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大小姐误入ABO赛博世界后》 第1页 [gl百合] 《古代大小姐误入abo赛博世界后》作者：电母【完结+番外】 简介： 青陵县云员外家的千金相看过表哥后在回家路上被土匪掳走，作为青陵县贵妇们交口称赞的小娘子，云初霁有自己的骄傲，想起这些年苦读的女德女诫，不堪受辱，一头撞死在土匪寨老大的老虎椅上。 醒来后却来到一个光怪陆离、雌雄不分的世界，云初霁正想问眼前这个长得像天仙一样的女子此处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西方极乐时，仙子一把把她扑倒在床上，夺了她苦守的清白。 * 云初霁：女儿家的清白是顶顶重要的。 唐见溪：你有病，你要治。 等到云初霁一步步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后，她却勐然发觉，那些曾经束缚了自己的东西同样恶意地束缚了许多人，而身边这个帮她解开束缚的人，同样也在解开许多人的束缚。 于是，云初霁这辈子想换种活法。 正宗古代封建妇女穿越a vs 新世纪o权先锋 ps：大概是一个先女权时代和后女权时代碰撞而激发的信息素味爱情故事 pps：a当然有挂件，没有挂件的小霁会直接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请原谅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德俱全的封建少女的人生格局） ppps：非典型赛博世界设定，但具有高科技和阶层隔离以及底层被放弃这三要素 第1章 楔子 「以古今之变立吾辈之正，方不负孔圣教诲之恩，而今以身殉道，吾其往矣。」 腥臭的土匪窝里，云初霁轻声念着祖父死前的遗言。 这是她十六年人生里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男人，而这些男人，统统都用一种比他们自身气味更加噁心的目光笼罩着她，好似她是他们刚刚大笑分吃的肉块。 不过，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的丫鬟青叶和柳玉已经在路上被分吃干净了，她甚至没能看到她们最后一面，她们的遗言也不像祖父那样盪气迴肠，只是一段无意义的嚎叫，充塞了痛苦和恐惧。 待字闺中的云初霁并不能完全理解青叶和柳玉死前经受了什么，但从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和见闻来看，云初霁知道，就算她们活过来，此生也不配再当个女人了。 这时，一众土匪中那个格外兇勐的上前打量她，就像她从前打量绣花的配色一样，男人满意地咂咂嘴，粗粝的大手伸过来，慢慢地抚着她的下巴：「小娘子，以后就给我当婆娘如何？」 那手上还有吃完肉未曾擦净的油渍，涂抹在云初霁的下巴上，她不禁想，现在她连气味都像一块肉了。 为了避免自己彻底被吃掉，云初霁掐了掐手心，抬起头，生疏地学着姨娘对父亲献媚的模样，对土匪头子露出个笑来：「能为官人之妻，自是妾毕生之幸，只是妾久跪腿乏，官人能否许妾稍稍站一下？」 云初霁这番话，土匪头子听得蒙头蒙脑，他尚还被那抹笑给诱得回不过神，心想那个说书老头说得真对，这些书香门第的女人和勾栏里的就是不一样，不仅笑得好看，说话也头头是道的，以后把孩子给她教，说不定他们家还能出个秀才呢。 看土匪头子没有反对的意思，云初霁迳自站了起来，随后朝青陵县的方向微微一福身，微不可闻地颤了颤眼睫，云初霁勐地冲上前，撞在那张硕大的老虎椅上，头破血流，如同祖父当年那样。 但祖父是以死谏圣上远离奸宦，而自己却是以死保全贞洁。 祖父的道是君子孔孟之道，那自己的道呢？ 那些日夜背诵的篇章涌上云初霁逐渐失去生气的脑海，她想，应该是三从四德吧。 父亲母亲，我终究没有让云家蒙羞。 这时黑暗蒙了上来，是冰冷的味道。 第2章 清白 蓝星s区，市中心深溪酒店顶层。 空气里信息素的浓度让酒店的信息素探测器不停地发出刺耳的警报，仿佛一个缠绵病榻的人那样，在长长的一阵嘀声后——它终于死了个痛快。 说实话，这款探测器功能鸡肋得很，它能够检测到空气中细微的信息素，于是在公共场所内，它作为防止alpha故意释放信息素进行性骚扰的确是令人满意的，但在私人场合，尤其是在omega意外发情的场合，它却有崩溃的可能，只是这个概率太低——可惜它仍然发生了。 也曾有人提出过这个隐忧，但帝国正愁着近来omega发情依赖抑制剂而拒绝寻找alpha抚慰的问题，这不仅导致alpha抱怨对象难找，就连帝国生育率也让人难堪地直线下降，让帝国高层非常不妙得联想到了那场荒诞战争的导火索。于是，帝国不仅没有据此更改信息素探测器的产品标准，还把探测器自动报警的时间从警报声发出后五分钟延长到十分钟。 相关负责人的说法是，十分钟什么发生不了什么，而延长的这五分钟足以节约许多据说被浪费掉的警力。 但实际上，仅仅八分钟，一个a级omega的信息素就足以撑爆探测器的检测，而s级omega只需要四分钟。 对此相关负责人的说法是，高级omega只占总omega总数的百分之五，况且，一般的高级omega都处在重重保护之中。 也就是说：出事概率极低。 但如前所述，可惜它仍然发生了——现在趴在另一个昏迷女子身上的那个omega就正是s区最着名的s级omega之一：唐家二小姐唐见溪。 第2页 自从咽下那个看似无害的alpha递过来的水后，唐见溪的腺体就开始疯狂地跳动，同时分泌出大量的信息素，这跳动蔓延到她的大脑，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渴求眼前的alpha——想被她的气味包裹，想被她的身体包裹，想变成她的衣服，牢牢地贴在她身上。 啊，好噁心。 唐见溪余留的最后的理智是拿起手边的花瓶狠狠敲向这个迫不及待对自己张开双臂的alpha。 花瓶碎了一地，alpha的血也流了一地，染红了地毯，又接着染红了白色的床单，彻底陷入发情热的唐见溪不在乎周身的狼藉，她只是像一只渴极了或者饿极了的动物那样伏在alpha身上，舔舐她流淌而下的血，汲取其中的信息素，很快，血液中的信息素再也不足以安抚唐见溪周身涌起的热意，她开始难受地呜咽，而更糟糕的是，那只花瓶她砸得太重，alpha倒地的时候又碰到了床头柜的尖角，两重意外之下，一个真正让人遗憾的意外似乎发生了，毕竟alpha血液里的信息素越来越弱了。 再这样下去，等到别人发现她们的时候，或许就会看到一个因发情热高烧而死的omega和一个因贪慾而横死的alpha。 此刻命运的转轮被时光之神的手拨动，空气中开始出现新鲜的alpha信息素，比起之前的更加清幽，甚至清幽得让人无法联想到alpha。 而这股信息素不是从地上的血里散发出来的，它来源于alpha的腺体。唐见溪直起身子，着迷地吸着这股新鲜的味道，如果她是清醒的，应当会震惊这道信息素对她的安抚作用是如此强大，这只代表着信息素的主人和她的契合度也尤其的高。 不过，现在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随着信息素到来的，还有一个的灵魂—— 云初霁勐然睁开了眼，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头，一片黏腻。 怎么，就算到了极乐世界自己残损的身体也是无法修復的吗？ 云初霁不解地摇了摇头，又感到一阵痛意，说实话，要不是眼前所见的屋子超出了自己的想像力只能推断这是西方极乐的话，云初霁都觉得自己没死成了。 看看这光滑的金属，看看这明亮的异石（吊灯），看看这个漂亮的仙子 好吧，虽然仙子十分奇怪地坐在自己的腿上，而且看着自己的眼神莫名让她回忆起那个兇残的土匪头子，但看着她的脸，云初霁还是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她出声道：「请问」 才刚说了两个字，云初霁突然觉得不对劲。 空气不对劲。 这是，什么味道。 怎么，这么好闻。 云初霁觉得自己好似被放进沙漠里暴晒了三天三夜一般，正疯狂地渴求一眼泉水，而仙子凑近了，云初霁察觉到那味道来自于她的后颈，于是她渴得更厉害了，甚至莫名觉得这位仙子就是自己的泉水。 在把礼数刻进骨子里的云小姐看来，这实在是太冒犯了，她不禁往后退了退，想让自己离那股味道远一点，但很快却碰到了床脚，而仙子还在往前，她嫣红的嘴唇像是抹了血一般。 不，那确实是血。 是我的血。 刚想明白这个问题，仙子就扑了上来，那股味道也扑了上来。 云初霁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崩盘，开始做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 事后，房里一片狼藉，破碎的衣服被扔得到处都是，而破碎的花瓶则被暴怒的alpha连同地毯一同捲起扔到了墙角，不过两人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有被碎片刺破留下的细小伤口，但这些伤口比起她们各自给对方留下的那些，貌似也算不上什么了。 两具伤痕累累的身体，相拥躺在血迹斑斑的床上，这场景充满了哥特血腥的美感。 不过云初霁作为一个来自古中国的封建少女，并不懂什么是哥特，但此刻让她更不懂的是脑子突然冒出的记忆。 这段记忆里一开始的部分她还能勉强理解，大约是一个生在极乐之境的仙女十分憋屈地度过她的童年。 憋屈的童年——云初霁对此也感同身受。 可是，接下来的一切都开始接连击碎云初霁维持了十几年的认知。 极乐之境不讲男卑的吗？ 怎么女人也能上学？ 怎么女人独自也能出门？ 怎么女人可以和男人在光天化日下走在一起？ 而且，极乐之境没有廉耻之心吗？为什么男女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靠得那么近，他们居然还双唇相贴，这不是只有母亲对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吗！ 不，就算母亲对孩子也是亲脸啊！ 简直有辱斯文！ 不过，前面这些尚且是属于云初霁的认知框架之内的东西，接下来的，她真的就完全不懂了。 诶尔法、被他、欧美噶是什么东西？ 分化是什么？ 是生病了吗？ 不然怎么会在双腿间突然长出一团肉，那不会就是传说中让姑祖母患病而亡的瘤子吧！ 可是，为什么这个记忆的主人还好好地活了这么久？ 为什么，这个记忆的主人有着和自己一样的脸，甚至名字都是一样的。 在无限的迷茫中，云初霁醒了过来，她没有回到她死去时沉入的那片黑暗里，而是又回到这个令她满头雾水的极乐之境。 看着浑身赤裸的自己，云初霁的脑子轰然一响，迅速从那段莫名其妙的记忆中挣脱出来。 第3页 只剩下一个想法：我的清白！ 书上可没说女人也能夺人清白啊！ 在云初霁简陋而朴素的性教育里，只有娘亲曾遮遮掩掩地向她提过几嘴，把那些混乱的语句综合起来，关于清白的定义就是，如果把身子给别人看了，那就是没了清白。 而从大年纪的嬷嬷们偶尔调笑时泄出的一言半语来看，如果把身子给别人用了，那么就是要被浸猪笼的罪过！ 云初霁不知道「用」这个字意味着什么，但看自己身上这乱七八糟的样子，想必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我被人用了 云初霁低头垂泪。 结果却看到了腿间的东西，一时间吓得滚到了床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更是悲从中来，哭泣不已。 她，云家的长房嫡女，青陵县贵妇交口称赞的小娘子，德高望重的郭老夫人都夸她可堪宗妇，甚至效仿《列女传》中的先辈为了清白一头撞死，可醒来之后，不仅自己苦苦守着的清白没了，居然还占了一个无辜却身患重病的人的身子！ 命运怎能如此薄待她！ 唐见溪被哭声吵醒，皱着眉睁开双眼，随即感受到身上各处传来的痛意，不禁暗骂：「alpha果然都是牲口。」 等等，alpha？ 唐见溪顿时回忆起了一切，被情慾中断的愤怒熊熊燃烧，她想，云初霁这个傢伙，她最好没有跑太远。 「呜呜呜呜。」 扰人的哭声再次出现，唐见溪拧眉看向声源，结果却看到了一个浑身裹着浴巾，缩在墙角呜呜哭泣的身影。 那个身影化成灰唐见溪都不会忘记，好呀，你没跑啊，还在这给我装可怜是吧？ 呵，装什么装，你是个畜生这件事已经暴露无遗了，就不说给一个毫无防备的omega下药这种可耻行为，就看看现在，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作为刚刚被永久标记的omega，她甚至连一片布都没有。 而那傢伙呢，居然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再装哭，对哦，都已经冬天了呢？万一哭着哭着感冒了可就不好了是吧，唐见溪越想越气，到最后简直要把牙咬碎。 作为见多识广的唐家二小姐，唐见溪见过很多无耻的alpha，但像这种把无耻和愚蠢结合得这么天衣无缝的，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见。 唐见溪冷冷看着那道不断耸动的身影，道：「我说，你想怎么死？」 云初霁听到这句话，只觉有漫天的委屈，现在她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极乐之境，这是阿鼻地狱，而眼前的女人也不是什么仙子，她分明就是传说中貌美心毒的阿修罗，这就说得通了，就因为她是阿修罗，所以才能以女子之身强取了她的清白。 不过，云初霁作为一个没有被载入史册的贞节烈女，心中也是有血性的，她抬起头恨恨地道：「就算我要被浸猪笼，你也逃不了！」 谨守礼数的云小姐这辈子加上上辈子第一次说出这么兇狠的一句话来。 唐见溪被这个回答震住了。 啊，怎么？ 难道这个alpha永久标记的时候释放的不是她信息素而是她的智商吗？ 怎么好像疯了的样子。 第3章 疯子 唐见溪没有被这个诡计多端的alpha唬住多久，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不过是眼前人拖延死期的可笑手段罢了。 她烦躁地扯过已经被血迹沾染得乱起八糟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觉得自己活像难民营里的生还者，于是冷笑着道：「我管你什么猪笼狗笼的，今天你算计我的事情可不会就这样过去，你别以为永久标记就真的能让我成为你们alpha意淫的那种宠物，云小姐，你可真是又愚蠢又胆大。」 唐见溪的这通嘲讽令云初霁脑子里被动浮现一段记忆，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偷偷摸摸把药下进水里的画面——伴随着非常做贼心虚的颤抖。 所以说，眼前这个女子是受害者吗？ 可是，那她呢？ 云初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不仅占了别人的身子，这个【别人】还品行不端，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唐见溪眼看着这一幕奇景，有点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场荒谬的整蛊，有这样的alpha？ alpha不都是把面子看得比天大？ 她不要求这个alpha能够立刻痛哭流涕地向自己道歉，但至少得露出一点慌张的神色吧，瞧瞧，现在这是什么，讲道理，被翻来覆去地弄了一天一夜的人是她好吧，现在她不仅浑身痛得厉害，还又冷又饿，始作俑者居然还哭得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就算是怕自己报復她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真的是第一次见这么孬的alpha。 唐见溪大声地道：「别哭了！」 她实在受不了一个人高马大的alpha在自己面前嘤嘤哭泣，辣眼。 云初霁懵懂地从双膝间抬起头来，泪花无声滴落，竟然令唐见溪不合时宜地想起大学时古文学的选修课上学到的那几首美人诗——真是见鬼！ 这厢美人抽噎着道：「我就连哭也不成了吗？你这人，夺了我的清白，现在还对我出声呵斥，就算，就算此事非你本意，你也不该如此冷心冷肺。」 啊，什么？ 什么什么？ 唐见溪闻言立刻从那些类似梨花一枝春带雨的虚假意象中挣脱出来，怎么这些话每个字她都认识，连起来却一点都听不懂了呢。 第4页 到底是谁占了谁的清白——话说一个alpha居然还讲究清白吗？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以及，冷心冷肺？ 她都没有在醒来后没拿第二个花瓶砸到云初霁的头上好吧——虽然这多多少少也有自己也没什么力气的因素。 「你是不是有病？」唐见溪直接说出了自己最真诚的观点。 没成想这句话正好戳中了云初霁的死穴，她的泪顿时流得更凶，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对啊，这幅身子就是有异症，腿间居然长了一个瘤子，如此令人羞耻的地方，与其去治还不如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还能留个好名声呜呜呜呜。」 唐见溪沉默了，她没想到这个alpha为了装疯居然能做到这地步。 她甚至也被云初霁表现出来的绝望感染了，把语气中的嘲讽不自觉减轻了许多：「可是，这不就是alpha的生理特徵吗？」 「诶尔法是什么东西？」 怎么这个世界的人都在说它。 「alpha就是你啊。」唐见溪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幼儿园课堂。 云初霁伸出手指，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 啧，这样子也像刚刚学会开光脑的幼儿园学生。 于是唐见溪继续背诵幼儿园的开学第一课：「alpha能够让人受孕，类似于前abo时代的男性。」 云初霁的耳朵只听到两个字：男性？ 我成男的了？ 云初霁下意识地低头看，明明胸还是在的啊！ 唐见溪注意到她的视线，不得不嘆息这个alpha还演得挺像模像样的，但她可是受够了，omega发情期一般会持续七天，现在才过了一天，耽搁了这一会，唐见溪的腺体又开始发烫，这种无法反抗的生理反应令她重新捡起对眼前人的恨意，演技真好哈，不知道你腺体没了演技还能不能这么好。 但尤其令人厌恶的是，现在她还不得不依赖这个人渣。 唐见溪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上面残留的alpha信息素安抚着她焦躁的腺体，重重地喘了口气，惊醒了正对自己的性别极度不安的云小姐，她看向那个蜷缩在床上的女人，女人面上的潮红令她恍惚间记起了一些画面，那画面实在是不堪入目。 云初霁像天塌了似的，身形摇摇欲坠，面色苍白如纸，现在她知道这个肉瘤子起什么作用了，它就是，就是，嬷嬷们嘴里的男人的孽根！ 我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了呜呜呜呜。 云小姐陷入了新一轮的悲伤，但被发情反应折磨得够呛的唐见溪现在已经有揍人的冲动了，假如现在手边有任何武器，唐见溪都会不假思索地用力将它掷向那个好不容易消停结果又哭起来的疯alpha，她把头埋进被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像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兰花味道的信息素。 稍稍缓过来后，唐见溪不耐地出声道：「你是没有看到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云初霁愣愣地转头看向唐见溪，她的脸红得更厉害了，眼里像含了一汪水。 云初霁不傻，经过刚才那段记忆，现在她已经明白清白消失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了，而且，眼前这位小姐是完全无辜的，而自己却并不是，云初霁一咬牙，忍着满心的羞耻，声音细若蚊蝇：「你是又想要了吗？」 这个原身下的药，委实也太霸道了些。 唐见溪没听清，情慾上头她整个人都像被扔进了蒸笼里似的：「你说什么？」 云初霁不得已加大了音量：「你是想要了吗？」话音未落，耳朵已经红成烙铁，而且她感觉到空气中那股之前让她失去理智的气味又开始出现，并且愈发地浓重，这使得她的唿吸渐渐粗重起来，不由又开始因这具奇怪的身子自怨自怜。 但很快，云初霁就想开了，算了，反正她现在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对方想如何就如何吧，说到底，也是自己对不起她。 出乎云初霁意料的是，唐见溪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扑过来，反而，看上去，很是生气的样子。 她将被子扔到一边，赤着身子，整个人气势汹汹地下床，要不是方向不对，云初霁都以为她要来扯她的头花，实在是唐见溪扔被子前瞪过来的那一眼太过愤恨。 可发情期这种东西，对于omega实在太不公平，尤其是旁边还杵着一个傻alpha在散发信息素，尤其是这个傻alpha还是刚刚和她永久标记过的，没走两步，唐见溪就跌倒在地，她死死地闭上双眼，压制住往alpha身上贴的冲动。 不能这样啊，那也太不把自尊心当回事了。 唐见溪努力地给自己洗脑，熬过去这阵，等拿到抑制剂就好了，可是，那个alpha偏生不好好杵着，刚刚让她出手她装傻，现在倒巴巴地过来了，是一次标记不够，想再来第二次？唐见溪嘴角露出一抹冷嘲，果然，alpha这种生物，比畜生好不了多少。 alpha在距离在三步之外停了下来，在唐见溪朦胧的视野里，能看到她紧紧捂住鼻子的手，唐见溪不自觉地心下一松，接着第三次听到了那句让她冒火的话：「你想要吗？」 其实，之所以没眼色地这么问，是因为云初霁虽然有破罐子破摔的决心，可那个罐子毕竟是自己从小学到大的女德素质，她多少还是怀着假如可以不用付出身子的希冀的，清白是没了，但要她做那种事，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事实上，她现在正纠结着要不要把那个要命的肉团给割掉一劳永逸。 第5页 不过，想到割了之后她就是个太监，在云初霁看来，这简直比成为男人还无法接受，那可是每年云家祭祖都要骂上三个时辰的太监啊，相较之下，和这位小姐交欢都还好受一点。 但唐见溪是实在受不了了，她额头汗如雨下，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仍然用尽身上不多的力气大吼出声：「你是不是有病啊！」 「谁想和你做啊！」 「给我拿抑制剂，抑制剂懂不懂！」 「不不懂。」云初霁这么说了。唐见溪气到青筋都冒了出来，在即将发情的时候，硬是撑起软成一团烂泥的身子，坚强地朝包的方向爬过去。 等她缓了过来，一定一定要报仇。 她懂了，彻底懂了，其实这个该死的alpha不是看上了她唐家二小姐的身份，而是看上她唐家二小姐的高傲，竟敢如此折辱她，这傢伙一定是个变态。 云初霁懵了一会，看着在地上艰难爬行的女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她慌忙地把人抱起来，很奇怪，这具身子力气竟出奇的大，抱一个成年女子丝毫不觉吃力，而唐见溪在触及云初霁身体的一剎那，自制力就全面崩盘，她着迷地靠近alpha的脖颈，贪婪地舔舐着对方光滑的肌肤，属于alpha的信息素大股被吸入鼻腔，唐见溪觉得不够，完全不够，明明还可以更多的。 云初霁屏住唿吸，艰难地把人运回床上，她意识到了不妙，再这样下去，恐怕有些事情要重演了。 牢牢制住唐见溪即将贴上的双手，云初霁别开头：「你说的那个抑制剂在哪？」 这会云初霁已经从记忆中知道抑制剂是个什么东西了，那么，只要有这个，她们就没有必要再做那些羞人的事情。 可是，为时已晚，s级omega的信息素近距离铺天盖地地冲来，云初霁跌倒在omega身上，她动了动唇：「抑制剂」 话没说完，唇已经被覆盖住。 又一次兵荒马乱。 不过这次，云初霁还残留了零星半点理智，这些理智虽不至于让她从其中挣脱出来，但足以让她听着唐见溪的使唤，给脱水严重的她餵水、换到另一间干净的房间、以及用一个更加让omega舒服的姿势。 第4章 赎罪 我脏了。 云初霁望着天花板，哀哀地想着。 这次不像之前，只有朦胧破碎的片段，她全程都记得清清楚楚，也就对自己如今格外奇异的性别感知得格外透彻。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我都脏了。 但如今情况并不允许她伤春悲秋，在唐见溪累到睡着后，云初霁按照记忆里照顾发情期omega的手册内容给她餵了点营养剂，幸好这间地处高空的房子里什么都有，不然云初霁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现在已经差不多了解了情况，也知道omega 的发情期有多兇险，一旦让对方留下什么后遗症，云初霁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最大的后遗症不正是 云初霁看向睡美人后颈上那道刺目的齿痕。 嘆了一口气。 想不到自己居然做了曾经自己最恐惧的登徒子。 而且还是最无耻的那类。 毕竟，在这个世界，一旦完成了永久标记，通常来说，那个被标记的omega就只能被迫嫁给对方，这也正是原身打的好算盘，可这事，和青陵县那个叫谢俊的纨绔为了强抢订了亲的良家妇女，强行占了人家身子然后一抬小轿把人抬回府做妾又有何区别！ 云初霁怀着满心的愧疚，把唐见溪的身子擦净，但看着对方身上的伤口，还是没有把房间里那件类似衣服的布料给人套上，从记忆里搜寻出药的模样后，云初霁小心地料理着那些伤，越料理就越觉得自己不是人。 于是怎么也睡不着，守在床边胡思乱想。 而且，还有可能怀孕。 云初霁抿紧了唇，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做了错事，如果不是自己忍不住，如果不是自己一味沉溺于自己的情绪，没能好好吸收记忆，连抑制剂都不知道是什么——那一切都不至于是这个样子。 等这位唐小姐醒来，无论是要杀要剐，还是当牛做马，云初霁决定都凭她吩咐。 怀着这样的决心，云初霁猜测这个叫总统套房的地方大约是唐小姐的家，虽然把回家叫作开房是有些奇怪，但在这个世界，奇怪的事情远比云初霁能理解的事情要少。人没有醒，自然无法要杀要剐，那么云初霁暂且先做牛做马，靠着从十岁就开始学习的贤妻技巧，云初霁把总统套房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当唐见溪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竟然是一个正轻手轻脚擦窗户玻璃的背影，如果没认错的话，那块抹布还是她被撕破的衣服。 唐见溪闭了闭眼，再睁开，好的，这不是梦。 所以这个叫做云初霁的傢伙是不是真的脑子有什么疾病呢？居然在酒店里搞卫生？ 唐见溪起床的声响惊动了一直注意着周围的云初霁，她把抹布整齐地放在一边，秀净明丽的脸色显出一丝愧疚：「是不是吵到你了？」 随即，她又想到更加要紧的事情，在这段时间内，她差不多把关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的记忆全都吸收完毕，赶忙走到茶几那边，拿起唐见溪的包，道：「抑制剂是在这里吗？」 这次醒来后唐见溪的状态的确比上次好了不少，从模模煳煳的记忆里来看，这个疑似脑子有病的alpha这次没那么畜生了，总算不是一味地只顾自己发泄，也会看顾着她，虽然她看顾的手法莫名其妙地让唐见溪联想到大家闺秀这个过于古早的气质。 第6页 摇摇头从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里挣脱出来，唐见溪正想起身接包——另外还得联繫一下谢潇潇才行，这个错误持续得太久了，到这必须得停下来，然而，稍稍一动作，唐见溪就感受到自己在被子下的真空状态，不由抬头眼神危险地看向云初霁，果然，这傢伙又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几根带子，把浴袍宽松的地方全都细緻地扎紧了。 太过分了。 「我衣服呢？」 正式的衣服当然早就在两天前就阵亡了，但浴袍这里总是不缺的吧，这个alpha的居心简直龌龊得很。 唐见溪刚刚浮现的一丝丝好感这下全都黑化成了厌恶。 「啊。」云初霁露出一个格外温顺的表情，这表情竟然在她那张alpha的脸上并不突兀，她把包放在唐见溪的手边，「唐小姐，您身上有伤，又上了药，所以不便穿衣服，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我就是了。」 这解释还算过得去，唐见溪从包里拿出抑制剂，按照平时的用量给自己注射了两针，五分钟后，那股一直蠢蠢欲动的热气总算是冷了下来，此时，云初霁已经又回到她的窗边继续擦窗户了，不过动作还是很小，温温柔柔的，看上去熟练又不算太熟练的样子。 唐见溪收回目光，打开光脑，里面果然被各种各样的信息充斥，失踪两天两夜，如果不是她早有发情期不调的前科，现在门口应该站满了警察了，除了谢潇潇和她的助理，其他人留下的大多是工作上的讯息，而就算是知情的谢潇潇和助理，她们也完全预料不到她会被这么一个alpha给算计了吧。 挑拣着回了一些重要的，吩咐助理赶紧过来，并且特意强调要多带几个保镖。 然后给谢潇潇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在对方的一大串消息轰炸和视频邀请下关掉光脑，谢潇潇这傢伙总是一惊一乍，现在可不是和她解释的时候，唐见溪抬眼看向窗边那人，心道，现在是算帐的时候。 唐见溪抬脚下床，也不顾自己身上半块布也没有，作为一个在发育成熟后坚持六年都不找alpha标记的先锋omega，她对于近几十年来风行的那些所谓的o德嗤之以鼻，大大方方地取了件浴袍披上，不够柔软的布料触及到尚未痊癒的伤口，唐见溪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随后很快闭紧了嘴，面不改色地繫上了系带。 唐见溪坐到了沙发上，又是感到一阵微妙的痛觉。 「牲口。」她无声骂道。 给自己倒了杯水后，唐见溪对着正辛勤劳动的某人道：「别发疯了，过来，我们谈谈。」 云初霁停下了动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唐见溪说她发疯，但她知道，受害者情绪一向都是不稳定的，那个被谢俊抢回家的良家女据说不到一个月就疯了，想到这点，她立马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看唐见溪神色除了愤怒之外并无异常后才松了口气。 这件事，说实在的，完全是原身的错，原本原身和这位唐小姐说好了，有偿为对方提供临时标记，并且在对方要求的时候扮演对方的恋人，云初霁虽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物价水平，但通过回忆里原身欣喜的情绪，也能猜到这是一笔不小的钱，原身家境并不算差，至少在记忆里没有为钱发愁的时候，这样来看，这笔钱应当是足够丰沛的。 可贪心不足蛇吞象，知道唐见溪的身份后，正值考研落榜（云初霁猜测这大概和科举差不多）前途迷茫的时候，于是便起了坏心，想要一劳永逸地拿下这个s区（云初霁猜测着大概是个郡名）最令人垂涎的omega之一，结果马前失蹄，意外身亡，让她这个异世灵魂给占了身子，想到这里，云初霁不禁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伤口，不知道是因为alpha体质还是她穿越的原因，原本足以让人殒命的伤口现在居然已经快癒合了。 云初霁展臂扶手，至胸前合拢手立掌，作揖磬折躬身，手立掌平胸外推，同时身随胯部磬折，头身一体不动，起身后手即垂下叉手而立，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十分利落地道歉：「对不起，唐小姐，你想要怎么处置我都行。」 不过云初霁大概是抛了媚眼给瞎子看，唐见溪完全不懂这傢伙现在又在手舞足蹈地发什么疯，但那都不影响她已经想好的对云初霁的处置。 「第一，我要洗掉永久标记，你得配合我。」 假如不是因为离婚或者家暴而洗标记的话，一般洗标记都需要alpha的签字——这是帝国十年前通过的条款，据说是为了警醒年轻ao不要随意进行永久标记——同时，洗标记还需要一定量的alpha信息素，当然，没有也可以，只是过程会痛苦很多。 这一点云初霁没什么意见，甚至还觉得是应该的，她庆幸在这个世界还有挽回的方法，不想她那个时代，一旦清白没了，那就是彻底掉进了泥里，怎么也弄不干净。 「第二，你得离开s区，并且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是原身，可能会犹豫，毕竟还有未完成的学业，而这所大学的文凭算得上十分值钱，不过，云初霁并不在乎，在这个世界，她一无所有。 「第三，我要阉了你。」 云初霁正要点头，随即意识到唐见溪在说什么，立马退出了一米远，惊恐地道：「可不可以换个条件，唐小姐，你可以断我一手，或断我一足，但可否不要让我变成阉人。」 阉人？什么东西，已经远离古文明快一千年的唐见溪只当云初霁又在惯常性地发疯，在abo时代，把人阉了就是割掉腺体的意思，而云初霁对于原身的记忆并没有全然接收，只选择性地吸收了一些目前她困惑的部分，而那些两个时代的差别定义，却没有心力进行辨别了。 第7页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两个人是在鸡同鸭讲。 「又不是你的手或者你的脚干的丑事，我要它们干嘛？」 如果不是云初霁不停地释放信息素，就算不小心喝了药，以她s级omega的体质，也不至于会那么快地陷入发情。 唐见溪的话说得也有道理，但，当太监，的确是触及到云初霁除了清白之外的另一个雷区了。 况且，还是更大的雷区。 云家子孙世代不与阉人为伍，这是写进了家训的，倘若今日她成了阉人，如何在泉下面对列祖列宗？ 云初霁整肃了眉眼，下了决心，一字一顿道：「吾愿以此命来还对唐小姐的冒犯之罪。」 唐见溪抬了抬眉，哟，玩这么大？ 所以说，这些alpha真的是，非常地在乎他们的alpha身份啊。 「随你啊，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当然，做不到的话，我可以帮你完成我提出的条件。」 唐见溪直起身子，如仙子般美丽的容颜绽放出耀眼的笑。 云初霁不由看得愣了，随即重重地沉下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反正这条命是捡来的，还回去也不过如此。 想来她云初霁还真是命苦，两条命都全了节义，不过，总算是没有辱了云家门楣。 第5章 易感 既然都谈妥了，唐见溪也就没有再和这个碍眼的alpha同处一室的必要，刚好助理带了保镖和衣服过来，换好衣服后，唐见溪正打算出门，这时云初霁突然叫住了她，还是那副莫名其妙又憋憋屈屈的语气：「唐小姐，你此番离去还请注意伪装，莫叫他人轻易看出身份。」 触及唐见溪不解的眼神，云初霁咳了咳，努力整理了一下语言：「就是，我叫了一个叫狗仔的人在外堵门，大概会损了唐小姐的名声。」 助理小何听到这话立马皱起了眉，唐见溪身上全是alpha的味道，联繫到她失联了整整两天两夜，答案简直就唿之欲出，可自己的上司一向对alpha不假辞色，眼前这个也只是在照片上看过，怎么会就答应被她永久标记？ 现下这个alpha的话更是证明了其居心叵测，小何只觉心中怒气上涌，她也是个omega，自然知道这个社会对omega有多苛刻，但没想到以唐见溪的身份，都逃不过alpha的算计，愤怒之外，又忍不住悲凉。 真的的苦主唐见溪表情则很平淡，她甚至有种【药都下了，配上这种手段也算是合理】的感觉，这几天气都气过了，何况眼前人说了要以死谢罪，原本打算揍她一顿的想法看这人的悔过还算虔诚和彻底的份上也放了下来，此时听到她坦白，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打开光脑叫人把狗仔给清走。 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云初霁继续着之前打扫卫生的赎罪行为。 唐见溪一直压抑的好奇在尘埃落地之后终于冒了出来：「你这是有什么喜欢打扫的癖好吗？」 还是说就是疯了？ 云初霁把心神从玻璃上移开，解释道：「虽然说好了要以死谢罪，但在此之前，唐小姐必然是心头不舒服的，我想着为你把家里好好打扫一下，也算是赎罪了，其他的，我也不会做。」 好的，她就是疯了。 「这不是我家，这是酒店，而且有保洁。」 「」 云初霁顿时面红耳赤地放下了抹布。 那么这就是兄长所说的客店了啊，我居然啊 唐见溪看她那副窘迫的样子，只觉心中那股因被迫观瞻疯行而生的恶气得到了释放，忍不住噗嗤一笑，接着很快敛了神色，淡淡地道：「洗标记的时候，我会联繫你的。」 该死，怎么会觉得这个傢伙有点可爱的，难不成自己是斯德哥尔摩吗？ 唐见溪心头恼怒不已，面上神情愈发的冷沉，不过云初霁早习惯了她的冷脸，闻言只是温顺地点了点头，然后坐在了离唐见溪很远的地方。 可信息素这个东西，和omega体质一样，向来不讲什么道理，即使隔了那么远，兰花味道的信息素仍飘飘荡荡地划了过来，细细勾缠着唐见溪的唿吸，仿佛非要让自己染上水珠不可，或者让对方染上也行。 唐见溪面色泛红，一旁同为omega的助理却毫无异色，令人难堪的是，这并不是alpha居心叵测的结果——她脖子上的抑制贴贴得紧紧的——仅仅是她们两个之间的匹配度太高，而且又经过了最深刻的永久标记，以至于就算是一滴水也会掀起一场巨浪。 这一点唐见溪不打算对任何人透露，毕竟在这个世界，匹配度高几乎是命中注定的同义词，无论是平时里多么号召独立的omega，在听说ao匹配度超过百分之八十五的时候，大多都会情不自禁担当起帝国婚姻调解员的角色，实在是在这个ao平均匹配率仅仅百分之五十的时代，超过百分之八十的高匹配率就像苍星的蓝樱钢一样罕见，而唐见溪能够感觉到，她和云初霁的匹配率可能不止，可能超过了百分之九十，只有这个程度，才能解释她能够对如此稀薄的信息素都产生这么强烈的反应。 也能解释为什么她突然对云初霁心软，就算之后她要以死谢罪又如何，那也泄不了现在的气，究其根本，是唐见溪的感性上完全气不起来，甚至还时时刻刻蠢蠢欲动地要和alpha贴近，要她窝在alpha的怀里，要她接受自己的基因使命，与alpha成结，一直成结，直到诞生出一个基因的后代——该死的omega本能。 第8页 唐见溪狠狠别开了头，道：「我们走。」 小何急忙劝道：「可现在不一定把狗仔全都清干净了，您出去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万一，万一新闻传出去了被这个心机alpha缠上可怎么办！ 「没清干净就一边走一边清，我倒要看看，s区有哪家小报敢登我的新闻。」 您哥哥持股的小报敢登啊！ 小何嗫嚅着，还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毕竟这对omega兄妹的关系实在是叫人咂舌，唐家这辈只有两个omega，两个omega一个赛一个地心气高，全都不想结婚，忙着争继承权，在唐见溪大学毕业之前两人的竞争还比较隐晦，等唐见溪进了公司后，那简直就是天天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啊，这里要纠正一下，其实是唐见溪单方面像乌眼鸡，她那个比起人更像是机器人的哥哥情绪只会随着唐家的股票有微弱的起伏。 不过在离开之前，唐见溪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待在角落的云初霁，啧，还是那副呆呆愣愣的傻样。 不是说，信息素对alpha的影响也很大的吗？这些烦人的alpha可真的是处处都占便宜。 o权的怒火压下了omega身体的骚动，唐见溪收回目光，确认自己之前的动摇完全是出于基因本能，没有半点被这个alpha的照顾打动的因素，她终究不是一个斯德哥尔摩。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安排标记清除的手术。 之后，再看看这个alpha是否能如她嘴上说的那样，慷慨赴死。 门被关上，重重的，是小何关的，而她是故意的。 被关在门里alpha被这声响吓得一抖，白净的脸从阴影里完全展露，嗯，是一张绯红的、且流满了汗的脸。 被克制的急喘一下子释放，她竭尽全力的吸取空气中尚且残留的omega信息素，假如揭开她的抑制贴，就会发现那上面的信息素已经快凝结成液体，云初霁知道这不正常，同样不正常的还有自己急剧脆弱的心理。 目前，很想哭。 「是易感期。」 记忆中的一个相似的声音这么说道。 接着是一大串相应的知识。 「如果说omega的发情期是基因对于生育的渴求，那么alpha的易感期就是alpha对安全的偏执般的嚮往，alpha向来以勇敢或者说鲁莽而着称，其背后的原因是他们的肾上腺素格外活跃，但一切都有代价，易感期就是alpha要付出的代价，在这个时候，被压抑的恐惧和犹豫全都会像退潮后的海草一样牢牢地盘踞在沙滩上，alpha在易感期必须要营造最大程度的安全，不然，他们就会疯掉。」 记忆里的那道声音继续说道，声音的主人正捧着一本ao生理必读手册，读完这段后，她用笔在旁边做了个批註：明明进攻才是最大的安全。 很明显，这个人就是原身。 现在云初霁已经陷入了易感期，但由于灵魂不是原住民，她对于激素所造成的冲击尚且具备一定的抵抗力。 要怎么办呢？ 「alpha安全感的来源，第一是源于母亲，第二是源于被他们标记的omega。」 「啧，omega也就在这方面能够有点用了吧。」原身轻声嗤道，那种alpha病毒般的高高在上从她的一言一行中表露无遗，虽然她在外一直给人以内向、温顺、书呆子的印象，但一旦逃脱了外界危险的环境，独处时，她alpha的骄傲总是会迫不及待地展现。 云初霁接收记忆到这里，忍不住吐槽：「真是个糟糕的人，君子慎独，我没读过几本书都知道，可这人幸运地读了十几年书，居然还这般作态。」 但很快，情况就不允许她地吐槽了，她仿佛又陷入了死后的那片冰冷的黑暗中，冰冰凉凉的雾抚上她的全身，四周似乎响起了土匪头子那粗粝的嗓音：「小娘子，以后就给我当婆娘如何？」 随即哥哥的声音也加了进来：「初娘，你怎么偷读我的书，你是个女子，书读多了并无益处，这次我就不告诉爹娘，不过这事可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还有女教习：「云小姐，令尊请我来教您大家闺秀的礼仪，今后就只能得罪了。」 「手放平，维持这个动作一个时辰。」 「腿不要晃，如果头上的碗掉下来，就再多加一个时辰。」 母亲：「初娘，你这个年纪，也到成家的时候了，我看你表哥就很好。」 以及表哥院里的婴啼，和那个哄着孩子的通房，通房对她说：「表小姐，等以后少爷娶妻了，这孩子自然是要交给少奶奶处置的。」 最后是唐见溪冷漠而嘲讽的声音：「alpha就是你啊。」 「alpha能够让人受孕，类似于前abo时代的男性。」 不要，不要。 云初霁用力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直到快咬出血来。 对了，omega。 云初霁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地跑到浴室。 还好，浴袍还在。 云初霁揽过架子上的浴袍，用它紧紧地围住自己。 「不够。」云初霁喃喃道。 她又跑回了第一晚她和唐见溪度过的床上，幸好她的卫生还没有打扫到这里，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手上攥着那件浴袍，在omega的信息素中，建筑一个安全的港湾。 好了，快好了。 会好的。 但这些材料对于筑巢来说，还是太少了。 第9页 一般来说，alpha进入易感期都会有预感，他们会提前把自己藏到自己准备好的巢穴中，里面会放满他们喜欢的东西和母亲为他们制作的被子，这个巢穴通常是狭窄的，仅仅能够容许alpha的身体稍微翻动，而这个总统套房，则过于大了。 两方面的因素叠加，使得云初霁在当天晚上就重新陷入了那片黑暗，她的理智被撕扯，恐惧无止境地倾泻，她开始攻击。 攻击一切。 总统套房里很快不成样子。 这种异常自然被酒店工作人员注意到了，那间唐小姐专属的总统套房里现在有alpha在过易感期，这个信息实在是太过爆炸，尤其是，唐小姐今天早上还从那间房里走了出来。 所幸这家酒店的高层管理是唐见溪的人，情况被及时且唯一地报告给了她。 唐见溪沉默了会。 十分钟后。 小何带了一大箱子她的衣服过去了。 这个alpha，真的是，早不易感期，晚不易感期，非得现在，如果在消除标记之后，她才管她去死，但现在，云初霁真的是一点事都不能出。 当然，她不想承认的是，云初霁的易感期和她有关。 omega发情期会释放出一种激素，它会提升alpha的体力，让她的身体为接下来持久的结合做好准备，现在唐见溪提前中止了发情期，但是激素唤醒的alpha状态却不能用抑制剂中止，所以一般没有alpha会允许omega中途停下，一方面是欲望上头，另一方面则是一旦中止，alpha将会不可避免地飞快陷入易感期中。 这对alpha来说，是个尤其危险的选择，毕竟易感期的他们真的特别脆弱。 唐见溪一边回想小何刚刚为她查阅的alpha信息，一边心里忍不住冒出点疑问。 怎么，在酒店里一点都看不出来呢？连信息素都忍住了啊。 真是个很奇怪的alpha啊，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这样。 第6章 新奇 三天后,云初霁从层层叠叠的衣服中探出头来。 易感期终于结束了，三天里，云初霁觉得自己仿佛是独自在黑暗中爬行，只有唐见溪气味所构筑的堡垒是她唯一的安身之地。 长长地嘆了一口气，现如今欠唐小姐的越来越多，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条已经死过一条的命够不够偿还。 在云初霁受到的教育里，人命的价值源于它的贡献，君王要守社稷，臣子要安天下，君子要齐家要报国，女子要谨持家务，生儿育女，而儿女要光耀门楣、孝顺父母，人不是以他本身的价值而是以他能发挥的价值作为立世之本，假如一个人没有能够发挥出他应该发挥的价值，以死明志也是一个能够得到尊重的方法，由此大家都安安稳稳地套进同一张网里，社会就此安宁。 云初霁作为一个异世孤魂，在这个世界茕茕孑立，无君无父，无兄无子，往日所学的一切在这里统统都派不上用处，同时，她崭新的性别把她完全拉出了旧有的框架，而新的框架，她尚且不知道究竟代表着什么。 把唐见溪的衣服全都收好放进箱子里，云初霁提起箱子，多日来第一次走出了这个套房，真正地走入了这个新世界。 不过这个新世界对她并不友好。 在艰难地通过记忆和动作模仿从悬空玻璃电梯下来后，云初霁还没来得及抚平她那颗受惊的脆弱心灵，就听到一个身穿紧身衣物（西服三件套）的男人面带笑容地对她说：「云小姐，还请付一下这段时间的房费。」 说实话，在云小姐过往十六年的枯燥岁月里，她从来没有亲手买过什么东西，鲜少的节庆出门的日子里，也都有侍女为她打点一切。 所以，云初霁懵住了。 她第一时间想的是，我有钱吗？ 下意识想从头上取个金簪抵债，却只摸到一头单调的秀髮，上面连根布带都没有。 冷静点，初娘，好好想想，想想原身是怎么付钱的。 在大堂经理越来越僵硬的微笑中，云初霁把她的包翻了两遍都没有发现任何类似于钱的东西。 「这个，您的光脑呢？」大堂经理小声地提醒道。 虽然是唐小姐特意吩咐要找这位alpha小姐收费的，但目睹了何助理送衣服全过程的大堂经理，靠着在岗位上多年锻就的眼力，暗自判断这个alpha绝对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折辱的炮灰角色，说不定，以后就是唐家的女婿呢。 ——啊，光脑。 记忆终于浮现了。 云初霁在手腕的电子表上点了几下，在大堂经理的帮助下，她像个七十岁的农村老奶奶那样磕磕绊绊地付完了款，打眼一看余额。 差不多只剩些零头。 云初霁一开始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她也活不了几天，有钱没钱都差不离。 但当她走出酒店门的那一刻，一辆悬浮车从天而降，勐地停在她面前，车上走下一个穿着异服的女子（背心加长裤），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嘴里低声抱怨道：「这人怎么回事啊，不知道这里是停车点吗？」 这就是，新，新世界啊。 云初霁往后退了一步，此刻她非常希望自己能够有许多钱，这样她就能一直留在那间套房里等待死亡亲切的召唤。 太可怕了。 来自畜力农业时代的云小姐如是想着。 但总要离开的，她云大小姐宁死也不会沦落到流落街头的地步。 第10页 可原身的记忆太不靠谱了，很多生活日常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有特意记，甚至在现在记忆回溯时也极其困难，只有那些原身情绪激动时留下的记忆会比较容易出现。 而怎么回家，自然不属于情绪激动的内容。 结合自己目前所能掌握的所有信息，云初霁握了握拳，郑重地打开了光脑，在语音搜索怎么回家后，成功地找到了一个教学视频。 多亏现在科技发达，光脑的显示内容是需要特定配对的眼球晶片才能看见，而声音更是直接传输到主人的听骨中去，不然在这所酒店里进进出出的所有人都会十分惊讶地看着一个成年alpha面色严肃地盯着一个早教视频念念有辞。 「第一个方法是，联繫父母。」 「嗯，不行，我并非原来的云初霁。」 「第二个方法是，预约无人驾驶悬浮车。」 「嗯，如果是按里程计费的话，太贵，家里又没有父母帮我付钱，我身上的钱不知道够不够用。」 「第三个方法是，搭公共悬浮列车，不过要注意不能和陌生人说话或者吃陌生人递的零食。」 「嗯，这个可以，原来这个世界其实也是十分讲究男女之别和礼仪距离的啊，看来我不能单单依靠原身的记忆妄作评判。」 礼教精英云小姐对abo世界的幼童礼仪水准予以充分肯定后，云初霁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跟着幼童导航前往悬浮列车站。 「小宝贝，注意靠右走哦，左侧在三分钟内将会驶来一架悬浮车。」 「小宝贝，不要随意触碰路边的植物哦，上面有很多会让人不舒服的细菌哦。」 「小宝贝，再往前走五百米就到目的地啦，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么厉害的宝宝呢！」 在幼童助手亲切的帮助下，云初霁成功地搭上了回家的车，并且她被唐见溪持续性冷嘲热讽伤害的心灵也在一声声甜蜜的小宝贝中逐渐得到了安慰。 啊，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还是不像原身认为的那么冷漠嘛！ 其实就是原身有性格问题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云初霁踏入了她的家——名义上来说。 原来的云初霁今年读大四，由于家境算得上优渥，便没有选择住校，而是在校外买下了一栋小公寓，她在校寡言少语，朋友不多，给人的印象是那种羞怯的学霸，这也是她能被唐见溪找上的原因。因为太过沉默羞怯，所以四年里基本没人来过她家作客，以至于她沉默羞怯的面具尚且能维持下去。 但其内里，却是一个狂热的alpha至上者。 这一点，从她乱糟糟的家和贴满墙壁的各类宣传海报就可以看得出来。 「omega就该滚回家里去！」 「每个omega至少要为帝国生五个孩子！」 「我是alpha，我支持婚姻配给制！」 总之，这是作为生于封建时代的云初霁都觉得过分的提议，至少她认为，生五个以上的孩子就是十分痛苦的事情，记忆中生孩子多的女人寿命都不怎么长，甚至她的堂姐就死于生产，以至于虽然母亲和书本都大力赞扬绵延子嗣的重要性，可云初霁在私心里总对生育这件事抱有原始的恐惧。 至于不让omega抛头露面和用婚姻禁锢omega的提议，由于自己曾经就面临那样的生活，所以她并不能非常客观地判断对错，而尤其无法让她客观的是，omega除了能生孩子之外和女人是一样的吗？ 可是，云初霁从记忆中得知，这个世界也存在男性omega。 那么，这就是说，男人也要被关在家里，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而云初霁没有忘记的是，原身在生理性别上，除了是alpha之外，还是一个女人，所以情况是，一个女人唿吁着一类包含男人的性别群体去过过往女人过的生活？ 云初霁揉了揉太阳穴，即使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对于这个世界的性别，她还是像刚来时那样头晕目眩。 静了静神，云初霁扫视这间一团乱而且因为各种标语显得尤其丑陋的房子，嘆了口气，再次拿起打扫工具开始了她的劳动。 整整打扫了六个小时，这间房子才算勉强符合云初霁的审美需求，除了差几幅字画、一座博古架、几只花瓶外，基本上可以说是能够生活了。 abo时代里，ao由于体质特别，所以会在家里囤积大量的营养液和粮食以备不时之需，这倒是方便了云初霁，她决定在牛头马面代言人唐见溪来找她之前，这段时间就都暂且在这间房子里窝着度过。 而见识新世界啦、完成原主的学业啦都不是云初霁要担心的问题。 作为一个来日无多的人，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那件事是，确认一下云家还在不在。 很难。 云初霁以为用无所不知的光脑可以查到，但光脑也只是能够採集人类留下的信息而已，而那些没有留下的，统统都会堕入同一片虚无，那片虚无的名字，叫做歷史。 云家唯有云初霁那位声名遐迩的祖父云临江在歷史上留下了只言片语，他被后世的史学家纳入了忠臣传，在全文一万一千三百七十五字的篇幅中占据了三百二十七个字。 至于云家的其他人，包括她那位做到了礼部六品管的二叔，在歷史上都杳无音信。 而关于青陵县，只有短短一行字，蛮兵入关，破城，城中壮男皆死于刀下，妇孺残留十不存一。 第11页 但这已经距离云初霁的时代足足有三百五十年之遥了，三百五十年沧桑巨变，云初霁都无法确认云家是否已经迁离，要知道，就在她活着的时候，虽说云家宗族将青陵县当作歷史悠久的故乡，但实际上云家在此盘踞也不过满打满算近七十年岁月而已。 仅仅是三百五十年的五分之一。 但就算云家迁离逃脱了这次破城之变，可现如今距离云初霁的时代已经有一千八百年的时光，这么长的时间里，发生过不计其数的战争、灾害、革命和饥荒，云家能否存留，存留的又是否是曾经的那个云家，这一切都蒙在了一团悲观的迷雾当中，让人不敢窥视。 云初霁僵硬地靠在椅子柔软的靠背上，第一次如此具体地意识到，所谓的新世界，究竟新到了什么程度。 第7章 歷史 关于青陵县一个不起眼的书香世家的歷史十分模煳，但关于这个时代的歷史却非常地清晰。 abo三种性别的分化，来源于一个科学疯子的救世实践。 在abo时代的前夜，是联邦的后期，由于经济、文化、政治多方面的成因，人们的生育欲望大幅降低，不少人宁愿沉溺于虚拟实境世界，而不愿面对自己只能被政府赡养的悲惨现实。 没有工作是好的，但前提是被工作占据的时间可以释放出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问题是，联邦时代的人们，由于长期的社交壁垒和文化低迷，人们已经找不到能够热情投入的事件了，而且社会资源被大资产主和□□政府牢牢把控，人们的一切自由都受到荒谬的限制，其荒谬到什么程度呢？ 统一髮型和着装以及饮食。 于是人们只能到虚拟世界去寻求自由的慰藉。 而留在现实世界中的人，也并不都是异性恋，同性恋、无性恋、跨性别恋爱占了不小的份额，但政府和资产主们并不在乎生育率，他们高傲地认为除了自己的基因，其余人没有太大繁衍的必要，毕竟所有的工作都由人工智慧完成，在这些金字塔尖的人看来，花费资源赡养毫无用处的人类已经是没有辜负联邦宪法上那句联邦永远需要公民了。 但一个叫威廉·詹姆斯的文化復辟主义者看不过眼，他认为任由生育率如此低迷下去，人类迟早会迎来灭绝，愚蠢的上流圈将会和他们钟爱的机器一起被埋葬在时代的墓穴中，而新的守墓人是ai。 为了阻止这场在他看来迫在眼前的灾难，他研究出了一款药剂。 这款药剂就是abo时代的潘多拉之匙。 垄断性的全球食品产业给了威廉方便，作为这家垄断企业的首席科学家，他偷偷把药剂加入产线，由于是全ai流水线，同时是个程序高手的威廉非常轻易地躲过了ai的侦查。 于是，全民分化。 在威廉原本的设想中，针对于现如今联邦上流阶层男性主导的局面，他将把abo的变异机制设定为雄性激素高的变异为alpha，雌性激素高的变异为omega，另外还有些对病毒有部分抵抗力的人群成为了beta，beta和变异前的男女没有多大差别，除了他们能够闻到ao的信息素外，但ao的信息不会对beta起效，它们只会诱使ao进入疯狂的性行为中，直到omega受孕后，这种效应才会减轻一些。 威廉认为在男权的世界里，这样的分化将会最大程度上减轻社会混乱，在新的性别结构稳定之前，处于性别优势地位的alpha会用他们手里的权利将一切动乱掐灭在起始状态。 但命运的玩笑开得总是那么让人啼笑皆非——他的助理，一个自我心理认定为女的男性，她偷偷修改了病毒的变异设定，将一切都倒转了。 于是当变异发生后，在信息素的强烈作用下，人们从被迫温暖闭塞的营养舱里出来，惊讶地发现那些权贵、高官、富豪、军队大部分成了omega，不得不承担生育的责任和信息素带来的生理束缚。 而abo时代之父——说是之母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威廉在发现自己居然成了omega后当即绝望地开枪自杀，为新时代献上了第一份血液。 另一边，出于对歷史和未来的恐惧，掌握权力的omega开始限制和禁锢他们的alpha妻子，同时大力开发各种对抗他们omega本能的科技——抑制剂就出自那个时代。 但生理的因素还是发挥了作用，成为alpha后，人的体力和耐力大幅上升，同时又在信息素纠缠中占据了主导地位，在被迫发情的时候，上层omega根本没有机会来开启他们的ai守卫，而下层omega更是只能可怜地跪在alpha的脚边祈求标记。 alpha在天性与困境的双重作用下不可避免地开始寻求她们的权力，而把自己保护在钢铁城堡里的一小撮omega们则拼命镇压alpha的反抗。 这就是abo纪元的开启之战。 在战争的绞杀下，由于只有ao才能大概率生出ao，ao两个性别的人数大幅下降，beta逐渐成为人群主流，眼看着beta即将效仿曾经的alpha开始夺权，ao两性不得不握手言和——毕竟，beta是可以不需要他们的，而alpha和omega 却天然地依赖着对方。 于是，在开启之战后，联邦变成了帝国，alpha首领霍尔成为了帝国的主人，她规定ao皆有继承权。经过几代的繁衍，ao性别里的男女比例达到平均，原始的男女战争落下了帷幕，新的战场是以abo三性别为主导的性别竞争。 了解完这一切后，云初霁的眼神迟迟没有能够聚焦。 第12页 「这就是歷史吗？」她喃喃道。 云初霁举起自己的右手，第一次如此郑重地看着那个模样怪异的金属物品，这是，知识大门的钥匙啊。 她十分肃穆地起身，去浴室洗了一个格外细緻的澡，找到原身留下来的香水给自己全身喷了一遍，接着，她盘坐在沙发上，学着父亲祭祖时的口气说：「给我查找四书五经的资源。」 「抱歉，没有权限。」 「那所有的古代史呢？」 「下面是为您找到的结果，《联邦八百年》、《联邦的失落》、《谁能拯救联邦》」 「不是，我要大梁朝以前的古代史。」 「抱歉，没有权限。」 「《金瓶梅》、《水浒传》、《莺莺传》呢？」 「抱歉，没有权限。」 「」 从哥哥那里偷看来的书单一本也没有，云初霁忍不住嫌弃地看了一眼光脑，白费她还沐浴焚香了。 似乎察觉到主人的不满，编号为h77584的光脑科普道：「现代社会以前的原文文献，由于与时代过于脱节，现如今储藏在图书馆内，只有专业学者才会去研究，为了避免信息库紊乱，相关的电子信息已经从光脑中删除。」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它废，而是云初霁想看的东西根本就反时代。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要看她想看的书的话，似乎，就得要出门啊。 云初霁看向那扇大门，它呈现一种颇为光洁的黑色，符合这个时代阴郁又讲究的审美，推开这扇门，是一个她好不容易才逃离的新世界，这个世界的车会飞，这个世界没有马，这个世界男人也能生孩子。 这个世界女人也能读四书五经。 云初霁纠结得快要疯掉，但此刻，一阵门铃声打断了她的纠结。 通过光脑，云初霁可以看到在门外站着的是神色不耐的唐见溪。 好了，不用纠结了。 已经没有纠结的必要了，我快死了。 云初霁整理了下衣服，站在门边，迎着唐见溪进来。 但唐见溪说的第一句话就击碎了她赴死的心情：「你运气真好，多了一年的活头。」 这件事不仅出乎云初霁的意料，唐见溪也完全都没有想到。 实际上除了帝国高层，也没人能预料到。 就在一周之前，帝国悄悄地出台了一条规定凡是所有进行永久标记的ao需要经过一年时间才能被允许洗掉标记的法律。 唐见溪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在昨天晚上。 作为一名把事业当第二条命的omega，在中断发情期之后，唐见溪硬是忍着种种的戒断反应，靠着磕抑制剂保持清醒，把前几天堆积的工作处理完了才着手办标记清洗的事。 结果，这一下子就给了她惊喜。 唐见溪对此难以置信：「这么不负责任的法律，omega保护协会都不管的吗？」 「帝国同意明年加大拨款，并且在落后地区建立三千所omega小学。」 「」 是交易啊，唐见溪恍然，愤怒而又无可奈何，她知道，下层阶级的omega在最近二十年受教育率正以一个令人焦虑的速度下降，就算她是协会主席，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会拒绝这笔交易。 真的是，已经糟糕到要拆东墙补西墙的地步了啊。 谢潇潇愁眉苦脸地坐在她对面，唉声嘆气：「帝国为了生育率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真的只是生育率吗？」唐见溪冷笑道，「我看是为了给alpha一人分配一个老婆吧。」 谢潇潇苦着脸贊同，目光扫向唐见溪还未痊癒的后颈，摊手道：「那现在怎么办？如果不洗掉标记的话，接下来一年的发情期如果没有alpha的信息素，你的身体会垮掉的，现在都已经只能用最强力的抑制剂了。」 「我记得你是医学博士？」唐见溪把希望寄托在她的挚友身上。 谢潇潇连忙摆手，她是那种标准的身形娇小的omega，这样的动作下来，看上去就像一只成了精的洋娃娃，如果她的头髮不那么乱糟糟、眼镜片不那么厚的话就更像了。 「我不行啊，我是做研究的，又不是搞临床的，而且研究领域也不重合的啊！」 「不就是一个小手术吗？」唐见溪故意激她，「你可是自称有史以来最聪明的医学博士，将来都要留下一款以你的名字命名的神药啊。」 谢潇潇翻了个白眼：「你知道腺体有多复杂吗？它和人体都不是一个连贯的系统，说了我不行就是不行，到时候我怕给你陪葬。」 「那你认识其他能做手术的人吗？」 「认识，但，你知道的，帝国对这方面一向抓得很严，我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答应。」 「我给钱啊。」 「能做这种手术的人根本就不缺钱好不好！」 似乎已经走到了死路，唐见溪知道，有些黑诊所是可以做洗标记手术的，但那基本是拿命去赌，唐见溪她赌不起，她的命很值钱。 哪怕是放上赌桌都是一种玷污。 一团乱麻，谢潇潇忍不住把她原本就乱得可以的头髮揉得更乱了：「你可是唐家二小姐诶，走个后门总可以的吧！」 唐见溪非常遗憾地摇头：「不行，这样一定瞒不过我爸，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爸一旦知道，说不定就得逼我和那个alpha结婚。」 第13页 唐家只有两个omega，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众人不知道的是，就在这区区两个omega里面，还出了一个尤其罕见的oo恋——也就是唐见溪她哥唐见深。这件事唐见深在进公司之前就向他们的alpha母亲唐济坦白了，得到不会影响他继承权的许可后，才进了集团开始他的一系列商业奇蹟。 唐见溪虽说天赋也不赖，换到别人家也能赢得一个后继有望的评价，但奈何出生晚了几年，又实在没有唐见深那种比计算机还刚冷的气质，在继承权的竞争中只能做到勉强招架而已。 所以她才会想出那么个歪招：找一个假的alpha恋人，以此争取那些对唐见深大龄未婚颇有微词的股东们，顺便还能在她妈那里卖个好。 毕竟，说着不在意孩子搞oo恋的她，现在已经在偷偷下载各种相亲软体，可想而知是为了唐见溪这个唐家唯一的希望而准备的。 这个办法可以说是一举两得，可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原身这么会装。 还让穿越而来的云小姐摘了她一点都不想吃的桃子。 那么如上所说，假如默默期待子孙满堂的唐济女士知道自家孩子被一个alpha永久标记了，她会不会同意唐见溪去洗掉呢？ 唐见溪不敢肯定。 正如她不敢问唐济将来是不是要让她联姻一样。 所以，只能把原来的剧本重新拿起来。 谢潇潇虽然做不了洗永久标记的手术，但是掩盖永久标记的药还是可以搞到的。 于是，唐见溪出现在了云初霁面前。 第8章 契约 再次找上这个alpha是危险的。 唐见溪的理智如此提醒她。 但唐见溪还是没法忘记——尽管她试图忘记——那个默默擦窗的背影，那个在角落隐忍着易感期的alpha，那个哭唧唧地说自己没了清白的云初霁。 以及，那些非常契合的皮肉相接。 它们对抗着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个人其实并不危险。 最后，唐见溪的理智拍下了板：就算很危险，她在自己的地盘难道还制服不了一个疯子吗？ 在她家，她可是有整整九个ai保镖随时待命的啊，就算来十个alpha也是有去无回！ 何况，她挑剔地看了眼云初霁的身子，这傢伙高是挺高的，但瘦得这么厉害，如果没有信息素加持的话，凭自己跆拳道黑带的功力，怕也是能把她给料理得干脆利落。 云初霁被她打量得浑身发毛，这位唐小姐从进门过来就一言不发，云初霁悄然抬眼看唐见溪身后那八个beta保镖，在心里把她知道的刑罚数了个遍。 打板子。 罚跪。 浸猪笼。 自尽。 砍头。 凌迟。 越想越发毛，就在她忍不住想求个痛快的时候，唐见溪终于恩赐般地开口道：「你可以再活一年，但这一年内，你要听我的安排。」 唐见溪等着这个alpha提出异议，然后她再无情地用权势和道德压力打压她。 毕竟，alpha这种生物，要想让他们屈居于omega之下，简直就比让他们在大白天裸奔更难受。 但是，云初霁说：「可以啊。」 「不过」 唐见溪想，终于来了，反抗吧，然后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omega的威力。 「我平时能出门吗？」 「啊？」 就这吗？ 「可以的啊。」唐见溪干巴巴地回道。 那就没了吗？ 这么，容易满足的啊。 云初霁这样，唐见溪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其实，她也没有搞囚禁的雄心啦。 面色很善的alpha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道：「嗯，那就好。」 既然不得不要接受苦主的摆布，那么出门去图书馆也就没什么需要纠结的了。 毕竟是多了一年的寿命啊。 云初霁在一天之前可能对于死不死的都比较看得开，但现在，她很想要多活一会，她记得阿兄读完四书五经花了十年，不过她又不要科举，大概地读一下，不求甚解那种的话，应该一年够的吧。 此时唐见溪莫名有种自己欺负老实人的感觉，她带点羞惭地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条约，声音也低了八度：「这就是这一年里，你需要做的事。」 云初霁接过那张纸——这个时代唯一能用得上纸的地方就是厕所和合约了——看都没看几眼，咬破手指，印了上去。 「这个，有印泥的啊。」 唐见溪尴尬地站在那里，她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像是在欺负人了。 毕竟，合约是有第二个宽松版本的。 而这个合约，好听点是赎罪条款，难听点的话，和卖身契都没什么区别了，完全就是她一时意气弄出来折辱人的东西。 其中包括而不限于：乙方要在甲方需要的时候，保持三米距离提供信息素抚慰。 以及，乙方对甲方的要求，在不违背道德法律的前提下，需要无条件遵从。 这个条约是当年开启之战的时候，那些omega搞出来买alpha奴隶的，虽然它早被alpha们当作歷史的耻辱埋得深深的，不过唐见溪自有门路将其挖出来，本来只是当□□好来研究一下，但现在冲动拿出来后却反而让自己陷入道德败坏的窘境。 唐见溪这个受害者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你不觉得这个合约很过分吗？」 第14页 云初霁闻言展颜一笑，说是展颜，那也是大家闺秀的展颜，实际上牙都没露出几颗，唐见溪就从没见过这样笑得比omega还o的alpha。 「我觉得很好。」她微微垂下眼睫，显得有些羞涩，「说实话，不用和唐小姐进行亲密接触，我也松了一口气，更别说唐小姐还将负责我的衣食住行，这样的条件，于我而言，是十分合当的。」 唐见溪顿时一口气给噎在了嗓子眼里，她咬了咬牙，这傢伙的意思是她还害怕本小姐会对她有非分之想吗？ 唐小姐呵笑一声，我唐见溪，就算是以后给唐见深洗脚，给alpha捐钱，也不可能会觊觎云初霁！ 这下子，她心里的愧疚全都烟消云散了，受害者都不觉得受害，那她就没有必要自我感动地批判自己，唐见溪再次昂起她高傲的头，嫌弃地环视这个alpha的巢穴。 啧！ 还挺干净 呵，o里o气！唐见溪自伤八百地暗自嘲讽道。 「咳，你收拾一下，去我家。」 云初霁闻言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当然显现在她脸上就只是眼睛大了点，嘴巴张开了一条微不可见的缝而已。 「契书上没说这个啊！」 唐见溪猜契书大概是合约的意思，但也实在烦这个alpha总是嘴里冒出一些不知所云的词，学古文化学疯了吧！ 她挤出一个笑，问道：「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发情期吗？」 云初霁摇摇头。 唐见溪把那个笑扩大了些，其中的不怀好意也扩大了：「托您的福，我现在每时每刻都是发情期。」 ？？？？？ 云初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这不符合常识啊。 在原身的记忆里，一般来说，被永久标记的omega发情期频率不是反而会下降的吗？ 唐见溪仿佛能听到云初霁心里的话，她甩出一张诊断书：「可我不是没有完成永久标记的吗？现在我可非常需要您这位alpha来给我提供抚慰让我的身体恢復正常呢。」 诊断书上面加粗了几个字：信息素失调（病危级）。 括号里的三个字显得尤其触目惊心，云初霁恍然，难怪，唐小姐今天跟吃了三斤辣椒似的。 她安静地把诊断书递迴去，安静地收拾了行李。 云初霁很快就收拾完了，唐见溪虽然很满意她听话的举止，但看着那只小小的包，还是挑眉道：「就这么点？你可要住一年的啊。」 没好意思说出来的话是收拾行李的时间我还是能等的。 对面的人没领会到这层意思，咬住下唇，略微难堪地道：「其他的衣服，都太不合礼数了。」 alpha还有礼数这东西？ 唐见溪脸上的迷惑几乎成了实质，云初霁不得已开口解释道：「太过于暴露了。」 唐见溪忍不住侧了侧耳朵：「你刚刚说话了吗？」 云小姐又不得已加大了点声音：「太暴露了。」 唐见溪这下听清了，但她又怀疑自己没有听清，什么，什么什么？ 在极度震惊之下，她甚至口不择言地道：「你为什么担心那个，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看过？」 话音刚落，唐见溪的脸就红了。 真的是，说得什么话啊！ 但云初霁明显反应更大，她直接羞得逃回了房间，经过唐见溪身边时，唐小姐似乎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热气。 回头看了眼排排站的黑衣保镖，尽管带着墨镜，但是他们的脸色和残留的五官都仿佛在说：「好傢伙，我们家小姐不愧是o中豪杰，现在都开始调戏alpha啦！」 唐见溪捂住脸，瘫坐在沙发上。 不理解，就是，不理解。 尤其令她不理解的是，她竟然就这么坐着等了整整半个小时，直到那个奇怪alpha的羞涩消失后，慢慢走出房间，她才敢轻声说道：「我们走。」 「嗯。」云初霁轻声应道，其眼角还有可疑的红痕，让人不得不猜测她是不是还哭了一场。 可怕，太可怕了，唐见溪反思自己，我的恨意绝对是下降了，不然我怎么在这陪着她疯。 我一分钟，上百万星币的诶！ 云初霁面色疑惑地看向那个原地发呆的人：「唐小姐，不走吗？」 要命，这个声音怎么都像是哭过的。 「走走走。」唐见溪一叠声地应道。 两人和一排保镖往外走去，唐见溪的一排悬浮跑车正停在唐见溪家门外。 保镖过来把云初霁的行李接了过去，而后她就侷促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原身没坐过这么高级的车，而她上次见的车还是土匪寨里运粮食的独轮车。 落后几步的唐见溪看着那个alpha愣愣地立在车门边，也没多想什么，上前就帮她打开了。 云初霁向她投来感激的一笑，但唐见溪却觉得自己就像吃了z区的毒蘑菇一样神志不清了。 我，堂堂s区数一数二的omega，就在刚才，给一个算计过自己的alpha开车门？ 我明明可以用光脑操作的，为什么要亲手！ 「唐小姐，不走吗？」云初霁第二次说道，她的头侧过来望着正盯着自己手的唐见溪，人造水晶路灯的灯光印在她脸上，平白多了太多温柔的气氛。 从唐见溪的角度，她只能看到云初霁雪白的下巴，很雪白，像雪一样，她突然从刚刚的纠结和难以置信中跳了出来，把心神都移到了另一处。 第15页 她想碰一碰那片雪白，看看它是不是像雪一样的触感。 冰冰凉凉，又光滑极了。 「这个，你能再靠近一些吗？」 云初霁面带疑惑地往外移了一些，唐见溪的手伸了过去，在她将将要触及那片梦寐以求的白时——车上的信息素探测器响了起来。 啊，唐见溪在一片迷濛中恍然大悟，不是毒蘑菇，是我发病了。 呵，这该死的本能啊。 但同时，她也为人不知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只是本能。 第9章 讲古 s级的信息素不是开玩笑的，众人刚刚意识到状况，一个路过的alpha就像发疯一样地沖了上来，但靠近后闻到这名美味的omega信息素里居然还掺着另一道强力的alpha信息素，啧，兰花味，真他妈娘，那个alpha顿觉晦气，正想啐上一口时，余光瞥见了一个个缓缓围上来的保镖。 他咽了下口水，非常识相地举起双手道：「我就是，闻错了，不是故意的。真的，我马上走。」 没等那几个彪形男女回话，这人就一熘烟地跑了，事实证明alpha的爆发力的确是一等一的好。 但这几个保镖围上来也不仅仅是为了逮一个送死的alpha的，其中一个领头的女beta把正靠在车门边喘息的唐见溪抱了起来，然后扭头对还愣着的云初霁道：「跟上。」 云初霁跟着他们回了自己的家。除了开门是要用她的光脑之外，几乎完全不像个主人。 更不像主人的是她还被客人关进了自己的房间，门外有八个保镖，门内有一个疯狂散发信息素的omega，云初霁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比上次糟糕了许多——上次可没有这么多把门的。 云初霁下意识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她想，应该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吧。 结果在这个时候，原本躺在床上的唐见溪突然爬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立在床边的云初霁给拉了下来，然后趴在她的身上。 云初霁正惶恐着自己的清白的时候，听到嘶的一声——抑制贴被扯掉了。 唐见溪亲密地贴着她的腺体，鼻尖翕动，用力吸入属于alpha的信息素。 感觉自己有点像是一座香炉呢，云初霁心里自嘲道，同时松了口气，偷偷又拢了拢衣服，吓死，还以为她又要干那事。 不过唐见溪目前，的确是很需要alpha的信息素，多年的信息素不调在她任性地中断发情期时爆发成了重症，吃药是可以解决，但谢潇潇说，既然她有alpha，那么不用白不用，反正omega一切和腺体有关的病alpha的信息素都称得上是灵丹妙药，唐见溪接受了谢潇潇的建议，她连alpha奴隶合约都能拿的出来，更别说让对方给自己当移动药罐子了。 另外，她其实也没有发情，信息素不调重症化后的一个症状就是会随机大量释放信息素，同时伴随一种类似发情的恍惚。 但，她现在似乎是真的有点要发情了。 该死的，忘了深度标记后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的影响会更大，谢潇潇那傢伙居然不提醒我！ 此时正在实验室996的谢潇潇打了个喷嚏，非常随意地擦了擦脸后，继续弯下腰洗试管，开水头前，突然惦记起她远处的朋友：「唐见溪现在，应该已经把那个alpha变成alpha奴了吧。」 「哎呀，真没想到唐见溪这人看上去冰清玉洁的，其实私底下能玩这么大呢。」 谢博士长长一声敬仰的嘆息，说实话，看到唐见溪拟的合同时，她真的很震惊来着，她看过一些图片，一般来说，接受这种合同的alpha都随身携带小黑屋和止咬器——总之就是非常黑暗，非常涩气。 但此刻她的终身姐妹面对的场景远称不上涩气，事实证明，她还是高估了唐见溪，她没有玩多大。 甚至在她试图玩大一点，试图拨开身下alpha的衣服时，感受到一股不可忽视的阻力。 「」 「唐小姐，说好了，三米的。」 「」 唐见溪震撼了。 就怎么就营造出一种她在乘人之危的氛围的呢？ 我是个omega吧，omega□□都不入刑的诶——因为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唐见溪承认她的尊严被践踏了，狠狠地，于是，她用力把云初霁翻过身来，指了指某人身上某个部分，冷笑道：「装什么清纯呢？」 云初霁想解释，我没有装清纯，我是真清纯，如果我有那么点不清纯那也是被你带坏的。 但她现在实在是太害羞了。 只能做到把自己翻回去。 脸蒙在厚厚的被子里，声音隔着厚重的布料和棉花传了出来：「我不说你了，你吸吧。但是，衣服，我要留一件。」 唐见溪没理她，恶狠狠地把头埋到了原来的位置。 妈的，我就是在乘人之危吧！ 良久，良久之后，唐见溪从云初霁的身上翻了下来，平復了下唿吸，冷漠又掩盖不住慌乱的语气就像拒付嫖资的嫖客：「下次我会注意保持距离。」 「嗯。」 云初霁声音细弱，委委屈屈。 唐见溪忍不住了。 「你这种alpha当初怎么会有胆子给我下药啊？」 她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云初霁是在装疯卖傻，装不出这样的，太超越人的想像力了。 至于云初霁真的疯了的可能——也不可能，疯也疯不出这样的，太没有攻击性了。 第16页 云初霁沉默了会，然后幽幽答道：「那自然是因为我已非之前的云初霁了。」 听到这句话，唐见溪爬下床的动作一下子顿住，她回头，蹦出一个猜测：「那你是第二人格吗？」 这种疯法，好像是确实没什么攻击性的，唐见溪的脑子里的精神小人捏着下巴，给出了精湛的结论。 「什么是第二人格？」云初霁努力调动记忆，终于明白唐见溪的意思，突然对自己即将出口的话有些拿不准了，「我生于大梁朝，意外过世后便来到了此地，并非原主的第二人格。」 她会信吗？云初霁忐忑不安，这个时代这么讲究科学，想必对这些鬼神之说都嗤之以鼻的吧。 唐见溪似乎理解了般地点了点头，正当云初霁欣喜的时候，她说：「这就是你这个人格的身份背景？自以为是古代人这种，啊，难怪你说话这么奇怪。」 「你不信我？」云初霁立刻委屈得红了眼眶，她好不容易才说出口的，她别开了眼，哽咽道，「罢了，你不信就不信吧，就把我当那疯傻之人好了。」 如果不是因为和这人有了肌肤之亲，剩余的寿命也得和她相依为命，她怎么会把自己的秘密就这么和盘托出！ 可她，她居然不信！ 云初霁心理上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虽然古人普遍早熟，但没成婚之前，除了生活困苦的，大多都单纯稚善得过分，没受过多少风雨。可她接连遭遇意外，到如今更是独自一人在这异世艰难求生，若不是唐小姐的病还需要她，云初霁真想再死一次算了。 虽然死非常非常地可怕，但也比这样钝刀子磨人强！ 哪怕故意挡住，眼泪砸在被子上的声音还是很明显，砸得唐见溪心惊胆战。 立马就说出了在七岁之后再没说过的话：「我错了，对不起！」 眼泪声终于和缓了些，她松了口气，真的太奇怪，和这人在一起怎么总是有一种自己欺负了她的感觉，那天早上起床也是一样的。 就真的，什么体质啊！ 由此可见这个时代对于前现代文化的传播是何等的贫瘠，假如唐见溪稍稍了解一些古代妇女天真朴实的品质和三从四德的文化，就能够对眼前的局面多一点把控，不至于现在只能卑微地、持续性地道歉。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该那么说。」 「我没有说你疯傻的意思，只是，只是你要给我点反应的时间，我都不知道大梁朝是什么。」 最后这句话吸引了云初霁的注意，她转过头来，难以置信地道：「我大梁一统三百年乱世，圣上圣明，百姓安居乐业，是古今前所未有之盛世，你居然不知道？」 哇哦，作为已经进入统一星际时代三百年的霍尔王朝人，唐见溪表示她真的还没见过一个活的国家主义者呢。 好的，现在见到了。 所以，要么是这个第二人格的人物设定真的如此细緻，要么是眼前这人就是不知道从几千年前的时空长河里爬出来的古人，唐见溪揉了揉太阳穴，眼前人仍倔强地瞪着眼，脸上都是泪，看上去还怪让人心疼的。 心莫名地软了：「好吧，那你给我好好讲讲大梁。」 唐见溪想，假如眼前这个人不是给自己下药的那个，那么自己让她签那么过分的条约，还让人家付对于大学生来说几乎是天价的房费，以及从头到尾都趾高气昂、冷嘲热讽——那的确是有些过分的。 虽然她也受到了伤害，但这不是她怪罪无辜的人的理由。 于是，这个晚上，她们没出房间，当然没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就是唐见溪听一个古人讲古，古人自己懂得也不多，知道的那点都是家里读书的男人交谈时不经意间泄出来的，所以常常讲到一半，这位古人就得上光脑去查查资料，可惜光脑上资料也不全，古人气得不行，但还是维持住了大家闺秀的仪态，轻声细语地讲述了她快乐的儿童时代和少女时代，证明大梁的确是很好的大梁。 等到云初霁终于停了下来，唐见溪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所以，你是怎么死的呢？」 「」 「自杀。」 「为什么要自杀？」 「不自杀就没了清白。」 唐见溪这下子明白那天早上为什么云初霁总念叨着清白了。 她翻身平躺在床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而后道：「那我这里比大梁好，虽然omega也过得很艰难，但是omega被人标记之后不用去寻死。」 而且，她真的不觉得只能待在家里的童年有多么快乐。 云初霁默了默，没回她。 起身离开了床，往门外走去。 「该离开了。」她说。 第10章 哄人 唐见溪是下班后来到云初霁家里的，大概是晚上十点的样子。 折腾了这么一遭过后，现在时钟已经指向了深夜。 是按道理孤a寡o处到这个时间段就会一直处下去的时间。 所以当云初霁突然说离开的时候，唐见溪是懵住的，怎么想这种话都是该让她说，而且，你干嘛转移话题！ 于是她也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不能住你家？」 云初霁盯着房里的金属衣柜，轻声道：「我家只有一张床。」 当然，实际上有两张，因为在搬进来的时候原身的父母过来住了一阵子。 第17页 她撒了一个拙劣的、随时都能被戳破的谎言，因为她很生气。 云初霁能清楚地感觉到刚才唐见溪轻描淡写的话语里对于她那个时代的不屑，这种不屑产生得过于自然以至于最为羞辱，她想，唐见溪她根本就不懂，她都不知道，不知道，孔孟所说的那句，那句什么来着？ 云·只读过女诫熟习女德·初霁十分气恼地发现她根本没法给出一个有力的反驳，她读的书太少了，讲道理也讲不过人家。 云初霁决心就在明天，她就要出门去读四书五经，假如是阿兄在的话，一定不会像她这么难堪，不只是因为阿兄聪明，还因为他读过四书五经！ 不过唐见溪没有去验证云初霁的话，她甚至在庆幸云初霁没有把她那句话当真，那真是一句蠢到不行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她期待着要在云初霁家睡一晚上的样子。 没有，绝对没有！ 为了证明这点，唐见溪飞快地从床上起来，穿上鞋子飞快地出了门。 尽管到了深夜，s区作为帝国皇冠上的经济宝石依然被各种灯牌和gg渲染得热闹极了，唐见溪一直都讨厌s区这种近乎聒噪的繁华，她皱了皱眉，戴上放在大衣口袋里的墨镜，走得更快了。 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人一直十分刻意地控制步速，离她不远不近。 等坐在车里，并且车在夜空中急速奔驰时，她才发现了不对劲。 云初霁既不说话，也不看她。 唐见溪并不是那种自恋到认为以自己的美貌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人——虽然她的确有这个资本就是了——但怎么也不至于在本应该看她的时候刻意移开目光吧。 比如说，正在说话的时候。 「今后如果旁人问起，你就说你是我的恋人。」 「嗯。」 「在我家里你也得稍微装装，他们虽然都是我的人，但和我妈关系也挺好的。」 「嗯。」 「回去之后，你和我一起住在二楼，这里一般没人上来，所以在那就不用装了。」 「嗯。」 「你是不是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 「啊，没有，我听着呢唐小姐。」 唐见溪精緻的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道：「我倒还不知道云小姐还这么有脾气呢。」 之前满口说着自己为了赎罪什么都能做，现在却摆起脸色来了，唐见溪最讨厌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察觉到唐见溪生气的迹象，云初霁脑海里那根家和万事兴的弦立刻就被拨动了，在她从小的家教里，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的教养，母亲常说，以后她是要嫁到别人家当宗妇的女子，若天天和人斗气起怨，定会让外人给看了笑话，于是云初霁从来都会克制自己的心绪，就算是被土匪头子觊觎到眼前，也不曾哭闹丢了大家闺秀的脸面。 但现在，实在是从小到大没听说过这种从文化上进行侮辱的方式，她本能觉得像这种侮辱是需要反击的，但受限于教养，只能接受自己进行讲道理的反击，于是只能生闷气，结果生闷气还被人发现。 现在对方也生气。 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好她向来是擅长退让的，弄不清楚情况，就先认错好了，家和万事兴嘛。 「对不起，唐小姐。」 「对不起什么？」唐见溪反而不依不饶起来。 云初霁动动唇，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她实际上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我」 唐见溪又冷笑一声，道:「你是不是后悔了？觉得和我签那个合约有辱你alpha的尊严？」 这话可完全不对，云初霁立马否认道：「没有，我觉得这个合约很好。」 「我只是觉得唐小姐不应当说这个时代的omega比我那个时代的女子过得好，」云初霁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话听起来有道理，「女子失了清白赴死，是为了自己的德行，并不是被迫的。」 「啊？」唐见溪高高地挑起眉毛。 生这个气呢？ 说实话，从信息紊乱的后遗症出来之后，唐见溪就觉得自己之前居然相信对方是从古代来的这一点非常地不可思议。 这个剧本，几百年前就已经过时了啊。 而且，现在的物理学家不是都已经证明了吗？时空穿越在理论上不可行，不然按照现在的科技程度，不知道有多少omega要穿越回去把威廉·詹姆斯那个疯子绞杀在摇篮之中。 所以冷静下来之后，唐见溪还是宁可认为云初霁是第二人格。 一个认为自己出生于古代的第二人格。 但现在看来，这个第二人格对于自己的背景似乎极其地认同，也极其地尊崇。 啧，难办。 不过唐见溪既然能在这个o权渐渐消沉的时代挺身而出当一个o权先锋，这至少说明她不是那种因为对方讲话富有感情就轻易认同的人。 「人怎么可能为了清白就去死呢？失了清白又不是得了病，早晚都得死，除非失了清白在人们眼里是一种病，死了才算干净。」 面对唐见溪的反驳，云初霁吶吶无言。 她觉得她说的不对，然而她不知道具体是哪里。 于是她再一次生气地扭开了头，愈发坚定了自己要去读四书五经的想法。 这次唐见溪倒知道云初霁生气的原因了。 第18页 她无奈地嘆了一口气，精緻无暇的脸上透出一股怜悯，讲真的，这个第二人格比第一人格讨人喜欢多了，可要是思想不那么有病就更好了。 但如果是第二人格的话，严格来说，她就还只是一个孩子，虽然她刚刚出来就做了一些不那么孩子的事情。 唐见溪决定哄哄她。 「你想要车吗？」 「？」 「你想吃什么？」 「？」 「要不然我给你安排叶灵雨的演唱会前排？」 那可是所有alpha共同的女神，眼前这个虽然有点奇怪，但审美总不会扭曲吧。 云初霁总算是转过了头，柔和却坚定地道：「唐小姐，这些我都不想要，如果你真的想要给我一些东西的话，可以烦请你帮我寻一些四书五经、《史记》、《公羊传》之类的书籍吗？」 「啊？有这种书？」 云初霁闻言立马把头扭了回去。 「我帮你找，我帮你找好吧。」 唐见溪开始觉得自己这个找茬的毛病真的有时候还挺毛病的。 「算了，唐小姐，我自己可以前往一个叫图书馆的地方去看。」 说起图书馆，唐见溪想起来了：「你不就是学古代文学的吗？这些书一听就很古代，难道你还没有读过？」 这下唐见溪是完完全全地踩中了云初霁的痛点。 她眼眶微红，得用力憋着眼泪才不会掉下来。 「我又不是原身，何曾学过什么古代文学！」 「况且我作为一个女子，没读过书才是正经的，阿兄说了，女子读书太多，日后丈夫会不喜。」 「哦。」唐见溪应了声，而后记吃不记打地又下意识反驳道，「那你现在怎么想要读书了？」 顿时，云初霁眼睛就像被红墨水染了似的，死死地瞪着唐见溪。 她从未，从未见过如此牙尖嘴利的女子！ 唐见溪见人好像真的要哭出来了，这才慌了：「我开玩笑的，我刚刚忘了，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想读书你就尽管读，我家就有一个书房，里面都是书，可能有你说的什么四书五经什么传的，你随便看好吧。」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其实反过来说更有道理：有糖哄着的孩子会经常哭。 现在云初霁被糖哄着了，眼泪也从眼眶里坠了下来。 「你以后不能说我不读书。」 「好好好，我不说。」 「我想读书的，但读书的女子会变坏，所以我才不读的。」 「嗯嗯嗯，你说的对。」 「现在换了个时代，我订的亲也没了，今后嫁人怕也是不成，所以我才想读书的，如果能嫁人，我肯定不读书！」 「是是是，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存心的。」 哟，这个第二人格，背景还挺全面，都定亲了呢？和谁订，第三个人格吗？ 唐见溪不以为意，同时忽略心里那点隐秘的不舒服，都是omega的本能在作祟！ 云初霁被哄得有点不好意思，懂事久了的小孩就有这种毛病，常常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于是她小声嗫嚅道：「我不该哭的。」 「没事没事。」唐见溪举起手帕往她脸上凑，同时柔声道，「是我刚刚过分了。」 等凑到了近前，alpha的信息素缭绕在鼻端，唐见溪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手有些迟疑地僵硬了会，对上那双被泪水清洗得透亮的眼，里面还有未散的委屈，唐见溪心里一咯噔，硬着头皮上去给人擦脸。 前座的保镖已经震惊麻了。 她看到了什么，s区的高岭之花omega居然在哄一个alpha！ 想起临行前何助理的嘱咐：「你们可要小心，这个alpha可不是一般的诡计多端。「 beta保镖现在只觉得有苦说不出，何助理你叫我们小心有什么用啊，唐小姐才要小心，现在，她都好像已经陷进去了啊！ 透过后视镜，她清晰地看见，唐见溪的耳朵已经红了。 保镖急得勐抓裤子，但又没有办法，毕竟保镖守则里说了，不能干涉僱主的感情生活。 何助理，今时今日你居然还在公司里加班。 你老闆都要被人攻略了啊，还是被一个厚颜无耻装哭博可怜的孬alpha！ 我们唐氏集团情何以堪！ 第11章 身份 在abo时代，城市膨胀得很厉害，霍尔帝国一共有五颗星球，每颗星球上仅仅划分了24个区，而每个区都是一座巨无霸的城市加零散几个卫星城的构造。 身处帝都星，s区的构造也不外如是。 但即使是身处同一座城市，上层人和下层人之间的壁垒仍旧分明。这座城市的外观就像树干的剖面，呈一层一层的环状，也同树木一样，将营养从外层输向内层，越往里走，就越是一副金碧辉煌的景色。 唐见溪住在最里面的核心区，而云初霁则在核心区往外三个圈的大学城里，当然这对于性能极好的悬浮跑车来说，算不上多么难以跋涉的距离，半个多小时就能赶到。 可在此刻，对于生平第一次在清醒状态和一个alpha靠得如此之近的唐见溪来说，路程就变得有些难熬了。 尤其是这个alpha不仅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还有着大家闺秀的娇气，擦脸的时候稍微擦重了都会用那双水朦朦的眼睛看她，也不多说什么，就是看她，看着看着，唐见溪下手就轻了。 第19页 真是见鬼。 唐见溪克制着颤抖的手坐回原来的位置，对当下的情况越发的迷茫。 按照合约来说，我是主人啊。 就算不看合约，从道义上来说，也是该云初霁给我做牛做马的，我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呢？ 以前我也没这么温柔啊！ 唐见溪只觉得头皮发麻，发麻的头皮下，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alpha有毒。 她怎么也是用十个ai加三个beta一个omega从小到大被服侍长大的——皇宫里的孩子也就差不多这待遇了——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 唐见溪深深吸了口气，决定今后如无必要得离这个alpha远点。 其实两个时代相比较而言，云初霁虽然没有唐见溪前唿后拥那么多人伺候，但她享受的伺候程度是远高于唐见溪的，即使不至于说把饭餵到她嘴里，可如果云初霁需要别人把饭餵到嘴里的话，也并不是不行。 没错，云初霁作为女子的确是学了一身服侍人的本事，不过服侍的对象仅限于她的丈夫和公婆，不包括自己。 嗯，不包括。 所以她如此心安理得地接受唐见溪的温柔，没有半点ao之别的羞怯——实际上暂时她还不能够领会到什么是ao之别。 当唐见溪的手离开她的脸时，云初霁甚至没能及时地说上一声谢谢，直到反应过来自己再一次在唐小姐面前失态后，脸上陡然布满了红晕，城市灯牌嚣张的光亮浸入车内，让她此刻的窘促无法躲藏。 云初霁想，是因为和唐小姐有永久标记的缘故吗？怎的在她面前如此能卸下心防，明明自己就算是在母亲面前也不常哭的。 指尖捏紧了衣角，同时抿紧了唇，云初霁轻淡的声音里仍然带了点羞：「唐小姐，见笑了，我平日，平日不是这样的。」 唐见溪也为自己的特殊形态慌着呢，她摆摆手，眼神不敢和云初霁对视：「没事没事，我平时也这么爱照顾人。」 「哦。」这音调莫名低了些许。 随后又振作地昂扬了起来：「唐小姐真是个好人！」 眼看话题拐向了十分奇怪的方向，唐见溪头疼不已，s区号称得理不饶人的唐二小姐现在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幸运的是，到地方了。 唐见溪迅速地下车，迅速到给人一种避嫌的印象。 在前排看戏的保镖瞬间露出欣慰的表情，随后给后座上愣住的alpha使了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后座的alpha没能接收到保镖墨镜下的恶意，但唐小姐突如其来的疏离她是感受到了——唐见溪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此刻她还怀有一点希冀：假如是唐小姐有急事呢？ 人有三急嘛。 这下云初霁心里好受多了。 从保镖手里接过行李，云初霁看着眼前的这座房子，它周身线条凌厉，然而又不会给人以锋利的感觉，经过极具审美的设计，呈现出一种人工的极致的美。 停车坪建在房子左侧，云初霁缓缓地从侧门走进这间房子，房子的主人已然看不见踪影，她按照唐见溪刚才的指示，上到二楼，这些日子以来，在原身的记忆辅助下，她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个时代的建筑风格，也知道该从哪进从哪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在主人没有准确说明的前提下，知道自己要住的是哪一间房。 云初霁放下行李，走向那间唯一开灯的房间，先敲了敲门，房里瞬间传来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唐见溪大声道：「你别进来。」 「嗯，我不进去。」云初霁柔声回道，「我想问一下，我的房间在哪里？」 「在我右边这一间。」 「嗯。」云初霁应道。 在转身离开前，莫名又添了一句：「我原本就没想进去。」 没人回。 但是灯还亮着，房里的声响还继续着。 看来刚刚走那么快，不是因为三急呢。 云初霁咬住下唇，拎起行李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她莫名有种自己被用完就丢的感觉。 果真如原身所想，这个世界冷漠极了。 坐在进门的第一张椅子上，没开灯，云初霁半垂下眼眸，从小熟习人情世故的她已经明白了唐见溪的意思，也是，她们不过是契约关系，如今的距离，的确是有些太近了。 她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少了家族的庇佑，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人都想交好云大小姐，现在的她，什么也不是。 不，云初霁你想得太多了，唐小姐并不欠你的，是你欠她的，你该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气，她没有必要对你亲近。 但仍然是伤心——云初霁关上门，草草地洗了个澡，钻进陌生的床铺，在闭眼的前一秒，她想，此世与我的关联，除了赎罪，也就仅仅是读书罢了。 此时一墙之隔的唐见溪，并没有如云初霁所想，只是单纯地不想理她，她确实在忙着什么——她正忙着重塑自己的三观。 她动作快，又没有行李耽误，早了云初霁好几分钟上来，上来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间，坐在椅子上反省自己怎么对云初霁如此没有防备，反省着反省着，就把这几天的事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删掉那些她不愿多想的内容，唐见溪勐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云初霁的信息素味道不一样了。 当然，这个很常见，毕竟这个世界上信息素味道千奇百怪，有些人非常倒霉地拥有了臭鸡蛋味道、咸鱼味道、发酵泡面味道的信息素，为了不丧失择偶权，他们常常会选择给自己喷信息素香水，这种香水效果十分地好，据说要到即将标记的时刻才会丧失效用，而除非实在受不了这味道的，一般都箭在弦上破罐子破摔了，而一旦进行标记，在信息素的生理吸引下，大多数还都会爱上对方的味道。 第20页 当然，虽然有很多人把信息素香水称作诈骗香水，但不可否认，它仍然是唐氏集团除了抑制剂之外销量最高的一款产品。 在整个发情期过程中，唐见溪都昏昏沉沉，没有来得及细想，醒来后也只是下意识地把那当作信息素香水的效果，毕竟作为一个alpha，兰花味信息素也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太o了。 但刚刚復盘的过程中，唐见溪却发现了端倪：云初霁信息素的变化不是在她标记的时候变的，是在那之前，在她从昏迷中醒来时变的。 想到这里，唐见溪连忙拿出当初云初霁给她的身体报告，那天去酒店前是进行一次临时标记，以测试她们之间的契合度，假如契合度合适，那么云初霁就会得到这份工作，假如契合度不够，自然无法满足唐见溪找个alpha给自己当挡箭牌的要求，而不去医院的原因，则是怕万一契合度太高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忧，自然是在此之前，她已经把云初霁的身体报告拿到手，上面有她的信息素编号，可以让谢潇潇帮她们进行模拟的信息素测试，得出的结果是百分之七十五以上，是一个假如去医院测试的话就会被劝结婚的契合度。 信息素香水可以作假，信息素编号可做不了假。 唐见溪找出编号，在信息素资料库中进行查询，正在这个时候，云初霁来敲门，吓得她把资料全掉在了地上，随意应付过去后，结果已经出来了。 这个信息素的味道是柠檬草。 正是那天她闻到过的信息素。 在震惊之下，她没听见云初霁的第二句话，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换了个人格可以换信息素吗？ 好像是不会的，但谨慎起见，她还是在凌晨叫醒了谢潇潇。 「问你个问题。」 刚刚睡着的谢潇潇满肚子火气，磨了磨牙：「您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你的项目我再多加三亿星币。」唐见溪打蛇打七寸，对付科研工作者，没有什么比经费更让他们心动的了。 