都说好了，再不走可就得让他等了……」 alpha「咚咚咚」没几步就跑远了，江朝冬一向沉静的表情难得出现了几分错愕，看向站在门口同样眼神震惊的王副官，道：「你也听到了？」 王副官惊疑不定地，点了点头。 沉默。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眸里看出了思绪的凌乱：那臭小子/小鬼头是不是吃错药了啊？ -------------------- 江述维：（搓手手）诶嘿，接老婆下课！ 第22章 旁观者清 「申博考试准备得怎么样啦？小凇凇？」 林凇抬头，许久未见的陆嘉鸣抱着双臂倚在门旁，笑盈盈地看着他。 长时间专注于论文里让他的眼神恍惚了片刻才慢慢重新聚焦：「还行吧。」 「别谦虚了，就你这个水平，考试是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她走进实验室，探头发现里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怎么，没人在？」 林凇点点头，「今年保研的学弟来报导了，他们研二的说要请后辈吃烧烤，就招唿着一起去了。」 「没叫你？」 「不是，我没跟着去而已。」眼见着陆嘉鸣撸起袖子就要生气，林凇赶忙解释了几句，生怕对方跑去收拾人赶忙转移话题，「你，你论文定稿了？」 「嘘——」陆嘉鸣顿时慌乱起来，习惯性地左右探头看了看前后，才想起来今天还不到导师回来的时候，顿时又松懈下来，「卢老带队去实践基地，明天才到回来的时候，他哪会有空看我们的论文啊！」 见林凇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陆嘉鸣无奈举手投降，「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回去我就整我的第五稿，成了吧？」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翻看林凇桌面上堆积如山的资料忍不住嘟嘟囔囔；「假期难得，实习医生的假期更难得，我怎么能忍心拒绝陈小果的约会呢……」 陈小果是她的在医学部的omega爱人，听说已经开始去医院科室轮换实习，一天天的忙得很。 见同窗又要俯首开始读书，陆嘉鸣有些受不了拍了拍桌面：「诶诶诶，行了行了，你歇一会没关系的，我有事想要问你。」 omega抬头，洗耳恭听。 对着那双清澈单纯的大眼睛，陆嘉鸣踟蹰了好半天都没想好该怎么开口，最后索性拖了旁边的座椅过来往林凇的书桌旁凑了又凑，神色郑重。 「我有个问题，嗯……想问问你。」 林凇本来见她难得认真一回，觉得不好分心，索性放下笔认真地听她说话，结果没一会就发觉陆嘉鸣眼神飘忽，还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他的肩膀处。 「就，虽然有点冒犯啊，但我没啥别的意思，我就想问你，」陆嘉鸣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表情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就，站在你的角度，omega的角度哈，你为什么会不愿意被你的alpha标记啊？」 脸上的温度因着唐突的问题骤然升高，林凇瞳孔震惊，看着她的眼睛连眨也不敢眨一下，末了，甚至还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和她保持距离。 陆嘉鸣却比他更慌：「不是啊，你真别误会，我不是八卦，我就是想问问到底为什么而已。」眼见着越来越说不清楚，omega的身形也愈发僵硬，陆嘉鸣这才咬咬牙将实情和盘托出。 第47页 「我……前一阵，和陈小果求婚了。不是什么公众场合，但戒指捧花什么的也都一应俱全。」 「她当时也很高兴，但关键时刻，还是说需要好好考虑几天。」说起求婚的事，陆嘉鸣眉眼处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只是这抹雀跃，很快就随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慢慢黯淡起来。 「她前两天过来找我，很认真地和我说，她很爱我，也很愿意和我共度余生。但，但……」 陆嘉鸣说到这里，脸色既费解又难堪，吞吐含煳了半天，才小声说道关键：「但是她说，她不愿意被我标记。」 林凇脸上的热度才刚刚下去，听到此话还没做出什么反应，那陆嘉鸣首先忍不住情绪激动，一个劲儿地就站了起来：「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明明我们都相互喜欢着，她，她为什么会不同意标记啊！！！」 骤然提高了八个度的声音震得林凇耳朵嗡嗡作响，没多想顺口说道，「可能是觉得有些害怕吧……」 「害怕？怎么可能！她一个医学生，进停尸房做解剖的时候眼睛都没眨过，出去玩鬼屋的时候永远都走在我前头，胆子大得不得了！怎么可能会怕啊！」陆嘉鸣被这件事压在心里郁闷了好几天，如今终于找到了宣洩口噼里啪啦地倒了一肚子的苦水。 「况且，我们又不是，没那个……」话音渐止，陆嘉鸣恍然从一股脑的情绪里清醒过来，神色恹恹地重新坐回椅子上，好似把刚刚的愤懑全都压了回去。 林凇的拇指慢慢摩挲着食指的指腹，指甲边缘微微翘起一点不平整的小刺，让手指不受控制地来回抚摸着，强迫着想要磨平。 「你怎么不直接去问她？」 「我，我当下，我不能问啊！」陆嘉鸣瞪着双眼，煞有介事道，「我和她是真心想要在一起的。那个节骨眼上我要是问了，那不是显得我好像把标记这件事看得很重吗？万一她误会了，觉得我求婚就是为了用彻底标记来绑架她以后的人生，那可怎么办？我可不是那些个老古董！」 就算如今，已经找到了洗除ao之间彻底标记的技术手段，但「omega在婚姻关系里处于附属地位」这样的守旧观念却很难改变，几乎成为了新生代年轻人和长辈之间的最大代沟点之一。 林凇看着陆嘉鸣，默默按捺下心里对陆嘉鸣话里的反驳，淡淡道：「或许她也和你想的一样，觉得你们之间的感情，不必依靠这所谓的彻底标记来向别人证明，所以才不想被标记吧。」 陆嘉鸣听后，脸上仍有不解，一双青黛色的柳叶眉微微皱着，衬得她整个人像是从古代仕女画像上眉目含嗔的古典美人一般风情万种。 但美人才一开口，就破了那雅致的意境：「可为什么非要管别人怎么看呢？彻底标记这种事，自然是我因为爱她，所以才顺其自然会产生的念头呀？」 林凇抬眼，「又不是所有的omega，都能确认这点。」 陆嘉鸣似懂非懂，只觉得他的话隐隐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沉吟片刻后，眼眸一转忽然发现了盲点：「诶？你这样说……难道你到现在都不愿意被他标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说实话，你结婚这么长一段时间一直自己住在宿舍里，别提标记，连半点alpha的味道都没有，大家私底下都议论呢，觉得你婚后生活不幸福，原来你们是有自己的考量啊？」陆嘉鸣半点也没有说正主八卦会不好意思的样子，笑眯眯道，「快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不愿意被他标记？」 林凇觉得自己这不必要的开解似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开口正要否认就被陆嘉鸣言笑晏晏地伸手止住了话：「诶，你可别推锅说是他不愿意哦，前不久他去你宿舍接你那事儿，我可都知道，别想煳弄我！」 那才进屋关门没多久，就听到一些重物碰倒的声音，等再出来的时候，林凇身上的衣服都换了。隔壁宿舍陈小果的舍友亲眼目睹了全程，和她们说起来的时候那可叫作一个眉飞色舞绘声绘色。 就这么点时间都忍不住想要动手动脚和在热恋期一样，感情这样好，如果不是omega不愿意，哪个alpha能忍得了结婚一年还没咬过老婆腺体的？ 宿舍？哪有什么？林凇压根没理解对方眼神里的意味深长，但却因为隐隐感知到若是问了会得到不好的答案下意识迴避了问题。 「我，我们，和你们……情况不一样。」他重新握起笔，想再次藉由备考，让自己的注意力从翩翩浮想里挣脱出来，「你还是自己去问陈小果吧，我要继续复习了。」 「喔？情况不一样啊？」陆嘉鸣脸上的笑意更大了。 同窗的这三年，陆嘉鸣就从没见过林凇这样着急忙慌地想要掩饰情绪——就算是先前被酒后的岳山岚堵在角落里告白的时候，他脸上也都一直维持着淡然，表情不变，云淡风轻地说出了拒绝的话。和现在这反应完全不一样！！ 陆嘉鸣只觉得自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八卦地凑了凑：「看来你和你对象之间有很多故事嘛？要不要和我说说？指不定我身为alpha，还能帮你解答一些困惑呢？」 倾诉者骤然转变成了倾听者，陆嘉鸣竭力摆出诚恳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心里已然盘算好晚点要怎么和对象分享八卦。 手中的笔一紧，林凇骤然有种被人说中心事的慌张。 第48页 经歷了这么多事后，林凇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可以重新回到正轨上。可是江述维态度的180度大转弯，和那些相处时，总让人忍不住多想的细枝末节，总在他刚停笔想要休息片刻时便张牙舞爪地出场彰显存在感。 回忆里还缠绕着几丝清甜香醇的酒味迟迟不肯散去，微醺旖旎的氛围总让人忍不住心跳加快。 可这就是喜欢吗？ 林凇捂着跳动得越来越大声的心脏，眼神里的困惑愈发浓烈，流露出些许的茫然。 还等着分享八卦的陆嘉鸣半天也没等出个一字半句，刚想开口，门口忽然传来几声略显匆忙的脚步声。 准研一的年轻后辈推开门，一下就见着了两位系里最出名的人，脸色当即便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叫人：「林，林凇学长，楼下，有人在，在等你。」 林凇一惊，翻起旁边被他关了静音的联络器，聊天框的里躺着好几通江述维的未接来电，当即站了起来。 「怎么了？」陆嘉鸣见他有些手忙脚乱，顿时瞭然，斜靠着椅子调笑道，「哎呀，这是亲自来接人了啊……」 林凇本没觉得有什么，被她这么一笑反而有些心虚，怕江述维在楼下等太久，瞪了笑得满面春风的陆嘉鸣一眼便匆匆离开，赶在她笑声愈发放肆之前逃出了自习实验室。 陆嘉鸣笑够了，看着门旁小心翼翼却还是满脸通红的alpha小学弟，忍不住出声逗他：「怎么，第一次和omega说话吗？」 「不，不是，」被看穿了心思，小学弟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林凇前辈，真的好好看啊……」 就像是机甲连接臂上，被打磨得光滑圆润的银色六角螺母，严丝合缝地卡在细小的连接处。章法有序，浑然天成，自带一种让所有实验人都心生嚮往的，精密仪器的美感。 眼前的小学弟说的有些磕磕巴巴，陆嘉鸣只觉得逗小孩玩很有趣，忍不住使坏：「哎呀只可惜，他明年就要升博士了，到时候你们连研究楼都不在同一栋，估计都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见他表情瞬间垮了下来，陆嘉鸣更乐了：「再说了，他可早就结了婚，和对象感情好着呢，下班了还肯巴巴地跑过来接人。」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站在医院门口，殷殷切切等着陈小果下班时候的心情，只觉得自己当时肯定也是笑得一脸傻样，忍不住莞尔。 「林凇前辈的……对象？」小学弟的神情迟疑了片刻。 陆嘉鸣还沉浸在自己去接陈小果下班时的回忆里，没觉察到半点不对劲：「是啊，不就是刚刚叫你上来传话的那个alpha吗？」 小学弟听罢，一脸迷茫：「可是，刚刚……叫我传话的人，我怎么记得，好像也是我们学院的前辈啊……」 林凇背着书包快步下楼，因为跑得急还有些微微发喘。 生怕一会被人看出什么端倪，他边快步走着，边快速唿吸平復心情。 刷开实验楼大门的门禁，林凇正要迎出去，却在看到了对方正脸的一瞬间，生生止住了脚步。 「嗨，」岳山岚笑着，抬手对他打了个招唿，「我回来了。」 -------------------- 此时，一个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的江述维，正哼着歌朝着此处火速奔来~~~~ 第23章 自作孽 岳山岚刚刚上楼时看见陆嘉鸣也在，因为不想在林凇面前和她打照面，所以才又下楼找了个脸生的学弟帮忙喊人的。 只是他原以为林凇不会这么轻易地便被人喊下楼来，本都做好要在风口多等一会的准备了，结果根本没料到他会下来得这么快。 岳山岚又惊又喜，下意识忽略了他脸上转瞬即逝的那抹惊讶：「我，我才刚回来，没想到却能在这里碰到你。」 他说着，往林凇站定的方向走了几步。 林凇眉头微皱，径直往后又挪了几步拉开距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岳山岚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态度不似先前见面时那般热络，甚至于比起平日时还要更加冷淡不少。 难道是因为自己在说出那样的话后，几天里都没有主动联络的缘故吗？ 思及此，岳山岚半点也不气了，反而因为他此时流露出的小别扭而倍感欢欣鼓舞。 他嘴角浅浅一弯，无奈解释道：「先前在基地里，因为前辈们的实验大多签有保密协议，所以，我们的私人联络器从进们前就上交给带队的老师了。」 说实话，导师将直博的名额给了岳山岚这件事对他带来的打击感，早因随后发生的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消磨殆尽了，但他仍会对岳山岚这愈发张扬的炫耀方式感到困惑，一时间对着这看起来就兴致颇高的alpha，不知该作何反应。 「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联繫你的。」岳山岚误将他短暂的沉默当做是心软松动的前兆，语调不禁又放软了些。 林凇在听到这些话后顿时瞭然，想到先前江述维来学校领假条回去后曾提起过遇见岳山岚的事，现在对方找过来，应该就是为了当时什么没说完的事。 心下有了底，林凇稍稍放松了警惕，随意应了声「嗯」，看着他等待对方主动说起下文。 但岳山岚却一反常态地扭捏起来，支吾了半天后才小声地，又问了句：「所以，先前你的答覆，是作数的，对吧？」 答覆？林凇从未听江述维提起过什么答覆，当下愣在原地。 第49页 岳山岚却像是沉浸在什么独角戏中一样，对他表情的异样半分未曾察觉，只盯着他垂落在眉前的一缕碎发，鬼使神差地伸手上前想帮他捋到耳后。 林凇再次被他的举动惊到，仰头避开又往后连退了几步才站定，又惊又疑地看着岳山岚：「你做什么？」 岳山岚停在空中的手有些尴尬，以为是自己太心急有些唐突，颇有风度地将手背过身后去，道了歉：「抱歉，你不习惯这样是吗？」 眼神落在对方慌张的表情上时，岳山岚面上的微笑凝滞了片刻，「只是些无伤大雅小情趣，我还以为，这些都是被默认包含在『同意』的范畴之内的事。」 林凇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他话里的不对劲，「同意什么？」 岳山岚身形勐然一僵，心底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嘴上却不肯承认：「你是在和我装傻吗？」 林凇的一脸茫然在岳山岚的眼里，无疑是赤裸裸的戏弄，他想到这些天他每每想起此事的期盼和雀跃，一时间恼羞成怒，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你现在，是后悔了，所以在和我装傻吗？」 alpha怒意尽显，抑制贴下的腺体隐隐爬过一小串惊颤，让察觉到危险的林凇本能地又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却不经意和身后的墙根相撞。 「我……」林凇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对策，但岳山岚根本不给他任何前情提要，对峙要他给个解释。 他只能隐约猜出个大概，无暇思考江述维究竟是做了什么让对方误会的事，顶着对方灼热的目光，硬着头皮搬出了自己的挡箭牌：「我已经结婚了。」 「我当然知道！」岳山岚音调骤然拔高，「但，他不是对你不好吗？不然为什么结婚一年了他连碰都不肯碰你？」 临近下晚课的时间，实验楼门口经过往来的人也多了起来，两人在这里闹出来的动静已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好奇和八卦的目光也越聚越多。 林凇的脸色因为他刚刚的那番直白的言辞羞辱而微微发白，却仍旧没有失态，言辞冷静：「这是我的私事，没有告知你的必要。」 岳山岚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嗤笑着不再掩饰眼神里的嘲讽，上下打量着说道：「这时候倒矜持起来了，上回答应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犹豫呢？」 「你是觉得这样戏耍我很好玩，是吗？」 alpha的怒意慢慢转变成信息素的威压蛮横无理地铺张开来，似乎是想借用这种最原始也最迅速的方式达到令他臣服的目的。 后脖颈处的抑制贴很好地隔绝了大部分alpha信息素的侵扰，但他这样不计后果咄咄逼人的姿态，还是让林凇心里发慌。 「你冷静一点。」他极力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身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之下，双手下意识挡在了身前试图抵住对方。 林凇难得慌张起来，大脑飞速旋转思考着对策，「不然我们改天再……！？」 手上的压力骤然一轻，林凇抬眼就看见面前那几乎要压到身前的alpha被人一把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挡在自己面前！ 「你干什么呢？」江述维一手护住身后的人，另一手指着那alpha怒喝着，整个人像是头发现有人入侵领地的暴怒的棕熊。 被陌生alpha信息素压制在身上的不适感，在江述维介入后的第一时间便被化解了。没等林凇松一口气，身前的人反手一探，顺势便将他半圈在自己的身后。 林凇没作防备，鼻尖因为撞上背部结实的肌肉微微泛酸，下意识挣动着想要后退，却又撞到他虚拢在身后的胳膊险些没能站稳！直至被身后那早有准备的大掌轻轻托住后腰，林凇这才放弃挣扎的打算，安静地俯在他的身后。 路边停下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江述维这一拢，高大的身形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挡在了身后。 林凇不自在地又往里躲了躲，小动作被对方察觉，揽在腰后的手掌顿时安抚似地轻轻拍了拍。 这理所当然的回护让林凇耳尖一热，几乎本能地往那半虚半实的拥抱里凑了又凑。然后伸手，小心地，抓住了他身上的衣服。 算是对他这样，对自己不由分说的维护，一点点小小的回应。 岳山岚看着两人的动作直皱眉，很快就猜到了这突然出现还横插一脚的男人的身份，本就不爽的心情更是一沉：「这是我和林凇两个人的事，你，走开！」 江述维也认出了面前这位「老熟人」，听到他居然还这样理直气壮，气得一笑：「两个人的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你单方面在死缠烂打吧！」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动他，信不信我能让你在疗养舱里躺到这学期期末？」 明晃晃的言语威胁，岳山岚脸色被气得发青，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在这种时候落人下风。 「看来你习惯性用武力解决问题啊？」岳山岚讥讽地笑着问，「也对，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最适合你这种大脑简单的人。」 江述维怒火中烧却仍没完全失去理智，牢牢地护着身后的人道：「呵，你不过也就是个喜欢觊觎别人对象的跳樑小丑而已。」 窗户纸被当众捅破，岳山岚当即失了理智高声斥道：「那又怎样？结婚一年了连标记都不肯，你算是哪门子的对象？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啊？」 「你有种再说一遍？！」被人勐地戳中了痛处，江述维顿时暴怒着想冲上前去把那人揍一顿，却觉察到衣服被身后之人勐然抓紧，身形顿时僵硬在原地。 第50页 岳山岚发现了他的顾虑，笑容更加肆无忌惮，甚至还挑衅地往前又走了几步：「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林凇被遮挡住身形看不清脸，江述维也是个陌生的面孔，三位当事人中只有他岳山岚，毫无遮拦地站在众人面前。 他几乎能想到，今日一过，自己定然会被推上风口浪尖。沸腾的情绪还在体内奔涌着，这种势均力敌的对峙居然会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兴奋，竟抬脚又往前走了一步。 「不然的话，为什么上一次，林凇会同意我的追求呢？」 林凇闻言一愣，「我什么时候……」 话未说完，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面色陡然大乱的江述维。 「你胡说！谁同意了？！你他妈少在那自作多情！」 觉察到林凇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江述维心里大唿不好。 场面因为这一句话陡然混乱起来，岳山岚本就看不惯两人这相互相依的惺惺作态，见alpha似乎慌了阵脚，更加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可是亲口答应的，对不对，林凇？」岳山岚的话里带着令人胆寒的笑意，盯着林凇一字一句引诱着他的回答，「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对你不好？」 一旁alpha难看的脸色就是最好的胜利的果实，但岳山岚仍不知足。他知道事情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与林凇之间已经再无可能。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干脆，也顺手毁掉另一个人的吧？ 岳山岚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眼神里带着报復的疯狂，「你可是亲口对我说过，和他离婚，只是迟早的事，所以才会默许我的接近，不是吗？」 「你给老子闭嘴！」眼见着对方开始胡说八道，江述维怒不可遏当即便要飞扑过去揍他，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抱住了臂膀。 江述维心急如焚地回头看向林凇，眼底一片赤红，矢口否认：「我从没说过这话，你不要信他！」 林凇已经从两人的拼凑中理出了事情大致的前因后果，此时虽还记得要拦住江述维不能让他真冲上去打架，脸上神情恍惚，仍是被事实惊到无言。 「当时我要走的时候，你不是还含情脉脉依依不捨地送了我好一段路吗？林凇，你都不记得了吗？」岳山岚根本不怕死，仗着无人知晓内情开始恶意造谣。 他就不信，哪个alpha会在听到这些话后，还能毫无芥蒂。 「要不是后来遇见教授，你非得送我到集合场地，才肯罢休呢！」 江述维恨不得把那聒噪的人一头摁进池塘里，却打量着林凇明显不对劲的脸色根本不敢走开，只是心底没由来地慌了神：「我没和他说过离婚的事！真的！他胡说八道的，你要信我！」 林凇敛下了眼神，再次抬头看向江述维时，初相处时的那抹淡漠再次覆盖上了那双漂亮的茶褐色眼眸。 江述维心里一惊，就听到他低声问道：「都是假的？」 反驳的话说不出口，江述维抿唇想要解释，omega却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嗯，有些是他胡编的，但是……替我答应了他的追求，」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听不出半分责怪的语气，「这件事，总是真的吧？」 -------------------- 江述维一个钢铁直男alpha，怎么可能会对另外一个alpha含情脉脉依依不捨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因为笑得太大声被愤怒的江小维一章拍飞） 第24章 糖 最后，这场被众人围观的闹剧，在终于和对象打完电话赶下楼来的陆嘉鸣给中止了。 「呦岳山岚，你还真是会挑软柿子捏啊？这是被导师从实验基地赶出来之后，一肚子火没地儿撒，才特意来找咱这院里唯一的omega的茬吗？」 陆嘉鸣作为院里难得一见的女性alpha，知名度与林凇不相上下，只因她那与美艷外表相齐名的嘲讽口才，每次一张口准能戳人的心窝子。 她抱臂斜倚在墙上，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慢条斯理地冲着岳山岚说道：「还是说，你还在记恨上次酒后告白失败的事？拜託，你一个大alpha能不能不要这么小心眼啊？」 两三句话，事情便从两a争一o的性质，变成了不甘心的第三者单方面的无能狂怒。 岳山岚发青的脸色白了一剎，看清了形式，他也不想再继续纠缠，只狠狠地瞪了在场的几人，转身挤开围观的人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看热闹的人群散开，两人默不作声地回到了车上。 为了今天要来接人，江述维在早上出门前特地挑了辆刚打完全身车蜡的轿车，甚至考虑到了omega的习性选了辆最不高调的黑色珍珠漆。 但如今，他的这番精心准备全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关上车门的一瞬间，略显压抑的沉默在两人之间瀰漫开来。 觉察到身边的人始终小心翼翼在观察自己眼色的模样，林凇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视线挪回到了前方，淡淡道：「走吧。」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的平静，却是连个争辩解释的机会都没留给江述维。 被他这样的态度噎住了的江述维无奈，转动着车钥匙发动了车，朝着家的方向慢慢驶去。 车上两人依旧没有说话，江述维是因为理亏心虚不敢随意开口，只能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把那碍事的岳山岚骂了三遍，最后一遍顺道着把犯蠢的自己一道骂了进去，还是不过瘾。 第51页 今日回家的路似乎特别短，车拐进熟悉的小区大门，在固定的车位上熄火之后，周身再次安静下来。 像是都知道对方有话要说一样，谁都没有先解开安全带。 一朵不知道被风从哪里吹来的花，落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像是株想要拥抱春天的新生小花，才探出花苞便被早春的料峭寒风扑打得面目全非。 就和他之前那些被莫名扰乱的心绪一样，不合时宜。 「你以后，就不用再来学校接我了。」林凇说道。 容易令人误会的暧昧，也仅仅只停留在暧昧而已，他和江述维的婚姻关系，到头来还只是段毫无感情基础的法律条文证明。 喜欢是人在稍稍亲近之时，最容易产生错觉的情感，江述维应该就是先前互换身体时被影响到了，才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举动。 彻头彻尾冷静下来后的林凇，头脑异常清醒，心情却很平静，看向江述维的眼神里有他刻意为之的疏离。 江述维心底蓦然一沉，刚刚和人吵架时热血上头得有多快，此时便凉得有多彻底。 先前两人好不容易拉近距离，才慢慢积攒起来的暧昧氛围，全都消失了。 林凇，又回到了最初他们相遇时那副冷淡而不近人情的模样。 江述维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胸口那股自觉察到omega态度变化后便陡然涌现出的焦躁不安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对不起。」 他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的样子，让林凇的心底骤然一软，无奈间，他长长地嘆了口气。 但这反应却让江述维难免又慌了起来：「我知道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过去的事，我……」 「过几天我就要考试了，这场考试对我很重要，不能分心。」江述维没解释几句，便被林凇轻摇着头打断了话。 言下之意，便是他现在不想再继续争论这个问题，担心会影响考试时心态。 江述维用为数不多的耐心，试图让自己在理智上去认同他的想法。 但吊悬在半空晃悠着的心，却始终没有落脚点。 见对方听完后便没再说话，林凇便当是两人达成了一致，先暂且搁置下问题。于是便伸手要去开车门，还没触到车把手，车内的安全锁忽然「啪」地一声弹了起来！ 林凇有些没反应过来，掰开车把手试图往外推了几次，车门都纹丝不动。 「你……」只觉得他这一下车，两人就再难能有好好说话的机会，江述维本能地上手就锁住了车门。 此时见对方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尚未组织好语言的大脑只能让嘴巴自由发挥：「你不会搬回学校宿舍去住吧？」 莫名的，林凇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些可怜巴巴的意味。饶是他在刚刚回家的路上确实动过这样的念头，如今忽然被对方提起，他反倒不好顺势应了…… 犹豫再三，林凇说：「考试时间就在五天后，搬回去太折腾了。」 「那……」某人的眼睛瞬间亮起，「我不进去学校，就在校门口等你，好不好？」 林凇根本没考虑到这人顺杆子往上爬的速度会这么快，看着他眉心微微皱起，没再出声应答。 江述维心底那一点点的侥倖，终于在这样的沉默中败下阵来，摆出一副委曲求全的姿态问道：「那我站在家门口的车站等你回来，这总可以了吧？」 边问着，他垂头丧气地，却用着林凇一定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嘀咕：「我肯定会好好地躲起来，不让别人看到你和我走在一起的。」 最后那句话听起来已经像是在故意赌气了。 他这样光明正大地用无理取闹的方法的来试探自己的底线，可恶的是自己居然还真就吃软不吃硬有些动摇。 林凇沉默了良久，这才语气生硬地松了口：「随便你吧。」 对方果然在听到回答的瞬间就眉开眼笑起来，林凇心里暗恨着自己意志不坚定，又被江述维灿烂得冒傻气的笑，笑得浑身不自在，抬手拍了拍车门，「开门，我要下车。」 江述维乐呵呵地解开了车锁，屁颠颠地跟着他进电梯回家。 从此往后的几天，林凇回家的公车上，每次才只遥遥能看见车站轮廓时，都能看到灯牌箱背后站着个十分醒目的身影——江述维果然说到做到，躲着人等他。 奈何他那放进alpha堆里也显得条件优渥的身高，躲躲闪闪反衬得穿着一身黑衣服的他，像只试图弯腰融进鹿群的大黑熊。 林凇下车，没走几步手里捧着的书袋就被人殷切地伸手接了过去，然后转而在自己张开的手掌里放进一些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小零食。 「我来，你歇歇。」江述维堪比那些高考前压力颇大的陪考家长，因为担心会给孩子增加不必要的压力影响到心情而不敢乱说话，只呵呵傻乐着。 然后不停地投餵小零食。 有时是一颗糖，有时是夹心的巧克力，有次江述维甚至还给他递来了几瓣剥好的橘子。 态度殷切，讨好地很。 约定好考前不再提起的那件事，江述维半分也不敢越界试探，路上只随便和他闲聊着乱七八糟的杂事。 「队里那个愣头青是真的完全不会看人眼色，那天有领导过来送新一批的机甲师入队培训，结果他他刚下操作机舱，瞅着个路过的人眼生就当是新来的后辈，老杜当时在背后用眼神示意得眼皮子都要抽筋了，也没拦住他对着领导一胳膊揽上了肩称兄道弟。」 第52页 「老杜啊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天天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动不动就嘆气。我问他，是不是他家臭小子期末考试又不及格了，还被他踹了一脚。」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说，林凇半点回应也无，但江述维仍乐此不疲地絮叨个不停。 「这段大检修后的闲暇期也快要结束了，听说我们支队要抽调一部分人过去支援二支队的任务，得转移到另外一个实验基地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江述维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环洋基地，好像就在你学校的隔壁。」 听到熟悉的名字，林凇终于测过头去看他：「环洋基地？听说『守护者号』的復原工作就是由他们接手的？」 史前机甲的大发现震惊了全世界，专家们为了减少场地移动给残骸和碎片整理造成二次破坏，自残骸被发现后，守护者号的修復研究工作便一直都在环洋基地里。除了内部的工作人员，外部的人很难能有亲眼看见这一工匠杰作的机会。 江述维见终于有他感兴趣的话题，当即得意起来：「是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支队之间人手不够相互抽调也是常事。」他说着，偷摸着小声问道，「你……想看吗？」 「近距离应该是不可能的，修復工作区域非工作人员不得进入。但是守护者号真的很大，只要进了环洋基地，透过公共开放区的外围玻璃，也是能远远看上一眼的，这也不算是破坏规矩。」江述维愈说愈是兴奋，「你要是想，我可以带你进去的，他们环洋基地里的人很多都这样带家人看过了，不会有问题的。」 那一句「家人」让林凇顿时从兴奋的情绪中清醒过来，闷声摇了摇头拒绝道：「还是不用麻烦了，等以后修復完成公开展览的时候，总有机会看到的。」 「哦……」身边的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林凇不敢去看身边神情低落的表情，只能装作不在意地给自己找点其他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他摸索着剥开掌心的糖果，粉红色糖块外包裹着雪白的糖衣，因为被江述维不知在掌心里攥了多久微微有些融化，随着展开的包装纸拉开了黏腻的糖丝。 手里还拿着用来温手的水杯有些不太方便，林凇又不想因为吃颗糖被糖丝黏得到处都是，正想着不然等看到垃圾桶时悄悄丢掉时，一双大手伸过来拿走了糖果。 ？ 江述维将那糖纸往两边掰开了些更加方便入口，林凇瞪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双大手在糖纸上下翻飞，最后小心地对摺捏起糖纸的边，露出糖纸上一整颗完整干净，粉红透亮的糖果，又双手递了过来，像哄小孩般道了声：「来，啊——」 林凇下意识想伸手去接，那举着糖果的人瞬间又把糖挪远了些，不肯让他接过去：「你张嘴就可以了，来。」 那双汪灰蓝色的双眼里没有半点要戏弄他的不正经，见自己看过来，江述维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糖果，像是在展示自己的大作，并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他的回应。 林凇莫名有些紧张。他其实，也没有那么想要吃那颗糖的……但就算是他再迟钝，也知道这种时候要是犹豫的时间越久，局面肯定会变得更加尴尬。 见江述维还是没有半点要收手的意思，他只能上手轻轻扶住对方的手腕，硬着头皮，屏住唿息慢慢地探头过去。 离得越近，林凇越听得清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双灰蓝色隐隐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时只装着自己一人。 心里忽然有股热意上涌，林凇莫名耳根发热，不敢再多停留，迅速又小心地，将眼前那颗糖果咬入嘴中。 「是不是很甜？」 江述维笑眯眯地问着他，态度自然大方，没有半点暧昧不清的暗示。好似自己此时如鼓点般飞快跳动的心，全是自作多情地想入非非。 甜腻的味道在唇舌间蔓延开来，像是小时候在奶奶家每次生气时，被老人笑语诱哄着塞进嘴里的糖。 林凇只觉得自己耳根的热度似乎又往上蔓延了几分，只能将头埋得更低，胡乱点了点头。 -------------------- 平安夜快乐~~ 第25章 突发 今日的阳光很好，姗姗来迟的春天带着和煦的阳光为校园两侧的草坪树木唤醒了新生。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林凇走出教学大楼，迎着暖融融的风，却忍不住嘆了一口气——他用来当做逃避问题的博士生申请考试，终于，结束了。 缓刑终究还是有期限的，该来的问题总归是会来。他甚至现在脑海里都能想像，江述维在经过这几日的充分准备后，再提起此事神情该会是如何的胸有成竹了。 林凇顿感头痛，晃了晃脑袋重新推开实验室的大门，却不期然和岳山岚撞了个正着。 自上次的闹剧过后，两人再未见过面。 岳山岚本在收拾自己位置上的东西，见到林凇，神情也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低头避开视线，显然是连招唿都不想打。 带给世间万物生机的春天，却唯独对我一人吝啬施捨温暖关怀啊…… 林凇深唿吸了一口气，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将手中的书本资料放下。 两人都默不作声地在位置上坐着自己的事，隔着三四米不到的距离，实验室的温度却犹如凛凛寒冬。 第53页 两人间的关系如今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就连隔天卢老回到学校后，也特意因为这件事向林凇询问详情——毕竟林凇也要留校读博，卢老担心这两人日后同门又同级的，闹这一出，日后怕是不好相处会影响合作实验项目的进程。 但林凇也觉得憋闷，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江述维折腾出来的，如今却得让自己来收拾烂摊子！ 而且江述维肯定半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毕竟他们两个当初，确确实实是还打算要离婚的。 甚至于如果不是那场车祸，他现在和江述维早就已经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了。 但现在呢？ 林凇凝神看着手上的资料，电子光屏上显示着自己论文研究课题的实验数据，脑袋里却疯狂轮播着这几日江述维小心翼翼殷切讨好的表情。 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他几乎可以肯定，江述维肯定改了心思。且不提这几天难得的听话乖巧，光是那双每次盯着自己时都虎视眈眈的眼神，反而给人一种正在等待大招蓄力的不安感。 直觉今日回家之后，还得要再去面对另外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林凇在心底嘆了口气，此时对着岳山岚，便只想着速战速决。 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主动走向对方，开口道歉。 「前几日的事情，对不起。」 岳山岚收拾动作的手势一顿，随即瞭然地笑了笑，「看来，卢老也找过你了。」 「先前是我言语不当，才导致有了后来的这些误会，」林凇并不想再和对方攀扯不清，决意将事情彻底说开，「总归，这次事情的起因和责任在我，我向你道歉。」 「呵，合着我从头到尾，就是个跳樑小丑呗？」岳山岚只觉得面前人弯腰鞠躬的样子十分讽刺，话里嘲弄的意味更甚，「你知不知道，那天之后，我的照片都传到隔壁学院群里去了？」 牵涉到感情的狗血八卦从来不会缺少看客，尤其是当现场照片上的当事人，样貌几乎被围观者无限放大地拍了无数个高清特写。 面对岳山岚的诘问，林凇此时却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作为被江述维的身形挡住了大半的另外一位当事人，此时他不管说些什么，都会被岳山岚觉得十分不知好歹。 林凇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原来alpha的大块头还能有这样的作用，却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 岳山岚见他这般态度温驯，自己的较真反而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堆里，连个声响都没有，激不起半点斗志，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总之，我告诉你，博士生导师的人选我不会换，你若想要安安稳稳地毕业混个文凭，那最好做好了未来三年都要和我这个同窗，共同研发一项目的准备。」 「到时候，你最好别拖我们大家的后腿。」 岳山岚的话是挑衅，更是宣战。他多少也猜到了林凇也有要竞争卢老手上那个军工一院推荐名额的心思，但他打心眼里不相信，卢老会真的认定林凇一个omega，能比他更有优势。 这场竞争，从一开始就不是势均力敌。 就算林凇他再优秀，但只要他作为omega，那就註定是会输的，毕竟军工一院从没收过任何一位omega。 他起初还觉得林凇这样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的行为可悲，出于对弱者挣扎的怜悯，才不惜对他屈尊追求。只要林凇肯点头同意，他甚至不介意日后，将自己获得的成就光环大方地分享给他，足以抚慰omega的自尊心。 可惜，他不识好歹。 那便让残酷的事实来好好给他一次教训吧。 岳山岚心里的愤懑不平化解了许多，看着林凇一如往常的淡然神情也没那么不顺眼了，转身做自己的事，不再理他。 想像中暴风般的诘责没有发生，林凇见岳山岚的脸色在宣战后几近变化，最后扭头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他心知岳山岚并不打算与他缓和关系，但先前的误会也算是到此为止，便也松了一口气，坐下来整理一会还要给卢老看的论文。 实验室外的走廊隐，约传来学弟们嘻嘻哈哈的声音。 「你知道前几天东三区训练基地意外爆炸失火的事吧？我听说好像是维修管道的爆破人员操作失误，一个不小心才把指挥官家的地下室给炸开的……」 「嘶……那维修工也太倒霉了吧！这得被罚多少钱啊！！」 实验室的门被打开，他们讨论的声音骤然变大。跟在后面的学弟发现了实验室里还有人，没顾上再和前头的人说玩笑话，拍着正回头和他说话的同学的肩膀，边打了声招唿：「前辈也在啊……」 林凇点点头算是应答，就听到里侧传来一声刻意的轻咳。 「啊，岳山岚前辈！您从实践的基地里回来啦？那些实战机甲怎么样？是不是超级帅的？！」 「供我们实验的只是备用机型而已，并不是正式服役的型号，但操作起来遇到的麻烦也足够让我们头疼好一阵了。」岳山岚耸了耸肩，神情颇为无奈。 「那也比实验室里的这些试验机强很多了吧！动力系统和光脑中枢都是正式的，系统完全启动后的操作台台面光线，一定很好看吧！」 「这倒是真的。」岳山岚似乎很受用后辈们羡艷恭维的语气，微微上扬的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专注敲击键盘的人，用着对方一定会听到语气与学弟们玩笑道：「既然觉得好看，那你们也准备考博呀，成了博士之后，就能去基地实机操作了。」 第54页 「哎呀，不成的啦，我们哪能和前辈您比啊？直博名额可难争得很，卢老又出了名的要求严格……算啦算啦，我还是老老实实读完研就好了。」 学弟丝毫没觉察出岳山岚话里那意有所指的打趣，笑着摇了摇手。 那道清瘦挺直的背影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半点反应。岳山岚心里嘲讽了句「还真是会装模作样」，面上却笑着，耐心解答学弟们的好奇心。 「据说有一部分的军用机甲退役之后，在拆除了发动机、启动仪和核心装置后，机甲的本体是可以对外出售的？」学弟好奇询问着。 「是的，这些对外公开拍卖的机甲，虽然已经不具备战斗能力，但收藏价值还是很高的。只是军方牢牢卡着允许出售的条件，真正能流进市场的机甲数量极少，价格也被炒得很高。」 另外一个学弟扶了扶眼镜附和道，「我记得先前就有个大富商花大价钱收藏了不少机甲，说是要建个私人机甲博物馆，所以这也算不上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唉，要是我家也有钱给我买一台机甲，我就可以不用这么苦逼兮兮地和其他人轮流共用试验机来测试数据了……」 「笑死了，你想得倒美。我们这的试验机还是特意配备了专门记录数据详情的黑匣子的呢，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外面商店就能买到的，所以你还是赶紧醒醒别做梦了！」 屏幕前，林凇对他们三人的笑闹声充耳不闻，将先前整理好的实验报告数据汇总，慢慢填写进论文的第四个篇章里头。 这部分算是他整篇论文里的核心论据，实验报告上有一部分数据能明显体现出，他的理论在实验进入长期阶段后的数值变化，是他这大半个学期泡在实验室里的心血，半点也马虎不得。 全神贯注投入之后，时间便过得飞快。在林凇敲击完最后一行的数据，做完章节末尾的叙述之后，实验室里早就没人了。 他伸了一个懒腰活动筋骨，这才发现自己联络器自从考试前关了静音免打扰后就没开启过，此时唿吸灯正疯狂闪烁着提醒他有未读的简讯。 江述维别是卡着考试结束的点，就开始发讯息了吧？ 林凇想起江述维总是絮絮叨叨，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这么多话，却也担心再不回復对方会生闷气，伸手拿过联络器，正要翻盖察看时，门口走廊传来急促奔跑的脚步声。 实验室的门被勐然打开，一个穿着训练服的娃娃脸青年，神情急切地高声喊道：「林凇在吗？这里有没有个叫林凇的omega？」 动静吸引了后排实验操作区里的人，几个学弟还戴着护目镜，隔着玻璃探头探脑地朝这看过来。 林凇并不认识来人，神情迷惑：「你是哪位？」 操作区里，岳山岚摘下手套放在准备区，打开门不满说道：「林凇，你难道没和你朋友说过，实验楼里禁止大声喧譁吗？」 没等林凇反应过来，那娃娃脸看过来的眼神犹如看见救星般亮了起来，急不可待地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你就是林凇？第三支队江述维的omega？」 手腕被攥得生疼，林凇挣扎的动作却在听到对方的话后瞬间停了下来：「你，是江述维的同事？」 「太好了，可算是找到你了！」对方往前一拽，轻轻松松便将人从座位上拽了出来，确认了他真的是omega后，便像是总算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不由分说地便抓着人往外跑！ 「诶等等——」 林凇猝不及防，但那娃娃脸根本就没有给他停留解释的时间，踉踉跄跄地便被人半拖半拽地拉出了实验室。 此时才姗姗来迟的保安气都还没喘匀，就看见刚刚那个没有登记还强闯进楼的人，拽着个学生模样的人飞也似地从身边跑过，只来得及破口大骂一句「兔崽子」人便再次消失在楼梯口。 「来不及慢慢说了，先走，我路上和你说！」娃娃脸焦急的神情不似作伪，林凇心里勐然咯噔了一下，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自己的体力和对方根本就不是同个级别的，再又飞奔跑下了五层楼梯之后，林凇腿一软径直跪在了地上，被拖拉着好半天都没再爬起来。 「哎呦我的天哪，你能不能快点！」娃娃脸几乎要被他的身体素质急死，见他身体素质确实受不住，当即弯腰俯身在他面前蹲下，「情况紧急，虽然有些不礼貌，但，不然还是我背你吧！」 嗓子因为过度唿吸干涸得厉害，甚至隐隐渗出些许血腥味，眼前因为骤然停滞的动作聚散出一片白光。 「是不是，咳咳咳，」林凇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伸手抓住对方的肩膀，俯上身时还不忘问道，「是不是江述维，出事了？」 娃娃脸低声说了句「冒犯了」，随即将背上的omega稳稳地託了起来，开始用尽全力地朝前奔跑，林凇这才知道刚才对方拉着自己下楼时确实没用全力。 而迎着刮在脸上的风，林凇也听到了娃娃脸的高声嘶吼： 「江述维他在基地里信息素失控暴走了！！！」 -------------------- 呃……虽然不应景，但我还是要说声圣诞节快乐！！！！ 第26章 暴走 信息素失控？暴走？ 林凇呆愣了片刻，身形随着他跑步的姿势上下颠簸，恍然记起婚前凌霄曾在与他单独见面时提起的一件事。 第55页 那是在一年之前，在凌霄从他母亲余晓溪口中得知他的答案后，特意将他约出来见了一面。 「有一件事，我觉得你有事先知道的必要。」凌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像是思考了许久才下定了决心，「阿维……就是江述维，他小的时候，曾因为受到剧烈惊吓，提前进入了本该在青春期腺体发育成熟后，才该开始的二次分化。」 「因为腺体无法承担短期内暴涨的信息素，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因为信息素失控而无法正常调节自己的情绪，」 「虽然后来通过心理疏导和药物治疗的方法缓解了症状，但……你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吃了药就能好的病。」凌霄的手轻轻捏着茶杯瓷制的把手，褐红色的茶汤里倒映出一张忐忑而不安的面容。 凌霄抿着唇抬头看向林凇，嘴角的笑容有些勉强，「虽然，这些年他一直都控制得很好。但我并不能保证，万一他再次受到刺激后，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伤害到你。」 「所以，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说的这个情况，再决定是否同意联姻这件事。」似乎是怕对方觉得自己是在变相施压，凌霄又道，「你放心，你……即便最后拒绝了，我也都是能理解的，这不会影响我和你妈妈之间的友谊。」 当时听到实情，林凇发觉自己居然并没有生气。 先前的纠结和疑虑在得到解答之后，此时反而踏实了下来，甚至生出一种「啊，果然如此」的感受。 凌霄与妈妈余晓溪年龄相仿，但相较于保养得当的母亲，凌霄的眉宇之间也总挂着一抹淡淡的倦意，周身也多了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疲态， 年轻时的殚精竭虑并不会立马反应在身体状态上，只是会随着岁月流逝慢慢掏空了底子，待积蓄达到一个临界值后骤然涌现。 显而易见，对方的日子过得并不省心。 林凇沉默地望着面前态度诚恳的长辈。诚然对方的身份是江述维的母亲，但在说起儿子时话里毫不遮掩的怜悯情绪，让林凇忍不住为江述维感到难过。 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最爱他的亲人，早已为他尚未过完的一生判定出了最后的价值。 「我们……小时候，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不是正好是他在犯病的时候？」 凌霄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件事，疲乏的眼睛随即亮了一亮，颇为欣喜地连连点着头。 只是那抹喜悦很快便转变成了为人家长的哀求和恳切：「他现在确实已经控制得很好了，只要……只要不在他面前提起阿鸿，就是，就是我的大儿子，他亲哥哥江岩鸿就行。」 「他哥哥当初……牺牲的时候，给他的打击很大，」凌霄似乎极尽意志地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想避免在小辈面前失态，但几次挣扎地吸气之后，还是没忍住声音哽咽，「这也是，他当初会犯病的根源……抱歉失态了。」 凌霄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巾，眼尾泪痕未干却仍冲着他笑了笑，「当初你们的那次见面，我看到他抱着你睡得那么安稳时，我才会那么惊讶。毕竟当时那么多方法都没有用，只有你，」 他顿了一顿，像是在刻意强调什么。 「只有你，」凌霄将纸放在了一边，看向面前的小辈，「你对于我们阿维来说，是特别的。」 「这也是我会主动上门提起联姻的原因。」 林凇放在桌下的手掌骤然收紧。 凌霄已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 其实他作为alpha的姆父，若真一心想要促成这桩婚事，那在知道自己已经点头同意的前提下，根本就没必要特意约把他出来，冒着自己极又可能反悔的风险，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于情于理，林凇似乎都该要谢谢对方的坦诚。 但他此时的情绪却格外复杂——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会这么不争气地，被对方话里的那句「特别」狠狠拿捏住了七寸。 凌霄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这么刻意地在我面前强调这件事？ 不，不可能，自提起订婚这件事后，笼统算下来我与他们见面的次数也绝没有超过3次，凌霄不可能会猜到我的心思。 压下心底骤然翻起波澜的情绪，林凇沉默了良久，开口时还在试图与自己的本心挣扎:「现在我与他之间并没有感情，如果……他不愿意呢？」 「如果你真的愿意，那么江述维那边，我会让他答应的。」凌霄似乎早有预料他的担忧，眉眼温和，循循善诱，「至于感情，不试着培养看看，怎么会知道呢？」 「到了到了！！！」身下的娃娃脸大吼着唤回了林凇的注意力，林凇抬眼看了看四周，没等他开口，娃娃脸便大吼一声，飞快提速。 然后林凇就在这一众门卫惊讶的眼神里，被人驼着一路冲进了环洋基地的大门。 进门之后，穿着训练服的人便多了起来，他这才惊觉娃娃脸身上的训练服与基地里其他人的颜色不一样，问：「你也是第三支队的？」 娃娃脸正鼓足了气做最后冲刺，闻言后只疯狂点着头，然后把人往上稍微颠了颠，往前面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沖了过去。 「让一让！让一让！我把他的omega给带来了！」 人群听到动静自动分流开，娃娃脸上气不接下气地将背上的人卸了下来，扶着墙大口喘着气，「哈，哈，哈，累死我了，哈，哈……」 第56页 林凇落地才刚站稳，四周便被陌生高大的alpha给团团围住，就连天花板的灯光，都被眼前里三层外三层的alpha们给遮挡得严严实实。 「就他？能行吗？」 「他这骨架都没老吴一半重，这，这要是进去之后，也像老吴一样被那么来一下……嘶，那会出人命的吧？」 「但不是说alpha易感期都离不开自己的omega吗？应该没关系吧？」 「易感期哪有他那么吓人的症状？我都觉得他是不是有躁郁症了……」 零碎的讨论声入耳，林凇强忍着这群围成一圈的大高个给予的压迫感，站定看着四周，却没看到江述维。 「喂，你就是江述维的omega？」为首的人戴着副眼睛，满脸疑色上下打量着他，眼神最后落在了他的脖颈腺体处，明显是不太信，「他没标记你吗？」 又是这个问题。 林凇手指下意识攥紧成拳，答道：「是。他现在在哪里？」 不是说信息素暴走了吗？那为什么人还全都围在这里？不该叫医生吗？ 那人见状，皱眉思忖了片刻后，破罐子破摔地说道：「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他挥了挥手，众人让开了前路，人群后露出了一整面透明的玻璃墙。 林凇跟着，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在看到那间桌椅器具凌乱得犹如龙捲风过境的状况时勐然一怔，视线随即在一片狼藉中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述维像是想要隔绝墙外众人那看戏的目光，始终背对着他们，没有回头。林凇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对方因为大口喘气而不断上下起伏的背影。 他从没见过江述维那样颓废狼狈的模样。 林凇有些心急，当下便往左边房门的位置走去，却在门口被一个手缠绷带，满脸是血的alpha医生给堵住了。 「你就是他的omega？」对方上下看了他一眼，皱眉问道，「没标记？没标记的话有什么用！就里头那种情况，你一进去不得被打死啊嘶……」 脸上的伤口被牵扯到，那人龇牙咧嘴了好一会才復又老实下来，任由一旁的助手给自己脸上缠绷带。 玻璃墙内陡然传来几声钝物撞击的声音，林凇转头去看脸色刷地一下全白了：隔绝了外人的房间，江述维似乎无处发泄怒火，只能不要命地拿自己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往钢化桌面上咂！！ 声音在穿过玻璃墙后有些发闷，但那能号称能防弹的钢化桌面已然被对方咂出了一个凹陷的深坑。 在场的人被这怪力震惊，也不知道是谁，默默咽了口唾沫。 「你让我进去试试，」那接连不停的撞击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林凇看着仍挡在门前的医生，愈发心急如焚，「我，我可以的，我的信息素能安抚他。」 「你确定？以前有试过？」 林凇眼神闪烁了一瞬，毫不犹豫连连点头。 那医生沉眼看着他，似乎在考量着他的话，身体仍挡在门前没有移开。 「再等下去情况会恶化的！」 里头摔砸东西的动静更响了，而医生坚定不移的态度也终于有了松动，紧皱着眉再次上下看了看这omega瘦弱的身子骨，咬牙狠狠地嘆了口气，随即快速说道：「你要记住，失控的alpha对于omega来说极具危险性，你……你进去之后离他远一点，尽可能保持住三步……五步以上的距离，先尝试释放一些信息素安抚住他。」 「这个是镇定喷雾，虽然但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镇定作用了，但你拿着算防身吧。记住， 一定，一定要和他保持距离。」医生头顶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等联队里其他beta的医生到了之后，我们会在外给你打招唿，你再出来。」 「不管怎样，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一旦硬碰硬，你便毫无还手的余地了，明白吗？」 林凇将那罐喷雾攥在手里，点头示意。 在几次深唿吸之后，医生终于打开了大门。 铺面而来的，是alpha信息素完全失控后，铺天盖地的强势威压。 空气里充满了浓烈又呛人的工业酒精的味道，每一寸气息犹如舔过烈酒的刀片般剜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留下辛辣的疼意。 林凇后背被人推着又往里走了几步，身后的房间门很快重新关上。 心脏忍不住勐然一跳。 alpha信息素的威压更重了，这种刻写在基因里不对等的强大压制，全身的经脉血管之上犹如被压了千斤重的顽石，唿吸不畅，林凇克制不住生理性地便想要干呕。 四肢因为胃部的痉挛不由自主地蜷缩成一团，酸意顺着食管逆流而上不断地往外翻涌，眼前的景象几乎在瞬间便被泪水模煳成一片。 林凇捂住嘴，想压低自己的动静，另一手则颤颤巍巍地抬起，想去撕开贴在后脖颈腺体处的抑制贴。 手，才刚抬高到一半，一种忽然被野兽盯上成为目标的感觉，让觉察到危险的林凇瞬间背嵴发凉！！！ 蜷缩着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缓缓抬起头，带着湿意的目光，陡然撞进了一双暴戾的视线里。 刚刚还背对着他的江述维，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身来，正面对着他。 那身熟悉的深蓝色作战服半边的袖子不翼而飞，露出来半边的胳膊上划拉开一个狰狞的伤口，鲜血顺着对方紧握着的拳头，「滴答，滴答」，地往下渗着。 第57页 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陡然激起全身怒意的野兽。 林凇手脚发凉，在意识到对方那显而易见的杀意已然锁定在自己身上时，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几乎全部凝住。 一动，也不敢动。 玻璃墙外围观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医生还在玻璃墙视野最好的地方守着，只等着万一变故发生便及时开门把人给拉回来。 「现在什么情况？？人控制住了吗？？」得到消息从第三支队赶过来的杜若飞推开拥挤的人群，抬眼刚看到眼前的场景当即大惊失色，「你们怎么把他给找来了？！！」 角落里缓过气后的娃娃脸见队长脸色不对，小声解释道：「是医生说伴侣的omega信息素能有安抚作用，刚好星际大学里这又近，我这才去把人给带来的……」 杜若飞心焦，他见过江述维失控时六亲不认的模样，因此更加清楚此时对方的危险性。 「你们谁出的馊主意？白吃那么大块头都不长脑子的吗？一个打不过，就三四个一起围上去啊！！」杜若飞说着一把推开堵在房间门前的人，扭着门把手就要进去。 才刚开一条缝，那股浓烈呛人的信息素迎头盖脸直扑在杜若飞身上，身体本能比反应更快一步瞬时调动起信息素，与那毫不遮掩的狰狞恶意抗衡回击！！ 「关门！关门！！」医生和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个飞扑将杜若飞抱倒，又拼命将门关上。 「同类信息素靠近，会被他视作挑衅，」医生指着自己挂彩的头顶，语速飞快地解释着，「现在基地里其他的beta医生离队出任务去了，救护车正在路上，我们只要他……」 「动……动了！！」 趴在玻璃旁的人一声惊唿，杜若飞将摁在自己身上喋喋不休的人翻身顶开。 眼前的场景犹如电影里慢放的镜头，每一处的细节都被无限放大，直到画面在alpha犹如疯了一般飞身向omega扑去的那一瞬间，定格。 而omega，像是被彻底吓住般，僵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任由那孱弱的身躯，被失去理智的野兽吞覆。 第27章 疯狗 信息素里辛辣的酒意带着灼人的温度，仿佛能刺穿他的肌肤将那细密的疼楚渗透进骨髓。 尖锐痛感带给人极大的压力，在外放信息素的一瞬间，林凇觉察出自己的信息素竟莫名其妙地往回瑟缩了一下。 但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股裹挟着浓烈辛辣的气息的拥抱便已经张开包围圈，蛮横又霸道地挤占进自己尚未完全铺开信息素的领域里！ 巨大冲力带来身体的腾空，林凇只觉得腰间便被飞扑上来的人死死抱住，随后，肩胛骨处便狠狠地撞在了地面上！ 胸前另一人压上的重量復又撞来，腹背夹击的痛意让林凇吃痛地发出一声闷哼，随即便被缠绕在腰部甚至还在不断用力收紧的胳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 身上的人粗暴的动作并没有因为他的反应产生半点松动，反而像锁死了猎物的巨蟒，越绞越紧。 「江，江述维……」林凇受不住那疼，声音颤巍巍完全变了个调，抓挠着对方扣死手掌，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那还在逐渐缩小的桎梏。 眼前隐隐有白光浮现，因为窒息感而逐渐脱力的手不再试图去掰对方的胳膊。林凇意识飘忽，软下力气的双手下意识攀附在面前人的臂膀之上，虚虚地，拢成一个脆弱又无力的拥抱。 高浓度的炙热酒气中，隐隐夹杂了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淡淡果味。 腰间锁紧的动作勐然一停，桎梏的范围才稍微往外一松，林凇攥着身上的人衣袖，顿时宛如得救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底满是迷濛的热泪，正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上，忽然贴靠上一股灼烫的气息。 林凇尚且还没缓过劲儿来，无暇思考对方在做什么，也没有力气去制止。因此当他终于有所察觉时，江述维已然用自己的鼻尖和唇舌，紧贴在他的胸口和小腹之间，用力地拱了好几个来回。 就，就像是在吸猫一样。 挺翘的鼻樑勾起凌乱的衣衫，灼热的鼻息再一次从腰腹上流连而过，隔着春季的薄衫撩起一阵战慄的酥麻。林凇眼尾微红，拿捏不住江述维此时恢復理智了没有，却也被他这样的闻法被激出了满身热意，慌忙伸手揽抱住对方的头。 才触及到脖颈，林凇便被江述维身上滚烫的肌肤温度吓了一跳，不由得张开手掌，轻熨在他的脖颈两侧。 一股极淡的，青涩未熟的果味绵绵地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中和了酒精的裂口灼舌之后竟发酵出香甜软烂的果味，那呛人浓郁的alpha信息素总算被这清甜化去了不少外层的锐意，渐渐剥离出内里柔和醉人的酒意。 觉察对方周身气息隐秘的变化，林凇本还担心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太淡，眼下见安抚果真起了作用，这才松了一口气。 才刚有喘气的功夫，身体四处瀰漫的疼痛便慢慢涌了上来，尤其是环绕着腰间的一片，疼得几乎要失去感觉了。 林凇小声吸着凉气，轻轻挪手想去摸看看自己伤处的情况。怎料才刚一动弹，腕处便迅速被对方捉住！ 林凇被他掌心高得吓人的温度烫得手一抖，随即那锁在腕处的力道便开始愈收愈紧。 林凇条件反射刚想挣扎，眼神却落在了对方手背指骨处一片青黑髮紫的淤痕，顿时顿住不敢再动作，颤着声音问：「江述维？你好点了吗？」 第58页 还是没有回应。 江述维好像完全封闭了自己与外界连接的通道，半点应答也无，好似完全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本能地用自己的身体探察摸索。 蜷缩着的手掌忽然被鼻尖轻轻挑开，反覆轻嗅着似乎是在确认什么味道。温热的气息扑在肌肤，掌心处升腾起薄薄一层黏腻的潮意。 林凇强忍着手心处传来的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触觉，青涩的果味再次尝试去覆盖alpha深沉的酒意，却在转瞬间便被霸道的酒气不由分说吞噬得一干二净。 alpha失控的信息素如同贪婪无度的饿鬼，来者不拒地将omega释放的所有信息素囊入其中却犹未餍足，急不可待地催促着。 柔软的唇舌擦过掌心，林凇大惊！轻挣了一下却被捏得更紧。 对方对他这样不老实的行为很是不满，强摁着在他的掌心里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掌心传来濡湿酥麻的痒意让林凇整个人都烧了起来，手腕又被牢牢制住，他挣扎不开，蜷缩着的指尖几乎染上了绯色，轻轻颤抖着，像是朵未到花期却被揉掰开花瓣强行採摘的玫瑰。 江述维是全身感官退化只剩下嗅觉了吗？？？ 鼻尖从指间缝隙里流连，微启的唇舌有意无意在指尖留下一连串濡湿的轻吻。 明明是暧昧至极的调情，对方却做的细緻又认真，根本不管他是否会因为这样轻薄浪荡的动作羞赧不安。在确认他无意抵抗后，甚至变本加厉地伸出了舌头，在指缝间轻轻舔了一下。 ！！！ 林凇颤了一下，骤然回神，在意识到对方刚刚的举止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当即不管不顾伸出胳膊抵住他一个蹬脚，想从被他压制的身形下挣脱出来，没移动几寸便被人抓着手腕勐地一把又给拖了回去！。 身形被重新固定在滚烫的怀里，对方身上的气息因为他刚刚的逃离骤然不稳，被圈禁在身下的林凇像只小动物般被人大手一拨，轻松地掰正了身形。他才一扭头，视线便撞进了一片赤红的眼底里。 那双灰紫色的眼眸里此时布满了暴戾的阴霾，显然是仍旧没清醒过来，狠厉得让林凇心里发憷。 似乎是想警告他刚刚不安分的行为，江述维盯着他许久，毫无预兆地忽然低下头，一口咬在了林凇脖颈上！ 「唔！！江，江述维！！」 江述维半点力道都没收，像野兽失了智一般地紧咬着。 林凇崩溃得在心里爆了无数句粗口，瑟缩着肩膀疼得连眼泪直流，抬腿想踢却又反被早有预见的对方用蛮力压制住。 他抬手去打，去锤，半点也没留力气，身上如山般沉重的枷锁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冥顽不灵地紧咬着牙就是不肯松口。 眼框里蓄满的泪水再也收不住，随着林凇在挣动间的几下眨眼，簌簌落下。 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至下颌，最终一点一滴落在江述维的额前。 江述维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口，抬起脸来。 那片灰蓝色瞳孔里的光仍被阴霾魇着，可此时却皱着眉，怔愣地凝视着身下泪眼婆娑的人。 脖颈出那块被咬住的地方已经麻木得连痛意都没有了，林凇吸了吸鼻子，告诫自己现在不要和他计较，柔声安慰道：「没，没事的……」 刚开口，那颤抖的泣音根本藏不住，反衬得他此时的笑容更加勉强。 江述维似有所察，但却神情费解，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林凇彻底没有了力气，视线落在对方的胳膊上，那里因为拉扯而撕裂开来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淌着血。 自己的信息素已然铺开，酸甜柔软的果味信息素艰难地在一片厚重酒意里开拓出一块小小的栖息地，勉强能将两人笼在其中。 但林凇能感觉到，alpha只是稍稍收敛了攻击性而已，周身的气息仍旧浮躁不安，像是一团不稳定却时刻准备着倾尽全力燃烧一切的烈火。 想到自己进来前夸下的海口，林凇心中颓然而无力：小时候的那次安抚，果然，也只是次偶然的成功而已吗？ 柔软的布条，是拴不住一条发疯的猎狗的。他至今都还记得江述维说起这句话时神情里难掩的落寞。 他曾自不量力地以为自己是能做到的，就如同凌霄所说的那样，自己对于江述维来说是特别的。 但事实却毫不留情地给了高估自己作用的他，当头一棒：这种程度的安抚，无论是哪个omega来做都可以。 甚至，换成是信息素味道更浓更密的omega说不定效果会更好。 先前阴差阳错的互换让两人之间的关系近了一些，可充其量，这种亲密程度不过也就只是在人生某一阶段能短暂地说上几句话的朋友而已吧。 和其他人一样，没什么不同的。 门外似乎终于传来了医疗队的动静，林凇闭上了眼睛，任由那种无能为力带来的难堪情绪淹没整个人。 以前这种自我厌恶的情绪，常常是因为自己是个omega的缘故。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原来连一般omega应该做好的事情都没办法做到。 头脑早已习惯理智分析问题，他明白，既然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眼前的人重新镇定下来，那就交给专业的人来解决，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碍事而已。 我，也不是那条能拴住他的布条。 结论被验证，一向古井无波的心底却勐然激盪起水波滔天。 第59页 林凇的嘴唇紧抿着压抑住忽然外显的情绪，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为什么自己还会那么难过呢？ 闭着眼睛兀自沉浸在自责的情绪里，视野落入一片无尽的黑暗，好像只要这样，他才能从这陡然崩溃的情绪中脱身，逃回到最初那具冷漠疏离的躯壳里。 忽然，脸颊上传来了一瞬轻柔的触感。 林凇倏地睁开眼睛，看向正俯身注视着他的人。 逆着光，视野中那张面容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清晰，紧接着，下一个吻又落在了脸颊上。 林凇的神情有些无措和茫然，却下意识伸出双手，捧住了江述维还想要继续啄吻的脸。 灰蓝色的眼眸里仍没有半分往日的光彩，林凇怔愣着与之对视，尚在挣扎中的理智还在试图解释对方的行为意图，却见那张俊脸再次慢慢凑上前，轻柔地，舔去了他侧脸的泪水。 像只意识不到自己犯了大错，却在察觉到他情绪不对的第一时间，小心翼翼道歉的笨拙大狗。 心底那处空落落的地方忽然被填满。 林凇鼻尖一酸，勐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紧紧拥抱着，将脸埋在了他的肩颈处，微微哽咽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救护队姗姗来迟，七八个beta医生全副武装穿戴好防护器具，慢慢试图接近。 但alpha显然知道他们手中约束带的作用，即便没发现信息素的威胁，拢着林凇的胳膊紧绷着蓄力，眼神焦躁不安地在一群人中来迴环视着。 那目光里犹如实质性的威胁，让众人望而却步。 林凇从怀抱里探出头来，见他们面面相觑停留在原地，喊道：「你们把约束带给我吧。」 才刚开口，林凇便感觉到腰间被微微往下一扯，赶忙将自己顺从地嵌进对方的怀里，重新调整好拥抱的姿势。 鼻尖从颈窝顺着肩颈一路往上轻拱，最后在耳畔边发出一声餍足的喘息。 这个位置距离脖颈后腺体很近，喘息撩起细微的气流扫过那因为被迫过度挥发信息素，而微微发烫的腺体。 空气里那抹浸泡在温酒里似有若无的淡淡果味，好像不知不觉变得更甜了。 江述维对于拥抱的执拗远超自己的想像，林凇只能老老实实地充当一个安定抱枕。 心神恍惚之际，林凇甚至有种自己是不是还身处回忆的错觉。 「接着——」 身后传来一声高喊，林凇没来得及回头，抱着他的人先一步动作，抬手直接凌空截住了对方扔过来的东西！ 林凇抓着约束带的一端，顶着对方的视线威慑解开约束带的环扣，然后将一端缠绕在自己的手腕处，慢慢打了个活扣。 「我陪你一起。」对方手背指骨上淤紫的面积越来越大，林凇担心他的手会废掉，忍不住对着他央求出声，「你……你总得要让医生过来帮你看看。」 雪白纤细的手腕处，黑色约束带的弹力绳扣显得犹为扎眼，看得惹人烦心。 江述维皱着眉制住在眼前晃动的手臂，一把拆开绳结。 没等林凇开口，江述维就使劲，将约束带的环扣往外一拉，一套！ 绳结落在腰间处绑死，对方又将约束带的另一端缠在自己的手腕上，「啪」地一声，重新粘好。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做完这一切，江述维抬头看着半晌无言的林凇，然后顺势，伸手将绳子往怀里一扯—— 人就乖乖回到了怀里。 林凇：…… 林凇：「我不是这个意思……」 -------------------- 狗狗哪有什么坏心思，只是装了一肚子坏水而已。 第28章 復得 待凌霄赶到环洋基地时，江述维已经打了镇定剂，连同林凇一起被临时安顿进基地空余的宿舍里休息。 杜若飞毕竟是从军队里退伍下来的，多少也听说了前几日部队在指挥官白俨家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架在役期间因不明事故而被标记为「失联」 的机甲。 想到探听得来的消息里隐隐约约透露出的指向性，杜若飞有种难以置信的震惊。 千万句疑问在见到匆匆赶来一脸面色憔悴的凌霄时，也被强行压制在心底，礼貌性地问候之后，杜若飞便将所了解到江述维信息素失控的始末因由道了出来。 「第二支队在三天前收到復原一批损毁严重的机甲主脑的任务，因为基地内人手不足，申请向我们支队借调人手帮忙。江述维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主动找到我，说要报名，我没多想便同意了。」 「今天早起之前，一切正常，直到江述维进去机甲復原室，检查主脑恢復备份数据的进度时，alpha信息素才突然暴走的。」 「据基地值班医生陈大树的描述，这次江述维的暴走和先前alpha进入易感期时暴躁易怒的情况完全不同，失控等级达到了alpha易感期最危险的阶段，基本完全丧失了主观理智，属于极度危险，需要採取强制手段的情况……凌先生稍等！」 前面便是暂时安顿江述维的休息室，凌霄上前正要开门，却被杜若飞先一步拦住：「刚刚医生已经给他注射了镇定信息素的药物，眼下药效才刚要发挥作用，最好不要打扰，」杜若飞犹豫着，又补了一句，「林先生正在里面陪着。」 凌霄的眼神因为这句话微微一亮，顿时收起手，只踮脚透过休息室门上的小窗往房间里看去，果真在床边看到了那道清瘦的身影。 第60页 杜若飞拿不准凌霄对江述维这位omega伴侣是什么态度，联想着最近那臭小子跟突然转了性似的，三不五时提起家里那位伴侣时小眼笑眯眯的模样，咬了咬牙，决定豁出去帮这傻孩子一把。 「这次事态能这么轻松就被解决，那位林先生功不可没……」 凌霄听出了他话里那别扭的示好，脸上总算露出一抹疲惫的笑意：「我就知道，当初我没看错人。」 门上的小窗限制了视线的范围，凌霄只能看见林凇背对着门坐在床边上，似乎一直在对床上的人说些什么。 但两人的意见似乎始终无法统一， 沟通无效，林凇才刚准备起身，身形便忽然一晃往床上那人身上倒去！ 推搡之间，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闪而过。 凌霄怀疑自己刚刚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去——那素来行为端正的omega此时被人强行搂抱在怀里，平整无痕的衣衫早就被揉得皱皱巴巴，而不经意间露出来的腰上，果然缠着一条黑色的束带。 而束带的另一端，却被绑在了自己那傻儿子的手上！ 见凌霄面色古怪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杜若飞表情尴尬，解释道：「安眠的药效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生效，江述维现在是不是缠人得紧哈哈哈，真是一点都不肯让林先生离开啊。」 凌霄失声一笑，他还从没见过儿子展露出这幅粘人的德性，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些许，目光愈发欣慰。 床上的omega似乎已经放弃抵抗不再挣扎，乖乖地缩成一团被人搂抱在怀里。霸道的始作俑者这才心满意足，搂着人往怀里亲昵地一贴，用手来回抚摸着对方的肩胛，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临睡前的悄悄话。 看来，这里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凌霄转过身背靠着墙，想起牵扯起这一连串恩怨故事的起因，他心感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他抬起眼。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杜若飞此时的脸色已然按捺不住焦虑，眼里满满的情绪都是祈求——祈求能从他这里，求证到那个众人已经等待多年的事情真相。 那被迫封存已久的痛苦记忆再次被唤醒，心尖传来一阵隐秘的绞痛，凌霄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眼神透过门上的小窗，落在那双紧揽在omega腰间的胳膊上，心神恍惚。 原来阿维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不知不觉间，都已经长到了，和当初阿鸿牺牲时同一个年纪了。 「那台被意外挖出来的机甲，确实就是当年阿鸿……他们失踪的时候，驾驶的座驾。」这么多年，大儿子的名字，因为成为小儿子发病的根本诱因，在这个家里仿若禁忌般根本无人敢提。 如今旧事再次重提，凌霄忍不住声音哽咽：「编号已经核实了，不会有错。」 「阿维应该是看到了，復原后的黑匣子里的记录影像，所以才失控的。」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之后，精力体力双重透支带来的倦怠几乎夺走了林凇所有的思考能力。 刚刚为了安抚住暴走的江述维，他几乎是不费余力地疯狂调动腺体分泌出信息素来。此时，脖颈后的腺体因为使用过度肿胀得通红，温度滚烫灼人，迟迟不见消退。 但他实在是太累了。 顾不得去想事情后续该如何收尾，从他放弃抵抗的那一瞬间，林凇便放任自己被拢进对方那个火热高温的拥抱里。 缠绕在腰间的胳膊在感知到他的纵容时紧了又紧，腰上的痛意又将林凇从意识混沌的边缘往回拉了一把。 他掀开眼皮，勉强看了眼面前仍瞪着大眼炯炯有神的人一眼，随即又疲倦地闭上，低声嘟哝：「怎么还不起作用……」 那镇定剂说有安眠的效果，别是假的吧？ 江述维眼里依旧神采奕奕，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隐隐泛着紫光，涣散着仍没法凝聚神彩之外，果真是半点睡意也无。 林凇无法，只能顶着已经因为过度睏倦而有些发直的大脑，学着对方的样子，伸手环上他的腰，将自己的身形勉强稳定挂靠住。 然后伸出手掌，像是在哄小孩睡觉一样，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 轻柔舒缓的力度，好似有种安抚人心的魔力，伴随着空气里那交织纠缠在一起的暖酒甜香，两人像是在大雨磅礴的森林里终于找到了落脚处的幼崽，相互依偎着，一起慢慢陷入那沉沉的梦乡。 梦境里，入目之处皆是漆黑深沉。 明明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却意外地不会让人心生恐惧，静谧平和得反倒像是片温柔无声的湖。 江述维站在原地，有些迷茫。 那些过去的记忆曾困顿了他许久，如今这片迷茫着绝望的泥泞沼泽，就这么被人无声无息地填平了。 裂开的伤口被温柔地抚慰着，瀰漫着香香甜甜的味道犹如心灵的慰藉，却格外似曾相似。 江述维忽然记起一件被自己早早遗忘的事。 那时他的年岁似乎很小，犯病时那焦虑的情绪在脑内烈火烹油般灼烧着神经，尖锐的刺痛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也没办法好好休息，整个人就像是风中燃烧的残烛，火势看似熊熊无尽，神智却已然如一条绷紧的棉线，被火焰拉着庆祝最后的狂欢。 直到那个如醴泉般清润的人在面前出现。 被灼烧着的他依靠本能快速做出了判断，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宛如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了对方。 第61页 脑袋枕靠在对方小小的肩头上，多日来那令他头疼欲裂的轰鸣声顿时消散殆尽！ 他得寸进尺地伸手怀抱住那人窄细的腰，摩挲着那瘦弱的身形，埋首于那脖颈间狠狠一吸——啊！鼻尖充斥着的燥热气息，顿时被那明明淡得要命却清甜滋润的香气占据了上风。他闭着眼，当即便昏睡得一塌煳涂。 那是多日以来的第一次安眠。 江述维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淋漓的水汽里，好似还有旧日阴影烙下的痕迹，但十指指腹才残留下来的融融暖意，却倔强地向下缓慢延伸，直至将那温润的触感传递蔓延至掌心深处。 亦如那段令人依恋的过去一般。 他似有所感般抬起头，耳畔传来一声清冷稚嫩却微不可闻的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江述维陡然睁开眼睛！ 温白玉般的肌肤近在咫尺，那处被自己的鼻尖轻抵着不知蹭了许久的地方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而怀中沉睡着的人唿吸平稳，姿态接近纵容般，接纳着他这犹如黏人幼崽般的拥抱，就连在熟睡之后，也没流露出半点不耐的神色。 只是这般安然地沉睡着。 空气里还瀰漫着一股引人沉沦的馨香，醒过之后的红酒忽然酝酿出融融的暖意，将清甜的果香浸润出醉人的香醇。 半醒不醒时的微醺，比酩酊的醉意更诱人心神。 突然惊醒的江述维脸色还有几分茫然，下意识抬手想去揉脸打起精神来，手腕却被一个惯力制住了动作。 他低头，目光顺着绑在自己手腕处的约束带上，缓缓移动到另外一端，勐然一滞！ 失控时发生的事顿时犹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重重的锤击，被一拳打飞的alpha，脸色苍白得几近晕厥喊着让他「松手」的omega…… 心口处随着慢慢恢復的记忆，犹如凌迟般被一寸一寸剜得生疼，悔恨的情绪如同慢性毒药，一点点渗进他花费了十年才构筑出的心理防线，踩着伤痕累累的omega，耀武扬威地嘲弄着他的不堪。 顾不得擦去眼底瀰漫上的一层薄薄水汽，江述维小心翼翼，伸手解开栓在对方腰上的约束带，皱巴巴的上衣才被捲起，那纤瘦白皙的腰间上青紫色的可怖淤痕顿时刺入眼底。 这样可怖的伤痕，当时，他得有多疼啊。 江述维的手指几乎在颤抖，根本不敢触碰。 他比任何人都要厌恶犯病时无法控制身体的自己，那就像头失去理智不知疼痛的疯狗，撕咬着想要挣脱一切妄图困缚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这个时候，就算是训练有素的alpha都不敢轻易靠近他，更何况是那样柔弱的omega？ 你踏入房间的时候，究竟是在想什么？ 我明明，已经事先警告过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进来呢？ 在那样危险的情形之下，哪怕你说自己害怕，也绝不会有人怪罪你的…… 脖颈锁骨上方，两瓣状如弯月的咬痕透露出青黑的颜色，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尤为扎眼，可以想见自己当初半点余力也没留。 江述维仍记得林凇当时泪眼婆娑的模样，愧疚不安的情绪已然淹没他整个人，他克制不住地向前伸出了手，却在半空中时恍如受惊般勐然缩回。 他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能有资格……触碰他吗？ 情绪波动骤然打破了空气里勉力维持着的平和安定，酒香翻滚着，刚刚酝酿出分离的心思，便惊醒了酣睡中的人。 林凇似乎困顿至极，在察觉到他的动静后，连眼睛都没能睁开，便伸出手重新将他轻轻拢入怀里。 不等他调整好姿势，那挂在后背上的手便开始轻轻拍打起来，哄小孩般梦呓喃喃：「没事，没事，我在呢……唿……」 头顶的唿吸声逐渐变得均匀，江述维僵硬地伏在那柔软的人身上，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鼻尖处萦绕不散的气息身上。 omega信息素完全褪去了平日里青涩的果味，香气透露出一种汁水饱满的清甜之感，像是串才被盛夏雨水染成鲜红欲滴的绯色荔枝，无端透露出潜藏在粗粝外壳之下未散的甜意，竟与记忆里的味道如出一辙。 不，比记忆里的味道，更甜了。 江述维有些发懵，愣愣地用眼神描摹着对方沉睡的面容，心底沉盪着的思绪百转又千回。 幼时只知懦弱地逃避黑暗，连同曾被视若珍宝的人也一同被覆于时光的尘沙之下。 原来，那就是你啊。 江述维目光发怔，凉意潸然，面上的笑意一时竟比哭了还要难看。 胡乱拂去两颊的泪意，江述维定定地看着那双薄唇，心底涌起一抹难言的怯意，却仍是执拗地，用目光一点一寸地描摹着柔软的唇形。 失而復得，在短短一瞬间，他好似在脑海内模拟了一万遍亲吻的姿态。 可当他鼓起勇气抬头，最终却还是只敢在他沉睡的侧脸上轻轻一贴。 留下了他第一个珍重的轻吻。 -------------------- 啊啊啊啊啊放我去写甜甜的恋爱啊傻大儿你进度快点好不好啊啊啊磨磨蹭蹭的你是不是不行啊啊啊啊 第29章 心结（有小修） 疲累过度之后的小憩，往往能收穫质量极佳的安眠效果。 等林凇从那个安稳得好似能直接长眠不醒的深沉梦境里醒来时，脑袋依旧是昏昏沉沉的。 第62页 房间没有窗户，看不到自然光线，让陡然醒来的林凇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被窝里暖洋洋的温度烘烤得人反应有些迟钝，林凇坐起来后，在原地缓了半天的神。 他挠了挠头，视线往下落在了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来的约束带上。 黑色约束带在白色衬衣外套上显得十分惹眼，在林凇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时，身旁久睡的人翻了个身，似乎也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林凇当即伸出手，将那松开的束缚带重新绑系在自己腰间，如条件反射般动作迅速，只怕江述维发觉后会不高兴。 正当他还在摩挲着准备松开约束带的环扣时，一双温热的大掌默默地覆住了他手忙脚乱的动作。 他抬眸，眼神不期然撞进了那汪灰紫色的视线里。 江述维醒了。 林凇刚刚甦醒的大脑还没觉察出哪里不对劲，手已经快一步拽出约束带的另一端，老老实实地递到对方面前。 然后就见那汪灰紫色的眼眸里闪现出几抹鲜明的困惑。 「嗯？」 江述维有些没搞明白，为什么林凇要重新把自己给圈起来，看着对方递来的约束带发愣，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该接，疑惑问道：「你……很喜欢被这样绑着吗？」 当然不啊！这alpha在问什么傻问题？林凇潜意识里反驳着对方的话。 忽然间，他动作一顿！ 勐然抬起头，重新确认江述维此时的神情——灰紫色的眼眸里虽因初醒还带着些许木然的睏倦，但瞳孔里那些涣散的光源已然恢復如初。 他，是不是，好像，已经，清醒过来了？ 江述维见林凇整个人维持这个姿势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担心地捏住他伸过来的手：「怎么了？」 掌心相握时炙热的温度让林凇再次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干的蠢事，耳后蓦然一热，当下抽出自己的手。 「没，没什么。」 他强装镇定，脸上的表情若无其事，但手上拆除那约束带的动作却异常迅速，团巴团巴成一堆后，径直把那东西丢去了床尾。 江述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反应也太大了吧？」 林凇还在心里恼恨着自己莫名的心虚，被他忽然说破，两颊的红晕又陡然深了一圈，愈发艷丽：「没有。」 江述维才察觉出逗弄他的乐趣，咧嘴偷笑着，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欺身往前一靠：「那你脸红什么？」 耳畔边隐隐被风撩起一丝痒意，林凇不察之下被吓得身形一抖往后一躲！ 紧接着失去平衡往后仰倒的上半身，便被早有预谋的人伸出胳膊稳稳揽住！ 林凇的双手被这突然拉近的距离吓得缩在胸前，不敢动弹，两颊绯色未褪，一双往日里淡然无波的眼睛因为当下的变故睁得又圆又大，难掩惊讶地瞪着自己。 就和一只突然被人抱在怀里的兔子一样，江述维的脑海里莫名生出这样的念头，记起小时候第一次被自己缠住腰时，这双同样因为惊慌而瞪得圆熘熘的眼睛。 怎么能和过去时的反应一样可爱呢？ 「叩叩叩——」 短促而有礼貌的敲门声，让还在四目相对的人骤然清醒，林凇趁机迅速后退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凌霄推门进来时，就见林凇扶着床，神色慌张地在地上找着自己的鞋子穿，见进来的人是自己，面上窘迫更显，眼神更加躲闪起来，小声喊了句「姆父」后便无措站在床边，根本不敢抬眼看他。 那脸上一层薄薄的红霞几乎烧到了耳后，活像是一副刚被人轻薄过的模样。 而自己的儿子则倚着枕头侧躺着，脸上的笑意难掩，盯人的眼神直勾勾地，荡漾出缠绵缱绻的一丝温情。 莫名也被眼前两人的氛围感染，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凌霄对着面色几乎快烧起来的林凇浅笑一声，难得也起了揶揄的心思：「怎么？姆父来得不是时候吗？」 磨蹭着好不容易才将鞋子穿好的omega被这话惊得耳朵尖都红了，低声道了句「我去喊医生来看看伤口」后，转身便飞似地逃离了房间。 房间内只剩下两个人，似乎是有所预感，两人面上的笑意都渐渐地淡了下去。 凌霄默不作声地往前走了几步，浅浅地坐在了江述维的床旁边。 两人对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心知肚明，却依旧谨慎小心斟酌着开口提及的方式，以至于两人沉默相对了三四分钟，都不知话头该从哪里开始提起。 「黑匣子里的影……」 「黑匣子已经被军部的人接手转移了。」凌霄打断了江述维话，语气涩然，「我……我虽然也想尽快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同样不想让你因为我一个人的急切，再被迫回忆一遍当年那些事情。」 凌霄比谁都知道这件事对于江述维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语气微凄却笑容宽慰：「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你能继续忘得一干二净。」 「过去的事已经发生，我们谁都无力改变。而我也只要你能健康平安，这样就足够了，明白吗？」 姆父对自己这一如既往的宽慰，让江述维难得生出了一丝迟疑。 既然被军部接手，老头子那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姆父再去问他应该也是一样的。 自己只要，和从前一样，沉默着听从他们的安排就行。 第63页 在姆父坚定柔和的眼神安抚下，江述维默默地点头，算是应下，这才看到凌霄如释重负般彻底地松下一口气，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狭小的房间里，空气中还能依稀闻到omega信息素清甜的味道，掺杂着淡淡的酒香酝酿成一抹极为舒适的香气。 「这就是小凇的信息素味道吗？」凌霄没抵住那令人舒适的甜味，深深地唿吸了一口，味道极淡却经久不散，可以想见之前事态紧急时，为了稀释alpha信息素里的攻击性林凇有多努力。 凌霄想到刚刚红着脸出去的人，笑着回头望向自己的儿子：「倒是和你信息素的气味融合得很刚好。」 江述维闻言先是皱起了眉，alpha本能里的独占欲，让他很难能和颜悦色地和别人一同分享自己omega的信息素味道，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姆父。 但他心底却因为这话里暗指两人般配的意思而窃喜不已，极力克制着心里的得意，表面云淡风轻：「是嘛？」 他装作不经意地闻了闻空气里味道，应道，「嗯，我也觉得。」 那起子小心思根本就瞒不过凌霄这个做姆父的，只是儿子这能朽木开窍他也算乐见其成，笑呵呵也不戳破：「你喜欢就好。」 凌霄笑得眉眼弯弯，半句多余的话也没说但眼里的打趣意味更甚，江述维冷不丁记起前不久自己还斩钉截铁要离婚的态度，顿时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转而记起自己先前察觉到的古怪，忍不住去问姆父。 「为什么我明明没有标记林……林凇，但，他的信息素安抚却对我这么有效果？」 第一次在姆父面前说出林凇的大名，这让江述维莫名有些别扭，但眼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细枝末节的纠葛。 「是随便一个omega的信息素都行？」回忆里那驱散开暑热凉意的清甜果味，江述维将信将疑，「还是说，和……小时候我的那次犯病，有关系？」 凌霄嘴角一弯，抱着一种「你终于肯开口问我」的小得意，慢条斯理地卖起了关子：「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了？当初拍板让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要解释给你听，你可是头也不回地就在我面前甩上门，说什么，『最后总是要离的，现在解释那么多有什么用』？」 「唉当时这信誓旦旦的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姆父！」江述维就知道会被打趣，一时间又羞又恼。 「好了，不逗你了。」凌霄收敛起笑意，将其中缘由对江述维细细道来。 「小时候那次，你被刺激得提前进入二次分化，因为年纪太小，信息素失控之后你根本就没办法正常生活。所有的药物治疗，理疗过程都没用，除了我之外，当时你身边根本就没有人能靠近，连你父亲都不行，你记得吗？」 见江述维缓慢点头，凌霄这才继续往下说，「后来我通过导师，几次辗转才联繫到有疏导信息素方面经验的心理导师来给你看诊，但因为对方当时正在其他星域进行学术研究，没那么快能赶回来，在那段时间里，我也只能停下所有工作，一直把你带在身边。」 「在余悠悠的家里，你第一次和林凇见面的时候，他刚巧进入二次分化时期，而你却对他泄露出的信息素表现出了极大的依赖和顺从。」 这个巧合在凌霄看来堪比奇蹟，他至今都难以忘记自己在看到江述维抱着那孩子睡得香甜时热泪盈眶的心情。 「看到你终于能好好休息了，我心底既高兴，又觉得奇怪，于是便偷偷动用关系拿到了林凇的体检报告，又用上面提供的信息素相关的数据信息，与你的数据相匹配，核实后发现，他与你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7.8%！！」 江述维几乎被姆父这一连串精心策划的手笔震惊，「可是……」 「我知道，信息素匹配度，已被法律明令禁止作为伴侣结婚的条件，」凌霄打断了儿子的话，「但只要他能安稳地帮助你度过易感期，能在你失控的时候稳住你的情绪，这就足够了！」 「事实证明，我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江述维被这事实真相惊到失语，他看着面色坦然的姆父，脑海里积攒着的思绪百转千回，却又一时无话可说。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这联姻从一开始，就是我们有求于林家？」 凌霄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心里衡量计算这次联姻对于两家来说价值几何，答道：「是。」 一连串的事实往脸上砸来，江述维忽然觉得自己这一年来在林凇面前的自视甚高十分可笑。 一直以来在心底莫名支撑着的底气忽然散开，他对着姆父喃喃自语般问道：「所以，你是觉得，林凇的信息素对我这破毛病有安抚的作用，才非要我们联姻的？」 江述维声音哑然，他忽然有些想笑：他原想着，自己这犹如定时炸弹般的隐疾已经害得他不能从军完成心愿，至于成家，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omega身形那么柔软，几乎稍稍用力便会留下淤痕，讲话稍微大声点便会被吓哭，像是只需要被关在笼子里娇养着的金丝雀——而自己病症发作时甚至需要4-5个alpha才堪堪能制住、 他起初打定主意不肯与omega亲近是这个原因，后来主动分居闹着要离婚也是这个原因。 他本想着不要祸害了林凇一辈子，林家联姻既是想要攀附他父亲指挥官的身份，想来也不会把自己这个纽带放在眼里，索性便当做是陪大傢伙演一年婚后不睦的戏码算了。 第64页 到头来，却是他一个人在给自己唱独角戏。 自己这自以为是的样子，可真像个傻逼。 江述维一想到自己这一年来到底干了多少蠢事，几乎要被气死，烦躁地伸手来回蹂躏自己的头髮，自问自答道：「是了，你就是觉得林凇的信息素能安抚我，这才非要我们在一起。」 「但信息素安抚也是个体力活，人家omega没理由会为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alpha尽心尽力，只有联姻，正式地成为两口子，就算毫无感情可言，为着两家长辈不说闲话，为着自己的未来，他才会在我犯病的时候尽心尽力地照顾……」 姆父主张的这场联姻，居然从一开始就抱着要将人利用一辈子的心思，去提的。 难怪如此，原来如此！江述维恍然大悟，先前姆父对待林凇时小心翼翼好似理亏般的优待，忽然都有了解释，只是这样一来—— 「姆父，你这样做……不就只是把他当成，能用来消解我情绪失控时的药而已吗？」 话音刚落，虚掩的房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谁？！」 门被慢慢推开，望着出现在门后的身影，江述维眼神里难得闪现出一抹慌乱。 「抱歉，」林凇被他的眼神吓得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见两人似乎还没谈完正事，林凇小声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我这就走。」 -------------------- 小修了一下，下一章就是些黏黏煳煳的小情侣吵嘴了。 以及，咱1月4日后恢復日更嗷~ 第30章 偏离 林凇握住手里的托盘，上面还有才向医生讨来的营养液。见房间内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撞破了什么尴尬的场景，一个转身就想跑，却被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的江述维一把抓住了手！！ 约束带、联络器和杯子被心急的人连带着被褥一道儿全部扫在了地上，接连发出一串叮铃啷噹的声响。 林凇被这阵仗吓得心里慌乱得不行，手挣扎着下意识便想要推开他，却被反手一拉牢牢地锁在了怀里！ 「你，你松手！」 林凇拍打着对方的胳膊可半点都没手软，一声声脆响却仍旧打不动对方，愈发心急。 「我不要！你是不是又想跑！」江述维特意留了个心眼避开对方腰上的位置，环在背后的双臂抓紧了自己的腕处扣成一个封闭的圆环。 「姆父还在这呢，你放开我！」林凇可没有能在长辈面前若无其事拉拉扯扯的面皮，又急又怯低声吼道。 凌霄却站在在一旁，似乎对眼下因为自己刚刚说的话而引发的骚乱没有半分自觉，反而和看戏一般，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两再次拥抱到一起的孩子，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打趣。 江述维生平第一次对姆父有了恼意：「姆父！」 「好好好，我出去，你们自己解决吧。」凌霄举起双手，面色无奈地出了房间，「哎呀，这回我可得把房门给关紧了，你们慢慢聊吧！」 房门「啪」的一声被干脆利落地关了起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忽然之间，手上挣扎和推搡的动作都莫名沾染上了暧昧的温度。 林凇双颊因着姆父那句话里的打趣灿若红霞的面色还未消散，见江述维紧盯着不放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人：「松开。」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像只柔软的羽毛挠过耳边，瞬间瓦解了江述维刚摆出来的严阵以待。 但他仍旧不肯松手，生怕林凇一言不合又要往外跑。 「我这个会信息素失控的毛病，并不是要故意瞒着你的。」一开始，他是想着自己总有办法让对方主动提离婚的，他对此太过笃定，以至于压根就不觉得这件事需要在婚前提前告知。 「我也不知道姆父提出联姻，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江述维自己也是今天才知道姆父主动上门联姻的内幕，一边解释着还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要用婚姻要挟你一辈子的想法。」 谁知林凇很轻易地便点头相信了，愣是把江述维剩下的所有话都给堵了回去。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这是很认真地在和你解释。」 「我知道的。」林凇见实在挣脱不开，气恼着alpha的蛮力，连带着语气里的不满也多了些，皱着眉疑惑地反问道：「你不是从一开始就一直想和我离婚吗？」 前头的解释忽然间变得更像是在狡辩了，江述维一张脸憋得通红，「一，一开始……也不是因为这个。」 alpha的体温比他自己高了许多，在江述维清醒过后被这么近距离地圈在怀里，总让林凇觉得心底莫名燥热一片，不适应地在原地重新调整了姿势，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不然呢？」 「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信息素失控的样子，我每次发作起来，都是这样的。」 江述维的视线慢慢落在对方脖颈上刚敷好药膏的地方上，迟来的懊悔和难过让他的语气低落起来，整个人都蔫头耷脑的。 「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更别说注意力度，犯病时我就和只疯狗一样，没有半点理智可言，就连姆父都曾经被我伤到过。」 「不会有omega在看到那样的场景之后，还会愿意靠近我的。」 他话里毫不遮掩对自我的厌恶和嫌弃，让林凇感到一丝意外，他从没想过，看上去总是我行我素不可一世的江述维，竟对自己怀揣着这样大的恶意。 第65页 那张在人前一贯嚣张跋扈的假面被慢慢剥落，露出了一颗从不示以外人伤痕遍布的心。 有一瞬间，林凇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从小时候初见他时，就没有办法拒绝他拥抱的请求。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主动伸手接纳他的时候，心底就已经先他一步察觉出这个alpha对自己的渴求有多么地强烈。 而这种被人迫切需要的感觉，几乎拯救了当时刚回到家，如同局外人般被边缘化了存在感的自己。 世界上最起码还有一个人，那么迫切地需要我。 这证明了我的存在，并非毫无意义。 卸下所有伪装之后，面前的alpha不再像平日在人前表现出的那样惹人嫌恶，反而像只正在乞求获得原谅的大狗般可怜巴巴地垂下了脑袋。 道歉的姿态很诚恳，但圈禁在腰上的拥抱也依旧没有松开。 而林凇，也就这么任由他抱着。 心底，却有些高兴。 林凇从未想到，年少青春期时那几乎病态的自卑感居然如此深入骨髓，以至于他刚刚才在门口发觉，原来江述维并不知道凌霄早在婚前便对自己坦白了全部时，心里涌现出的那抹窃喜有多么地叫人开心。 现在他重新知道了我的价值，应该，就不会再坚持要离婚了吧？ 心跳的速度很快，林凇忽略思绪里一闪而过的异样，拍了拍面前的人，说：「我知道的。」 他顿了顿，像是担心对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说道：「同意联姻前，我就知道，你受刺激时会信息素失控，也知道我的信息素对你能有安抚的效果。」 「姆父从一开始，就把事情全部告诉我了。」 「你早就知道？」江述维神情错愕，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能的答案，「你知道了居然还答……你是自愿的？」 既定的事实被挑破了重新摆上台前，林凇莫名有些脸热，不自在地将眼神挪向了别处：「总之，能帮上忙，我很高兴。」 脸颊再次蒸腾起两抹红晕，甜暖的香气在两人之间蒸腾着，让江述维的心也跟着变得软软热热起来。 忽然意识到，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居然有人如此地爱护自己，心里便如同装着一汪浅浅的糖水，就连唿吸也泛着甜滋滋的味道。 单纯的拥抱好像不足以抒发此时的心情，但再进一步的亲昵好像又有些太快。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酝酿出有些暧昧的温暖，江述维不免又把人往自己身前拢了拢，忽然小声说道：「我想起来，小时候抱着的人是你了。」 「先前做的心理疏导，把小时候那段时间的记忆给模煳省略掉了，我，我又一直害怕，没敢去想，」江述维往前凑了凑，声音像是被腻人的糖浆沾住一般，黏黏煳煳道，「现在才知道，当时抱着的那人就是你。」 那抹勾人的甜味像是刚启了封口塞的红酒，初与空气相融时有一缕短暂的青涩，很快被随之而来瀰漫开的酒意追上，荡漾出勾人心神的醇香。 「你怎么后来见到我的时候，不早点说呀？」 质问因为这被刻意放软的音调而显得分外缠绵，像是被氛围蛊惑了思绪，林凇意识混沌着无法思考答案，只凭着本能追随着那好闻的香气。 「这样，我就能早点想起你来了。」 声音沉沉呢喃述说着缱绻的爱意，热红酒蒸馏出过量的糖分让人忍不住沉沦。 啊，糟糕，他好像比我想像中还要离不开我。 圈在腰间的手早已慢慢攀附在肩嵴之上，推拒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轻轻搭放在胳膊之上，因为克制不住的情动而羞怯地蜷缩着。 林凇捨不得拒绝对方完全袒露出来的亲近之意，甚至在 他再次凑近之时微微抬起了头，主动用鼻尖试探着，轻轻蹭上了对方凑上前来的鼻尖。 急促的气息烫人，那不寻常的温度燎得江述维勐然睁开了眼睛，从一片旖旎的氛围里挣脱开来。 他勐地低头一嗅，抬眼时终于发觉了对方眼底一片淋漓的水意。 江述维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你，是不是……易感期提前了？」 -------------------- 嘎嘎嘎嘎我胡汉三又鲨回来了！ omega的易感期 fq期，因为不想字被和谐所以设定里也能这么说，大家知道就行~ 第31章 迟钝（小修） 「应该是因为先前的安抚耗费太多信息素的缘故，这才导致了易感期提前。」凌霄看着林凇，伸手将他裹住身体的保温毯子掖好，叮嘱道，「抑制剂应该已经起效果了，回去之后注意，要好好休息。」 「好。」毯子里的人吸了吸鼻子，传来一声细若柔丝的应答。 凌霄叮嘱完，扭头去看眼神飘移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儿子，忽然有些不放心：「真的不用姆父送你们回去？」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会处理的！」觉察到身边人僵持住的身形，江述维忙不迭开口替对方拒绝。 两人就这么在凌霄略显担忧的注视下，一前一后地坐进了被凌霄喊来接人的车里。 江述维将后座与驾驶座之间的挡板升了起来。隔绝了外人的视线之后，这才对着仍把毛毯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小声说了句：「可以了。」 毯下的人蛄蛹着动了动，顶着一头毛茸茸的乱发，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 第66页 也不知道是因为闷在毛毯里空气不流通，还是什么旁的缘故，林凇满脸通红，将落在肩上的毯子扯平，重新裹紧。 「抑制剂生效了吗？」尽管刚刚凌霄已经帮林凇替换过了抑制贴，江述维现在一点多余的味道都闻不出来，但他仍旧不敢轻易往对方身边凑。 他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干柴遇烈火」，两人信息素交融时丝滑顺畅得毫无阻碍，炽热的情谷欠毫无徵兆般一触即发，险些让两人当场就失了分寸。 环洋基地并不是第三支队那样封闭，本来为着今日江述维信息素失控的事已经足够惹眼，若是在借用的宿舍里真的发生点什么……那后果林凇根本不敢想像。 脖颈后的位置，抑制贴上镇定冷却的药效冰凉，与还处在兴奋状态下的腺体形成了鲜明的温差，肌肤上传来令人发麻的灼热感，顺着脖颈的位置慢慢爬上耳后，犹如过电般刺激着脑内的神经保持冷静。 林凇小小地喘了一口气，点头「嗯」了一声。 江述维这才敢悄悄扭头去看他，可视线在落向对方几乎完全被染成了蜜桃粉色的脖颈上的一瞬间，他立刻挪开了目光，目视着前方，难得结巴道：「噢……噢，那，那那就好。」 他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尖，却又不敢表露出痛意，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一无所有的挡板。 氛围变得更加尴尬了。 得赶紧再说些什么才行。 江述维想到先前两人在环洋基地休息室里被兵荒马乱打断了的谈话，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该不该在这个时候重新提起。 但总之，自己先前的误会总算是说清楚了。 江述维的脑海里总是忍不住回想起，那双水光淋漓，潋滟动人的眼睛——就算知道对方的反应是因为易感期被alpha信息素刺激的缘故，但想到林凇难得的失态全是因为自己，他的心仍旧「砰砰砰」跳得飞快。 他忍不住侧头用眼角的余光微微瞥了眼他。 林凇正闭目眼神，随着抑制剂的生效慢慢平復着身体蒸腾的热度。 脸颊两侧近乎妖冶的粉红浅浅地消褪着，眼睫轻颤着回收外露的情绪，慢慢回归平日里冷淡拘谨的躯壳。 江述维心里陡然升起一丝不安，没忍住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紧闭着的眼帘应声而开，露出一双普通的茶褐色瞳孔，映照出自己侷促的模样。 江述维也不知道刚刚自己心里那一闪而过的担忧源于何处，支吾半天后，没出息地小声询问道：「离婚手续，我们就……不办了，好不好？」 他看见对方的嘴角勾起一个淡然的浅笑，听到那声肯定的答覆，江述维的心反而愈加慌乱了起来。 潜意识让他觉察到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但如雷鼓声般的心跳却总是打乱他细思深究的节奏，让他愈发乱了阵脚。 「那，我能……能牵手吗？」 林凇似乎并不觉得他的要求很唐突，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仍将手从毛毯里伸出来，顺从地放进了自己摊开的掌心里。 双手交握，十指紧扣。 江述维有意忽略了对方还不适应这样的亲密接触而微微颤抖的指尖，紧盯着对方的微敛的眼眸，忽然开口：「可以让我亲一下吗？」 交相握着的手骤然一紧，纤长浓密的眼睫像是被忽然惊醒的翩翩蝴蝶，眼神堂皇地瞥了他一眼又慌乱挪开，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已然能相互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也依旧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近在咫尺的薄唇轻轻抿着，江述维的眼神落在了他早已在心里细细描摹勾勒了无数次的唇形上。本能鼓动着他将想像付诸实践，但当他真正想要往前凑时，心里却没有半点美梦即将成真的欣喜。 为什么呢？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江述维皱着眉，眼神轻轻扫过面前人双眼紧阖的面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勐地一怔。 在失去了信息素的作用之后，面对自己的靠近，林凇紧绷着神经，十分紧张。 但也好像只有紧张而已。 没有期待。 他……不愿意吗？ 不对，没有拒绝，说明他应该是愿意的。但，为什么呢？难道先前他所察觉到那些炽热的情感，不过都只是ao信息素交融后产生的错觉吗？一时间，千百种思绪交织缠绕在他的心头，江述维有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继续亲下去。 停留的时间有些长，林凇似有所察地慢慢睁开了眼睛，茶褐色的眼眸清晰倒映出江述维此时的模样。 像是被那双眼底一如既往的淡然情绪泼了捧冷水，江述维忽然清醒过来，眨了眨眼。 最后那个吻依旧只是轻轻地，落在了omega的脸颊上。 浅浅拉开距离之后，林凇紧绷着的情绪显而易见地松了下来。 江述维因为他的反应莫名气闷起来，没忍不住又凑上前勐地亲了亲他的唇角，却用力太勐磕到牙龈。 听到对方那声吃痛的气音，江述维慌了神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撞疼了吧？」 林凇捂着嘴角，看着刚刚还眼神黯淡的人骤然慌张的神色，心底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挡开了他想要给自己揉揉的手说了声「没事，已经不疼了」，转而将刚刚察觉的那一瞬间不对劲抛之脑后。 江述维停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尴尬，转瞬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收了回去，沉默地坐回了原处。 第67页 他有些气馁。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先前读书时也看过不少小情侣之间黏黏煳煳的互动，不管怎样都和林凇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盯着窗外不断向后飞逝的风景，默默地攥紧了两人交相握着的手，心里忐忑不安起来：林凇他是不是，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我啊…… -------------------- 来晚了！！！！！！ 啧，再给我们迟钝的林凇凇一点点开窍的时间~ 第32章 丢失 林凇推开了实验室的大门，将个人物品放在座位上后，无端地嘆了口气。 一旁随意用鲨鱼夹盘起头髮的陆嘉鸣，正对着光脑抓耳挠腮，听到他这声嘆气头也没回：「你有什么好嘆气的，框架大纲被打回来重写的人又不是你！」 林凇探头过去看了一眼她的光脑：「卢老不是把修改方向都给你标出来了吗？」 「那是修改方向吗？那基本上是喊我回炉重造了好不好？」陆嘉鸣愁眉苦脸地瘫在桌子上，对着毫无动静的联络器看了又看，「陈小果最近轮换实习好忙，都没空理我……」 林凇手里的联络器弹出了一声提示，他滑开屏幕，便看见那刚刚才把他送进学校里的人发来的信息：「我下午5点就下班了，等我过去接你嗷~」 信息栏的末尾，照旧跟着一只抱着粉色小爱心的狗狗头表情包。 手指轻轻在那毛茸茸的狗头上摩挲了片刻，林凇一如往常地回了句「好」。 等了许久，对面没有再应答，想来也是到了基地开始忙碌了，林凇这才将联络器收回口袋，结果一抬头便被陆嘉鸣八卦的大脸吓了一跳。 「怎么了？」林凇故作镇定。 「没什么，就是看你眼神纠结，有点好奇而已。」陆嘉鸣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打量了他许久之后，还是没忍住，「听说昨天早上，你被你对象的同事匆匆喊走，急得连光脑屏幕都没盖上，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林凇将文件从书包里取出来放在了桌上，淡淡说道：「他进了易感期，喊我过去看看而已。」 「嘶，易感期啊……」同为alpha的陆嘉鸣颇为感同身受地倒吸一口凉气，「那确实是挺不好受的。诶不对，你们不是没标记吗？喊你过去也没什么用吧？」 林凇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江述维信息素暴走的事，便也只是胡乱应了句「总得过去看看」应付了人，坐下来打开桌上光脑的翻屏。 陆嘉鸣见他不想回答也不恼，趴在他的桌上支起脑袋百无聊赖地和他一起等光脑开机。林凇忍无可忍，「你不是要改框架大纲吗？」 「啊啊啊啊我不想写啊——」陆嘉鸣当场就开始撒泼了，却忽然眼珠一转，又立起身来神神秘秘地对着林凇招了招手，「对了，我这几天听说了一件事情。」 林凇对她那些四处探听来的八卦毫无兴趣，但眼下这人明摆着为了逃避现实急需发泄情绪，只能面无表情地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接着说。 陆嘉鸣两眼放光，全然没有了刚刚的颓态，她偷偷探头四处望了望其他座位的人，确认没什么人在后，小声对他说：「你应该知道，先前卢老带博士生去实践基地的时候，岳山岚也跟着去了吧？」 「我啊，从博二的学长那打听到，本来卢老说研究生没有需要机甲实操实验的项目，是不想带他的，只是他死乞白赖地非要跟着去，说什么要，『长长见识，扩宽眼界』这种话，于是卢老就同意了。」 「结果啊，就在实践基地里，岳山岚也不知道是想显摆自己的本事还是水平，在学长实操试验的时候，非要在旁边指手画脚地，还要上去演示。最后一天甚至连卢老都看不下去了，直接勒令他收拾行李提前半天回了学校。」 陆嘉鸣笑得十分幸灾乐祸：「我还当他多厉害呢，回来的时候还一本正经地装作没事人的样子，你看看这几天，干脆连实验室的东西都收回寝室里不敢来了。啧，真丢人！」 林凇想到昨天早上来实验室时，对方确实搬了几个箱子像是要收拾东西的模样，敷衍地应和了几声，就想把人赶回去写框架。 自己那用了好几年运行缓慢的光脑屏幕终于亮了起来，林凇耐心地等着开机系统运行起来，转而在光脑上输入了开机密码。 「啧，我还以为就凭你和他的过往纠葛，听到他倒霉你会开心呢，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陆嘉鸣只觉得没劲，嘟嘟囔囔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你们以后还得要继续在同窗三年，真是想想我就觉得难受。」 林凇不置可否，但也不想浪费时间去为自己无法改变的事实烦恼，将先前自己拟好的论文框架打开，慢慢往下滑动拖曳到下方填写实验数据的板块。 他脑海里还在纠结江述维有些古怪的反应——自从昨天在回家车上那个有些迟疑的亲吻之后，江述维后续的一举一动，都好似带有什么其他的目的般，小心翼翼。 但这些刻意为之的试探并没有引起他的反感，只是让他觉得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回答完「周末的安排是赶论文」时，江述维会表现得沮丧又懊恼。 明明自己也说了，如果是有其他事需要自己，他也可以抽出时间来的呀？ 看着江述维那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林凇百般纠结，始终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68页 一整天的兵荒马乱，昨晚他躺在床上时，还没来得及在脑内復盘那些琐碎的细枝末节便沉沉昏睡过去，一觉到天明，如今的思绪还有些混沌着没缓过神来。 林凇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却在目光停留在光脑上的一瞬间僵在原地。 宛如在春日暖阳里被人迎头浇上了一盆寒冷刺骨的冰水，林凇一个激灵，大脑内什么瞌睡的心思都没有了，死死盯着自己的文档。 他反覆拖曳着文档的光标，又几次确认了自己打开文档的名字，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了？」陆嘉鸣去给自己打了杯热水回来，就见林凇脸色惨白如纸，比大白天见了鬼还要难看。 「我……」林凇抬眼，有些茫然，「我论文里，先前写好的实验部分的内容，不见了。」 不见了？陆嘉鸣皱眉。 「是文档抽风没保存吗？你看看自动备份的附件有没有？」 那块部分是支撑起整片论文论点的核心依据，也是他做了好几个月的实验反覆对比后才有的结论。 林凇大脑一瞬间空白一片，呆愣地看着陆嘉鸣上前研究着，对方的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他都没听进去，直到对方伸手在眼前晃了又晃，林凇才从这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 「我是说，实验数据过程，你有另外做记录吧？如果真找不回来，只能照着实验数据重新写一版了。」陆嘉鸣深表同情地看着被打击得灵魂出窍的人，安慰道，「实在不行，你看，还有我能陪你熬大夜一起赶进度呢，对不对？」 林凇反覆回忆着昨天自己离开前，到底有没有顺手点了保存，可就算没有保存，系统里设计好的每五分钟自动保存，也该留下副本文件才对。 但就连自动保存的副本文件里，也没有缺失的那部分内容——那可有将近5000多字的论述啊！ 陆嘉鸣一边联繫着熟悉电脑作业系统的学弟，一边在林凇的光脑上操作着，又把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内容拍给对方看。 联络器上陌生的男声忽远忽近，陆嘉鸣皱着眉再次截图，然后林凇就听到联络器里传来对方疑惑不解的声音：「这上面显示，最后修改保存的版本是手动保存的呀，你对比一下记录时间，是昨天下午没错吧？」 光屏上明晃晃地显示着，最后版本保存的记录时间为：15点38分。 那个时候，自己明明就在环洋基地呢。 怎么可能会隔空操作电脑呢？ 「所以，是有人故意删掉内容后又替你保存了？最后保存的版本覆盖掉了之前的存档，所以就没了？」陆嘉鸣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骂了一句粗话。 实验室的机械操作区内倒是有监控，但供他们自习整理文档的办公区就没有了，只有在进出口上安了一个，聊胜于无。 而且这种事……严格意义上来说并没有造成什么财政损失，保卫科还真不一定会同意让他们看监控。 想来想去都是被人暗算了个正着，这种使阴招的法子太过憋屈，陆嘉鸣几乎一肚子火，却又不敢当着苦主的面发作，只能反覆喘着粗气试图平復……去你吗的这种事谁能忍得了啊！！！！ 「去和卢老说吧，让教授出面严查，多少也算有个交代。这种事性质太恶劣，不能就这么算了！」 陆嘉鸣的愤怒唤回了林凇出走的理智，他定了定神，看向那空白了大片的论文，还是觉得有些心梗。 「没有证据，卢老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查。」他深唿吸，强行压下了情绪，「费这些时间，还不如早点重新开始整理。」 第33章 不对劲 长时间专注于某事耗费了大量的精力，以至于当林凇在接到江述维的联络，抬起头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然。 他看了看这半天只浅显规整完数据的缓慢进度，心底盘算着今天不然还是留在实验室里熬个大夜一次性推进完算了。 但他思来想去，还是因为没想好该怎么和江述维解释自己的忽然变卦，于是只能起身收拾资料准备回去。 陆嘉鸣正拎着两份食堂里打来的煎饼，见状问道：「诶，你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不先随便吃点再走吗？」 林凇担心在校门口等着的江述维又会搞出些惊世骇俗的花样，谢过了陆嘉鸣的好意：「我先回去了。」 怀抱着光脑和资料草稿的书有些多，林凇简单收拾了一下背包便快步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结果才出实验楼，就和站在门口等着的江述维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在这？」 江述维接过他手里抱着的书，听到他这么问还委屈起来：「门外大爷说，我没有你们学院的学生卡，不肯放我进去。」 林凇回头看了看保卫处那神情戒备的保安大爷们，想来上次的闹剧也让他们挨了好几天的骂，不管江述维怎么磨都没松口。 收起了以往嚣张跋扈的脾气，江述维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日里低了几个度，莫名给人一种他在撒娇的错觉。 但林凇心里装着事，回头看了眼江述维说「走了」便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被落在身后的人没多久就又快步跟了上来，依旧声音开朗。「你晚饭想吃些什么？」没等他回答，江述维又道，「番茄炖牛腩好不好？我先前特意向老杜学的，保证好吃！」 「只是出来前我不记得家里还有没有番茄了，不然一会我们回家路上，顺路去超市看一下？」 第69页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林凇都没听清，回过神来后只听到最后的那句「去超市」，下意识回绝：「直接回去就好了。」 他说完才觉得自己拒绝得有些生硬，软下声音解释道：「我今晚要做的事有点多，有些忙不过来。」 可江述维好像没之前那么好哄了，皱着眉毛表示着不满。 「下次吧，下次我再陪你一起去，好不好？」虽说林凇也不知道，为什么和自己一起去超市这件事有这么重要，但既然他开口请求了，他自然愿意帮忙实现。 只是得在他重新处理完论文的数据部分之后。 正说着，小腹处隐隐传来一阵轻微的绞痛，这熟悉的痛感让林凇眉头微蹙：先前与江述维身体交换，alpha健康耐糙的身体让他许久都没有体会到这种胃疼的感觉了。 他坐上了车，揉了揉疼痛的地方，只想赶紧回家拿到药吃了再说。 江述维特意换了辆「低调」的车来接他，本还想自卖自夸一下，结果林凇打开门钻进了副驾，一点反应都没给。 江述维这下是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看着对方的侧脸，问；「你今天……看上去情绪不太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胃部的疼痛因为坐下的姿势似乎有所减缓，林凇打起精神来，对着江述维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有点累而已。」 江述维几乎一眼就看出了对方在撒谎。在继续追问和尊重意愿之间犹豫着沉默了良久，他还是选择了后者，相信林凇能自己处理好问题。 毕竟不管从性格还是年龄上看，林凇都比自己更像个靠谱的大人。 番茄牛腩也不是非得要今天吃。 可江述维抬起手剎时，还是有些不甘心，只低声嘟囔着安慰自己道：「没关系，总得要慢慢来。」 车速开得很稳，自从那次雨天车祸之后，江述维在开车时再也不敢随意分心，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甚至在十字路口时都要仔细查看对向车流里有没有中大体型的车。 他还在心里自嘲着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眼角的余光却隐约察觉出身侧的人，有些不对劲。 车还在行驶，江述维侧头瞥了他一眼，当即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副驾上的人脸色苍白，一手捂着左侧的腰腹处，整个人几乎瘫软在椅子上，紧咬着的双唇时不时漏出几声极低的痛唿。 江述维先将车停到了路边，急切地转身去看对方的情况：「是哪里不舒服？胃吗？」 林凇本想着，按照以前的经验多少能撑到回到家里吃止痛药，没想到刚刚症状稍微不过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的障眼法，现下被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江述维着实被他这幅有气无力的样子吓得够呛，傻在原地好半天压根不敢去碰他，「我我我，我现在掉头去医院……」 林凇急了，想和他说不用去医院，自己回家吃个药就行，结果情绪一激动胃部的绞痛更甚，脱口而出就是一声呻吟。 「没事没事，很快，我马上掉头很快就到了。」江述维安慰着，调转车头冲去了离这儿最近的医院。 才把车停好，江述维打开副驾驶车门，就看见林凇整个人都背对着他缩在座位上，他上前去解对方的安全带，手腕却被对方抓住。 「我，我回家……吃药就，就行了。」 他一句话说得有气出气进的，江述维见他疼得满脸是汗也不肯下车的样子，险些没被他气死：「都到门口了！那医生不比你自己靠谱？！」 那因为疼痛而水意淋漓的褐色双眸抬眼巴巴地瞪着他，好像因为被吼了还觉得委屈，看上去竟有些可怜兮兮的。 江述维被他这执拗的性子激得没办法，探身进去副驾驶轻轻拢着人软声细语地哄着：「是我不好，我刚刚太大声了，我道歉，对不起。」 alpha拢起的拥抱带着熟悉的令人眷恋的体温，林凇没忍住诱惑，侧过头去，主动往在他脖颈处蹭了蹭。 后背的里衣几乎被冷汗浸湿，随着他的动作在肌肤间带起一阵凉意，而江述维似有所察，伸出手来在后背上下摩挲。 温热的掌心带着合适的力道，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身体的不适，可还没等林凇缓过劲来，膝弯处忽然被人一勾！ 他一愣，整个人忽然被腾空抱起！ 江述维轻轻松松把他抱在怀里，侧身用腰把车门关上，见他面色苍白，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低声说道：「乖，听话，我抱你去给医生看看。」 自己贴在他怀里的耳朵，还能感受到他开口说话时胸腔内声音的振动，那一声堪比哄小孩的话震得林凇头皮发麻，哑着嗓子挣扎道：「我，我觉得我好多了……」 「医生说的话才管用，听话，别闹了。」江述维皱眉否决了他的建议，看他似乎还不甘心想要争辩的样子，凑上前安抚性地在他的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随后便抱着人大步流星地往急诊走。 -------------------- 热知识：林凇凇比江述维大了三岁左右（诶嘿嘿嘿我好喜欢看美人生病噢……） 第34章 撑腰 被比自己小的人当成小孩子哄了。 林凇苍白如纸的脸色因为羞窘多了几分血色，将脸又往他脖颈处埋了一埋。 身边的声音骤然噪杂起来，林凇明白这是已经进了急诊室大门。想到自己刚刚抬眼扫到的医院名字，他忍着疼痛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应该不至于那么巧撞上熟人，便不再抗拒，老老实实地被江述维稳稳地抱进隔间的空病床上。 第70页 「是胃疼是吗？疼多久了？以前有没有相关病症？」进来的是个年轻的护士，她简单察看了一下林凇的情况，「稍等片刻，医生马上过来。」 林凇半蜷在病床上，因为疼痛维持着姿势不敢动弹，另一手仍被江述维牢牢地抓在手里。 听到传唤的医生很快就赶了过来，倒也见惯不怪，摁压着桌上摆放的消毒洗手液揉搓着，边对一旁的江述维说道：「你把他衣服稍微往上掀一掀。」 江述维不明所以却仍旧照做，待林凇反应过来想要遮掩时，便听到那医生「嚯」了一声，抬眼看了看他们：「年轻人玩得够野啊！」 那omega腰间的一圈痕迹还未完全消褪，青紫不一的淤痕烙印在白皙的肌肤上，腰侧两旁尤为明显，很难不让人浮现连篇。 虽知事实并非如此，但江述维还是没忍住悄悄红了耳朵，一向脸皮薄的人此时更是连声哼哼都没有了，抿唇紧闭着眼睛仿佛晕过去般，根本不敢睁眼去看其他人的表情。 医生带着手套，伸手慢慢尝试触碰林凇觉得疼痛的位置，江述维也收起了其他旖旎的心思，专注地在旁边候着。 「我先给你挂个止痛针，」医生收回手开始写病歷单，「你这应该已经是老毛病了吧？以前吃的什么药？」 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护士将药剂挂上，江述维见状赶忙将一直握着的手松开。 纤细的手背上几乎没什么多余的肉，却也看不清血管的位置。年轻的护士瞅了半天都没看清，抬手反覆拍了几次，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针扎进皮肤里。 然后又拔出来，重新瞄了半天，又换了个位置推进去。 此时江述维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直到小护士收拾着托盘出去了都唬着一张脸没吭声。不敢去碰手背，江述维的手改换成小心翼翼托举的姿势给他暖手。 林凇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半倚在床头的枕头上一字一句地回答着医生的问题。 医生「唰唰」在病歷上写了几笔，又问：「上次进食是什么时候？」 林凇忽然有些心虚，「早，早上的时候。」 医生手中的笔一顿，抬头看他：「连营养液都没吃？」 林凇微微地点了点头，瞥了身旁不发一言的人一眼。 「你这有胃病的人，三餐尤其要注意时间啊，要定时吃的。」医生显然也头疼这样不听医嘱的人，「你最好后面抽个时间来做个胃镜，全面检查一下比较好。」 病人连连点头摆出一副乖巧得不得了的态度，让医生难免一噎，转而对着身旁的病人家属说：「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哦，别这回疼完好了就算了，不检查万一下次病情恶化胃穿孔，有你们受的！」 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人几声，医生这才出了房门。 胃部的疼痛感有所减缓，让林凇先前涣散的注意力稍稍能集中了些，首先感觉到的便是房间内另一人的低气压。 江述维沉下脸来不说话的样子，倒有几分像他那指挥官父亲。林凇吸了吸鼻子，微微缩了下身子，alpha便似有所察般起身替他掖好被子。 动作赌气般带了些力道，却还是很好地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林凇眨了眨眼睛，低声道谢。 江述维看着被子里病容恹恹的omega，经过这番折腾之后，他像只蔫了的奶猫一样缩在被褥里，只冲着他可怜巴巴地眨着眼，心不由得一软。 「还疼吗？」 被子里的人摇摇头，几缕柔软的髮丝顺势垂落在脸颊旁，勾得人忍不住想上手去摸。 江述维最后还是忍住了，强硬地板起脸，说道：「那现在，你可以和我说说，是因为什么事了吗？」 没能耐心等到对方主动和盘托出还是让江述维心有不甘，没忍住磨了磨牙，不由得语气强硬起来：「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以至于你连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回家的一路上还都心神不宁的？嗯？」 林凇的神情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他抿着唇企图保持缄默，却还是在江述维的眼神里败下阵来，慢慢地，将发现论文被人故意删除的事说了出来。 江述维身上的怒意随着他的陈述一点一点往上攀爬，积攒着的情绪几欲触碰到爆发的边缘，却又被他闭着眼睛长吁了一口气强压了下来。 他睁开眼，滔天的怒意慢慢转换成令人心悸的沉静。 「不对。」他抬头，看向林凇的眼睛。「依照你的性子，这件事不足以对你造成这么大的打击。」 林凇处事风格远比他要理智成熟得多，相比于浪费时间去宣洩愤怒和不满，他会更倾向于直接着手去解决问题本身。 江述维看着眼神已经开始莫名闪躲的人，心思忽然一动，问：「你知道是谁做的，对不对？」 被猜中了心思，茶褐色的瞳孔蓦然放大了一瞬。林凇看着他许久，挣扎道：「可是，我没有证据……」 「在我这里，你说的话就是证据！」江述维打断了他的话，「你只要告诉我，你怀疑谁。」 「我有办法帮你查清楚。」 心底里，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涨的情绪随着瀰漫上眼底的湿意一起达到了顶峰，林凇眼底缀着泪，却双唇紧抿地不敢轻易松口。 江述维难得没有被愤怒的情绪沖昏头脑。 以往总是被冲动挟制判断力的大脑，思绪沉静地飞速旋转着，江述维在一瞬间便想明白了关窍。 第71页 他倾身上前，一字一顿：「我保证，你说了之后，我绝不会去你学校闹事。」 豆大的泪珠挂在眼眶旁，欲掉不掉，江述维从不知道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能在这样愤怒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着耐心和理智。 见林凇还是不肯松口，江述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几乎是咬着牙给出了承诺：「也不会在学校外找人揍他，或者其他私下报復！」 「真的？」 「真的！」 泪水陡然在被褥上砸出大朵的水花，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再开口时，林凇几乎克制不住语气里委屈的泣音：「我觉得，觉得是岳山岚……」 那天他听到江述维信息素暴走的消息，匆匆地就走了，连光脑都没来得及关上，当时留在实验室里的人里，就有岳山岚。 联想到前前后后与他之间的矛盾，纵使有些纠葛并非出自他本意，但两人关系交恶已是事实，怀疑他也很正常。 但是，但是…… 「我，我没有证据……」一向被控制得很好的情绪毫无预兆地崩溃，林凇的眼泪不停地往外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不能……」 「嘘，嘘，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江述维拦住了他还扎着针的手，手指轻柔地为他擦掉眼泪，「我帮你查，帮你全都查清楚，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温柔，却反倒纵得自己心底酸涩更甚，泪意磅礴，汹涌得好似要把这几年来所受的委屈一齐宣洩出来一样。 林凇心底着急着想赶紧平復情绪，可从不示人的软弱难得找到了可依仗的靠山，泪意愈加放肆，引得江述维只能用双手将他的脸轻轻托在掌心里。 额头轻碰，对方拇指的指腹轻柔摩挲着，在脸颊上抹开一片斑斓的水意。以往五大三粗的人此时却难掩动作里的那些细緻柔情，连一句普通安慰人的话，都安心得让自己想要流泪。 「别哭了，有我呢。」 「以后，谁也欺负不了你。」 「我给你撑腰。」 --------------------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又来晚了！！！！ 第35章 备份 在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经歷里甚少获得重视的情感，在这个男人的几声温言软语的安慰里，犹如决堤的大坝汹涌滔滔，才被拢进怀里，泪水便在对方胸前的衣襟上氤出一小片水渍。 不擅长应付别人眼泪的江述维有些手足无措，在心里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恶言狠狠咒骂着那个男人，一边分出手来去摁住林凇还在输液的手腕。 「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江述维将人拢在自己怀里轻轻拥着，用下巴轻轻蹭着对方柔软的黑髮，碎碎念叨着。 「听说当初看综合成绩排名，申请直博顺位你还排在他的前面的，直到最后面试的时候他才反超的？」江述维哼了句「笨死了」，随之恶意满满地揣测内幕，「他可不就是仗着自己是alpha，有这性别优势，那些评估的老师自然会给他打高分，这才让他白捡了个大便宜！」 「也，也是我面试的时候，表现得不太理想，所以才……」 眼尾忽然被人用手一抹，林凇抬眼看向一脸愤懑的江述维。 「不提他了，真晦气，」江述维赌气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种忽然有了站在同一战线同仇敌忾战友的感觉很新奇，往日里的独自承受在知道有了队友后，就仿佛有了无限的底气，让他很快便从刚刚的那股委屈劲里缓了过来。 情绪逐渐平静下来，被小心翼翼捏着的手腕此时才感知到对方指尖反覆摩挲的触感，理智回笼，林凇这才后知后觉此时两人过分亲近的距离。 清醒状态下的江述维就像只嘴上骂骂咧咧，实际上不等自己招手，他就会乖乖张开胳膊拥抱住他的大狗狗。 林凇摇了摇头，鼻尖随着他这动作在alpha的锁骨处来回轻蹭，与自己身上衣服气息相同的肥皂气息钻进鼻子里，莫名令人安心。 江述维抬头看了眼才输了没半袋的药剂，隐约感知到埋在肩膀处的力度似乎变得重了些，反手扣住对方纤瘦的手掌，问：「要不要休息一会？」 他的一双眼睛还因为流泪过度发肿酸涩着，但那些被堵塞住的情感随着泪水流尽之后，心底忽然像是卸下了负担多年的重物一身轻松，心底澄澈清明，反倒没觉得累，只是倚着江述维的肩膀，不想说话。 难得的安静。 林凇的视线慢慢落在了自己与对方相互紧扣着的手上。那健康的小麦色肤色衬着自己的肌肤白得有些刺眼，手掌刻意收着力气虚虚握着。 在心里默默比对着两人手掌的大小，林凇的脑海里陡然浮现出，自己被对方单手一捏轻松制住双腕往上一抬的画面…… 勐然一个哆嗦，林凇做贼似地驱散开那些浮想联翩的旖旎，轻轻挣开了对方的怀抱，却不小心将他放在衣服里兜的联络器给撞了出来。 「你别动！」怀中一空，江述维伸手拦住他，「坐好了，我拿就行。」他弯腰快速将地上的东西捡起，却看到刚刚还神色恹恹的人此时两眼瞪得滚圆，兴奋地看着他。 「联络器，能给我一下吗？」 林凇接过他的联络器，点击几下后，便找到了当初两人的身体互换时，自己传送到江述维联络器里的文件！ 第72页 他难掩欣喜地打开，迅速下滑，果不其然找到了当初自己费尽心力罗列的数据框架草稿！ 「找到了！有了！」郁结之情一扫而空，林凇双手捧着联络器如获至宝般，对江述维笑得一脸傻气，「我不用重新写了。」 那明媚笑意来得太快，把江述维都给看愣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表情不自然地将才张开的双手插进衣兜口袋。 「笨死了，」他小声嘟囔了句，「居然会因为这种事被气进医院里。」 见他还是只知道傻乐，江述维没好气道：「下次不准再忘记吃饭了，知道没有？」 林凇连连点着头，也不顾眼尾还泛着的薄红，笑得眉眼弯弯。 林辰刚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一时愣在原地，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哥……哥？」 -------------------- 林辰：心目中那高岭之花的哥哥，怎么可能会露出那样傻的笑容！ 简短一更（捂锅盖跑走~~） 第36章 变化 林辰轮值整理病歷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名字便有些上心，又碰巧听到输液回来的值班护士神神秘秘地对身边人说起什么「身上痕迹」的八卦，就起了过来看看的心思。 反正要是被问起，就说自己是来检查点滴情况的。 这么想着，林辰推开了房门，却见到向来疏离冷淡的哥哥对着面前的alpha笑靥如花，一时间愣在原地。 她从没见过林凇那样放松的神情。 「哥……哥？」 林凇转过来时眼里的笑意还未完全收敛，忽然见到妹妹表情错愕地站在门口，一时窘迫起来。 「我看到病歷，因为名字一样才顺便过来看看的。」林辰神态很快恢復，泰然自若地走进房间，对着床边坐着的江述维点点头算是打招唿，对着林凇问道，「肠胃疼？你是不是又没按时吃饭？」 身边人的态度骤然紧绷，林凇暗自叫苦，开口制止了准备要翻老底的人：「这次是意外而已，我很久都没这样了。」 林辰撅了撅嘴巴：「哼，你总这么说。要不是之前听陈小果偶然提起，连我都被蒙在鼓里呢。」 「陈小果？」是个没听过的名字，江述维皱起眉。 「啊，她在这里做护士，是哥的朋友。」林辰性格活泼，没等林凇开口就三句两句介绍完了，「现在刚好是轮班休息的时候，她出门去见她对象了。」 对象？林凇一愣，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一旁还没弄清林凇朋友圈基础交际关系的江述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用眼神询问情况，结果不多时就听到走廊外传来熟悉的笑声。 「小凇凇啊，你怎么前脚才离了我，后脚就进医院了呢？是不是因为太……！！」陆嘉鸣调笑的声音在推开门看到江述维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太怎样？」江述维的表情从听到她对林凇的称唿时就拉了下来，对着陆嘉鸣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嘶……」陆嘉鸣对着林凇早就嘴欠惯了，没料到这次对方的伴侣也跟着，脸色尴尬地「哈哈」干笑了几声。 一旁个子小小的陈小果乐得见她吃瘪，也不帮她打圆场，躲去林辰身旁笑嘻嘻地看戏。 「她是我的研究生同学，陆嘉鸣。上次你去找我的时候，她也在。」就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后半句林凇没说，毕竟当初的那场骚动他没和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说起过。 江述维盯着面前这个明媚性感的女alpha回忆了半天，脑海里也没半点印象，但这些都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她为什么要那样叫你啊……」江述维凑近他压低了声音，问得咬牙又切齿。 狭小的房间就这么大，江述维虽然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那句醋味满满的低声质问还是若有似无地飘进其他人的耳朵里。 身旁隐隐传来一声嗤笑，林凇耳根一热：「她胡乱叫着玩的而已。」 江述维耷拉着不高兴的脸，明摆着要不依不饶。 「咳咳咳，」陆嘉鸣干咳了几声，「这是我家里对待小辈的称唿习惯而已，没有什么其他含义。当然如果你们觉得不妥，我以后就改叫他大名就行。」 说罢，她还字正腔圆地示意了一遍：「林凇。」 「就这样喊，可以不？」 一旁的林辰和陈小果几乎要忍不住笑意，被打趣着的林凇坐立难安，恨不得被子蒙头当只鸵鸟。只有江述维，对周遭的笑意视若无睹，还一本正经地应了句「可以。」 陈小果实在没忍住笑，「我就说你这破习惯，早晚会被家属投诉。」 陆嘉鸣看着她笑意明朗，眼里也不自觉袒露出一丝笑，嘴却还撅着，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行了，这点滴吊得差不多之后喊护士拔了针就能走了。」陈小果上前看了看吊挂着的药水，「你缴费了吗？我先带你去趟窗口吧？」 江述维作势要起身，却被身旁的人反手抓住衣服！ 「怎么了？」 房间内，众人的视线骤然集中，林凇眨了眨眼，抓着衣服的手随即像是被烫到般迅速松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条件反射，吶吶道了句「没什么。」 脸上一热，他将手迅速缩回被窝里。众人的目光里带着善意的打趣，眼神默契地营造出一种「不必言说，心领神会」的微妙氛围。 第73页 这让隐隐心有所察的林凇感到不安，似乎有些事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无法遏制地冒出了苗头。 放在被窝里的手指反覆蜷缩，又伸展开来，林凇没敢抬头去看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只憋着一张涨得通红的脸，用眼神示意江述维快点离开。 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也不知道江述维有没有收到他眼神里的暗示，那双暗紫色的眼眸像是切割完美的紫晶石，凝视时好似有光芒汇聚其中。 林凇微微愣神，头顶却猝不及防被他用大手轻微一摁。 「我先跟她去缴费，很快就回来。」说罢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江述维轻微一揉，将他头髮弄得一团糟，这才转身跟着陈小果离开。 林凇心里嘟哝着，抬手整理髮型，瞥眼看见还没走的林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还因为刚刚不小心被妹妹瞧见了的亲昵举止而窘迫着。 「你……别和爸妈说，我来医院的事。」良久，林凇说道，「大哥和小旭那，你也别说。」 林辰点了点头，亲眼看着在江述维离开之后，自己这哥哥又慢慢变回原来有些冷淡的模样，林辰心里略微有些别扭。 就像是一颗被冰封了多年的种子，在她小二十年的看顾注视之下始终无法抽出新芽。就当她都认定了这个结果时，却转瞬就在别人的手里落地生根，甚至开出了小花。 这让她如何不感到气馁？ 林辰懊恼着，却又忍不住发自内心地为林凇感到高兴，但一想到对方如今鲜活灵动的情绪，皆来源于那个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林凇他生命里最亲密的男人时，林辰还是觉得有些气闷。 「哥，你……」林辰想了想，换了个询问的方式，「他私下里的时候，是不是对你很好啊？」 她想起林旭每次在她面前提起江述维时，都是一副咬牙切齿心痛不已的神情，可她看林凇看得真切——她这个哥哥，当初若不是他自己心里有意，那桩婚事想来就是谁去劝说他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就算婚后听说两人分居，聚少离多感情寡淡，她也始终觉得这算是林凇自己心甘情愿选择的路，其他人无权干涉，而从不发表任何意见。 默许，便是她对这个哥哥所能做到的，最大力度的支持。 可如今，亲眼看着一向冷静自持的哥哥冲着其他人露出那样明媚的笑容，林辰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底发酸，小声嘟囔着，「要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喜欢他呀……」 林凇没听清她最后说的那句话，那句「私下里」实在是太让人想入非非，他现在满脑子里担心的都是刚刚进来扎针的护士，有没有把他腰间上的那圈痕迹透露给林辰，一时间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你，你千万别往外说哦。」林凇不敢直接挑明，不放心般再次强调。 林辰没太懂为什么他连婚后感情和睦这种好事也要藏着掖着，撇了撇嘴道：「知道了知道了，不会说的。」 唉，忽然觉得啥也没看出来的林旭傻乎乎的，这么傻也不知道未来能不能找着对象。 「真是的，总是不记得吃饭，」忘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林辰很快恢復了元气，「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我得和哥夫叮嘱几声，让他好好看着你！」 「哦对了，下次爸爸的生日宴，你可得记得把他给带回来。」林辰记起那日在饭桌上，听大哥提起的事，「这次生日宴刚好凑了个整数，大哥说要在家里小院办个小宴会庆祝庆祝，这几天敲定了应该就会和你说了。」 「去年你就说他有事没把人带来，今年怎么着也得让我哥夫在大家面前露个面了吧！」 第37章 暱称 跟着去缴费窗口的路上，陆嘉鸣丝毫不顾及有旁人在场，和陈小果黏黏煳煳地贴耳朵说话。 江述维敢怒不敢言，毕竟他此前还从未自己办过医院的这些手续。 陈小果看了眼一旁沉默不语板着脸的江述维，多少猜到了伴侣今天反常粘人的原因，胳膊肘捅了捅她：「差不多就行了哈。」 陆嘉鸣看着自己的小可爱睁眼瞪人的模样，恨不得捧脸当场给她一个亲亲，半搂着她的腰不依不饶，「我不管我不管，你不要看他，我会吃醋的。」 陈小果觉得好笑，「拜託，你和林凇一omega关系那么好我都没说什么，他对象我今天第一天见，你有什么好介意的？」 陆嘉鸣睨了一眼身旁的人，同为alpha，她当然知道对方心里在介意什么，只是没想到这男人不仅没什么眼力见，心眼倒比她还要小，索性借着这次直接把话摊开了说清楚。 「我和小……林凇，真的就只是纯洁普通的同学关系，那个称唿你要是觉得有些冒犯，我道歉，以后也不会再喊了。」 陆嘉鸣揽着一旁身形娇小的陈小果，语气里遮掩不住的夸耀，「况且，我也有对象啦，还希望你不要误会了。」 