果然，谢潇潇立马狗腿地道：「请问是什么问题难住了您呢？我亲爱的金主。」 「一个人换了个人格，她的信息素也会变吗？」 「会有细微变化，但除了专业仪器，基本检测不出来。」 「会存在那种，变成完全不一样的信息素的情况吗？」 讲到自己的专业领域，谢潇潇十分具有专业精神地给了详尽的否定答案：「不会的，归根结底，第二人格也好，第三人格也好，她们都是主人格的一部分，而信息素的成因虽然和大脑有关，但主要的还是源于个人腺体的先天构造，除非一个人的大脑变化程度极大，才会引起信息素的大幅度变化。」 唐见溪想了想，道：「脑袋被砸出血算不算得上变化程度极大？」 谢潇潇十分冷酷地否认道：「要有这好事，那么多奇臭系信息素alpha早就排着队用脑袋撞墙了，见溪，砸出血可不够，至少也得砸出一大勺脑浆才行。」 「啊。」唐见溪发出一声轻轻的嘆息。 她并没有被谢潇潇耸人听闻的描述吓到，因为她发现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一桩超自然事件。 「对了，你干嘛问我这个问题，是身边出现这种情况了吗？」 「没有，只是好奇，顺便想看看信息素香水有没有深度开发的可能性。」 「啧，你们资本家真的是大半夜都想着挣钱。」 「嗯嗯嗯，是的是的，那你快点睡吧。」 「记得打钱。」 「好的好的，再见！」 挂断电话，唐见溪久久失神，她看向自己右侧的墙壁，那里住了一个几千年前的灵魂，来自一个已经被众人遗忘的朝代。 唐见溪拿起那张资料，照片上年轻的alpha生了一张宁静秀致的脸。 这可比什么百分之九十以上契合度要刺激多了。 第12章 置气 第二日，云初霁在前世的生物钟作用下醒转，这时窗外天色仅仅是刚刚脱离了黑暗。 昨日因为心情低落，行李还未整理就先睡去，云初霁颇为惭愧，母亲常教导她不可使性子，今日事今日毕，以前自己向来做得很好，所以才能在青陵县被众人推崇，赢得贞顺的美名，怎么母亲不在，自己就懈怠了呢？ 为了提醒自己，云初霁默背了一遍《女诫》，而后神清气爽的她将衣服一件件放进衣柜。 边干着活，云初霁边想道，这个世界处处都充斥着机巧的影子，衣柜都是自动感应开门的，甚至还有自动整理的功用，衣服是四季合宜的，会根据气候来自动调节温度，不得不说，的确是极其方便的一个时代，假如青叶和柳玉也来到了这的话，怕是会被这些机巧把活都抢完。 忆起青叶和柳玉，云初霁心里又是一阵憋闷，不知道她们是否也和自己一样来到了这个神奇的世界，如果来了，不知道她们能否适应。 带着一丝惆怅，云初霁将行李收拾完毕，由于带得少，整个过程也没费多少工夫，以至于天色仍旧没明亮多少。 没有侍女服侍，但这些日子云初霁已经无师自通了这个世界的洗漱流程，不像自己那个时代要讲排场和礼仪，这个世界的洗漱清洁就是为了洗漱清洁，和它所有其他的用具一样方便。 如果阿兄和母亲也在这里就好了，说不定他们也会喜欢这些东西。 第21页 不过，想到这个世界奇特的六种性别，云初霁还是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愿望，这种苦，自己一个人受就够了。 昨日唐小姐嘱咐她在家里要扮作和她是爱侣的模样，从来没有感情经验也不允许想像感情经验的云初霁并不知道爱侣的相处是怎样的，原身同样没什么感情经验，至于原身看的那些充斥着囚禁、束缚、暴力之类的爱情影片，就算以云初霁浅薄的见识，也知道这是不应当归于爱侣的相处模式当中去的。 那么，云初霁垂下了眼帘，唯一可以参考的标准就是母亲所教过自己的，服侍未来丈夫的举止了。 唐见溪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守在楼梯旁等她的云初霁，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让唐见溪心里直抖，要命啊，这可是两千年前的古人，如果让自己那个爱好古董的妈知道，说不定会把她给贡起来！ 这时候，beta管家陈姨笑眯眯地凑了过来，一个劲地夸身边的alpha：「今天一大早，小云就起来，说要帮你做早餐，你说说，现在别说alpha，就算omega也没有几个会下厨的了啊。」 不会下厨的omega唐见溪顿时觉得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听着陈姨的夸奖，云初霁的脸上浮现了一层红晕，她依然低着头，声音轻柔：「为了见溪能吃点好的，我辛苦也是应该的。」 这种语气，唐见溪听了简直脚趾抓地，这不是老alpha最喜欢看的家庭伦理剧里的那种贤o语气吗？ 她们大梁朝的女人是从哪学到的这玩意！ 唐见溪脚趾抓地着和云初霁一同前往餐桌，看着那份为自己准备的爱心早餐，心头一松，看卖相还可以。 云初霁是江南人，所以做的早餐也是江南吃食，当然唐见溪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江南了，只是看着一碟绿的，一碟白的，一碟黄的，从色彩上就还算过关。 等到她开始下筷后，刚咬了一口，唐见溪就想要把嘴里那块绿色的饼给抠出来——怎么是苦的！ 白色的糕——太甜！ 黄色的粥——根本就没味道啊！ 唐见溪看向云初霁的餐盘，发现她的早餐和自己完全不一样，是陈姨的手艺，顿时合理猜测她是不是故意整自己。 「你怎么没给自己做一份？」 「久未下厨，生疏了，只来得及做这一份。」 实际上，这绿色的饼，是从焦了的饼里面切出来的，白色的糕，是坏了好几锅之后的成品，至于黄色的粥，那更是最后匆匆忙忙赶制而成，她的确没什么时机再重新做一份分量更多的了，不过，云初霁记得，她的手艺是不错的啊，青叶她们试菜的时候常常夸以后谁如果娶了她家小姐就算是有口福了。 「你没尝尝？」但有口福的唐见溪面色并不是尝到了口福的样子。 「我味觉不甚灵敏，尝之无用。」云初霁皱了皱眉，察觉到了不对，「做得很难吃吗？」 味觉不灵敏的人为什么要做菜啊！ 但唐见溪看着云初霁头髮上还没弄干净的面粉，实在说不出难吃二字，这时在一边观察情况的陈姨看不过去了，放下手里十分干净的抹布，站出来道：「小云从早上六点就在忙活，你就别挑嘴了。」 小姐还是年轻，不知道alpha干活就是要哄，越哄干得越起劲，现在不够好吃，以后不就好吃了吗？ 这下子唐见溪彻底说不出口了，她坚强地再夹了一块饼，在嘴里过了下就赶紧吞了下去，道：「没有，很好吃，我的意思是你真该尝尝的，白白错过了美味。」 陈姨满意地回去继续做观察工作。 一边的云初霁却有些不解，主人家讲话，下人也能插嘴的吗？ 她和青叶她们关系再好，平日里的主僕界限还是守着的，怎么在这里，好像没有这种界限。 「嗯，好吃就好，明天我再给你做。」 但那终归是别人家的事，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个寄人篱下的身份，云初霁很快就放下了这茬。 唐见溪听见云初霁这话，吓得筷子都抖了，平日里仙姿玉貌的一张脸硬是透出了一股可怜劲：「不用了，多辛苦啊。」 「没事，不辛苦。」 云初霁做出爱侣的口型。 唐见溪这下熄火了。 算了，古董给自己下厨，多新鲜啊是吧。 山珍海味养大的唐大小姐含泪再度咽下一口粥。 吃完了饱受折磨的一顿饭，唐见溪决定待会去公司的时候怎么也得让小何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净化一下灵魂，拿起包正打算出门时，却见到云初霁也往外走去，关于古代的资料星网上留存的很少，昨晚睡前唐见溪找出来看了一些，没看出什么，但大概知道那是一个和自己这个时代非常不一样的世界。 啊，从性别方面来说就应该是绝对不一样了。 更别说科技和文化，那个时代貌似都还有奴隶制呢。 所以，唐见溪蛮不理解的，据她所知，云初霁这几天除了从酒店回家的那一趟和昨晚跟自己回家的那趟，基本都没出过门。 怎么突然就好像能够适应这个世界了呢？ 唐见溪走上前去，因为昨晚的阴影，不敢太靠近，隔着一米多的距离，问道：「你要出去干嘛？」 云初霁轻轻扫她一眼，很快移开眼神，语气仍是淡淡的：「去读书。」 「咳。」唐见溪尴尬地咳嗽一声，十分婉转地道歉，「我以后都不会那样和你说话了。」 第22页 这时云初霁已经打开了门，脚步没停地往外走：「和唐小姐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要读书。」 「哦。」 唐见溪一抬眼，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啧，怎么走这么快。 唐见溪小跑着赶上，她今天穿的是上班的衣服，一整套黑色的女士西服，非常修身，把她凹凸有致的线条勾勒得极为漂亮，但实在不大适合跑动，多亏云初霁听到她的脚步声及时停了下来，不至于让她这般姿态持续得太久，云初霁转头问道：「唐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我给你辆车吧，方便一点。」 云初霁断然拒绝：「不用了，唐小姐，我们的契书上没有这一条。」 经过昨晚，云初霁学到了她从深闺里出来的第二课，那就是凡是别人给的东西，都是有资格随时收回的——而第一课是人的生死不定，生有时也未必比死好。 云初霁不想再经歷第二次那样的难堪。 唐见溪这会还没意识对面的人已经如她所愿地拉开了距离，仍劝道：「没事，反正我家车很多，闲着在那也是闲着。」 这样吗？ 云初霁低头一笑，原身虽和她长相相仿，但身量还是高出不少，也同样高出了身为omega的唐见溪不少，于是她非常清晰地看见了那个自嘲的笑容。 顿时心里一咯噔。 「不必了，唐小姐，你我之间，我希望我欠你的永远仅是一条命而已。」 唐见溪的心有点凉。 随即是恼怒。 她二十多年的岁月里从没有人和她这样冷言冷语过，就算是在生意场上，不管背地里有什么龌龊的心思，但面上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哪受过这种气。 唐见溪语气也冷了下来：「那随你。」 说完后，打开光脑，把车调了过来。 一分钟后，云初霁看着那辆远去的蓝色悬浮跑车，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貌似又耍了性子。 她皱紧了眉，很是纠结。 还得朝夕相处一年呢。 这可怎么办。 她抬手抚住了眼，嘆息，活着可真不好办。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一辆红色悬浮跑车停在了她面前。 和唐见溪那辆一样的款式。 唐见溪冷淡的声音从车子里的喇叭上传了出来：「我管你要不要，反正我就是要给。」 很跋扈，很唐小姐。 云初霁忍不住看向刚刚唐见溪离去的方向，紧绷的脸上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容。 她想，等回来之后要和唐小姐道个歉的吧，到底是自己逾越了，唐小姐没做错什么，她只是一个助人为乐的好人，反而是自己，把太多的期待压在她身上了。 而此时完成了这一通操作的唐见溪小姐，和平日一样气场全开地坐在车后座上，看上去犹如一颗天然高于凡俗的宝石，透着叫人打心底里赞美又实在不敢靠近的气质。 而宝石侧了侧脸，避开不知从哪来的一阵风，嘟囔道：「我和一个古董置什么气啊，真是。」 第13章 熟人 云初霁坐着唐见溪的车来到了s区最大的图书馆。 实际上，赋予眼前这栋建筑以图书馆这个名称只不过出于某种怀旧的浪漫主义罢了，里面一本纸质书都没有，甚至更准确点，里面一张纸都没有。 馆体贴合了如今帝国官方机构的审美，整体呈透明状，全天候都向外散发着淡淡的蓝光，而其具体形状，让云初霁来形容的话，实际上她还颇为熟悉——是鲁班锁的样式。 馆内像蜂巢一样汇聚了不计其数的房间，云初霁将车留在停车场，打开光脑，在门口经过识别后，一道温柔的女声经由光脑的人机系统传到了她的耳畔：「云初霁小姐，欢迎来到帝国图书馆，你的房间号是n79855，稍后会有全自动电梯带您过去，请注意，级别在a级以上的资料受帝国信息法保护，在没有准许的情况下您无法下载。」 云初霁松了一口气，据她所知，四书五经是d级资料。 脚下的地板突然动了起来，云初霁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扶墙，结果却摸到一块透明的玻璃，同时这块玻璃和地板一起在动，它们构成了一个标准的电梯厢，带着云初霁去往她指定的房间。 啊，帝国的审美真的是，视觉上一点都不方便啊。 三分钟后，云初霁来到了她的房间。 这是一个颇为宽敞的房间，中间摆了一张沙发，四周皆是模样像是书架，实际上是资料库埠的仪器。 云初霁深吸了一口气，动作十分郑重地用光脑连接资料库资料，隔了一个时代，她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书籍。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一整个白天，云初霁都耗在了图书馆里，明明她可以下载后回家再看，但她自从看到那几行文字开始，就无法克制自己的眼睛，也无法控制自己长久地、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如痴如醉地阅读。 直到飢饿将她唤醒。 云初霁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极其艰难地从一片片巨幅的霓虹gg牌和堪比白日的亮光中窥见夜幕的暗色。 该回家了。她想。 按照云初霁自己的心意，她是宁肯继续在这里耗费好多个日夜一气呵成地将要读的书读完的，反正帝国图书馆提供订饭服务，这张沙发也可以用作睡眠。不过，她还有她的责任要负——一对恋慕正深的爱侣不会出现其中一人夜不归宿且多日杳无音信的情况。 第23页 遗憾地中止了阅读，云初霁将曾在哥哥和父亲书房里看见过的书籍全都下到了光脑中去。但这里的书太多了，单单一个前现代文库就有八千万本，里面不只有古代中国的着作还有来自于其他文明的书籍，相较于她脑海里仅仅十几本的书单长度来说，这个资料库就是一片没有尽头的大海，更何况，前现代文库仅仅占帝国文库所有着作的二十之一而已。 云初霁决心多下点书。 不仅仅是她曾经听说过的书籍，还有一些看上去不错的书。 例如说，《梦》、《四书章句集注》、《梦溪笔谈》、《扬州十日记》等等，下了一大堆。 随即她又看了看其它国家的书，什么几何啊，上帝啊，神学啊，革命啊，云初霁都不懂，所以她挑了一本她觉得能懂的书：《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 一看这就是和君子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一个类别，果然大道殊途同归。 云初霁满意地关掉数据下载埠。 一看时间，坏了，她又耗了半个多小时。 云初霁急匆匆地从图书馆里出来，用光脑把车调到门口——唐见溪已经把车子的使用权通过光脑远程授权给了她。 但就在等车的这段时间里，很不巧的，云初霁碰到了一个熟人。 之所以说是不巧，是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原身的熟人，也是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原身也不愿意碰见的熟人——她的大学老师。 这个老师是一个男性omega,看上去三十多岁，实际年龄比他看上去要大上十岁，拥有男性omega身材纤细的特徵，带着金丝眼镜，眉毛微颦，身上知识分子的气质十分浓厚。 云初霁下意识地想逃，但老师已经认出她来，并且出声叫住了她：「云初霁，你这几天去干嘛了？」 对教书先生血脉性的尊重令云初霁乖乖停了动作，乖乖回答道：「在忙一些事情。」 这位名叫楚月兮的男omega老师嘆了一口气，看着这位曾经的得意弟子，忍不住开口劝道：「我知道你因为没有考上帝国大学非常沮丧，但这不应该是你颓废的理由，你现在还年轻，什么事情都有挽回的机会。」 云初霁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位陌生的熟人，对方说的又统统是情真意切的话，虽不合她的真实情况，但自小的教育让她不忍辜负这位老师的好心，硬着头皮模仿着记忆中原身的模样，低头温声道：「知道了，谢谢老师。」 楚月兮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正伸出手打算拍一下云初霁的肩膀，却见云初霁飞快地往后躲去，面色慌乱。 他愣了愣，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随即他自以为自己想到了答案，摇头失笑：「我孩子都比你还大了，你不用这么在乎ao之别。」 云初霁动动唇，但没有出声，帝国图书馆蓝色的微光映着她为难的侧脸，这份为难背后的原因令云初霁从如此冷的光线中都清晰地感受到一丝热意。 这不是因为ao之别，而是因为男女之别。 即使这位楚老师长相娇柔、身段柔美，但是他还是个男人啊！ 货真价实的男人，云初霁上辈子加起来看到过的都不超过三十个的男人！ 但是在这个时代，再谈及男女之别已经是一件十分荒诞的事，云初霁知道，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她只能低着头，假装默认了楚月兮的说辞。 却没看到楚月兮眼里的满意之色——这年头，这么守规矩的alpha的确是很少见了啊。 他继续着刚刚没有完成的话题：「你的毕业论文还没定题吧，就跟着我做怎么样？」 楚月兮在学校里找过云初霁，但这几天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从前尽管她的行踪沉默而隐秘，但总能让人摸到一点踪迹，而这几天，就算是给她发消息或者发邮箱也都像把东西扔进沼泽里似的，看不到半点反馈。没想到今天来帝图找文献的时候能遇上她，楚月兮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一直很欣赏云初霁的学术能力，如果不是当初云初霁莽着劲要考帝国大学，他都想让她当手底下的研究生。 听到楚月兮的问题，云初霁只想到她仅仅剩下一年的寿命，忙着看完要看的书已经很紧张，还得留下帮助唐小姐的时间，实在没有心力再去完成原身的学业了。 她抱歉地一笑，道：「老师，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楚月兮又嘆了口气，他听出了对方话语里拒绝的意思。 「我给你留的课题是研究前现代史的大梁朝，我希望你能查查资料再给我答覆。」 云初霁豁然抬头，这是她在这个时代第一次听到有除自己以外的人提及大梁朝，这让她心中升起了一股踏实感，那种无限孤独的感觉因此减轻了不少。毕竟，这个世界和大梁相差太大了，大到如果不是能从光脑上查到大梁的信息，她有时都会怀疑大梁是否真实存在过。 「请问。」她突然有些慌乱，但还是强撑着把话讲完了，「您为什么会想要研究大梁呢？」 楚月兮眼里的可惜之色愈发浓重，不愧是他看重的苗子，要知道就算是她手下的研究生听到大梁这两个字都得懵一会，云初霁却立马反应了过来。 「因为在这个朝代之后，古中国文明和西方世界的差别就越来越大，到最后演变成两种完全不同的文明，在思想和价值观方面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所以我觉得那个朝代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第24页 说完，他面带嘲色地看着远处的帝国大厦，消瘦的身形在风中显得像是一根易折的竹子，可他的声音又十分有力量：「当然，这个课题很有可能在前abo时代已经有人研究过了，甚至在前联邦时代就有人得出了答案，但很可惜，战争这头怪兽总是会毁掉太多珍贵的东西，我们很多时候不得不从头开始。」 云初霁对楚月兮后面那段话很是认同，但前面那段，她就不太了解了。 但她想，等她的书读完，她就会了解的。 「我会好好考虑的。」 和前面一样的话，但从语气到声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楚月兮满意地一笑，云初霁的车早就到了，她想，按照礼数来说，送先生回家也是应该的吧。 于是她开口道：「请问您的家在哪里？我可以送您回去。」 楚月兮看向她身后的那辆车，眼神一顿，接着饶有深意地又看了几眼。 转头淡笑着对云初霁道：「不用了，我这段日子就住在帝图，现在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嗯，假如你在考虑过程中有什么问题的话，欢迎到a18来找我。」 假如云初霁是原身的话，现在应该能立刻察觉到这位大学老师的身份不凡了——帝国图书馆a序号房间从来不提供给任何来馆读者，它们只提供给它们专属的主人。 但云初霁不是，她对这个世界的常识仍半懂不懂，所以她只觉得羡慕，对方做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日夜不分地读书。 「啊！」云初霁突然拍了拍脑袋，「我得走了，楚老师再见。」 云初霁忘了遮掩，行了个福礼就匆匆转身离开。 她身后的楚月兮受了这个礼，轻声感嘆道：「这孩子果然是学古文化的好苗子。」 难怪他想起那辆车，嘴角勾起古怪又欣慰的笑容。 第14章 对抗 因为时间确实太晚，赶回去的时候云初霁还在想明天该怎么解释，对唐见溪自然是说实话，可和陈姨她们怎么说，那就得看唐见溪的意见了。 而唐见溪没有意见。 因为她现在也没有回家。 作为日理万机的唐氏集团总部研发部部长兼旗下三家分公司的老总，唐见溪加班到深夜是常有的事，但这段日子她是不用加班的，她们研发部刚刚推出了一款新型omega抑制剂，这款抑制剂多了一个功能，那就是可以在omega发情期之前打，起到预防发情的作用。 它的有效期是三天，这意味着omega能够有足够充足的时间来应对发情。 唐见溪将这款产品命名为自由之泉。 在唐见溪看来——或许显得有点自大，但她确实真心诚意地这么觉得——这是她所努力的第一步，而今后她努力的每一步，都会让omega从ao的生理压迫下逃出一点点。 当然，不只是唐见溪对它寄予厚望，整个唐氏集团都将自由之泉看作是将来的王牌产品，研发部全员都发了厚厚的奖金，除了几个高薪留守的，其余全去休假了。 他们的活干完了，并且干的很出色，那么接下来该加班的就是生产、宣传和销售了。 自由之泉紧锣密鼓地筹措着摆上唐氏集团的货架，但它的风声还是走漏了出去，以至于勾来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不怀好意的不速之客。 唐见溪挺直腰背坐在办公室的星光兽皮沙发上，她的对面是一个气势凌然的女人，一个女alpha。 她的眉极黑，细长的一道，绵延到鬓边，给人的感觉像是一把出鞘的剑，眉下是一双湖蓝色的眼睛，不是那种清亮透彻的湖，而是日暮下沉郁发黑的湖，路过的人都不敢靠近，生怕里面会蹦出一个怪物，更下面是挺直的鼻子和极薄的红唇，她穿着皇室典型的衣着，夸张得仿佛随时要参加典礼，一条紧身长裤将她有力的双腿裹得十分得好，人们能在她走动时窥见大腿上肌肉流畅的线条，据说，正是这双腿，曾经踢死过一个omega。 她的名字叫露西亚·霍尔，帝国三皇女，在太子未定的情况下，她是最热门的竞争者之一。 不过，现在看来是可以把那个之一去掉了。 「殿下，您不远千里从a区跑来s区，不会就是为了在我这喝杯茶吧？」 露西亚修长的手抚摸着银质茶杯纹理繁复的外表，嘴边勾起一个轻佻的笑：「当然不是，难道美人就不值得我跑一趟吗？」 唐见溪闻言垂下眼帘，挡住眼里下意识的厌恶。 「您可别说笑了，帝国现在谁不知道您最近得了个新宠，貌似为他都把好几个旧人给赶走了。」 露西亚状似头疼地摊开手道：「您看看我这名声，就是被您这样的人给传坏的，那些花边新闻可当不了真。」 唐见溪捧场般地笑了笑，而后吹去茶杯上的热气，轻声道：「那据说您来是为了阻止我们的新品上架这个传闻是不是依然不能当真呢？」 「那当然」露西亚抿了一口茶，才继续道，「能当真了。」 「唐小姐，我这次来是通知您，唐氏集团的新品没有通过帝国的检查。」 「嗯，你们的试验做得还不够多，数据也还太少，就这样放到市场里卖个帝国珍贵的omega，那简直是太糟糕了。」 「哦，还有，你们的这个名字，自由，太冒犯了，这可是帝国精神之一，怎么能把它放在一个商品的小小标籤上呢？」 第25页 即使是说着这么正式的官方决策，露西亚的右腿依然没有从左腿上放下来，闲适得如同坐在自家的花园里喝着下午茶，但唐见溪因为她的话语而渐渐把原本就挺直的腰背挺得更直，像一根高高竖立的旗杆。 「那么尊贵的殿下，我可以问问帝国的检查标准是什么吗？」唐见溪神色未变，但怒火已然慢慢上涨，「这款产品完全符合帝国所有的审批标准，今天殿下你突然告诉我不符合，那么我想问，现如今帝国的产品标准是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呢？」 露西亚遗憾地摇摇头，从光脑里调出一份文件，道：「正是昨天呢。」 「您看看这事，也太麻烦了，我为了这个得一家家公司去跑。」 话是这样说，但从她脸上饶有趣味的表情上可以明显看出来，她其实是乐在其中的。 唐见溪将这份文件从头到尾看了个遍，找出了一个漏洞，深深吸了口气，抬眼看向这个倨傲的alpha，道：「可我并没有在这份文件上看到任何不允许商品名字出现帝国精神内容的规定。」 「啊！」露西亚拍了拍脑袋，微笑道，「我可真是太莽撞了，怎么就提前告诉你了，你可别和别人说，这是明天要出的新规定呢。」 昨天，明天，这群alpha是把这一切都当作儿戏吗？ 唐见溪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露西亚见状笑了笑，把一口都没喝的茶放回到桌上，果然，她怎么也喜欢不上这种张牙舞爪的omega，长得再好看也是一样。 她呀，就喜欢那种爪子被剁了的。 「劳唐小姐招待，我待会还有个晚宴，就不多留了。」矜贵的alpha起身，霍尔家族标志性的金色头髮流光四溢。 真是一个皮相极好的混蛋啊。 唐见溪咬了咬牙，怎么也装不出一个笑来，不过，这人大费周章地弄这么一遭，也不是要让她笑的。 露西亚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唐见溪仍坐在原来的位置，没有起身去送的打算，alpha眼底浮现一抹阴沉，木质的门印出唐见溪的侧影，她悄悄用手划了划，不禁畅想着 ，这位唐二小姐背后做的那些事，总有一天会让她坐不住的。 很快，在外阳光亲切的微笑再次占据了露西亚的脸，离开之前，她转身，朗声道：「今天和您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期待下次再会，唐小姐。」 「霍尔小姐，我也是。」 唐见溪依然坐着，面色平静。 门被关上了。 不轻不重。 看来这位三皇女的暴虐仅仅针对于她的情人呢，唐见溪不无可惜地摇了摇头。 假如她能闹起来，那自己也有理由去找母亲了。 但是现在，不上不下的，都还属于正常的阴谋诡计。 唐见溪把露西亚拿过的茶杯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眼眸深深地瞧着那个价值非凡的工艺品和一些办公垃圾混在一起，这位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一直以来都以alpha至上主义的面貌游走在各大权势集团中，和她前面那些同样具有冒险精神的前辈不一样，露西亚并没有一直叫嚣着把omega关起来，相反，她做得极其聪明，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一点点地把omega的权利消减掉，并且在消减的同时，给出一些让人不可拒绝的代用品。 比如上次omega协会的拨款。 比如这次她手下的史蒂芬不就开了一家抑制剂公司吗？ 产品质量极其低劣，效果非常不稳定。 但是便宜，比唐氏集团出品的最便宜的抑制剂甚至都要便宜一半的价钱。 所以会有大批下层omega选择省下一笔钱，或者被逼着省下一笔钱。 没有民愤，甚至连水花也没有。 露西亚和她的朋党就这么日渐把围栏缩小，直到没有一个omega能逃得出去。 唐见溪又想到了那款被自己命名为自由之泉的抑制剂，唇边不由露出自嘲的笑意。 谁的自由呢？ 这么贵的抑制剂，能谈得上什么自由啊。 什么王牌产品，不过是王公贵族手里的王牌产品罢了。 唐见溪甚至可以预见，只要露西亚她们的产品占领了市场，那么自由之泉的所有限制也都会消失，而目前，对自由之泉的狙杀只是她放出的烟雾弹而已，她真正对准的是唐氏的平民产品。 刚刚她们两个人都在演戏，都在试图挑起对方的怒火。 但都没有成功。 果然是个聪明的人，唐见溪嘆了口气，打开光脑把研发部所有人都叫了回来。 她不想做假冒伪劣产品，那么现在只能尽力研发新配方了，而在新配方出来之前，唐见溪啧了一声，非常不情愿地往她哥的办公室走去。 唐见深，大了唐见溪三岁的哥哥，脑子能当光脑使。 唐见溪从小就讨厌他主要是这傢伙每次看她都一副看智障的眼神——虽然说他看爸妈也是这眼神，但总而言之，他就是很让人讨厌。 看着唐见深办公室那块总经理的牌子，唐见溪按下心中的嫉妒，决定以正事为主，把事情经过给大概讲了一遍，唐见溪抬头又碰上了那熟悉的眼神。 平心而论，唐见深长得很好看，她们唐家两个omega颜值都很顶。 不过再怎么好看的人，如果用一双里面含了冰，冰上刻了你是傻逼四个大字的眼睛看你时，所有的审美乐趣都会消失殆尽，唐见溪长成这么好强的样子，她哥的嘲讽脸起了至少一半的作用。 第26页 「你知道我是什么职位吗？」 「总经理。」——好了知道了烦死了总揪着这点嘚瑟！ 「那你为什么会认为你能看出的事情我看不出来，我前几天就准备好了和她们打价格战，如果你过来的时候能看看我们官网上的报价，那你可能就不需要走这么一趟了。」 唐见溪极其震惊：「你怎么不告诉我？」 唐见深也很震惊，震惊到眼里的傻逼二字都开始加粗了。 「你是唐氏的障眼法啊，如果不是你在前面挡着，露西亚怎么会那么容易放下戒备？」 唐见溪用手指了指唐见深，又指了指自己。 她直接气笑了。 真不愧是她的好哥哥呢。 那么按照他的一贯作风—— 「你这次价格战是用原来的产品吗？」 唐见深已经在继续处理公务，闻言头都没抬，道：「怎么可能，这次价格战是长期的，唐氏再怎么家大业大也承受不了这样的亏损。」 「现在用的是二等品。」 「后期用三等品。」 「最后用和他们差不多的劣等品。」 他讲得头头是道，唐见溪却听不下去了：「唐见深，你也是一个omega。」 「哦，那又怎样。」唐见深声音平静得像一面结冰的湖，「我是我，唐氏是唐氏，事实是事实，唐见溪，你总是分不清这些，所以才没我强。」 「我认为你至少该做点补救，你知道这种价格战打下去，就算最后唐氏赢了，市场还是会被那种劣质抑制剂占据。」 唐见深终于抬起了头，他把光脑屏幕调到一边，认真地道：「唐见溪，你救不了别人。」 他这句话指的不仅仅是她费尽心思研发自由之泉，还暗指了更多东西。 唐见溪昂起头，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她想起了家里的那个alpha，在这个当权者把别人的自由和尊严当作随时都能放弃的负担的时代，居然会有人愿意为了赎罪而死掉，就算她是为了不被割掉腺体，但对比起这些把冷漠当智慧的人来说，她至少愚蠢得让人放心。 于是，唐见溪说：「唐见深你这样的根本就不配当oo恋。」 说完，她就扬长而去。 管唐见深做什么打算。 反正她就是要搞新配方。 第15章 教人 唐见溪忙完了一大串事情，总算是用自己手里的权限把新的研究项目给初步定下了个章程。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自由之泉，董事会的意思是过一段时间再放出来，他们相信它一定能成为席捲上流圈omega的王牌产品，唐见溪对此并无异议，只是心里还是有点疙瘩。 她想换个名字。 昂贵的自由是不是自由呢？ 唐见溪虽然出身，但对这点并不敢苟同，她见过许多更黑暗的场景，相较于上流世界光鲜亮丽的晚宴和舞会，在另一个尘土飞扬的世界，就连抑制剂都是一种奢侈品。 她原本做的打算是先把这款产品推出去，日后再慢慢把价格降下来，但她知道，再降也降不到露西亚那个级别。 所以它不是自由，而是特权，这样对比起来，自己曾经欢欣鼓舞地畅想着这款抑制剂能够改善omega的境况，期待着靠它至少能够在立法规定alpha在不经允许标记发情omega为犯罪时发挥一点作用，可如今，倒像是一个笑话了。 唐见溪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家，在停车场看到了另一个刚刚回来的人。 和她不一样的是，这个人早上出门时还生着气，现在就满脸容光焕发，肉眼可见的开心。 唐见溪从光脑上调出车子的行驶记录，看了一眼后，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一整天都待在帝国图书馆，果真如她之前所说，这位珍贵的古董小姐内心十分期待着读书。 思及早上云初霁的态度，唐见溪放弃了上前去打个招唿的想法——对于这类要和别人缝合关系的事，她向来不怎么擅长。 她猜测是由于自己昨天没有理由的疏远，可她并不打算放弃这份疏远，早上那种客套只是情绪激动下的难以克制，唐见溪仍然认为云初霁是危险的。 首先她是alpha。 其次她不讨厌她。 甚至偶尔还会莫名其妙地在意。 立志让omega脱离alpha控制的唐见溪，不允许自己陷入任何一个alpha的陷阱里。毕竟，标记可以洗，腺体可以割，但感情，没人知道该怎么处理。 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然很危险，永久标记给ao之间带来的各种激素上的加成让她们两个不得不陷入暧昧的境地，然而不可以再继续下去，唐见溪提醒自己，露西亚那张光辉灿烂又卑鄙无耻的脸重又出现在她眼前，要和这样的人对抗，她需要无比坚强的意志。 云初霁自然也发现了唐见溪，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同样也没什么责任，于是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上前，依旧是温柔的口气，脸上带了一抹笑。 「唐小姐，晚上好。」 人已经走了过来，自然不能甩脸色走开，她不想和云初霁太亲近，但那不意味着她们之间得像仇人一样黑脸。 「晚上好。」按道理到这应该再接着说些什么的，唐见溪脑子里被工作折磨得一片空白，于是顺口说出了s区人的口头禅，「你吃了吗？」 没成想云初霁眼睛亮了：「没吃呢，唐小姐你吃了吗？」 第27页 唐见溪哈哈一笑：「我当然吃了，都这么晚了。」 话声刚落，她的肚子非常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云初霁露出理解的表情，她知道很多女子都有节食的习惯，没想到就算是新世纪也是如此，不过云初霁对此并不贊同，母亲教育过她，女子得人喜爱和尊重应该仰仗德行，以色侍人终究是小道，就像家里的姨娘，总会有更年轻的被抬进来。 于是她劝道：「唐小姐是否要同我一起吃点？我认为唐小姐身材秾纤合度，实在没有节食的必要。」 唐见溪正想开口拒绝，多好啊，现成的理由都来了。 但这次还没开口，她的肚子就叫了起来，让她十分尴尬。 「这个，我，啊，平时不这样」 「我省得的，请问唐小姐爱吃面吗？」 两人说话间往别墅里走去，此时唐见溪突然意识到了一件比和云初霁一起吃饭要命得多的事情——吃云初霁做的饭。 唐见溪快步上前拦住云大小姐前往厨房的步伐，当机立断地撒了个谎：「不用了，我要准备参加一个晚宴，这两天都不能吃东西。」 话题到这似乎是可以到此为止，然后她们两个分开，她去好好睡一觉，云初霁去吃她的夜宵。 然而，今夜註定是唐见溪的受难夜。 等她回家的陈姨这时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没听到她刚刚说的话，所以格外大声地拆了她的场：「小姐，你刚刚给我发消息想吃云吞面，已经给你做好啦，云吞是你最爱的虾仁馅。」 气氛凝固了。 唐见溪缓缓抬头。 看见了云初霁神色莫测的脸。 她说：「所以，是我的手艺不合唐小姐口味对吗？」 唐见溪嘴里发苦，所以，陈姨你动作为什么要这么快啊！云吞不应该要现包吗！ 但云初霁并没有黑脸，她认认真真地道了个歉：「抱歉，唐小姐，从前我的侍女常夸我手艺好，我又尝不清楚自己的手艺，没想到让唐小姐受罪了。」说完，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假如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唐小姐可以直接和我说，不必太过顾忌我的感受，我能为唐小姐做的本来就不多，若是还给你添麻烦的话，那简直有愧于唐小姐对我的种种厚待。」 云初霁的长相温顺而又不失大气，是古代婆婆们尤其钟爱的模样。她的眼尾稍稍下垂，一双圆眼给人一种赤诚的感觉，鼻子不大不小，生得十分端正，脸蛋是标准的鹅蛋脸，肤色白皙，嘴角常带温柔的笑意，一眼看去就是个好相处的人。 但唐见溪想起自己的「厚待」，十分心虚地不敢回话。 一边站着的陈姨不知道这对小情侣在谈些什么，不过光听内容，结果应当是好的——小云都已经在倾诉衷肠了呀！ 她连忙热情地招唿道这对光谈恋爱不吃饭的小情侣：「小云啊，我给你也做了一碗，忙到现在饿了吧，你们两个就别光站着了，赶紧去吃吧，吃完好休息。」 然后赶紧地，生个小alpha或者小omega出来。 云初霁没领会到陈姨的未尽之意，面色如常地道谢，然后把两碗面端了出来，而坐在餐桌旁等着的唐见溪却十分可疑地红了耳朵。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装情侣这招似乎让她和云初霁之间不得不暧昧。 失策了。 陈姨刚刚已经被她们劝去休息了，没有外人在，云初霁在吃完面后便趁着机会向唐见溪提出了在她看来一个十分难办的问题：「唐小姐，现如今我的手艺不行，但除了为你做饭之外，我不知道该如何向旁人证明我们是一对爱侣。唐小姐可否指教我一下？」 搞鬼，她在试探我的理想型吗？ 这是唐见溪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她想多了。 因为云初霁的确非常真诚地在烦恼着：「母亲教我，恩爱的夫妻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女子为男子操持家务，男子则要看重妻子的体面。可在如今，弹琴鼓瑟似乎已经过时了，举案齐眉又是在房间里，旁人看不到，而操持家务，云小姐家中自有机巧，我做了反而添乱，唯一剩下的洗手作羹汤，也因我厨艺不佳而行将放弃，所以，请问唐小姐，以你的经验来说，一对爱侣应该是什么样的？」 唐见溪此时还维持着最后的警惕：「原来的那个云初霁也不知道吗？」 她早看出来了，这个人也有那个云初霁的记忆，否则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家。 「那似乎不行，云小姐记忆中的爱侣幻想都是非打即骂。」云初霁为难地轻轻摇头，接着又想这也有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习俗，便谨慎地问道，「唐小姐也认为非打即骂是爱侣的正常表现吗？」 「这个变态！」唐见溪低声骂了一句，为了维护她这个时代的名声，她坚决地回道，「当然不是！正常的恋人，不会打对方，也不会骂对方，日常生活中会有很多肢体接触，也会说很多甜言蜜语，会拥抱，会牵手，会接吻，总之不是非打即骂。」 「哦。」云初霁似乎恍然大悟，」我懂了，多谢唐小姐赐教。「 「只是，接吻也要在众人之前吗？」虽然对方也是女子，但这么亲密的行为还是让云初霁觉得十分害羞。 唐见溪嘶了一口气，她说了什么！ 「不用了，我们不用做到那个程度啦！」 第28页 云初霁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那就好。」 好什么好，不是还有牵手拥抱甜言蜜语吗！ 唐见溪十分不安，这一套流程下来，她感觉自己都要把自己给卖了。 于是提醒道：「只需要在我的亲人和熟人面前这么做，陌生人面前，我们正常相处就好。」 云初霁那口气更松快了：「嗯！」 抬眼看了下时间，云初霁起身将碗筷都收回厨房，同时对唐见溪道：「那今夜就这样了，晚安，您早点睡。」 「晚安。」唐见溪僵硬地回道。一觉醒来之后就是第二天了啊，这简直就是，啊，不可想像。 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alpha! 唐见溪你怎么还能真教啊！ 胡思乱想间，云初霁已经从厨房出来，看到还坐在原位的唐见溪，有些不解，但也未深思，既然唐小姐没回房间的话。 那么—— 「唐小姐，你我可否先练习一下，我想真正的爱侣做这些动作大概会比较熟稔，可我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和闺中密友也未曾牵手过，所以怕出了疏漏。」 「啊？」唐见溪没反应过来。 云初霁迳自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的确是很生疏，与其说是牵，不如说仅仅是搭在上面。 想着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唐见溪教会了云初霁正确的牵手方法，掌心相接，陌生的温度让唐见溪心里发慌。 可笑，明明我们之间什么都做过了不是吗？ 想是这样想，唐见溪仍然飞快地松开了手，道：「嗯，就是这样，好了，我去睡觉了，晚安！」 说完，不等云初霁回，她就飞快地奔上了楼。 留在原地的云初霁看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一个小时后，唐见溪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被牵过的那只手上似乎粘了什么东西，怎么都不舒服。 她恶狠狠地坐起身来，骂道：「唐见溪，你有点出息！」 嗯，之后她就睡着了。 一墙之隔的云初霁刚刚才洗完澡，她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的身体，眼睛都不敢怎么睁，手也不敢乱放，导致洗澡的时候颇费工夫。 她打了个哈欠。 看了眼刚刚牵过的左手。 眉头轻皱，为什么，唐小姐的手那么软，比家里最好的蚕丝被还要软，手感也好极了。 同样是女子，原身的手怎生得如此粗糙？ 上一世的经验让她忍不住想到，这个世界女子的ao两个性别，alpha好像是有点吃亏的。 第16章 功用 接下来的这几天，云初霁一直在房间里看书，每天的任务就是在送唐见溪下班的时候在陈姨和其他几位佣人面前秀秀恩爱。唐见溪每天早出晚归，她没和云初霁透露过在忙些什么，但云初霁每天看书看到很晚，所以时常能陪着她吃上一顿夜宵，种种积累下来，倒真的让陈姨相信自家小姐终于铁树开花找着她的歪脖子树了。 这种日子过得过于安闲，让云初霁想起了她筹措待嫁前的美好时光，如果可以的话，接下来的一年她都愿意这么过下去。 显然，云初霁忘记了自己的初始功用。 但没关系，在又一个深夜，满是信息素味道的唐见溪提醒了她。 云初霁本来正在客厅看书，家务机器人为她端来温度正好的龙井，按照往日的经验，唐见溪在这个时候差不多该回来了，她想了想，关掉光脑的书本投影，打算去外面等唐见溪。 现在她对这个时代的科技已经学会了一些较为基础的应用，让家务机器人收拾好桌子后，云初霁起身往外走去，却发现门外停了一辆车，正是今天早上唐见溪开出去的那辆。 云初霁不解上前，明明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去呢？ 透过车窗，唐见溪漂亮的侧影若隐若现，她蜷缩在车后座上，模样看上去颇为痛苦，云初霁见状着急地敲着车窗，她觉得唐见溪约莫是生了急病，在敲了一分钟车窗，车内还是没有反应后，云初霁决定叫医生过来，她正举起手准备打开光脑时 ，车门开了，一只雪白的手伸了出来，柔弱无力，但她不自觉地跟着这个力道钻进了车。 然后车门关上，堵住了里面浓度惊人的omega信息素。 云初霁这次有了经验，一开始就颇为顺从地露出了自己的后脖颈，按照在星网上学到的办法，努力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然而，那个三米的约定总是会遭到它的主人的破坏。 就比如现在，唐见溪并不是乖乖地如云初霁所想仅仅是吸收信息素就好，在如此狭小的，两人原本就很难避开，唐见溪利用这个环境优势，将自己的身体都牢牢地缠在了云初霁的身上，这比早晨上班前的拥抱紧密得多，云初霁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具身体所有的起伏和柔软。 明明是和自己差不多的身体构造，怎么在这种时刻如此让人耳红心跳。 当然，这其中多多少少有她自己身体反应的原因。 云初霁庆幸这个姿势能够将她所有的不堪都挡在身下，不至于冒犯了唐小姐，也不至于令她今后对副身体更加羞愧。 就在云初霁脸红着等待唐见溪像上次那样吸完信息素就恢復清醒时，她突然身体一抖。 腺体腺体被她亲了。 她还在舔。 众所周知——甚至云初霁这个外来户都知道，腺体在abo时代是人极其私密又极其敏感的部分，明明看上去仅仅是一片微微凸起的肌肤，甚至只是在无害的脖子上，但它偏偏就极其要命。 第29页 唐见溪这样的动作令云初霁像是一口塞进了半斤跳跳糖似的，眼尾发红，忍不住泄出几声喘息。 「唐小姐，合约。」 云初霁忍着羞耻求饶，想提醒她三米的约定，然而，真不知道唐见溪现在究竟是有理智还是没有理智，听她这句话后，她反倒舔得更起劲了！ 云初霁把头埋进臂弯，紧紧地咬住虎口，克制着身体内属于alpha的冲动。 不能这样，上次是神智不清，已然铸成大错，又怎么能一错再错。深红的血从紧攥的掌心淌向深黑的座椅，alpha特有的腺齿极度尖锐，它们长在犬齿内侧，在omega信息的刺激下渐渐地脱离犬齿的掩护，可想而知，若她将这样的尖锐刺向唐小姐的腺体，那简直就是犯罪吧。 云初霁被自己本能与理智之间的冲突弄得无法动弹，这反而方便了唐见溪，她不再满足于对alpha腺体的折磨，转而想要寻找其他方式。 嘶—— 云初霁的虎口顿时又遭了她自己的重击，偏她现在嘴被占了，简直就是有苦说不出。 不行了，云初霁睁开双眼，松开牙，首先将那两只乱动的手捉了出来，接着翻身将唐见溪压在身下，车里昏暗的灯光让云初霁看不清唐见溪的表情，只能勉强认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和酡红的脸，唐见溪细细地喘息着，不断散发的信息素传达着一个叫云初霁面红耳赤的信息。 完全忍不了啊。 云初霁坐起身，将不断试图乱动的某人牢牢制住，多亏alpha天生的体力，这一步她做来还算轻松，然后她贴近唐见溪的后颈，想要很轻，实际上仍是重重地咬住了对方的腺体。 信息素注入腺体，唐见溪的身体细微地颤着，这并不是第一次标记，然而每一次，这种神秘又难缠的本能都将她完完全全地掌控住了，就像一只掉进糖果陷阱的小兽。 明明是陷阱不是吗?脖子明明被刺破了啊，身体也都不能动。 可为什么，就在同时，还给人这样不合时宜的快乐。 而云初霁，她比前两次更加清醒，也就更加清楚地感觉到这种所谓alpha本能得到满足时的感觉。 她活了十六年，原身的身体活了21年，无论从大脑的记忆还是身体记忆来说，她咬过的东西都不少了。但omega的腺体不一样，它就像是另一种层次的食物，比夏天吃到了刚从井里拉上来的西瓜还满足，比冬日坐在炉火边看雪还惬意，令人上瘾。 这场临时标记持续了很久。 到她终于松开口的时候，后颈上的那一小块柔嫩的omega肌肤已经红得不太能看。 然而云初霁没有办法给身前的omega太多的怜惜，她引火上身了。 汗珠在她额头上不住地流淌，那团火已经烧到了让人难受的程度，她慢慢地、慢慢地将手放在唐见溪背上衣裙的拉链上，轻轻、轻轻地往下拉，雪白的背嵴一点点地开始露了出来。 她想，我就做刚刚她做的事。 绝对不多做什么。 不过，就连她自己都隐隐知道这是怎样可笑的谎言。 幸好，就在这个晚上即将落入不可收拾的境地时，另一个主角的火灭了。 唐见溪侧过头，看着云初霁通红的眼睛，说：「云小姐，停下来。」 于是云初霁就停了下来，那雪白的背令人可惜地仅仅露出了冰山一角而已。 不过，她打了个商量：「唐小姐，我能否多抱你一会？」 虽然是商量，但alpha的手仍然紧紧地环着她，一道道叫人颤慄的喘气还是喷洒在她脆弱的腺体上，尤其叫人在意的，还有后臀出那个扎人的东西。 很危险，唐见溪知道。 而她只要按下一个按钮，就能叫来ai保镖让她远离这种危险。 「没关系，你抱吧。」 但她是这么回的。 唐见溪不是不讲理的人，她知道主要是自己的原因，同时，她也不是不看实际的人。 实际上就是，她现在也很想被云初霁抱着。 ao之间永久标记后的生理联繫远比她想像中的强，这些天她故意违背自己的欲求，刻意地和云初霁拉开距离，她想要证明，除非事情避无可避，否则她是不会和一个alpha纠纠缠缠的。 可惜被压缩过后的火气烧起来更加勐烈。这次发病比起上次更接近发情了，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么很可能她的那句玩笑话就要成真——每时每刻都是发情期。 那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于是，当悬浮车的排气扇努力消除掉刚刚那场纠缠的痕迹时，唐见溪抬起头，轻声道：「我们之前的那个合约作废。」 「你不用赎罪了。」 「原本就不是你的错。」 「但这一年我还是需要你待在我身边，我需要你给我定期——其实就是每天，提供信息素抚慰，我还需要你帮我在别人面前扮演我的恋人。」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 「我会给你报酬的，很多，比给原来的那个云初霁的还要多，你以后就能在这个世界安稳地生活下来。」 这番话不是即兴而为，除了每天抚慰的那段，其他的唐见溪在知道云初霁的真实身份后就在构思了，只是缺少一个恰当的时机提出来。 她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基于原谅的馈赠，但现在她的状况似乎让一切变成了公平公正的交易了。 第30页 云初霁没有立刻回答，等到她的反应消下去了，她仍抱了唐见溪一会，脑海里的女诫已经背到了第十遍。 然后她放开了唐见溪，在这一剎那，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一丝不舍，但两人都无法确定这份不舍是源于生理还是源于感情。 到这个时候，云初霁觉得可以谈那些重要的事了：「唐小姐，我不能要你的钱，不管始作俑者是不是我，但终究是我做出的事，我不能一点责任都不负。」 「你的要求我都同意。」 「我非常感谢唐小姐对我的宽容，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如果唐小姐今后有任何事情需要帮忙，或者唐小姐某天觉得不甘想要取走我这条命，我都可以接受。」 「对不起，唐小姐——我还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当然今天的事也对不起，我本来应该忍住的，结果却标记了你。」 听到这，唐见溪出声打断了她：「没有，你做的对。」 她诚实地说：「如果不是你及时标记了我，那我今天大概会发情。」 「至于你的道歉，我接受。」 这是自那天过后，她们第一次如此开诚布公地谈这件事，好笑的是，今天的情况却是如此的兵荒马乱，她们仿佛坐在一堆废墟中整理上一堆废墟，事实上，两人现在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否清醒，脑子里的弦仍紧绷着，手和脚都蠢蠢欲动，完全是凭着对理性的模仿来维持理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两人同时出声道：「那就先这样！」 「我们回去吧！」 「嗯！」 说完，车门打开，冷冽的空气逼近，两人都忍不住一颤，随即看向对方，又立刻移开。 急匆匆地回家，急匆匆地进房。 五分钟后，唐见溪的房门被敲响。 云初霁问她：「今天还需要信息素抚慰吗？」 唐见溪咬了咬唇，又喝下一瓶冰水。 「今天不用了。」 第17章 敏感 云初霁闻言松了一口气，踱着步子回了房。 她通常在这之后还要再看一个半小时的书，可今天怎么都提不起劲来，那些令她着迷的之乎者也全都被换成了车里唐见溪的触碰、喘息和从她脸上掉下来滴到自己后颈上的汗。 她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这些，就像她现在也克制不住地又起了反应。 云初霁有些难堪地看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部位，甚至开始考虑或许当太监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父亲常说那些断了根的孽障身上就有一股子邪气，所以才生得又蠢又毒。 那这样的话，当太监不仅死后要被祖宗鄙弃，生前也不好过。 云初霁纠结着放弃了这个想法。 拿出前几天买的宣纸和笔，说实话，这还是唐小姐给的钱。 想到唐小姐，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 不行！ 停下来！ 云初霁往笔上沾了浓浓的墨，秀丽的簪花小楷渐渐布满了纸上。 云初霁从《女诫》开始写起，写到《论语》，写到《春秋》，然而还是没有写到一个真正能够熄灭她内心火焰的段落。 她现在是个女人吗？ 是的。 那她完全是个女人吗？ 不完全，她身上包括的男性的一部分，正是这一部分在燃烧着，不受她的控制和主观意识，就这么燃烧着。 《女诫》是管女人的，但管男人的书里没有讲过怎么管住这一部分。 它们统统在说着君子要安贫乐道，君子要匡济天下，君子要和而不同，君子要为义不为利。 啊，孔子有说过，君子对待女子应当是，不远不近，因为女子近则不逊远则怨。 可这就够了吗？ 云初霁越写越迷茫，越写她就越想到自己的阿兄自十六岁后就在青楼养了几个相好，后面娶了妻子后才正经起来，但也抬了几个小妾进门。 父亲的小妾也不少。 但她们云家依然被人说是家风正，因为男人从来不在外面玩乱的。 云初霁从前也这么认为，但现在，当她身体里属于男性的部分和女性的部分在斗争时，她却迷茫了。 克制是女子的美德。 克制也是男子的美德。 但为何明明是同一件事，男女的行为标准就差得这么大？ 她想，或许答案在书里。 她读得还不够多。 祖父读得够多，所以祖父只有祖母一位正妻。 父亲和阿兄常说自己离君子远矣，从前她以为那是自谦，但现在云初霁觉得那应当是真相。 她的心终于静下来了，云初霁打开光脑，开始了今夜睡前的一个半小时。 第二天早上，到了吃早餐的时候，两人视线一对，不约而同地都没坐原来的位置。 现在她们中间隔了一张桌子和一个大大的斜角。 陈姨的手艺极好，是就连云初霁这种味觉不甚灵敏的人都能感受到的好，所以在这个普遍由家务机器人做菜的时代，陈姨靠着自己的手艺硬生生地在高门大户中间扎下了根。 但今天，两人明显地都有点食不知味，早餐剩的分量比吃的还要多。 唐见溪站起身，云初霁也跟着站了起来，按照流程，她们是应当要牵着手去门外。 云初霁搓了搓自己的手，莫名竟有些胆怯，昨晚那种蓬勃而无法抑制的欲望确实把她吓了个够呛。 第31页 不过，这是约定。 咬了咬牙，云初霁朝唐见溪走去，但唐见溪的决定显然和她相反，她没等云初霁，径直地就向外走去。 和家务机器人一起收碗的陈姨有点担忧地看向这对小情侣——不会吵架了吧？ 云初霁莫名有些失落地松开了紧握的手掌，但还是跟着唐见溪走了出去，她看到了，她在门口等她。 说实话，唐见溪现在很纠结。 或许是由于永久标记，或许是由于昨晚那个临时标记，单单是闻到云初霁抑制贴下面散发出的一点点信息素味道，她就有腿软的感觉，腿软之外，又十分矛盾地想要迅速地动作起来——去靠近那个alpha。 唐见溪为这样的自己感到不齿，然而又抵抗不了这种冲动。 居然是这种感觉吗？那些被关在家里的omega们，那些像动物一样不停生孩子的omega们，他们都是这种感觉吗？ 究竟是怎样险恶的心思，才能想到用这种体质来把人束缚在生育的价值上，唐见溪第无数次地心头升起想要把那个疯狂科学家从岁月的废墟里拉出来承受极刑的冲动。 然而，看着那个alpha同样坐立不安的姿态，她甚至比自己更加不知所措，也更加地为自己的身体而耻辱着。 唐见溪的心莫名平静了下来。 对着这个来自几千年前的灵魂，唐见溪如昨天早上一样张开了手臂，一个拥抱落入她的怀里。 是和昨天一样的温暖。 云初霁抱完后就打算松开，但唐见溪拦住了她的腰不让她离开。 「再多抱会。」她说 云初霁对此本来应该没有异议，都是女子嘛。 可经过昨天的事情，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大概是有些不受控制，所以她贴近唐见溪的耳朵，极小声地说：「会会起反应的。」 唐见溪冷着脸推开了她。 呵，alpha。 不过其实云初霁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话要说：「就那个，信息素抚慰，是晚上吗？在我房里还是你房里？」 「晚上，我去找你。」 说完这六个字，唐见溪头也不回地离开。 潇洒地就像最近s区内圈流行的大主o剧里甩了三个alpha的狂o——假如她的耳朵没那么红的话。 但幸运的是，唐见溪的头髮足够长，所以挡住了许多端倪，以至于让云初霁忍不住开始羞愧，都是女子，人家唐小姐如此大方，怎么偏生我就如此畏畏缩缩的呢？ 当然都是女子，唐小姐以及这个世界的其他女子与她尤其不同的是：她们都在抛头露面。 如果云初霁穿越时正值她母亲那个年纪，大约会忍不住劝解对方，让人家回归家庭之类的，但多亏她年纪正少，恰巧是对世界有无限好奇的时候，这份好奇被人为地压抑了多年，如今陡然遇见宽松的环境，便没什么心思去干涉别人，只是全心全意地在想，我该如何呢？ 现如今她的寿命已经不止一年，云初霁深知自己不是那种能皓首穷经的一代名儒，她只是一个期望着能够对四书五经有着一知半解的小女子罢了。 那么，剩下来的那么多年，她该如何度过？这个世界，没有亲人，没有责任，没有自己熟悉的一切，她能如何活下去呢？ 要像其他女子一样抛头露面吗？ 云初霁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这时候她又想起了楚老师的邀请，或许，那是个不错的出路？ 云初霁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否定自己，她不是真正的原身，她如今读的书、学的知识少得可怜，假如冒了人家的身份前去，不过是徒惹笑话而已。 她转过身，走进那栋别墅。 无论如何，她都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躲在唐小姐这里。 夜晚很快就到来，唐见溪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思，居然比平时提早了一个多小时回家，明明工作都还堆在那里，偏偏就是没有心思去处理，到最后只能生着自己的气默默开车回家。 你看看，唐见溪，你就是一边清醒一边犯错！ 你煳涂啊你！ alpha有什么好的！ 不就是信息素吗？ 唐见溪在心里不停地骂着自己，可一看见客厅里那个端坐着看书的人，所有声音都静了下来，莫名其妙的。 大概也是信息素的原因。 「咳。」她咳了一声。 非常没有礼貌地打断了别人认真的状态。 但被打扰的人没有生气，相反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啊，是欣喜。 唐见溪看着她，想起了幼年养过的一只小猫，它就总是这么等着自己，乖乖的，安安静静的。 整个房子里，就它这一只活物在专心致志地等着自己，其他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其他人总有自己的事要忙。 唐见溪抿了抿唇，放轻了声音，解释道：「今天工作比以前少一点。」 啊，干嘛要解释啦！ 唐见溪握紧了拳头，又咳了咳。 「您身体不舒服吗？」没有眼色的alpha如此发问。 唐小姐眼神中温暖的部分立刻凉了下来，她瞥了一眼对方，抬起脚步往楼上走，同时说道：「把自己洗干净，待会我去找你。」 很好，唐见溪，就是要这样，omega也能这么狂。 她身后见过世面但不多的云初霁缓缓张大了嘴巴，这，这种语气，她好像听阿兄和她的妾侍说过。 第32页 不由紧张地捏了捏衣角，想起上两次情况的安全，终是定下了心，往房间走去，往浴室里走去。 等唐见溪推开隔壁房门，看见的就是一个已经洗白白洗香香的alpha，在这一剎那，心里居然涌现一股自己在教坏小孩的感觉。 忍不住又咳了咳，轻轻地合拢了房门。 她们两个人的衣裳都穿得十分拘谨，仿佛大半夜还得出门一样，唐见溪满意地点点头，第一次如约地站在了三米之外的地方。 「可以开始了。」 云初霁坐在床上，双手捏着被面，努力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兰花的香气顿时笼罩了整个房间，唐见溪坐在长沙发上，默默地撕下抑制贴，上面的痕迹还未消退，仍然见着红，在兰花的薰染下，它渐渐湿润起来。 散发出了自己的味道。 云初霁前几次出于忙乱，也因为唐见溪信息素味道实在太淡，都没有闻出对方信息素的具体味道。 现在也依旧闻不出来，那是一种自己没有闻过的味道，云初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很淡，带点凉味，又似乎有有点咸咸的感觉。 她出声问道：「唐小姐，请问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唐见溪闻言神情一滞，这个问题在abo时代，其实是极为敏感的，和前abo时代问身材尺码差不多敏感，而且更加令人敏感的是，明明都赤诚相见过几次了，还在问尺码。 「你闻不出来吗？」 云初霁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信息素涌出的速度也缓了些：「我没闻过这种味道。」 好吧，这是古董呢。 「是海上冰山的味道。」唐见溪带点别扭地回道。 云初霁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开始想像那种场景。 她没见过海，也没见过冰山，但仅仅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就能让她确定，那一定是个极度美丽的景色。 「我一定会去看看的。」 啊，要命！ 这句话也很敏感啊！ 第18章 见识 在那之后，两人就没怎么说话。 直到唐见溪感受着自己的腺体温度，出声道：「好了。」 再继续下去就要发情了。 云初霁乖乖收了信息素，被子被她有先见之明地盖在腿上，不至于再丢丑。 等到她们都平復得差不多的时候，云初霁估量了下时间，差不多是平时夜宵的点了，但今天陈姨去了老宅，其他的佣人貌似没见过他们做饭，想起自己的手艺，又有点踌躇。 「唐小姐，你饿吗？」 先问一下吧，万一她不想吃呢。 唐见溪慢慢掀开薄红的眼皮，眼里的水润还未散尽，心跳和唿吸都算得上急促，但比一开始是要好多了。 她站起身来，道：「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去哪吃？」云初霁察觉到自己的问话似乎出了点问题。 「去饭店里吃。」 正好，这身衣服也算派上用场。 唐见溪从进公司就开始当老闆，除了养成一个爱找茬的毛病之外，就是学会了对手下人论功行赏，以一个alpha的标准来看，云初霁这两天确实受累了，而她接下来的日子还要继续受累，要想马儿跑，哪能不让马儿吃草，不就是饿了想吃个夜宵吗？ 今天我就带你这个没见识的古董尝尝什么叫新时代科技与人文结合的绝顶美味！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有时候就是差那一下子。 如果唐见溪能多问一句，就能知道云初霁仅仅是字面意思，没有任何暗示的意味。 但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多那一下子。云初霁没有再解释，选择跟着唐见溪去下她人生里的第一趟馆子。 两人稍稍整理了衣着，一同出了门。 为了迎合abo时代人们神出鬼没的工作和休闲时间，大部分餐厅都是24小时全天营业，虽然帝国法律规定不允许商业场所採取全ai运营，但让ai机器人把苦活累活全都干了，留下几个人点点菜、点点按钮做做菜还是颇为轻松的，所以在abo时代，餐厅的味道在ai程序的内卷下变得不那么具有决定性，一家饭店火不火，主要看概念。 唐见溪带着云初霁来到了一家新开的餐厅，这家餐厅以古华夏为主题，引起了星网上的热议，许多来过的人都说这家餐厅的歷史考究得极好，让人仿佛真的回到了几千年之前。唐见溪想，这家餐厅应该比较符合家里这位古董的口味和品味。 她显然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这位古董味觉并不灵敏，所以没有口味可谈。 不过，眼神和记忆倒不错，在包间坐下后，云初霁皱着眉头和唐见溪说：「这和我们那个时代的酒楼不一样。」 这家餐厅位于商业区，屋内用的建材都是在这个金属时代极为罕见的木头，虽然如此，云初霁打量着屋里各种富丽堂皇的装饰，还有那些完全违了礼制的配色和饰品，摇了摇头，虽然没去过酒楼，但她也知道，酒楼绝不是这样子的。 「我猜京城王爷的宫邸都没有这么富贵。」 可能皇帝的宫殿也没有，但云初霁脑子里的那股忠君思想仍然十分具有生气，不敢说出这么冒犯的话语。 失策了，唐见溪想，这和给omega看alpha写的意淫言情小说有什么区别，在专家面前卖弄简直就是自找其辱啊。 第33页 唐见溪扬手按下按键把包厢门关上，挡住外面的风光，嘴硬道：「这就是个形式，我们主要来吃饭的。」 不过云初霁出于自身限制，从来都不耽于美味，相较于，她对于此刻在大堂里涌动的人更感兴趣，她们坐在二楼，只要包厢门开着，透过那圈中空的栏杆，她能看到一楼大堂里的大部分人。 上次她在悬浮列车里也看到了很多人，但当时她出于慌乱和羞耻，根本不敢抬头，躲在车厢的一角，生怕别人会碰到她。 然而今天，今天有唐小姐陪着，她好像就不那么怕了。 「唐小姐，你能否把门打开，我想看看外面的人。」 唐见溪疑惑地看她一眼，怎么，小乌龟要出壳了？ 「你手边那个画了门的键就是，点一下就好。」 门开了。 云初霁能看到很多人在走来走去，明明已经将近半夜，但是在这个时代似乎也没什么影响似的，人们的精神还是很好。 「哇，唐小姐，有个公子穿了裙子。」 「那是omega啦。」 「哇，唐小姐，有个女子穿得好少哦。」 「啧，alpha就是爱显摆，胸大有什么好的。」 云初霁闻言悄悄看了一眼，哇，真的很大。 随即通红着脸移开目光，开始看其他的人，说实话，很多人都有异域的长相特质，发色和瞳孔颜色就很是特异。 有个人的头髮居然还是七彩的，这是个什么种族啊。 唐见溪自己点好了菜，看云初霁一直呆愣愣的盯着那个七彩头的女omega，敲了敲桌子，戏嚯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云初霁赶紧摇摇头，这种关乎清白的事情她反应最快：「她可是女子啊，我怎么会看上她。」 「不过，她的头髮怎么是七彩的，她父母也是这种头髮吗？」 唐见溪不知道云初霁那个的风俗如何，但她对前abo时代的恋爱惯例是有一定了解的，她撩了撩眼皮，声音轻淡：「你不会到现在还想着找个男人嫁了吧？」 唐见溪已经做好接受这个老古板说什么我非男人不嫁之类的话了，但没想到她还是小瞧了古董的古代气质。 「我这残花败柳之身，怎么会有好男儿要我。」云初霁自嘲地低下了头，看着茶杯里浮动的流光，又补充道，「况且我现在，身体怪异，怎么好成亲。」 唐见溪抱臂缓缓靠着柔软的椅靠上，轻轻嘶了一声，这真的是但凡是在大街上说出来就会立刻被人拉去精神治疗的地步啊。 接着她又道：「你可以找男omega啊。」 联想到这个世界的ao生理机制，云初霁立刻涨红了脸，飞速摇头：「不行，这种颠倒阴阳之事简直有悖伦常！」 随即，她看了看周围，低声地又加了一句：「而且，他们没有男儿气（太娘）了。」 那几个男omega穿得比她还少呢。 唐见溪嘴里的茶顿时呛进了嗓子，连咳了一分钟才缓过来，她抬头看向正在给自己拍背的这个alpha，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这样的alpha假如领出去给父母过眼的话，会被怀疑自己有奇怪倾向吧。 你说别人娘的时候能不能看看自己有多o！ 哪有人给人拍背还捻兰花指的！ 唐见溪唿出一口气，当即做出了一个决定：「我给你报个班吧。」 《三十天成为一名真alpha》 唐见溪以前尤其讨厌alpha那种自高自大的气质，可现在她觉得，眼前这个人或许是另一个极端，虽然不叫人讨厌，但多少有点让人心梗。 「啊？」云初霁愣住了，「报班？」 「嗯。教你怎么更加适应这个社会。」 以云初霁这个程度，她不怕那个班把人教歪，她只担心那个老师的功力够不够。 云初霁对此有些踌躇，不过这正是她最近苦恼的问题，加上又是唐小姐的建议—— 「好的，谢谢唐小姐。」 唐见溪无力地挥了挥手：「没事，我是个好人。」 「她的头髮是染的。」唐见溪又开口道。 「嗯？」云初霁已经忘了这茬了。 「刚刚你看的那个omega，她的头髮是染的。如果你想染也可以，赤橙黄绿青蓝紫，半个小时就能搞定。」 云初霁记忆中立刻出现了染这个字的名词解释，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唐小姐，你真是个好人。」 「嗯嗯嗯。」唐好人无话可说，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带孩子似的。 两人在等菜的过程中继续观察着大厅里的人流，唐见溪时不时帮云初霁纠正一点她的封建认知。 「那是异装癖，有些人就是喜欢在自己身上到处穿孔。」 「啊，那是西装，不是紧身衣，是正式社交场合的穿着。」 「嗯？和我长得像？」 唐见溪直起身子往门外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和她长得像的人。 她亲爱的哥哥。 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金色头髮，看身材像是个omega，啧，不会就是他那个神神秘秘的对象吧。 唐见溪拍了一张照，用光脑发给了唐见深。 果然，不到五分钟，他就出现在了她们的包厢里。 第一句话就是：「照片删掉。」 唐见溪眨了眨眼：「豁，这么严实吗？」 第34页 「让我猜猜，不会是皇室吧？ 这句话还没说完，唐见深就欺身过来按下了关门按键。 他咬牙切齿地道：「唐见溪你别忘了你那个研究项目还在我手里卡着呢。」 说起这事，唐见溪比他更上火，她费心费力地拉投资，说服股东，结果却栽到了自己哥哥这里，她呵笑一声：「怎么，你要威胁我？」 唐见深站直了身子，恢復了平日里那副没有人气的样子：「没有，只是在和你做交易。」 「 哇哦。」唐见溪忍不住感嘆，「你亲生的妹妹和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这么久，你都说不符合公司利益，现在只是一张你爱人的模煳侧脸，就能让你让步啊。」 「啪啪——」 唐见溪拍了拍手掌，「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你有必要说这么多吗？一句话，删还是不删。」 「删。当然删。」唐见溪嘴角挂着冷笑，点开光脑操作给唐见深看。 「记得我的项目就行。」 唐见深看她一眼，冷声道：「今晚的事我不想在别人嘴里听到。」 这个地方隔了核心区好几个区，要不是为了云初霁，她也不会来这，在这个时候，她们那个社交圈子里的人也都不会来。 唐见深，你真的是，原来也是有感情的啊。 唐见溪按下开门键，比唐见深的声音还冷：「你可以走了。」 这时候，场外旁观人士云初霁小姐突然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唐公子，您这般作态，不合孝悌。」 唐见深缓缓转过头，这副熟悉的口吻，怎么比他爸的味还冲呢？ 第19章 有理 面对一个男子的直视，这让云初霁有些羞涩。 但看着对方比自己还细的腰，比自己还翘的臀，不知道为什么，那股子羞涩就下去了。 「唐公子，唐小姐是您妹妹，你怎可对您妹妹这般冷漠言语？」 唐见深没有立刻回她，而是转头看向唐见溪，问道：「她有病吗？」 唐见溪怒从心头起，她虽然经常觉得云初霁有病，但别人可不准这么说。 「你有病她都没病！」 云初霁现在能感觉到自己的话似乎有点落伍了。 甚至有点丢人。 她略带难堪地低下了头，唐见溪看了更生气，转过头对着唐见深发火道：「她说得有错吗？我是你妹，你这么和我说话，活像我是你仇人似的。」 「哈。」唐见深冷笑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唐见溪，你为了一个外人和我吵是吗？」 「你有什么不满的，你要当研发部部长，我不是给你当了？」 「哪怕你天天在那里坐着你的解放omega梦，我还不是给你兜着底？」 「你就知道找我吵，我是你哥，但我没有欠你的。」 唐见溪站起身来，眼睛已然气红了：「所以在你眼里我就什么事都干不成是吗？」 「不然呢？之前我就和你说过，不要开发自由之泉，去做中低端产品，你硬是要盯着自由自由之泉，说它是omega的福音，结果现在呢？还不是砸手里了？」 云初霁坐在一边，听着这对兄妹吵架，一开始还很愧疚，听到这里反而是疑惑更多，特别是看着唐见溪脸都气红了，虽然有之前前车之鑑，但她还是开口道：「唐公子，你不也是omega吗？」 「解放omega，不就是解放你吗？」 云初霁结合自己浅薄的见闻想了想，得出了一个并不算错的答案：「所以，您是因为自己没有被禁锢，所以就对其他同类的困境冷眼相待。」 说到这里，哪怕这些话很土，但云初霁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唐公子，君子应当兼济天下，小人才蝇营狗苟。」 气氛安静了。 说实话，从一开始唐见深都算得上气定神闲，被唐见溪指着鼻子吼都面不改色的，云初霁这几句话一出来，就立马起到了决定性的效果。 无他 ，太直白了。 这些话他们心里都清楚，但都不会说出来，这个时代的人已经不习惯于对人进行太过宏观的道德指责，以至于所有人都默认自己是正义的人，即使他们心里隐隐知道不是，但还可以退一步，他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而这句话，却很暧昧。 云初霁把暧昧的壳子揭了开来，带着两千年前的单纯和莽撞。 唐见深地吸了一口气，白皙的脸被生生气出了红晕，和他的妹妹极像，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云初霁。」 「你是一个alpha？」 「嗯。」 唐见深点了点头，离她远了一点，对着唐见溪道：「没想到你还需要靠一个alpha来为你解围。」 云初霁眉头一皱，没等唐见溪回，她先开口道：「此事与解围与否有何关系，我若说的没理，那我自当为我的冒犯道歉，若说的有理，那您自当为您的冒犯道歉。」 唐见深转过身，坐下，拿起一个没用过的杯子，喝了一口茶，然后道：「行，你如果硬要说的话，那么我就陪你说。」 「我是一个omega这没错，但是我并不因为我生就是一个omega我就得为所有omega的生存负责，我除了是omega之外，我还是唐氏的总经理，我还是唐氏的继承人——好吧之一，我需要负的责任很多，而你们所说的，为omega的自由而奋斗，这件事我承认，那的确很伟大。」 第35页 「可是又如何呢？」 「我需要怎么奋斗呢？我坐的位置的确是有一定的力量能够为omega的境遇做出一些改变，但我这些力量是源于我需要为唐氏的股东、投资人和员工负的责任，假如我像我亲爱的妹妹那样，用别人的信任来换取自己的良心，我认为这只是一种道德上的自我表演而已。」 唐见深又喝了一口水，如冰似雪的脸再次回归到如冰似雪。 这时候唐见溪按下开门键，说了今晚这场不欢而散前的最后一句话：「但是，我亲爱的哥哥，你手上有一百星币不愿意施捨一星币那是一回事，但当你手上有一亿星币却不愿意施捨一百星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对不对？」 唐见深离开了。 菜在三分钟后上来了。 两人相对无言地吃完了这顿饭。 到了车上，依旧是相对无言。 回到家，上了楼梯，在即将要分道走进自己的房间时，唐见溪叫住了云初霁，说：「谢谢你。」 云初霁脸上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她身上古人的气质时时刻刻都格外地分明：「不必谢我，是唐小姐您自己有理。」 有理吗？ 唐见溪也露出一个笑来，向云初霁点头示意，然后转身进了房。 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唐见溪想了想，打开光脑，给自己的父亲发了一条消息。 「您有讲一个叫大梁的朝代的书籍吗？」 「我突然对这个朝代有点兴趣。」 第二天，唐见深如他所言，把一直卡着的研究项目给通过了。 兄妹二人一同坐在大会议室的两边，其他人都走了，不少是看着他们两个脸色走的。 唐见深率先开口道：「你满意了？」 「并不满意。」唐见溪摇了摇头，手非常放松地平放在回忆桌上，「我觉得，我应该还能要更多。」 唐见深以为她还想再加价，扯了扯唇角：「你最近大概是需要休息一阵。」 唐见溪继续摇头，她的长相是极其omega的长相，柔美精緻，仿佛每一根线条，每一抹弧度都是由极其昂贵的工笔细细描绘而成，让人看着就想把她放进橱窗或者金笼——总之是珍藏起来，但是，唯有那双眼睛，那双微微上翘的狐狸眼里，藏着的不是妖媚，而是火焰，一种躁动的、不安的力量，并不omega，也不alpha，假如硬要给它找个定义的话，那是一种人性的火焰。 唐见深从小就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和他相反，她的共情太强，喜怒也太浓烈，所以他从小就知道，在继承人的竞争力，她一定比不过自己。 但现在，她貌似要换个赛道了—— 「我突然意识到，我不应该和你竞争，我应该利用你才对。」 唐见深闻言挑了挑眉。 「我一直想要证明我比你强，但实际上，这没有必要。相反，还会耽误我真的要做的事。」 「昨天你说，你总是在为我兜底，这下你提醒我了，你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我为什么不直接利用你呢？」 「如果要为我兜底的话，以前那算什么啊，现在才是刚刚开始，哥哥，你把唐氏的业务翻了一倍，那么今后，我希望你也能把我的事业给翻一倍。」 唐见深听懂了唐见溪的企图，她居然就打算这么光明正大地用唐氏的资源完成她自己的梦想，不敢置信地道：「你把唐氏集团放在哪里？」 唐见溪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唐氏集团自然是放在你那里。」 「你不能这样做。」唐见深这下真有些慌了，「违背市场规律的事是长久不了的，等资源断了，一切只会更糟。」 唐见溪觉得有些好笑，她没想到自己的哥哥居然这么天真。 「哥哥，你觉得abo这三种性别的产生是基于市场规律吗？不是的，相反，它决定了市场规律，唐氏作为一家科技公司，我认为你多少也应该有这种觉悟才对。」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唐见溪垂下眸子，想起那几次混乱中自己不受控制的样子，「我只是想让大家理智一点而已。」 唐见深闭上眼睛，又再睁开，冷声道：「你这个疯子！」 「哥哥难道没疯吗？我以为像哥哥这种冷漠无情的人，一定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呢。」 说完，她站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要做的事情可多啦。 唐见溪之前不滥用职权的时候，能做的很少。 但现在，她可以弄一些不那么挣钱，但是很有用的小东西。 比如让alpha立刻萎掉的喷雾啊，让omega在发情的时候恢復冷静的药剂啊，以及一些避孕药啊。 这些东西以前都因为它们糟糕的市场前景而被唐见溪暂时搁置，她一直等着omega觉醒的那天，那么这些东西就可以拥有市场价值了。 可是，为什么要等呢？ 唐见溪在办公室伸了个懒腰，接着又签了一份文件。 反正她可以用试研发的名义做很多事情。 只要不投入生产，那唐见深也拿她没辙。 多好啊，她把东西都筹备好，就等着那一天。 或者她也可以让她们提前出现，她手里不是还有几家公司的嘛。 唐见深现在觉得浑身通透，多亏了那个古人，要不是她酣畅淋漓地把唐见深的遮羞布给掀了下来，她都不知道其实唐见深也就不过如此。 第36页 只是一个很好用的工具而已。 别人能用，她也能用，甚至还能用得更加理直气壮。 毕竟这个口口声声为了唐氏集团的人，其实私下里不也正危险地和皇室人员来往吗？ 多好啊，我亲爱的哥哥，我们果然是亲生的兄妹。 希望唐氏在你和我手里能撑得过去呢。 第20章 金主 唐见溪如约给云初霁报了班。 《三十天如何成为一名真alpha》。 但很显然，她忽视了——或者说故意忽视了一个问题，就是男alpha真的很像云初霁她们那个时代的男的，甚至还是那种格外兇勐的男的。 不过唐小姐说服自己的理由是能来学怎么成为一名真alpha的alpha，肯定不会兇勐到哪去——当然那是以alpha的定义而言。 此时云初霁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拍着她肩膀叫老妹的男人，时隔多日，心中又浮现了那几个字：我的清白。 男a看自己这一拍反而把人给拍哭了，连忙撒开手，同时心里狂唿，妈呀，终于找到一个比自己更o的傢伙了！ 真该把她带去给那群天天笑自己的朋友看看！ 这个男a不是画报上典型的八块腹肌的勐a，他只有四块，并且不管怎么举铁都举不出第五块来，导致他在a圈频频遭人耻笑，认为像他这样的弱a在现在a多o少o还搞o权的时代是找不到老婆的。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三十天如何成为一名真alpha》aka《三十天如何撩到你的命中情o》。 作为讨厌alpha的omega，唐见溪绝对想不到在s区风靡的真alpha训练营其实是一个爱情训练营。 当然以alpha的脑子和爱面子，他们认为只要自己是个真alpha，自然会有甜美小o送上门来，所以，这其实是一个意思！ 他们绝对没有要靠报班去学怎么讨omega欢心！ 这位男a就是那种典型的脑子里肌含量超过百分之五十的直a，一听说这是个a圈着名alpha一生一定要来一次的地方，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就是满地健身器材的热带雨林，结果，嗯？ 就不提自己身边这个o得要命的a老妹了。 为什么他们训练营的教练，会是一个beta？！ 还是一个看上去不比这个a老妹好多少的bata。 台上站的教练是一个beta女性，身高175，在beta当中算是不错，但在alpha只能说是稍稍矮了。 身材清瘦，留着齐肩的短髮，身穿一套白色的女式休闲西装，唇红齿白，是好看的长相，就是不怎么a。 所以男a想退钱——退钱再办十□□身卡，他相信，心诚则灵。 而云初霁，云初霁她想逃。 嗯，现在需要说明一下情况—— 这个真a训练营一共有三十人，场地是一个类似教室的地方，地处s区五号圈，其中有男a二十二人，女a八人。 男a中有八名尤其孔武有力，十名一般孔武有力，还有四名，较为面善，是云初霁旁边这个男a这种类型。 女a中有六名尤其孔武有力——胸都是胸肌，一名一般孔武有力，一名弱鸡，即云初霁。 整体来看，居然是训练营的老师最柔和。 但她一开口：「呵，又有一群失败的alpha来给我送钱了啊。」 也不好惹。 云初霁觉得自己仿佛进了什么勐兽圈，她意识到自己受骗了，唐小姐不是说这是一个能够让她伪装成普通人的地方吗？ 这些人，哪里普通了啊。 她身边的男a倒是受不了这个气，又比云初霁胆大，直接就打算开口退钱，什么破地方，连个槓铃都没有。 结果女beta说了第二句话：「好吧，那你们的钱都不会浪费的，一个月之后，相信你们都能找到自己的omega——只要你们不太蠢的话。」 男a默默闭上了嘴。 虽然不是他想要的，但其实也是他想要的。 云初霁咬了咬唇，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努力大声道：「我有omega了，请问我能走了吗？」 唐小姐应该，应该勉强算是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云初霁这句话比刚刚女beta的嘲讽更能吸引火气，28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云初霁腿有点抖。 念了一句君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终于恢復正常，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28双带火的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beta老师饶有趣味地看她一眼，然后缓缓摇头：「不行哦，云小姐，你是金主特意加钱要学完的。」 金主？ 加钱？ 云初霁怎么都听不懂这句话，但一旁的男a懂了，他满脸惊嘆：「老妹，没想到你金主还把你送到这加训来了。」 他是听说过现在有些有钱的老o就喜欢包养一些涉世未深的小少a，但没想到能玩这么花，占据别人的身子就算了，还试图玩弄人家的灵魂！ 世风日下啊！ 他以后找的o一定不是这样的。嘻嘻。 这下，周围的alpha眼神和善多了，有几个还露出了不耻为伍的表情。 而云初霁，作为一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少女，她就是一整个不懂。 只知道，她走不掉了。 可这是唐小姐安排的，想必是防止自己逃跑，但自己学这个有什么用啊！ 她根本不需要找omega老婆！ 云初霁看了眼自己的左边，三个大汉。 第37页 右边，五个大汉。 很好，她坐了下来。 台上的beta见状偷偷松了一口气，这可是唐二小姐的人，真来硬的她怕是招架不住，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不过，看她那样，资深alpha训练大师啧了一声，自以为懂了唐二小姐那句让她alpha点的深意——保证把这只alpha训成唐小姐的乖狗狗！ 「大家好，你们可以叫我老师，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顾清。」 「我知道来我这的都是些多年单身老a了，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omega的腺体。」 「所以，在开课之前，我想问你们，在你们眼里，omega是什么？」 顾清点了第一排的一个男a，这位大哥就是尤其孔武有力的那类，他挥舞着他的肱二头肌，嘿嘿笑着道：「omega嘛，当然是床上的好玩意。」 「好的，零分，你应该再单身三十年，算了四十年吧，说实话，像你这种人如果没有帝国alpha养老保险是没人要的。」 第二个人谨慎了点，说：「omega是alpha的伴侣。」 「二十分，单身二十年。」 第三个人是云初霁旁边的男a，他斟酌了会，收敛了自己的直a思想，回忆起帝国义务教育里的内容，信心十足地说：「omega是帝国的一部分。」 「啧！」顾清摇了摇头，冷漠道，「直a，单身十年。」 本来到这，这个下马威就可以结束了，但顾清看了眼垂头丧气的云初霁，想起金主的嘱咐，决定先探探这人的水平。 「云小姐，你怎么想？」 我我我！我没有想法！ 她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过言，满脑子都是我想逃。 可30双眼睛对着自己，云初霁头皮发麻，嘴唇微动，飞快地吐出一句话：「omega是唐小姐。」 多亏这个房间的特殊构造，不然除了云初霁身边的男a可能没有人能听清她说的话。 台上的顾清震撼地眨了眨眼。 这还要训吗？ 已经够忠犬了吧。 唐小姐不愧是s区数一数二的omega，对对象也是高标准严要求，真是一代强o啊。 顾清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面前这堆已经被惊呆的alpha：「看看，所以人家活该有omega。」 对啊，就这觉悟，难怪omega肯花钱养着。 云初霁坐下后，男a悄悄凑了过来，云初霁飞快地避开，他再凑，云初霁再避。 男a放弃了，隔着一段距离嘱咐她道：「老妹，如果实在撑不下去了，我可以救济你一段日子。」 好傢伙，人都给包养魔怔了吧。 他这么一个心如钢铁的alpha真汉子都看不下去了，如果不是那个老o太过分，好好的一个alpha，就算出卖自己，也不至于把人都给卖傻了。 这时，周围传出几个内容大差不差的声音：「我也可以。」 「哎，这么年轻呢。」 「太可惜了。」 顾清这会明白了这群a脑子里想着什么了——果然欠训。她唇角微勾，意味深长地道：「云小姐的omega，可是十分地年轻漂亮呢。」 众人并不信，这傢伙肯定收了钱给这个小a洗脑。 大伙继续悄声地劝解安慰云初霁，甚至有个老姐把自家的omega弟弟星网号给贡献出来，如果不是那个弟弟基本是这位老姐的缩小版——粗壮的四肢，黝黑的皮肤，健气的笑容——男a可能还会嫉妒云初霁一会。 但现在，他只是继续劝道：「你还有大好的前程，何必为了一时的荣华富贵而葬送自己的青春呢？」 云初霁不解地皱眉，她已经快被这群人给搞煳涂了，现在甚至连害怕都忘了，她指了指台上看戏的顾清，点着头道：「唐小姐的确年轻又漂亮啊，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了。」 一群a顿时退了回去，没救了，这孩子已经疯了。 会有年轻漂亮的o需要靠包养来得到一个alpha吗？就算她有钱，有的是更有钱还潜力非凡的alpha去追她。 凭什么看上你这个小娘a啊。 魔怔，太魔怔了。 只有那个老姐拍了拍云初霁不断闪躲的肩膀，贼心不死地继续鼓励道：「没关系，等你走出来的那天，记得和我弟聊聊，他这个人性格特好。」 可以明显看出，这位老姐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推销她弟。 顾清看完了戏，拍了拍手掌，道：「好了，你们这群万年单身a，开始上课了。」 她点了点手上的一个按钮，身侧立刻就出现了一道光幕，上面有两道极其醒目的光柱，一白一蓝，白色要比蓝色矮三分之一。 「了解了解形势吧，现在omega可比alpha少三分之一呢。」 「开学第一课，alpha们，我要教的是，是时候放下你们alpha的高傲了。」 第21章 师父 等顾清开始正式上课的时候，她身上立即就有一股让人信服的魅力从她的言行举止中散发了出来。 以至于在场29个彪形大a，听一个看上去用一根手臂就可以抡个半死的beta把alpha的毛病从头到脚批判了个遍都没有露出半点怒色。 因为她好像，还有点道理。 「众所周知，abo三种性别里，alpha的犯罪倾向最高，我们beta数量是你们的三倍，整整三倍啊，但看看去年帝国发布的国民犯罪报告，alpha的犯案率还是高居榜首。」 「这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在beta和omega眼里，alpha就是潜在的罪犯。」 第38页 「别说那不是你们干的，你们不是那种alpha，公众形象懂不懂，现在可是星网时代，但凡出来点什么事，不超过十五分钟，星网就能把这条消息传到每个人的光脑上去。」 「你看看你们这公众形象，就这样，你们还天天痴迷举铁，做着用alpha威严去吸引omega的春秋大梦？」 在场的29个alpha顿时都难过地缩了缩自己的肌肉。 「当然，没人不让你们身材管理，身材好当然更受人喜欢，可是你们自己在镜子面前看看自己那副兇残的样子，难道自己都不会怕的吗？」 「如果你们怕，那么恭喜你们，在不需要战争的现在，omega比你们怕十倍。」 这时候，alpha们又齐齐看向场中唯一一个弱鸡alpha，恍然大悟，怪不得富婆喜欢。 原来这就是能让omega有安全感的身材啊。 云初霁听着这些话，非常迷惑，非常非常迷惑。 唐小姐不是来让她学怎么当一个正常alpha的吗？ 怎么现在她听着就好像，假如自大一点说，她已然是一个完美的alpha了？ 云初霁摇摇头，在心底否定自己，三十天的课，还早着呢，我只是在身材方面稍稍突出一点罢了。 最后，顾清语重心长地道：「你们看看现在最热门的alpha明星，是不是都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像你们这样的，我只能想到曾经看到过的一句古代谚语：适当肌肉吸引异性，过量肌肉吸引同性。」 这话一出，相邻alpha的距离急剧增加。 是的啊！ 那些搞aa恋的臭变态好像都是超级肌肉男来的！ 可恶，危险！ 顾清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教学成果，嗯，又是为omega同胞们努力训犬的一天呢！ 在后面的课上，顾清没有再继续对此进行深入讲述，再讲下去那些人均恐a恋的直a怕是会吓到掀翻她的教室。 于是，课程变成了各种受欢迎alpha身材的科普大会。 什么人鱼线小奶狗啦，超酷辣a御姐啦，清冷禁慾腹肌a啦，在场的alpha今天纷纷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经受过知识冲击的alpha们此时再看众人中唯一一个有o的alpha。 身材修长，但不过分单薄，长相清秀，甚至漂亮得和omega不相上下，气质干净清澈，眼神还有点傻傻的感觉。 活该她有o！ 第一堂课完美结束，云初霁收拾东西离开教室，松了口气，打算下次再也不来了。 虽然那个绑架她的土匪是个大胖子，身上肥肉比肌肉多，但男人，尤其是身材庞大的男人，总会刺激她的心理阴影。 这时候，男a跟着云初霁走了出来，迅速靠近了她，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老妹，你走得太快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风陵，下次我们还坐一块哈。」 「云初霁，这个，下次」 「哇，你这个名字听起来也很让omega有安全感呢。」 「我呀是开餐厅的，你要去我的餐厅吃饭吗？」 「说实话，如果那个o对你不好的话，你就来老哥这，老哥绝对管你饭。」 「没有，唐小姐对我很好。」 「你就别嘴硬了，别管是alpha还是omega，如果拿着钱去包人，那指定不是什么好人。」风陵苦口婆心地教导着这位误入歧途的年轻alpha，想让她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但年轻alpha并不领情。 「不是！」云初霁加大了声音，「唐小姐是好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云初霁抬眼一看，那不就是唐见溪吗？ 她用手一指，气顿时足了：「你看，那就是我的omega，是不是年轻又漂亮！」 风陵顺着她的手指一看，那是怎样一个omega啊。 虽然带着墨镜，也比自己幻想过的最漂亮的omega还漂亮上一百倍。 旁边几个alpha也顺势看了过去，同样顺势地，呆滞了下来—— 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靠！我他妈要好好学习！ 我也要找到这样的omega！ 风陵艰难地移开目光，整个人像是已经被打碎重组过后的样子，他睁着眼，看到了八块腹肌以外的新世界：「妹啊，你不是我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师父！」 云初霁连连摆手后退，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场面，她怎么，怎么配当别人的师父嘛！ 她都没有读够书！ 幸好，唐见溪一如既往地拯救了她。 漂亮无比的omega走路姿势并不是那种被大肆宣扬的优雅，但因为本人足够漂亮，所以不管怎么走，都仿佛自带风情。 她伸出像象牙一样白的手，拉过那个幸运的弱鸡alpha，声音空灵，比最贵的光脑服务助手语音还好听：「我先带走她了。」 众a还没回过神来，人已经坐上那台全帝国限量10台的超跑磁浮车走了。 一个alpha忍不住道：「如果我有这样的omega。」 另一个alpha接上：「我也要来深造。」 已经被这群alpha捧上神坛的唐见溪小姐这会心情却不大美妙，她想起自己刚刚看见的那个场景：云初霁和一个男alpha拉拉扯扯。 她走过去的时候还看了一眼，长相不错，剑眉星目的，符合她这几天看的古代典籍里的古人审美。 所以 唐见溪戳了戳那个还在发呆的alpha，话里莫名带了点刺：「怎么，在想那个男alpha？」 第39页 云初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眼睛发亮地道：「唐小姐，今天我发现我其实在这个时代并不算太糟糕！」 唐见溪挑了挑眉：「谁说你糟糕了？」 「我觉得自己糟糕。」云初霁摊开手掌，数落着自己，「你看，我对于这个世界的常识半懂不懂，不知道该怎么养活自己，没有亲人，没有一技傍身。」 「但是，我今天发现了，我其实在这个时代有优点的。」 「哦，是什么？」 「我身材好！」 这句话说得云初霁有点害羞，作为一个曾经的黄花大闺女，她受的教育从来不允许她过多谈论自己的身体，但今天课上，那么多人，男男女女的，他们都在谈论着自己的身体，前面的光幕上还展示着一个又一个的身体。 在这种氛围下，云初霁从羞耻到习惯，花的时间并不长。 然而，唐见溪反而没能习惯，她瞪大了眼睛，像机关枪似地问道：「你们在课上学了什么！」 「身材好？谁给你下的评价？你给谁看了吗？那个男a？」 唐见溪的一连串问题把云初霁一下子给弄懵了。 她耐心地一个一个回答：「学了怎么当一个好alpha。」 「老师说的，她说我这样肌肉不多的alpha招omega喜欢。」 「没给谁看。」 「那个男a叫风陵，是一个很热心的人，我们只是在一起上课而已。」 「哦。风陵啊。」唐见溪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火气，可能是今天还没进行信息素抚慰的原因吧。 所以她像一个脾气不佳的omega那样阴阳怪气道：「现在就把名字叫上了，以后不会要定亲吧。」 唐见溪可知道，她们那个时代，只有夫妻才会交换姓名的！ 云初霁非常疑惑，她正打算和唐见溪商量今后自己可不可以不去上课，虽然那群alpha似乎不危险，但她还是不太能适应。 结果，唐见溪她现在好像是在，发脾气？ 云初霁凑上前，靠近唐见溪的脖子，闻了闻。 没有味道啊，她看了一些资料，上面说omega临近发情时会情绪不对。 可唐小姐没有发情。 她仰起头，就着这个姿势问道：「唐小姐，你生气了吗？」 唐见溪眼睫微颤，飞快地抬起食指，戳着云初霁的右脸把人给戳走了。 同时急声道：「闭嘴！」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生气。」 又补充了一句：「闭嘴。」 她在干什么啊！ 管那个男a和这个小古董有什么关系，一年以后，她们桥归桥，路归路，她们才是真的没有关系。 唐见溪，你可别被信息素给弄煳涂了啊！ 之后努力不煳涂的唐小姐在车上一言不发，同时要求着使她煳涂的人也一言不发。 正值黄昏，天边的晚霞被即将坠落的太阳染成了粉色，同此刻omega的脸色有那么一两分相像。 然后，就到家了。 她们回来的时候还早，天刚刚黑。 两人久违地一起吃了顿正式的晚餐，但每当云初霁想要开口，就会被唐见溪急声喝止，仿佛害怕她嘴里会说出什么神秘咒语来似的。 饭后，唐见溪办公，云初霁看书。 到了时间后，唐见溪关掉光脑，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然后抬脚，走向隔壁。 这次也是在三米的合约范围下，两人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灼热地交缠着，而散发着信息素的主体却疏离地隔开了，同时还沉默着。 等抚慰结束后，云初霁趁着唐见溪现在状态不是那么敏锐，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唐小姐，我不会和别人定亲的。」 她想明白了，唐小姐生气的原因，也许她是担心自己和别人定亲跑了，扔下一年之约不管。 这很有道理，因为永久标记对alpha几乎没有影响，但对omega却极为重要。 唐见溪闻言表情未变，只是蜷了蜷手指，道：「知道了。」 之后，没再让云初霁别说话了。 但云初霁决定下次继续去那个训练营，毕竟，那个训练营好像是教人怎么讨omega欢心的，经了这一遭，云初霁觉得自己有必要学学。 否则的话，下次如果还只能靠信息素来获得解释的时机，也实在是太不光明了些。 第22章 父母 秦婉是个普通的omega，从小在omega学校读书，十八岁分化后嫁给了邻居家的哥哥——一个沉默寡言的alpha。 之后继续完成了大学学业，同时在读大学期间生下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一个女孩，眉眼都像她。 她很喜欢这个孩子，但因为学业的关系，没有多少时间照顾她，于是就听从自己比自己更早生产的舍友所提出的建议，把孩子放在了婴儿抚育中心。 abo时代的家庭由于信息素和标记的缘故，一般在子女分化后就会特意保持距离，久而久之，就造成家庭关系并不算太紧密，随着子女的成长，父母和子女的关系就会逐渐疏远，这也是秦婉不把孩子送到长辈身边的原因。 在当时，他们已经三个月没有联繫过了。 至于alpha，让他们带孩子简直就是灾难。 当然，万事都有例外，秦婉本来想做那个例外的。 在毕业之后，她特意选了较为清闲帝国公务员作为职业，这样就有时间来照顾她的孩子了。 第40页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从小就独，貌似是学了她的父亲，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不知道干些什么。 秦婉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过了几年，她又生了第二个孩子。 第二个孩子也是个女孩，乖乖巧巧的，像团小棉花似的。 秦婉无处释放的母爱都倾泻在了第二个孩子身上，这孩子一天天的，越长大越可爱，而另一个孩子，也长大了。 却越来越阴沉。 秦婉想过很多办法，甚至动员过她的alpha来帮忙，可这个孩子，她就像一颗蘑菇一样，总往阴暗潮湿的地方跑。 以至于秦婉曾近有过一个可怕的预感，她的大女儿终有一天会出事的。 到现在，这个预感似乎成真了。 校方打来电话，说云初霁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在学校露过面了，但她明明还有一堂课没有结。 秦婉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想的是，终于来了。 挂断电话后。 秦婉坐在工位上久久失神，同事看她神色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秦婉笑了笑，但那笑容属实让人联想不到任何积极的情绪，她说：「没什么。」 