江述维被对方开诚布公的态度一噎，总觉得对比于她坦然自若的底气，自己就像个患得患失的毛头小子一样，有些别扭地转过头：「我，我才没有误会呢。」 陈小果看出了两人似乎有话要谈，将人领到了缴费大厅领了号之后，便丢下陆嘉鸣独自回到休息室里拿包。 自伴侣离开后，陆嘉鸣身上柔软温和的气息渐渐收敛，捋着垂在肩侧的大波浪，翘起二郎腿，主动开口：「说吧，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想问？」 第74页 被人硬扯着撕开了表面那层故作淡定的遮羞布，江述维总觉自己莫名被人强压了一头，想较劲却又觉得这行为更显得幼稚。 还在默不吭声地纠结着时，陆嘉鸣倒先开了口。 「我和林凇熟悉起来，是在研一刚开学的时候，」陆嘉鸣抬头看着滚动单号的电子屏，说，「你应该知道，机甲学院里的研究生以男性alpha居多，我这种从别校考进去的女alpha，刚开始可不招人待见了，需要小组合作完成的项目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带我。」 「林凇是唯一一个主动和我搭话的人。」 机甲学院的研究系里根本就没有omega，林凇自然被大家当做成了吉祥物一般的存在——四处都是体贴细緻的照顾，但他们却都毫无例外地，认为omega在这条路上註定毫无建树贡献可言。 这样的偏见并没有因为林凇后来展现出的精炼水平而得到改善，相反，所有的alpha都明里暗里地觉得这个omega居然如此自不量力，却又发自内心地恐惧对方真的会抢占自己的名额。 陆嘉鸣想到这几年在学校里看到的各种好戏，想想都觉得好笑：「你别看林凇外表冷淡，其实他心很软的，特别好说话。」 「大课的作业，团队合作的项目，别人故意把麻烦又琐碎的部分划归给他，他也每次都毫无怨言地接了下来，然后自己在实验室里熬到深夜。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的坏毛病，也是那时候养成的。」 江述维察觉到对方话里未挑明的暗示，知道林凇在学校的处境远没有他想像的轻松，不禁皱了皱眉。 「你是说，同级的大部分alpha同学都对他十分戒备？那岳山岚呢？他也是吗？」他想起那日与自己对峙的alpha，对方愤怒时眼里那毫无遮掩的偏执，让他印象颇深。 「啊，岳山岚啊……」陆嘉鸣侧头回想了一下，嘴角一弯笑了起来，「要我说，岳山岚他的科研水平确实不错，但远没有到拔尖的程度。」 「只是他这个人很爱护他在人前的形象，所以之前对着林凇，他也一直都表现得谦和有礼。哪怕是之前研一入学聚餐的时候，他在酒后当众对林凇表白被拒，他也没表现出记恨的样子，人前始终落落大方的。」 研一？那时候姆父还没去林家提亲吧？江述维暗暗咬牙：妈的，原来那个兔崽子这么早就惦记上了林凇！ 陆嘉鸣没注意到他的情绪起伏，自顾自地回忆着，「所以就算后来两人在导师面前偶尔较劲，也姑且算是正常的竞争，始终没有闹大。所以上次那种当众对峙的情况，真的很奇怪。」 别人或许不知道原因，但作为始作俑者，江述维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妈的，都怪自己嘴欠还蠢！ 「哦，还有一件事，」陆嘉鸣想起了之前的传闻，「先前直博申请资格，林凇的排名是在岳山岚前面的，结果因为面试的时候，几个导师对omega有偏见压了他分数，所以这资格在轮到了岳山岚头上。」 「但林凇也没说什么，转头就开始备考了。」陆嘉鸣耸了耸肩，「我能说得出来的矛盾，也就这些而已，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远远地，陈小果已经背着包走了过来，江述维看着陆嘉鸣，别别扭扭着道了谢，却等来对方一个长辈般欣慰的笑。 「哎呀，不用谢。以后还有什么恋爱睏难想要谘询，欢迎来问哦，姐姐我啊，一定倾囊相授~」 一阵香风飘过，陆嘉鸣的正经模样在陈小果面前再次化作黏黏煳煳的缠人模样。 「下下周就要拍毕业照了，你到时候过来和我一起拍嘛！」 「不要，累死人了……」 「没事的，一点都不会累。你不想看我穿学士服嘛？暗红色的，超级显白有气质的！」 「来嘛来嘛，到时候晚上聚餐结束，我给你带夜宵~」 病房里，林辰交代完后便出去忙了，留下林凇独自坐在床上反覆咀嚼着这事。 说起生日会，他想起江朝冬叮嘱过他，「不要给江述维过生日，也不要想着搞什么生日惊喜，最好在他面前干脆就连生日都不要提」。 他当时也没想问过原因，只当说他们家里没这个习惯。但如今想来，这样特意拎出来强调显然事有隐情。 只是江朝冬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还不够资格知道而已。 拇指的指甲在食指指腹间来回摩挲着，修剪平滑的指甲没有半点不平整的地方，只浅浅在肌肤上留下淡淡的划痕。 江述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林凇这么一副低头沉思的神情。 「想什么呢？」 林凇骤然回神，抬眼看向只身回来的人，摇了摇头。 「没什么，小辰说，等这个打完我就可以走了。」 江述维径直上前坐在床边，伸出手掌去试他掌心的温度。林凇没有防备被吓得往回缩手，却被他早有防备提前抓住！ 感受到那双眼眸看向自己的温度，林凇没由来又想起自己刚刚在他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的模样，后知后觉的羞惭让他感到难为情，没敢抬头看他，一声不吭地任由他握着。 「林凇。」 「嗯。」来了。林凇下意识提起心里的防备，预备着应付他接下来的问题。 谁知江述维捏着他的手莫名有些丧气，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我到现在，也都只喊过你的名字而已……」 第75页 林凇哑然，想解释：「陆嘉鸣她，对关系好的人都是这么喊的，不止我一个。」 「可是，可是她喊你小凇凇诶！」江述维忿忿说道，「我不管，我也要有个暱称！」 「你有什么小名吗？」 直觉对方接下来说的话会十分羞耻，林凇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试图逃避对话。 「没有。」 「真没有？」江述维狐疑道，「那你家里人都喊你什么？」 「父亲母亲和大哥，都是直接喊我名字的。」林凇小心斟酌着，「小旭和小辰，都喊我『哥哥』。」 话刚说完，林凇顿感不妙，下一刻放在被子外的双手便被人一把捧住！ 他抬眸撞上对方欣喜的眼神，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瞳孔里倒映出自己惊恐不安的神情，耳旁随之响起江述维那志得意满的声音：「我知道要喊你什么了！」 脖颈血管处的皮肤勐然爬上一串战慄的酥麻，耳根发着烫，对方那声轻佻又促狭的称唿仍是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传入自己的耳朵里： 「小，哥，哥~」 -------------------- 是谁，开窍之后为了谈恋爱连脸都不要了我不说（哼） 第38章 交换 欺身上前，alpha优渥的身体条件靠近时，给直面其中的林凇造成了不小的威压。 记忆里那抱着他不肯撒手的小孩，与眼前抬手便几乎将他完全包围其中，表露出满满侵略性的少年身形渐渐重叠，莫名给人一种记忆与现实颠倒错乱的混沌感。 麦色肌肤的大手轻易便钳制住两只纤瘦白细的手腕，往头顶一摁，另一只手则在大腿肌肤处流连着一路往下，撩起一连串暧昧不清的温度，最后单手握住那脚腕顺势往边侧一压…… 热度达到燃点后犹如灯花般忽然爆开，林凇勐然从想像中回过神来，有些慌张地定了定心，略略摇头想将那些忽然出现的奇怪想像画面从脑海里甩开，却不期然对上一双略显疑惑的双眸。 脸颊上的温度顿时更是甚。 「不准那么喊。」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他的语气几近气急败坏，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充斥着，林凇分辨不清，就像是有人在他的心底里点了把火一样。 跳跃着的火舌灼烧着他惯用于约束自己情感的理智界限，他看着与自己面对面的江述维，意识迷濛，视线犹如被蛊惑般落在对方的双唇上。 薄唇微抿时，唇角扯出了一个略显凌厉的角度却又很快消失，一张一合着好像在说话，却又勾着人的思绪，想像着被这双唇舔舐着亲吻时的柔软触感，温柔缱绻，黏腻缠绵…… 林凇再次从自己的幻想里惊醒！ 耳侧的温度滚烫得犹如秋冬枝头上艷红一片的浆果，林凇顾不得遮掩，匆忙撇头避开对方直视的目光。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然想像怎么会总是不受控制地往那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 眼神不受控制地闪躲着，尽管两颊的温度几乎烧成了一片，他也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镇定。 一定，一定是因为之前易感期的后劲还未完全消退的缘故！ 乱七八糟发散的思绪总算被这稍显笃定的念头制止，林凇深唿吸一口气，正准备回头好好地和对方解释为什么不能不用这个称唿时，他忽然一愣。 像是不确定般，他耸着鼻子，轻轻地在空气嗅了嗅。 空气冰冷，不沾染任何灰尘杂质的清净气息，干净得就像是医院里还未拆封的消毒水。 没有半点他所熟知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 林凇有些难以置信，不信邪地又耸了耸鼻子轻轻闻了闻，往日里江述维并不会特意收敛自己的信息素，那缕似有若无的甜味总是隐隐缠绕在alpha的身侧，但如今却像是被刻意收拾过一样，愣是没透露出半点。 「怎么了？你在闻什么？」江述维见他便闻着，边慢慢往自己靠近，恍然大悟，「啊，你是在找我的信息素？」 林凇动作一顿。 「你想闻吗？」 「我不是……」 没等林凇否认，面前的人已经欣喜又得意地将自己的信息素抢先一步瀰漫开来—— 刚从藤蔓上摘下来的葡萄在阳光和煦轻柔地晒制下，慢慢透露出一丝酒意还未发酵前的甜醇气息，前调的果味甜香极具欺骗性，麻痹着人放松警惕之后，热醇的酒意在空气中勐然荡漾开来。 林凇猝不及防被这热酒迎头一砸，意识短暂地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原先侵略性极强的酒意柔柔绵绵地圈着他，全身的毛孔犹如被浸润在热红酒里，蒸腾的温度带走了凌厉的锐气，只剩下江述维本人都没发觉的绵柔醇厚的甜意。 江述维还在为他难得大胆的主动而欣喜着，不住地想用额头去蹭对方被不小心打翻的琼浆晕红了的酡颜。 「喜欢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因为林凇的出神而有些洋洋得意，献宝般伸出双手圈着他。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都不会介意的。」 「小哥哥~」 尾音浪荡上扬，林凇不堪一击的心底防线几欲崩塌，颤着的声音毫无半点可信度：「都……都说了，不准这么喊我。」 一张空白的纸因为自己逐渐被染成了朝霞的颜色，江述维心里被名为「喜欢」的热意满满充斥着，半点也没发觉自己的语气有多「娇」。 第76页 「可是我喜欢这样喊你。」他揉捏着被自己压在掌心下的手背，低低地说着，「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这么喊你……」 那双看向自己的灰紫色眼眸仿佛一杯入口即醉的温酒，盛着让他不敢直视的浓厚情愫，就这么沉沉地看着他。 无声地恳求，带着点明知故犯刻意为之的可怜兮兮，将妄图迴避话题的林凇硬生生逼向了死角，最终败下阵来。 「只，只能在私底下这么喊。」生怕这样会显得自己毫无底线，林凇又补充道，「外人面前……不可以。」 酒意渐浓，感官被久违的温热包裹其中，大脑里的思绪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本能已经放任着身体沉浸其中。 默契得好似他们本该如此。 林凇看着他渐渐欺身上前，双唇带着诱人的气息，好似一坛亟待启封的佳酿，被心急的主人迫不及待地呈至面前，请君品尝。 卷翘纤长的眼睫毛颤抖个不停，双颊染上的绯色暧昧未消，江述维静静注视着被自己信息素引诱着等待接吻的人，先前那个盘旋在脑海的问题再次涌现在面前。 你对我的靠近，到底是习惯性的纵容，还是ao信息素克制不住的本能吸引呢？ 你到底，是不是喜欢着我呢？ 手掌轻轻扶在脖颈两侧，小巧纤瘦的脖颈正正好能嵌进掌心的虎口里。指尖下，他能感知到对方脉搏紧张的跃动，喉结小小往下吞咽着唾沫，红晕几乎蔓延至耳根深处。 他整个人的反应，似乎都在身体力行地向他展示着那些问题的答案。 但就是没有说出口。 患得患失刺激着，江述维心底深处某种刻写在基因本能里的疯狂念头再次蠢蠢欲动起来：想要占有他，咬住脖颈后脆弱的腺体，让他彻底沾染上自己的信息素，就此成为自己的所属物…… 眼底被慾念折磨得微微泛红，可面前的人对他满脑子的危险想法毫无察觉。 仍是闭着眼，完全交付身心地信赖着他。 像是主动送上门来适合一口吃掉的小甜点。 拇指微微发力，固定住方向，江述维凑上前，轻轻吻住了肖想已久的双唇。 柔软，湿润。 像是吻住了一朵正在酝酿着雨水的云朵，无意识轻柔盪开了那些缥缈的云丝，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红。 唇舌被勾绕纠缠住的一瞬间，带起一串细微如电流般酥麻的战慄，一种直击灵魂深处的共鸣伴随着体内升腾起来的热意涌向头顶，化作眼尾一抹濡湿的泪意。 林凇被自己身体过于诚实的激动反应吓到，下意识想往后退缩却被脖颈前的桎梏封锁了退路，推拒着的唇舌却在狭小湿润的口腔里被反客为主纠缠得更紧。 几声溢出唇间的轻哼听起来更像是在欲拒还迎，伴随着淋漓不堪的水声，身躯只不住地发软要往下瘫，却更加方便了江述维将吻加深，攻城略地似的狠意好像是在藉机发泄着克制了许久的不满。 直到最后被放开，那双淡色的薄唇被吻得水润而殷红。湿润的眼尾泛起浅浅的粉红，往日里那有些不近人情的淡漠被这个过于激烈的亲吻融化成一片湿淋淋的水意，像是恆古不化的积雪被夕阳余晖染映成了一片水波潋滟的绯色霞光。 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江述维抵着他的额头，目光沉醉，看着被自己吻得泪眼婆娑气喘吁吁的人一点一点回过神来，亲眼见证赧色慢慢覆盖住诱人的媚色，纠结多时的心结骤解。 本能也好，习惯也罢，总之，林凇他并不讨厌自己，还允许自己接吻。 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不介意自己慢慢探寻出答案。 林凇正极力在心底劝说自己「第一次接吻反应大点也很正常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却被他忽然展露出的笑意笑得满面通红。 他下意识抿了抿唇，因为舔舐过度而微微发肿的唇尖顿时传来一阵微不足道的酥麻感，脑海内瞬间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江述维将他细微的表情反应看在眼里，没忍住捧起他的脸，笑着在那双唇上亲了又亲。 「可，可以了……」林凇大窘，不自在地略微推了推他，「点滴好了，你，你……你去帮我叫护士进来。」 江述维没拆穿他想转移话题的目的，心情颇好地应下，「咱的妹妹呢？」 「她回去值班了。」林凇答得顺口，反应过来想纠正他的说法时，却被他促狭的眼神挤兑得根本没好意思开口，顿了许久之后，才记起先前要和他说的事。 「下周三，是我父亲的生日，」林凇记得曾被人叮嘱过，江述维不喜欢过生日的事，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气，「他们要在家里办个小型的宴会，可能也会请一些生意上的朋友。」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第一次因为自己的事对江述维提出请求，林凇心里有些紧张，「如果勉强的话，拒绝也是可……」 「可以。」江述维一口答应，意料之外的爽快让林凇愣了一愣，随即便听到对方早有准备地提出了交换的条件。 「我想要，和你一起去拍毕业照。」 话题转移得太快，林凇一时愣在原地。 「你们下下周就要拍毕业照了吗？我想看你穿学士服。」江述维说着，还在他身上比划。 「暗红色的，显白又好看。」 第77页 「还有配套的衬衫西装对不对？我要拍照！」 林凇欲言又止：「可是……」 「晚上还要聚餐对不对？我知道的，我不会打扰你和导师同学们的，拍完照我就走。」江述维碎碎念叨着，「等你晚上要回来的时候，我再过去接你。」 「这样可以吗？」 江述维话里话外说得分外贴心，几乎什么都替他考虑好了。林凇被他亮晶晶的眼神恳切地看着，来不及去思考他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件事，晕乎乎地便同意了下来。 -------------------- 陆嘉鸣：（举手）老师，有人抄我的作业！ 以及，有没有人发现林凇凇虽然有点迟钝，但其实尤其的「口嫌体正直」啊（嘿嘿嘿嘿） 第39章 隐情 浸泡在实验室里面对那些公式数据的时间，几乎占据了他学业生涯的大半，学术研究也逐渐养成了他遇到问题时，借用各式理论分析的习惯。 但这次，惯用的方法碰了壁。 林凇一直将自己身体的反常行为归结为ao之间信息素的吸引。 就算有些时候反应超出预期的剧烈，也能用两人信息素适配程度太高的原因来解释。 可这次结结实实的亲吻，他后脖颈的抑制贴明明已经将他的信息素封得严丝合缝没泄露出半点，但身体本能的反应着实有些过于激烈了。 大脑里分泌旺盛的多巴胺架着失控的思绪闪过白光，不停地炸出一朵朵绚烂的烟花。 那种直白得不需要自己做出任何努力就能收穫的快乐来得太过容易，勾得他轻易便想沉溺其中，放弃一切思考和盘算，就这么简单地追逐着…… 「喂！」 林凇勐然从自己的浮想联翩里回过神，一旁叫了他好几次都没得到回应的陆嘉鸣神色无奈：「你到底在想什么呢？都喊了你好几次了。」 他垂头看着自己的光屏，没敢去应陆嘉鸣的话，含混不清地搪塞了一个理由过去，低头慢慢删去刚刚走神时敲下的一连串毫无意义的文字。 陆嘉鸣探头过来看着他已经恢復完成了大半的论文，啧啧称奇：「也是幸好，你居然还留了个备份在你对象的联络器里，不然这回你的论文进度真的会有点危险。」 「按时完成没问题，但要想试着评优发表，铁定来不及。」陆嘉鸣昨天才和教授确定框架时，顺手也和对方提了一嘴这事，卢老当时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直听到最后数据找回虚惊一场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但奇怪的是，教授当时的反应，倒更像是劫后余生。 「诶对了，你对象从事的职业，难道也是和机甲相关的吗？」陆嘉鸣仔细回忆着昨日在医院和对方碰面时的情景，「我看他行事作风，倒有点像是军人。嗯，体格也有些近似，你对象他不会是在役军人吧？所以先前才放你独守空房这么长时间，一定是因为在外地出任务吧？」 转眼间得出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结论，林凇无奈摇头澄清：「他不是当兵的，只是……从小在军营长大，估计有些环境薰陶吧。」 「唔……这样啊。」电子笔在手指上飞快地盘旋完一圈，陆嘉鸣总觉得对方的名字自己好似曾在哪里听过一样，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但很快也就不再纠结，「诶，也不是所有的阿alpha都会有什么军旅情结的，正常正常。」 被她这么胡乱一打岔，林凇倒是记起当初两人在生物研究所还没将身体换回来时，江述维十分抗拒那里的研究员採集生物信息样本的事。 其他人怎么想，林凇不确定，但他知道江述维本人对于想要入伍服役当兵的执念有多深，可如今，他却还只是在机甲处理科系这样偏向后勤技术岗位的单位里，当着一个小小的处理员。 明明他的父亲江朝冬，都已经在军部里坐到那么高的层级了，没道理这样打压自己的亲儿子吧？ 除非……除非是江述维自己的问题。 生物信息样本，失控后完全暴走的信息素，凌霄主动上门的联姻，和婚前那些似有若无的说明。 凌乱的信息忽然被串联起来，林凇好像有些猜到了原因——江述维，应该就是因为小时候那场意外埋下的隐患，入伍体检才总被判定为「不合格」被退回吧？ 战场瞬息万变，情绪的不稳定在某些时刻不仅会害死他，还会连累到其他的战友，所以江述维在完全痊癒之前，註定与当兵毫无缘分。 可这种医生都没办法给出保证能完全消除隐患的病症，真的能有痊癒的可能吗？ 桌上的联络器忽然响起，林凇看着屏幕上赫然显示的「加密通话」，一瞬间心里想的居然是「该来的总算来了」的解脱感。 「您好，请问是林凇先生吗？」联络器那端的人声音十分彬彬有礼，「冒昧打扰，我是江指挥官身边的王副官。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王副官？林凇的脑海里隐约勾勒起一个站在那男人身边的年轻军官的身影，上次婚前他与江朝冬的私下交谈，似乎也是这位王副官代为联络的。 听到自己出声应下，对方语气里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一些：「是这样的，原先这桩通讯该由江指挥官本来亲自打来的，但是不巧军部高层有碰头会，他一时间抽不出时间，所以嘱咐我代为和您联繫，希望能和您单独见上一面。」 「有关前段时间您和小江先生发生的事，他有些问题想要私底下问问您。」 第78页 话术严密，对方看似客气，但并没有给他拒绝的选项。 虽说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被权利赋予的高傲态度，但林凇仍是忍不住皱眉想要拒绝。 可对方似乎早有预料，和蔼可亲的声音再次在联络器里响起：「啊，主要是考虑到江指挥官的身份，若是他贸然出现在星际大学，怕是会对您日后的学习生涯带来不小的困扰。」 「所以，还是希望您这边能提供一个大致方便的时间，我好派车过去接您。」 赤裸裸的，威胁。 林凇向来不擅长应付人情交际这方面的事，尤其对手还是个在权利场上厮混了大半生的「笑面虎」，每次面对他，林凇都会莫名有种即将要被毁尸灭迹的恐惧。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等待死期的痛苦远不如干脆利落来得痛快。 林凇看着因为他面色严肃而神情逐渐凝重的陆嘉鸣，笑了笑以示安抚，对着电话那头的王副官说：「我现在就有时间。」 对方听到答案后显然一愣，短暂地停滞了几秒后，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的，稍后我会亲自开车过去，在星际大学的门口等您。」 联络器挂断，王知一看向面前双手撑着下巴沉默不语的上司，开口询问下一步的指示：「长官？」 江朝冬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副官，刚刚联络器开着免提，两人的对话内容他听得一清二楚。 决策时说一不二的指挥官此时表情凝重，一点一点地慢慢皱起眉头，有些发愁地看向王知一：「你说……他是不是已经猜到，我其实没去开会，就在旁边听着呢？」 -------------------- 江朝冬：外表看上去运筹帷幄的「笑面虎」，实则内心总是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又被儿子讨厌了的可怜老父亲 以及：祝大家春节快乐！接下来7天都没有更新哦~假期结束再来蹲吧么么么么~~~ 第40章 长官 王知一作为贴身副官，跟随江朝冬工作多年，处事能力和眼界长远几乎能算是对方手把手提拔上来的。 不敢说这么些年他到底学成了几分，但论起对自己这个身居高位的顶头上司处理私事的脾气，王知一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江朝冬对外总能很好地保持住乐呵呵的表情，但每次对上和家里人有关的事时，却总会因为过度紧张而表情失控。 王知一甚至一度怀疑，江述维每次和他这父亲说没三句话就暴跳如雷，会不会就是被他总是板着脸的表情给气的。 他在心底默默嘆了一口气，依旧维持着面上不卑不亢的态度：「应该不会。」 江朝冬背靠在沙发椅背上，面无表情沉默时看上去十分唬人，但王知一知道，对方只是在酝酿情绪预备着这忽然被对方提前了的见面。 虽然这场见面邀约明明就是他本人最先提起的。 但据他所知，在江述维婚前，指挥官第一次约见这位林先生谈话的经歷并不愉快，难免留下了些心理阴影，所以想要慎重对待也是应该的。 他打开手中的联络器，确认刚刚通知下去推迟日程的安排已经被顺利执行，开口报告 「军区日常的汇报会议已临时通知改由书面递交，北斗小队选拔中止，相关人员变动的事项安排会议推迟至明早，重启代号『枭』的卧底行动调查会议推迟至三日后的中午，以上。」他合上联络器，对着江朝冬微微颔首，「那我就先去安排接林先生的车了。」 「等等。」江朝冬喊住了他，「你……对，你开车，我也一起，我亲自去接他。」 王知一欲言又止，但江朝冬一副已经打定了主意的模样，让他根本就不知道该从何劝起，习惯性地就开始在心里疯狂唿唤凌霄先生，希望藉助玄学能让指挥官回心转意。 可惜江朝冬半点也没感知到属下殷切的祈求，站在办公室里对着仪表镜正了正领结，调整好军帽的角度，转身对着还愣在原地的王知一招唿了一声：「好了，走吧。」 王知一认命地推开房门，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假想「指挥官亲临」这件事被人发觉后可能会惹来的各种麻烦后续，顿时对前头一无所知的那位感到绝望。 啊，好烦。 「喔，原来是你对象的父亲啊……」陆嘉鸣顿时瞭然，露出一副「我懂你」的同情，「唉没事，你也别紧张，你想想，既然他当初都能同意自己儿子娶你，想来也不会真讨厌你到什么地步，顶多就是有点身份转变的不习惯而已，当父母的嘛，都这样。」 见她好似已经有了答案没再追问，林凇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讨厌吗？ 林凇不免又想起那次婚前单独见面的场景。 起初，他还以为与上次凌霄的约见一般，只是单纯的「在婚前看看儿子的对象」。 没成想，那位他从来都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笑容满面的人，才坐下便拿出一纸写得满满当当的文件，全程板着脸，声音冷漠严肃得犹如在警告犯人般罗列出他需要在婚后遵守的条例，甚至都没给过他提问的权利。 傲慢，不容拒绝。 像自己这种普通人，若不是因为与江述维扯上了关系，本就不值得被对方放在眼里。 也不知道这次突如其来的约见又会是出于什么原因。 是想当面问问上次江述维信息素暴走的具体细节？可凌霄姆父应该已经告知过事情起由，没道理还必须听我说一遍吧？ 第79页 正慢吞吞收拾书本的手一顿，林凇勐然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已久的问题：前些日子，江述维是因为什么才突然导致信息素失控暴走的呢？ 那日他本是想着趁两人独处时候问问的，但这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江述维自己也完全没有要主动解释的意思，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随后又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以至于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找人打听。 等见面结束后，去问问凌霄姆父吧。 今日的天气不错，气温回暖后阳光也终于有了几分春日里该有的温度。 林凇在校门边角处站着等对方的车过来，谁知一旁门口的保安大叔一见是他便主动上前寒暄：「放学啦？今儿你对象怎么还没来呢？」 江述维一连几日都过来接他，天天与保安大叔唠嗑就为了混了个脸熟。 林凇礼貌地笑了笑，微微低下头没有应声，不动声色地往一旁挪了挪。 保安大叔也不介意他的怕生，笑呵呵地说：「你那小男朋友可真有心意呢，知道校门口不让停车，为了让你少走几步路，回回都给我递烟就为了蹭我这儿的固定车位。」 「而且你还真别说，每回他给递的都是好烟，够有诚意。」 林凇一愣，有些惊讶江述维一个没有抽菸习惯的人居然能心细得想到这些——明明这人在前几个月时，还和个离经叛道的混小子一样开着那台越野停在大门口肆无忌惮呢。 微蹙的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林凇低下头，一个恍然间才发现江述维在不知不觉间居然变了这么多，细究起来他甚至都没察觉这些变化是从何时开始的。 「呦！」本还在和他聊天的保安大叔忽然正经起了脸色，林凇抬起头时，一旁的小径上似乎有个人影往回躲了躲。 只是身形看上去并非熟识的人，林凇便也没再留意，看着保安大叔小跑迎上前，伸手示意着对方车子该停留的位置。 那辆被刻意保养得锃光瓦亮的黑车看上去十分普通常见，但车身下方与众不同的「军牌」却明晃晃地昭示着车内人员不同寻常的身份。 车子低调地在校门口掉了个头，停下。 驾驶座车门打开，一个身形挺拔端正的青年军官下了车，笑着沖保安大叔说了句什么，在目光与林凇对视时，还抬手与他打了个招唿。 林凇认得那是刚与他通过联络的王副官，几步走上前正想要去开副驾的车门时，便被走过来的军官不做声地挡住。 「林先生，这边请。」 后座的车门被微微打开，林凇下意识顺着对方的指引往后走了几步，在俯身就要往里坐时，心里陡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然后，他的目光便撞上了江朝冬冷若冰霜的眼神。 -------------------- 江朝冬：（紧张）我要努力给儿媳妇留下个好印象！ 王知一：长官的表情管理这辈子怕是都没救了…… 第41章 对质 「您好。」 江朝冬冲着他微微颔首，「坐。」 林凇硬着头皮坐了进去，整个人的身形都是僵硬着的。 「长官，我们去办公室吗？」 「咳……」嗓子紧着神经许久刚开口时声音险些噼了叉，江朝冬清了清嗓子，应声道了句「对」，车内随即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没有人说话，气氛安静得有些凝重。 王知一从后视镜往后瞥了几眼，都能看到自己这位长官因为紧张而愈发阴沉的脸色，又悄不做声地看了看另一边强作镇定的人，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嘆气。 希望这次的谈话，能比上次顺利一些。 车子经停几道岗哨门卫，顺利朝着军区更深处前进。路两旁行道树漏出的光影晦暗不明，林凇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还是第一次随车这样深入传说中的军事重地。 前头执枪的门卫拦下车辆，对着驾驶座和车上的人端正地行了个礼：「您好长官！常规安全检查，请您配合。」 身旁的人颔首示意，并无阻拦，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规定。 林凇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就算坐上那样高的职位，进出往来该检查的还是得要检查，并没有什么特例。 正出神，车窗被人礼貌地敲了敲，没等林凇反应车窗户便被降了下来。 然后面前年轻的士兵便恭敬地行了个礼：「您好先生，请配合我们做一下访客登记。」 「姓名？」 「林凇。两点水，松木的松。」 「性别，年龄。」 「男性omega，27岁。」 「身份。」 「学生，星际大学机甲研究院，研三，正在申请读博。」 一问一答，有条不紊，就像是被事先输入过程序的电脑，林凇的回话精炼简短，正是门口负责来访登记的卫兵最喜欢的性格类型。 这样严谨简练的性格，倒是天生就是做科研的料。 提问的卫兵脸上的笑容愈发亲切，语气也连带着放软：「访问对象呢？」 林凇默默瞥了眼一旁怀抱双臂正闭目眼神的江朝冬，见他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江朝冬……长官？」 卫兵点点头，「与访问者的关系呢？」 居然查得这么仔细？林凇有些为难，思虑良久后，说：「是亲……属。」 第80页 卫兵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惊疑，但很快便收敛起来，在询问完其他信息后，仍是恭敬地敬完了礼往后退步，示意岗哨放行。 「你倒是头脑清晰。」江朝冬见他根本没被岗哨的阵仗吓到，镇定得体，忍不住开口道。 就是语气生硬得不像是在夸人。 林凇不清楚好端端地为何言语讥讽，尽管心里有些委屈，面上却半分不显：「谢谢长官夸奖。」 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应答，江朝冬却莫名有种被噎住的错觉。但好不容易才打开的话匣，总归比先前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好多了。 这么想着，江朝冬又问：「最近你和江述维，相处得怎么样？」 脑海陡然浮现起那日与自己过分缠绵的双唇，林凇没维持住一贯的沉静，抿着唇别扭地正了正坐姿：「也挺好的。」 「到了长官。」 王知一着实受不了自己长官这堪比「找茬」的拉家常方式，极有眼力见地打断了不知还要语出惊人些什么的江朝冬，下车为他打开车门。 江朝冬隐约感觉到有哪里不妥，下车时有些狐疑地看向自己的副官，就见王知一挤眉弄眼地示意着他「保持微笑」，顿时恍然大悟，笑着招唿另一旁刚下车有些拘谨的人。 「来，这边走。」 态度的忽然转圜更加可疑了，林凇只觉得对方喜怒无常，半点也不敢放松警惕，慢慢地跟了上去。 两人走进了一个半面墙都是透明玻璃的小型会议室，王知一为两人端来了热茶之后，便退出去站在了门外。 「这里的玻璃经过特殊处理，隔音效果很好，所以，我们的谈话，外面的人不会知晓。」 相比于林凇的严阵以待，江朝冬更像是游刃有余的上位者，身形极为放松地倚靠在靠背椅上，对面前的林凇缓缓说道：「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是关于前一阵，你们去国家生物研究所的事。」 江朝冬仔仔细细地盯着面前人的神情，不敢错过一丝对方脸上的细微反应。 「你们两个，是不是因为之前的那场车祸，出了点变故？」 第42章 内情 虽然林凇早有准备对方会问及此事，但这样单刀直入的开场白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脸上怔愣的表情只维持了短短一瞬，很快又恢復如初。想着江朝冬的身份，应该早就知道了内幕，便也不再隐瞒，径直点了点头。 「是的。」想了想，林凇还是为自己解释了几句，「当时事发突然，我们两个……是商量了之后，才决定暂时瞒下这件事。」 江朝冬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良久，他对着面前的omega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措辞，很难不让我怀疑，当初拍板决定瞒下此事的人，是你。」 林凇眉头微微皱着，但不满的情绪也只短短在眉间停留了一瞬，便又很快散开。他似乎早就猜到谈话会变成如今的走向，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后，便抿紧了双唇，不再说话。 冷淡，却态度强硬地将拒绝表现在脸上。 江朝冬倒是比上次长进了许多，很快便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下一句质问都到嘴边了却硬生生被他转了话风：「你知……你们，这样做很危险。」 林凇还是一言不发低垂着头，像是在乖乖听训的学生，但这并不是江朝冬想要的结果。 强忍着心里懊恼，江朝冬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与林凇平视试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们去生物研究所交……换回来时，有没有，察觉到身体哪里有出现异样？」江朝冬有些急切，「任何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可以，有嘛？」 林凇不明白他如今问这些问题的意义是什么，只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江朝冬紧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放松，「除了採集生物样本，你们还提供了什么其他的东西？有没有被要求喝什么药剂，或者注射什么药物？」 林凇还是摇头。 当初在实验前两人都得到了一份说明报告，上面明确写清楚了实验过程涉及到的流程，最后一页的最末处，也标註出了「实验为初次作用于人体的临床实验，尚且不排除有潜在风险，可能危及生命」的警告说明。两人都清楚，也签了名。 为什么现在忽然才开始询问？是实验室出了问题吗？ 林凇习惯性低头沉思，这幅若有所思的模样放在江朝冬的眼里，妥妥就是还有隐情。 这下他也顾不得其他的事，将椅子往前拖了拖，恳切地为之前的事道歉：「小凇，我知道你可能对叔叔我有点意见，毕竟在婚前，我塞给你的那张婚后注意事项表，确实很侮辱人。」 江朝冬第一次没有询问凌霄的意见做出的莽撞事，险些酿成恶果——那张纸上记满了「尽量不要惹江述维生气动怒」「吵架时不管对错你应该首先服软」之类的零碎事项，现在想来江朝冬都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可思议。 「但，我这样做确实是有苦衷的。」 「前一阵述维在环洋基地里信息素暴走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江朝冬是在事后才得知的消息，察看基地报修单子，他回看基地里的监控时都后怕不已，「你也看到了，他失控起来的模样确实很吓人，那些事项也是我担心他会……」 「不吓人。」 第81页 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江朝冬一愣：「你说什么？」 脑海闪现过当日的几个零散的记忆碎片，林凇看着江朝冬，眼神里隐隐浮现出些许的不贊同：「他失控时候的样子，不吓人，真的。」 只是，会有点疼而已。 但还算在他的忍受范围里。 江朝冬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却没抓住，只是愣了许久，才想起之前被忽然打断的话题：「他的情况特殊，所以我才必须得和你确认，生物研究所里实验操作的所有细节。」 对方的态度严肃得有些过头，林凇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江朝冬深吸了一口气，抬头，说：「给你们执行实验的陈博士，前不久忽然失踪了。」 失踪？林凇在那一瞬间忽然嵴背发凉。 「他的助手是首先察觉到不对劲的人，在报告所里和警察之后的三天，陈博士被人发现倒在家门口不远处的巷子里，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伤口，只是意识始终处于昏迷当中。」 「巷口的监控被人做了手脚，对方显然事先早有预谋。」 「所以我才来问你，当初与他的接触，有没有发觉不对劲？」 陈博士，陈博士……林凇反覆回想起与他相处的细节，只觉得他是位对自己追求的理念有些偏执的科学家，但这点小性格放在科研人员身上再正常不过，也不能真算作疑点。 意识到整件事并非自己当初想得那样简单，林凇有些慌乱，可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现在他根本想不起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面前人视线给予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林凇手指反覆蜷缩又张开，琐碎的细节被反覆放大。 「ao信息素的匹配融合……陈博士怀疑，这是那个生物试剂发挥作用的条件，」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表情忽然一怔，抬头看向江朝冬，「原本江述维，是不愿意提供生物信息样本的。」 「是我，劝说他接受的。」 有那么一瞬间，林凇完全忘记了自己曾与江朝冬之间曾经闹过的那些不愉快，眼神茫然一片，有种闯了大祸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慌乱。 「除了这个呢，还有没有其他的事？」 「博士好像拿走了我们的生物信息样本，过不久就告诉我们可以过去实验室了。」林凇表情木然，机械地复述着那日后来发生的事，「然后我和江述维就换回来了，陈博士好像得出了什么结论，要写成报告往上交，但我们谁都没有问……」 肩膀被一只大手搭上轻轻捏了捏，轻柔的力道让林凇从繁杂的回忆中挣脱出来，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 江朝冬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以往这让人心里发憷的表情，此时居然给他带来了一丝安定——最起码，他没有暴跳如雷大惊失色，是不是证明，这件事还算可以挽救？ 「我大致知道了。」江朝冬点点头，「没关系，你们也只是无意被卷进这件事里来的，只是下次再有这类的事情，不管江述维的态度如何，你多少还是得告知我一声。」 他顿了顿了，又退了一步：「或者，凌霄比较疼你，你和他说也是一样的，如果这样会比较好开口的话。」 林凇头脑乱成一团，根本没注意到对方忽然转圜放软的语气，惦念着当初生物信息样本的事，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那个生物信息样本採集，会，会有什么风险吗？」 如果没有风险，江述维当初必然不会那么排斥，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慌乱的思绪里忽然闪过一道念头，林凇一愣，转而有些心焦地倾身上前抓住了江朝冬的袖口。 「这个变故，会影响到他下次的入伍考核吗？」 茶褐色的瞳孔清澈，江朝冬在那一瞬间居然看到了年少时江述维有些不服输的影子。 但回忆只让他轻微恍神了一瞬，他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不会影响，但是……」思来想去，江朝冬还是决定如实告知面前的人，「江述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军队的正规编制了。」 「为什么？」犹如晴天一个霹雳，林凇神情几近失态，「你明明都已经是……」他语气一顿，想起江述维和他父亲之间肉眼可见的冷漠关系，忽然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只是仍旧费解。 「他明明，一直都很想成为军人，你，你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亲手摺断自己儿子的翅膀？ 你真的，有把他，当做是你的亲儿子吗？ 林凇问不出来。 omega愤懑的情绪就像是一株破碎枯萎却又仍要在冬日里盛放的玫瑰。江朝冬低头苦笑了片刻，良久，才重新开口。 「我知道，这么做很过分，」三言两语也解释不了太多，江朝冬甚至不想为自己找太多的藉口，「但如果，让他恨我一个人，能换得他活得更长久一点，那我还是愿意的。」 江朝冬的神情流露出淡淡的，言不由衷的苦涩和无奈。 这是林凇再熟悉不过的表情。 他咬着下唇，这种来自至亲的伤害被冠以「爱」的名义，犹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压覆过来——林凇无法想像当时江述维在得知这件事时，该会是怎样的伤心和绝望。 以至于到现在，就算明知道已经被断了前路，江述维也还是要磕磕碰碰地往前闯。 第82页 他吸了吸有些酸涩的鼻子，忽然间想要好好地抱一抱自己的alpha。 林凇抬眼看向似乎还陷在「自我感动」情绪里的江朝冬，神情极为冷漠：「您若还是这样，从不将利害关系挑明说清楚，便擅作主张为江述维拍板做决定的话，」 「终有一日，你会完全、彻底地，失去这个儿子。」 第43章 正常 这种久违地被别人迎头教训的感觉让江朝冬结结实实地愣在了原地，有些错愕，又有些不可置信。 面前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那番说教的姿态有些不太妥当，茶褐色的眼眸的里隐隐闪烁着些许不安的情绪，却依旧顶着压力，倔强地不肯开口道歉。 江朝冬在那一刻，忽然想起当初，凌霄为了说服他同意这门婚事时说的那些话了。 当时，刚与对方单独见完面的凌霄，回来后便握着他的手温言细语地劝说道：「我和你註定不能陪伴小维一辈子。但林凇……他会照顾好他的。」 「说不定，他会比你我都照顾得更好。」 「怎么，难道那臭小子前二十几年是自己凭空长这么大的吗？」江朝冬还是不服气，「这半路冒出来的小鬼头，怎么就能比我们更好了？」 凌霄想起早晨与那孩子见面时的情景，嘴角忍不住带上温柔的笑，被面前的人发现径直气得背过了身去，只能笑着凑上前，半倚半靠在那气鼓鼓的人身上：「他……他能给小维的关心和爱护，是我们这辈子註定都给不了的。」 「一年时间，就试试吧，好吗？」 我们给不了的关心和爱护。 江朝冬嘴角的笑有些微微发苦，心里的那些不甘泄了气般慢慢退散开来，而重新凝聚起一个微茫的希望——或许，林凇他真的，能帮助江述维彻底解开那个心结呢？ 承载着过于复杂情绪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晦暗不明，长期处于上位者所带来的气势威慑，让身处其中的林凇有种芒刺在背如临大敌的紧张感。 直到，他听到面前的人轻声问了他一个问题。 「江述维……他有没有和你提起过，当年发生的事？」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缕细不可察的试探。 林凇愣了下，随之明白对方说的是当年引发江述维落下病根的原因。思及自己当初只被含煳告知，与「江述维兄长的牺牲」有关，再无更多讯息，只能沖江朝冬默默地摇了摇头。 随之得来的，是他一声长长的嘆息。 「他既还没和你说过，我便也不好……擅作主张。」江朝冬原封不动地将话反击回去，却不见他流露出半分懊恼，不由得暗自在心里佩服起他的定性。 藏起心里的那点赞许，他将双手背过到身后去，说道：「江述维他这信息素容易失控暴走的毛病，註定了他无法承受半点刺激，尤其是在遇到和当年事情相关的人和事上。」 「阿鸿，也就是他的哥哥，」提起自己一直都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江朝冬的眉眼不自觉流露出些许温情，「阿鸿当年在军队里，是整个连队里最耀眼的孩子。」 「新兵营里各项训练成绩第一，实战上指挥得当破格提拔，优授奖章，」江朝冬沉浸在许久未提的过去里，难掩骄傲地对着外人炫耀，「甚至，因为我的缘故，他必须要花费比别人更多的气力，来证明自己的优秀，才足以能在军中服众。」 「当年，除了叶家那被称作『星际之光』的小子之外，无人能盖过阿鸿的锋芒。」 美好的回忆散去，眼底里的光也一点点黯淡下来，江朝冬回过神，看着林凇的双眼：「军营里，有阿鸿的老师、与他同级的战友，有曾经仰慕追随过他足迹的后辈，而这一切被视为荣耀的夸赞，对于述维而言，却是颗随时都能被引爆的炸弹。」 「他控制不住的。」江朝冬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在他没有彻底打开心结之前，作为军队的指挥官，作为他的父亲，我都不能去赌，也不敢赌。」 「你明白吗？」 意识到江朝冬态度忽然转圜的原因，只是想拉拢自己，去充当他的说客而已，林凇的心里堵得发慌。 扪心自问，他确实找不出可以用来反驳江朝冬做法的理由。但就算是如此，这样专断独行还理所应当高高在上的姿态，仍旧让林凇心里不适。 他站起身，沖江朝冬微微鞠躬。 「这些利害关系，你本该自己告诉他的。」 「他不会听的……」 「那是因为，你从未打算让他参与决策，哪怕这本就是他自己的人生。」林凇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从刚刚得知陈博士出事时的慌乱中冷静下来后，林凇察觉到了更多他没注意到的事情。 江朝冬既然已经知晓了陈博士的事，若是实验真的有潜在的问题，先前联繫自己时，对方的副官便不会那样的云淡风轻。 想到他刚刚告知的事，林凇才总算明白过来：先前那半是威胁半是恐吓的铺垫，不过都是因为他和江述维在做出前往生物研究所的决定时，并未提前告知于他而已。 或许他们是该提前说一声的。 但就算如此，实验的风险又不会因为多了一个知情的人而减少半分。与其这样，为什么还要徒增烦恼？还是——他只是因为觉察到孩子有了脱离自己掌控的倾向，这才着急忙慌地，希望能拉拢自己过去到他的阵营吗？ 第83页 哦，现在最起码在他眼里，我已经算得上是位值得被拉拢的人了。 林凇面无表情地想着。 一边操控着孩子的人生，却又盼着孩子能早日独当一面，自相矛盾得有些讽刺。 林凇不太愿意再与他继续做什么无谓的争辩了，时间就快接近他放学的时候了，江述维还不知道自己被叫来了这里，怕是会在学校门口等急了。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请您的那位副官先生，先带我回去吗？」 林凇看了眼联络器上与江述维的对话界面。窗口上最后一条显示的信息，还是自己应对方要求按时拍照打卡发的午饭照片。 「我想要回去了。」 车外的景象往后倒退，林凇独自坐在车的后座。 没了来时的忐忑不安，他静静在心里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遇到和当年事情相关的人和事，就会失控吗……林凇低头注视着联络器，往上翻时还能看到好几条江述维无聊的碎碎念——不是吐槽基地难喝的茶饮，就是在说今天哪个实习生又犯了什么蠢事。 看起来，一切正常。 他收起联络器，闭目沉思。 但就是这一切正常，才最不正常。 下车，平静地与驾驶座上的王副官道了谢后，林凇走进学校，在中央广场的花坛处略微坐了坐，便再次若无其事地走出校门。 时间掐得刚好，江述维才将车停稳，甚至还没来得及与门卫大叔开口寒暄，便兴奋地对着他摆着手，招唿他上车。 「你今天动作好快！」江述维乐呵呵地重新绑上安全带，随手抓起小抽屉里没吃完的果脯塞进林凇的手里，「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我们回家吃番茄牛腩！」 被他身上莫名雀跃的语气感染，林凇紧绷了一天的神经陡然放松下来，笑着应了声「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听江朝冬说的那些话太过窒息，林凇总忍不住侧头想要去看他。 目光扫过下颌硬朗的线条，慢慢往上描摹出俊朗的脸颊，林凇的视线划过眼睫，在微微发青的眼下骤然停住。 「怎么了？一直看我，」江述维察觉到他的视线，却因为开着车不敢分心看他，只笑着问，「有什么事想说吗？」 「没什么。」怕现在问会让他开车分心，林凇慢吞吞地摸出果脯往嘴巴里塞。 脱水后果糖原有的甜味更加突出，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厚实的果肉与柔软的舌尖犹如接吻般，来回纠缠着，直至所有的糖分都被榨取完毕后，才被恋恋不捨地吞进肚里去。 江述维没察觉到奇怪，打着方向盘拐进小区大门：「还是担心我会蓄意报復岳山岚？」 「你保证过不会的。」林凇说，「我相信你。」 车子好好地在车库里停好，江述维熄了火后扭头看向林凇，对方好似也知道他还有话要说，眼神静静地看向他。 「那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灰蓝色的眼眸夹带着不怀好意的促狭笑意，「是想……」 那张俊俏的脸忽然放大，没等林凇反应过来嘴唇上便被轻柔地一触。 「嗯，果脯甜甜的。」江述维抿了抿唇，双眸亮晶晶的，「还想再亲一下？」 明明是疑问句，但他却压根就没给林凇回答的时间，双唇立马便又覆上来反覆轻碾着。 蜻蜓点水，咫尺之间，气息却暧昧不已。 林凇才被松开，眨巴着眼睛刚想要控诉他，对方却再次凑上前，亲昵地捏着他的下巴，笑得像只得逞了的癞皮狗：「没关系，想要亲直说就好了嘛。」 强，强词夺理！ 林凇又羞又恼地下了车，打定了主意：才不要去主动问他是不是最近睡得不安稳呢！明明都还这么有精神能开玩笑！ 想得挺有骨气，但事实证明，林凇远远高估了自己的气性。 互相道过晚安，江述维回到房间，才关上门，脸上便再也不见方才温和的笑意。 独自在床边坐了许久，江述维又困又乏却又不敢合眼，直愣愣地睁着试图与困意抗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串轻轻的敲门声。 -------------------- 报告，捡到了一只不敢睡觉还瞒着人的小狗狗！ 第44章 同寝 江述维揉了揉脸放松面部肌肉，强行让已经有些发直的眼神重新聚焦，在嘴角挂上淡淡的笑，这才打开门。 「怎么啦？」江述维斜倚在门旁，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什么事值得你深夜来敲我的房门？」 不着调的语气让林凇微微皱起眉，眼神扫过房间内整洁如新的被褥，他抬眼看向面前的江述维。 白天时候，江述维尚且还能借些其他的事转移注意力，可防备一旦松懈下来后，疲态便再也遮掩不住涌现在面上，看似笑眯眯的一双眼里，睏乏几乎遮住了大半光影。 确实是已经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而自己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想到这，林凇心里有些自责，不由得开了口：「你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太安稳？」 笑容怔了一瞬，江述维若无其事地很快摇头否认：「没有啊，我，我睡得可好了！」 林凇盯着他眼下愈加明显的青黑痕迹，陈述事实：「你黑眼圈很重。」 末了他一顿，又补充道：「下午开车的时候，我……看你的精神就有些不太好。」 第84页 先前那场车祸给两人带来的心理阴影不小，林凇当时欲言又止想要问清楚却被他凑上前赖接二连三的亲吻给打断了。 眼见瞒不过去，江述维捏着自己的眉心嘆了口气，原本强行挂着笑的嘴角耷拉成一个有些沮丧的弧度，别扭地和自己赌气懊恼着：「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林凇空垂着的手下意识攥得更紧，那日过后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几乎挤占了他全部的精力，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把注意力放在江述维的身上。 相比于江述维对自己的上心，他好像，也有些太过忽略他了。 「我早应该要发现的……」内心酸涨的感觉陌生又熟悉，林凇只当自己是亏欠了他人才有的内疚，下意识便想要弥补，「你……你，要不要我陪你？」 江述维先是一愣：睡觉这种事，好像也没有人越多就睡得越安稳的道理吧？但在要开口婉拒之际脑内忽然灵光一闪一口就先答应了下来！ 随之像是担心他反悔，一把敞开房间门，殷切地邀请他进来。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像是自小习惯了军营里整顿生活作风的方式，桌面檯面上几乎没有任何零碎的东西。 被子倒是没叠成豆腐块，平整地铺开在床上，只有床边一点点的位置有看上去刚被人坐过的褶皱，其余地方整洁度如新。 林凇盯着那处褶皱，回头看了眼有些心虚的江述维，心想着，若是自己不问，他是不是又打算合衣在床边坐一晚应付过去？ 这样可怎么能行？ 他环视屋内，想找把能坐下来的椅子。江述维见状上前走了几步：「你找什么呢？」 「椅子……」 「坐床上呗。」 话一出口，两人之间的谈话像是不小心触及到什么禁区一般，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林凇像是才意识到自己此时身处在对方的私人领地里，后知后觉地侷促起来。 「只是释放一点信息素，我，不然我就站着也可以。」莫名有些耳热，林凇的手指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衣角，「你快躺好，我等你，等你睡着就走。」 江述维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白玉般小巧的耳垂，一点点染上绯色，嘴里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饶人：「你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香氛机吗？」 脖颈后抑制贴下的腺体肌肤隐隐有些发痒，林凇被他的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拿眼睛瞪他。 以往淡然平静的视线难得因着这分嗔怪而多了些许淋漓的水意，在房间的灯光里显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来。 喉咙有些发干，江述维背过身去默默吞了吞口水，从另外一侧坐上床后，不动声色地掀开了被子。 「上来吧。」 林凇发觉进屋这个举止，就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现在骑虎难下，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江述维眼神无声的催促下，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沿边边。 江述维甚至觉得自己一抽被子就能把人掀下床去。 「这床被子是我刚换的，很干净。」江述维小声解释着，「不然，我再去给你拿一床……」 他作势要起身，便被林凇转身制止：「不用！不用麻烦了！」林凇只想快点完成把人哄睡的任务后离开，不想他再生什么事端，只能在对方的目光注视下，慢吞吞地上了床。 床垫出人意料地柔软，林凇将被子半盖在腿上，背靠着枕头坐姿端正，脑袋里却在疯狂思考着如果江述维继续提出些得寸进尺的要求自己该怎么拒绝。 但江述维总是不会按照他设想的套路出牌。 见他乖乖坐了上来后，江述维便没再说什么，只自己放松精神慢慢往下躺好，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好了。」他躺好，不用抬头便能看清他低垂着试图掩藏起来的视线，「你可以开始了。」 只是一句很正常的对话而已，但为什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显得那么有歧义？ 不再有障碍物遮拦，林凇能感觉到对方犹如实质性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脸，太过赤裸直接的打量让他心生羞赧，却也躲不开，只能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慢慢抬手摸向脖颈后的位置。 抑制贴慢慢从腺体肌肤上剥离开，清浅酸涩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散出来。 总有那么一瞬间，林凇觉得自己的这样举动似乎有些不妥。但事到如今，再想抽身离开好像也有些不现实。 更何况，对方从始至终都未曾有过任何暗示性的言语或者举止。 再退一步来说，他们，确实，是法律意义上的合法夫妻。 若是真要发生点什么，好像，也都在情理之中。 但自己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林凇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心跳加速的过程，那「咚咚咚」犹如厚重的雷鸣击打着胸腔，他注视着眼前的被褥，头脑一片空白。 身旁躺着的人已经找到了舒服的侧卧姿势，闻着一点点蔓延开来的信息素味道，像是根本没发觉他的拘谨般，惬意地发出一声喟嘆。 手臂的肌肤不经意间贴上一层滚烫的温度，林凇一激灵刚想往后缩，视线里便出现了江述维一脸无辜的表情。 「不是要哄我睡觉吗？」他眨了眨眼，「为什么不关灯？」 黑暗能遮掩住自己面上愈发明显的慌乱神情，却也构建出一个足以让人浮想联翩的环境。 第85页 林凇关上了房间的大灯，却又刻意将床头的小灯调得更亮了一些，硬着头皮对一脸困惑不解的江述维说道：「留着点灯光，这样，这样不容易做噩梦。」 江述维像是轻易接受了他临时编造出来的理由，只将脸往枕头处埋了一埋，咕哝着应了一声，像是就准备要睡了。 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僵的身形终于有了喘息放松的时刻，林凇小小地唿出一口气，正打算放空大脑安心等着人陷入深眠时，沉默了大半晌的江述维冷不丁忽然喊了声他的名字。 「怎，怎么了？」林凇被吓得声音都抖了抖。 昏暗的灯光下，江述维眨巴着眼睛。 「先前在那宿舍的时候，我，是抱着你，才睡好觉的。」 林凇脸色蓦然一烧，几乎不敢看那双隐隐发亮的眼睛。 「不然……」 江述维拖长着语调像是在思考，「你让我抱着你的手试试？或许只要是手里有东西就行了呢？」 这个替代的方案听上去很不错，林凇没多想便点头应允，一侧的胳膊随即便落入到一片炙热的怀抱中。 遒劲的手掌反覆上下摩挲着像是在确认着什么，隔着薄薄的衣袖都能觉察到掌心处有些灼人的温度，直到没有被衣物遮挡住的手腕被圈住！ 林凇的唿吸一窒！ 被隐秘热意包裹着的悸动，顺着那被捏住的手腕一路如火舌舔舐般慢慢攀爬至颈后。 没等自己适应这样的变故，小臂上便被贴上来一张脸蹭了又蹭，唿吸的温度还带着撩人的痒意。蜷缩着的手指便被强行挤进去的大手顶开了指间的缝隙，严丝合缝地交相握住。 清浅的信息素像是被逐渐升温的热意蒸发出了甜味，江述维抱住他的胳膊，心满意足得像是只终于找到了小窝的大狗，蹭了又蹭。 被令人安心的熟悉气味包围，笼罩在意识深处多日的阴霾终于有了消散的迹象，久违地流露出些许困顿。 「不要走哦，」迷迷瞪瞪间，江述维梦呓般叮嘱着身旁的人，「我会做噩梦的……」 -------------------- 恭喜好大儿，成功迈出拐带老婆同床睡觉的第一步！！！ 第45章 邀请 林凇并不是什么睡眠质量好的人，充其量也不过只是堪堪能睡着，然后大半个晚上意识都在浅层徘徊着，偶尔甚至还能听到窗外的动静。 维持坐着的姿势，被躺着的人怀抱着胳膊有些别扭，林凇浅倚在背后的枕头上，半侧过身去看着江述维毛茸茸的颅顶。 醒着时咋唿又吵闹的人，难得露出这样安静酣睡的模样，有些可爱得让人心动。 林凇没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那被蹭得四仰八翘的头髮。已进入熟睡状态的江述维在梦境里哼唧呢喃着不知什么梦话，半点都没有动。 好乖的。 交相握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掌心被怀抱熨帖出有些黏腻的温度。林凇才伸了伸手指，那因为熟睡而虚搭着的手立刻便如同被唤醒的活扣般往里蹭了又蹭，再次将手扣死。 林凇无奈，侧头半倚半靠在枕头上，静静地看着他。 因为精神松弛而散发出来的信息素相互勾缠着，在昏暗的灯光下，氤氲出一股引人忍不住沉湎的温馨氛围，清甜暖香诱哄着倔强的孩子阖上眼，慢慢陷入绵软的梦境。 在被喷洒在脖颈间的湿热鼻息唤醒时，林凇的意识尚且因为困陷于这久违的好眠而迷茫着。直到脖颈间再次传来被气流带起的痒意时，林凇才陡然察觉出身后那紧紧黏挂在自己的火热拥抱上。 夜半之时，江述维便似乎不再满足于仅牵着手的拥抱，半梦半醒着便伸手将半蜷缩身体的人拢入到自己的怀里。 而自己居然连半点挣扎也没有，还顺势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任由自己被圈进对方的私人领地里。 贪念着温暖惬意的身体还不想动弹，而梦境里诱人贪杯的酒气，在他清醒之际反而变得更加清晰。 是信息素交融后的味道。 没有被标记的omega就算与alpha亲热一整晚，交融纠缠着的信息素也很快会因为两人的分开而慢慢淡去，恢復如初。 只有真正被标记之后，对方的气息才有可能被彻底接纳，沾染上信息素的气息。 想到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情，林凇脸上不自觉慢慢开始发烫，正试图推搡挣脱出身后烫人的桎梏时，隔着被子拥抱着的胳膊忽然一紧！ 背后再次贴上那抹熟悉的热意，埋进脖颈间的脑袋蹭了又蹭，嘴里哼哼唧唧的，像在表达不满，又像在撒娇。 隔壁房间隐约传来几声闹钟的铃声，因为没有被及时按掉已然有越来越响的趋势。 林凇担心迟到，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拢着在那怀里转了个身。 「我，我要起来。」林凇小小声说道。 背后手掌摩挲得很有节奏，显然人是已经醒了，只是不肯起来硬闭着眼装作在醒盹而已。 眼下见赖不成了，江述维只能睁开眼睛，不情不愿地松开怀里抱着软软香香的人。 林凇如释重负般很快坐了起来，埋头整理着自己身上被揉捏得皱巴巴的睡衣，抬眼时却一头撞进那缀着笑却不见半点惺忪睡意的眼眸里。 「早上好。」大脑宕机，林凇下意识吐出这句招唿。 「早上好。」微微弯着的唇间溢出一抹笑，江述维看着正低头不断试图抚平睡衣褶皱的人，难掩话里的窃喜，「谢谢你，这么多天来，昨晚是我第一次睡得这么好。」 第86页 「今晚，我也可以麻烦你吗？」 —— 「林凇？林凇！」 神思从早上的回忆里被拉了回来，林凇难得流露出窘迫，「对，对不起教授。」 卢老甚少见到他这幅模样，难免好奇多问了几句：「怎么？是心里有什么事吗？」 「昨晚……有些没休息好而已。」脸颊有些发烫，林凇深唿吸一口气调整情绪，「没事的教授，您继续说。」 见他不肯说，卢老对没挖出他的八股颇为可惜，拍了拍面前的光脑。 「你这论文的框架我之前看过，继续这么写是没有问题的。论证过程在实验数据的支持下也算严谨，就是最后的结论这里——」他伸手敲了敲，「你写到这的时候，应该自己也发现了吧？」 林凇犹豫了片刻，点头承认：「嗯，结论的最后一步，我确实还有联想的假设，但因为太过大胆又缺少实验支撑，所以就去掉了。」 「你自己都说了是假设，那多写一些当做启发思考当然没关系。」卢老又往前翻了翻文章的内容，赞不绝口，「你这实验数据确实做得很漂亮，数据的变化起伏都很明显，看得出来以前本科时实践基础很扎实了。」 「要是陆嘉鸣能多和你学学就好了，她的那个实验哦，真的是，一团乱！」卢老正说着，门口传来敲门的动静。 岳山岚笑着和卢老打了个招唿：「卢老，上回您让我改的地方我已经修得差不多了，您再给我看看？」 「好，先放着吧。」卢老点了点头，转身对还在一旁的林凇说道，「如果只是作为毕业论文的话，你这篇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但……我想帮你试试星研中心的发表，所以可能还得再改一改，你觉得呢？」 「星研中心？」岳山岚脸色一变，「那可是头部梯队的期刊啊！」 「是啊，虽然大概率是会被退回的，但我觉得可以试试，」哪个教授会不喜欢省心还争气的学生呢？卢老笑呵呵地看着愣在原地的林凇，道，「你也不用压力太大，就当作是积累经验，摸一摸这种期刊录用的倾向规律，为以后读博做个准备。」 「对，山岚你这篇也可以拿去试试。」 「我？我这篇也没得出什么有贡献的东西，不然还是算了吧。」岳山岚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还是林凇你厉害，这实验数据漂亮得……和教科书一样呢。」 「你们认真耐心一点，也可以做到，就是一个个的不知道在急着赶什么！我都说了几遍了，做学术，要沉得下心，耐得住性子！」 卢老乐呵呵地根本没发觉什么不对劲，只看着那数据结论越看越喜欢，「对了，林凇，你把论文的这段数据显示的章节单独传给我，我要拿去给那群不靠谱的博士生们看看，好好学习学习！」 就算林凇再迟钝，也隐约察觉到卢老这行为，会给自己在师哥师姐们中「拉仇恨」——虽然读研时卢老就已经这么干过不止一回了，但听说去年录取的那一批有许多非本校的人，恐怕…… 「卢老您每回都这样，把林凇捧得和个宝似的。」 岳山岚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林凇的思考，他下意识侧头看向对方。 「都这么优秀了，当然得让卢老好好炫耀炫耀才行，」岳山岚脸上挂着笑，眼里闪过一抹得逞后的森然冷意，抬高了眼睛挑衅道，「林凇，你说对吧？」 -------------------- 江述维：好黑好怕，要老婆抱抱才能睡着！ 第46章 螺母 如果说之前，林凇对删除自己论文数据的人是岳山岚仅是无端猜测的话，那么方才对方的挑衅，无疑是坐实了自己先前的怀疑。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能这么快就復原出的论文数据，肯定是有问题的吧。 对此事还一无所知的卢教授，正兴高采烈地拷贝着论文数据，夸赞声里还伴随着岳山岚过于积极的附和。 林凇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气：真的好不想和这样心思复杂的人打交道啊。 可博士生的课题大都是随着导师的研究方向扩展延伸，未来需要两人一起完成同一个项目的可能性极大，就算卢老再看重自己，也没理由为他一个人搞特殊化对待。 岳山岚脸上始终挂着亲和的笑容，在不小心与林凇的视线对上时，才会露出那种抑制不住兴奋的欣喜之情。 像极了小人得志的样子。 卢老知道两人先前因为误会闹得有些不愉快，本就有意转圜，现在见岳山岚如此上道，更是有意无意地想拉着自己代入话题里去。 「……是吧？林凇？」 卢老的声音一如往常和蔼可亲，只是因为太过期翼，目光里染上了几分热切的情绪。 「嗯。」 没听到前头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林凇随意应了一声，心里忽然觉得没意思起来。 岳山岚要是发现没有得逞，空欢喜一场的话，会不会再次恼羞成怒彻底撕破脸呢？ 到时候，卢老的选择，会不会依旧只是表面和和稀泥呢？ 第三支队基地的门口，老杜刚进门就看见江述维蹲坐在执勤台前，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访客登记簿。 「在这干嘛呢？欢迎我回来吗？」老杜左右看了看，「执勤的小周呢？」 江述维连开口都懒，只往里头努力努嘴。 老杜骂了句「没规矩的臭小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摺叠整齐的单子：「环洋那里我都处理好了，当班的负责人也没再说什么。」 第87页 单子被拍在柜檯上，江述维懒懒地瞅了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低声道：「终于能有正当理由报废那些十几年前型号的机器，还不用掏半分钱，得了这么大的便宜当然不会有意见了……」 老杜没听清他在咕哝什么，但他熟悉江述维的表情，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这事到这就算过去了，别人要议论你也别管。」他顿了顿，「环洋基地那里，你要是不想去我换个人也……」 「我要去！」本来懒洋洋趴在桌上的人倏地就坐了起来，急了眼恶声恶气地威胁道：「不准换！谁说我不去了？」 老杜睨了他一眼，嘴角忽然一弯，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 江述维被他莫名其妙地笑得脸上温度一热，顿时便恼了起来：「反正我要去！你不准找人换！」 杜若飞嘴上啧啧了几声，知道平日里就算是再精明的alpaca，一旦进入「求偶期」大概率都会变成智商减半的恋爱脑，更别说本来就不太聪明的江述维了。 想到这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结婚一年了才算有了开窍的动静，杜若飞便忍不住「心生怜爱」：唉，算了，恋爱初期谁不是这幅懵懂青涩的傻样呢？ 老杜正自诩为「过来人」颇感欣慰时，脑子一转忽然想到环洋基地里一贯的传统，清了清嗓子说道：「诶，你知道为什么，每次轮到去环洋基地日常检修的名额，都这么抢手吗？」 江述维愣了一下，「因为『守护者号』？」 老杜啧了一声：「那史前机甲是难得一见，但也就是现在还没到对外公开展览的时候而已，有啥好稀奇的还非得现在去争啊？」 「那不然呢？」从没有谁和他说起过这类事，江述维皱着眉，一时间不好判断老杜是不是又打算耍他玩儿，双臂在胸前抱紧，警惕起来。 「日常检修的任务，一般都由环洋的人负责安排，偶尔去支援的人，也会领到清理復原『守护者号』的任务。」老杜说得那叫一个慢条斯理，「而一般这种復原考察工作，都有一个传统。」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会将旧机甲上的那些，已损毁无法再復原使用的小零件，作为纪念品分发给参与復原工作的人。」 江述维若有所思，这个传统他隐约听说过。 杜若飞见他果然有了些兴趣，顿时兴奋起来，不由得拉长语调卖起了关子：「你知道，『守护者号』上，符合被充当纪念品标准的东西是什么吗？」 守护者号诞生于史前科技水平发展小高峰的时代，用于制作的材料混合了数十种金属材料，按照留存比例分析的话，应该…… 江述维还在脑海里反覆搜索着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史前机甲的资料，杜若飞便已经按捺不住公布了答案：「是螺母啊！」 被没有料到的答案震得一惊，江述维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原因，杜若飞便滔滔不绝地全都说了出来。 「科学院根据资料和比例的还原，守护者号原始形态极其之大，为了尽可能模拟人类关节操作的灵活度，机甲外壳的焊接工艺极其复杂精确，所用到的拼接材料很多。」 「只是在海水里浸泡腐化多年之后，仅有头部驾驶舱部分保留较为完善，但也能称得上是一个奇蹟了。」 「你想想，能在经歷史前毁灭巨灾后，尚且能存余下部分的机甲，那可是比『金子』这样的贵重金属还要有意义呢！」杜若飞眨了眨眼，「所以大家都说，如果能用『守护者号』上得到的螺母，作为戒指向伴侣求爱成功的话，那他们的感情就会如同这机甲一般，见证于歷史。」 「吾爱之恆可比之山河日月，此环为誓，天地为证，铭记于史。」 「是不是很浪漫！有没有很心动？」 心脏里好似有颗沉眠已久的火种被骤然点亮，沸腾的热血穿流而过，将难掩的激情带至身体的每一处角落，灼人得好似滚烫的岩浆。心脏一声声犹如雷鸣，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开冰封的声音，江述维手指一颤，嘴角忽然浮现起灿烂而热烈的笑意。 他抹开杜若飞喷在自己面上的唾沫星子，面上嫌弃却难掩愉悦的语调：「你这又是从哪里偷偷抄来的告白情句，是不是准备留着给嫂子认错时用的？」 杜若飞费心费力地帮他，却差点没被这臭小子的调侃给气死，一掌拍向对方的肩背，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句「你就活该抱着肉然后被饿死！」，然后愤愤然转身离开。 天地为证，铭记于史？ 理工科难得的浪漫，果然是含蓄又直接啊…… 江述维低声笑着，干枯多年的心被这一朝的欣喜灌溉直至充盈， 从未经歷过这样满涨高昂的情绪，心口处隐隐有些发噎，却让他几乎克制不住嘴角上的笑意。 我的omega啊，他配得上这世界上最耀眼的光。 -------------------- 恭喜小江江，解锁求偶buff+1，新建「求婚作战计划」文件夹，开始草拟初版大纲！ 第47章 没大没小 江述维今日的情绪热切得有些过头。 即便是开车时目不斜视看着前方时，那双眼睛也始终是弯着的。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安分地跳着舞，抑制不住地兴奋着。 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林凇没开口问，但却不可避免地被这样雀跃的心情感染，一扫在学校时的抑郁沉闷，全然放松了下来。 第88页 「今天晚上你有啥打算？」江述维将车停好，还没等他解开安全带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如果没有事的话，我们找部电影来看吧？」 那双眼睛亮闪闪着，林凇犹豫了一秒，「我晚上还得再修一下论文……」 好看的眉眼听到这话，瞬时便耷拉了下来，林凇顿时有些于心不忍，「不然，晚一点……」 江述维胡乱地摇了摇头，他本来也就只是想找个能和他凑一块的藉口而已，「没关系，下回再说吧。」 他一副乖顺懂事的模样反而让林凇更加心生歉意，「教授他……想要我试试看发表，但新的猜测需要我重新整理数据，」他顿了顿，说了一个机甲的序列号，「那部分型号的机甲我事先没有接触过，所以会费力一些。」 论文研究的方向？江述维眨了眨眼睛，「那型号的机甲还在服役中呢，上个月我才检修过一批实战训练下来的训练机……」 正说着，袖口忽然被人小心扯住，江述维见他巴巴地抱着自己胳膊，一副等不及现在就要过去的模样，强忍着笑意板起脸来：「不行，至少得先吃了饭才能去！」 第三支队里夜间值班的人还不少。 机甲检修有一部分需要测试夜间的功能，因此每次日夜班次的人都是颠倒轮流着来的。 这个时候几乎不会有什么领导视察，在前台站岗的小周眼神飘忽着放空思绪，冷不丁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抬脚走进，一个激灵高声喊道：「诶！江哥，是不是什么东西忘……？？？」 招唿才打到一半顿时便没了声。 江述维抬眼，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凇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皱眉唬了一声：「看什么！登记板呢！」 「噢噢！」被熟悉的训斥声唤回了魂，小周俯身去抽屉里翻出登记本，看了眼面前，手里头还拎着个学生气书包，穿着居家常服的江述维，又看了看紧跟在他身旁安静得一言不发的陌生omega，小周还有些没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接过写好的登记本，访客身份一栏上，被江述维大咧咧的「家属」填得满满当当，鬼神使差地对着那位omega喊了声：「原来是嫂子啊？」 江述维觉察到被自己捏在掌心的手在听到这个称唿勐然一紧，瞪了眼还在傻乎乎笑着的小周：「去去去，我带他去记录室看个档案，你别乱嚷嚷把人都给招来了！」 「唉！」小周爽快地应了声，还是没忍住好奇想去瞥身后那人，目光却被江述维挡了又挡，「江哥你你这，把嫂子藏那么久，都不带出来和大傢伙认识认识，太不厚道了。我们原先都还当你说自己结婚了都是骗人的呢！」 「要看自己去找对象去！」江述维没好气地把话给堵了回去，牵着人就要往里走。 也不知道江述维是撞上了什么运气，第三支队基地里灯火通明，他拉着林凇短短一路上遇到了大大小小数十波的同事。 有相熟的就被嘴欠打趣几声，平日里没什么交情的人，见他后头牵着人来也不禁放慢脚步多打量几眼。 林凇的脸色红了又白，到最后几近麻木，站在记录室门口小声嘀咕道：「你不是说这个时候没什么人的吗……」 「啊是啊，全是值班的，就是人有点多而已，平常也没没这样，」江述维理直气壮，「你当时替我过来的时候，不是最清楚了吗？」 林凇无言以对。 「没事！看就看呗，你安心查你的资料。」江述维看了看时间，「我们说好了，最晚到11点，就必须得回家了。」 时间有限，林凇应了声，也顾不上再和他争什么，转身进去查对应机甲型号的资料。 江述维堵在门口，和樽门神一样拦住了一众得知消息先后过来看热闹的人们。 愣头青来得晚，才往屋内探头探脑地瞥了一眼随即便被江述维的身形挡了个严严实实，他也不恼，还没心没肺地笑话说他「耙耳朵」。 「是个搞科研的啊？」愣头青咂着嘴，「那些个读机甲系的学生，以往可没少来咱这查资料呢，当时怎么也没见过呢？」他自顾自地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促狭地拿胳膊肘怼了怼江述维，「诶，别就是因为这个，才给了你俩看对眼的机会吧？啊？哥，你也给我传授传授呗！」 江述维懒得理他，「就你这个嘴碎八卦的劲儿，找得到对象就有鬼了。」 「你可别瞧不起人啊！」人格魅力被质疑，愣头青急了，「再说，你结婚一年了都没把人给标记，肯定是因为婚后生活不和谐，被嫌弃了！」 江述维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愣头青被唬了一跳，有些结巴，「怎，怎么了？难道不是吗？小周刚才信誓旦旦和我说的呢，支队里好多人都知道。」 一群大老爷们八卦起来的威力堪比退休大妈们，尤其是还涉及到每个alpha最引以为傲的「资本」上，一人一句添油加醋就足够助长这谣言越传越凶，。 江述维听着满脸黑线，咬牙狠狠道：「不标记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吗？」 愣头青一副「你果然恼羞成怒」了的表情：「哎呀没关系，都是需要磨合的嘛！找对方法才是最要紧的。」他说着，一边揽过他的脖子，悄声说道，「要不要我传授你几招？保准灵验！」 江述维皱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一单身狗，哪来的经验？」 第89页 愣头青一个卡壳：「实……践经验没有，但我理论经验丰富啊！要不怎么每次去联谊，最后都是我和omega们最相谈甚欢呢？」 「不听拉倒！」见他仍有些将信将疑，愣头青一个气不顺甩手就要走，随即就被人拖住，愣是扯去一旁嘀嘀咕咕说了好半天。 林凇兀自记录着数据，一旁的草稿纸上堆满了他的假设演算，沉浸在验证过程可行性时，桌面被人轻轻敲了敲。 他抬眼，推了推鼻樑上的散光眼镜，小声乞求道：「再一会会好不好？」 林凇平日里并不戴眼镜，向上看着他的目光里流露些许哀求。江述维居高俯视着，这个角度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糟糕的想法。 他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摘下对方的眼镜：「太晚了，明天再来吧。」 请求没有得到满足，林凇垂下头，心里还有些小小的郁闷，一个没留神，头髮就被对方的大手揉得乱七八糟！ 这种安慰小孩时才会用到的亲昵姿态，莫名给人带来一种年岁骤然颠倒的错觉。这让林凇心里发慌，赶忙伸手去捂住脑袋整理髮型，一边用眼神瞪着他控诉道：「我年纪比你大。」 「那又怎样？」江述维一个挑眉。 「你，」他的语气太过理直气壮了，竟把林凇梗得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这样，是没大没小。」 「唔……」江述维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你不喜欢我没大没小吗？」 林凇正要点头，却被忽然凑上前来的人唬了一跳，「干嘛？」 「怎么办啊，小哥哥，」眉头微微蹙起成一个有些委屈的表情，江述维凑近上前，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最适合接吻的程度。唿吸若即若离地暧昧着，轻易地点燃起林凇脸上的温度，浅浅晕开一片好看的红。 但江述维却好似没发现他的半点异状，神情认真地烦恼着：「你如果不喜欢这样，那以后，只好由你主动一些了，不过我也不讨厌就对了！」他弯起嘴角，冲着神情凌乱的人乖巧地笑着，「小哥哥，现在我可以得到你主动的亲吻了吗？」 什么？主动什么？林凇看着面前的人，大脑有些宕机：江述维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他僵硬地看着在自己面前俯身下来的人，没闹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可以吗？」迟迟没等到对方动作，江述维歪了歪脑袋，索性闭上了眼睛，「我已经准备好啦！」 一团乱麻的大脑还没捋出最优解，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在对方凑近上前的脸颊上，留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肌肤在柔软的嘴唇上留下令人头皮发麻的温热触感，林凇恍神间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心底被身体这宛如条件反射般的反应吓到，直愣在原地，看着江述维慢慢睁开双眼。 那alpha狡黠的笑里透着些许得逞般的傻气，喜滋滋地凑上前，在那已经红透了的脸上印上一个大大的亲吻。 「谢谢小哥哥，」他说着，眉眼弯弯，「这样是不是就不算没大没小了？」 -------------------- 林凇（大脑宕机中）：……（说不出话来）（但身体反应诚实且听话） 第48章 直白 纤长的手指梳理开在栗色髮丝间划过，余悠悠将头髮挽到耳后，用刚煮好的滚烫沸水为自己沖了一杯牛奶。 牛奶甜暖的香气在待客室里蔓延开来，温馨的气息和房间内商务极简风格的装饰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反差。 「你会主动过来找我，我有些意外，但……也挺高兴的。」余悠悠抱着杯子，摇着头吹了口热气轻轻抿了一口，抬眼，见着对面局促不安的男人，没忍住笑了笑。 「是感情生活上遇到什么事了吗？」余悠悠放下杯子，掌心被滚烫的温度熨得热乎乎的，托在下巴处眨巴着眼睛，「让我猜猜，是和你家那位吵架了？」 林凇身形端正，眼神却不安地乱晃着，像是还在犹豫。 余悠悠大致从他大哥口中听说过他的性子，也不开口催他，只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地倚靠在办公椅上，慢悠悠地等着他组织好询问的语言。 林凇并不擅长主动挑起话题，低垂着头憋了好半天，才小声问道：「你，你是因为喜欢我哥，才和他结婚的吗？」 余悠悠的神情微怔，随即笑了起来，「你想听真话吗？」 林凇虽不解这问题有什么好笑的，迟疑着点了点头。 「唉，这话得从哪里开始说起呢，」余悠悠单手支起脑袋细细往前想了想，「自我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的婚事，最后会在父母的安排下，与某位家族的alpha商业联姻。」 「做生意的嘛，当然是利益至上，结婚对于我们来说更像是一场家族对未来的投资，」余悠悠好像并不觉得这些联姻前彼此的利益算计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大方方地在林凇面前摊开，「之所以会选择你大哥，自然也是因为看中了他的能力，能为家里带来更多助益的缘故罢了。」 见对面的人脸色愕然，像是初次接触到这样的事，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天真得略显傻气的表情反倒让余悠悠再次笑了起来，「你大哥说你的心思全都放在了研究上，确实是没说错啊。」 林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就是不喜欢吗？」 头回遇到这样耿直的谈话对象，饶是余悠悠也有些没防备，脸上骤然闪过一抹羞色，伸手举起杯子掩饰面上的不自在，顾左右而言他：「反正都已经结婚了嘛，该，该怎样就怎样过着呗，纠结这些东西也太没有意义了。」 第90页 杯里的热牛奶不经意间已经被喝了大半杯，余悠悠也很快恢復了神色，略感奇怪地问道：「你今天专程过来就是问我这个的？」 林凇迅速摇头否认了。 放在膝上的双手绞着，像是在和自己较劲一般，他一张脸被涨得通红，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看面前的人，羞于启齿地小声问道：「你……」 话说到一半又止住，见余悠悠一脸认真地在等待他说下文，林凇双颊上的红晕愈深，好半天才嗫嚅着问道：「那，是不是，就算没有感情……有信息素影响本能，也，也会有反应呢？」 断断续续地说完问题，林凇的脸色蓦然便红成了一片。 余悠悠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但见他那几乎要烧起来的脸色，瞬间心领神会！ 「怎么说呢……」余悠悠抿了抿唇，差点没忍住笑意，「信息素的吸引，确实能勾起人身体最真实的反应。」 听到这话，omega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余悠悠顿时明了，面上笑意更显：「但说实话，除了遇上特殊时期信息素反应会变得不可控之外，其余的大多数时候，若不是双方均有『那个』意向的话……单凭信息素也是很难搅和在一起的。」 林凇呆了又呆：「所以说，其实我也是有那个意向的？」 「是的呢，」余悠悠随口应下，眉眼弯弯笑得像只狐狸，「说明你的身心都被对方深深吸引着哦~」 尾调愉悦地上扬着，林凇反应了片刻才发现自己三句两句便被人不小心套出了话，一个慌神赶忙否认：「不是，我不是说我……」 他越是遮掩，余悠悠脸上越是笑得意味深长，此时任何的解释都显得尤为刻意，林凇最后索性闭上了嘴，自暴自弃地听着余悠悠不再掩饰的放声大笑。 「哎呀你真的，好单纯好可爱啊，」余悠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夫妻之间，你对他有想法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面上的肌肤烫得离谱，林凇几乎想把自己缩在椅子里，没什么底气地为自己争辩了几句：「难道不是只有喜欢，才会被勾起反应来吗？」 「那你不就是喜欢吗？」 「我，我……」林凇想说我没有，可话到了嘴边却莫名有些心虚，吶吶道，「我不知道……」 余悠悠自小跟着家里人见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为了一点利益，所有人的面上都带着和善的假面，背地里捅刀子时毫不手软。 如今忽然遇到一个心里真没什么城府的家人，余悠悠不免心生怜惜，下意识便想将这抹难得的真心保护得更好。 「那这么说吧，如果你非想要弄清楚的话，」她揉了揉刚刚因为笑得太用力微微发酸的小腹，柔声开解，「信息素给你的暗示，最起码能证明……你的身体，确实是喜欢的。」 喜欢吗？林凇回忆起那次令人心悸的深吻，那种多巴胺分泌失控的冲击感，几乎在灵魂深处留下了一个深刻的烙印。每一次双唇相抵时的痴缠都带着令人心悸的珍视，连喘息都不捨得余出缝隙，绵密而流连。 思绪再次不受控制地升起烫人的温度，林凇脸上发烫，下意识便想否认这些可耻的慾念是源于自己内心的渴望。 但余悠悠没有给他这个逃避的机会，甚至很认真地在和他科普：「这些都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你没必要因此觉得可耻，大胆承认就是了。」 「有时候，适当的直白，也是一种情调。」 林凇红着脸不吭声，只默默在心里记下，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等着余悠悠继续下文。 纤长的眼睫毛轻轻眨着，原先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底，骤然被沾染着羞怯水意浸润着，茶褐色的眼眸透露出一抹惹人惊艷的赧色，竟让余悠悠看愣了一秒。 回过神来后，余悠悠恍然间竟有种自家养的好孩子被来路不明的野狗拐了去的愤怒感，连带着对那根本也就没见过几面的alpha有了迁怒之意。 「不过，你如果觉得接受起来很勉强的话，也不用为难自己。」她话锋一转，忿忿道，「反正都结婚了，怎么着日子也得要是自己过得开心顺遂才行。」 「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得到余悠悠守口如瓶的保证后，林凇才慢腾腾地离开她的办公室。 他站在电梯门前等着，余悠悠刚刚所说的话还在脑海里盘旋着，没留神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撞在了一起！ 「你怎么来了？」林楚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眉头皱得很紧，「江家那小子欺负你了？」 林凇小声喊了句大哥，摇头说「没有」。 「真的没有。」看林楚岳半信半疑，林凇不得已又小声补了一句，「我，我是来看看嫂子的……」 「是悠悠喊你来的？」提起爱人，林楚岳严肃的眉眼上闪过一丝难得的温情，再开口时连语气都柔软了许多，「嗯，她和我说过，很喜欢你的性子。」 林凇从未见过林楚岳这幅模样，惊得忘记收回自己的眼神，只眼睁睁地看着那抹挂在他嘴上的笑意越来越大，牵扯出一个略带傻气的笑。 林楚岳笑着，难掩话里的欣喜和骄傲：「我……要当爸爸了。」 -------------------- 林凇：得到一本来自嫂子的「驯夫宝典」一本。 第49章 药 严肃古板的大哥难得展露出这样放松的笑容，林凇脑海里的反应机制出了问题一时间卡住，抬眼怔怔地看着他。 第91页 「是才确认没多久的，我们打算在明天爸的生日会上在和他说，」林楚岳嘴角难掩的笑意，以往商场上的运筹帷幄不动如风的人竟透露出温情来，「你算是咱家里第一个知道的。」 「恭喜大哥了。」林凇回过神来，送上自己的祝福。 林楚岳才收敛起的嘴角没忍住又弯了起来嗯了一声，「明天记得早点回来，小旭说，你没来就不准切蛋糕呢。」 林凇皱眉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但林楚岳摇着头显然是不愿意帮他传话：「小旭那个倔脾气，可别让他因为等太久闹出什么笑话。」 明日来为父亲庆生的，还有许多合作伙伴，虽已经事先说明了只是内部小聚，但这些生意人少不了藉此带些个子侄晚辈的来露个面，零散凑起来人数绝不算少。 林旭虽还在读书，但大概率以后也会走经商的路，都是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真出了洋相可不知道会被人在背后笑话多久呢。 林凇嘆了口气，他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但林旭可不行，只得点头应下。 不远处的办公室大门忽然打开，林楚岳本还想在叮嘱几句，听到这动静后瞬时便转身回头朝那人快步走去：「老婆，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年轻的夫妻在不远处倚头温存着，那场景温馨得让人眼热，林凇只是看了一眼，便回过头转身离开。 大哥也有了他要珍视一辈子的人了。 喜欢，好像是比他想像中，还要热切更多的情绪呢。 晚上洗漱过后，林凇习惯性走回床边，等钻进被子里躺好后才想起这是江述维的床铺。 他抬头看了看，亮着灯的浴室里早就没了水声，房间的主人不知道在里头捣鼓着什么，只依稀听见一些瓶瓶罐罐磕碰在石台桌面的声音。 林凇顺着躺回了刚刚的姿势，在被子里窝了窝，心里想着这才几天，自己居然就已经习惯洗漱后过来这里了。 有种连同寝都本是理所应当的错觉。 门开了，江述维带着一身湿凉的潮气走了出来，一边拿毛巾擦着自己的头髮，一边继续问他先前的话。 浴室里暖黄色的灯投射在地面上，营造出令人眷恋的氛围。林凇躺在床上和还在擦拭头髮的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不知道怎么就提起了白天林楚岳的事。 「生日会的时间是下午3点左右，要一起过去吗？」 江述维拨弄头髮的手指一顿，说行啊，「我去学校接你呗。」 「只是没想到，」一头半干的头髮被揉弄得凌乱又蓬松，江述维话里带着些调侃的笑意，「你大哥那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严肃古板不识情趣，没想到这动作倒还挺快。」 话才说到一半，江述维忽然想起自己和林凇明明还是提早大半年就结了婚的那个，结果到现在都还没能完成标记，顿时觉得这话题有些不应景，咳了几声。 「你大哥别是从以前读书开始，就总是这幅一本正经的模样吧？难道就没有什么叛逆期的吗？」 话题转得僵硬，但被子里的人并没有察觉，反而像是想起什么趣事轻笑了几声：「他也打过架的。」 「哦？真的？」江述维顿时来了兴趣，在床沿边坐下往林凇的方向凑了凑，「因为什么打的架？事后有没有被骂得狗血淋头？」 「大哥从小就没挨过骂，」林凇将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他，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觉得有趣，「那次说是打架，其实严格意义上讲，应该算作是他单方面地在『收拾』小屁孩，毕竟对方是一群比他还小的初中生。」 那只自然垂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很白，江述维不动声色地往前，用指尖微微碰触，又试探性地摸了摸他手背上突起的关节，嘴上心不在焉地猜着：「仗势欺人？」 手背处被指腹的薄茧摩挲着有些痒，林凇收回手挠了挠，对着江述维摇头：「是因为我。」 林凇的分化期来得比同龄人都要早，还在读初中时，已经开始进入第二发育期的身形和腺体特徵，便让他在一群同学当中格格不入。 「当时我才刚转入学校不久，性格又……有些孤僻，因为我总是独来独往，所以学校里就多了些说我『清高』之类的议论。」 「也不知道是谁听说了，我在高中部还有个在学生会外联部当部长的哥哥，就有好事的人想来打听求证，」林凇淡淡地说着，「哥哥虽然也总是板着脸不爱搭理人，但当时大家都觉得这说明他有主见，能力好。」 截然不同的两种评价，和虽然是亲兄弟却形同陌路的疏离感，很快就有谣传说他其实是个被养在外面的私。 林凇也没打算解释，毕竟这种捕风捉影的八卦很快就会被其他消息淹没，听之任之的结果便是谣言愈传愈烈，直到一次住校晚自习结束后，林凇被一群喜欢挑事的人给堵住了。 「幸好当时大哥翻墙过来找我，揪着那几个小孩狠狠暴揍了一顿，甚至怕惊动了老师，还威胁他们不许去医务室。」 这或许也是林楚岳读书生涯里做过的最为出格的事情了。 林楚岳想着当时一件白衬衫被扯得皱巴巴，却仍旧板着脸气势十足的大哥，弯起眉眼正笑着，手忽然便被不知什么时候倾身压上来的江述维给牢牢捉住了。 听着故事的人显然没觉得这是件值得开心的事，紧蹙的眉头忿忿道：「是他们先欺负你的！」 第92页 脸上的心疼和愤懑没有半分作假，林凇有些意外，转而笑道：「都过去了。」他抬手摸了摸情绪激动的人，安抚道，「后来那些人也都没敢再来找过我的麻烦，我没被欺负。」 他的态度让江述维积攒着的满肚子火气没处发泄，半晌后恨铁不成钢地斥了句：「你真的，笨死了！」 「要是我在，保证那群人连句闲话都不敢说！」 林凇看了眼仍气唿唿的江述维，提醒道：「我比你大了三岁。」你那时候还在小学吃糖呢，怎么替我出头？ 江述维一噎，恼羞成怒：「反正我从小打架就没输过！」 「嗯，你打架最厉害，没输过。」不想再和幼稚的小学生争辩，林凇敷衍着应了几声，哄小孩似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赶紧上来准备睡觉。 「我又不是小孩子，真把我当小孩哄……」江述维不满地嘟嘟囔囔着，钻进被子里，还想和身边的人争辩几句，对方却干脆利落地关了床前的灯。 在黑暗中，留给他一个准备入睡的后脑勺。 江述维更加气不过，使着坏劲从身后将人圈进自己的怀里：「我还生着气呢！」 裹挟着信息素热度的拥抱贴上后背，却也只是让林凇微微皱了皱眉。这几天的同床共枕让他早就习惯了alpha信息素的存在，此时被抱住林凇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睏倦地嘟囔着问江述维想要做什么。 江述维不客气地侧头在对方的脸颊处亲了一下：「说对了我就松开你。」 「你是我的什么人？」 气流划过耳朵尖带起身体一连串的战慄，激得林凇直接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茫然地眨了眨：「什么？」 脸颊边再次被印上一个湿濡的吻，黑暗里，江述维的声音像是在强行压抑着躁动的情绪：「想好答案了吗？」 耳畔的唿吸急促，对方像是笃定了他要说的答案，带着一种无声的迫切感，强行将已经处在睏倦边缘的林凇拉了回来。 背后的拥抱带着温过后的热红酒般暖甜的气息，环绕在腰间的手臂将他整个人都圈禁在私人领地里，却安心得让人忍不住放松警惕。 收紧的手臂给这个拥抱带上了些力度，熟悉的痛感却让林凇恍惚间回到了之前alpha濒临失控的时候。 浓烈的酒意，灼烫的气息，渴求的拥抱。 混沌之中，只有我，能带着他回来。 意识浮沉间，心上忽然闪现出一股难言的悸动。 「药，」他低声喃喃着，「我，是你的药。」 -------------------- 林凇：我是你的药，吃了我你就彻底变成我的修狗了，你愿意嘛？ 江述维：（我咔咔吃一整罐） 第50章 喜欢 在玩闹一样问出这个问题时，江述维根本就没有奢求自己能得到「爱人」这样的答案。 好像在自己确认了心意之后，那句「你有没有喜欢我」的询问就再也没办法如从前那般坦然地问出口了，只能拿玩笑当藉口去小心翼翼地试探林凇的心意，妄图藉此，去窥探omega淡然表面之下的真心，是否有自己的影子。 是alpha，是名义上的伴侣，或者……哪怕只是「重要的人」这样模稜两可的回答，江述维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但……药？这算是什么意思？ 江述维一时间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处。半晌，才用胳膊支起身体，伸出手将原先背对着他的人扒拉着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 林凇此时的脸上全无睡意，察觉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悄悄的咽了口唾沫，抬眼看他时有些心虚。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江述维视线里的情绪深沉，林凇只是快速瞥了一眼，便察觉到那股情绪里包裹着的东西，是自己承载不住的重量，迅速转移开了视线，任由那一丝令人窒息的威严悄然迫近，也不敢与他对视。 自己不开口问，对方便全然没有要主动解释的意思，笃定了沉默便是此事翻篇最好的方式。 江述维知道林凇在感情上有些迟钝，但如今看来，对方也并不是什么天生冷清淡漠的人。 低垂着的眼睫卷翘纤长，如同被微风轻拂过后颤抖着的轻薄蝶翼，执拗地认为自己的伪装足够完美，能如同前几次那样成功骗过起了疑心的天敌。 江述维察觉到那缕掩藏在平静下的不安，这样鲜明的情绪让他更加确定，一直以来林凇所表现出来的淡漠，不过是他对自我情感有意为之的麻痹。 就像现在这样，在被人注视时便会下意识垂头避开视线，以此来躲过眼神接触可能会滋生的情感交流。 好似这样，他就能用那冰封的外壳保护住自己一样。 是不愿意面对，还是不敢面对？ 手指抚上白皙的脸颊，茶褐色的眼眸里难得闪现出的一抹慌乱撞进眼里，陡然打断了江述维才沉浸下来的思绪。 见他眼神躲闪，江述维紧皱着的眉头忽然往中心一蹙，紧接着嘴角一个往下耷拉，委屈又不甘心地问到：「为什么是药啊？我不喜欢这个，能不能换一个？」 alpha身边云集着的低气压骤然一松，面上凝滞住的表情重新挂上了笑容，依旧用着刚刚玩笑的语气对着他不依不饶。 好似刚刚那一瞬间的不满都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只有胸口处还未平復下来的心跳，能证实刚刚发生的事。 第93页 「嗯？小哥哥，换一个嘛！」江述维发现了他的走神，不满地在他颈窝处蹭着，借着毫无压迫力的依偎姿势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偷偷收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紧。 「嗯……」脖颈被毛茸茸的头髮蹭得有些痒，林凇缩着脖子往一边躲了躲，「换，换成什么？」 「随便都可以！」江述维答得很快，但下一句话却扭捏着被埋进了枕头里。 头髮在枕头上反覆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声音，林凇只听到两声压在枕头里的嘀咕，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爱人，我想要成为……能被你大方宣之于口的爱人。 江述维张了张嘴，在见到林凇一脸认真在等待自己答案的瞬间，被忽然而至的羞耻淹没。 「靠，靠山。」刚升起来的胆量像是个漏了气的皮球瞬间消减下去，江述维的脸色憋得通红，结巴道，「嗯，我想成为你的靠山。」 「以后，就谁都欺负不了你了。」 他干巴巴地解释着自己临时憋出来的瞎话，顶着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红透了的脸，就这么和还躺在被窝里的人大眼瞪着小眼。 「没有人欺负我。」林凇眨了眨眼睛，脸上的温度被他的情绪感染，浅浅地浮起一层红，往被子里悄悄地躲了躲，小声道，「但是，江述维……你心跳得好快。」 连带着自己的心跳也逐渐有了要加速的趋势。 「还，还不是因为你，」江述维又羞又怒，「因为你的……」 信息素吗？林凇将脸探出被子，鼻尖微微一耸，只闻到了沐浴露甜甜的橙花香味，露在外面的眼睛有些无辜地眨巴着——他洗漱完之后才确认过的抑制贴，现下可是连一丝信息素都没有露出来哦。 心跳声的振动透过紧贴的胸口传递过来，慢慢地，振动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慢慢串联起来，咚，咚，咚，一声又一声，随着对方的心而跳动着。 面上的表情可以装作无动于衷，嘴里说出来的话也能假装毫不在意，只有这慢慢加速的心跳不会说谎。 是因为你。 心跳声犹如逐渐加快的鼓点，视线里，那双灰蓝色眼眸里的情绪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慢慢压近，直到鼻尖，被对方的鼻尖轻抵住，林凇才骤然从刚刚的牵引中回过神来。 视线扫过鼻尖下的薄唇，很快又收了回来。食髓知味的身体却迫不及待地翻出那段被勾着唇舌接吻时的记忆，在他意识到之前，舌尖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无意识地做好了接吻的准备。 身上陡然传来男人愉悦的轻笑，林凇面上的血液骤然升温，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他因为笑而微微上扬的唇，难言的渴望第一次压过了心底的羞涩，竟主动往前探了探脖颈。 江述维微微偏开头，刚刚被勾着追上来的人顿时因为这个疑似推拒的动作停在原地，茶褐色的眼眸里隐约蔓上了一层察觉被戏耍后的委屈。 「喜欢吗？」江述维弯唇，抢在对方回答之前，将吻落在了唇上。 唇瓣在原处轻碾，眷恋般停留了许久便微微分开，只留鼻尖还亲昵地勾蹭着。 一个不带半分慾念的亲吻。 林凇抬眼，那片灰蓝色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模样，心里莫名一阵悸动，他隐约感觉到有哪些地方好像不一样了，还来不及分辨，便被却那双眼的情愫滞住。 「林凇，」江述维的声音很郑重，「你……喜欢我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江述维开口时的气息轻轻落在唇上，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一样。 喜欢？陌生的悸动再次从心口穿过，林凇动了动唇，「我……」 开口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忽然记起早晨时余悠悠说过的话。 身体的慾念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因为omega天生便会被alpha吸引。那么喜欢一个人，又该如何定义？ 恍惚间，他想起了林楚岳和余悠悠在提及彼此时，眉眼间难掩的那抹浓烈炙热的爱意。与之相比，自己心里那一瞬间的悸动微乎其微，真的能被称之为是「喜欢」吗？ 没有那么浓烈，只是有些特别而已，这样足够吗？ 鼻尖再次被亲昵地蹭了蹭，意识到江述维还在等待自己的答案，林凇眼底里的情绪闪动，忽然捨不得说出任何否认的话。 但他，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不想要骗他。 他轻咬着下唇： 「你能不能，再让我想一想……」 -------------------- 我发誓：三章之内林凇凇就开窍惹…… 第51章 消息 久违地自己坐公车去学校，林凇看着窗外，直到眼前的一片葱郁绿色上，逐渐出现斑斓的颜色，他这才发现，是行道路两旁的树开花了。 春天真的来了。 他将头抵在窗户上，看着阳光透过斑驳树叶在身上留下来的温度，又想起了昨日晚上紧紧拥抱着自己的胳膊。 昨晚在听到自己那样的回答之后，江述维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其实心里是有在生闷气的。 可直到最后睡着时，他都没有松开这个拥抱。 脖颈后的腺体好似还能感受到alpha气息的热意，林凇下意识抬手去摸，确认了抑制贴密封完好后，才松了口气。 用手往脸上扇了扇风，联络器上对方的信息对话框内空空如也。他想起早晨连招唿都没打一声就出门不知去了哪里的江述维，惦念着不知道他气消了没有，慢慢下了车。 第94页 今天是毕业论文组内模拟答辩的最后一天，以往空荡荡的小会议室里坐了不少的人。 林凇看着三三两两堆坐在会议室中后排的alpha们，拎着书包默默在前一排的角落处坐下。 最近首都星发生了不少大事，先前发生在军区的那场爆炸虽然被官方定性为「一场演习事故」，但消息灵通的人多少都打听到了，似乎是某位高级官员在潜逃时为了声东击西才闹出来这样的动静。 机甲系的高精尖的研究领域大多与军备重叠，上层的动盪对未来就业岗位有着直接影响，有渠道的人大多都会有意识地去探听消息，再与其他人汇总。 林凇听着后排alpha念叨着说「可能几个军工研究所的实习招聘会推迟」，正专注地察看邮箱回復时，桌面便被人轻轻叩了几声。 陆嘉鸣的脸上带着才熬完一个大夜的疲惫，对着林凇嘿嘿嘿地笑着，转身在他身旁坐下，用手肘撞了撞他。 「今天晚上……」陆嘉鸣拉长了语调一脸的不怀好意，「你和你家那位应该有另外的安排了吧？」 林凇手上动作一顿，陆嘉鸣转而抛了个「我都懂」的眼神，好半天林凇才反应过来，答道：「我一会还要回趟家里。」 大哥先前发来的简讯说了父亲生日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从学校到家有段路程，不想迟到的话中午简单吃过东西就差不多得动身了。 「得嘞，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看来已经不需要我这个老同学不识相地凑趣了。」陆嘉鸣话里话外全是调侃的笑意，「挺好的挺好的，我就不去占用你们宝贵的二人世界时间了。」 她说着还瞄了瞄林凇此时尚且皮肤完好的腺体，挤眉弄眼地问道：「你可得记得要让他收着点牙，过几天可就要拍毕业照了。」 林凇一时间没能串联起这几件事之间的关系，没放在心上地笑了笑。 陆嘉鸣翻出自己的论文，随口问了句：「你听说先前那爆炸案的事了吧？」 「我听陈小果说，最近上面好像要加强军工内部人员的身份审核，几个科研单位多多少少都会被波及到，」她翻了翻自己的论文，看起来有些发愁，「你读博倒是没什么影响，我们这批才毕业的，可愁死了呢。」 「这事连陈小果都听说了？」林凇没太关注外界发生的事，疑惑着她一医疗系统的人是怎么听到风声的。 「哎呀，好像说是同一届去军区医院轮换的同学那听说的，」陆嘉鸣压低了声音，手指悄悄往上指了指，「要重新洗牌了。」 林凇神情微讶，先前自己和江朝冬见面时，对方如往常一样气定神闲的姿态，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大事的样子呀。 「也是听说的啦！」陆嘉鸣打着哈哈，神情苦恼，「本来我还想着去民用机甲领域发展来着，要是几家科研单位真的缩招减招了，那我的潜在竞争对手又得多了……」 「不然……我还是和卢老说说，看能不能申请再在他身边打一年杂吧？」陆嘉鸣正说着，转身时骤然对上卢秋阳的脸，吓得声音都噼了叉，「卢……卢老！」 「哼！怕苦怕累，怎么搞科研！」卢老没好气地瞪了陆嘉鸣一眼，「想给我打杂的，至少都得博士，你这懒骨头我才不要呢！」说罢转身就去了讲台。 「卢老真是，越来越傲娇了，真难哄。」陆嘉鸣吐槽着，低声埋怨着林凇，「你也是，看到他来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林凇想着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的江述维，担心着会不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思绪一早就飞到九天之外了，哪顾得上这里？ 一整场模拟答辩林凇显得心不在焉，陆嘉鸣在一旁不知道嘟囔八卦着什么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最后一位同学模拟答辩结束，卢老总结完各位发表时的问题后，便有耐不住性子的人开口问了卢老最近疯传研究院要缩招的事。 「涉及到军界内部政策的话，我也不是很清楚，现在几个科研单位倒也只是接到了说要内查的通知，」卢老知道这些事关学生们的未来，倒也不藏着掖着，「可能是会有延迟，但招收的名额每年都会有变化，你们多留意他们的消息公示栏就行。」 问话的学生面上浮现出失望之色，喃喃地谢过教授后便坐了下来。 卢老知道毕业季学生压力都很大，暗自嘆了口气正要起身离开时，身侧忽然响起一个疑惑的声音：「诶林凇，你就没听说过什么消息吗？」 被忽然点了名，房间内众人的视线忽然汇集在自己身上，还在云游天外的林凇骤然被拉回到教室里，皱着眉盯着面前故意开口挑衅的岳山岚。 「怎么？你别因为自己要读博就觉得这些事和自己不相干，就不管了啊，」岳山岚面上的笑容真诚，好似这突然显现的关怀都真的是发自肺腑一般，「在座的都是自己同学，你也别藏着掖着了，要是有消息，不妨就和大家说一说？」 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眼神更加热切了几分，林凇不知道岳山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缓缓地摇头否认：「我没听说过。」 「不对吧？你不是认识军部里的人吗？有这近水楼台，你应该很早就听到这些风声了才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呢？」 林凇本来就在担心一早上没能联繫到江述维，被这样不依不饶地紧咬着，有些烦闷地皱起了眉。 第95页 岳山岚见状，立刻不动声色地出言打了个圆场，「是我考虑不周了，这种事你有顾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也很正常的，怪我多嘴，大家算了吧！」 卢老看出了岳山岚的把戏，皱眉上前又说了一句：「政策在没公布之前，所有的消息都只是捕风捉影而已，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花点心思在科研上！这才是自己的！」 教授声音里的不满很明显，众人只得纷纷低头应了声是，但仍有带着嫉妒恶意的视线落在房间里唯一的omega身上。 卢老看了挑起话头的岳山岚一眼，心底为两个学生之间结下的梁子感到头痛，烦躁离开。 「林凇，你真不知道？」教授才一走，便有人围住了林凇。 「你认识军部的人？应该多少知道点吧？」 「什么都好，你就和我们说说呗！」 「是啊！我们都是同学啊！」 平日里没怎么打过交道的同学们纷纷围了上来，alpha身高悬殊带来的压迫力让林凇本能地觉得不舒服，正摇头否认着，一旁被挤出去的陆嘉鸣可算又重新挤了回来，「干什么呢？他都说了不认识了，你们听不懂话吗？」 她一把抓住林凇的手，勐地一拖便把他从人群堆里带了出来，边用着正常的音量毫不留情地说道：「平日里就看不惯人家一omega冷嘲热讽，现在有事相求了就一口一个好同学，真是不害臊！」 陆嘉鸣护送着人一路出了会议室，嘴里念叨着「你这样以后读博我不在了可怎么办才好哦」，一边没好气地提醒林凇看脚下的路。 林凇关上仍旧没有消息的联络器，隐隐预料到，下午父亲的生日会，估计又得自己单独先过去了。 心底有些发沉，林凇抬眼时，却冲着陆嘉鸣微微笑了笑，「谢谢你。」 陆嘉鸣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失落，本能地以为是因为方才的事，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唉，你也别往心里去，他们这个德性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吧？今天还是得要开心一点的，来，笑一笑！」 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给林凇做了个标准的示范让他照做，直到耷拉着的嘴角终于再次抿起一抹清浅的笑意，陆嘉鸣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嗯，这样才对嘛！」她歪了歪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事，又笑了起来，「唉，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就给你一句简单的祝福吧！」 她眼神真诚，为自己研究生三年的学习生涯最后一次为始终陪伴在身边的好朋友，郑重其事地说完了祝福，转而又笑了起来，不正经地开着玩笑：「好啦！其他的，就交给你家那位自己去安排吧！」 第52章 喧闹 天还没亮就被父亲的一个紧急电话喊到了军区大楼来，江述维靠坐在椅子上，为这一大早的奔波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军区办公的地方距离市区极远，江述维赶到这里时天都已经完全亮了，却到现在都没见到把他喊过来的人，有些不耐烦。 「喂，」他冲着在门口不远处候着的年轻军人喊了一声，「他们这会议要开到什么时候？」 年轻的军人看了眼房门紧闭的会议室，一本正经地答道：「王副官没有说，属下也不清楚。」 年轻军人的表情十分老实，身上还带着初来乍到的稚气，显然是才被调到这个岗位不久。江述维总觉得他面容有些熟悉，侧头回想片刻后，恍然道：「上回去我支队时，你也是跟着的吧？」 看到对方点头，江述维说了声难怪，问：「你是王副官的下属？他终于同意调岗升迁了？」 年轻人的脸色被这样直白的话憋得通红，但也不敢明着直说自己就是被调来接替副官职位的，抿着嘴半天没说话。 「怎么称唿？」江述维听到了答案，「小陈同志，我能要回我的联络器和家里人发条信息吗？」 联络器在进来军区大楼时，便被强制留在了安检的地方，江述维本打算听老头子说完话就走，便也没想这么多，如今看这门后的人迟迟都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心里有些烦躁，想给林凇发条消息解释一下。 谁知这小陈同志半点也不肯通融：「最近是特殊时期，安保管理得很严。上交联络器也是规定，希望您能理解配合一下。」 江述维被他一板一眼的反驳弄得有些无语：「那不然，我写给你？你帮我联繫也行。」 「我接到的命令，是在这看着您。」 「你以为是看犯人呢？」江述维不爽，「那王副官这么叮嘱你，是因为担心我乱逛时『不小心』就撞见了哪个冤家会打起来而已，现在我就在这个房间，大不了你把房门锁上，我不走，然后你去帮我回个消息，就这也不行？」 小陈同志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但依旧不敢马虎：「我需要先请示一下领导。」 「行行行。」这是江述维头一次体会到，王知一处事圆滑的好处。他嘆了一口气，腹诽着：也不知道王知一得费多少功夫来指点这愣头青。 房间门再次看起，江述维本还以为会是无功而返的愣头青，抬头见到的却是面上没什么表情的王知一。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指挥官这个会议是半小时前临时通知要开的，因为事关重大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希望您不要介意。」 王知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起伏。 第96页 江述维嗤笑一声，「既然他那头的事情更重要一些，就改日再喊我过来吧，我一会还有事，要先走……」 王知一侧身，径直挡住了江述维的去路。 「抱歉。」他微微颔首，「指挥官今日要和你说的事，很重要，您暂时不能离开。」 王知一鲜少对自己摆出这样强硬的态度，江述维眉头微蹙，似乎明白了他那未挑明的话里的暗示，情绪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小林先生那里，我会去知会他一声的，您放心。」 今年父亲的岁数正好凑了个整十，生日宴会全权交由余悠悠操持，现场在她的精心安排之下，布置得极为妥帖。 林凇到达时，小庭院的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穿着整洁的侍者单手端着酒盘餐点在人群里穿梭，前来赴宴的人们也大多穿着极为正式的礼服。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款式寻常的衬衫毛衣，和与当下环境尤显得格格不入的帆布鞋，心头莫名又敲起了退堂鼓。 「小凇。」出来接待的余悠悠眼尖喊住了他，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你可算回来了，饿不饿？」 她的身上带着一抹淡淡的香气，像是林凇曾在陆嘉鸣炫耀给陈小果的礼物时闻到的，某支大牌香水的味道。 只是这股香气下，隐隐掺杂了一抹alpha信息素的气息。 余悠悠不动声色地左右看了一眼，确认那位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alpha没有来后，便识趣地没再多问什么，拉着他慢慢地往里头引。 「我自告奋勇接下来的安排，你觉得办得怎么样？」 林凇有些担心地看着对方此时尚未显怀的平坦小腹，余悠悠顺着他的视线往下，脸色意外有些害羞，小声道：「我有注意休息的，再说……还有你大哥盯着呢。」 林凇刚想开口说什么，一旁便有人藉机与余悠悠攀谈起来。他想要悄悄离开，胳膊却被余悠悠死死地别在了手里不肯松开。 「……这位是楚岳的弟弟林凇啊，是星际大学读书，平时没怎么出来走动的，所以你们才觉得脸生。」余悠悠坦然介绍着，安抚性地拍了拍林凇的手。 「噢！就是林家的排行老二的那个omega吧？」对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一直停留在余悠悠身上的眼神也终于挪到了林凇的身上。 「诶，是不是就是和江家结亲的那位啊？难道说，今天那位也会过来吗？」对方的眼神有些激动，上下整理着自己的衣衫，「早知道我得喊我儿子过来了，露个面也好啊！」 余悠悠赶在对方情绪激动之前打了个模稜两可的哈哈，趁着对方沮丧之际将林凇带进了衣帽间里。 「唿，可算是进来了。」余悠悠松了一口气，转身将早就准备好的衣服递了过去，「喏，今天家里人的衣服都是我安排好的，这是给你准备的。」 「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就不要系领带了，反正都是自家 人，不会有人说你的。」余悠悠笑着捏了捏林凇的肩膀，「刚刚小旭还说要去门口接你呢，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换好之后就出来吧。」 「哦对了，」余悠悠在转身出门前又贴心嘱咐了一句，「你要是不想应付那些人的话，就去躲石路后的小桌上吧，我一会喊小辰过去陪你。」 房间门关上了。 余悠悠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位极其合格的大家闺秀，是那种alpha应酬时都很能拿得出手的标准伴侣。 哪怕是对自己，一个几乎不怎么有见面机会也没怎么打过交道的人，她都能尽力避开会令人感到难堪的话题，委婉地提出解决方式。 这种照顾，算是她对大哥喜欢的爱屋及乌吗？ 林凇拿起放置在桌面上的衣服，才发现这位大嫂居然给自己准备的是极为正式的西装三件套，甚至连袖口领带夹这样的小配饰都有。 很是隆重对待的样子。 林凇敛下眼神，只换好了衬衫和外套，对着镜子正要系上领带时，指尖划过那一抹漂亮的灰蓝色让他一时间停住了动作。 灰蓝色。 是他眼眸的颜色。 打着领结的手势动作一顿，他才想明白刚刚余悠悠的那句叮嘱里，为什么带着些许歉意。 联络器里的对方依旧没有消息。 整整一个白天，林凇最后等到的也只是王副官一个带着抱歉的解释电话而已。 或许是因为先前引起他信息素暴走的事情，终于查出了眉目吧，这才会这么急匆匆地把人给叫走。 林凇将绳结拆开，抽出领带放在了一旁。 不过没关系，这种场合，他也早就习惯了。 一个人呆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53章 愿望 现场的气氛在林旭推着盛着小三层的蛋糕出场时，达到了顶峰。长辈们哄着小孩给生日会的主角唱着生日歌，林巍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面上也挂着抹淡淡的笑。 余悠悠终于在角落旁找到了林凇，正要拉着他往那人群中走时，被他拒绝了。 「大嫂，」他抬眼看了眼被人群簇拥在中心的父亲，对余悠悠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不过去了。」 「什么算了？今天你可也是主角之一呀！」余悠悠正色道，见他还是拒绝，问，「怎么，你是怕别人见你只一个人来，会在背后议论吗？」 林凇怔了下，随即笑了起来，「我没有那么小心眼。」 第97页 堆叠了三层的蛋糕上，蜡烛已经被悉数点燃，正小心翼翼拿手护着不让火苗熄灭的林旭抬眼看到了自己，随即招着手喊他过去。 「人太多了，」林凇冲着远处摇了摇头，抬眼看向还站在身旁的余悠悠，「我不太会应付这种场合，你们去就好。」 要吹蜡烛了，林凇依稀能看见，在父亲身边安静地站了许久的林楚岳，正不动声色地用眼神在场内寻找自己的妻子，很快便注意到了这边。 「大哥在找你呢，」他拍了拍余悠悠的胳膊，「你们不是还有好消息要告诉父亲吗？」见她神色踌躇，显然是不想留他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林凇无奈地笑了起来，「我不会提前走的，等晚点人少些，我再过去和父亲说生日快乐。」 得到他的承诺，余悠悠这才放下了心，又叮嘱了他几声，这才伸出胳膊迎向林楚岳的拥抱，随即便被再次围上来的宾客们挡住了身影。 林凇静静地看着，在人群喧闹的中心里，被林楚岳好好地护在怀中的余悠悠笑容甜美，坦然大方地接受着众人或是真心或是客套的祝福，即便身处视线焦点，姿态依旧优雅从容。 他其实……是有些羡慕这样的人生。 视线忽然穿过人群与她探来的目光重合，她侧耳倾听着身旁某个长辈的话，微笑应和之余，却还记得时不时朝这里看来，确认他是否还在。 被人挂念着的感觉真好啊。 林凇眼神闪烁了片刻，忽然地便开始厌弃这直到如今还在渴求着能从他人身上获得归属感的自己了。 用「被需要」来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被挂念」来衡量自己存在的价值，如小孩争宠般幼稚的想法，却执拗地盘踞在心底。 可他明明从小便知道了，人心只有那么点大，哪里能装得下太多人？ 但越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偏偏就会越来越在意。 林凇啊林凇，其实大家已经对你足够好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满足？难道非得要所有人都将你视作中心才肯罢休吗？ 做人啊，是不能那么自私的。 高脚杯中紫色琼浆透亮，林凇低头抿了一口想定定情绪，却被意料之外的甜腻口感惊得睁大了眼睛。 他低头轻轻晃了晃酒杯，送到鼻尖下轻轻一闻——果然，是甜葡萄汁。 一旁不知谁家的小孩见恶作剧得逞「嘿嘿」笑了几声便迅速跑开，林凇拿着手里那杯被伪装成红酒的儿童果汁，一时间倒也不是喝也不是。 轻轻晃动着杯中的液体， 果汁流畅地在杯壁上滑过，散发出一股甜腻的香味，林凇不由得想起了那人身上同样带着的甜果香气。 是和乡下时，奶奶亲自酿的那种甜口葡萄酒差不多的味道。 不同于信息素失控暴走时那呛人窒息的劣质酒精气息，平日里江述维身上总有股淡淡的甜酒味——明明抑制贴一直都好好地发挥着作用，但每回两人距离一近，那股淡淡的甜酒味便还是能钻进自己的鼻子里。 像是在确认发酵情况时打开橡木盖的一瞬间，那缕偷熘出来的酒意便缠上了袖尖衣领，似有若无的缥缈香气反而比扑面而来的馥郁更加勾人。 甚至就连现在，他都好像能闻到一样。 林凇将那杯果汁拿得离自己鼻尖远了一些，又想起昨晚江述维难掩的失落情绪，心情愈发往下沉，忍不住担心起今日的失约，会不会就是江述维的刻意为之。 虽然王副官在联络器里已经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但他还是担心，这会是江述维为日后渐行渐远所作的铺垫——就像一年前刚结婚时那样。 生日歌欢欢闹闹地唱到了最后，寿星对着蜡烛许过了愿，烛光被吹灭。 每一年的生日，都是这么过的。 他看着众人高举着酒杯，对着父亲说着好听的祝酒词。 玻璃杯交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醒好后的红酒被倒入空下来的高脚杯里，红酒气息醇香，林凇深深地唿吸了一口气，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有点想他。 庭院的入口处的人群隐隐骚动起来，尽管那点动静对于正在开心分着蛋糕的大家们来说不值一提，但林凇还是下意识偏头看了过去。 直到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在门口站定时，林凇的心脏忽然开始剧烈跳动起来，一股按捺不住的燥热忽然从心底升起。 林凇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看着他无视身边的搭讪攀谈的人，目光径直穿过那些认出了他的身份过来寒暄的人，只一心一意地在人群中找着他想要找的人。 直到两人的目光终于在空中对上。 飘忽的视线终于找到了游离在人群之外的焦点，定住之后，忽然露出了一个比夏日艷阳还要灿烂的笑容。 他大步朝着自己走来，喧闹的人群里，他的眼里好像只装得下自己一人。 「你怎么也不等等我……」许多的人目光看了过来，江述维放轻了声音的埋怨听起来像是在朝他撒娇。 等林凇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嘴角弯着笑。来不及揉搓微微发僵的脸，他便伸手拍了拍面前的人，用眼神示意着：「我父亲他们在那里。」 「啊对，差点忘了是他生日。」江述维将自己拎了一路的盒子递给林凇，顺手将他的酒杯接了过来，「我去和他说一声，你等等我啊。」 林凇还在替他整理着盒子上皱巴巴的丝带，结果一抬头，人已经过去在碰杯了。林凇看着正仰头一饮而尽的人表情有些不对，这才想起对方拿走了自己的那杯果汁。 第98页 没忍住脸上的笑意，林凇看着没和父亲多说几句话，就匆匆跑回来的江述维，脸上的表情都皱成了一团：「水，水，太甜了！」 林凇忽然有些理解刚刚那小孩恶作剧得逞时的心情了，领着人拐弯进厨房倒水喝时，脸上的笑没有褪去半分。 江述维不停喝着水想洗去喉咙里齁腻的甜味，一脸的糗样反倒让身旁的人看了个开怀，眼笑眉舒得像朵被春风吹开了的玉兰花。 「你还笑呢……」江述维说着，自己也笑了出来，拉着人的手就往自己怀里带，「早上我以为不会耽误这么久的，后来再给你发消息，就没接到回復。」 林凇翻出被自己调成静音的联络器，半个小时之前果然有几个他的消息。 他低声说了句抱歉，「王副官和我说了，我以为……你今天可能来不了了。」 现在想想，当时王副官在联络器里道歉的声音很是郑重，挂断之前还额外多说了几句「希望他能多多包涵」之类的话，有意无意的暗示着什么。他自己也想着，既然都到了需要当面细说的地步，应该会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便断了念想。 没想到江述维却还是赶过来了。 「那不行，必须得来。」江述维郑重其事地说着，转而将他刚刚拎了一路过来的盒子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包装，露出一个小小的圆形奶油蛋糕。 林凇目光微微一怔。 江述维手脚麻利地去除掉多余的包装，拿着打火机点燃了插在蛋糕正中央的蜡烛，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摇曳的烛光里，江述维看向自己的眼神视线里带着些笨拙的傻气，却地盛满了他最珍视的爱意。 「林凇，生日快乐，」江述维笑着，「许个愿望吧！」 第54章 实现 在才被从奶奶家接回来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林凇对着这些阔别多年的家人们表露出的友好试探感到无所适从。 他像是第一次到别人家里做客的人，拘谨而克制地坐在餐桌上，费力地将自己不喜欢吃的煎鸡胸肉慢慢切成小块，再硬着头皮餵进自己的嘴里。 那股鸡胸肉里残留着难以下咽的腥味，但在座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林凇不敢表露出半分不满，忍到最后头皮发麻地走进卫生间，一次性吐了个干净。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满脸狼狈惨白如纸的自己，用冷水漱口重新整理好表情，这才復又推门出去。 餐桌上的蛋糕已经被热热闹闹地点起了蜡烛，林旭和林辰正处在嘴甜爱撒娇的年纪，团团将父亲围绕在中间争着要当那个点火的人，被林楚岳板着脸拍开手也不怕，嬉嬉笑笑地闹着。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小凇？快过来，」母亲招唿着他，「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呢，我们一起来吹蜡烛好不好？」 林凇看着蛋糕上插着象徵「36」岁的蜡烛，压下心底泛起的情绪，嘴角抿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走了过去。 「怎么了？」母亲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头却被他下意识避开，只能落在他的肩膀上，柔声说着，「过生日，不可以不开心哦。」 听着大家「许愿」的话，被推到桌前的林凇，还是在蜡烛面前闭上了眼睛，但头脑却一片空白。 他不是没有愿望，也不是没有憧憬。 若真有神明聆听世人千万愿景，连这一年一次的蛋糕和蜡烛都不属于自己的话，那无论是多么渺小的愿望，都不会被注意到的吧？ 他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如今。 奶油蛋糕缀着可爱的花色，被江述维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人捧在手上，眼巴巴望过来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却很快便被更多期望得到夸奖的情绪淹没了。 「许个愿望吧！」 心底空缺的位置被糖块填得满满当当，林凇闭上了眼睛，人生第一次，虔诚地在心里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再睁开眼，跳跃着的火光在那双始终凝视着自己的眼眸里，闪烁着温暖的弧光。 雪地里那朵玉兰，总是在不合时宜的季节里悄然盛放又黯然枯败，像是不属于人世间的薄雪。 林凇轻轻地探头过去，吹灭了蜡烛。 心头上的雪化了。 从深处翻涌生出灼热的爱意，将心口烧得滚烫。 这样冲动而陌生的情绪，让林凇第一次发现，原来小时候初见的那抹执念，早在不知道的时候化成隐秘的情愫，在他没察觉的时候，在心里生根发芽。 这就是喜欢吗？ 这应该……就是喜欢吧！ 他抬眼看着江述维，对方还对自己内心的振盪毫无发觉，只笑着问他，许了什么愿。 「哦不行，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我还是不问了！」他急慌慌地开口打断，搓着手将沾满了奶油的蜡烛取了出来，用着林凇也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嘟囔了一句，「万一你的愿望里有我呢？」 江述维眨巴着眼睛，见他听出了自己的暗示却没表露出半分踌躇，便腆着脸得寸进尺地玩笑道：「对吧？那我可希望你的愿望能早日实现呢！」 他嘀嘀咕咕着准备要切蛋糕，抬头想要问他得切多大块时，唇上却被不期然凑近上前的人印上了一个浅浅的亲吻。 「已经实现了，」纤长的眼睫因为不适应这样羞涩的反应轻颤着，却还是鼓起勇气抬起眼睛看向他，「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第99页 轻柔的唿吸在鼻尖短短停留了一瞬便松开，却轻易便勾得江述维失了神，微微张着嘴，看着双颊绯红的林凇愣了好半晌，像是忽然惊醒一般将人顺势拉了过来！ 「你……」心底的猜测一闪而过，被巨大惊喜淹没的江述维忽然就乱了阵脚，一瞬间的狂喜很快又被担心会惊到对方而被强行压住，只有声音因为克制不住激动情绪而上下飘忽着，「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 掌心温热，轻易地便将自己圈进了他的怀里。 被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裹挟住全身，骤然拉近的距离让林凇头一次体会到，原来alpha就连个拥抱，也能带有侵略性。 但并不让人反感。 他红着耳朵才点了点头，就被人再次拥进怀里。 「等一等，让我最后做一下心理准备……」江述维上下摩挲着怀里人的背，将脸埋在对方的肩颈处狠狠地吸了一口，这才重新鼓起接受答案的勇气，看向林凇，「你说吧！」 江述维的郑重其事，让林凇久违地感到难为情。 他低头抓着自己的手指，「之前……」怀抱着自己的人身形僵硬了一瞬，林凇一顿，小声解释道，「我其实，分不太清楚这种事情……」 「我……不知道喜欢，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又不想骗你，」手指交错着，又松开，「所以，就想先自己研究清楚。」 「可是，相比于别人的喜欢，我的喜欢，好像只有一点点。」林凇觉察到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困惑，没忍住悄悄地抓紧了他的衣服下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也是喜欢。」 「可以吗？」 被好好抱着的林凇，说到最后时几乎是放纵着自己在alpha的拥抱里卸下所有防备，就连最后的那点警惕心也被全然抛之在脑后。 以至于话才说完，急迫的江述维甚至没留给他半分忐忑不安的时间，径直用一个深吻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热意升腾，明明没有流露出半丝信息素的气息，林凇却仍觉得几乎要被溺毙在这缠绵的吻里。 直到两人分开，林凇还没将气喘匀，江述维如雨点般密集的啄吻便再次落了下来。 「没关系的，」他吻着林凇的嘴角，「只要是喜欢，一点点，我也要。」 「我会努力让这喜欢，再多一点的。」 「谢……」 道谢的话被再次覆盖上来的唇淹没，抵在对方胸前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主动搂上了对方的脖颈。以后你所有的生日，我都给你单独过。 分开时，两人都大口喘着气，江述维看着对方满面红霞，不由得低声轻笑起来。 「以后，你所有的生日，我都要陪你过。」 「就不用再把愿望，浪费在这种可以每天实现的事情上了。」 「不是浪费？那我要再亲得久一点。」 厨房门外，林旭不知道站了多久，却始终没有进去。 他看着手里那块从父亲生日蛋糕上切下来的蛋糕，切件上的奶油堆花还是他精心挑选的形状最为好看的那块——这曾是他在每一年父亲生日抢着帮忙切蛋糕的原因。 如今，他的哥哥已经不需要了。 他拥有了完整的一个蛋糕。 -------------------- 嗷~大概就是，在一起了！ 看甜甜的感情升温，然后交代一些其他的事情，差不多就快要完结了吧！ 第55章 投餵 初步确认了心意之后，两人之间的气场便隐隐有了些变化。 那种眼神交视时藏不住的笑意与莫名生出的羞怯浑然天成，为两人构建起一种谁也插不进去话的气场。 「那便是江指挥官家的小儿子？与林家二小子联姻的那位？」 「以前还有传闻说两人感情不和呢，现在看来倒像是假话了。」 周围的宾客悄声议论着，林巍顺着众人的视线往角落里氛围黏煳的两人看了过去，有些欣慰地笑了笑：「看来，上次的谈话，对方确实听进去了。」 林楚岳抿了口酒，一向冷然严肃的脸上因为刚刚宣布与余悠悠的好消息而化开了一点笑意，应声道：「林凇性格冷，但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们能说开就好了。」 一旁挽着林巍的余晓溪笑容温婉，见状也总算能放下心来：「林凇这孩子从小性格就闷，我还总担心他受了委屈也不懂得来说呢，现在可算是能让人松一口气了。」 她说着，忽然想起前不久才和自己联繫的凌霄，低声道，「听说凌霄这次身体检查的报告……不是很好。」 林巍皱眉：「肿瘤又復发了？」 余晓溪神情有些担忧，「说是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出结果，但听他说起来，好像不太乐观。」 她抬头看了眼远处还咬着耳朵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的两人，想着凌霄怕是瞒着这件事没和孩子们说起过，不禁又嘆了口气：「当初同学几个都说他嫁人的眼光好，谁能料到后面居然会发生那样多的事……」 林楚岳瞥了瞥四周，压低了声音凑上前道：「最近军区的传闻，父亲有听说吗？」 原先那位年纪最轻手腕了得的宋指挥官，似乎被翻出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青天白日下便直接当众闹出了畏罪潜逃的丑闻。 具体过程虽没有对外公开，但做生意的人最是耳听八方，几乎所有人都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了解到一些内幕。 第100页 毕竟在宋应阳被公开通缉之后，三大指挥官的位置平白空出来了一位，会是谁上位、往后权利如何分配，都是这些商人们需要了解知道的事。 林巍微微点头，却不动声色地叮嘱着两人：「最近的那些传闻你们最好都别管，别人来打探你们也只管说不清楚就行。」 江朝冬既不打算让他儿子接其衣钵，那必然不会参与到这些权利斗争里去，最有可能的便是在最后成为双方都想要拉拢或者示威的中立派——那他们家作为江家唯一的妯娌，少不得要应付些明枪暗箭的算计。 「不要让不明不白的人挑拨了关系就好。」林巍嘆了口气，同时又拍了拍自己夫人的手，「你最近也先别忙着给小旭小辰物色对象了，等这阵子过去之后再组局也行。」 牵着的手被不安分的人轻轻捏了捏手指，但林凇只要一抬头，不到三秒，便会在对方带着热烈燃烧的情绪的对视中败下阵来，面红耳赤地撇过头。 但对方仍旧不厌其烦地闹着他，甚至还用小手指轻轻挠着自己的掌心，就为了想看他脸红着首先挪开目光的心虚表情。 几次下来林凇便察觉到了对方顽劣的用意，打定主意不想再让他得逞，捉住掌心里那只还想要作怪的手，垂下眼眸假装没看到对方再次翘起来的嘴角。 手指被包裹在对方小小的掌心里，像是一种无声的讨饶。江述维被自己这无端升起的念头激得心底发软，低下头去悄声问道：「你想不想吃点东西呀？」 林凇中午本就吃了点东西，刚刚江述维端来的蛋糕他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全都进了江述维的肚子里。正摇着头，他转而想起面前这人才匆匆赶过来：「你是不是饿了？」 「嗯。」江述维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老头子那里的食堂都是看着点开的，我出来急着过来，就没顾上。」 他一手捂着肚子，用着可怜巴巴的语气说道：「我好饿哦。」 林凇看了看四周，因为并非是用正餐的时间，桌子上摆着造型精美的果盘和甜点几乎都没怎么少。 他回头看了眼厨房，现在喊人给他开小灶好像也不太现实，只能拉着他的手，说：「先吃点蛋糕水果垫垫肚子好不好？」 「你陪我一起。」 没等林凇拒绝，江述维便卷着他还捏着的手，径直将他带到了宴会茶点桌旁。 「你中午吃了什么？」 江述维伸手去拿干净的碗碟，两人的手骤然松开时林凇竟生出一丝无所适从来，不动声色地将手垂在身侧，刚好能若有若无贴着身旁人的位置，看着他用叉子插进鲜红多汁的草莓里。 「馄饨。」他心不在焉地答着，视线下意识紧随着那鲜红多汁的草莓移动，却见那草莓被径直送到了自己的嘴前。 见他只顾着瞪着眼睛看自己，江述维用那草莓轻轻点了点那红红软软的唇，嘴里哼出一个单音示意他吃。 林凇拗不过，就着他的手，张嘴将那草莓吃了进去。 「就只吃了馄饨？」草莓的水渍将他的嘴唇染出了水色，他咀嚼得很快，动作幅度却很小，像是生怕被人发现在偷吃的小松鼠。 嗯？名字里也有个松字，感觉更像了。 林凇点了点头，才将草莓吞进肚子里，那只叉子便又送了颗青提过来。 身旁谈论的声音似乎都低了一些，也不知道有多少视线看过来，林凇快速张口将青提咬进嘴里，用手撞了撞他小声提示道：「你也吃。」 江述维胡乱应了一声，往自己嘴里随便塞了些吃的，见林凇嘴巴空了，又叉起一颗樱桃送过去。 「你食量也太小了，难怪这么瘦。」他低声嘟囔着，趁着对方开口想反驳的时候，将樱桃送进他的嘴里。 「我……」林凇急着辩解，舌尖将那颗樱桃卷进口腔一侧，「我吃不胖的。」 「吃不胖是因为肠胃吸收不好，」江述维有理有据地反驳他，「你看上回，不就肠胃炎了？」 林凇并不是注重口舌之欲的人，对待食物便也没什么要求，简单方便能入口的就行，因此每次吃的也不多。结果在和江述维有一搭没一搭的几句聊天下，本是来陪着人的林凇稀里煳涂地又被人餵了好些东西。 「嗯，这葡萄也很好吃，一点涩味都没有。」江述维正要继续投喂，却被人躲开了。 江述维一愣，「你不喜欢吃葡萄吗？」 「不是……」林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地就陪着江述维吃了一路，一旁的服务员正贴心地跟在他们的身后补齐缺失的果盘。 不是不喜欢？江述维看着那紫色的葡萄，恍然大悟，三下五下便撕开葡萄皮，露出里头莹绿水润的果肉，再次送了上去：「喏。」 葡萄的汁水顺着江述维的手指滑下，林凇看着着急，顾不上解释探头快速将葡萄吃掉，抬头撞见江述维认真注视自己咀嚼的眼神，耳根莫名一热：「你别管我，自己吃。」 江述维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薄唇上还残留着刚刚在厨房里被自己亲吻出的殷红颜色，此时被水果湿润的汁水润上了一层晶亮的水色，随着咀嚼的动作小幅度地上下动着。 好可爱。 江述维想着，手指顺势在那薄唇上一抹。红艷柔软，看上去竟然比刚刚的葡萄还要清甜诱人。 水果汁水在指腹上留下甜腻的触感，江述维收回手时，下意识便放在嘴边，轻轻一吮。 第101页 嗯，果然是甜的。 而面前目睹了全过程的人瞪圆了眼睛，「你……」 「甜的。」江述维说的是葡萄，开口答完才发觉自己这话有歧义，想要解释却已经晚了。 心底一瞬的惊涛骇浪翻过之后，林凇的双颊在剎那间涨得通红，没再顾上面前还未填饱肚子的人，转身落荒而逃。 第56章 红痣 两人没留到最后，傍晚时便先一步离开了。 余悠悠将两人送到门口，笑眯眯地嘱咐着一旁的帮工往车的后备箱里搬了几个箱子。 「我刚刚看你们好像还挺喜欢的，挑了几箱还没开封过的带回去吧。」刚刚在宴会角落，他们就像两个眼里只有好吃好玩的小朋友一样，认认真真地从头吃到了尾。 alpha披着件单薄的衬衫，隐隐能看出壮实的身形线条，此时却拿着一根精美的叉子，小心翼翼把水果餵向身边的人，神情专注地和爱人讨论着味道。 眼里那种沉浸在感情里的青涩反应，让远远旁观着目睹了全程的余悠悠觉得分外可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家水果店老闆与我相熟，以后要是有什么想吃的，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林凇还想要拒绝的，江述维却先一步点头应下，大方地喊了声：「谢谢大嫂啊！」 声音洪亮如钟，好似音量越大越能显得他有诚意一般。 听说他们要走正赶来想送送的林旭脚步一顿，看自己两手空空一时尴尬，躲闪着站在门边没过去。 「那我们走了啊！」江述维不由分说便将脸色红透了的人塞进车里，回头对着她咧着嘴笑得有点憨，迫不及待地坐上了车。 林旭这才走出门，看见每回遇见自己就吹鬍子瞪眼的人，对余悠悠却笑得一脸灿烂，低声忿忿道：「要走了才笑得这么开心吗？」 余悠悠抱着胳膊，转头睨了眼林家的「愣头青」，说：「那是要回家过二人世界了，当然开心咯。」 「什么二人世界啊！我二哥向来和那傻大个没什么话题聊的！」林旭下意识反驳道，却在对上余悠悠意味深长的目光时想到刚刚在厨房门外看到的事，莫名心虚起来，「反正……之前都是这样的，我，我才不信一天两天的他能就转了性子！」 余悠悠摇头嘆了口气，用手指点了点这个大傻子弟弟，「都已经那样黏煳了，难道你觉得会是这两天才有的进展吗？」 那alpha看向小凇时的专注，恨不得把人整个装进自己眼里去，不顾场合的举止亲昵，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对着伴侣满怀爱恋，情难自禁。 年轻单纯可真好。 她在心里感慨了一声，不由得联想起最近林楚岳每晚上睡前总忍不住抱着她傻笑的模样，心里一甜，拍了拍还在嘀嘀咕咕的林旭：「你以后就知道了。」 才刚进家门，身后的人便迫不及待地将林凇圈抱在了怀里，像是得到了喜爱的玩具一般抱着他左右摇晃着。 「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 江述维说话时的热气吹过耳垂，林凇耳朵一热，期期艾艾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好高兴，林凇，」他说，「真的，真的好高兴。」 声音里伴随着的愉悦情绪带上了点几欲燃起的热意，透过紧贴在自己背后的胸膛，慢慢传递过来身后人的心跳。 林凇有些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从未被人看得如此重要。 只用一句喜欢，他便换得来江述维铺天盖地的欢喜。 林凇慢慢覆上了圈在自己腰间上的手，低声答道：「今天……谢谢你。」 谢谢你能赶过来，谢谢你为我单独准备蛋糕。 谢谢你……把我看得这么重要。 回应他的是江述维深埋在脖颈间的一个亲吻。 嘴唇吸吮后的痒意似乎撩起了整片肌肤的温度，细碎的轻吻顺着脖颈一路往上，直亲到耳后时，林凇晕乎乎地听到了身后人的轻唿。 「你耳后窝的地方，有一颗红痣诶。」 江述维将别在耳后的碎发撩起，那颗藏在隐秘位置的红痣如同火星子一般缀在烫得殷红的肌肤上，刺目而诱人。 「是，是吗？」林凇从不知道这件事，慌忙抬手去摸。 「我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吗？」 确定了关系之后，先前隐藏得很好的占有欲自发地就冒了出来。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江述维还是幼稚地想要争个第一。 在看到对方点头之后，便没忍住又去亲了亲那颗小小的硃砂痣。 「我发现的，那就是我的。」他手里怀抱的人紧了又紧，像是在说红痣，又像是在说人。「这里，就是我给你打上的烙印了。」 「这是天生就有的。」林凇科学家脑袋下意识反驳，随之身体勐地一僵。 那道带着热意的唿吸却骤然停在了脖颈处。 隔着薄薄的一层信息素抑制贴纸，林凇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喷洒在肌肤上的温热气息。 距离，太近了。 林凇在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居然在他面前毫无警惕地便把要害袒露出来，这种对江述维接近本能的信任，更像是潜意识里早就将他划归为自己alpha的最好证明。 身体总是比意识先一步找到答案，林凇感受着在腺体上来回试探逡巡的气息，那层薄薄的抑制贴像是封印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却架不住他本人毫无挣扎抵抗意愿而显得更加岌岌可危。 第102页 教科书上对于被标记的记录描述，林凇记得很清楚，像是为了防止未成年omega被诱骗，生理教科书上尽可能详尽地描述了彻底标记时可能会产生的心里感受。 「那是一种超出了肉体关系的满足感，在被标记的瞬间，信息素的侵占交融会迫使被标记的omega在心里对alpha产生归属和依恋的假想心理。这种心理上最直观的满足，很有可能会使心智尚且不成熟的omega产生错误的判断而深陷泥潭。」 但，致命的诱惑往往会披上最斑斓美好的外衣，在感知到对方跃跃欲试的倾向时，身体几乎在一瞬间便抢先兴奋了起来。 林凇紧抿着唇，唿吸急促，身体再次抢先意识一步做好了继续的准备，发软的双腿和无意识往后紧贴的身体，无一不再向自己昭示着内心对于被标记的渴望。 身体慾壑难填的反应，让林凇更加惊慌：距离他下一次的fq期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但他这一被江述维撩拨便几近失控的身体，若是再加上信息素的反应……他真的能熬到fq期再完成彻底标记吗？ 林凇还在胡思乱想，身后的江述维却只是用鼻尖隔着抑制贴轻轻蹭了蹭，「这样就好了，我不闹你了。」 他说着，便主动松开了桎梏。骤然失去支撑，林凇因为腿软原地趔趄着復又被身后的人扶住。 「怎么了？」江述维眼里全是明朗的笑意，扶着他站稳之后，便收回了手，再无其他出格的举动。 坦然磊落的姿态，反衬得自己刚刚那一脑门的旖旎心思更加见不得光。 林凇满面的绯色白了一瞬，沉默了良久，抬头对着江述维问道：「你最近……不做噩梦了吧？」 江述维脸上的笑容一顿，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跳转得这么快，愣愣地摇了摇头。 「睡得安稳吗？」 「很安稳，」江述维老老实实应道，「信息素失控的后遗症已经没有了，恢復得很好。」 「嗯，那就好。」林凇点了点头，对上江述维目光的一瞬，他竟难得心虚地撇开了眼神。 「既然已经好了，我……还是搬回我房间，单独睡吧。」 -------------------- 江述维：（晴天霹雳）为！什！么！ 林凇：（说来怕你不信，我主要怕我身体忍不住）…… 第57章 心事 江述维震惊。 江述维不理解。 他看着面前显然在努力避开他视线的人，从灵魂深处发出了一声不解的惊唿：「为什么！！！！」 但被质问的omega并没有给出答案，吶吶着半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把江述维给逼急了。 「不是你说的吗？『就算只有一点那也是喜欢』，」江述维放慢了语调重复着他当时说这话时的语气，转而又急又委屈起来，「怎么，怎么忽然就变卦了呢？」 林凇被他刚刚那话臊得厉害，根本不敢抬眼看他，只抬手推着逐渐逼近的人之前，堪堪否认道：「我没有。」 「那为什么要分开！」 