同事狐疑地离开了。 秦婉颤抖着手点开光脑，打电话给云初霁。 没人接。 没人接。 还是没人接。 她颓丧地垂下了头，片刻后，她站起身来，去到alpha领导那里签了一张两周的请假条。 秦婉打算去s区找女儿。 云初霁她们家在a区，距离s区有小半个帝星的距离，就算坐最快的磁悬浮列车也要一天才能到。 去之前，秦婉和自己的alpha丈夫云承说明了一切，云承一如既往地话少，闻言想了想，吐出几个字：「我和你一起去。」 「那小晚怎么办？」 「小晚已经是大孩子了。」 这时候，趴在门边偷听的云初晚跟着加上一句：「嗯，我都十七啦，你们就去找姐姐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秦婉心头一松，忍不住想如果小霁也懂事一点就好了。 摇摇头，散去这个念头，小霁是小霁。 两天后，秦婉来到了s区。 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云初霁的公寓。 当初买这栋房子的时候，手续是他们帮云初霁办的，也曾在这住过一段日子，帮着女儿收拾家具装修之类的，按理说，他们是能进去。 只要云初霁没有把他们的信息从房子的主控系统上删掉的话。 秦婉靠近门前，嘀的一声。 门开了。 她松了一口气。 走进房门，秦婉有些惊讶，然后就是害怕，她对着自己的alpha颤着声道：「这个风格，不是我们家小霁啊。」 这种干净爽利到甚至有点婉约的气质，怎么都不像自己家里那个只会低着头看人的女儿。 云承揽过妻子，抚着她的背安抚道：「如果她把房子卖了的话，我们根本就进不来。」 两人继续四处看看，发现房里的家具摆设什么的都没怎么变，大多只是换了下摆放的位置，他们定下了心，决定在这里住一天，看看云初霁会不会回来。 但没有。 衣柜里的东西也没少。 事情似乎真的走向糟糕的境地了。 秦婉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半个小时后，云承告诉她：「我报警了。」 秦婉眼泪簌簌地掉，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的alpha：「小霁，小霁她会没事的吧？」 云承的神情一如往昔，刻板单调，秦婉曾经偷偷抱怨过自己的alpha太不解风情，然而到现在，这张缺乏表情的脸却给了她莫大的支撑，暗示她，她的担忧是多余的。 「会没事的。警察会找到她的。」alpha沉声道。 一天后，警察站在唐见溪家门口，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通过光脑定位，人是在这里没错。之所以在这个万物互联的时代还用这么麻烦的方式找人，实在是，云初霁她把自己的光脑调到了易感期模式。 alpha在易感期是不能被任何声音和光线打扰的，那会激起他们的狂躁，所以一旦光脑开启了这个模式，除非alpha主动打开光脑，其他所有的信息都会被自动屏蔽掉。 但据后台数据显示，云初霁的易感期已经持续17天了。 而目前alpha易感期最长的持续时间是五天。 很不好的徵兆，毕竟的确是有些犯罪团体利用光脑系统的易感期模式来做坏事，但那大多是寻仇，割器官用于贩卖这种事早在600年前医学突破到可以换掉人的大脑而不影响寿命时就消失了。 可云初霁，一个在校大学生，平日里沉默寡言，连朋友都没有几个，她能和谁结仇？ 兴许，是遭遇意外？ 警官们抱着这种想法，来到了核心区数一数二的富豪小区。 刚进警局的小年轻夸张地张大了嘴：「老大，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一开始的猜测是这个年轻alpha意外碰上了s区最后那几个圈子里的帮派火拼，至于为什么会碰见，嗯，那几个圈里有着格外火爆的红灯区产业。 但现在，一切线索都指向了核心圈。 从光脑上的行动轨迹来看——而光脑是靠生物电启动的，所以不存在别人冒用的情况——这个叫云初霁的alpha近期行动轨迹都围绕着核心圈。 第41页 警察里的队长扔掉嘴里的烟，又抬眼看了下这栋豪华的别墅，戴上警帽，没好气地说：「小年轻私奔了，真的是，帝国教育部门一年年都在干什么，要么就是omega逃婚失踪，要么就是alpha私奔失联，学校里老师都没教过让他们做事之前不要冲动吗？」 小警察恍然大悟，也是，最近外层几个圈里omega逃婚率确实挺高的，都是些受了教育的omega，导致现在s区外层风气大变，据说学歷越低的omega彩礼越高。 但alpha私奔的倒是少，没想到让他们给遇见了，这都是什么事嘛！ 几人在别墅外对着中控ai说明了情况，很快就被放了进去。 屋内站了一个拘谨的alpha，看上去颇为紧张。 几个家务机器人为警察们端来茶水和甜点，队长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看了下对面攥着手的alpha，开门见山道：「你的父母在找你。」 云初霁身子一僵，父母，那不是她的父母。 「我，我知道了。」 「你的地址我待会会告诉他们，不过我想，最好还是你主动和他们联繫。」 「嗯，好，好的。」 「你待会做一下核验，我需要销个案，很快，不用去警局。」 「嗯。」 警官点开光脑，对着云初霁上下扫了一遍，然后在她面前放出一块电子屏：「在右下角签字就行。」 「嗯。」 云初霁伸出手指，下意识地用自己原来的字迹，划出第一划后，手一抖，深吸了口气，闭上眼，让身体去操控。 睁开，是原主的笔迹。 这个时代，人们唯一用到手写的地方就是签名了，以至于很多人对自己的签名都会格外设计一番，所以这也就导致签名成了一个人的标志性特徵之一，假如云初霁刚刚没有反应过来，那么警察可能就不会走得这么快。 走完流程后，警官站起身来，临走前给出了一个建议：「云小姐，从我过来人的角度看，无论什么事，还是和家人好好沟通的好。」 云初霁面色一白，抿了抿唇，道：「谢谢，我会的。」 警官嘆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云初霁送他们到门口，在警察们走出门之前，犹豫着出声道：「我，我的父母，他们还好吧。」 「不算很好。」 云初霁的手攥得更紧，低下头，掩住颤抖的眉眼。 警察们都走了。 云初霁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那种夺去他人身份的愧疚、委屈、不知所措持续性地折磨着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是他们的孩子，假如说谎欺骗他们，不是君子所为，假如直接告诉他们，真正的云初霁已经死了，那她该用什么样的身份，以这个躯体来面对他们。 直到唐见溪回家。 她听说家里来了警察，便提前结束了工作，果然，一进门，就看到一只雕塑可怜地站在角落。 唐见溪走过去，在下午的光线中清晰捕捉到那人一双红眼。 又哭了啊。 哎，这种几千年前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出来的，果然就像是娇花一样呢。 唐小姐靠近了，揉了揉alpha的头，温柔地道：「没事的。」 第23章 温暖 云初霁回头看见唐见溪，一直憋着的眼泪顿时就憋不住了，她吸了吸鼻子，颤着声道：「云小姐的父母在找她。」 唐见溪默了默，接着把人带到书房里，先拿出纸擦眼泪，然后开始冷静地分析情况：「没有关系的，你可以装成原来云初霁的样子，先把她的父母安抚好，在我们这里，成年的孩子几年不回家只用光脑联繫很平常，这样过那么几年，你就可以不用装了，人的变化是很快的，他们不会察觉到什么。」 「但唐小姐，」云初霁泪眼朦胧，在她心里这不是最重要的部分，在她心里自己被识破的恐惧让位于去伤害一对父母的恐惧，「他们的孩子不在了，我瞒着他们是为不义。」 「可我没有办法把他们的孩子还给他们，而且，我还用着他们孩子的身体。」 「如此，那我说出来，同样是不义，唐小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见溪此刻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很酸，很麻，带着点涨。 唐见深总嘲笑她情感过于丰沛，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弄好就去关心别人，但是，眼前这个人好像也是这样的，甚至她比自己更过分一点。 这一刻，唐见溪忘记了自己要和这个alpha保持距离的决定，她向前一步，把人拉进了怀里，肩上的布料很快就湿了，唐见溪轻轻抚着对方的头髮，柔声道：「没关系的，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那不是你的错，如果硬要说错的话，我的原因可能更大些。」 云初霁闻言立刻从唐见溪的怀里探出头来，她比唐见溪高出一截，这个姿势让她看起来就像鸵鸟从沙土里把头扯出来一样，笨拙又滑稽。 「唐小姐才没有错，是云小姐她自己自作自受。」 「哦？」唐见溪看着她，原来的云初霁本就比她小上几岁，唐见溪目前还没有了解到古代女子一般什么时候成亲，不过想了想，女子不像omega，没有发情期的限制，应该比较晚吧，不知道这个云初霁多大，但看着眼神，又配上这本就稚嫩的躯壳，她想，应该没多大年纪。 「我没有错，那你也没有错啊。」 第42页 「可云小姐的父母也没有错。」云初霁又开始掉眼泪，她明显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做，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并且，云初霁总是会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母，她和父亲一年都没见过几次面，但母亲是陪着她长大的，这些日子她都不敢深想，假如母亲知道自己死了，会如何。 她唯一的安慰是，自己的死法是贞洁的，体面的，母亲伤心之余应该不用承受太多压力。 但云小姐不是。 她的死法不体面，假如要把一切都说出来，就必须要说出她是如何试图用阴谋手段绑定一个omega无辜的一生的，可那多么残忍啊。 不仅要告诉那对父母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还要告诉他们这个孩子是个坏人。 云初霁抽抽噎噎地说出了这一切，弄得唐见溪心疼之余又开始无奈，不是说古代环境险恶吗？怎么养出这么柔软的孩子。 她拿起手帕仰起头一点点地将云初霁的脸擦净，轻声道：「那你先去见他们一面，见了之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云小姐，你要相信，像你这么一个善良的人，是不会伤害到别人的。」 「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 云初霁止住眼泪，愣愣地道：「真的吗？」 唐见溪含笑点头。 云初霁低下头，有些别扭，但又有点急切地道：「唐小姐，我能再抱抱你吗？」 唐见溪张开手把人拥入怀中。 她想，这不是一个alpha，这只是一个需要安慰的孩子。 在安慰这个孩子的过程中，唐见溪忍不住问道：「你多大了？我说的是你的真实年纪。」 云初霁在她肩头蹭了蹭，带着鼻音道：「我及笄一年了。」 「嗯？」 意识到唐小姐不是自己那个时代的人，云初霁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十六岁。」 唐见溪抚着云初霁背的手一僵，脸上的神情一僵，被云初霁像抱娃娃一样抱着的身子也一僵。 才——十六啊。 唐见溪回忆起自己和她之间发生的种种，莫大的罪恶感袭上心头，我做了什么？ 她还是个孩子啊！ 我居然和她签那种条约，换到这个时代，她都没有分化的啊！ 而且，还有，那个哎呀真是！物理漏洞不讲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吗？！ 云初霁感觉到了唐见溪情绪不对，现在她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了，她知道自己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是小了点，那也就是说：作为好人的唐小姐可能会为此觉得不安。 「十六岁不小了，我母亲就是十六岁生的阿兄。」 「我表姐十五就出嫁了。」 「在我们那，十五就算成年了。」 她说了那么多，唐见溪只是回了她一句：「对不起。」 唐见溪常常为许多omega十八岁后就被迫走入结婚的命运而愤怒，但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在十六岁就要走上这条路，而这样一个人，在脱离了那个环境来到这个时代时，本来应该享受自由和她那被早早中断的人生的，结果，却遇上了自己。 「对不起，我之前对你太糟糕了。」她说。 云初霁抬头看向唐见溪，她脸上有令人嘆息的愧疚和后悔，她看着自己，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但她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 云初霁心里有一股陌生的暖流淌过，酸胀，但令人留恋。 「唐小姐，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她说得极为笃定，仿佛是对着神明在吟诵祭词。 唐见溪现在感受到了云初霁之前的进退失据，她清楚地知道，她并不能就此大方地放云初霁自由来填平自己的愧疚，永久标记困住了她，然而这却正是她对不起云初霁的地方。 似乎，她只能一直这么对不起下去，直到这一年结束。 「我会补偿你的。」 云初霁尚还红肿的眼睛微弯，在这股温暖的包围下，她从之前那种难过的心境中走了出来。 「没关系的，我不在意，不过，唐小姐，我能多抱你一会吗？」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撒手，但云初霁已经开始提前担忧温暖的结束。 「可以的，你想抱多久都行。」 于是，这个拥抱持续到了饭点。 在饭点后，又再续了一会。 第二天，云初霁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公寓，云家父母在这里等她。 她昨天晚上就把光脑的易感期模式给关掉了，她承认，一开始这么做是有逃避的意思，但可惜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逃避了。 易感期模式关掉之后，看到上面秘密麻麻的消息和未接电话，云初霁深深地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人生的压力。 多亏有唐小姐一直在旁边陪着她，帮她一点点地处理事情，帮她联繫云家父母。 唐小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 云初霁站在门前，忍不住在一切开始之前扭头往身后的墙看去，仿佛要透过这道墙，看到那个在楼下等她的人。 这时候，门开了。 面前是一个女人。 她很熟悉的女人。 「母亲？」云初霁失声道。 女人冲上来抱住了她，哭个没停，她的身后是一个男人，看长相是，父亲？ 第43页 脑海中一直模煳着的属于原身的家庭记忆清晰了起来，这是一个和谐普通的家庭。 和自己在那个时代完全不一样，没有那么多人，没有姨娘，没有庶兄妹们。 母亲和父亲两个人简简单单的生活。 唯一让意识到这个家庭并不属于自己的是，家里没有阿兄，而是有一个妹妹。 乖巧可爱，基因检测说是个omega。 云初霁缓缓抬起手，来的路上构思的所有坦白的话全都消散了，这个人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让她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说出这一切。 而且，她很想母亲。 「我回来了。」云初霁说。 之后，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秦婉没有放开云初霁，一只手紧紧地捏着女儿的手，仿佛害怕她会随风跑掉，云初霁对此既不适又满足。 她的母亲，就从来没有对她这么亲近过。 云承开口道：「这段时间，你怎么了？」 秦婉嗔怪地看他一眼，拍了拍云初霁的手背，道：「没事的，不想说可以不说，回来就好。」 云初霁看了看云承，他和记忆中的父亲一样，表情极少，但不一样的是，他的眼睛不像父亲那样浑浊而冰冷，是很干净的，里面能看到对人的关心。 这是父亲吗？云初霁不知道，她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既然有的真相不能说出口。 那么另外一些，就不能隐瞒了。 「我永久标记了一个omega，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她。」 对着这两人震惊中又携带着一丝惊喜的神情，云初霁想起，她现在是个alpha，不是以前那个大家闺秀，假如与人有夫妻之实了，并不是一件辱没家门的事情。 于是她补充道：「那是一场意外，她得一年后才能洗掉标记，所以这一年我们会待在一起。」 考虑到原身的极端a权主义，云初霁担心她的父母可能也和原身一样有那种将omega当作生育工具的想法，又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秦婉放开了她的手，云初霁诧异地看向她，就听见这个omega用原身听过很多遍的软声说道：「这的确是你的错。」 第24章 古装 云初霁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她的确是不自觉地将眼前的秦婉代入自己那个时代的母亲。 而她的母亲，面临相似的情况时，作出的抉择是完全不同的。 阿兄曾在年少时沉迷过一个青楼的头牌，母亲和他谈过，但是不了了之，阿兄依旧是往花街柳巷跑，之后母亲给做县令的舅舅写了一封信。 从此这个头牌就消失了。 阿兄也清醒了，和母亲深谈过后，开始努力读书，不久就在科举中大放光彩。 云初霁之所以对这件事知道得如此清楚，并非是她母亲曾手把手地教导她如何对付这类女人，这种事情犯不上，因为它很出名，它是流传在在青陵县的一桩美谈。 就像云初霁她堪为宗妇的名声一样，母亲也有一个贤母的名声。 阿兄则得了一个浪子回头的名声。 她们一家人都有好名声。 而那个消失的青楼女子则是刻上名声的材料，像是一块石头或是木头之类的物件，用来刻碑或者刻匾，总之比不上上面的字重要。 这种印象太过深刻，所以哪怕是换了一个时代，面对着一个和母亲面容如此肖似且在身份上也是自己母亲的人，云初霁暂时无法从过往光辉的名声中脱离出来，下意识地就猜想秦婉会同自己母亲一样，会自然而然地把影响子女前途的无辜女子给牺牲掉。 但似乎，情况不是这样的。 秦婉坐直了身子，态度非常严肃地道：「从小我就教育你，对待omega要保持距离，永久标记不是一件随便的事情，应当结婚之后再尝试，没想到你还是做出这样的事来。」 「把人家omega逼到要去洗标记的程度，看来对方本就是不愿意的，alpha不比omega，alpha在一开始的时候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所以这件事情当然是你的错。」 顿了顿，秦婉操作了一下光脑，给云初霁转了一大笔钱：「这些钱就当作这一年内这个omega的营养费，还有之后对方洗标记的手术费。」 接着，云承也转给云初霁一大笔钱，他说：「这是给那个omega的补偿，假如是三十年之前，她都可以告你的。」 不过实际上，云家父母也由于过往的刻板印象对这件事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些近似于真相的猜测。 他们知道，以自己女儿那种阴郁寡言的性格，根本吸引不了什么omega，事实上，在她分化后的四年里，隔壁家的alpha都生二胎了，而她连个omega约会对象都没有。 这样来看，能够突然一步到位永久标记一个omega，背后必然发生了不太愉快的意外。 他们想不到自己女儿能下作到给omega下药的地步，但能想到的程度是趁人之危。 这些年时代不一样了，内圈的omega对于分化后就结婚的传统逐渐弃之如敝屐，许多omega在发情时都没有自己的alpha帮忙疏导，以至于这方面omega的意外事件也频频出现，云家父母猜想自己的女儿怕是也成了这种alpha。 否则，洗标记不是个小手术，但凡有一点点的愿意，那个omega也不至于要在一年后就立刻洗掉。 云初霁接了这顿训，受了两笔钱，有些没回过神来。 第44页 她不懂，有这样的父母，原主又怎么会长成那么极端的样子，她的记忆里充满了戾气，好像对她生活里的大部分事件都非常不满，可她的生活又有什么值得不满的呢？ 有良好的学业，有自由，有懂理善良的父母，也并不穷苦。 云初霁不懂。 一边的秦婉看着云初霁这幅模样，想起之前她认错的态度，惊觉自己的话好似太重了，毕竟已经知错了——况且这孩子从小就受不得训，每次被说了都要把自己关在房里几天。 正想找补一下，却听到女儿开口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唐小姐的。」 啊，是女omega啊。 秦婉恍然，但说完这些后，就暂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们和大女儿从来都不亲，现在问清了失踪的事由之后，好像不知道该往下接些什么了。 这时候，云承开口道：「虽然要照顾omega，但学校的学业，你也需要完成。」 「听你老师说，你已经很久没去过学校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自己的人生总要先照顾好。」 实话实说，面对秦婉云初霁尚还能保持平静，毕竟母亲对她训话的时候也不少，但对着云承，她心中的紧张却怎么都克制不住，从小到大，父亲除了过年时的祝愿，平日里和她说话的时候少之又少，云初霁下意识地低了头，轻声地嗯了一句。 秦婉却以为云承把孩子给吓到了，归根结底，云初霁也只有二十一岁，这个年纪，犯些错误也是不稀奇的，只要肯改就好。 「好了，别说这些了，小霁自己有成算 。」秦婉连忙撤过话头，转头看向云初霁，「你最近是和那个omega一起住吗？」 云初霁点了点头。 「那要不要把她叫出来，我们一家人给她赔礼道歉。」 「我问问她。」 云初霁站起身，去房间里给唐见溪打电话。 在她身后，看着云初霁进了房后，秦婉面色忧愁地对着自己的alpha道：「承哥，你有没有觉得小霁她对我们似乎是疏远了些？」 原本就不是很亲，现在更像是看陌生人一样，但眼里又有孺慕之情，真真是叫人弄不清楚状况。 云承坐了过来，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孩子长大了都这样。」 秦婉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解释，靠着云承的怀里没再说什么了。 云初霁此刻正和唐见溪解释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我没有说出真相。」 「嗯？」 「云小姐的父母和我的父母长得一模一样，我说不出口。」 「嗯？？？」 「母亲问你要不要出来见一面，他们要给你道歉。」 「啊？」 唐见溪连忙拒绝：「不用了，这件事情和他们无关。」 「好，还有，这里有一笔赔偿金，我已经转给你了，是云小姐的父母说要给你的。」云初霁接着道。 唐见溪看着崭新出炉的转帐通知，这笔金额，对于一般omega来说，算是很有诚意，但唐二小姐不是一般omega，所以她没有被这笔钱打动，反而是生出来和之前云初霁差不多的疑惑：「这样的父母，怎么会养出那样的孩子？」 云初霁对此也深感疑惑，但死者为大，她便没有再去评说什么，只是道：「唐小姐，我今后好像真的要以云小姐的身份在此界生活下去了。」 唐见溪点点头正想表示知道，不过接着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就冒了出来。 以原来云初霁的身份生活，就意味着小古董要去接手另一个人的人生。 「你可以吗？」她问道。 云初霁看着窗外，在这个时代，要看绿化都要去专门的森林景区里才能看到，街上到处是唿啸而去的车，唿啸而去的人，还有硕大无比的gg牌，到处充满了人的巧思和想像，这是一个完全崭新的世界。 「我可以的。」云初霁抿紧唇，如此说道。 不过，唐见溪倒是有另一个问题。 「你说原来的云初霁的父母和你的父母长得一样，那你难不成长得和她一样吗？」 云初霁点点头，又接着补充了一下：「但我没有云小姐高，啊，我甚至没有唐小姐你高，不过长相是一样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兴许是缘分吧。」 唐见溪脑海里立刻浮现云初霁的迷你版，哇，这么说来，有点可爱啊。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后，唐见溪连忙咳了咳，对云初霁道：「好啦，既然你已经决定了的话，那就先这样吧。」 迅速地结束了电话。 唐见溪坐在车里，继续一边办公一边等云初霁。 结果办着，办着。 云初霁那几句话总是跳到脑子里作乱，扰得她不得安宁。 唐见溪摘下眼镜，对着光脑道：「把云初霁的照片调出来。」 「嗯，身高缩短二十五公分。」 「面容稚嫩百分之三十。」 「换上我存的大梁朝仕女服。」 出现在她眼帘里的，是一个古装萝莉。 唐见溪喉咙滚了滚，深吸了口气，指使光脑：「这张图片保存。」 「加密。」 「复制上传。」 这时候，在唐见溪心里竟浮现出浓浓的遗憾，如果碰见的是古代的云初霁就好了。 这样的云初霁，就算天天和她嚷嚷着什么清白之类的鬼话，她也不会觉得她多烦。 第45页 这边，不知道自己的原始形象已经征服了唐小姐的云初霁正紧张地应付着原身的父母。 幸好原身不是什么活泼的性格，只要她不多说什么，想来是能矇混成功的。 而云初霁，并没有想着要从原身的父母那里得到什么亲情之类的慰藉，她只是想要看着他们，以一个平和的身份和他们交往。 这样能让她对自己过往的记忆产生实感，让她确认，自己曾经也是有过一段人生的。 可是，面对着秦婉虽然拘谨但仍然是事无巨细的关心，以及云承虽然寡言，但是可以看得出来的照顾。 云初霁心里却开始产生一种恍惚。 她到现在确认了。 即使这么说对自己的父母不够尊敬，但出于诚实，她还是得承认。 这是一对比她原有的那对好得多的父母。 至少对他们的女儿来说是这样的。 第25章 冰山 当然，一切的关心最后总要落实到对人生的关心，在谈了这段时间云初霁做了什么之后，确认她情绪没出大问题之后，云承还是问了她那个古老的问题：「你是想要继续读书还是明年就去工作？」 云初霁咬住下唇，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 「我，我不知道。」 云承嘆了一口气，他是帝国大学的教授，几个月前云初霁说要考到帝大去，云承对此不可置否，大概妻子会开心，因为帝大总比s大离家近，但他的话，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尤其重要的事，考上帝大不代表什么，多年教学经验给他带来的忠告就是，一个坚定的大脑，远比一个聪明的大脑要有用。 很遗憾，他的alpha女儿是后者。 但现在，她似乎连前者都要失去了。 「我会完成学业。」 好吧，她终于说了个靠谱点的答案。 云承点了点头，过了会，神情略微严肃了些，道：「你今后就没有必要住在omega那里了，回家住吧。」 「啊？」云初霁睁大了眼，连忙摆手道，「不行的，唐小姐她需要我。」 「我知道，但那也没必要和人家住在一起，你们这种未婚ao同居的话，如果传出去对人家omega不好。」 「会有损唐小姐的名声吗？」云初霁自动将其翻译成了这句话。 男alpha眉目深邃，看着自己的女儿道：「是的，我们这个时代还没发展到不在乎这些的时候。」 「那我，那我和她谈谈。」 云承吐出一口气，以为女儿还是贼心不死，一个omega怎么会和一个意外侵犯她的alpha同处一室，如果不是怕这个alpha中途跑掉影响标记手术的话？ 不过既然他们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那么一年后不管发生什么，一定都会带着云初霁来让那个无辜的omega解脱永久标记的束缚。 这样一来，就完全没有必要同居来增加那个omega小姐的心理压力了。 当然，话不能说得那么露骨，把自己女儿丑事掀开并不能帮助她变得更善良，云承放缓了语气：「云初霁，你要好好想清楚，那是一个无辜omega的名声。」 云初霁心头一震，攥紧了拳，她自是知道名声有多重要的：「嗯，我会回来住的。」 她想，大不了的话，她可以每天去唐小姐家里给她信息素抚慰。 但她无法说出她之所以不在第一时间放弃同居关系的真实原因——云初霁的确不能真切理解信息素对于abo时代人的意义，可她单单凭着每次抚慰后那叫人羞耻的反应，就足以让她对任何人保守秘密了。 云初霁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过了和唐小姐约定的时候，连忙站起身来，道：「父亲，母亲，我先回去了。」 秦婉不解地道：「回哪？」 「回唐小姐那。」 云承眉头一紧，他刚刚的话都白说了吗？ 云初霁见状一边往门口快步走去一边解释道：「我和唐小姐约好了。」 「明天，明天我会回来的。」 啪的一声，门关上了。 门内的夫妻面面相觑。 秦婉提出了一个猜想：「承哥，你说，小霁是不是喜欢那位唐小姐？」 云承予以肯定：「很有可能。」 秦婉恨铁不成钢地道：「喜欢怎么不好好追呀。」 「alpha都是这样的，感情方面后知后觉，懂事的也晚。」 秦婉晲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随后道：「不过，你们alpha在永久标记后会懂事一些吗？我怎么觉得小霁比以前踏实一点了？」 云承为难地皱眉，教授的思维里没有实证的东西都不能随意下结论，最终他含煳道：「那也不一定，但我们不是快一年没见过她了吗？成长了一些也是正常的。」 「是吗？」秦婉回。 「是的。」云初霁坐在车里，咬着下唇，过了会又重复道，「他们说这样会损害你的名声。」 「所以你真的打算回家？」 「是的。」云初霁再次道。 「至于抚慰的事，唐小姐，我会每天去你家一趟的。」 「啊」 唐见溪觉得有点难办。 当初她把云初霁带回家，除了想要就近治疗，也有想要就近看管的意思。 但目前了解了人品和性格之后，按理说是不必担心这些了。 但正因为了解了人品和性格之后，再突然这么一下拉远距离，说实话—— 第46页 她还挺不愿意的。 身边的这个人还在乖乖地等自己回话，那个名声的说法似乎是真真地吓到了她，修长的身体侷促地侧躬着，温顺的眉眼微垂，兰花的味道从后颈细细碎碎地逸散开来，唐见溪唿出一口气。 脑子里再次浮现那两个字：危险。 她确实很可爱，也确实很招人喜欢，如果她是bata就好了。 omega也行。 偏偏是alpha。 「好。」唐见溪偏过头，那双让人想用宝石照亮的双眼轻轻抬了一下，问道，「你是现在要走吗？」 「不，明天再走。」云初霁像是解决了一桩大事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五官又恢復了软乎乎的状态，「今天还要收拾行李还有唐小姐的抚慰。」 最后那句话比前面说得轻了些。 「哦。」唐见溪轻轻吐出这个字，之后就没了下文。 车开动了。 很快。 那块看似透明的车窗将外界所有刺目的光线全都磨平，滤过来的是温柔的、淡淡的光影，笼罩在她们的脸上，谈不上温暖，但确实让场景更好看了点。 唐见溪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闲聊似的开口道：「那之后你想做什么？既然已经很难再嫁人了的话。」 「不知道，先完成云小姐的学业，之后的事情，大约是听父母安排吧。」 唐见溪皱紧了眉，提醒她：「那不是你真正的父母，你没有听从他们的必要性。」 云初霁闻言只是苦笑，她盯着自己的膝盖，过于温柔的声音怎么听都不像个alpha：「可是，我并不知道除了嫁人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 「你不是在读书吗？你读的书总该有些用处吧。」 「我我读书并非为了经世，我只是想要明理而已。」 唐见溪望着她，深深地，似要透过这个高大的alpha躯壳看进里面那个小小的、十六岁的古代姑娘。 「你在害怕。」她下了结论。 倘若是几年前的唐见溪可能会觉得不可理喻或者觉得这人实在是吃错了药。 但这几年的世事，终究让她长了些阅歷，能够看清矛盾背后的一点端倪。 更何况，她看过这人更加不可理喻的时候。 于是她抬起手，像摸一只小狗那样抚了抚云初霁垂着的头，玫瑰色的唇轻启，柔声道：「好好学习吧，培训班那边的课要好好学，学校这边的课也要好好学，你那些宝贝一样的四书五经也好好看，等你学会了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云初霁有些迷惘，但她此刻显然被这种无条件的温暖击得回不过神来，只能顺着那只手的力道愣愣地点了头。 车子停了下来，云初霁下了车，唐见溪没有，她朝她挥了挥手，然后车又升上天空，往唐氏集团开去。 啊，是为了送自己啊。 在此刻，云初霁觉得好人这个词似乎已经不足以形容唐见溪了，可叫人难过的是，她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词了。 十六年来，第一次有人如此认真地对待她，仿佛她身上有一些能够叫人认真对待的、值得被记上书本的那样的东西。 是什么呢？ 云初霁迈开脚步，进了别墅。 和陈姨打了招唿后，进了即将要搬离的房间。 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久久地沉默不语。 秦婉和云承的出现，是决定性的，他们就像一只钉子，把她飘飘荡荡、无依无靠的灵魂固定在这个奇巧的世界里，她第一次如此确认自己将会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而唐小姐是什么呢？ 云初霁从被子里唿出一股暖融融的气。 唐小姐原本是她身体欲望的罪证，但随着相处的时间一天天加长，唐小姐渐渐脱离了那单薄的，黑色的形象。 唐小姐变得五彩斑斓，也过于五彩斑斓。 让云初霁无法辨认这究竟是什么形象，她生命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形象。 才多少天，不到二十天。 怎么就足以遇到唐小姐这样的人呢？ 兴许是离别的愁绪点燃了什么，云初霁脑子里想的越来越多，越来越混杂，到最后都变得没头没尾，像是晴天里的一场白日梦。 她睡了过去。 睡了很久，仿佛要将灵魂里刚刚泄出的疲惫给安抚下来。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 房间在她睁开眼的一瞬间慢慢地调整着灯光，适应她初醒略微迟滞的眼眸。 身上盖了被子，应该是唐小姐。 云初霁抿了抿唇，点开光脑，道：「离这里最近的冰山有多远？」 「6815公里，请问要为您查询最近的冰山景区车票吗？」 「嗯。」 「搭乘达成kj475号磁悬浮列车，今晚十点出发，明天下午六点到达c区冰山景区。」 哇，这么近啊。 「请问要为您订票吗？」 「不用了。」 要去学校的话，得等到放假的时候吧。 「请问要为您投影冰山实况吗？」 「不用。」 「我会自己去看的。」 在这个世界，云初霁的声音第一次如此肯定。 第26章 大梁 s大作为s区数一数二的高校，并不羞于展示自己的独到与高傲，相较于帝大厚重质朴的风格，s大显然要光鲜亮丽得多，这所拿着唐氏集团大笔资助的高校，将第五帝纪所有辉煌成果全都装扮在了自己身上。 第47页 无论是全自动化的建筑，或者是一键开放的花圃，还是那随时随地都能跳出一把椅子的地砖，无疑袭承了s区特有的慵懒精贵的气质。 云初霁走在这座熟悉又陌生的里，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好吧，至少这股暖意她永远是熟悉的。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前走，很快就来到自己的目的地。 她习惯性地敲了敲门，但门在她手触及之前就缓缓地打开，里面并没有一个同时拧开了门，只是这扇门检测到了她的光脑，发现她的信息符合预约 ，正好门的主人处于空闲状态，于是ai便为她打开了。 云初霁也就看到了，嗯，她的教务员。 这是一个类似前abo时代辅导员般的职位，但比辅导员要清闲得多，只需要负责处理像云初霁这种较为难搞的学生，其他的就交给ai啦。 这位教务员是一名女omega，看上去温柔恬静，应该是个好说话的脾气。 云初霁松了口气，坐到机器人为她搬来的椅子上。 女omega清秀细嫩的手指敲着纯白的桌面，而后铺平了手指，柔声道：「云同学，很高兴你再次返回校园，相信这段日子的沉淀一定让您学到了在s大学不到的东西。」 「但有一件遗憾的事情。」一边说着，教导员一边点开光脑给云初霁投影了一份文件，「云同学你这段日子错过的《联邦初代史》已经结课了，由于您没能来参加考试，所以学分也不能给您加上。」 「还有半个月学校就要放假了，这段时间没有适合您的课。」 「所以云同学，现在摆在您面前的有两个选择，明年上学期裴教授的《联邦初代史》会在三月份开始上课，其他和《联邦初代史》学分相同的课共有八门，能在毕业之前结课的有五门。」 「当然，您也可以选择在假期完成教授们发放的实地探究任务，我推荐您在假期完成学分的要求，因为作为毕业生而言，最后一个学期总是很忙的不是吗？」 云初霁认真地听完了教导员的话，垂着头想了想，问道：「请问实地探究任务有去c区的吗？」 「唔」教导员翻看着文件，半晌，点击了一张放大，「宋教授的《工业时代残留》包含了c区。」 云初霁点了点头，道：「那就选这个吧。」 「好的，云同学，祝你校园生活愉快。」 云初霁起身谢过，转身出了门。 在学校里露过面之后，她还要再去一趟帝国图书馆找楚老师。 说实话，云初霁现在对于未来的规划较为随遇而安，教导员劝她假期修完学分，那她就假期修，楚老师邀请她去他那里写毕业论文，那她就去他那里。 她没有太多想要斟酌的因素，遵守着离开前唐小姐对她说的那句「云小姐，在这个世界，你要多走走，多看看。」 唐小姐说的总不会错。 云初霁搭上了去帝国图书馆的悬浮列车，她已经两天没有见到唐小姐了。 据唐小姐说她要出差一段时间。 而一直让云初霁挂念着的信息素抚慰，则被一个浅浅的临时标记代替。 唐小姐主动伸过来脖子，朝她露出淡粉的腺体。 云初霁很小心地咬了一口，但还是留下了恼人的痕迹，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在破坏一个完美的事物。 哦不，唐小姐不是事物，事物不会在被标记之后还笑着对她说：「以后如果我们有什么事不能待在一起的话，就可以用临时标记代替。」 「唉。」她嘆了口气，「可惜临时标记只能管七天，幸好帝国现在交通便捷，不然可真是容易出大事。」 云初霁想着唐见溪当时的表情，说是遗憾又并不是特别遗憾，总之是她现在无法读懂的。 云初霁无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直到光脑提醒她下车，她才恍然发现自己想了唐小姐一路。 真是叫人烦恼。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云初霁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突然放飞的幼鸟，无助地在空中扇着自己稚嫩的翅膀，微弱地旋转，企图找回通往自己的巢穴的路。 可是不行，那不是真正的巢穴，真正的巢穴不会因她的到来而受到伤害——她必须要为唐小姐的名声考虑。 但同时，云初霁又觉得在她心里凌然不可侵犯的名声此时真的是有点太过不可亲近。以至于让她大逆不道地生出了点厌烦。 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在空中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 不远处的空中电子投屏闪现出一个个完美得不似真人当然也的确不是真人的虚拟偶像，他们欢唿雀跃地为唐氏集团一款新出的抑制剂打gg，周围的电子投屏都是这个产品，那句「自由之泉，守护你的自由」像魔音一样地环绕着，云初霁不得不认真地看完了它。 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都没有唐小姐好看。 云初霁匆匆逃出这片区域，在无人代步小车的帮助下，很快来到了帝国图书馆。 仰头望着这座在阳光下辉煌高深的建筑，云初霁的肩膀没来由地塌了一下，她抿了抿唇，按照楚老师邮件里的嘱咐，一步步地走进了帝图。 专属区和云初霁去过的公民区完全不同，它们褪去了那种蜂巢般拥挤狭窄的观感，即使墙壁的隔音效果一顶一的好，相互之间也隔了很远的距离——纯粹是出于审美和阶级的爱好。 第48页 云初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楚老师似乎不仅仅是个教授那么简单，毕竟同为教授，云承就没有办法在a区的帝国图书馆拥有一间这样的阅读室。 这次云初霁还是身体先于意识地选择了敲门，正当她懊恼地换用光脑对着门边的检测雷射时，门开了。 是楚月兮从屋内拧开的。 进了房间，云初霁这才发现这间屋子的装潢太过古朴。 不是相当于她那个时代的古朴，而是相较于这个时代的古朴。 桌子、椅子、沙发中的木质元素太多，没有用纳米材料来构建出柔软舒适的坐垫，而是用羽毛、皮毛、布匹来搭建一种更加切实的温暖。 云初霁几乎是立刻就喜爱上了这间屋子。 楚月兮引着她往沙发上坐着，看着云初霁双眼放光的模样，楚月兮笑了笑，道：「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古板的地方？」 年轻人的确都是喜欢金属感更重一些的事物，更别说是从s大出来的年轻人了。 云初霁又急又快地摇头：「并没有，楚老师，我觉得这样很好看。」 「比全都是白色或者全都是黑色的那种风格要舒服得多。」 楚月兮怔了怔，而后唇角弧度弯得愈发分明：「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可真是少见，我的孩子们比你大几岁都觉得这种风格过于老旧了。」 「啊？」云初霁紧张地曲了曲食指，「大概是人各有所好吧。」 楚月兮点头应承，为她倒了杯茶，而后道：「今天叫你过来，主要是想和你谈谈毕业论文的事，我知道大多数教授都是在光脑上协商的，不过我这人和这屋子一样，比较古板，喜欢面对面谈，希望你不要觉得麻烦。」 云初霁连连摆手：「不会。」 「你对大梁有什么认识？」楚月兮抬了抬眼镜，身上那股书卷气越发浓厚。 云初霁不由更为紧张，回忆起自己看过的歷史，道：「开国皇帝梁太祖一统三百年乱世，经一百年治理，大梁国富民强，成就五十年盛世，随后盛世转衰，国运不济，上下交争，官员腐败，以至外族入关，如入无人之境，歷四百五十年承平后，天下再乱，大梁遂亡。」 楚月兮满意地听着云初霁带着古意的讲述，金丝眼镜下透出欣赏的目光：「那，你对大梁的女子有什么认识吗？」 云初霁浑身一僵，还以为自己被看穿了，直到对上楚月兮略带疑惑的眼神，才明白这真的只是一个学术问题，强逼着自己放松下来，云初霁道：「大梁女子，恭俭德淑，修习《女诫》。」 又补充道：「和前朝后世，并无不同。」 楚月兮挑了挑眉，本就挺直的身子坐得更直，茶香裊裊地飘荡在他们两人之间，令云初霁恍惚间想起了记忆中的烟雨江南。 「云同学，你知道吗？大梁的女子，尤其特殊的一点就是，她们的贞洁牌坊比前朝多了几百倍。」 「可是，这这不是好事吗？」 「啊，忘了你是个alpha。」楚月兮摇头感嘆。 云初霁越发不解：「这和我是个alpha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云同学，你认为贞洁是件好事吗？」 「当然。」云初霁毫不迟疑。 「是所有的贞洁还是部分贞洁？」 「所有的。」 「那被迫失去贞洁的人需要被谴责吗？」 云初霁下意识地要点头，忽然想起了自己前世，像两块烂肉一样被弃置在路边的侍女，如果她们没死？ 她的头僵住了。 楚月兮宽慰地笑了下，看来只是有一点alpha思维，不算太过分。 「你觉得贞洁对于谁有好处？」 云初霁抿了抿唇，脑海中自然浮现一个熟背于心的答案：「德行。」 「如果一人救了百人，但是失了贞，那这人还是不是个好人？」 云初霁又僵住了。 楚月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含笑道：「云同学，我想到你的毕业论文题目了。」 「《论大梁女子的贞洁》」 第27章 贞洁 开启之战把整个世界都卷了进来，它不是某个国家、某个民族之间的战争，它是两个性别之间的战争，alpha和omega之间的战争。 至于beta，在那个时候，beta的数量不到总人口的百分之十，在大环境下，他们不得不被裹挟，充当战争的后勤。 战争，父母之间的战争，朋友之间的战争，师生之间的战争，上位者与下位者，胜利者与失败者，在恐惧和野心下，世界被战争搅得一塌煳涂。 而战争的后遗症并不只是从民主政治到帝制的倒退，还有文明的遗失。 虽然在开启之战时，社会科技已经发展到了相当先进的程度，许多文献和资料都存进了档案库。 但是战争毕竟已经疯狂到把自动洗衣机改装成自动机枪的程度。 在那时，文化变得不值一提，人们保存的书籍变成能源危机下的火堆引燃物，图书馆成为阵地，大学变成废墟。 没有什么能够倖免。 等到战争终于结束，人们回头一看，才发现他们的文化遭遇了什么样的损失。 只有流传极为广泛的名着没有受损，那些报纸、杂志、期刊、歷史残片、古籍、大部分籍籍无名的书籍全都被战火付之一炬，其中关于歷史的损失是最令人痛惜的，不像物理、化学这类理科，又或者是哲学、伦理这些依靠逻辑和常识的人文学科，它们随时可以在人类的智慧里东山再起，歷史的研究依赖于考古、考证和大量留存的歷史资料，这些恰恰是在战火中被摧毁得厉害的， 第49页 联邦史还好，残留的东西足够支撑研究，但联邦之前的歷史，以及更之前的歷史，只留下一条粗粗的梗概，越往前走，枝叶和细节越稀疏。 同时，现实的问题是，没有人感到可惜，因为所有人都陷入了新情况，过往的歷史没有办法给他们提供指导，所以人们就理所应当地去忙着规划abo时代的规章制度以及社会常识了。 直到现在，才渐渐开始出现一种我们要找回作为人类的歷史这类宣言，楚月兮就是这类宣言的践行者。 云承也是，所以导致原来的云初霁也是。 而现在的云初霁，她不得不是。 命运的玩笑让她把自己曾经的生活当作歷史来研究，她非常不解，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呢？ 女子的贞洁，这是天经地义的啊。 云初霁原以为她能够从楚老师这里得到更多关于大梁的讯息，那么说不定她就能得到更多关于云家的讯息，但没想到楚月兮什么都没告诉她，只给了她一大堆书单，一些视频资料，还有一个不明所以的题目。 「楚老师，我不觉得这个问题值得研究。」云初霁抬起头，这样说道。 「哦？」楚月兮已经开始看书，闻言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未来弟子，道：「那什么值得研究呢？」 「君子之道，孔孟之理。」 多亏楚月兮知识渊博涉猎广泛，换个人可能还真听不懂云初霁在说些什么，楚月兮没有就君子与孔孟深入下去，他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他只是问道：「你知道女子的贞洁代表什么吗？除了德行之外。」 「它在多大程度上受歷史的影响？又对后世造成了什么？」 「为何偏偏是大梁对女子的贞洁要求甚严？」 「你知道答案吗？」 云初霁咬紧了颊边肉，过了一会，松开了，启齿道：「我不知道。」 「这就是我们古文化学者要研究的事情，我们不过分探讨价值，最重要的是找到事实。」 这话一出，云初霁发现自己的大脑里开始疯狂地出现一些知识，古代西方文化，古代东方文化，现代哲学，abo时代摘要，联邦史——是原主的学术底蕴。 它们像一道瀑布一样冲击着她的思维，过后却什么都没有留下，仅仅是一种凉意，还有被湿透的衣裳。 这种凉意促使她回答道：「好的，老师。」 这种凉意促使她更加疯狂地投入到学习之中，四书五经要学，经史典籍要看，但原主的学业，她同样要学。 啊，还有那个真alpha培训班。 她也在继续去，第二次培训班是教alpha们怎么穿得招omega喜欢。 云初霁以扣子扣到最后一颗的严谨姿态在一种坦胸露乳的alpha中成功拔得头筹，继成为在身材上让omega有安全感的alpha后，她又晋升为在穿搭上让omega满意的alpha。 大概是收了唐金主的钱，顾清格外热情洋溢地吹捧她：「你们看看这云小姐，看看人家这长裙，看看人家这长袖，再看看你们，都说了omega不喜欢太多肌肉你们还要秀，扣都快开到肚脐眼上了。」 顾清憋了憋，冒出句话：「这就叫不守a德。」 这些日子读书读疯了的云初霁立马瞪大了眼：「alpha讲究贞洁吗？」 贞洁？ 这是个什么词？ 面对着顾清的一脸疑惑，云初霁也一脸疑惑。 在楚月兮的影响下，她以为这是一个蛮普遍的词，不然怎么能组成一个论文的题目。 「贞洁是什么意思啊？」坐在她身边的风陵小声问道。 云初霁忍住羞涩，低声解释道：「贞洁，贞洁就是只能和一个人相守一生，也只能和一个人有肌肤之亲。」 风陵挠了挠头，道：「那omega才有贞洁吧，他们被永久标记之后就只能和一个alpha在一起了。」 旁边一个alpha唉声嘆气道：「哪有这么简单啊，标记是可以洗的。」 风陵也跟着唉声嘆气：「所以现在omega真的是好难找，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保险。」 另一个女alpha倒是颇为乐观地鼓励他们：「永久标记很难洗的，如果不是被逼急了，omega不至于到洗标记这步，只要我们好好学怎么做一个真alpha，讨到老婆之后不家暴之类的，发情期也好好陪着，过一辈子不难的。」 一个男alpha不贊同地摇头道：「那是我们上一辈的状况，现在的这群omega可难搞了。我表哥的omega就因为他出轨就把标记给洗了，花的还是我表哥的钱，你说以前哪有这事，alpha在外面放松一下不是很常见的吗？只要别永久标记别人就是了。」 这话一出，好几个alpha都颇为感同身受地加入讨论，而挑起话题的云初霁却默默无语，实际上，她有些混乱，她觉得这幅画面有些熟悉，又说不上哪里熟悉。 直到课程结束，拒绝了想要在她那里取经的风陵请她吃饭的邀约后，独自站在培训班的大楼底下，云初霁才终于明白这股熟悉感所从何来。 是在嫂子进门后半个月，阿兄抬了三房妾侍之后，嫂子气得要回娘家，母亲便让她带嫂子来喝茶吃点心。 母亲好像是这样说的：「哪家男人不这样呢？你若还记得七出，就不该放肆。」 嫂嫂当时抹着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我们才成婚半月，实在是太不给我颜面了。」 「你若想要颜面，就该早早地生出个嫡子来，旁的什么都是虚的。」 第50页 「但，但我以为玄哥儿他至少是心悦于我的。」 母亲听到这句话，嘴角扯了一下，而后轻声道：「芸姐儿，你要记住，夫妻之间，什么都比情爱重要。」 十四岁的云初霁对此半懂不懂，印象更深的倒是她们两个竟然都没有碰茶水点心。 而现如今的云初霁在两个时空的碰撞间却抓住了一丝奇怪的端倪：夫妻之间是没有情爱的吗？ 从前没有，现在也不必有吗？ 所以丈夫可以出轨妻子也容忍出轨，丈夫可以新婚不久就纳小妾妻子也继续费尽心思生嫡子。 但她一直以为是有的，并不是她看了什么讲公子小姐的话本子，而是，如果不是因为爱的话，怎么能把《女诫》中的规矩全都做到呢？ 要照顾公婆，要教育孩子，要负责家里大事小事，要照顾丈夫的兄弟姐妹，要事无巨细地照顾丈夫。 云初霁曾经想过，写《女诫》的人一定有一个非常相爱的丈夫，不然她不会如此地爱屋及乌。 以至于母亲说那话的时候，云初霁不以为然，反倒更关心点心和茶水的问题，因为母亲并不是一个恪守《女诫》的人，至少对于父亲，她就没有照顾到事无巨细。 父亲的衣食住行，大多是姨娘们安排的。 她认为母亲不懂。 然而，怎么到了现在，这些人也这么认为呢？ 好像只要有一个omega就行，不用在乎是否爱他。 晚风吹过她的脸，隆冬时节，叫人乍醒，云初霁往上瞧，天际上尽是一辆辆悬浮车，充充盈盈的，稍稍的间隙都被天幕gg给填满了。 怎么就没有一只鸟呢？ 她颇为可惜地想到。 这次唐见溪没有来接她，比云初霁更失落的是一众等着的alpha——他们可真是没见过那么漂亮的omega了。 不过看着这个幸运的alpha坐上那台和上次omega同系列的车唿啸而去时，他们心里又涌起另外一种嫉妒。 这车的价钱可是足够买三环的一栋别墅了啊，就被这个小白脸给得了，这年头，这年头可真是不当真alpha日子就不好过。 有钱的omega实在都太捨得花钱了。 唐见溪还没有从出差中回来，云初霁便径直回了家。 而云承和秦婉还没走，云初霁回来的时候，秦婉正把菜端上餐桌。 秦婉正想要招唿着女儿吃饭，结果满脸失落的女儿挥了挥手，道：「母亲，我先去看书。」 书里应该有答案吧。 云初霁看了快两个小时，看到飢饿已经成为一种折磨，她终于颓丧地放下《列女传》。 没有，没有，一个都没有。 极度失落之下，她想起了唐见溪。 唐小姐一定知道吧？ 唐小姐可什么都知道！ 「唐小姐，结婚可以不需要相爱的吗？」 云初霁在光脑中发出这么一条消息。 唐见溪大概真的很忙，在云初霁吃完晚餐后，她才回道：「有的人不需要，有的人需要，像我就是需要的。」 云初霁立马开怀了。 第28章 礼物 秦婉看着自己的alpha女儿情绪忽上忽下的样子，瞬间回忆起自己的青葱时代，虽然她结婚早，但也是和云承谈了一段恋爱的。 一时间，她就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于是问道：「是在和那个姓唐的omega聊天吗？」 云初霁正在费力地用手写来回復唐见溪——即使有原主的记忆，她现在对于键盘这种构造仍称不上熟悉——闻言兴奋地点了点头，道：「母亲，唐小姐她和我想的一样！」 「成婚果然是要先互相心悦的！」 这个，你们不是加害者和受害人之间的关系吗？ 这是什么情况？ 斯德哥尔摩？ 秦婉大受震撼，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和这个，唐小姐的关系很好吗？」 就是，已经可以和omega谈论，婚姻观这种的吗？ 云初霁愣了愣，仔细地想了想，在空中不断挥舞的手也停了下来，诚实地道：「唐小姐是我最亲近的人。」 她不擅说谎，但说出来的实话就让眼前名义上是亲妈的秦婉有点尴尬。 秦婉虽知道这孩子和他们不亲，但到这种程度就实在让她有想打孩子的冲动了。 她关上打开一半的冰箱门。 嗯，熊孩子不配她妈半夜为她热牛奶。 不过孩子总归是孩子——「那你在唐小姐心里是什么呢？」 云初霁回忆了一下，笑着说：「病人，她总是说我有病来着。」 秦婉目瞪口呆，甚至产生了和并不认识的唐小姐一样的想法：这孩子有病吧？ 那是个好词吗你笑得这么开心！ 秦婉闭了闭眼，大概明白了自家女儿卑微且自带罪孽的舔狗地位，还是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去热了一杯，递过去。 这孩子又聊上了，是觉得打字不够快吗？怎么疯狂地用手比划，脸上还带笑，比每天自己喊她吃饭笑得可甜多了。 秦婉没眼看，赶紧回了房。 临关门前，又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嘱咐一句：「alpha也要自爱。」 「哦哦哦。」云初霁这么答道，平日里的礼貌只剩零星半点，倒是又像是过去那个模样了。 秦婉立马关上了门。 为了她的新计划，唐见溪这几天都忙着和各大研究所谈合作，在各种酒局和宴会中穿梭，期间还要参加一个特别要紧的会议，真的是把时间扳开两半来使。 第51页 云初霁发消息的时候，她尚在会议里，只草草地看了一眼。 回到在a区的别墅里才有时间回，然而这么久的时间，脑海里早冒出许多比答案更多的想法。 其中首要的就是：她干嘛要问我这个啊！ 这可是一个小古董诶，平日里天天叨叨着清白，让她穿个露锁骨的衣服都跟要她命似的。 怎么突然有胆子，问爱情和婚姻的问题？ 唐见溪的思维从她难不成对我有意思一直发散到了她难不成找到了个有意思的人？ 于是她回了几句话，发出之后，她自己又开始懊悔，前两句是正确的废话就罢了，最后那句，扯自己干嘛啊，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居心一样。 唐见溪趴在沙发上，身上还穿着出席会议的制服，忍不住在沙发上翻滚了几圈。 还是云初霁回消息的声音惊醒了她—— 「唐小姐，我也是这样想的！」 「如果是唐小姐也这样想的话，那我便觉得我是对的了。」 唐见溪用手捂住眼睛，她觉得她和云初霁之间简直就是有壁，这人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常常大动干戈，碰上这些真正敏感的话题反而却出奇的大胆。 她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omega啊！ 手挡住了眼睛，但是嘴巴还能说话，唐见溪无力地对着光脑道：「回復云初霁，你真该多学点这个时代的文化。」 「啊？那唐小姐有什么推荐的书吗？」 「在我们这个时代，看电影和看电视剧比读书更快。」 云初霁倒是知道电影和电视剧是什么，记忆里原身就颇为沉迷，啊，还有游戏。 「那唐小姐有什么推荐的电影和电视剧吗？」 「我推荐的你都看？」 「对啊，唐小姐推荐的一定都是很好的东西。」 唐见溪被挡住的眼睛在黑暗中闭紧了，怎么回事这人，认个父母还训练出了个甜言蜜语功能。 唐见溪迅速地输出一大堆片单。 云初霁非常乖地回道：「我都会好好看的。」 唐见溪轻嘶了一声，要知道，一个人爱看的电影和她爱听的音乐实质上都是过于私密的东西，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是用这两者来鑑别灵魂伴侣——啊，还有游戏。 于是分享的行为，就变得像要是把自己心爱的小猫送给别人养一阵似的，不舍又期待。 她会喜欢我的小猫吗？ 会好好对待她吗？ 会夸它可爱又漂亮吗？ 这是一场并不危险但同样心惊胆战的赌博，而云初霁这个小古董至少在初期表现得十分优异。 「嗯。」唐见溪声音闷闷的。 「唐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云初霁问。 兴许是云初霁刚刚表现得太优异了，导致唐见溪鬼使神差地回道：「要视频吗？」 「好！！！」 伴随着三个刺目的感嘆号的还有一个视频邀请，唐见溪差点就冲动地同意了，起身时看见自己的衣服才急匆匆地挂断。 「我去换个衣服。」 另一头的云初霁有些懵，视频通话要这么郑重吗？ 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穿得很严实，但并不郑重。 云初霁抿抿唇，回了房间，挑了一件白衬衫换上了。 当一袭休闲服的唐见溪出现在眼前时，云初霁恍然大悟，原来是要轻松一点啊！ 她不禁略带窘迫地扯了扯自己的衬衫领子，然而对面的唐见溪却是有些看呆了。 只有唐见溪自己知道，她是个制服控，最喜欢看人穿得板正。 云初霁之前从未这样穿过，她总是穿得宽松又紧实，把一切都牢牢遮掩在那块让人看不清曲线的布下面。 很无趣。 但现在，她穿着白色衬衫，白衬衫的气质和她那老古板的气质格外搭调，更别说白衬衫所勾勒出的身体曲线，让唐见溪瞬间认同了云初霁之前说过的那句自夸她身材好的话。 「你这是？」 云初霁看上去颇为懊恼：「我以为视频是需要穿得郑重一些的。」 瞥了瞥唐见溪身上的开衫，继续懊恼道：「我真不该自作聪明。」 「咳咳，正式的商务会议是需要郑重一些，私下里的朋友的视频就大可放松。」唐见溪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说起了常识。 云初霁眼睛一亮：「唐小姐的意思是，我和你是朋友了啊！」 「刚刚母亲问我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我还回她说是病人呢。」 「等明天我再告诉母亲，唐小姐已经把我当朋友了！」 这番话简直就像一把把箭插进了唐见溪的心里，更过分的是，箭的主人还傻乎乎地笑着。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把你当病人？」 「因为唐小姐常常说我有病啊。」云初霁言简意赅。 特别是在她论及清白的时候。 唐见溪一时间竟无话可说，过了一会，语气颇为复杂地道：「那你不生气吗？」 「嗯，不生气。」云初霁又抿出一个笑，灿白的牙齿透出一股清澈的憨直，「我能感觉到，唐小姐是为了我好的。」 毕竟唐小姐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每次都没有为难她，而是次次都在帮助她。 孰是孰非，她自然能看得清楚。 至于两人关于清白的争端，云初霁则把这归结于这个时代礼崩乐坏的结果。 第52页 说实话，她还有点可怜唐小姐呢！居然不能体会到孔孟之道的美妙之处。同时她还暗下决心，等她学会了，一定要好好教唐小姐。 「你，你知道就好。」唐见溪回得慌慌乱乱，那张犹如月宫仙子的脸也莫名地浮上一层薄红。 怎么会有这样的alpha啊！ omega都没有这么乖的啊！ 意识到这点，唐见溪立马严肃了面孔，道：「坏话就是坏话，不能因为没有坏心就成了好话，我以后会和你好好讲道理，然后，如果别人对你说这种话，不管他抱了什么心思，你都要反击回去。」 对于唐见溪敦敦教诲，云初霁回得天马行空：「唐小姐果然就是为了我好的。」 唐小姐被噎住，恼羞成怒：「你最近都在学些什么！」 说得好像，她多在乎她似的。 云初霁没意识到唐见溪的复杂心思，一板一眼地回道：「唔四书五经都看了，现在正在读一些史书，等读完它们，就读那本《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 这人笑眯眯的样，完全是一副等夸奖的情态。 唐见溪不想从她的意，生硬地转了个话题：「我三天后回来。」 「啊，好久啊。」 唐小姐已经离开三天了。 可还是需要三天。 气氛霎时变得怪怪的。 幸好云初霁又补了一句：「那唐小姐的病没问题吗？」 这才勉强把一些不该有的暧昧因素驱散了。 「没问题。」唐见溪撑着下巴的手放了下来，按在了椅子的扶手上，「临时标记很管用的。」 「那不如我们之后也用？」 没等唐见溪说明临时标记也是够要命的，云初霁就颇为体贴地意识到问题：「不行，唐小姐会受伤的。」 唐见溪也觉得这样不行，主要是自己的心情似乎被一只小古董给拿捏了。 于是她昂起下巴又生硬地转了个话题：「你要我给你带礼物吗？我记得a区的机械玩偶很漂亮。」 云初霁摇了摇头，她对这种机巧玩意不感兴趣。 不过看见唐见溪皱眉，她又含笑道：「如果唐小姐要给我带礼物的话，能不能给我带一包花种子，就带你喜欢的吧。」 「家里没有一朵花，实在是太不漂亮了。」 唐见溪平放着的手捏紧了木质扶手，她想，不带这样的啊。 她都没有看完那些电影，怎么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风格的言谈？ 而且还是穿着白衬衫在说，真是够了。 「我会给你带最漂亮的花的种子。」 但唐见溪最终这么回道。 第29章 变化 挂断电话后，唐见溪还久久回不过神来，后颈处的腺体隐隐发烫——在她已经接受了标记的情况下。 唐见溪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这不符合科学。 她是s大毕业的大学生，双学位毕业，还是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她学的两个学位，一个是金融，一个是omega生理学。 唐见溪确认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有足够的了解，也能够掌控自己身体的所有变化。 然而，现在有某些超出omega生理学学科知识内容的东西出现了，以她现如今的社会见识，她自然知道那可能会是什么。 唐见溪瞥了眼挂在一边的制服，嘆了一口气，咽下所有的不可言说。 转头打电话给助理，道：「你去帝国植物学院帮我购置一些兰花的种子。」 花草类的东西现如今已然不时兴了，模拟场景可以造出任何你想要的画面，现在只有帝国公共场所才会种上一些花花草草聊作装点突显自己古朴高贵的帝国风格，所以相较于找品质不一的店铺，直接找上帝国植物反而最高效，只是需要花费一点人情罢了。 此时光脑对面何助理满头雾水地应是。 随后又听见她的老闆迅速变了口风：「不，买海棠花，买漂亮的海棠花。」 说完，老闆就挂了电话。 何助理依然满头雾水，印象中，小唐总不是什么沉溺于风花雪月的人啊。 随即她想到了那个诡计多端的alpha，心头一紧，不知道为何，竟有种不妙的预感。 一天后，何助理将种子送给唐见溪，状似无意地问道：「唐总，您最近想要种花了吗？」 唐见溪神情一顿，而后又继续撤下耳朵上的蓝宝石耳环：「是送人的。」 「是云小姐？」 唐见溪把耳环放进首饰盒，开始低头解项鍊，她身上仍然沾着宴会上的浮华气息，淡淡的酒气同香水中晚香玉和雪松的味道混合着，衬得她肤更白，唇更红，仿佛是一朵该被众人仰望的、盛开在皇冠之上的郁金香。 她眉眼不动，语气轻淡地道：「是的，这是送给她的礼物。」 何助理被这幅美景击中，忘了回话，直到美景本身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她，她才慌乱地低下头去。 就算自己是omega，也会被唐总的美貌打动，更别提那居心叵测的alpha了。 何助理用力掐了掐自己手心，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提醒：「唐总，您是不是对那个alpha太过上心了？」 唐见溪已经取下了项鍊，与项鍊上璀璨的钻石对应的是她明暗不定的眼神，她动作如常地将项鍊放回首饰盒，接着侧过身，轻声道：「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第53页 何助理察觉到自己的僭越，慌乱地松开了紧握的手掌，道：「抱歉，唐总，我只是」 唐见溪打断她的话，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只是在担心我。」 「小何，你知道吗？实际上，那个alpha一点都不危险。」 闻言，何助理心里的不贊同都快把她的脸挤成一棵苦瓜了，怎么可能不危险啊？那天在酒店的那个场景，那个alpha自己暴露的后手，还有唐总身上偶尔透出的属于alpha的味道，用她所有的常识来看，唐总都是被这个alpha用阴谋诡计给缠上了。 甚至，半推半就地说是得手也可以。 许是何助理脸上的神情取悦了唐见溪，她的笑容扩大了，嫣红的唇像清晨的玫瑰一样引人注目。 「小何，你跟了我两年了，你大概知道，我不是那种喜欢说教的人。」 「但是今天，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很多时候，当我们最觉得自己理所当然的时候，才正是我们最应当谨慎的时候，因为这种理所当然的情绪往往会使我们对于他人的命运不加审视，将自认为道德的处决随意施加，等到事后，却发现自己和侩子手没什么区别。」 「你的意思是那个alpha就没错了吗？」 唐见溪摇摇头：「当然不是，但是她的错误已经被判了刑罚。」 「所以，你可以对她放心。」 这番话与其说是讲给何助理听，不如说是唐见溪展现给自己的剖析。 她急于将自己和云初霁的关系整理得条分缕析，总之不要混乱，混乱会诞生崭新的情感。 何助理微垂下头，脑子里的雾水没有完全烘干，不过，一个下属也只能提醒到这个地步了。 「晚安，唐总。」 她离开了，留下那袋真空包装的昂贵种子。 留在别墅内的唐见溪换下繁复的晚礼服，暖黄灯光下的身体摇曳生姿，等到浸泡到温暖的水波中，她遥遥地看了一眼种子。 就当作是，给妹妹的礼物吧。 她为自己下了这个决定。 千里之遥的云初霁现在则正在帮忙收拾父母的行李，经过长久的观察后，他们终于对这个重新联繫上的女儿放下了心。 而且还有意外之喜：在房子的犄角旮旯里也没有再找到那些极端a权主义的宣传材料。 似乎，在这次斩断外界联繫的时间里，云初霁终于能够将自己骯脏的个人世界好好打扫干净了。 秦婉对此颇为欣慰。 云承也因此对自己的女儿高看了两眼。 帝国将开启之战里许多耸人听闻的细节都牢牢地堆放在歷史的幕布之后，留给人们的印象仅仅是那是一段极端惨烈且绝对不能重复的战争。 但作为研究联邦史的云承，他对于那段堪称龌龊的往事了解颇深，他知道现如今的性别来自于一个多么疯狂的幻想，那个叫威廉·詹姆斯的傢伙，原本只是一条上层阶级的走狗，由于为整个联邦开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噁心但是又完美符合人体营养需求的食物而获得上层阶级的荣宠。 这种食物有多噁心呢？ 具体来说就是，在当时，人们都称这种食物为饲料。 而这位詹姆斯先生在他的日记里显示出，他是真的把整个人类当作牲畜在饲养，所以才迫不及待地用极端的手段实现人类生育率的飞跃。 在他设想的前景里，人类会像老鼠一样不断繁衍，而他开发的饲料则会将这群人餵养得又高又壮。 那无论从哪个意义上来说，他都将会是人类的圣父。 可惜，这位圣父在发现自己成为omega之后似乎是无法承担作为圣母的光荣，迅速地选择了自杀。 正因如此，近年来尘嚣日上的所谓极端a权主义只会令云承发笑而已。 什么alpha天然就该占据社会的上层，什么omega就该为alpha乖乖地生孩子，以及beta应当满于自己廉价劳动力的社会角色，都是荒谬得不能再荒谬的说法。 仅仅凭藉自己在性上的优势就认为自己该占尽优势，这种想法就算是动物都不会这么愚蠢。 而那所谓的天生註定就更加可笑，第一代全女性alpha原本过的是什么日子，歷史书上没有详写，但只要稍稍深入了解，就会发现在联邦末期的黑暗统治下，这群初代alpha在分化之前过的正是现在的alpha希望omega过的日子。 简直不能再讽刺了。 所以，虽然顾及女儿的面子没有在她面前说出来，但在云承心里，过去的云初霁就像一只蠢猪，怎么教都教不会的蠢猪。 给她看越多的资料，她房间里的极端a权主义宣传册反倒越是过火。 到最后云承就放弃了。 他想，只有现实才能真正教会她什么是真正的能力，而不是靠着什么血统、性别来不劳而获。 但在她没有遇到真正的挫折之前，就仿佛开了窍似的，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在身后了，云承看着眼前低眉顺眼地收拾着的alpha，轻吸了口气。 不仅眼里下那层阴郁的暗火消失了，与之前装模作样的文静不同，她现在是真的文静，甚至比她曾经深深鄙视的omega还要文静。 说实话，云承觉得这个女儿憋了十几年才拐过的弯，似乎拐得有点大了。 其中的一个表现就是在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三天，云初霁就端出两盆水要给他们泡脚。 第54页 在那时，对云初霁印象还没扭转过来的云承差点以为她在水里下了毒，打算谋图他们两人的遗产了。 没等云承拒绝，被女儿突然的孝顺感动得七荤八素的秦婉就急急忙忙地把脚放了进去。 在母女两人的炙热的目光中，云承不得不硬着头皮泡起了脚。 结果，还就是，挺舒服。 「我在星网上买了一些药材，配了一点泡脚药包。」在一旁侍候的云初霁轻声细语地解释。 秦婉诧异道：「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个？」 云初霁垂下眼睛，道：「以前和别人学的。」 和以前出身太医世家的母亲学的，但也只是学了点皮毛。 母亲也只会这点皮毛，外族家的医术向来是传男不传女，外嫁的女儿只能学到点养生的小方子，但这就足以让秦家的女儿嫁个不错的人家了。 秦婉哦了一声，没有深究，而是转头问道：「怎么就我们泡？你自己呢？」 「药包配得不多，今夜想让父亲母亲看看效果，若是喜欢，我明日再多配些，让你们带回去。」 云承当时看着这个简直就像是小棉袄成精的女儿，那股担心她在泡脚水下毒的念头越发强烈。 怎么一个人突然就能这么懂事呢？ 然后当夜他的失眠大大改善。 并且现在已经离不开泡脚了。 云初霁将给妹妹的礼物——叶灵雨的签名专辑放进行李，这是在原身的柜子里找到的，按照礼物包装透露的信息，是打算去年送给云初晚的礼物，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送出去，云初霁把专辑重新包装让云家父母带回去，就算是全了原主难得的一番好心吧。 还有给父母准备的泡脚包，功效都是治疗失眠提振精力的，给云初晚的，考虑到她现在正在紧张地准备大考，便为她准备了将养身子清醒头脑的泡脚包。 秦家秘方不外传，虽是另一个时空，云初霁也不打算破例，只是嘱咐秦婉二人若是药包用完了便联繫自己，她会立刻为他们配好寄过去。 东西都收拾完后，云初霁道了声晚安，便打算继续回房读书。 这时候云承突然叫住了她，道：「你变了很多。」 云初霁背嵴一僵，她最近，在伪装方面的确算不得精巧。 谁知云承的下一句话却是：「现在你看起来好多了。」 云初霁抿了抿唇，神色复杂，随即转过身去，道：「多谢父亲夸奖。」 「就是这父亲母亲的称唿有点怪，是因为学古文化吗？」云承作为一名知名联邦歷史学家，虽然外表严肃，实质上内心没有太多礼仪上的规矩。 于是他说：「这称唿听起来虽然尊敬，但也太疏远，以后就像小时候那样，叫爸爸妈妈就好。」 「」 「嗯爸爸。」 云承那张雕塑脸露出旁人看不出的笑容，回道：「嗯，小霁，晚安。」 第30章 血腥 帝国的每个城市都有自己光鲜亮丽的宣传旗帜，例如在帝都星，a区以自己的华丽富足为傲，s区以自己的先进繁华为傲，z区以丰饶和歌舞为傲。 但正如一朵花也有枯黄的瓣片，每座城市也都有不能被印在旗帜上的一部分，为了城市的荣耀，它们常常都会被驱赶到城市的边缘，无人在意的边缘。 于是他们就永远地远离了荣耀。 在b区最外环，这里的治安乱到了一个omega无法单独在街上出现五分钟的程度。 四处闲逛的帮派混混随时随地睁着他们飢饿的眼睛，盼望着从同样枯瘦的同类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正蹲在抽菸的吉米就是独狼帮的一员。 小学辍学后，他在表叔家的电器维修店里像奴隶一样地干了七年活，要不是帝国免费提供婴儿的基因检测，父母知道他以后会分化成一个alpha，他可能都没法自由地活到现在，早早地就像自己的哥哥一样被卖给某个帮派的小头头换取微薄的庇护了。 不过，在最外环，分化成omega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那种，基因检测出错，在分化时才发现自己是omega的人。 最外环的omega通常会在分化之前就找到alpha为自己提供保护，虽然要付出在分化后成为对方禁脔的代价，但无论如何都只是一个alpha而已。 而以alpha的独占欲，让他们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分享出去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 至于那些没能找到alpha的omega，分化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场灾难。omega分化时散发的信息素会把周围的alpha全都变成畜生，他们会像畜生一样撕咬着这块新鲜而无主的肉。 直到他的腺体干涸为止。 吉米就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她是自己表叔的女儿，和自己一起在维修店干活，由于她的alpha基因检测，表叔对她寄予了厚望，打算以后让她来继承这家店。 这个叫薇诺娜的女孩完美地符合最外环对于alpha的描述，她强壮、高大、干起活来十分麻利，相较于她，吉米简直就像是个废物。 她甚至还和隔壁悬浮摩托店长的女儿谈起了恋爱，要知道，这个姑娘可迷倒了不少人。 两人约定等分化后就结婚。 但是，分化到来了。 当薇诺娜在自己家里承受分化的痛苦时，她的信息素从窗户的缝隙中弥散开来，那并不是具有攻击性的alpha信息素，而是——香甜饱满的omega才会有的味道。 第55页 在那天，至少有十个alpha冲进了薇诺娜的房门。 她的alpha父亲正在店里忙活，她的omega父亲则被人群冲击得晕倒在地，奄奄一息。 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那些alpha全都说自己才是那个永久标记了薇诺娜的人。 吉米曾去看过一眼，一片狼藉。 包括房子，包括薇诺娜。 他心有戚戚地为薇诺娜盖上了被子，结果却对上一双仇恨的眼睛。 他吓得跌倒在地，当时他还没有分化，并不能感受到空气中乱糟糟的信息素味道。 薇诺娜嘶哑着喉咙，对他说：「滚。」 从那之后，薇诺娜就再也没在维修店出现过。 表叔也从未提起过她，吉米知道，她多半是被卖到了那些廉价的色情场所。 不值钱的omega都在那里。 没钱的alpha也都在那里。 在分化为alpha后，吉米迅速地离开了表叔的维修店，加入了因为和黑蛇帮火拼而极度缺人的独狼帮。 跟着帮派里的alpha兄弟姐妹，吉米很快就熟悉了那些廉价的色情场所。 也成功地在里面找到了薇诺娜。 她现在完全像是一个omega了——瘦弱、敏感又漂亮。 吉米承认，他的确是抱着报復表叔多年奴役的心态才这么想要找到薇诺娜的，他想要好好看看，这个曾经被表叔视为家族栋樑的人在自己身下为了几十个星币而像条母狗一样卑微的姿态。 但真正见到人之后，他残存的良心却突然发作了，扔下自己身上所有的星币，吉米落荒而逃。 令吉米惊讶的是，薇诺娜不愧是被表叔夸赞说假如他们家在前面几环，她一定能够考上大学成为人上人的良材，就算是卖春，她也很快卖出了名堂。 她勾搭上了独狼帮的老大。 而现在吉米就是在帮着老大守门，这扇门的隔音极好，听不见半点声音，让吉米颇为郁闷。 说起薇诺娜一跃成为老大禁脔的事迹，吉米就忍不住啧啧称奇。据说薇诺娜是在他们老大打了一场胜仗后带着小弟来红叶区——也就是薇诺娜工作的场所——开庆功宴时遇到的，按理说，像这种货色，作为一个帮派老大是不屑于碰的。 老大是一个b级alpha，在最外环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级别，他通常找的是在他保护费范围下刚分化的鲜嫩omega，传言说，老大已经在他家里已经养了快二十个omega了。 结果他却看上了骯脏不堪的薇诺娜，这些日子更是时常在她那流连。 吉米喷出一口烟雾，狠狠吐出喉咙里的浓痰。 早知道薇诺娜能有这本事，他当初就不该发好心，怎么都得尝尝味道才是。 吉米脑子里顿时充斥了各种□□的幻想，以至于他没有听到门内里传来的轻响。 过了一个小时后，他察觉到了不对，按照往日的规律，老大应该出来了。 吉米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男alpha，低声道：「老大怎么还没干完？」 男alpha脸上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听说瘸老头的药店最近上了新品。」 吉米立刻心领神会，瘸老头嘛 ，是b区最外环所有alpha的挚友，他卖的那些药，能够提升alpha各种方面的能力，其中以某方面为最。 直到又过了半个小时，连男alpha也察觉到不对，还有十五分钟就是他们独狼帮和黑蛇帮干架的时间，老大再怎么沉溺春色，也不至于这么不知轻重，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郑重地推开了那道门。 里面不堪的气味仍然没有散尽。 除了□□的味道，还有血腥味。 血腥味来自他们的老大。 床上躺了一具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尸体，男alpha浑身哆嗦：「这可怎么办？」 吉米咽了咽口水，道：「这这不关我们的事吧。」 男alpha格外清醒得提醒他：「怎么可能，不管谁当老大，肯定第一个拿我们俩开刀。」。 随即他勐地转过身，拽住吉米的领子，狠声道：「你好像和这个小贱人认识是吧？」 什么意思？ 吉米反应过来了，这傢伙要让自己背黑锅！ 他贫瘠的大脑飞快思索着，死亡的威胁促使他爆发了二十年来最大的潜力。 在他的手快要被绑紧的时候，他大声地道：「我知道，我知道她去了哪！」 「我们可以将功赎罪！」 男alpha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怀疑他是不是在诓自己，吉米急声道：「你去看看她的柜子里，是不是有一张s区的地图！」 「她去了s区！」 刚刚吉米勐然回忆起某次薇诺娜在老大离开之后，似乎是无意间的感嘆道：「你知道吗？我们的隔壁，就是s区的最内环。」 这是一句问句，但薇诺娜好像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说完之后，她就迳自在一团脏污中睡着了。 一个最底层的鸡杀死了帮派老大，这在最外环几乎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事，没有一个帮派会放过她，就连他们的死对头黑蛇帮为了帮派共同的威慑力都会将她当众处决，所以她只有逃到s区才能活下来！ 男alpha半信半疑。 吉米眼看有戏，赶紧继续添柴：「就算你让我背锅，你也就是下场比我好一点，假如我们能找到她，把她押到新老大面前，他说不定还得给我们好处呢！」 第56页 男alpha似乎被说动了，伸出手来要解开绑着吉米的绳子，正当吉米以为终于逃过一劫的时候，胸口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见一柄他们独狼帮特有的弯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为什么？」 「小alpha，作为你的好兄弟，有苦你就帮我受着，有功我去帮你干了。」 「这就是我们独狼帮的精神。」 「你你想要独吞？」 男alpha哼笑一声，没有作答。 那个愚蠢的omega，以为区边境是那么容易过的吗？更别说那是直接通向最内环的边境。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连进入倒数第二环都不被允许，没有相当的资产和教育证明，根本就过不了检查的那关。 而资产，这个穷到底的地方哪来的资产？ 教育，那几个破学校里，打架的都比学习的多。 略带怅惘地重温了自己少年时代的愤怒后，男alpha脚下的人已经失去了动静。 他满意一笑，被香菸浸渍地发黄的牙在满地血色里倒显得有些明艷。 接着用光脑在通讯群发了消息：【老大被吉米这杂种联合那个婊子给阴了，我已经先把吉米这个杂种给干掉了，现在我去找那个婊子】 开着破旧的皮卡在路上穿梭——男alpha不禁又开始愤怒，这个破地方，连悬浮车都没有，尽是这些几百年前的破古董！ 就连omega也一个个丑得要命，比不上光脑里那些内层omega一半漂亮。 不过，那个婊子长得还可以，啧，可惜就是心太脏了。 等抓回来，嘿嘿。 半抱怨半臆想地开着车，半个多小时后，男alpha来到了区边境。 区边境的环境比起最外环要好得多，一条长长的黑色围墙横在眼前，上面纹满了帝国国徽紫罗兰，看上去更像是一面装饰墙，然而男alpha并不敢轻视它，至少每个想要半夜翻墙的傢伙从来都只能在第二天留下一具焦黑的尸体。 沿着光滑平整的银色广场往前走，在帝国皇帝雕像后面，就是边境检查处。 看着面前这栋漂亮精緻的楼房，男alpha心中啐道：这群帝国的蛀虫，天天就会拿钱来弄门面工程。 等进去之后，男alpha识相地换了副面孔，他低头哈腰地送给边境检查官一包香菸，谄媚地问道：「大人，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omega？」 「如果看到了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她往哪个方向逃了？」 「我是独狼帮的兄弟，您帮我这个忙，独狼帮今后对你感激不尽。」 检查官嫌恶地看了一眼这个脏兮兮的alpha，退了一步，把香菸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她低头想了想，回道：「刚刚只有一个女bata入关。」 男alpha心中一跳，心中暗骂吉米这小子果然不靠谱，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把他给干了。 又一番奉承后，男alpha转身打算离开，考虑自己要不要直接反水到黑蛇帮算了，在独狼帮日后怕是呆不下去。 接着，他脑中灵光一闪，在光脑上调出一张图片，急声问道：「这个bata她是不是长这样？」 检察官远远地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艹，这个婊子她怎么出去的？！」男alpha破口大骂。 接着在检查官不悦的神色中又瞬间低下了眉眼：「请问一下，大人，她是怎么出去的呢？」 「她有通行证。」 这时候，男alpha突然想起，老大好像每个月都会消失两天。 「艹，这个婊子！」他又破口大骂。 「出去。」检查官指着门道。 s区。 云初霁正在小区一个僻静地方散步，突然看见两栋建筑间的小巷内似乎横了一个人影，她略带疑惑地走向前。 发现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她蹲下身来，推了推她：「小姐，请问你还好吗？」 女子懒懒地睁开眼，月光下，云初霁看清了她身下大片的血迹，似乎，是从后颈冒出来的。 云初霁立马伸出手打算抱着她去找医生，结果身上突然传来一阵痛意，低头一看，原来女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小刀，正对着自己的小腹。 女子气若游丝的声音里带着令人心惊肉跳的狠辣：「alpha给我滚。」 第31章 结巴 但如今，云初霁已经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封建妇女了，她现在长了见识。 所以在面对一个会用刀刺人的濒死女子时，她没有像她曾经的好友王小姐那样因为发现被乱棍打死的奴才而吓得尖叫大哭。 她冷静地开始叫人—— 「唐小姐，我需要你帮忙。」 在她把情况描述了个大概后，唐见溪沉稳地嘱咐她：「你先不要乱动，也不要打电话叫警察，我会让人过去。」 「嗯嗯嗯。」云初霁一边点头一边看着那个女子，她又躺在巷子中央了，眼睛闭上，唇色惨白，让人担心她随时都会出事。 「唐小姐，请快一点，她好像要不行了。」 「十分钟之内人就会到，你和她说说话让她保持清醒。」 「不要靠得太近。」 「好的，唐小姐，我先挂了。」 「等一下你的伤口？」 「没事的，那只是个小伤口，现在已经没有流血了。」 「嗯，再见。」 「再见唐小姐。」 第57页 「别害怕。」挂断之前，唐见溪又急促地补上一句。 光脑信号传导下，云初霁连唐见溪声音里微微的颤都能听清，她不禁轻轻一笑，极为郑重地保证：「我不怕的。」 实质上，还是有点怕。 她只是在安慰唐小姐。 云初霁慢慢地走上前，忍住手腕不自觉的颤抖，那个女人还拿着那把带血的弯刀，上面有她们两个人的血——到后来，云初霁才知道，那上面还有第三个人的血。 她蹲在巷口，尽量将声音放柔：「没事的，你不用害怕，我已经叫人来了，你很快就安全了。」 但这句话完全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女人又握紧了刀，似乎是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云初霁吓得不行，怕她摔倒，连忙过去扶她，结果是手上也被切了口子。 霎时间，她眼里的泪水就冒出来了。 这人，她怎么比发情的唐小姐还暴力啊！ 云初霁想夺下她的刀又不敢，逃走又不忍，只能捂着伤口站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苦苦劝道：「你别砍我了，你再砍我就没人来救你了。」 「不用你救。」女人断断续续地吐出这几个字。 「可你要死了啊。」 「你看你流了多少血。」 「你这样下去很危险的。」 「你还是个姑娘家，以后留疤可怎么办啊！」 女人半坐在巷子里，血已经浸红了她的脖子和胸口，她微微抬起眼，道：「闭嘴。」 云初霁好委屈，如果不是看她情况危急，她说第一个滚字的时候她就走了，堂堂云家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啊。 果然，还是唐小姐最温柔。 云初霁瞥了眼光脑，还剩五分钟。 她又开始絮絮叨叨：「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云，哦，名字不能告诉你，母亲说过女儿家的名字不能随意告人，虽然我已经告诉过很多人了，但我觉得尽量少告诉为妙。」 「毕竟你们这的人和我们哪不一样，你们这的人可凶了。」 「当然，唐小姐是好人。」 「你是好人吗？」 「喂喂喂，小姐，不要动刀！」 云初霁移远了点，继续絮叨：「我没有闻到你味道，你是beta吗？」 「我觉得bata是最好的，和我们那的人没什么区别。」 「但当alpha也可以，当alpha可以帮唐小姐治病。」 「小姐，你不要急，你要好好振作，等会唐小姐的人就到了，他们会救你的。」 「等救了你，我们就送你去回家好不好？你这样肯定是遭遇什么意外了吧。」 「唐小姐会帮你的，她很善良，她连我都能帮。」 女人动了动唇。 似乎说了什么。 云初霁在月光下看见了。 鼓起勇气避开那把刀，来到女人跟前：「你说什么，我刚刚没有听清。」 「你有病吧？」 其实女人脑海里的话是带了脏字的，但带脏字说完这句话属实是太长了，她现在的身体条件不允许，于是便提取了大概意思来侮辱对面的alpha。 谁知这个alpha不仅没有气到转头就走，还一脸惊喜地回道：「唐小姐也说我有病呢！」 「但唐小姐说这是坏话，遇到坏话要反驳。」 「所以小姐，你不能这么说我。」 当女人被折磨得想要再次举刀的时候，唐见溪叫的人终于来了。 准确来说。 只有一个人。 一个背着大包小包跟着光脑导航过来的谢潇潇。 她把包卸下，取出几管药剂，还有一个注射器，大大咧咧地就往这走。 云初霁猜想这就是唐小姐叫的人，连忙阻止她：「别过来，她有刀，等我劝劝她。」 「哦？」谢潇潇脚步未停，蹲下，一伸手就把对面女人的刀给夺了过来，轻松地甚至有点嘲讽，「现在没了。」 说完她就把药剂注射进女人的小臂，女人很快昏睡过去，而过程中谢潇潇时不时投来的眼神。 让云初霁明白，她绝对不只一点嘲讽而已。 她的嘲讽简直就是要溢出来了！ 就说嘛，这个地方的人都凶得要命！ 在云初霁暗自神伤时，已经帮人包扎得差不多的谢潇潇站起身来，指了指那个已经昏睡过去的女子：「愣着干嘛，背人走啊！」 柔弱的云小姐没想到自己有天居然能够成为劳动力，她难以置信：「就你一个人吗？」 谢潇潇对这个坑了她闺蜜的alpha没多少好感，而这个alpha又表现得笨手笨脚完全看不清局势，她就更加没什么好口气：「不然呢？你看不出来吗？她把自己的腺体给切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omega在私下割去腺体的行为是犯法的，人越多反而越添乱，难道你想要她出院就进警察局吗？」 云初霁连忙摇头。 那么，这位小姐原来是一名omega啊。 她蹲下身，轻轻将人抱起，偏头问谢潇潇：「我们去哪？」 「你家。」 「啊？」 「快点，你再慢点她就死了！」 云初霁拔足狂奔。 回家后，云初霁把自己的房间清理干净，谢潇潇用设备对房间进行简单消毒和布置后，便关上门开始做手术。 诚如之前所说，切除腺体的手术她是真的不会。 第58页 但仅仅是将被暴力切除的腺体创口进行简单修復，以及进行缝合和包扎的话，那么谢潇潇还是可以的。 只是这个omega，今后可能活不过六十岁了。 等再仔细观察了她创口情况后，谢潇潇嘆了口气，应该是活不过四十五岁才对。 这个omega，她原本的腺体情况就糟透了吧，真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 而此时一墙之隔的云初霁正在笨拙地给自己上药，在她当千金小姐的那段时间里，云初霁从来都没有磕碰过，就算是小时候，也一直有侍女搀扶着她，没想到到了这里，反而接二连三地受伤。 上次在酒店受伤后不久就遭遇易感期，浑浑噩噩的，也不觉得痛，等清醒了，alpha强大的自愈能力已经让伤口都结痂了。 至于现在，她皱着脸看着自己小腹上的戳口和右手小臂上的切口，在光脑的指导下，极为缓慢地为自己包扎。 正当这时候，唐见溪打来了视频电话，云初霁手忙脚乱地想要挂断，但因为太过手忙脚乱，反而是接通了。 在abo时代，光脑虽然是在手上，不过为了视野的自由和广阔，摄像头一般都是隐形漂浮在空中，它大约只有几纳米的大小，但功能十分健全。 也就是说，它的清晰度十分地优秀。 也就是说，出现在唐见溪眼前的是一个衣裳半敞的云初霁。 唐见溪目瞪口呆。 随即看到了她小腹上的伤口。 还没等她问，已经羞得快要炸掉的云初霁飞快命令光脑关掉了视频。 啊，不是，不是都已经看过了吗？ 大惊小怪，唐见溪在心里默默吐槽，同时也不影响她耳朵发红。 想起那个伤口，她又给云初霁拨了语音电话。 没接。 到第三遍才接。 「唐唐小姐。」 害，还以为缓过来了呢，唐见溪心里十分冷静地继续吐槽。 嘴上十分不冷静地问道：「你你，你这是小伤口吗？」 唐见溪无声地抽了下自己的嘴。 淡定啊！ 「它只是，看着流血，而已，其实伤口不大。」 「深吗？」 「还好，我，在包扎了，应该，过几天，会好。」 「可以，让谢潇潇帮你看看，我看着还，蛮严重的。」 「不用了，唐小姐，ao有别。」 「那我找个医生？」 「好好的，谢谢唐小姐。」 「嗯，可以是女beta吗？」她接着又补充道。 好傢伙，唐见溪还以为云初霁总算是学会了点abo世界的规则，结果，她仅仅是丰富了她的礼教体系罢了。 男女授受不亲加上ao授受不亲，也不知道这人今后要怎么生活。 唐见溪哭笑不得：「哈，好，你等一会，等潇潇做完手术，我就让医生过来。」 「嗯，谢谢唐小姐。」 「」 「」 「那我挂电话了？」 对面的唐见溪咬了咬牙，想起这人以前的身份，终于问了出来：「痛吗？」 「有点。」 「那你先给自己抹那个笛福宁，再敷上冰贴，会舒服一点。」 「好的。」 「嗯，是舒服多了，不过唐小姐你怎么懂这么多？」 「哦，以前学过一段时间打架。」 「啊？唐小姐，女子怎能」 这般粗野？ 但没等她说完，唐见溪就抢着她话语间的气口用话堵住她的嘴：「不过你倒学得挺快，我以为你现在还穿肚兜呢！」 学什么？和肚兜有何关系 云初霁懵了几秒，低头看看自己，接着面红耳赤地挂断了电话。 紧紧地把衣裳搂住。 唐小姐，唐小姐，身为女子，怎可如此流氓？！ a区的唐小姐勾起嘴角，小样，还当我治不了你？ 随即，她打了个电话给给助理：「帮我把明天晚上的票换到明天早上，中午的饭局取消。」 挂断电话，她仰头看着窗外夜色。 自省—— 嗯，这种程度的话，关系好的姐妹也是这样的吧。 反正，我又没有想别的。 第32章 突变 等脸上的红稍稍褪去后，云初霁回到客厅继续等人。 等着等着，云初霁觉得不能浪费时间，便上光脑查了一下做手术之后的人都需要些什么，按照上面说的，云初霁从食品柜里拿出了一大堆口味不同的营养液出来放在茶几上，想起那个女子褴褛的衣裳，又在星网上买了一些衣服让机器人快送过来。 既然知道那个女子是omega，她的衣服她肯定不能穿了，ao有别倒是其次，主要是怕她身上的信息素会冲撞到她，刚刚谢潇潇就用了好几分钟来清理她房间里的味道。 等衣服送来后，又过了半小时，云初霁头撑在沙发上几乎昏昏欲睡了，谢潇潇终于结束了手术。 一抬眼看见茶几上的营养液和衣服，她哼了一声，倒没有特意去叫醒云初霁。 拿着东西又重新进去了。 谢潇潇进去后没多久，云初霁被门铃惊醒，她以为是唐见溪给她叫的医生，结果透过监控系统一看，是一个机器人。 纯白色，胸口还有一个鲜红的十字。 云初霁不解，送货的机器人不是已经来过了吗？ 第59页 这时唐见溪给她发了消息：「给你叫了一个医务机器人，我想了想，感觉还是这个最适合你。」 「」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还是被嘲讽了呢。 由于视角原因，唐见溪只看到了云初霁小腹上那道一厘米长的伤口，认为以医务机器人的水平足以解决，毕竟在这个时代，除了复杂手术和复杂病理诊断需要医生之外，大部分的医务工作都是由医务机器人代理。 而以医务机器人的水平，就算是云初霁手上那道五厘米长的伤口也是足以应付的。 当然，唐见溪小姐如果知道这道严重了五倍的伤口的话，很有可能会再度提前自己的车票就是了。 云初霁把医务机器人放进来，再次进了父母的房间，不到二十分钟，她身上的伤口便缝合完毕。 但是医务机器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站在门口，她疑惑地看它。 「您，不走吗？」 她对这种金属制物仍然保有天然的敬畏。 医务机器人说话了，是非常平易近人的温柔大姐姐声音：「您好，云小姐，我已经被您买下，今后将成为您的专属医务机器人，您可以叫我爱尔。」 云初霁闻言愣了好一会，随后关上门，拍拍脑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上星网看了眼价格。 很好，比云家父母给唐小姐的钱还要多三倍。 唉—— 云初霁在这厢愁眉苦脸，苦苦思索着要怎么才能还上唐小姐这笔钱，谢潇潇看见这机器人却眼前一亮。 「我的天啊，唐见溪这傢伙终于捨得给我买这款机器人了！」 她连蹦带跳地凑了上去，在这一刻，云初霁奇妙的第六感预估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画面。 她现在只希望那个医务机器人的ai不要那么智能。 ——她的希望落空了。 物似其主，爱尔表现得颇有机器人界贞洁烈机的气质，它飞快地闪躲掉谢潇潇痴迷的触碰，站在云初霁身侧，不顾云初霁后退半步的闪躲，掷地有声地道：「爱尔的主人是云小姐，没有云小姐的允许，任何人不能对爱尔进行操作。」 谢潇潇僵硬的头缓缓地转向云初霁的方向，她开始冷笑。 「唐见溪，好样的。」 随即收敛了刚刚的作态，将平日里谢博士专业高傲的气质再次展现了出来。 「那个omega现在已经昏睡过去了，她现在身份不明，状况又特殊，手术效果也不知道如何。」 说完这番话，她斜看着云初霁。 「那辛苦您了？」 谢潇潇面部表情扭曲一瞬，她第n次不理解为什么唐见溪会被这么个alpha给坑了，而且现在看上去还蛮上心，真是神志不清了。 「我的意思是，那个omega现在离不了我，所以我今天晚上要在你家睡。」 「所以，有空的房间吗？」 云初霁恍然大悟，指着自己刚刚出来的那间房道：「那里可以，干净的床褥都在柜子里，您自取就好。」 谢潇潇嗯了一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往那间房走去，进门前又敲了敲脑袋，嘱咐她道：「既然你家有医务机器人，那你就让它过去看着她吧。」 「虽然麻醉剂作用下她得明天早上才能醒，但我看她不是个简单的人，可能会出什么状况，还是看着好一点。」 云初霁自然是听专业人士的，将命令传达给爱尔后，转头一看，那位大夫已经进门了。 她浑身瞬间放松下来，说实话，她能感受到这位大夫隐隐约约对自己散发的恶意。 或许不能说是恶意。 准确来说，是一种讨厌她的心情。 而她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云初霁咬紧下唇，去浴室里将自己简单清洗一遍。 而后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突然开始想家。 这个世界里种种格格不入的状态，她虽然一直在努力适应，但她从来就是个敏感的人，对于他人的喜恶过于在乎，前段时间在唐小姐和父母的关怀下，她渐渐地放松下来，忘记了自己需要承担的人生究竟是怎样的。 今天女子提醒了她，那个大夫也提醒了她。 她在这个世界，是有能力去伤害别人的，并且已经伤害了别人。 云初霁对此很是难过，睁着眼睛看黑暗中的天花板。 看了许久之后，她平静了下来，轻声地背诵着一句话：「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与其心生委屈，进而生怨，进而成小人，不若用行动来赎罪，用行动来证实自己，如此才是君子之道。 云初霁满意地睡去了。 而房间里的两人却并没有。 谢潇潇刚刚抱怨完唐见溪这傢伙是不是完全被这个alpha拿捏了，怎么还巴巴地给她买医务机器人。 明明以前都只给她买的！ 唐见溪正在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听她抱怨，闻言白了她一眼：「这能一样吗？你就是喜欢收藏，人家那才是买来用的。」 唐见溪之前的确给谢潇潇买了好几款医务机器人，主要是谢潇潇这人会装，一副它们对我的研究非常重要的姿态，于是唐见溪便大把撒钱，直到去了她实验室一趟，发现她其实就是把这些医务机器人当玩偶对待，甚至还给它们穿上了各种可爱的衣服。 从此就再也没有给她买过一台医务机器人。 第60页 「那真的对我的研究很重要嘛，我看着它们就开心，我开心我实验就做得又快又好」 唐见溪被她念叨得烦了，投降道：「好好好，给你买好吧！」 谢潇潇达到目的后却反而收敛了耍宝的模样，清透的眼睛盯着屏幕里的唐见溪，慢声道：「糖糖，你不对劲。」 唐见溪听见这话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里面把目光从文件上移了过来，故作平静：「哪有不对劲，我告诉你，谢小小，说一台就是一台，你别诈我。」 「哟，都叫我小名了啊。」谢潇潇阴阳怪气。 「是你先叫的！」唐见溪强势反击。 「但你毕业后就没有再叫过我小名了哦。」 嘭—— 一击毙命。 唐见溪用手撑着额头，无奈地道：「我很快会调整过来的。」 谢潇潇好奇地问道：「那个alpha有那么好吗？」 「她比你和我原来想像的要好得多，而且，那件事，也不是她的本意。」 谢潇潇质疑道：「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 「我知道，潇潇，但，真的不是。」 谢潇潇深深地看了她几眼，随即又放松地笑了出来：「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证明你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唐见溪揉了揉额角，疲惫地道：」不，潇潇，我说了，我会调整过来的。「 谢潇潇撇撇嘴，不予置评，正当她想要和唐见溪聊聊那个omega的状况时，突然听到房门外有响动。 不会吧。她想。 谢潇潇飞快地冲进客厅，果然，看到一个浑身扎满绷带的女人拿着刀对着云初霁。 她抬起眼，冷声道：「让我离开。」 云初霁的脖子被她掐着，后腰戳着那把熟悉的刀，她不可避免地恐惧，然而她又同时清醒地明白，恐惧在现在毫无作用。 她同时也知道，这个女子脆弱无比，只要她用力反击，她很快就能逃出生天。 但，瞥见那抹白，她嘆了口气。 「小姐，您现在不能出去。」 「第一您身体还没好。」 「第二以您现在的状况，很容易会被警察抓走。」 「您可以放心，我们对您没有坏心的，而且您刚刚才做了手术，不可操劳。」 