林凇脸上浅浅浮现起一层热气，被逼问得没办法才吐露原因，「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没有准备好？准备好什么？睡觉需要准备什么？ 江述维没想太多的脑门瓜子里骤然蹦出好几个问题，皱眉正要问时，却骤然发现面前白玉般小巧的耳垂，此刻早已被漫开来的霞光染成了鲜红欲滴的颜色。 他忽然福如心至般领会了他未说出的潜台词，一时间老脸一红，又羞又恼地为自己抗议：「我，我又没说今天就要和你做这事！是你……你自己乱想的！」 「况且，不……做那些事，难道我们就不能只盖被子纯睡觉了吗？先前几天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嘛！为什么忽然就要搬回去？」 起初江述维的辩解还有些心虚，但越说他便越觉得自己有理，彻底摈弃最初那抹怯意之后，他的声音也愈发坚定起来。 「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答应你嘛，在你没有准备好之前，绝对不趁人之危！」 承诺随口就来，江述维在说之前竟也没仔细考虑过可行性，还久违地沉浸在觉得自己「果然是个正人君子」的沾沾自喜里，不能自拔。 本还在试图和他解释的林凇没由来地被这句话撩拨得心弦一跳，抬头快速扫了他一眼。 「真的，我肯定守规矩！」江述维对他面上的窘迫视而不见，拿出自己最真诚的态度发着誓，「我保证！我肯定连信息素都控制好，一点都不会露出来！」 灰蓝色双眸里的情绪赤诚而热烈，林凇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说出「我担心我会控制不住」这样的虎狼之词。 「所以，不要分开睡嘛。」 林凇不明白为什么他对于同床而寝这件事会如此执着，但对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恳求反倒把他拱到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檯面上。 alpha平日里凌厉的眉眼耷拉成八字形，明知道对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是装的，但心底还是肯吃这一套，被对方拿捏得死死的。思前想后，林凇还是咬着牙同意了。 林凇窝在被子里，拼命地给心脏狂跳的自己做着各种心理建设。 他已经确认过，脖颈后抑制贴的位置贴得十分标准，用的还是价格比普通抑制贴贵上了三倍的强力隔绝贴，绝对，绝对不会泄露出半点气息来。 第103页 正想着，他不由得伸手往后摸了摸，心还没彻底安下来，洗漱完毕的江述维就像只被允许上床的大狗一样兴奋地往床上一扑！ 柔软的床垫弹起，略微失重的身体让林凇眼神恍惚了片刻，却很快撞进了那双带着潮湿水意却含着笑的眼睛里。 林凇眨了眨眼睛。 那双眼睛也跟着眨了眨。 林凇没忍住先挪开眼神将脸埋进枕头里，耳边很快便传来了对方压抑不住的愉悦笑声。 明明什么也没做，林凇莫名被他笑得耳根发热，正想将脸往枕头更深处埋住自己面上的窘迫时，一双大手冷不丁抚上了自己的颅顶。 「你真好。」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就已经足够让自己满心欢喜。江述维说不清被用来填补内心空缺部分的情绪代表着什么，他只在确认了眼前这人要与自己共度此生后，便止不住感到开心。 他用手捋顺了那被蹭得四处乱翘的头髮，没几下就听到那把脸埋在枕头下的人闷闷地说道：「我年纪比你大。」 江述维嘿嘿笑了几声，手上抚摸的动作却没有停：「我知道，你是我的小哥哥嘛。」 低沉的笑意里包含着隐秘却浓烈的情绪，过往那些未曾动心的岁月酿就成了一坛启封后便得要尽快喝完的烈酒，不做好酩酊大醉的决心轻易不能靠近。 林凇心底有些发慌，略微侧头躲开了那双手掌的抚摸，含煳不清地说了句「要睡了」，便兀自将身体往被窝里一藏，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身旁传来一阵衣服的摩挲声，房间内的光线暗了下来。 强行闭紧的眼睫在黑暗中胡乱眨着，林凇精神紧绷，他本就不是什么睡眠质量好的人，在这心跳如擂鼓般的情境下，竟是连一丝睡意也无。 所以当身边的人伸出手，试图如前几晚那般将人揽进自己怀里时，林凇的身体犹如触电般勐然一抖！ 「你做什么？」尽管林凇极力掩饰，但惊疑不定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打着颤，将他此时的紧张暴露无遗。 「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而已。」江述维回答道。 黑暗里，他只隐隐能看清对方面部轮廓的线条，脑海里却能清晰地想像出，此时江述维的脸上会出现怎样一个可怜兮兮的无辜表情。 好像确实是自己反应过度了。 林凇默默反思，却因为深知对方得寸进尺的德性，而不敢轻易退让：「那样抱着，不舒服。」 「啊？是吗？」对方听上去很是懊恼，「我看前几晚你睡得挺好，还以为你很喜欢呢。」 林凇身形一僵：「我没有。」他顿了顿，再次强调，「那是因为信息素的原因，是ao之间正常的连接反应。」 「唔……」对面沉吟片刻，说，「现在没有信息素的作用，倒是个测试反应的好机会，你要不要再来试试看？」 「我不……」 话还没说完，林凇便被往前凑来的人拥了个满怀。 胸膛隔着薄薄的睡衣，将对方身上滚烫温度传递过来，微凉的鼻尖被埋进对方脖颈里，发尾还带着未能完全散开的湿热水汽，透过沐浴露熟悉的味道源源不断地涌进自己的鼻子里。 不夹杂半分信息素的气息，却依旧熟悉得让人忍不住沉沦。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对于彼此来说，具有生理上不可抗拒的致命吸引力。但当这个条件被完全屏蔽之后，这样的吸引却依旧存在。 这就能算是喜欢吗？ 林凇伸手环抱住对方，静静感受着这个没有被信息素裹挟着的拥抱，心跳速度却依旧在加快。 他忽然记起在实验室里，陈博士对于「ao信息素契合度可能另有含义」的担忧，不禁思考起报告上那串数字另外的含义来。 夜色安静，林凇俯躺在对方的怀里，身体自然而然地找到了舒服的蜷缩姿势。 一唿，一吸。 两人此起彼伏的气息轻轻交错着，復又归拢到同样的节奏里。 漆黑的深夜此时就像是暴雨初歇后终归沉寂的大海，歷经一切后的宁静，往往能给予人倾诉心声的勇气。 「前些天，老头子是不是把你喊去谈话了？」江述维忽然开口，主动提起了话头，「他是不是和你提了几句，我信息素失控的原因？」 「嗯。」林凇应了一声，「他说，你是因为受到了刺激，才会这样的。」 「除此之外，他……还和你说过什么别的什么吗？」 微阖的眼睛骤然睁开，林凇的脑海里浮现起江朝冬曾提起过的，那位江述维已经牺牲了的兄长。 「他让我自己来问你。」他假装没有发现对方在听到这句话时的紧张不安，只伸手主动拥紧了他。「会让你一直做噩梦的肯定不会是一段好记忆，我不想让你因为要和我解释，再复述经歷一次痛苦。」 「我……不想看你难受。」 得知不是因为害怕自己失控时的可怖模样的一瞬，哽噎在江述维心口许久的那抹惧怕和不安的情绪，忽然被清风吹散，露出了他费力遮掩多年的，一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那些无法面对、无法原谅、无法忘却的痛苦被烙印成脑海深处的噩梦，成为伴随他终身的潘多拉魔盒，一旦触及，随之失控。 再清醒时，便是姆父忍泪含笑的轻声宽慰，父亲欲言又止却三缄其口的黯然神伤，和他们两位眼底极力掩饰的失望。 第104页 身上再重的伤，都不及心上这一刀来得痛苦。 他费力地想要证明自己，拾掇起碎得满地的心，重新黏回成一颗斑驳狼藉的心，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走。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过这样，不夹杂其他的情绪的关心了。 江述维往下挪了挪位置，与身边的人目光平视。 「不是什么好的记忆，有可能还会吓到你，」他声音有些轻，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恐吓着他，「说不定，还会吓得你每晚都做噩梦。」 「这样，你还愿意听吗？」 第58章 吸引 江述维从来都没有想过，在除了最初接受心理治疗之后，自己还会有主动回顾这段过往经歷的机会。 黑暗冰凉的房间，粘黏着血液的双手，那些被封印在阴暗处的记忆就像是一道永远都好不了的伤口，而结痂还未癒合便又会在外界的刺激下，被狠狠剌开。 这是他第一次，生出倾诉的渴望。 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主动试探着，有些其他对方能答应，却又因为担心那段过往会吓到人而希望他能拒绝，纠结挣扎着，只能将这知情的选择权交还给面前的人。 被夜色浸染的褐色双眸此时看着他的神情专注又认真，甚至还主动往前凑近了几分，然后，江述维便听到了林凇的轻声回答：「我愿意听的。」 说不出心头上如释重负的原因，江述维将脑袋往前探了探，微凉的鼻尖若有似无地蹭了蹭：「让我抱着你说，好不好？」 有那么一瞬间，林凇有些怀疑刚刚的那些话都是对方的刻意铺垫——毕竟江述维幼稚又任性的性子，是真的能做出来这样的事。 但在自己被重新揽进那个怀抱里时，在触及对方的瞬间，身体便自发嵌进那为自己展开的拥抱里，熟练地摆好了最为亲昵贴合的姿势，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来不及纠结太多，缠绕在自己腰后的双手交叉将拥抱锁死，江述维将他往自己怀里拢了一拢，确定这个拥抱已经足够紧密之后，才在他的发顶上落下一个吻。 「你应该听过，我有一个大了我……17岁的哥哥吧？」埋在胸前的脑袋默默点了点，江述维的声音有些发闷，眼神也因为久违的回忆而飘忽。 「他叫江岩鸿，有……」语音迟疑着停顿了片刻，林凇察觉身后的拥抱紧了紧，一只手向上探起在嵴背处来回抚摸着，「有一双，笑起来和姆父很像的眼睛。」 「姆父当时还是随军驻扎的医师，他从小便是在军营里长大的。」 当时正是江朝冬被上级重用的时候，又加之姆父工作岗位的工作性质，自小开始的耳闻目染让他在极小的时候，便确认了以后要从军的志向。 「后来姆父因为意外又有了我，在我才刚会记事的时候，他便已经是军校里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了。」 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实力和一骑绝尘的成绩，让外界最后一点怀疑「有家世背景助力」的声音渐渐被湮没，只剩下那个在人前永远闪耀夺目的江鸿岩。 随着往事尘封，这些遗失多年的美好记忆被再次唤醒，江述维慢慢说着，好像只要这样做，就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候。 但时间从来不会因为怜惜而为任何人驻足停留。 「后来，因为与启国之间关于n区处理问题的矛盾，边境冲突逐步升级，全国上下都进入了战备状态。而本来预备着四年后才毕业的军校生们，也被作为了后备力量投入到了战场里。」 「兄长奔赴前线，老头子作为决策层的领导往返于前线与首都，而姆父为了照顾我，就留在了后方做后勤。」他顿了顿，语气有些酸涩，「我当时，4岁。」 林凇隐隐感知到这段带着暖色的回忆即将到达转折点，思及对方所说的时间段，他努力在那充斥着无忧无虑的童年记忆里搜索与这场冲突有关的报导。 「我记得……这次的冲突，好像，只维持了一年多？」 当时的自己正被父母单独留在乡下奶奶家里，林凇隐约记得，在边境和谈的消息传来时，正是仲夏葡萄採摘的时候——那时他每日雷打不变的任务，便是要给农忙结束回来歇脚的爷爷念报纸。 他还记得，在读到「和谈会议已敲定的时间」时，爷爷还抬眼瞅了自己一眼，摇着扇子说：「等和谈结束，世道太平了，你爸爸妈妈应该也就要回来接你走了。」 童年那段时光里，有着金灿灿的阳光，和院落里酿晒着的一大片葡萄，与江述维话里所说的那些战争与硝烟相隔太远，以至于让他产生了片刻的恍惚。 「对……但那些，都只是表面上的……」江述维搂着他，喉咙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这些都只是，能对外公开的事……实际情况，远没有新闻里说的那么轻松。」 小规模的战争，也是战争。 是会流血，会丧命的。 林凇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没有被捲入其中，被好好地保护在后方的普通群众，他甚至连「我很抱歉」这样一句无关痛痒的安慰都说不出口，只能费尽全力地拥抱住江述维，以此来安慰痛失至亲的alpha。 可是，故事到这里，却远还没有结束。 江述维和他说起了父亲他们搜寻多年的恐怖组织，提到了在这次的边境冲突里，他们顺势几乎掀掉了对方盘踞在n区多年的大本营。 第105页 所有人都在为这一箭双鵰的大获全胜而喜气洋洋时，派遣出去负责勘探侦查扫尾任务的小队，却出了事。 「在我要过7岁生日的前三天，后方的姆父，收到了江岩鸿所率小队在前线失踪的消息。」江述维揉着怀里人瘦弱的肩嵴，低声嗤笑着嘲讽道，「很讽刺吧，在已经敲定和谈时间，前方基本安定的时候，负责扫尾任务的小队却失踪了。」 林凇不懂战场谋略相关的事，听到只是被判定「失踪」时心底难免生出些许希冀：「有没有可能……」 江述维的低声轻笑带着抹淡淡的泣音，伸手将他拥得更紧。「在战场上若没有找到确切阵亡的证明，均以失踪论处。起初大家都是这么安慰我们的，直到三天后。」 「三天后，我们就知道，哥哥死了。」 江述维说话的声音很轻，透着来一阵风便能将话吹散的破碎感，让林凇下意识屏住了唿吸。 「生日那天，心神不宁的姆父忘记去店里取蛋糕，于是便先将我送回了家，看着我进了家门后，才又折回店里去取。」 「我……在家里的餐桌上，看到，」江述维的声音喑哑，抚在自己背后的手发抖，「看到了一个，快递的纸箱。」 「25厘米，正方形的，纸箱。」 「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姆父为我买的生日礼物。」 傍晚的房间昏暗，才刚7岁的江述维身高不用踮脚便能够到那个纸箱。 连日以来，姆父记挂着失联的哥哥，没能休息好，却依旧打起精神，要为自己办个小小的生日：「毕竟是一年才只有一次，是很有意义的日子。」 小孩心性，担忧和烦恼几乎不会在脑海里停留太久，满心欢喜地准备抢先一步接收姆父为自己特意准备的惊喜，根本没注意到纸箱底部，沾染着某种液体干涸后留下的古怪颜色，就着废弃纸箱难闻的气味，亲手，打开了一个噩梦。 拥抱的力度已经大到几乎想把他嵌进身体里的力度，林凇下巴抵在对方的肩上，头脑内一片空白。 「所，所以，」林凇双眼失神，「那里面装的是……」 握在腰背上的手忽然一紧！将被惊吓癔住了的林凇勐然从脑海里构建的场景里拽了出来，下意识手指蜷缩，死死拽着掌心里的东西，忽然感觉全身都在发冷。 「吓到了？」温热的气息扫过冰凉的耳畔，带回一丝薄薄的暖意，身体却又很快坠入到暗黑冰冷的深渊里。 林凇无意识攀附在对方的怀里，用鼻尖搜寻着怀抱里能给予他温暖的地方，身体不受控制地打颤。 「林凇？」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他涣散开的神智，林凇定了定神，将脸整个埋进对方的脖颈，「江述维……」他声音凄凄，「我想要你的信息素。」 葡萄酒清浅的甜味随即荡漾开来，酒意甜润却入口冰凉，像是夏日里刚从天然地窖取出的新酒，夹带着习习的凉风，让林凇一哆嗦，转而拥抱住人低声喃道：「还有我的。」 真相带来的冲击感太强，林凇在巨大的刺激下将往日里的矜持稳重全部抛之脑后，只用脸颊在对方脖颈处来回蹭，将脖颈后的腺体裸露出来：「帮我，帮我撕开。」 酸涩的果味颤抖着被冰凉的酒意包裹着，几乎在一瞬间便重新点燃起拥抱的温度。 他对上那双担忧懊悔的紫色双眸，愣了一瞬，林凇赶忙伸出双手抚住对方的脸颊，急切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嗯？」 江述维被他忽然惊起的动作吓得一顿，意识到他在问什么后迳自敛下眼里已经泛起的水意，伸手轻轻覆盖住扶着自己脸颊的手，将冰凉的掌心重新攥回到手里，放在唇边亲了亲。 「谢谢你。」 两个人就像是在冬天里的山洞里窝着相互取暖的小动物，明明取暖的篝火忽明忽暗，但却都下意识地想要用自己的身躯为对方去挡住漏风的洞口。 明明都不太懂得到底什么才是喜欢的小孩，却凑在一起，跌跌撞撞地，用自己的方式去爱对方。 轻吻在手背上留下濡湿的温度，林凇抬眸与他对视，视线里隐秘的情愫犹如交错着的丝线，勾缠在一起的信息素带着炙热的温度不由分说便点起了火。 分不清究竟是谁先给出了默许的信号，又是究竟是谁先靠近的谁。 当双唇终于相贴时，那声犹如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喟嘆，就像是即将越界前最后的警示信号，却接连在脑海里炸出一片又一片绚烂的烟花。 意志最脆弱时的亲吻，却带着仿佛能触及至灵魂深处的力量，一遍又一遍，化开冰封已久的雪，舔舐过心口上狰狞的疤痕。 唿吸间的温度逐渐升温，冰凉的掌心摩挲着燎起烫人的温度。 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身躯还是凉的，心底的深处也还是冷的。 曾感受过春日暖阳带来一瞬抚慰的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渴求。 江述维将沉沦的意识拔离那温柔乡，贴着对方的额头喘着气，抬眼看向双目迷离的人，没忍住在那殷红的薄唇上继续落下细碎温热的轻吻，声音犯规地诱惑着： 「小哥哥，我还想要更多……」 第59章 越界 藏在灵魂阴暗处的秘密被宣之于口，常年阴暗的角落里被骤然凝聚于此的白光照亮，对爱人完全坦诚的自我剖白，让江述维有种失去所有遮蔽之物裸露出灵魂接受审视的不安感。 第106页 此前他曾想像过无数次，对方在听到这些事情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或是惊颤不安，或是怜悯同情。他自以为做好了一切准备，但当那双失神的眼眸因为自己的轻声唿唤重新凝聚起光时，那一瞬直达灵魂深处的渴求，诱使着他顺从本能便做出了选择。 舌尖缠绕着，信息素交融后的暖甜香气是最好的催发剂，索求变得愈加热切而直接。 江述维翻身压下，将其完全纳入自己的领域内，伸手捋开被蒸腾汗意弄湿的黏腻髮丝，露出沾染绯色的双颊，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 林凇的理智在听到露骨的要求时稍稍回神了片刻，视线停留在距离咫尺之间的双唇上，唇上细密酥麻的余韵再次勾起想要接吻的冲动。 他主动抬起头将双唇送上，丝毫不在意对方的问题。任由那冰窖一样的躯体被游走的手掌点燃起炽热的爱意，仅存的理智被爱恋湮没。 林凇贪恋着眼下缠绵的亲吻，几近默许的态度让那只在身上各处摩挲流连的手掌撩开睡衣一路向下。被触碰时总会不自觉瑟缩着的小腹，被那只大手轻轻揉捏着，像是在指引自己慢慢习惯适应这带着热意的抚摸，然后忽然向下—— 攥着睡衣领子的手掌骤然握紧！林凇睁大了眼睛，变调的轻哼随即被紧随而来的接吻吞没，推拒着的手被裹挟着被迫参与其中。 蒸腾着的汗意逐渐濡湿眼前的光景，林凇的面上显露出一丝沉沦于未知快乐的迷茫。唇舌的纠缠与下方被贴近摩挲着的动作几乎一致，待那指尖的薄茧刮过脆弱处激得他身体勐然向上勐地一弓！ 待眼前那片白光闪过，林凇侧开脸大口喘息着，雪白的脖颈被染成一片殷红，因着尚未彻底平復的余韵微微颤抖着。 空气中暧昧的甜香愈甚，掺杂着湿热腥味的气息，江述维低头埋首在他耳旁忽地闷哼一声。 指间的黏腻让回过神来的林凇瞬间便像只装死的兔子紧闭双眼，僵直着身体不敢乱动，直到被尝到甜头兴奋不已的江述维拱着脸吻个不停时，他才忍无可忍地推了面前的人一把：「去拿点纸擦干净。」 江述维嗷了一声，探身去床头摸了几张纸，捧着手将指间擦拭干净，没忍住又放到唇边亲了亲，脸上迷恋露骨的表情吓得林凇赶忙将手抽了回来，背过身去迅速捲起被子缩成一团。 江述维快速处理完身上的可疑痕迹，头一次越界试探成功，心底难掩的愉悦和兴奋让他笑得像只得到了奖励的大狗，将纸随意丢到床下后，便身心舒爽地连人带被子重新扒拉进自己怀里，抱着不放。 背着自己的人耳垂红得几乎要烧起来，那颗小小的红痣醒目得像是机甲瞄准镜里的雷射红点，诱得人忍不住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耳垂的颜色看着更艷了一些，林凇却没有挣开他，江述维知道不能逗人太过，「嘿嘿嘿」地傻笑了几声，摸了几下后便老老实实抱着他温存着。 躁动不安的温度降了下来，交融后的信息素散发着甜甜软软的味道。 「你的信息素……」江述维埋首在他后颈处闻了闻，「荔枝味的？好甜。」 腺体处的肌肤被温热气息扫过，林凇下意识瑟缩着，转而拱着身体在对方的拥抱里调转了方向，看着还在咧嘴傻笑的人。 江述维以为他不喜欢这样轻浮的描述：「不能这么说吗？」 林凇摇摇头，「我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什么事？」 被期待听故事的双眸亮晶晶地看着，林凇没忍住弯了嘴角：「我分化的时间比同龄人都早一些，当时信息素的味道……闻起来又酸又涩，母亲还因此带我去看过医生。」 alpha和omega一经分化，信息素因子的排列顺序便敲定了外显的表现味道，不可改变。除了在被标记后ao信息素彻底交融可能会引起味道发生倾向性变化外，这种信息素将伴随着分化完成后的omega一辈子。 因此，对于所有人来说，信息素呈现出的气味犹如开盲盒一样刺激。 甜软的omega气息对alpha来说最有吸引力，在群体当中的人气自然也最高。当初母亲可没少为他这尴尬酸涩的信息素味道头疼，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在外时千万不要漏出自己的信息素气味，就怕惹人嘲笑。 直到家里同为omega的林辰最后分化出如奶油杏仁般温柔的气息后，母亲的焦虑不安才得到了缓解。 而青春期时最为重要的烦恼，如今已经能被自己当作是个趣事随口一提了，林凇带着满身的甜津气息往前凑了凑，挂着清浅笑意的眉眼还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也能有被人说『甜』的时候。」 「甜的，」江述维埋首在颈窝处不客气地深深吸了一口，「小哥哥是甜的，我好喜欢。」 林凇有些受不了他这样肆无忌惮的撒娇方式，推了推他说了句「别闹了」，拽着他的衣袖安静倚在他的怀里。 「你也是第一个，说喜欢我信息素味道的人。」他捏着自己睡衣的袖口，「你记得吗？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我当时闻着就是甜的了。」江述维低声嘟囔着，「我还问姆父，能不能把你带回家，陪我睡觉啊——」小腹挨了一记轻锤，江述维委委屈屈道，「就是纯睡觉！我当时因为那个事儿被吓得十天半个月都没能合眼。」 话题陡然再被提起，气氛沉静了片刻，林凇轻声开口问：「你们……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第107页 「他们都说是恐怖组织针对性的打击报復，但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江述维说着，「当时我们还住在军区家属的大院里，进出都有卫兵岗哨的登记检查，但就是查不出那个……是怎么送进到家里去的。」 「那小队的其他人呢？」林凇问。 「全队九人，能明确下落的除了已经死亡的……哥哥外，还有一个女医疗兵被找到了尸体，然后就只剩下当时因通讯故障被派回去修理机器的老杜了。」 「老杜？杜若飞？」林凇一愣，回想起那个在第三支队里笑得一脸匪气却眼神黯然的人，有些惊讶。 「对，他是全队唯一的倖存者，这次事情过后，他在完成服役期限后便直接申请退役了。老头子照顾他，便安排他去了第三支队。」 「其他人，是死是活至今都没有人知道。」他长长地嘆了一口气，「直到这次，他们找到了当时我哥哥和叶安常驾驶的机甲。」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七年，调查毫无进展。若不是因为哥哥的关系，江述维知道老头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不然他甚至怀疑军部内部档案是不是早就将其他几人当做失踪牺牲处理，停止调查了。 直至机甲重见天日，听说调查组在得知后几乎第一时间就出现并控制了现场，他才知道老头子这么些年究竟为探寻真相付出了多大的精力。 但无论如何，他是连做梦都没有想到，哥哥当年失踪时驾驶的机甲，居然藏在就在距离老头子如今住所不到百米远的位置，在那位白指挥官家的地下室里。 林凇听到这里微微一愣，「先前的那起爆炸……」 「对，是宋应阳，」江述维咬牙切齿，「没想到吧，三位指挥官居然都和这件事有关，难怪老头子查了这么多年半点线索都没有！」 林凇微微哑然，三位指挥官，牺牲的是江朝冬的长子，机甲却埋在白俨指挥官家的地下室，而最有嫌疑的前指挥官宋应阳却在闹出那样大的动静之后依旧成功出逃。 想起前早晨才听同学们说起军部要加强人员身份审核的消息，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现在只知道这些，老头子说我并非『内部人员』所以无权探知调查进度，」一提起这个，江述维就忍不住想要锤床，「要不是上次，机缘巧合下让我復原了机甲数据看到录像，我他妈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们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什么都不和我说！」 今天大清早急匆匆把人叫过去，问明事情缘由后他就只得到几句浅显的解释，然后叮嘱了一句「最近要小心些」便再无他话，江述维甚至怀疑那个站在父亲身边的王副官知道的消息都比他多——可明明，那才是他的亲兄长啊！！！ 林凇默默无言，看来先前自己的劝说江朝冬并未听进去，笃定了要将这个「坏人」当到底。 「老头子让我们最近回老宅一起住。」虽然江述维并不相信军属小区配备的安保真的有用，但不管怎么说那也都是配备有武器的军人。 可一想起自己当初搬出去时嚷着「不入伍就不回来」的豪言壮语，江述维就觉得别扭，但又觉得还是安全最重要，扭扭捏捏地问着：「你会愿意吗？虽说是大院但其实都是独栋，但所有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长辈多，规矩也多……」 「又加上……我先前没带你回去住过，很多人对你会很好奇，问东问西的。」江述维说着，见林凇面露迟疑似乎要说什么，忽然福如心至般道，「不行！你别想着一个人搬回学校宿舍住！我不同意！！」 被识破心思，林凇吶吶着闭嘴不言。 「至少等内部审核结束。」江述维说着，把人往怀里搂得更紧了，「等结束了，我们再回来过『二人世界』。」 -------------------- 咳咳…… 第60章 谣言 「我按照先前的意见修改完了，」林凇将要送审发表的稿件递给了卢老，指着最后涉及到的结论猜想说道，「其实这部分，我觉得还有可以继续延展下去价值，只是缺少实验数据和验证的篇幅，如果可以，博士的个人学术研究方向我想试着往这个课题发展。」 卢老接过列印出来的论文，有修改的部分都已经被提前标註了出来。他粗略地上下扫了一眼结尾，转而又将论文翻回到前面实验数据的部分，皱眉仔细打量。 「是有什么问题吗？」林凇看出了些许端倪。 卢老推了推眼镜，「我听说，你先前电脑坏了，丢了些论文的数据？」他伸手指了指实验部分的内容，「这上面的数据，都是你后来补的？」 林凇心里猜出了些什么，应了声「对」。 卢老的眉头皱得更甚，看着实验部分呈现出的数据波动，每一次区间变化都恰好卡在阈值内，要不是他深知这个学生对实验研究把控的精准，又看到了附件上罗列整齐的各式实验报告数据，很难不起疑。 「有件事，我还是得和你说一声，」卢老将论文放在办公桌上，测过身来看着他，「最近我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说你论文上的实验数据有编造的嫌疑。」 「我这边自然是相信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我听说……你的论文数据确实有丢失过？」 林凇抿着下唇，将自己论文丢失数据的前因始末说了出来，并将从江述维联络器里取得到的论文备份调转出来给教授看，而那些毫无证据的猜疑，他一字未说。 第108页 卢老戴着眼睛凑近到联络器前，在看到对方框上显示的名字后微微愣了一下，不由得抬眼看向自己的学生。 「实验的具体数据我都有另外记录，被删……丢掉的文字内容大多是些论述。」林凇解释着，有那么一瞬间想要问卢老是从谁那里得到消息的冲动。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不是谁都是江述维，没有证据，他空口无凭地指证同级极易给导师留下「他很会挑事」的印象。 尽管卢老平日里很照顾他，但omega这个性别本身就在这个行业里不占任何优势，他……他赌不起。 卢老不是傻子，联想起先前有意无意将消息泄给自己的岳山岚，他顿时觉得麻烦。 但眼前这个omega学生一如往常的安静，乖巧得根本就不像是吃了哑巴亏的样子，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 「咱们做学术的，虽然表面看上去都是文化人，但实际上这其中的勾心斗角不比其他地方少。一昧地忍让只会让对方更加得寸进尺。」说着，卢老隐约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教唆学生闹事的嫌弃，赶忙轻咳了几声。 「咳咳……我是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总之你多留个心眼，要爱惜自己的学术名声。」卢老压低了声音，提示道，「虚构造假这种脏水，一旦被沾上就洗不清了，就算事后澄清，但名声也已经臭了，明白吗？」 林凇点了点头。 「行吧，但为了保险起见，论文实验数据这块我需要亲自再检查一遍。」卢老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对林凇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什么事了，却又在他转身走时喊住了人：「过两天不是就要拍毕业照了？你学位服拿到手没有？」 「我一会去问问指导员。」林凇没住在学校宿舍里，自然错过了取衣服的时间。 「你可记得提前试穿一下，机甲系可从没出过omega学生，别到时候码数错了穿不上。」卢老眨了眨眼睛玩笑道，「说不定那天拍照，你还得站在最中间呢。」 林凇很想说自己本科毕业时已经有过申领的经验了，不会再弄错了，但见卢老挤眉弄眼笑着反而不放心了，点点头转身就出了门。 待那个身影逐渐走远消失在视野里后，卢秋阳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目光落在桌上那篇交上来的实验论文，还在脑海里消化着刚刚无意才得知的消息。 所以，林凇那位不靠谱的alpha……就是如今那位江指挥官的儿子？ 卢秋阳顿时有些头疼，自己往日里似乎没少对其他人骂过自己这个学生的对象有多不靠谱。 原先他还打算撮合林凇和自家臭小子呢，没想到一个假期过后忽然就被人捷足先登，把他老伴儿气得捶足顿胸的，然后就开始殷切期盼等这孩子离婚。谁知道他今天才知道学生对象的来头居然这么大！ 一想到这事要是让老伴儿知道了，估计又得揪着他耳朵念叨个没完。卢秋阳嘆了口气，一边看着论文，一边思考着要不要去弟弟家小住几日。 陆嘉鸣收到信息在食堂里找到林凇时，对方正拿着联络器规规矩矩地冲着餐盘拍了张照，顿时有些稀奇。 「你这个土包子，什么时候也有了这个习惯了？」陆嘉鸣扒拉着在他对面坐下，就着刚在窗口买的卷饼啃着，「再说了，这学校食堂的饭菜有啥好值得拍的啊？」 林凇点着屏幕将饭菜的照片发了过去，这才拿起勺子准备吃饭：「拍给江述维的。」 见陆嘉鸣满脸问号，林凇就又补充了一句：「他怕我没好好吃饭。」 陆嘉鸣啧了声嘴，觉得问话的自己像是只上赶着吃狗粮的大型犬，顿时嘤嘤呜呜地掏出联络器要和自家老婆诉苦。 星际大学的食堂都还不错，只是机甲系这片的专业alpha占比最高，追求肌肉体力训练的人好像都对入口食物的味道没有太多要求，直接影响了食堂厨师的水平发挥。 林凇搅拌着面前这道颜色鲜艷的西红柿蛋包饭，问道：「先前我论文丢了数据那事，除了当时那个学弟，你有和其他提起过吗？」 「没啊，」陆嘉鸣笑嘻嘻地回着陈小果消息，眼睛都没抬，「后面你不是找到额外备份了吗？我就没再找其他人帮你问能不能恢復了。」 林凇舀了勺饭送进嘴里，被西红柿甜腻的味道齁得皱起了眉，陆嘉鸣聊完天后关上了联络器又说：「实验室门口的监控我倒是去保卫处录了一份，只看得见人员进出，照不到你角落的那个位置。」 她撑着下巴，看着面前的人慢条斯理地咀嚼看上去并不怎么好吃的蛋包饭，说起一件事：「只不过前两天的时候，我听读博的那些师兄们提起，最近学校正在派人检修实验室的监控探头，好像说要装一批军用的，哦对了！」陆嘉鸣总算想了起来，「最近院里有些关于你的传闻，你知道吗？」 林凇皱眉，「论文的事？」 「哎呀不是那个！」她摆着手，「就你生日那天，模拟答辩结束之后，岳山岚不是提了一嘴，说你认识军部的人吗？」 陆嘉鸣环视了四周，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问道：「不知道为什么，流言传着传着就变成说，你为了能继续留在本校读博不惜去抱军部内部人员的大腿。」 谣言过于离谱，林凇甚至都懒得解释。 但陆嘉鸣不这么想：「你这次可别又想着说什么清者自清不攻自破啊，谣言都已经编到看见你在校门口上了军牌车，每次来接的人还不一样了呢。」 第109页 那群alpha本就因为在擅长领域里，被林凇这样一个omega常年压了一头心存不满，眼见着能有污衊造谣的机会便群起而攻之。 「你最好还是澄清一下，不然万一传到你家那口子耳朵里，被误会了就不好了。」 -------------------- 江述维：什么？谣言？（转头找老婆）是不是老头子又叫你过去逼逼我什么了？ 每次去接人都不小心开了不一样车的王副官：（惊恐）奏凯啊！不要来沾边啊啊啊啊！ 第61章 引路 从辅导员那里领到了学位服，林凇慢慢拆开检查着配件是否缺漏。 辅导员便站在一旁，仔细嘱咐着「要连同里头的衬衫领带，明天拍照时要穿一整套过来」，还让他套上身看看尺码是否合适。 研究生的学位服看上去比本科毕业时更加正式，略显厚实的面料被熨得整齐周正，领结的颜色和花纹取自开国后第一台自主研发的轻型机甲「长虹」，酒红底色衬着深蓝色绣纹钩边，隐隐与军工一院那展翼疾飞的「长虹iv」的logo有些相似。 婉拒了辅导员怂恿他当场试穿的请求，确认无误后林凇依次将衣服配件放回袋子里，耳朵却在仔细听着一旁其他年级导员的低声闲聊。 「最近……可乱了，真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 「是啊，现在洗牌洗得可严重了，据说但凡是……沾了边的人，不是停职接受调查的，就是被请去纠察队配合工作的，几乎都被替换下来了。」 一旁的辅导员多少知道点江述维的情况，见林凇停下动作似乎在认真细听，顿时面色尴尬地挥了挥手，干笑几声道：「他们也是听人说了以后自己瞎猜的，你别见怪哈……」 他顿了一顿，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只不过……你那边，有听到什么消息吗？主要是现在说什么的都有，消息多得都不知道要信什么了。」 辅导员打探的语气很是客气，并没有要勉强他说的意思，但话里那种认为他一定知晓的笃定还是莫名让林凇感觉不舒服，只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啊……也是，再等等官方公告吧。」辅导员脸色讪讪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但也不好继续再追问，只堆着笑脸又叮嘱了他几句「明日下午准时些」便转身离开。 因为博士依旧在本校就读，在公示结果出来之后，他只需要去学校档案室处签个条子就行。 想着在这几天把琐碎的事都处理完，再准备搬去军属大院的事，林凇转而便向不远处的档案室大楼走。 档案室最出名的，便是大楼中庭种着的那棵桂花树，前一阵还在花期时，桂花浓郁的香味在这都能闻得到。据说临近毕业的学生都喜欢来这合影，毕竟「桂」音同「贵」，对未来感到迷茫的人，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好兆头。 林凇想着其他事正出着神，没注意到远处一位身着军装的男子瞥了这儿一眼后，便稳步朝着自己走来。 直到视线里的风景陡然被一身深蓝色军装遮挡，林凇这才回过神，眨着眼睛看着面前沖自己敬了个礼的人。 「小林先生，」王副官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没想到能碰到你。」 认出来人的身份，想到他平日里随行的人，林凇下意识便往档案室里头看去，就听到对方语气无奈的解释道：「我是来取现役国防生档案的，只有我自己，长官没有过来。」 林凇心底才算松了一口气，毕竟每次需要与王副官打交道的事，都算不上是什么好事，久而久之，一见到他便觉得来者不善。 可提防习惯了，林凇反而不太会处理眼下这忽然碰面的情况，不知该如何寒暄，沉默而侷促着。 「昨日小江先生赶回去还算及时吧？」王知一极也有眼力见，见状很是贴心地挑起了话题，「应该没有耽误给您过生日吧？」 见林凇眼神惊讶，王知一笑着解释了几句：「他走的时候风风火火的，只怕去晚了蛋糕店要关门，我们便都知道了。」 王知一想起长官那个一脸错愕目视着儿子转身就跑的表情，便觉得好笑，语气不自觉也带上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林凇面色微赧，不禁看了看里头还在帮王知一取档案的工作人员，在心里催促希望对方动作能快一点。 这点小心思瞒不过王知一的眼睛，想着这样一位能把那个混世大魔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omega，面对自己时居然会觉得尴尬，忍不住打趣着问道：「小林先生是觉得和我相处，很不自在吗？」 林凇看了他一眼，并不否认：「你们打交道的方式，很霸道。」 省略掉商量的过程，单方面直接告知结果，尽管姿态尊重语气和蔼，但上位者的傲慢本性暴露无遗。 「习惯了在部队里处事的作风，对外一时难改，」王知一有些无奈地扶了扶头顶的帽檐，语气歉然，「过去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您包涵了。」 只说「过去」不说「以后」？林凇隐隐察觉到什么，皱起眉：「你……」 王知一瞭然地笑了笑，也不遮掩：「原本是打算晚几天再告知你和小江先生的，但既然今天在这里碰上了，我便提前和您说了吧。」 「我的调任手续基本已经办好了，这几天都在与陈副官交接，便是上次你也见过的那位。往后……你们应该便是和他打交道更多一些了。」 第110页 调任？林凇想起这几天风声四起的各类消息，多问了句：「你调任去了哪？」 「国安局的下属部门。」王知一想着他一个呆实验室的可能不太清楚这些政府部门的职能，有多说了几句，「是分属于公安系统的，所以……也能说是转业？」 林凇微讶，他就算是再不了解军政内部之间的关系，但多少也知道，国安局在行政部门体系中，是少有的能独立进行决策和具体执行单位，属于位小而权大、含金量极高的职位——更何况，王知一他还是以偏文员类岗位上，直接调任过去的！这几乎等同于是跨级跨界的升迁，显然江朝冬极其看重他。 可既然对待下属都能如此，为什么偏偏对江述维，自己的亲儿子就残忍得毫无商量余地？ 「我有件事想要问你，」林凇问，「江述维入伍申请被驳回的原因，真的是因为心理抗压检测没有通过？就没有……其他的内情？」 王知一眨了眨眼睛，对于他居然会这样直白地询问自己这个，立场定然是偏向江朝冬的人而感到诧异，但很快便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入伍审核包括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两个部分，合格的标准是统一的，就算是长官，也没办法动手脚。」 避重就轻，王知一答得不动声色，见林凇看向自己的眼神若有所思，眉毛一弯，笑容不卑不亢。 取档案的工作人员，抱着终于整理好的材料出来递给王知一：「军官先生，您要的都在这里了，久等了不好意思哈！」 王知一颔首微笑道了声谢，临走前，冷不丁偏头对还在微微发愣的林凇说了句：「小林先生，想要证明自己，也不必非得要逼着自己，和以前的人走相同的路，不是吗？」 能实现的目标才能被称之为是梦想，也才值得为之奋斗。那明知不可为又非要为之的无用尝试，在他看来，不过是不愿面对现实答案，执拗撞着南墙的莽夫思维罢了。 王知一脑海里依稀回想起那位出手便惊艷四方的青年军官，低头笑了一笑。 江述维就算再努力，永远都无法成为江岩鸿。 可他本来，就不是江岩鸿啊，为什么又非得要把自己困在对方的影子里呢？ 被兄长光芒遮蔽了光辉的十八年，他早该去走属于自己的路了。 也不知道那位曾经带着他走出黑暗的omega，还能不能继续领着他，走向光明呢？ 正想着，眼角的余光微微瞥见角落里鬼鬼祟祟的人，王知一悄无声息地绕向另外一侧，反手便将还在花坛边探头探脑的可疑人员单手擒获！ 「啊——」 「这位先生看来没怎么读过书啊，不知道违规拍摄军人，情况严重的话是可以上军事法庭的吗？」 不顾那人发出的惨叫惹来了多少远远围观的人，王知一伸手夺过对方的联络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在下需要对您联络器内的东西仔细检查，希望您能配合，这位……」他顿了顿，俯身低头看了眼掉在地上的证件，说道，「岳山岚先生。」 「放开我！！」被强行摁在地上的岳山岚脸色憋得通红，几近失态地囔喊着，「你这是滥用暴力！」 岳山岚打开联络器想找出他刚刚拍摄的照片删掉，一翻照片时动作微微一愣，低头看向对方，忽然起身，转而将对方的手擒拿至背后。 「岳山岚先生，我现在怀疑您有长期跟踪现役军人的行为，动机不明，现在希望您能和我回去接受调查。」王知一转头联繫有关部门，一通操作下来行云流水，把岳山岚都看懵了。 「什么跟踪？什么不良动机？你这是污衊！」 「联络器里的照片你怎么解释呢？」王知一指了指他早先拍摄到的几张照片，画面上正是林凇在校门口上下车时的场景，带着军牌的车号极其清晰。 「我……」岳山岚一时语塞，「那是因为林凇和你出……」头脑发热想要揭破此人与林凇的不端行为，岳山岚在看到对方身上的军徽时瞬间冷静了下来。 对方是在役军人，并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几句话便能撼动得了的，与其硬碰硬，不如先服个软，便一改口气，同意配合调查。 -------------------- 王知一：我为长官的家付出了太多太多…… 第62章 本能 王知一不愧是在江朝冬待了这么多年的人，看待问题的眼光极准。偶然碰见说的那几句话，直到晚饭时，林凇还忍不住在心里琢磨。 復盘着两人那寥寥几句的交谈，林凇可以肯定对方那番「入伍审核的标准是统一的」的解释说辞本身没有错，只是巧妙地避开了后一个「是否有其他隐情」的问题。 王知一作为江朝冬的副官，在不确定长官意愿的前提下定然不会直接透露出消息的。 林凇沉思着，标准统一不变，那内情又是什么呢？难不成是检测的内容？ 「你有在听吗？」 林凇勐然回神，见水池里的碗洗干净放置在沥水篮里，江述维站在自己面前，一手拿着草莓，一手端着葡萄，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都可以。」林凇将喝完的水杯放在灶台上，江述维自顾自地纠结了一会后，将两种水果一股脑倒在了一起，用大水盆沖洗着。 「大嫂才让我们拿回来的，别放坏了。」江述维摘掉草莓上绿色的叶子，转而递给站在一旁的人，「来，啊……」 第111页 水珠顺着他抬起的胳膊不停地往下滴，本想拒绝的林凇生怕他不依不饶会弄脏了地板，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草莓甜津津的汁水在唇齿间蔓开，清爽的口感将才吃过晚饭还残留着的些许饱腹感一扫而空。 江述维笑眯眯地看着他两口将草莓吃完，转而便又从碗里挑了枚大的送了过去。 依旧是两口吃完。 看着林凇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江述维莫名有种投餵成功的满足感，乐此不疲地又挑了一颗等着。 「你今天在学校里碰见王知一了？」 林凇费力将嘴巴里的食物吞了进去：「他和你说了？」 江述维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擦掉他嘴边的水，点了点头：「刚刚他打联络过来，找我核实一些事，顺便提到的。」 江述维没告诉他岳山岚被王知一提到审讯室，到现在都还没被放出来，正偷着乐笑呢，便见林凇一脸狐疑，赶忙敛了笑意。 「哈哈没事，」他一手飞快地扒着葡萄皮，道，「明天下午就拍毕业照了吧？那今晚早点睡养足精神，明天才好上镜。」 「一个学院有30多号人呢。」林凇将葡萄咬进嘴里，甜味一点也没被刚刚的草莓盖过。 「30多号人，那也只有你一个omega，你肯定是最瞩目的那一个。」江述维自信满满，「学位服带回来了吗？试穿过没有？合不合身？」 「送去店里熨了，明天上午才能拿回来。」他还惦记着过几天就要和江述维一起搬去军属大院里住的事，问道，「我那些书和资料……」 「姆父知道我们要回去住了，都安排好了。」修长的手指因为剥葡萄皮沾上了黏腻的汁水，却不见江述维有半点不耐烦，三下两下便剥开皮露出里面晶莹的果肉。 「说起来，这好像是我们结婚后第一次和长辈同住吧？」先前两人被姆父叫去家里，都是吃完饭便走了，甚至有几次他中途就甩脸子走了。 想到先前自己做过的混帐事，江述维面有惭色，往前凑了凑，像是讨好又像是撒娇道：「看我们感情好，姆父一定也很高兴。」 林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惹得脸上一热，将脑袋往后偏了偏：「不吃了。」 江述维将葡萄丢进嘴里，蹲下身，将厨房的垃圾袋绑好。 一米八九身高的人陡然在自己面前蹲下，林凇怔怔地看着面前那头蓬松的乱发，顶上还有撮不安分的小杂毛，倔强地向上翘着。 「嗯？」 忽然回神，林凇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下意识地伸了过去，压住了他的头髮。 意识到这样随便摸别人的头好像不太好，林凇赶忙想要收回来，结果掌心处却被柔软的头髮轻轻挠了挠。 江述维似乎没有半点位居人下的顾虑，反而还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掌心，冲着他一脸没心没肺地笑着：「怎么样，我的头髮是不是很好摸？」 他好像一只大金毛。 那种不管你多晚回家，都会歪着脑袋沖你咧嘴笑得没心没肺的大金毛。 头髮毛茸茸的，在掌心处来回挠着，得到了对方的许可后，林凇下意识将手掌摊开，新奇地感知着掌心处传来的奇妙触感。 江述维半蹲着，眼神落在林凇的眉眼上，感受着那只摩挲着的手，试探性地慢慢往下，擦过耳尖，最后轻轻扶在了下颌处。 脸被自己的手完全托住，下巴上隐约冒出头来的鬍鬚青茬颳得指尖痒痒的，指尖莫名有些贪恋这酥麻的感觉，林凇轻轻摸着，像是艺术家在欣赏自己的雕塑一般，用手指一寸一寸地丈量着。 江述维难得的乖巧听话，任由着那只手在自己脸上揉搓着，看向他的眼底逐渐带上了温度。 在拇指指腹微微擦过唇上时，终于没忍住侧着脸拿鼻尖主动蹭着林凇的掌心，趁着他不设防备时又得寸进尺地亲了亲。 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但亲吻却一路追着掌心往上蔓延，直至被藏到身后去。 不知什么时候身体便被围进了过于炙热的拥抱里，抬眸时，江述维眼里那暗暗燃起的温度像是在预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让林凇不由得心头一凛。 「我……」发哑的嗓音像是身体赤裸裸的勾引，林凇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我明天要拍毕业照。」 所以，不能留下印记。 「我知道。」 江述维竭尽全力压制冲动的声音低沉，吐息里带着烫人的温度。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高声吶喊着更进一步，却被主观强制困束于原地，只能用欲求不满的眼神一遍遍地描摹着这张脸聊以抚慰。 渴望太过直白，身体几乎在感知到对方情绪的第一时间，便下意识想要顺从本能的迎合，被自己强行遏制后，未能得到抒发的冲动带着温度蔓延至全身，林凇的一双耳尖红得几乎要烧起来。 他蜷缩着手指，忽然间有些不确定了：若是两个人再这般单独处于一个屋檐下，他……真的还能挨到fq期来吗？ -------------------- 江述维的控诉：你这是在狗面前吊着快肉还不许吃！！！！ 第63章 承认 也不知道江朝冬最后是如何替江述维收拾环洋基地里的烂摊子的，对方居然还肯同意让江述维继续原先的支援工作。 但更该惊讶的，应该是江述维那样一个好面子的人，居然也肯老老实实地回去工作。 第112页 想着刚才美美地将自己送到校门口后，还摇下车窗和自己挥手「拜拜」一副恋恋不捨样子的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什么热恋期却被迫苦苦熬着异地恋的小情侣——明明只是短暂分别几个小时而已。 林凇嘆了口气，手上还拎着刚从干洗店的纸袋，黑红色的学位服被熨烫得整整齐齐，没能成为第一个看到他穿上硕士学位服的人，江述维直到早上出门时还叨叨念着。 「今天说上头有紧急的维修任务，完成的时间有限，下午的时候我还真不一定能来得及赶过去……」数次请求都被拒绝，江述维不甘地说着，「学位服是不是拍完照就要还回去了？」 「外袍是的，」林凇答道，本想着反正都要读博，学位服索性就等到博士毕业时再量身定制好了。 江述维瞄了眼防尘袋里隐隐透露出的酒红色，金丝勾勒出隐隐若现的暗纹，撇了撇嘴：「我想看。」 黑色学位服上的酒红色大领边极衬人的肤色，配套上对应的暗色衬衫和领带，平日里再不着边际的人被这裁量得体的衣服一撑，都能衬出几分学术风骨来，更何况是本来就好看的人？ 「你如果不能来，我……让陆嘉鸣多拍几张照给你。」 远处学院集合的地方已然人满为患，林凇一身便衣在其中分外显眼，陆嘉鸣不费力便找到了人，高举着手和他打招唿。 「你来得还算早，教授们都还没到呢。」陆嘉鸣在联络器里摁着消息，「晚上吃饭的地方已经定好了，教授们7点还要开会，估计只来坐个十分钟就走，诶……」她胳膊肘撞了撞人，「你晚上会来的吧？最后一顿同门聚餐，你倒是也给点面子，我在呢，保准没事。」 林凇点点头，左右张望着，「你家那位没有来？」 「刚轮完晚班，我让她回去睡一觉下午再来。」陆嘉鸣合上联络器的盖子，忽然想起什么似将他拉去角落，「你知道吗？岳山岚昨晚被带走了。」 带走？林凇皱眉：「警察？他犯什么事了吗？」 「不是警察，」陆嘉鸣脸上的表情很兴奋，还夹杂着一丝不为人知的窃喜，「是被部队的人带走的。」 「部队？」昨晚上没听江述维说起这件事啊，林凇有些困惑，「有说是因为什么事吗？」 「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是你家那位的手笔呢。」陆嘉鸣有些失望，「具体是因为什么事不清楚，但小道消息说是请他去配合调查的，只是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一会的毕业合照。」 陆嘉鸣还在一旁幸灾乐祸，林凇却怎么也没办法笑出来。 江述维先前答应他，绝不会私下打击报復。但若不是他……难道岳山岚真犯了什么其他的事？ 「你干嘛愁眉不展的啊？」陆嘉鸣说着，「你可别和我说你在担心他啊，大可不必！」 林凇摇摇头，「我是担心他会牵连到卢老的名声。」 陆嘉鸣「啊」了一声，骤然紧张起来：「一会卢老来了再问问吧，这种事情查清楚了肯定会通知学校的。」 林凇环顾四周，才发现众人脸上不见半点轻松笑意，显然是都已然得知了此事，就等着卢老现身能好好解释一通。 进到换衣间里将衬衣换好，对着镜子整理领带时，林凇还在慢慢想着。 机甲系和其他专业不一样，对口的职业不论是高新研发单位还是民用推广企业，都在同一个学术圈子里。圈子小，一旦有人出了问题不多时消息便能传开，到时候便不再是名声的问题了，根本不会有单位愿意收留学术经歷有污点的人，而教出这样学生的卢老，就算与他无关，也会影响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发展——类似评比推优之类的事，少不得要避嫌。 林凇深唿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现在操心这些也无济于事，强作镇定地对镜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仪表。 正要推门出去时，脑内忽然再次响起江述维早晨那委屈又不甘的语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黑色学位服肃穆庄重，酒红色领边交汇处露出一截系好的领带，暗色衬衫交叠的领口衬得脖颈白皙而修长。 他抬起头，冷面不语时身上那略显不近人情的疏离感，在套上齐平规整的学位服后，又硬是往上添了几分学者不容辩驳的威严。 这与往日里自我认知的形象差距甚多，林凇不自在地将领带又往上推了推，莫名觉得自己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对着镜子演着滑稽的独角戏。 他看着胸前机甲系的徽章，又看了看自己，鬼使神差地，拿起联络器对着镜中「咔擦咔擦」拍了几张照片，也不细看便抖着手一股脑全给对方发了过去。 他，他要是想笑话就笑话吧，是他说要看照片的。 才推开门，口袋里的联络器便「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林凇以为对方是嫌文字语言表述不了情绪，特意打来电话嘲笑自己，恼羞成怒地接了起来！ 一片安静。 没有预想中的笑声，那头的人也不说话，沉默许久之后，耳畔边传来几声因压抑着情绪而略显沉重的喘息。 耳根处被无形的热意染成绯色，林凇忽然觉得手中的联络器有些烫手，却不敢露怯，强装无事地问道：「怎么了？」 联络器那头的唿息忽然一滞，半晌后才冷不丁开口道：「真好看。」 第113页 「我的小哥哥，真好看。」 「好看得让人越看越喜欢，想要把你藏进口袋里，随身带着。」 压低了的声音像是在他耳旁细语，四周环境喧闹，但在那一瞬间，林凇的耳边却只听得进去他低声说的话。 alpha的爱意袒露而直白，在暗夜里滋生酝酿的暧昧情话，在家门外，在白日里，在人群中，依旧能被光明正大地宣之于口。 好像在他心里，笃定了自己配得上如此热烈的爱意一样。 捏着联络器的指尖微微用力，林凇低低地，问了句：「你能来吗？」 他也想，想要回馈给自己的alpha同等的待遇。 想要牵着他的手，想对着所有的人都大方介绍「这是我的alpha」。 想在公众场合里肆无忌惮地向他人宣告自己对你的主权，让所有人都不敢再觊觎窥探，妄图介入我们之间。 心口发着烫，林凇忽然明白了余悠悠的那句「适当的直白，也是一种情调」是什么意思。 因为被深爱的人赋予了袒露一切的底气，心底那些不受控制而生的慾念，便是最直白的爱意，不必遮掩，不必隐藏。 我……也想要快点被他标记…… 压制许久的慾念在得到许可后宛如一夕之间爆发的火山，情感第一次尝试冲破理智设下的枷锁来势汹汹，热意上头。 「我不想被你藏起来。」 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林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微微泛起潋滟的水意。 「我……也想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alpha。」 -------------------- 【系统提示】：你的林凇凇对[伴侣]江述维发送了一条「标记邀请」。 （被恼羞成怒的林凇凇一掌拍飞——） （不甘示弱再次爬回来） 【系统提示】：检测到你的林凇凇暂未达到「完全标记」条件，已自动转化成「临时标记邀请」，请查收~ 第64章 醉酒 正是毕业季，学校附近饭店的包厢每晚几乎都是满的。像是为着即将进入社会面对现实艰苦的学生们做最后的践行，几个饭店老闆极有默契地一同提高了包厢的价格。 饭桌上众人已经喝过一轮，辅导员这才带着一整个白天都不见踪影的岳山岚姗姗来迟。 「几个教授开会的时间提前了，就不过来了，你们改日找个下午时间去找他们泡茶就行。」辅导员解释着，推着岳山岚在空着的座位上坐下。 「你小子可总算来了，」与他玩得好的人一把勾过他的脖颈，「是出了什么事居然把拍毕业照都给耽误了！嗯？」 「也没什么，一点误会需要我配合调查而已，」岳山岚表情轻松，笑得毫不在意，「只是军方那些只端枪的人，根本就看不懂论文数据，这才留我多解释了几遍，谁承想就拖到了现在。」 他解释时，眼神还总是时不时飘到林凇身上，像是在宣告胜利一样耀武扬威，拍了拍身边的人「毕业照等博士毕业再拍也不迟，错过了就错过了吧！来，我来迟了，先自罚一杯！」 杯中酒一饮而尽，身边的同学，包厢里的气氛再次火热起来。 林凇没理会那头聊得火热的人，只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碗里的菜，听身旁的陆嘉鸣对每道菜评头论足。 见他抬手去夹菜时，被衬衫勾勒出略显拘谨的姿势，陆嘉鸣将不解问道：「你穿着这身不累吗？都拍完照了，怎么不换下来？」 林凇小心挽起袖口，闻言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陆嘉鸣撇了撇嘴，刚要继续说些什么，餐桌那头的气氛已然进入白热化。 看着端坐在座位上笑得温柔亲和的人，陆嘉鸣忍不住吐槽：「你看他那个样，眼圈黑得就像是刚在实验室熬完大夜一样，就这还非得要假装若无其事过来呢！」 忽然传来一声联络器收到短讯的声音，林凇以为是自己的迅速伸手掏出来察看，发现没有未读消息后，便被身旁的人用胳膊顶了顶。 「你看你看，」陆嘉鸣将打开的联络器界面递向林凇，聊天界面上显示的是研二的一个学弟，数十条带着惊嘆号的讯息一条一条地往上弹： 「卢老发了好大的火！！！！」 「我们在办公室外都听见了！其他几个导师还在劝，不知道是什么事！」 「咦，你们的辅导员也回来了？」 「天哪！在说什么调查会如实写进档案里……」 「不会是岳山岚吧？昨天不是很多人都看见他被个军人抓走了吗？」 陆嘉鸣看了眼不远处还心安理得享受着众人吹捧的人，对林凇吐槽道：「卢老都要被他气死了，他居然还有心过来我们这喝酒？」 档案里无端留下一笔记录，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他便已经不是第一梯队里大部分研究单位的首选人员了。 星际大学机甲研究院的排名全国第一，入学竞争本就相当激烈，而为确保人才资源分配，每个教授带的博士生数量有限。 若档案里的记录不销，岳山岚的前程无疑是一片黑暗，可直博申请相关的手续早在年前就已经通过审批了，一想到未来三年自己需要将科研资源花费在这样一个学生身上，卢老他能不生气吗？ 是江述维做的吗？林凇满肚子的疑惑，对方上次答应了他绝不会徇私报復，那岳山岚这次又是为什么被带走的呢？ 第114页 理不清头绪，林凇扶着杯子慢慢抿了一口，果味发酵后的甜味几乎覆盖住了酒精的口感，喝起来更像是气泡味更重一点的酒精饮料。 残存的甜味腻得有些熟悉，像是被勾着在舌尖强行化开的糖果。林凇想起下午自己在换衣间里，好似被迷了心窍般说出的话，脸上的温度再次烧了起来。 他用手遮挡住自己过分红艷的脸色，在此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只是一句言语，居然能比主动的亲吻更令人感到羞耻。 他甚至不敢仔细回忆江述维在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 但，他人生难得一次这样豁出去的大胆告白，最终还是没能等来人。 林凇趴在桌上，歪着脑袋，看着酒杯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样，正恍着神，身边却围上来几个想要敬酒的同学。 刚入学时对他omega性别的轻视，早在随后经歷的三年里慢慢消退。 人各有志，今日一别之后，便是天各一方。往日里的轻视在这离别之际也被伤感冲出了几分不舍之情来。 又送走一个红着眼眶来敬酒的人，林凇恍然坐下，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学院里居然还挺受欢迎。 陆嘉鸣「哈哈哈哈」地笑着，「你不知道，他们这些自恃清高的alpha们啊，最喜欢，也最害怕的，就是你这种，聪明得让人自觉形秽的omega。」 她偷偷俯在林凇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只是他们作为alpha可怜的自尊，谁都不肯承认自己被你处处都压了风头，这才自发性地孤立你呢。」 林凇眼神茫然，不知道怎么，脑海里浮现出江述维半蹲在地上，乖乖地任由自己摸着脑袋的样子，一股酸软情绪迅速在心上飞过，思绪却被来人打断。 岳山岚举着酒杯，脸上真诚的笑被酒意模煳了几分，「先前我们之间有不少误会，」他拿起桌上的酒将杯子倒满，「都过去了，今后，我们还是好好相处吧。」 四周的交谈在两人相对时仿佛安静了一瞬，林凇收回眼神，很想像先前那般直接无视他。 岳山岚手上的动作一顿，却没有因为被当众甩面子而大发雷霆，反而好脾气地说道：「先前有些事，是我不对，我自罚三杯，就当是给你道歉了。」 说罢，不顾林凇作何反应，他便自顾自地开始给自己倒酒。 三杯酒下肚，周围的人见他态度爽利真诚纷纷鼓掌起闹，岳山岚笑盈盈地摆了摆手，好似又重新回到了先前那个翩翩有礼的躯壳里。 「毕竟师出同门，许多事你不用不好意思开口，我多少都会为你遮掩一二的。」岳山岚举着酒杯往林凇的酒杯上轻轻一碰，见林凇目露疑惑，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难道那位姓王的军官，不是你在军队的『相好』？」岳山岚诧异的神情不似作伪，「那他为何就因为几张照片，便小题大做地将我请去问话？难道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勾搭已婚人士还被我不小心拍到了证据，这才狗急跳墙，不惜滥用私权也要处理销毁干净的吗？」 话里的信息量有些大，砸的在场的人脑袋有些发懵。 什么军人？什么私情？岳山岚被带去军队调查，是因为林凇？ 众人窃窃私语着，目光看向沉默着似乎无可辩驳的林凇，一时间竟对这仅因个人矛盾，便往同门背后捅刀算计的omega心生寒意，眼神里满是厌恶。 「什么照片？」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众人循声看去，见还穿着深蓝色作战服的江述维，此时便站立在包厢门前，皱眉看着众人。 目光相视，热切的温度让林凇在一瞬间便察觉到了来者的真实目的，手指被烫得一紧，下意识抿了口酒想镇定情绪，却没防备被辛辣的酒水呛得连连咳嗽。 一旁的陆嘉鸣误以为他在心虚，上前替他顺气边低声解释道：「他刚和我说要来给你惊喜，我才给了地址的……」 后背很快被温热而熟悉的气息包裹，顺过气后，很快便被来人半强制地拢住了腰。 掌心隔着衣服传递出热意，一时间，林凇分不清上头的是酒意还是情绪，竟就着他拥抱的姿势侧脸半倚进他的怀里。 这是醉了？江述维心里气他居然敢一个人就喝成这个样子，当下也不发作，只冲着面前的岳山岚不客气地高声问道：「什么照片？」 岳山岚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脸上灿烂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指了指妄图逃避的林凇，道：「他，和一个军官。」 「军官？」江述维想起老头子前日里才叮嘱着最近军部内部不算太平，沉声问道，「长什么样子？叫什么知道吗？」 「三十多快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是个看上去很沉稳的alpha，」岳山岚有意突出对方和面前这个臭小鬼的区别，「先前我便撞见他，开车来学校接了许多次了。」 嗯？开车？江述维一愣，低头看向闭目养神的人，问：「他说的是谁啊？」 「王……副……官……」林凇忽然抬起眼，眼底的醉意愈发明显，慢吞吞地说道，「哦，记错了，不是副官，是王，知一……」 紧绷着的心这时才终于卸下防备，江述维见他醉得迷迷瞪瞪，还能口齿清晰地说出其他alpha的名字，不由得磨了磨牙，只觉得更可气了，狠狠地说了句「回去再和你算帐」，转而抬头，看向梗着脖子准备看戏的岳山岚，冷笑一声。 第115页 「你们搞研究的，平日里难道比的就是谁胡编乱造的能力更强些吗？」 也不管自己这句话会得罪在场多少人，江述维嗤笑将矛头重新对准岳山岚，「难怪你总是整不出名堂，只能在背地里偷删林凇的论文。」 「你，你说话要讲证据！！」岳山岚气得面色铁青，「否则，我是能告你污衊的！」 「你随口编排我伴侣的私生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轮到自己就想起要证据了呢？」江述维脸上的笑容一敛，压低声音狠狠威胁道，「你要是再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嘴，就别逼我把事情做绝！」 岳山岚被他过于嚣张的威胁气得头脑发懵，浑身发抖，一时间竟想不出半句回嘴的话。 江述维懒得再和他废话，拐着怀里的人起身想走却被「醉鬼」抱住胳膊拦住了去路。 「等……一下。」 林凇抱着他的胳膊，醉意上涌的脸殷红一片，眼里却氤氲着亮晶晶的光，环视着四周的人，忽然笑了，用力地拍了拍抱在怀里的胳膊。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林凇惦记着白日里的事，眯着聚不起焦的眼睛，索性闭上眼睛，大手一挥。 「他，叫江述维。」 脑袋晕乎乎的，他倚在身侧，却忍不住傻笑。 「是我的alpha哦~」 -------------------- 林凇凇的一世英名……（捂脸） 第65章 诱人 拉长了的声音软软的，有种幼儿园小朋友在向同伴炫耀自己最心爱的宝贝的即时感。 与林凇平日的形象差距太大，在场所有人第一时间竟都没反应过来。 江述维当下就红了耳尖，一把将人拢到身边，压着气音问一旁已经看呆了眼的陆嘉鸣：「他这是喝了多少酒？」 陆嘉鸣回头，将桌上摆着的那还没有碗高的玻璃杯举了起来：「就这么高的杯子，喝的也不多，就来回这么几个人敬了酒……哦，他刚刚被呛着的，那杯里装的是我的白酒……」 白酒？那这酒劲也不至于上得这么快吧？江述维被那酒意朦胧的眼神瞄得心跳加速，当即将他的脸摁在自己怀里不再去看，却抑制不住自己正疯狂上扬的嘴角。 反正这里也把话给说清楚了，先把人给带回家再说。 江述维拢着人反手推开门就要走，陆嘉鸣见状帮忙收拾了林凇的东西递过去给到对方。 迷迷瞪瞪的人努力睁大眼睛认清了面前的人：「陆嘉鸣？」 「诶。」陆嘉鸣以为他有事要说便应了声，结果刚抬脸就对上一张笑得极乖的脸。 「他是我的，alpha哦~」 林凇伸出爪子拍了拍身后正拢着自己的人，有些得意地再次炫耀道：「是我的哦！」 他喝醉酒后并不闹腾，只是说话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被浸泡在酒水里许久的小甜果，眨巴着眼睛，整个人看上去软乎乎的，竟把陆嘉鸣一个取向为女的alpha给硬生生看脸红了。 她回过神来有些受不了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再看一旁不知道在傻乐些什么的江述维，低声嘟囔了句「不能录像下来真是太可惜了」，径直推着两人囔道：「赶紧走赶紧走！」 将人安安稳稳地送进副驾驶座，又把安全带系好，江述维这才坐回到原位上，看着那双被酒意浸润得晶莹透亮的眼睛，嘴唇隐隐有些发干。 「你喝醉之后，都这么勾人吗？」一想到他刚刚当着整个包厢的人面前软言软语的模样，江述维便忍不住磨牙，「酒量不好，在外面还敢喝醉？嗯？要是我没来接你怎么办？」 听到这话，亮晶晶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茫然：「为什么你不来接我？」 「你不是我的alpha吗？」 江述维反被他的质问一噎，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微启的薄唇，略显不自在道：「万一呢！你自己一个人在外头喝醉了，得多危险！」 回答他的是林凇一个小小的酒嗝。 「唔……」他用手扇开鼻尖难闻的酒气，皱着眉答得一本正经，「这酒一点都不好喝。」 江述维：……所以我为什么要和个喝醉的人说道理？ 一路平稳地将车开到了家里，江述维侧身去看倚着椅背小憩的人，用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换来一声细小的轻哼。 「到家了。」见他在副驾驶座上换了一边倚着显然还想睡，江述维说道，「我抱你进去？」 林凇费力地抬起眼睛瞅了他一眼，朦朦胧胧地主动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低声哼哼着说「不舒服」。 一阵酒意扑面而来，江述维没费多少力气就把人抱了起来，听他在耳边哼哼忍不住数落道：「酒量这么差，还敢在外头喝……」 「唔……」林凇顺着他的话道，「我酒量这么差，可怎么办啊？」 江述维险些被他一本正经烦恼的声音给逗笑了：「怎么？你一个泡实验室的又不用应酬，担心这个做什么？」 「唉……」炽热的酒意喷洒在耳边，「可是，我的alpha，信息素是葡萄酒味道的。」 「你说，我酒量这么差，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就没听过有人能闻着信息素就醉倒的事。」 说罢，江述维伸手打开客厅的灯，忽然刺眼的光线照得面前的人眯起了眼睛。 被安置在沙发上，林凇迷迷瞪瞪地试图让意识混沌的脑子重新启动，身旁忽然被人丢过来一套睡衣。 第116页 「你是要自己换，还是我帮你？」江述维努力让自己此时的表情看上去一本正经些，这样最起码才算不上是趁人之危。 可喝醉了的人根本没听全他的话，只听到要「换衣服」便急着往后缩了缩，疯狂摇着头：「我不换。」 他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抓紧了自己的衣服，像是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而自己就是那个即将要辣手摧花的地痞流氓。 甩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江述维问：「为什么？」 谁知面前的人忽然笑了起来：「我的alpha想要看哦~」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看，但下午又没有来，不过没关系！」林凇拉长着调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要穿回来，满足他的愿望。」 他眨了眨眼睛，短暂被驱开的困意让他认出了此时在和自己搭话的人，便是心心念念着的alpha，湿润明亮的眼眸忽然弯成了一个明媚灿烂的笑。 「好看吗？」他展开双臂，摇晃着试图站起来转一个圈，摇晃的身形却很快被身旁的人眼疾手快地拢在怀里。 莫名晃了 一圈之后头更晕了，林凇乖乖地靠在对方的臂膀里，小声嘟囔着：「只可惜，外袍被收回去了。」 他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人，像是真的很惋惜：「我博士毕业的时候，你再来拍，好不好？」 江述维很难形容自己当下那刻的心情，就像是自己随口提起的一句玩笑话，即便是再无理取闹的要求，都会被林凇很好地放在心上。 即便是醉了，也始终记着。 「其实……你很喜欢我的吧？」鬼使神差地，江述维忽然开口问，「不是什么一点点，是很喜欢，对吧？」 喝醉了的人说出的承诺可能不算数。 但江述维不需要承诺，他想要的，是更加热切而直白的答案。 那个清醒时，林凇绝不会轻易说出口的答案。 喝醉的人歪了歪脑袋，清俊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缕不符合的困惑，让只想要趁人之危讨要个甜头好安心的江述维忽然慌乱起来。 「嗯……」他拖着长长的鼻音，像是在分辨什么，「你是，第二喜欢的。」 江述维语气一滞：「那第一喜欢的是谁？」 林凇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要发表的论文！」 江述维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就听到怀里人的几声痴笑，红着耳朵就把人从怀里捞出来，报復性地揉搓着那张盛着笑意的脸，恶狠狠道：「我居然还比不过几张纸？」 脸颊上的肉被拇指推挤起来，林凇的双颊酡红，唿吸里夹杂着湿润的酒意热气，但那双看着自己的眼里含着清浅的笑意，看得江述维唇舌发干，下意识将他往自己怀里一摁。 他喝醉了。 第二天起来，很可能什么都忘了。 江述维心脏「砰砰砰」地乱跳着，生怕脑袋里紧绷着的弦会在下一瞬间断掉，只僵硬地维持着这么抱着他的姿势不敢动。 林凇起初还象徵性地挣扎了几下，但随后便放弃反抗，在怀抱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 直到肩侧终于传来林凇陷入浅眠时沉静的唿吸声，江述维才敢松开拥抱，将人小心翼翼地抱起放回到卧室的床上。 林凇的酒量看来比想像中还要糟糕些，面色看着红就算了，解开衣领后才发觉藏在衣服下的肌肤粉红一片。 帮着解开酒红色的领带，一颗一颗解开黑色的衬衫扣子，江述维的眼神几乎黏在对方软软的小肚腩上，最后还是没忍不住，上手去摸。 被风吹凉的肌肤上忽然被掌心的温度烫了下，微微瑟缩着，醉着的人发出了些无意识的呢喃声，好似在引诱着人继续对他上下其手。 手掌沿着胯骨的线条慢慢往后摸索，又顺着腰线往后向上攀，滑嫩得几乎看不清肌肤纹理的皮肤像是醒发得很好的面团，不费劲就能留下痕迹。 只属于自己的痕迹。 「嗯？」 腰间突然撩起的痒意惊醒了梦中的人，惺忪的声音瞬间便打破了江述维想入非非的幻境。 他赶忙给人重新扯好睡衣，做贼心虚般在对方的唇角亲了一口，轻声哄着：「没事，没事，继续睡吧。」 「嗯……」林凇嘟囔着，很快将脸埋在枕头里，再次陷入梦境。 -------------------- 江述维：我忍住了！！！ 作者：你居然忍得住！！！！ 林凇：（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我睡着了）……zz 第66章 「帮忙」 感官比意识先一步甦醒，接受到昨夜宿醉给予的回馈。 头脑神经似乎一涨一涨地抽着疼，林凇皱眉，裹着身上的薄被滚了一圈将脸埋在枕头里，可宿醉后的不适随即因为身体重心的偏移，慢慢传递到身体各处。 「唔……」 唇舌的水分被昨晚的酒精搜刮干净，太阳穴过于明显的钝痛让他再也无法陷入安眠。林凇眯着干涩的双眼许久，才勉强适应白日里的光线慢慢睁开，对上了身旁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他反应了几秒，才想起要继续装睡，便被等待许久的人迫不及待地抱入怀里。 迎面而来的拥抱带着颇有压迫感的力度，鼻尖的气息顿时便被一股，混杂着刚沐浴过后的水汽的清香填充得干干净净。 「嗯……唔。」他顾不上挣扎，只费力从拥抱里抬起头来，林凇眯着眼睛，不知是在醒盹还是在消解宿醉的不适，靠在江述维怀抱里的一角，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 第117页 「酒醒了？」江述维伸手拿过放在床头的水瓶，「喝点，我兑了些蜂蜜。」 林凇也不起身，抬高了头就着对方的手「咕咚咕咚」灌下了大半瓶才缓过劲来，只是眼神还懵懵地看着江述维近在咫尺的脸，脑袋像是放空一般任由他擦着自己嘴角的水。 「好乖啊。」江述维低低感嘆着，在唇角流连的手指轻轻捏住了下颌，「好像个小宝宝。」 那双眼神终于因这句过于羞耻的比喻泛起波澜，江述维眼见着他想要将脸埋起来，捏着下颌的手微微用力，看着红晕不受控制一点一点地爬上双颊。 江述维眼底带着似有若无的调笑，林凇红着脸挣开了钳制主动往他怀里钻，藉此避开对方的目光。 「昨晚你喝多了。」江述维嘿嘿傻笑着，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发现了新大陆般的兴奋，「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喝醉后是什么样子吗？」 怀里的人没有应答，只不动声色地将脸埋得更深。 江述维假装没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道：「你喝醉之后，说了好多话。」 「喝醉了都还记得要给我看衣服，抱着我不放，一口一句『好喜欢你』……」 「我没有……」听着愈发离谱的话，林凇忍不住开口反驳。 「你还记得？」江述维愈发起劲，「记得多少？记不记得我去借你的时候，你到处和别人介绍『我是你的alpha』？」 「你别说了……」破碎的记忆随着理智一点点慢慢復原，林凇甚至现在都还记得几个相熟的人脸上错愕不已的表情。 原只是为了想要逃避在换衣室里与江述维联络时，忽然情难自抑的表白，又觉得酒壮人胆，说不定在微醺状态下自己还能应对得更好。 都怪最后那杯碍事的白酒！ 江述维从没见过林凇这幅模样，像是发现什么宝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道：「酒量这么差，以后在外面不准喝酒了，知道吗？」 「昨晚得亏是我定力好，不然你今早肯定连骨头都不剩！」 江述维贴在他的耳旁，咬牙切齿地说着。 停留在后背的大手掌心温度熨烫，林凇睁开了双眼，小腹处隐约还残存着几分昨晚温抚的热意，不由得一紧。 江述维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形忽然一僵，正奇怪着想问他怎么了，忽然就被人一推！ 勐地起身让林凇脚步有些踉跄，他看着仍躺在床上一脸不明所以的江述维，心虚地把目光移开。 「我，我上厕所。」 然后抢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抢先一步仓皇逃进了卫生间里，「咔哒」一声落了锁。 不顾身上酒意残存着的黏腻气息，林凇看着镜子里脸色几欲爆红的自己，反覆做了几次深唿吸。 没关系的，不过是早晨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 很正常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再说了，江述维也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发现。 他双手撑在镜子前，一如往常地试图为自己的行为找到科学合理的解释。可心思依旧慌乱，像是被昨晚的失态透支了所有的主动的勇气，林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下，忍不住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发出无声的悲号。 浴室的门忽然被人轻轻叩响，林凇一惊，差点将摆在水台上的牙杯弄倒。 「林凇，」门外的人似乎听到了里头的动静，担心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 林凇应答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门外的江述维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林凇看着浴室门上透露出alpha的身形，脑海里闪现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脸上的热意随即爬上耳朵。 「小心一点哦。」临近出门的时间了，江述维有些担心他宿醉未醒会在里头摔倒，忍不住出声提醒，「我要去基地了，桌上有煮好的白粥，你记得吃。」 回答他的，是隔着门听不太清的几声轻哼。 还在害羞呢。江述维咧着嘴笑容得意，想着在临出门前再逗他一把。 「我要去基地了！」他冲着里头的人拉长了音调，「出门前，喜欢我的人可不可以主动亲一下我呀？」 里头没有应答，江述维几乎能在脑海里还原出对方不知所措又羞又恼的样子，憋着一股坏劲儿，依旧拉长语调不要脸皮地撒着娇： 「我就在门口等着咯？」 「不亲的话，我就不走了！」 门内依旧很久都没有动静。 就当江述维放弃准备要出门时，门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咔哒」声。 紧闭着的浴室门打开一条缝，林凇将大半个身子都藏在门口，只探出一个脑袋来，瞥见他时目光慌乱地往回缩了又缩。 江述维当即喜笑颜开地凑了上去，在那柔软的唇上讨个香香的吻。 唇上一软，江述维犹嫌不够地睁开眼，却见他闭着的双睫轻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媚意。 目光下移，扫过那片被染成浅粉红色的脖颈，一路往下，他一怔。 火光电石之间，抵住的门被推开，高大的alpha挤身进去，将想要逃跑的人拢住，困在自己与洗手池之间。 「看来只是亲吻的话还不够，」难得抓住了现行，江述维不再遮掩目光里促狭的笑意，「需要帮忙吗，小哥哥？」 第67章 简单 尽管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对已婚夫夫来说并不算什么过分的行为，但林凇只要一想到那自己被发现后对方那又惊又喜的眼神，就莫名觉得羞耻。 第118页 热切而亲昵的亲吻，带着湿濡热气的喘息，受不住时讨饶般的耳鬓厮磨…… 林凇手上收拾衣物的动作一顿，惊觉自己居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味起早晨浴室里的事，心跳勐地慌乱起来。 被发现的一瞬间，伴随已久的遮羞布被掀开，常年不见光的心思，一直以来被掩饰得很好的欲望，在他面前展露无疑。 林凇自己都还没想好该如何与这具身体直白而袒露的念想和解，不小心窥见了真相的江述维就不做他想地全盘接收，甚至还很开心的样子。 他默默地将这个季节会穿的衣服整理到行李箱里，收拾完之后才发现居然装不满一个24寸的行李箱。 他回头看了下身边已经重新打包装好的三个大纸箱，里头装的全是相关的实验报告和纸质书籍，默默发愣。 忘记问江述维，要搬回去的房间里有没有位置放得下了。 抬头看了眼时间，江述维应该已经到基地正准备开始工作，还是午休时候再问吧。他将行李箱合上装好，也得要顺便问问，要不要帮他一起把衣服收拾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环洋基地的项目内容比较对江述维的胃口，他一个在第三支队时每天准时打卡下班偶尔还会早退的人，最近居然也表现出沉迷工作，乐不思蜀的工作狂的潜质。 那日王知一时对方话里的暗示，林凇并不是没有听懂，只是他总觉得江述维作为一个成年人，既已具备对自己所选道路承担后果的能力，又有足够的试错成本供他尝试突破，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必须的理由要劝他放弃。 毕竟，江述维已经愿意将当年那件事告知于我了，那这是不是能证明，他正在慢慢克服当年那件事所带来的阴影？ 那就算江朝冬再在检测内容上做文章，江述维应该也能应付得来吧？ 联络器「叮叮咚咚」响了起来，他看着陆嘉鸣发来的一连串看似关心实则八卦的慰问，本不想搭理，即将要关上时，对话框里随之又跳出来一句话： 「昨天你走后没多久，卢老就来了。」 「想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凇：「……」 在联络总算被接起来之后，陆嘉鸣的声音极其欢快：「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这样说你肯定会接我电话！」 「……我现在也可以挂断的。」 「唉别啊！」陆嘉鸣不再和他开玩笑，「先前不是和你说了，岳山岚被军部的人接走配合调查的事了吗？我打听到是怎么回事了。」 「咱学校另一片校区，不是有预备役的国防生吗？所以档案室其实是共用的。最近部队不知道在干什么，要清查档案，所以档案室那也多了许多军人往返。然后这岳山岚不知道脑袋抽什么疯，据说偷偷尾随一个军人跟踪拍了不少照片，还被发现抓了个现行，这才被『请』去调查的。」 林凇听到后有一瞬间的无语，但觉察到联络器那头的人还在兴奋地等他继续询问好说下文，还是配合着问道：「呃……只是拍照而已，应该也不至于太严重吧？」 「诶，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陆嘉鸣说，「本来军人被拍照也没什么太大问题，特殊原因的话直接告知要求删掉就行，但咱们这位岳山岚同学……啧啧啧，那可不是只拍了几张照片那么简单。」 「据说啊，对方要求检查联络器的照片时，发现他还跟拍了不少套着军牌的车，当下就被判了个形迹可疑，这才被请去喝茶的。」 「我听说啊，那些照片上的军人都是同一个，还是个alpha，」陆嘉鸣兴奋的劲儿自从听到这个八卦后半点都没有消减下去，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着八卦，「你说，会不会岳山岚的性取向，其实是alpha呀？」 多少理清楚了事情缘由，林凇沉默了片刻，想起每次打交道时都十分温和儒雅的王知一，决定还是替他证明几句：「应该不是。」 「你知道对方是谁？」陆嘉鸣警觉，「你是不是知道……诶？卢老是又特意打电话和你说了一遍吗？」 林凇含煳应了几声煳弄了过去，陆嘉鸣并未多想，只说道：「军方在检测的照片的时候，发现了很多在研测试机甲相关数据的照片，虽然岳山岚坚称都是与论文相关的资料，但军方为了谨慎还是逐一核实了。也是因为这样，事情才捅到学校和卢老那边去了。」 「昨天卢老开完会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把前后经过都大致说了，还叮嘱我们相关的数据绝不可以外传之类的话，哇……」陆嘉鸣感嘆着，「你是没看到当时岳山岚的脸色啊！铁青得和强化铝片颜色一模一样！」 林凇没再听对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只是联想起先前那些关于自己的谣言，想来都是岳山岚在拍到自己上下军车的照片后，不小心「散播」出去的。 结果不巧撞上军部内部在严查资料，而作为当年事件的直接受害者，江家人又理所应当的被作为重点看护对象，这种直撞枪口送上来排查的人，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毕竟按照江述维的说法，当年能够促成这件事，那人必然是能自由进出军属大院还不会被人察觉任何不对劲，只能是军属大院内部的「自己人」，从外围的人际关系一点点慢慢往里渗透，必然需要极长的布局时间。 「喂喂喂，你有在听吗？」 陆嘉鸣的声音打断了林凇的思绪，他听着陆嘉鸣幸灾乐祸的絮絮叨叨，忽然才觉察到此前自己一直没有发现过的异常。 第119页 「陆嘉鸣。」他像是询问对方，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你说一个人，他为什么，身边会没有什么同龄朋友呢？」 「人缘差？」陆嘉鸣想了一下，「内向吧，比如说你，你不也是没什么朋友吗？」 随口一问没想到还能内涵到自己头上，「不内向，」林凇想着江述维那臭屁又张扬的性格，「话……还很多。」 「呃……那应该就是他个人的原因吧，可能他本身不喜欢社交。」陆嘉鸣思考着，「开朗，但不喜欢社交。听上去好像是有点矛盾哈？」 她兜了一圈发现好像圆不回自己这个说法，「那不然就是他……很难能放下戒备和别人深交？不是心里有创伤，就是寻常社交对于他来说纯属浪费时间。」 这两点，对于江述维来说好像都说得通的样子，林凇皱眉想着。 就是不知道，他是因为当年的阴影后被迫主动地简化自己的人际关系，还是因为不想成为用来巴结他父亲的工具，才会这么多年都一直形单影只。 倒是……和自己一样呢。 该说两个人真不愧是般配吗？ 林凇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冷笑话逗得弯了弯嘴角，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被大门外突兀响起的一连串的敲门声吓得一惊！ -------------------- 高情商：他们只有彼此?~ 低情商：呜呜呜他们没有朋友好可怜~（被打飞——） 第68章 重现 自己和江述维并不热衷于社交活动，平日里有往来的亲戚朋友也从未告知过具体住址，更别说这样毫无预兆地上门拜访。 林凇狐疑着打开了门外的可视通话，门外的男人穿着快递公司的制服，边摁着门铃，另一手飞速敲击着联络器，似乎正在查找联繫方式。 没一会，客厅里传来自己联络器的声音。 林凇皱着眉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啊，幸好有人在家。」见终于有人开门，快递员顿时松了一口气，麻利地挂断了联络器，「这是您的快递……」 「我没有买东西。」林凇看了眼，放在地上的长方体中号纸箱外，有不少搬运过程造成的划痕，隐约能看出里面装得东西分量不小，他对着快递员摇了摇头，「你是不是送错地址了？」 「嗯？没有啊？就是这儿，」快递员脸色一愣，掏出单号地址反覆对比了一下，「地址写的就是这里，不信您看看？」 他将联络单递了过去，用手指了指上面发货和收货的地址，「您看看，就是这儿。」 林凇接了过来，地址确实没错，收件人写着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寄件人……余女士？余悠悠？ 「您看看，会不会是您朋友或者对象给您买的，所以您不知道。」快递员挠着头，像是有些尴尬。 快递单上并没有註明邮寄方式，林凇低头看了眼那箱子，「是直接送上门的？」 「啊不是的，就是……」快递员面露难色，「不好意思啊，可能是运输过程出了点问题，里面的东西好像碎了，流了一箱子都是。」 他蹲下身，将那纸箱子慢慢地翻了一个面，露出被液体浸湿后完全变了颜色的纸皮底部。 「您看看，需不需要开箱检查一下……损毁程度，再办理退件？」自己的工作失误好像毁了别人用心准备的惊喜，快递员小哥看着几乎被浸湿了的纸箱底部心有愧疚，却还是忍不住低声埋怨着寄送的人「没有在箱子外贴个『易碎品』的提示」。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应答，快递员正奇怪着，抬头却看到面前的omega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像是被什么吓住了一样，把他给唬了一跳！ 「你你你，你没事吧？」快递员小哥没弄清情况，「是身体不好吗？你脸色好差……」 被陌生人的声音强行唤回怔住的意识，宿醉残存的不适在一瞬间被迎头浇下的冷汗沖洗干净，林凇这才惊觉自己身后竟一片冰凉。 太阳穴的神经突突地跳着，指甲嵌进掌心，刺痛感让林凇重新找回镇定的情绪。 「我没事。」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发颤，林凇无意识吞咽着唾沫，眼神落在那纸箱上。 「那……你还开箱吗？」快递员见他神情不对劲，多少也猜出这快递里装得可能不是「惊喜礼物」，「不然我直接退回去？」 「不，我要开箱看一下。」 心脏跳得很快，大脑内像是提前预测到了什么，疯狂循环着前两晚才听江述维提起的陈年往事。 那个，江述维心底永远挥散不去的梦魇。 林凇慢慢蹲下身，虽然他很想劝说自己，去相信可能只是一场虚惊而已。 说不定，真的只是余悠悠寄过来的礼物呢？ 可能是前一阵江述维和她随口提起过的水果果汁，也有可能是大哥为添丁之喜提前八九个月送来的福礼，比如红酒——先前自己与江述维结婚时，他就有送来过一瓶。 脑海里充斥着他胡思乱想编造着出来的各种理由藉口，无法解释的缘由被林凇强行选择性忽视了。 手隐隐在颤抖，林凇深唿吸一口气，紧紧攥着小刀，屏住唿吸，慢慢地，划开了纸箱上的封口。 被对方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感染，快递员小哥不自觉也跟着屏住了唿吸。直等到打开的箱子里，袒露出印着红酒标识的实木箱子后，他这才松了口气。 第120页 「唿……看来应该是朋友送的……我去？！！！！」 感嘆还未说完，对方便已经伸手打开内里实木箱，快递员小哥目光猝不及防扫见一片惨白髮青的肉色，当即尖叫出声。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环洋基地里，江述维神情专注地看着桌面上排列整齐各个碎片，每个小堆旁都标註着对应的数字。 埋没于深海淤泥之中数百余年，机甲原先漂亮的银色外漆早就斑驳成褐黄色，半点也看不出原有设计稿上，工程师煞费苦心设计出的流线花纹。 「你还在琢磨呢？」 江述维回头，环洋基地修復部门的组长推了推眼镜，打量着他面前码得整整齐齐的物什，啧啧称奇：「听他们说你接下这个活的时候，我还当你会做几天就不耐烦地罢工了呢，没想到啊，成果斐然嘛？」 江述维喊了声「吴组长」，莫名有些扭捏，「还行吧……」他将整理出来的推测拼接思路，画成草图递给了对方，「也就大致还原了一半吧，内部细节还需要再推敲。」 吴组长仔细察看草图，脸上却带着调侃的笑：「听说，你是冲着咱基地里头的『传统』，才接下这个任务的？」 江述维刚想瞪眼否认，就被吴组长意味深长的笑容打趣得面色讪讪：「也不能说全是因为这个……」 「你不是早就结婚了吗？还需要玩这种把戏去哄他开心？」吴组长一脸的不可思议，「人家小年轻用来求婚用的，你这种已婚人士……就算是纪念日，也应该准备其他的礼物更合适些吧？」 守护者号的螺母对于他们来说意义非凡，但对于其他人而言，可能也就只是个时间久远的废弃零件而已，可算不上是什么心意真诚的礼物。 「谁，谁规定结了婚的人就不能用这个当礼物了？」江述维像是只被人踩到的了尾巴的猫，高声辩解着。 「别激动嘛，我只是怕你送礼心思用错了地方，好心提醒你一下。」吴组长的笑声很是爽朗，一副过来人「你不懂」的眼神让江述维顿感不服。 「我家omega……他可是星际大学机甲系的高材生！博士呢！」江述维昂着头炫耀着，「以后说不定还要进军工一院呢！」 「呦，那他可得努力了，」吴组长神色稍正，「军工一院以前可没收过omega作专员研究呢，他要是能进去，可就算是创造歷史了。」 那是！听到别人夸奖林凇，江述维抑制不住眉间的喜色，笑得两眼弯弯，还想多说几句时，操作室玻璃窗被人敲了敲。 「你储物柜里的联络器一直在响，可能是有急事找你。」愣头青用手比划着名，「你要不要去接一下？」 -------------------- 来简单过个主线剧情（虽然还没写到重点）~ 第69章 应对 居民楼下停着若干辆警车，沿途的过道也被几辆醒目的大车占了位置。 小区里的其他用户三三两两聚集着揣测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一辆眼熟的黑车勐地一顿在楼梯口停下。 「诶，这里不能停车……」小区的过道被彻底堵死，一旁的保安刚出声制止，青年便从驾驶座中出来，头也不回地往楼道里沖。 与负责现场痕迹检验的警察擦肩而过，迎面撞上几个脸熟的军人开口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江述维眼里只有被拉起了警戒线的家门口。 他抬手扯开警戒线想要进去，却被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再度拦了下来。 「现在检验科正在採集现场的相关信息，您不能进去。」 对方的告诫落在耳里只剩下无法理解的音节，江述维无意识喃喃着「我要找人」，直到动作再次被对方拦下后江述维忽然再次暴怒：「我住在这儿！我要进去！」 「退后！！」 其他的警察已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往这里靠近，三三两两不动声色地往这靠近，做好了应对他随时都有可能情绪失控的动作。 「您的先生不在里面，请您先冷静下来……」 「江述维。」 背后响起的熟悉声音让游离多时的理智回归，江述维回过头，林凇被几个beta警官陪着就站在不远处，身上还穿着晨起时的家居衣，单薄的身形在一群身着制服的人里显得尤为扎眼。 「你来……」林凇的话还没说完，便被alpha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你有没有事？」将人抱入怀里的一瞬间，江述维这才仿若找回自己的主心骨，随即又松开他，上下摩挲着他的身体，四肢，躯干，从头到脚都亲自检查了一遍，嘴里喃喃念叨着「没事了没事了」，不知道是在安慰林凇还是自己。 楼道的风口有些大，alpha略高的体温刚刚好。林凇双手重新环住他的腰，少见地主动将自己埋进他的拥抱里。 江述维慌乱的思绪终于在这静静的拥抱中沉淀冷静下来，自听到消息后便空白一片的头脑终于开始重新运转。 因为过热而报废的机器零件，在经过冷凝机冷却上过润滑后重新启动，齿轮咬着齿轮，一节一节地开始运转。从未有过的冷静让江述维此刻的思绪出奇的清晰。 如果说六岁那年，对方的目的是为了打击报復父亲，那么十八年后的今天，他们想要传达的消息必然不再只是报復。 江述维目光瞥见警察正小心翼翼地将那盒子抬起准备封存物证，下意识松开了拥抱想要往前走几步去亲眼看看，却随即被反应极快的林凇重新抱住了腰。 第121页 「别去。」林凇担心太过相似的场景会成为江述维新的梦魇，拦住了对方。 「我没事。」江述维看出了他的担忧，捏了捏环在自己身后的胳膊，微微使了点力气便想挣脱。 「我……」见他依旧坚持，林凇难得慌了神，上前一步攥住了他的手腕，「那手……应该，不是『人』的。」 警察已经才物证锁进了保温箱里，对方的负责人将他们两人伫在这，看了江述维一眼，道：「我听那位长官说，这不是第一回了？」 无暇细思对方口中的「那位长官」的身份，江述维见他停下便以为事情尚可转圜，点了点头：「能让我看一眼吗？」 他的目光里的情绪过于冷静了，连恳求都带着一股摄人的压迫感。 警官瞥了眼他的身后，解释道：「已经封存入箱，就算是物证了，若要察看需要完整的手续。」 「不过你们应该都是要回去配合问话的，如有必要，他们会给你看现场照片的。」 袖口被身旁的人扯了扯，江述维皱着眉将身旁人的手攥紧掌心里，「那你告诉我，是不是人体组织的残骸？」 被拦下的警官表情复杂，面露难色。 「你是不能告诉我，还是，你也不能确定？」 「阿维。」 是江朝冬的声音，脑内电光火石间回想起刚刚停留在楼下的几辆大车，显然也是听到消息后赶过来的。 江述维没有回头，依旧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的警官，逼得对方终于吐出一句「调查清楚后才能说」才终于让开路，放过了对方。 回过身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人，江述维想也不想习惯性开口嘲讽：「这次您赶过来的速度倒是快了。」从所在的郊区赶到这里，居然比自己这个从市内基地过来的人速度还要快。 本想上前确认他精神状态的江朝冬顿了顿脚步，眼神习惯性瞥向一旁的人。 得到暗示的王知一「认命」般上前解释：「市里开会结束，我们就顺便来看看，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帮忙搬回去的。」 是的，都是「顺便」而已，也就是多开了几辆准备搬家的空车。 空气陷入尴尬的沉默中，但眼下显然并不是可以赌气的时候。江述维侧身看向林凇：「那个快递员呢？」 「被警察带走了。」攥着自己手掌的力道恰到好处，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后，林凇反倒回想起更多细节，沖林江述维摇着头，「他应该也不知情。」 「签单地址上，有写寄件人的信息吗？」 林凇脸色瞬时一白：「姓余。」他摸出联络器时手几乎在颤抖，只等到联络那头传来余悠悠笑意盈盈的打趣声时，他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在医院准备检查呢，怎么啦？」余悠悠远远看着，那被自己使唤跑腿去给自己买小面包的人，「你大哥？在我旁边呢，怎么了？」 「没事……」林凇这边才松了一口气，联络器便被江述维接了过去，「嫂子，你帮忙喊大哥接一下联络。」 余悠悠虽觉得奇怪却也没多问，将联络器递给林楚岳，一手接过对方拆完包装袋的小面包，小口小口吃着，悄声看着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笑得像个「傻爸爸」的人，脸色一正，又变回在弟弟妹妹面前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见林楚岳三句两句应声答下后便挂了联络，余悠悠有些好奇，「怎么，是和小凇吵架，找你问问调停的办法吗？」 林楚岳严肃的眉眼闪过一丝无奈，「那他应该是问错人了。」 「哪里问错人了，你不是最在行了吗？」余悠悠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你们老林家的人，都可会哄对象了。」 这边的江述维挂了联络器之后，轻声安慰着一脸担忧的林凇：「他们的目标应该还是我们，你大哥知道情况后，会安排好的。」 从未经歷过类似的事件，当下除了相信大哥之外林凇也别无他法，只能点了点头。 「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林凇下意识道：「可你的东西还……」 「我没关系，有你就够了。你把你需要的东西都带上。」江述维看了眼跟着站在王知一身后几个没穿制服的人，回头看向江朝冬，「既然你车都准备好了，借我们搬个家的话，应该不算『公车私用』吧？」 「你先跟着小凇去警察局，这边我让王知一留个人帮忙看着就行。」江朝冬手里的联络器发出急促的声音，显然临时接到了事务。 江述维听到他的安排后本想直接就走，听到江朝冬这话当即皱了眉头。「你不带王副官一起？」 「没事，我……」 「什么没事！」江述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个节骨眼，你不能单独在外面乱晃不知道吗？」 就算语气一如既往的糟糕，但难得显露出关心的意义让江述维自己都感觉别扭。 他顺手扯上一旁的林凇掩饰自己的尴尬，没好气地冲着父亲说道：「去哪里，我『顺便』也送你一程。」 第70章 窥探 当长官在一众小辈的注视下，最终吐露出与他们相同的目的地时，王知一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扶额。 这欲盖弥彰的做派果不其然让江述维翻了个白眼，「走吧，」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问，「还是你想要一会在警察局里再『假装』和我们偶遇？」 第122页 一旁因为职责需要跟车的年轻警员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抿紧了嘴，好险才控制住面上的表情。 江朝冬本人像是无法适应忽然愿意和自己好好沟通，且还明显占据了主动权的儿子，向来运筹帷幄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侷促，默不作声地跟在林凇的身旁，一起往车停的位置走去。 不论对方目的为何，但这件事已然能被定性为是恶性恐吓，林凇靠着车门看向窗外，恐慌情绪蔓延太久后心反而麻木了起来，愣愣地看着一成不变的街景，一言不发。 一时间，车上只有江朝冬手里的联络器时不时响起的声音。 待车驶入警察局的庭院里，江朝冬刚一下车时便有人上前，指引着进去另一侧更适合谈话议事的办公楼里。 江朝冬在踏入大门前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处的儿子，落在他身上的眼神里带着担忧和探究，却仍旧很快在对方的指引下先一步进去了门里。 那道门，隔开的好像不止是父与子，还有两人悬殊的社会身份地位。 清晰地意识到这点，江述维并没有如以往那样满腔愤怒，情绪被抑制冷却后的感觉让江述维感觉有些新奇——尽管他知道现在并非是可以分心的时候，但却始终抑制不住享受着理性所给予的快感。 「走吧，」江述维晃了晃牵着的手，抬手揉了揉江述维的脸，「别怕，我陪着你。」 最初不过是几句常规问询，林凇按部就章地告知了信息。 「你们平时有没有小酌一杯的习惯呢？」警察看着档案本问道。 「没有，」答得有些快，林凇又补充道，「偶尔会，但我……酒量不太好。」 「那对红酒有研究吗？」 林凇本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问这些问题，正想要摇头时脑海内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愣了愣，问道：「那个，木箱，封面的照片能给我看一眼吗？」 警察很快将照片在电脑上调整出来，林凇在看到上面刻印的标识纹路时脸色莫名白了三分。 「怎么了？」江述维首先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你知道这个标识？」 「我……」林凇的声音有些干涩，茫然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手里下意识攥紧了江述维的衣袖，看着他，又看了看他的颈后，「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没事，想到什么都说一下，线索由我们这边负责排查就行。」 林凇又看了眼那个标识，低声道：「我在水桥湾的集镇上，见过这个标识。」 「水桥湾？我记得那里的桑葚酒很出名，」警官回忆着。 「是，但是……」林凇的脸色白了又白，「我奶奶家在那，当时我不喜欢桑葚，所以他们每每都会在集镇上买葡萄回来，所以我记得。」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林凇伸手指着照片上那刻印着度数的标识，说道：「你们去看一下，箱子的背后有没有标明红酒的产地和种类，我……」 林凇将眼神落在江述维的身上，「这个红酒的品类，好像和你的信息素，味道很相近。」 话音刚落，问讯室里的气息莫名静了片刻。 「你确定？」江述维问。 林凇点头，轻声说道：「小时候在奶奶家，爷爷睡前一定要喝上一杯，都是我给他倒的。」 手上攥着的力道忽然紧了紧，林凇忍不住抬头去看江述维，这种被人盯上还窥视许久的感觉太过毛骨悚然，让他心底不可抑制地慌乱起来。 江述维眉头紧皱，神情是林凇从未见过的凝重，但开口时的语气依旧很稳定：「这是一场有针对性的报復，我建议你们可以向军方申请调取有关的档案，一起处理。」 之前的事件发生在军区大院里，便由军方内部经手处理，警方这边并没有相关的档案。 「啧，真没劲。」 一道突兀的声音出现在问讯室的门口，众人回头，便看见一个染着粉色头髮年轻人不着调地倚在门边，扫向室内众人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我还以为能看到传说中的『疯狗发狂』，这才跟过来的，怎么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凇几乎当下便能感觉到江述维周身的气场，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骤然不稳，急忙抱住了他的胳膊。 「哦？看来疯狗是找到了自己的项圈了？」粉毛眼神玩味地看着两人的关系，对江述维的情绪变化无动于衷，甚至没有半分畏惧地眯眼笑了起来，「其实我还挺喜欢你那股疯劲儿的，最起码够狠，现在嘛……」 「安洛。」 一道略显严厉的声音让本还滔滔不绝的小粉毛顿时噤了声，对着江述维挤眉弄眼无声地挑衅着，却又很快低下头扮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紧接着，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alpha军官随即走进屋里，湛蓝色的双眸扫过室内几人，便首先对那位做记录的警察道：「这边没有你的事情了，先出去吧，你们局长会解释缘由的。」 他目光挪向门口的小粉毛：「你也出去。」 小粉毛还欲争辩，他再次开口：「我不想说第二遍。」 「又让我当看门的……」小粉毛嘟嘟囔囔地埋怨着，却不敢违背对方的命令，等江朝冬走进之后，便乖乖地出了门。 「你的情绪状态比我想像中要稳定不少，看来这次入伍的心理抗压检测，你应该能坚持更久了。」他微微笑着，语气自然得仿佛是在询问好友吃饭了没，丝毫不在意身旁一脸铁青的江朝冬。 第123页 「温切斯特，你来这里做什么？」江述维的声音冷冽，没有夹杂半分感情，他看了眼不发一言的江朝冬，顿了顿忽然了悟，「这件事由你接手了？」 「嗯。」被称作温切斯特的男人颔首，声音温柔，「主要是担心你们报仇心切，会坏了我原本的计划。」 「毕竟交由你们看守的人，居然都还能被从眼皮子底下逃掉，我不放心。」 「要不是你们狼牙的人拦着，区境设卡的士兵早就能把人给抓回来了！！」江朝冬咬牙切齿地回答道。 「鱼饵放长一些，才能钓到大鱼。」温切斯特不紧不慢地答着，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的照片，「这就是对方，特意给你送上的『大礼』。」 江述维看着照片，想起那些模稜两可的联繫，开口：「你是说，这些东西是他们用来转移我们注意力的？」 温切斯特脸上的笑容有些欣慰：「连你都知道。」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江朝冬，「我们江大指挥官自从得知宋应阳潜逃之后，便疯了一般紧咬着不放，这才逼得对方不得不掏出点足够有『诚意』的筹码，换来短暂的喘息。」 江述维虽然和自己老爹不对付，但更看不惯别人对着他冷嘲热讽，「他们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眉目，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查清楚？」 「就凭我现在是距离真相最近的人。」温切斯特脸上的笑容不减，「你们执意想为江岩鸿报仇，可以，但宋应阳现在是我们明面上唯一的线索，所以，他不能死。」 林凇其实没太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隐约猜到他们口中的那位「宋应阳」，也就是如今被通缉的前指挥官，与当年江岩鸿出事的原因有关联。 连自己收到的这个恐吓快递，也是对方为了转移江朝冬的注意力，趁边界放松警惕时好逃脱的手段。而眼前这位叫温切斯特的军官，正准备来个将计就计。 林凇还在脑海里捋着逻辑，就感觉到那双湛蓝色的双眸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了，现在我需要了解一下这件事情的全貌。」 他笑容温和得像是位翩翩君子，可蓝色的双眸却像是面对猎物时嗜血成性的雪狼。 「就请你，好好地和我说明一下吧。」像是提醒又像是威慑，温切斯特轻声强调着，「事无巨细哦。」 -------------------- 嗷~（希望我有写清楚剧情） 第71章 目标 曾有人说过，眼睛里的情绪往往能映照出一个人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若是不擅长察言观色，可以试试直视对方的眼睛。 林凇深以为然，就像脸上总是笑容和煦的岳山岚，眼里总有一层浅浅的盘算，而最后的事例也证明了他确实不怀好意。 在今天之前，这个检验的方法都是有用的。直到他遇见了这个名叫「温切斯特」的男人。 温切斯特，一个古西方贵族姓氏的称唿，相比于名字，听起来更像是个代号，就如同他在人前留下的印象一样，那何须友善的笑容就像是一层温文尔雅的假面，让人完全猜不透内心。 放在膝上的手略显侷促地蜷缩着，林凇抿着唇，将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又对眼前人说了一遍。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 温切斯特表情未变，后背倚在沙发上，甚至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完全没有普通军官面对指挥官时该有的拘束感。 可想来也是，普通军官哪敢一进门就揪着指挥官的任务失败冷嘲热讽呢？ 「明白了，」温切斯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冲着林凇展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听说你在星际大学机甲系读博？」 话题转得很生硬，但对方丝毫未察，如多年不见的好友寒暄般看着自己。 林凇强忍住心里的不自在，偏过头去「嗯」了一声，后背上随即传来江述维手掌轻抚的无声安慰。 「omega想进军工一院还是有点难度的。」温切斯特的语气隐隐带着赞许，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瞟过坐在他身旁的江述维。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江述维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揽在林凇腰上的手紧了又紧，像一只护食的小狗。 温切斯特却根本没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微笑着转过身，对低头沉思着的江朝冬喊了一声。 「指挥官先生，」他语气彬彬有礼，不见半分恭维，「我知道先前您将自己大儿子的牺牲，认定为是『红珊瑚』组织对您早先年剷除他们头目的报復，」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包括刚刚在会议室商量时，您也始终坚持着这个理论。」 「但恕我直言，就凭您个人的仇恨，」温切斯特的话里难掩遗憾，「最起码到目前为止，并不值得对方为此记挂您整整十八年。」 「转移调查注意力是真，但要做到这个地步，」温切斯特温和地笑着，「必然是因为，有足够为之冒险的价值。」 江朝冬沉默着，眼神因为被人道破现实而难得显露出几分惊惧，不受控制地看向那端坐着的两人。 目光在江述维和林凇两人身上来回流连，最终停留在江述维的身上。 浓眉微蹙，淡紫色双眸凝神沉吟着，在淡去了少年时青涩幼稚的焦躁冲动后，江述维的眉目间终于隐约展露出他与江鸿岩神形相似的一面来。 第124页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里瞬间惊现，「不，这不可能……」江朝冬甚至下意识想要否认，但温切斯特笃定如山的口吻犹如早就掌握了实质性的证据，让他根本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 江朝冬神情苦涩，自从失去江岩鸿之后，他和凌霄几乎无可避免地曾在暗中期盼，期盼着这小儿子能在长大之后，能与他那耀人夺目的兄长一般，成为自己最值得骄傲夸耀的存在。 但不稳定的信息素犹如一颗註定要伴随他终身的炸弹，期待和信心被江述维一次又一次的信息素失控消磨殆尽。眼见着小儿子愈发任性，不顾劝阻强行搬离开家，他和凌霄也终于看开，只希望小儿子一辈子能平安便也就知足了。 自从上次江述维信息素失控，被林凇很好地安抚下来之后，江朝冬就算嘴上不说，曾被打击过无数次的念头，也忍不住死灰復燃，重新捡拾起信心。 可原来啊，原来他和凌霄曾无比期待的这抹相似，居然就是这危险的缘由。 江述维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却又有些没抓住关键。 他扭头，与同样一脸茫然的林凇面面相觑，忍不住往前几步，问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价值？」 「他们现在的目标是谁？是我，还……」他攥着林凇的手，声音发紧，「还是林凇？」 温切斯特微微扬起嘴角，在江述维凛冽目光的注视之下，用最为温和的语气，告予江述维一个近似残忍的答案：「我猜，只是顺序先后的问题而已。」 -------------------- 短小一更（不好意思呜呜呜呜） 第72章 重要 作为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度过了二十多年的林凇，对温切斯特这句不假暗示的警告所暗含的危险性一无所知，甚至心头还有些茫然，见江述维和江朝冬俱是一脸严肃，他只能默默地握紧了江述维的手。 「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要离开前，温切斯特的身型又顿了顿，回头沖江朝冬道，「先前说的事，过几天我会让我的人联繫你的。」 大门开启，一头粉毛趁机钻进来看了眼里头的状况，眼珠子「嘀哩咕噜」地转了一圈，难掩失望：「这『项圈』未免也太有用了吧，居然真的好了……唔！老大我自己会走……」 粉毛被温切斯特一手薅走，惨叫声渐渐远去。 江述维看向江朝东，眼神里的询问很明显。 「他要阿鸿的一些资料。」江朝东的声音很是疲惫，有种忽然看清自己能力的无力感，「当年那件事现在交由他来调查了，估计是发现了新的调查方向。」 三个指挥官都被牵扯其中，由温切斯特的独狼出面调查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江述维默了默，眼底里的情绪如波澜起伏，却在察觉林凇看过来的目光时很快平静下来，捏了捏他的手：「我没事。」掌心的温度冰凉，他伸手将人拢抱在怀里，「我会保护好你的……」 车辆穿过军区大院的门槛，负责安保的士兵仔细核对完车内人员的身份后，予以放行。 林凇看着他们腰间别着的枪，但从外形上确实能给普通人带来足够的威慑力。 但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十八年前那人不也是轻而易举地就将……送进屋里了吗？ 得知两人这段时间要回来常住，最开心的人莫过于凌霄了，林凇一到家里，甚至连行李箱的拉链都没动就被提早下班回到家里的凌霄安排得明明白白，稀里煳涂地就被带着参观了自己接下来生活的地方。 直到洗完澡，林凇带着半身的水汽走进房间，冲着四面空荡的陌生房间无意识地发着愣。 「怎么了？」江述维将最后一个装着资料的纸箱放下，自然地上手接过他脖颈上毛巾，「我给你拿吹风机。」 江述维从外头的浴室里翻找出吹风机来给他吹头髮，林凇穿着睡衣坐在陌生的大床上，神情恍惚着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白天发生的事情，让他第一次见识到江述维这样的身世背景，所面对的和常人完全不同的世界。 像是普通人生活中那安稳平和的假面被不小心撕开了一角，不小心窥见到的阴暗危险让一直以来只专注于自己科研的林凇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旁观的局外人。 直到现在。 身后的电吹风安静了下来，脑袋被江述维的大掌揉了又揉，「好了。」 可能是被白天接二连三的警告打搅了先前两人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氛，房间里的气氛安静得有些令人焦虑。 「你要去哪里？」见江述维收好电风吹便要出门，林凇下意识开口喊住了他，却在对方转身看来的瞬间回过神来，尴尬地瞥开眼神，「没什么……」 腰间被两只胳膊轻轻搂住，江述维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抹笑意，「怎么这么粘人啊？」 语气揶揄，激得林凇更加面红耳热，几乎条件反射就想否认，却在想到白天发生的事后，还是心软了，没有否认，只默默地，将额头抵靠在江述维的肩上。 江述维自然发现了他有些反常的举止，微微上扬的嘴角收了又收，沉默着将难得主动的林凇拥抱得更紧。 这一刻，江述维的心底有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如海浪般反覆翻涌堆积着，却又轻而易举地被势强的潮汐悄无声息地吞没。 第125页 「害怕了？」 鼻腔里充斥着江述维身上信息素淡淡的味道，过紧的拥抱几乎挤占了原有的喘息空间，给人一种游鱼即将要溺毙于水中，濒临窒息的无力感。 林凇抬起头，看向江述维。 「我有些担心你。」 这么近的距离，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满当当只装着自己。 江述维弯了弯嘴角，情不自禁想要伸手去触碰他裸露在外的光滑肌肤，可胳膊同样贪恋这样紧密贴合的温度捨不得松开，他只能探身向前，用额头抵着他轻轻蹭了蹭。 「我不会失控的。」 这些过去曾经不能在他面前提及的旧事，今天却意外地没能再掀起狂躁的波澜，就连江述维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如今也有需要保护的人了，那些妄图逃避和无处宣洩的恐惧心理，忽然便化作可以用来御敌护卫的铠甲。 「我不是担心这个。」额上的垂下来的头髮被对方蹭得乱七八糟，林凇有些抗拒地偏开头看着他道，「我是怕你心里难过却想要瞒着我。」 江述维微微一愣。 「因为……」被他那样近地看着，林凇的眼睫颤颤巍巍地像只上下翩飞的蝴蝶，「你如果真想要瞒着我，我肯定看不出来的。」 「我不想要你一个人悄悄难过。」 「我也想给你撑腰的。」 alpha眨了眨眼。 「这样说是不是有些自不量力……」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林凇的声音渐小，压抑多时的尴尬情绪终于迫不及待地涌了上来，却随即被江述维压下来的亲吻止住。 「什么自不量力，」江述维像是在哂笑他最后的畏缩，双眼看着林凇，轻声叮嘱着，「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可能要远比你想像中还要重要。」 重要得，足够让他去逼迫自己，克服那缠绕心头十八年不肯散去的阴霾。 -------------------- 啧，还是没写到我想要写的地方。 第73章 旧识 早起的凌霄已经先吃完了饭，端着茶杯喝着热水，边看林凇坐在餐桌旁默默发着懵。 「没睡好？」凌霄随意开口关怀了一句，但随即又意识到了对方没睡好的原因，当下又笑着主动给对方递了个台阶下，「是认床吧？」 白天收到那个快递的场景直至深夜才显现出它的威力，再加上江述维前不久才说起的那个故事，两相结合之下，就算林凇并不是什么想像力丰富的人，也被噩梦搅扰了半宿。 最后缩在江述维怀里昏沉沉睡去时，天色已经有了蒙蒙的亮光，结果才睡不足3个小时便被自己惯常的生物钟喊醒。 林凇揉了揉眼睛冲着凌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洗漱完毕才入座的江述维听到后随口一答：「他认人，不认床。」 说罢伸手挑起盘子里煎好的鸡蛋培根送进嘴里，对着被差点被豆浆呛到的林凇伸手抚了抚后背，也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地沖姆父炫耀道：「放心吧，有我在，我安慰安慰就好了！」 凌霄一时间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开窍后的行为反应实在有些没眼看，当即举起杯子「战术喝水」，假装没看到林凇面上的窘迫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 「今天你不去基地了？」凌霄抬头看了眼时间，早就超过了江述维该出门的时候。 「唔……」江述维三口两口吞下嘴里的东西，没回答的凌霄的话，「老头子昨晚没回来？」 「部队里最近事情多。」凌霄并没有详说具体的情况，显然是对江述维仍有顾虑，不敢提及太多，「清算核查内部资料的工作量很大，听说这次还真被筛查出了不少问题，他已经忙了好久了。」 「这样啊。」江述维应了一声，用筷子有意无意地戳着蛋黄。 林凇默默吃着碗里的东西，总觉得这对父子俩话里有话，都在互相小心试探着对方。 「你们……」话才出口便是一顿，凌霄看了两人一眼，「最近多注意一下。」 「要是遇到什么事，给和我或者你爸爸打电话，知道吗？」 像是思虑再三，凌霄还是放弃了从江述维口中问出昨日的其他讯息，只这么不急不慢地提了一句。 江述维用纸巾抹了抹嘴，看着凌霄，情绪平静地对他说道：「我要去老宅拿点东西。」 凌霄捏着杯子的手忽然一紧，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什么？」 「案件调查由温切斯特接手了，说是有新的调查方向，需要……」要将那个熟悉的称唿重新说出口似乎需要莫大的勇气，但江述维也只是微微顿了顿，双眼看着凌霄，声音淡淡，「……需要哥哥的一些资料。」 凌霄忽然轻笑出声，随即用手试图遮掩笑意，却抑制不住眼眶里的泪水。 他眨着眼睛，却很难抑制住此时的失态，带着泪水的笑容惊住了一旁的林凇，愣愣地将纸巾递了过去。 「好，」像是被绵绵阴雨缠绕着数十年的阴霾终于有了要放晴的痕迹，凌霄笑着笑着，眼泪却再次涌了出来，「我就是，有点开心而已……」他擦去眼泪，转头看向身边的林凇，「你陪着阿维一起去吧。」 江述维皱着眉想要拒绝，就被凌霄再次打断：「老屋子里有太多记忆，你陪着他一起去，我会比较放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凇只得点头应允。凌霄侧身看见老大不乐意的江述维耷拉着一张脸，数落道：「怎么？你是担心被小凇看到什么小时候的黑歷史吗？」 第126页 「我没有。」江述维瞅了眼林凇，看着那傢伙睏倦的眼神在听到这话时明显地亮了又亮，就知道他的确被挑起了好奇心，妥协般点了点头。 直到在楼下等着人时，江述维嘴里还在不满地嘟囔着，「胆那么小还要跟来，是忘了昨晚做噩梦时可怜兮兮的样子了……」 说着，他脑海里止不住地浮现起林凇昨晚被噩梦吓得脸色苍白的可怜模样，明明都被自己看穿了却还想着强装镇定地煳弄过去，惊慌失措时的表情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鲜明的颜色。 很容易激起alpha心底的恶劣脾性。 好在昨晚自己还记得对方做噩梦的缘由，好生安抚了许久才把人给哄好，但后半夜也一直都没能睡个安稳。 啧，总不是个办法。 江述维还在想着一会要编个怎样的藉口让林凇不要进屋，身后便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小维？」 江述维回过头，身后不远处站着位衣着得体的气质大叔，穿着一身不同于军属大院的文艺装扮，整个人看上去亲和又温暖。 江述维皱着眉，歪头辨认了半天才又走上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程宣？程老师？」 「是，」程宣笑着上下打量着江述维，「几年不见，你倒是沉稳了许多。听说你已经结婚了？」 「果然是成了家的人，整个人看起来……啧啧，都不一样了呢！」 「那是，我们感情可好了呢！」江述维将夸奖全盘接收，甚至还有些得意。 「对了，」江述维隐约记起先前姆父曾给自己提过一嘴，「先前倒是听姆父说起过你提前结束驻扎任务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 「课题研究进行得比较顺利，又加上确实是年纪大了，换个地方就适应不了环境，这才申请提前回来的。」程宣说着，故作遗憾地嘆了口气，「我原还担心着你呢，没想到你这小子婚后生活蜜里调油的，看起来整个人的状态都好了不少。」 江述维嘿嘿嘿笑着，正要开口便听见后头跟来一串熟悉的脚步声，回身便将林凇拉到了跟前，「老师，这就是我的omega。」 林凇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露出些许疑惑的眼神沖对方点了点头。 「这位是程宣，我先前的心理老师。」江述维对林凇介绍着，「先前便一直是由他，来负责给我做疏导的，直到三年前被调去外地做科研项目，最近才回来。」 「您好。」林凇看着他，许是因为心理老师的缘故，这位程老师周身的气质平缓而柔和，给人一种如同置身于深海之中，宁静而平和，很有亲和力的样子。 林凇在看着他时，程宣也在静静打量着他，两人目光相视，他沖对方展露出微笑，随即对江述维道：「果然很优秀，你姆父的眼光一向很好。」 「只是……你怎么还没标记人家呢？」程宣眼神担忧地扫过江述维的下半身，「不会是……？」 「咳咳咳……」脸皮薄的林凇不小心被口水呛到连声咳起嗽来，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江述维也忍不住恼羞成怒道：「什么啊！您别乱说，我好得很！」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玩笑而已，玩笑，」程宣朗声大笑着，「当初在我走之前，就听凌霄说要给你张罗个对象，真要说起来，要不是因为我的工作调动得去外地，你现在指不定还单着呢！」 程宣数落江述维的话里，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亲昵，让第一次见面且毫无准备的林凇难免侷促起来，这种隐秘的窘迫却又很快被对方察觉，立刻便调转了话头。 「只不过，这也能说明，你们俩确实缘分不浅，对不对？」 程宣冲着林凇眨了眨眼睛，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道：「你们这是要出门吧？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改天有空再来我家做客吧！」 「我们到时候再慢慢聊。」 -------------------- 「我们感情很好」，指结婚一年了还没上本垒。（细品，最后还是没忍住揭了江述维的短） 第74章 电灯泡 旧宅在军属大院的另一个片区，是幢独栋的二层小平房，级别较高的军官分配的屋子错落分布在同一片内。 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常年沉浸在实验室内，这次散步对于林凇而言更像是一场少有的户外活动。 他张望着，路上遇到的人大多都会冲着江述维点头笑笑，间或有几道好奇打探的目光落在林凇身上，却没有人像刚刚那位程老师一样，熟稔得能直接将两人拦下来说话。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他？」江述维忽然开口问。 林凇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对方指的人正是刚刚的那位程老师，有些迟疑：「我今天第一次见他。」 「是吗？」江述维歪了歪头，难得露出一丝困惑，「你刚刚见到他时的反应有些不一样，我还以为你先前就认识他。」 程宣在心理学的领域里颇有建树，几乎凭一己之力就奠定了omega在心理学方面的领先地位，许多大学都曾邀请他过去开讲座，星际大学肯定也有。 但林凇自从本科开始，一天24个小时的时间用来测验数据都还不够，怎么会有精力放在其他地方？他刚刚在意的，是…… 「小时候那段时间，我的情况很糟糕，如果不是有程老师在，我会过得更艰难。」江述维说着，「和你见面的那个暑假，程老师因为科研项目汇报被外派到其他地方大概整整快半年，他动身离开没多久后，我的情况就又开始恶化了。」 第127页 江述维伸手将垂落在林凇脸颊旁的碎发挽到他的耳后，轻轻地捏着他的耳朵。 「那段时间，姆父为了尽可能地转移到我的注意力，一直都把我带在身边，后来我去了林家，才见到了你。」 林凇不喜欢两人的初见，被这样简单地归纳成机缘巧合牵扯起来的因果关系，偏过头去：「这是两回事。」 江述维的手势略微顿了顿，拉着人站定后，弯腰俯身下来认真察看他的脸色，不多时，肯定道：「嗯，我没看错，你的确心情不好。」 「为什么？是因为程老师？」江述维想来想去都只能是这个，但林凇也说了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不应该啊。 江述维挠着头，半天不知所以，于是林凇神情认真地对他解释道，「我和程老师今天确实是第一次见，但……」说着说着，他忽然觉得暗自纠结的自己有点幼稚，「你不是说，先前都是那位程老师……帮你进行心理疏导的嘛？」 「是呀。」 江述维脸上的神情坦荡而清澈，反衬得林凇因为一个长辈而吃味的举止矫情做作。 「你后来……」意识到这点，林凇不由得又抿了抿嘴，斟酌着语气有些别扭地问，「你后来把我忘了，就是因为他给你做了心理疏导吗？」 江述维一愣。 「以后，你会不会……」林凇顿了顿，患得患失的情绪让他的语气变得苦涩，「你会不会不再需要我了？」 在你完全克服过去阴影，信息素不再失控暴走了之后，那些过去二十年里被病症遮掩住的荣耀终将恢復夺目的金光。 当你重新成为人群中最为瞩目的翘楚时，会不会也想将过于平凡的我，与那黑暗痛苦的过去一同埋葬呢？ 再被更多涌上心头的情绪吞没前，林凇被江述维摁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你胡说什么呢，」江述维气恼着，「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有信誉的吗？」 林凇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听着江述维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我都说了你别拿自己当药你怎么还惦记着？」「是不是非得要我每天都说上一遍『喜欢你』才行？」，莫名被自己的小心眼臊得脸红髮慌。 在听到江述维略有不满地再次强调，林凇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闷闷道：「你会越来越好的。」 不明所以的夸奖让江述维心生警惕：「什么？」 「以后，你会越变越好的。」 家世所给予的馈赠会在他心病痊癒后被重新兑现，被迫形单影只的人终究会融入进人群里，而自己，依旧是那座孤岛。 「你是不是想要离开我？」江述维咂摸出他话里的不对劲，顿时就慌了神，「不可以！我不同意！」 他稳稳地抱紧了他，接着他刚刚的话道：「我需要你的！一辈子都需要！」 「我根本就离不开你的！」 江述维因为急切而语调高昂，林凇当下记起现在两人还在外头，探出头时果然看见三两路过的人冲着这儿窃笑不已，脸瞬间涨得通红。 「……先放开我。」 「我不！」江述维将头倚在他的肩上扯着嗓子嚷道，「我喜欢的人居然背着我盘算着其他退路，我不行，我不同意！」 「这在外面……」后悔也没用，林凇扯不动忽然就闹起脾气来的熊孩子，却又一时拉不下脸，「那我就是会在意，怎么办嘛。」 江述维嘟囔了几句，「那你就在你的退路里，给我也留个位置吧。」 「那就不叫退路了。」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赖着你！」 「咳咳咳咳……」 一连串轻咳声打破了当下两人诡异的氛围，一个极其没有眼力见甚至欠揍得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大庭广众的，能不能注意一下影响？」 江述维回头见到来人，骂道：「碍着你了嘛？」 「超~级~碍眼的！」对方欠揍地拉长了音调，随即又对林凇温柔一笑，「抱歉我说的不是你哦~」 见是江述维的熟人，林凇慌忙从搂搂抱抱中挣脱开来站定，满脸都是不自在。 可江述维偏偏没有半点自觉，全当眼前这身穿军官常服的年轻人是空气，扯着林凇的手就要绕开他。 「喂！」对方喊住了他，「怎么说也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交情，没必要这样吧？介绍都不介绍的？」 「谁和你这没志气的有交情？」江述维眼神轻蔑地扫过对方的腿，「当初我还以为你会被白指挥官打得这辈子都彻底站起不来了，结果还不是老老实实地听从了家里安排？」 这件事似乎踩住了对方的痛脚，那人顿时气结：「是，当兵不是我的志向，就算是现在，我还穿着这身衣服也是为了能更好地保护家里人，总比你躲在江叔背后好千万倍！」 江述维抬手差点一拳就打了出去，被林凇及时拉住了胳膊，却还是被那个青年吓得往后蹦了蹦。 「你怎么脾气还这么大？！」 江述维哼了一声，安抚着拍了拍林凇：「没事，这小子从小被他爹打到大，可抗揍了。」 「可是……」 「什么这小子那小子的，我有名字的好不好！」那青年高声嚷嚷着，转向林凇时，面上笑得像一朵张扬的桃花，「你好呀，我叫白洛。」 -------------------- 江述维：最烦你没有边界感还没有眼力见的人，活该单身找不到对象！ 第128页 白洛：诶嘿！ 第75章 秘密 白这个姓氏并不常见，林凇记得，三位指挥官中似乎就一位姓白的？ 正想着，明明才第一次见面的白洛却好似天生有自来熟一样，冲着林凇笑道：「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星际大学机甲系里唯一的omega，你的名声在机甲系里可出名了。」 林凇的视线不禁落在对方身上穿着的军官制服上，似乎是发觉他的疑惑，没等他发问白洛便眯眼笑着先解释了：「我直接读的国防科，只是先前因为一些私事，在星际大学机甲系旁听过一段时间，所以知道你。」 江述维对白洛单方面表现出来的热络很是不爽，往前走了几步愣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不住上下打量的眼神，恶狠狠道：「离远点。」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白洛嘴里啧了一声，嘟嘟囔囔地埋怨着为什么这些脾气又臭又硬的alpha都能找到老婆。 「你干嘛的？」见白洛跟着他们一起拐进相同的路口，江述维有些沉不住气，指着不远处另一个方向的宅子，「你家的方向应该在那头吧？」 「哦，我忘记说了，」白洛这才想起正事，「是温切斯特让我过来取资料的。」 江述维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温切斯特说会派他手下过来，怎么？难道你现在已经是『独狼』的人了？」 白洛笑了笑，没将他的嘲讽放在心上，「你也觉得离谱是吧？虽说是我家老头子的安排，但温切斯特本人居然没有拒绝这才是让我最惊讶的。」他摊开双手摆出无奈的神情，「所以我现在才被人支过来跑腿了。」 白洛的神情很是坦荡，但知晓这人「戏精」本质的江述维仍是半信半疑，紧皱着眉头问道：「我哥机甲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林凇的耳朵动了动，记起了江述维说的，江岩鸿的机甲是前不久才在白家的地下室里被发现的，顿时心生警惕。 两人明晃晃挂在脸上的警惕和不满，并没有激起白洛的半点怒意，他甚至只是语气无奈地解释道：「官方报告还没出来，但我既然能被温切斯特派过来取文件，那至少，能说明我本人的立场在他看来是清白的吧？」 林凇分辨不出他话里的可信度，下意识抬头看向江述维等他来拿主意。 江述维微微皱起的眉心慢慢舒展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姑且相信你。」 说罢，他便拉着林凇的手，率先走进通往老宅的小路。 林凇看着他背过身去后便沉下来的脸色，猜到他有其他打算，便也默不作声地跟在一旁，只悄悄地用手捏了捏对方的手指，随即便被对方重新张开回握的手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了掌心。 这块区域接近整个军属大院的深处，因为居住的都是级别较高的军官，越往里，入目可见的站岗人员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岗哨的士兵在见到身穿军官服的白洛时，纷纷站定行礼问好，几次下来白洛这个跟着来的人反倒比他们两人更像是主人。 但江述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沉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人就这么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路走到道路深处的尽头，一幢双层独栋的小楼映入眼帘。 江述维站定。「到了。」 或许是因为曾经发生过事故的原因，这栋被闲置了许久的屋子外表看起来干净整洁，屋前的小径上花开依旧，却依旧没有半分烟火气，莫名给人一种萧肃的氛围感。 有种时间在那天之后便再也停滞不前的感觉。 「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江述维捏了捏林凇的手，「如果害怕的话，站在外面等我也行。」 昨晚大半宿的噩梦依旧让人心有余悸，林凇看了眼一旁的白洛，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姆父让我陪你一起。」他顿了顿，深唿吸像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走吧。」 那栋房子里的旧日时光对于江述维来说就是个潘多拉魔盒，如果非要打开它，那么，就让自己来成为最后那个能将希望释放出来的看护人吧。 大门用的还是旧式的密码锁，江述维扫开按钮上的灰尘「滴滴滴」几声之后，门应声而开。 屋内装饰得很干净，玄关处还摆着不少玩具汽车的摆件，吧檯上倒悬着高脚杯，餐厅桌上有着一套齐整的茶具，木雕刻的破壳小鸟样式的茶宠静静地卧在一旁。 一切如常。 只是空着的花瓶不再插满鲜花，用来招待客人的茶歇篮子里空空如也，所有的合影纪念照片都被人悉数取出，只剩下不再承载美好记忆的空相框。 「看来姆父平时没少回来这儿打理呢。」江述维打量着四周，伸出食指划过桌面，「比我想像中还要干净。」 搓了搓指腹间不存在的灰尘，江述维对着身后的林凇慢慢说道，「当时为了不再次刺激到我，所有关于兄长的一切，都留在这个房子里了。」 伸手拿起一个空相框，背后的木板上贴着小小的一行「89届军校学员入伍纪念照」的纸条，让江述维在一瞬间就想起了曾经装在里面的是哪张照片。 「他们最心爱，最骄傲的大儿子，牺牲后找不全完整的尸体，」 「还因为不争气的小儿子受不住刺激，连张照片都不敢光明正大地摆出来，」 「只能偷偷地找一个不会被察觉和发现地方，悄悄怀念。」 第129页 「我是不是……」 腰间被omega的手环住，林凇不知什么时候撕开了脖颈后的抑制贴，那股不存在于过去记忆里的清甜香气撕破了牢笼温柔地将他圈入其中，空荡荡的背后被omega拥抱着好像找到了支撑点。 一瞬间，江述维的鼻尖一酸，竟被林凇这温柔无声的安慰弄得有点想哭。 「谢谢你，」江述维拢着他的手。 林凇将脸贴在alpha宽大的后背上，眼神在瞥向一旁宽大干净的餐桌时微微一愣，随即不动声色地转过头不再去看：「他们需要的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总归是想找一些不会被记录在档案里的东西吧，」江述维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拍拍手将林凇重新拉到身前，「当年他们调查的重点，全都放在了恐怖组织对我父亲的打击报復上，并没有人往我兄长的私人恩怨这块去联想。」 「私人恩怨？」林凇不解，「可他当时只是个提前入伍的军校生而已……」除了亲戚、朋友、同级的战友之外就没其他的人了，这个社会关系应该很好摸排才对。 「虽然是这么说，但宋应阳，不也是体制内的吗？」江述维一想起那群废物居然能毫无所察地，让这个人一步一步地爬上最高领导层，就觉得无比讽刺，「总之，我们先找找吧。」 一楼转角处唯一的房间大门被轻轻推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摆满了一整个书柜的奖盃和奖状，就算是学业生涯同样获奖无数的林凇，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一下，下意识上前几步打量着。 「以前这些都是被摆在客厅展示柜里的。」江述维记得数量应该远远不止这些，收藏室的柜子下还摆着许多。 林凇凑上前去，大大小小的奖盃上刻印着各式的比赛，陈列出来的奖状年份跨度几乎有整整二十年——从小学一路进到军校，江岩鸿的成长历程果真就是用荣耀和奖盃堆砌而成的啊。 真的是个很优秀的人。 林凇慢慢看着，试图描摹出这位从未谋面的兄长的人生轨迹，却意外发现了一件事。 「……从进入军校之后，个人的奖项大多就只是第二名了。」林凇指着那一排证书，回头问江述维，「同级的人也很优秀呀。」 「那拿了第一的，大概率就是叶安常了。」江述维拿起桌面上的相框，递了过来，「就是他，照片里左边的那个人。老头子也说，我哥他输给『星际之光』，不算冤。」 照片上站着两位年轻的军官，右边咧着嘴笑得极为开怀的人眉目间的神采与江述维有五分相似，却因为面上那过于热烈的笑容，显得更加张扬而自信。 原来，江述维的哥哥长这样呀。林凇默默盯着那张笑容肆意的人，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的话，江述维……是不是也能人前肆无忌惮地展露出这样的笑容呢？ 视线挪向被江岩鸿强行勾搭着肩膀拉进镜头里的另一人，这位名叫叶安常的人看上去性子更加内敛沉稳，身体动作虽然半推半就，但脸上的表情却带着些无奈和纵容。 「他们看上去，关系很好。」 「嗯。」江述维点头，「军校同级同班同寝，四年里个人竞技成绩不分伯仲，团体作战回回都是第一。就算入伍后，两人也被分到了同一支队，甚至因为成绩出众，很快就被分别提拔为了队长和副队长。」 林凇听到这微微一愣：「他……叶安常，也失踪了？」 「是。」江述维看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人，心里却莫名有些发堵，「当时，叶安常是队长，小队里所有的执行命令，都是他发出的。」 战场上，被分编为各个小队的执行单位里，队长作为直接领导，需要对所有情况负责。 林凇感觉到了他身上的信息素波动，上前抓住了他的手。「你怀疑，是他指挥失误？」 「他是队长。」江述维执拗道，「他就该把所有队员都平安带回来。」 「但他也失踪了。」林凇说。 「我知道。」江述维将那照片放下，「但家属们的担忧和怒火，总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 「一直到将调查方向转移到恐怖组织『红珊瑚』之前，同样处于失踪状态下的他，背负了不少骂名。」 赞誉和荣耀在之前能将你捧得有多高，一旦出了岔子，必将被反噬。 林凇看着照片上彼时尚且还在军校里，笑得无忧无虑的大男孩们，一时间有些唏嘘：「还有其他照片吗？」 「我记得，兄长好像有几个相册。」江述维想了想，从书柜最顶层的奖状后面，取出了几摞用统一的外壳包装起来的相册，「应该都在这里了。」 林凇被照片数量的规模小小地震惊了一下，看了眼一母同胞，却连拍照表情都不会做的江述维。 「他挺喜欢拍照的。」江述维说，「先前进军校是封闭训练，使用联络器的时间有限，只能拍些照片寄回来。」 林凇翻阅着相册，照片上记录着这位未曾谋面的兄长的一点一滴。 江岩鸿，就像是每日都朝气蓬勃的太阳，永远都能对眼下的事充满热情。真的，就如同所有人口中描述的那样，是人群中最为耀眼夺目的人。 林凇翻看着，相册里的江岩鸿身边总是围着一大群人，但叶安常是所有人里出现的频率最高的。 玩闹般的鬼脸，训练后的两人窘态，胜利后庆祝的欣喜，江岩鸿的身边，都有叶安常。甚至偶尔，还有几张单独的抓拍。 第130页 寝室卫生检查时的怒目瞪眼，第一次喝珍珠奶茶时新奇的表情，还有午休时闭眼小憩的照片……翻到最后一页的照片，是入伍大会时，被偷拍到的两道模煳，却穿着军官服站得笔直的身影。 林凇将这张照片从相册中取了出来，翻过到背面，是一行隽秀的楷书： 「龙应该藏在云里。」 -------------------- 最后一句话，来自沈从文的《月下小景色》，原句是「龙应该藏在云里，你应该藏在心里。」 （啊啊啊啊啊我终于写到了） 第76章 起始 「这是你兄长的字吗？」 江述维翻看其他资料的动作停了下来，接过那张照片皱眉看了许久：「不太像，我找找他写的东西。」 他四下翻找着，最后翻出一本当年江岩鸿的手写资料放在一起两相一比——江岩鸿的字犹如他飞扬飘逸的个性，和照片背后那行工整秀静的小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查找完那句话的含义，林凇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联络器，问：「这应该是你兄长的对象写给他的。」 「可我从没……」江述维想要否认，却又想到当时自己的年纪才那么点大，说不定父亲和姆父早就察觉出端倪只是没人想着要和自己说呢？ 「这句话怎么就能是告白了呢？」江述维将照片翻了过来，似乎因为急于否认这个可能性而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而且就算是，谁告白会选一张拍得这么模煳的照片啊？」 江述维看着照片上几乎煳成一片的人脸，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中一个模煳的身影与江岩鸿身形相似。 「况且，照片上还有两个人，这谁知道他告白的对象是谁啊？」江述维正说着，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张照片是被兄长好好地收在了相册里。 谁是那个告白对象，显而易见。 「那，说不定，也有可能是别人希望我哥帮忙转交的呢？」江述维争辩的声音明显心虚了起来，显然这藉口拙劣得连他自己不信。 两人沉默着，林凇看了眼相册里出现频率颇高的另一位主角，江述维顺着他视线落在那些照片上，顿时皱起眉：「你说叶安常？这不可能！他们俩都是alpha……」 「我知道，alpha会本能地排斥同为alpha的信息素，但这种问题解决起来也很简单，」林凇说着，摊开的掌心里露出一副刚刚才撕开来的抑制贴，「但有这个，就可以了。」 「你应该知道的，市面上也有许多供alpha使用的抑制贴，」林凇顿了顿，放轻了声音，「尤其是军队这种alpha密集的地方，使用率很高。」 最开始是为了防止战场上，敌方使用提纯后的omega信息素扰乱军心，后来似乎是发现了抑制贴对于作战时血脉澎张的alpha有一定的维稳镇定作用，后续便把抑制贴列作是与武器同等重要的军需储备物资储备的。 这些知识早在当初进大学军训时，便有教官简单介绍过，江述维不可能不知道。 但江述维仍有些不相信，接过相册开始左右翻看着。可脑海里一旦先入为主有了印象后，他再翻看相册里的其他照片，便越看越奇怪。 「不然，你去问问他们能不能找到叶安常的字迹，比对一下。」林凇说着，「就算不是他，这个不知名的暗恋者也会是我们的一个突破口。」 江述维愣愣地看着叶安常的照片，对眼下的猜测感到不可置信。 「你真的觉得……」他的声音因为这看似荒谬的猜测而迟疑着，「这一切的起因，会是……感情问题？」 「不要揣测疯子做事的意图，」林凇摇摇头，「只是有这个可能性而已。」 江述维还是愣愣地看着照片上的人，嘴里低声喃喃道：「可这是……十八年前的事啊。」 虽说现在社会对aa相恋的接纳度比以前高了许多，但在十八年前，这种「叛逆」的行为只会成为人生履歷上一个能被人肆意攻击的污点。 而叶安常，星际之光，凭着他出色的个人能力和父辈在军中积攒多年的威望，若无意外，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袒露情绪，他难道就不怕……不怕和兄长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吗？ 林凇将刚刚搜索到这句话的含义念了一遍，看向江述维轻声问了句：「你觉得，你兄长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江述维的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他在环洋基地里修復那台破损机甲的主脑时，復原出来的记录片段。 若无意外，那可能会是江岩鸿生前留下的，最后的影像。 在他被人抓出驾驶舱，狠狠摁在地上被枪指着脑袋时，他看向镜头外的目光里有泪，脸上却在笑，最后唇语的口型，像是在说和谁说「对不起」。 感觉到江述维情绪不太对劲，林凇轻轻上前几步，随即被他伸手搂进了怀里。 背后拥抱的力道发紧，林凇将脸乖顺地埋在江述维的胸口，信息素的甜味宁静而馨香，编织出一张抚慰伤口的温柔大网。 「我……」开口时，江述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我希望他不知道。」 林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用以同样的力道环抱住江述维的腰，将自己嵌进到这个拥抱当中。 一句包含着隐晦爱意的告白，被包装成希望未来腾飞的赠言记录在照片的背后。被当事人这样小心传达的心意，让他们这些已经知道后来发生事情的人，心脏闷闷地发疼。 第131页 「江述维，」林凇说，「我们一定，会抓到兇手的。」 -------------------- 呜呜呜呜呜我终于写到了哥哥的剧情qaq…… 第77章 关联 房子外，几乎要与行道树融为一体的白洛伸手拍死了不知第几次落在身上的蚊子，百无聊赖。 只是房间内依旧是半点动静也无。 不知又过了多久，就在白洛忍无可忍已经掏出联络器想随机摇个人出来和自己聊天的时候，大门终于打开，走出两道人影。 「哎呀我还以为你们打算……」白洛站起身，正习惯性想要调侃几句，却在眼神落到对方手中箱子的一瞬间变了脸色，「喂喂餵不是吧……」 他抖了抖有些发麻的腿，看着江述维手里堆叠着的两个纸箱，不禁头皮发麻：「有这么多？」 「都是我哥的私人物品。」江述维不由分说便将东西递了过去，「清单我都列出来了，你们调查完之后最好能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唔！」手上被两只沉甸甸的纸箱压上，见他们似乎要走，白洛上前几步喊住了江述维。 「有件事我想你应该要知道，」白洛有些费劲地将纸箱的位置调整好，对江述维说道，「那天寄去你家的雕塑断手，还记得吗？」 江述维脚步一停，回头看他。 「那雕塑断手的手指上，有指纹的纹路，」白洛说，「我们在登记库里找到匹配的人了，是你兄长小队下的人。」 牵着的手被人用力一握，在明确得知此次的威胁恐吓与当年的事情有关后，江述维的心不受控制地慌了起来。 「还有其他的消息吗？」江述维问。 白洛侧头想了想：「他们内部一直有个猜想。」 他瞥了瞥林凇，见江述维果真不打算避开他后，说道：「叶家，你知道的吧？自从叶安常在战场上失踪之后，叶家原先那些在军中的势力也被削减了大半，直至最后……叶知秋老爷子意外遇害，叶守白也在n区被处死。」 「他们怀疑，或许是有人在针对叶家，」白洛说道，「这些说辞大都没有直接证据，当然，宋应阳也有可能只是想顺势吞併掉叶老爷子的势力，并非刻意而为。」 他说只是猜想，证明是个没有足够证据支撑的假说。但……江述维想着那张，最后还是被他放进相册里的照片，心里忍不住苦笑：没想到，这指向性的证据会是从自己手里送出去的。 也不知道经常来这亲自打扫卫生的姆父为什么会没有发现。 江述维瞥向白洛，这傢伙的嘴简直就是个大漏勺，三下两下就能被套出这么多话来。 这种人为什么能通过入伍检测的？ 江述维的眼神暴露了他的鄙夷，白洛被气得不打一处来：「你那什么眼神啊？这些信息在部队内几乎是公开的，所有人都这么想……哦我忘了，你不是部队里的人哎呦！」 屁股上被人狠狠踢了一脚，白洛双手捧着纸箱根本躲闪不及，哀嚎后骂道：「你这是袭军知不知道？」 江述维牵着被吓了一跳的林凇转身就走，丝毫不在意：「你就是欠。」 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说不上好，但毕竟是自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言辞里透露出那种远胜于其他同龄人的亲密感，让旁观着的林凇感觉有些奇妙。 江述维见林凇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道：「他一直都这样，吊儿郎当的，一点都不靠谱，」 「但人……还算是不坏吧。」像是担心这样抹黑别人会显得自己格外小心眼，江述维又补充了一句。 但林凇根本没放心思在那。 「他刚刚说的叶家，叶知秋……」林凇拉着江述维，「说的是那位，第一位omega军事参谋，叶知秋……老先生吗？」 