女子的声音仍然嘶哑，腿已经开始颤抖：「少废话，我不要你们假好心。」 云初霁还想再说什么，女子不耐烦地将刀刺破了她的衣服，再一次地抵在了她的肌肤上。 谢潇潇看见这个混乱的状况，目瞪口呆，而另一边没有结束视频的唐见溪则掌心出汗，但由于光脑的构造，除了谢潇潇其他人都看不见她。 「让她走。」唐见溪道。 谢潇潇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却见云初霁飞快地对着一旁的爱尔道：「爱尔，让她昏睡。」 女子睁大了双眸，手下意识地用力，云初霁闷哼一声。 女子倒在了爱尔的怀里。 云初霁倒在了沙发上。 爱尔的怀里很快沾了血。 沙发很快也沾了血。 谢潇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唐见溪在她耳边大声道：「潇潇，救人！」 第33章 不是 谢潇潇还没决定先去救哪个，云初霁从沙发上半撑起身子，苍白着脸道：「先救那位小姐，我可以让爱尔帮我。」 远在千里之外的唐见溪这会完全忘了云初霁根本就听不到她的话，对着屏幕大声呵斥：「你知道自己伤到什么程度了吗就让爱尔帮你！」 唯一的受害者谢潇潇捂了捂耳朵，深深地嘆了一口气，她先看了看那个女子的情况，让云初霁命令爱尔把她放回房间，接着，谢潇潇靠近了云初霁。 「把衣服扒开。」她说。 不在场的唐小姐握紧了拳头。 云初霁惊吓地瞪大眼睛，拼命捍卫自己的清白：「这位大夫，不行，ao授受不亲，您先去救那位小姐便好。」 谢潇潇无语，对这一a一o都平等的无语，她直接操作光脑，把视频声音和画面公放。 「好了，你现在可以扒了吗？」 没等云初霁再次坚决地捍卫清白，唐见溪开口道：「云小姐，你让潇潇看看伤。」。 云初霁抿了抿唇，耳尖泛红，趴在沙发上，用食指慢慢地一点点拉开衣服，拉到刚刚好露出伤口的地步后，便死死地按住了衣服，不肯再往上多露一点。 谢潇潇刚想说这个伤口也还好，就听到空中传来唐见溪的吸气。 谢潇潇： 唐见溪她到底知不知道眼前的这傢伙是个alpha啊，像这种没有伤到内脏的伤口真的都只能是小伤而已，他们甚至都没有太多痛感，毕竟alpha这种生物天生就是往战争机器的路线上设计的，打架时都秉持着只要揍不死就往死里揍的优良风格，就是靠着他们天生粗糙的痛觉神经和优秀的癒合能力才敢这么猖狂。 谢潇潇只想到了四个字:关心则乱。 「我先去救里面那个，我感觉她比较生命垂危。」 说完这句话，谢潇潇就走了进去。 而唐见溪在空中的大脸跟着她走，唐见溪仍然盯着那道伤口，攥紧了拳头。 「唐小姐，真的没关系的，只是流了些血而已。」 最后唐见溪的脸停在了门边上，由于摄像头只能录入光脑主人周围三米的景象，所以唐见溪现在已经看不到云初霁的模样，她眼前的屏幕一片漆黑。 第61页 不过收音是在的，她听见了声音。 唐见溪回道：「我明天下午会去看你。」 现在爱尔已经在为云初霁处理伤口，她不时溢出声声闷哼，等处理完后，云初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好呀，正好唐小姐可以来看看怎么安置这位小姐。」 唐见溪闻言倒是气笑了：「我说的是看你，云初霁，你能不能好好看看你现在怎样？」 「我我还好啊。」浑身已经扎了三处绷带的人如是说。 唐见溪都懒得理她这些场面话了：「好什么好，受伤了就是受伤了。」 云初霁仍趴在沙发上，她看不见唐见溪在哪，但她不知道唐见溪能不能看见她，于是她把发红的眼眶往臂弯里一埋，轻声道：「会好的嘛。」 已经有点撒娇的意思了。 「你说，要不要送你去学打架？」唐见溪想来想去，想到了这个简单粗暴的办法。 云初霁一下子抬起头，异常坚决地拒绝道：「不行，女子怎可那般粗野！」 「云初霁，我说你稍微也看看别的书好不好？你就学点好的嘛。」 「四书五经很有用的，而且，楚老师推荐我看的书，我也在读。」 「虽然现在还看不太懂，但已经在慢慢看懂了！」 「哦？那你读了什么？」 这时候，谢潇潇的声音插了进来，她手上还拿着手术的器械，磨了磨后槽牙：「我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这是在用我的光脑对话啊？」 刚刚她急着救人，就没管这个，以为唐见溪会挂掉。 结果，她们居然聊！上！了！ 谢潇潇这一插话，唐见溪自然没脸再聊下去，把这边的电话挂断，又接上那边的。 直到谢潇潇做完手术，两人还在聊。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 哼——谢潇潇踩着极重的步伐走到了带着诡异（温柔）微笑的云初霁身边，那么大的声响好似没有半点影响，只听的云初霁又笑了一声，道：「唐小姐，我从前也是出过几次门的啊。」 「喂！」 「你们要不要关心一下里面那个危险分子啊！」 云初霁急匆匆地坐起身来，不小心扯到了伤口，轻嘶了一声。 唐见溪大概关心了她一句。 反正谢潇潇只听到她回道：「没事的，唐小姐，是我不小心。」 谢博士面无表情地说：「给我公放。」 于是云初霁又急匆匆地开了公放。 谢潇潇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郁闷地打开了桌上的一管营养液，吨吨就往嘴里灌，喝完后，无视云初霁递过来的纸巾，十分豪迈地用手背一擦。 「那个omega不简单。」谢潇潇开门见山地道，神色严肃，「她应该不是我们这的人。」 「怎么说？」唐见溪问道。 「她的营养状况太糟糕了，我没见过像这样的情况。」 「所以，她是从下面偷渡过来的？」 谢潇潇点了点头：「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法，不过我看这事不简单。」 「而且这人也够狠，遇上发情期直接就把自己的腺体给挖了，不然等不到你的alpha来救她。」 ——「你说什么呢！」 ——「我和唐小姐清清白白！」 谢潇潇揉了揉自己饱受摧残的耳朵，忍无可忍，她一个堂堂帝国天才青年科学家，大半夜的在这里忙里忙外也就算了，一边忙着还一边听她们打情骂俏也就罢了。 可这两个人，一副她冤枉她们的口气是什么意思？ 她冷笑一声，指了指云初霁：「你没有标记她？」 又指了指唐见溪：「你没有被她标记？」 两人沉默不语。 「那你们反驳个什么！」 谢潇潇气势汹汹地说完这一遭，心中暗嘆一声，算了，就不捅破这个窗户纸了。 唐见溪那傢伙怕是有点自知之明。 但云初霁那玩意，可能还真没有什么感觉，那小表情，单纯无辜得让人生气。 一番试探后，谢潇潇看云初霁越发不过眼，人总是这样矛盾，猪啃了白菜她生气，猪对白菜视而不见她还是生气。 「好了，说回正题，你们打算怎么安置她？」 云初霁倒是能看得出来那个女子状况不好，倒也没想到状况如此不好。 她说：「我和她谈谈，让她放下戒心，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唐见溪瞄了一眼她身上的绷带，道：「你先别谈，等我明天来了再说。」 「哦好吧，唐小姐。」 不过，唐小姐能够明天下午就到? 原身是a区人，所以云初霁通过记忆知道，从a区到s区的路程，再快的列车都不可能明天下午到。 「唐小姐，你现在已经在车上了吗？」 唐见溪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没有，我等会开私人飞船过去。」 「哇哦！」云初霁惊嘆，这个世界，其实已经可以上九天揽月了呢。 一旁被忽视得彻底的谢博士麻着一张脸，又开了一管营养液。 第二天下午，唐见溪在两点敲开云初霁家的门，谢潇潇开了门，对着唐见溪疑惑的眼神，她翻了翻白眼，指着屋内那个还躺在沙发上的身影，道：「没醒呢。」 唐见溪皱了皱眉：「都这么晚了。」 「她睡得晚。」 第62页 「嗯？」 谢潇潇吐出口气，带着唐见溪和她的ai保镖进到那个omega住的房间。 墙上贴了一张张纸，上面用毛笔写着：【我们没有恶意】 【小姐，您可以和我们好好谈谈】 【不要动武，小姐，您会再次受伤的】 【您现在的状况很危险，请相信我们会帮助你】 那个昨晚持刀的omega此时正安安静静地半躺在床上，看见唐见溪她们进来了，道：「我需要离开。」 「我不在乎代价。」 唐见溪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说：「你得先告诉我你是从哪来的。」 omega没说话，气氛沉默，两人僵持许久后。 唐见溪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从下面偷渡上来的，但是你要相信我，你的手段并不足以让你出去后在这里自由行走。」 omega抬起头，直视着唐见溪，她是雅利安人长相，一头纯粹的金髮，不是像皇族那种金子般的璀璨，而是偏向白金的色泽，碧绿的瞳孔，五官精緻，但太过瘦削，所以看上去并不算太好看。 「你能帮我吗？」 「我需要付出什么？」 唐见溪倒向椅子的靠背：「首先，你要对这个救了你的人说谢谢。」 她指了指谢潇潇。 「其次，你要对那个救了你却被你伤了的人说抱歉。」 她指了指屋外的云初霁。 「当然，是在她醒来之后。」 omega垂下眼睫，低声道：「我不会向alpha道歉。」 唐见溪顿觉稀奇，甚至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某个时期的自己。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畜生。」omega抬起眼睫，里面是可怖的通红。 「不，至少她不是。」唐见溪站起身来，眼底浮现一层温柔，面向那一墙的纸，道，「至少这个救你的alpha不是。」 第34章 阳谋 omega不为所动，或者说她强逼着自己不为所动，她对着这满墙的纸冷漠道：「那只是暂时的而已，他们最终还是会变成那个样子。」 像一头髮狂的野兽那样，会摧毁掉一切，吞噬掉一切，不管他们曾经披上多么文明的外衣，只要让他们逮到机会，遇上一只香喷喷的猎物，他们野兽的本性就会全然释放出来，一点也不给自己和他人留余地。 唐见溪皱了眉，细细地打量她，然后肯定道：「你被侵犯过。」 这句话触及到了omega最深的噩梦，她几乎下意识地就开始往枕边摸索。 但是，她的刀不见了。 这一瞬间，她意识到了她的处境，她没有任何对话的资本可言，唯一可仰仗的就是这些人上人的善心。 omega咧着嘴，露出一个堪称丑陋的笑容，碧绿色的眼珠仿佛刚从下水道里捞上来的酒瓶底一样，她坦诚了自己的身份：「我叫薇诺娜。」 「是一个妓女。」 「别一副惊讶的样子，好像你们这里没有这行当一样。」然后，她又噗嗤一笑，大约是在笑自己的愚蠢，因为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己刚刚的话，「是啊，你们这些内环人怎么可能沦落到做妓女呢？你们上面掉下来的垃圾都会被我们收起来当传家宝啊。」 谢潇潇咽了咽口水，情况似乎比她想像的还要复杂，她原本以为这位omega是最近外环中集体逃婚的omega新娘之一，还震惊她直接切掉腺体的决绝。 但，一个妓女，诚如薇诺娜刚刚所言，在谢潇潇认知中，这是已经被埋在歷史中的职业了，或许beta里会有人从事这个职业，但alpha和omega？ 作为年少成名的腺体科学家，她自然知道，信息素在ao之间起着多么重要的作用，它生理性地决定了alpha和omega必须是一对一的关系，至少omega必须是。 要知道，就算是在开启之战的时候，就算有alpha被当作性奴，也没有omega传出被抓去当妓女的消息。 「这不可能！」谢潇潇大声道，「omega不可能被多次标记！」 又仿佛是要说服对方一样地补充道：「多次标记下，omega腺体会被冲突的alpha信息素给废掉。」 薇诺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你们不知道戴维迷药吗？」 「那是什么？」谢潇潇感觉到了阴谋的气息，她的手臂忍不住颤抖起来。 「就是你们内环人弄出来的好东西，可以让omega快速代谢掉alpha标记并且持续性地陷入发情的好东西。」薇诺娜面带嘲讽，然而那通红的眼睛和屈辱的神情又给这份嘲讽带去了让人不愿深思的含义， 「不可能，这是违法的！」谢潇潇急急地道，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违背帝国法律，这种药如果存在，对omega的身体可想而知会造成多大伤害，甚至比直接割掉腺体的伤害还要大，帝国法律可是严厉禁止对任何omega腺体的伤害行为，但是谢潇潇很快想到了眼前这个omega那糟糕的腺体状况，她瘫坐在一边的小沙发上，仿佛看见一片巨大的阴影在向她袭来。 唐见溪早早就沉默了下来，此时她深深地看着这个omega，道：「你来自后三环。」 一个陈述句。 谢潇潇震惊地扭过头，盯着唐见溪说：「你知道？」 「是，我知道。」 「那你怎么能无动于衷！」 唐见溪闭了闭眼睛，她说：「我没有无动于衷，我只是没有办法。」 「这是帝国默许的。」 第63页 「因为，alpha比omega要多百分之三十。」 所以各区的最后三环被默认为无罪的alpha红灯区。 薇诺娜闻言像一张破了的风箱那样呵呵直笑，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悲惨命运背后的原因：她们被放弃了。 被当作扔给alpha的骨头，被当作骨头那样，放弃了。 房间里的声响终于惊醒了云初霁，她揉了揉眼睛，瞥见那道熟悉的人影，顿时开心地走了过去。 「唐小姐！」她喊道，声音清朗，不见丝毫阴霾。 先回她话的不是唐见溪，而是恶狠狠的谢潇潇，她说了那天晚上和薇诺娜一样的话：「alpha给我滚！」 云初霁愣愣地站在原地，像突然被打了一拳似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唐见溪无奈地道：「不关她的事。」 但到底关谁的事，唐见溪却不知道了，这件事毫无疑问无比噁心，当初她得知的时候就吐了个天昏地暗，那个把消息告诉她的人却冷眼旁观，好似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 在她好不容易能够站直身子后，他对着她仍然温和地微笑着，淡淡地讲述一个事实：「我们已经快被关进笼子里了。」 唐见溪能够理解谢潇潇的反应，她这个发小从来都保持着理想主义的初心，相信能靠一管药剂解决问题，但现在的现实却是，很多管药剂正在引发着问题。 她离开了这间房，走到云初霁身边，仰头对她说道：「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吧。」 至于里面那两个人，她们都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云初霁仍是没反应过来。 她呆呆地转过头来，问道：「谢小姐她，为何如此说我？」 难道她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又做了什么恶事吗？ 唐见溪嘆了口气，上前一步，拉住了云初霁的手：「吃完饭我再和你说。」 云初霁就这样被她拉到了车上，s区地处北温带，由于城里的恆温建筑，即使是隆冬仍然留不住雪，只有偶尔刮过脸上那料峭的风提醒着人们关于自然的一点稀薄的知识。 云初霁打开了窗，让风一次次地刮过自己，唐见溪看着她这样做，没有阻止，直到十分钟后，她才说道：「把窗关上吧，这样不好开车。」 「我很讨人厌吗？」云初霁没应那句话，偏过头问道，眼睛红红的。 唐见溪想碰碰她的眼睛，动了动手指，又放下了。 「没有，你很好，她们只是讨厌alpha。」 「可我也是alpha！」 「可你原本不是alpha。」 「这有什么区别吗？」 唐见溪揉了揉太阳穴，只能剑走偏锋：「你这，好吧，我说了你不能又说我流氓。」 「你每次抚慰起反应的时候，都一副好像是你自己的错的样子。」 「而且，除了第一次，都是我在强迫你。」 「我当然明白这不是正常的反应，这和普通alpha的放纵一样是扭曲的，但我的确能感觉到安全。」 不出唐见溪所料，云初霁的脸果然又红了，但这些话毕竟起了作用，她嘟嘟囔囔地关上了窗：「话，话怎么能，这样说呢！」 随即又加大了点声音，反驳似的：「你还说我看四书五经没用，现在又夸我这个，所以你看，四书五经就是有用的。」 唐见溪没想到她居然还记着这事，对着她这幅滑稽的封建小古董样，刚刚的沉重似乎都像是一场幻觉。 她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额角，慢悠悠地纠正道：「四书五经可没让你守身如玉，你遵从的是《女诫》才对。」 云初霁瞪大了眼睛：「你知道《女诫》？」 「你也是从大梁过来的吗？！」 唐见溪失笑道：「我从星网上看的。」 「哦。」云初霁失望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盖着她软乎乎的眼睛，唐见溪侧看着她，突然又想碰一碰，这次她抬起了手，捏了捏云初霁的脸。 云初霁被惊得一跳，对上一双疲惫的眼睛，美人就算疲惫也是美人，眉尖下意识的微颦，反倒让人有鞍前马后的冲动，云初霁现在就有这样的冲动，她没有躲开，软绵绵地仰着脸，方便了对方的动作。 唐见溪喉咙里溢出声笑：「这么乖啊，现在怎么不说清白了？」 脸被对方掌控，肌肉怎么动弹都不顺畅，云初霁含含煳煳地回答：「唐小姐不一样。」 「嗯？」唐见溪手仍慢条斯理地揉着，仿佛在揉着猫咪的后颈一样，又或者是一团水加的正好的面团。她想，好解压。 「唐小姐是女子。」 云初霁讲这话是认真的，唐见溪是女孩子，这毫无疑问，就算唐见溪比这世界上其他所有的omega加起来都更加多地证明了她现在变化的性别，但她还是坚持地认为，唐见溪是女孩子，不是omega。 云初霁说不出这是一种直觉还是一种偏见，抑或说这是她始终没能适应这个世界的表现。 但实际上，在她自己都没有理清的内心深处，她的动机仅仅是想用一个她熟悉的名词来框出一个她唯一熟悉的人罢了。 这样多少意味着，她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是有一个半真半假的同伴的。 唐见溪并不能看透一个人的心，所以她只是露出啊果然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表情，然后又轻轻地捏了好几下，最后放下手，问她：「想吃什么？」 第64页 云初霁没什么想法，好一阵都回答不上来。 于是唐见溪带她吃了烧烤。 重油重辣，洒满孜然，喷香扑鼻，配上加了冰的汽水，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云初霁这个生于江南长于江南的小姐哪见识过这个，这种呛香味重的食物，刚好适合她不甚灵敏的味觉，不过值得夸奖的是，云初霁自始至终维持着她的大小姐端庄，没有像隔壁的alpha和bata那样吃得满嘴流油，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吃得眼睛发亮，像只漂亮的小仓鼠。 唐见溪端着一杯咖啡坐在一旁慢慢抿着，时不时笑着看她一眼。 等吃完后，她递给她一张纸巾，道：「好吃吗？」 云小姐十分端庄地点点头。 「开心了吗？」 「我没有」云初霁嗫嚅几下，想说她才没有不开心，抬头对上唐见溪的脸，心中莫名一跳，再也说不出半句假话，「开心的。」 「你没有开心？」 「这个，哪里啊！」 怎么能故意误解人家说的话！ 「那要去玩吗？」唐见溪放下咖啡杯，好整以暇地提议道。 云初霁眉头一动，拼命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不符合女子训诫，如果母亲知道自己在外玩乐必定要让自己抄几百遍女诫还得动家法。 「去！」 可是，母亲毕竟又不在这嘛！ 第35章 欢乐 唐见溪要带这个小古董去玩什么呢？说实话，她也犯着愁。 不能去alpha太多的地方，据顾清说她上课的时候和身边的alpha至少都隔着三米远，只有那个叫风陵的能稍微靠近一点。 不能去omega太多的地方，ao授受不亲，小古董好像还蛮在乎的，反正就没看她和家里那两个omega对眼过。 那么唐见溪在光脑上输入了一个地名。 下车之前，唐见溪给了云初霁身上喷满了香水，云初霁被呛得直咳嗽，睁着水唿唿的眼睛问她为什么。 唐见溪神秘地一笑，然后给自己身上也喷满了香水。 打开车门，这是一个滑雪场。 对于alpha来说太无聊，他们喜欢更对抗性的活动，对于omega来说太激烈，他们的体力在床上以外的地方向来表现不佳，对于bata来说，正好。 「为了装b。」唐见溪爽朗地一笑，晃了晃手里的阻隔剂，说了一个俗套的谐音梗。 云初霁没能理解这句话幽默的部分，但不妨碍她的快乐，她从车上跳到了雪堆里，大声道：「唐小姐，我第一次看到雪诶！」 漂亮的alpha穿着一件长到小腿肚处的白色风衣，里面搭着o里o气的蕾丝边衬衫裙，也是白色——大概是她最近新买的衣服，站在一片雪白的天地间，黑色的长髮被风吹得飘飘扬扬，唿出的白色热气也飘飘扬扬的，唯有那双黑色的眼睛，清澈而坚定，就像蓄在石头窝里的山间泉水。 站在她身边一米处的唐见溪笑容扩大了些，也学着她的样，把手团在嘴边，仿佛对着山那边喊话一样：「我教你玩！」 云初霁又一下蹦到了唐见溪身边，眼睛弯弯的，第一次放下了官家小姐的礼仪，揽住了对方的手，重重点头道：「嗯！」 这座滑雪场占地大约30平方公里，一眼扫过去，雪白的重峦叠嶂，根本望不到边，去拿器材的路上，云初霁一直兴奋地左看看右看看，要不是唐见溪一直拉着她，恐怕随时随地都有走失的风险。 器材处是一栋银白色的小楼，里面有一个beta和十几个ai，唐见溪她们一进来，就被一个ai服务员跟在身后，柔和的男声清晰地问道：「请问两位小姐，是需要基础款的滑雪设备还是升级款的？」 唐见溪估量了一下，回道：「基础款的吧。」 「好的，小姐，请跟我来。」 ai领着她们来到了一个货架前，这里的滑雪板没有多余动力结构，是原始的版型，相应的在滑雪的时候就没有用升级款那么刺激，据说最厉害的升级款滑雪板能够在空中滑行几百米，几乎相当于一个微型飞行器。 云初霁离开了雪景整个人就冷静下来不少，又变回了那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只是时不时往窗外瞥去的眼神稍微透露了她难耐的心情，唐见溪抱臂，扭头问她：「选个颜色吧。」 云初霁匆匆扫视一眼，不到两秒钟就做出了决定：「白色！」 果然是喜欢这个颜色。 唐见溪选好器材和衣服，正打算付钱的时候，云初霁提前拿出了光脑：「唐小姐，我来请你吧！」 她可是记得母亲给自己的钱就是为了支付照顾唐小姐的生活费的，虽然她十分怀疑这些钱能否满足唐小姐的生活所需，但总是得抓住每个能为唐小姐付钱的机会，说实话刚刚吃烧烤吃得太开心让唐小姐提前把帐结了就让她遗憾颇久。 「哦？」唐见溪抬了抬眉，倒没有拒绝，饶有趣味地看着付钱后的小古董对着帐单发呆。 做了坏事的有钱大小姐笑眯眯地凑过去，问道：「还剩多少？」 云初霁皱着小脸，苦兮兮的样子：「这一下就没了两成。」 当然这是去掉腺体手术费的部分，但就算是这样，也惊着云初霁了，这岂不是说，她只能再请唐小姐四次！ 可是她们还有十一个月的时间呢！ 唐见溪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抬手戳了戳云初霁皱起来的眉头：「姐姐有钱的，以后还是让姐姐花钱怎么样？」 第65页 云初霁紧抿着唇摇头，古板得不行：「我已欠唐小姐良多，又怎能再让唐小姐为我破费。」 唐见溪转过身，跟着ai服务员往更衣室走去，悠悠地道：「我不缺钱，所以啊，小古董，与其想着用钱来回报我，不如让我多开心一点。」 比如说，继续维持这种干干净净的状态就极让人舒心。 云初霁闷闷地应了一声，跟在唐见溪身后，脑子里却在想着该怎么赚钱。 做官吗？不行，做官挣钱那定是贪官，以后到地下会让祖宗追着打的。 从商？也不行，云初霁不得不非常耻辱地承认，她有时候连帐都算不清楚，母亲甚至为了她嫁人后在夫家掌中馈不出乱子，特意为她挑了好几个算数好的陪嫁丫鬟。 想来想去，云初霁只想到一个老法子，她悄悄地走到唐见溪身边，低声问道：「唐小姐，请问如今当地主可还挣钱？」 唐见溪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她，好像要从她脸上和身上挖出点什么东西来似的，突然，唐见溪脸上严肃的神情像一道气味一样地消失，她哈哈大笑，笑得甚至直不起腰，要靠云初霁扶着才能勉强站好。 云初霁被她笑得脸红，耳朵红，最后连脖子也红了。 她带点生气和委屈地小声道：「有什么好笑的啊！」 也不至于太老土吧！ 民以食为天，总不能不种地吧！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唐见溪擦了擦眼尾笑出的泪，道：「你知道现在都是谁种地吗？」 没等云初霁回答，她说：「机器人。」 「你知道那些地都是属于谁的吗？」 「帝国。」 「你知道为什么帝国食材这么便宜吗？」 「因为都是成本价。」 「所以，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又开始笑了。 云初霁又害羞又生气，唐见溪笑得已经又好多人往她们这看了，爱面子的云小姐实在受不了，索性更衣室就在眼前，她现在也忘了她们之间的ao有别，蹲下身抱起人就往里跑。 惊起一片哇哦声。 这力气，在女beta圈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一边一个男beta捅了捅自己的同伴，坏笑着说：「幸好你没上去要光脑联繫号，人家都已经内部消化了哦。」 听着这些声音，云初霁埋着头又加快了脚步，而怀中的那个人似乎完全意识不到情况，看见云初霁恼羞成怒的样子反倒笑得更欢了。 笑得肩膀和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云初霁的，真是叫某个小古董心情烦躁又羞耻。 由于这个滑雪场向来只有beta来，所以只是象徵性的准备了两间alpha和omega的更衣室，唐见溪两人又喷了大量阻隔剂，ai便把她们当作女beta送到了相应的更衣室。 好消息是，更衣室是单人的。 坏消息时，更衣室只有一个。 等ai放下东西离开后，唐见溪还笑了好一会，好不容易停下来，她又开始和云初霁描述：「我一想到你穿着背心和ai一起在田边种地的样子就哈哈哈哈哈哈哈」 停，停不下来了是吧。 还说自己是姐姐呢，就知道笑话人，哪有点姐姐样啊！ 云初霁气鼓鼓地坐到一边，刚刚还在愁她们该怎么换衣服，但现在看唐见溪这样，她们一时半会也换不成衣服了！ 等唐见溪终于消停下来后，云初霁已经快把自己气成一个蒸锅了。 唐见溪看了又想笑，强逼着自己忍住，装出成熟稳重的样子：「嗯，换上衣服，我带你去滑雪。」 说到这云初霁又把脸皱起来了，简直就像是属苦瓜的一样，她环视了一圈，这个更衣室只有用她们的刚刚登记的光脑才能进来，面积不小，设施齐全，连沙发都有，就是没有隔间：「这个，怎么换衣服啊？」 「要不我先出去？待会唐小姐你换好了给我再叫我进来。」 唐见溪诧异地睁大眼睛：「需要这样吗？我们不是都已经坦诚相见过了吗？」 说完，就把手放在西装扣上，唐见溪一粒还没解开呢，门就被迅速地打开，又迅速地关上。 里面的人又开始哈哈大笑。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个反应，但还是好好笑哦。 两人换上衣服后，来到了初级赛道这边，路上唐见溪看着云初霁时不时地又会突然笑出声来，要不是看在雪的份上，云初霁都想自己走了。 真气人！ 坏姐姐！ 唐见溪逗人逗得起劲，教人的时候也不含煳。 当然，其中也有学生的确天赋异禀的原因。 上辈子唐见溪自懂事后就没再跑过，说起运动天赋之类的事情完全是阳雀叫三年——空话一句，但这辈子的alpha身体，即使原身本人不是那种好斗勇狠的alpha，但对于各类alpha运动，原身的确也都会上一点。 而比起原身曾经尝试过的悬崖跳海、极限潜泳之类的运动，滑雪在各方面都可以说是较为简单的。 没到二十分钟，云初霁就已经能一路从顶滑到底，还无师自通了一些走位技巧。 唐见溪便带她去了中级赛道。 半个小时后，又去了高级赛道。 云初霁的滑雪技巧飞快进步，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有几个还说要和她比比。 那是几个年轻的beta，有男有女，穿得花里胡哨的，起着哄就向她们发起了挑战。 第66页 云初霁有点退缩，但对着唐见溪鼓励的眼神，她的退缩也开始退缩，更何况，对于beta,云初霁的确没有那么强的戒心，因为运动产生的多巴胺占据了上风，她正了正护目镜，道：「好啊。」 唐见溪也参与其中，她的滑雪技巧出乎意料的好，云初霁想，假如是原身看到唐小姐这样，一定会吓得大唿这不是omega。 越过一道道腾起的雪尘，云初霁一个拐弯又超过了一个人，现在她离唐见溪只有三米的距离。 云初霁安安稳稳地守着这个距离，唐小姐第一，她第二，这样就很好。 但在最后一个坡道时，唐见溪扭头看她，护目镜下是一双笑眼，她大声地说：「敢不敢玩点刺激的？」 云初霁不知道刺激的是什么。 但她随后就知道了。 唐见溪在空中做了一个堪称华丽的转体，身后的那群beta都惊呆了，甚至有人因此摔了一跤。 云初霁直觉一股热血涌了上来，她想，我或许也可以。 她上坡，腾跃，学着唐见溪的动作，做了一个一般华丽的转体。 360度，是唐见溪的一半。 云初霁丝毫不觉沮丧，她撤下护目镜，抱着滑雪板凑到唐见溪身边，脸红彤彤的，眼睛黑亮：「好好玩！」 唐见溪伸手，云初霁立马乖觉地低下头，她摸摸她的头，道：「要不要再玩一次？」 「要！」 陆续到达终点的beta们围到她们身边，七嘴八舌地夸着唐见溪：「天哪，你是不是专业的啊！」 「姐姐，你也太帅了吧！」 「要再来一次吗？虽然赢不了姐姐，但好想看姐姐转体啊！」 正当唐见溪和云初霁匆忙应对这伙人的热情时，他们手上的光脑齐齐发出滴滴声。 「检测到alpha信息素。」 「检测到alpha信息素。」 几人面面相觑，随即作鸟兽散似的退开很远，脸上的热情瞬间冻成了冰，变成了一种慌乱又愤怒的表情。 「我说呢怎么技巧这么好，原来是alpha。」 「alpha怎么来我们beta场子里找自信啊，真是脸皮厚。」 「喂喂喂，小声点，小心她们打人啊！」 这种迅速变化的态度又让云初霁体会到被无缘无故打了一拳的感觉，她手足无措，不理解这种光是身份足以成为原罪的设定。 唐见溪嘆了口气，拿出阻隔剂来又往她们身上喷了厚厚一层。 看着小古董仍然愁眉不展的样子，唐见溪想了想，开口道：「其实他们不是讨厌你，他们是讨厌alpha。」 「可我现在就是alpha。」 好吧，话题又回到原点。 唐见溪站在原地，轻声解释道：「beta们不止讨厌alpha，他们还讨厌omega。」 「虽然他们不表现出来，但总是会尽力避免出现在ao在的场合。因为，他们觉得我们很麻烦。」 「一个太强势，一个太脆弱。」 云初霁拧着眉反驳：「哪有啊，我就一点都不强势，唐小姐也不脆弱！」 「所以嘛，都是他们刻板印象，我们没有必要生气对不对？」唐见溪像哄小孩似的道。 「要继续玩吗？」 云初霁仰头看着那条长长的雪道：「我们的信息素，剧烈运动的时候，总是会漏出来的吧。」 「只要及时喷阻隔剂的话，就不会的。」 云初霁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好一会没说话，接着歪了歪头，忽地露出一个笑：「唐小姐，这里可以堆雪人吗？」 「啊？」 「我们堆雪人好不好！」 「我从小就很想要堆雪人，但是江南的雪太薄了，嬷嬷们也不让我去。」 「我们堆雪人吧！」 「不玩了吗？」 云初霁昂起头，往旁边一处空地走去，神气兮兮地道：「不玩了，怕吓到他们。」 刚刚有个女beta脸都白了。 旁边那个带小孩的男beta也跑得像逃命似的。 「哦？」唐见溪跟着她，看她把滑雪板放在一边，才气定神闲地道：「可是，这里有专供ao的雪道诶。」 云初霁手里的雪掉落了。 唐见溪像童话里的大灰狼那样引诱道：「要玩吗？」 「玩！」 第36章 分歧 正如ao更衣间的象徵性作用一样，ao雪道的象徵性特质也十分明显，比起她们刚刚去的地方，这里要小得多。 不过由于这里一个救生员加三个ai之外只有她们两个人，所以怎么看都算得上宽敞。 云初霁觉得满意，唐见溪倒觉得嫌弃。 「早知道最后还是我们两个占一个场子，倒不如直接去我名下的那家滑雪场。」 「啊？唐小姐还开了滑雪场吗？」云初霁有点惊讶，或者说她总是会被唐见溪惊讶，她的学识、能力、气质还有富有，总给人一种感觉：唐见溪仿佛是无所不能的。 「不然你以为我的滑雪技术在哪学的。」 「那唐小姐开的是omega滑雪场还是像今天这种滑雪场？」 云初霁下意识地认为是前者，因为如果是唐见溪的话，做一些得不偿失或出人意料的事情，不知为什么总让她觉得是非常正常的。 唐见溪抱着滑雪板走在她前面，明明比她矮半个头，但当她一脚一脚踏在雪上时却只会让人想要跟随她而已，宽大的滑雪服裹住了玲珑的身段，让她往日被美丽掩盖下的凌厉完全散发了出来。 第67页 「一开始开的是omega滑雪场，后来没人去，为了不被唐见深嘲笑，我就把它改成了我自己的滑雪山庄。」 「嗯？唐小姐平日都是一个人玩吗？」 唐见溪扭过头，沖她眨了眨眼，笑道：「有ai啊。」 「也没有那么惨，有时候有一两个人和我一起，但是到公共场所，你来这这么久了也该知道，以omega的身份，去哪都不是很方便。」 「那今天？」 「今天嘛，今天你在我身边嘛。」 唐见溪的本意是就算遇到发情之类的麻烦事，有云初霁在旁边也不至于出什么乱子，等话说出口后才后知后觉有些怪怪的，她懊恼地皱眉，刚想把它找补成一句和之前差不多的逗趣话时，却听到云初霁回道：「嗯，我会保护好唐小姐的。」 唐见溪心里一跳，随即又怒斥自己的omega本能，这种想要被保护的需求实在是太讨厌了，面上飞快地挤出笑意，道：「哦？那你是决定了要去学打架了吗？」 「也可以。」 「咳咳，算了，我还是别教坏你了。」 「不是，唐小姐，我想过了，真的可以。」 唐见溪快步往前走了一段，然后指着前面的电梯道：「先滑雪，之后再说这个。」 但之后唐见溪再没提起这个。 直到她们滑完了雪，再次回到更衣室的时候，这时候唐见溪的滑雪板已经是云初霁扛着的了，她们身上的阻隔剂也再次失效，由于是单人更衣室，工作人员便也就没有再多费周折让她们换到ao更衣室，毕竟，从他们不特意查看光脑性别信息这点来看，就知道这里对于ao的出现实际上是没有半点戒心的，只有那些生活范围不仅仅局限在这个滑雪场的beta顾客们才会习惯性地警惕alpha和omega。 唐见溪坐在沙发上休息，云初霁为她端来热水，唐见溪谢过之后，突然郑重地看着她。 云初霁以为她要和自己谈谈那个学打架的事情。 但唐见溪捧着热水，只是问她：「今天开心吗？」 又是这个问题。 云初霁有些疑惑为什么唐见溪这么执着这点，但还是非常肯定地点头道：「开心。」 「非常开心。」 「那么，」唐见溪低头喝了一口热水，嘴唇被热气渲染得愈发鲜红，「我就可以和你讲讲那些不太开心的事情了。」 唐见溪和她讲了她所救的那个女子的身份，以及她和后三环omega的命运。 「他们从生下来开始，除了作为alpha的omega之外，就不能再拥有其它身份，并且帝国各大关暗中禁止下三环omega独自前往其它地区。」 「总之，下三环的omega已经被关进了笼子里。」 「而且，你也知道，alpha的人数比omega多了百分之三十，帝国从来没有公布背后真正的原因，都说是星际辐射的影响。」 「实际上，只是因为现在omega的生存境况越来越艰难，导致omega在受孕期间往往不能得到很好的照料，越是下层的地区，就越是这样，omega就是在分化之前体质也比alpha差，所以很多omega就这样过早地夭折了，有的是在妊娠时，有的刚刚出生没多久。」 「然后，为了弥补这个空缺，让后三环不至于因为二比一的ao比而乱起来，帝国除了掩盖真相之外，还开发了戴维迷药，让红灯区，啊，就是青楼，再次出现。」 云初霁听到这里，彻底明白了那位叫薇诺娜的小姐对自己的排斥和厌恶，以及谢潇潇随之而来的愤怒。 「可是，只要改善omega的生存境况一切就都会迎刃而解了啊。」 唐见溪闻言轻笑，像是在笑她的天真：「在几百年前，有个被长久压迫的性别得到了自由，她们享有和曾经压迫她们的那个性别同样的机会，人们以为这会带来有史以来最高贵最平等的爱情。」 「但实际上，的确，爱情变得有趣多了，但是爱情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这个被压迫的性别有了除囚牢以外的整个世界，所以她们不再把囚牢本身日夜歌颂不停。」 「奴隶主没有得到梦想的情人，反而还得到了敌人。」 「应付不过来的人开始想要继续把锁链捆在她们身上，至少这样，他们能够得到一个妻子，以及一个因为绝望而不得不爱上他的情人，如果不是后来的经济垄断集团把所有人都关进了笼子里，这场纷争可能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唐见溪看着云初霁，轻声道：「你知道这个性别是什么的，对吧？」 云初霁眉头一跳，动了动唇，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么，说到现在，情况就更复杂了。omega一开始就是自由的，是alpha一点点把笼子建起来，慢慢地把他们赶了进去。」 「一开始的帝国，上层官员实际上有百分之七十是omega，而现在情况倒了过来，omega只占百分之三十，而且正在逐年减少。」 「所以，云初霁，这本来就是他们想要的，被牺牲的除了omega之外，还有下层的alpha，所以上面的alpha们位置才能越坐越稳。」 云初霁觉得混乱，她说：「我听不懂。」 她不懂这些权力上的倾轧和反倾轧，不懂这些阴谋和阳谋，不懂为什么自己原本的性别在唐见溪的口中就被套上了锁链。 那么多女子，从古至今都是这么活的，唐小姐为何硬要把这说是一场人为的阴谋，就算是阴谋，有哪场阴谋能够持续几千年呢？ 第68页 谁能当策划者，谁又有资格充当策划者？ 她的父亲、阿兄哪怕是那些最低劣的土匪，都没有用一种阴谋的眼神看过她，他们的眼神天经地义，正如她的眼神也天经地义。 想来想去，她还是诚恳地道：「唐小姐，我认为您偏执了。」 唐见溪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水，然后把杯子放在一边，嘆息着道：「是吗？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自此以后，她们就沉默了。 直到云初霁终于挨不住这沉默，出声道：「唐小姐，我应该，贊同你比较好吗？」 唐见溪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她。 直到云初霁又快受不住的时候，她说：「标记我吧。」 「嗯？」 「薇诺娜现在已经被我的人另外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等会送你回家。」 「唐小姐的意思是，未来七天，您不会来见我，对吗？」 唐见溪又用那种嘆息似的语调说道：「你看你，总是要把话说得这么没有遮掩，你们古人不是最讲究婉约的吗？」 「为什么？」 云初霁想挽回自己的错误，即使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我可以换个答案的。我也可以努力去理解唐小姐刚刚说的话。」 「和这个无关，我只是最近会很忙，今天陪你来玩就是想让你不要多想，开心一点，继续读书继续学习，做你想做的事就好，等你学会了怎么当一个alpha，我们就会经常见面的。」 可是，你明明很讨厌alpha。 所以，其实你是想要讨厌我的是吗？ 骗子，明明几个时辰前才说了要让我给你带来开心的。 云初霁走到唐见溪身边，弯腰，解开她的领口，拨开头髮，揭下抑制贴，咬住那块熟悉的地方。 很轻很温柔。 她才不会信唐见溪的鬼话，她就要保持这个样子！ 她永远都别想讨厌她！ 标记完成后，两人都面色通红，云初霁低头看着唐见溪罕见的脆弱表情，心里像是被猫挠了一下。 她想，又来了。 这种一点都不君子的想法。 之前听唐见溪说起她不能方便地去公共场所也是一样，心中第一时间涌现的不是同情和怜惜。 而是，幸好这样，我才能陪在她身边。 至于现在，她轻轻地用食指擦去唐见溪眼尾的泪珠，柔声道：「唐小姐，要抱一下吗？」 唐见溪抬眼看她，潋滟生辉。 她用手轻轻地抵开云初霁的手，然后说：「换衣服吧，我送你回家。」 第37章 学习 对于唐见溪而言，这个决定并不是一开始就下的，而是在和云初霁相处的过程中慢慢奠定下来的。 唐见溪察觉到了自己的快乐，这种罕见的、轻松的快乐，仿佛不用思考任何事情，它就像一场雨一样地径直下到唐见溪的头上。 这是非凡的馈赠。 也是叫人心慌的逃离。 她逃离了她曾经日夜相伴的痛苦，假如是其他任何时候，唐见溪都能放纵自己多沉溺一会，甚至更久一点也可以。 但，她刚刚才见过那个omega，见到了痛苦的具象，那么这种沉溺也就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虚伪。 唐见溪不允许自己这样。 尤其是，这个让她快乐的人还在孜孜以求地以她的需要为中心改变自己，唐见溪想这无疑会把她们绑得更紧，越过合约关系，越过她自我欺骗的姐妹关系，一路跌入一种危险的境地。 唐见溪不敢这样。 她还没有勇敢到这份上。 从本能中辨认出真心，而且是两个人的真心，是一个过于大的工程，她不是那种整日只需要思考这些就足以生活的omega，所以她选择了逃跑。 当云初霁完成了一个完美的空中转体时，她一边为她拍掌，一边在脑海中拟着吩咐给手下让他们带走薇诺娜的措辞。 唐见溪想，就到此为止吧。 时间过的很快，车开的也很快。 她们到了云初霁家门前。 唐见溪身上还带着云初霁的兰花香气，阻隔剂没有了，其他伪装的药也都没有带，所以这种味道第一次如此放肆地在房间以外的地方出现在她身上，压过了她本身清淡到近乎无味的信息素，无端给人一种极度亲密的错觉。 云初霁的手放在开门按钮上，等了五秒，唐见溪什么话都没说，甚至都没问她为什么还不离开。 心照不宣，是吗？ 但这种层次的心照不宣，她着实不太愿意拥有。 云初霁最终也什么话都没说就下了车。 直到车开走，她才开始懊悔。 貌似是有些使性子了，她至少也该说声再见的。 不过，使性子应当不那么alpha吧，她想。 ——那就还不算太糟糕。 云初霁回到家，发现那个omega留下的痕迹全都被清除干净了，就连她昨夜辛辛苦苦贴的纸也不知道被扔到哪里，云初霁安慰自己，没事，那原本就是要扔掉的，只要给那位小姐看到了就好。 不过心中终归还是气闷的。 于是她开始看书。 原本的计划是现在应当看看后世一位史学大师写的《通鑑》，但想着唐见溪和她说过的那些话，她把《通鑑》先放在一边，看了另一本时代更近些的书，看完这本之后，她就会去看那些时代再近些的书。而楚老师给她看的书，大多是关于大梁的政治、经济情况，和大梁女子的成婚习俗之类的，对于后者，云初霁作为一名前待嫁少女，知道的要比书中的细緻得多，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出来这和贞洁有何关系，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不是吗？ 第69页 在光脑上点开那本《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云初霁本以为这上面写的是关于唐小姐所说的那些政治上阴谋阳谋的论断——是的，它确实写了这些，但比起那，它更多地让云初霁震撼的是，它像唐小姐那样，点出了女性身上的锁链。 虽然她依然不是很懂，但比起唐小姐只言片语的那几句结论式的话语，这本书无疑是要透彻些的，当然，若不是靠着唐小姐激发的那股心气，像这样的书她以前定会斥之为邪魔歪道，并且在看了不到十页就将它撕掉。 无论是将两姓之好贬低为男人一次性买下一生的家务管家和一位永久娼妓，还是将淫乱的关系进行公开讨论并且认为它比婚姻要高尚，对云初霁来说，这都是难以置信的，它重重地打击了她那颗被女诫浸染良久的大脑，连带着打击了她的自尊。 只是，这就是唐小姐所说的锁链吗？ 那么唐小姐这次，也会是对的吗？ 云初霁不知道，她只能继续看下去。 她在光脑上找了一大堆关于女性的书，从调教女性该如何讨好男性、女性该如何挑选男性到女性该如何脱离男性。 云初霁按图索骥地看了下去。 这些天她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累了就躺在沙发上睡觉，饿了就拿起桌上的营养液喝一管，估量着时间洗澡。 说实话，云初霁也不清楚这种狂热到后面已经多大程度源于唐见溪，她只是本能性地看下去，对于那条若隐若现的锁链，她竭力想要找到它的真实面目。 直到，alpha培训班的第三堂课到来了。 云初霁放下《第二性》，去洗了把脸，沖了个热水澡。 没有开唐见溪给她的车，她坐着公共运输来到了上课的地方。 这具身体的确非常强健，被薇诺娜所伤的地方在第二天就恢復七七八八，滑雪时甚至没有任何干扰，所以她才能肆无忌惮地做大动作。 当然，她毕竟是□□之躯，那些大动作终究是扯开了一点伤口，云初霁是在看书时偶然瞥见自己的血才发现的，发现的时候，伤口已经再次结痂了。 到现在已经可以撤去绷带。 但这些都不重要，甚至伤口会不会留疤也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唐见溪还没有和她联繫。 她都没有稍稍关心一下她。 云初霁很憋闷，她以为她和唐见溪的关系已经算得上好。 对她来说，唐见溪是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她对唐见溪有着雏鸟般靠近的本能。 可唐见溪却不是这样，她总是随着她心情，一下子远一下子近，让云初霁觉得自己似乎是重要的，但有时候，也不那么重要。 胡思乱想间，她来到了教室，里面alpha已经来了大半，风陵在他们上节课坐的地方朝她挥手，那是一个偏远的地方，坐落在教室的西北角。 云初霁攥着衣角，先走到风陵那，声音夹杂着慌乱和坚定两种情绪：「风兄，我们这次换个位置。」 风陵瞧前又瞧后，然后道：「老妹，也没有比这更偏僻的地了啊。」 云初霁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今天我要坐到中间去。」 风陵闻言大喜，可算是不躲躲藏藏了，正想和她来一个alpha之间的友好碰拳，估摸着这个老妹的瘦弱身子，硬是把碰拳改成了击掌，结果云初霁还是躲了过去。 并且质问道：「风兄你为何袭击我？」 风陵好不冤枉：「这不就是咱们alpha打招唿的方式吗！」 哦？所以这就是alpha的行为习惯之一对吧。 云初霁正了正身子，严肃地道：「以后我不这么打招唿。」 「那你怎么打？」风陵觉得自己有点迷惑。 云初霁想了想，问道：「alpha很爱打招唿吗？」 「应该算？」 「哦。那我以后不打招唿。」 就这样，云初霁心满意足地得到了自己的第一条行为守则。 没错，云初霁决定了，她就是要靠观察这些alpha来看看他们习惯于做什么，然后他们习惯做的事她统统都不做。 绝对！一定！不能让唐小姐找到讨厌自己的机会。 云初霁直觉性地认为虽然现在唐小姐和她断了联繫，但她并没有讨厌她，她可能害怕她，往好一点想，可能想要保护她，但无论如何不会到要讨厌她的地步。 但如果，她真的变成和其他alpha一般无二的模样了，依着唐小姐平日里对alpha的排斥，她是定会彻底地远离她的。 云初霁带着满腔决心坐到了alpha的中心位置，风陵则满头雾水地坐在了她身边。 看着这个老妹在上课之前一直密切地观察着周围的alpha，风陵心头一咯噔，难道那群alpha托自己找云初霁要那个omega富婆联繫方式的事被云初霁知道了？ 难怪她刚刚那么阴阳怪气！ 是他他也气！ 风陵凑近云初霁，刚好凑到一个云初霁不会躲开他的距离，然后低声为自己辩解：「老妹，我那都是说的场面话，绝对没有想要真的替那群alpha找你要你老婆联繫方式的意思！」 云初霁闻言立刻停下四处观察的眼睛，眯了眯眼看向风陵：「他们在觊觎唐小姐？」 风陵啧啧嘆息，他以为云初霁多少会对她老婆的魅力有点自觉的：「哈呀，你这不是说笑嘛，你老婆长得那么靓，又有钱，是个正常alpha都会觊觎的好吧，说句冒犯的，要不是我把你当老妹，我都忍不住想出手。」 第70页 「可是，你刚刚说了，那是我我老婆。」 「这有什么关系，这年头omega这么少，谁还在意这个！」 「不是，这不合道德。」 「老妹啊，你可太老实了，老哥和你讲句真心话，现在的这些alpha可贼着呢，为了找到一个好一点的omega，连参加培训班都愿意，你说他们还会在意什么道德不道德，只要不犯法就行。」 云初霁冷笑一声，道：「我懂了。」 风陵老怀甚慰，以为这个年轻alpha总算开了窍了。 结果却听见她继续说道：「难怪唐小姐如此讨厌alpha，你们这群alpha简直就是丝毫不讲人伦道德，竟敢觊觎他人之妻，难怪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风陵，风陵他目瞪口呆。 心头最后一点对omega富婆的惦记也消失了。 当小情人这活虽然看起来风光，但alpha还是得靠自己的双手挣钱，靠自己的能力娶omega比较好。 不然，就瞧瞧这个老妹吧，吃软饭吃到都神智失常开始骂自己了。 第38章 技巧 风陵没来的及详细关心云初霁的精神状况，顾清就走了进来，从她严肃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今天这节课定然是重中之重。 顾清环视了一圈，而后淡淡地道：「今天我们学和omega的相处之道。」 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包括云初霁。 她想，这门课总算要教点她不会的东西了。 在前世，即使母亲曾说过她以后是要当主母的人，一定要端得住，不能堕了威严，叫人看了笑话。但母亲和女诫都说，对自己的丈夫还是要学会讨好的，母亲也在她及笄后教了她一些讨好男子的手段，只是叫云初霁不解的是，这些手段从来都没见母亲对父亲用过，她问起这个时，母亲什么也没解释，便罚她跪了三个时辰。 最后扶她起来的时候，母亲才轻声告诉她：「自然是因为没有用。」 「这些手段，只对能喜欢上你的男子有用。」 后来云初霁就没再提过这些，现在忆起，才恍然发觉母亲的脸色极其苍白，像是被河水泡了几年的橡木一般。 而现在，云初霁的确是想要讨好唐见溪的，只是唐小姐一不是男子，二她们又并非夫妻关系，说是朋友也不够贴切——总之是一种云初霁目前没能从书上学到的关系，以至于她现在想要讨好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笨拙地不去做她不喜欢的事。 只是唐小姐喜欢什么呢？ 云初霁突然发觉，唐见溪好像没有在自己面前暴露过自己的喜好，除了那一串长长的片单，除此之外的唐见溪，就像是被一团雾笼罩住一样，唐见溪倒是时常把她拉进雾里逗逗她，但却从来没有走出过那片雾。 云初霁有些心慌地抿了抿唇，眼神越发认真地盯着台上。 至少，唐小姐是omega，就像她总有些女子的爱好，喜爱漂亮精巧的事物，唐小姐也总会有些omega的爱好吧。 顾清站在台上，依旧是那副看不上这群alpha的欠揍口吻，「你们认为omega喜欢什么？」 台下的alpha已经被她打击惯了，现在都怯怯地不敢开口，把希望的目光投向全班唯一的「尖子生」云初霁，但云初霁自己也急于寻求答案呢，对着顾清笑眯眯的神情，她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好！」顾清勐地一声大喝同时伴随着过分热情的拍掌声，把云初霁吓得浑身一抖，抬头不解地看过去，却见顾清对待自己仿佛是换了个画风，开始大夸特夸，「云同学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我今天要告诉你们的就是，和omega相处的第一个要点：永远不要自以为是地认为你比omega自己还了解他。」 风陵低声嘟囔道：「哪里，明明我们捧着都来不及。」 一句话道尽了单身老a的辛酸。 也不知道顾清的耳朵是不是经过改装，这么远的距离她都听得一清二楚，闻言她微微一笑，道：「哦？那我问一个简单的问题吧。」 「你们觉得omega是不是都希望被标记？」 其他问题还能含煳带过，但这点可是关乎alpha的尊严，不少alpha纷纷发出贊同的声音。 只有云初霁，由于没有接受ao时代的启蒙教育，对omega的生理情况不是那么了解，对于omega被信息素支配的设定也没有多大的认同感，于是依旧沉默地一动不动，脑子里却忍不住冒出否定的答案。 唐小姐，被标记的时候好像很快乐，但是每次被标记完之后，眉眼总是阴沉的。 顾清发出一声嗤笑，她问道：「你们喜欢易感期吗？」 「怎么可能啊，易感期那种东西可太折磨人了。」 「那你们为什么断定omega就喜欢发情期呢？」 「发情期和标记又不是一回事。」 「但是你们见过有多少不在发情期的omega愿意被标记的？」 「」 满室沉默，顾清笑了笑，道：「alpha们，还是那句话，不要太高傲了。」 这堂课结束之后，不少alpha都一副人生遭受洗礼的样子，仿佛三观被震碎过一遍，有几个强势的alpha已经在嚷嚷着退钱了。 也不怪他们反应如此剧烈。 就看看顾清在课上说了些什么吧—— 要尊重omega，把他们当做alpha那样来尊重，他们发脾气的时候要去找原因，不要自顾自地认为肯定是被信息素扰乱了情绪，标记一下就好了，以及最让人咂舌的，做一个洁身自好的alpha，因为不仅alpha闻到别的alpha信息素会忍不住狂躁发火，omega在自己alpha身上闻到其他omega的信息素也会失落，他们虽然不会像alpha那样愤怒地把房子去都砸个遍，但是会暗中伤心很长一段时间。 第71页 这叫什么？ 如果真的这么做，那岂不是把自己当个omega活了！ 这群从小被捧着的alpha可受不了这个，要不是顾清光脑信息上实在显示她是个beta，而帝国对alpha对beta的暴力行为从来都严厉禁止，假如她是个alpha，今天怕是都没法安全走出这扇门。 而如果她是omega，那就更惨了，可能就会被立刻当作最近在帝国疯传的omega地下自由小组成员给扭送到警察局去。 云初霁倒是神色淡定，默默收好笔记，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了点头绪，这些事做起来都不难，比讨好男人简单多了，不用伪装自己是个极风情又温婉的矛盾女子，只要把对方放在心上好好对待就行。 一下子就有了信心了呢！ 云初霁带着自信走出教室，身边一如既往地跟着一大串尾巴，都是被唐见溪的美貌俘获的痴汉老a们，浑身肌肉加起来比云初霁心眼都多，云初霁看见他们就怕，当然也不敢赶他们，只默默地走自己的路，想着等他们发现唐小姐没来自然会离开。 如云初霁所料，他们果然都断断续续地走了，有几个人还阴暗地揣测她是不是被富婆给甩了，云初霁全当没听见，只是当她都快要搭上悬浮列车了，身后还是缀着一个小尾巴。 风陵。 云初霁无奈地转过身，问道：「风兄，有什么事吗？」 风陵扭扭捏捏，欲言又止好几次，如果换一个alpha，可能都直接甩袖就走了，多亏云初霁脾气好（胆子小），还一直认认真真地等着。 终于，风陵说了出来：「就是，我想问一下，omega真的对别的omega的气味这么敏感吗？」 「啊。」云初霁满脸懵懂，「我也不知，我只认识三个omega。」 「总会有一个沾上的吧！」风陵想，我认识的omega也不多啊。 「一个是我母亲，一个是我老师，一个是唐小姐。」 「」 风陵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说，云初霁真的就是，天生招富婆o喜欢吧。 「不过，风兄，我认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alpha不愿意在omega身上闻到别的alpha味道，那么omega也大抵如此。」 云初霁自觉自己已经讲得很透彻了，但abo时代土着风陵满脸迷惑：「什么什么欲，什么什么人？」 唿，真是个礼教衰败、不识圣人的地方！ 「意思就是，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也不要逼着别人去承受。」 风陵愣了愣，过了一会，苦笑着道：「那我知道我的初恋是怎么没的了。」 他在和omega约会的前一天，跟着自己的alpha兄弟去了一趟酒吧，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就只是搂着几个小o喝了会酒，玩了几把酒桌游戏。 结果第二天就被分手了。 最惨的是，他们甚至手都没牵过。 每次想到自己这段无疾而终的初恋时，风陵都唏嘘不已，他是真的喜欢对方，也是真的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离开。 明明自己都没有标记过别人啊。 对他也百依百顺。 简直就是小o最爱的电视剧里的深情alpha类型了。 最后在兄弟的声声劝导中，风陵逐渐把一切都归咎于omega就是一种奇妙的、情绪不定的生物，以及，自己的alpha魅力不足，不能让omega对他死心塌地。 但今天，一个小小年纪就a生圆满的alpha告诉他，只要把对方当作和自己一样的人就好了。 如果是他发现自己的恋人身上有别的alpha味道，风陵想了想自己可能会有的反应，发觉自己的初恋仅仅是冷冷淡淡地提了分手竟已经算得上是温柔的。 换做自己的话，咳咳，不闹翻天是不可能的。 风陵过了五年之后才在别人的点拨下明白了这个道理，但看看对面的alpha，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感悟——富婆o活该看上她！ 他不是那种认为alpha就该日天日地成为宇宙主宰的极端小a，所以没有什么困难就接受了云初霁的想法，解决了自己心中纠缠已久的困扰后，出于感激，也出于某种执念，风陵故意苦着脸道：「老妹，你今天帮了我大忙，你就让我请你吃顿饭吧！」 「你说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还没好好吃顿饭，你好歹还叫我一句哥哥呢，怎么连饭都不让我请？」 云初霁满头大汗，风兄和哥哥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吧！ 她对男性的恐惧还没有消散，风陵再怎么故意装可怜她都只想拒绝，和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独处一室吃饭，云初霁想想都要头皮发麻，让她和楚老师那种身形纤弱、五官端丽好似女子的男子共处一室她能够按下自己的紧张，但换做是风陵这种胳膊比上辈子自己的大腿都粗的男性alpha，云初霁无论如何都只想逃跑。 云初霁退后一步，摆了摆手，正想严肃地拒绝时，突然脑子里再度蹦出几个字：人高马大？ 拒绝的话语顿时吞了下去，云初霁改了一番说辞：「风兄，你若真想感谢我，可否告诉我何处有学习打架的地方？」 风陵顿时眼睛一亮：「这你可问对人了！」 第39章 招人 云初霁怎么都放不下心来和风陵独处，于是两人便没坐风陵的悬浮车，也没有打空中无人车，而是绕了好几条列车线才到地方。 经过细緻的观察，云初霁发现风陵似乎对她和唐小姐的关系有着莫名的敬畏，或者说是，推崇。 第72页 比如说当她说起自己不想和他独处的理由时：「我不习惯和别人待在一起。」 风陵只是莫名地双眼放光，接着带着某种奇怪的神秘感说道：「老妹，我都懂的，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实际上，你老婆那么漂亮又那么有钱，有点独占欲是很正常的。」 云初霁不理解怎么就扯到唐见溪身上了，但无疑这戳中了她近来忧郁的心灵：「唐小姐对我，才没有什么独占欲。」 她似乎都想不要我了。 如果没有信息素的话，她可能就已经不要我了。 现在他们正坐在第一程悬浮列上，云初霁和风陵中间隔了一个位置，她靠着窗，剔透的眼眸映着窗外的蓝天和gg牌，脸颊雪白，那抹忧郁仿佛成了什么装饰品，让她整个人都脱离了这庸俗的环境，变得空灵起来。 风陵轻轻地哇了一声。 他身后也传来哇的一声。 是一个女性。 omega。 没多久，她站起身，脸颊红润，十分羞怯地对着窗边的alpha道：「您看上去不太开心的样子，我想我可以和你聊聊天。」 「我很会聊天。」 虽然是这样说，但看她羞涩的样子，仿佛已经都快站不稳。 风陵又哇了一声。 但窗边的alpha没有哇，她疑惑地转过脸，对上陌生女omega的眼睛，眨了眨，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感激地微微一笑：「我自己会好好解决的，谢谢您的好心。」 然后她又转过脸去对着窗外，那抹起着装饰作用的忧郁始终没有消失。 即使被拒绝，女omega似乎也没有多么生气，也没有委屈，只是一直悄悄盯着云初霁，直到她在他们前两站下了车。 风陵松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她要一直跟着他们。 等人走了，风陵就完全克制不住好奇心，同时又带点微微的酸意：「老妹，平常也有omega找你搭讪？」 「搭讪？」云初霁皱了皱眉，「她们不是想要帮我吗？」 「她？们？」 「啊，对啊，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有时候不免会露出惶恐的神色，常常就会有人上前关心我。」 风陵很疑惑，非常疑惑。 这和他印象中的s区不一样，他记得自己上次喝醉了倒在街边，睡了三个多小时后才被扫垃圾的ai发现，不仅没有一个关心他的人，连一条关心他的狗都没有。 「关心你的人都是omega？」 「好像吧」云初霁回忆了下，似乎都是些清秀羞怯的面孔，于是肯定道，「嗯，都是。」 「她们是不是还加你星网号了？」 「诶？你怎么知道，她们说要我有困难随时找她们，我自然不好麻烦陌生人，便都拒绝了。」 风陵磨了磨牙，alpha和alpha的差距，真的比alpha和扫地机器人的差距都大。 「哼，拒绝得好，你可是有主的人！」 听到这话，云初霁被s区温暖的人情压下的忧郁又开始冒头，多亏不久后他们就换了车，否则怕还是要招来omega。 但，在下一列车，下下列车，都招了omega。 看着云初霁一副这个世界好人真多的单纯模样，风陵已经嫉妒到麻木了。 特别是当他带云初霁到了目的地，就更加麻木，还带着一种坐立不安的心态。 云初霁疑惑地看着这个被透明屏障包裹起来的拳击馆，在屏障外面是一座商场，许多omega正在商场购物，屏障里面是拳击场，许多alpha正在炫耀肌肉。 「这是，为什么？」 好了，这就是他坐立不安的缘由，在深受omega欢迎的云某人面前，风陵莫名羞耻地说出了那两个字：「求偶。」 这个地方是先有商场后有拳击馆的，甚至是先在商场出名后，拳击馆才像是某种跟踪狂角色一样尾随而至的。 关于这个拳击馆的老闆，现在有两种说法。 一种说法是他就隐藏在打拳alpha之中，因为他的omega常常会来这个商场购物，于是丧心病狂的他买下了商场的一楼并且开了一个专供alpha的拳击馆，就为了让omega能够发现他亮闪闪的alpha魅力。为了不让拳击馆打扰到娇弱的omega们，他还贴心地为拳击馆盖上了罩子。 另一种说法是老闆是个商业头脑极佳的黑心资本家，他察觉到广大alpha们按耐不住的求偶需求，于是格外阴险地在omega商场开了一家拳击馆来招alpha，并且收取格外高昂的会员费。 风陵以前相信前一种说法，现在他信后一种说法。 因为，当云初霁一进来的时候，往常十分冷漠的omega们纷纷投来了目光，而以前，就算是一个alpha干翻了十个alpha在拳击场上擂着自己的硕大胸肌嘶吼都没有一个小o愿意稍微看上一眼。 顾老师诚不欺我，肌肉没有用。 omega看脸。 风陵以前就是没有认清这点，隔三差五就来这挥洒汗水，结果桃花没有半点影子，打架倒能一个打五个，所以当云初霁问起时，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 「咳咳，你别看这地方挺花哨，但其实它还是有真材实料的。」 alpha们之间的求偶竞争会让厮杀变得更加狂热，打多了，或者挨打挨多了，自然就会打架了。 不过云初霁的问题不是这个，她仰起头，看着头顶扒着围栏往这看的omega们，道：「他们总是会这么来盯着吗？」 第73页 接着若有所思地说：「唐小姐是个omega也喜欢滑雪，那么有omega喜欢拳击也是有可能的。」 风陵满嘴的苦涩，他很想说他们就是来看你的，但环顾四周打得越来越疯的alpha们，他觉得至少为了他们两个的安全考虑，还是不要说出口了。 这个拳击馆占地范围颇大，除了中间是拳击场外，四周还有许多练习的地方，放满了沙袋和拳击套，只有零零散散几个alpha在这，大部分人，就算没有上台打，也围在拳击台周边，不时做作地绷紧周身肌肉作健美先生状。 各自换好衣服后，风陵将云初霁带到了一个沙袋旁边，道：「给我看看你的力道。」 云初霁疑惑：「没有教拳法的师父吗？或者说风兄你就是在这工作？」 阿兄也学了一点武艺傍身，她记得阿兄是有师傅的。 风陵闻言咧了咧嘴，脱下背心扔在一边，左右转了转脖子之后，他盯着眼前的沙袋道：「没有什么师傅比得上alpha自己的本能。」 战争武器，可不只是不怕痛而已。 风陵自觉自己十分帅酷地讲完了开场白，扭头一看，却见云初霁绷着一张脸，握紧白生生的拳头，有气无力地碰了一下沙袋。 是的，那根本就称不上是一拳。 「你装o呢！」风陵恨铁不成钢。 但是周围很寂静，以至于风陵这句话就格外响亮。 为什么寂静呢？ 因为alpha们都停了下来。 为什么alpha们都停了下来呢？ 因为omega们对着云初霁的方向凑了个堆，十分明显，并且在云初霁刚刚出拳的时候还尖叫了，虽然这里有罩子，但alpha们良好的视力还是能够通过他们一致的口型发现真相。 讲道理，在一众只穿了贴身短裤的男alpha和只穿了贴身短裤和运动内衣的女alpha中，下身长裤，上身白色卫衣的云初霁突出得就像富士山顶上的那一抹雪。 而这抹雪打拳的时候，不像那群alpha一样恨不得把沙包打烂，她好像什么都不懂，甚至都被沙包晃回来的幅度惊得后退一步。 真的，好可爱哦。 是因为有了陪衬就突出一百倍的可爱。 多少年没见过这么清新的alpha了。 世界上居然有这样清新的alpha！ omega的场所满是粉红泡泡，alpha的场所却充满了肃杀。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一个区区的小白脸居然大出风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离云初霁最近的一个alpha站了出来，扫视了一眼她瘦弱的身体，不屑地轻呵了一声，然后说：「练练？」 「抱歉，我还未曾学过拳法，所以无法与你比斗。」云初霁认真地回答道，眼睛往上抬，极力避免看见那一片片露出的肌肉。 说实话，她有点后悔了。 她本该在看见这些人的穿着的第一秒就离开，但毕竟她已经多少适应了这个时代人们奔放的穿衣风格，为了不半途而废，又想着非礼勿视，觉得自己能够避开。 但现在，似乎避无可避。 啊啊啊啊啊，移开你那放肆的肉体简直就是不知羞耻！ 而这一幕在其他人眼里，那就是妥妥的挑衅。 alpha比沙包还大的拳头沖了过来，风陵一步越过将其格挡开来：「我说兄弟，她就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a，你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可惜的是，alpha并不讲道理。 他们只有两个人，对面有二十多个人正虎视眈眈地想要通过把这个惹眼的alpha狠狠揍一顿来向外面的omega证明自己才是最有魅力的alpha。 挡了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云初霁察觉到情况非常不对劲。 于是她报警了。 呵，笑话，她可是好好研究过s区治安条例的专业外来户！ 第40章 出名 云初霁报警的动作并不遮掩，事实上她正是想靠这个来让这群alpha知难而退。 s区治安法里明确写了，严禁两人以上的alpha斗殴，违者看情况拘留半个月到六个月不等。 但事实上，云初霁的良家封建少女思维无法预料这群战争机器的大脑究竟有多么清奇。 比如说，他们现在想的就是，警察大概五分钟就会来，由于这里是omega聚集区，可能还会来得更快，那么这就意味着——如果不快点下手，自己肯定是打不着了！ 更糟糕的是，这要让别人先下手了岂不是得让他得意一辈子？！ 甚至说不定明天他就能脱单！ ——是alpha就得上！ 一时间，原本松散的人群聚集着向他们两人涌来，人潮里alpha们还十分机智地在互相别脚、伸肘、下黑手，时不时有人倒下，但总体还是再前进，他们就像一团涌动的怪物一样沖向云初霁。 云初霁和风陵在他们完全没有被吓到的那一刻立马扭头就跑，听着身后炸雷般的脚步声就更加恨不得自己再多长出两条腿。 云初霁现在总算是懂了风陵那句alpha的战斗靠本能是什么意思了，她上辈子做梦都没想到过自己能跑得这么快，也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够回身一脚踢飞一个男alpha即将触及自己肩膀的手。 他们绕着场地转圈，很快alpha们不再围作一团，狩猎的本能使他们分散开来。现在的重点已经不在于把这个嚣张又做作的alpha给揍一顿找回面子，现在的重点是：在这场猎物追逐战中，alpha们都兴奋起来了，天生的暴力因子把他们的血液烧得滚烫，他们盯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就像勐兽盯着逃窜的兔子。 第74页 他们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围猎，包围圈逐渐缩小，云初霁和风陵似乎开始逃无可逃。 楼上的omega早就在这场围猎开始之际就已经四散逃开，仅仅留下几个格外胆大的还对着屏障在拍摄。 alpha的粗喘声太过刺耳，那近在咫尺的危险气息让云初霁汗毛乍起。 但十分诡异的是，她也同时兴奋了起来。 那种让她陷入困境的alpha热血现在也在她的体内发挥着作用，她不时地回身一击，把一个alpha撂倒，然后那个alpha就会被alpha人群淹没。 风陵也照猫画虎，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反应竟没有云初霁快。 围着他们的人在减少，到最后仍然剩下了十几个。 而再最后的包围圈里，云初霁和风陵仅有不到三米活动范围，被围困在墙壁和人群之间。 「叫你打架你不打，还挺会玩新花样啊，不得不说，确实很有趣，可比在台上打架有趣多了。」 一个男声响起，分不清是那个方位。 粗喘声实在是太吵了。 现在他们处在僵持之中，毕竟虽然猎物已经入网，但由于时间关系，只有一个人能享有撕碎它的荣耀。 alpha间气氛变得格外紧张。 云初霁也格外紧张。 这么多的alpha，在激烈运动之下，信息素不可避免地开始大量散发，换气装置根本工作不过来，整个场馆里的味道都糟糕透了，alpha受不得同类的气味，越是高级的越是如此，这也是他们在围猎中越发狂躁的原因之一。 很快，僵持被打破，因为他们所剩的时间实在不多，再耽搁下去只会让这个alpha用她可笑的小手段逃脱alpha间的荣耀战斗。 于是，所有的alpha都一齐冲来。 那股刺鼻的气味也刺鼻到了最顶点。 狂躁冲击着云初霁的大脑，她生平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这种生气仿佛依然脱离了情绪的范围，变成了一种具体的痛觉。 痛觉刺激着她的后颈，那一小块属于腺体的地方正热得发烫。 就在第一个拳头带着兴奋挥来之际。 一股极度威压的alpha信息素按住了所有alpha。 「噗通。」 有人倒下。 啊，是最靠近云初霁的风陵。 「噗通。」 「噗通。」 「噗通。」 源源不断地有人倒下。 仿佛头顶下了一场无形的冰雹，而这群alpha变成了麦子一样。 云初霁满脸通红又满脸是汗，她半弯着腰，往日温柔的眼神里写满了怒火。 在所有人都倒下之后，这份怒火又渐渐掺杂了疑惑。 被信息素挡在门口的警察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面面相觑。 这这是什么情况？ 报案不是说多人围殴两个吗？ 这怎么变成一个干翻一堆了啊？ 还没等他们惊讶多久，场上唯一一个勉强站立的alpha也倒了下来。 「愣着干嘛呢，beta上去救人，alpha在外面等着！」 随着一声大喝，警察们纷纷行动起来，这场混乱也似乎迎来了尾声。 假如忽略头顶那几个omega的光脑摄像头的话。 一群斗殴的alpha在前往警局之前不得不先去了医院，本来就算是真打起来，以alpha的皮糙肉厚程度，只要没有被打到站不起来，无论如何都会被送进警局，但奈何这次伤着的偏偏是最脆弱的腺体，于是警车轰隆隆地开往了医院。 留下的beta警察正在下面收拾残局，换气装置开到满载，同时放上专用的吸收alpha信息素的药剂，把拳击馆里过浓的味道给清理干净，而此刻顶上那几个omega激动地讨论道：「那是s级吧！」 「一定是！」 「我就说嘛，那个妹妹那么与众不同，原来这就是s级高贵的气质！」 「啊啊啊啊啊啊啊想和她贴贴！」 「你别想，让我想！」 同时，星网上一段名为《超甜s级alpha一人单挑二十多名壮a现场直拍》的视频正悄然风行着。 齐期是一个刚刚分化的omega，正享受着他的分化假期，今天他一如既然地在星网冲浪。 让他颇为惊讶的是，一条标题烂俗的视频正飞快地窜上热门榜单，他暗嗤，肯定是诈骗视频吧，这些人为了流量真的是不择手段。 但指尖仍然控制不住地点开了它。 实在是，视频封面的那个alpha，有点好看。 点开之后，就更好看了。 齐期看了整整八遍才停下来，把视频收藏下载之后，他在评论区留下了雷同的一句话：三分钟，我要知道这个alpha的全部资料！ a区。 云初晚写完作业后，打开光脑想放松一下，结果就在热门视频里看到了一张虽然有点点陌生，但大体还是十分熟悉的一张脸。 姐姐？ 云初晚点进了视频。 看完之后。 她张大了嘴巴，这是，姐姐？？？？？？？ 唐氏集团研发部。 唐见溪正坐在办公椅上揉着太阳穴，空气清新装置正奋力地为她送来醒神的薄荷味香气，但效果不佳，连日来她不仅要在白天处理繁重的工作和事物，晚上还要和薇诺娜斗智斗勇，她们两个谁也不愿意先说出自己的身份，唐见溪能察觉到对方身后有着极大的秘密，但这是否足够让为了获取她的信任而冒险，唐见溪却颇为踌躇。 第75页 毕竟，她不知道这人从哪里来，假如她是个包装得很好的探子——就像近些年的其他可怜omega一样，那就会把事情拖入复杂的境地。 等等吧。 再过一天，她就能绕过帝国监测系统得到薇诺娜的dna检测结果了，到时候就能知道她是何方神圣了。 但，再过三天，就要去见云初霁了。 唐见溪的手一顿。 不由瞥向办公桌右侧的第二个柜子，她承诺带给云初霁种子正躺在那里，当初回来得太过匆忙，以至于忘了这回事。 到后面，一件事跟着一件事，就没有机会送出去。 送出去干嘛呢？ 她的态度已经足够鲜明，又何必再做这种互相矛盾的事，只会打击自己的决心罢了。 唐见溪移开目光，继续看起那些枯燥的商业材料。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那些更加重要的事，你清醒一点，唐见溪。 唐见溪清醒了十几分钟后，不怎么清醒的何助理走了进来，她脸上神情极度复杂，但也可以说是十分简单，就是六七种程度不一的惊讶，仿佛一瓶刚刚倒进水里的墨一样摊开在她脸上。 震惊、难以置信、目瞪口呆、惊嘆、大惊失色等等。 唐见溪颇为讶异地看着这位自己一向过分成熟稳重的omega助理，她现在着实是，好奇怪啊。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猜了一下：「难道是唐见深放弃和三皇女她们打价格战了？」 何助理摇了摇头，她现在似乎还说不出话来，又过了十几秒后，她才艰难地道：「唐总，您看看星网热门第一的视频。」 唐见溪不明所以地打开光脑，点开星网后，一看到热门第一里那熟悉的身影她就明白了。 起初是云初霁在拳击场遗世独立地挥拳。 然后这个小古董把拳击场玩成斗兽场，和一群alpha你追我逃。 最后，就是那震撼的一幕，白衣alpha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大群alpha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 实在是符合帝国课本里对顶级alpha的所有宣传。 所以评论区的omega们一个个都抛下了矜持，往日捂得紧实的星网号也大大方方地用于求偶。 哈，求偶。 唐见溪觉得自己犬牙实在是有点痒了。 把视频和评论区的图片一个个下载，唐见溪头也不抬地道：「帝国法律是不是规定，像这种不经他人同意就擅自将肖像信息公布的行为是违法的？」 何助理还处在震惊当中，隔了好一会才回道：「是，是的。」 「很好，打电话给帝国文教管理部，我要举报这个视频。」 「哦，部长是王阿姨是吧，那我待会亲自给她打电话。」 「啊？？？？」 「嗯？」唐见溪抬起眼睛，面上神情似乎并无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却莫名阴森了许多，「何助理，作为帝国公民，维护帝国法律的威严是公民的职责。」 「啊？？？？」 可您不是经常骂帝国法律都是一堆垃圾玩意吗？ 唐总，您这是怎么了啊！ 何助理满腔疑惑不敢发问，实在是唐见溪这种状态太过诡异。 好像很冷静， 其实也蛮疯狂。 何助理觉得自己有必要冷静一下。 于是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 在彻底关上门之前，唐见溪喊住了她：「何助理，给我买一个花盆，还有一些土壤。」 「啊？？？？？」何助理现在惊恐地发觉自己好似成了一个麻木的复读机。 透过半开的门，何助理清晰地看到唐见溪非常温柔地笑了一下，然后她说：「我要种花。」 好好可怕。 第41章 要哭 云初霁在警察和医生的注视下甦醒了。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下意识地道：「唐小姐？」 「嗯？」穿着白大褂的alpha医生发出一声疑问的鼻音。 云初霁立刻闭紧了嘴。 而后迟疑地道：「请问，这是哪里？」 医生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道：「这是医院，云小姐，您因为信息素释放过量而晕倒了。」 云初霁愣了一下，接着晕倒之间的记忆开始迅速地占据她的大脑，她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急声问道：「和我一起的那个叫风陵的男alpha还好吧？」 医生翻了一下资料，而后道：「还没醒，但送的及时，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那，其他人呢？」 云初霁记得，当时她被愤怒掌控，信息素不受控制地爆发，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显示拳击场里所有人都瘫倒在地了。 「唔，醒了九个，有两个情况不错，已经被送到警局去了。」 云初霁一滞，瞧了眼旁边虎视眈眈的警察，似乎明白了对方到来的原因，便问道：「我待会也要去警局吗？」 医生失笑，揉了下额头，然后道：「云小姐，这都不是你现在应该首要关心的事。」 「你的级别提升了，你没有发现吗？」 云初霁一脸懵懂，她连级别这个词具体指代什么都不清楚。 看她这样，医生暗嘆现在的年轻alpha真的是够心大的，只得受累弯下腰给云初霁看手上的报告：「云小姐，你二次分化成s级alpha了，这种情况很罕见，但也不是没有。」 第76页 「所以你才能一个人把十几个alpha全都熏趴下，不过云小姐，作为帝国珍贵的s级alpha，你现在首先需要的是进行s级alpha培训。」 「这样你下次才不会再失控。」 「失控？」云初霁喃喃道，谈起失控她首先想到的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夜晚，那才是最接近失控的描述，她心念一动，「大夫——啊不医生，请问二次分化时一般有什么表现？」 alpha医生直起身，抱臂，啧了一声，看在这是个难得的s级，没有对云初霁频繁扰乱话题表示出不满，他露出一个alpha都懂的神情，解释道：「自然是比第一次分化更加强烈的标记欲望，云小姐，说实话你的那位omega应该级别不低吧，否则你的分化不会这么完美，在记录中来看，属于前三了。」 年轻的alpha闻言绷紧了神情，难怪，明明这几次闻见唐小姐的信息素都能忍住的，偏偏那两天就不行，云初霁很是懊恼，她并不想要这个所谓s级alpha身份，毕竟如果可以，她连alpha都不想当，但就为了换取这个对她来说没有丝毫意义的二次分化，她竟然做出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现在的云初霁似乎忘记了当时的唐小姐也正处在如狼似虎的发情期。 医生以为她是高兴傻了，没有在意，自顾自地往下说道：「这位警官等会会带你去适应s级身体的控制，大概需要几天的时间，等训练完成后，像这次的意外就不会再发生了。」 几天？ 云初霁迅速从过往中清醒过来，她可没忘记自己和唐见溪还有约定，如果没有她的标记的话，那唐小姐的身体 「可以告诉我具体是多少天吗？」 「这个并不清楚，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按照统计来看是三到七天。」 云初霁心头一跳——那可不行。 「必须要去吗？」 医生皱着眉，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以往的s级alpha全都欢天喜地地去了，毕竟只要完成培训，得到帝国的证明，无论在哪个方面，都能得到巨大的好处。 「这是帝国法律规定的，云小姐，你已经足够了解作为s级alpha的破坏力了不是吗？」 云初霁挣扎着道：「可是，我和别人有约，能不能推迟三天？」 那位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警官上前，严肃地道：「云小姐，培训场所每次开放都需要耗费大量资源，您的时间已经安排好了，按照规定，您需要在一个小时内到达。」 云初霁想了又想，另闢蹊径：「在此之前，我应该和别的alpha一样去一趟警局才对吧。」 好歹她也是斗殴的一份子。 只要去了警局，找机会和唐小姐会面，不管是提前标记还是做什么，总不至于让情况变得太糟糕。 医生整了整衣服，轻笑道：「云小姐，你作为s级的alpha，在帝国是享有一定特权的，像这种无伤大雅的斗殴事件，警局没有权限找你的麻烦。」 特权？云初霁脸色越发难看，特权意味中人群的中心，但她并不想把自己置于太多人的目光之下，不能抛头露面的训诫仍深深刻在她的骨子里。 她吸了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放下没用的挣扎，道：「那我们现在出发吧，我想尽快结束。」 云初霁不清楚唐见溪的身份能否让他们动容，但是出于某种直觉，她觉得这种暴露唐见溪并不见得乐于接受，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帝国貌似对s级alpha颇为重视，云初霁是官宦人家出身，自然知道越是难办的事情动用的关系就越多，如今唐小姐和自己的虽然在陌生人面前大大方方，可从未在唐见溪的圈子里露面过，假如把唐见溪扯进来，那就意味着要把她们之间的关系提前公之于众，而且是由自己主导的。 看上去就像是自己逼着唐小姐公布似的。 云初霁不想给唐见溪惹麻烦，所以她决定苛求自己。 只要努力一点，三天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而且就算迟了，唐小姐有谢大夫在身边，应该也不会出事，总比强迫着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好。 医生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指标，对着警官点了点头。 然后云初霁就被带走了。 坐到车上的时候，云初霁才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她当初的时代，她可以用光脑联繫唐见溪！ 云初霁连忙点开光脑，结果，一直运转良好的光脑却突然无法使用，云初霁看向对面的警官，生气地道：「我不仅不能选择放弃培训，就连光脑都无法使用吗？」 警官仍是严肃的模样，闻言神色微动，用着仿佛是木头刻成的声音说：「云小姐，您的级别发生了变化，信息素也发生了变化，所以光脑需要升级，在培训过程中它会重新完美贴合您的信息素，事实上，云小姐，您的光脑在这段时间内损耗度已经达到百分之五十了。」 信息素，信息素，云初霁真的烦透这些信息素了，它把一切都搞得复杂至极。 如果没有信息素的话—— 如果没有信息素的话，那么我还能和唐小姐有关系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旁的所有复杂心思全都暗淡下来，被结了冰，沉沉地落下，云初霁眉眼低垂，回道：「好吧，随你们吧，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警官平淡的双眼闪过一丝疑惑，她刚刚说的东西，都只是事实而已，怎么看云初霁的反应，像是被强迫着接受的。 第77页 为了让这个新出炉的s级alpha不对帝国的制度产生没必要的负面猜想，警官还是解释了一句：「云小姐，每一个二次分化后的s级alpha都要将光脑进行升级，并不是我们阻止你使用。」 「如果您有联繫外界的要求的话，我可以借给你我们部门的通讯，原则上是可以联繫到每个人的光脑的。」 「哦，这样吗？」云初霁神色淡淡的，那些被压抑的彷徨占据了她的心灵，唐见溪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坚实的联繫，但现在看来，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坚实，「那么，我要给唐见溪打电话。」 「不，算了，发个信息就好。」 警官有些为难地道：「您需要提供对方的身份证号。」 云初霁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我不知道。」 「如果是亲人的话，其实大体是相同的，只要在出生日期的部分进行改动就好了。」 警官看着云初霁丝毫不见好转的脸色，立马换了个说法：「是你的omega吗？」 「如果你们结婚了的话，那可以在警局的系统上查到对方的身份信息。」 云初霁抬起头，坐姿依然端正得无可挑剔：「不用了，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而且，我刚刚那句话不是针对您，是针对这个世界。」 这个把她的命运搅得一团乱麻的世界。 话题似乎到这就可以结束，但警官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您现在是易感期吗？」 在她的印象里，向来是老天第一，老子第二的alpha，只有在易感期的时候才会这么矫情，说这些爱啊，抱怨啊，不满啊，痛苦啊之类的东西，从铁血壮汉变身为豌豆公主。 云初霁摇了摇头，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警官的光脑突然响了。 光脑独特的构造让她听不见对面人的声音，只能听见警官的回话—— 「啊，是。」 「她在。」 「嗯，我现在给她。」 警官突然停下对话，点了点光脑，车里响起了一道极为悦耳的嗓音。 对云初霁来说，这也是极为熟悉的嗓音。 「云小姐，听得到吗？」 不知道为什么，云初霁发觉此刻自己的心跳得极快，是因为刚刚因为唐小姐的关系在自怨自怜所以在正主找上门来时而产生的心虚吗？ 啊，不是。 好像更多的是快乐。 「听得到的！」 唐见溪被这句罕见热情的回应惹得轻笑了一声，然后咳了咳，继续道：「你乖乖地去培训，不要害怕，和陌生人好好相处，那不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我这边你不用担心，你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云初霁的心随着唐见溪的话语跳得越来越快，甚至让心口那处的肌肤都显得比其他地方要热烫一些。 她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有这样正正好的安慰，就好像好像唐小姐能藏在自己心里一样。 「我会尽量及时回来的。」 接着她又带点别扭和羞涩地道：「谢谢你这样打电话给我。」 唐见溪似乎又笑了一下，再说话时，语气就变得坏坏的，她说：「你刚刚是不是哭了啊？」 「啊？」 「你知道的嘛，经常标记的话，是能够稍微感知到对方情绪的。」 「我刚刚感觉到，你好像在哭。」 云初霁瞬间神色慌乱，唐小姐，怎么是这样的人啊！ 这种情况下，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就这样直接地说出来！ 很羞耻的啊！ 「我没有哭！」 「我才不会哭！」 「你感觉错了！」 云初霁否认三连。 结果只得到唐见溪越来越开怀的笑声，和对面警官探寻的表情。 好一会后，唐见溪才大发慈悲地道：「好了，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吧。」 「一定是！」 「嗯，是的哦，我们小霁现在是s级alpha，当然不会随便哭鼻子，也不会随便想哭鼻子了是吧。」 云初霁刚刚没能掉下来的眼泪，现在快要掉下来了：「唐小姐，你不要再说了。」 疑似撒娇。 唐见溪咬了咬唇，不，就是撒娇。 「好了，不说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唐小姐再见！」 挂断电话后，云初霁抬眼看见警官一言难尽的表情，顿时脸红了个通透。 「我」她想解释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所以，云小姐，您是易感期快到了是吧？」 云初霁闭了闭眼，颓丧道：「嗯，是的，我算了算好像就是这几天。」 其实还差二十天。 「哦。」警官放下心来。 就说嘛，如果堂堂s级alpha正常状态是那个样子，那也真的是，有点扰乱视听了。 另一边，唐见溪微笑着观赏那段已经在星网上消失的视频。 回忆起刚刚的对话，心里十分满意地想着，什么老公老公的，明明就还是小古董的样子嘛。 第42章 故事 不过，没多久，等彻底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唐见溪笑容僵住，脸上立刻涌上了懊恼。 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心想，我那引以为豪、坚持七年不找alpha的自制力呢？ 都没有看到云初霁本人，也没有闻到她的信息素，单单凭着一个视频就开始冲动。 第78页 当然，唐见溪没有说谎，永久标记的ao是存在一定感应的，不过感应最强的时候，是第一天她送云初霁回家的时候，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紧缩，前方的小古董慢慢地走，仿佛在随时等待着一句挽回。 唐见溪克制住了。 今天则是第二强烈。 而她竟然没有克制住，就那么冲动地开始寻找云初霁的消息。 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唐见溪知道s级alpha培训的事，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人。 找到人之后，事情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现在嘴角还控制不住地上扬，这让唐见溪有些头疼。 她觉得，她这种忽冷忽热，反反覆覆的态度，实在是有点渣了。 每次决心刚刚下好，但一碰到这个人就不奏效，仿佛面对她的心和审视自己的心是完全不一样的，在云初霁面前，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展现出柔软的样子，更加omega的样子，更加唐见溪的样子。 唐见溪吐出一口气，睁着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它白得就像云初霁的脖子一样。 她现在清楚地了解自己的情况了。 如果她没有办法就此和云初霁此生不復相见的话，那么或迟或早，她就会沦陷的，掉进那个小古董的漩涡，甚至都不会挣扎一下，就那样傻乎乎地、没有防备地，陷入爱情。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地，让这个过程再慢一点。 毕竟，现在确实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 认清现实之后，唐见溪完全冷静下来了，把心思重新放在工作上。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唐氏集团仍然灯火通明。这段日子以来，为了和三皇女打擂台，唐氏集团大部分人都加班加点，价格战并不好控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更是常态。 何况，更加诡异的是，对家公司似乎完全不在乎盈利，赚到的钱全都用来宣传，在这种执行力下，如果不是有唐见深这个千年狐狸在前面撑着，唐氏集团的抑制剂业务恐怕会大幅缩水。 而现在，唐氏集团上下心中都浮现一个疑问，对方哪来的这么多钱？ 再怎么降低成本，用劣质材料，抑制剂总归要起到抑制发情的作用，假如只是卖出一管生理盐水，那不管对方的宣传再怎么铺天盖地，也没有一个omega会买帐。 皇室是有钱，但三皇女毕竟不是皇太女，能动用的资源有限，而三皇女的外家也的确是帝国数一数二的贵族大户，但当今皇后一共生了八个孩子，三个omega，五个alpha，竞争本就激烈，相传皇后也不太喜欢这个嚣张跋扈的三女儿，他更喜欢温柔老实的大儿子。 所以，三皇女哪来的这么多钱？ 不止唐见深，唐见溪也在暗中探查，但怎么都找不到三皇女的资金源，如果不是帝国禁止个人开採b级以上的矿产，唐见溪都怀疑三皇女是不是得了一个紫金矿了。 但这毕竟不是唐见溪的任务，唐见深那傢伙应该会有办法，而她现在主要忙着的，是另一件事。 刚想着，光脑上就来了信息。 看完后唐见溪的面色十分复杂，薇诺娜的身份终于被她查出来了。 但是真相比她想得最离谱的假设还要离谱一些：一个b区最外环的omega，是怎么通过关卡来到s区三环的呢？ 唐见溪清楚地知道帝国的规定，按照规定而言，最外环的人们理论上是永远都无法通过他们边界上的那道墙的。 此时，印象里那个一言不发，浑身满是伤口的omega身上的那种阴谋的色彩更加浓烈了。 她那年轻又充满沧桑的脸，永远克制不住的愤怒和恨意，似乎都是被某种沉重的东西压迫而来，更别提，她身上隐隐约约的血腥气。 谢潇潇悄悄检测过，薇诺娜的那把刀上，有很多人的血。 唐见溪再也没办法坐下去，立刻驱车前往她安置薇诺娜的地方。 到了之后，不知为何，唐见溪竟有点不敢开门，毕竟身份信息上还写着：基因检测为alpha，分化为omega。 短短一行字，就可以预示一个极为悲惨的故事，尤其是在最外环，那种悲惨唐见溪光想像一下都会心底发冷。 但门在她面前打开了。 浑身缠满绷带的omega站在她面前，皱着眉道：「干嘛不进来？」 「我」唐见溪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头，何况门口也不是一个好地方，便先进了屋。 这处房子并不大，但是很适合像薇诺娜这种需要隐藏身份的人住，这是在内五环里十分罕见的没有多少ai工作人员的地区，光脑探测也并不灵敏，只要用点手段就能浑水摸鱼，唐见溪在这里留足了生活用品，薇诺娜至少在半年内都可以在这里心无挂碍地养伤。 但是，从她不时展露的情绪来看，薇诺娜还远远达不到心无挂碍的地步。 结合自己刚刚得到的信息，唐见溪几乎可以肯定，薇诺娜来到内环，不是像其他底层人一样为了追求内环轻松富裕的生活，她有更加要紧但同时也无法轻易说出的目的。 两人相对而坐，唐见溪先开的口，她把刚刚进门前没有说完的话补齐了：「我知道你的身份了。」 但薇诺娜闻言并没有慌乱，不止如此，她原本烦躁的面部表情甚至因为这句话而放松了许多：「果然，你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 霎时间，唐见溪惊讶地发现，薇诺娜身上一直坚固铸就的刺和令人胆寒的煞气全都不翼而飞，她变得柔和了，甚至柔和得有些谄媚，她表现出了曾经作为妓女的姿态，吸引着人们对她为所欲为，只要付出她想要的代价就行—— 第79页 「唐小姐，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只要您能帮我找到她，您可以让我做任何事情。」 面对这样的薇诺娜，唐见溪坐立难安，要知道，她今天来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甚至想好了假如薇诺娜否认的话，她应该怎样旁敲侧击地逼出真相，但现在事情完全倒了一个个儿，主动权被薇诺娜双手奉上，似乎她一直以来就是在等着这一刻，等着见证唐见溪的神通广大，然后付出自己能付出的一切筹码换取一份帮助。 唐见溪喝了一大口水，然后问道：「那个人是谁？」 薇诺娜闻言悲伤地笑了笑，碧绿的眼眸透出一种眷念又绝望的光芒，她说：「是我曾经的未婚妻。」 之后，薇诺娜和唐见溪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一开始是一对甜蜜的青梅，一个人的基因检测是omega，一个人的基因检测是alpha，从小一起长大，一个是电器维修店未来的老闆，一个是悬浮摩托车店主的独女，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即使是在最外环，这对年轻人也将会拥有美好而又幸福的未来。 她们约定了等分化后就结婚。 但到了分化的时候，命运却给她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薇诺娜分化成了omega。 分化的过程极为悽惨，以至于当她的未婚妻海伦偷偷过来看她时，一句话还没说，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哭泣，半个多小时候，才一边哭一边说：「薇诺娜，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是啊，怎么能这样对她呢？ 那些人，在平日里招唿她修电器时，都是可靠的邻里，就是同样的这群人，甚至在昨天还和她开玩笑说，等她分化后要带她去见识一下红叶区omega的风采。 薇诺娜只是红着脸回道：「不去，我有海伦就够了。」 店里的alpha都笑话她以后肯定会被海伦拿捏得死死的，薇诺娜没时间搭理他们，她的表弟吉米又把冰箱给修坏了，她得赶紧补救，不然这单生意就要赔钱了。 结果，他们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薇诺娜愣愣地看着海伦哭，她的大脑告诉她，她现在应该去好好安慰自己的未婚妻。 但，那还是自己的未婚妻吗？ 她的omega父亲已经为她擦干净了身体，但那些被凌虐过后的痕迹却仍然如此醒目，她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她的一生都将背负着这些痕迹前行了。 于是，她非常冷漠而又理智地道：「海伦，我们分手吧。」 「你还有三个月就要分化了，你要找一个新的alpha。」 海伦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接着哭得更厉害了：「不行，薇诺娜，我不能抛弃你。」 接着，她又异想天开地道：「说不定，说不定我能分化成alpha呢！」 「到时候我们就能继续结婚了。」 「薇诺娜，你等我，我们能继续结婚的。」 薇诺娜当时疲惫极了，她不想再告诉她两个人同时出错的概率是多么的小，又或者真正的原因是，她也和海伦一样异想天开。 如果她们还能结婚就好了。 但薇诺娜并没能够等到三个月。 她的伤刚刚养好，alpha母亲就将她卖到了红叶区，换了一万星币，可以把店里的设备稍微更新一下了。 薇诺娜没有多么痛苦，她只是觉得麻木，非常麻木。 人痛得过分了大抵就是如此的。 一开始，她的omega父亲偶尔会来看她，给她带了一些关于海伦的消息。 她没有找新的alpha。 她分化了，是omega。 但是由于她是独女，她的父母向来溺爱她，所以勉强挡住了单身alpha们的觊觎。 后来omega父亲来得越来越少。 她知道自己的表弟分化成了alpha。 海伦还是没有找alpha。 自己的弟弟分化成了alpha。 然后，她的父亲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薇诺娜在红叶区里度日，她在来这的第一天就被注射了戴维秘药，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情，像一头低劣的母兽一样寻欢，每天挣的钱能留在自己手里的只有一小部分，刚刚好能够不让她饿死。 她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变成了一只动物了。 还是一只被饲养的动物。 直到，独狼帮的老大找上了她，alpha坐在房间里那把唯一的椅子上，上下打量着她，而后说：「啧，长得不错嘛，难怪那个小美人愿意把自己卖了把你赎出来。」 薇诺娜听到这话，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在红叶区的日子她总是尽量让自己不思考，这样才会好过些。 她机械性地服侍这个alpha，alpha挑了挑眉，似乎有些嫌弃，但最终也没有拒绝。 一切结束之后。 alpha粗糙的大手摩挲着她的脸，淫邪地道：「味道可真不错，海伦那小丫头眼光果然不赖。」 「海伦？」 关海伦什么事？！ 她急切地、近乎卑微地询问。 然后她得到一个把她从麻木中狠狠扯出来的消息：海伦把自己卖给了上层alpha，要求是让独狼帮老大把她从红叶区救出来。 薇诺娜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接受这个消息的，但貌似是从来都没有真正接受过。 在床上打探信息的时候，策划杀死独狼帮老大的时候，成功拿到通行卡的时候，在内环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结果戴维秘药又开始发挥作用，于是她就把自己腺体割了的时候。 第80页 在这些时候，痛苦自始至终地占据了她的全部灵魂。 她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她要找到海伦。 因为，作为最外环的人，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知道，对于omega来说，比沦落到红叶区更惨的是被帮派打包卖给上层alpha。 红叶区至少还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生命多少会有点保障。 而一旦被卖出去，那就代表这自己彻底成了一个玩物。 当然，帮派们可不会承认这点，他们都说这是带着omega去内环过好日子。 但过着好日子omega没有一个人再回到他的家乡，甚至在这个交流极度便捷的时代，连条消息都没有。 可想而知，那只是另一个地狱而已。 唐见溪听完了这个故事，久久沉默不语。 而后，她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温声道：「你知道斯巴达克斯组织吗？」 第43章 形象 斯巴达克斯，是在距今十分久远的时代里，人类文明史上第一个被记载并被传颂的反抗者。 他反抗了他的奴隶主。 而在这个时代，斯巴达克斯则被赋予了更加复杂但也是基本相似的含义：它是帝国地下o权组织的名字。 很多时候，名字本身就足以揭示很多问题。 比如说帝国的a权倾向，就可以从最近帝国媒体的官方发言中看出来。 每次称唿alpha时总是不加前缀，而是直唿我们伟大的、尊敬的、高尚的xxx，当轮到omega时，则成了我们值得尊敬的omega xxx、多么高尚的omega xxx、伟大的omega xxx等等，给人留下一种这样的印象:alpha的优秀是作为群体的优秀，而omega的优秀则是作为个例的特殊。 再比如说，斯巴达克斯这个名字—— 採用一个奴隶的名字来为组织命名，这多少象徵了组织内的omega对于自己生存境况的不满，而採用一个反抗的奴隶的名字来为组织命名，则预示着这个组织内的omega们打算为这份不满付出一些值得称道的努力。 作为从小在帝国边缘长大的前预备役alpha现残疾omega，薇诺娜对斯巴达克斯这个含有许多omega精英的组织自然是没有半点认识的。 而且，她也没有愿望去认识。 薇诺娜没有为整个omega群体奋斗的野望，她只是想要救回海伦。 只要救回海伦，她甚至可以原谅她所承受过的一切痛苦——只要救回海伦。 对于薇诺娜略显冷漠的反应唐见溪并不吃惊，实际上，她的目的也不是要宣扬自己的组织。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作为斯巴达克斯组织的一员，你可以完全信任我，我会帮助你的。」 私下贩卖omega，进行人口走私和买卖，这简直比戴维秘药的事更加可怕。 按照薇诺娜所说，这种买卖在最外环已经持续多年，谁能有这样一手遮天的权力？ 帝都星每个区都有十三环，假如每个区那最边缘的一环都被这样的买卖统治着，那么这就意味着帝都星十三分之一的omega人口都在被令人髮指的犯罪行为威胁着。 帝都星尚且如此，那帝国其他的星球就更加不必多说了。 唐见溪只觉得自己心里一阵阵发凉，在她全心全意地试图开发出一款能够解决omega发情期的抑制剂时，有人居然堂而皇之地像抓兔子一样地把omega抓到上层alpha的床上。 她吸了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不让怒火占据了她的大脑。 唐见溪承诺道：「薇诺娜，我会不惜一切帮你找到海伦。但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把你刚刚告诉我的事情，告诉斯巴达克斯里的其他人。」 顿了顿，唐见溪艰难地继续道：「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你们承受的不公远超于我的想像，我对此感到十分抱歉，我们本来应该早点发现，早点把这个该死的罪恶终结的。」 漂亮高贵的omega正红着眼眶向她道歉，薇诺娜只是冷眼看着，她什么也感觉不到，既不觉得宽慰，也不觉得爽快，至于温暖就更加不必说了，那是对她来说过于奢侈的情绪。 长发遮住了她的双颊，她低下头重复道：「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能找到海伦。」 空气非常的沉重，唐见溪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共情能力很好，这份很好的共情能力让她加入了斯巴达克斯，而现在这份很好的共情能力让唐见溪觉得自己无法再待下去，她担心自己随时会哭出来。 拿着薇诺娜给的海伦的dna样本和她的照片，唐见溪匆匆道了告别。 但走之前，她又觉得这样简直是太懦弱了，我只是听了一个故事而已，薇诺娜可是活生生地经歷了这一切啊！ 于是，她转身，回头，对着那个呆坐在沙发上的女人道：「除了救海伦之外，你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你想要读书吗？」 「或者在内环开一家维修店什么的。」 薇诺娜唇角抖了抖，摇了摇头，嘶哑着嗓音道：「谢谢您的好心，但我暂时还无法考虑更多的事情。」 唐见溪狼狈地离开了。 之后她放下了自己手头的工作，动用手上的关系和资源，竭尽全力地寻找海伦的踪影。 但是，没有。 海伦这个人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甚至她的光脑都没有在星网上留下任何痕迹。 仅仅过了半年而已，一个鲜活的人怎么就能完全没有一点线索呢？ 第81页 就算，就算是死了。 那也会留下一点痕迹的吧。 唐见溪继续推进，把搜索范围扩大，可能s区只是一个中转站，海伦有可能被送往了其它地方。 忙碌着，忙碌着，距离上次标记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 云初霁还没有回来。 这在她的意料之中，作为半路出家的alpha，要完成s级alpha培训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已经提前备好了抑制剂，拖延一段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但打了抑制剂后，欲望的确消退下去了，可同时她的其他情绪也一股脑地消沉了。 唐见溪知道，这是打完抑制剂后的正常反应，omega会心情沮丧，极度需要alpha的安慰。 通常在这个时候，唐见溪都会放下工作，好好休息半天，睡一觉就好了。 但偏偏是现在，看着屏幕上不断传来的消息，有组织里的，也有她派出去的人手。 唐见溪烦躁地闭上眼，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心道，不就是alpha的安慰吗？ 只要有信息素就行了吧。 可惜云初霁这傢伙把她的行李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家里没有留下云初霁的一件衣服。 唐见溪痛苦地发现，自己如果想要继续工作的话，大概是需要做一件颇为猥琐的事情。 比如说，用着别人信任才给自己的进门权限，偷偷在主人不在家的时候闯入人家的卧室，拿起人家的被子和衣服把自己团团围住。 一整个痴汉的流程就出现了。 唐见溪的大小姐尊严不允许她这么做。 但光脑上的信息还在来。 但她的确是有点想云初霁了。 于是，当云初霁彻夜不眠努力奋斗终于在三天的极限上完成了训练，正想回家换个衣服然后去找唐见溪时，结果却在进卧室的时候，发现了一只正坐在她床上，穿着她的衣服，裹着她的被子，认真办公的唐见溪小姐。 「唐？唐小姐？」 话语声惊醒了唐见溪，她还没有完全意识到情况，面色正常地回应道：「嗯？你回来了。」 云初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想起了自己易感期时候的状况，于是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唐小姐，你现在是需要标记吗？」 「不用了，我」 话未说完，唐见溪在偏头时碰到了云初霁的被子。 顿时大惊失色地从被子里爬了出来。 扯下云初霁的外套。 扯下云初霁的毛衣。 最后是一件属于她的小背心，而且也不能再扯了。 唐见溪脸红得要命，她觉得自己的塑造了这么久的姐姐形象现在不仅仅是岌岌可危。 甚至已经开始反噬了。 哪有姐姐做这种事的啊！ 这明明就是变态啊！ 唐见溪张口结舌地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变态，七天到了，我打了抑制剂，但是我现在工作很忙，所以需要你的信息素让我的状态平静下来。」 「我不是变态。」她再次强调。 云初霁非常新奇地看着这一幕，实际上，她觉得唐小姐十分可爱。 所以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没关系的，我之前也用过唐小姐的衣服，我知道是会有这种情况。」 「而且我也不介意。」 唐见溪松了口气：「你没有误会就好。」 「不过，唐小姐」云初霁别开眼睛——当她的眼睛移开了唐见溪可爱的表情往下走之后，一切就都变了，而现在，小背心下活色生香的身体即使没有看见了也仿佛还在刺着她的眼睛，太美了，仿佛就是美本身，那像细雪一样白的肌肤，那精緻的两段锁骨，还有那春光乍泄的一角温香软玉，莫名地让云初霁觉得口干舌燥，又不明所以，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觉得诱人，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诱人。 「你还是穿上衣服吧。」云初霁低声地补上了后半句话。 唐见溪闻言低头一看，顿时慌乱地把被子给揽了回来，懊恼地想着这个信息素失调竟然还会损害她的脑子不成！？ 闭了闭眼，唐见溪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应对这个状况，她二十五年来闪闪发光的人生经歷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窘迫的时候。 正慌乱着的唐见溪自然是没法发觉云初霁的同步慌乱和面红耳赤的，alpha的脸和她差不多红，她换上了一套从训练中心拿的衣服，依然是白色，把她红色的脸映得更加分明，云初霁轻轻地唿吸了几下。 那一幕仍然在她脑子里不断地慢放着，她能猜到这是不合礼数的想法，于是她的慌乱越发地加重，到最后近乎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都没在进行标记的啊。 「唐小姐，我先去洗澡了。」 「你，你可以随便用我的衣服。」 勉强地说完这两句话，云初霁飞快地沖向父母房间里的浴室。 留在卧室里的唐见溪：「」 我的形象还是崩塌了，唐见溪想，扯了扯嘴角，破罐子破摔地继续办公。 第44章 影响 云初霁逃了出去。 在唐见溪看不见她的地方，云初霁红着脸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惊吓住似的扭开头去。 非常迅速地冲进了浴室，无师自通地洗了一个非常冰冷的澡。 不过洗完澡之后，问题出现了。 第82页 她没有带衣服。 说实话，虽然出身于一个用水基本靠人力挑的年代，但庆幸云初霁家庭条件不错，不用自己挑，所以她也娇贵地养成了爱干净的习惯，洗完澡穿上刚刚换下的衣服这件事，她暂时接受不能。 这时候她就有点怀念唐见溪家里的高科技设备，只要五分钟就能重新拥有一套干干净净且香喷喷的衣服，而她家里的设备，需要一个小时。 云初霁在浴室里光着身子想了五分钟，最后狠下心来，用浴巾勉强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即使不可避免地露出了肩膀、手臂和半截小腿，但她相信，只要她动作够快，从卧室里迅速地拿回衣服，那么不合礼数的样子就不会让唐小姐看见。 是的，事到如今，我们天真单纯的云初霁小姐着眼点依旧是这件事不合礼数上，她的女诫教她女子应当衣着端正、行止从容，而她显然是做不到了。 但她过于自然地接受了这些戒律，将其看作天经地义，以至于从来没有思考过它背后的目的，没有想到过那些将女性极力塑造成一个无声无息的用具之下的意图，即最大程度地消灭女性的欲望和他人对女性的欲望。 云初霁是个好学生，对于清心寡欲的要求她向来做得十分好，不过，这和别人能否对她清心寡欲显然就不是一回事了—— 云初霁并不能如她所愿地迅速拿起衣服就走，相反，她停住了。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目光也会有重量。 重新将自己包裹在层层衣物之下的唐见溪，呆呆地看着鬓髮散乱、衣衫不整的云初霁，云初霁也就站在那里让她看，好像被困住了一样，半步都动弹不得。 这算得上是勾引吧！ 唐见溪飘飘荡荡的脑子里飘出了这么一句话，然而很快她自己就将自己反驳了。 作为赫赫有名的唐家二小姐，唐见溪见过许多比这名副其实的勾引，就云初霁这个状态，不该露的什么都没露，甚至在这个时代，在街上穿得比这过分的人都比比皆是。 不对劲，我自己不对劲。 唐见溪的自知之明姗姗来迟。 自从那混乱的两天之后，唐见溪再也没有见过云初霁脸、脖子和手之外的肌肤，她的衣服仿佛是生长在她身上似的。而那混乱的两天，从唐见溪离开酒店的那一刻起，就被她死死地压在了记忆的深处，然而到了此刻，再次窥见那完整的画卷的一角时，曾经看到过的整个画面也都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出来。 她能想像得到那被白色浴巾遮掩之下的身体是什么样子，她见过，并且深深地触碰过，还留下了许多痕迹。 空气变得愈发冷了，那是唐见溪冰山味的信息素给人的错觉。 实际上，在场的两个人，身体都在不约而同地发着热。 她们终于对视了。 云初霁莫名地咽了咽口水，声音艰涩地道：「我来拿衣服。」 「哦。」唐见溪的眼睛没有移开，她用目光将她从上到下地逡巡着，云初霁感觉自己的手脚在这样的目光下似乎失去了许多力道，s级的身体素质仿佛变成纸煳的一样，被水一浇，它就软绵绵地融化了。 信息素的味道愈发重。 云初霁清晰地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因为她的身体又开始难堪地起着反应，这使她的动作越发受到拘束。 她来到衣柜前，唐见溪的目光跟随着她来到衣柜前。 云初霁抖着手拿起睡衣和内衣内裤。 唐见溪看到了。 不由自主地起了一个放肆的念头：原来她身上只有这一块布啊，那么只要掀开这块布 云初霁同手同脚地离开，踏离房门的那一刻，她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靠在墙边不住地大口唿吸。 还以为，还以为唐小姐会叫住我呢。 可是，叫住她干什么呢？ 云初霁隐隐有着猜测，却不愿深想——那是不合礼数的。 正当她攥着衣服调整心情的时候，唐见溪却穿着她的衣服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的眼神还是那样，带着仿佛要将云初霁剥光的热气。 她靠近了。 在那一刻，云初霁真的以为她要剥光她。 但她只是窝进了她的怀里，脸贴着她裸露的肩膀，蹭了蹭。 然后用罕见的软音说道：「我想要闻闻你的信息素。」 云初霁松了口气，缺乏abo时代人自觉的她，并不知道这其实就是在这个时代中某种意义上的剥光。 兰花味的信息素和冰山味信息素勾勾缠缠地搅合在一起，这场面足以让任何一个abo时代的人面红耳赤，然而云初霁却不是，她一边弯着腰隐藏自己的反应，让它不至于打扰到唐见溪，一边承受着唐见溪在她锁骨上的磨蹭。 对她来说，这可比信息素更加让人面红耳赤。 最终还是唐见溪的电话打断了这一切，她原本就是放下工作过来贪欢的，如今被工作打断也算是情理之中。 唐见溪迷濛的表情瞬间清醒，感受着自己的状态和云初霁的状态，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应当斥责omega的本能还是辱骂自己不堪的自制能力。 她飞快地从云初霁怀里退出来，眼前的人已经被她折腾到浑身发红了，偏偏还像手脚被束缚住似的一动不动。 一点都不像个alpha。 ——幸好不像个alpha。 第83页 唐见溪和电话那头的人匆匆交代了几句，又抬头看向这个还伸着脖子由她为所欲为的傢伙，心中的冲动还在鼓动着她。 但她知道这不是时候。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是时候。 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将蠢蠢欲动赶出大脑，唐见溪拼命地告诉自己—— 她实际上只有十六岁！ 你还有工作！ 她对你只是依赖而已！ 好的，最后那句话成功让唐见溪冷静下来，于是她面色正常地站在距离云初霁二十厘米的地方，说道：「你家里有没用过的内衣内裤和睡衣吗？我要洗个澡。」 云初霁闻言迅速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这，这就是没用过的。」 她前段时间把贴身衣物和常穿的衣服全都换了一遍，虽然身体还是那个身体，但她总觉得用着原主的东西十分不习惯，这大概也是爱干净的某种衍生产品。 对着唐见溪明显疑惑的眼神，云初霁又解释道：「我刚刚，太急了，拿错了。」 「啊，这样。」唐见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浴室。 留在原地的云初霁缓了好一会。 最终还是认命地进房间拿了自己常穿的睡衣，再次去洗了一个冷水澡。 云初霁出来的时候，唐见溪还在浴室里面，水声哗哗，云初霁不敢细听，逃到客厅里开始看书。 这三天里她几乎是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培训上面，原定的看书计划也耽搁了不少。 但实际上，所谓的s级alpha培训就是训练s级alpha对其他alpha信息素的耐受能力，不至于因为其他alpha的信息素而失控发生像云初霁在拳击馆里的那种事。 不过，她倒是有些不解。 按照她贫瘠的abo知识而言，不仅是alpha信息素的挑衅会让alpha失控，omega信息素的勾引也会让alpha失控，为什么后者就不要训练呢？ 教练闻言哈哈大笑，想拍她的肩膀，但被云初霁躲过去了，教练没有在意，只是挑了挑眉，然后说：「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吃亏。」 「不过，想吃亏也吃不着，据说s级omega的培训就是学会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外溢，所以你看，那些s级omega一个个都藏得可深了，如果他们自己不说，基本都看不出来。」 云初霁解了惑，但又没有完全解惑。 她总觉得这不是一个足够正确的答案。 而每当她产生疑惑的时候，书本总是能让她得到平静。 当唐见溪将自己整理完毕之后，没有在卧室看见云初霁。 不会是被吓跑了吧？ 唐小姐十分心虚地想道。 幸好，只要走出房门，就能看到那个熟悉的侧影，恍惚间，唐见溪仿佛又回到和云初霁同居的那些日子，每天下班回家，看见的都是这个侧影。 如果她发现自己回来了，还会—— 云初霁听见声音，把心思从文字中抽离出来，抬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好似刚刚发生的事情对她没有多少影响。 「唐小姐，要吃东西吗？」 啊，对，就是这样。 那么她就会回答：「好啊，有什么吃的吗？」 这句话打破了的氛围。 云初霁十分尴尬地发现。 她家真没有什么吃的。 她这几天都是靠吃营养液度日，母亲倒是留下了一些吃食，这个时代的保鲜做得极好，应当没有坏，但是自己的手艺，恐怕做出来还不如营养液好吃。 于是云初霁哼哼哧哧地回道：「没没什么吃的。」 唐见溪噗嗤一笑，然后点了个外卖。 不过，既然正主已经回来，她自然不用在退而求其次地用衣服、被子这些东西来获取信息素的安慰，于是唐见溪理所当然地将办公场所换到了客厅。 一人读书，一人全神贯注地回復各种消息，对比各种资料，看上去倒也相映成趣。 如果那个读书的人能不那么紧张就更好了。 唐见溪侧过脸，藏起勾起的唇角。 心想，这小古董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第45章 背后 这个该怎么形容呢？ 云初霁现在的确是又开心又慌张的。 这两种情绪互相促进，让屏幕上的文字都幻化成了毫无意义的花纹。 她读不进去。 真令人羞愧。 她脑子里想的尽是另外一件事，唐小姐如今是处在忽冷忽热的热那一阶段？ 还是说她今后也不会再冷下去了呢？ 云初霁时不时拿着余光看唐见溪，她似乎是工作得入神了，和自己完全不一样，她一点都没有感受到所谓目光的重量，而自己被她一看就会停下来，做什么都由着她了。 云初霁顿时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她在安全的环境下向来表情上脸，那种故作认真的看书神态立刻就装不下去，变成一张苦巴巴的小脸，委委屈屈的样子。 唐见溪眉头稍稍一挑，安排下一系列事情，接着关掉光脑，转过头，撑着下巴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云初霁被惊得从沙发上弹起来，连连摆手：「没有！」 「哦。」唐见溪看样子是认同了，但云初霁气还没喘匀，她就问出了更加难缠的问题：「那你怎么一直看我？」 什么啊！原来早就发现了啊！ 第84页 云初霁有些气恼，她觉得自己被戏耍了，而唐小姐似乎总以戏耍她为乐。 她端正了表情，心想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云初霁将大家闺秀的气势拿得足足的，径直说道：「我在想唐小姐这次要在多久后才觉得我是个麻烦。」 然后丢下我。 唐见溪扬起的嘴角顿时僵住了。 情况很难办，眼前这个实际人生经歷只有十六年的女孩并不像她的十六岁那么天真浪漫。 哦，也对，多少也是快要嫁人的年纪。 那难道我要像个成年人一样地和她交流吗？ 唐见溪的手仍撑着下巴，那张过分精緻的脸上美丽总是能够盖过一切，使云初霁看不清她真实的情绪。 「我很害怕，因为你是一个alpha。」 唐见溪这么和她解释。 云初霁不懂。 于是唐见溪将薇诺娜讲给她的故事告诉了云初霁。 云初霁现在懂了吗？唐见溪不知道。 但是外卖来了。 唐见溪从送餐ai手上接过外卖，在餐桌上一样样摆好，这种自己做家务的感觉让她颇为新奇，以至于心中的沉郁都放松了一点。 唐见溪舀了一碗汤。 汤喝完了，云初霁还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头沉思着，在墙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阴影，那个阴影的头紧紧地黏着膝盖，仿佛婴儿尚在母体时的姿态。 唐见溪嘆了一口气，她怀疑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过重，诚实的来说，云初霁并不是一名典型的alpha，她只是恰巧拥有了一具alpha的身体，她内里的灵魂并不是alpha的，就因为她具有一个alpha的外壳，便将所有alpha的原罪都一股脑地加诸在她身上，这一点都不公平。 而正是这份对不公平的自知之明，促使着唐见溪的反反覆覆。 她是不一样的，唐见溪知道，但又有多么不一样呢？ 没人知道。 不过，饭总不能不吃，二十一岁也要长身体的嘛。 唐见溪找到了理由，便开口道：「吃饭吧，我帮你点了冒菜，你应该会喜欢。」 云初霁闻声抬起了头，她仿佛是刚刚从一项噩梦中惊醒过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她大声说道：「唐小姐，我知道海伦在哪。」 唐见溪手里的汤勺被惊得掉了下来：「怎么可能？」 海伦是半年前失踪的，而半年前，如果忽略那诡异的时空规则的话，云初霁还在青陵县等着相看未来夫婿呢！ 但很快，唐见溪想到另一个人，她瞪大眼睛：「是原来的云初霁？！」 云初霁艰难地点头。 唐见溪刚刚和她讲着这个故事时，她脑海中就隐隐约约有着熟悉感，这种交易，这种买卖，这种将omega公开贩卖的形式，她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在原主的光脑里！ 是的，那些她觉得噁心而不堪入目的视频里，是有几个omega被绑住，然后像商品一样被摆成各种姿势叫卖的。 当时云初霁只当这是原主变态情趣的一种发泄方式，它和其他的视频一样都是人为虚构的，而云初霁从记忆里得知，原主从分化后就沉迷于这类视频，甚至多次被父母撞见过，但她从来都不知悔改。 但是，如果它们是真的呢？ 如果那些殴打、辱骂和残虐是真的呢？ 并非像记忆中云承叱骂的那样仅仅是「二十一禁的色情视频」，不是演员，而是真实的、无辜的人呢？ 糟糕的是，云初霁出于厌恶，把光脑里的视频全都清空了。 而这些视频的源头来自于一个星网号，它总是每隔三天就给她发这类视频，云初霁不堪其扰，也把它给删了。 但这并不是所有谜题的终点。 所有谜题的终点，包括原主的极端alpha主义都来源于一个名字：光荣。 光荣组织，一个至少a级alpha和身家过百亿星币的alpha才能加入的高端alpha组织，这个组织能为它自诩精英的成员提供许多便利，包括一些生意情报，omega的情报，以及一些omega。 原主之所以能够设计唐见溪成功，就是靠着光荣组织提供的药物，而且，就连她意图强制标记唐见溪这件事，光荣组织也是知情并且支持的。 这些记忆一直埋藏在原主脑海的深处，似乎原主自己也知道它们是多么见不得人。 就在刚刚，云初霁努力回想起来了，现在她苍白着脸，对着唐见溪说：「唐小姐，你知道光荣吗？」 多么熟悉的对白，三天之前，唐见溪对着薇诺娜说了差不多一样的话。 但和薇诺娜不一样的是，她知道光荣。 这是一个精英alpha组织，只有高等级和极度富有的alpha才有资格参与，大约像是一个俱乐部，值得注意的是，三皇女也在里面。 唐见溪将汤勺捡起，放到餐桌上，起身朝云初霁走来，冷静地道：「你可以和我讲讲吗？」 原身顶多算得上是光荣外层的一个小喽啰，在光荣真正有地位的都是那些大贵族alpha和s级alpha，像原身那样在人群中或许突出，但是在光荣里，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a级alpha而已。 她所能知道的，所能干涉的事物，并不涉及光荣的核心，比如说，原身从来都不知道光荣的管理层有多少人以及究竟是谁创立了光荣组织。 云初霁只能把她所知的全都告诉了唐见溪，但这些就足够令人触目惊心，它们包括在私下里分享各种高级omega的情报，比如他们的行踪、发情期和私密照片，包括那些令人髮指的虐待行为，包括那些叫卖。 第85页 「这种贩卖omega的活动，在光荣内部是优惠价，也就是说，这些omega可能会被他们高价卖给任何人。」 「你刚刚和我说起海伦的事，我觉得，海伦很可能就是在光荣被卖掉的。」 而且，也只有这样的精英alpha组织有能力掌控最外环的所有帮派势力。 唐见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背青筋隐现，她在云初霁面前的柔和气质完全收敛起来了，她现在得紧咬着牙才能让自己不被愤怒给冲击得失去理智。 「有证据吗？」 只要有证据，她就可以让这群杀千刀的alpha被杀上一千刀。 云初霁羞愧地摇头道：「我把那些视频都删了。」 唐见溪不以为意，光脑的信息都是可以恢復的。 餐桌上的外卖逐渐冷却，客厅里的两人正埋头恢復数据。 一个半小时后，经过漫长的验证和搜寻，唐见溪终于找到了她要的东西。 颤抖着手指，唐见溪点开了这个视频。 画面里是一个刚刚分化的omega男性，他面色通红，神志不清，很明显被人注射了药物。 他的后背站着一个将自己浑身包裹在黑袍中的人，带着变声器，分不清男女：「我们今天这个货啊，可不一般，花了好大的价钱才驯服的。」 「这些刚分化的小o就是性情比较刚烈，当然咯，味道也很好。」 「诶？玩具熊小姐给出了五十万星币，看来这个小东西今天有福了，玩具熊小姐可是最会调教人的。」 「哦，等等，大汤姆先生给出了七十万星币，但是要验一验货。」 「没问题，顾客是上帝嘛。」 话声刚落，黑袍人就将omega上下剥了个精光，仅仅留下束缚他的绳索，画面里透着一股暴虐中的色情。 这股色情大约是刺激到了买家们，后来又有不少人喊价，最终以一百二十万星币的价格将这个omega拍卖了出去。 唐见溪看完之后，久久沉默。 云初霁则自剥衣服那环节后就扭开了头。 「不够。」唐见溪喃喃道。 云初霁不解地问道：「什么不够？」 唐见溪眨了眨眼，自虐似的又点开了那个视频，嘴上回道：「这样的证据不够。」 「这甚至不能说是证据，和光荣没有任何明面上的联繫，他们可以很轻易地就推出一只替罪羊。」 说到后面，唐见溪已经有些急了。 她无法想像，就在她说话的这几分钟里，又有多少个最外层omega被帮派绑着手脚像一只牲畜一样地卖给了这群所谓的精英alpha。 云初霁手足无措，她好像帮不上什么忙，那是外面的世界，是属于唐见溪的世界，而她，到现在为止都沉浸在书本的世界，这两个世界之间隔着巨大的藩篱。 不过，或许她也能帮得上忙——只要越过藩篱就好。 云初霁抿了抿唇，她想，她大概有办法来偿还唐小姐了。 不仅仅是无关痛痒的信息素，她可以做一些更加有用的事情。 「唐小姐，你刚刚说，因为我是alpha，所以你没有办法和我真正敞开心扉地交流。」 「你担心我会成为和别人一样的alpha。」 「但是我觉得，或许我alpha的身份，也能够帮得上你。」 「你看，我现在已经是s级的alpha了，如果我进入光荣的话，我可以找到证据的，对吗？」 第46章 羊排 「我不同意。」 唐见溪拒绝得十分直接。 让云初霁成为潜伏在顶尖alpha组织里的一个间谍，这简直太异想天开了，云初霁可不是什么面不改色深入敌营的人，她才多大年纪，怎么看都斗不过那群成精的alpha，况且，他们能够堂而皇之地行动那么多年，其背后的绝对不止明面上那些人，让云初霁过去，只会是送羊入虎口罢了，即使他们看在她s级alpha的身份不会对她太过分，但就算是不那么过分的结果，唐见溪也并不觉得那是作为深闺小姐的云初霁能够承受得起的。 云初霁能猜到她不会同意，唐小姐具有和她外表以及她试图表现出来的气质完全不符的善良，她心软的程度是连云初霁都觉得她心太软，毕竟，假如是有个登徒子夺了她的清白，云初霁是无论如何都会和对方同归于尽的。 而唐见溪仅仅因为她不是原主，就那么轻轻巧巧地放过了她，明明永久标记对她而言是一件那么要紧的事情。 云初霁在唐见溪这里感受到了太多的宽容，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些宽容是连她曾经的至亲都未曾给过她的。 唐小姐一直很相信她，即使她口口声声说会害怕她，但是她总是会不设防地将她的弱点暴露出来，而且不是出于试探的居心。 云初霁沉沉地嘆了一口气，她眼神里稚嫩的一部分仿佛落叶一样地掉落了，她想，原来走出来那个狭小的壳是这么容易，只要自己的身后站着唐小姐就行。 何况现在还不止这样。 还站着那么多无辜的、可怜的omega，假如她真的视而不见地龟缩在自己的壳子里，假装自己仍是那个不知世事的云家小姐，那她为何还要读那么多书呢？ 学了君子之道，并不是为了辜负君子之道的。 云初霁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唐小姐，这件事你不能阻止我，甚至我也没有办法阻止我自己。」 第86页 「一开始云小姐试图强制标记你，就是受了光荣的怂恿，我想，我现在在光荣那边的身份大概是他们派到你身边的间谍。」 「唐见溪，我从一开始就已经牵扯到这里面了，让我去打探消息是最好的选择，我现在是s级alpha，能打探到的消息一定也比较有用，假如能救上一些人，无论冒什么风险都值得。唐小姐，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个薇诺娜，她们没有幸运地碰见我们，但我们也不能假装她们不存在对吗？」 唐见溪抱臂，身子前倾，死死地盯着云初霁，狐狸眼中撑着清晰可见的怒火和不那么清晰的无措：「你现在是在和我讲道理是吗？」 「读了几本书就翅膀硬了开始和我讲道理了？」 云初霁纠正她：「是几十本书。」 唐见溪直接上手掐她的脸：「你还顶嘴？」 「你以为那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地方吗？」 「这群alpha都已经不把人当人了，你还这么莽撞地冲上去，到时候我救你都来不及你知道吗？」 「你好不容易又有了一条命，你就像这么白白地浪费？你都还没有真正地见识过这个世界，你知道苍蓝星的海多漂亮吗？你知道金凤星上的小羊排多美味吗？你知道每年三月z区的春天是最适合出游的季节吗？」 「窝现在资道了。」云初霁的发声器官被人控制，只能说出这种奇奇怪怪的回答。 唐见溪气恼地把手扯下：「你知道个屁！」 云初霁瞪大了眼睛。 唐见溪受不了她这眼神，干嘛啊，没见过人说脏话吗？ 伸手紧紧地捂住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睛，恼羞成怒道：「刚刚那句话给我忘掉！」 算了，不能教坏小孩。 「唐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云初霁把挡在她眼前的手轻轻地拿下来，像捧一块玉似的将其放回了唐见溪的腿上，而后慢慢地道，「但我的确是合适的人对不对？」 「我的身份、背景都不会让人生疑，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去。」 「我想帮帮他们。」 云初霁相信，没有一个拥有恻隐之心的人看到那样的画面还能无动于衷，否则人与禽兽何异？ 唐见溪捏着睡裤的布料，这不是她熟悉的触感，她通常喜欢穿的是真丝睡袍，当然，在和云初霁同居的日子里，她都是在信息素抚慰完之后再换上的——毕竟都要洗个澡。 不可否认，她对云初霁有着防备心，这种防备心是基于她的记忆和经验得出的，曾经的那个噁心alpha给她留下的印象让她对alpha这个群体产生了长久的厌恶，而在加入斯巴达克斯后，这种厌恶的感觉愈发地深化，变成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有时候，唐见溪自己都觉得好奇，自己怎么还没有步唐见深的后尘变成oo恋。 原来，是在这等着啊。 她并没有超脱到足以成为一名无性恋，事实上，她也会受到诱惑，只不过让她受到诱惑的条件太过苛刻，得是狼皮底下藏着一只小羊才行，她喜爱在腥臭的狼的味道中，寻觅到小羊那软乎乎的奶香味，只要对着它湿漉漉的眼神，唐见溪就会受到诱惑。 而此刻，那种沦陷的感觉又来了，唐见溪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居然在这种时刻还想着爱情，仿佛是出于某种奇怪的补偿机制，这种感觉来得又快又勐，唐见溪觉得自己不能乱动，如果动一下，可能下一个动作就是去亲云初霁。 实在是那双眼睛太清澈，那种态度太诚恳，兰花的味道又过于香，真是叫人想尝尝味道。 然而云初霁却被唐见溪看得坐立难安，这种眼神仿佛让她回到了一个多钟头以前，也是这样的，仿佛要将她剥光一样。 叫人羞耻。 云初霁动了动唇，她想让唐见溪别再这样看着她了，明明她们在说正事不是吗？ 结果刚一动作，唐见溪就堵住了她的嘴。 还好，用的是她的手。 唐见溪仍然是端肃着，甚至比之前和斥责她太过天真还端肃，即使她此时的动作是用食指轻佻地抚摸云初霁的唇。 她用严肃的态度说着不那么严肃的话：「别乱动，否则我就亲你了。」 ——不是，唐小姐你想转移话题的话，也没有必要用这么极端的方法吧！ 很明显，云初霁还没察觉到真相，实在是唐见溪这人长得太过具有欺骗性，哪怕就是她动的手，也让人觉得那是对她的亵渎。 而更深的要素则是云初霁那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男婚女嫁让云初霁根本就想不到那方面—— 我们都是女子，如果不是信息素的话，又怎会做出那般恰似夫妻之事。 信息素，一切都是信息素，现在也有信息素。 云初霁的唇微微颤抖，冰山的味道叫她有些头晕，明明是极淡的味道，然而随着唿吸进入血管之后，却将让她冰火交加，云初霁小时候曾趁着嬷嬷不注意，悄悄地捧起过一把雪，她知道冰冻后的感觉是发烫，但这是她一直以来面对唐见溪信息素的解释吗？ 好像不止如此。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云初霁疑心现在唐见溪是不是到了发情期，然而又怕张开嘴会咬到唐小姐，问都问不出来。 唐见溪瞧着她这幅乖巧的样子，莫名有种自己正在享用她的错觉，仿佛自己的触及到她唇的手不仅仅是手，而是一把明亮锋利的餐刀，云初霁则是那块即将被切的鲜嫩羊排。 第87页 上好的、肉汁饱满的、香气四溢的小羊排。 「你真的要去？」 云初霁点了点头，磨蹭着唐见溪葱白的食指，留下一点水渍。 「你可以去，但是你的行动要告诉我，不可以自己随便做决定。」 云初霁又点了点头。 唐见溪放下手指，她们现在靠得极近，几乎是唿吸相闻的距离，信息素牢牢地将她们包围，云初霁有些受不住，往后退了退，唐见溪没有追上去。 那毕竟不是一块真的小羊排。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这个人的眼里并没有半点意乱神迷的踪迹。 算了，别教坏小孩。 唐见溪第二次对自己说。 她站了起来，这个高度足够她俯视云初霁：「今晚我大概还离不了你的信息素，所以你们家应该有可以住的地方吧？」 云初霁莫名心虚地道：「当然有，你就住我的房间好了。」 她记得唐见溪上次也问过这个问题，当时自己因为她的嘲笑正生着气，所以不愿和她同居一室。 但时移世易，云初霁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如今竟会如此依赖着唐见溪。 唐小姐就像锚一样，将她固定在了这个世界。 唐见溪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没有提起上次的事，也没有提起刚才的事。 等她回到房间，才抬手捂住了脸。 实在是，太丢人了。 她唐见溪居然成了被勾的那一个。 这件事发展的速度远超她的想像，唐见溪现在已经无法对它进行任何准确的预估。 但是，她放下了手，黑暗中那双眸子亮得惊人。 等料理完这个噁心巴拉的光荣组织，她一定要料理这块可口美味的小羊排！ 第47章 对谈 第二天，唐见溪从云初霁这里离开后，没有回家，径直往唐氏集团走去。 这个阶段下，她需要寻找一位能够信得过的人和她一起保护云初霁。 而唐见深虽然是她最讨厌的人之一，但最讨厌和最信任之间并不冲突，在有些时候，它们俩甚至能起到相辅相成的作用，就比如说唐见溪正是因为无比地熟悉且信任唐见深这个人的本性，才会这么讨厌他。 这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唐见溪敲了敲唐见深办公室的门，门应声而开，果然，就算现在离正式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唐见深这个工作狂还是非常可怕地出现在了这，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唐见溪认为帝国可能没有第二个像唐见深这样不仅拼命压榨别人同时拼命压榨自己的资本家了。 他仿佛把自己活成了唐氏集团的地缚灵。 唐见溪坐到一旁的小茶几上，操控着ai给自己泡茶，唐见深周身围着好几层光幕，他神色严肃，十几秒就划掉一片光幕，但没多久又有新的补上。 那种自己绝对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的感觉又出现了。 唐见溪烦闷地吞下一口茶，决定速战速决，不让自己再受这种情绪的折磨。 「我找到三皇女的资金源了。」 「嗯？」唐见深的大部分精神仍然集中在他面前的光幕上，只是稍微分出了一点来应对他难缠的妹妹，「你说说看。」 「光荣。」 唐见深嘴角划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我亲爱的妹妹，这可算不上什么大消息。」 「光荣里很多三皇女的支持者，他们给三皇女投资天经地义，但就这些人，除非他们愿意倾家荡产地帮三皇女，否则是不可能弥补这么大的资金漏洞的。」 「当然不只是这样，我亲爱的哥哥，我要说的是，三皇女她们的生意经是靠着卖omega来讨好omega。」 唐见深飞影一样的手指顿住了，他转了下椅子，直直地望着自己那位已经满脸怒火的妹妹：「你说清楚一点。」 唐见溪靠着茶杯冰冷的质地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冷静，两弯眉皱得紧紧的，下颌紧绷，她慢慢地道：」光荣组织利用他们的权势，私下串通各区最外层的帮派进行omega人口买卖，靠着这门生意牟取巨利。」 「有证据吗？」唐见深单刀直入，直指核心。 「没有。」唐见溪将杯子放下，眼里带了点嘲意，「如果有证据我还用得着找你？」 唐见深将所有的光幕撤下，远远地望着自己的妹妹，把手肘搭在桌上，双手缓缓地合在一起，表情莫测：「不过这种事，找斯巴达克斯不是更合适吗？」 「我可不觉得我们两个的兄妹之情值得你向我泄露这个消息，而不是在证据到手后在董事会摆我一道。」 唐见溪并不意外唐见深知道斯巴达克斯的事，她只是很好奇自己的哥哥究竟在斯巴达克斯担任什么角色，他貌似和这个组织没有丝毫关联，但他的关系网偏偏又和斯巴达克斯牵扯不清，叫人看不清他的虚实，唐见溪眼神微闪，垂眸道：「自然是有些事只有你能做。」 见唐见溪对自己突然提起斯巴达克斯毫无反应，甚至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一下，唐见深心里嘆了口气，那天晚上果然还是被她认出来了。 「哦？什么事？」 「你要帮我保护好一个人，我知道你在贵族圈里有很多朋友，甚至还收买了一些走狗，我需要你用你的人脉和你的脑子，帮我护着一个人。」 」唔「唐见深低低地沉吟了一下，「是你的alpha？上次带去吃饭的那个？」 第88页 「你监视我？」唐见溪皱着眉，语气很不好。 唐见深松开在胸前紧握的手，挥了挥空气，面无表情地道：「你身上味太大了。」 唐见溪脸轰得一下就红了，昨晚她去云初霁家里的时候太匆忙，忘了带阻隔剂，今早她来得也太匆忙，脑子全记挂着光荣那档子事，竟然忽视了遮掩自己身上的味道。 但在唐见深面前，唐见溪是半点都不愿露怯的，她顶着那张红脸昂起了头：「怎么，不行吗？」 唐见深扫了她一眼，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眸子似乎像一面镜子似的将她心底的纠结、慌张和一点点欣喜全照了出来，就是在这种时刻，她尤其地讨厌自己这个亲生哥哥。 「当然可以。」 「不过，你得告诉我原因，否则我不知道派什么人手合适。」 唐见溪今天过来就没打算瞒着他，将云初霁的打算和自己昨晚上熬夜想出来的东西告诉了唐见深，唐见深听完后轻轻地敲了几下桌子，道：「计划倒是不错，只是你确定那个alpha可信吗？」 可信吗？ 当然可信，世界上就没有那傢伙更傻的了，叫她不去偏要去，读了几本书就开始逞英雄，简直要气死个人。 但是唐见溪心里又不得不承认，云初霁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 「她如果不可信，那么alpha这种生理机制就该灭绝了。」 唐见深依旧是那副活死人的语调：「唐见溪，在你执迷于你的omega拯救主义的时候，能不能稍微回忆一下，你还有一个alpha妈妈。」 「」 唐见溪浑身一哆嗦，顿时想起了自己老妈威严的神态，警惕地对唐见深道：「我参加斯巴达克斯的事，你可千万别告密。」 人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矛盾的，而且这种矛盾往往不是两把尖刀相互对立似的矛盾，那还简单一些，至少随便分配一个善恶的名头就能心无旁骛地握上其中一把尖刀的刀把了。但真实的情况往往是：矛盾的双方都被密密地织进了同一块布里，人只能凭着触感去猜测，而不能仅仅用眼神来分辨，就像她的母亲和世界上其他的alpha，他们之间仿佛站立的不是一个世界，对唐见溪而言，她的母亲是她钦佩并且敬仰的对象，而世界上其他的alpha，却像杀人蜂一样嗡嗡地嘶叫个不停，浑身散发着来自omega的血腥气。 然而，母亲也是alpha。 这是唐见溪一直无法搞清的问题，她只能把矛盾搁置在一边，在母亲面前是一副样子，在其他的alpha面前则是另一副样子。 而现在，这个矛盾更复杂了。 里面添上了云初霁，唐见溪试图再次将其搁置，可唐见深这个讨人厌的傢伙偏偏要提起，想到这，她不禁瞪了他一眼。 唐见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吩咐ai为自己送一杯咖啡过来。 然后才回答刚刚唐见溪的话：「只要你不告密，我自然也不会告密。」 唐见溪闻言眉头一跳，突然有些心慌：「母亲知道我们在暗中做这些事情吗？」 咖啡很快就到了，雾气氤氲着，模煳了唐见深的脸，他浅浅地抿了一口，红色的唇被烫得愈发红：「就算知道，母亲也会支持我们。」 是啊，这正是自己那么钦佩母亲的原因。 她聪明、理智又从不会以自己的标准来压迫别人，她身上虽然有着很明显的alpha气质，但是从来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反而会给人一种安全感，人们下意识地就会相信，她的剑永远会是朝外的。 于是唐见溪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作答。 但是，唐见深这会却久违地端起了哥哥的架子：「可是，亲爱的妹妹，按照你的那个计划，你的alpha可是瞒不住母亲的哦。」 唐见溪真的烦死了唐见深，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往别人的心窝子里戳呢？ 她愤愤起身，推开门，留下一句：「我自己有打算。」 反正，她之前计划合约的时候也没打算瞒着母亲和父亲，现在自然唐见溪发现自己怎么也接不出「也不怕」这三个字——怎么能一样啊，以前只是拉过来当个挡箭牌，现在自己有了把人收入囊中的谋划，自然没法再平常心对待。 光荣的事，海伦的事，云初霁的事，还有那些尚待开发的药剂，唐见溪无奈地咬了咬唇，小皮鞋蹬得地板哗哗作响——事情怎么全赶到一块来了啊！ 和唐见溪这边的焦头烂额不同，云初霁正和风陵一起吃着风陵一直说要请她的那顿饭，不过这次当然不能真让风陵请客，自己给他带去了那么大的麻烦，无论如何都得赔个罪才行。 只是云初霁虽下了这样的决心，但要被赔罪的alpha却没有丝毫自觉，他反倒一副占了大便宜要好好感谢云初霁的样子，十分热情地招待云初霁来到他的店里，云初霁惊讶地发现，这个店竟然就是唐见溪上次带她来吃烧烤的店，心里不由对风陵又多添了一分好感，正式将他放在了好友的位置上。 风陵笑眯眯地拿了一大把串，那分量就算是再来三个云初霁也吃不完，云初霁对风陵这超乎寻常的热情是十分不解，风陵之前对她也很热情，主要是因为她有个完美的omega老婆所以对她起了敬仰之心。 但现在？ 不会是看在自己的s级alpha身份上吧？ alpha也会对s级alpha另眼相待吗？ 风陵没有让云初霁疑惑多久，很快他就自己说出了谜底：「老妹啊，多亏你那天大发神威，迷倒了万千帝国小o，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第89页 说到激动处，这个alpha大汉痛饮了一大口酒，然后梦呓般地感嘆道：「如果不是交了你这个朋友，我这辈子都没想过居然有那么多omega加我的星网号。」 「也没想到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omega。」 云初霁尚且不知道自己在星网走红的事，由于原主在星网浏览的劣迹，她对于星网这个东西印象十分不好，所以不常用它，原主更是个孤僻的人，星网上就连同学也没加几个，所以omega们满星网地要她的联繫方式，真的能说出来的却寥寥，至少云初霁的亲人和唐见溪是绝不会暴露的，于是omega们就把心思放在了和她同行的alpha身上。 这导致风陵这几天活得就像是掉进了棉花糖里似的，即使知道这些omega都是冲着她老妹来的，但万一呢，万一有个能看上自己的呢！ 那不就赚大发了嘛！ 风陵殷勤地看着自己的福星，给她讲了这几天在星网上发生的事情，唐见溪虽然把视频删了，但人们的热议却没有停止，在星网上一向文静的omega们第一次如此热情地讨论着一个alpha，不知掀起了多少alpha们的不平，不过风陵可不是其中一员，他为云初霁斟了一杯店里最好的酒：「老妹，我知道你对你的唐小姐痴心不改，所以没有把你的信息告诉给那群omega，不过啊，如果哪天你改了主意。」 「嘿嘿，这片森林可等着你呢！」 云初霁不知自己酒量如何，便没有碰那杯酒，以茶代酒回敬了风陵，道：「不必了，我没有改弦易辙的打算。」 风陵可惜地啧了一声，又莫名对她这种行为产生一丝敬佩，他摇了摇头，又灌了一口酒，道：「老妹，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好好谢谢你。」 云初霁看着他那张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的脸，甚至连alpha本身的粗蛮都抹去了不少，心头一动，有些迟疑地问道：「omega就那么好吗？」 「为什么所有alpha都要有一个omega？」 而她没说出口的真正问题是，如果alpha们能够放下对omega的狂热，那么光荣的生意是不是也就做不下去了？ 那些可怜的omega也能拥有自己平淡但是珍贵的人生。 风陵砸了砸嘴，他没有意识到云初霁这句话将自己摘了出去，仿佛她不是一个alpha一样，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云初霁这种说话方式，一个奇怪的alpha，奇怪得能够引起omega的好感。他目光悠远，似乎在望着一个没有轮廓的地方：「omega当然好啊。」 风陵不自觉地沿用了云初霁的说话方式，假装她不是一个alpha：「你能想像吗？一个alpha拥有一个omega是多大的幸福，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够被完完全全地染上自己的味道，他会因为你的情绪而受到影响，不论你受到什么打击，他都会用他温暖的身体拥抱你，软软的，香香的omega身体。」 「每次易感期的时候，我都想如果有一个omega能来抱抱我就好了，omega就是alpha的解药啊。」 云初霁沉默地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风陵这番酒后近乎肉麻的自白让她察觉到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正视过的问题：原来ao之间也能无关情慾的吗？ 云初霁很是茫然，她看着风陵那张充满希冀的脸，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远比她想像得要复杂。 第48章 解药 云初霁带着满腹复杂的心思看着ai扶着醉到站不直的风陵去店里的休息室睡觉，她忽视风陵说要请客的话，在光脑上结了帐，感觉这些日子以来的沉重似乎随着帐上余额的减少也减少了一些。 她走出店门，门外还是一片片的钢铁森林，就像擎天的巨柱一样让人畏惧，悬浮车唿啸而来又唿啸而去，就像书里的老虎化成了钢铁的形状，平心而论，这个世界是奼紫嫣红的，但它过于宏伟的结构总是会让人兴起渺小的自觉，云初霁沿着楼房之间的空隙漫无目的地行走，不时有城市ai清扫机器人向她打招唿，云初霁一开始会礼貌地回答，在第三次之后才勐然醒觉那并不是人。 然后她便忽视了。 到第四次的时候，机器人在整体智能系统的运作下，贴心地没有再和她打招唿。 云初霁呆呆地盯着那个机器人许久，它是白色的，大约一米高，椭圆形，中间有个小屏幕，看上去很是可爱。abo时代城市垃圾本来就很少，这些清扫机器人更多地是起着净化空气的作用，它们会立在悬浮车较多的地方，发出很轻的嗡声。 听着这嗡声，云初霁下了一个决定：她要买一把古琴。 在这个世界，东西的制造极其简单，不论是大规模的标准化供应还是个人定制，在高科技的光环之下统统都不成问题。 云初霁在光脑上下了订单，第二天，一把和她前世相差无几的琴就送上了门。 试了试音，音色不错。 也许是风陵的话对她产生了某种影响，从昨天开始，那种一直以来被她刻意忽视的孤独全涌了上来，她开始思考相伴这个问题，但是没有答案。 她没有同伴。 她是孤魂。 云初霁抚上琴，谈了一首《 胡笳十八拍》，发觉内心情思无法寄託到旋律当中，她就连孤寂也和其他人不一样。 于是便随意弹奏，曲不成调，乐不成篇，自得其乐。 直到唐见溪伴着夕阳到来。 唐见溪按了门铃，没人应，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匆匆地开门进来，结果第一次见到这人居然没有在读书，而是在弹琴。 第90页 不得不说，依旧是深闺大小姐的做派。 唐见溪放轻了脚步，走出玄关，靠在墙边听琴。 她的手上还拎着一个袋子，是答应给云初霁的种子，她置气的时候种了一半，留了一半打算在云初霁回来的时候给她。 她想着，怎么都答应了人家，先前只是想找个感情够淡的时机送出去，现在没有这种打算了，便想着尽快送。 但是，自己送上门怎么还是比不上机器快送的速度。 唐见溪承认，实际上她是想找个见面的好由头，这样才会让云初霁和自己更亲近一些，整天谈着奴隶、剥削、痛苦和不正义这类话题，虽然也算心心相印，但就算是唐见溪从没有恋爱经验，也知道，这是很难诞生爱情的心绪的。 纠结了好一会，才信心十足地拎着种子进门。 此刻见到了人，又忽然觉得庆幸，幸好自己来了，今天又发现这个小古董的另外一面。 原来这个小古董也有风花雪月的一面，还以为她是那种像书里描写的古代家庭妇女，每天除了刺绣就是处理各种各样的人际纠纷，憨憨直直地捧着规矩，以为这就是人生价值的唯一道路。 当然，唐见溪不认识这是什么乐器，但这并不妨碍她欣赏云初霁优雅端庄的抚琴姿态，也并不妨碍她从乐声中听出抚琴人苦闷的心绪，唐见溪觉得十分心疼，由于这是她所喜欢的人，这份心疼更是往上翻了几倍，她忍不住想，是光荣的事吓到她了吗？ 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一曲弹完，云初霁睁开眼，对上了唐见溪怜惜的视线，好生奇怪，那种缠绕她的孤寂感觉，此刻就像遇上热水的雪一样融化了。 「omega就是alpha的解药啊！」 她的脑海里又响起这句话。 是因为信息素吗？ 不，不只是因为信息素。 云初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唐小姐，你来了。」 唐见溪被她这个笑容晃了一下，不明白她怎么情绪转变得那么快，明明刚刚还一脸地愁肠百结，抬脚走到云初霁身边，蹲下身和她平视，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初霁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隐瞒的，便把风陵的话转述了一遍，末了加上一句：「我突然发现，这个时代和我那个时代没有太多的不同，人们不只是因为信息素才在一起，更多的是因为想要陪伴。」 想到光荣里那群恶魔，云初霁又郑重地补充道：「至少大部分人是这样的。」 但唐见溪的关注点显然在另一个地方，她警惕地盯着云初霁腕上的光脑，道：「你没有加那些omega吧？」 云初霁疑惑：「我又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加他们？」 唐见溪神色满意，勾起唇角，将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她：「答应给你的礼物。」 云初霁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当时只是随口一提，后面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早就将这份礼物忘在脑后了，没成想唐见溪还一直惦记着。她接过袋子，往里看了一眼，真空袋里包着一小把灰扑扑的种子，看不出什么品种。 开口问道：「这是什么花？」 唐见溪蹲累了，便学着云初霁的模样盘坐在地毯，云初霁问起时，她下意识地往旁边偏头，结果对上了云初霁同时转过来的脸，唐见溪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答：「海棠花。」 这三个字激起了云初霁在花草间成长起来的童年记忆，她眼眸亮了起来，说：「从前我院子里也有一株海棠！」 「不过那是很大的一株，这种子这么小，是不是要养很久啊？」 怎么可能啊，如果你想要它开花的话，只要灌一瓶生长剂，明天它就能长到两米高，但是，对着云初霁那副依赖的神情，唐小姐嘴里的话转了个弯：「嗯啊，是要很久呢，不过我会陪你一起养的。」 「哇，唐小姐你好好啊！」 唐见溪心虚又快乐地听着云初霁的夸赞，在快乐的催使下，她的贪心逐渐膨胀：「你以后可以不用叫我唐小姐，就直接叫我名字吧。」 「我也叫你名字，初霁。」 云初霁神情一顿，随即脸红了起来，按照母亲教导的，只有夫君和父母才能如此亲近地称唿名字，云初霁拼命告诉自己，这不是当初的时代了，在这个时代，叫人名字才是礼貌的行为。 于是她红着脸，慢吞吞地道：「好的，见溪。」 唐见溪又吸了一口气，这小古董，这小古董，真的是很会营造一种叫人迷醉的氛围啊。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人类进入文明已经很久，在科技和文化的助力下，该打开的新世界全都开得差不多了，加上人手一台光脑，星网上什么都有，羞涩这种情绪，实在是非常少见。 但偏偏就来了一个云初霁，道德标准高得出奇，耻度低得出奇。 这就让道德标准和她差不多但是耻度比她高许多的唐见溪不由自主地就被她拉到同一个水平线，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害羞的，明明她只是想拉进一点距离而已，结果却像是在床上滚了一遭似的脸也红了起来。 对着近在咫尺的这个人，她身上还有十分温柔的兰花香气，唐见溪觉得自己大约是扛不住的。 于是唐见溪咳了咳，说：「初霁我今天来是告诉你，关于你和光荣的事。」 第91页 这句话总算把气氛调整回正常的界限内，云初霁立马端正了神色：「我这两天好好地回忆了一下，想起了云小姐和光荣接头的方式，他们是在一个网站上交流的，帐号和密码我已经想起来了，只要见溪你定出一个合适的时间，我就和光荣那边开始联繫。」 唐见溪闻言沉默了会，最后一次劝道：「你不是一定要去做。」 「但我想去做。」云初霁笃定地道。 唐见溪嘆了一口气，把自己和唐见深谈论好的计划全盘托出：「如果说光荣就是想要原来的云初霁接近我，然后控制我，那么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再加上你s级alpha的身份，你在光荣中的位置应该能够迅速上升，能够轻易地触碰到关键的机密。」 「所以，我们只需要做出个样子给光荣看就好了。」 云初霁皱了皱眉，有些犹豫地道：「光荣不会逼我做一些伤害唐小见溪的事吧？」 「我在暗处，他们摸不清我的真实情况，你在明处，你才是需要注意的，如果被光荣发现，我有唐家的庇护，可是你，我不知道能不能护住你。」 那毕竟有三皇女的影子，三皇女下场了，就代表帝国很多大贵族可能也下场了，如果没有拿到足够有力的证据，这群人能够用权力把黑的说成白的。 云初霁只是笑了笑，说：「没关系的，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不怕。」 唐见溪听不得她说这样的话，盯着她的眼睛，道：「正因为你死过一次，所以第二次生命才尤其宝贵。」 「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云初霁也抬眼看着她，唐见溪的表情很认真，甚至带了点怒火，那怒火却不是朝着云初霁的，是朝着唐见溪自己的——她看上去真的很在乎自己的样子啊，在这种认识的怂恿下，云初霁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唐见溪，靠在她瘦削的肩膀上，低声说：「见溪，谢谢你。」 同时，云初霁在心里想着，风兄说的果然没错，拥抱真的会让人好很多。 唐见溪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了，不怎么和人亲密接触的她下意识想躲，然而她的身体却由于高匹配的互相吸引自动地迎合了上去，很快，她的精神也迎合了上去。 揽着云初霁的腰，她柔声说：「明明吃亏的是你，你这样下去，以后真的很容易被人骗的。」 云初霁在唐见溪的肩头蹭了蹭，显出了十六岁少女的娇憨：「没关系的，见溪会帮我的不是吗？」 「是的。」 唐见溪闭了眼睛，窝在云初霁的脖颈边，脸上透出静谧的光彩。 她想，真不理解自己之前为什么要逃啊。 第49章 三对 说实话，云初霁之前也不是没有抱过唐见溪，甚至赤裸相拥的时候也是有的，她也不是没有起过邪念，甚至将邪念付诸实施的时候也是有的。 但是在那种时候，她都会将理由和冲动归咎于自己这幅全新的身体。 是身体的邪念，而不是她的邪念。 是信息素的冲动，而不是她的冲动。 然而到了现在，她已经明白了信息素并不是那么具有主宰的地位，就算是作为abo时代的人，人的感情需求仍然是占据首位的。 那么，就她的感情而言，她想要亲近唐小姐吗？ 云初霁拢着这具柔软的、带着淡香的身体，悄悄地问着自己。 她无法否认。 然而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 是对姐姐？ 对长辈？ 还是其它的？ 这些思绪在云初霁脑子了一闪而过，她没有细想，因为她还沉浸在这个拥抱里。 她们两人像两只幼鸟一样，在柔软的地毯上抱作一团，远离了这个世界所有的重压和恐怖。 而有人却致力于制造这些。 作为三皇女，露西亚一直以来都过得顺风顺水，这主要归功于她的那群兄弟姐妹，他们不是懦夫，就是蠢货，任何一个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会知道，只有她才有资格成为下一任的帝国皇帝。 谢天谢地，这个世界上有眼光的人总比蠢货要多上一些。 但是，最近她遇上了麻烦，唐家那个叫唐见深的omega实在是有些难缠，这个人就像传闻中的那样是个天生的生意人，阴险狡诈，多智近妖，和以往唐家人那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样子完全不同。 露西亚在他身上栽了跟头。 这款名叫暖o的抑制剂花了她极大的功夫才做出来，一开始就把成本压到了最低，计划着靠价格来占据市场，进而掐住omega的命脉。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唐氏集团不仅拉下脸来做这种劣质产品，还更进一步地做了一系列梯度性的劣质产品，并且把产品的劣质性广而告之，在包装上直接标明了这款抑制剂的失效率是多少。 最气人的是，他们最便宜的那款抑制剂，上面就写了一行字：经多次实验，本产品和暖o失效率完全一致。 现在好了，唐氏集团的抑制剂重新占据了市场，毕竟omega们虽然想要省钱，但是有时候也想对自己好一点。 靠着这一波操作，唐氏集团的销售量反而因为产品的可选择性变多而增加了，这可真的是给露西亚气了个够呛。 合着我是来给你送主意来了吧？ 原计划里人财两收的前景算是破灭了，露西亚只能开始亏本销售，幸好底层omega虽然多，但相较于omega的整体数量而言，他们还只是少数，于是这次，唐氏集团没有再跟下去，当然也没有能力再跟下去，他们新增的产线都还没有回本呢。 第92页 终于，至少在底层omega里，暖o的市场占有率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露西亚得意地抿了一口红酒，健壮的双腿搭在用整块紫金雕刻而成的桌子上，瞧着窗外的落日，自傲的感觉再次充斥了她的胸膛。 呵，生意人就是生意人，他们怎么能够理解政治家的高瞻远瞩？ 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这些钱都是从omega身上赚的，再次扔到omega身上也没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只要这种抑制剂在帝国风行十年，十年后，等军部那群老omega退位之后，看他们能找到几个后继者。 至于贵族圈里的omega，露西亚不屑地想着，都是一群温室里的花朵，前几天还被一个s级omega迷得晕头转向，让这群人放弃自己的限量奢侈品和名贵首饰去军队里当电子器械兵？ 呵，omega军团里的军官位置可是有数的。 等到她当了皇帝，一定就能把霍尔家族这一百年来汲汲营营的目标完成，那群娇弱的omega就该在家乖乖生孩子。同时，她恶意地想着，像唐见深这样聪明的，为了帝国基因的传承，至少得生九个。 帝国将会翻开崭新的一页，而她，露西亚·霍尔，将青史留名。 得意地畅想了一番未来后，露西亚心中的挫败感大大减轻，她将腿放了下来，往书房外走去。 啧，那个omega果然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露西亚一扇门一扇门地找，她充满了耐心，她知道这个omega逃不出去，房子的大门只有她的光脑才能打开。事实上，这种一点点靠近猎物的行为倒是给了她不小的乐趣。 最后，露西亚在工具室里找到了他。 金髮女alpha斜靠在门边，湛蓝的眼睛里流露出戏嚯的光彩，那张堪称完美的脸，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叫人不寒而慄。 「宝贝，你不该那么痴迷地盯着星网上的那个s级alpha的。」 「小狗犯错了，就应该受罚，不然认不清主人的话，一不小心逃走了，可是会风餐露宿的。」 狭窄的室内仅有一盏暖黄的消防灯，黑髮男omega坐在角落，身形挺直，露出来的皮肤满是淤青，他的唇角还带着伤，但莫名却给人一种傲气的印象。 包括他看向露西亚的眼神，也是带着高高在上的鄙夷的。 「区区邪崇。」他冷冷地道。 这种话露西亚第一次听的时候也许会生气，可能还会拿起鞭子将他从上到下地打一顿，但到了现在，她已经找到了更好的方法，她悠然地靠在门边，肆意散发自己的信息素。 她知道，这个房子里没有抑制剂，也没有抑制贴，因为她不允许出现这些东西。 她就这样看着这个高傲的omega一点点地面色潮红。 一点点地爬向自己。 最后带着哭腔说：「求求你。」 露西亚蹲下身子，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道：「告诉我，你是什么？」 「」 「」 「我是你的狗。」 「真乖。」 露西亚俯下身去。 啊，果然，omega这种生物嘛！就是这样而已。 s区。 唐见深依然在办公室里忙碌着，不过，一到七点，他就非同寻常地停下了所有工作，走出了办公室。 所过之处，引起员工惊嘆的注目礼。 就像是看见机器人突然活了似的。 唐见深用着类似钢铁的迟钝忽视了这些好奇的眼神，坐上自己纯黑色的座驾后，唐见深闭着眼，前往那个熟悉的地方。 他来得要比对方晚，这让唐见深生出些歉意，把外套脱下放在一边后，唐见深快步走向那个正喝着红酒的金髮男子。 和唐见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漂亮不一样，眼前这个金髮男omega具有一种亲切的气质，他金色的头髮像是阳光的质地，那湛蓝的眼睛则像是广袤的天空，好似能容纳下一切。 看见唐见深，男omega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道：「阿深，我等你好久了。」 光看内容是抱怨，但听起来却让人觉得自己已经被原谅了。 不过，这反而让唐见深心底的歉疚更加重了，他拿过对方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解释道：「最近的工作太忙了。」 似乎觉得这句话单调得有些不近人情，唐见深又道：「暖o那边压价压得太厉害了，很多事情都要重新部署。」 男omega闻言摸了摸他的头：「那我应该过段日子再来的。」 「你什么时候来都行。」唐见深在他手心蹭了蹭，「我乐意见到你。」 这幅恰似小猫撒娇的情态显然取悦了这个男omega，他低下头去，和唐见深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 随后直起身来，略带暧昧地道：「这次是你来还是我来？」 唐见深冰雪般的脸庞透出一片诱人的粉色：「克拉伦斯，我最近忙着工作。」 克拉伦斯听懂了他的暗示，轻笑着拉着他的手往床上带。 温存过后，两人照旧躺在床上聊天。 唐见深和克拉伦斯讲最近他解决的难题，克拉伦斯则吐槽自己那堆愚蠢的兄弟姐妹。 「尤其是露西亚，哦，天哪，她真的以为大家看不出来她想要做什么吗？」 「这个蠢货，只是被母皇当作试探omega军团贵族的棋子罢了，她居然还做着自己能够上位的美梦，有那个功夫，她倒不如好好料理一下她在外面的私生子。」 第93页 听到这，唐见深懒洋洋的眼神突然锐利了起来，他想起起帝国的歷史，关于克拉伦斯所说的omega军团，其歷史渊源来自于久远的开启之战。 大战结束的条款中，其中一条也是第一条是：alpha拥有帝国，omega拥有武器。 所以一直以来，帝国最高精尖的武器统统是由omega军团掌管，不管omega于歷史洪流的沖刷下在议院里丢了多少位置，这些武器从来都是omega不容触碰的底线，也是omega几百年来一直自由的底气。 而这次，露西亚是想要碰一下吗？ 难怪帝国对露西亚这种明显扰乱市场规律的行为不闻不问。 唐见深一下子就懂了露西亚那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战略背后的用意，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起一开始唐见溪的怒斥，这才发现他这个妹妹在政治方面比自己敏感多了。 又或者，也是像自己一样，受了眼前这个人的启发。 唐见深明白克拉伦斯的用意，无非是想让自己不用那么紧张罢了。 他靠近了对方，直到近到唿吸相闻的地步，低声道：「谢谢。」 克拉伦斯温柔地捏了捏他的下巴，仍是亲切的语气：「阿深，太见外了哦。」 一夜无眠。 第二天，唐见深在生物钟的控制下起了床，喝了瓶床头的药剂之后，浑身的酸软顿时褪去不少。 克拉伦斯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睏倦的音色里夹杂着撒娇一样的抱怨：「怎么走得这么早啊？」 唐见深扣上衬衣最后一颗纽扣，满含歉意地回头道：「要上班。」 克拉伦斯嘆息了一声：「我真是找了个过于勤奋的情人。」 「偏偏他还不是在我身上勤奋。」 唐见深耳朵一红，没有作答。 等到穿戴完整后，他来到床边，给了克拉伦斯一个临别吻。 起身后，状似无意地道：「你知道光荣主要干什么吗？」 克拉伦斯打了个哈欠：「不就是三姐和她那群不着调的朋友弄出来的俱乐部，除了每天带着年轻omega四处游玩，还有什么正经事可干？」 随即，他看向唐见深，手撑着下巴，金色的长髮从脸旁垂落，眼里仍然带着睏倦：「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唐见深帮他把头髮勾到一边，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想要多了解一下三殿下罢了。」 第50章 谓仁 云初霁给花盆浇上了水，凑近了往黑乎乎的土壤里看，没有看到半点绿色。 她感受了一下温度，把花盆搬到了一个更加温暖的地方，然后半蹲下身，对着花盆道：「你快点发芽好不好呀？见溪的花都发芽了，你要和它一起长大的啊。」 仗着种子不会开口，云初霁叽叽咕咕地教育了它一大堆。 教育小种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云初霁心头一跳，低头看了一眼光脑，暗恼道：「坏了，要迟到了。」 她急急忙忙地穿好外套，今天是alpha训练营的最后一天，虽然云初霁在这里学到的东西实在寥寥，但人总要有始有终并且抱有希望，说不定这次顾清就能教她点什么呢。 云初霁走出家门，下意识往悬浮列车的接驳站走，迈了两步之后，想起迫在眉睫的时间，抿了抿唇，来到停车场，开了那辆唐见溪给她的车。 她现在不委屈了，也就不会触景生情，甚至想着自己开的是和唐见溪同款的车，内心还会生出隐秘的满足——真是奇怪。 云初霁开着这辆极其炫目的车来到了训练班楼下，飞快地上楼，结果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实在是，里面的场景有些惊人。 看着这满屋子用白色衣服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alpha们，云初霁开始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某个葬礼的现场。 云初霁踌躇地站在门口，这时候全场唯一一个没有穿白但也一反常态地穿上长衣长裤的风陵朝她挥了挥手，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 还好，总算有个正常点的人。 云初霁步伐迟疑地走进教室，接受着满屋子alpha复杂的目光洗礼。 怎么说呢—— 目光里有嫉妒、有不忿、有羡慕、有敬仰，总之真的非常复杂，以至于云初霁走着走着都有种想逃的冲动。 坐到座位上后，那些目光仍如影随影地缠绕在她身上，云初霁受不住，偏头低声问道：「风兄，诸位穿成这样是帝国最后一节课的礼仪要求吗？」 风陵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同样低声道：「我前两天不是和你说了吗？你在星网上大出风头，特别是你又神秘得不行，现在帝国的omega就跟疯了一样，到处嚷嚷着要找到你，然后计划着」 「追你。」 云初霁：「？？？？！！！！」 虽然母亲是讲过一家女百家求的美好故事，但这种至高荣耀一般是针对家世品行极好的小姐而言的，可自己在星网上就露了一张脸和s级alpha身份，竟然就能引起众人追捧，云初霁实在是觉得这些人，好生浅薄，且不慎重。 风陵忽视云初霁让他嫉妒的凡尔赛疑惑表情，继续说道：「向来都是alpha跟在omega背后跑，alpha哪有过这待遇啊，所以就有很多嫉妒你的alpha在星网上骂你o里o气，算不上是个alpha。」 当然这种嘴硬的话都被一句「s级alpha都不算alpha，那你是哪个地方产的垃圾」给无差别打击了。 第94页 「由于alpha的下场，你在星网上越来越火，现在很多omega已经不单纯是馋你的身子，他们就是烦这些大放阙词的alpha，直接发话说以后的择偶标准就按你来，有几个alpha非常灵活地换了穿搭，然后他们脱单了。」 「嗯所以你大概可以理解了吗？」风陵一身蓝色卫衣，长牛仔裤，默默地瞻仰着这位掀起星网ao大战的非凡alpha。 要知道，能来上这个训练营的alpha都是对于脱单有着旺盛需求的大龄单身狗，每个月被易感期折腾得死去活来，别说让他们换个穿搭了，就算告诉他们只要裸奔十公里就能脱单，他们都会迫不及待地扒下自己的衣服。 于是今天的训练营不幸地变身为丧葬现场。 但一码归一码，嫉妒还是要嫉妒的，云初霁这傢伙明明已经有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流口水的omega，还不知收敛地在外面招蜂惹蝶，此刻盯着云初霁释放嫉妒光波的alpha们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富婆的脾气也太好了吧，怎么就不揍她几顿呢？ 而云初霁听完风陵的这一大番描述，震惊到目瞪口呆，她一开始还能跟上一点思路，到最后就突然有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感觉。 这并不单单是被追求者大方地挑选追求者给她残留的封建思想带来的观念冲击，主要是现如今这场求偶大戏里的ao关系，和她在原身光脑里看到的那些ao关系，它们两者仿佛存在于两个世界一样。 自由的、争取自由的omega，和被关在笼子里贩卖的omega，他们中间究竟隔着多远的距离？ 又是怎样的居心叵测，居然敢如此粉饰太平？ 云初霁现在终于完全理解了唐见溪的恐惧，相较于她生存的环境而言，她了解的黑暗太多了，所以她才会如此地草木皆兵。 风陵正等着云初霁的反馈，结果她就在那愣着发呆，他等了又等，实在忍不住了，伸出大手在她面前使劲地挥：「万人迷，你就没什么感想吗？」 云初霁仰起头，轻轻地笑了一声，她想像着星网上那些活泼的omega热热闹闹地挑剔alpha的场景，向来温柔的神色似乎拥有了一丝稜角：「我觉得他们这样挺好的。」 「很快活。」 就这？ 虽然以老妹你的人品不至于洋洋得意，但以你的人品，至少也该表示一下对富婆大人的忠心吧！ 结果，就这？ 风陵闷闷地靠回座椅靠背上，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透云初霁，她就像一个从异时空穿越而来的灵魂一样，就连条件反射都和他们不一样。 啊，可能这就是万人迷的特色吧，风陵这般自我说服。 谈话间，顾清已经走上了讲台，看见这满屋子的白，她显然也被震惊了，随即她眼珠动了动，略带调侃地感慨道：「你们这群alpha，果然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之前我苦口婆心地劝了你们多久，你们也就是勉勉强强地把背心换成了短袖，还穿的是穿露背短袖，现在出了一个云初霁，倒是麻熘地把外套都穿上了。」 日常嘲讽完alpha后，顾清话风一转：「本来最后一堂课我是想要教你们怎么和omega维持恋爱关系，但我现在觉得，我一个beta就算讲得再好，你们也不会信。」 「所以呢，不如让我们的新晋万人迷alpha来告诉你们她的经验。」 顾清说完看向云初霁，接着所有人都看向了云初霁。 云初霁很懵，那些人的目光烫得她有些头晕，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云初霁手脚僵硬，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直到视线越来越挑衅，云初霁这才意识到自己必须要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应，她急忙摆手，甚至往后紧紧地缩到了座椅里，恨不得从这个地方消失掉，她不认为自己足以教别人什么，她自己还什么都不会呢。 「我没什么经验可谈的。」 顾清面带微笑，鼓励道：「云小姐，你要相信你自己，况且你教给这些alpha的经验，将能够帮助omega们得到更好的伴侣，这是一件很好的事，不是吗？」 云初霁脑子更晕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蛊惑，但是她没有证据。 而那些alpha们也开始起闹，当然，他们的话算不上多么热情善意，其核心意思无非就是想要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本事。 云初霁认为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坐到鞦韆上被侍女们高高地盪了起来一样，她面色涨红，吞吞吐吐的，想要拒绝，但又找不到说话的契机。 她想着干脆跑掉好了。 反正她又不和omega谈恋爱，这节课对她根本没有用处。 她看向教室的出口，筹划着名逃离的路径，但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见溪！ 她怎么来了！ 来看我吗？！ 云初霁对上她的眼神，仿佛心有灵犀似的立马就认定了——对，见溪就是来看我的！ 看见唐见溪，云初霁晕乎乎的脑子终于冷静下来了，快要沉底的勇气也开始缓慢地上升。 啊，好神奇，见溪像是有仙法一样！果然就是仙女吧！ 云初霁内心雀跃着，离去的念头越发坚定：她不上课了，她要去找唐见溪。 但这个时候，唐见溪低头给她的光脑发了消息，上面只有一行简单的字：【你讲讲吧，我想听】 云初霁皱着脸回：【可我又不会】 发完后，云初霁看向唐见溪，这个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唐见溪，唐小姐的美貌很具杀伤力，喧闹的教室几乎立刻就平静了下来，一屋子白色的alpha像变异的向日葵一样齐齐地望向唐见溪，但很可惜，太阳的光芒始终对着那个该死的幸运a。 第95页 云初霁更想走了。 但唐见溪回她：【可我想听呀】 云初霁眼神一滞，耳朵可疑地发红，悄悄瞄了一眼唐见溪，她果然在看着自己笑。 这时候，顾清见唐大金主来了，还以为是给云初霁来撑场子的，正想收回刚刚的提议，免得得罪金主的小宝贝，抬眼却见那个高高瘦瘦的alpha深吸了一口气，不见刚刚的推拒姿态，步伐飞快地走上了台。 顾清暗暗啧了一声。 alpha啊，就算是万人迷也喜欢在自己omega面前秀。 站上了台，云初霁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像根木头似的呆呆地看着唐见溪从门口走进教室，径直坐到了第一排，她眼里含着笑，好像很期待自己的表现一样。 云初霁看着唐见溪，看着满室的白色，不知为何，她又想起视频里拍卖人的那一身黑袍。 她的脑子里灵光一闪。 她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云初霁抿了抿唇，沉声道：「alpha首要的德行，是贞顺。」 「贞在于不生二心，洁身自好。」 「顺在于顺从伴侣，举案齐眉。」 对着满屋子孔武有力的alpha，云初霁将自己母亲的告诫、嬷嬷的告诫和那本薄薄的女诫融合成了一段惊世骇俗的话。 她也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看这群alpha，他们正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 但是为什么会惊世骇俗呢？ 明明这就是她曾经的生活。 孔子说，君子要仁。 那么，以云初霁自己粗浅的见解来看，仁这个字的定义不应当是让弱者跪伏在地去顺从强者，这和没有仁的生活没有区别，而仁，应当是强者接受规矩去保护弱者才对，那才会是一个和平的世界。 随着云初霁的讲述，教室里的低语越来越响，就像一支军队正踏步而来，轰隆隆的，带着怒气和武器，没等她说完，就有人站了起来，斥道：「你有病吧！」 云初霁耳朵一跳，但是没理会他，自顾自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所以，一个将omega放在首位的alpha才是一个真正的alpha。」 接着，她看向那个气得满脸通红的alpha。 「我没有病。」云初霁认真地回答道，「你们说想要我的经验，现在我告诉你们了。」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学习并且认同的东西。」 「而且我有omega，你没有。所以证明它有用。」 「而且我的omega是全天下最好的omega，所以证明它特别有用。」 「你学不学是你的事，反正我已经教给你了。」 不管alpha们的譁然，云初霁抬脚走向唐见溪，现在，她觉得自己是能够教给这些alpha一些东西的。 同时，她也觉得，作为一名alpha，再不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情了。 第51章 变化 面对着alpha们或鄙夷或怒斥的目光，说云初霁完全心如止水那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她的心脏频率一直居高不下。 一半是紧张。 一半是激动。 在云初霁十六年的人生里，她第一次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他人要求的选择。 她选择站在alpha的对立面并且对自己的立场毫不闪躲。 这无疑大大地违背了良家妇女的守则，但是云初霁最近看的书原本就叫她对所谓的良家妇女概念生疑，再加上唐见溪推荐的电影，让她更进一步地了解了abo时代的风土人情，云初霁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假如她还用过去的标准要求自己、要求他人，实在是会显得过分愚蠢。 毕竟，如果她连一个丈夫都无法拥有，那么成为一个良家妇女又将具有什么价值呢？ 而且，其他人都不重要！ 见溪认可就好了！ 云初霁略带忐忑地看向唐见溪，不出所料地在其中看到了欢快的情绪，但在欢快这朵漂亮花朵的周围，却还飞扬着一丝丝苦恼的尘土。 唐见溪无奈地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轻柔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和同样的苦恼：「小霁，你可出了大风头了。」 云初霁脸色微红，谦虚道：「也算不上什么风头，左右也就几十人罢了。」 虽然对没见过世面的她也算得上是大场面啦。 「不。」唐见溪扭过头，眼眸中那丝苦恼愈发明显，「刚刚有人直播——大概有十几个人吧——所以你那番话，现在全帝国都知道了。」 啊？ 云初霁僵住了，眼睛瞪得极大，温顺可亲的面容透出一股小动物般的可爱来。 全全帝国。 云初霁紧急搜索脑内的资料，不得不痛苦地得出一个结论，帝国的人口比青陵县边上那条河里的沙子都多。 好吧，既然这样，云初霁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也好，让更多alpha愤怒就愤怒好了，反正自己说的是真话，就算有一个alpha因此而改变对待omega的方式，那也是功德一件。 云初霁梗了梗脖子，硬是拗出了一副别扭极了的慷慨激昂情态：「知道就知道，反正我不怕和他们打架，也不怕和他们讲道理。」 唐见溪闻言，颇为怜爱地看了她一眼，接着拉着她来到窗边，指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道：「问题现在不在于有多少憎恶你的alpha，而是有多少迷恋你的omega。」 她顿了顿，语气微妙地继续：「特别是当你说了那么一番话之后，至少在前五环追求自由的omega眼里，你已经成了他们的最佳择偶对象。」 第96页 望着下面涌动的人潮，云初霁下意识退离了窗边。 实话实说，她有点害怕了，这是人之常情，面对无法接受的恶言可以重拳出击，面对无法接受的喜爱却叫人心神惶恐。 「现在该如何是好？」 云初霁无措地看向唐见溪，她现在只能指望她了，她不想被那么多omega的喜爱淹没，那会让她非常非常难受，因为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毫无来由的爱。 她突然明白，今天唐见溪的出现怕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云初霁不由心生懊恼，她似乎总给唐见溪带来麻烦。 她们两人的手仍然牵在一起，对于唐见溪，云初霁那刚刚建立的ao之别规矩似乎总会失灵，唐见溪握紧了她的手，侧望着云初霁那焦灼不安的脸，假如说对方失去安全感的姿态让自己对其反倒更添喜爱，考虑到她渴求安全感的omega天性而言，那应当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但她此时的确是这样的感受。 大约每个人的感情都有各自的畸形，唐见溪不再深思，她今天到这来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安抚云初霁，另一部分原因则较为隐晦——她想要显示自己的所有权。 毕竟，星网上对云初霁的疯狂示爱确实让她很是着恼。 唐见溪抬起她们两个相牵的手，颇为烦恼地道：「原本是想着只要向他们显示你是个有主的就行，但现在这个情况再这样像是火上浇油，我们说不定走都走不出去。」 而后她对着窗外可疑地四处乱飞的悬浮车嘆了口气：「在顶层坐车也不安全。」 「好可惜，你都在别人面前说我是你的omega了，我却不能告诉别人你是我的alpha。」 云初霁窘迫不已，吹牛被当事人抓了现行，实在是过于羞耻，她吶吶解释道：「我并非那个意思，只是他们都以为你是我的omega，我从前也没有特意反驳，所以就拿这个堵他们的嘴了。」 说完，又小心翼翼地懊恼道：「之前我应当好好纠正的。」 唐见溪捏了捏她的手，露出一个调皮的笑来，这种笑容出现在那张脸上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迷魂药同等的存在，至少云初霁就被迷得晕晕乎乎的，只能听凭对方安排。 「这没有什么关系啊，反正我们迟早要在外人面前公布的。」 「说实话，我真觉得这是个公开的好机会，足够轰动，可惜现在过于轰动了。」 唐见溪扭身带着云初霁往大楼内走去，正对上那一群尾随而至的alpha，云初霁下意识地释放了一点信息素笼罩在唐见溪身上，唐见溪脸上笑意愈发明显，无视那群alpha千奇百怪的神色，嘴上继续道：「现在只能先在这里待一会了。」 「可是」云初霁看着这环境，这是一幢商业大楼，并没有适合休息和办公的地方，难道要让唐见溪一直坐着等不成？ 云初霁抿唇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到他们离开就好。」 唐见溪诧异地看她一眼，道：「为什么要走？这栋楼是我的啊。」 周围寂静了,那群alpha的唿吸似乎都消失了。 云初霁再次见识到了唐二小姐的家资丰沛，也理解了顾清为什么对她如此毕恭毕敬。 事实上，正是作为房东，唐见溪才知道这里有一个驰名的alpha训练营，从前的她对于alpha的任何事都不屑打听。 于是在和风陵招唿一声后，两人连同三个ai保镖施施然地来到了顶层的一间公寓里。 关上门，确认已经没有光脑摄像头在身边，唐见溪立刻颇带歉意地道：「刚刚我说的那些话，被直播出去了的话可能会对你的形象有不利影响，但是」 云初霁不觉意外，并且打断了她：「我知道，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我要塑造一个能够让光荣信任的形象。」 「一个虚伪贪财又仇视omega的人更加能够得到他们的信任。」 唐见溪紧紧盯着云初霁，眼里不乏惊奇：「你成长得很快。」 云初霁松开了唐见溪的手，神色怅然，苦笑着道：「看过那样的惨剧，无论如何都该有所成长。」 唐见溪这才发现，一直以来缠绕在云初霁脸上那种天真又倔强的神色如今已经消失大半，剩下的部分也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唐见溪自知这一切正是因为自己，她把云初霁扯进了一个她本不必涉及的世界，唐见溪心头隐隐作痛，那是善良的人在发现在自己更改他人命运后必然的自我谴责。 她上前一步，捧起云初霁的脸，这个动作她做起来颇为费力，必须得踮起脚尖才行，唐见溪维持着这个费力的姿势，十分郑重地道：「你不必总是想着要让自己看起来虚伪狡诈，初霁，你和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或者说所有人的都不同，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你，我们只能靠着自己的认知来揣度，而虚伪的人会看到虚伪。」 「你只要做自己就好，没有必要自我为难，做你不喜欢做的事。」 云初霁愣愣的，看着唐见溪殷切的表情，她扶住了唐见溪的腰，同时弯下身子，让她不那么费力，然后恍然大悟道：「这就是见溪你之前说我有病的原因吧。」 唐见溪咬了咬牙，不理解她怎么能把温馨的安抚理解成这样。 手上立刻加重了力道，云初霁的嘴十分滑稽地嘟了起来。 「你才没有病，你很好！」 「不要听我说的，也不要听他们说的。」 第97页 「你就是很好！」 听着这些「恶狠狠」的话，云初霁眼睛弯了起来，笑意融融，觉得唐见溪这样夸人夸着突然生气也好生可爱。 对着这笑，唐见溪后知后觉地觉得羞窘，连忙放开了云初霁，咳了咳，道：「今天我们就先待在这吧，他们过一会应该会走。」 云初霁自无异议，找了个地方坐着就打算开始看书。 不过唐见溪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办公，她别扭地走来走去，目光时不时地看向云初霁。 云初霁撤下没看多少的书，好奇地道：「见溪，有什么事吗？」 唐见溪捏了捏手指，故作淡定地道：「我之前说的话，并不是做戏。」 所以，承认你是我的alpha这件事，我是很认真的。 云初霁没有多想，她比之前开放了的大脑还没开放到这个领域，只笑着说：「我也是啊。」 唐见溪看出了这一点，不由气闷地瘪了瘪嘴，跑到书房里去办公去了。 过了一会 ，又走了出来，就坐在云初霁的对面，神色认真地处理海伦、光荣和唐氏集团的事。 云初霁不时看她一眼，但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行为。 大抵，是见溪过于好看了吧。 第52章 完美 云初霁的确掀起了风波。 警察小张看着面前成片的omega，头疼不已，若不是有唐氏集团的人帮忙疏散，今天怕是要出大乱子。 这么多omega，但凡有那么一两个爆发了发情期，在这个繁华地段，造成的混乱都是不可想像的。 这种情况，小张只在帝国着名alpha偶像秦月茗的演唱会现场见过，但是，小张仰天长嘆，这又不是什么演唱会啊！ 他真的很想知道，被这么一大群omega喊作宝宝的那个不知名alpha究竟长成了什么仙姿玉貌的模样，能让这些omega疯成这样，没有报备，没有申请omega保护，就这么毫无准备地聚集，完全就是不把自己安慰当回事。 旁边的警察小王用力拍了拍小张的肩膀：「别走神了，赶紧把那些浑水摸鱼的alpha给赶走。」 「这都叫什么事啊！」小张抓狂道。 小王瞥了他一眼，她比小张年纪大，情绪要稳定一些，嘆了口气：「alpha和omega就是这样的，特别容易人来疯，以后习惯了就好。」 之所以小王能说出这样的话，主要因为这次来到现场的都是beta，不用担心得罪同事什么的，当然，这种情况，一般来的都是beta ，除非人手实在不足才会上alpha，至于omega，嗯，由于让他们来办案反而更容易发生犯罪，所以警局里的omega极少，几乎全部都是文职。 领头的警官正是上次解决拳击馆事件的警察，她皱紧了眉头，心想这些alpha和omega就像磁铁一样，一下子紧密相贴，一下子又疯狂排斥，作为局外人的beta永远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磁场是怎么回事。 警官盯着手里的信息素探测仪，指挥着手底下的人将情绪激动的omega疏散回家，避免信息素泄露引发混乱。 她仰头看着这栋楼的顶层，她知道引起一切的人就在那，唐二小姐也和她待在一起，一个s级alpha，一个s级omega，再加上唐氏集团，硬生生地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弄得无比复杂，本来只要云初霁来露个相，满足一下这些omega的幻想，再安抚一下他们，这件事差不多就可以完结了。 但谁知道这位竟然是唐二小姐的恋人，唐二小姐宁可耗财耗力，也不愿意自家alpha出来抛头露面、曲意奉承。 这当然怪不得她们，她们没有责任要这么做，况且就算这么做，在直播彻底结束之后，也不一定能平息这群omega了。 要怪就怪那几个开直播的人，他们的直播标题居然还耸人听闻地写着「揭晓s级alpha的私下真面目！！！」 他们自以为把云初霁日常生活中一点都不符合alpha行为习惯的面貌暴露出来就能碾碎她对omega的吸引力，结果起了反作用，尤其是那番a德演讲一出来，来这的omega是越来越多。 而alpha也闻着味似的赶来过来，场面乱得惊人。 警官揉了揉太阳穴，决定还是让警局加派警力过来，就算有唐氏的帮忙，恐怕情况也不是那么容易掌控。 此时人群中有一个叫程乐的omega，她举目四望，发现四周都是和她一样眼神热切的omega。 程乐来到这里并不是因为她通过那段小小的视频对那位s级alpha一见钟情，她只是跟着朋友一起过来，她的朋友也没有对那个alpha一见钟情，她的朋友只是想要来凑个热闹，顺带捎上了她。 到了之后，她们才发现来这里的人不少，其中有一部分是真的对云初霁隔着屏幕一见钟情，一部分则是像她们这样来凑热闹。 毕竟，一个s级alpha参加「真alpha训练营」在帝国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现象级新闻，足以让五十岁老a发声痛斥我们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他们一边等人出来，一边看着直播来确保云初霁的动向——云初霁曾在进教室时感受到无法忽视的灼热目光，现在想来，与其将它归咎于那群嫉妒的alpha同学，不如说是屏幕这边的痴狂omega在作祟。 看着看着，程乐就发现这个alpha果然有一副好相貌，气质也足够亲和，不像许多alpha那样吓人，没谈过恋爱的她顿时被这种温柔的草食系alpha俘获了，正当她据此调整自己的择偶标准，将性格的比重调到信息素味道之上时，云初霁开始上台大放厥词了。 第98页 是的，哪怕程乐是个实打实的omega，也不得不承认云初霁这种观念过于极端了些。 像是alpha半夜做了噩梦之后想出来的赎罪理论。 但是，她的表情好认真啊，她的眼神好令人信服啊，仿佛她真的遵守着这些规则，并且成为了一个具有a德的真正alpha。 程乐怀疑着又激动着，她想没有一个omega会不激动，在云初霁开始讲话后，她的周边统统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粗重的唿吸声，像是某种遥远的号角，诱惑着他们看向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 在生理的控制下，ao关系中的主动权几乎天然掌握在alpha手里，就算有易感期的存在，alpha们也只是觉得痛苦，而不是没有omega就活不下去。 可如果没有抑制剂的话，在没有alpha的情况下，omega是活不下去的，发情期的高热会将他们折磨至死。 这是生理上的命脉。 然而在这个时候，一个alpha，大言不惭地说，她要为alpha制造一个精神上的命脉——没有一个omega会不心动。 虽然很荒谬就是了。 不过，云初霁最后的那番驳斥却让这份荒谬感减轻了一些，因为，看上去她真的在这样做——这是具有可行性的。 除非她在做戏，然而做戏的话，程乐无法想像一个alpha会冒着在alpha内部身败名裂的代价来讨好omega，何况这个alpha还是s级，有的是大贵族为了将来生出一个高等级alpha而把自家omega嫁给她。 她没有必要这么做，于是就显得她格外真诚。 直播结束之后，许多alpha在大骂云初霁是为了捧富婆的香脚（由于唐见溪颜值太高没人能说出臭脚这两个字）而丧失了alpha的尊严，刚好她的名字在直播中泄露了，于是这群从她的名字批判到她的每一根头髮丝，证明她就是alpha的败类，甚至还有人造谣说她是在唐氏实验室里变性成为alpha的。 这类说法得到许多alpha的贊同和更多omega的忽视。 更多的omega赶到了这里，帝国发达的交通为这场集会提供了许多便利，这些omega已经不是出于求偶的目的——至少求偶已经不是主要目的，他们想要的是真正地见到这个alpha，问她一句：「你觉得那样是对的吗？」 结果在等来云初霁之前等来了警察和唐氏的保安，听着呜呜狂喊的警笛，程乐不无可惜地想着，看来这次是见不到了。 帝国这么大，如果云初霁像这次一样执意躲着的话，那么见面的概率几近于无，说实话，程乐真的很想见一见这个alpha，不是什么具体的目的，单纯就是想要见一见，就像去青岚星要去看看那里的珍稀暴角兽一样。 正打算跟着警察的引导离开时，朋友却激动地握住了她的小臂：「云初霁她开直播了！」 这个直播页面很清爽，和刚刚那些alpha开的完全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的打赏选项，准确的来说，是没有打赏选项，当然也就没有打赏多少星币调近多少镜头看脸的营业要求，直播一打开，就是云初霁那张略带困窘、但是温顺可亲的脸。 她努力想使自己放松下来，但唇角依旧绷得紧紧的，发出的声音也有些怪，里面含了叫人无法忽略的颤音。 「你们快回去吧，这样不安全。」 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莫名其妙的，程乐就相信她是一个好人。这是好人才会有的腔调。 很快，直播屏幕就被密密麻麻的文字覆盖，里面有许多alpha不过脑子的谩骂，也有omega们的问好和爱意表达。 云初霁眼睫颤了颤，明显是无法应对这个情况，慌张的她连忙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真的，快点回去吧，我没什么好看的。」 「而且现在你们都已经看到了。」 程乐注意到，云初霁开直播的星网帐号是唐氏二小姐的星网公开号，难怪一下子就能涌入这么多人，也难怪，在唐氏二小姐的操作下，那些不堪入目的文字全都消失了。 画面干净了，omega们也就能够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屏幕那边的云初霁正坐在布艺沙发上，背景是一张大海的摄像作品，她年轻的脸上没有多少迟疑就说出了答案：「当然是因为就该是那样啊。」 「如果我们一定要有规矩的话，那么规矩应该是用来规范那些具有优势的人的。」 「让弱势者守规矩，让弱势者承担束缚，那不就是会让本来就弱的人更弱了吗？比如说原本omega只是在发情期上不占优势，现在已经变成在各方面都不占优势了，这根本就不道德，这是牲畜的智慧。」 「而作为万物灵长，我们应当做更加文明的事情，在生理上具有优势的alpha应该主动遵守规矩，这样omega才能生活得好，alpha也会生活得好，国家才会越来越好。」 说完这么一通话后，云初霁十分窘迫地咬了咬下唇，下意识地偏头看向右侧，然后就像是受了什么鼓励一样的，重新有了说话的勇气：「总之，我的意思就是这样，我希望alpha们能做到自我约束。」 「至于omega们，你们现在需要回家，因为真的很危险的。」 直播到这里就结束了。 后来，在楼下聚集的omega在引发混乱之前被疏散了，警车拉走了几个四处游走意图不轨的alpha。 这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程乐回想起它，还觉得像梦一样，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alpha吗？ 第99页 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朋友和她的看法一样，甚至现在云初霁已经成为他的梦中情人之一了。 他感嘆道：「如果世界上的alpha都像云小姐和三皇女一样就好了。」 「她们长得好看，等级又高，还为omega的权益奔走，简直是太完美了。」 程乐连连点头：「是啊，三皇女帮底层omega争取到了低价抑制剂的权利，云小姐唿吁alpha遵守a德，如果多几个这样的alpha，帝国的未来一定会更美好！」 近在s区的云初霁打了个喷嚏。 远在a区的露西亚也打了个喷嚏。 第53章 交代 过于嚣张的举止总会带来许多难以预料的关注，对于云初霁和唐见溪两人而言，现在最难办的不是如何应对陌生人的视线和评判，而是如何面对刚刚得知消息的熟人。 尤其是：父母。 