「你知道他？」江述维有些惊奇，他原先还以为叶老的名声只在部队里头响亮些呢。 「在网上看过他的讲座。」林凇记得那位omega老爷子，视频里的他似乎是在给哪一届的军校生开课，虽然没有穿正式的军装，但只身一人站在百八十个年轻气盛的alpha前，丝毫不露怯，运筹帷幄，谈笑风生。 抛开性别，他是个非常有魅力的领导。 「叶老爷子也算是军队里的传奇人物了。」江述维想起当初的那些往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叶安常就是他的大儿子，在他失踪后，一直到后来事件被定性为对我父亲的报復前，小队里其他成员的家属，几乎将大半的怨气和愤怒，都宣洩在他身上了。」 林凇回忆着视频里那精神尚且矍铄的老人，一想到前半生那样意气风发的军事参谋，到晚年却要经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打击，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他最后……我记得是，入室抢劫导致的，意外身亡？」林凇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当时「守护者号」发掘现场有了重大突破，各大版面头条皆洋溢着惊喜，而尾版不起眼的一处角落里登着的那讣告尤为扎眼。 「调查结果极为荒唐，却查不出其他消息。」这件事在军中激起的动盪完全不低于「守护者号」的发现，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居然没能封锁住消息。「他们甚至查不出那讣告究竟是谁寄给报社的。」 江朝冬那段日子是切切实实地连轴转了几日，回到家后面色憔悴得犹如大病了一场——而最后当叶知秋的葬礼结束，他也确确实实地病了。 第132页 「不说那些事了，我们聊点开心的。」江述维觉得两人间的气氛太过沉闷，牵着他的手左右摇了摇，「你这几日是不是没什么事？我带你去环洋基地转转吧！」 林凇的眉头微微皱起，江述维像是知道他要拒绝，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守护者号驾驶舱的復原作业基本完成了，在确认完状况后，就可以对外展出了！」 「那里的负责人说了，过几日是内部开放日，工作人员可以带家属去参观的！这是我们的员工福利！」江述维的眼睛亮亮的，像是个期待得到许可的孩子，可怜兮兮地低下了声音恳求道，「一起去嘛。」 明知道对方这幅神情就是故意摆给他看的，但不管多少次，林凇还是没办法拒绝这双水汪汪的狗狗眼，被眼里那赤诚直白的请求看得脸色不自在地撇开了脸。 「好。」 第78章 风雨欲来 「给。」 江述维伸手，从吴组长的手里接过那个小小的红色绒布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哇……」污垢被重新清理后，螺母透露出内里干净透亮的银白色，表层的亮漆歷经打磨之后显露出如雾般的磨砂光泽，纹理十分别致。 「螺母上的纹理是磨损后留下的，去不掉，但每条纹理都长得不一样。」吴组长见他满眼欢喜，心里也莫名自豪起来，「我可是为了你特意挑的这枚触感最光滑的，戴在手上也不会有问题！」 江述维笑着道了声谢，转而又瞅着这里层简单的黑布内衬不顺眼，「唔，我到时候还得再另外换个盒子，这个太简陋了。」 吴组长一噎，怒道：「盒子是队里统一定做的，你要嫌弃自己上外头找合适的去！」 江述维乐得「嘿嘿嘿」笑了几声，将盒子放在口袋里收好，「现在家属预约参观『守护者号』的顺序排到多少了？」 「二支队里的人还轮流排着呢，现在才轮到二队。」吴组长喝着水，伸出手指盘算着，「剩下的，三队随军轮值，四队常规体检，估计过两天就轮到你们了。」 「常规体检？」江述维愣了愣，算算时间，这才惊觉此时距离夏季入伍报名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往年里几乎被他时时刻印在心上的时间，江述维今天才忽然发现，那个日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好像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低头看了看静静躺在掌心里的螺母，最起码，已经不如林凇重要了。 「你……这次应该也是要提交申请的吧？」吴组长见他表情不对，隐约记起和第三支队的杜若飞喝酒时曾说起过关于江述维的事，心上勐然一个「咯噔」，小心翼翼问道。 「嗯？」江述维被他的话打断思绪，抬头时见对方的眼神，逐渐由最初的小心慢慢转变为淡淡的讶异，恍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的嘴角正微微上扬——扯出了一个足以被称之为是「微笑」的表情。 「或许吧。」江述维第一次给出了模凌两可的回答。 最近发生的许多事，让他开始思考自己最初坚定不移的志向，到底是真的心之所求，还是单纯地为了与父亲欧怄气。 是的，怄气。 能承认自己一直以来的幼稚，对江述维而言已然是最大的突破。他总是忍不住在心里庆幸，这样的变化并非由于生活里的巨变逼迫所致，而只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有想要好好保护的人。 幸好，老天在这给他留足了蹉跎的时间，一切都还不算晚，他还能和自己的爱人拥抱亲吻。 「怎么？我申请这么多年都没通过，所以想通了决定要换条赛道，也不是不行吧？」收起面上难得一见的柔情，江述维见吴组长满脸的不可置信，便开了个半真半假的玩笑。 「当然……可以，不是，我只是有点惊讶而已。」吴组长当然不会再继续追问，不禁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问道，「你是……想要继续留在第三支队，走技术研究方向？」 「我们家有一个学者就够了，我还是算了吧。」江述维拍了拍吴组长的肩，「螺母的事谢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一切都在按自己的计划稳定往前推进，江述维将拿到手的螺母塞进口袋里，哼着小曲往停车场里走，远远地就看见上回挨了自己一拳的基地医生似乎刚刚送走什么人，正往回走。 「陈……大树？」见对方回头，江述维才肯定自己没有记错这位医生的名字，「上回的事儿不好意思啊！」 对方脸上的伤口早已恢復如初，江述维道：「本来是想去看望你的，结果不巧轮到你随军轮值，后面又听说你第二专业的导师回来了在帮你看论文，这才这么长时间都没遇上。」 陈大树见他上前习惯性后退了半步，身体不由自主地便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咳咳咳，没事了，」陈大树首先反应过来，「我这不是已经好了吗？再说了，是你家omega来得及时，不然我身上挂彩更严重。」 「只不过，说真的，omega信息素对于暴走的alpha来说，真这么管用？」陈大树有些奇怪，「我记得没有标记联结，安抚作用不说减半，omega的意识能不被alpha信息素反噬陷入混乱就已经很不错了，为什么他独独对你这么有效果呢？」 「说明我俩是命中注定啊！」江述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显摆两人感情的机会，炫耀道。 第133页 「不不不，凡事都是要讲科学依据的。」陈大树摇了摇手指，「人类分化出abo三种性别至今也不过才百余年，相关的理论知识虽然在不断完善，但依旧留有很大的空白。」 「就拿alpha对omega在生理上的绝对压制来举例吧，传统意义上，对于omega 必须依靠alpha来度过fq期这件事所得出的从属关系，有没有可能一开始就是错的？相较于omega稳定的fq期，闻到信息便失控上头的alpha或许更像是那个被信息素奴役住的一方？而且……」 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让江述维没忍住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成功地让对方及时闭上了嘴。 「这些，可都是能够颠覆传统认知的新猜想！！」 陈大树一幅「对牛弹琴」的痛惜并未唤起江述维这「不学无术的莽夫」半点愧疚感，他极尽敷衍地点了点头，这才迫不及待地将自己上前搭话的真实目的和盘托出：「你上回给他擦腰上那个伤的药，叫什么来着？我听姆父说那是你们基地医生自己配的，外面都没有。」 「后头温室里种的草药制成的膏，活血化淤效果很好，但那草药一季也就长那么一小茬，你要多了我也没有。」被强行打断分享兴致的陈大树没好气地说着，瞥向江述维糙汉般粗粝的手掌，「你是又没控制好自己的力道吗？」 「啊？我没啊……」江述维一脸懵。 「你们这些alpha能不能别每次都猴急火燎的啊！omega的身体可是很脆弱的，就不能稍微地控制一下手上的力道吗？」陈大树压根就不想听他解释，大手一挥，「去去去，自己上药房开药去！」 没讨到预防万一会派上用场的药，江述维挠了挠头，他和林凇磨磨蹭蹭这么长时间也没能真的进入正题，一方面是因为两人都是第一次没经验，只听说在特殊时期omega的痛感会变低，不容易留下阴影，两人这才一直憋到了现在。 眼见着时间就快要到了，可不得把该准备的东西都提前预备着？ 正胡乱想着要找什么其他的药品作为候补时，江述维的联络器响了起来。 他看着屏上的人眉眼一弯：「我就快要回去了，怎么啦？」 这段时间被「勒令」不要轻易出门的林凇，此时有些不满地瞪着他，「我午睡醒了。」 「哎呀，就是遇到了熟人，所以多讲了几句话，不生气昂～」江述维眯眼笑着，嘴上的话却像是在哄小孩。 显示屏里的林凇耳朵果然一热，「我没有生气。」 他顿了顿，刻意放平了情绪试图陈述事实：「是你先说的，我午睡醒后你就会回来了的。」 明明都是最近的重点保护对象，没道理就他得乖乖呆在家里翻书——毕业答辩结束后，实验室空出的位置可多了，现在不好好利用，等开学他又得苦哈哈地和其他人排实验室使用期限了！ 「我这不是得出来拿个很重要的东西吗？这就要回去了！」江述维坐进车里，「甜蜜而无奈」地嘆了口气，「唉，真是粘人，可谁叫我就是喜欢呢？」 林凇本就因为午睡刚起意识还犯着迷煳，没见着人当即便打了联络过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劲。 忽然被江述维「坏心眼」地点破了意图，恼羞成怒地将联络挂断了，后知后觉的气恼让他在家里不安地原地转圈，在心里给自己这「粘人」的行为找了二十来种藉口，这才勉强平復了情绪，重新坐回书桌前，等着那不听话的alpha回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午后的阳光逐渐西斜，门口这才传来些许动静。 林凇看着距离上回联繫整整过了快3个小时的时间，正出门打算兴师问罪，脚步在踏出房间前的一瞬又想起挂断联络前这臭小子的话，当即收敛了情绪，装作不经意出来打水一般往门口一瞥，却勐地愣住。 「怎么了？」凌霄笑着，对他晃动着手上的馄炖，「这些是社区活动剩下的，阿维小时候最喜欢王叔叔包的馄炖了，喊他出来你们俩一起尝尝吧！」 林凇的心跳忽然凭空漏了一拍，他看向手里的联络器，无意识摁下了重播键。 漫长的等待后，听筒里响起了格外冰冷的机械音： 「您联络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林凇面色陡然苍白，颤抖着手再次重拨。 「您联络的用户……」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的速度似乎更快了。凌霄察觉到他脸色的不对劲，上前几步询问他「怎么了？」 林凇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制住了喉咙无法唿吸，只能机械地重复着「拨打」的动作。 听筒里终于传来一声不同于之前的轻响： 「滴滴，拨打用户已关机。」 第79章 囚笼 浮沉的意识比身体先一步恢復，视线里，头顶模煳的灯光线条逐渐清晰，江述维眨了眨眼睛，有种从深层次睡眠被唤醒的松快感。 一旁身穿居家服的程宣脸上温和地笑着，走上前来说道：「我很惊讶，检测的结果居然真的与你之前所说的那样。」 「你恢復得很好。」程宣顿了顿，忍不住夸赞，「应该说，你的那位omega，林先生，他帮助你恢復得很好。」 那样严重的心理创伤，就算是作为国内心理学顶尖水平的他亲自调解，也不过是引导着他将原有记忆模煳化，降低这段记忆在心里的存在感而已。 第134页 这种完全依赖于心理师的水平，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就像是在患者体内埋下一颗无法拆除的定时炸弹，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尽可能延长爆炸的时间，减缓伤害的威力而已。 程宣一直觉得江述维的情况十分棘手，对于他炫耀的「已经基本痊癒」的情况不置可否，如今亲眼见证奇蹟，反倒让他重新燃起了对ao信息素羁绊的兴趣。 江述维凝了凝神，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糖水润了润唇舌，听到他这样夸赞自己的omega忍不住洋洋自得地眯起了眼睛。 程宣沉吟着，还在思索着这是否与两人信息素契合度高的原因有关，若有关的话，高契合度的omega信息素又能做到何种程度？如果完成了标记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一片藏有无数宝藏的未知领域在面前铺开，程宣沉稳的内心竟久违地被激起高扬的火花来，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介意，为我的学术研究做一个类似的观察样本吗？」 江述维面上的笑容一敛，没多想便拒绝了：「不好意思老师，我应该没办法帮你。」 「我已经被这件事困扰了太久，我不想再回头看了。」 被阴影遮蔽了的童年，他不想再耗尽余生去弥补。 他想要与自己的爱人安稳度过，这样就足够了。 被果断拒绝时，程宣面上和善的笑容略微一凝，眼神里因不甘而生出一丝狠厉，却很快又被表面平和的情绪覆盖，没有再继续坚持，只是对江述维给自己带来的学术启发表达了感谢。 「哦对了，」程宣指了指放在房间外头的外套，「刚刚你的联络器一直在响，找你的人应该挺着急的。」 「坏了！」江述维这才想起自己挂断电话前和林凇说了什么，抬眼一看时间竟耽搁了这么久！慌里慌张地去摸外套里的联络器，摁了几下，才发现被人关了机。 江述维没来得及细想便重新开机，入眼瞬间闪过无数人的通讯请求，还没来得及清理，门外忽然响起低沉的敲门声。 「来了。」程宣应着，从里屋走了出来。 江述维隐约觉得那敲门声与一般的访客有所不同，皱着眉正想着，一瞬间！才打开门的程宣被涌进屋里的人扑倒在地！很快就钳住了手脚！！ 「不准动！」来人全身军装，身后的人意识到房间内还有一人时瞬间抬枪指向江述维！ 江述维几乎条件反射般双手高举，还愣着神呢，就见领头的人将枪口下压，对着耳麦报告道：「发现人质，正在清理现场。」 涌进室内的军人清理过现场后给出了「安全」的信号，领头的人解除警报，将地上的程宣重新扶起，对江述维解释道：「特殊时期，介于您失联时间长达5小时，指挥官才动用了自己的警卫连。」他看了看因为刚刚那番折腾此时略显狼狈的程宣，道，「现在看来，好像是误会。」 「看来那通电话确实很重要了。」程宣拍打着身上的衣服，苦笑着摇了摇头，「希望下次你们能知道『先礼后兵』，以免再次，判断失误。」 他话说得很不客气，领头的人面色一点未变，对着程宣敬了个军礼：「流程需要，在未调查清楚来龙去脉前，也请您配合调查。」 「罢了罢了，我不为难你们了。」程宣不会和几个晚辈计较，嘆着气无奈地整理好自己的衣着。 江述维对父亲居然闹出那样大的阵仗感到有些生气，对着程宣满怀歉意道：「老师不好意思……」 「唉，没事的，我听说之前的事了。既然是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他摆了摆手后，江述维还想在叮嘱几句，随行的军人却很快便带着人离开了，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江述维心里的恼意又多了几分，憋着一口气回到家里，刚推开门就沖端坐在沙发上的江朝冬喊道：「你至于吗？问都不问一声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一旁温切斯特的脸上露出看戏般的玩味，静静地看向江朝冬，似乎也在等待他作出应答。 「我们以为……」 「你让程老师的左邻右舍以后怎么看他？」 话被打断，但江朝冬并未被激怒，只静静地看着江述维，道：「我们联繫不上你。」 「那也只是几个小时而已！」 「五小时零三分。」一个声音骤然响起，江述维回过头，这才看见站在另一侧的林凇和凌霄。 「你说的，很快就会回来。」林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但我从四小时前，就联繫不上你了。」 怒火被扑灭得悄无声息，江述维心里一慌，下意识想要握住他的手，林凇却直接往后退了几步。 气氛在众人的凝视下变得有些尴尬。 没法再继续看儿子笑话的凌霄首先笑着将温切斯特「请」了出去，然后又伸手拽着江朝冬走出了门，为两人腾出了足够的空间。 闲杂人等离开，江述维还想要上前解释，伸出去的手却再次被他径直避开。 撞见他满目的错愕，林凇深唿吸，试图平復自己的情绪，可回想起刚刚一小时零三分自己剜心般的煎熬，林凇根本没办法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 「你骗我。」林凇陈述着事实，语气却并不平静。 江述维需要的，或许只是一位与自己信息素匹配率高达97.8%的omega。 至于这个omega是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人，对他来说应该都是可以的。 第135页 他需要的只是信息素。 而林凇能给的，也只有信息素。 但现在，程宣出现了。 真正陪伴着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拥有着绝对专业知识的程宣，他的出现将自己的存在对于江述维意义有多么浅薄可笑暴露无遗。 不管有没有自己，江述维，都会过得很好的吧。 孤岛上的人，从来只有自己。 江述维只是一只碰巧搁浅的鲸。 「我不要给你留位置了。」 眼里被奇怪的酸涨情绪覆盖着，林凇轻声说着，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懂，转身便想回到房间，却在门口被身后的人快步追上。 房间门身后的人关了起来，林凇被堵在了门板和他之间。 「林凇，」江述维喊着他的名字，他心底发慌，却不知道这个问题该从何处开始解，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却依旧唤不起林凇其他的情绪。 他脑海里很乱，上回林凇隐隐流露出退意时，他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只是玩笑着煳弄了过去，如今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对于林凇而言究竟有多么重要。 「是我想岔了。」 林凇微微一愣，抬眼看向江述维，那双淡紫色眼眸里的情绪深沉而平静，凝聚着诱人跟随的光。 「退路是你保护自己的方式，而我应该做的是，」 江述维欺身上前，一手钳制住他的腰，用拥抱将他彻彻底底地压制在门板上。 他的眼神落在林凇身上，仿佛在看向一只甘于困顿于囚笼中的猎物。 「让你的退路，永远有效，但……」 他声音轻柔，却爱意凛然。 「永远都派不上用场。」 第80章 验证 生理学课程是每个alpha和omega在青春期二次分化前的必修课，在经过二次分化之后，腺体的发育才算全部完成，信息素由此正式成为伴随每个alpha与omega终身的存在。 腺体会赐予感官识别信息素波动的能力，让他们能更加轻易地察觉到对方当下的情绪状态。 信息素也由此成为了与五官地位相同的第六感官，却又因为它与腺体之间的连结而更具特殊性——因为信息素是身体追随本能最为诚实的体现，它所给予的反应，永远都不会撒谎。 omega与生俱来的吸引力对于alpha来说，是出于生理本能，完全无法抗拒的诱惑。追逐，占有，标记，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刻写在基因里的本能反应。 无关感情，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林凇一直将这些教科书上的知识点牢记于心，上面罗列出的定理也在他随后的生活里得到了印证。 但是……唔！！ 舌尖传来被人轻咬后的痛意，林凇睁了挣眼睛，透过泛起的水光，那双灰紫色眼眸此时正因为自己刚刚的走神略微流露出一丝委屈和不满。 他是想解释的，可纠缠着的舌尖才察觉到一丝微不足道的推拒，江述维深吻的动作便愈发急切。 等等…… 抓扯着江述维衣服的手指愈发用力，扶握在自己腰上的手似乎更加紧了。江述维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几乎灼伤他的皮肤，不容忽视的热源就像是被男人刻意压制了许久的贪念，正在寻找最合适下口的时机。 林凇面上一热，他并不讨厌江述维在这时流露出来的蛮横强势，这种势在必得的自信，有时能莫名填补起内心那块始终空缺着的地方，但是…… 要跟上江述维接吻的节奏对林凇来说有些费力，本能比理智先一步选择追逐，沉溺其中，林凇微微皱了皱眉，心底却总觉得有一丝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觉察到他的乖顺和回应，温度更加不安分地燥热起来，刺激着感官撩起一连串令人兴奋的战慄。 酥麻感犹如电流噼里啪啦顺着神经攀延而上，一路高歌勐进，却在就要接近负责给予反馈的腺体中枢时，瞬时便被后者润物无声地接纳了全部——轻而易举地便将那抹几乎能被点燃的热流，转化成一抹轻飘飘的痒意。 从未有过的感觉让林凇微微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在江述维脖颈后腺体的位置，忽然明白过来那被自己遗忘的东西。 没有信息素的味道。 脖颈后再次传来轻柔的痒意，林凇忍不住一抖，看向同样被抑制贴隔绝了信息素挥发的人，不由得揪着对方衣襟的手下意识向前探去，却猝不及防被人用力攥住，一个反手便被扣在了门上！ ？！ 没等林凇反应过来，另一只准备撕开自己脖颈后抑制贴的手同样被面前的人制住！ 难捨难分的亲吻被短暂中止了片刻，沾染着水意的眼眸里透露出迷惑，没有反应过来的茫然神情，可爱得让江述维上前吻了吻他的唇角，低声笑着，上前抵住他的额头。 「好好感受我，」江述维的气息因为隐忍克制而略显急促，手指相扣的动作慢条斯理却不容拒绝。 看着那双瞳孔里的情绪重新凝聚，江述维鼻尖轻蹭着，轻声呢喃：「看看没有信息素的影响，我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等你亲自验证完了，我们再来讨论，这意味着什么。」 意识到对方的目的，林凇瞳孔惊缩！但刚刚的话已然透支完江述维所有的耐心，热烈的亲吻如期而至，转瞬便将林凇所有声音吞没在亲吻里，只剩下几声轻哼呜咽。 第136页 这次的接吻和之前都不相同，剥去了温情的假象，过于直白赤裸的强势让林凇难以招架，双手很快便被交握着扣在头上，江述维用腾出来的手将人轻轻往怀里一捞，轻轻拥住。 是熟悉的拥抱，但林凇从未如此刻那般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正因为这个未曾间断的吻而微微发着抖。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没有信息素的话…… 多巴胺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快乐，却始终得不到腺体本该给予的回馈。 温热的肌肤与冷静吸纳着所有情绪的腺体在抑制贴阻隔的边缘处形成巨大的反差，那种被火舌推逼着逐渐舔上冰山的感觉陌生得让林凇惊恐：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没有信息素，身体依旧会出现这些反应？ 得不到反馈，林凇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沸腾的开水里蒸煮着，眼里被漫上来的湿热雾气淹没，唯一被给予回应的唇舌几乎掠夺了全部的注意力，意志力却已经崩到极限，林凇没忍住腿一软！ 下跌的身体被江述维及时捞住，接吻堪堪松开了一瞬，他便已如被驯化般急不可耐地重新将自己的吻送了上去。 但亲吻只停留在表面，一声愉悦的低笑让林凇的神智骤然清明。 「这次，不能再归结是信息素吸引的本能反应了吧？」 被人当场揭穿了以往的伪装和谎言，林凇头脑一片空白，慌不择路地便开始挣扎起来，却反过来被江述维拥抱得更紧。 「你……」 手指抵在唇上止住了未说完的话，江述维看着对方水光潋滟的双眸，一开始急于给他个教训的愤然早就化作眉眼弯弯的笑意，忍不住得意。 「你喜欢和我接吻，对吗？」 林凇很想否认，但随着不断落在脸侧上细碎绵密的轻吻，他的手指止不住的轻颤，根本瞒不过任何人。 江述维并没有逼迫他亲口承认的打算，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此时面上的光景，在林凇即将恼羞成怒的边缘时才止住眼里逗弄的笑意，温和亲昵地亲了亲。 眼睫抖着，林凇低垂着双眸像是在消化着情绪，江述维认真端详着他，忽然察觉喜欢不喜欢这个答案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只是笑得像只终于吃到了葡萄的狐狸，点着头：「嗯，你是喜欢的。」 江述维的耳朵尖红得滚烫，面上的笑看得林凇心尖发颤，不自觉便想跟着他一同点了点头，又忽然愣住。 猎物终于踏入自己准备好的陷阱里，江述维笑得心满意足，将钳制住他行动的手松开，指尖缠绵着在掌心里流连许久才恋恋不捨地分开，在腰间围拢成松垮的拥抱。 林凇还未从刚刚没防备便袒露心意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手指无措蜷缩地倚在对方的胸前，满面绯色，神情彷徨不安。 「好了，我验证完了，」江述维说，「轮到你了。」 林凇低垂下眉眼第一次在江述维面前流露出侷促的神情，明明他最讨厌这些意料之外的猝不及防，明明虚拢着的拥抱不费力便能被挣开，明明知道放纵便会就此沦陷，但他却依旧——生不出任何想要摆脱的意愿。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给自己准备过任何退路吧？ 自欺欺人的游戏，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林凇有些紧张，开口道:「验证……验证是需要对照组的，」林凇抓着他的衣服，不敢抬眼看他，「在控制变量后，才能得出结论。」 江述维的脑子在一瞬间里闪过的全是「他在说什么？他难道还想去找别人试试？不不不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允许」的乱码，混乱的情绪正要暴起时，却听见他一声轻轻的请求。 「所以，下次，」林凇咽了口唾沫，声音微微颤抖，「下次，就请你……彻底标记我吧。」 --------------------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只是纯洁的亲亲啊啊啊不要锁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81章 惦记 他在说什么？ 江述维咽了咽口水，大脑短路了片刻。 彻底……标记？他说，他说让我彻底标记他…… 这，这这这是改由omega说出口的话吗？！ 「你说……」江述维的声音像是被谁掐住了喉咙般往上飘着打了个旋，让他不得不先润下嗓子，再要想重新开口时，视线不期然与林凇双目相对—— 果不其然还是他重新败下阵来！ 「我的fq期，就在6天后……」林凇低声吶吶着，明明自己是在陈述事实，但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抬眼看了眼江述维，刚刚接吻时那说一不二的强势消失殆尽，只留下个双目怔愣显得又憨又傻的alpha。 江述维过于异样的神情让林凇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请求过于主动得有些不合常理——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难道还能收回来吗？ 「你……」耳朵尖上殷红一片，林凇垂眸，轻声问道，「到时候，是……要在这里吗？」 短路的脑电波还未恢復连接，江述维后脖颈神经涨痛得厉害，只机械性地重复着他的话：「这里？」 「也不是不行……」林凇眼神飘忽，「就是，爸爸和姆父都在……」 大部分omega的fq期都在5日到7日之间，少数也有到10日的。虽说在这期间，omega会因为腺体分泌信息素水平的改变变得敏感又情绪化，但在每一次得到满足后，信息素的活跃水平都会从峰值稍微回落些许。 第137页 就像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一样，让亢奋的身体得以有喘息的时间进食和喝水，直到信息素的分泌水平重新回落到正常水平。 但如果，江述维决定要在这里与自己完成彻底标记的话……除非等到fq期结束，林凇是绝对，绝对不会踏出这个房间门半步的！ 就算房间的隔音效果和信息素防护做得很好，他也没办法做到神情坦然走出房间，去面对来自长辈关切慈爱的目光的！ 林凇并未真正见识过自己在fq期会有怎样的反应，毕竟自二次分化完毕后的十几年里，他都是依靠着抑制剂度过的。 但想着教科书上的再三强调说明，联想着自小到大听过的传闻和见到的事情，林凇对自己的意志力究竟如何并不敢托大，对着江述维小声说道：「我尽量……动静小一些。」 像是被他再次语出惊人的话烫到，还在恍惚中的江述维勐然回过神，强捱着面上赤红的羞意对着胆大妄为而不自知的林凇恼道：「你，你说什么呢！」 「这些本来都该是……」抬起的眼神与林凇飘忽着的目光一对，江述维「刷」地脸上一热，「这些本来都该是由我先提出来的……」 瞥开视线，江述维嘟囔着把话说完，没忍住又偷偷回看了一眼——林凇双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衬得那双向来清冷自持的眼里好似也盛着一池春水。 ！！ 「你别害羞……」林凇被他这三五次的反应弄得更加不好意思。 「我没有！」被戳穿了江述维恼羞成怒否认道，一个回头却又不巧地目光相视！ 两人默契而迅速地快速挪开了视线。 刚刚明明还抱着人亲得难捨难分，转瞬间两人就变回了两个纯情小学生，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当下的情景过于滑稽，原先暧昧的气氛逐渐散去。 江述维还在懊恼着自己的不争气，但一想到林凇居然主动说出那样的话，再回想起自己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宣言——呜呜呜真的是弱爆了，直接被反将一军输得丢盔弃甲。 明明，自己好不容易，才有这样一次能在林凇面前「耀武扬威」的机会的…… 越想越觉得委屈，江述维上前几步低下头，将额头抵在林凇的肩上，将人重新堵回到了门边。 「你实在是……」江述维思索着能用来控诉他这一行径的词语，检索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能咬着牙在他耳边道，「实在是太！坏！了！」 林凇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脸小心地藏进对方怀里，闷声道：「先前你说要搬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知道的。」 江述维这时才想起来有这回事，林凇当时的欲言又止全然被他当成是「想要抛弃他一个人搬回学校宿舍」的原因，压根就没往这里头去想。 「先前我都没留意过这个时间。」江述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沮丧，「我本来还想着等到……等到带你去看『守护者号』后再说的。」 肩上的脑袋往颈窝处拱了拱，毛茸茸的头髮在耳根处来回扫着，林凇往旁边避了避，鼻尖碰到了对方脖颈后贴着的抑制贴。 江述维平时不会贴这个东西——抑制贴隔绝了腺体感知外界信息的渠道后，会给alpha「自己失去了腺体」的错觉，所以若非必要，抑制贴alpha是能不用就不用。 想到刚刚江述维是从哪里回来的，林凇询问的声音多少也有了情绪：「你去程老师那里了？」 「对，在基地外碰到的。」江述维抱着人没有动，懒懒地说着，「环洋里的那个医生好像是他的学生，好像在做什么项目研究，所以听说了我之前在那闹出来的事。」 「他不相信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解开心结，怀疑我『隐瞒病情』，所以才让我去他那做个常规的催眠检查。」 听到「催眠」两个字，林凇莫名心头一跳，瞬间紧绷起的身躯让江述维立即便发觉了异常。 「虽然说是催眠，但也只是让我放松下来，重新回忆了一遍当年的事情而已。」江述维当然知道林凇在意什么，「我不会再忘记你了！」 见林凇只是抿着唇没有回应，江述维掏出联络器点了几下，将屏幕展示给他看：「喏。」 林凇眼前一花，接过联络器，便发现江述维用来记录事件的备忘录上，置顶着自己的名字，点开后密密麻麻罗列下来的，全是地点和事情。 「环洋基地，参观守护者号：凇凇喜欢机甲，应该会感兴趣。」 「水桥湾：是凇凇的奶奶家，桑葚甜酒很不错，但他更喜欢葡萄酒，可以小住三日度假散心。」 「温泉度假村：杜若飞推荐的约会圣地，据说是军队前辈告诉的，绝对不会被omega嫌弃的地方，不知道凇凇会不会愿意下水，要记得问问他。」 …… 「你看，我都给记下来了。」江述维有些骄傲，「都是我打听来的，以后想和你一起去的地方。」 「要是我真的，不小心忘记了，那看到这个备忘录，我也能知道，这个叫做『凇凇』的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手里的联络器忽然响了起来，林凇瞥见屏幕上显示的闹钟备註：「提醒凇凇吃晚饭」，鼻尖忽然一酸。 江述维这边还念叨着「你看看你，每次吃饭都随便应付，要不是营养剂价格高，你是不是还想直接拿它当主食了」，脖颈上便被人双手环住。 第138页 太久没被人这样用心而专一地惦记在心上了，有一瞬间，林凇忽然便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水桥湾，被爷爷奶奶视作珍宝的日子。 那时候的他，也如同所有的小孩那样，活泼开朗，爱笑爱闹，能毫无负担地对着奶奶卖乖撒娇。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撒娇，是能得到回应的。 林凇看着面前的男人，眼角还缀着泪花，却忍不住凑上前，主动用鼻尖蹭着他的脸。 「谢谢你。」 软着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乖，耳鬓厮磨。 或许从来都不需要什么对照组，他心里早就有结论了。 我喜欢他。 林凇弯着眉眼，光是想想，就忍不住让人嘴角上扬。 -------------------- 正在试图在五一前完结（瘫） 第82章 拿捏 被推着走出家门，江朝冬面对温切斯特脸上笑容过于灿烂的调侃，挂不住脸上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去我办公室接着谈？」 「不用了，」温切斯特摇着头，目光看向远处正沖自己招手示意的队员，脸上的笑容比先前更加真切了几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替我谢谢你家小子了。」 江朝冬看了眼身旁的凌霄，沉默着没再接话。 温切斯特看出了他想瞒着omega的意思，对他的决定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看来，你原定的退休计划，又要推迟了。」他拍了拍江朝冬的肩膀，半点也没有对待长辈的拘谨，「想开点，总那么迂腐可是会被年轻人嫌弃的。」 江朝冬差点没被他那句「迂腐」噎住，一旁的凌霄却抿嘴乐了：「也就是这小子，总喜欢打趣你们这些老东西，恐怕连他都没察觉到，刚刚自己说那话的语气，有多老成吧？」 明明自己也才是半大的小子而已。 没听到凌霄对自己的议论，温切斯特往前走了几步，队员迎上前来将手上薄薄一张资料递了过去：「老大，人已经送到审讯室了，没惊动其他人。」 「嗯。」温切斯特收起了在外人面前那虚伪的和煦笑容，伸手接过，再抬眼时目光凌厉：「粉毛呢？」 「额……」队员的神情有些尴尬，「他啊，他说去找其他乐子……这时候不知道猫在哪看戏呢。」 温切斯特笑了起来，语气不温不凉，像是叮嘱又像是警告：「你盯着他，别闹得场面不好收拾就行。」 「是。」知道自己刚刚的那番说辞没能瞒得过去，队员心下大骇，应声后头也不回逃命似地离开了。 温切斯特低头看着被精心归总好的资料总结，档案上叶安常的照片还是在刚入军校时拍的，青年的笑容青涩开朗，隐隐能看出几分与他父亲，前军事参谋叶知秋那般相似的温润如玉。 「信息素……橡木……」温切斯特沉吟着，便被忽然响起的联络器打断了思绪，不满皱起的眉头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便被温柔抚平，「怎么了？」 联络器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温切斯特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升温，弯着眉眼像是在耐心劝着个半大的小朋友，渐渐走远了。 这边的凌霄接到电话时同样眉眼弯弯，「我今晚可以和你爸爸去队里宿舍睡的……」 「啊？不是，等等我要带着凇凇去趟医院，」江述维联络器那头的声音听着有些手忙脚乱，像是在收拾东西，「他嫂子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们过去看看。」 这头挂了电话，江述维看着心神不宁的林凇，一温声安慰道：「大哥不是说了，没什么大碍吗？别慌。」 林凇当然知道，但刚刚大哥联络里欲言又止，明显是藏了话，这让林凇心里倍感焦虑。 两人匆匆赶往医院，推开门就瞧见被父母大哥团团围住的余悠悠，此时正若无其事满脸笑意地吃着切好的水果，见到他来还笑着招了招手：「来了？要吃点水果吗？」 对方面上的欣喜不假，看上去确实没什么大碍，林凇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回到原位，上前走了几步喊了人，用眼神询问着站在一旁的大哥。 「没什么事，静养观察一阵就行。」 林楚岳的声音显然没什么情绪，低头替余悠悠将水壶打开递了过去，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余悠悠可怜巴巴望过去的眼神。 父母虽在却一言不发，而一向最看重家庭感情，负责活跃气氛的林旭，却破天荒地不在这。 「小旭小辰呢？」林凇刚一问完，病房内的气氛骤然凝固。 林凇有些闹不清楚当下的情况，母亲便首先拉着满面怒意的父亲外出透气了，病房里顿时就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出什么事了？」看来问题是出在两个年纪小的人身上，林凇看向一言不发的大哥，等来的却是余悠悠的解释。 「小旭他……背着大家，偷偷递交了入伍申请。」余悠悠说着，「没和任何人商量，一直等到入伍审核通过的文件寄到家里来后，他才说的。」 余悠悠看向林凇身后的江述维，想到他家里的背景，顿时觉得自家人在入伍这件事上的态度有些尴尬，见林楚岳闷葫芦似地不愿开口，只得解释道：「父亲本意，是让小旭毕业后进公司帮忙的，履歷镀金，歷练机会，都提前准备好了，结果却闹成这样……」她顿了顿，「父亲本来连他的婚事都已经看好了。」 「终身大事连本人都没知情权，换成谁都会闹的好吧……」江述维躲在林凇背后小声嘟囔，见他转头过来顿时心虚，「我当时没有闹，也就是生了会闷气而已……」 第139页 林凇不作评价，转头回来看向明显还在生气的大哥，和知错后乖巧得不得了的余悠悠，「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当时家里闹腾的动静有些大，我一个心急，下楼梯不小心就踩空了……」余悠悠边说边小心翼翼观察着林楚岳的脸色，强调到，「真的是不小心的。」 林楚岳仍旧沉默着生闷气，一边却伸手接过余悠悠吃完了水果的空盒子，正要收回手便被人一把捉住袖口。 他抬眼看着满脸委屈的余悠悠，又看了眼面前还站着的两人，不冷不淡地问道：「上次的事情，你们处理完了吗？」 这是要将冷战进行到底了吗？余悠悠也是好面子的人，当着小辈的面总不好和私下相处那般撒娇卖乖，只能收回手，耸了耸鼻子就往被子里躲，一幅暗自伤神的委屈模样，反倒让林楚岳怔了神。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江述维心里止不住的震惊，虽然林楚岳的神情很快就恢復如常，但自此之后时不时偷偷瞥向余悠悠的眼神，显然暴露了他当下的心境。 哇，这个女人，真不简单啊！真不愧是能把林大哥搞定的人！ 以往两个人每次在大哥面前，总是莫名其妙地，就被教训得像是被班主任抓住早恋的高中生，难得看见一个胆敢在他面前耍心机居然还成功了的人，江述维只觉得忽然间茅塞顿开。 江述维还在心里嘆为观止，一旁的林凇却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大哥问你呢，调查报告的事。」 「哦哦，调查报告出来了，目前事件定性成是恶性恐吓，其他的细节还在调查，」大哥说一不二的气场对江述维依旧具有威慑力，他老老实实地答着不再乱瞥。 「你们最近小心一些。」林楚岳叮嘱着，微微拧起的眉头和林凇犯难时的样子有些像。 江述维牵着林凇的手胡乱点着头，心里还在捉摸着刚刚看到的事情，隐隐有了些其他的成算。 寒暄了几句，知道被打了的林旭此时还在楼下急诊里躺着，两人牵着手走出房间，却迎面撞上散心回来的父母。 父亲怒意未消的眼神往下睨过两人交相握着的手，尽管知道那一瞥并无其他含义，林凇仍旧侷促地松开了手。 直到与他们道别，林凇才转过头来，便收穫了一只面上委屈哼唧的alpha。 江述维扁着嘴，把刚刚余悠悠那可怜巴巴的神情学得有模有样：「我们又不是在搞地下情。」 林凇眼神有些慌乱，赶忙主动将手重新塞回到对方的掌心里，轻轻晃了晃，小声解释：「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以往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江述维这次不知怎么的，少见的没有表示出松口的迹象，一路上，林凇没忍住频频瞥向他。 最后在电梯门前站定，林凇捏了捏他的手，服了软：「对不起嘛……」 「那亲一下。」江述维嘴上言语勉强，身体却迫不及待地俯了下来，还好心地将脸颊一侧对准了他，「亲这里就好。」 林凇多少有些没反应过来，眨着眼还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地依照他的指示做出了往前的反应。 面颊贴上一个柔软濡湿的触感，如愿以偿的江述维心里狂喜：好像一不小心，找到了拿捏爱人的方法呢！ 他转过脸来不由分说也在林凇的面上回赠了一个亲亲，开朗的笑容重新回归，叉着腰大度表示道：「嗯，我也原谅你了！」 正说着，江述维眼角的余光隐约发现一丝不对劲，刚回过头，面前的电梯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里头满满当当站着正准备要去巡视的医生护士们，一个个都穿着整齐的白大褂们，没料到会撞见这样的场景而面面相觑着。 「你们……要下楼吗？」 还用手挡着电梯的林辰甚至都没敢当众喊林凇一声哥哥，身旁认出来人的陈小果目光炯炯，憋笑憋得厉害。 「不下楼吧？那我关门了？」 电梯门慢慢关上，寂静的气氛里忽然响起一个疑惑的声音：「诶，他们俩是不是上次急诊说的，两个看着很乖但其实玩得很野的年轻人啊？」 -------------------- 江述维：表面——我拿捏了，实际——翻了个大车 今天也是「欲擒故纵失败」的江小维一枚啊！ 以及恭喜小傻子情侣在妹妹工作医院风评遇害（乐） 第83章 线索 电梯门关上，陈小果和林辰两个人站在最前面互相掐着对方的胳膊，企图用痛感遮掩住不小心漏出来的几声笑。 后方的医生和护士并没有发现异常，自顾自地和附近人聊着天。 「听说药剂科的聂医生已经快半个月没来了？」 「哇，带薪休假这么久的吗？」 「哼，也就他们这群泡实验室的人才有这种待遇了，对我们这种连准时下班都是一种奢望的人来说，简直没法比！」 「是休假吗？可我怎么听药剂科的朋友说，他导师好像也不知道这事儿呢，还因为他擅自离岗发了好大的火呢。」 「唔！」林辰一个没防备让陈小果这丫头下了死手，瞬间一掌打落对方的爪子，揉着自己淤青的胳膊瞪了她一眼，「臭丫头，下手也没个轻重！」 「抱歉抱歉！」陈小果还在抿嘴乐，忽然便听到了身后人的议论，顿时好奇回过头，「没和导师说？聂医生胆子这么大？就不怕被导师卡论文留级吗？」 第140页 「对啊，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小护士耸了耸肩。 陈小果不屑地哼了一声，冷不丁被林辰胳膊肘撞了一下，这才讪讪地收起幸灾乐祸的笑。 电梯门到了，正要去值班长换班的陈小果和林辰在急诊门前分开，林辰敲了敲后推门进去，就见林旭一整个面朝下地趴着，就算听到声音依旧头也不抬。 「爸妈刚刚来过了吗？」 「不知道。」 林辰见他这幅犟脾气就来气，「你说你，这么大的事谁也不商量就自己偷偷办了，还一直瞒到申请书寄到家里来？你可真行！」 林旭闷不做声，晾着半身刚敷完要谁的背，只当自己是条晒太阳的翻车鱼。 林辰想到余悠悠为了劝架从楼梯上踩空摔下来的那一刻依旧觉得后怕：「幸好这回嫂嫂没什么大事，不然大哥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林旭身上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低了低，但依旧将头撇向另一侧，不理人， 林凇和江述维进来时，看到便是这样的场景。 费了老大心力，才把因为刚刚举止出格在妹妹面前丢了洋相的自家omega给哄好的江述维，在见到和自己一向不对付的林旭一身惨状，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啧，这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被打板子了呢？」 听出了来人是谁，林旭大脑一瞬间被一股陌生的好胜心沖昏头脑，当即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说谁呢！」 林辰囔囔着让他先别乱动，一旁的林凇也看着直皱眉。 吹鬍子瞪眼这种小孩把戏，江述维可最擅长了，笑着还想要逗小孩几句，忽然瞥见林凇的神情，面上的戏嚯一敛，挤出几分真诚的笑容关切到：「躺着躺着，可别乱动！万一留下伤疤，你这入伍体检报告可就不作数了。」 林旭一句「用不着你在这假惺惺的阴阳怪气」的话都到了嘴边，愣是被站在身前面色严肃的林凇给看得开不了口，憋屈地喊了一声「哥」。 林凇看了看他身后的伤，发觉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连皮也没破，想来父亲并没有完全下死手，顿时松了一口气，回头看见林旭可怜巴巴的神情一顿，淡淡说道：「你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就行了。」 其他的话他也不必多说，毕竟入伍当兵……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凇想到江述维一直没能被批准的入伍申请书，略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没成想却撞见正挤眉弄眼，费尽心思地嘲笑林旭的大号幼稚鬼。 「……」 门忽然被敲响，护士长瞧见林辰还在里头松了一口气：「幸好你还没走，过来一下，陈姐找你有事。」 林辰被带走时，江述维无意间从门缝里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眉头一皱正要跟上去，忽然想起身后的林凇。 「跟我来一下。」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里，江述维拉起他的手腕不由分说便往门外一扯，林旭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休息室的门便被不由分说地关了起来。 「怎么了？」林凇被他带着在人群中挤过，见前头的江述维四处探着，问道，「是认识的人？」 江述维没有回头，急急地走过一个转角果然看见一身白衣的温切斯特，端正地站在内部办公室的门前。 「你怎么会来这？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温切斯特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将目光投向还在他身后喘息的林凇，若有所思地低声道了一句：「真是奇怪，怎么总能见到你。」 林凇愣在原地，江述维首先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你又查到什么了？」 温切斯特单手支着下巴似乎还在考虑是否松口，里头的林辰却发现了门外的动静，见双方似乎认识，却看上去关系不好的样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妹妹而已。」温切斯特开口着，「如果不放心的话，我也不介意你们旁听。」 他朝着角落里的下属点了点头，对方拿出纸笔开始记录：「两个月前，你轮值到配药室时，和聂咏明发生过争执？能说说具体经过吗？」 「只是言语冲突了几句，」林辰看了眼一旁的护士长，解释道，「配药室里管着医院的药品存销，除了按照病歷配给病人们药物，另外药物室里供给科研的药品也是从配药室这边出，为了统筹方便，一般都是由科室负责人按季度提交申请，再统一配发。」 「但因为实验进程不同，药剂消耗量不一样，所以也会有个人提单的情况。」林辰大致解释着情况，「可他们实验室的总是会有人嫌麻烦，经常不打表格，写了个条子就当做是取药申请。」 「那聂医生回回都这样，还不等我们核清楚就自顾自地拿药走了，我后面忍不了就喊住他理论了几句，」林辰撅了撅嘴，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一时又有些气不过，「结果，他就说我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实习护士而已，叫我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 「我和陈小果气不过，就和他吵了几句。」林辰的眼神瞥向一旁的林凇，生怕会破坏自己在林凇心里乖乖女的形象，转头冲着温切斯特强调道，「就只是几句言语冲突而已，毕竟他是alpha，我和陈小果也不敢呀！」 「嗯，你们做得很好。」温切斯特微笑着，温和地点头肯定道，「但为了安全，下次，还是尽量不要和alpha起正面冲突了，受伤了多不好。」 第141页 文雅温柔的姿态，总是能轻易俘获她人的好感，更何况还是位身份不简单的人？ 上次争执时林辰为了拉架，把脚踝都给扭了，以至于林凇出车祸住院时，她拄着拐杖听说没什么大碍后，都不好意思过去见人。 没想到面前的人居然知道这件事，林辰忍不住红了脸，吶吶着点头答应，却忍不住想和他多说几句话：「那个……是聂医生他，出了什么事吗？」 「我听其他护士们说，他好像是休长假去了？」 尚有闲暇，温切斯特并不介意应付一下以满足她的好奇心，他直起身，脸上笑容未变。 「聂医生，被我们『请』去聊天了。」双唇轻启，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残忍笑意，「恐怕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办公室里寂静无声，温切斯特一身纯白色的衣衫，衬得他此时的笑容犹如一位悲悯万物的天使，看不见的身后隐隐颳起血雨腥风。 江述维比在场的其他人都更快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聂咏明，聂咏明，当初兄长的小队里，就有一位omega医疗兵姓聂，该不会…… 他心里隐隐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转头问向林辰：「聂咏明每次申请拿的都是什么药？」 林辰开口说了几种常见的信息素调节药剂，「他研究方向是和信息素调节靶向类药物有关，一般申请的都是这几种。」 温切斯特脸上的神情并无惊讶，显然早就从其他渠道听说了，双手环抱在胸前饶有兴趣地看着江述维的反应，瞥见正注视着自己的林凇，还冲他微微笑了一笑。 那种属于绝对领导者游刃有余的姿态，带着一股莫名的信服力。 他是个很厉害的alpha。 「你还没有被标记过？」温切斯特忽然开口问道。 林辰的眼神也看了过来，林凇被问得猝不及防，下意识仰头看向身旁的江述维。 「嗯……」温切斯特轻耸鼻子嗅了嗅，「没有融合混杂过信息素，味道都很纯净。」 林凇下意识伸手摸向后颈，确认过抑制贴的存在后，看着温切斯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迷茫。 「时间差不多该到了吧？」温切斯特没有解释，看着面前的两人笑笑着问道。 江述维曾听人提起过温切斯特「人形信息素雷达」的绰号，当即便想红着脸骂一句「关你什么事」，却紧接着被他一句「祝你们顺利」的话堵住了嘴，吶吶着不知道该应些什么。 林凇仍旧不解，但见江述维姿态别扭，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没有放在心上，问道：「你们抓到上次的犯人了吗？」 「嫌疑对象已经被控制了。」温切斯特答道，看着面前那双未曾亲眼见过社会阴暗面的omega，双眸里的光因为自己的话而一点一点慢慢亮起，不知怎么，忽然便想起了一双透露着死气和绝望的双眸。 就像是黎明前黯淡而昏沉的夜。 仰望着近在咫尺，却永远都不会到来的黎明。 第84章 知情 被温切斯特的问话耽搁了一阵，等两人从医院出来时已经不早了。 两人谁也没再提起刚刚温切斯特说到的问题，默契地选择保持沉默。 医院门口小摊的铁锅里煮着热气腾腾的馄饨，老闆分类打包好，时不时便有小护士从医院门口小跑着出来取走一大摞。 「饿吗？」林凇回过神，身旁的人目光看向那馄饨摊，「能在医院门口开这么久，手艺肯定不会差，我们也买一份吧。」 一下午的奔波让他们到现在都还没顾得上吃晚饭，最近这段日子，林凇每餐被盯着点按时吃饭，此时也有了些饿意。 他抬眼看了看那馄饨摊，心里还正想着站着吃相不太好看，江述维便已经兴沖沖地牵着他奔了过去，要了份大份的，转头沖他笑：「先垫垫。」 热腾腾的混沌很快被端了上来，江述维一手端着碗，举起勺子吹散热气，用舌尖抿了抿后才小心递了过去。 「来尝尝，」江述维举着勺，「先咬开一半，小心些。」 林凇就着他举着的勺子小心咬开，刚出锅的小馄饨温度滚烫，q弹的馄饨肉裹着被葱油提了味的汤汁，入口鲜美。 「好吃吧？」江述维看着他微微亮起来的双眼，笑得眉眼弯弯，「再来一个？」 江述维和姆父凌霄一样，有双好看的灰蓝色双眸，在昏黄的光线下偶尔折射出几缕浅紫色的光，像是颗被精心雕琢打磨过的宝石。 耳畔传来其他的摊主卖力的吆喝声，鼻尖下的气息带着饭菜呛人的香味，林凇久违地将注意力放在了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务上，目光越过江述维的肩颈，看着不远处支着木架卖糖画的人身上，被馄饨鲜热的香气裹挟着的思绪飘了起来。 这边的江述维唿啦唿啦几口便将剩下的馄饨吃完，拍拍手将垃圾丢了，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乐：「好久没见到卖这个了，你想吃吗？」 「你以前给我买过。」林凇看着他，「那年暑假，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特意带给我的。」 江述维看着他面上浅浅的笑意愣神，脑海里却没有半点关于这件事的记忆。 「当时的糖画是一只耳朵开了口子的兔子，因为来的路上，你没忍住，一直在偷偷舔。」 「后来呢？」 「后来啊……」林凇仰起头想了想，嘴角忽然扬起，「你说是因为兔子不听话，所以你才替我教训了它。」 第142页 「是吗？」江述维有些懊恼，「我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林凇一手指着自己的心，眼里的笑意柔和得让人心神嚮往，「我都记着呢，在这里。」 曾经相处的过往点滴，那些被自己遗忘的过去，被林凇像是宝藏一样珍藏了多年。而若不是姆父当初的执意要求，他们之间很有可能再无交集。 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一个人这样珍视着与自己有关的一切。 那样，珍贵的，不掺杂半点私人慾念和他想的感情，我……真的有交付出同等价值的真心吗？ 江述维想到刚刚，林凇在听到温切斯特的话时面上微微沉下来的情绪，忽然有些能明白他那时隐约显露出的怅然源于何处。 他捏了捏林凇的手，「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的话……」他语气微微一滞，轻声说道，「我可以再等等的。」 彻底标记这种事，果然还是需要在冷静时慎重考虑才行的啊…… 林凇一时间有些懵：「你不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江述维答得飞快。 「那为什么要等？」 江述维被他问得语塞，「我，我，我以为，你刚刚的反应，是还想再做些心理准备来着……」 「根据理论而言，在标记过程中alpha需要做的事情更多，」林凇眨着眼睛，「如果你觉得这次比较匆忙，需要提前准备，我也不介意……」 「好了别说了。」江述维咬牙打断了他的话，「回去我们就收拾点东西，回家过！」 两人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该如何委婉地告诉父母这件事 ，结果刚一到家，就见江朝冬少有地没有再一身正装，而是穿着像是个普通的退休老头一般，正支着联络器浏览网页，似乎在查什么东西。 江述维皱眉见到那个被拉到客厅出来的行李箱，颇感意外地看向他：「你又要出远门？」 「是去c区哦，」凌霄从房间里走出来，将已经整理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里，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只不过，这次不是公务，是休假，我也会一起去。」 休假？江述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爹，问：「军官跨区旅行不是都得打申请的吗？你辞职了？终于退休了？」 「都说了，是休假。」说起退休江朝冬便忍不住想在心里嘆气，本来盘算着好好的退休时间，因为这接二连三的事情不得不往后推延，眼下，为了权利过渡稳定，最起码在五年之内他都得继续干活了。 「一直也都没有机会带着你姆父出去转转，趁着要忙起来之前，我们出去散散心，省得我们在，你俩觉得别扭。」 身为过来人的父母似乎早已对他俩的状况瞭然于心，两人准备了一路的话术压根没派上半点用场，江述维难得吃瘪，一张脸涨得通红。 「好了，你也少说几句。」凌霄嗔了江朝冬一眼， 「你父亲大概有半个月的假期，听说c区的雪山旅馆很有名，我们会在那小住几日。」 「若是家里有什么事，就给姆父打电话。」甚少出远门的凌霄满心期待，叮嘱他的声音显而易见的喜悦，「哦对了，我已经提前把你们需要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都提前收拾出来了，走，我带你们去看！」 沉浸在要出门玩的兴奋情绪中的凌霄根本没发觉自己那上扬愉悦语气，在两位年轻人听来有多么地促狭，仍旧轻快地哼着小曲儿，拉着不知所措的林凇进了房间，去看自己「特意」收拾出来，他们会派上用场的东西。 江述维刚想跟上去，就被江朝冬叫住。 「温切斯特那带走了一个人，你知道吗？」 聂咏明？江述维勐然想起先前自己在医院时的猜测，问道：「当初失踪的那九人里，是不是有个女医疗兵，姓聂？」 「是有一个，叫聂昭明。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江朝冬神色有些意外，「她是那九人中，除了……你哥哥外，唯一能被确认已经死亡的人。」 「你那能查到她的家属信息吗？」江述维没有再和他父亲客气，直接开口。 这并不是什么绝密资料，只是通过江朝冬的渠道，能更快知道结果而已。 「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温切斯特不会轻易行动，」江朝冬手上编辑着信息发给下属，抬头看向江述维，「程宣，你先前的那位心理治疗老师，已经被他带去独狼的审讯室了。」 「到现在都没出来，他或许……也是当年事情的知情人之一。」 第85章 传授 在听到「程宣」的名字时，江述维的大脑短暂地空白了片刻，但潜意识里似乎早有准备，很快便让他缓过神来，问：「姆父他知道吗？」 当初他提前进入分化期信息素失控时，凌霄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在打听到程宣在心理干预治疗上颇有建树时，费了许多功夫才将人请过来的。 万一让姆父知道…… 江朝冬明白他的顾虑，眼眸里的情绪深沉，「他还不知道，找机会……我会告诉他的。」 若温切斯特那里整理出了案卷报告，这件事也根本就瞒不住，不如早些告知。 话说到这里，江述维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老头子会在调查出现突破性进展的关口上，答应和姆父出去散心，原来就是在为这件事做铺垫。 兴许是儿子眼神里那「我就知道」的眼神太过刻意，江朝冬脸色有些挂不住，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这不，也是顺便给你俩腾地方出来嘛？」 第143页 啧！江述维被老头子一惯的招数驳得不耐烦，挠了挠后脑勺的头髮，忍不住回头看向房间的方向。 姆父不知拉着林凇在说些什么，紧闭着的房间门内久久都没有动静。 「明天我和你姆父就走了，过两天案卷报告应该就会出来，」江朝冬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将一张小小的身份卡递了过来，「这个你拿着，程宣和聂咏明的后续调查，你过去盯着点，有什么进展和我说一声。」 小小的磁卡被套在银灰色的皮套里，江述维看着那张身份卡，上面「关联人」三个烫金大字折射出层层金光，由江朝冬亲手递过来，像一种无声的许可。 承认他，在这件事上同样拥有决策权的许可。 江述维慢慢伸手接了过来，磁卡的方边有些膈手，没等他好好欣赏完卡面全貌后，江朝冬的声音便再次响起：「程宣的事，你别多想。我会尽快安排军中的心理医生给你做一个风险评估。」 「这些年你入伍体检始终不合格……我承认，我的确有自己的私心，但你始终没有合格通过，这也是事实。」 「可是，倘若这其中，真的有程宣借治疗之便从中作梗的原因在，」江朝冬语气顿了顿，看着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得这么大的小儿子，脸上微微扬起一个笑容，「那我真的会很期待，当你重新回归到起跑线，锋芒毕露的时刻。」 久久背负在心上的重担忽然被人不小心戳了个洞，江述维抬眼看了看父亲，那脸上欣慰而自豪的笑容，从来都只是在面对兄长时才能见到的神情。 掩盖着当年事件真相的迷雾逐渐被揭开，江述维这才发现，那抹伴随着自己人生成长过程的执念，竟轻而易举地，便这么实现了。 理所应当得，像那本就是他该得到的称赞。 松懈后的心忽然察觉到一丝微妙的荒唐，江述维没有应话，只是将那身份卡丢在玄关处，抬眼看向面前的父亲。 「关于程宣，你们掌握的资料有多少？」 江朝冬将他的态度和动作看在眼里，没有出声指责：「在当年事发前后，他正在首都的a大任职，课表和出勤情况我们都核对过，他并不具备犯案时间。」 「所以现在，我们只能确定他并没有直接参与，可能只是知情人之一。」 「这点推论，是从他被温切斯特带走后，才得出的吧？」江述维笑了一下，「因为『独狼』从不会在没有拿到确切证据前，轻易动手。」 见江朝冬沉默以对，江述维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宴席已开，让宾客主厨做饭就算了，还被倒追着餵饭的主人家，我可真是第一回见。」 江朝冬拿不出任何可以反驳他的话，想到自己亲自监督调查组整整十八年，没有任何进展，还放着罪魁祸首之一的人一路晋升到了最高位。而独狼亲自接手后，没三个月就接连抓出了这么多相关人士。 越想越丢脸，江朝冬摆了摆手头一回在小儿子面前露出没出息的表情：「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总之事情的情况就是这些，程宣和聂咏明的事你多看着点，不要犯浑就行……」 最起码，得首先搞清楚程宣的身份立场。 他在整件事情里扮演的角色，他同意为江述维做心理治疗的动机和目的，以及他所知道的其他内幕消息，这些都是关键的突破口。 身后的房间门被打开，父子俩默契地同时停止了谈论侧身看去。 瞥了一眼，江述维很快又再次回头，看向跟在姆父身后面红耳赤却还强装着镇定无事的人，歪头问道：「怎么了？」 「……」林凇抬头看向他的眼神里，情绪一言难尽，只是缓慢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大事，我只是叮嘱了几句而已。」 林凇默默地低下头，想着房间里头那被整整齐齐码了一大箱子的「备用物品」，甚至于，每一样东西，都还被凌霄拿出来，亲自解说了适用情景和使用方法。 虽说，他知道凌霄是医护出身，在讲解那些器具时也不见半分狎昵，甚至还带着些科学分析的一本正经。但就是这样公事公办讲解的态度，反倒让林凇更加无法忽视，那些器具最后的使用对象就是自己这件事。 「这些都是全新未拆封的哦，卫生这点你可以放心。」讲解中途，凌霄发觉了他隐忍多时的情绪，拍着他的手轻声安慰着，「使用之前若是不放心，可以按照说明书上列举的消毒方法清洗。」 啊……好想走啊…… 林凇在心中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叮嘱了几句？」林凇还没忘记姆父拉着林凇进去前说着的话题，有些好奇地瞅了瞅他的脸色，「那怎么脸红成了这样？」 林凇反覆深唿吸试图平復情绪，在听到这句话时差没彻底破防，睨了他一眼。 「没什么。」 「只是有点热而已。」 后一句的补充说明十分多余，但林凇并未意识到这点，眼神飘忽着在房间里四处移动，就是不肯搭理江述维。 「会吗？」江述维抬手贴了下他滚烫的脸颊，看着被吓到的人坏心眼道，「啊，原来只是局部升温而已。」 林凇被他气走了。 -------------------- 一个彩蛋：记录凌霄和林凇在房间内的对话 凌霄：因为omega生理构造的特殊性，虽然在fq期时内腔会做出调整分泌出足量的黏液，但这个反应本身是循序渐进的，因此依旧需要alpha为伴侣做充分的扩张。这个器具就是针对这个过程设计的，你看这个头部的仿真设计…… 第144页 林凇：///_/// 唔……（内心:@#$%^!!!） 第86章 交易 江朝冬带着凌霄，慢慢走上了准备起飞的飞行器，直等到飞行器的身影慢慢缩放至空中看不见的小黑点时，前来送行的江述维和林凇才慢慢收回视线。 江述维看着林凇，「走吧。」 父亲交代的事昨晚睡前他已经全部告诉了林凇，在说道程宣可能在治疗过程中对他的记忆和认知动过手脚时，被他圈在掌心的细长手指微微颤抖了一瞬。 「只是猜测而已。」 江述维安慰的藉口苍白无力，林凇看着那双瞳孔中倒映的自己。 「所以，」手指微微蜷缩，被炙热的手掌完全包裹其中，「先前你忘记小时候见过我，果然，就是因为他？」 这件事让林凇心里耿耿于怀，偶尔他都会怀疑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小心眼，现下看来，对程宣下意识的警惕和戒备原来并非无中生有。 他确实是抱有其他目的接近的。 江述维闷闷地应了一声，说自己明日送完江朝冬和凌霄后，便要去孤狼找温切斯特问一问。 「按照他们的手段和效率，应该已经问出结果了。」江述维说着，孤狼里的人出了名的「不守规矩」，要想结成正式的书面报告，可远没有直接去问来得更快一些。 「我陪你一起去吧。」林凇静静看着江述维，「把事情料理清楚了，生活才能真的重新步入正轨。」 往后的余生，都不要再被其他人左右操控了。 江述维侧头，看向正在摁着联络器回復导师信息的人，一如既往的恬淡神情极大地安抚住此时焦虑不安的情绪，江述维转头看向车前的方向，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定了定。 调查组由独狼全面接管后，办事处便被设立在国安局的一幢空置的独栋小楼里。 两人下车，才一走进去，玄关招待处的沙发套组上零散瘫坐着的几个人忽然同时立起身看了过来！ 没有穿国安局的制服，作战服上也没有悬挂任何肩章，江述维只能依稀从另外一人尚且还勉强挂在身后的外套上，看清制服的样式——一匹雪原狼。 是独狼的人。 江述维默不作声地挡在林凇身前，对离自己最近的一人道：「我是来找你们老大的。」 「老大？你们来找老大的？」小腿挂在沙发腿上晃荡着的一个年轻人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们，眼神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孤狼的投名状，至少得是死刑犯级别的才行哦~」 眼眸放光，那种被嗜血的饿狼盯上的感觉让林凇瞬间汗毛直立，但挡在他身前的江述维却对对方的异常表现视若无睹，只凝着眼神沉声说道：「我找温切斯特有事。」 「你无视我了诶~」年轻人坐直起了身子，对上前挑衅的人起了兴趣，正要开口，便忽然被人从身后一巴掌盖了下去！ 「犯什么病！又欠收拾了是吧！」 打人的是个穿着得体的男人，对方揉着自己的手腕又扶了扶眼镜，对江述维两人微微鞠躬道歉：「让二位见笑了，请往这边来。」 「啧！」 身后的人不满地咋舌，林凇被江述维牵着，小跑几步跟着往前，不敢回头乱看。 「吓到了？」戴着眼睛的男人温柔笑着，「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棉棉太久没找到钟意的玩具了，所以刚刚有些失态。」 「在小可爱还没来之前，棉棉可是我们队里最讨人喜欢的宝贝弟弟了。」 那男人语气带笑，目光柔情，像是个在炫耀自家孩子有多优秀的家长，尽管那样一个凶神恶煞的人，名字居然柔软得像块棉花糖，但林凇依旧默默闭上了嘴，没再多问。 「老大在审讯室旁的休息室，你们进去吧。」他代替两人轻轻敲了敲门，不等两人做足心里准备便勐地将门推开！ 沙发上的温切斯特正闭目养神，听到声响连眼皮子都没抬，「说。」 「我是来问问，昨天的调查结果的。」 温切斯特微微抬眼看了看来人，很快又将眼睛闭上，单手轻轻揉着太阳穴。 「我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我想要的信息，至于别的，我没多问。」温切斯特对他的到来并未感到惊讶，缓声说着，「他不是当年那件事的直接参与者。」 江述维自然是知道的，但若不搞明白对方的目的和动机，他和林凇谁都不会放心。 「除了这个之外，你们还查到了其他信息吗？」 温切斯特闻言后笑了出来，「怎么？你这伸手摘果子的意图未免也太过明显了吧？」 「嗟来之食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温切斯特看着江述维，笑着的眼神不知是想到了谁，「况且，你怎么敢肯定，我告诉你的讯息就一定是真的呢？」 「我可不像江朝冬，」他单手点着扶手话里有话，「只有受伤成长，才是最好的保护方式。」 江述维被诘问得满脸通红，半晌后说道：「那我亲自去问他。」 「请便。」 江述维松开了握着林凇的手，低声道：「你留在这。」 林凇点了点头，目光担心地跟着他，慢慢走进隔壁的审讯室。 「你很关心他。」温切斯特坐起身，看向站在门边的林凇，「听说你们两个的信息素相性很好，是出于生理上的相互吸引吗？」 林凇回答「不是」，音量却小得像是没有底气。 第145页 温切斯特像是被他的反应勾起了兴趣，双臂抱放在胸前问道：「不是？那你们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脑海里勐然闪现过昨日的回忆，被抑制贴堵死了腺体释放信息素的出口后，接吻时的战慄和抑制不住的渴求，林凇不期然红了脸，吶吶着没有说话，转头看向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墙。 经过一晚上的训问，程宣依旧保持着外貌的得体有礼，脸上尽管堆叠着倦色，抬头回答问题时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江述维走进房间时，程宣的眼神略微一愣，很快便重新展露出笑容，一如多年好友相见般道：「你要是再晚来一些，我们就能在外面见面了。」 笑容没有丝毫破绽，江述维看着一旁值班做着详细笔录的警官，重新将目光放回到程宣身上。 「你还想出去？」 程宣笑道：「到我这个岁数的老人，大多还是喜欢阳光明媚的地方养老的，这里，不适合我。」 「养老？」江述维被他话里的嚮往问得一愣，「你能……出去？」 「我没有犯罪呀，为什么不能出去？」程宣无奈地耸了耸肩，「就算是现在，我也只是在配合调查而已。」 江述维当下有些懵，回头看向整理笔录的人抽出档案细细往前翻。 在学校讲座上与宋应阳结识，并在后来接受对方的邀请前去n区做……课题调查？研究主题是「alpha和omega性别认知的生理起源」？ 江述维往前翻看着记录，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他参与其中的证据，一直翻到了头都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像是提前，精心排除了各种可能性。 程宣端坐着看向满脸不可思议的江述维，一副过「我不是都说了吗」的样子：「我，是无罪的。」 「所有的课业邀请，研究论文，我都是受邀前去参加的，且并非单独一个人，都是带着当界的学生小团队一起过去记录研究。」 「甚至包括于当初，你生病的时候，」程宣的声音依旧温和，「也是你姆父凌霄，千方百计地找到了我，我才同意给你进行心理疏导的。」 「虽然，你的病症表现得很有趣，但对我而言实在是太没挑战性了，不如他们我提供的课题研究来得有意思。」程宣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在打量一个没有感情的样本。 江述维想明白了当初为什么在治疗初期结束之后，他不顾姆父的请求说什么也要去外地研究，「你原来早就知道宋应阳做的那些勾当，那为什么不提早说？」 提早说，也不至于蹉跎了这么多年！ 「可这与我无关呀？」 程宣无辜得理直气壮，江述维心里积攒的怒气几乎冲到了头顶：「见死不救，你还这样大言不惭？？」 「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旁观者有罪吧？」江述维的指责没让程宣的情绪生出半点波澜，他眨着眼睛，回答得游刃有余。 「况且，我只是个岁数将近退休年纪的omega，我又有什么能力可以帮上忙呢？哦对，还是有的，」程宣坦诚的笑了，「毕竟要是没有我提供的情报，n区那么大，花个十来年你们都不一定能全他们的尸体。」 「你也想要找全你哥哥剩下的部分吧？」 瞳孔勐然一缩！程宣坦然的笑容在江述维眼里比魔鬼还要狰狞，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单向镜，飘忽着的眼神似有若无地寻找着温切斯特所在的方向。 在进来之前，温切斯特说，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程宣用这个信息，换回了「无罪释放」的生路。 他们，已经达成了交易。 -------------------- rua伤心小狗的狗头 以及，温切斯特手下其实没一个正常人（毕竟饭随正主bushi） 第87章 前路 房间里安装着专门的传声音响，隔着单向玻璃窗，对面房间的情况一览无余。 林凇被程宣堂而皇之有恃无恐的态度震惊，下意识看向一旁身形僵硬的江述维，却见他忽然回头，飘忽的目光里有愤怒，有不解。 所有的情绪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洩点般，却被端坐着的温切斯特一声不响地，照单全收。 他一袭白衣，面色沉静，甚至还能在发现林凇看过来的目光时，微笑点头。 房间门很快被打开，江述维不知道什么时候推门而入，面上的表情很是难看，就这么沉默着与温切斯特对视着。 「你有什么打算？」良久，江述维率先打破沉默。 「嗯……」温切斯特微微侧头，似乎对他没有开口质疑的反应感到有些惊讶，单手托着脑袋看着他，「物尽其用吧。」 「垃圾也有垃圾的回收处理方式，顶多是麻烦了一点而已，」温切斯特笑笑道，见一旁的林凇明显瞪大了的眼睛，温和地开了个玩笑，「毕竟就算是我们，也要遵守『环保公约』嘛。」 《环保公约》是五年前就颁布的环保条令，详细列举了在各种环境情况下，各阶层需要遵守的环保行为准则，因为处罚力度前所未有的严格，常被人抓出来调侃。 但林凇怎么下意识觉得，对方口中的这个「环保公约」，和自己认知里的那个并非是同一个东西？ 「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行事风格，且做事从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江述维上前揽过林凇，「但这次不一样，叶家的事情，远不止调查出真相那么简单。」 