在云初霁用唐见溪的星网号直播回应后不到十分钟，唐小姐正拉着云初霁的手夸她刚刚说得真好，唐小姐用尽浑身解数，虽然引用了许多云初霁不懂的电影、通俗小说、大众文化典故，但还是成功地将封建小妹云初霁夸得脸颊绯红、朝气蓬勃。 正当唐见溪试图再接再厉的时候，一通电话响了起来。 是唐见溪的光脑。 唐见溪惋惜地松开了云初霁的手，暗想是谁这么没眼色，自己不都说了今天如果不是遇见非要她做决定的事就别来打扰她吗？ 低头一看，是她妈。 唐见溪神色一僵，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玩得有点大。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唐见溪对云初霁说：「我接个电话。」 然后她飞快地跑进了书房。 光幕中的唐济女士依旧严肃端正，多年操劳在她的眼角眉梢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这并没有减损她身上的魅力，那是只有百年世家涵养才能堆积出的极其自然的高傲。唐济身上的装饰极少，尤其显眼的是手腕上的那只蓝色机械錶，据说这是几百年前的奢侈品，在现在已经属于更加奢侈的古董行列，也是唐见溪父亲送给唐女士的新婚礼物。 唐见溪父母的婚姻虽然是联姻的产物，但二人的关系对比起帝国贵族圈里一众塑料夫妻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神仙眷侣。在唐见溪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从未传出过什么ao绯闻，甚至在父亲忙于学术研究时，母亲还会放下手上的事来陪伴他们兄妹。 这使得唐见溪对自己的母亲感情非常深厚，即使她后面如此鄙视帝国的alpha，也从来没有因此减损半点对母亲的敬爱之心。 只是自从分化之后，由于ao有别，她和母亲的关系就自然而然地疏远了。到唐见深接手了唐氏集团后，唐济便前往a区开始参政，维持他们家在贵族圈和唐氏家族里的地位，母女二人此后只有在一周一次的家庭聚会上才会进行简短的交谈。 说的也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比如说工作还好吗？唐见深没有欺负你吧？找alpha了没啊？ 唐见溪的固定答案是：还好；有；没找。 就在上周，唐见溪都是这么回答的。 其实有陈姨做眼线的唐济未必不知道有个云初霁存在，不过既然唐见溪不提，而且由于唐见溪的伪装，她身上永久标记的味道没有泄露，于是唐女士便理所应当地认为这只是女儿谈的一场可有可无的恋爱罢了。 就像现在上流圈的许多omega一样，在结婚之前，多找几个alpha试试或者说玩玩而已。 唐济对此说不上多么认同，但也没有必要特意提出来让女儿纠正，她是个开明的alpha，对于自己的女儿更是无限开明，反正唐家有的是钱，玩就玩了。 但是，通过刚刚秘书给她看的那段视频和之后的直播帐号，唐济意识到，就算是玩，唐见溪也玩得有点过大了。 唐济盯着女儿心虚的面孔，那表情和她小时候偷偷吃了太多零食又意图嫁祸给唐见深时一模一样：「你是认真的？」 唐见溪忸怩地点了点头。 这是真话，同时也是为了进一步增大云初霁在光荣眼里的砝码，搞手段搞成了唐家未来板上钉钉的女婿，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行业精英了吧。 唐济面色依然平静，她慢慢地转着拇指上的玉质扳指，那是她的丈夫在结婚五周年的时候送给她的，据说有平心静气的功效。 「要结婚？」 唐见溪呆了呆，面色微红，道：「这得看她的意见。」 如果后面这个小古董脑子能转过弯来让她给追上，那自然是要结婚的。唐见溪可查过她们大梁朝的风俗，婚前谈恋爱都得有人看着才能见面，连手都不能牵，唐见溪受不了这么保守，想着肯定得结个婚才能好好谈恋爱。 唐济转扳指的速度加快了点，看着女儿这幅不值钱的样子，莫名想起了自己当初暗恋孩她爸就是这样，这东西难道也能遗传不成？ 怎么就不学她爸点好的呢？ 以前看她那高贵冷艷、对alpha嗤之以鼻的样子还怕她学哥搞oo恋，老唐家后继无人，结果现在alpha是找上了，但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家女儿在上赶着倒贴。 那傢伙还颇有点装模作样的本事，小嘴叭叭的甜言蜜语大谈什么a德，把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o迷得东倒西歪，在星网上嗷嗷喊着要嫁。 呵，唐济暗自冷笑，装纯是吧。 第100页 都是alpha谁不知道谁啊。 把人都哄得在全帝国官宣了，结果连家长都不见，婚都不求，还a德——呸！臭不要脸！ 沉浸在初恋的羞涩和甜蜜中的唐见溪没有察觉到隔了一个屏幕外唐济周身极低的气压，不管内心想法怎样，唐济的表情依然淡定，她还非常符合帝国贵族圈习惯地提议道：「那过一段时间让她来家里坐坐？」 唐见溪想，这是迟早的事，便点头答应了。 「那就这周末吧。」唐济一锤定音。 唐见溪这场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但唐济很快又岔开了话题，开始谈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唐见溪也规规矩矩地回答。 说起唐氏集团最近和三皇女的冲突，唐济面色颇为不屑，那个三皇女在逼迫自己站队不成之后就逮着唐氏集团找麻烦，就这种心胸，以后就算上位了也干不成什么大事。 皇室虽然拥有足够的力量，但议院里的贵族也不是吃素的，三皇女要是把局面弄得太难看，别说上位了，就算想要好好在a区待着都是妄想。 唐济淡淡地道：「三皇女的事不用担心，她会见好就收的。」 唐见溪唇角微动，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光荣的事，母亲的人品自己是知道的，但光荣的背后毕竟涉及了太多人，她相信母亲会阻止光荣的勾当，但她会不会将那群人绳之以法呢？ 唐见溪不敢确定。 母亲是一个标准的家族继承人，和出格的儿女不一样，她一向都是贵族圈的模仿标本，对于贵族的尊严看得极重，恰巧的是，光荣内部就是持alpha倾向的贵族集团。 唐见溪最终没有说出口，母女两人默契地都把最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安安稳稳地结束了这次对话。 而在墙的另一边，云初霁也接受着秦婉的拷问。 上次的视频事件，大约是由于唐见溪撤得够快，并没有惊动秦婉，只有妹妹云初晚给她发了消息，连说了十遍姐姐你好帅。 云初霁回了她一句好好学习。 云初晚没有再回她。 而这次，大约真的是闹得太大了，连秦婉都被惊动了。 唐见溪进书房一会后，秦婉就给她打来了电话，开头第一句就是：「你和唐小姐在一起了？」 云初霁：「」 就算是几千年后，人们也是首先关注八卦的吗？ 咬了咬牙，想起之后的计划，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云初霁开口道：「是的，妈妈。」 秦婉怀疑地打量着她：「你没有逼唐小姐吧？」 云初霁想真是知女莫若母，如果现在是原身站在这，怕是已经被看透了。 但可惜，壳子里已经换了个人。 云初霁摇了摇头，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让自己撒谎撒得真实一点：「没，我和见溪两情相悦。」 秦婉还是不信：「发生了那样的事你们还能两情相悦？」 云初霁也觉得很是头疼，如果自己要是说唐见溪在被强制标记之后居然还能爱上那个强制她的人，实在是太过辱没了唐见溪。 于是云初霁决定辱没自己：「我对见溪一见钟情，一开始性子冲动做了错事，后来我诚心悔过，每日为唐小姐当牛做马，磕头道歉，见溪被我的诚心打动，这才勉强接受了我。」 秦婉仍然慎重：「你是真的知错了还是为了让人家omega心软才这样的？」 云初霁开始觉得上次见面时秦婉对自己的欣慰之情怕是多少有伪装的意味，可能就像现在一样，也觉得自己是在弄虚作假，不得不说，原主多年来的行为习惯的确给她的母亲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母亲，我是真心喜爱见溪的。」云初霁一边克制脸上的热意，一边拼命从自己看过的那几部电影里搜刮台词来证明自己的诚意，「您不要用从前的眼光看我，爱情已经把我从头到尾重新塑造了一遍，我接触到这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于是也想要自己变得更美好一些，只有这样，我才能对得起见溪带给我的幸福。」 不愧是电影对白，这番话的效果十分惊人，秦婉终于没再问她的居心，甚至可能把她的a德感悟也当作被爱情洗礼后的结果。 两人聊了一些最近的琐事，云初霁询问云承和秦婉最近的睡眠状况，如果比以前改善许多的话，那么她就要配制另一种泡脚药包给他们寄过去。 到把所有的琐事都聊得差不多，云初霁突然问道：「妈妈，你不问我怎么突然成了s级吗？」 秦婉神色舒展，嗔怪地看她一眼：「当初你的基因报告上就说你是s级，分化的时候我和你爸还纳闷呢，现在二次分化了正好。」 云初霁记忆里倒没有这回事，但随着时间的过去以及她最近频繁刻意调取原主记忆，现在那些没能回想起来的记忆在她大脑中留下的痕迹已经越来越浅，说不定很快就要完全消失。 基因报告，大抵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一分钟后，云初霁结束了电话。 转头就看见正盯着她笑的唐见溪，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像极了每次要逗自己时的模样。 云初霁觉得自己全身都麻了，当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你听到了？」 唐见溪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光洁如玉的下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故作不知地道：「听到什么了呢？」 第101页 「是听到你居然还有配制泡脚药包的手艺？」 「还是听到你每天给我磕头谢罪？」 「亦或是，听见你」唐见溪放慢了声音，尾调格外地绵长。 「对我示爱？」 云初霁耳朵通红，她真担心见溪误以为她对她别有用心，把她当作和原主一样的人，又急又快地否认道：「没有，我就是煳弄一下我妈妈，我怕光荣查到她身上去。」 唐见溪又看了她一会，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透着云初霁看不懂的神色，她嘆了一口气，坐到云初霁身边，道：「我当然知道，我甚至知道你那些话从哪来的。」 《秘事》、《十月九日夜》，唐见溪最爱看的两部爱情电影。 真是见鬼。 这傢伙怎么这么会找台词，偏偏其他地方又呆板得叫人生气。 云初霁听到唐见溪没有误会，身体顿时放松了起来，唐见溪看她这样更生气了，但是正事还是要说：「我刚刚想到，如果你要继续扮演原来的云初霁，那么以后再见到你的父母的时候，你要注意喷信息素香水，免得露出马脚。」 「二次分化虽然会改变信息素味道，但不至于差异这么大，帝国那边的档案我之前帮你改了，不过忘了你父母那边，不知道他们察觉没有。」 「所以，上次他们来的时候，你贴了抑制贴吗？」 alpha和omega并不能闻到自己的信息素，所以云初霁根本不知道自己信息素变了这回事，她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然后肯定道：「我贴了的，我连睡觉的时候都贴着抑制贴。」 「」 只能说如果是云初霁做出这种事的话，莫名就是可以理解呢。 毕竟是从现在为止都没有露出过胳膊的小古董一枚。 唐见溪正打算再嘱咐云初霁一些事，结果她的光脑又响了起来，唐见溪想，总不会是她那个把学术当命的爸也来关心自己的感情状况吧。 但十分幸运的不是。 是一个陌生号码。 说陌生也不完全，这种号码格式，唐见溪十分熟悉，正是她派出去找海伦的探子。 唐见溪很快接通了电话，对面传来一个粗哑的男声：「小姐，人我们找到了。」 「但是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是在医院找到这位小姐的。」 「她怀孕了。」 第54章 敞开 听到这个消息，唐见溪沉默了一会。 然后吩咐道：「你们好好跟着，摸清身边人的信息，注意不要露出马脚，尽量快地和她达成联繫。」 这个消息显然给唐见溪造成了打击，挂断电话之后，她就像一颗被高温炙烤过后的橘子一样蔫巴巴地坐在云初霁的旁边，云初霁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她身上那层用骄傲构成的外皮还苦苦支撑着的话，那些痛苦的液体一定会从她呆滞的眼睛里急不可耐地奔流出来。 云初霁不懂她的难过，在她看来，人活着就已经很好，生育算不上什么酷烈的刑罚，被奸人所欺，丢了清白的确叫人嘆惋，但她已经不是昔日的云初霁，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丢失的清白不是受害者的过错，而是加害者的罪状。 但那毕竟还是苦难，她不能慷他人之慨地说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见溪很善良，这样并不能安慰到她。 于是她闭上了嘴，选择用行为去安慰唐见溪。 云初霁试探性地握住了唐见溪的手，学着唐见溪曾经安慰她时那样，侧过身，将她轻轻地抱在怀里，修长的手像安抚婴儿一般温柔地抚着她的嵴背。 唐见溪像木偶一样任她摆弄，她没有像云初霁那样哭出声来。她没有哭。她唯一做的动作是将脸侧放在云初霁的肩窝中，让对方的温度一点点融化她心底叫人抓狂的冰寒。 「我觉得我们好廉价啊。」她喃喃道。 「居然能够被这么轻易地被买卖，然后就真的像定制的机器一样做对方想要我们做的事。」 云初霁仍然不太能理解唐见溪的话，她出生于一个人口买卖并不违法的时代，围绕在她身边的大多数人都是用钱买来的奴僕，而像海伦这种花钱买个媳妇生孩子的行为，在她那个时代并算不上出格，甚至是一件颇为风行的事情，只是要和姑娘家的父母好生谈谈，不能把人强掳了去。 这是求妻的程序。 当然如果不求体面，只想有个媳妇的话，从牙婆手里买也是成的，只是会叫人耻笑，毕竟这些女子经了那么多手，怎么都算不得是正派姑娘了。 若只是当妾，那倒是勉强可以的。 把这些东西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后，云初霁悚然一惊，突然意识到这和在那本离经叛道的书上所说的其实是大体一样的——妻子是丈夫的奴隶——只是换了个体面的说法，它同妻子与妾之间向来差的那个体面是孪生兄弟的关系。 她的脸色开始苍白起来。 温热的躯体也开始发冷。 她难以想像，自己竟是和伺候自己的奴僕是同一等级。 云初霁觉得自己难堪极了。 为自己曾经的那份虚妄的高傲而难堪，也为自己满怀期待地筹备着将自己卖掉而难堪。 唐见溪自然感受到了云初霁的异样，那只温柔的手突然僵住了，侧耳处的心跳也开始无由地加快，若不是她同样感受到对方突然变冷的皮肤，唐见溪怕是会以为云初霁动了情。 第102页 她从云初霁的怀里抬起头，发现这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便伸出了手，掐着对方的下巴让她低下了头。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看上去就像马上要哭出来似的。 所以云初霁安慰人的办法是悲伤转移吗？ 这真的是什么神奇的体质啊！ 唐见溪用吐槽来缓和自己内心的沉重，让自己调整出一个能够温和对话的状态：「怎么了吗？」 云初霁的下巴仍被掐着，她抵着唐见溪的手，缓缓地埋进了唐见溪的怀里，两人交颈相拥，唐见溪听见她在自己耳边闷闷地道：「没什么，就是发现自己以前又蠢又坏。」 唐见溪始终不能理解云初霁始终在用什么道德标准在要求自己，为了了解云初霁，她也曾硬着头皮翻过四书五经，可惜看了没两页就昏昏欲睡，只记住了圣贤、君子这四个字。在她看来，云初霁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好人，可一个这样的人还声称自己又蠢又坏，唐见溪只能猜测她是不是想要做圣贤。 「如果你都又蠢又坏，那么这个世界就没有多少聪明善良的人了。」 云初霁抿了抿唇，脸颊忍不住在唐见溪的脖子上蹭了蹭，引起了唐小姐五秒钟的唿吸停滞。 「你别哄我。」她软绵绵地道。 果然，这孩子就是欠夸。 唐见溪温柔一笑，甜言蜜语和不要钱似的往外蹦：「没有哄你啊，我们小霁的确是聪明又善良，特别会为别人着想，还很可爱，总之哪哪都是优点嘛。」 云初霁的脸红通通的，唐见溪安慰人的功力简直就是深不可测，云初霁原本以为拥抱就已经很治癒了，没想到拥抱加上温言软语才是最大的杀器。 她觉得自己被唐见溪哄得就快成了个小孩子，可唐见溪明明刚刚还伤怀着，这会却能提起精神来安慰自己，云初霁又羞愧又崇拜，心里隐隐已经把唐见溪当作此生偶像了。 「我刚刚想起了前世的生活，突然发现自己活得浑浑噩噩，看上去是官家小姐，实际上却是奴僕的命运，可我偏偏还认为自己是主子。」 「但现在好多了，我相信我会好好改过来的。」 「那见溪你呢？你应该不只是因为海伦小姐而伤心吧。」 不得不说，人这种生物，就是会不停地屈服于感官体验。听见云初霁的问话，唐见溪脑子里只剩下这个想法还算得上有条理，其余的想法不是荒诞就是就是不切实际。 而这一切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她们的姿势过于亲密，云初霁这番话说得太长，使得她的唿气持续性地、十分温暖地触碰着她的腺体。 简直太折磨人了，唐见溪几乎是激动地幻想着：如果能更近一些就好了。 那两个夜晚的记忆从湖底的淤泥中挣脱了出来，唐见溪先前认为它们久经埋藏，肯定已经腐烂得不能再看，但在此时，在爱情的月光下，那些记忆竟焕发出童话中美人鱼般的光彩。 唐见溪承认，至少现在，至少此刻，她怀念着那份光彩。 可是，怎会如此？ 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哀嘆一个可怜人的命运，愤恨omega被无情剥削的现实。 唐见溪从来都清楚自己的omega身体是存在本能的，这种本能无止境地渴望alpha的安慰，因此向来招她厌恶，但她从没有想到过，居然连精神也存在本能，它使自己的灵魂被无端的妄想充斥。 但是，她离自己这么近，其实也可以不必是妄想的吧？ 唐见溪凑近了，她的唇轻轻地贴上云初霁的散发着馥郁香气的脖颈。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云初霁疑惑的声音：「见溪？你怎么不说话了？」 唐见溪勐地回神，她故作自然地离开，装作刚刚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意外。 「嗯？你刚刚在说什么？」 云初霁把自己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唐见溪没有起身，即使她知道自己这样会受到诱惑，她也不愿起身，想来这也是本能的一部分。 她努力回想起之前的情绪，终于将自己从那种可怕的妄想中挣脱了出来：「我啊，确实不只是因为海伦，更让我伤心的是这种事情太多了——被逼着嫁人的omega，因为在街上发情所以被合法强姦的omega，被关在房子里一个个生孩子的omega。有时候我甚至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我是一个omega，所以才会这么在乎omega的惨剧，但其实alpha也有他们无法克服的悲剧，大家都过得不够幸福。」 说到这里，唐见溪轻轻一笑，带动一股热气沖向云初霁的耳下肌肤，成功地让它染上了颜色，但刚刚那个被灵魂和身体的本能摄住的唐见溪已经不见了，她没能注意到这点，她漂亮的眼睛空茫而幽远：「到后面我就发现自己错得多么离谱，alpha所承担的苦难omega也在承担，但是omega还同时承受着alpha带给他们的苦难，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对alpha的厌恶再也没有办法控制。」 「当然。」唐见溪蹭了蹭云初霁的肩头，柔声道，「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是完全干净的。」 没有罪孽，也没有犯罪的欲求。 这大约是第一次——这的确是第一次，唐见溪向云初霁真诚地展露了自己的想法，她的灵魂像她的怀抱一样地敞开了，不再是语焉不详的只言片语，也没有故意逗人的恶趣味，她阐述了关于她性格的秘密，这使云初霁像是淋了一场春日的雨似的，清新而温暖，一个更大的、正勃发着的世界为她打开了大门，她曾经在门外犹疑，并怀疑这是地狱的捷径。 第103页 但现在，云初霁悄悄地碰了碰唐见溪的发尾。 心想，仙子引路而来的，应当是仙境才对。 她松开了唐见溪，将脸正对着她的脸，道：「你的话我只听懂了一半，因为我对这个世界还很不了解，但是我觉得，就算是我没听懂那另一半，它也是对的。」 「见溪，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唐见溪牵起嘴角，稍稍侧着头，打量着云初霁的神色：「你这是在真的夸我，还是学着我刚刚的样子安慰我？」 结果，这次一向过分朴实的云初霁却反戈一击：「那见溪刚刚是在真的夸我，还是安慰我？」 唐见溪哇了一声，上身夸张地后仰：「小古董学坏了诶！」 「我学见溪的，不算学坏。」 唐见溪愣了愣，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刚刚乱掉的头髮，然后离开沙发，站直了身子，笑眯眯地说：「既是真心夸你，又是真心安慰你。」 这个「刁钻」的问题就这样被轻松化解，云初霁微微张开了嘴，勐地又闭上，附和道：「那我也是！」 唐见溪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随即摆了摆手，道：「我要去书房整理一下海伦的事，你如果饿了就叫家务机器人给你做饭。」 要办的事太多，客厅不能再待，按照前几个小时的经验来看，客厅待下去大概办不了多少事。 云初霁点了点头，然后又意识到一件事，对着已经转身往书房走的唐见溪道：「那见溪你饿了呢？」 那声音里依然带笑：「我饿了叫你啊。」 云初霁又呆住了。 等到那扇门合上，云初霁坐立不安了好一阵子，随后鬼鬼祟祟地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刚刚见溪亲的就是这个地方。 或许不能算得上是亲，那只是偶然的一个触碰，而她们之间，更加亲密、更加深入的触碰早就发生过许多次了。 为什么现在，仅仅是这样，自己居然这么难以忘怀？ 云初霁一直知道，自己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往往能爆发出极好的演技，那个土匪头子就是这样被自己骗了过去——这也是她敢于去光荣当间谍的底气。 此刻，云初霁的耳朵和脖子爆发出迟滞的绯红，而造成它的人正在伏案办公，错失了这一幕。 而这绯红的主人，眼里却流露出茫然，这份茫然曾经在她的心底留下过残影，她认真对待，直到今天她才真正地见识到它的全貌。 为什么，为什么会因为唐小姐的触碰而紧张呢？ 她又没有要夺自己清白。 她甚至已经夺了自己清白。 甚至她如果想要再夺一次，自己也不会像对待土匪头子那样抵死反抗，极有可能还会半推半就。 既然不是因为清白，那又是因为什么？ 除了清白，还有什么呢？ ——十六岁少女云初霁终于迎来了她迟到的青春期迷茫。 第55章 帮助 三天后，唐见溪和云初霁站在一间公寓的门外。 门里是薇诺娜。 唐见溪昨天就找齐了买下海伦的那个alpha的信息，不出所料，是个等级很低的alpha。 在帝国，ao等级的分类依据并不是一开始就出现的——那位自杀的疯子科学家给后世留下了很多需要完成的工作——在帝国建立大约八十年后，愈发频繁的ao交流促使人们发现了alpha和omega内部的不同，于是在帝国科学院的研究下，一套完整的ao等级体系就此出炉。 alpha和omega一共分为五级：s、a、b、c、d，大多数ao都处在b级，不论是s级还是d级都只占整体数目的百分之一左右，当然s级在左，d级在右。 但区分等级的要素，alpha和omega却各有千秋。 等级越高的alpha，信息素质量越高，安抚omega发热的效果越好，反之，等级越低的alpha，信息素质量越差。比如一个c级的alpha要安抚他的b级的omega伴侣的话，那么一次发情期下来，omega的腺体可能会被咬得乱七八糟，alpha也会虚弱一两天。 如果换成s级的alpha，一口咬下去，就能管用一天，所以许多低级的ao伴侣不会仅仅凭藉alpha的信息素度过发情期，他们通常会在家中备上一些omega抑制剂。 同时，帝国omega求偶的硬性标准也应运而生：首先是信息素等级，其次是信息素契合度，最后是信息素味道。 而omega的等级区分则不仅仅和信息素相关，还和他们对信息素的需求相关。 越低级的omega，在发情时就需要越多的信息素，当然，如果质量够好的话，那么数量是可以减少的，高级的omega，像唐见溪这样的s级，发情时需要的信息素量大大减少，所以唐见溪才有能力在帝国人均结婚年龄19岁的现在硬生生地靠抑制剂撑到了25岁。 如果不是因为抑制剂耐受了，她还能多撑几年，不至于被原来的云初霁算计。 不过她a级的哥哥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加上性取向的因素，情况更加难办，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没像其他oo恋伴侣一样找个alpha工具人，唐见溪猜测那大概是和他的恋人有一定关系的。皇室本来就继承了前帝国时代残留的许多绝密高精科技，加上那位也一直倡导用科学的力量解决问题，两人的恋情便出乎寻常地干干净净保持了四年。至少唐见溪在唐见深身上从没有闻到过alpha的味道。 第104页 那么话说回来，根据这些条件，合理的ao配对应该是s级配d级，a级配c级，b级配b级。 然而那个疯子科学家给他创造的abo世界留下的难题不只是等级问题，还有另外的两个bug。 首先就是alpha的易感期，虽然所有alpha的易感期都维持在差不多的水平，不会被等级所影响，但是高级omega的信息素确实会让alpha的易感期更好过一些。 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就是受孕率。 这三个字几乎就是这一整套扭曲的生理体系的核心，所有的一切，信息素也好、发情期也罢，统统都将alpha和omega往孕育的道路上推，特别是omega，只有怀上孕，他们那无止境而折磨人的发情期才能稍稍地暂停一年，留给他们喘息的时间。这也导致不少底层omega在买不起抑制剂、自家alpha等级又不够高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受孕来得到安宁。 但这个时候，问题又来了。 alpha和omega的受孕率虽然远高于beta，但这是建立在信息素匹配率达到标准的情况下的。如果一对ao的信息素匹配率不足百分之三十，那么他们的受孕率甚至连beta都比不上，而影响信息素匹配率的主要因素，就是信息素等级的差距，差距越大，匹配率越低。 更要命的是，它还影响着后代的品质，s级和d级的结合，生出来的孩子绝不可能是s级，而极有可能是c级或者d级。 为了帝国的未来，议院特地立法：ao结婚必须持有百分之四十五以上的匹配率证明。 这使得许多低级的omega和alpha在这套十分不公平的生理体系中只能不断地以家族为单位沉沦。alpha倒还好，他们没有受到太多的束缚，就算是d级alpha，也能靠着自己在社会上的努力，用钱财和地位寻找到优秀的伴侣。 但omega，特别是底层的omega，为了应对发情期只能选择抑制剂和受孕这两条途径，前者耗费金钱，后者耗费时间和精力，把他们在社会上前进的途径生生地给锁死，被迫固定在了生育机器这一可悲的身份上。 买了海伦的这个alpha，就是d级的alpha。 他的名字叫约翰森·克里，是苍星的一个远近闻名的暴发户，靠着年轻时意外买下的一处蓝樱钢矿产而赚得盆满钵满，和所有的暴发户一样，他在大肆买房之后娶了苍星g区一个高官的omega儿子，这位omega相貌平平，即使信息素等级是求偶范围极广的b级，但在g区的上流圈里却算不上受欢迎。 于是约翰森便绞尽脑汁地追了这位omega半年，终于获得了对方和对方alpha母亲的同意，即使两人的信息素匹配率十分危险地压在了帝国结婚法的底线上，还是以所谓爱情的名义结了婚。 靠着岳母的助力，克里先生的蓝樱钢生意越做越红火，也正因为约翰森的生意需要依靠他的岳母，所以他不敢像许多低匹配率夫妻里的alpha一样，靠着将omega捆在床上没日没夜地标记来让omega受孕。 为了不让妻子在发情期过于难受，他甚至极为开明地主动为自己的妻子购买了许多昂贵的抑制剂。这样一来，结婚三年，约翰森的妻子迟迟没有怀上孩子，但约翰森却获得了深情的好名声 不过「深情的」约翰森显然早有打算，在他的生意在g区逐渐上了轨道之后，这位模范丈夫就开始通过光荣的渠道为自己物色合适的omega。 他前后买了三个omega。 海伦是第二个。 在约翰森的努力下，前两个omega都怀上了。半个月前，他又买了第三个omega，这个omega是b级，价格非常昂贵，且和他的匹配率极低，作为生育机器来说性价低到令人髮指，用来当作玩物的话则极为合适。 反正在帝国生物领域的辅助下，低匹配率所引起的爽感缺失完全可以用情趣药剂来补足。 值得注意的是，约翰森买的omega全是女性，这侧面印证了他那所谓的深情中水分究竟有多大。 不过约翰森是个聪明人，他清楚自己干的是违法的勾当，而且肯定会引起妻子和岳父的不满，所以他把那三个omega藏得严严实实，全都关在了一间大别墅里，房子里除了她们之外没有一个真正的活物。 就算是怀孕了，为了不留下dna痕迹，也不去正规的医院，而是去小型私人诊所看诊，并且在事后花钱消除医疗记录。 唐见溪正是猜到了这一点，从发现海伦的踪迹曾出现在g区时，就派专业探子在各个私人诊所望哨。从那些视频就可以看出，这些alpha买omega回去绝对不是当伴侣养着的，背后大多有着违背道德和人性的目的。 而不管是海伦是受伤还是怀孕，她总归是要来医院一趟的。 结果，当她邪恶的猜测成真并且有了成果时，唐见溪却被噁心得一夜没睡。 困意和负面情绪的冲击把她的脑子弄得晕晕乎乎的，唐见溪微微靠在云初霁的身上，以此来获取一点力量。 让能够她拥有充足的勇气，去告诉那个可怜的omega，她的爱人究竟遭遇了什么。 门在她们面前打开，唐见溪似乎被吓到了，身子颤了一颤，云初霁下意识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站在门口的薇诺娜身上已经已经没有绷带，气色看上去也好多了，虽然气质依然阴郁无比，但总算没有给人即将要死去的感觉。 她朝唐见溪微微躬了躬身子，随后看了眼云初霁，没说话，点了点头后，迳自走回了客厅，给她们留下一扇打开的门和两双放好的拖鞋。 第105页 坐定后，薇诺娜小心地问道：「唐小姐，请问您有海伦的消息了吗？」 唐见溪挺直了身体，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我找到了海伦，也知道她在哪，但她的状况不算太好。」 「她被卖给了一个alpha，然后怀上了这个alpha的孩子。」 唐见溪以为薇诺娜听到这个消息会很伤心，没想到她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对着唐见溪的疑惑，薇诺娜轻声解释道：「我还以为她会沦落成我这样，现在看来，她过得应该不错，至少要比在十三环好，那个alpha能买下她，应该是有一点钱的，我用不着担心她今后的生活了。」 唐见溪难以置信地说：「你难道不要去找她吗？」 薇诺娜摇摇头，微笑道：「我知道她过得还好就行了。」 「那怎么可能算得上是过得好！」唐见溪眼睛发红地反驳道，「她被关着，哪里都不能去，只能为那个alpha一个接着一个地生孩子，她一辈子就只能这样活着，你居然会觉得她这样是过得好！？」 发觉唐见溪的愤怒，薇诺娜有些惶恐，唐见溪既是她的恩人，又是她得罪不起的人。但是薇诺娜的确是那么想的，她无法对恩人说谎，如果唐见溪不能理解，那么她就只能再讲得清楚一点。 「唐小姐，我们不像您，作为在最外环出生的omega，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命运。就算海伦没有把自己卖给别人，实际上，在我们的家乡，她嫁人之后，过的也会是这样的生活。在我们那里，过了下午四点，街上就不会有一个omega了。」 「只要他们不给海伦注射戴维秘药，不让她靠出卖身体挣钱，也不损害她的生命，反而还能衣食无忧地过活，那就很好了。我不该给她的生活带来麻烦。我是一个omega，还是一个失去腺体、寿命不多的omega，我承担不起她的未来，也不想让我的未来成为她的负担。」 「而且，洗标记手术很痛的，海伦是个怕痛的姑娘。」 唐见溪默然无语，过了好一会后，她才用轻得快听不见的声音说：「可是她不爱那个alpha，她爱的是你。」 薇诺娜闻言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绿眸中汹涌的情绪，她苍白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很快又坚韧地抿紧了，最终露出一个苦笑：「唐小姐，我们不是您，我们没有资格追求爱情，爱情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悬浮车那样，是不会出现在最外环的奢侈品。」 「对我们来说，仅仅是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 唐见溪不理解，为什么薇诺娜会是这种想法，她明明甘愿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寻找海伦，却仅仅满足于知道她过得比她好许多就行了。 这也是爱吗？ ——那爱也太让人伤心了。 这时候，一直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的云初霁突然开口道：「可你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你了，你怎么知道你就不行呢？」 「你身上的戴维迷药已经被谢大夫祛除，虽然失去腺体会损害你的健康，但是以这个时代的医术，如果你想好好活着，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我们现在不是在最外环说话，你成功地逃了出来，你还遇到了见溪，她愿意帮你，你不必过着从前的生活，你可以追求更好的东西，薇诺娜小姐，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云初霁的话让唐见溪精神一震，她紧跟着承诺道：「我会帮你们，只要你愿意的话，不，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会去苍星一趟，问问海伦的意见，如果她想走，我会帮她走。」 薇诺娜豁然抬起了头，结结巴巴地道：「您您要亲自去见海伦？」 「是的。」唐见溪紧紧地盯着薇诺娜的眼睛，试图让她感受到自己的诚意，「海伦她们住的地方守卫非常严密，我的人虽然能把她们带出来，但没有办法不打草惊蛇，他们也没有渠道能够不惊动那群买卖omega的人把海伦从苍星带回来，所以我过几天会去一趟。」 「如果到时候海伦想要回来，我会带她回来。」 说到这，唐见溪绷紧了下颌，声音中多了一份坚决：「就算她觉得这样的生活不错，我也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尽量劝她回来，我知道真正好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而被关在房子里，不停地为一个陌生人生孩子显然不属于好的生活。」 气氛变得稍稍有些紧张，薇诺娜嘆了口气，环视着这间房子，这段日子以来，是她从小到头过得最舒适的一段时光，就算是未分化之前的生活也比不上，那时候她要每天忙着店里的事，每日在各种金属和电线间耗费青春和汗水，吃着卖相很差的饭菜，一个一个星币地攒钱，筹备着她和海伦的婚礼。 而这些日子，虽然身上有着重伤，但她第一次逃离了忙碌的生活，全自动化的智能家居温馨地为她调整最合适的光照强度、最舒适的床铺曲度、最温和的室内香氛，家务机器人每天准时为她送来精美营养的饭菜。 虽然不能用光脑，但是唐见溪为她留下一个不用联网的阅读器和一台电影播放机，薇诺娜看了一些关于电学和机械学的书籍，那都是她在最外环时没有闲暇来学习的知识。她还久违地看了电影，印象中，她只看过一次电影，还是海伦硬拉着她去的。 就是在那场电影之后，海伦向她表白了。 薇诺娜红着脸答应，两人拥抱了不到三分钟，她就又被母亲叫回店里干活了。 第106页 这的确是格外美好的生活，在最外环的卡车和工厂喷出的黑烟里，是无法诞生这样的美好的，就算是做梦，薇诺娜也没有幻想过这样的生活。 唐小姐也的确是神通广大，薇诺娜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心想，她还十分的善良，也许正是这样美好的环境才滋养了她的善良。 「可是，您图什么呢？」薇诺娜十分认真地询问道，此刻她脸上那种谨小慎微的神色消失不见，她仿佛就像小时候在学校里问起一个难懂的问题那样，面容诚挚，但是姿态莽撞。 但唐见溪就像最好的老师那样，细心而诚恳地回答她的问题：「我什么也不图，我只是受不了同样是人，omega却被贩卖，被欺压，被利用，我觉得这些事情噁心极了，我受不了这些，它们让我觉得恐惧和难堪。」 「哦，如果说我图什么的话，那可能就是只要帮了你们，那么我就能向自己证明，我是可以改变这一切的，只要我努力的话，那么苦难就会消失一些。」 薇诺娜深深地看着这位omega，她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不仅拥有美好的外表，还拥有美好的心灵，薇诺娜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追随她，同时她心底竟然十分荒谬地觉得，假如她受的这些苦难是换取自己遇见唐小姐的话，那么这些苦难也有一点价值——当然，那不包括海伦的牺牲。 于是她冲动地推翻了自己在十三环建立的处世哲学：「唐小姐，如果您要去的话，能带上我吗？」 顿了顿，薇诺娜露出一个笑，轻柔地道：「我想我能帮着您劝她。」 唐见溪和云初霁对视一眼，心里的重担一下子消失了不少，她夸张地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 随即，薇诺娜又看向云初霁的方向，她仍然对这世界上的alpha抱有戒心，这可能是她这辈子也无法克服的心理障碍，但是对着唐见溪的alpha，她愿意放下自己的成见。 而且从初见到现在，这位姓云的alpha都表现出了超出一般alpha的道德水准。薇诺娜差点把这当作是上流社会的富裕奉养出的善良，但随即又想到买卖海伦的那群人似乎也是权贵，便只能更加崇敬地认为这就是这位云小姐自身优秀的品质。 果然，不愧是唐小姐的alpha。 薇诺娜站起身，弯下了腰，郑重地道：「云小姐，我一直欠您一份道歉，很抱歉当时我对您的伤害，等这次的事情完结后，我会尽量补偿您的。」 「也感谢您当时救了我一命。」 云初霁慌张极了，她想要去扶薇诺娜，但想起自己现在的性别和薇诺娜之前的经歷，两只手十分尴尬地悬在了半空，她求助地看向了唐见溪，同时嘴上不住地道：「我没有怪你，你当时只是太害怕了，我能理解。」 「你遇到那么坏的事情，有防备心是应当的，哎呀，你快点起来吧，我又没受什么伤，救你也是该救的。」 唐见溪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中突然又不合时宜地浮现一种啊她好可爱的感嘆，咳了咳，唐见溪连忙收敛了神色，将薇诺娜扶了起来：「她和其他alpha不一样，她不记仇的。」 「嗯嗯！」云初霁重重地附和道。 薇诺娜看了看她们两个，碧绿的眼睛里露出难得的笑意：「唐小姐，等你们结婚的时候，如果不嫌弃的话，希望能给我和海伦发一份请柬。」 唐见溪闻言脸色微红，眼神飘忽地回道：「啊，那是肯定的啦。」 可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唐见溪现在就深深地感觉到了。 从薇诺娜那里离开之后，云初霁每个五秒钟就要十分显眼地偷偷看自己一次，满脸欲言又止的神色，偏偏唐见溪又知道她想说什么。 挨了十五分钟，实在挨不住了。 唐见溪转过头去，直直地迎上云初霁的视线：「你干嘛一直看我？」 「我，我有些事情想不通。」云初霁耳尖通红，眼神躲闪，「我们就是，做戏的话，要做到结婚那地步吗？」 云初霁觉得这不可能，可她又实在找不出唐见溪要对薇诺娜说谎的理由。 唐见溪的脸也红了，她转开了头，没有正面回答：「你觉得呢？」 云初霁盯着座椅上的纹理，犹犹豫豫地开口：「我觉得成婚是件大事，不能儿戏。」 她虽已经对曾经的教育产生了怀疑并且进行了深刻反思，但它们毕竟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比如说结婚这种事，总是要和从一而终这类词语挂钩的。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唐小姐讨厌alpha，自己也不喜欢女子，她们两人如果为了做戏而成婚的话，只是白白耽搁对方罢了。 唐见溪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非常突兀地换了个话题：「你刚刚为什么会对薇诺娜那么说？」 「嗯？」云初霁有些摸不透唐见溪的思路，怎么就聊到这了？ 她们不是聊——结婚的事吗？ 「就是，你怎么想到要那么劝薇诺娜接受我的帮助的。」 云初霁还是不明所以，但是她乖乖地回答道：「因为见溪就是这样帮我的啊，正是因为见溪，我现在过得比以前要快乐多了。」 「哦——」 唐见溪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然后眼里带着笑意道：「那我觉得我们很有可能会做戏做到结婚那程度。」 「你看，现在我不就在带你去见我的父母吗？」 第107页 第56章 家长 相较于唐家的家族地位而言，唐家住宅实际上是颇为低调的。 星际时代，除了皇宫和议院所在的a区，其余地方都不缺地皮，贵族和有钱人全都莽着劲地奢靡，甚至有人挖空了三座山脉来修建一座壮丽无比的花园。 唐家不至于这样。 唐家只是挖了一座山而已。 由于唐家周边防卫系统的防空限制，悬浮车无法浮空，云初霁便首次在这个时代于交通上体味到了陆地的感觉。 在穿越一片白桦林时，云初霁看到了她念念不忘的雪景，满目皆白，细瘦洁白的树干伫立在更加洁白的雪层上，构筑出让江南人失神的美。 不过，车里唯一的江南人却没有因此失神。 她在因为别的失神。 因为某个人的一句话失神—— 结婚？！ 见家长？！ 不是说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家庭聚会吗？ 只是把自己介绍给父母认识而已，提高她在光荣眼里的价值罢了。 可怎么就到了结婚见家长的地步了！ 云初霁一直等着唐见溪说出那句「我是开玩笑的」，等到冬景变成了春景，她们下车步行，唐见溪都没有说出来。 眼前是一座硕大的、光辉灿烂的喷泉，喷泉上立着一座洁白的女神像，她亲切的目光望向正北方向。喷泉四周围绕着绿树鲜花，层层掩映，一条小径曲曲折折地向前延伸，然而路的尽头的那座房子相比起这些排场，却显得极小。 那是一座蓝色的房子，占地仅五百多平方，甚至没有它面前花园的一半大，白色的木制围栏点缀在房子周围，房前的草坪上松松散散地放了几张躺椅，给人一种宜居的印象。 而这种违背时代的风格莫名令云初霁觉得有些熟悉。 唐见溪拉着云初霁在小径上走着，笑着解释道：「我和我哥哥平日不住在这里，只有在周末和节日才会回来，我的父母一旦休假都会回来。毕竟这座庄园由我的父亲亲手设计的，他一直嫌弃帝国的建筑风格过于冷硬了。」 云初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唐见溪介绍这座庄园里的有趣之处，直到快走到目的地，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决心正面对待那个问题，如果是提亲，那么就要有个提亲的样子。 于是云初霁认真地道：「可我没有带礼物。」 唐见溪疑惑地看向云初霁左手提着的大包小包：「你带了啊。」 还是昨天一听说要去见自己爸妈就忙活一天准备出来的礼物。 「如果要提亲的话，这些礼物是不够的。」 「所以你刚刚一直在想这个啊？」 唐见溪微微仰起头，面上的笑容比身侧的那朵蓝眼菊还具有迷惑性。 「你又逗我？」云初霁反应过来，皱起眉，整个人瞬时间带上了一股软乎乎的凶。 唐见溪捏了捏她的手，轻声细语地道：「没有逗你嘛，我们现在的关系已经公之于众了，再加上我把你带回去见父母，以我这个年纪，别人肯定会以为你是我的准未婚妻了。」 「就算是隔了几千年，把恋爱对象带回家这种事，也是代表了很多的哦，虽然不至于明天就要结婚，但也是打算好了要结婚的关系。」 唐见溪以为这就算把人煳弄过去了，没想到云初霁这傢伙完全抓不住重点，她点了点头：「对哦，唐小姐这个年纪的确需要结婚了，如果唐小姐在我们那，要不了几年就得做祖母了。」 唐见溪闻言脸色一黑，她爸都还没做祖父呢就惦记着让她做祖母了，何等可怕的封建思想！ 果然就是小古董！ 她飞快地把云初霁的手撒开，语气危险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尽快结婚生子？」 云初霁见她这样，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咧开嘴，欢快地一笑：「喏，见溪，你现在知道被人逗的感觉不好受了吧？」 「结婚是很严肃的事情，不能够用来逗人的。」小古董昂起头，下巴一点一点，小小年纪就一身学究气质，让唐见溪想起她那个手不释卷的爸。 不过唐二小姐脾气可没云初霁那么好，不管她怎么逗都乖乖受着。 尤其是被成功反将一军后，唐见溪不由十分具有危机感地想，这小古董自从脑子想开之后，思路是一天比一天活，再给她一段日子，岂不是要和自己半斤八两？ 那可就不好玩了。 于是，唐见溪双手抱臂，故作认真地思考道：「我突然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是仔细想想，按照你们那个时代的标准来说，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我也不小了，咱们两个凑一对，年纪合适，还知根知底。」 「啊——我突然觉得我们结婚倒也不错。」 唐见溪半真半假地说着，如果说她真的想和云初霁结婚，那自然是不确定的，她承认自己是喜欢她，也下定决心了要得到她。但唐见溪自认没有被爱情彻底沖昏头脑，之前她在薇诺娜面前说的话在她冷静下来后就察觉到自己过于冲动，甚至之后那几句逗云初霁的话也过于冲动。 恋爱尚且是没影的事，谈起结婚，实在是太做作了些。 但是，实际的情况是，唐小姐一边冷静，一边用冷静伪装自己的冲动，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现在又用逗人为幌子在若有若无地试探云初霁。 第108页 也许，她也喜欢我呢？ 这是以唐见溪高傲的内心不愿正面承认的犹疑与渴望。 谁知云初霁却十分严肃地摇了摇头：「见溪，你值得一个比我好得多的alpha，到目前为止，我都依靠着你生活，我现在都不能确认自己是否能在这个世界上自立，见溪应该找一个更配得上你的alpha。」 「而且，见溪，你我都是女子。虽然我目前是alpha的身份，但我心底仍然无法真正接受它，所以，我大概无法爱上你，而见溪你也不能因为没有合适的人就随意找我凑合。见溪你的婚姻，应当是建立在爱情上的。」 唐见溪现在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好矛盾，虽然对方在刀自己，但是自己居然还觉得这样挺可爱的，那种满腹心思为自己打算却算错了地方的傻乎乎的可爱。 没救了。 同时，唐见溪似乎被她的这种认真感染，不由自主也认真起来：「可是，在我们这个时代，alpha和omega结婚，爱情不是最重要的，信息素匹配才重要，爱情会失去，但是信息素匹配一生都不会变。」 云初霁扭过头，眼睛瞪圆了一些，露出诧异的神情，像是在质问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就不能两者兼得呢？」 「而且，匹配率低到不能结婚的程度，概率是很低的，这两者并不矛盾，何况结婚如果没有爱情的话，就算信息素契合度高到让两个人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对方，那也是一种低级的、被控制的欲望而已。」 这段话简直让唐见溪对云初霁刮目相看，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摇头失笑，随即她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凌晨细雨》。」 这四个字像咒语一样让云初霁脸上那副爱情保卫者的庄严神情立马消失于无形，不仅如此，她还羞红了脸。 嗯，是的，唐小姐无情地拆穿了封建少女拿来撑门面的「经验之谈」：「我说，云初霁，我推荐给你看的电影，你是不是就光看了爱情片？」 「哪有。」云初霁低声反驳，「我也看了两部纪录片的啊。」 曾私下里看了两遍《莺莺传》的某心理层面的青春期少女脸色愈发红。 唐见溪无奈地掐了一把她的脸：「臭小孩。」 感觉自己真的有点老了呢，只有年轻人才会这样充满骄傲地把电影对白给背出来吧。风华绝代的唐家二小姐心头满是忧伤地想着。 幸好，她们总算是结束了虎头蛇尾的对话，走完了最后的那一小段路程。 打开门，两人换上鞋，绕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客厅，就看见斜前方的大沙发上坐着一个风姿卓越的男人，他带着金丝眼镜，正捧着一本难得一见的纸质书，落地窗为他的侧脸投下一片温暖的光线。在omega中，他的确算得上是绝代佳人。 在他身边，坐着一个面目严肃的中年女子，气质突出。女子手捧着一杯热茶，看似在认真地盯着面前光幕上的新闻，实际上每隔半分钟就要看一眼自己身边的男人，然后流露出一种在她这样的脸上显得格外奇怪但又十分幸福的笑容。 云初霁的眼睛紧紧地定在男人身上，对于一个alpha来说，这可以说是无理的。 女子皱起眉，正打算教训这个没有成算的年轻人时，年轻人却愣愣地道：「楚老师？」 男子——也就是楚月兮闻声放下了书，带着温和的神情看向云初霁，智慧的眼里没有一丝意外，他笑着道：「云同学，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 中年女子唐济顿时觉得情况超出了自己想像，她本来是想要给这个装模作样的alpha一个下马威的，可这傢伙居然是自己老婆的学生，作为楚月兮先生的隐形舔狗，让唐济去做让自己老婆不满意的事，简直就比让她去和议院那群老狐狸说说笑笑一晚上还难。 唐济悄悄地歪过头，盯着自己同样一点都不意外的女儿，用嘴型道：「你没告诉我是这样啊？」 唐见溪不知道母亲的打算，疑惑地皱了皱眉，用光脑给母亲发了信息过去：「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重要，那可太重要了。 唐济看着和自己老婆就一个自己不知道的话题相谈甚欢的疑似未来女婿，手里蓄力已久的五十米大刀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 最终，她那张棺材脸硬生生被挤出一丝热情，招唿道：「不要站着，坐下，你们都坐下好好聊。」 嗯，唐济决定相信老婆的眼光。 第57章 试探 唐济十分难过，她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虽然她们家omega浓度过高，但她作为一个单独的alpha从来也没有得到过什么特别的关注。 她的大儿子喜欢学习和挣钱。 她的小女儿每天躲在房里神神秘秘地那个omega地下组织联繫。 这都没有关系，她还有她的老婆，老婆才是最重要的。 当初她费尽心思给自己拗了一个古董狂热者的人设，一掷千金买下大批量古董，把博物馆当成第二个家，好一番折腾之后，才总算让楚家最明亮的一颗珍珠在一众联姻对象里挑中了自己。 唐济生来一张棺材脸，非常能唬人，一看就是刚正不阿的大家族继承人。但实际上，她肚子里坏水也不少，不然也不能在那么多人的窥伺下把唐家的抑制生意一步步做大做强，以至于在帝国辖下中三分之一的领土，都只卖唐家的抑制剂。 第109页 而三皇女再怎么嚣张，在没有上位之前，也只敢在帝都星作威作福，要换成金凤星，她那些东西连设备都凑不齐。 公正地来说，唐济一生也算得上是威名赫赫，在商场上战绩卓越，如今在政界也崭露头角，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大展身手的时候。 但她最得意的一次胜利，就是成功地让楚月兮选择了自己。 这件事，唐济没有和别人说过，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在结婚之后仍然将古董狂热者的形象保持了下来，以此作为她和自己爱好古文化的omega丈夫的日常交流话题，并且在她真的成为一个古董狂热者之后，依靠着朝夕相处和共同话题的作用，成功地走进了楚月兮的心。 但是，唐济狠狠吞了一大口热茶，愤愤地看着对面和那个臭不要脸的a德玩意（唐济给云初霁起的爱称）就大梁的政治制度相较于前朝是进步还是退步谈得热火朝天。 要知道，离她去a区就只剩五个小时了啊！ 这无比珍贵的五个小时，她亲爱的老婆居然不和她一起度过，反而和一个没头脑的a德玩意讨论什么大梁。 唐济悄摸着给自己的女儿发信息：【你不管管？】 唐见溪：【？？？】 唐济：【哪有上门第一天和岳父讨论学术问题的。】 唐见溪：【我们家不都是我爸说了算吗？】 唐济：【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我觉得作为你的母亲，我也有必要和小云谈谈。】 唐见溪：【云初霁这么招人喜欢？】 唐济：【这是一个母亲的职责】 唐济：【对了，我待会把小云叫走之后，你给你爸看看我给他买点那个花瓶，是大梁朝遗存的东西，我放在a4柜里了。】 好了，计划通。 等她回来之后就是她和小月兮聊了。 唐济满意地勾起唇角，然后平静下神色，走到云初霁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被躲开了。 这时候楚月兮还在说：「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大梁的政治制度确实造成了更加严重的道德败坏和腐败，在前朝，异族入侵居然能得到士大夫的帮扶这简直是一件难以想像的事情。」 云初霁看了看楚月兮，又看了看唐济，决定先回答自己老师：「在大梁统一之前，九州离乱，异族肆虐，人们已经习惯和异族共同生存，这不是由于大梁的政治制度带来的，相反，大梁在开国时大力倡导廉政，连杀了几千贪官，牵连者近十万，反而是让朝野上下风气一清。」 随即，她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疑似未来岳母，对着她那张棺材脸，云初霁下意识拘谨而恭敬起来，这和她对楚月兮的恭敬不同，对楚月兮是师长的恭敬，对唐济则是防备下的恭敬。 「您找我？」 「我们谈谈。」唐济面无表情地道。 云初霁下意识看向唐见溪的方向，唐见溪朝她眨了眨眼，示意不用担心。 不过楚月兮对自己alpha的了解就像对自己脸上的一颗痣一样，不用瞧都知道它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用多想就能猜到唐济的心思：「谈什么谈，你不会要学着那些a区老贵族想让小云识相一点吧。」 唐济神色一僵，这的确是她之前的打算。 不过现在，她却换了个想法：「我听说小云最近因为a德的事在帝国出了名，我想问问她对这件事的看法。」 究竟是一朵真的奇葩，还是妄想曲意逢迎骗自己女儿的真心，看在她是自己老婆的学生份上，唐济决定给她一个狡辩的机会。 可说起a德，楚月兮的学术魂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冒头了：「云初霁，你关于a德的理论是不是基于女德理论体系的再创造，我在上面看到了很多远古华夏民族和一些宗教理论的痕迹。」 唐济像块冰柱子似的站在那，觉得自己好生多余。 但凡她老婆研究的是近一点的东西，她现在也不至于一头雾水。可是大梁这个朝代，在帝国的通俗教育体系里甚至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它就像一块被洪水和峭壁冲击成沙粒的鹅卵石一样，没有人知道它原本的模样。 可偏偏，楚月兮就是喜欢这种将沙粒拼凑回石头的工作。 不过对于这个话题，真正的当事人云初霁却不能像谈论大梁的政治制度那样理直气壮，她承认自己是在立场的催使下构造出a德理论的，它们不具备学术上的中立性。 于是云初霁仅仅含煳的回答道：「是有这方面的因素，但也和现在的社会情况相关。」 楚月兮没有打扰云初霁和唐济谈话的意图，他刚刚只是突然想到这件事，何况他和唐见溪也有话要说。 「你可以写一篇论文给我吗？我觉得你的理论挺有意思的，大概是你研究大梁贞洁的附加产物？」 说完这句话后，楚月兮意识到自己有违背初心的嫌疑，连忙温声道：「你先和小唐去聊吧，我们待会再仔细聊。」 云初霁点了点头，跟着唐济往楼上走去。 这所房子的内部装饰是楚月兮在帝国图书馆那间专属图书室的延伸，房里很少有智能家居的痕迹，甚至连门都是用钥匙打开的，也没有在其他地方随处可见的ai问好声音，给人一种温暖且私密的感觉。 云初霁决定日后若自己能自立，挣到足够的钱后也要将家里这样装潢。 第110页 唐济将云初霁带到了二楼的一个半开放的露台上，露台边上爬满了藤类植物，正对面是楚月兮精心设计的花园，露台上的酸梨木小桌子上还平铺了一本看到一半的书。 唐济和云初霁没有坐下，她们站在露台的围栏边，清风徐徐，吹动两个alpha 间自然的沉默气氛。 唐济先开口道：「你做好决定入赘唐家了吗？」 云初霁：「啊？」 「见深不喜欢alpha 的事情在s区并不算秘密，但是唐家总得有继承人，过去我和小月都不愿意太过逼见溪，也就让她拖到了现在。」 「不过，她既然现在开窍了，找上了你，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和唐家二女儿在一起并不是一件一劳永逸的事，我们唐家也不会让外人占我们便宜。」 云初霁听到这番意味深远的话，心想，见溪之前并没有完全逗她。 她以为这只是abo 时代下一对自由恋爱的ao见一下家长的事情，表达自己对这段关系的重视。 然而，现在情况居然已经陷入到谈婚论嫁的氛围中了。 云初霁不打算给唐见溪的母亲留下这样的期待，她和唐见溪归根结底是没有未来的，如果唐见溪背负了整个唐家的传承的话，那么不管是怎么光明正大的理由，也不应当作为撒谎骗人的藉口。 于是她抿了抿唇，认真地道：「见溪和我不打算结婚。」 哈，才刚刚开头就把劣质悬浮车的尾气露出来了，就知道你就想在唐家捞一笔！ 唐济心里得意，面上却不显，她皱了皱她严肃的眉，淡声问道：「为什么？你不甘心入赘吗？」 云初霁无欲则刚，这会丝毫没有被这位在帝国数一数二的强权人物吓到：「我配不上她。」 唐济愣住了，她当然知道云初霁配不上唐见溪，区区一个帝国大学教授的女儿，想要迎娶唐家的omega ，不能说是痴心妄想吧，至少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所以才让你入赘的啊！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你现在不应该用你s级alpha 的身份来提高价码吗？！ 哦，这可能就是她谈价技巧。 唐济冷静下来了，云淡风轻地道：「我当然知道你配不上她，但是入赘嘛，不在乎什么配不配得上，只要见溪喜欢就好。」 「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条件？」 云初霁摇头：「不，我没有，但我觉得我这个人平平无奇，见溪迟早会对我生厌，我不想用婚姻来捆绑她。」 「我希望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因为她喜欢我，而不是我们有婚姻的牵绊，我明白，像见溪这么优秀的人，我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我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从来都不敢奢求太多。」 「事实上，见溪能带我来见你们，我就很开心了。」 唐济觉得头皮发麻。 这种腔调，怎么听怎么像被羞辱调教后的纯良omega，许多贵族年少气盛的时候就喜欢玩这种把戏。 把一个出生贫寒的omega 放到身边养着，一边对他予取予求，一边暗示他配不上他。 成功把人驯成了自己的一条狗之后，就把人扔回去，看着对方发疯、痛苦、自我折磨，然后有的自杀，有的随便找个人过活了却残生。 可是，这些人是alpha 啊！ 自己的女儿是omega 啊！ 这是怎么回事！唐见溪这么多年不恋爱，合着是偷偷变态去了吗？！ 云初霁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言谈反而让对面这个过于见多识广和老谋深算的alpha 对自己的女儿产生了某种不妙的想像，她自认为把真相半真半假地说了出去——她的确不认为自己有资格陪伴唐见溪一生。 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用婚姻来捆绑唐见溪——哪怕是为了多么感人的目的。 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唐济嘆了一口气，还是想要为自己的女儿找补一下：「见溪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因为你的出身而看不起你，这孩子从小就善良。」 嗯……大概吧。 云初霁当然贊同：「是啊，见溪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了。」 然后，她严肃地指正道：「她没有看不起我，是我自己看不起自己，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唐济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误会自己的女儿了。 一切的原因都在于前面这个alpha 可怕的脑迴路和更加可怕的低自尊（相较于alpha 的沖天自尊而言）。 「那一大通a德理论，是你的真心想法吧。」唐济语气颇为复杂。 然后她看见这个s级alpha 微微垂下了头，看起来有些羞怯的样子，低声道：「嗯。」 「我就觉得alpha 应该是那样的。」 作为帝国金字塔顶尖上的一批人，唐济这辈子见过很多演员，不论是以演员为职业的，还是在生活中自然而然的锻鍊出演员这门技艺的，甚至她自己也是一个优秀的演员，所以她看得出来云初霁虽然有演的成分，但是不多。 不至于让她从一个alpha 奇葩变成一个alpha 野心家。 唐济想拍她的肩，但下意识知道她会躲开，于是半途又将手背到了身后，她望向远处那一大片白桦林，语气微妙地道：「见溪能找到你，也算是她的福气。」 「您谬赞了！」 「……你喝杯茶吧。」 别说话了。 第58章 年代 第111页 「你和小云是怎么认识的？」 楼下，楚月兮端起一杯茶，啜了一口，轻声问道。 从那次在帝国图书馆外看见云初霁开着唐见溪的车他就隐隐察觉到两人的关系——不知道深到什么程度，总之并不生疏。 生疏的朋友，唐见溪不会把自己最喜欢的车给人开。 何况那是一个alpha。 只是没想到，唐见溪这么快就将人带了回来，楚月兮不习惯在光脑上讲重要的事，于是便计划着等女儿回家的时候好好和她谈谈。 唐见溪用复杂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心想，如果不是您在我面前提过两嘴，说这人人品好、天赋高，我也不至于认识她。 唐家二小姐就算要找一个身世清白的alpha当工具人，其实也没有必要找到云初霁身上，毕竟是个学生，性格不定型，容易冲动。 若不是实在找不到信息素契合度够高的人选，唐见溪无意间想起了这个人，结果信息素契合度出奇地高，看样子性格也不错，足够沉稳，这才最终让她和自己进了那家酒店。 才有了后来的事。 当然，真实的情况唐见溪自然不敢让楚月兮知道，她清楚父母都希望自己早点定下来，而且假如告诉楚月兮她和云初霁之间的关系起源于一场交易和阴谋的话，想必会破坏现在的云初霁和他之间的关系。 斯人已逝，唐见溪也不打算追究了。 唐见溪直接抛出了最省事的答案：「一见钟情。」 楚月兮是个开明的家长，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在上流社会中见了太多的妖魔鬼怪，成年以后他就自发地远离了那片名利场，专心投入歷史的故纸堆当中，他对于那些物质的东西，并不太看重，对于这个女儿第一次带回家的人，楚月兮只关心一点。 「是认真的吗？」 唐见溪理所当然地点头，她逃避过，也忽视过，最终还是无法否认这个几千年前的灵魂还是对自己有着无可比拟的吸引力，她想也许在某种程度上她也继承了父母对古物的爱好。 虽然这个古物是一个灵魂。 「我觉得就是她了。」 楚月兮挑了挑眉，淡笑道：「挺难得的，我还以为你要孤独终老了。」 面对老父亲过于直接的关心，唐见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老母亲嘱咐的花瓶拿出来塞住老父亲的嘴。 等唐济下来之后，她满意地看到楚月兮正在认真地观赏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花瓶，心想这可到她的主场了。 结果楚月兮看见她俩，手一招，道：「小云，你看看这个花瓶，是不是大梁的？」 唐济嗤之以鼻：「她怎么懂这个？」 在古玩界要混得开，眼界和见识两者都不可或缺，而这两者都需要时间来积累，绝不是云初霁这个毛头alpha读了几本书就能懂的东西。 不过唐济不知道的是，至少大梁，云初霁她是真的懂。 云初霁细细地看了花瓶上的花纹，断定道：「这不是大梁的东西。」 「这上面的花纹是魏王朝的喜爱的款式，大梁皇室先祖就死于魏王室的盘剥污衊，自梁太祖御极以来，民间就禁止流传魏王朝的字画珍玩，大魏王室贵族全都贬为贱民，大魏风尚在大梁建立不到五年间就消散一空。」 云初霁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青陵县就正处于当时的魏朝领地中，对于这段前朝旧事，青陵县内大多都能提上一嘴。 楚月兮看了会这些花纹，若有所思，学者的思维迅速上升，他旁若无人地打开了光脑开始查资料。 唐济不懂这些歷史，但对于烧瓷工艺却颇为了解，皱着眉反驳道：「这个花瓶表面有淡青色，是由于当时烧瓷工艺的局限无法去除胚泥里面的铁而造成的，只有在距今两千三百年以前，这类陶瓷才风行于世。」 这时候，酷爱找茬的唐见溪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两千三百年以前，也可能是魏朝的东西啊，不一定是大梁的吧。」 被自己的宝贝女儿背刺，唐济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初岳父对自己态度那么恶劣了，她现在也想对云初霁态度这么恶劣。 我好好的一个女儿啊！ 但唐济自然不止这一个依据，她还欲再细细分辨一番，这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唐见深突然开口了：「你们是没有机器吗？」 唐济心里隐隐有着不妙的感觉，果然，说完这句话，唐见深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圆环，把它对着花瓶。 「测一下上面染料的年代。」 「距今一千一百五十三年。」 「嗯，是赝品。」唐见深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场争执。 然后他把小圆环递给唐济，意图好心但从他那张脸只能看出嘲讽地道：「这个给您，母亲，下次不要被骗了。」 唐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日常怀疑唐见深是不是等不及想要继承唐氏罢了。 唐女士饱经风霜，并不是能被这点挫折打倒的alpha，她坚强地扭过头，对着还在查资料的楚月兮道：「老婆，我们吃饭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教育方式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两个小棉袄赛着漏风，不是据说omega孩子最乖的吗？ 唐济急于逃离让她威严扫地的场所，并决心要让那个骗她的古董商付出代价,云初霁自然察觉到了现如今令唐济尴尬的状况，但她对于被唐济特意忽略的那个可以测量年代的神奇装置实在是非常动心。 第112页 于是她悄悄地走近唐见溪，轻声问道：「那是什么啊？」 唐见溪也小声回道：「因为妈妈常常被古董商骗，所以这是唐见深特意捣鼓出来的防骗装置，比市面上卖的那些测年代的机器要好用很多，而且还能测生物呢。」 「哇哦——」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那里也有一个，待会送给你玩。」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借用一下就好了。」 「不珍贵啦，当初唐见深在家里放满了这东西，我妈还销毁了很多呢。」 唐济前进的步伐略微顿了顿。 她有些纠结，是要告诉这两个人作为s级alpha自己听力超群呢？ 还是告诉她们对于讨老婆欢心而言，古董真假并不重要，有没有带来歷史知识和故事才重要，所以自己并不是那么冤大头呢？ 唐济牵着楚月兮的手，慢慢地向餐厅踱去。 算了，由她们说去吧。 我大度——小月兮反正听不见。 唐家的饭桌是云初霁来到这个时代见过的最接地气的饭桌，至少木质的材料就为它添加了不少亲和感。 和唐见溪家里的饭桌上不时会冒出菜，自己家里饭桌上会冒出餐具的设置相比，唐家的饭桌什么也不会冒，简单朴实，就是有点费ai机器人。 这种被伺候的感觉让云初霁久违地回想起自己的闺阁小姐时代，在ai送来最后一道甜品时，楚月兮和唐济都暗暗吃惊云初霁的仪态，在他们的印象里，只有传承极为久远的贵族才会对仪态有着这样严苛的标准。 尤其是唐济，她现在觉得这个年轻alpha越发地深不可测，不论是她的脑子，还是她的行为都叫人难以理解，让自己在人世里磨练出的一双精明的眼睛竟然没有半点用武之地。 随即她又放宽了心，像这种alpha，如果是自己的子侄，那一定是要好好教导一番的，但如果是自己的女婿的话，对自己的女儿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唐家讲究食不言，一顿饭无波无澜地度过，饭后，按理是到了家庭活动时间，不过唐济这次由于工作原因，需要提早回a区，再加上刚刚两条小棉袄上赶着漏风的行为让她觉得今日不宜多谈，于是她决定遵从本心陪老婆。 唐见深自无不可，抹了抹嘴就又回去上班了。 唐见溪则带着云初霁回了自己房间，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楚月兮看着两个年轻人相携上楼的背影，抬眼对自己的alpha说：「她们两个挺配的。」 唐济这会没有反驳，只说：「看看吧。」 唐见溪把检测器给了云初霁后，她就神神秘秘地要求给她一个客房，唐见溪问她要干什么，她却语焉不详地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在自己房里等了大半个小时后，唐见溪坐不住了。 她向来对别人的隐私很是尊重，但她也向来因为云初霁而常常破戒。 就看一下，看看她在做什么。 能做什么呢？这么匆匆忙忙的。 就连自己说带她去附近玩雪都拒绝了。 对着客房的门，唐见溪有些犹豫。 因为没有太高的科技含量，这是一扇很好打开的门。 唐见溪犹豫了五分钟，终于按下了门把手。 云初霁果然没有反锁的习惯。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赤裸的云初霁。 她正拿着那个黑色的圆环，一点点地测试自己身上的每一处角落。 她的表情沮丧极了，大概是那个圆环总是重复地说出「检测到生物，约21周岁。」 唐见溪悄悄地把打开一半的门关上。 背靠在墙上深深地唿吸。 她一直以为，这是一个相较于云初霁原来的那个时代要好的多的世界，何况她是一个alpha，对她来说就更好了。 可唐见溪不能欺骗自己，在刚刚的惊鸿一瞥当中，她明明从那张向来温柔静谧的脸上看到了浓得无法忽略的孤独。 第59章 忍冬 云初霁在想什么呢？ 一般而言，一个人能够做一件愚蠢的事，无非是两种原因，要么他本身就是愚蠢的人，要么他抱有一种足以淹没自身理智的激情。 云初霁现在就身陷这样的激情。 或者说很早以前就陷入了。 当她不得不以一种所谓客观而中立的眼光鑑别自己曾经的生活并且将其称之为歷史时；当她以为能在这个时代迎来一个崭新而美好的家庭，但在随后却发觉一个长大了的人是无法融入一个崭新的家庭的，不管它有多美好时，她就知道她的人生自那场死亡之后断裂了。 云初霁承认自己的孤立，她也知道这是新生命的代价，她并没有虚伪地怨天尤人，相反，她正积极地适应这个时代，她把自己身上那些在突然之间就腐朽掉的东西一点点割去，她开始思考，并在思考中无数次地反刍自己。 她开始为了别人的命运而努力。 可她还是忍不住要做这样一件愚蠢的事情：去找遍自己的全身，看看除了【我是大梁的云初霁】这份自知外，她究竟还从那个熟悉的世界里带来了什么。 或许只是一小块皮肤，一个微不足道的胎记，一粒难以发现的痣。 这当然和理性无关，只是因为云初霁十分痛苦地发现，她几乎没有其他手段来证明她过往的十六年，就算是她铭记的歷史也因为记录的失散而变得似真似假。 第113页 难怪唐见溪会怀疑自己是原身的第二人格。 云初霁就像一只在空中被风吹了太久的风筝，只想找一根树枝休憩一下，她担心再吹下去她可能会破。 可是没有，统统都没有，她没有放过任何地方——啊，除了那个她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器官——但结果都是：这是一个生于abo时代的身体。 她在做一件无用的事，这是云初霁在拿起那个设备触碰自己额头的第一感觉。 然而她坚持了下去。 所以这是一场无用的自我折磨。 云初霁长长地唿了一口气，穿上衣服，把检测器好好地清洗消毒，打算如果可以的话向唐见溪买下它，当然以她们俩之间的关系她应该会送给自己，那么以她们俩之间的关系，她应该会接受。 就像有人喜欢用极限运动让自己重获生活的感觉，在通过失败的自我证明后，她再次鼓起精神来面对这个荒谬的命运。 承认吧，现实已经是这样了，你就该作为云初霁活下去。 你也只能作为云初霁活下去，过去的那个你，和过去的云初霁一样，都是不合时宜的。 其实，这才是她要找的那根树枝。 云初霁捏紧检测器，脸上缓缓浮现一个标志性的，温柔的笑。 这时候，门开了。 唐见溪快步走了进来，对她说：「别笑了，丑死了。」 云初霁呆呆地看着她。 唐见溪坐在她身边，没有看她，看着窗户，和窗外那一小丛忍冬花，距离太远，只剩下一片模模煳煳的白。 「我刚刚偷看了你，看到了你在做什么。」她诚实地道，「而且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 「云初霁，你知道我为什么确认你不是从前的那个云初霁吗？」 「你们两个的信息素不一样。」 「这件事我之前和你提过，你大概没有放在心上，或者没有意识到信息素在这个时代是和身体一样具体的事物。」 唐见溪转过头，盯着那张现在还呆着的脸：「所以，虽然你的身体是属于别人的，但是你的信息素是属于你的。」 「而且，如果这还不足以让你在这个世界产生归属感的话。」唐见溪眼睫微颤，看上去有些紧张，「那么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 「我喜欢你，是想要和你谈恋爱或者说结婚也可以的喜欢。」 「但是如果说要结婚的话，我觉得还是要好好谈谈恋爱比较好，但你如果觉得谈恋爱毕竟轻浮那么直接结婚我也可以接受这样子。」 「啊我在说什么啊，我只是单方面告白而已，啊，总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要我属于你，那么我也会属于你。」 「你不用那么孤独——嗯，是这样。」 连着说完这一大段话，唐见溪站起身，非常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太窘迫了。 这种绝望的、只是为了让人开心而进行的告白。 呜。我唐见溪怎么会恋爱脑成这个样子啊。 唐见溪埋头往外走，结果却听见当事人恍惚且犹豫的回答：「见溪，你是在特意安慰我吗？」 唐见溪顿住了脚步，有点生气。 天知道她在门外下了多久的决心。 唐见溪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怜惜这种情绪也会加深爱情。 从看到云初霁的侧影开始，明明她什么都没说，自己却莫名地懂了她的想法，这才乍然明白，对于自己是奇蹟的事情，对于云初霁而言，可能并不那么欢欣鼓舞。 归根结底，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古代待嫁姑娘，在来到这里之前，她没读过多少书，也没出过太远的门，甚至没有结识过一个真正的陌生人。 然而这个时代的一切，包括唐见溪自己都在催着她成长，她也的确在乖乖地成长。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活得多么开心。 她始终无法明确，自己究竟是谁，不知道那些看向她的眼光究竟是真的在看她，还是在看另一个人，亦或者，她只是在努力地成为另一个人。 唐见溪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些东西，越想，她的心就越沉重，但她偏偏满足于这种沉重，好像这份沉重是从云初霁身上分润过来的一样。 于是她决定告白。 在唐见溪接受的所有人文教育中，唯一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的道理是：爱疗愈一切。 她决定不再做若有若无的试探，不再勾引出云初霁自己的爱之后，再小心翼翼地捧出自己的爱，那太小气了。 唐见溪怀着勇气告白。 告白完之后才发现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而是她实在，很不知所措。 究竟这种对自己来说十分重大的行为，对于对方而言，是不是同等的重大呢？ 一想到这件事，她就不知所措。 或许她做了一件自我感动的错事。 特别是看到云初霁没有回答的意思，唐见溪下意识地就认为，好了，这果然是最坏的结果，我给她带来困扰了。 结果，原来还能比这更糟。 她竟然不信？ 唐见溪转过身，气势汹汹地走了回来，对着那张迷茫的脸，吧唧一下就亲了下去。 「信了么？」 接着她又想到以这个傢伙的思路，可能会以为这是什么姐姐对妹妹的亲亲。 唐见溪被自己的脑补弄得气势再度上升，丝毫没有发现对方的脸正在以一种非常可观的速度变红。 第114页 她再次弯下腰，这次亲的是嘴。 她特意停了一会，离开的时候还舔了一下——啊，这是因为没有忍住啦。 这次唐见溪察觉到不对了，因为她捧着云初霁脸的手仿佛在捧着一根火炬一样。 豁，红得也像一根火炬。 唐见溪意识到自己好像要坏菜了。 「我没有想要轻薄你的意思！」 「我也没有亲过别人的，我不是轻浮的人，我只想告诉你我是认真的！」 说着说着，唐见溪自己的脸也红了。 渐渐地，她就说不下去了，至少这个姿势是不行的，她怕自己再亲下去。 直起身，十分引云初霁注意地舔了舔嘴唇，然后重复道：「我喜欢你，我就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喜欢的是来自大梁的云初霁。」 「然后，希望你听到这个消息能开心一点。」 唐见溪既想捂脸，又想捂嘴，或者干脆把自己埋起来得了。 我说的这是什么啊，既不浪漫也不动人，我又不是唐见深那个千年老冰块！ 而云初霁呢，她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 唐见溪突然跑来说喜欢她。 突然亲她。 突然又说喜欢她。 仅仅是因为，想要自己开心一点吗？ 云初霁不懂，她看过的爱情电影也没有描述像唐见溪这种思路，上面都是情深，或者两个人一见钟情恩恩爱爱。 就算是单恋—— 云初霁看了眼唐见溪比电影里所有omega主角加起来还好看的脸，也不觉得这是属于她的戏份。 而且，哪有这样明晃晃的单恋啊！ 是的，云初霁她慌了。 她认为自己该说些什么让一切回到正轨。 但说实话，她又确实眷恋那一个吻。 这是因为自己也喜欢上见溪了吗？ 可见溪是女孩子啊！ 又或者，身体的接触原本就是会给人带来温暖的，正如她每次在唐见溪的拥抱里感受到的那样。 云初霁艰难地开口道：「可是我」 唐见溪打断了她的话，光听到可是这两个字，她就大概知道云初霁要说什么，但她出奇地没有失落，也没有觉得不甘，实际上，恐怕没有人会对着一根火炬不甘。 她说：「那你有开心一点了吗？」 云初霁顿了顿，还是缓缓地点了头。 因为她这个诚实的动作，唐见溪又亲了她一口。 云初霁：「啊」 唐见溪诡异地突然有种志得意满的感觉，虽然对方并没答应她，也没有表示喜欢她。 但是她并不排斥她，甚至是排斥除了她以外的几乎所有人。 于是唐见溪又弯下腰，对着那双水汽蒙蒙的双眼道：「你今天就搬回我家哦。」 「你要给我治病的啊。」 「而且我还要追你的嘛，你在我家住的话，就很方便啊。」 实在忍不住，唐见溪抬手揉了揉云初霁红红的眼皮，果然，不要脸之后世界都广阔了。 她勾起一个大大的、比正午阳光还绚丽的笑容：「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可云初霁，她又怎么能说得出话，那张刚刚亲过自己的嘴就在可以再亲一遍自己的距离里。 她还是不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只是，唐见溪想对了一点。 云初霁的确不排斥。 她只是很害羞，很无措，并且很害羞而已。 过了很久之后，唐见溪已经没有在那个危险的距离了，她正坐在房里的一处沙发上，时不时地抬眼看她。 这时候，云初霁问道：「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啊？」 「兰花味。」唐见溪几乎是立刻回答了。 此后云初霁没再说话，她就盯着窗外的那丛忍冬花，好像在试图用自己目光让它枯萎或者开得更高大。 但唐见溪知道，她同意搬回她家了。 第60章 宇宙 星际飞船上，云初霁左右为难。 她不知道应该痴迷于外面璀璨的星空，还是提防旁边唐见溪吃她豆腐。 是的，吃她豆腐，除了这四个字外云初霁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这些日子以来唐见溪的作为。 从唐家回去的当天，唐见溪就把云初霁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搬回了她家，就连她的床也没有放过，美其名曰是说如果哪天自己想它了可以看看。 可是哪个正经人会想一张床呢？ 唯一正经的解释只是唐见溪想要减少她离开的可能性罢了。 当时云初霁觉得啼笑皆非，甚至觉得这样的暗戳戳用小心思的唐见溪也不失可爱。 后来云初霁就发现自己真的想要离开。 无他。只是唐见溪太肆无忌惮了。 在云初霁的印象里，如果要追人的话，无论如何也应当从写诗开始，就算是阿兄追他在青楼的红颜知己，都会写上几首诗。 当然，这并不是说云初霁在期待唐见溪这么追她，她绝无此意图。 只是，至少，也不该在信息素抚慰的时候坐在她怀里吧！ 也至少不要在吃饭的时候、散步的时候、送她上班的时候，突然偷袭地亲自己一下吧！ 而且还以要在陈姨面前装样子为由，在家里时时刻刻都要自己牵着她。 第115页 这是追人吗？ 唐见溪甚至都不多说几句甜言蜜语！ 当然，云初霁也绝无想要唐见溪多说几句甜言蜜语的意图。 同时，她又有些恼恨自己，怎么就不懂拒绝呢？ 如果不是自己只会害羞地吶吶不语，唐见溪又怎么会一次比一次更放肆，从小心翼翼地坐到她怀里，到现在已经敢调侃她的反应了。 就像现在，唐见溪已经又牵上了她的手。 本来牵手也没什么，她们之前装情侣的时候也常牵。 可为什么要一边牵一边揉呢？很奇怪的啊！ 云初霁低头看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什么也不说，由着唐见溪拉着她满飞船地跑。 这艘飞船是唐氏集团的专属飞船，也是唐见溪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带走海伦她们的资本，毕竟唐氏集团的货物，不少具有一定的保密性质，这次唐见溪去苍星的理由中，也包含了这类保密性质的货物。 好巧不巧的，她要去购买一大批蓝樱钢。 蓝樱钢这类金属，在联邦时代主要作为贵金属流通，实际上，看这个充满花哨味道的名字就可以大概猜到它原本的功用——制作华贵的首饰来收割上流贵妇的钱包。 那个时候的蓝樱钢，虽然贵，但由于不是作为一般等价物的存在，因此也就只是上流圈炫富的标志物而已，远远够不上保密性质。 直到abo时代，抑制剂成为omega刚需，而蓝樱钢因为它极其稳定的性质在配置抑制剂时成为首选的容器，这也正是抑制剂价格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实在是设备太花钱，而且蓝樱钢虽然不会和抑制剂成分反应，但是蓝樱钢却会在那种化学环境下逐渐生锈，进而失去原本的效力。 而暖o那边，为了减少成本，则是使用了较为原始的器材，蓝樱钢用量要少上一大截，造成成品也比较原始，再加上配方一般，抑制剂效果就更是灾难级地往下降。 不过一般的抑制剂生产机器不需要大量的蓝樱钢，在初步调制之后进行稀释，抑制剂就可以被放在普通容器当中继续接下来的工艺步骤。只有品级极高的军用抑制剂为了保证其效果，防止军队里的omega在服役期间发情，在材料方面进行了加码，配制的成品更为烈性，就算是稀释后的抑制剂也必须放在蓝樱钢容器中，对于蓝樱钢的需求便直线上升。 让人心里打鼓的是，军方今年的抑制剂採购量突然加倍，这就是唐见溪要去苍星购买蓝樱钢的原因，唐氏集团的备用蓝樱钢都在前段时间和暖o的对垒中用得七七八八，为了应对军队的订单和暖o可能的手段，大量储备蓝樱钢是唐氏现在最明智的选择。 当然像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至于让唐家二小姐出面，只不过是唐见溪特意选取了这个时机而已——为了能够正大光明地和约翰森接触。 约翰森的生意体量不足以让他和唐家合作，不过那笔让他在苍星上流圈正式站稳脚跟的合作却正好来自暖o。 难怪他能搭上光荣的线。 而作为唐家的二小姐，多见几个矿商当然在情理之中，至于从矿商的家里带走什么，留下什么，那就谁也无法预测了。 此时，唐见溪带着云初霁七拐八拐地来到了飞船的最左侧，这里是休闲区，有着整座飞船最大的舷窗。 宇宙间的星星和它的黑暗一齐呈现在人类的眼前，如此浩渺的景象，看久了总会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 而就在舷窗的最前方，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正站在那儿，她看上去既年轻又苍老，眼角的那几抹疲惫总让人分不清她的年纪，更别说那张出奇冷酷的脸，碧绿的眼睛有着类似节肢动物的淡漠。 唐见溪走到一处沙发前，叫ai为云初霁端来水果和甜点，而后对她说：「你在这先看看风景，我待会再来陪你。」 云初霁点了点头，但在唐见溪转身离开后，没有如她所言地乖乖看风景，云初霁想，假如是庄子和屈原在这的话，定会兴高采烈地泼墨写出一篇旷世巨作出来，然而她只是在初始的惊嘆之后就很快归于平淡。 可说实话，让一个被关了多年的人去赞美世界的广阔与自由，也怪难为情的。 于是云初霁低下头，继续查看着光荣内部的消息，不时回復一句捧场的话，同时观察着里面会不会出现omega的交易信息。 云初霁在其他人面前不必装成原身的样子，反正她什么样都会被先入为主的光荣看作是装模作样，说不定还会夸她装得真好。但在和光荣的内部交流上，她必须要维持一个alpha极端主义者的形象，经过唐见溪的培训和原身的记忆，云初霁已经多少摸到了诀窍。 这群极端alpha主义者似乎是极度看不起omega这个性别的，但奇怪的是，他们在光荣的内部交流室里又句句都不离omega，仿佛不谈论一下omega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启话题一样。 就像现在，他们就从一个最近在星网颇受欢迎的omega明星谈起，聊到追星的omega有多傻，聊到那个omega明星背后的公司喜欢拉皮条，并且开始大胆猜测这个omega明星应该已经被拉了皮条。 否则不会火得这么快。 这时候，一个很少说话的alpha上线发了一句：【快了】。 快了，什么快了？云初霁都没有反应过来，那群alpha就开始疯狂地发各种表示崇拜的话语。 第116页 然后云初霁就反应过来了，于是按下噁心，随大流地光脑上发了一句大哥厉害。 哦，对，这群alpha还有另一个特徵，就是极度崇拜成功的alpha。 在大厅的另一侧，唐见溪和薇诺娜并肩而立，对着那颗越来越近的淡青色行星，两人的神色都愈发郑重。 唐见溪轻声道：「你确定你要和我们一起去见约翰森吗？」 「你可以待在飞船上，等我们开始和海伦交涉的时候你再过去。」 「唐小姐，您不必担心，事实上，对于怎么和自己最厌恶的人相处，我有足够丰富的经验。」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话间，薇诺娜浑身淡漠冰冷的气质就如春风化雪般蜕变成了omega的柔媚，她用像星空糖一样甜腻的语气道，「我知道您和云小姐的目标不仅仅是约翰森，你们希望背后的整个组织都付出自己该有的代价，如果过程中需要我做什么，您可以尽管指使我，您要相信，对于怎样撬开alpha的嘴，让他们甘心说出自己的秘密，我同样有足够丰富的经验。」 唐见溪猜到了薇诺娜的意思，无非是用她曾成功弄死独狼帮老大的老手段，舷窗上倒映出唐见溪脸上划过了一抹悲伤，这个气质高贵的omega微微仰起头，看向更远处那颗耀眼的恆星，它刺目的火光还需要几十亿年的时间才熄灭，在宇宙宏大的歷史中，所有的争斗都变得渺小起来，她温声回道：「薇诺娜，不要去牺牲，只要我们还没有走到不牺牲就会死的地步，那就不要去牺牲。」 「成为一名英雄人物的确令人赞嘆，但这不是一个英雄的时代，这是一个卑鄙者当道的时代，你的牺牲只会成为他们的养料，如果我们无法胜利，那么将无人铭记。」 「可如果不牺牲，哪来的胜利呢？」 「薇诺娜，我们有很多种方法获得胜利，牺牲只是最惨烈的一种而已。」 「武器、智慧、同伴，这些也都是很好的办法。」 薇诺娜似懂非懂，她只读了六年书，在最外环，读书是看起来最有用实际上却最没用的东西，不读书离不开最外环，读了书却连在最外环都生存不下去。但在薇诺娜的记忆里，武器、智慧和同伴，这三样东西向来是属于alpha的，他们成群结队的帮派组织统治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一样牢牢地将最外环控制在他们的手下，敲骨吸髓。 而omega的反抗只能通过两败俱伤的方式进行。 不过看着身侧这个被这个世界的鲜花和掌声簇拥着长大的人，薇诺娜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去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群omega，他们拥有了alpha统治的工具。 也许自己身边就正站着这样一个omega。 当然，她心里不敢承认的想法是：也许自己也能成为这样一个omega。 也许海伦也能成为一个这样的omega。 薇诺娜只是说道：「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唐见溪没有回答这句话，拍了拍她肩膀，对她说：「好好休息，把自己收拾得漂亮一点，这样海伦见到你的时候会比较开心，说不定不用我说什么，她就答应和你一起走了。」 薇诺娜绿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一只被吓到的小猫，耳朵却十分清晰地染上了红色。 唐见溪轻笑一声，转身去找云初霁了。 在和云初霁的关系上，刚刚展露出过人智慧并且让薇诺娜产生崇拜之情的唐小姐不得不承认自己失算了。 她原本以为那只是告白而已，只是让云初霁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接纳。 但没想到，居然放出了自己内心的勐虎——唐见溪可以对天发誓，她之前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居然有这东西。 总之就是明明没有恋爱，却忍不住对云初霁做些恋爱后才能做的举动，好不尊重人啊——但只要想想云初霁是个alpha，自己是个omega——其实还是有点不尊重人的。 但谁叫云初霁她自己也不拒绝甚至还颇为享受的样子呢！ 唐见溪这下子理直气壮了，走向云初霁的步伐也加快了。 对着那张脸就俯身亲了一口。 云初霁一下子就从光脑中脱离出来，手飞快地捂上自己的脸，看着附近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脸红得都要冒烟：「这是在外面！」 看，就这样也太挑战人的自制力了吧。 唐见溪现在唯一烦恼的就是因为要清理光荣的缘故，她们没法大大方方地谈恋爱，必须还得演出一种涉世未深大小姐被诡计多端alpha拖进情网的感觉。 哎，剧本明明就反了啊。 真是的，那群alpha怎么不自我爆炸呢？烦死了。 见唐见溪居然在出神，云初霁抿了抿唇，当即站起身来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登徒子，就算是女孩子也是登徒子，云小姐心头愤愤不已。 「诶？」 唐见溪急忙追了上去，云初霁的那句提醒就像是被风吹没了似的，她又踮起脚亲了一下。 嘴上讨饶道：「哎呀我刚刚是在回味嘛！」 云初霁狠狠抹了一把脸，停下脚步，神色严肃地想对她说些什么。 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脚步更加匆忙了些。 第61章 秘密 海伦的全名叫做海伦·莫兰。 和她具有法兰西民族风味的名字不同，她本人是典型的华夏民族长相，这并不奇怪，自从联邦一统后，各民族之间的界限就没有那么分明，经过近八百年的变迁，到现在就连那些民族的名字都快变成学者嘴里的专有名词了。也许海伦的某位先辈曾是正宗的法兰西人，但至少在海伦的alpha母亲身上已经没多少法兰西特徵了，她的母亲看上去也是一个典型的华夏人，即使她的名字叫玛佩尔·莫兰。 第117页 因为是家中独女，而且家境在最外环称得上是不错，海伦从小是在两位妈妈的宠爱下长大的，相较于她生活的环境，可以说是十分幸运，但这份难得的幸运同时也是她未来生活悲剧的直接原因。 海伦端起一杯热得刚好的牛奶，四下打量这座精緻的囚牢，这里的一切都崭新而昂贵，或许一张桌子的价钱就足以买下她家的店铺，一张椅子就能买下薇诺娜家的店铺。 但海伦一直以为自己是比不上店铺的价值的，薇诺娜才被卖了一万星币，不到她们家店铺价值的五分之一。 可是那场拍卖会刷新了她的价值观，她居然被卖出了九十万的价钱，卖她的人告诉她，如果她级别更高一些，达到c级的话，至少能卖一百五十万。 海伦这才明白，为什么帮派总是用饥渴的目光盯着每家每户的omega，原来他们竟然这么值钱。 守在一旁的ai机器人的眼洞里不时冒出幽暗的闪光，提醒她她的一言一行都处在那个人的监视之下。 经歷了五个月，海伦已经习惯了这一切，毕竟人总是会习惯自己的生活的。 她喝下牛奶，按照医生的嘱咐。为了让肚子里的孩子获得更好的成长，她还要吃一大堆营养品和用途不明的药剂。当然，虽说是嘱咐，实际上她并没有不遵从的权利，因此说这是命令也不为过。 海伦把药一字排开，学着自己从前吃糖果的习惯慢慢地一颗颗舔舐着这些药，苦味在她的口腔里蔓延，带来一种近乎痛苦的享受。 黑髮的年轻女人眯起了眼，她的小腹已经可以看出怀孕的迹象，由于她的身体过于娇小，使得多出的一块肉仿佛是潜藏在她体内异化的怪物。海伦从来都不会细看它，就连医生递过来的b超她也是只看向那些她看不懂的文字和数据，她并不讨厌也不恨这个孩子，她只是希望它不存在就好了。 哪怕为了它能存在她受了许多折磨。 这种希望并不会付诸于行动，因为她确实对这个孩子没有恨也没有厌恶，这只是一种像彩虹一样虚无漂亮的愿望，就像是过生日吹蜡烛那一刻浮现的期待一样。 如果还能回到从前就好了。 回到从前的话，在她吃糖的时候，薇诺娜会在一旁帮她剥糖纸。 隔壁的omega已经起来，想来正在和平常一样大快朵颐，据她说她来自青岚星n区最外环，青岚星向来以美好的自然风景着称，由于资源足够，帝国有意维持青岚星的原始风貌，这导致青岚星的支柱产业也极为原始：药草和旅游。 上层人士无论如何都会挣得盆满钵满，他们盖起豪华的观景区，建造完善的旅游线路，把动物和植物都养得油光发亮，恍若天堂。 但作为底层人，在omega吉桑并不久远的记忆里，他们一家的营生是负责给一片草原里的独角犀牛餵食。 据说机器人会让这些动物恐惧。 这里成为了自然主义者的天堂，畜牧业被当做违反自然的行当在五十年前遭受取缔，有钱人可以购买跨星运来的肉，而吉桑从小到大吃的是人造肉，父亲总是抱怨里面有一股难闻的豆子味。 吉桑也这样觉得，但是她不能抱怨，她不敢多说话，在民风粗蛮的青岚星，乱说话的omega常常会被揍个半死。 在她前十九年灰暗的人生里，唯一幸运的事就是被卖了出来。 还是卖给了现在这个alpha，她可以拥有漂亮的裙子，可以大声说话，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电视剧玩游戏，只需要生孩子就行。 就算怀孕的过程有些痛苦，但吉桑不在乎，她已经忍惯了痛苦，但从来没有在痛苦之后得到一点回报。 更何况，她悄悄地往楼上看了一眼，总比那个人过得好。 吉桑满意地又吞下一大口牛肉。 正往自己的房间走的海伦捕捉到了吉桑的眼神，她颇为厌倦地嘆了口气。 这就是她过于美好的过去为她带来的悲剧。 她始终没有办法像吉桑一样认同这就是很好的生活，所以日日烦躁不安。 海伦正想如往常一样在躺椅上消磨这一天时，突然在上面看到一片糖纸。 是她在家乡常吃的品牌，在这里也常吃——约翰森总是会满足孕妇们除了自由以外的所有要求。 但是那上面的摺痕揭露了一个秘密，那是星星的摺痕——薇诺娜最喜欢把她吃剩的糖纸折成星星。 海伦唿吸瞬间急促，然后她强令自己平静下来，房间里也有监控。 她半躺在躺椅上，手悄悄地拿起那片糖纸，在上面发现了异样的凸起。 海伦把糖纸放进口袋，安静地睡了一觉。 然后吃饭，散步，看电视剧。 到了晚上，她躺进被窝里，手轻轻地摩挲那片糖纸。 1123。 这就是糖纸上纹的东西。 不过海伦知道这背后的含义。 薇诺娜总算从那个地狱里逃了出来，她甚至还神通广大地来找她了。 十一月二十三号，是她们的恋爱周年纪念日。 海伦把那片糖纸放在胸口，就像把一场易碎的梦藏进了心里。 g区内环。 今晚，许多g区有名有姓的人都来到了樱空酒店。 这么大的排场，仅仅是为了欢迎一个人，一位唐家的小姐。 唐家作为帝国有数的从开国之初就昌盛至今的贵族，在军政两界都有颇深的人脉，还有着像印钞一样挣钱的抑制剂生意，在远离帝都星的人们看来，唐家无疑就是显赫的代名词。 第118页 而最近，唐家和三皇女的对垒更是吸引了帝国上层的目光，这场刀光剑影的商战以两方各退一步而告终，但知情者都知道，三皇女算是吃了大亏。 除了在omega那里获得一些无足轻重的好名声外，三皇女可算是什么实利都没收到，还白白得罪了唐家，更加让人耻笑的是，这次争锋，唐济面都没露过，光靠一个唐见深就把她折腾得叫苦不迭，这让许多以为唐家后继无人的幸灾乐祸者重新端正了心态。 不过，知情得更多的人却不这么认为。 约翰森端起一杯香槟朝那位正在人群中央的omega走去，他的身边是他的omega齐笙。 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在宴会厅透亮的灯光下，一众名流之间，那位唐二小姐身侧也站着一位原本无足轻重的人。 不过她幸运地二次分化成了s级，又幸运地在星网上有了一点名气，还幸运地站在了唐二小姐身边。 看上去的确是贵族眼里极好的赘婿人选，级别高，又乖顺，还会疼omega。 如果，不是装的就好了。 想到和这位alpha在私下的聊天，约翰森用香槟杯掩住唇角的一丝讽刺。 omega嘛，脑子总是会比较肤浅，用点情情爱爱和金银珠宝就能让他们晕头转向。 放下酒杯，约翰森挂上尊敬的面容，对着自己的omega说：「我们去问候一下唐小姐。」 齐笙轻轻地皱了皱鼻子，点了点头。 唐见溪看着眼前这位西装革履的alpha，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笑容，也许是由于等级低的缘故，约翰森的身高并不算高，在一众的alpha里就显得格外突出，看上去他似乎不在意这个，面色总是从容，但从他从不特意往alpha中凑就知道，这位g区新贵其实并没有他面上那么云淡风轻。 平心而论，除了矮之外，约翰森算得上相貌堂堂，不然当初也不会在短短时间内赢取了齐笙的芳心。 而他旁边的齐笙，则不负他的名声，在满厅如花朵般娇艷万方的omega里，他就像一丛格格不入的草。 还是被太阳暴晒过后的。 唐见溪想，作为约翰森的omega，齐笙不可能不知道约翰森在外面的勾当，omega的鼻子一向都很灵，而他迟迟不发作，说不定正是因为相貌的自卑。 不过那都不是她现在应当关心的事。 现在，约翰森正向她用酒杯致意，用他善于说服他人的嗓音彬彬有礼地恭维道：「唐二小姐的光临真是让苍星蓬荜生辉，不得不说，拥有像唐二小姐这样的美人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荣幸。」 「您好，克林先生，久闻大名，今日一看，您倒是名不虚传。」 「哦？」约翰森轻笑一声，浅灰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一抹让人腻味的调皮，「那我可希望传到唐小姐耳朵里的是我的好名声。」 