第146页 温切斯特一成不变的脸色终于微微泛起波澜，看向江述维的眼神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江朝冬把你护在羽翼下这么多年，早就把你养废了呢。」 「但是，」温切斯特话锋一转，眼神骤然锋利起来，「你别忘了，你的任务，只到查清江岩鸿的死因和经过。至于其他的事……我很抱歉，你还没有得到了解真相的权限。」 最后的话已然是对他不要越线的警告，被当众奚落的不甘在即将升级转化为愤怒之前，江述维便在与温切斯特对视的瞬间清醒了过来。 那双湖蓝色的眼睛情绪冰冷幽密，像是正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万米以下的深海，死一般的寂静里蛰伏着无数看不清的危机。 江述维被他骤然凝聚起的骇人气势暗自惊讶，心里隐约猜到自己刚刚的猜测已经触及关键，虽然他还想要反驳，但心里已经清楚，温切斯特所说的没错。 他如今，确实不够格。 「我知道了。」沉默许久，江述维点了点头，看向温切斯特，「但我还有一个请求，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外头人说你最恨受人牵制的传闻，是否属实？」在温切斯特眼神的默许下，江述维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有朝一日，能观摩一下你们处理垃圾的成果。」 从国安局的独栋小楼里出来，江述维一言不发似乎还在平復情绪。林凇没有打扰他，只是习惯性地在牵手时，偷偷用小拇指勾住他的手指。 「好像不该让你跟过来的。」身侧忽然响起一个略显懊恼的声音，林凇看向皱着眉头烦恼不已的江述维，「怎么办，好像让你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了。」 林凇眨了眨眼睛，从对方委屈的脸色里分辨出几缕玩笑性的试探，一时怔愣：「那，怎么办，需要我回去和你签一份正式的保密合同吗？」 他这反应，成功让江述维破防笑出了声，「你怎么，呆得这么可爱？」 江述维揉着他的脸，心里庆幸着伴侣的理解，凑上前在他耳旁轻声说道： 「这种保密级别的消息，合同的隐秘性……怎么着也得要确认至少七天吧？」耳侧传来暧昧的痒意，「还得要是那种，有明显『标记』的……」 「双方交换吗？」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林凇抬眼看了看他，红着耳朵也装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正经模样，「公平起见，那我也要盖上我的标……标记。」 「好哦！」江述维笑得欢天喜地，「就是咱这条件，可能得辛苦你准备好一些，容易出色的印泥了。」 眼神飘向江述维的后脖颈腺体的位置，林凇还是率先在这场较量中败下阵来哑了火，占尽上风江述维犹嫌不够，藉机在他脸颊上亲了好几口。 房间里，端坐在沙发椅上的温切斯特若有所思，一旁才将人送出去又回来的青年不安地推了推面上的眼镜，看向他。 「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那眼神里的焦虑不安几乎化为实质，烦扰得让温切斯特不得不开口。 「老大……」眼镜男再次伸手推向鼻樑上的眼镜，「先前改名的时候，就，就有传言说，要收回，收回您的……」 被实质性的威慑目光注视着，眼镜男背后一凛瞬间改了口，「要收回小队的编制，是真的吗？」 又是狼牙又是独狼的，一些消息不灵通的人至今都没叫对过他们的编号，这样真的会显得他们看上去很业余。 「怎么？你们不是嫌编制内局限多吗？要是能趁机脱离出去彻底独立，也不是什么坏事吧？」温切斯特轻笑着看向他，神情认真地开着玩笑。 眼镜男默了片刻，扶了扶眼镜，「我知道了。」 从国安局独栋小楼里出来时，江述维和林凇迎面撞上了一个不知在门口等了他们多久的人。 「咦，许久不见。」江述维看着已经过来报导的王知一，见他脱下军装一身暗蓝色警备服西装还有些不能适应，上下反覆瞥了他几眼，「这身制服你穿着，倒也合适。」 似乎是因为卸下了副官的职务，王知一看上去比先前更加干练，听到夸奖只是颇为爽朗地笑着应下：「贴身定制的，你要是来，穿着也合身的。」 江述维寒暄的笑意敛了敛，转移话题，「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们的？有事找我们？」 「嗯……只是顺路来办事而已，」王知一笑了笑，轻轻扶着正夹在腋下的文件袋，「上面正准备在国安处成立一个特殊办事处，负责军务监察的相关事宜，我这不是，还在跑些流程上的东西。」 国安局？特殊办事处？军务监察？由外部官员插手军务，这改动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还没等江述维想明白，王知一已经先一步准备道别。 「那我先走一步了？」他看向江述维，笑了笑，「我们应该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啊？」江述维没反应过来，王知一便在两人的注视下，走进了他们刚刚离开的那幢独栋小楼里。 「他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江述维回头看向林凇，「什么再见面？他是说，下次要和父亲一起吃饭时候再见面吗？还是……」 江述维语气一滞，王知一已经调岗到了国安局，而此时恰巧需要国安局成立一个负责军务监察的特殊办事处？ 开天闢地头一遭的改革，从国安局原有领导的立场来说不管派谁去当执行长官都只会是个烫手山芋。而这时，军队出身的王知一调岗了。别的暂且不说，就凭他的个人能力和跟在江朝冬身边多年对军务的熟悉程度，由他来领头的确是不二人选。 第147页 可以说，从一开始，老头子安排他调岗，就是冲着这个岗位去的。 但，再见面？ 江述维看着独栋小楼的方向若有所思，特殊办事处，独狼……难不成，是要让温切斯特的独狼来充当办事处的打手不成？ 疯了吗？这么明显的分权调编，温切斯特能同意？ 况且谁不知道独狼那群疯子除了温切斯特之外谁都镇不住？王知一他就算再长袖善舞，对上那群行事逻辑不按常理的怪咖们也够呛，更何况还是以与温切斯特平职的头领空降？ 还有，他说的再见面…… 混乱的信息忽然一停，江述维勐然想起父亲临走前那过于突兀的态度转变——一时间，他忽然觉得口袋里的那张身份卡变得十分烫手。 啊，所以说这个局面下，他们需要有一个背景更加扎实的靶子，也就是，身为指挥官儿子的我，过来中和那群人的火力吗？ 江述维险些被这离谱的局面给气笑了，问也不问一声，就帮人把路给铺得明明白白，果然啊，这才是老头子一贯的作风啊！！ -------------------- 主线剧情在准备收尾了，叶家的事，温切斯特和独狼不会在这本里详细展开，第三本会是以老温的视角展开（没想到吧我还有第三本），但我会尽量做到彼此独立，不影响阅读体验哒（鞠躬~） 第88章 抢手 「你说，他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会按照他的意思走呢？」 坐进车里，江述维面上的神情晦暗不明。林凇看在眼里，想到刚刚与王知一道别时对方那句极为明显的暗示，隐约猜出了原因。 想到刚刚他与温切斯特对峙时，对方一句轻飘飘的「你没有知道真相的权限」，轻而易举地便宣判了江述维的出局，那一瞬间林凇看到江述维攥紧了拳头，未宣洩出来的情绪里全是不甘。 可对方说的确实是事实。 到现在为止，江述维好像除了听从父亲的安排往前走之外，别无他选。 林凇摇晃着他的手，在对方看过来时候微微笑了一下，「我是不是从来没和你说过，我当初是怎么读上卢老的研究生的？」 omega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两颗刚被泉水浸湿的玻璃珠。 「星际大学的机甲系在全国排名第一，出于职业前景考虑，录取的人数少且只收alpha和beta，直到前几年的『ao平权运动』才迫使校方在录取学生时取消了性别门槛的限制，但几乎没有omega敢报考。」 林凇淡淡说着，「在我之前也有那么几个omega学长，但坚持着读完了四年还没有转专业的人几乎没有，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着读到研究生的，只有我一个。」 「现在可以说是读到博士了。」江述维小声地替他纠正，「第一个，机甲系omega博士。」 林凇愣了愣，浅笑着应下，「嗯。」 「读研，可和高考时的唯分数论不一样。」林凇想到当初自己过了初试后被卢老破格录取这才顺利拿下保研资格时，学生间关于他与卢老间关系猜测的众说纷纭。 「其实，一开始保研阶段在联繫导师时，我告知卢老自己未来打算研究的方向和目标后，他犹豫了许久，也没松口。」 「卢老本来没打算带太多学生的，最后是因为没有其他看中的人，又因为担心院里给他胡乱塞名额，挑了一圈之后，笃定我作为omega在这条路上坚持不了多久，这才松口同意。」 林凇从未和其他人说过这些事，包括家人。见江述维目光炯炯听得很是认真，心里的空洞莫名被一股暖意填满。 「等开学之后，我便被他放养了，就像是个他手下的吉祥物。」 跑腿，开单，打杂，所有和学术不沾边的事情卢老都会让他去做，久而久之所有人都默认这些琐事理该由他负责。 「同级生里自发抱团，学长们也没时间搭理我，就只有陆嘉鸣，」林凇伸手接过江述维递来的水壶喝了一口，「她作为外校考进来的女性alpha，处境也就比我好那么一点点，所以这才慢慢熟络起来。」 「一直等到研一下学期，我第一次将我开题研究报告交给卢老后，他才对我有了改观，但依旧不报有太大希望，让我试着完善之后投稿试试。」 或许是出于爱才，也或许真的有alpha对omega照顾的责任和本能，自从之后，卢老终于开始正视他这个omega学生，几次的论文修改都极为尽心尽力——尽管他此时依旧坚定地认为，omega不适合走这条道路。 「甚至于在我遇到瓶颈期时，卢老还试探过我要不要更换赛道。」林凇说，「他还私下里偷偷暗示，可以试着为我安排毕业后留校任职的事，只说omega不需要这么辛苦。」 但最后，他坚持下来了。 杂志发表审核文章的人，可不会特意去分辨作者的生理性别，他成了同期里第一个见报发表论文的人，还是在圈内最知名的核心刊物上。 「卢老当时都没想到我这么虎，本来还想着用小报先试试水的，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这也成为了他后来，始终被卢老牢牢带在身边的关键原因——哪个教授不喜欢有水平有想法还省心的学生呢？ 但就算是这样，在他声名鹊起之后不管是谁来向卢老打听，在见到他资料上性别的那一刻，都要嘆一句「可惜了，是个omega」。 第148页 荣耀和名声为他招致了更多的妒忌和猜测，所有人都抓着他的omega性别大做文章。 林凇笑着，将当时卢老一日之内连续送走了八个同行教授时的脸色描述给江述维听，「最后卢老的脸色都青了，狠狠地骂着他们说没眼光，还说以后我就是他的关门弟子了，叫我别理会外头的酸言酸语。」 江述维愣愣地看着他此时浅浅的笑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难过。 其他人能轻易获得的称赞，放在他身上，便成了「凭藉着导师的裙带关系」「毕竟是个需要照顾的omega」「谁知道论文主笔到底是不是他」，猜忌着，然后理所应当地抹去他在背后付出的所有心血。 一个人面对这些，其实他也很累的吧？ 林凇并没有注意到江述维目光中流露出的怜爱，依旧借着自己的这个故事，想向江述维说明，有些看上去是捷径的途径，反而会从另外的方面更加千倍百倍地磨鍊于你。 「如果……对方给予的选项与你未来的打算一致，那接受安排也不无不可。」林凇不知道自己这样说江述维能不能理解，「因为有些捷径，反而需要你花费更多的心血和努力才能证明自己。这可不比一般途径来得轻松。」 道路一开始，是由前辈父母们帮你铺好的，最后能走出怎样的前途和未来，还是得由你本人决定，不必完全拒绝。 江述维听出了他话里的开解之意，那层蒙在心头上的薄薄灰雾被轻轻吹开，久违地见到了高照的艷阳。 他低头轻轻笑了一下，对林凇这样通透而现实的想法既感到意外，又好像……没那么意外——这确实是他认识的林凇，会有的想法。 江述维忍不住，长嘆了一口气，懊恼着，每每他刚觉得自己已经成长为合格的alpha伴侣时，都会被林凇这理智成熟的处事方式打击得体无完肤。 怎么总觉得，自己在林凇眼里，还是个迷茫无措的小屁孩呢？ 江述维垂眉耷眼地将额头抵靠在林凇的肩上，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林凇没听清，又问了一次。 「没什么。」江述维的声音有些闷闷不乐，良久后忽然开口道，「卢老对你……确实很上心呢。」 江述维记得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和蔼老头，记得他为自己解围过，心里自然而然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 谁知林凇听到这儿身形微微一僵，江述维不解地抬头，就看到林凇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当时想撮合我和他儿子来着……」 江述维脸上欣慰的笑容一僵。 「后来知道我已经结婚后，还旁敲侧击地问过我你的身份背景，撺掇说我不如……」 「好了我知道了不许说了！」 江述维当即就垮下了脸，手掌捂住林凇的嘴巴手动静音，看他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不满又委屈地嘟嘟囔囔，「你真的，比我想像中还要抢手一万倍……」 说着，他委屈的神情逐渐哀怨，逗得林凇眉眼一弯，笑得十分可爱。 那最后，不还是被你抢到手里了？ 林凇摇晃着他牵着自己的手，眨着眼睛安慰道。 江述维看着他扑闪扑闪眨着的眼睫，低声道：「用眼睛撒娇，是犯规的。」 茶褐色眼眸里盛着的笑意陡然一慌，红晕瞬时从眼窝下侧开始往两旁蔓延。 就当江述维还想要开口再继续调侃他两句时，车窗玻璃忽然被人敲了敲。 白洛一身正式军装，神情严肃而庄重。 -------------------- 就，永远都不要相信白洛的（表面上）一本正经的样子。 第89章 联繫 「你不问问他有什么事吗？」 见江述维在车窗内盯着对方良久都没动静，林凇没忍住开口问道，「他好像，在等你把车窗摇下来。」 深知白洛是什么德性的江述维根本不信他能有什么正事，凝神看向对方不露半分破绽的严肃面容，心想这狗东西这几年在人前的演技见长啊，随即单手放下手剎，发动车子，俨然一副起步要走的架势。 还没等林凇反应过来，车窗外的白洛先慌了神色，不再假模假样地大声嚷道：「狗傢伙我找你有事！你快开车门！」 手剎被再次放下，终于得到上车许可的白洛开门时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这狗脾气也不知道到底是随了谁，每次见面都不能好好说话……」 边说着边抬起头，在见副驾上坐着的omega后白洛当即又换上一张和蔼的笑脸：「哎呀你也在呀！难怪他肯开车门让我上来呢，不然我肯定还得在外面站好久……」 「有话就说。」江述维没好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白洛瞪了他一眼，摘下军帽丢在后座上，解开外套的扣子放松动作倚在座椅上，懒懒地从后视镜里看着江述维，问道：「你应该也听说了，要成立特殊办事处的事吧？」 江述维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眼他，没有应声。 「唉，这事儿又不涉及军事机密，内部早就公开了，你知道也不奇怪。」白洛瘫着，语气漫不经心像是真的只是来闲聊几句的朋友，「现在应该还在走程序，规章制度的那些老傢伙应该还在扯皮，但成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江述维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深唿吸一口气忍住了反问的好奇心，沉下心没做声。 第149页 车里的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副驾驶座的林凇因为不关己事而不觉窒息，只是觉得两人间的沉默似乎隐含着较量，思虑良久，开口问道：「需要我下车吗？」 「不用！」 「不需要！」 两人的异口同声打破了僵峙的局面，江述维收敛起气性睨了后座的人一眼：「要下车也是他下车。」 「要不是有正事，你以为我会愿意过来找你吗？」白洛闻言翻了个白眼，「先前我父亲想把我塞进温切斯特队里的事，不知道为什么，程序才走到一半没了下文，现在转而让我去配合他们调查一个药剂的事情。」 江述维和林凇心里念头微微一动。 「我想着反正不管怎样呀也比待在军队那个alpha堆里好，就答应了，结果翻来翻去，倒还真发现了不少问题。」 没发觉两人神色异常的白洛，依旧瘫在后排座位上，「这药剂成分也有些神奇，好像是能作用于信息素的转变，据说好像还能模拟重构？科学院那群人还在研究，但据我所知，在我们发现这些药剂前，红珊瑚已经找人做了不少实验开发研究了。」 而那些实验的志愿者究竟是自愿还是被迫，没人知道。 因为记录实验的日志上只有冰冷的实验编号标码，他们还没发现过活着的人。 江述维静静听着，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白洛勐然从后座位上坐直了身体，伸头往驾驶座的方向探去，微微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这件事我本来不该透露给你的，但前两天，我在调查可疑人员往来信件的时候，在其中找到了你和林凇的生物信息档案。」 「你们，很有可能被对方盯上了。」白洛说道，「原因不清楚，虽然信件里也有记录一些其他人员的名单，但只有你们两个，附上了详细的生物信息档案。」 「江指挥官那边应该已经有人去通知了，你们知道也是迟早的事。」白洛摸着下巴，「反正今天在这遇见你们了，就先顺势过来提醒一句。」 白洛话说完了，车里寂静一片。 寻常人听到这样的事情第一反应都很激烈，但……白洛看着前排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的两人，极为受挫：「喂，我没有在和你们俩开玩笑诶！我说的都是真的！」 江述维回过神，冷淡应声：「哦。」 白洛：「……」 「你们两个，就不能给点正常人听到这事该有的反应吗？」白洛重新把自己摔回在车后座的沙发上，「风平浪静的，这样会显得我看起来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 林凇在他的插科打诨中也回过神来，看了眼没露出什么情绪的江述维，随即垂下了眼眸。 看来，江朝冬对两人先前在国家生物研究所里留下的痕迹清除得还算干净，最起码，白洛现在还不清楚两人会被盯上的原因。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林凇回头，对仍旧不满的人真诚道谢。 「哎呀，这，应该的。」白洛一扫愁容，在瞥见江述维皱眉不满的神情时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你在部队里很闲吗？为什么整天能看到你在外头晃悠？」江述维从后视镜瞪了眼身穿军服的白洛，怀疑道，「你不会是要退役了吧？」 白洛被他理直气壮的质问堵得语气一滞，下意识伸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角，回应的声音不由自主也高了几个分贝：「我很忙的好吗？来这也是因为……」 正要接着往下说，白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闪烁了一下，瞬时便敛下了那些外放的情绪，冷哼一声道：「也是因为有其他事要办。」 两人目光相视，对彼此间试探的意图心知肚明，不冷不热地扯了扯嘴角。 江述维懒得再和他废话，解开上锁的车门：「谢谢你的提醒，去忙吧。」 对方送客的态度十分决绝，白洛有种自己像是只被对方养着，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的错觉。 哦不，不是召之即来，还是他自己巴巴地贴上来的。 「我可真是欠！非得过来给自己找什么不痛快！」他愤愤然下了车，临关门前却还是没忍住冲着前头骂了一句，「你给我小心点！我还在等着当你军队里的前辈呢！」 门被狠狠关上，江述维看着白洛离开时略显别扭的背影，没忍住还是笑了笑。 「他还想当我的前辈？」转头看向身旁的林凇，道：恐怕得让这狗东西失望了。」 林凇愣了一下，意识到面前的人已经做好了选择，嘴角不由得弯了弯，看向车窗外已经大步走向国安局的人，好奇问道：「你和他……能算是朋友吗？」 先前第一次见面时，面对白洛自来熟的坦荡，江述维的态度就显得有些古怪和别扭。当时林凇还以为是因为要取走江岩鸿遗物的原因在，如今看来，倒像是白洛的缘故。 江述维声音发闷，「非要说的话……更像是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竞争对手吧。」 父辈们职位晋升相近，两家人自搬进大院后便是隔壁的邻居，自然而然会被从小比较到大，一直以来成绩倒也你追我赶有赢有输。 但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十八岁，两人同时收到军校申请回函的时候。 彼时，踌躇满志的江述维正因体检报告未能通过而备受打击，失魂落魄了许久都没能缓过神来。 第150页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隔壁家的白洛，因为不想进军校，举刀以性命相逼结果被他暴怒的父亲打了个半死的消息。」如今再次提起这件事，江述维依旧很难不咬牙切齿。 在他去探望在医院里躺着的白洛时，两人就这么，久久地看着对方。 自嘲？安慰？不管是谁先开口，都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他们只能就这么对视着，沉默不语。 十八岁成年后的那个夏日，不再被拿来比较的两人，都被迫踏上了不同的道路。一个屈从父亲的安排，老老实实进了部队，另一个则为了避开街坊邻里的闲言碎语，径直从大院里搬了出去。 从此，再无交集。 「谈不上朋友，」江述维自小就看不惯白洛性子跳脱的皮实模样，皱着眉嘴硬道，「总归，只是个一起长大的髮小而已。」 「你要是自己遇到他，就绕着走，不要理他，他就是个弱智儿童，幼稚死了！」 林凇看着他一副小孩赌气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幼稚？」 「对啊！」江述维生怕他不信，刻意强调道，「幼稚是会传染的，你这么聪明，可不能变得和他一样傻！」 林凇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江述维板着脸故作认真地恐吓的神情也因着他的轻笑破了功。 「反正，关系也就这样吧。但我身边这么多同龄人里，也就只有和他交往说话时没什么负担，因为知根知底，也因为无利可图。」 嘴上埋汰着「非必要不见面」，却发自内心希望对方安稳活着，大概就是这样吧。 「没有朋友的话，会很无聊吧？」被迫从人群中自我孤立，这对性格开朗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场酷刑。 「以前算是我单方面不想融进人群里，因为这样就听不到那些议论和嘲讽了，」江述维仰头思考着，「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你在，我应该……会更有底气吧。」 不用和优秀的同辈攀比，不必拉扯上优秀的父兄，最起码在林凇眼里，江述维，就只是江述维。 是他的alpha。 这样也就足够了。 反正他江述维这一辈子，又不是为了看其他人眼色活的。 两人脸颊凑近，轻轻接了个吻。 指腹亲昵揉搓着林凇的脸颊，江述维想到最近那些乱七八糟的变故，对莫名被捲入其中的林凇感到一丝歉然。 没办法在林凇fq期正式到来之前彻底平息风波，这让江述维心里不太好受，总觉得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心里还得记挂着其他事情，对omega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虽说林凇表现得并不在意，但他越是这样，江述维心里的歉疚便愈加深切。 「刚刚，白洛说，查到了我们的生物信息档案被外泄的事，」林凇看着他，神色担忧，「会不会有影响？」 「国安局岗位对体检要求没有那么严格，我的身份背景也没办法安排我做什么任务卧底，没关系的。」 他的小哥哥呀，那一小块软软的心尖上放满了许多人，却唯独没有给自己留下位置。 「我也不想承认这点，但温切斯特……他真的很强。」江述维将他的手放在掌心里，「这个药剂和当年事情的联繫，说不定就是调查的突破口。」 「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 白洛：我肯定上辈子欠了好多的债…… 第90章 忐忑 车子起步之前，江述维的联络器收到了一条短讯。他看了眼，前两天自己千托万求才搞到手的参观资格，心里没由得生出一丝后悔来。 小巧的黑色丝绒盒子，被他提前放在驾驶座靠窗的边缘收纳盒里。原先打算带林凇去到復原完成的「守护者号」驾驶舱前参观，在对方正心潮澎湃时，再将这个礼物拿出来，送给他。 这种早年机械的螺母部件，或许在其他人眼里，不过是颗因为纪念性而稍显特别的零件而已，但林凇作为机甲系的学生，必然更能体会其中的含义……吧？ 攥着方向盘的手指渐渐发力，原先坚信不疑的江述维心里莫名多出了一丝忐忑的不确定来。 林凇会喜欢这份礼物吗？ 这个螺母说白了，其实也就是一份工作上的纪念品而已，说是环洋基地的限定周边也不为过，不是机甲爱好者的人，根本就不清楚里头的门道。 我是不是，应该找一份，更符合市面上价值衡量规则的礼物，比较好呢？ 林凇会不会觉得……我很敷衍？ 一年多前那场根本没被他放在心上的婚礼，江述维全程当了甩手掌柜，交由姆父和林凇的家人打点，到如今他连半点细节都想不起来。 就连彻底标记这样重大的事情，也是被林凇先开了口。 觉得自己啥事都没做成的江述维，觉得再怎么样，都得在fq期到来之前，给林凇一个稍显仪式感的场合表白心意才行。 但箭都在弦上了，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的安排，好像更加显得这份礼物是被赶鸭子上架般草草准备的。 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同处于车内，林凇隐约能察觉到身边人情绪游戏有些焦灼，但他只当江述维是在忧心事件的调查结果，并没有多想，侧头静静地看着窗外。 直到街边的景象愈发熟悉，林凇才微微愣了一下，「不回去吗？」 第151页 「我要给……带你，去看个东西。」心神不宁的江述维差点嘴瓢，「看完就回去。」 车已经快要开到星际大学附近了，林凇想着先前许多人对他们的提醒，稍显不安：「一定要今天吗？」 江述维侧头瞥了他一眼，「是『守护者号』，復员工作基本已经完成，驾驶舱部分的对外公开展示已经提上日程。」 「我们内部工作人员，可以携带家属优先在内部近距离参观，」江述维很快定下了心神，「是定好了顺序轮流安排日期的，今天正巧出来了一趟，我们就先去看看。」 林凇的眼睛在听到「守护者号」时便倏地亮了起来，上次进环洋基地时，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信息素失控的江述维身上，几次从工作现场与那巨大的史前机甲擦身而过。 现在有内部观展的机会，他当然要去！ 「那我……可以拍照吗？」林凇眼神雀跃，整个人兴奋得不行，「就用手机，拍些内部构造什么的，这样不会违反规定吧？」 江述维笑了笑：「不会，内部结构示意图到时候也会公开展出，所以没关系，你想怎么拍都可以。」 林凇在心里无声地欢唿着，转头就拿起联络器摁着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没一会便向后倚在靠背椅上笑得眉眼开怀，止不住的傻乐着。 「卢老让我多拍几张动力装置的线路图，」林凇看着显示屏上不停往外蹦的对话框，几乎能想见卢老此时又惊又喜，又哀又嘆的模样，「他还说，早知道你有这个权限，他就可以跟着过来一起看首发了。」 「还说，我们怎么就偏偏挑中了他不在学校的时候过去呢。」 「今天不用上班？」江述维看了眼日期，确实是工作日，「教授很会摸鱼啊。」 他可没忘了这教授先前对林凇存着的心思，暗戳戳地给他泼脏水。 「昨天研讨会刚结束，本来就是可以休息的。」林凇看着屏幕说，「卢老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约隔壁械动组的教授一起去郊外钓鱼，说是有助于放空脑细胞。」 「你呢？如果休息的话，喜欢做什么？」 「看一些……闲书？」感觉到身边人看过来的目光里隐隐包含着控诉，林凇心虚，「就是一些科幻小说……悬疑的我也有看！」 「户外活动呢？」江述维尤不死心，「如果非要选一项户外活动，有什么喜欢的，或者是想要尝试的事吗？」 这样普通且正常的聊天内容对于两人而言似乎还是第一次，林凇既觉得别扭难为情，却又忍不住好奇这种新奇的氛围。 「嗯……」他低头想了想，「露营？」 「我想试试看，那种睡在小小的帐篷里，能听到自然风声的感觉。」 「那下次，我们一起去。」江述维在心里认真地将这件事记录在自己今年必须完成的待办事项里，「找一个干净舒服的地方，晚上吃着热乎乎的汤面，还能看星星。」 晴朗月夜，抬头便是满幕星辰，而小小的帐篷里，他与江述维拥抱着彼此，在目光相视纠缠的瞬间接吻。 明明在此之前林凇从未设想过这样的场景，但想像力却已经熟稔地在脑海里拼凑出了画面。 脸上莫名一热，林凇赶忙将目光看向窗外。 心底却忍不住开始期待。 -------------------- 而此时的江述维，正在脑内疯狂回忆当时自己不屑一顾的肉麻话：「什么山河湖海……天地为证，牢记于史的啊啊啊啊快点想起来啊！！！」 以为会写到来着，结果没有。（目测明天会有好几更） 第91章 破碎的仪式感 刚进环洋基地大门，林凇一眼就看见了拆除了外墙隔板后的现场。 林凇抑制不住快步往前跑了几步，直到完全绕过中央大厅后，这幅史前巨作的全貌终于映入眼帘。 被清理完全的机甲外壳，在基地白色透光的照射下，铁锈的冷光里隐隐渗出一抹浸润在往昔岁月里的血雨腥风，铺面而来的史诗感让人望而生畏。 灵魂惊战，却又止不住心潮澎湃。 「很美吧？」江述维跟在他的身后，抬头仰视这尚未拆辅助支架的驾驶舱，「『守护者号』的復原原则，是尽量不改动发掘时的原貌，已经生锈的划痕就都没有去掉。」 「毕竟这些作战痕迹，都是它的勋章。」 肩膀被人轻轻揽住时，林凇的注意力从直面史诗的震撼中短暂地回过神来，轻轻瞥了眼身旁的人，很快便又将目光转回到守护者号上。 江述维在裤兜里捏着那个方形绒盒的手紧了又松，掌心隐隐沁出一层薄汗，紧张得连他自己都能察觉出异常。 可林凇此时满心满意里全装着面前的机甲，甚至连一点心神都吝于分给旁人。 江述维强忍住自己想要挠头的举动，观察着林凇的反应，能确定最起码这份礼物他不会讨厌，但要怎么送出去呢？ 直接就把礼物盒塞给他吗？ 还在纠结着送礼方式，揽在怀里的人视线蓦然迴转：「我想上去那边看看。」 「嗯？」视线下意识错落开，江述维慌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啊，你想上去那些辅助支板吗？」 江述维略显刻意的反应被林凇看在眼里，但这点不重要的小插曲很快便被心里无限翻涌的兴奋抛之脑后，林凇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那里距离驾驶舱距离更近一些，照片拍出来会更清晰。」 第152页 「唔，应该可以，」江述维心跳声如雷，「从那边的路口，应该就能上去了。」 林凇攥住他动作发僵的胳膊，脚步欢快地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负责人。 对方面孔看上去有几分熟悉，见到两人先是柔声交代了句「在隔板上走慢一些，要注意安全」后，看向林凇的眼神微微一顿，随即往他脖颈后瞥了眼。 「今天的抑制贴，你们有好好贴着吧？」 林凇有些不解地点了点头，对方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让开了道路，只在江述维路过时，默不作声地给了他一个「你放心，我都懂」的奇怪眼神。 江述维：「……」 「你认识的人？」林凇回头问他，「是在这里的同事？」 刚刚的那个问题虽然很常规，但在非必要场合里被人猝不及防地问起，总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里……」江述维此时已经重新平復了心情，闻言后回头看他，神情有些古怪，「应该没几个人不认识我们的。」 林凇一怔，还奇怪着难道江朝冬的名声在环洋基地里也能吃得开，视线从江述维的脸上慢慢滑落至脖颈后，那里同样贴着一块眼熟的东西。 林凇这才勐然反应过来：莫非是因为……先前那次的江述维信息素在基地里失控暴走时的缘故？那天闹出那样大的动静，估计当天晚上所有在基地工作的人都知道了吧！ 还有最后自己易感期提前，不得不拜託姆父去诊疗室问有没有抑制剂的事…… 林凇脸上的表情忽红忽白，他突然有些不敢细想，自己和江述维两人到底给基地里其他人留下了怎样一个不靠谱的印象了。 抬头看了眼表情不明所以的江述维，林凇居然有些佩服他，居然能神经大条到继续若无其事地在这工作。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江述维看着他脸颊两侧逐渐升起的红霞，小声地嘀咕着。 围绕着机甲驾驶舱外侧建立起的辅助支板，绕着机甲復原的本体围了三圈，站在这里便能清晰地看见驾驶舱最为核心的动力装置系统。 而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基地里名气有多大的林凇，根本没办法好好欣赏那的缠绕凌乱却错落有致的动力传输线，只一路回想着刚刚工作人员脸上耐人寻味的笑。 脸上的温度因为过于羞耻的情绪慢慢上升，就当林凇急迫地需要一些其他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时，前方的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唿。 两人循声看过去，一个显然也是环洋基地工作人员的alpha单膝下跪，对着正捂嘴惊唿的娇小女生，庄严而郑重地表明心意：「……吾爱之恆可比之山河日月，以此环为誓，天地为证，铭记于史。」 「宝贝，嫁给我好吗？」 被求婚的女生已然被这意外之喜惊得泪水直流，不住地点着头，伸出手任由对方将那枚小小的圆环戴进自己的手指里，然后欢笑蹦跳着拥吻。 目睹了全程的江述维一时无言，为什么刚刚那段话听起来格外熟悉？果然你们这些理工alpha连情话都是按照统一格式标准生成的对吧？ 他看了眼林凇，恍然想起先前楼下那工作人员刻意强调「走慢一点」的话，这才明白对方的用心良苦。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人的惊喜，自己再重复一次就没有意义了。 江述维心里五味杂陈：果然今早的判断没有错，这种事情他就不该草草提前——什么都没准备充分就算了，现下连创意都被人捷足先登摘了果实。 「好像有些不够高……」 江述维转头，见林凇摆弄着联络器查看照片，展示给他看：「你看，我的角度太矮了，拍不到动力装置的线路。」 该说不愧是林凇吗？怎么注意力这么快就回笼到机甲身上去了啊！ 「我帮你拍看看。」江述维在心里无声咆哮着，接过林凇的联络器抬高了手。 「嗯……还是不行，」林凇看着照片，角度不够高，最顶上的线路走线看不清，刚好动能装置在那里分流向了两边，不拍清楚不行。 想着，他环顾着四周念叨：「如果能有梯子之类的就好了……」 话语在看到江述维时略显迟疑了片刻，林凇与江述维双目对视了片刻，原先轻扶在自己腰间的手掌隐隐开始发力，林凇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不要！」赶在对方开口建议前，林凇果断拒绝。 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举高高这种学校里幼稚小情侣才会做的事情，他绝对，绝对不会想在环洋基地里再次社死一次的！ 林凇抗拒的情绪太过明显，江述维扁嘴不乐：「我臂力很好的，能抱得很稳……」 「我不要。」 耳根后的温度莫名升了起来，一片灿烂绯红烧得那颗藏在耳后那颗小痣愈发妖而生艷，蛊惑引诱着人的视线，最后被轻轻一捏。 林凇小小的一声惊唿让江述维回过神来，赶忙收回手背在身后，见他抬眼瞪着自己，江述维神情无辜地小声辩解：「耳朵红了……」 最后，江述维还是找人借来了工程队用的矮梯，老老实实地扶着梯脚，看林凇慢腾腾爬上去的样子，不放心地问道：「真的不用我来拍吗？」 「不用。」林凇小心地在梯子上站稳，俯身，看向在梯子另一侧正仰头巴巴地看着他的江述维。 第153页 从这个视角看江述维，好像只收敛起全身锐意的小动物，眨巴着的眼睛里隐隐带着刚刚被拒绝的不满，却依旧直愣愣地盯着他。 心头闪现过一丝难言的熟悉感，林凇微微怔了片刻，脑海里回想起小时候紧紧熊抱着自己不肯回家的小屁孩。 「我扶好了，你小心一点。」 林凇应声直起身，心里还惦念着刚刚看到的表情，将联络器举高，随意摁了几下按钮。 「拍好了吗？」林凇垂下眼眸与他对视，「给我看看？」 林凇倚着坐在矮梯垫上，江述维凑到了他的身边探头看去。多亏重新垫高了视角，驾驶舱内还原好的装置位置清晰可见。 江述维放大了照片，指着驾驶舱天花板上伸缩收起的头盔说道：「他们便是通过这个，实现巨型机甲各部位与不同驾驶员之间的同步操作的。」 「嗯。」林凇知道这个，当时的技术还不如现在成熟，想要启动这样一个巨大的傢伙，每台机甲会配备至少两个以上的驾驶员，想要保持动作姿势的同步一致，关键部位的操作员必须完成通感以达到多人同步操控系统。 不像现在那些能独自驾驶的轻型机甲，最多也就只有负责指挥的机甲驾驶舱内会有两人，一人负责实际操作，另一人负责引航联络和指挥。 「对于当时机甲驾驶员来说，能同意共享感官与记忆的人，必然能全身心交付信任的对象。」照片上各式操作杆和显示屏上布满了破损的痕迹，唯有连接着两位驾驶员的引导线，完好无损地被保留在舱顶。 「他们一定是对彼此来说最为重要的人。」林凇轻声说道。 江述维凝神看着他，过了许久，忽然笑了起来。 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后，卸下满身负担的释然，江述维紧绷着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慢慢伸手摸向放着礼物的口袋，慢慢地说着。 「环洋基地里有一个传统，所有参与『守护者号』復原工作的人，都能在完成工作后得到一份来自『守护者号』的纪念品。我也分到了。」 林凇看向江述维伸手拿出来的黑色小方盒，怔怔地看着他，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心跳的速度不受控制地开始逐渐加快。 江述维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小盒子：「是一颗，编号为0061的螺母。」 编号0061，根据编号排列顺序，这颗螺母的位置应该是在驾驶舱内一个最不起眼的焊接位置，大致分布在固定了连接传输线路的地方。 一个脆弱微小的地方，却是机甲驾驶员能连接感知彼此的保证。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主动一点，为自己在你的退路上争取一个位置。」 躺在黑色天鹅绒布里那枚螺母，被打磨得光滑透亮。机械冰冷的质感，永远都比看不透的人心来得令人安心，这便是机甲最初吸引自己的地方。 林凇目光怔然，看着那枚来自于「守护者号」上的螺母，它曾经悬于驾驶舱顶，见证无数同生共死的灵魂伴侣们的最后一刻。如今，就这么静静地，被江述维置于掌心里。 「这样的话，你会不会更安心一点？」 江述维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合，被教着说的肉麻话提前被人用走，他只能硬着头皮，用这样的方式笨拙地解释自己的用意。 「当初结婚的目的并不纯粹，虽然……你知晓内情还是同意了，但我现在，依旧想要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证明。」江述维的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干涩，他顿了顿，轻轻牵起林凇的手，「我不会成为你追求梦想道路上的障碍的，我只是……」 「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被爱着的，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有撒娇和任性的底气，」 「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害怕，不要后悔，当初选择了和我共度余生？」 江述维突然倾泻而出的感情让毫无防备的林凇有些招架不住，只这么乖巧地端坐在梯子上，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静静躺在掌心里的螺母反射着银白色的光，稜角分明的六边形内圈刻印着精密的环状螺纹，头脑内闪现过刚刚才见到的场景，林凇勐然一个激灵，抬头看向江述维。 「你……」他的声音有些呆滞，「你这是在……向我，重新求……求婚吗？」 随即得到了对方一个红着脸却态度郑重的点头。 「可是，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以往运转顺畅的大脑此时像是卡了壳般没能反应过来，林凇呆了又呆，看向他，「还是说，你想要先离婚，然后再重新结一次？」 江述维一急，嗓门都高了八度：「没有！不是这样的！」 林凇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应，让江述维为执着于仪式感的自己后知后觉感到了羞耻，扭捏着说道，「我只是觉得，最起码在标记之前，得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啊……是这样吗？」比江述维大了三岁自觉有代沟·不解风情的学术狂人·反应迟钝不善表达感情浪漫过敏的林凇，语气略显迟疑。 已经确信自己把事情搞砸了的江述维此时又羞又恼，凑近之后兇巴巴地开口「逼问」道：「你就直接说，愿意不愿意吧！」 「哦，那……那就愿，愿意吧。」连这两个词说出口也莫名觉得羞耻的林凇，声音结结巴巴。 「把前面的废话和『吧』字去掉！」 「唔……愿意。」 第154页 「……」 江述维原以为，今天已经不会再有比自己筹划多时的仪式破得稀碎更加令人崩溃的事情了，可当他接下来，试图将那枚螺母套上林凇的手指完成最后的环节时，动作忽然僵住。 螺母的内圈尺寸与戒指不同，两人看着那显而易见比对不上的尺寸，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不然……我回去串个线，挂在脖子上？」林凇生怕打破了alpha最后的期翼，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江述维沉默着点点头。 林凇从他手里接过那枚螺母，重新放回盒子后，收进自己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抬头见江述维一脸生无可恋，林凇歪着脑袋想了想，红着脸往前凑近，悄声提醒： 「我说愿意了，戒指也收下了，那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接吻的流程了？」 -------------------- 记一次好大儿不靠谱的智商的稳定发挥。 两章的字数合起来了所以看着有点多（挠头） ps：守护者号的设定原型有参考电影《环太平洋》里的「危险流浪者号」，细节部分有结合当前世界观作删改，有bug对应不上的话希望大家不要介意，不会影响剧情。（以及《环太平洋》的好多画面都好好看，很有氛围感，感兴趣的大家可以去瞅瞅噢~） 第92章 甜酒 浴室里的水流声停了下来。 透过磨砂质感玻璃门，影影绰绰显露出一个人高大的身形，立在水池前，正对着镜子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林凇坐在床的边缘，不停地抬手看联络器，反覆确认着自己身体的各项数值。 信息素浓度数值波动一直处在正常的区间内，记录着他查看时间的圆点密密麻麻地呈线条状分布，甚至隐隐有往下走的趋势。 林凇一口气几乎憋在嗓子眼里，侧头看了眼已经快要到晚上0点的时间，情绪不受控制地焦虑起来。 按照以往的规律，应该就是今天才对啊。 可为什么，自己到现在，还是一点异样都察觉不出？ 教科书上花费了整整三个页面，列举出来的omega在fq期到来前可能会有的身体反应，什么低热发汗，意识迷濛，渴望肌肤接触，所有罗列出来的标志性症状在他这里仿佛失效了一般，除了心跳「砰砰砰」跳得飞快之外，半点其他迹象都没有。 是推迟了？ 不，不可能，最近他待在家里除了休息之外，每日不是看论文就是看实操视频，作息时间比先前一个人在学校住时还要规律不说，就连卢老最近都没什么事找他，课业压力都比先前松快了不少，没道理无故推迟的呀！ 林凇皱眉还在思考着，沉寂良久的浴室内忽然再次发出了声响。 他当即心下一慌，赶忙往床里头爬行几步，又规规矩矩地转身端坐好。 浴室门打开，江述维拿着毛巾边擦着脸颊上的水，一抬头就看见抱膝坐在床上神情拘谨的人：「怎么了？」 正说着，江述维往前走的脚步蓦然一顿，转而侧过身，小心地床沿边上坐下。 「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江述维问得小心翼翼。 以往恨不得化作大型挂件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忽然间拘谨起来，林凇顿时有些不适应。 明知道只是因为在特殊阶段来临时，alpha在未确定omega的身体状况之前最好先保持社交距离，以免情况失控的缘故，但林凇依旧对那不到五十公分的距离十分在意。 「没有。」林凇低头盯着两人之间空出来的距离，有些闷闷不乐地解释道，「我fq期可能是推迟了……」 因为对自己先前估算的时间太过确信，以至于江述维今天，几乎是从一大清早起床开始，便满心欢喜地等着，眼神几乎黏在了他的身上，自己不管走到哪里，回过头时都能瞧见一只眼巴巴望着他的大型alpha。 忍耐不住时，江述维便会借着拥抱的姿势，悄悄凑上前在他脖颈处偷偷摸摸地嗅上一嗅。 像个等不到那声「开饭」许可，就在餐桌旁徘徊磨蹭着偷闻香气的小屁孩。 结果就这么生生地让人等了一天。 「唔……」听到结果，心里早有预期的江述维并未表露出太多沮丧，「没事，情绪紧张嘛，可以理解的。」 如果能列举出证据，林凇一定会大声矢口否认。但现在，自己周身的信息素气息安稳平淡毫无波澜，可真是半点可信度都没有。 林凇正低头兀自懊恼着，便听见江述维那侧传来衣服与床单摩擦的声音，冷不防面前忽然出现一张俊俏的笑颜。 「怎么啦？」江述维见他情绪低落，凑上前便想说些玩笑话转移他的注意力，视线却不经意落在裸露在外的那截脖颈上。 他往前凑了凑，单手便从衣领内，勾起了那条被林凇挂在脖子上的长条银链——银色的螺母在滑落时，与同串在一起的金属挂件碰撞着，发出叮叮噹噹的清脆声响。 前日从环洋基地回来之后，那枚套不住手指的银色螺母便被江述维拿去了相熟的首饰店里，再送回来交到林凇手上时，长长的银链上除了螺母之外，又多了枚纽扣样式的薄片。 「你看，这链条串起来穿过去的样式，像不像十字纹螺丝钉表面的样子？」江述维美滋滋地说着，「我还刻了你的生日呢！」 林凇任由着他将那条项鍊挂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冰凉的温度贴在最靠近心脏的肌肤上，慢慢地与体温融为一体。 第155页 几乎让人忘记了的存在，此时忽然被重新勾了出来，林凇被他的举动惊得一慌，下意识往后避了避。 江述维手指轻轻勾着链子，指腹微微划过。金属上还残存着林凇肌肤的温度，修长的手指在那金属表面上缓慢地来回摩挲，只是简单把玩的动作，却莫名引人遐想。 目光相视，骤然拉近的距离，一抹撩人的酒香霸道地挤进原先安稳恬淡的氛围，被惊扰起波澜的信息素却很快地又融为一体，散发出一抹酒心糖的甜味。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林凇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眼光不自觉瞥向那双近在咫尺的双唇，却又挣扎地避开：「你怎么不关房间门……」 「不是只有我们俩在吗？」捕捉到那一缕气息微妙的变化，江述维笑了一声，却还是起身去将房间门关了起来，才回过身，便瞥见林凇迅速拿出联络器查看之后，迅速藏去了背后！ 他不动声色地抬头，表情看上去还算沉着冷静的林凇，眼神却四处飘忽着。 江述维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强装镇定的模样，慢慢靠近。 如往常一般普通平凡的动作，被刻意拘着的alpha信息素像是在为一场酣畅大醉筹备着前戏，平静的情绪下酝酿着深沉的热意。 就当他想要伸手，去够那毫无防备暴露在自己眼前的细白脚踝，来作为自己拉开帷幕的序章时，困于樊笼而不自知的人仿佛终于察觉到了危险，忽然开口。 「你……会吗？」 暧昧的气氛骤然凝滞，江述维虎躯一震，整个人忽然僵在了原地。 林凇好似暂时屏蔽了对外界情绪的感知，只强忍着羞耻试图用科学理性的态度，来和江述维讨论接下来的话题：「需不需要，看些教学视频？」 「教学视频？」江述维呆滞地重复着他的话。 「对，就像教程说明一样。」忽然之间，林凇便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从抽屉里翻出一个u盘模样的东西，回头对仍没弄清楚状况的人解释着，「如果中途我们遇到了不确定的地方，并且产生了分歧，最起码我们还能有个相对准确的依据可以参考，你觉得呢？」 自己的伴侣好像因为太久没进实验室，出现了戒断反应。 这种东西是能用科学实验规章制度来说明的吗？！ 心底无声的吶喊并未被对方接收，太过震惊以至于错失了拒绝时机的江述维，此时心情复杂地看着林凇在屏幕上操作着，不声不响地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 很快，显示屏暗了下来。 一阵轻快的音乐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 意料之外的江述维不可思议地，看着早有预料的林凇目不斜视地看着显示屏，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 江述维：「……」 姆父u盘里放的视频，是很正常的科普向生理教学片，屏幕上的医生针对fq期的各个阶段双方会出现的情况，详尽地介绍了各种可以安抚伴侣情绪的方法。 医生的声音很柔和，如果换做是平常的情况，江述维很快便能在这样的声音里睡着。 但是！ 江述维看着林凇，全神贯注正看着视频的人，眼睫却忽闪忽闪地眨个不停。 空气里的温度似乎正在渐渐升高，信息素交相氤氲编织出新房。 难耐的热意烧得人心猿意马，见omega依旧认真听讲不为所动，江述维忍不住想抬手换个姿势，林凇的身形骤然惊颤！ 江述维的动作一转，伸手扶住险些没坐稳的人，掌心却被不期然的滚烫温度燎起一连串酥麻的触感。他抬起头，那双看过来的茶褐色眼眸里，盪起一圈又一圈的水色涟漪。 江述维眼神里的情绪骤然暗了下来。 现在，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情况。 「可以先从双方最熟悉的接触慢慢开始，一点一点亲近距离……」 视线相交，谁也没有先开口，双唇便不由自主地慢慢贴近。 信息素随着限制的放松蔓延开来，意识沉浸在彼此最熟悉不过的气息里渐渐松软起来，在酒意包围里，露出，终于溢出一点荔枝甜润的香气。 「亲近的动作要轻缓柔和，循序渐进，适当给予自己伴侣一些合适的夸奖……」 双唇分开，江述维将搂在怀里的人渐渐放平躺倒在床上，看着满身甜香眼神迷濛的林凇，江述维忍不住弯了嘴角，亲吻着他的晶润的唇角：「真可爱。」 「什么？」飘摇的意识回到脑海里，林凇的反应有些迟钝。 「你的信息素和你一样，真可爱。」 细碎的吻并没有停下来。 「平时虽然看着冷冷淡淡不爱说话，但只要亲一下，」这次的吻落在了唇上，江述维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omega信息素在这一瞬间欢腾四溢的雀跃，「亲一下，你就会露出这样可爱的模样了。」 被小了三岁的伴侣这样评价，一瞬间心头的羞耻感远甚于接下来即将要面对的事。但林凇没有反驳的力气，再次纠缠起来的唇舌将他所有的控诉化作呜咽。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被伴侣碰触的地方，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敏感点』。而在相互探索时，切忌急于求成，适当地表达自己的感受，询问伴侣建议，也是一种很好的交流方式……」 资料片的旁白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林凇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对照着教科书上的条例，该有的不该有的症状混杂着同时出现。 第156页 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一切都来势汹汹，那种熟悉的一切即将在自己眼下彻底失控的感觉让他心里慌乱不安，下意识挣扎着去思考任何能让他保持清醒的东西。 然后，他忽然想起了那份标註着两人信息素适配度的报告、 如果报告上的数字不能用来衡量感情深浅的话，那这串数字存在的意义，又标志着什么呢？ 标志着两人在生理上相配性吗？ 后来林凇大概知道了。 那串数字，大概还能代表两人的信息素交融时所能被激发最大潜力的程度。 头下的软枕不知什么时候被攥在了手里，林凇紧紧抱着枕头遮住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失态的表情。 但是枕头里，满满的全是江述维信息素的味道。 享受完日光浴的葡萄果实，在夏夜晚风的吹拂下静静将温暖的日光转化成糖分，渐渐沉淀出一缕青涩酒意的淡香，勾着明知自己不胜酒力的人，重新记起上次微醺时那种意识悠然缥缈的愉悦感。 接过那杯气息柔和具有欺骗性的甜酒，明知后劲有多大，却仍是勾着人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 他忍不住开口去咬，枕头纯棉的布料在被唾液浸湿后，便能感觉到棉花在牙齿间柔软韧劲的触感，比真正的唇舌更为听话服帖，却乖顺得令人乏味。 没来得及去思考，枕头忽然被身上的人拿开。 江述维看着自己枕头上濡湿的痕迹和他晶亮的唇角，没忍住一笑，低头用鼻尖蹭着面色羞赧的他。 「想我亲你？」 「小哥哥，你可以直接开口对我说的。」 「枕头哪有我好使？」 嘴唇似有若无的碰触像是在诱惑他开口说出答案，林凇闷闷地喘了一声，抬眼迷濛，视线描摹过眉眼从鼻樑滑下，最后停留在唇上。 开口说，愿望，就能实现。 定力在温柔的劝哄下被抛之脑后，林凇像是被他蛊惑了心神：「想……想要你亲……」 柔软的双唇覆上，身心皆被如愿以偿的满足感填充得满满当当。 林凇的意识愈发混沌，却乖顺地跟随那缕浅浅的酒香指引着，堕入更深的地方。在松懈防备的一瞬，颈后勐然被一阵尖锐的痛楚穿透！ 战慄蔓延至全身，荔枝在醇香酒意的浸润下，始终藏在白色果肉下津甜的汁水，终于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甜润香气。 柔和酒意杵捣勾绕着甜腻的果香铁捣新酒佳酿，被灌醉的人手指无意识地紧扒着酒杯不放，直至那新启的酒香染至全身，贪杯的人惺忪着双眼，感受着那一点一点落在濡湿肌肤上的亲吻，骤然回神。 热红酒里还蔓延着醉人的甜意，恍然之间，林凇好似预见了自己的未来的答案。 「我爱你。」 江述维亲吻着他的眉眼，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着。 「我爱你。」 茶褐色的眼眸再次被瀰漫起水意，林凇主动伸出手揽住，放任着自己的身躯再次没入到江述维的拥抱里。 「我也爱你。」 -------------------- 凌霄：姆父我啊，可是个正经的前医护人员！ 第93章 荔枝 低估了信息素适配性发挥额外作用的后果就是，在持续将近六日的fq期结束后，两人的身体如绷久了的琴弦，骤然松弛之后，来不及作任何事，便团抱在一起径直昏睡过去。 等到第二天中午，林凇清醒过来时，两人依旧保持着昨晚相拥入睡的姿势。 酒意持续蒸腾的温度已然恢復平静，裹挟着蔓延在空气里的那缕淡淡的荔枝香气，安宁得像是暴雨之后天空清朗的夏日午后。 安稳睡着的江述维，周身散发着恰到好处的酒香，意识微醺，像是还沉浸在这七日忘情般的酣畅之中，林凇犹如宿醉之人般，头脑一片空白。 只等到积攒了七日的酸涨感终于在此时发作，疼痛感很快从各个运动过度的肌肉处往大脑传递。 林凇侧过头，这几天养成的习惯，让他动作极其自然地将脸埋进了alpha的颈窝处，用鼻息轻声哼着。 江述维仍未从睡梦中醒来，胳膊下意识地揽住身旁的人，换了个拥抱的姿势，手掌轻而易举便找到了腰间的位置，熟练而轻柔地按摩起来。 信息素完全融合后呈现出宛如热红酒般的甜味，林凇只觉得身体像散架了一样，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闭着眼昏沉沉地便想要再睡一会，闹钟忽然响了起来。 林凇的大脑短路了片刻，才记起这是江述维设置的，提醒自己吃午餐的闹钟。 这几日两人因为信息素分泌的原因，生物钟几乎完全跌倒，但就算这样，江述维仍旧尽己所能地按照餐时，投餵营养液。 直到今天。 联络器上的闹钟宛如催人的魔咒般响个不停，林凇只听到声音大致的方向似乎在江述维那侧，不愿意起身动弹，只搂着人的脖颈晃了一晃。 「唔……嗯老婆，睡，睡一会，再来……」 江述维嘴里含煳梦呓着，将人在怀里搂紧安抚性地拍了拍背，唿吸很快又平稳下去。 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听到那样的称唿，林凇被喊懵了神，片刻后才费力地推了推紧紧扒拉着自己不放的人：「起……来！」 alpha的身体好似一座山，没用多少力身体运动过量的各处便开始频频发出警告。 第157页 林凇也被折腾得彻底清醒了过来，感觉到圈在腰上的力道明显紧了紧，顿时知道眼前人就是故意的，但也拿他没办法。 林凇顿了顿，道：「我饿了。」 指令输入正确，下一秒江述维就睁开了眼睛：「饿了？」 林凇点点头。 江述维翻过身，伸长了胳膊不知道从柜子的哪个地方摸出了还剩半袋的营养液。「先垫垫？」 林凇倒也不挑，就着营养液喝了几口，便推还给他。 江述维拧紧了盖子放了回去，翻了回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食饱餍足的alpha眼神里没了之前饱含侵略性的占有欲，只用眼神描摹着心爱之人的眉眼，也觉得开心。 林凇被那样的眼神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正想要转过身去，alpha的身躯骤然压上—— 还未缓过劲来的身体当即发出几声悲鸣，来不及挣扎，林凇便再次被人纠缠住身体抱在了怀里。 六天，日日夜夜纠缠着训*出身体的条件反射，似乎还未完全从四肢百骸间消褪，林凇心上一凛，开始时声音几乎在发颤：「要，要做什么？」 江述维埋首在颈窝深处不断嗅着，微热的鼻息在脖颈间氤氲出暧昧的温度。 他忽然抬起头，上前亲了亲林凇微微红肿着的眼尾，一脸傻乐。 「你身上，有我的味道了。」 林凇先是一愣，耳根发热，那颗处在隐秘位置的红痣如同火星子一样几乎要烧起来。 「标记了，当然会这样……」只是正常的现象而已。 江述维看见习惯性口是心非的人，眨着眼笑而不语，反倒把林凇给惹恼了，瞪着眼让他起来。 「……好绝情哦，小哥哥用完我就想要丢了。」箍着腰的胳膊没有半点要松开的迹象，江述维用膝盖轻松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露出两人交缠相拥着的双腿。 腿下一凉，林凇才记起自己身上仅仅穿着件江述维的衣服，莫名一慌：「你，你放我起来，我要穿衣服！」 「你忘了你的睡衣都湿了吗？」江述维冲着房间角落那处被团吧团吧丢成了一堆的衣物努了努嘴，「先前和你说了，会湿掉，你偏不信，每回歇息时都要穿。」 这下可好，所有的睡衣都湿了。 林凇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敢说出当时自己的状况，已然到了稍一被他碰触到肌肤，就会忍不住颤抖失控的地步，只能垂下眼眸静默着不肯接话。 而这边开了荤的alpha还未注意到伴侣脸色的异常，心满意足地搂着爱人，感嘆道：「只是因为不在家里，你连房间都不肯出，有些可惜……」 林凇瞪了他一眼，只换来一个哈哈大笑的亲吻：「好了好了，老婆我不说了。」 才要收回的眼刀顿时又横了过来：「不要这么喊我。」 「为什么，」江述维偏过头，「明明你不讨厌这个称唿的。」 林凇当然说不出原因，支吾片刻后破罐子破摔赌气说「反正我不会应声的」，随即闭上嘴巴，身体力行地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老婆？」江述维坏心眼地凑近上前，灰紫色的眼眸眨呀眨着，将他眼底细微的情绪变化都看入眼底，「老婆？」 林凇垂着眼眸，将沉默是金的原则贯彻到底。 「老婆~」江述维尤不死心，拖着长音喊道，「凇凇老婆~~~」 林凇脸色涨得通红，用舌头抵住牙关，紧张得险些忘记唿吸，一声也不吭。 真的不应啊…… 江述维眼眸一转，忽然计上心来。箍着腰间的胳膊悄不做声地慢慢摸上背嵴，在就要触碰到颈后的位置时，江述维冷不丁忽然开口喊了一声：「小荔枝？」 腺体骤然被碰触，身体比意识先一步作出反应，一声惊唿被紧咬着唇缝间漏出：「嗯！」 「好，」江述维笑得一脸奸诈，「小~荔~枝~」 -------------------- 看好大儿在线作死，主打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 第94章 变化 江述维嘴里轻声哼着小曲，从烘干筒里取出棉质的睡衣，用力往下一抖！ 摊开，用衣架撑起衣领，也不用晾衣杆，抬手就能将衣服挂在阳台顶上挂衣服的地方。 很快，阳台上架起了一整排型号相同款式近似的睡衣套装。 林凇换上衣服走出房间时，江述维正叉着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听到动静时回身看他，笑容莫名得意：「你看，是不是很壮观！」 林凇不是很想理他，低头整理着袖口的扣子，那人却很快就乐颠颠地凑上前来，殷勤地帮他整理。 「这么热的天还穿长袖？」江述维上下扫了眼全身长衣长袖恨不得把整个人都遮起来的人，「不觉得难受吗？在家穿成这样。」 林凇下意识瞥了眼阳台，江述维随即露出瞭然的神情，「啊~我忘记了。」 他挠了挠头，还是觉得林凇这一身没有刚刚穿着自己睡衣的模样顺眼，边扯着衣角边小声地嘟嘟囔囔：「都说穿我的就好了，反正家里也没其他人……」 林凇单手拍开那只才一眼没盯着就要往里钻的大手，抬头瞪着那一脸无辜的人，没好气地在心里说道：「在你面前没穿裤子晃来晃去，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找麻烦吗？」 但他又不敢直接挑破，只能在那炯炯眼神的炙热注视下避重就轻：「这样比较自在一点。」 第158页 「哦……」整理完衣衫的手顺势扶在腰间，虚拢着环出一个毫无压迫感的拥抱。 沉静安稳的alpha信息素，轻而易举地便为刚完成标记的omega构筑出一个适合依靠的港湾，带着令人难以拒绝的吸引力。 林凇几乎没有挣扎的余力，身体下意识倚身上前，熟练地在拥抱中找到了一个最为舒服的姿势，低声喟嘆。 标记之后，alpha与omega之间信息素的连接性似乎比之前更强了一些，许多情绪不需要开口说，甚至不用眼神示意，信息素交融后那种温柔舒适的氛围感足以让两人在心里会心一笑。 对江述维而言，林凇在这样完全松懈情绪后表露出对他的依恋缱绻，已然是对他最大的嘉奖。 正当他准备给爱人补上一个温柔的亲亲时，刺耳的门铃声骤然响起！ 两人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门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林凇挣脱开江述维的怀抱用眼神示意他去开门，自己则转身去房间里拿抑制贴。 气氛被中途打断的江述维在开门前表情还臭得很，已经在心里做好了要把来人骂得狗血淋头的腹稿，结果门一开，迎面撞见了满脸笑眯眯的温切斯特。 「看来我算的时机刚好，应该不算打扰到你们。」温切斯特依旧是一身白衣，开门时信息素交合后的温热气息铺面而来，他依旧神情不变，仿若未闻，将一份文件递了过来。 「几天前你的联络器就开始转到留言箱里了，我算着时间差不多也该结束了，这才过来。」 江述维看着那份文件袋，略表怀疑地看向温切斯特：「给『我』的？」 「当然。」温切斯特笑着点头，「你也算是江家的人，给你也是一样的。」 避开了自己询问的关键，江述维皱眉打量着面前的人，不知他究竟葫芦里卖着什么药。而温切斯特也就这么堂堂正正地站着，任由他失礼的目光上下扫视，一言不发。 「行吧，我知道了。」没从对方的反应里探寻出半点有用的信息，江述维只能暂且将文件收下，转头看向仍站在门前的人，「你还有什么事吗？」 话才问出口，江述维后知后觉自己这语气委实有些不太客气，僵硬地找补道：「家里现在……嗯，不方便招待人。」 温切斯特多年没有体会到被人下「逐客令」的新奇感觉了，他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想到小可爱临下车前的吩咐，瞥了眼面前的人。 「怎么了？」江述维被他的眼神唬了一跳，心生警惕。 「你稍微站出来些。」温切斯特沖他招了招手，像是在叫他往前凑近些。 江述维有些闹不明白他想做什么，犹豫着刚往前走了半步，就见温切斯特忽然抬手极快地用联络器给江述维拍了张照！ 「喂！」江述维一懵，下意识觉得那张照片的用途绝非好事，但一拍得手的温切斯特已经笑着走远了。 江述维无可奈何，只能一个甩门重重将门关上。 温切斯特大步走向停在阴凉处的车，打开车门才坐进车里，他便动作一顿，道：「怎么是你？」 「他困了。」 温切斯特将车门关上，远远地看了眼江指挥家所在的方向，问道：「你想过去看看吗？」 副驾上的人沉默了许久，不知是抗拒回答问题，还是抗拒自己可能说出的答案。良久，声音低沉道：「有照片就够了。」 温切斯特看出了什么，笑笑着没有应声，伸手启动了车辆。 「所以这个，」他晃了晃被扣在副驾驶安全带上的手铐，「你不打算给我解开？」 「谁叫你不如小可爱听话，总是想着逃跑呢。」温切斯特语气温柔，「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这样来歷不明的黑户，很容易给我带来麻烦的。」循循善诱的语气听起来却像是威逼利诱，温切斯特侧头，看了眼副驾驶的人，笑了起来，「乖，听话点。」 江述维拿着那份文件进了屋，听到脚步声刚抬眼，就发觉到不对劲一个勐然看向林凇！ 林凇被他吓得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问，眼前的人就开口了：「你怎么又把抑制贴给贴上了啊？」 手还放在脖颈后的人动作一顿，林凇顿时有些不自然：「这不是有人来吗……」 「我们已经标记完了，现在其他alpha的信息素对你已经没有威胁性了，可以不用再时时刻刻都贴着这个东西了。」江述维伸手指了指他脖颈后那处白色的胶布，一本正经地和林凇科普着，眼神里隐隐带着委屈，「你不知道嘛？」 林凇当然知道。 但是！ 不具备威胁性，不代表对方就闻不到了啊！ 浑身上下几乎被两种相互纠缠的信息素浸透着，任谁一看，都能知道他们刚刚度过了多么疯狂的几天——他可完全不想这种事变成熟人间好几天的谈资。 虽然本来也瞒不了几天。 但总得给他点时间做心里建设吧！ 见林凇的脸色红了又白，江述维大致猜出了原因，一瞬间却又免不了心里忐忑：「不是因为讨厌我，对不对？」 他小小声地询问着，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反倒惹得林凇心里愧疚起来：「不是的……」 道歉的话被落在唇角后又加深的吻吞没，林凇来不及为自己分辩两句，便被诡计多端的江述维讨到了一个足以窒息的深吻。 第159页 在被松开时，林凇的脑子还有些发木，直到被江述维的一声轻笑唤回意识，他这才松开被自己拽得皱巴巴的衣服，看着江述维恼怒道：「不准再亲这么久了！」 「再乱说话，我，我真的生气了！」 江述维瞬间闭上嘴，一脸乖巧地对着林凇双手比了个「ok」，不再逗人。 -------------------- 明天应该就能大结局了！！！ 第95章 真相 捡起刚刚被丢在一旁的文件袋，江述维坐在沙发上沉思着。 能让温切斯特亲自跑一趟送来的文件，必定极其重要，而最近能与自家扯上关系的事，无非就只有当年大哥所在的小队莫名失踪的事。 只是十几年来未曾有过进展的调查，自温切斯特接手后短短不过半个月，这就有了结果？ 他该说是先前的调查小组太没用，还是温切斯特能力逆天？ 林凇端着水杯走了过来，挨着江述维的身边坐下，见他望着文件袋出神，道：「调查结果出来了？」 江述维点点头，思忖着刚刚温切斯特过于奇怪的举动究竟有什么目的。 传闻温切斯特年轻时的品性堪称恶劣，如今虽然风度翩翩总是将一副笑容挂在脸上，但背地里做的事戏耍了不少军部上层，让这些老傢伙们恨得咬牙切齿。 若只是单纯地为了逗着他玩，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作为独狼的领头人，不能用常人的逻辑去揣测他的行事风格。 只是……他当时的行为举止，与他面上游刃有余的神情相比实在显得有些过于侷促——这种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会出现在温切斯特身上的东西，反倒让人起疑。 左思右想也得不出个结果，江述维索性不再管了，拿起那薄薄的文件袋，深唿吸一口气后，伸手打开。 报告第一页，记录的是前不久才从n区，红珊瑚组织的地下实验室中得到的相关人员笔记，和相关的药剂样本。 「经过成分分析处理，可以基本确定药剂的作用方向是针对alpha腺体功能的重组，而经过初期判断，可以得知他们的实验进展在第一代第八期时得到了突破性成果，并由此产生不同研究方向的分支……」 「根据前线卧底成员笔记记录可以得知，第一代实验研究时期，与十八年前，星历2990年时，发生的编号12小队战场失踪案件处于同一时期，且在后续找到士兵聂昭明的尸体上，在腺体处发现的受损伤口上，提取出的标本显示与实验药剂第三代，标号为iii-04的液体成分基本一致。」 「编号12小队的其余成员极有可能在被俘后，成为了极端组织的实验样本。鑑于当下n区的情况，建议彻查所有可疑生物研究所的废料处理堆……」 林凇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资料后，忽然对两人之前车祸后身体互换的事心有余悸起来。 「你说，我们当初的那种情况……」林凇问话的声音很轻，手指探过去指着那行「不同研究方向的分支」，问得小心翼翼，「是不是，也是他们实验药剂其中一个分支，导致的影响？」 具体各个药剂的分支研究并没有记录在上，但倘若红珊瑚对这种药剂的研究已然到达这种程度——他们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渗透进军队的内部。 两人目光相视皆是一惊，江述维想到前一阵，宋应阳失败暴露仓皇潜逃之后，军队里忽然展开的身份信息登记检查，难道就是为了排查这种情况？ 越想越是心惊，林凇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悄悄地握住他的手，说道：「你忘了吗？先前我们去找陈博士时，他说过车祸现场其他人的情况。」 「只有我们，可能是因为信息素匹配程度高，所以才侥倖达成了互换身体的情况。」林凇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慢慢回握住，仍是缓声安慰道，「想要达到神不知鬼不觉就替换了人，难度或许比想像的还要更加困难一些。」 「嗯。」江述维应着，凝神看着材料上关于资料来源的显示，脑海里莫名生出一个疑惑：难不成，老头子是因为很早就知道军队内部有问题，这才费尽心机地不让我入伍吗？ 弄不清原因，但先前自己迟迟无法通过入伍审核考察也是事实。 「这些药物试剂的研究，大概就是红珊瑚极力想要掩盖的真相了。」江述维清楚这些资料一旦泄露，会引起怎样可怕的连锁反应：一定会有人为了扩展权利而以此为藉口拔除早就看不惯的人，向来讲究上下级纪律的军队里，一旦对命令者身份产生怀疑，譁变只是迟早的事。 红珊瑚，真的用了二十年，布了一盘大棋。 幸好，这次被提前发现了。 他看了眼编号12小队的成员名单，上面自己兄长的黑白照，用的依旧是他宣誓入伍时的那张。 「你说，这种情况下，」江述维揉捏着林凇的手腕，欲言又止，「其他人都被俘了，为什么偏偏只有我哥哥被……」 脑海里恍然闪过那台机甲里黑匣子记录的影像，江岩鸿临死之前脸上那惨然而诀别的笑，江述维的声音勐然一噎，像是被人用棉花堵住了喉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凇搂住了他的腰，就像曾在他失控时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用力地拥抱住他，希望能给他带来一丝微小的慰藉。 江述维亲吻着他的额头，眼光木然地看着那份材料，视线落在与自己兄长并排罗列着「叶安常」的名字上。 第160页 「先前，白洛说过，有人在针对叶家。」江述维低声说着，「但叶老爷子当年在军中的声望极高，门生遍布各个军团，若非叶家人，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并非易事，但宋应阳做到了。」 林凇一愣，抬头看向他。 江述维露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宋应阳，是叶老亲自带在身边的，最后一个学生。」 「叶老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与叶家人，关系很好。」 直到如今，江述维仍是有些想不通：若这些事都是宋应阳为博权利上位而做的，那他究竟是如何做到，命令手下对着叶安常下了死手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跑回去，在自己的恩师面前演一出心焦如焚的戏码的？ 勐然接触最阴暗的人性，江述维忽然觉得有些噁心，只能用力地拥抱住怀里的人，借着那缕清新的甜味抑住已经翻涌至舌根的恶意。 权利，真的能将一个人吞噬得如此面目全非吗？ 凡是可能成为自己向上道路阻碍的人，哪怕是可能存在的隐患，都不惜斩草除根？就如同当年的兄长，还有最的可能继承老师衣钵的叶安常，被同样算计到满身脏水冤死异乡的叶守白。 甚至于，他算计的，都还是曾与他有过一定交集的人。 「你说，坏人为什么总是能轻易就找到活下去的路呢？」 林凇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髮，将他的脑袋轻轻地摁在自己的怀里。 「但他的未来，都将只活在要被抓住恐惧里。」他的声音沉静透亮，像是一捧能安抚住躁动人心的静谧湖水。 江述维抬眼，就这么轻仰着头看着他。 自小时候初遇开始，他便是这么仰着头，看着那能将自己拉扯出泥潭的人，仿若一位未能知晓姓名的神明。 但他现在知道名字了。 「林凇。」 茶褐色的眼眸闻言看向自己。 他曾见过这双清澈的眼眸饱含爱意的注视，像是黑暗中唯一肯倾注于此的光，费力地，将他已然要脱轨的人生重新拉回原有的位置。 「怎么了？」 见他喊了名字，却又只是静静看着自己，不吱声。林凇心里竟有些莫名地紧张，总觉得他是不是又偷偷藏了什么捉弄人的点子。 心上最后的阴霾被轻轻吹散，江述维忽然笑了起来。 「没什么。」 他重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侧吻着他的脖颈，而看似冷淡的神明，每次就算觉得羞耻也都会尽其所能地给予自己回应。 细碎的吻攀爬至嘴角，江述维看着林凇用眼神默许着他的胡作为非，在心里无声感激：谢谢我的神明，愿意青睐于我。 「什么？」 江述维笑了笑，捧着他的脸，声音珍重而虔诚：「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好爱你哦。」 绯色染上双颊，不夹杂半分慾念的亲吻结束，林凇被江述维盯得满面通红，垂下眼眸，小声回应：「我也是。」 ------------（我是正文完结的分割线）--------------- 林凇一把抓住还要往自己衣服里探的手，强行无视了江述维发动的「楚楚可怜地注视」眼神攻势，说：「姆父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 「然后呢？」江述维揽过了人，隔着衣服揉捏着那细腰上的软肉，声音几乎软成了一滩，「你的长假快要结束了，不是吗？」 「等到你开学进了课题组，肯定又会忙得没日没夜……」江述维控诉着，「到时候你满心满眼都是那些实验数据，哪里还放得下我呀！」 林凇眼神飘忽：「没那么夸张。」 江述维的瞪视：(▼ヘ▼#) 林凇心虚地移开视线，良久，小声喃喃道：「我们的婚假还没用呢……」 ！！！ 江述维满血復活，喜笑颜开：「老婆，我们定个一月出行计划好不好？把这一年落下的份全部给补完！」 「……不怎么样。」 「你又嫌弃我！」 「……」 「不准转头！」 「……」 「明明你先前还很喜欢我这样亲你，然后亲这里，亲唔@#￥%……」 【正文完结】 -------------------- 我完结啦~感谢小伙伴们的一路陪伴，不嫌弃我总是更得慢吞吞的（抱住一个一个勐亲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