唐见溪没有作答，抱以意味深长的笑容。 「您应当知道我来苍星的目的，不知道克林先生有没有兴趣和唐氏合作？」 约翰森挑了挑眉，看了看一边的那位高大的alpha男子，诧异道：「可唐氏不是一向和uz合作的吗？」 「唔，但见见竞争对手的合作商，是竞争对手的本分，不是吗？」唐见溪依然带着笑，让人看不出她的目的所在。 约翰森眉毛抖了一下，他没想到唐见溪竟然这么光明正大地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可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他的岳母不是三皇子党，而是和唐家一样的中立派，他的这番作为已经算是过了线。如果不是因为齐笙是他岳母挚爱唯一的遗腹子，因此对自己有点爱屋及乌的容忍，加上明面上自己和三皇女只是商业合作，所以才只是不轻不重地敲打了自己一下，提醒自己不要过于涉及帝都星的争斗。 alpha心里暗骂，面上却荣幸地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正事说完了，按理说再随便说两句没用的废话就可以结束这番让说话双方都算不上舒服的对谈。 谁知道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当雕塑的齐笙突然眼睛放光地看向一直在旁边当壁花的云初霁，带着□□所不该有的热情道：「云小姐，我是您的粉丝！」 这场对谈于是开始变得更加让人不适起来。 第62章 宴会 即使是来到abo时代，宴会上的穿着依旧是以华丽和精緻为主，唐见溪换下了平日里的西装，穿上了一袭及地银色长裙，白金色刺绣在裙摆上隐隐绰绰，线条优美的锁骨裸露在外，再往上看，盛妆下的美人宜嗔宜喜，谈笑风生间叫人倾倒。 在她一旁的云初霁今天也罕见地穿着郑重起来，由于仍然存在一系列的审美禁锢和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唐小姐的刻意放纵，云初霁换上了很有中古风味的长袍，和唐见溪的裙子同一个色系，结合华夏风格的华贵和希腊风格的优雅，黑色的长髮直直地披散在肩，配上她纯稚又略带忧郁的神情，吸引了许多omega的目光。 但因为她身边还杵着一个发光体，这极大地打击了苍星omega们的勇气，于是云初霁得以安静地当一个陪衬。 直到——齐笙说出那句话。 云初霁眨了眨眼，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节：「啊？」 齐笙脸色微红，热情的目光却丝毫不加遮掩：「我在星网上看过您的视频，您说得太好了。」 周围的这群上流社会人精们立刻开始隐秘地交换饶有兴致的目光，这句话换一个omega来说可能也就还好，毕竟云初霁那些话的确非常迎合omega。 第119页 但齐笙是一个嫁了人的omega，他的alpha丈夫正站在他的身边，他们之间的婚姻还有着攀高枝的背景。 这就让人不得不将戏嚯的眼神投向那位尴尬的alpha了——难道是没伺候好人？ 约翰森脸色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撑出一个温柔大方的笑：「啊，是的，阿笙之前听说您要来，在家里准备了许久呢，可让我吃了一顿好醋。」 风趣的反应缓解了场上的尴尬，但没有缓解齐笙炙热的视线，云初霁求助地看向唐见溪，却见唐见溪一副看戏的样子，只得自己想办法回应，她回忆了一下曾看过的电影，思考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比较得体，想来想去，得出一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答案：「齐先生，谢谢您的欣赏，我会继续努力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要努力什么，但只要这么说就很尊重人的样子呢。 齐笙闻言似乎更加兴奋：「真的吗？您真的觉得a德是有现实性的吗？」 各种各样的目光齐齐看向这边，几乎不加遮掩，让约翰森脸上的神色快要绷不住。 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真想要自己守那什么劳什子a德？ 约翰森拉了拉齐笙的小臂，低声道：「阿笙，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谁知此时一向温婉听话的omega丈夫却一反常态地从他手里将自己的手臂扯了出来，还没有放低声音：「我没开玩笑。」 约翰森做出一副宽容的姿态，勉强笑道：「阿笙，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今天可是唐小姐的宴会，你和人家的alpha聊得热火朝天这算什么。」 说话间，约翰森故意还向唐见溪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齐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只是正常聊天，你和其他omega聊天的时候我也没有指责过你。」 约翰森不知道齐笙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想到明天g区将会流传什么样的谣言，alpha忍不住牙关紧咬，露出了本性中的一丝戾气：「阿笙，听话。」 这时候云初霁走了过来，打破了两人间紧张的氛围，她对着齐笙道：「齐先生，我认为a德是有现实性的。」 齐笙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怎么说？」 云初霁指了指厅内大家繁复华丽的衣着，整理了下语言，道：「这些衣服穿着并不舒服，但几乎没有人会拒绝穿上一身这样的衣服，其背后的原因无非是它是一种社会名流的象徵以及它足够好看，a德对于alpha肯定也是不舒服的，但道德的目的本身就不是让人舒服的，它是一种精神上高贵的象徵，如果我们能像尊崇这些华美的衣服一样尊崇a德，那么alpha们一定不会排斥穿上它。」 此话一出，他们周围的人都静了下来，只有稍远处的宾客还在继续交谈，看见他们这里的异状，纷纷露出疑惑之色。 唐见溪这次是代表唐氏来到苍星的，唐氏最近的风头加上她本人还带着一项大订单，苍星以蓝樱钢闻名帝国，苍星本地的富豪更是超过一半都是做矿商起家，因此，来到这里的人，多少都能代表其背后的家族。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比起情绪，更加看重利益。 在这的人大多数都认为云初霁之前在星网上的发言是出于譁众取宠的目的，但是在这种场合她居然还把这套说法摆弄得头头是道，这就让人不得不正视她的想法和她的精神状态。 不少omega轻轻地哇了一声，原本以为是个嘴甜的alpha而已，没想到还真有点什么。 不过当事omega反而冷静了下来，齐笙回道：「但这些衣服的体面是由主人的财力和家族支撑的，很多时候，衣服之外的含义比衣服更加重要，可a德背后有什么支撑呢？」 「有omega。」 说完这句话后，齐笙久久地注视着她，而后含笑道：「没想到您竟然是个o权主义者。」 云初霁轻轻颔首，诚恳地道：「但凡了解过omega的生存状况的人，都会成为一名o权主义者。」 在一边观察良久的一位红髮omega突然走上前来，他有一双深黑的眼睛，被他看着的人总会感受到额外的压力，当然，他的身份也会让人有额外的压力——g区区长的儿子，在这个宴会厅里，论显赫，他的确能排的上名。 「云小姐，您刚刚说到omega的生存状况，我可以问一下，您现在对omega的生存状况有什么了解吗？」 云初霁不认识这位omega，但在之前，唐见溪已经向她介绍了场内需要重视的人，于是云初霁礼貌地回道：「底层omega因为一款廉价而劣质的抑制剂就开始感恩戴德，我想这已经足够说明状况。」 这位名叫马可·戴维斯的omega闻言偏头看向一边的唐见溪，笑着说：「见溪，你可得告诉我你是怎么调教你的alpha的，和云小姐一比，我都想和我的未婚妻解除婚约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但也不那么玩笑，马可嘴里的未婚妻，正是三皇女。马可背后的戴维斯家族在帝国树大根深，这一代出了五个区长和一个星球都督，的确是个极好的政治联姻对象，但两人的不和也是几乎摆在明面上的，马可常年待在苍星，三皇女则在帝都星惹下一朵又一朵桃花，马可从不过问，在g区全心全意地开展他的omega公益活动。 解除婚约，马可肯定是愿意的，但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 唐见溪知道这背后的内情，不过毕竟是公开场合，尽管她和马可关系不错，也没有必要把话说得太明，云初霁可以这么做，但她作为唐家二小姐，有些分寸必须要在意：「哪有什么调教不调教的，这都是她自己在私底下琢磨出来的。」 第120页 听着她嘴里克制不住的得意，马可轻轻地白了她一眼。 被转移的焦点的齐笙仍然站在一旁，没说话，依然若有所思地看着云初霁。 当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做，在场的百分之八十的omega都看着她。 还有百分之六十的alpha也在看着她——不过眼神肯定是不那么友好的。 至于beta，也有一小部分看着她，但像是在看某种新发现的珍惜动物。 另一边，看着话题往o权的方向走了，约翰森松了一口气，这下总算没有人关心他和齐笙的夫夫关系，被惊吓了一场的约翰森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的领口，难道齐笙发现什么了吗？ 可自己明明每次都注意喷上阻隔剂了啊。 约翰森决定回去之后试探一下齐笙，他现在还需要齐母的力量，齐笙这边不能放松。 只要再给他十年时间，约翰森暗自握了握拳，而后脸上又挂上一抹温柔的笑，走向自己的omega。 从马可参与话题之后，大多数时间都是唐见溪和他在聊，云初霁只是时不时地回上一句，然而周围的视线还是让她不适。 她低头一口口地喝酒，想用酒精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直到酒杯被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捂住，云初霁抬头，抿出一个笑：「你谈完了啊。」 唐见溪心里咯噔一声，果然，就连马可的表情都凝固了一下。 不行，不能让云初霁在这暴露本性，太危险了。 唐见溪捏了捏她的手，略微责怪地道：「说了叫你少喝点的。」 微醺的人轻轻皱了皱眉，抱怨道：「他们看得我好紧张。」 马可心里不由骂了句脏话，这就是a德a吗？ 唐见溪这傢伙好福气啊。 唐见溪看着这个已经有点口无遮拦的人，深觉此地不可久留，但毕竟是为她组织的宴会，她提前离开实在不合礼数，便和众人说了一声，带着云初霁往休息室走去。 云初霁说是醉其实也没有，她酒量挺好的，只是喝了酒之后人自然会有点任性，而云初霁的任性就是她不想在宴会上待了，所以借着酒胆故意撒了个娇。 唔而唐见溪果然把她带出来了。 云初霁觉得自己这样耍小心机有点不好意思，就一直乖乖地跟着唐见溪，并决定下次她亲过来的时候不躲了。 但云初霁没想到，这个下次来得这么快，几乎是休息室的门一关上，唐见溪就把她推到沙发上，然后急切地亲了下来。 柔软的唇瓣在云初霁的唇上辗转着，带给人一种十分微妙的紧张感，和之前他人目光带来的紧张感不同，这种紧张源于对不受控制的欢愉的恐惧。 两人都带着妆，亲了满嘴的口红味，不苦，但也说不上甜。 云初霁有点懵，因为这次唐见溪没像以前那样只是贴着不动，她动了，而且动得很频繁。 甚至差点都进去了。 如果不是云初霁推开她的话。 云初霁怀疑喝了酒的人是唐见溪而不是自己，一边喘气一边慌乱地道：「见溪，你怎么了？」 唐见溪看上去很是懊恼，她揉了揉自己太阳穴，道：「对不起，我有点冲动。」 「你刚刚太诱人了。」 说完这句话，唐见溪似乎找到理直气壮的支点，非常不要脸地指责道：「有点不守a德。」 「啊？」涉及自己的专业领域，云初霁表现出不合时宜的理智，纠正道，「可是诱惑自己的omega不算不守a德啊。」 唐见溪深深地唿了一口气，雾蒙蒙的狐狸眼斜睨着她，摄人心魄：「你再说，我就又亲你了。」 云初霁立马捂住了嘴。 第63章 困局 唐见溪对着休息室里的镜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看着和刚刚进来的样子差不太多之后，唐见溪打开休息室的门，打算应付完剩下的宴会流程。 走之前，唐小姐眼珠一转，满肚子坏水凝成一个调侃的眼神，她对着还缩在沙发角落装蘑菇的云初霁慢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刚也是回应了的吧。」 蘑菇抖了一下，可惜不是真蘑菇，没有掉孢子。 唐见溪满意地微微一笑，关上门，走了。 蘑菇云把脸从双膝间抬了起来，说实话，一块红布也没有这么红的了。 酒精的效力消失之后，那被借来的胆子自然也就还了回去，铺天盖地的羞涩涌来，让她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情况。 爱情和想要亲近的欲望是同一回事吗？ 云初霁迷茫了，但不久后有人敲响了休息室的门，正好打断了她的思考。 透过光屏可以看到外面是一个陌生人，一个alpha。 云初霁立刻猜到了这人的身份：光荣的信使。 由于级别和重要性上升的缘故，自己在光荣内部的级别也得到了上升，按照光荣的规矩，她的凭证也需要换成更高的级别，而这个工作一向是由信使来完成。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女alpha是宴会上的宾客，这样的人都被光荣吸纳成了信使，可以想见光荣操控的关系网是多么地庞大。 要知道，信使甚至算不上光荣的正式成员。 光荣中一共有三个级别，和对外的宽松型兴趣俱乐部不同，光荣内部层级分明，但为了防止信息泄露，光荣在星网通常不会留下任何信息，就算在交流室对话时，用的也是假名。 第121页 实际上，没有人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而这背后的原因，就是一张薄薄的卡片。 云初霁把门打开，让这位素未谋面的女alpha进来。 女alpha进来之后没有多说什么，把一个纯黑的盒子递给云初霁之后，就径直离开了。 盒子里是一张黑色的卡，而她原本那张白色的卡已经通过星际快递邮到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地址去了。 这些卡就是光荣真正的通讯器，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们是某种光脑系统，只要将其和光脑连接，就可以进入光荣真正的世界，进行信息交换和人口买卖。 而星网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外围的广场，在那里没有卡的信使和预备人员也可以发言，大家交换的资源也是不轻不重，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辩称这只是一个色情网站罢了。 光荣最高的等级是红色，拥有红色卡的alpha在光荣系统中拥有极高的权限，可以调取系统中内部人员的访问记录，而拥有黑色卡的alpha，则是可以提前知道各个omega拍卖会的地址和时间，至于白色卡的alpha ，则只能听取通知而已。 原主之前正是因为接受了去接近唐见溪的任务才获得那张白色卡，但行动后不久惨遭不测内核换人，基本上没有用过那张卡，更别提什么拍卖会了。 云初霁之前忘记了原主的卡放在哪里，多亏唐见溪把整间屋子都扫描了一遍后才在柜子里的夹层里发现了它，她们也不是没有想过破解这门技术然后就可以把光荣内部的名单和犯罪证据全都导出来。 但让人遗憾的是，光荣系统的防火墙技术十分先进，如果想要经由白卡微薄的权限进行渗透，大概刚刚开始行动，身份就会暴露。 又因为这个系统基本是靠生物电运行，不支持在外界公放，而且只能本人登入，导致运用第三方手段进行录制拍摄证据毫无可能。 所以，云初霁和唐见溪思来想去，决定亲身去往拍卖场获取证据。 和流传在光荣内部那些以拍卖品为拍摄焦点的视频不同，她们这次要将镜头朝向买卖者。 云初霁登入光荣系统，级别提高之后，页面也丰富不少，左边是三行功能：交易、会谈、购买，比起之间多了一个交易和购买两个选项，右边是信箱和个人信息。 其中有条红色的未读消息十分醒目。 云初霁点开了它：【找出唐氏集团军方抑制剂的配方。】 没有出处，但云初霁知道，它来自三皇女。 正如唐见深告诉她们的，三皇女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为了军权，或者不如说，帝国这几十年来的动作都是为了军权。 所以不惜将一批批无辜的omega摆上棋盘。 帝国皇室无法通过联姻或者授爵的方式来一步步蚕食omega军官集团，因为omega军团的军官们不是像alpha军团一样来自于各大古老的贵族，而是从帝国三所omega军校中诞生，他们的联繫不源于血脉，而是源于omega必须拥有自己的武器的信念，这也是帝国建国三百年来omega军团始终屹立如初的根本原因。 只不过，现在看来，皇室打算从omega本身的弱点着手。 真卑鄙啊，云初霁忍不住想。 或许接收这条指令的alpha不止自己一个，在这个世界里，有多少alpha能够抵挡光荣开出的价码呢？ omega、金钱还有权利。 这是光荣许诺给自己的东西，想必也同时许诺给了每一个为他们卖命的alpha。 真卑鄙啊。 待到唐见溪提前结束了宴会回来找云初霁时，就看见一张沮丧的脸。 唐见溪心里一惊，难道是因为自己挑战了她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所以才这么沮丧吗？ 但似乎又不是这么简单，毕竟那个顶着沮丧的脸的人还在用纸写着笔记。 等看清了纸上的内容，唐见溪的神情凝重起来：「光荣那边来人了？」 云初霁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把要记的信息记完后，她把那张写得满满的纸递给唐见溪，道：「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依据黑卡的权限，云初霁能够提前知道未来一个月内光荣安排的拍卖会，然而她无法想像的是，仅仅一个月，光荣就在帝国的三颗星球内组织了110场拍卖会。 这已经不能算得上是拍卖会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市场！ 这张纸轻薄无比，唐见溪知道它的尺寸，因为这张纸产自她买的机器，连参数都是她调的，为的就是满足云初霁手写的愿望。 按理说，这张纸不足二十克才对，但唐见溪拿着她却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太惊人了。 一场拍卖会大概会卖出50个omega，意味着这张纸上承载了5500个omega的自由和希望。 唐见溪嘴巴张了张，但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云初霁替她说了出来：「见溪，我们还要执行原计划吗？」 她们的原计划是，首先让云初霁尽可能地获取三皇女的信任，得到三皇女和一众光荣首脑的接见，然后获取他们犯罪的证据。 乍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结合现实，问题出现了：这个计划的周期太长。 可能要花费半年时间，甚至更长。 而在知道每个月都有5500个omega被摆上市场叫卖之后，就显得尤其长。 她们并不是没有加快进度的办法的，只要去一次拍卖会，然后立马把证据交给唐济，作为中立派，她自然不会害怕三皇女的势力，这些拍卖会会被叫停，那些帮派会被剿灭。 第122页 但是，那些真正组织这一切的人会逃之夭夭。 只要最外环始终被帝国置之度外，那么帮派诞生的土壤就依然肥沃，人口依然会廉价，而这个市场随时都有可能会启动，不同的是，到那个时候，他们会更加隐秘。 「我们回去说。」唐见溪勉强挤出了这句话。 她需要想想，再想想。 这像极了那个古老的哲学问题，是杀一人来救可能会死的一百个人，还是救一人放任那一百个人去死。 太难了。怎么选都像是在杀人。 悬浮车飞驰在苍星的上空，苍星矿产丰富，g区更是盛产珍贵的蓝樱钢，苍星人不缺钱，便把所有建筑修得极为高大豪华，庞大的灯柱盘旋其上，在夜间行走，恍若走在一片光的丛林。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身上还穿着宴会的盛装，毫无疑问，她们目前是生活在光下，甚至是生活在光的簇拥之下的。 可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正因为他们生活在黑暗中，有时候，黑暗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部分——却可能会被光杀死。虽然帮派是最外环的脓疮，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也是在帝国管理缺失下最外环秩序的来源，贸然将帮派拔出，在短时间内无疑会造成更大的骚乱。 而这一点，唐见溪并不期待那些早就把最外环当作帝国之毒的官员们能够理解，他们只会将最外环全都犁上一遍，丝毫不会管过程中造成多少恐慌。 然而，她又理解多少呢？她所知道的一切不都是来自于薇诺娜对她讲的故事和其他来自底层的omega对她讲的故事吗？ 云初霁没有唐见溪想得那么深，关于阶层带来的问题，她缺乏这方面的教育，也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即使她努力地把自己和其他所有人都同等看待，但仍然无法理解那些底层的生活本身对底层人意味着什么，不明白薇诺娜所说的底层人不出卖劳动力就只能出卖身体的状态。她只是一直在想着那即将被送上拍卖场的5500个omega。 想到那5500个omega，她就想到了那个买下三个omega的约翰森。 没错，把拍卖会暴露出去动不了光荣背后的人，但只要不是自己充当这个暴露者的角色，那么她还能在光荣继续潜伏，毕竟她身上担负着更加重要的任务。 这样或许不能短时间内让三皇女她们付出代价，不过既然她们已经把心思动到军方那边，到时候把对应的证据交给军方，军方自然不会让她们好受。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从之前和约翰森在光荣系统的交流来看，他也是黑卡。 云初霁垂头丧气的脸马上活泛起来了，她转头对着唐见溪道：「见溪，我想到办法了！」 唐见溪此时还在思考着要怎么在最外层投放公益设施，闻言神色一动，略带诧异地看向云初霁：「嗯？」 「我们可以让约翰森举报光荣。」 云初霁这话一说，唐见溪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她脑子里的迷雾被驱散了，对啊，怎么忘了约翰森这个现成的宝贝。 她们之前只是计划着让约翰森这个伪君子身败名裂而已，不过目前看来，他显然还有着造福社会的作用。 顺着这条思路，唐见溪补充道：「我们必须提前掐断约翰森投向三皇女的路，然后再逼他做污点证人去拍卖场收集证据。」 两人对视一眼，接着齐齐想到了那个人：「齐笙。」 第64章 试探 思路开阔了，解决办法也就来了。 不得不说，之前她们将一切胜算都压在自身的付出和牺牲上的想法实在是过于局限也过于危险，一旦试图在计划当中添加一些阴谋诡计的要素，一切都变得事半功倍起来。 约翰森的上位之路走了太多捷径，不管是他的岳母还是三皇女，都是看在他的忠心的份上才给他好处，而现在的情况是，他已经背叛了他的岳母。至于三皇女那边，据其在光荣系统中的频频动作，看上去倒是保持着热情的忠诚。 但像约翰森这样的利己主义者，实际上对三皇女有多大程度上的忠心，对于他声称的alpha兄弟姐妹有多大程度上的真情，从他把和自己一路走来的创业伙伴全都踢出公司决策层就可以窥见一二。 宴会上齐笙异样的举止多多少少地说明了他对约翰森背后的勾当并不是那么全然无知，无论怎样，作为最亲近的丈夫，尤其是以爱为名结合的夫夫关系，约翰森行为举止方面的异样恐怕并不能瞒过和他朝夕相处的人。 而如果他拒绝和齐笙朝夕相处，那么暴露得就更明显了。 刚好，过两天她们要邀请齐笙和约翰森吃饭，这是一个很好的试探机会。 当然，如果齐笙这条路走不通，没有办法联合他对约翰森下套的话，还可以用更加直接的方式，把罪证强硬地甩在他的身上，用上什么光脑信息泄露之类的小手段，把事情引爆。 不过后者容易被三皇女她们发现端倪，不利于云初霁后续的隐藏。 最好还是希望齐笙足够恨约翰森，毕竟唐家在苍星根底不深，唐见溪虽和马可关系不错，但这件事兹事体大，况且虽然云初霁无法看到光荣每个人的名单，但是每个在光荣系统相关板块发言的人她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其中就有一个戴维斯家族的人。 是马可的堂姐。 帝都星着名钻石单身a。 第123页 据说他们两个关系不错。 因为不知道能相信谁，索性谁都不信，这就是唐见溪和云初霁目前的行事准则，而如果事到最后，仍然被压了下来的话，那么就只能按照云初霁的名单加上云初霁自己真身上场来寻找证据。总之，一个月5500名omega的重担，唐见溪和云初霁都无法担负。 但是，有两个人是能信的。 一个是平民家庭出身的天才omega谢潇潇。 另一个是唐见溪的人体计算机哥哥。 谢潇潇悄悄给她们打包了一大批在违禁边缘狂跳的药品，是她研究项目中出产的副产品，品类虽然繁多，但是功能比较单一，都专注于如何让alpha瞬间虚弱不堪。 唐见深则出奇的沉默，在一开始为她们提供了大量关于约翰森的详细信息后，就没有过问她们的计划，仿佛暖o那边的压力完全不存在一样。 出于血脉的直觉，唐见溪猜测唐见深可能在私下里筹划什么大事，但唐见深这个人，天生自带让人狂躁的buff，特别是在他想要装傻的时候，往往会让人觉得他在把自己当蠢货——当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唐见深的异常给了唐见溪一种紧迫感，她认为唐见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掐断三皇女资金鍊的机会，那么他的沉默只代表着他想要做的事情将是自己绝对不会同意的。 得快一点。 唐见溪皱着眉头在光脑上一遍又一遍地梳理计划，直到闻到一股熟悉的兰花香气，唐见溪立马从那些阴谋倾轧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穿着厚实睡袍的云初霁。 苍星的确很冷，这里的温度常年不会超过五度，在城市之外的地方，一年当中大多数季节都在下雪。 但这并不是云初霁穿这么多的理由，毕竟现在已经不是靠穿得多就能取暖的时代了。 还是被吓到了吗？唐见溪想。 被吓到了还是乖乖地过来给自己抚慰，还真是不知道这个人脑子里的结究竟是有多少重。 唐见溪不知道的是，在抬头看到云初霁的瞬间，她的脸上就浮现了一抹轻快的笑容。 云初霁走到书桌边，左看右看四处乱看就是不看唐见溪，她盯着房内的一个长方体，仿佛那上面有什么难得的奥秘，嘴上说的却是完全不相关的话题：「薇诺娜去哪了？我没看到她。」 「我在约翰森关海伦她们的附近找了个房子，薇诺娜去那边了，她想要在海伦每天出门散步的时候看看她。」 云初霁闻言嘆了一口气，这对苦命鸳鸯——嗯，苦命鸯鸯——总算是有了再见之期。 不过仍然有一个问题：「我听说omega怀孕需要alpha的安抚，海伦小姐的身体和海伦小姐的孩子能够离开约翰森吗？」 唐见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云初霁的身边，也嘆了一口气：「目前是有相关的替代药剂，但因为帝国不支持这方面的研究，所以技术不算成熟，后面她可能会吃点苦头。」 「就没有不吃苦头的办法吗？」 「没有，这个问题唯一的解决办法是把约翰森绑过来给她们当工具人，但那就是精神上受苦了。」 她们站在靠窗的地方，轻薄的白色窗帘笼住窗外的景色，留下一片似有似无的朦胧，从云初霁的角度，能够看清唐见溪被光照亮的侧脸，依然是温柔的神色，她突然想到，从很久之前，唐见溪就一直对自己很温柔，就连中途的离开都很温柔。 唯独在追求的时候，夹杂了一点急迫，但总体仍是温柔的。 云初霁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黄花大闺女，对于abo的生理常识也不再半知半解，唐见溪已经和自己建立了永久标记，这意味着自己面对她的诱惑几乎是没有抵抗力的。 但她从来没有特意利用这点，就算亲密也只是点到为止。不过云初霁知道，这并不完全由于唐见溪的道德束缚，还因为她和自己一样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生理控制。 但许多人在讨厌一件事的时候也不妨碍他们利用它，就像她即使十分讨厌约翰森，讨厌光荣，讨厌那种alpha主义，但是她为了自己的目的，还是会去利用它们。 云初霁抿了抿唇，看向唐见溪的肩膀，突然说：「谢谢你。」 唐见溪半靠在窗台上，用手臂后撑着身体，她发现自己和云初霁有种叫她十分舒适的默契，这种默契让她在刚才能够轻松理解云初霁的灵感，及时调整了计划。 这种默契也让唐见溪现在明白云初霁在谢什么东西。 她扬起唇，s区最明亮的omega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我们『女孩子』追人就是这么婉约的哦。」 「其实，也不是很婉约。」 「嗯？」 「是婉约的。」 「乖嘛。」 「这个，要开始抚慰吗？」 「我能抱你吗？」 「能。」 「那就开始抚慰吧。」 「诶，什么东西在硌我？」 「喂，你跑什么？」 「我逗你的啦，你穿那么厚，什么都感觉不到啊，不会轻薄你嘛，今天的轻薄份额已经用完了。」 「但你要是轻薄我，我是不会反抗的哦。」 「诶？又跑了？」 两天后，苍星g区一处着名的豪华餐厅。 两对气度非凡的ao相对而坐，他们的面前的食物摆盘精緻，颜色鲜亮，但分量极少，更大程度上起着装饰品的价值，事实上，按理来说应当享受食物的四人也并没有将心思放在食物之上。 第124页 哦，除了尝不出味道的云初霁。 云初霁夹起一块据说是苍星特有的咕苏鲁肉，以她的味觉倒是尝不出约翰森所说的其中自带的香甜味道，不过多汁倒是感受到了，小小的一块肉竟然能够咬出灌汤包的口感，确实让她不得不感嘆大千世界之神妙。 唐见溪正和约翰森打着机锋，一句话里满满的都是商业术语和行话，几句话轮迴着说，几乎变成了轱辘话，可见其进展着实不佳，不过她们也不是真要给约翰森送订单，造成这样的结果其中多半有着唐见溪自己暗中的推动。 云初霁对此没有多少兴趣，一来她听不懂，二来她知道今天这场会面的重点不在于此。 只不过斜对面齐笙的目光的确有些过于炙热，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兴许他爱慕自己？ 一想到这个可能，云初霁就觉得浑身发麻，头低得更甚，五感全集中在餐盘上，仿佛她真能吃出什么绝世珍馐味道。 齐笙的异状引起了另外两人的注意，约翰森神色微僵，这两天他并没有试探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似乎齐笙对他在暗地里的作为丝毫无觉，而他对云初霁的莫名其妙的热情，比起是源于对a德的探究和兴趣，更不如说是对云初霁本人的探究和兴趣。 约翰森自己出轨出得理直气壮，但面对丈夫同样的趋向，却忍不住大为光火，同时心中又暗中鄙弃omega的浅薄，竟然对这么一个吃软饭上道的小白脸如此上心。 他握住齐笙垂落在身侧的手，含笑道：「这家餐厅从前我和阿笙约会时常来，现在重回故地，感觉这几年真是过得飞快。」 约翰森本等着齐笙接话，但齐笙并不理会他，迳自用另一只手挖着盘里的甜点，就像是他根本不存在一样，约翰森手下忍不住用了点力道，齐笙偏头看他一眼，寡淡的眉眼看不出什么明确的表情，但是他把手抽了出来。 约翰森面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下去，幸好此时云初霁接了一句：「此地食物很是美味，难怪克里先生能和齐先生结成良缘。」 两人就食物牛头不对马嘴地谈了一阵，总算是将尴尬的氛围驱散。 接着，约翰森仿佛遇见知己一般，对着唐见溪道：「为了尽地主之谊，我今日可得好好带云小姐品尝我们g区的美食。」 唐见溪面露微笑，似是感激地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我也想着让齐先生带我在附近好好玩玩呢。」 一番不轻不重的客套之后，约翰森带着云初霁前往他们昨日约定的地点。 而唐见溪则和齐笙一同走在了g区二环着名的购物城内。 两人就像关系一般的omega朋友一样不咸不淡地走着，但彼此身上的上流素养却能将这并不怎样的交谈氛围包装地亲切友好，他们买下来一大堆东西，在abo时代，逛街已经成为运动的一种，运输系统的先进致使人们不必在逛街时拿着繁重的购物袋，但盘迴曲折的购物路径也是个消耗体力的东西。 逛了大约两个小时后，两人在一家咖啡店歇脚，交换苍星和帝都星最近的趣闻。 谈着谈着，正当唐见溪觉得已经到了试探的时机时，齐笙却冷不丁地说出一句话：「你的alpha有问题。 第65章 面目 说实话，唐见溪有种自己被抢话了的感觉。 同时她又意识到，这个以恋爱脑出名的omega，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唐见溪垂下眼眸，喝下最后一口咖啡，轻声道：「我们换个地方谈。」 按照omega的逛街流程，他们来到了一间omega保养会所，不管是什么年代，只要美丽依然重要，那么美容总是就挣钱的。 相较于alpha保养会所只有头髮、皮肤、腺体三大类的保养，omega保养会所则已经精细到骇人的程度，据说帝都星最有名的一家保养会所，就以将omega保养成和虚拟人物难分高下的状态而着称，据亲歷的人评价：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杯奶冻。 同时，由于这里项目多而繁杂，从头髮丝到脚趾甲无所不包，因此常常是上流omega们首选的社交场所。 随意选了一项私密性较好的手部保养，两人进入跟着ai服务员进入一间通体白色的房间，橙花的芬芳从门缝间散溢出来，拟人形的机器人微微躬身，为他们让开门，光屏脸上闪动着一个简笔画笑容，声音却是甜美可人的少女音：「祝您愉快。」 房内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假花，摸上去的质地和真花没有两样，甚至还在源源不断地散发淡淡的芬芳，房间中央摆放着两张大大的真皮沙发椅，两侧是一架白色机器，只要将手放在机器平台上，就可以开始全套的手部保养。 唐见溪半躺在沙发椅上，从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一杯果汁，她闭着眼吮吸了一口，除去嘴里残留的咖啡苦味，而后将果汁杯子放回原处，眼睛依然闭着，道：「请问齐先生之前为什么这么说？」 接着唐见溪听见了一句熟悉的话：「你知道光荣吗？」 唐见溪眼皮一跳，豁然睁开眼看向端坐在沙发椅上的男omega，他的眼里露出不知道是挖苦还是嘲讽的神色——或许两者都有——淡色的唇轻轻地吐露出一个惊人的真相：「那不是一个简单的alpha上流俱乐部，事实上，他们在买卖底层omega，我的丈夫买了几个，貌似你的alpha也要去买上一个。」 「你有证据吗？」 第125页 「没有。」齐笙摊了摊手，似嘲非嘲，「我也不可能得到证据，那里毕竟是alpha的场合。」 唐见溪直起身来，盯着齐笙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总不可能是约翰森告诉你的吧？」 齐笙脸上那种叫人不适的神色越发浓郁，最终他忍不住笑了出声，颇为得意地道：「怎么可能，我黑了他的光脑。」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用词极为斟酌，仿佛已经打了许久的腹稿：「按常理来说，光脑系统是不可攻破的，但是光脑中有一个非常鸡肋的模式，名字也很噁心，叫甜蜜模式。」 「我当初很喜欢约翰森，他也对我百依百顺，所以在结满足条件就开启了这个模式，它能够同步一些帐单和星网消息，我就是从这中间看出不对劲的。」 「约翰森的帐单和消息都不符合规律，至少不符合他的社交和商业规律，我猜到他大概瞒着我什么，为了得到答案，我通过这个模式黑了他的光脑——当然过程中借用了一点他的生物信息，不过他被我打了药，应该感受不到。」 「然后我就发现了光荣，还有你那个赫赫有名的alpha。」 说到这，他又忍不住笑了一下：「真没想到，我以为只有像约翰森那种垃圾才会参加光荣，但是里面居然还有那么多s级alpha，甚至很多受omega追捧的alpha也在里面，他们明明在现实生活中很有人样，却非要在背地里当禽兽。」 「哦，也包括你的alpha。」 唐见溪哑然，她原本只想告诉齐笙约翰森出轨的事，关于光荣的事情兹事体大，她和云初霁都一致认同不应该让齐笙参与，从而减轻事前暴露的可能性。 但是，齐笙居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 还是纯粹靠自己的敏感和聪慧一步步探索出真相，唐见溪对此很是佩服，但齐笙的反应却隐隐让她觉得有些不妙。 于是她问道：「你是不是已经计划好了报復约翰森的办法？」 齐笙将手放在一旁的机器平台上，任由其浸泡在温热的液体之中，他微笑着说：「当然，他和他养着的那三个omega统统都别想好过。」 「至于你的alpha，你可以等她把人买下来之后再动手，法治时代嘛，我们还是要人证物证俱全的啊。」 果然，恋爱脑和疯批往往只有一线之遥。 唐见溪算是想明白了齐笙和自己全盘托出的缘由，看来是想拉着她一起报復出轨alpha，唐见溪嘆息道：「你不能动那三个omega，她们是无辜的。」 齐笙从唐见溪的话风中听出了点端倪，顿时警觉地看向对面那个满脸无奈的omega：「你都知道？」 「我还比你知道的更多一些。」 「但是为了你的安全，我不打算把我知道的那部分告诉你。」 「不过我可以帮你报復约翰森。」 齐笙对此嗤之以鼻，同时还略带怨恨地道：「所以你之前是在看我的笑话？」 机器正在用超音波去除他手上的死皮，那略带震动的触感激起了他心里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我告诉你，你休想利用我，我已经当过一次傻瓜，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当第二次。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和我无关，同样，我要做的事情，如果你不加入的话，那么就不要多嘴。」 「我得承认，我的确想要利用你，我从来都没有打算告诉你真相。」 「但是我必须告诉你的是，这不仅仅是关于约翰森一个人的问题，你如果进了那个系统，就应该知道那些omega从哪里来的，他们要比约翰森更重要。」 唐见溪试图安抚他，但结果只是让齐笙的敌意越发浓重：「那些omega，她们从头到尾就知道买下她们的alpha有伴侣，但是仍然恬不知耻地待在他身边，她们应该付出代价。」 唐见溪提醒齐笙：「她们没得选。」 齐笙的手已经完成了第一道保养，现在看上去像是某种胶质物体，他恶意满满地道：「至少她们可以选择去死。」 唐见溪轻轻地啧了一声。 她抱臂后仰抵着椅子的靠背，道：「你这样说那我们岂不是没得谈了。」 男omega依然是那副嘲讽的神色，他尖锐的眉眼看上去仿佛淬了毒一般：「你想要干嘛，难不成你想要拯救那些不知廉耻的底层omega吗？」 「唐小姐，你又何必自我感动装圣女，那些人原本就活在地狱里，现在也只是换了个地狱待着而已，他们本来应该好好地过着他们那悲惨至极的日子，可千不该万不该把他们的悲惨带给别人，这很可耻，不是吗？」 听到了这番可耻的话后，唐见溪突然开始认真地观察齐笙的长相，然后她十分惊奇地发现齐笙本身其实长得相当不错，五官精緻，皮肤保养得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按照omega的标准也能算得上是上乘。 然而这张脸却始终无法给人一种上乘的感受，反而呈现出极为具体的自私和刻薄的形态——也许这是因为刚刚的对话而产生的指认，但总之不是什么叫人舒适的东西，概括而言，他身上有一种常遭人鄙弃的丑人才会拥有的阴郁和不安，哪怕他并非如此，但人们会自动忽视他真实的脸，从而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过按照唐见溪的常识，更现实的理由可能是，在帝国的上流社会，比起说人的气质太奇怪，像个丑八怪，不如说一个人真的是个丑八怪反而还体面一些，排斥感没有那么重，而且显得正大光明。 第126页 据说齐笙的继母至今未能生出一个孩子，而他母亲非常迅速地同意了他和约翰森明显不对等的婚约，这原本是g区两代深情人士的美谈，但如今结合齐笙的真实模样，倒有些令人后怕起来。 「你不能动那三个omega，也不能动我的alpha。」 唐见溪本不想和他多谈，这种人极为偏执，只有事实才会让他服气，但是看在同为omega 的份上，还是忍不住补上了一句：「没有人天生就该当别人的玩物。」 齐笙怜悯地看着她：「你真善良。」 「但可惜善良的人通常没什么用。」 齐笙把手从机器中抽出来，迳自拿起厚毛巾慢条斯理地将其擦干。 单薄的眼皮轻轻撩起，他道：「你的alpha当然是交给你处理，但那些omega你没有资格指挥我，唐小姐，这里是苍星。」 「我不管你有什么拯救人类的伟大理想，我不希望别人阻挡我的愿望，唐小姐，其实很遗憾地告诉你，她们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齐笙本来想找一个人分享胜利的喜悦，然后继续筹划报復像约翰森那样人面兽心的alpha，给自己无聊的生活找点乐子，谁曾想大名鼎鼎的唐二小姐竟然有着圣母的心肠，实在是没劲透了。 他极为鄙夷地道：「你可真让我失望。」 唐见溪开始了她的手部保养，相比起齐笙的恶言恶语，她看上去已经平静了下来。 「你也是。」唐见溪说，「他们只是因为命运多舛才沦落到地狱，而你天生就活在地狱。」 「你好可悲。」 至于海伦她们的安全，唐见溪看着那个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心想，现在海伦应该已经见到薇诺娜了吧。 第66章 善恶 如果见面的条件不限定在面对面的话，那么海伦和薇诺娜在三天前就已经见上面了。 是通过用小型机器人从通风管道送到薇诺娜枕头下面的通讯器见的面。 透过薄薄的一片光幕，在三年半之后，她们再次看到了对方。 比起少女时代的模样，她们无疑都长大了许多，脸也长开了。 薇诺娜从前就很瘦，但浑身上下都有一层薄薄的肌肉，看上去健康而漂亮。不过经歷三年的磋磨，她发光的淡金色头髮仿佛暗沉了许多，原本澄澈的双眸中浮现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她的黑眼圈很重，嘴角挂着不自然的笑，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人。 海伦因为这些日子的将养胖了一些，脸变得圆圆的，身材还是很娇小，不像她曾经预言的那样会在十八岁之后再长五厘米，薇诺娜想，她一定没好好吃饭吧。 大大的眼睛积满了泪水，偏偏脸上还撑起夸张的笑容，看上去滑稽极了。 薇诺娜说：「你不要说话，你听我说，你房间的监控已经被屏蔽了，但是你的房门不隔音，所以你先不要说话。」 「你点头就好，或者用嘴型说话。」 「你的身体还好吗？怀孕没有很不舒服吧？」 海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肚子，比了一个大拇指。 「你想要离开吗？我可以带你离开。」 海伦没有动作，然后用口型慢慢地道：「你-会-有-危-险-吗？」 「不会，有一个很好心的人愿意帮助我们。」 海伦比了一个a，做出疑问的表情。 「是一个omega小姐，还有她的alpha伴侣也在帮我们。」 闻言，海伦身侧攥紧的手顿时松了开来，是有伴侣的omega啊，那就好，她担心薇诺娜像自己一样通过出卖自己来获得拯救对方的力量。 「你-什-么-时-候-来？」 薇诺娜柔柔地看着她，碧绿的眼眸浸了一汪水一般：「为了你们的安全，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但没有多久了，我很快就能带你离开。」 这对分离许久的恋人再次从命运之河的分支上汇流到同一条航线上之时，横亘在她们间的苦难和时间仿佛掉落在水面的石头一样很快就消失不见，仅仅在第一次对视间，薇诺娜就明白她之前的担忧与考量是多么地荒谬，她们都同样地期待见到对方，她们的爱没有在苦难中褪色，反而在苦难中磨砺得更加明亮。 性别的阻碍、未来的迷茫、那个无法忽略的孩子以及那个阴影般的alpha都不再是阻碍，既然她们的爱从来都不源于这其中的任何一项，也就不会因为它们而改变。 海伦钻进被窝，薇诺娜眼前的光幕变得一片漆黑，她的嘴角浮现一抹笑，她想她能猜到海伦要做什么。 薇诺娜将光脑的声音开到最大，果然，在她的耳朵里出现一道轻柔的气音：「亲爱的，我好想你。」 碧绿色眼眸里的那汪水摇摇欲坠，薇诺娜仰起头，尽力克制流泪的冲动，但发出的声音还是颤抖不已：「我也是。」 「真希望现在能吻你。」 时间来到现在，在过去的三天里，薇诺娜搬到了海伦的附近，和唐见溪长期僱佣的安保团队一起监控这栋别墅的风吹草动。 半个小时前，唐见溪给她们发来了消息：【把人转移，如果遇到阻拦，解决后立刻开飞船回帝都星】 五分钟后，那栋除了三个omega外就没有任何活人的别墅里，所有的智能器械都停止了运转，按道理，约翰森应该至少能收到光脑的警报声，但很可惜，现在他和云初霁正在拍卖场里，光脑被迫处于休眠状态。 第127页 这时候，云初霁买下了第三个omega。 这时候，齐笙正在嘲笑唐见溪的圣母心肠，同时他安排的定时□□已经开始倒计时。 三分钟后，云初霁又举起了牌，约翰森在心里猜测那个大名鼎鼎的omega大约是有什么隐疾，竟然让云初霁馋得这么厉害。他没有发现云初霁后颈处的阻隔贴正在微微发着烫，毕竟他们坐在第一排，虽然云初霁今天难得地将头髮扎了起来，但是约翰森可不是什么痴汉omega，对于一个alpha，尤其是一个s级的alpha的腺体，从来都是敬而远之。 这时候唐见溪对齐笙说，你真可悲，齐笙转身离开，一点没有被羞辱过后的愤怒，嘴上无声地道：「三，二，一。」 别墅爆炸了。 三个beta保镖和五个ai保镖正头也不回地护着三个半omega上了一辆装修公司的卡车。 其中一个omega满身伤痕，手腕和脚腕的伤几乎可以称得上狰狞，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吉桑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她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肚子，嘴唇颤抖不停，海伦回过头来对她说：「我们自由了。」 吉桑没有回答她，她从飞速前行的车窗里看向那栋熊熊燃烧的房子，手脚发软。 薇诺娜后怕地抱紧了海伦。 此时，云初霁在拍卖场里买下第四个omega。 然后她开始为第五个omega举牌。 第五个omega长得平平无奇，只能说是清秀，那双怯弱的眼睛仿佛像是刚刚见到天日的仓鼠，并不惹人喜爱，除了她的面相极嫩，能够引起某些特殊爱好者的念头外，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哦，还有，她的信息素是难得的罂粟味，的确令人很是好奇，但是级别太低，只是d级，信息素匹配率就决定了她对于s级云初霁而言，就算是浓缩级罂粟也不会有太大的吸引力。 想到这，约翰森忍不住开始回忆—— 第四个omega是个瘦小的男omega，c级，脸很白，眼睛很大。 第三个omega是个有婴儿肥的女omega，c级，在被扒光衣服展示之前云初霁买下了她。 第二个omega是个漂亮的男omega，d级，云初霁花了两百万星币。 第一个omega是个b级男omega，除了等级之外全都中规中矩。 将这些信息进行整理后，约翰森发现云初霁似乎对于omega完全没有什么偏好，这已经不能用唐见溪无法满足她来解释了。如果说云初霁是那种悲惨到令所有见过她的omega都心生厌恶的类型，那么她这种莫名其妙的狂热倒是可以理解，但她远远不是。 约翰森顿时开始打量这个在三皇女口中被她早早安置进唐家的钉子的alpha。 「云小姐，omega又不是特产，你买这么多也用不上啊。」约翰森神色调侃，似乎还是刚才那个好大哥，「如果要是被唐小姐发现了，那可是会有大麻烦的。」 云初霁举牌的手似乎迟疑了下，随即又坚定起来，再加了二十万星币。她侧过头，勾了勾唇，那张一向温和可亲的脸竟透出一股子邪肆来：「总归是损耗品的嘛，omega玩起来总是不一样的。」 此言一出，约翰森眼睛一亮，竟然是这样，那就情有可原了——太久没有发泄，确实是控制不住，他露出一个同道中人的暧昧表情：「没想到云小姐竟然有这种喜好。」 云初霁耸了耸肩，但笑不语。 然后买下来第五个和第六个omega。 在此之后，她终于停了下来，云初霁知道，不能再买下去了，再买下去就太明显了，甚至买到第六个的时候已经很明显了，她不应该那么急切，应该做出一番挑选的样子。 但是云初霁毕竟是初出茅庐，对于自己的冲动没有办法控制，面对着实实在在的惨剧，她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幸好在尝试了六次之后，她终于勉强能够做到无动于衷了。 于是她端正了身体，不时调整坐姿，学着阿兄看侍女那番姿态熬过了剩下的四十四个omega。 约翰森大概是被她那句话刺激了，想起别墅里那个被折腾得已经比拟真玩具都不如的omega，心里痒痒的，在接下来又狠下心买了两个女omega。可据云初霁所知，他的公司为了搭上三皇女的线，现金流算不上多，在这种紧要关头居然还不忘买omega，果真是前后一致地禽兽不如。 拍卖会结束之后，灯光亮起，楼上楼下坐着的是一个个衣冠楚楚的人，ai侍者上来清理掉所有的拍卖痕迹，酒水和精緻的食物摆放在大厅的四周，原本用来展示omega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了一支ai乐队，大提琴和钢琴悠扬的声音在屋内迴荡着，alpha们谈笑甚欢，谈着经济、政治和能源。 在大厅的后面，五十个omega被分类，在身上贴上买主的地址，从一处偏僻的电梯离开这栋大楼，被一辆辆悬浮车送往买主指定的地方。 而买主们的宴会才刚刚开始。 这是一场正式的宴会，在半个小时过后，陆陆续续地还有人来，有alpha，有omega，也有beta，人们倾听着乐队弹奏出的悦耳旋律，笑着说现在的ai在艺术领域也是非同凡响。 丝毫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脚下的地板上，留下了不止一个omega的泪水。 不过这可以理解，苍星出产的秋蔓酒香气扑鼻，大厅角落里的换气装置正在一刻不停地运行，alpha们唿吸粗重时溢出来的荷尔蒙味道早就被深深的掩盖，就像把一棵腐烂的植物埋进土里那么难以让人发现。 第128页 宴会中，约翰森靠着三皇女的威风赢得了不少人的奉承，甚至还有几个omega向他投来仰慕的眼神，约翰森竭尽全力维持自己深情丈夫的角色，然后那些仰慕的眼神更加炽热了。 他为此多喝了八杯秋蔓酒。 离开宴会后，因为喝酒过多，他的脑子有些昏沉，正想招唿云初霁一起上车时，才记起刚刚唐见溪打电话来查岗后，这个比他更会装模作样的alpha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约翰森轻蔑地哼笑了一阵，心想云初霁还是段数太低，下次自己得教她几招，用情爱哄omega，多得是让小o听话懂事的办法。 身材不高的alpha靠着ai的搀扶爬上了车，然后像一滩烂泥一样半躺在悬浮车的后座上，用力将白衬衣上的领结扯开，接着他慢吞吞地打开光脑。 他看到了几个红字：【您的03号安保系统已遭到暴力毁坏】 约翰森脸上的红色消退了。 第67章 消息 约翰森并不在意那三个omega的性命，他从没有像那些庸俗的爱情故事中所描写的一样对她们产生庸俗的感情，毕竟，谁会对工具投以偏爱呢？ 他只是很可惜自己那两个未曾出世的孩子，在用婚姻换前程的时候，他曾经做好了这辈子不要孩子的准备，甚至他还以此对齐笙山盟海誓。 到后来，他才知道，这是一笔好买卖，因为前程是一般等价物，可以换太多太多东西。 比如他，就换来了和三皇女的关系，还有三个随自己拿捏的omega。 但就算如此，低级ao配对时虽然在生育方面有一定优势，但是过程实在叫人恼火，他不得不看着她们红着眼睛打抑制剂，而自己因为信息素耗尽而无能为力地倒在床上喘气。 这是一种来自生理的羞辱。 约翰森承受了它，到后来他适应了它，再后来他在其中品味到了一种操弄他人情绪的快乐——我至少满足了，但是你们没有。 于是他得到了两个孩子。 而现在他没了。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孩子可以再生，毕竟他又买了两个omega。 但是，约翰森看着光幕里投来的断壁残垣，心想，谁会这么极端地要杀死这三个无名无姓的omega呢？ 他不担心查案的警方会把这栋房子和自己联繫起来，他的金钱和地位足以消去他每次踏入别墅的足迹，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约翰森额头冒出冷汗，在悬浮车上看向自己浸润在夕阳光辉下的家。 齐笙，是他吗？ 那自己这辆车，是不是也有炸弹呢？ 约翰森身体微颤，然后回忆起齐笙平日里对他的百依百顺。他平静了下来。 真是吓坏了，约翰森用力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一个omega而已，能做什么事。 打开光脑，约翰森发了几条信息，无论是谁捣的鬼，他都得先把自己摘出去。 约翰森操控悬浮车，停在了家门口。 齐笙在等他。 约翰森笑着走过去，俊朗的脸上带着些好丈夫的懊恼：「我今天回来得太晚了。」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齐笙垂着头，似乎在回着谁的消息。 约翰森神色一僵。 这一刻他福至心灵：是的，就是他，是自己omega杀死了自己的omega。 这种情况在光荣内部并不是没有出现过，omega的鼻子大概真的很灵，许多omega都发现了自己alpha的勾当，但他们并没有把这和人口买卖联繫起来，毕竟alpha的风流并不能算得上是多么难得一见的事，有组织的人口买卖才是已经消失在人们生活中的东西。 约翰森反应很快，他立马跪地悔恨道：「阿笙，我错了，是我想岔了，我以后再也不在外面养人了。」 「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说话间，他悄然揭去了后颈的阻隔贴，朗姆酒味道的信息素瀰漫在他们之间，配上alpha身上浓烈的酒气，倒也是某种程度上的相得益彰。 只要五分钟，约翰森想，他就会忘掉那该死的一切，脑子里只剩下怎么让自己干他。 跪在地上的alpha依然真诚地看着对面的omega，omega在他的目光和信息素中关闭了光脑，他抬起了头，他的双眼水润极了。 好了，目的达到了。 约翰森上前抱住他，两人从客厅辗转到了卧室，两个多小时后，齐笙侧过身看着那个已经陷入沉眠的alpha，同时熟练地给自己打上一针抑制剂。 他能感觉到，因为刚刚的标记，他对这个alpha有无限的温情，这种温情足以让他忽略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陌生omega气息。 不过，并不能让他忘记。 齐笙面无表情地吻了约翰森，约翰森没有醒来，作为一个d级alpha，安抚一个b级omega虽然要比d级省力得多，但为了让齐笙原谅他，他几乎是耗尽了力气。 齐笙靠坐在床头，打开光脑，继续之前的对话：【你们斯巴达克斯真的有那种控制alpha的药？】 那个署名为马可的人回道：【当然】 【麻烦给我准备一些，哦，顺便给我送一些足够结实的链子】 【这倒没有问题，但是？】 【jk矿业会停止和暖o的合作】 【合作愉快】 齐笙轻轻地抚摸这个人的脸，看啊，他永远都属于自己了。 真是令人幸福呢。 第129页 此时，云初霁已经回到了住的地方。 她平躺在唐见溪的大腿上，唐见溪轻轻地抚着她的鬓角，云初霁看着天青色的天花板，还是没能从那场拍卖会中走出来。 按理来说，她应当对这类买卖人口的事司空见惯才对，上一世她最亲近的侍女是买来的，照顾衣食住行的人也是买来的，云初霁自己手里还攥着好几个人的卖身契，她本应当习惯这种事。 但一场穿越带来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云初霁费心读了那么多书，那么多个深夜，她慢慢地纠正了自己的认知，并且为自己从前的作为而惭愧。 诚然，她不知情，但她同样也高高在上。 问题在于，她的高高在上仅仅是建立在那几张单薄的卖身契上，就像拍卖场上的人，他们的高高在上建立在手里的星币上，建立在那个被捆绑着展示的人不是自己上。 不，他们比自己糟糕得多，她顶多是顺应了一种残酷但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习俗，而那些人却是生生地将人从自由的人生拖进地狱里去。 云初霁从未看过那么多张绝望的脸。 「为什么，他们能够做出这样的事？」云初霁喃喃道，这不是她那个时代，这个时代买卖人口是要入刑的重罪，他们连不知情的藉口都没有，但他们还是兴致勃勃地做着这种事。 仿佛人性是一场笑话。 唐见溪抚着云初霁鬓角的手上移到她的眉眼处，她静静地看了一会，还是觉得十分干净，叫人见之心喜。 「有些人就是以作恶为乐。」 「可是」云初霁可是了好久都没能说出下文，最终也只是皱着眉，低低地道，「不能是这样的啊。」 唐见溪闻言弯下腰，和云初霁对视，明亮的眼睛清晰地倒映出alpha迷茫的脸，她的声音笃定极了，就像清晨第一声钟鸣，开解着这个异世的灵魂：「如果不能接受的话，那就去对抗。」 这本是一句激励人心的话，而云初霁却呆呆地眨着眼，不仅没有被激起热血，还愣了好一会，然后她竟然说：「见溪，你好漂亮啊。」 「？？？」 我撩你的时候你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和你说正事你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 唐见溪失笑地掐了掐云初霁的脸，恍然大悟：「啊，原来你喜欢这种款式。」 云初霁脸上顿时浮现一层红晕，她急忙否认道：「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是你真的很漂亮，就是刚刚，无论如何都只能说你好漂亮的那种漂亮。」 终于，她确切地描述了出来：「就是，灵魂在发光的感觉。」 这同样是一句煽情却正经的话，但唐见溪没有表现出被夸贊的快乐，反而有些严肃，她将身子俯得更低了些，认真地盯着云初霁，准确的来说，是盯着她的唇。 「现在如果我亲你的话，你能不躲吗？」 「啊？」 云初霁正想摇头，但是脸被控住，半个身体在别人的怀里，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实际的动作，唐见溪就吻住了她。 一触即分。 柔软的触感却没有轻易离开，大约是过于激动，或者按照云初霁自己说法，过于失措，她唇上的酥麻经久不息，她想抿唇，又怕动作太大，暴露心思。 omega的唇角轻轻地扬起，她慢悠悠地解释道：「刚才，我无论如何都觉得必须亲你才行。」 太唐突了，云初霁暗恼，同时光明正大地咬了咬唇，从唐见溪腿上坐了起来，道：「你不要学我，我很认真的。」 唐见溪扫了她一眼，意有所指：「我也很认真。」 云初霁不说话了，看了那么多爱情电影，她也知道什么叫暧昧了。 同时又唾弃自己，如果自己现在这样回到古代，早晚得有个水性杨花的恶名。 不行，得再讲讲清楚。 「见溪，我真的不值得」 话没说完，唐见溪就抬手示意她闭嘴。 云初霁于是乖乖闭上了嘴。 「小霁，我喜欢你这件事是我的决定，无论你值不值得，我都已经喜欢上了，目前没有任何想要反悔的意向，相反，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喜欢。」 「我当然希望你和我在一起，但你应该要记住，我向你告白的时候，只是想让你高兴，而我通过你的反应知道，你是高兴的。」 「这样就很好，至于我什么时候能够真正得到你。」唐见溪轻轻笑了一下，「应该是等你想通的时候。」 「毕竟，我觉得你很有可能已经喜欢上我了。」 云初霁大惊失色，手足无措，脸色涨红。 怎么可能啊！见溪在诓自己吧！我喜欢她吗？ 我，我不喜欢她吗？ 云初霁心慌意乱，似乎知道答案，又似乎不知道，她喝了好几大口水，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试图缓解那跳得过分的心脏。 但是没用，云初霁只能承担着心脏的重负，咳了咳，装作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眼神躲闪着，又喝了一大口水，而后道：「嗯，那几个omega怎么办？」 约翰森可能做梦都没想到，云初霁买omega的钱是唐见溪给她的，而且她还把人送到了唐见溪安排的地方，同时她们正十分友好地讨论着这几个omega的去向。 「看他们自己的想法吧，如果想回家，过一阵这件事解决了就送他们回去，那时候帮派势力应该被打压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想回家的话，我可以在s区为他们找工作，现在内环的人更加喜欢看到人类雇员，想要安顿下来不难。」 第130页 唐见溪满足了云初霁逃避的想法，她并不失望，她知道云初霁在纠结，在挣扎，在迷茫，她愿意给她时间，毕竟，唐见溪很是惊奇又满足地想道，就算仅仅是喜欢这个人，也足够叫人开心的了。 两人接下来探讨着怎么能够让约翰森反水，唐见溪告诉了云初霁齐笙的真面目，让她好生惊讶，又后怕不已，看上去那么温温柔柔的一个人，竟藏着如此偏执疯狂的人格，居然能狠下心来炸死三个omega，要不是唐见溪反应得快，恐怕悲剧就真的酿成了。 不过，齐笙那边的路已经断了，唐见溪已经联繫上了约翰森昔日的合作伙伴，他们手上果然有一些让约翰森头疼的东西，如果加上唐家的利诱，应该还是有一定机会。 同时，唐见溪高价请来的黑客已经踏上了来苍星的飞船，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用光脑泄露这种蹩脚把戏了。 正当两人商量着什么时候把海伦她们送回去的时候，唐见溪的光脑响了。 是一条消息。 看了这条消息后，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云初霁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唐见溪闭了闭眼，苦笑道，「我低估了人们的智商，同时还高估了他们的底线。」 第68章 选择 帝国已经被alpha皇帝统治了一百年了。 克拉伦斯·霍尔轻轻地抚摸自己衣袖上的皇室纹章，想起了自己的omega家庭教师对他说的话。 「殿下，按照帝国皇室继承法，您是可以登上那个位置的。」 那个时候他还很小，就像很多omega一样，喜欢漂亮衣裳，喜欢美妙的音乐，喜欢获得他人的夸赞。 他不懂老师为什么和他说这个，实际上，他并不喜欢这个老师，因为她总是在他玩乐的时候催促他去学那些政治和歷史之类的乏味课程。 哈，都是一群老头子老太婆互相吹牛而已，有什么好学的——当时的他十分桀骜不驯地想着。 可是，就在这个老师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她就不是自己的老师了。 甚至在帝国大学也失去了教职。 对外的原因是她教学不力，小王子的学业被她教得一塌煳涂。 但是那个新来的老师才是真正的教学不力，那个beta有着他们这个性别一直以来的墙头草性格，对于ao之间的争斗漠不关心，只想着能够从中捞取多少利益。 他放任克拉伦斯去音乐会，放任克拉伦斯组织奢华的宴会，放任他将自己打扮成一朵花一样，然后软绵绵地说上一句：「殿下长大了一定是最受欢迎的omega。」 多奇怪啊，如果这句话是之前那位omega老师说出来的，克拉伦斯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然后拉上她去听自己最爱的音乐会。 可听到这个beta这么恭维他之后，克拉伦斯只是冷冷地回道：「这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威廉。」 从这以后，他开始学自己厌恶的政治和歷史，经过一些线索的推断，知道了当年老师离职的原因。 克拉伦斯没有去找她，甚至掩盖了自己还记得她的事实，他继续去音乐会，继续在贵族的宴会中扮演无可挑剔的王子殿下。 然而他的野心在暗中膨胀。 靠着母皇的宠爱，他拥有了许多资产，也拥有了自己忠诚的人手。 他开始向那个位置前进。 帝国已经被alpha皇帝统治了一百年了，无论是omega还是beta都开始厌倦一个alpha皇帝的指手画脚。 那么他为什么不能成为一个omega皇帝呢？ 只要获得omega军团的欣赏，顺便用些小手段把自己那些兄弟姐妹的蠢样子暴露出来。 这诚然很危险，但也不比做一个omega更危险。 克拉伦斯低头在光脑上回绝了自己未婚夫这个月第四次邀请他去青岚星游玩的试探，脑海里浮现出姑姑——温妮·霍尔那张疲惫又疯狂的脸，他可不想变成那样，姑姑太相信alpha的承诺了，她一开始相信了她的alpha姐姐，后面相信自己的alpha丈夫，结果这两个人都背叛了她。 做一个善良的omega就是会得到这样的下场。 克拉伦斯点开光脑中一个隐秘的角落，打通了一个电话。 「马可，jk那边的事弄好了吗？」 「如您所料，齐笙已经控制住了约翰森，苍星的其他矿商要么不愿意得罪唐家，要么被约翰森打压得无法承接暖o的业务需求，剩下的一些，我会私下和他们打招唿。」 「唔，很好，这应该能让军团那边对我产生一些好感，又不至于过分触怒那群alpha。」 马可闻言一笑，眼里全是仰慕：「您一定会将帝国带去更好的未来。」 「这才刚刚开始呢，光荣那边的雷连军团那边都不敢碰，生怕会引来第二次开启之战，露西亚这个蠢货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却茫然不知，还以为那个位置近在咫尺。」 听克拉伦斯提起自己的未婚妻和那个蛇鼠一窝的组织，马可下意识流露出厌恶，话声中略带了点情绪：「等您坐上那个位置，一定能把那群禽兽绳之以法！」 克拉伦斯挑了挑眉，天使一样的脸上有着天使一般的冷静：「当然，我们只需要再等一段日子，罪恶会自动将他们吞噬的。」 不久后，斯巴达克斯内部管理委员会放出了一则通告：【马可·戴维斯先生成功将暖o的唯一蓝樱钢提供商截断，同时jk的齐笙先生将会加入斯巴达克斯组织，共同为omega的未来而奋斗】 第131页 通告一出，omega们都兴奋不已，他们早就想给暖o一些颜色看看了，就是因为他们，全帝国劣质抑制剂泛滥，导致omega的意外标记率增加了百分之五十，可怜还有那么多傻乎乎的omega为暖o唱赞歌，根本不知道他们想要掐断的是omega的未来。 当然，如果不是高明的首领将背后的关系向他们一一讲述，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区区一款劣质抑制剂竟然牵扯到了omega军团——军团的中坚力量大多来源于五到十环的omega，其中军队的免费抑制剂正是吸引无数家境窘迫的omega参军的理由，而且，暖o的险恶居心不止于此，长久使用劣质抑制剂会影响omega的身体，导致其本来就娇弱的身体素质为了对抗体内残留的发情期冲动而更加不堪，无法通过军队的筛选。 所以，感谢高明的首领！ 感谢马可·戴维斯！ 管理委员们正商讨着怎么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组织里的其他成员，而唐见溪在苍星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无比荒谬。 如果说齐笙加入了斯巴达克斯，那么关于光荣的事他一定会告诉马可，齐笙没有隐瞒的必要，他不是alpha，他的家人除了约翰森也没有任何人和光荣有牵扯，而这又是一个致力于omega权利的组织。 退一步来说，他连自己都能告诉，为什么不告诉和他关系明显更紧密的马可呢？ 那为什么，马可要隐瞒这件事？ 为了庇护他的堂姐和戴维斯家族的名誉吗？ 唐见溪给马可拨了电话。 他接通了，屏幕上马可红色的头髮十分耀眼，唐见溪莫名有个奇怪的念头：他的心也和他的头髮一样红吗？ 「马可，齐笙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唐见溪，马可没有隐瞒真相——准确的来说是没有隐瞒大部分真相：「约翰森那傢伙在外面偷吃被齐笙逮到了，他想要把约翰森囚禁，斯巴达克斯能帮他，而且还能帮他掌握jk，所以，他现在是我们的兄弟了。」 「偷吃？」 马可眼神漂移，咳了咳：「alpha一贯的恶劣品性罢了，他在外面养了几个omega，现在已经被齐笙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奇啊？」马可言辞闪烁，「没什么，就是把人送离了苍星而已。」 唐见溪点了点头，面色平静，接着问道：「首领知道齐笙的事吗？」 「当然！」马可的声调一下子昂扬起来，「这件事可都是首领的安排！」 「这样啊，首领真是一如既往的英明。」 「谁说不是呢？你看，这可是帮了你们唐家的大忙了。」 唐见溪沉默了会，看着马可，说：「这是在帮omega。」 「啊，是！」马可拍了拍自己的嘴，笑着说，「在交际圈呆久了，我总会下意识说出这些套话，让你见笑了。」 「没什么，嗯，那我先挂了，jk那边的变化，我需要告诉我哥。」 「你忙吧。」 唐见溪关掉光脑，仰头躺在床上。 她觉得很乱。 她在斯巴达克斯算不上特别活跃，虽然进了管理层，但她猜那基本上是因为自己的唐家二小姐和楚家外孙女的身份，她没有尽到多少管理的职能，她不是那种善于笼络人心的类型，进行热情的宣讲，点燃omega们的反抗之心，这类事她做得不是很好。 她更习惯的是去研发一些帮助omega克服生理弱势的药剂，成立一些omega基金组织。 所以，她在整个斯巴达克斯的名声并不夺目。 但她很满足，在这个组织里，大家都齐心协力地为了打破omega的牢笼而努力，为了omega所遭受的不公而愤怒，他们在做一些正确的事情，不像官方的omega权益组织，被各种阴谋和官僚主义包围，常常什么都干不了。 不过，真的不像吗？ 她并不是不知道克拉伦斯想要争储的决心，也做好了准备他会在这过程中使用一些手段，甚至对他和哥哥私下的关系也曾产生过怀疑，担心那里面又多大程度的真情，多大程度的利用。 但是，他怎么能对光荣的事如此冷淡呢？ 唐见溪没有将光荣的事告诉太多人，甚至连斯巴达克斯都没有告诉过，光荣盘根错节，和帝国许多贵族都有牵扯，唐见溪不想让他们牵扯进这个漩涡当中。 当然，不愿承认的担忧是，虽然斯巴达克斯在歷史上是一个奴隶反抗组织的名字，但是在现在，斯巴达克斯内部大部分omega都出身于优渥的家庭，许多都有着贵族头衔——他们会为了底层omega而冒险吗？ 唐见溪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的是她可以，她作为楚家的外孙女，天然就有立场，所以她愿意独自承担这些。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真的可以接受自己的同伴做出那种冷血的选择，这更加说明了，她之前的刻意隐瞒实际上就是为了避免这么一个结果而已：为了不看到自己的同伴在利益和人性面前丝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斯巴达克斯，争取的究竟是omega的自由，还是斯巴达克斯的自由呢？ 真是个叫人难堪的问题啊。 这时，门被推开了 云初霁走了进来：「我之前敲门你没应，打你电话也不接，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看着唐见溪苍白的脸色，云初霁立马闭上了嘴，走上前去，蹲在床边，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第132页 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看了光脑后就是这幅样子，说是回房间休息一下，怎么看上去还更糟糕了些。 唐见溪半坐起来，喝了水。 盯着半空的水杯看了一会。 突然她想明白了一个问题，然后露出一个欢快的笑，这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惊悚：「我们之前不是一直担心没有办法给约翰森造成足够的威胁吗？」 「现在有人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 「我们很快就能把那群噁心的alpha抓出来了。」 云初霁没有说话，也没有表达兴奋或欣喜，她坐上了床，倾身上前揽住了唐见溪的肩膀，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alpha轻轻地抚着omega消瘦的后背，撕去后颈的抑制贴，带有安抚性质的信息素飘荡在空气中。 「你现在脸色很难看，看上去难过极了。」 「我们先不谈这些，你应该要好好休息一下。」 「见溪一切都会过去的。」 唐见溪靠在云初霁怀里，缩了缩，让自己离心跳声更近。 云初霁仍然抚着唐见溪的背。 同时，她感觉到有液体浸透了自己心口的布料。 云初霁动作顿了顿，然后她低下了头，轻轻地吻在了唐见溪的额头上。 希望这能让她开心一点。 第69章 道术 约翰森躺在一张床上，四周一片漆黑，他的手脚都被合金锁链紧紧束缚着，实际上，这是多此一举，因为他根本没有力气挣扎。 他不知道齐笙给他注射了什么药剂，总之他现在比omega还要衰弱，整日昏昏欲睡，只有齐笙的信息素能让他提振起精神，找回自己是个人的感觉。 不，那也并不是人。 他成为了齐笙的玩物，虽然齐笙一直在说着他多么爱他，但他就是齐笙的玩物。 只要齐笙的信息素一出现，他就像一只野兽一样兴奋，但一只被捆绑的野兽能做什么呢？ 他从嘶吼到哀求，直到齐笙终于对他倾诉完衷肠。 约翰森因此知道jk已经被齐笙牢牢把控，他单方面切断了和暖o的合作，他终生的事业奄奄一息，就算他重获自由也只能承受暴怒的三皇女的打击报復。 齐笙瞒得很好，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知道他失踪了，一个和他体貌相似的alpha喷着信息素香水把他的人生搅得一团遭。 没有人怀疑，毕竟那个alpha身边站着最爱他的齐笙啊。 「我亲爱的约翰，你放心，我没有让那个alpha碰到我一根手指。」 「我爱的只有你。」齐笙仍在深情款款。 约翰森很惊恐，但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惊恐。 他的身体在发情。 是的，原来这个omega专用的词也可以放在alpha身上，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约翰森不知道时间，他试图用心跳来计时，但他总是睡过去，最后他放弃了这个方法，转而用齐笙来看他的次数计时。 在齐笙来看他的第五次后，漆黑的房间迎来了光亮。 几个beta走了进来，他们穿着房屋安保系统维修公司的制服，不过凌厉的气质却不像是老实的工人。 约翰森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的样子，就被打晕带走。 这自然是唐见溪的手笔，经过和马可的多次斡旋，唐见溪得知了齐笙的谋划，她猜想自己之前在齐笙面前的表态大概率已经让齐笙对她失去信任，于是她没有试图从齐笙那里下手。 在abo时代，想要囚禁一个人不难，有很多智能自动化的设备能够满足被囚人的生理需求。 但是在帝国严密的监控网下，想要无声无息地把一个人抹去踪迹，那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齐笙应该是把人控制住之后才和斯巴达克斯达成合作的，也就是说，那天约翰森从拍卖场回去之后就已经被齐笙关起来了。 那么，很可能约翰森还在他的家里。 唐见溪派人悄悄观察齐笙，发现他每两天身上的alpha信息素会浓郁一些。 那个高价请来的黑客用来入侵齐笙家里的监控和防护系统，等到齐笙去参加他母亲的生日晚宴这天，唐见溪派人把约翰森救了出来。 约翰森从一个地下室到了另一个地下室，面前是那个仅有两面之缘的omega。 他的手脚仍然被捆绑着，但是由于没有药剂的加成，他现在总算是有了点力气。 他背靠在墙上，想要从这个面无表情的omega身上找出她救自己的原因。 想来想去，也只剩下一件事：「唐小姐，谢谢您的帮助，jk今后会为唐氏效力，我愿意以成本价为唐氏提供蓝樱钢。」 急于表忠心的alpha没有得到他料想中的怜悯，甚至他此刻的虚弱无比的惨状也无法引起唐见溪的半点波澜。 「你当然需要报答我，不过我要的不是蓝樱钢，我要的是光荣。」 约翰森瞳孔震颤，下意识狡辩道：「光荣是一个alpha俱乐部啊，您是omega，和光荣有什么关系。」 「齐笙告诉我了。」唐见溪平静地扯着谎，「不过他想要保下你，所以没有履行我和他之间的约定，但是，看你这样，似乎他并没有把你照顾得多好。」 回想起这段暗无天日的时光，约翰森条件反射似的浑身发抖，这大概就是报应，他玩弄了omega，omega也玩弄了他。 第133页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回到齐笙的手里。 就算是死也不愿意，那种生活实在是太噁心了。 安静的地下室里只剩下约翰森粗重的唿吸声，手脚上被磨出的红痕提醒着他此时的处境，约翰森说：「所以您想要我做什么？」 唐见溪站在他身前三米处，顶灯的光亮模煳了她五官的轮廓，她似乎笑了笑，但约翰森不敢确定。 「我曾经在你后背安装了一个小东西，拍摄了拍卖会的一些小视频，而且我相信你光脑里虽然没有视频，但也有类似的东西。」 「克里先生，你愿意举报光荣，把他们的恶行公之于众吗？」 「不……」约翰森的手抽搐了一样在空中划出杂乱的痕迹，「唐小姐，我不能得罪这些人，您如果真的了解，就该知道那是多么庞大的一个组织，我如果说了，我就活不了了。」 「哦？」唐见溪没有失望，她好心地为约翰森指出他目前的退路，「你觉得如果我现在送你回到齐笙那里，他会对你做什么呢？」 约翰森死死地瞪着唐见溪，这是第二个可怕的omega，约翰森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只遇到过两个可怕的omega，但就是这两个omega毁掉了他的人生。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唐见溪是个狠人，而齐笙是个疯子。 「您想要我怎么做。」约翰森垂下头，第一次反思自己过往的所作所为，如果再小心一点，或者是不要那么愚蠢地自认为自己把齐笙已经完全掌控，那么，他也不至于沦落成这样。 「待会我会开一个星网发布会，你只要将你曾经参与过的事情全都如实说出来就行。」 说完正事后，唐见溪终于想起来安抚一下这个珍贵的污点证人：「唐家会保护你。」 约翰森苦笑，唐家，唐家虽然厉害，但是站在光荣背后的，可是帝国大半贵族世家，他迟早会被他们撕碎，甚至生不如死，想到这，约翰森有些退缩，他多少了解一点某些贵族们折磨人的手段，齐笙和他们相比都算得上温柔。 但唐见溪接着又补了一句：「还有楚家，只要你愿意做污点证人，楚家不会坐视不理。」 约翰森眼睛一亮，随即又露出怀疑的神色，可是楚家不是一向不参与政治的吗？ 似是看出了约翰森的疑惑，对着这个还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的alpha，唐见溪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们弄出这么大的事，仅仅只是上层alpha买点玩物这么简单？你们把帝国宪法践踏得比厕纸还低贱，知情者引而不发只是为了在这里面纂取更大的利益而已，但你约翰森绝不在他们可以谈判的筹码当中。」 帝国宪法？ 是了，帝国宪法第三条：【abo三种性别享用同等权责，绝不允许alpha或omega侵犯对方人身权利。】 约翰森脸上冒出冷汗，他都是做了些什么啊！ 唐见溪没有给约翰森画大饼，光荣的事她已经和自己的外婆报备过了，当时外婆沉默了一会，然后嘆了一口气，说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做。 而此刻这个alpha的悔恨没有激起唐见溪的同情，她只是觉得可悲。 人只有在作为受害者的时候才能真正懂得受害者的痛苦吗？ 约翰森是如此，斯巴达克斯是如此，那个被她们救出来的omega吉桑也是如此。 在获得自由的第三天，吉桑就开始偷偷用通讯器联繫约翰森，当然，约翰森的光脑早就被齐笙控制，所以她这番作为只是会将她自己送进火海而已。 多亏薇诺娜发现得及时，看出声称要和家人报平安的吉桑脸上有反常的慌张，把通讯器及时抢了过来，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接到电话的齐笙。 之后，吉桑开始大吵大闹，吼叫着说她们破坏了她的生活，她明明有一个很好的alpha，她们偏偏要为了什么该死的自由把她救出来。 那间房子里除了海伦和薇诺娜还有另一位叫陈秀秀的onega，她刚刚完成第一轮的治疗，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已经拥有健康的身体，在约翰森的摧残下，未来一年内她都无法独立行走。 她难以置信：「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个好alpha，他明明就是个恶魔！」 吉桑心虚地看了她几眼，随后就理直气壮地说：「他对你坏，但是对我好！」 薇诺娜她们没有办法说服她，只能先把她关在了一间卧室里，等尘埃落地后再做决定。 唐见溪听说这件事后，愣了很久都没反应过来，云初霁也没比她好多少，她们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坐了一整个下午。 真实世界的罪恶复杂得像一团乱麻，它们似乎塞满了每一个人性的缝隙，唐见溪这才明白，她虽然已经踏入社会，实际上精神仍在住在象牙塔。 直到晚上，她们互相依靠着看星星的时候，对着苍星微紫的夜空，云初霁向唐见溪讲了她祖父的故事。 「祖父撞柱之后，满朝震动，士大夫纷纷上书请表诛杀邪宦，皇宫外夜夜喧譁，当朝三毒畏惧此声势，退避家中，不敢出门。」 「圣上迟迟不下决心，于是国子监学生夜袭三毒房舍，将三毒满门屠戮殆尽。」 「事后，国子监众生均秋后处斩，但我朝宦害终于得解，后世宦官再无一人敢冒众怒而越权行事。」 唐见溪偏头看她，道：「你的意思是，如果要清新风气，就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 第134页 云初霁摇了摇头，漆黑的眼珠像透着宝石般璀璨的光彩：「不，我的意思是，有的人会做好事，有的人会做坏事，有的人会做半好半坏的事，这些我们都无法控制，这是别人的选择。但是我们能做的，是提高做坏事的代价，尽量影响别人的选择。」 唐见溪说：「我感觉它们其实是一个意思。」 「前者是术，后者是道，追求结果是为术，循心而行是为道。」 在帝国语言里，道这个字的含义非常复杂，它不仅有着方向的意思，也代指玄妙的灵魂体验、万物的本源。 当时，唐见溪歪了歪头，心想，能说出这样的话，果然是小古董啊。 此刻，唐见溪低头看下这个可怜的alpha，他明显已经被折磨得快失去理智了，竟然不用她多费唇舌，就答应了去背刺光荣这个可怕的怪物。 于是，她对着这个自作自受的alpha说：「希望你能记住你的痛苦，毕竟这是每一个被卖的omega几乎都会经歷的痛苦。」 约翰森颤抖了一下。 第70章 战争 这一天，许多omega齐聚在唐见溪的星网帐号下，他们在一个小时之前看到了一则直播预告，上面并没有写直播内容是什么，先入为主的omega们十分自然地认为这一定是云初霁的营业信号。 自从上次直播之后，云初霁就在星网上销声匿迹，一点也没有打算好好利用自己身上庞大流量的意思，被她吸引而来的omega们只能极度卑微地天天在唐见溪公开星网号下面求她让她老婆出来营业，传播美好a德，净化ao环境。 但是，唐见溪也不营业。 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些什么，甚至连唐氏集团的gg都不转发了。 omega们天天抛媚眼给瞎子看，颇为憋屈。 幸好，这不是真瞎子，而且唐总就是大气，一来就来个大的，omega们唿朋引伴地过来，连带着许多不服气的alpha也决心来看看，顺便好好找找这个所谓a德启蒙大师的黑点。 他们坚持认为这傢伙不是骗子就是疯子，只有单纯的omega才会被她煳弄。 不管观众抱着什么样的心思，直播如约而至。 但出现在镜头前的不是云初霁，而是一个形容憔悴的男alpha。 还没等人们大唿受骗，男alpha就开始语出惊人：「我叫约翰森·克里，我要举报光荣俱乐部成员联合帝都星、苍星、青岚星多区最外层帮派进行omega买卖活动。」 星网炸了。 现在已经是帝国历368年了，omega买卖，那不是在开启之战才会出现的东西吗？ 不少人认为这只是一个恶意的玩笑，可能唐见溪的星网号被某个闲得无聊的星盗团伙给黑了，尤其是alpha们，他们无法相信，在现在大多数alpha连老婆都找不到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搞什么omega人口买卖，疯了吧？ 是的，疯了。 随着两段视频的播放，所有人都疯了。 一段视频是拍卖者视角，被拍卖的omega都被细緻地涂上了马赛克，但他们颤抖的身体还是暴露了作为货物的恐惧和不安，一段视频是被拍卖者视角，不仅没有马赛克，视频清晰度还被人为提高了许多，苍星g区的人惊喜地发现里面有好几个熟面孔，他们冷静地举牌，不时笑着交流自己的拍卖经验，仿佛他们买的是某些平常的珠宝古董。 发疯的人不止是现在这些发现罪恶的人，在唐见溪发出直播消息的五分钟内，唐见深就给她打了电话。 唐见溪有些厌倦地看着来电显示，她大概能猜到自己的哥哥会说些什么，等它暗下去之后，唐见溪靠在云初霁肩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第二个电话很快就到来了。 唐见溪接通了它，但是拒绝了视频会话。 唐见深的声音仍然带着冰雪般的寒气，他第一句话就发出了指令：「唐见溪，停下来。」 被指挥的唐见溪唇角带着嘲意，她已经想明白了整件事——她的哥哥早就听过她们的全套计划，以他的智商，能反应得这么快也不算奇怪，只不过第一个来阻止她的人居然是她同样身为omega的哥哥，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十分荒谬。 「为什么要停，这不是你和我们一起决定好的吗？」 「没有必要做到这地步。」他说，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 「那你以为要做到什么地步？」 「我已经快要收集完那些帮派的犯罪证据链了，再过几天我就能把那些帮派连根拔起，拍卖会再也不会出现，这也是一样的，不是吗？」 唐见溪嗤笑一声，戳破了唐见深重重考量之下的真实心思：「果然，我就知道，以你的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我们计划里的漏洞，或者说，我们计划中的漏洞就是你引导出来的吧，趁着我们在苍星进展艰难的时候，你用那群帮派当替死鬼，既掐断了暖o的资金鍊，又不至于得罪太多贵族。」 唐见溪丝毫不遮掩的嘲讽让唐见深唿吸略微加速了些，他意识到事态似乎比他想像得要严重：「他们不是替死鬼，他们是侩子手。」 「他们是被付钱才干活的侩子手。」唐见溪冷冷地道。 唐见深察觉到妹妹强硬的决心，于是他放下了自己机械冷硬的语气，努力温和地道：「你没有必要把这一切都说出来，该脱罪的还是会被脱罪，整个帝国上流圈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洗牌，只有你会面临危险，歷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就算你是正确的一方，最后还是会被抹黑成试图颠覆帝国的恶势力，这不是多么难明白的道理，见溪，真实的世界不像你背的那些omega口号那么简单。」 第135页 唐见溪默了默，而后嘆息着道：「可是哥哥，你都没有想过战斗啊。」 「你在一开始就选择了投降，不是吗？」 唐见深反驳道：「可我至少不会做无谓的牺牲！」 「无谓的牺牲，哈，就是这句话，我这几天想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每次想到我都觉得噁心。」唐见溪一边说，一边把身子更近地靠着云初霁，唿吸着她身上的味道，这才继续道，「你和我是没有牺牲，但是那些被卖了的、已经被牺牲了的人呢？他们也不想牺牲的吧。」 唐见深滞了滞，但很快恢復了冷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已经做好了计划，会给他们足够的补偿，他们会得到安置，但是如果把一切都公之于众，事态会变得很混乱。」 没等唐见深继续展开他严密的计划，唐见溪就觉得这场对话实在是无趣极了，于是她提前掐断了话题：「我告诉了外婆，外婆会做更好的计划。」 「那会引发战争的！」唐见深失态地道。 但唐见溪已经挂断了电话。 帝都星，a区，omega军团基地。 一个头髮半白但是精神矍铄的女omega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光幕上的约翰森一个个地捅出那些贵族中的alpha败类、骄子、隐形人，这个名单很长，所以他一边说一边喝水，不过也许他喝水不是因为渴，而是因为害怕，毕竟这个名单太长了。 在她身边坐着好几个omega，他们都是在星网的时政栏目上常常出现的面孔，不过这些大人物都十分拘束地坐在了下首，看表情还有些战战兢兢。 他们当然没有被光幕中刚刚公之于众的罪行所惊吓到，虽然同为omega，但是他们大权在握，掌握着帝国最尖锐的omega军队，没有哪个alpha敢犯到他们面前，即使有，那也是十分久远的青春时代的事了，他们要么原谅，要么就报復了回去，现如今大多都已经遗忘了。 而且，对于这桩罪行，他们并不是一无所知。 那些帮派运人的时候，手尾并不算多么干净，类似薇诺娜这种从最外环逃出来的人也有几个，久而久之，就透露了一些风声。 有些人把风声捂紧了，然后加入这场罪恶的狂欢。 但风声还是源源不断地泄出来，两个月前，一个omega来到omega徵兵处举报最外环出现了人口买卖，那是第九环的徵兵处，那个omega赶到那里时已经饿了三天，这在帝国时代实在是件罕见的事——除了减肥，没有omega会吃不饱饭。 于是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是这个omega悽惨的状态取得了徵兵处军官的初步信任。 说实话，要不是仗着最外环几乎成了帝国的三不管地带，帮派们甚至能人为切断最外环和内环的交流渠道，否则omega拍卖怎么可能会在帝国上流alpha贵族圈大行其道。 只要帝国稍微上点心，事情就不至于变成这样，要知道那些帮派在专业训练的士兵面前就像纸煳的一样，军官们轻易地找到了确切的证据。 这件事被一层层上报，但最终还是被一种恐惧给压了下来。 那就是战争的恐惧。 一个十分尴尬的局面是，面对这种对ao和平条约和帝国宪法的挑衅，omega军团只能用战争来回应，否则，合约和宪法都会变成真正的笑话，而omega军团则会变成装饰品任人嘲笑。 可真的要开战吗？ 和平仅仅持续了三百多年，开启之战的阴影仍然悬在众人的头顶，要知道，帝国花费了整整一百多年时间才让自己的人口达到开启之战前的水平。 这可是生育率大幅上涨的abo时代啊。 开启之战太血腥了，但第二次开启之战只会更血腥，而且，不像上一次，现在的许多omega已经被驯服成了家庭的附庸，他们无法面对一场战争。当然，战争也可能不至于波及到普通人，omega军团有武器，那个武器令帝国震颤，可是，用武器把帝国击碎之后呢？ 应该怎样復原？ 何况omega的生理是客观的，即使有抑制剂，那也不过是一时的替代品，他们离不开alpha，战争会把两种性别越推越远，ao生理会把他们再次缝合起来，然后再度创立一个统一的帝国，带着第二次开启之战下的满目疮痍——这不是两个国家的战争，这是两个性别的战争，而这两个性别，需要对方才能确认自己，所以，这将是无效的战争。 这都是可以预见的未来，于是，那个举报的omega至今没有听到确切的回音。 他们在犹豫，犹豫到迟迟没有告诉眼前这位omega。 而现在她通过别的途径知道了。 而现在所有的omega都通过别的途径知道了。 上首的omega似乎是看烦了，她转过身，笑望着自己多年的下属，温和地说：「你们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男omega站了起来，低声道：「元帅，我们无法承担战争的代价。」 omega——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楚濛元帅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双手平放在面前的会议桌上，她遥遥地望着前方，似乎在看着一场战火的虚影：「杰森，你还记得omega第一军校的校训吗？」 杰森背嵴一颤，咬了咬唇，脸色苍白地道：「害怕战争，就会迎来战争，无惧战争，才能得到和平。」 「不错，记得很牢，不愧是第一军校的着名校友，」楚濛的手指轻轻地敲着会议桌，顿了顿，接着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藏起来呢？」 第136页 杰森无力地垂下了头，不发一言。 「你们都是omega军团的嵴樑，但是你们忘了，omega军团是omega的嵴樑，如果你们连为omega撑腰都做不到，那omega军团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我以前在军校的时候教过你们，战争需要赔款，不战而降也需要赔款，而在这一百年来，我们已经付了很多战争赔款了。」 楚濛将目光收回，静静地看向自己下首的五个得意弟子：「杰森、宋协、薛明雪、高瑞、维多利亚，你们自请离职吧。」 这时候，直播迎来了尾声，画面久久地停在一行文字上：【后续事件的调查，将全权交由omega军团处理。】 与此同时，金凤星外围，一艘星舰正缓缓朝帝都星开去。 第71章 落幕 露西娅·霍尔正在对着自己的手下发怒，那个该死的直播居然怎么也没法打断，唐家的人是吃错药了吗？ 居然敢这么堂皇地和皇室作对？ 就算他们和楚家结了姻亲那又如何，等楚濛退下来了，他们就是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只能等死而已。 但她很快发现，要等死的人是自己。 直播还没结束，皇帝最亲近的近卫官就亲自上门，把她带到了帝国的最高权力者面前，这个人也是她又敬又畏的alpha母亲。 露西娅僵硬地站在一面书墙之下，从母亲阴沉的脸色中，她察觉到了事态的变化，那一整面书墙也似乎随时要坍塌下来，将她砸个粉碎。 帝国最狂妄的皇女收敛了自己的傲气，像一只站在老虎面前的猫一样瑟瑟发抖，尊敬地问道：「母亲，发生什么事了吗？」 当今的帝国皇帝，奥菲亚?霍尔眼皮半敛着，那双经受了几十年猜测的双眼隐藏在阴影之下，她和露西娅长得极为相似，这正是露西娅自认自己深受宠爱的缘由。 「楚濛出手了。」皇帝平静的说，「omega军团已经全员备战，帝国号星舰开始启动。」 露西娅张大了嘴，想说话但是说不出来，像一只被烫伤喉咙的鸭子。 过了好一会，她才艰难地道：「他们要开战吗？」 皇帝调出一纸报告，神色未明地道：「是军演，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筹备，嗯，就是你的暖o开始传出影响omega身体素质的时候。」 「但是，但是，他们可以谈啊，没有必要出动军舰吧。」露西娅的腿止不住地抖，她知道自己下场不妙，但还是想要挣扎一下。 奥菲亚闻言轻笑，她终于抬眼正视自己的女儿，略带嘲讽地道：「你觉得仅仅是谈话能够让你收手吗？」 「当然，暖o不至于让他们开动帝国号，加上拍卖场的事，才能支付帝国号的能源。」 「露西娅，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露西娅满脸是汗，信息素在恐惧中不自禁地释放，但对上母亲不喜的目光，她不得不强逼自己克制住，露西娅努力从这绝境中挖出一条生路，她试探性地道：「就算是战争，我们也不一定会输吧？」 说了开头之后，露西娅有了信心，她带着一种绝望之人常有的幻觉般的欣喜道：「对啊，这样还能一举解决那群总是指手画脚的omega，我们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试探他们的底线，帝国将是alpha的帝国！」 她越说越起劲，没发现自己的母亲脸上的嘲讽之色越发浓重，等到露西娅说完她那番愚蠢至极的话后，帝国皇帝平静地提醒她：「帝国有超过百分之五十五的人口是beta，他们愿意接受帝国财政每年为alpha和omega的生理特殊性花费大量预算，就是因为我们在武力值方面具有绝对优势，你觉得一场战争就是结束了吗？」 「等alpha解决了omega，那么就到beta解决alpha的时候了，你应该知道，有不少beta都认为退回联邦时代也不错。」 在abo生物体系中，ao结合生出beta的概率不到二十分之一，beta结合生出ao的概率不到十分之一，而ao和beta结合，由于beta缺乏腺体，所以生育率和一般beta结合併无二致，最多是生出ao的概率提高了百分之五十。 开启之战时，靠着原本的社会体系和权力机构，omega们拉着beta来对抗alpha，打算用和beta的联盟将alpha排挤出性别体系，但是，随着信息素作用日益凸显，beta们在ao那疯狂的纠缠中屡次被背叛或忽视，久而久之，便倾向于在择偶时寻找beta伴侣，并且退出了战争的中心。 ao为了争夺性别的主导权打生打死，beta稳定发育，结果到后期ao回过头来一看，已经出现了一群打着復兴联邦、清除性变态旗号的beta反抗军，ao迫不得已握手言和，转过头来用绝对的武力对beta进行压制，从而勉强维持了三者平衡的状态——所以，严格意义而言，开启战争没有真正结束，它只是被迫中止了而已。 但如果有人让它继续，那么ao会继续在纠缠中互相绞杀，帝国将退回联邦时代，abo体系将会被废弃，霍尔皇室会成为帝国的灵柩。 露西亚没有愚蠢到她的母亲把答案放在她面前了还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她现在确定了，这场仗不可能打得起来，帝国无法动员beta士兵去攻击omega，甚至无法动员alpha士兵，毕竟，作孽的和得利的是alpha贵族。 那么，既然alpha要想omega投降，最好的战争赔款就是光荣。 当然也包括了她。 露西亚苦涩地道：「母亲，真的要如此大动干戈吗？」 第137页 这可是涉及了帝国百分之六十的贵族家庭啊。 奥菲亚嘆了一口气，这位帝国的皇帝怅惘地看向桌上霍尔家族的族谱，道：「我以为一百年的时间足够驯化这群omega，却忘记了人只要拥有武器，就不会消灭自己的野心。」 皇帝摆了摆手：「你今后就代表皇室驻扎金凤星吧。」 「至于其它人」皇帝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两人都明白，他们也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这也是皇室暗中的反击，这样一来，omega军团就得罪了帝国百分之六十的贵族，虽然那些参与拍卖的alpha并不一定是家族的重点苗子，但只要有少部分是，那就足以让人产生恨意了。 她是母亲的钓饵，用来试探omega军团的底线，难怪她的一切行动都如此顺畅，露西亚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可惜太晚了。她今生最后一次向自己的母亲、帝国的首领行礼，而后转身离开，前往金凤星，余生都处于omega军团的监视之下，再也无法靠近权利的中心。 这时候，星舰已经离开了金凤星。 皇帝拿起手边的通讯器，轻车熟路地打了一个电话，对面传来omega清亮的嗓音，依稀有着少女时代的风采：「奥菲亚，战争还是和平？」 果然，还是这幅直来直去的性子，皇帝垂下眼眸，轻声道：「和平。」 楚濛啧了一声，然后立马严肃了起来，仿佛刚刚啧的人不是她，楚濛掷地有声地道：「陛下，今天帝国号将配合omega第三、第五军团进行黑星盗匪剿灭行动。」 皇帝看向空中的一缕微尘，它脆弱地摇晃着，但从不真正坠落，她回道：「希望能听到楚元帅的好消息。」 帝国368年2月17日註定要被歷史铭记，在上午爆出帝国贵族alpha买卖omega的巨大丑闻后，中午皇帝就下了特许令，将有关人等全都进行拘押处理，按照帝国法律从重从严判决，下午，omega第三、第五军团开着帝国号将星盗们的盘踞之地一炮轰了个半稀碎，黑星在未来五百年间都将无法生存，其上的星盗，除了部分开飞行器逃脱被军团当场逮捕的，其余全部当场死亡。 这时候，人们才知道，做人口买卖的，不止底层帮派，还有臭名昭着的星盗。 晚上，暖o宣布破产，这在从前可能是件震惊帝国的大事，但是在今天，它连水花都没有激起，人们都在讨论omega军团那一炮轰的不只是黑星，还有那些滥用权力的alpha的脸面。 omega买卖这个词，从此成为帝国人记忆中不可触犯的红线。 帝国上下开始了清洗，唐见深将自己积累的证据交了上去，由此，从帝国最上层，到帝国最底层，都处在持久的震盪当中。 这其中当然不乏漏网之鱼，光荣系统在直播的第一时间就被紧急关闭，在约翰森和云初霁共同写就的名单之外，还有许多隐匿在暗河之下的alpha，他们及时地逃出了这场风波，但后期omega军团通过一系列失踪omega的dna信息查找技术，又捞回了不少漏网之鱼，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现如今，云初霁仍然没有暴露自己光荣卧底的身份，她和唐见溪直觉三皇女不会就这样偃旗息鼓，于是仅仅是告诉楚濛将名单上云初霁的名字划去而已。 这件事到这里似乎就迎来了较为圆满的结局。 如果不是唐济突然赶来了的话。 唐见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耳濡目染了父亲的仪式感，就连骂孩子也得当面来，原本唐济是要去青岚星开会的，硬是把飞船中途停了下来，半夜敲响了女儿的家门。 她很是心虚地站在唐济面前，旁边站了一个同样心虚的云初霁。 毕竟，她们干了这么大的事，始终没有和唐家夫妇通气。 唐济扫了她们一眼，久久不语，直到唐见溪都以为唐济在起草三千字骂她的小论文时，唐济开口了：「你下次可以把事情告诉我。」 「我会帮你的。」 唐见溪震惊地抬起头，眼眶微红，她没想到母亲竟这么轻易地原谅了自己，毕竟，在某种程度上，她自己都无法原谅她这种利用唐家的行为。 唐见溪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做的是大逆不道的事，也知道这会给唐家带来种种不利的影响，所以她不敢说，想着自己已经告诉了唐见深，或许他会说。 结果他也没有说。 「对不起。」 最终她说出了这么一句庸俗的话。 唐济嘆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没关系的，你是在做正确的事。」 唐见溪摇了摇头，她知道不只是这样，唐见深和她说了很多遍，所以她清楚，做正确的事需要付出代价，但她的代价却是依靠唐家在付。 她咬了咬唇，还是说了出来：「唐家今后会被针对。」 唐济看上去倒是颇不在乎的样子：「又不是所有的贵族都参加了，而且我们唐家靠本事吃饭，吃的是omega的饭，不用怕那些臭不要脸的alpha。」 「妈，你也是alpha。」唐见溪弱弱地提醒。 「」唐济默了默，这孩子的嘴从小就利，「反正你不用担心，再大的事有你哥撑着呢。」 「哦，可是他骂我。」 「」 「唐见溪，你是真的要我骂你吗？」 唐见溪缩了缩头，不说话了。 「总之，」唐济努力将话题拉回正轨，总结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吓得不敢回家，我和你爸都觉得你做得好，你两个外婆更是把你当宝贝，你爷爷奶奶那边不用管，他们年纪大了，骂不了几句。」 第138页 被戳中心思的唐见溪又缩了缩头。 最后，唐济看着自己的女儿，冻僵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看上去诡异又温情：「见溪，我以你为荣。」 闻言，唐见溪眼眶中积蓄的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她正想要和母亲进行一次难得的拥抱时，唐济转过头去立刻变脸，堪比从亲妈变后妈，对着云初霁咬牙道：「我和你说，你要是敢抛弃我们家见溪，我绝对让你没好果子吃。」 「你别以为现在帝国上下没人敢娶她你就能拿捏我的宝贝女儿了，我们唐家有钱着呢，总能再找一个好alpha。」 唐见溪感动的泪水立马收了回来，嘴角抽搐，果然不愧是最爱催婚的妈妈，她来这一趟的主要目的恐怕主要是给云初霁示威的吧。 呵，这到底是多怕自己嫁不出去。 云初霁被这一通大帽子盖下来也懵得不行，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就从英雄伦理剧跳跃到婚恋主题，但是始乱终弃这个核心词彙还是戳中了她尚未消弭的女德（a德）本能，她下意识地答道：「只有见溪抛弃我，我绝不可能抛弃见溪。」 唐济满意一笑：「我录音了。」 唐见溪还是觉得有点丢人，但这并不影响她决定待会找她妈私下里要一份录音备份 第72章 迷思 唐济释放完自己的母爱和基于母爱的警告后，匆匆离去。 唐家作为把这场大火点起来的人，註定要承担太多的关注与苛责，唐济轻易地原谅了自己的女儿，但是那些人并不是唐家的母亲，他们可没有那么多仁慈之心，许多个家族丢尽了脸，堂堂一家之主被帝国军方带走，这些人虽不敢明面上报復，但背地里不使些手段，除非是佛陀转世才有这么好的性子。 多亏唐家已经快把抑制剂做成垄断生意了，加上唐家现如今在omega群体中的声望，短时间在家族产业上是不必过多担心的。 需要过多担心的——唐济苦笑了一下——反而是踏入政界的自己，这一刻，唐济不得不仔细考虑了退休养老的计划。 如果事不可违，那么唐家在政界继续蛰伏下去也未必不可，等到下一代omega们起来了，总归是不会太难过的。 这厢唐家家主在考虑家族的未来，这边被她吓了一跳的年轻人们却无暇思考那些，她们这些日子已经对此考虑了太多，现在到了考虑别的事的时候。 唐见溪撑着下巴坐在云初霁身边，那只撑着下巴的手放在云初霁的肩膀上，所以这是一个颇为亲密的姿势，而云初霁不出所料地被亲密得动弹不得。 唐见溪好听的嗓音迴荡在云初霁的耳边：「你刚刚是对我妈承诺了对吧？」 当然，同时迴荡的还有唐见溪的体温和唐见溪的味道，以及她低垂眼眸时那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柔软的髮丝散落在云初霁的肩头，让云初霁怀疑自己是否太好拿捏了，这才让唐见溪近日里越来越过分，当然其中不乏她对唐见溪愈发崇拜所以变得愈发容易让她拿捏的原因在。 可她对唐济说的话确实是真的，她绝对不会主动产生任何和唐见溪断绝关系的想法，甚至连稍稍想像一下这个可能都觉得荒谬不已。云初霁从小就极其尊敬她的祖父，而现在唐见溪做了和她祖父差不多的事，从影响层面来说，唐见溪甚至要比她的祖父更加厉害一些，唯一的区别是，唐见溪没有付出像她祖父那么惨烈的代价，但被自己的圈子排斥以及成为最让alpha惊惧的omega也并不是什么圆满的结果，但这其中体现的决心和勇气都同样令云初霁崇拜不已。 假如是自己——云初霁忍不住想着，一定没有办法做到这么坚定吧，她在拍卖场的时候都差点搞砸了，真是叫人丧气，还以为自己能够帮上什么大忙，结果一直以来都是唐见溪在安排人手，在联繫消息，在把一个个人罗织成细密的网，然后找上那个真正能收网的人。 她侧了侧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一个新的问题：「见溪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这就像一只天鹅在追着一只小黄鸭那么叫人不可思议——哦，是的，经过唐见溪持久的宣传，云初霁终于能够较为大方地谈起这个话题。 唐见溪依然搭在她的肩上，离她咫尺之遥，暖热的唿吸喷洒在她的脸际，让云初霁怀念起记忆里躲在树下乘凉的夏天。 「唔，这不是一个我能决定的事情，如果要说理由的话，可以有很多，但是我觉得我喜欢你这件事，就像我喜欢吃小羊排一样，是天生的口味问题。」 云初霁迷茫地睁大了眼，这可不能解决她的困惑，对上她的迷茫，唐见溪嘆了口气。 她好像还是没有真正喜欢上自己。 对上唐见溪的嘆气，云初霁愈发迷茫，她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把气氛搅坏了，但是云初霁还是坚持了迷茫的指导：「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唐见溪闻言眼睛弯了弯，脸上出现了在云初霁面前极为常见的调皮神色，她凑上前去亲了一下云初霁的脸颊，对这个逐渐发红的人笑着道：「喜欢啊，就是我现在超级想要和你亲个天昏地暗，但是我知道我如果真的这么做你大概会吓到好几天都不敢理我，所以我退而求其次地亲亲你的脸。」 云初霁没有躲，这是她久经训练下的成果，实际上她仍然害羞，但幸好已经不影响她和唐见溪的日常交流了，也没有让唐见溪的手落下她的肩膀。她只是小小声地抱怨道：「可是亲我的脸我也会被吓到啊。」 第139页 「可我总不能不亲吧。」 「我就没有亲你啊。」 「你可以亲我，而且你亲过诶。」 云初霁下意识想到那两个混乱的夜晚，不过唐见溪只是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欢快地道：「喏，虽然那时候我情绪很差，但还是有一定感知的。」 原来她感觉到了啊，当时都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动作太保守了。 云初霁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心跳在缓慢而坚定地加快，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控制住了，像是有一根细绳在扯着她的心脏，而线的那一头就握在唐见溪手上。 是的，她不受自己控制。 所以她偏过了脸，低下了头，再一次地吻在了唐见溪的额头上，然后看似认真其实却是丝毫没有逻辑地解释说：「亲额头我不会被吓到。」 仍然被控制着的云初霁没发觉唐见溪眼眸幽深，搭在她肩上的手放了下来，又重新地扶住了她的肩，那两只手慢慢上移，在云初霁疑惑的眼神里，唐见溪擒住了云初霁的唇。 这一次没有酒精来扰乱云初霁的五感，她无比清晰地闻到了唐见溪身上清冽的味道，也十分明确地感知到唐见溪的手正在自己的脸和脖子上游移。 当然，最叫人无法承受的感觉来自于唇上，这个惯常吃饭和唿吸的地方，如今却莽撞地迎来了一个同类，是柔软的触感，又出于时间的缘故，将柔软碾磨出了新的感觉，湿润，纠缠，像被雨黏在一起的两片花瓣。 云初霁睁着眼，唐见溪闭着眼，挺翘的鼻尖和漆黑的睫毛不时扫过她的脸，整个房间都安静极了，她们在即将睡觉前被唐济惊醒，此后就再也没有困意，以至于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那这是什么地步呢？ 云初霁感觉到唐见溪的舌尖已经探进了她的口腔，这全是因为她没有阻止的缘故。 为什么不阻止呢？ 因为她的心跳走了她的力气。 那这是喜欢吗？ 云初霁闭上了眼睛，白天鹅就在她的怀里，她只剩下吻她的力气，由此便没了思考的余力。 到最后，这场混乱的亲吻终结于混乱的信息素，信息素警报器滴滴作响，云初霁已经吻到了唐见溪的锁骨，房里仿佛被摆满了兰花一样。 云初霁惊醒了，唐见溪也懒懒地睁开了眼，她伸手揉了揉云初霁因为震惊而僵硬的下巴，声音雾蒙蒙的，仿佛也泛着水汽：「我们这个匹配率，的确是很容易擦枪走火。」 云初霁本人清楚地察觉到究竟是擦了什么枪又走了什么火，羞耻感在这一瞬间将一切都压了下去，她将手和脸退离唐见溪的身体，急匆匆地站了起来，又迅速弯下了腰，往自己的房间逃去。 但是唐见溪叫住了她，她半眯着眼，泛红的眼尾像春日枝头的一尾桃花。 「小霁，你先别跑。」 这时候云初霁终于发现唐见溪那隐秘的信息素也瀰漫在空气之中，淡淡的清冽，带着神秘而无声的悠长，极易让人忽略，又极易将人覆盖。 云初霁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咬了咬牙，一瘸一拐地又返了回去，对着那一小块泛红的地方，深深吸了口气，让唐见溪的后颈瑟缩了一下，omega体贴地道：「你还行吗？不行的话，我可以打抑制剂的。」 alpha没有说话，她咬了下去，与此同时，狠狠地掐住了自己大腿。 有惊无险，这场大火没有蔓延。 只是云初霁回房的腿瘸得更加厉害，唐见溪趴在沙发上，笑望着这个笨拙的背影，思索着该用什么材质的架子来安放自己的小古董。 就快是她的了，唐见溪有这种直觉，她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担心一切都是ao本能的骗局，毕竟，很明显，是爱情引发了本能，而不是本能点燃了爱情。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纷繁复杂，比如说有人在试探着相爱，同时也有人有人在坚持着互相憎恨。 在皇帝的命令下达之后，露西娅没有多少收拾的时间，就踏上了前往金凤星的路程。 光荣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帝国，凡是在明面上的光荣成员，都遭到帝国上下的唾弃，很不幸的是，露西娅就是明面上的成员，不过幸运的是，她不是明面上的光荣领导者，按照皇室的说法，三皇女只是因为交友不慎所以在光荣挂了个名，没有参与光荣内部事务，而此次前往金凤星的惩罚，也是以交友不慎的名义进行的。 不过，有些聪明人还是能够通过暖o的突然倒台猜到些什么，不过这些小鱼小虾全都被皇室给按压了下来，皇室必须清白无瑕，因此皇室才是皇室。 露西娅嗤笑着看光脑上鱼龙混杂的言论，大多数alpha在割席，少部分alpha问有没有和光荣类似的组织，大多数omega在愤慨，少部分omega质问为了几个底层人把贵族送进大牢是不是过于大动干戈。 这真是一出难看的戏，露西娅想着。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事实上，到现在她都没有反应过来，明明一切都运行得很好，但现在回过头来一看，她才明白这一切被放在了怎样一个危险的地基上，只要轻轻一触碰，就会坍塌。 但归根结底，她的信心，她母亲的疑虑，全都建立在没有人会胆敢触碰上，那些omega会自己跳上开往地狱的车，过去的一百年来他们都是这样做的，那么多离谱的法令，那么多荒谬的规章，他们全都默默无声地接受了，omega军团像一个捧着鸡蛋的小孩一样动都不敢动。 第140页 可是这次，出现了勇敢的人。 唐见溪，楚濛，露西娅默默地念着这两个具有血缘关系的人的名字。 哦，不，还有一个招惹上疯子的蠢货，如果不是那个蠢货，他们本不应该被打得如此狼狈，alpha的低级果然不仅仅体现在信息素上而已，皇女愤怒而刻薄地想着。 紧接着她又想到了另一个名字，顿时心情好了许多，总归是有报復的办法的，那个蠢货没有蠢到把唐见溪的身边人也捅到那个名单上，想必他也害怕暴怒的omega会拿他来撒气。 而现在系统关闭了，一切证据都消失了，希望那个年轻的alpha最后足够警觉，处理掉她因为贪婪而买下的六个负担。 不过，呆在像唐见溪那样的omega身边，很少有alpha能够不贪婪吧，这傢伙除了那副omega的躯壳，浑身上下都缺乏omega的魅力，简直是叫人作呕。 对敌人进行恶毒的谩骂后，露西娅终于放下了让她生气的光脑，开了一瓶酒，然后对着她匆忙间带上的行李之一——一个omega扬了扬下巴，说：「过来。」 面色苍白的omega抬起头，他的眼睛黑得像是一块墨，和他的脸构成了极富冲击的对比，仿佛两者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 omega站了起来，向她走去。 行走间传来金属链条哗哗的声响。 第73章 之后 不得不说，唐见溪的确是了解云初霁的，她说一旦自己真的下了狠手亲下去，这个人一定会羞到把自己躲起来。 果然，这个人就羞到把自己躲了起来。 刚好又有临时标记，用不着她每天安抚，于是她就坐着飞船跑去了帝都星c区，说是有一个假期研究项目要完成，但看着那躲闪的神色，肯定不只是项目那么简单，唐见溪有些好笑，倒也不忍拆穿她，摆了摆手让她走了，告诉她七天后自己会去c区接她。 云初霁神情一僵，脸诡异地红了，点了点头，背挺得像一块木头。 按说光荣的事已经差不多解决了，甚至还提前完成了目标，唐见溪没有再留在苍星的必要，要知道，苍星里参与拍卖会的alpha可是被那个视频和约翰森抖了个七七八八，唐见溪现在在苍星上流圈里可以说是人憎狗厌，现在是在风头上，没人敢表示什么，等风头过去了，那些脏东西就该向她扑过来了。「 只不过非常尴尬的是，她来苍星的公开目标：那批蓝樱钢还没有收购。本来是签好合约的了，矿商也是老合作对象，但是唐见溪那个直播一出，老合作对象和她女儿一起被军方带走了。 现在暂时上位的老合作对象她弟，也是个alpha，为了稳固自己位置加上确实看唐见溪不爽，硬是拼着违约也要拒绝交货。 这属于正常的商业操作，人家就是宁可赔钱也得出一口气，唐见溪只得重新找个新合作商。 唐见溪把情况告诉了唐见深，他倒没什么表示，只说让唐见溪看着解决。 兄妹俩自此针尖对麦芒地吵过那一架后，好像就把这辈子的架都吵完了一样，说话的时候少了以前自带的尖酸刻薄，看上去成熟了许多，也生疏了一些。 唐见溪揉了揉太阳穴，这件事倒不难解决，唐家的金子招牌在这，只要给的价钱够高，既然底层的omega能被低价的抑制剂收买，都是一个社会体系养出来的人，上层的alpha不过就是标价更高罢了，不会高贵到哪里去。 不过，问题是，齐笙上赶着找她了。 随着约翰森的操作，jk矿业可谓是落入了行业冰点，他几乎立刻就被g区矿业联合工会给除名了，从前所享有的税收优惠被全部收回，对外理由是约翰森买卖omega，私德不堪，然而实际上这和唐氏所受到的冷遇没什么区别。 jk市值瞬间缩水，但它到底还是手握了好几处矿产和两家冶炼厂的，运输方面会有点问题，只要等风头过去了，终究会解决。 齐笙作为g区数得上号的贵族omega，自然不缺解决办法，这么急着找她，光消息就快发了五千字，大概主要是为了约翰森，为此甚至以jk为交谈筹码。 唐见溪想了一会，还是决定走这么一趟，生意是生意，她没有必要故意和生意过不去。 而且更重要的是，齐笙的确帮了她大忙，虽然在他一定宁愿自己没有帮这个忙。 半个多月并不足以给人造成多么明显的变化，尤其齐笙在这半个月里过得还算是滋润，在两天之前他甚至还胖了一些。 不过现在，他看上去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他的疯狂了。 唐见溪进包厢的时候，就看见齐笙眼睛在神经质地四处游移，为周边的空气带来一股让人不适的焦虑。 看见唐见溪，他的眼里迅速闪过厌恨的情绪，接着强逼自己露出微笑，招唿道：「唐小姐，你来了。」 唐见溪点了点头，坐了下来，齐笙把会面地点定在了茶室，这种地方颇为罕见，实际上它在联邦末期就已经消亡，之所以能在帝国出现，还是因为她那个爱好古文化的爸，在s区玩乐似的开了几间，后来传出去了，许多地方开始模仿，不过这背后大抵是有着唐济的推动，毕竟楚先生在发现世界上有这么多茶爱好者之后着实是开心了好一段时间。 齐笙选这里，讨好的意思已然十分明显。 茶香裊裊，暗绿色茶叶在滚水中浮沉，他们坐在两张宽大的木椅上，一旁立着的ai正根据程序重现古代的茶道，一切看上去都不伦不类，包括他们居然能相对而坐这件事。 第141页 就像直播没有出现过一样，齐笙和她谈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什么他家里的宠物又怀孕了，什么唐家的抑制剂种类真多，不知道能不能做出口服的款式。 他不提及那个人，也不提及那场爆炸。 不过唐见溪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她说不清楚齐笙到底是什么角色—— 受害者？ 加害者？ 无名英雄？ 他都是，又不仅仅是，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那个已经被军方带走的alpha，但不知道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迟迟说不到重点上。 「约翰森不可能回到你身边。」唐见溪放下茶杯，平静地道。 或许他就是在害怕这个。 齐笙神情一滞，那神经质的表情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他急忙低下了头，咬着牙道：「你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你的外婆是楚元帅，你可以把他带回来对吗？」 「可以把他还给我。」 「他不会回来，」唐见溪再次重复，「就算他坐完牢也不会回来，他已经向军方用自己的功劳申请和你离婚了。」 而这也是约翰森答应直播的条件之一。 齐笙瞪大了眼睛，好像唿吸不过来一样，喘了好几下之后，像一个即将要输光家产的赌徒一样开始□□：「我可以把jk给你！」 「抱歉，我已经答应了约翰森，让你找不到他。」 这句话显然比之前更加让齐笙受伤，他喃喃道：「为什么，我只是做了和他一样的事情，他要这么对我，他明明知道我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唐见溪怜悯地看他一眼，约翰森这种人居然也能被人情根深种，这真是让人感慨。不过生意看来是没有办法谈的了，幸好她原本就没有抱多大希望。 正想起身离开，结果齐笙咬住下唇，抬起了头，用那双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威胁道：「你是斯巴达克斯的人，这可是帝国一直严令清剿的omega地下平权组织，如果我把斯巴达克斯捅出去，说你们有能专门针对alpha的药剂，那你们的下场应该不会比光荣好多少吧？」 这话让唐见溪挑了挑眉，重新坐了回来：「没记错的话，你也进了斯巴达克斯？」 齐笙嘴角颤抖了一下，接着又嘶哑地道「那又怎样！我只要约翰！」 天知道他前天回去的时候看见空荡的地下室有多么崩溃，他费尽心思才把这个人锁在了自己身边，结果才短短半个月，他就不见了，与其这样，他宁可顶着那些噁心的omega味道继续和约翰森和平相处，至少那样他是不会离开他的。 要不是马可那个贱人一直蛊惑他，说斯巴达克斯的药有多么厉害，只要用了那个药，约翰森身边就再也不会有别的omega了。 的确，有用的很，就连自己这个omega也没了。 偏偏他还报復不了马可，戴维斯家族的力量不是他能对抗的，唐家也不是，齐笙心里想过千万个报復的方法，结果到最后发现自己只能祈求怜悯。 或者同归于尽地威胁。 唐见溪略带厌倦地抿了一口温茶，说出来的话也是厌倦的，她原本以为这个omega既然能面不改色地囚禁自己的爱人，看透约翰森虚伪下的不堪并且利用这些不堪，对于斯巴达克斯的成分应当有点自觉。 没想到没有，也许是时日太短了吧。 啊，对，她自己都是过了这么久才看清的。 「你觉得以现在这个形势，斯巴达克斯还需要藏在地底下吗？」 近几百年来，omega第一次如此旗帜鲜明地审视自己的权益问题，星网上吵翻了天，一秒钟就能划过几百条言论，统统在叙述帝国是如何违背当初的条款的。 刚好帝国理亏，alpha也理亏，想要动用武力旁边却还有个omega军团正襟危坐，一时间帝国上下竟有种思想解放的氛围，人们探讨着alpha如何利用omega的发情缺陷一步步蚕食omega的社会地位，并且努力从中寻找出一条解决办法。 而这其中，当然少不了斯巴达克斯的推波助澜。 唐见溪站起身，在齐笙再次开口之前堵住了他：「齐先生，我们今天说了这么多话，你一句都没有提到被你炸死的那三个omega，所以我并不觉得您是在真心悔过，而你也不是真的想和我做生意，那我们就没的谈了。」 说完，唐见溪转身就走，齐笙怔住了，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再次听见齐笙的声音：「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可以补偿她们！」 「你不要蓝樱钢了吗？」 「求求你，把约翰森还给我！」 ai保镖拦住了齐笙，他看着那道背影越来越远，心中恨意翻腾。 虚伪的傢伙！ 宁可可怜那些像虫子一样的下层omega，也不怜悯站在她面前身为同伴的自己！ 唐见溪无法听见齐笙心里的声音，就算听见了，不过就是付之一笑，感嘆这人果然如此。她紧接着去见了下一个矿商，这家没有alpha被波及，生意谈得还行，可惜开价宰得太狠。 又在苍星呆了三天，唐见溪这才把这件事解决。 她想着现在云初霁应该到c区了，如果今天出发去找她的话，应该能赶在七天之前。 说来好笑，她们三人一同搭着自己的飞船来到苍星，结果回得最晚的居然是自己，薇诺娜在直播结束后不久就带着海伦她们上了军方的车，云初霁买下的那六个omega从来没有真的见过她，被军方带走当证人后只是说出了一些底层混混和帮忙运输的人的名字。 第142页 同场的几个alpha倒是指认出了云初霁，不过楚濛把这事压了下来，她们还不确定三皇女现在会不会作妖，云初霁的间谍身份还是收着比较好，而且云初霁不比约翰森有监狱保护，要是真的让她直面众多上流alpha的恨意，唐见溪担心自己护不住她。 边想着这些没头没尾的事，边安排飞船，结果，一条斯巴达克斯内部消息再次地冲击了她平静的心情。 【斯巴达克斯决定今后以公开组织的形式为omega争取正当权益——首领】 唐见溪苦笑一声，不出所料，六皇子没有放弃这个纂取政治资本的机会。 她现在对于这个自己曾经无比崇敬的组织观感很是复杂，毫无疑问这个组织的体量和成员质量足以承担它所宣称自己可以承担的责任，但一想到它曾经帮助齐笙炸死三个omega并且对那么多被卖掉的omega视而不见，唐见溪就没有办法再重拾自己曾经的崇敬。 她把这个消息划过。 算了。她从来都不是那种能号召别人的人，她只适合做事，现在她的事做完了，就让他们去号召吧。 omega需要一个有力的组织。 至于她，唐见溪继续安排飞船，她现在应当做的是继续做之前的事情，为omega研发几款好用的抑制剂。 英雄的时刻过去了，现在是政客的时刻。 而此时，另一位无名的英雄正跟着导航，寻找着她早就应当去看的冰山。 第74章 联邦 距离开学还有大概一个月，云初霁有时候都忘了自己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学生身份，不过楚月兮倒是时不时地催她交论文，给她发资料。 让她对此增添了许多实感。 宋教授的这门《工业时代残留》要求的资料和背景调查云初霁已经断断续续地看完了，得亏她在这个时代除了偶尔弹琴之外就没有什么爱好，这才能啃下那一本本艰涩的书籍。 这个实地探究任务并不复杂，主体不在实地，而是探究。 在学术界，帝国将以ai生产作为社会主要生产模式的时期称之为智能时代，它是资讯时代的集大成者，也是工业时代的坟墓。 人类彻底退出工厂，社会的生产将完全交由机器控制，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的骤变导致了联邦后期的混乱，有人称其为赛博朋克时期。 在这个时期，人类的文化和道德全都遭受了挑战，无所事事的人们崇尚暴力和权力，文娱产品泛滥，社会凝聚力降至零点。 但在智能生产体系的维护下，社会并没有崩溃，这就像砸一只钢瓶子一样，怎么砸都是无济于事。 到了帝国时期，这个问题也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当初联邦资本家的位置上坐满了现如今帝国的贵族。 不过，帝国和联邦到底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那就是abo性别体系。 即使信息素有那么多的弊端，不可否认的是，信息素再次将人类缝合了起来，它使人类在智能时代重新互相需要，这是写在帝国教科书里的知识，也是beta们无法获得革命正当性的根本原因。 没错，帝国是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可再坏能坏得过联邦吗？无论如何，联邦都意味着一种倒退。 在联邦后期，内向的人宅一辈子，在星网上寄託自己的人生和生活，外向的人则把玩命当游戏，四处搞破坏，除了用礼仪、规章和权力凝聚着的上流社会，整个国家基本没有什么正常的社交氛围，人们陷入持久的沮丧中。 星球开拓曾引起联邦短时间的復兴，但在技术没有突破之后，人类往外探索的脚步止于h星系，在星球探索完毕后，人们很快又回到曾经的状态。 到后面就连星球的发现也无法引起人们的重视，反正ai会在五年内把一切都打理好，人类只要拿着ai制作出来的地图去接收成果就足够了，不要劳动，也不需要劳动，人类在这方面就是没有ai在行。 到了帝国时代，全新的性别体系点燃了人类的热情，在新的、鲜活的矛盾与冲突中，人们以研究abo性别体系下的人类行为规则作为社会凝聚的内核，那种强烈的无政府主义冲动终于被按捺了下来。 人类有了新的起点，社会产生了新的工作，即使所有的生产仍是交由ai完成，但除了指挥、管理和研究的工作之外，所有与生产无关的工作被刻意保留了大部分。 为国民获取求偶机会的理由成为了这项政策得以长久保持的背后支撑。 至于beta，他们虽然没有像alpha 和omega 一样因信息素而控制不住对对方的渴望，但是其生理欲望还是较之联邦时代的人要强烈许多，对于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与触碰有着更为热切的渴求。 云初霁跟着前面这个beta导游，回忆着书本中的内容，beta导游正向她说起这片工业遗蹟的故事。 c区地处北温带边缘，环境寒冷，直到工业时代开启之后人类才慢慢地占据了这个地方，但由于此地种植业发展缺乏土地基础，人们基本以渔业和工商业为生，经济发展较为迟缓，始终处于地广人稀的范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使随着智能时代的降临，限于本身的地理条件，c区仍然处于联邦的边缘。 这导致联邦的混乱没有过多波及这个地方，许多工业时代的遗蹟得以保留。 云初霁看着工厂混凝土外壁上令人眼花缭乱的涂鸦时，疑惑地皱了皱眉，beta导游见状介绍道：「联邦时期这个地方还没有什么歷史价值，属于废弃建筑物，所以是成为了当地年轻人聚会玩乐的场所。」 第143页 「那请问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云初霁目前除了帝国官方语，只掌握了s区较为流行的汉语，这门语言和自己曾经的语言有相似之处，但仅仅限于几个音节而已。 联邦统一全球之后，虽然在全球地区成功推行了联邦语，不过各地人民在日常交流中还是习惯于使用自己原本民族的语言，而这面墙的文字无疑正是此地民族的传统文字。 beta导游尴尬地笑了一声，就像被人看见自己家里的垃圾一样，眼神闪烁地道：「都是一些脏话。」 不过对着云初霁仍然好奇心很重的神情，导游还是斟酌着翻译了一些不太过分的内容，这至少是在abo时代不太过分的内容。 听着那饱含生殖器内容的辱骂，云初霁目瞪口呆，急忙叫停，导游耸了耸肩，道：「这也还好，其他的更加不堪入目，联邦人素质就是比较低。」 不过这其实是完全的误会，实在是在abo时代，生殖器的重要性早早让位于腺体，现在最流行的脏话不是我x你什么什么的，而是「你的腺体是一块烂肉」这种，于是导游顺理成章地把那些包含着人身威胁的脏话恶意程度提升到生殖器类脏话之前，倒是不知不觉地建立了云初霁对于联邦时代的偏见。 本以为帝国已经足够礼乐沦丧了，没想到竟还有一个联邦垫着底。 云初霁继续跟着导游的步伐参观这间工厂，这里面的设备早就被搬走，余留下的仅仅是一个建筑的框架，框架里面还涂抹了各种人类生存的恶意，按理说这没有多少歷史价值，但只要把它和现在的工厂进行对比，就可以发现其中的重要差别。 现如今工厂这个概念实际上以及在语言上已经等同于机器，一座工厂就是一套完美做到自我循环和调整的巨型机器，它与外界的只有一个原料的进口和一个产品的出口，负责运送原材料和成品的是ai自动卡车，所以，工厂这个词已经处于人类的生活范围之外了，那些粮食、用具就像自己从地里长出来一样源源不绝地被送到人们的家里。 而在这个工业时代的建筑框架里，人类的位置还存在，这里有食堂、有宿舍、有休息室，人类和生产在那个时候是融为一体的。 看完了这处遗蹟后，云初霁若有所思，和导游约定了明天去另一个化工厂参观后，云初霁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一座冰山的旁边。 既然帝国的科技水准已经能够制造出忽视四季变换的衣服，那么建几幢毗邻冰山的房子似乎也并不令人意外。 云初霁从在飞船上查到c区竟然有这么美好的建筑后，下飞船后，不顾身体还处于地外旅行眩晕当中，叫了一辆无人计程车就往冰山跑去。 在这里居住的人并不多，毕竟不属于市区，虽然一应生活需求能够依靠ai运输系统满足，但社交工作仍然不太方便，并且，长久地看着冰山寂寥的景色，会给人的心里带来一种持续性的压力，导致对日常事务的厌倦心理，所以只有来c区旅游的人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尝尝鲜。 云初霁的房子是从一个男性beta手里租的，两人在星网上完成了交易，对方得知自己是大名鼎鼎的a德发起者后，曾热情提议云初霁用gg来代替房费，云初霁婉言谢绝。 悬浮车从海面飞驰而过，降临在一处蓝白色建筑的顶端，这是一幢独栋小楼，共有三层，第一层为海蓝色，第二层是透明的建筑玻璃，第三层则是白色，充当悬浮车停车场。 它的地基是由从大陆架上延伸而来的钢铁构架充当，在其周围，还有几栋相似的建筑，它们围绕在冰山的一侧，在近蓝的雪白中，像漂亮的鸽子窝一样伫立着。 云初霁从三楼下到二楼，站在这两天来自己经常停留的地方，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冰山，云初霁打开了一扇小窗，冰山凛冽的味道慢慢辐射开来。 冰山上覆着一层坚硬的雪，雪下是透蓝的冰，在夜里，雪层反射着月光，带给周围以微薄的明亮。 它自然而然就给人一种古老而纯净的印象，来这里的第一天，云初霁在自动潜水舱的帮助下曾看清了它在海面下的景象，透过狭小的窗户，云初霁呆愣愣地看着这块庞大的自然造物，它比水晶更明亮，比珍珠更耀眼。 云初霁的第一反应是：和唐见溪一模一样。 这就是一切震撼的根源和结局。 她也正是为此而来。 云初霁想要弄清楚那些胡思乱想、犹疑和心动背后的东西，为何她始终无法拒绝唐见溪，那与她这具身体的本能相关，但又不完全受本能决定。 毕竟她们也曾分开过。 而那没有造成她本能的痛苦，而是使她的情感陷入黑暗。 所以，实际上，一切的原因都和情感相关：她爱上唐见溪了。 她此刻的思念向她确证着这一事实，云初霁唿吸着冰山的味道——想起她曾触摸过的更加柔软、更加美丽的冰山，她的眼神仿佛透过了这厚厚的冰层和更加厚的大气层，妄图企及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静静地站了一个小时后。 云初霁下了楼。 继续钻研她的课题报告和情书。 第75章 外环 第二天，云初霁如约跟着导游来到一家化工厂附近，和上一家地处七环的工厂不同，这家工厂所在的位置在c区的十环，虽不至于说是出于帝国的底层，但也和云初霁往日所见有着较大的差别。 第144页 首先来说，城市上空的悬浮车就减少了许多，悬浮列车也没有通到这里，人们上班和出行大多依靠地面和地下交通，帝国内环随处可见的硕大gg牌在这里缩了水，变成了一块块悬挂于建筑物外墙上的装饰灯牌，给人一种杂乱的感觉。 这比起云初霁上一世的城镇来说，依然是天上宫阙一般的场景，但是比起内环，云初霁突然就能理解为什么薇诺娜身上的暴行能够出现了。 因为街上游荡了太多的人。 大多数是alpha，少部分是bata，零星几个omega。 他们看上去不是在去上班的路上，他们只是游荡，无所事事，这一点从他们懒散和隐含暴躁的脸上清楚可见。他们大多骑着机车，开到了最快时速，在空洞的欢唿中唿啸而过。 云初霁走在街上，她身上的气质和这条街格格不入，她走路的姿势过于端正，也过于不紧不慢，引起了一些过路人的注意，他们好奇地看了她几眼，接着百无聊赖地路过了她。 导游在一旁解释道：「外环就是这样的，这里工作岗位少，在这的人很多都靠政府补助挣钱。」 「不过，政府不是在最外环实验去智能化社会嘛，也许能找到办法。」 「去智能化社会？」 导游疑惑地挠了挠头，说：「你不知道吗？这都实行了快七十年了，教科书上都写着呢，不过，不知道帝国是不是把这茬忘了，现在还是没有公布研究结果。」 云初霁决定回去看看这方面的资料，此时她只能掩饰道：「我忘了，你能帮我解释一下吗？」 「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知识点，我是因为出生在八环才特意关注了这方面。」导游没有起疑，转而为云初霁讲起了去智能化社会的背景，「帝国人口太多了，现在很多生产性的工作都交给了ai，服务型的工作大多也是ai在做，虽然帝国在有意保留人类的工作岗位，但人类真正具有竞争性或者说勉强能够和ai持平的领域就是创意和管理方面的领域，这些工作都集中在内环，外环的人，除了自己开店之外，大多很难找到工作。」 「就比如说导游，我们公司就有ai导游程序，人类导游只是为了满足国家政策而保留的而已。」 说到这，云初霁终于明白为何这个导游一直都对自己态度很好了。 她沉吟道：」那么帝国是为了避免重蹈联邦的覆辙才推出去智能化社会吗？「 「可能吧，但好像也没什么用，最外环除了日常必需品是由帝国免费提供的之外，基本上第三产业全都由人类自己包揽，但听说最外环乱得厉害，最近不是还出了倒卖人口的丑闻，也就最外环的人能为了钱干出这种事了，但凡是在第十二环，那些人天天要么就宅着，要么就坐免费巴士四处疯玩，哪有心思干这些。」 丑闻？ 云初霁神色一顿，仅仅用丑闻这个词来形容那些足以改变人一生的灾难实在是过于避重就轻，但对着这个导游依然热情友善的脸，云初霁说不出太说教的话，只是温声纠正道：「那不只是丑闻，那是一场悲剧。」 导游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云初霁刚刚在说些什么，心头微讶，不愧是a德发起人，本来以为她是装出来骗年轻omega的呢，面上笑着说：「是是是，我这不是怕您听了难受嘛，现在星网上alpha们都快被omega骂成帝国毒素了。」 工厂就在前方，两人没有再就这个话题深入探讨，参观完化工厂后，云初霁基本已经把c区算得上完整的工业遗蹟看完了，和导游结清费用后，云初霁没有回家，而是继续走在十环的街道上。 她走进了几家店铺，发现这些店百分之九十都是自助服务然后配备几个固定店员，但实际上店员基本起到装饰作用，不管是租赁车辆还是美容美髮，只需要在星网下单就可以凭藉光脑在店面享受相应的服务，这的确很方便，同时也很便宜，云初霁查了一下帝国的失业补助，它足以让一个人毫无负担地进行日常经济活动。 而唯一算得上负担的经济支出，就是omega的抑制剂了。 这也是为什么街上omega的数量远比alpha和beta少的缘故，一方面是安全问题，另一方面则是omega对于工作更加渴求，而稀少的招工单位考虑到这点也会倾向于招收omega员工。 但是，看着大街上游荡的人，云初霁心头隐隐有种不适感。 她觉得这些人仿佛是被帝国饲养了一样。 诚然不用担心生活所需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但帝国似乎没有告诉这些国民在不用担心生活之后，他们应该做些什么。 帝国的人尚且还有寻觅伴侣度过发情期和易感期的固定需求，那联邦的人呢？岂不是更加空虚？ 难怪联邦的生育率降到能够让一个科学疯子焦虑的程度。 人与人之间缺乏共同生活的经验就会缺乏共同交流的话题，到目前为止，根据原身的记忆，云初霁发现帝国年轻人的话题总是基于游戏和一系列文娱产品，这曾让追星产业迅速蓬勃，但在虚拟明星成为行业主流，一应周边和见面会都通过星网举行后，追星就此消沉了下去。 这是好的吗？ 云初霁有些迷茫，这当然要比自己那个底层百姓饥寒交迫的年代好，也比工业时代里底层人民被压榨着工作要好。 但这完全就是好的吗？ 似乎人们也没有得到真正的幸福，而且还仅仅为了一己私慾进行着古老的犯罪。 第145页 云初霁知道自己的课题报告该怎么写了，可关于这个全新的时代，她发现自己仍然是一头雾水。 这时，在c区的内环，唐见溪走下了她的私人飞船。 相较于她昨晚和云初霁交谈时透露的到达时间要早一天。 她想要给云初霁一个惊喜。 点开光脑，之前在苍星的时候为了保证云初霁的安全，她已经设置了两人的位置共享，唐见溪打眼一看，发现云初霁正在十环游盪。 大概是还在做课题的实地调研，这件事云初霁和她说过，唐见溪一时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去打扰她。 但实在很想念。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分开，加上这几天一直和那些生意场上的人周旋，就格外想念。 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受不住诱惑把人给亲跑了的。 唐见溪坐上悬浮车，决定先去看看，如果云初霁忙得厉害，她就看看，如果她忙得没有那么厉害，那么她便好生缓解自己的想念。 等她找到人的时候，发觉云初霁岂止是不忙，她实际上是坐在街边一张长椅上发呆，手撑着下巴，漫无目的地盯着街中心的一圈光线。 很可爱。像最近k社推出的虚拟猫猫。 唐见溪从车上下来，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 本想吓她一下，结果正发呆的alpha却突然警觉地转身向她看去，然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有种迷路猫猫找到主人的味道。 唐见溪却有些生气，这是一种由疼痛而引发的愤怒，她想，这难道是古代人的特色吗？ 心思这么重，一下子没看着就自己开始偷偷抑郁，都已经被她逮住好几次了。 她正想好好训云初霁几句，让这人以后有什么事都好好说出来，别自己一个人憋着瞎想，结果云初霁突然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肩颈处，修长的身体紧紧地和她贴合在一起。 「好想你。」 耳边传来这样的话，但却不是自己说的。 唐见溪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软绵绵的陷阱，她将手软绵绵地缠在云初霁的腰上，那些气似乎被这么一个拥抱给瞬间消灭掉了，心情变得柔软无比：「怎么前两天打电话的时候不说，我还能快点过来。」 云初霁声音闷闷的：「怕打扰你。」 啊，真是，要命。 唐见溪心里嘆息。嘴上道：「现在不害羞了吗？」 「不害羞了。」 说着，云初霁微微抬起头，悄悄地在唐见溪脸上亲了一下。 她仍然放不开，怕被路过的人看见，还欲盖弥彰地用手挡着。 唐见溪的眼睫迅速地眨着，脸上泛起两团红晕，漂亮的唇微抿，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你还是小古董吗？」 不会又换人了吧，想到这，唐见溪心头一凉。 闻言，云初霁气闷地隔着衣服咬了一下唐见溪的肩膀，委屈道：「你之前轻薄我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亲了你一下你就说我换人了。」 唐见溪立刻放下了心，还是熟悉的味道。 唐见溪安抚地亲了亲云初霁的下颌，权当道歉。 接着迫不及待地问起那个最重要的问题：「那你是打算好了要和我谈恋爱了吗？」 云初霁久久未语，唐见溪以为她这次又要缩回去，却听见那人别扭又委屈地说：「得成亲。」 唐见溪扬起一个笑：「成亲就成亲。」 云初霁又将头埋回了原来的地方，近乎贪婪地唿吸着唐见溪身上的味道。 刚刚坐在那里的时候，她觉得帝国的人也很孤独，所有人都很孤独，路过的人虽然走在一起，影子也叠在一起，但是他们之间不说话也不对视，好像每个人中间都隔着一段不可逾越的时空。 就在这个时候，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心心念念的人来到了她的身边。 那一刻，云初霁想，我不会孤独。 第76章 羞耻 互通心意之后，云初霁受不住唐见溪克制不住的小动作，她的耻度始终没能提上来，在发现唐见溪吧唧一口亲了她，有个alpha投来艷羡的目光后，云初霁红着脸把人带回了家。 结果看到周围格外显眼的冰山时，刚刚还在悬浮车上动手动脚的唐见溪立刻羞耻起来。 云初霁站在车外，疑惑地看向她。 唐见溪磨了磨牙，颤抖的手指指了指不远处的冰山：「你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 尤其还是知道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之后。 简直就是最无耻的痴汉行为！ 云初霁倒没有想到，她居然有朝一日能够触及唐见溪的耻点，她就像往日唐见溪在她的耻点上蹦跶一样，带着这不算什么的轻松神态温言解释道：「我之前弄不清楚对见溪的感情，加上从未看过冰山，想着冰山应当是和见溪一样美丽的事物，所以便来到这想要想清楚这件事。」 唐见溪更羞耻了。 一想到云初霁一边闻着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一边理着自己的感情，她浑身就像有团火在烧一样。 信息素诶！那都是什么时候才能闻到的东西啊！ 简直！不可理喻！ 唐见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从另一侧下了车，接着又飞快地下了楼，一眼都不看那个太有存在感的冰山。 第146页 但是，二楼是透明的。 「这这这！」唐见溪结结巴巴的，对着四面八方的冰山咬牙吐出两个字，「变态！」 要怪就怪自己刚刚太开心了，眼睛一直放在云初霁身上，完全失去了应有的警惕，都没有往窗外看过，如果知道云初霁住的是这种地方，她一定立刻、马上返程。 不，现在也可以返程。 唐见溪转身往回走，打算今晚住酒店或者马上买一栋房子。 让她在这种地方住一晚上，就算她是o权先锋也抵不住闻着自己的信息素味道睡觉的羞耻。 啊！唐见溪攥紧拳头，一想到云初霁这几天一直闻着自己的信息味道睡觉，她就—— 正打开电梯往外走的云初霁敏锐地感受到一股杀气，抬头对上了唐见溪通红的脸。 作为土生土长的两性时代人，她还是无法对唐见溪的羞耻感同身受。 只是小声提醒道：「一楼看不到。」 接着严谨地补充：「只要不往窗外看。」 唐见溪无悲无喜地声明：「我要住酒店。」 「带上你的东西，我们走。」 「啊？」云初霁大惑不解，「见溪为何如此排斥，明明很好看的啊。」 「你再说，我就喷兰花味香水！」 云初霁丝毫没有被威胁到，反而无知地笑着说：「兰花是君子花，倒也配得上见溪。」 算了，唐见溪放弃了，耻度不同的人无法交流。 唐见溪走进电梯，按下去一楼的按键，出电梯后，背对着窗户道：「把你的行李带上，我们去酒店住。」 可谈起酒店，云初霁记忆十分贫乏，对其唯一的印象是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间充满不可直视回忆的酒店套房。 这下她的脸也红了，紧张地道：「见溪，你我虽互许了婚约，但也不可过于孟浪。」 随即又放低了声音，声音比最新款悬浮车的发动机启动时还小，带着一种纯洁之人羞涩的偷偷摸摸道：「等成亲之后才可以。」 唐见溪觉得这人在贼喊捉贼。 就这种住到人家信息素源旁边还人大大咧咧带回来的行为，假如换个不知道她来歷的omega都可以报警抓她性骚扰的程度，她现在，居然，还以为自己别有居心！ 不要气，不要气，这个人是古董，她不懂。 唐见溪深深吸了几口气，而后道：「我觉得我有必要教你一下abo时代的交际规则。」 话音未落，唐见溪揭去了自己后颈上的抑制贴，清淡的信息素味道蔓延，是云初霁这几天熟悉的味道。 但比那要浓烈，比自己偶尔从唐见溪身上闻到的也要浓烈。 明明是一样的味道，但是，好奇怪，云初霁浑身血液加速流动，手下意识地扶住墙，那个叫人羞耻的地方开始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透过一层迷濛的水光，她看见唐见溪此刻眼尾泛红。 啊，自己的信息素也出来了。 云初霁用最后的理性关上了电梯的门。 脸贴上金属墙壁，试图降温。 但无济于事，这不是同一种冰，也不是同一种火。 她只能等它因为失去燃料而熄灭。 半个小时后，云初霁从电梯里出来。 这次她什么话都没说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 再次坐在悬浮车里，两人比起之前显然拘谨许多，热恋的爱火仍在隐秘地燃烧，可点火的人已经被烫过一次，如今便显得踌躇许多。 唐见溪找了一家高端酒店，开了一间总统套房。 她们两人的行李看上去都不多，唐见溪只拎一个小包，云初霁略多了些，但多的那部分是她携带的纸张和论文草稿——她习惯于用手写打草稿。 小包里的东西都经过高度压缩，一旦打开就能见到其中丰富的内里。 云初霁踏入这和那一晚相似的环境，指尖在关门时颤抖了一瞬。 她没有担心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乐观地相信自己和唐见溪的自制力，并且她们来酒店的原因她也已经深刻了解——她只是烦恼自己可能会一直想到那个晚上，特别是在被唐见溪真实的信息素冲击后，这几乎已经是没有任何疑问的了。 云初霁拘束地坐在套房中间的客厅沙发上，等着唐见溪对自己的安排。 不过，已经从不利环境中挣脱出来的唐见溪现在显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日日看着心上人近在眼前，却囿于关系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聊胜于无的亲上那么几口的苦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唐见溪将小包随意扔到一边，踱着步子朝云初霁走去，脸上带有让云初霁头皮发麻的笑容。 她说：「我们现在是未婚妻妻对不对？」 又是这句话，之前在回冰山小屋的车里的时候，唐见溪说完这句话就开始亲她。 还亲个没完。 云初霁手心发汗，觉得这并不符合礼数，虽然那的确是十分美妙的接触，但正是因为过于美妙所以不符合礼数。 太容易沉溺了。 但她点了点头。 唐见溪喉间泄出一声轻笑，漂亮的狐狸眼似挑非挑，灯光从头顶落下，为她玉白的身体镀上一层柔软的光晕。 「那未婚妻要抱一下。」 这却是太过简单的要求，简单到云初霁都忍不住露出讶异的表情。 第147页 唐见溪抬手颳了刮她的鼻子，带着富贵滋养出的骄矜轻哼道：「现在可不是我追你的时候了，你不能总让我主动。」 说罢，她伸手揽住云初霁贴过来的身体，这才继续道：「你如果喜欢我的话，就也会想和我亲近，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或者直接做出来，我会很开心的。」 小古董既然是小古董，那些教条便总会对她产生一些影响，唐见溪稍稍了解过一些，因为并不了解那个时代的背景，所以无法正确评判那些教条的现实意义，但她了解自己这个时代，她清楚这些教条在这个时代是多余的。 反而会妨碍真挚的爱情。 所以她希望云初霁能够放开一点。 不过一个从未有过主动经验的人，自然而然不知该如何将自己那些混乱的心思总结出行动的纲领，因为筹备着将她嫁出去，上一世母亲曾对她说起过一些夫妻相处之道，但和女诫上说的没什么两样，总之就是听夫君的，夫君自然知道会怎样做。 可是到了这个时代，严格意义而言，成婚之后她大概是那个夫君的角色。 云初霁慌了神，双手愈发搂紧了唐见溪一些，像是怕她识破了自己无知的内里而跑掉一样。 「见溪可知，该如何学主动，可曾有这方面的课程或者书籍，嗯，电影也行。」 唐见溪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松开云初霁，两人隔着小段距离对视，花瓣一般柔嫩的唇吐露出调侃的话语：「你的意思是，让我教你怎么当我老婆？」 云初霁耳朵一红，感觉自己更没用了。 不想再看唐见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又将人搂进了怀里，脸闷闷地趴在唐见溪的肩膀上，多亏唐见溪告白以来坚持不懈的调教，这种程度的亲密动作她已然能够无比自然地做出来。 可更深一步的，她每每想起，都会被排山倒海般的羞耻煳住心神，哪有什么心思去考虑主动的问题。 「嗯，请见溪好好教我。」 这段时间以来，云初霁发现自己是一个很好的学习者，配合着原主的知识基础，那些艰深的书本和曾经遥不可及的四书五经她都能学得七七八八，还差的那了一两分，只需要有良师的点拨就可以融会贯通，那么，如何当好见溪的老婆这个课题，她应当也能学得好才对。 只是这么说出来未免有些恬不知耻，毕竟电影里面ao互换心意之后就开始享受爱情的甜蜜，而她却还需要多一道步骤，实在是太让见溪吃亏了。 却没想到，这对于唐见溪本人而言，正是甜蜜的一部分。 omega吸了一口气，心跳开始加速，两只素白的手抬起来，捧住云初霁的脸，嗓音略哑地指导着：「当我的老婆，必须要做到的一点是，吻技要好。」 说完她撩起眼皮静静地看向云初霁。 云初霁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还未成亲，唐见溪不懂也就算了，自己学了那么多年礼数，怎可逾越。 但她现在昏头昏脑的，对着那双眼眸和眼眸里的波光，不禁大逆不道地反驳自己，什么礼数，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礼数。 于是她弯下腰，低下头，衔住了那颗红色的果实。 并且榨取其中令人迷醉的甘甜。 第77章 进步 云初霁不会亲吻，她依稀记得在那两个夜晚她和唐见溪吻了许多次，但过于模煳，并不足以总结出可以用于实践的经验。 仅仅记得那股潮热的骚动。 而之后，则都是唐见溪在一步步引导，那不能算是丰富的经验，甚至准确来说，深入的、让人头晕目眩的亲吻只有一次而已。 但终归算得上是有经验，经验是思维的路径，它教导人们在不知该如何更进一步时更进一步。 云初霁轻轻触碰着唐见溪的唇瓣，而后是舔舐，她偏爱唐见溪的唇珠，这种偏爱在唐见溪吻她的时候尚不能得到发挥的空间，到了现在，云初霁则顺着自己的心意将那漂亮的部位细细描摹，直到唐见溪不耐她像只小狗那样咬住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不松口的作态，伸出舌尖试探。 云初霁收纳了试探，将其加深、加重、放大，那两夜的记忆虽没有诉诸记忆，但终归是变成了某种隐匿的身体本能，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alpha撑住omega发软的身子，往后坐在了沙发上，双唇微分，那已被情热燃烧殆尽的空间涌入新的空气，alpha掐着omega的腰将其牢牢按在了自己的腿上，又继续亲了下去。 唐见溪的左手紧紧地攥着云初霁肩上的衣服，右手抚在云初霁的腰上，随着云初霁动作的轻重变换动作。 直到唐见溪察觉到亲吻已经无法满足云初霁，也无法满足自己的时候，作为弱势方常有的警觉让她清醒了过来，她轻轻地推了推身前的alpha。 云初霁顿了一下，又继续往下亲着，手早已不再规矩地放在后背上。 唐见溪只能后仰着身子，吐出一口气，抑住自己的闷哼声，断断续续地道：「小霁现在不能会怀孕。」 怀孕？ 云初霁被信息素操控的大脑瞬间像是被人倒进了一桶冰块。 那她，她在做什么？ 云初霁看清了面前的一片狼藉，在新的冲动俘虏自己之前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口中血腥气蔓延，云初霁抖着手为唐见溪收拾好衣襟。 第148页 说实话，她有点被自己吓到了。 等到她整理好后，唐见溪无力地靠在云初霁的胸前，她现在也还回不过神，想要和眼前这个alpha亲近的欲望时时冲击着脑内那根脆弱的弦。 可是，风险太大了。 唐见溪颇为恼怒地道：「我测过我们的匹配率，95%，也就是说，我们每次深度标记怀孕的概率是95%。」 上次没有出事，已经是天大的幸运，而那大概和云初霁当时身体处于二次分化期间脱不了关系。 但是这次可不一定了，况且现在帝国风起云涌，并不是怀孕的好时机。 只是，因为这个叫停，实在让人心头不爽。 她不是从小到大被女诫教化长大的云初霁，帝国对于ao相处从不避讳，甚至为了生育率的提升大加鼓励。和她同龄的omega几乎都拥有了稳定的alpha伴侣和性生活，只有一个把科研当真爱的谢潇潇还单着，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谢潇潇像自己之前那样靠抑制剂硬熬，alpha中也有少数不想达成固定关系的人，他们和抱有同样想法的omega约定互相解决生理需求，不进行永久标记，谢潇潇正是一个这样的omega。 出于对alpha劣根性的厌恶，唐见溪从前对alpha避而远之，但现在她已经克服这种下意识的厌恶和逃避——至少对云初霁是这样的，那些深埋在她过往生活和教育中得理念自然得以蓬勃发展。 好烦啊，不能做——唐见溪闷闷不乐地想着。 不过这种叫停显然是拯救了云初霁，她的叛逆不足以支撑她在初定情就把人或者被人带上床，这已经不是不合礼数的问题，云初霁坚持认为这种缺乏仪式的行为也缺乏尊重，好像就是为这事来的一样，明明她们想要的远比这要多。 云初霁眨走了从额角淌下的汗，双手回到一开始的地方，调整了一下唐见溪在腿上的位置，免得她坐得不舒服，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大学》，加上舌尖鲜明的疼痛，这才克制住体内那股跃跃欲试的火。 她觉得那个状态下的自己都不像是自己，不只是不内敛，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没脸没皮。 只是没脸没皮的云初霁要比内敛的云初霁要快乐太多了，而且见溪居然大方甚至是有些欢喜地接纳了这样没脸没皮的她，这让云初霁心底涌上一股持久不息的温情，将热火所肆虐过的一切安抚得春暖花开。 唔，这就是她想要的，比那要多的东西。 落地窗外霓虹闪烁，这里处于c区内环，人们激情四溢，在夜晚仍然不消停，无数的灯光下走过无数张欢笑或忧愁的面孔，而在这间房内的吊灯下，云初霁正一下一下地吻着唐见溪的额头和脸颊，在亲吻的间隙含含煳煳地道：「不要怀孕，这样就很好。」 「怀孕会很辛苦的。」 说完她停下了亲吻，天真地道：「我是女子，我能否怀孕？」 唐见溪好气又好笑，戳了戳她的额头道：「女alpha虽然有子宫存留，但是缺乏产出婴儿需要的各项激素的能力。」 作为一名太过纯粹的文科生，云初霁理所当然地不知所云：「那意味着？」 「你来生孩子，和用机器生孩子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比不上机器，毕竟机器生孩子没有人命危险。」 「那为什么不用机器呢？」古代生育的风险加上目睹海伦她们惨剧的记忆让云初霁对生孩子产生了一种基于恐惧的排斥，于是她不解地道：「这样至少贩卖omega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因为机器只能生出身体瘦弱的beta，所以帝国规定只有beta拥有体外生子的申请资格。」 云初霁遗憾地嘆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唐见溪的肚子，又嘆了一口气。 唐见溪看她那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故意逗她：「怎么，很想继续吗？」 云初霁摇了摇头，略带忧愁地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怀孕概率太高了，见溪平日里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做，若总是怀孕，太过麻烦，而且对身体无益。」 这下，云初霁又开始考虑把自己变成太监的可能性了。 只要没有了那个东西，那么应该就没有办法达成深度标记了吧。 反正自己也对此厌恶得很，如果这样能对见溪有好处，就算当个被祖宗指着鼻子骂的太监也没关系，而且，经过新时代思想洗礼后的云初霁觉得，鬼神之说，兴许当不得真，或许九泉之下什么也没有呢。 只是，唯一的问题是，见溪单凭后颈标记就可以满足了吗？ 云初霁偷偷看了一眼唐见溪脸上仍未消退的晕红，想到腿上所感受到的隐隐的湿润，觉得这大概是个否定答案。 多亏原主对于omega那近乎病态而又满怀□□的狂热，云初霁虽在ao常识上有诸多不足，但唯独在这方面没有太过无知。 特别是实践之后，就更是通透了，对于自己究竟主动挑起了什么样的火，云初霁现在心知肚明。 唐见溪不知道这个人刚刚酝酿了怎样危险的想法，她很快又振奋起来：「等回了s区我们就能买到避孕药了。」 避孕药？ 帝国对生育率的执着，云初霁从第一天那个被聊胜于无的信息素警报器就能勘透一些边角，那这样帝国怎么可能会允许贩卖避孕药这种东西，何况她在这生活了好几个月，都没听说过有避孕药的存在。 于是她敏锐地问道：「不违法吗？」 第149页 唐见溪神秘一笑：「绝对不违法。」 等到云初霁脸上的疑惑愈发浓重，唐见溪才气定神闲地揭开谜底：「最简单的避孕药就是止咬器嘛，只要没有后颈标记，那生育率就会下降一半。」 止咬器是在开启之战中发明并且广泛运用的东西，云初霁学过它的歷史，此时她稍稍想像了一下自己戴着那种东西的样子，脸瞬间涨红，唐见溪还在那大放阙词：「等回到s区，就给我们小霁定做一个好不好？」 云初霁气得直接堵住了唐见溪的唇，委委屈屈地亲了几下后，才求饶道：「不要戴那种东西，好奇怪。」 「而且，也也可以不做的。」 唐见溪没有辜负云初霁对她的判断，她挪了下臀，不动声色地撕破了云初霁虚伪的禁慾外皮，那张仙子一般的脸现在像个妖精：「可是我想诶。」 云初霁哪受得住这个，吓得立马把她放到沙发上，按照上次的经验，这次在逃之前先给唐见溪迅速地打了一个标记，然后就像上次一样地冲到房间里洗冷水澡去了。 唐见溪慵懒地趴在沙发上，愈发像一只饱食的妖精，殷红的唇缓缓勾勒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心里想着，真不错，小古董一次比一次进步了。 然后她打开光脑，给谢潇潇发了信息：【把你给自己存的避孕药分我一半。】 谢潇潇：【？？？】 唐见溪：【啊，没错，我有老婆了。】 谢潇潇：【？？？你认真的？】 唐见溪：【当然是认真的，我们都约好了结婚。】 谢潇潇：【！！！】 唐见溪：【但我和她匹配率太高了，你把各种避孕手段都帮我准备一下吧。】 谢潇潇：【唐见溪，我是唐氏的首席研究员，不是你的私人医生。】 唐见溪：【你那个课题的研究经费申请明天会通过。】 谢潇潇：【保证完成任务。】 唐见溪关掉光脑，抬头却瞥见了一个冷雾环绕的人，她的脸色苍白，身上裹了两层浴袍，唐见溪挑了挑眉，那人不发一言地弯腰抱起了自己。 唐见溪正在思考小古董有没有被自己刺激黑化的可能性，结果这人把自己放到房间的床上之后径直去了浴室。 过了一会后。 云初霁走了出来， 从昏暗的灯光中可以看到她又习惯性地抿了抿唇，然后用尽量冷静的声音说：「见溪，水给你放好了。」 「嗯，我走了，晚安。」 说是晚安，实际上没等唐见溪回话她就匆匆离开。 这人大概是沖凉冲到一半突然想起这件事的？ 唐见溪觉得有点好笑，但神色却分外柔软。 得快点回s区。 快点结婚。 快点，永远在一起。 第78章 告知 唐见溪计划得十分完美，但实际上，去s区和结婚这两件事是矛盾的。 唐见溪带着云初霁在c区四处游玩，过了三天热恋期情侣常有的甜蜜生活，除了云初霁心惊胆战生怕自己过线外，这称得上是相当美好的日子。 在这美好的日子结束之际，两人却要分道扬镳。 可惜分道扬镳的理由过于正当，唐见溪再怎么烦闷不舍也没有办法——结婚这种事，要和父母通个气。 加上最近正是帝国的立国庆典期间，按理说这个时候都是家族成员一起欢度庆典的时候，唐家已经明里暗里提醒过好几次，唐济差点指着唐见溪的鼻子说她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了。 而云家这边，对于自己女儿和唐家小姐的关系，在云初霁承认之后，再加上星网和二女儿的持续关注，秦婉和云承早就了解得七七八八，只是一直没有太多谈及的机会，实在是云初霁近期所参与的事件太过密集也太过震撼，一重重冲击下来，云初霁和唐见溪的伴侣关系走到了哪一步已然成为云家议题中较为次要的一项了。 首先，云初霁二次分化成了s级，这就给了云家夫妇一个重锤，他们明明记得女儿的基因报告上预测的等级是a级。 好，这可以说是基因报告出了问题，夫妻俩经过讨论都这样说服了自己，在和云初霁聊起这件事的时候也仅仅将侧重点放在对其身体健康的关心上。 但，云初霁从一个狂热a权主义者变成一个正常alpha这尚且可以用孩子长大了来解释，但从一个狂热a权主义者变成a德奠基人，这足以让云承考虑带女儿进行精神科方面的检查了。 云初霁对此的解释也很含煳，只说看到了一些自己从前忽视的东西，现在想通了。 这不足以打消云家父母的疑惑，他们仍然试图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来感受女儿的精神状态。 直到，那颗被按在在帝国脚底的雷轰然爆炸。 帝国上下被震了个倒仰。 云家夫妇敏锐地察觉到，既然第一手消息是从唐见溪手里传出来的，那么据说在苍星和唐见溪形影不离的云初霁想必早就知道了这方面的内幕。 或许，这就是小霁所说的她曾忽视的东西？ 既然这样，那他们倒勉强可以理解，毕竟家里的这个小的从看了那个直播后就开始嚷嚷着什么alpha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管自己的alpha老爸听没听到，近来还想着参加那个斯巴达克斯组织，肉眼可见地成为了一名虔诚的狂热o权主义者。 第150页 秦婉和云承不知道自家保守派的基因是怎么养出的这两个极端的女儿，只能安慰自己是帝国造的孽，逼得人不得不极端，就是他们作为两个孩子的父母，这些年来各种荒诞的事大大小小都看过一些，面对光荣惹出来的烂摊子，也气得想要骂人。 那群上层的alpha竟然已经傲慢成了这样，这和联邦又有什么区别？ 联邦蔑视所有底层，帝国蔑视所有底层omega？ 正因如此，他们没有过多干涉云初晚，只提醒她尽量在不影响成绩的情况下为omega发声和奔走。 而经过一年后，在精神上完成180度翻转的alpha女儿终于回到了家。 她的变化看上去不仅仅集中在精神方面，和当初在s区的时候相比，云初霁明显沉稳了许多，从小到大围绕在她身上的那股神经质般的不安消减了许多，仅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在偶尔的一次对视中可见端倪。 衣着变得保守，像是已经跳脱出年轻人沉迷的时尚魔咒，听说这段日子一直在为课题奔走，云家夫妻现如今可以肯定，这个总是让人担忧的alpha女儿，终于回到了正轨上。 秦婉帮她将行李放到她的房间，云初霁在身后跟着，对这个地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当初认下原主的身份和家庭并不算是深思熟虑的决定，那只是一个在寂寥海域中无望漂流的人渴望多抓住一根绳索的求生举措而已。 不过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家庭，父母温和讲理，妹妹可爱活泼，往这样的家庭倾注悲剧是一项不可原谅的行为，不过正因为这个家庭太好了，她反而无法如她所想的那样寻回旧日的亲情眷念，在每一次陌生的关心、教导和嘱託的背后，她心理升起的因无法理解的爱而产生的惶恐都提醒着她：她是一个外来者。 唐见溪对她的爱是有迹可循的，它所有产生和发展的过程都围绕着从大梁而来的云初霁。 可云家的爱，是给秦婉十月怀胎生出来、多年教导下成人的原主的，云初霁接受符合原主消费标准的零花钱，签收符合原主口味的食物，接受符合原主性格的嘱咐，这些都很好，但太好了，起到了反作用，提醒云初霁—— 她是一个卑劣的冒名者。 在云初霁原本的设想中，她想要的很少，只要通过云家父母怀念她不可再见的亲人就好，可在尝试后才发现，皮相本身是一个极为虚无的词彙，在近乎相同的两具身体内部，安放着不同的灵魂，而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到现在，她已经能够清楚地辨别abo时代的父母和自己生身父母的不同。 所以，实际上，这很少的一部分也是很难达成的。 走进原主的房间，里面干净整洁，没有像公寓里那样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旁的手办柜里放满了原主钟爱的各式悬浮车模型，是一个相当典型的帝国中产阶级年轻alpha房间。 云初霁接过自己的行李，向秦婉温声道谢，秦婉嗔怪地看她一眼，伸手过来整理她有些乱了的头髮。 云初霁低下头方便她的举止，秦婉见她这般乖巧，不由嘆息道：「你最近真的懂事不少。」 她没有回答。 秦婉也没有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再过两天就是帝国立国庆典，在这个时候，皇帝会携带皇室成员在整座帝都星巡游，沿着第一任在各区签订和平条约的次序和地点进行，最终回到a区，整个巡游耗时半个月，在这半个月内，帝国人全体放假，由ai全权负责人类的日常生活所需，帝国上下都沉浸在庆典欢乐的氛围中，赞美帝国结束了开启之战的征伐。 不过，在当前这个时期，立国庆典显然将具有更加微妙的意义。 第二次开启之战的阴影在星网的争执与互相辱骂中缓缓蔓延，近来帝国已经出现了多起ao械斗事件，这在过去几乎是难以想像的，究其原因，无疑是因为皇室和官方都迟迟未能做出足够有力的反应。 官方仅仅是将涉案的alpha和帮派抓捕归案，但对于案情的种种细节，却始终未能做到完整的披露，由于案犯本身高贵的身份，不得不让人担忧其中暗箱操作的可能性。 而皇室的问题则是在不断沸腾的星网舆论中慢慢浮现的，它作为ao平衡的象徵，其不论性别的继承权正是ao互相妥协的见证，可如今，帝国已经持续一百年没有出现一个omega皇帝了。 这个惊人的事实在星网上飞速发酵，逐渐成为一股舆论上的洪流，omega们倒逼皇室做出符合身份的决定，部分alpha声称这是alpha优于omega的生理前提下的自然选择，omega这种一味要求平等的唿吁是对公平的亵渎，部分alpha不发一言，beta们则依然在全世界看戏。 好像所有人都忽视了一个问题，帝国从来没有一个beta皇帝。 不过皇室中ao比例极高倒可以充当一个客观的事实证据，皇室一代中常常只有一两个beta或者一个都没有，相比较而言，ao在进化更加全面、数量更多的情况下，作为继承优先序列似乎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这都是关乎帝国的大事，有无数只手在暗中推动，若将目光放到每一个帝国的家庭上，那么庆典就意味着阖家团圆的日子。 云家在唐家面前不算什么，但实际上也是一个颇为盘根错节的家族，由于帝国对生育的重视，一代代繁衍之下，各路亲戚关系十分复杂，让云初霁不得不联想到大梁时期的宗族。 第151页 但相比宗族而言，云家的关系倒没有那么紧密，除了在庆典时聚上一次之外，平常的时候鲜少联繫，唯一在血缘之外可以说得上的关联就是云家人大多扎根于学术界，在帝国诸多大学中都有云家人的身影。 现在，秦婉正是要向云初霁说一下几日后的云家聚会。 秦婉的视线划过自己成熟许多的alpha女儿，集中在那面手办墙上，声音温柔：「你这段时间在星网上出了很大风头，聚会上可能会有很多人来问你各种事情，你看着回答就行，不要因为是亲戚而勉强自己。」 「嗯。」云初霁应了一声，想起自己回家的一部分初衷，觉得现在先和秦婉说一声也未尝不可，「我和见溪打算结婚了。」 秦婉的眼睛睁大，略微震惊地看了过来：「可是你和她？」 谈恋爱是一回事，结婚是另一回事，结婚意味着永久标记不会被抹去，意味着今后两个人的人生将长长久久地捆绑在一起。 可是，云初霁和唐见溪满打满算也就相识了三个月而已，这场相识的开头甚至是一场难以言喻的惨剧，怎么就能这么快走到婚姻的程度？ 要知道，就在两个月之前，云初霁还在和他们商量一年后要为唐见溪洗去永久标记呢。 云初霁知道她的未尽之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路的过程过于曲折，要想讲得明白透彻就不可避免地要将真相全盘托出，最终她只能说出了一半的真相：「我改得很好，见溪和我相处得也很好，我们都认同对方是一位足够优秀的伴侣，而且，因为永久标记的存在，结婚是一个很好的收场，我也能以一个更加名正言顺的身份来照顾见溪。」 这样说似乎还是太过含煳，缺乏过于有力的证明，可不管光荣还是穿越都无法轻易透露，云初霁想到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于是接着说：「同时，我和见溪的信息素匹配率很高。」 「多高？」 「百分之九十五。」 秦婉沉默了一会。 而后说：「我相信你们是认真的了。」 百分之九十五，属于帝国都会强制结婚的范围，在这么高的匹配度下，两个人居然还花了三个月来培养和磨合感情。 这都不是真爱，还有什么是真爱。 第79章 整理 云初晚今年十七岁，距离帝国大考还有半年，距离分化还有八个月。 这个时间是帝国特意控制的结果，ao一般会在成年后三个月迎来分化期，每个人的情况根据体质而有所不同，但上下浮动一般不超过一个月。 初分化的ao难以控制自己的信息素，若分化在大考之前，极有可能会影响大考成绩，而在帝国，学歷是个重要的凭证，举例来说，外环想要迁居内环，在财产证明之外，学歷也是一项必需的材料。 在大考之后，帝国会给这群濒临分化期的青少年五个月的假期，让他们或适应初分化的身体，或在这五个月内找到合适的伴侣。 云初晚两样都不想。 她现在想要分化成beta。 反正，姐姐的基因检测都出错了，那么加上她一个似乎并不是没有可能。 那场直播吓坏了她，她原本想要好好看看自己许久未见的姐姐，特意用肚子痛的藉口逃了半天课，结果却窥见了分化后成年ao世界的荒唐和残酷。 她以后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一个猎物？还是食物？ 云初晚不知道，但她已经提前开始恐惧。 为了对抗这种让她心慌意乱的恐惧，云初晚跟随那些具有号召力又强大的omega，成为了斯巴达克斯的预备役成员。在这里她学到了以前从未学过的知识，了解了帝国黑暗的歷史，对alpha这个性别产生了更加深重的厌恶。 但这并不能遏制她的恐惧。 她还是每晚会从噩梦中醒来，梦里，她掉进了一个血淋淋的陷阱，陷阱周围铺满了鲜花和糖果，陷阱里面是先辈的尸体，她被腐烂的血肉团团围住，在死于伤口之前，先死于窒息。 她的成绩飞快下降。 云初晚不敢告诉父母，一旦说了，他们一定会制止自己再使用星网参加斯巴达克斯的活动。 可是，那是她唯一能够感觉好一点的地方了。 虽然她隐隐察觉到，它也在让她更糟糕，她脆弱的心灵无法承担这么多的黑暗与罪恶。 可那真的是她唯一的避难所，就算是饮鸩止渴，也好过就地投降。 这时候，她的姐姐回来了。 她看上去变了许多，这种变化在光脑对话时还不太明显，面对面的时候，她身上的气质全然展现，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变得讨人喜欢了，她身上有种让人觉得舒服的亲和气息。 云初晚从前不敢主动和她说话，生怕会触怒她，但现在，即使云初晚对alpha这个群体充满厌恶和排斥，她也没有办法对眼前这个微笑着为她夹菜的女人有丝毫恶感。 而且，云初晚接着想到，她提出了a德。 她还要和唐小姐结婚，唐小姐诶，那可是戳破光荣阴谋的omega勇士！ 也是斯巴达克斯的大前辈！ 于是，云初晚提起了勇气，在晚饭后父亲尚且在婚讯的冲击中迟迟回不过神来的时候，邀请自己的alpha姐姐一起去外面散步。 云家经济优渥，在a区五环购置了一套占地面积不小的别墅，这些钱部分来源于家里两位父母的工资——帝国对公务员和教授向来待遇甚佳，部分则来源于家族企业管理分红。 第152页 云承的父亲在经商方面颇有建树，在云家遍地教授的氛围下算得上是个奇葩，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他强势地将自己的子女全都往学术路上推，以至于现在出现了近似后继无人的尴尬情况，目前帮忙打理的只有云初晚二姑家的omega 堂姐。 老爷子一辈子重a轻o，到老了却不得不捏着鼻子教自己唯一靠谱的omega继承人。 但比起那些把股份变卖来当研究经费的人，omega似乎也成了可以忍受的了。 云初晚从前最崇拜自己这个堂姐，现在则最崇拜唐见溪，对于身边这个温和地陪着她四处转悠的姐姐，云初晚的心态却有点复杂，处于既想亲近又不敢亲近这两者之间。 云初晚努力回忆自己之前把人叫出来时候的心路歷程，想试图从中找到勇气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而不是将话题集中在最近学习怎么样这种空白的寒暄上。 云初霁看出了她的努力，停下脚步，立在一座雪白雕像的前方，温声问道：「小晚，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眼前的人虽是难得一见的s级alpha，但她身上却没有任何让人感到威胁的气息，她的身姿挺拔而端雅，像是云初晚在生物课上曾看过的兰花，少女眼眶微红，多日来的恐惧已经让她难以承受，那张和云初霁肖似的脸微微颤抖，说出了一直以来折磨她的梦境。 「姐姐，我不想分化。」 少女以此结尾。 夜风轻柔，房屋外的围栏上配备了优秀的吸声装置，外界因筹备庆典而起的喧闹丝毫没有传入这个具有典型联邦时代风格的住宅，这个地方每一处都体现了高效这两个字，她们行走的地方没有植株，除了联邦时代的雕像之外，就是一条条可以通向每一处房屋门窗的悬空小道，整座房子就像一只被罗网层层束缚的大型动物。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静谧得宛如一个纯之又纯的黑夜。 即使此处灯光明亮。 云初霁嘆了一口气，为这里添上了一点声息，她弯下了腰，认真地看着自己这位异世的妹妹，原主记忆里这是一个聪明又乖巧的少女，云初霁没想到，这场风波的幅及范围如此之广，就连未分化的青少年也不得不被噩梦所侵袭，她将手放在少女单薄的肩膀上，微笑着说：「不用担心，等你长大了，世界就变好了。」 「见溪、楚元帅、我，还有很多很多人，我们都在努力消除这个噩梦，现在坏人都已经暴露了出来，他们中的很多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等你长大了的时候，这些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学习，成长到足够优秀，让这个世界能够变得更好。」 云初晚懵了几秒，她眨了眨眼，刚刚蓄着的泪水从光洁细腻的脸庞滑落，眼眶内再没有出现新的液体。在她最好的想像里，云初霁会告诉她她会保护自己，没有一个邪恶的alpha能够中断她原本美好自由的人生，这符合优秀alpha们勇者以及骑士的形象。但是云初霁给了完全不一样的答案，她说，世界会变好。 这一瞬间，云初晚仿佛被一种广阔而温暖的东西包裹住，它指向了一个广阔而温暖的所在，她的姐姐和姐姐的伴侣正努力开闢着前往那里的道路。 斯巴达克斯让她直面黑暗，云初霁让她去往光明，如今，在云初晚心里，云初霁的形象比斯巴达克斯还高大，青少年浮躁而多变的心思让她刚刚的忧郁神态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兴奋地道：「所以姐姐，你提出a德也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好吗？」 云初霁点了点头：「我们的世界缺乏强者对弱者的美德。」 「不过，我做得还不够，之前我太畏怯了，现在我能做更多。」 云初晚双眼发亮，她现在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这不是因为恐惧而应激产生的力量，而是一种奋斗的激情，她脱口而出：「我能帮你什么吗？！」 闻言，她的姐姐微微一笑，抓着她肩膀的手操控她的身体转了一个方向，带着她走向去别墅二楼的小道，风里传来她温柔的声音：「你刚刚说，你的学习落下许多？」 云初晚神情一僵：「姐姐，庆典期间，大家都在狂欢，这个时候学习太卑鄙了。」 「妹妹，学习比狂欢要高尚许多。」 「」 将云初晚送回她的房间后，云初霁坐在原主那张宽大舒适的椅子上，面前是她今天新添置的书桌，上面摆好了一沓纸，里面有她已经完成的课题论文以及楚教授布置的一些小论文，而她现在手下正在写的，则是她融合四书五经、女德女诫、联邦帝国史所构建出来的a德体系。 在云初霁认知当中，为众生立德是圣人的工作，作为一个在三个月之前除了女诫和几本诗词集外什么都没有读过的女子，她做这种工作，可以说是既不自量力，又僭越。 但是，灯光下，云初霁年轻的脸上锋芒初绽，这并不让她身上那股温和的气质变得凌厉，而是产生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她没有成为圣人的野望，她只希望为alpha们引入一种新的思考方式。 这些天来，她看了许多alpha在星网上的发言，诚然其中有一些讲道理的人，比如说在训练营结识的风陵大哥就曾拉着她和一群极端a互相对骂，怒斥他们居然为恶人着想，但其中大多数，都下意识表现出一种所有物即将脱离掌控的愤怒。 第153页 很奇怪，按照现在的ao比例，就算是以云初霁那粗浅的数学水平都知道，这些跳脚的alpha里，至少有一半都不能拥有一个omega，而实际上，对光荣阴谋的打击，抨击上流alpha肆意买卖omega的行为，扩大omega的择偶自主权和自由，对于alpha总体而言是有好处的。 那么，他们生气的原因是自己没有一个omega伴侣呢？ 还是没有低于他的omega伴侣呢？ 云初霁真诚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然后就被人举报到禁言，这个在全星网被omega高价悬赏的云初霁真实星网帐号就这样在出现后一个小时内被迫销声匿迹。 对此，风陵夸她骂人很有水平。 再过三天，她应该就能将这套体系整理完成，这里面原创的部分不多，她做的更多的是总结、归纳和升华之类的工作——楚教授的论文训练的确大有裨益。 不过，这实际上也是大多数人在当前做的工作——如果他们是为了真理而思考的话，毕竟人类文明已经走过如此漫长的年头，在现如今精良的资料保存技术下，各种文化典籍的数量占据无疑正占据着人类文明的至高点，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关于人性的问题，这面已经被先辈涂得密密麻麻的墙上，似乎没有多少他们能下笔的余地。 闹钟响起，云初霁收笔，今天的工作到这里暂时结束。 alpha打开光脑，点开那个熟悉的人名，将今日份的情书发送过去。 收到情书的omega正半躺在床上，现在是晚上12点16分，1216，正是她们初见那天的日子。 唐见溪将那封情书列印出来，明丽的楷书很是好看。 如果那上面的内容不是华夏的古诗词就更好了。 唐见溪很感动，但是她看不懂。 像这样的情书已经累积到第三封，自她们分开后，云初霁每天在这个时候都会向她遥寄锦书，她一封都看不懂。 唐见溪曾拿了一封给她爸分析，看看这些熟悉的文字究竟表达了什么含义，竟会让她如此陌生。 楚教授在细细琢磨后，说这是一首情诗，表达了诗人对恋人的思念之情，其中有某某、某某、某某意象可佐证，并且夸赞了诗人情感的真挚。 于是唐见溪知道这是一首情诗。 然后她默默地开始学习古代诗词。 唐见溪在光脑上用帝国人的表白方式发了一大通热情又黏腻的话语，猜想云初霁现在一定又在害羞，唐小姐成熟地摸了摸下巴，和古代小姑娘谈恋爱，不论怎么看，自己都应当主动承担起消弭代沟的责任啊。 第80章 倨傲 唐见溪回到了她长大的地方，但是并没有在这里感受到多少来自故乡的温暖。 那些想要和她讨个说法的家族可算是找到了人，帝国内部正在对是否要公开参与拍卖活动alpha的名单进行一轮又一轮扯皮，omega军团和异军突起六皇子克拉伦斯坚持要将这群不守规矩的alpha挂在歷史的耻辱柱上，可贵族的名声怎么能被这样折腾？ 偏偏omega军团油盐不进，而那个原本只会唱歌的六皇子现在对着他们唱起了名为敷衍的歌，年纪轻轻竟然滑不熘手，让不少人对他另眼相看。 刚好唐见溪这个始作俑者回到了帝都星，落网的alpha至少有一半都出自帝都星，其中有白手起家的富豪，有世代从商的富贵人家，而最多的，就是靠手握各项帝国刚需的而吃得满嘴流油的贵族，他们不缺钱，不缺身份，多年来汲汲营营都是为了保证家族权柄的稳定，名单一旦暴露，等于是给所有人送上一个随时利用的把柄。 omega军团还在，帝国ao平等尚且是明面上的政治正确，只要omega军团不消失，这个把柄的威胁力度就不会消失，这些贵族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必须刻意倒向omega阵营。而实际上，能养出一群买卖alpha的贵族，其家族氛围自然也说不上尊o爱o，omega们享受贵族的优渥条件，付出联姻的代价，至于继承权什么的，想都不用想。 大贵族可以及时切割，中小贵族可承受不起这种代价。 于是，唐见溪就成了切入点，他们从威逼利诱到道德绑架，无所不用其极。 s区，唐氏集团分公司的会客室。 唐见溪和一位中年女alpha相对而坐，ai护卫守在门外，会客室内茶香裊裊，但本该享用它的两个人把心神全都放在对方身上，在青岚星用最先进的种植系统培植而成的茶叶无疑仅仅只是这场谈话礼貌的陪衬。 「唐小姐，您觉得这合适吗？我林家多年来为帝国人民制造最好的桥樑，从未发生过任何安全事故，造价合理，为帝国提供了数十万工作岗位，现在就因为一个旁支子孙的错误，就让我林家上下蒙羞。」 「这若只是一粧普通犯罪，林家自然是听凭处置，可是唐小姐，你应当看到了现如今帝国的舆论风向，名单一旦暴露，我们林家的名声将一塌煳涂。」 唐见溪认识这位alpha，她从前叫她林阿姨，在某次前往青岚星的家庭旅行中，林阿姨曾和他们为伴，她对于青岚星的桥樑如数家珍，唐济告诉自己她是一位十分优秀的桥樑设计师。 而这位令人尊敬的林阿姨却有一名不太值得人尊重的侄子。 唐见溪缓声道：「您的侄子，也就是林周奇，在拍卖会上前后购买了七个omega，这七位omega被解救出来时，其中两位已经丧失自理能力，两位处于妊娠期，两位伤痕累累，还有一位早已自杀。」 第154页 「林阿姨，林家固然值得人尊敬，多年来您一直都被人当做贵族alpha的典范，但是，这和林周奇犯下的罪恶没有关系。」 林阿姨，全名林鹭，神色微动，随即平静地道：「他犯的罪，他可以自己去赎，哪怕为此而死也没有关系。」 「但不能影响林家，我们林家不愿意成为ao政治争斗的筹码，也不愿承担自己不应当承担的骂名。」 「希望唐小姐能将我的想法告诉您的外祖母。」 中年alpha气质凛然，保养良好的脸上尽是久居上位的沉稳，她是今天第十个来和唐见溪「谈谈」的话事人，他们彬彬有礼同时又倨傲不已。 第十次，唐见溪说：「林鹭女士，您难道不认为，唯有将所有犯事者的名单公布，才能真正杜绝今后有同类事件发生吗？」 「您的家族顶多损耗了一些名声，但是那些omega失去的是真实的生命和健康。」 林鹭没有丝毫动容：「我刚刚探查过这里没有任何监控和监听设备，想来拍卖场的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所以我们大概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 不轻不重地讽刺一番后，这位林氏家主冷声道：「我始终不理解的是。你们omega的自由，为什么需要我们这些从未犯错的alpha付出代价呢？」 唐见溪提醒她：「可您的妻子，您的儿女都是omega。」 林鹭微微一笑：「他们生活得很快乐，从没有像唐小姐这样叫嚣着要自由和权利，我想，自始至终，需要权力和自由的只是唐小姐这样的omega，但是你们却自顾自地代表了所有的omega，以此来从我们这些没有犯下丝毫错误的alpha手中夺去权柄。」 「您的儿子刚刚成年就被嫁给了一个他从不认识的alpha，您觉得这是快乐的？」 「他和他的alpha的匹配值有百分之六十五，我当然可以认为他是快乐的。」 唐见溪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难怪林周齐不把omega当人看。」 这句话显然触怒了对面的alpha，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轻声威胁道：「alpha也有军队，唐小姐，你们如果妄想可以靠着容忍和博弈获得超出平衡的利益，那只能说omega不如待在家里比较好，至少犯蠢的时候不会过于丢人。」 「alpha也会犯蠢。」唐见溪盯着这个曾经尊重的阿姨，出声讥讽，「你们刚刚不就犯了帝国建立以来最大的一个蠢吗？」 话音一落，带有攻击性的alpha信息素突然爆发，唐见溪闷哼一声，守在门外的ai护卫接受到屋内数据的变化，沖门而入，但在此之前，云初霁在唐见溪后颈处留下的信息素仿佛被触怒了般，带着它主人都不曾展现过的锋锐回击那个胆敢侵犯主人omega的卑鄙alpha，在s级信息素冲击下，林鹭面色苍白地瘫倒在沙发上，完全靠着意志力保持清醒。 唐见溪拨响了警察局的电话，在林鹭的目眦欲裂中说明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关掉光脑，唐见溪在ai的护卫中离开了这间让她作呕的房间，至于林鹭，林周奇不一定会在帝国现眼，但是经此一着，她一定会在帝国现眼，大龄alpha用信息素攻击一个年轻omega，而这个年轻的omega还是现在风头正盛的唐见溪，她所担心的事情，都会提前到来。 「你，你还不是得靠alpha！」许是想到了自己的结局，林鹭既悔恨又不甘，都怪这个omega太过牙尖嘴利，要不然她怎么可能这么控制不住自己！ 从未被omega忤逆过的alpha将一切责任再次归结于omega。 唐见溪没有停步，只是淡淡地叙述：「我的alpha和你们这类alpha完全不一样，不要把自己和她相提并论，林女士，说实话您并不配。」 面见这些家族主事人是一项痛苦的旅程，能找上唐见溪的家族大多是过去曾和唐家有一定交集的家族，从前他们在社交场上谈笑风生、温和礼貌，如今却因为利益而互相冒犯，而他们口中的挖苦和嘲讽多多少少地戳中了唐见溪的心。 林鹭不是第一个威胁她的alpha，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唐见溪揉了揉额角，走出大厦，但是她还是需要一个个去见这些人，无论是为了不过于撕破脸，还是为了认清现如今omega所面对的高山，她都要去一个个见过这些高傲的alpha，听听他们从金字塔顶端传来的感想。 清瘦的omega感受后颈处的温热，僵硬的四肢放松了些，她走进自己的悬浮车，脑海里浮现云初霁昨天情诗里的一段：唯羡天上月，夜夜君相伴。 这句诗没有太多意象，也没有让她摸不着头脑的典故，她靠着自己入门的古诗词素养勉强能够理解。 但是，此刻唐见溪想，月亮只会在晚上出现，而且她并不常常看它，可云初霁的信息素，却持续不断地为她带来温暖。 啊，真是，看诗看多了，自己也变得肉麻了。 唐见溪唾弃完自己，收拢心神，去面临下一次针锋相对，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林鹭的事情传出去后，至少后面的这些人会收敛一些。 但要是让母亲知道了，她一定又会阻止自己，原本她就不贊成，说这些人心怀鬼胎，临近庆典都不消停，唐见溪在报警之后立刻发了个消息给父亲，希望他能暂时煳弄住母亲吧。 此时，a区。 明天巡游将从这里开始，街上挂满了各式彩灯，每一个角落都在播放着帝国国歌，清亮的童声带给人恆久的感动，让人忘记近些日子的混乱，重新回忆起作为帝国人的骄傲与自豪，商店商品统统以低得令人髮指的价格出售，人们喜气洋洋，因生活在一个富足的国家而满足。 第155页 云初霁和家人正做着出门前的准备，庆典第一天，通常是家族聚会的日子。往年云家聚会都是由云初霁的爷爷包下星豪酒店的顶层作为聚会场所，在美酒佳肴中瞻仰空中皇室的威严。 但今年，有一位族人提出他最近买下了一处庄园。 庄园倒没有什么，云初霁的爷爷也有，但是这座庄园位于a区二环，其中的价值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比起位于四环的星豪酒店，二环的庄园无疑能够更早地看见皇室的身影，于是这项提议在云初霁爷爷的憋闷中通过了。 坐上悬浮车后，云初晚悄悄地向自己姐姐传递家族的八卦：「我听说是这个姨姨家里有个omega，和皇室成员在谈恋爱，所以他们家才能一飞沖天。」 云初霁对这些八卦没什么兴趣，她在想唐见溪是否看到了她的消息，今天她莫名其妙心神一跳，想起那个永久标记的ao有心灵感应的说法，不由开始担心唐见溪，打了电话她又没接，直到问了唐济，才确认她没事，大概是正在和人谈判，所以将光脑免打扰了。 云初晚没有察觉到姐姐的出神，即使仍然没消下对alpha的恐惧，但是她这个年纪的人，对于皇室和平民的爱情，天然地就带有一种嚮往和滤镜，她兴致勃勃地道：「据说那个omega是个男性，叫云玄，他和皇女谈了好几个月恋爱了呢，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皇女。」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云初霁勐然回神。 这是，阿兄的名字。 第81章 寒暄 云初霁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这种灵魂穿越的事情发生一次可以称得上是神明或者物理规则的失调，再发生一次，并且两个当事人还是兄妹，这简直比祖宗復活还难得一万倍。 但是，让自己相信是妄想的理由也同时可以是说服自己找到了真相的藉口—— 既然能有自己，那为什么不能有阿兄呢？ 「我可以看看云玄公子的照片吗？」云初霁声音微哑，一种在这个陌生世界找到同类的欣喜和期望完全俘获她——她的来处从此可以得到确认，她将拥有真正的亲人。 后座的沉默与突然的声响引起了秦婉的注意，她转过头，带着一如既往温婉的笑：「小霁怎么突然对云玄感兴趣了啊？我记得小时候你可爱欺负人家了。」 云初晚闻言也想起了往事，附和道：「是啊，小时候庆典期间姐姐总是喜欢把亲戚家待分化的omega欺负得哇哇大哭，怎么也没想到姐姐长大之后居然会变得这么温柔。」 云承笃定但无人发现地严肃点头。 云初霁垂下眼帘，食指掐着大拇指，温声道：「见溪改变了我很多。」 云初晚眼睛发亮，明显对这个改变的过程抱有十足的八卦兴趣，但抬眼看到前面的家长，瞬间偃旗息鼓。作为一只懂事的小棉袄，她自然知道这不是一个适合聊年轻人八卦的场合，遗憾地压下自己的好奇心。 比起云初霁，云初晚作为待分化的omega和云玄关系要好得多，手上操作几下，从列表里找到云玄的星网号后发给了云初霁。 发完后才察觉到不对：「你们不是去年庆典期间见过面吗？我记得云玄向你敬酒了。」 云初霁抿了抿唇，顿了下，而后道：「我二次分化之后，过往许多记忆都有些模煳，有些不太重要的人和事记得不算清楚。」 「云玄这个名字，和我的一个故人相同。」 「哦。」云初晚应道，然后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她太喜欢现在的云初霁，所以从没有设想过她可能不是她姐姐的猜测，而这也是人之常情。 阳光和大楼上霓虹灯牌的灯光经悬浮车车窗的过滤在众人脸上仅留下一层迷濛的光晕，亦真亦幻，前座上的父母正在小声商讨什么，在偶尔对视时不会像自己前世的父母一样尴尬地躲开，他们熟悉对方就像熟悉自己一样，一种生冷的苦涩再次涌上云初霁的心头，就像咽下了一只没有完全死去的虾那样令人胆战心惊。 她人命运的重担沉沉地压在了她的肩上，而它正如她预料的那样给她带来持续的痛苦，但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家庭，云初霁熟练地从痛苦中挣脱出来，温柔地夸了夸自己的妹妹，少女羞怯而开心，她们就像世界上任何一对关系良好的姐妹一样。 云初霁点进了云玄的星网社交平台，头像是一个漂亮的男青年，他眉目修和，五官温润，薄唇上是一抹轻快的笑容。 和阿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阿兄要更加有男子气一些，眉更粗，眼神更凌冽。 社交平台上留下的话语与照片和阿兄就更加不像，这个男子爱好烹饪和化妆，对于自己未来的alpha有着浪漫的想像，他喜欢金色头髮、蓝色眼睛的alpha，因为这种长相很像神话中的神明。 这个人不是阿兄。 但社交平台自四个月之前就没有再更新，留下的最后一行字是：【我找到我的真命天女了！】 配图是一张华贵的神明肖像，神明有着堪称璀璨的金髮，祂浑身赤裸地立于一群为祂疯狂的男人之中，脸上带有戏嚯又怜悯的微笑，这是另一个文明的神明，云初霁对祂一无所知，但透过神明脸上的笑容，结合云初晚之前所说的皇室身份，她似乎能够猜到云玄那个神秘的恋爱对象究竟是谁。 云初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假如阿兄和她一样在三个月前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他现在会在哪里，是和三皇女在一起？ 第156页 想起唐见溪告诉过她的信息，云初霁心神颤抖，阿兄若落到这等人手里，以他的傲气，不知要受多少苦楚。 况且这个世界与前世那般不同，若要一向风流的阿兄雌伏于人下，实在是 「父亲，还有多久能到？」云初霁略有些急切地问道，现在一切还不确定，只有见到了人才能知道那是不是阿兄。 云承低头点了一下自动驾驶系统的后台操作键，回道：「还有四十分钟。」 云初霁攥紧拳头，身上紧张的气场连云初晚都能看出不对劲，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视线里云初霁的侧脸绷得像是一快被拉到极致的布。 姐姐好像，有了很多秘密。 四十分钟转瞬即至，悬浮车开进了庄园，和唐家清爽秀丽的庄园风格相比，这座庄园浑身上下都写着华贵二字，每一条小径上都有三个ai侍从待命，周围没有丝毫自然的痕迹，土地被藏于深黑坚硬的金属道路之下，伫立在路旁的花草是用各种昂贵金属设计制作而成，黄昏的光线在上面映出璀璨的光泽。 面前正对着的是一座纯白的房屋，它让云初霁想起了资料上面的帝国工厂。 比起房子，它显然更像是一座硕大的机器。 这栋房屋完全不符合任何建筑规则，每一层楼都向前突出一个巨大的平台，就像一只怪兽吐出了它的舌头。 上面人影绰绰，ai机器人送来酒水和佳肴，人们可以在平台上随意上下，脚下的每一方地板都可以分裂成一座个人飞行器，将客人安全地送往他想去的地方。 云家人被这个排场震慑，从悬浮车上下来的时候，云初晚左瞧右看，他们家比帝国百分之九十的人生活得都要好，但是眼前的这幅场景却是站在帝国金字塔尖的人才拥有的生活。 她长长地哇了一声，开始提前同情自己那个好面子的爷爷。 庄园的主人衣着光鲜地站在门口迎客，身旁围了一圈攀谈的亲戚，乍然成为人上人的喜悦从他们身上每一处夸张的配饰中都能得到完美的体现。 云初霁仔细地看了看最重要的那一对ao，那是两位女性，其中的一位女alpha和自己的父亲长相相近，但远不到让人分不清的地步。 她又往后看了看，努力在那堆年轻的面孔中找到自己期待的那一张。 可是没有。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女alpha——或者说云初霁的五姑姑带着出于客套的热情道：「你们可算来了，这都多久没见了，初晚眼看着都快分化了呢。」 出于胜利者的自我炫耀，五姑姑含笑道：「四叔怎么还没来？他不会在为今年没去星豪生气吧，哎呀，我就是想着自家的庄园，地方大，大家玩得也尽兴，如果四叔有不高兴的地方，你们可得帮我好好劝劝他，大家都是云家人嘛。」 这句话就连未经世事的云初晚都听得牙酸。 不过老爷子努力培养高级知识分子的努力总算为他带来了回报，云承冷肃的脸没有丝毫变化，一板一眼地回道：「堂姐你的假设没有丝毫意义，我的父亲根本不在，盲目推断他的情绪只会浪费我们自己的情绪，而且光从到来时间推断我父亲生气并不能算得上是有力的证明，这中间没有明确的因果关系。」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点问题，云承试图找补：「……当然，堂姐的关心我会传达给我的父亲。」 四周安静了，因为这不是能够让人轻易接得上的话，那句找补也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毕竟，从实际相处时间而言，虽都姓云，事实上这里的人都半生不熟的，想换个话题都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共同话题。 在令人脚趾抓地的氛围中，秦婉拍了拍云承的手，笑着给对面的女alpha递台阶：「谢谢堂姐的招待，今年的庆典一定会让人印象深刻的。」 画风逐渐正常，虚伪的寒暄再度成为主流，只是这群人从云承的工作聊到云初晚的学习，从云初晚的期望院校聊到秦婉的保养技巧，却迟迟没有提及在一旁站着的云初霁一句。 云初霁倒也不在意这个，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和眼前的人只是陌生人而已，免于交际于她而言是一种幸运。 但她有想问的问题。 「请问，云玄在哪儿？」 四周又安静了。 这不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但问问题的人让人很难回答、 云初霁面对这些亲戚闪躲的目光，念及这片庄园真正的主人，她理解了一切。 作为唐见溪公开认定的恋人，她的立场天然和alpha贵族背立，和三皇女就更加了，要不是庆典传统的压力和炫耀身份的欲望，云玄的母亲本来不想要云初霁踏足这里，她实在是个麻烦，假如触怒了三皇女或者她在外面嚷嚷说云玄也和那些最近被帝国热议的omega一样是alpha的禁脔，后果简直叫人难以想像。 云初霁明白他们的顾虑，也懂了刚刚的冷待就是一种提醒，然而这个问题实在过于重要，她重复了一遍：「请问，云玄公子在哪？」 又一阵寂静。 最终，云玄的omega母亲轻声道：「小玄和他的爱人在一起，他们最近在热恋期，一刻都不想分开。」 人群里响起善意的笑声。 云初霁得到了答案，略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她不打算再说更多的话，她明白这些人并不想听她说话。 第157页 耳边继续传来女omega柔柔的声音：」是啊，他们感情可好了，小玄说他过得很幸福。「 云初霁转头看向那团辉煌灯光下衣冠楚楚的人们，他们面目模煳，像被潮气弄坏了的画。 不管那个叫云玄是不是自己的阿兄，云初霁都莫名觉得眼前的场景透着丑陋和残忍。 死在三皇女手下的omega，比三皇女的手指都要多。 随着新的人到来，属于云家的寒暄时间结束了。 他们来到了为他们安排的三间相邻的房间，为了这次家族聚会的圆满进行，云初霁以自己身体不适未由，没有出席晚上的宴会，她在房间里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 ai为她送上美味的食物，云初霁依然吃不出味道，吃完饭，她看了一眼光脑，唐见溪终于回了她，和唐济的说法一样。 云初霁放下了心，又没有完全放下，她把笔撂了下来，抬头望着纹路繁复的天花板，觉得有些烦闷，那繁复的纹路仿佛成为了一个迷宫，阿兄可能在迷宫的出口，也可能不在，而此时她周围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与此同时，她还在为唐见溪而担心，自己作为一个alpha在亲戚面前都受到这样的冷遇，她作为omega，又会遭受何等可怕的恶意。 这些心思在云初霁脑子里团成一个结，她给云玄的星网号发了消息，但至今没有人回，她不知道云玄和皇女的真实关系如何，但这种不与外人交流的生活现状还是让她心底升起某些不妙的猜测。 这时候，门铃响了。 云初霁打开了门，是秦婉，从秦婉的眼神里，云初霁看出来她想和自己谈谈。 她让秦婉进来，母女俩隔着茶几对望，良久，秦婉说：「小霁，你的演技真的很差。」 第82章 家人 一个人的记忆可以因长大而模煳，一个人的性格可以因变故而温和，一个人的理念可以因为知识而变易，一个人的习惯可以因为分别而改动。 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这些同时发生却是没有可能的——一个人无法在短时间内形成如此巨大的变化。 最简单直接而又不自欺欺人的解释就是：这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秦婉看清清楚楚。 omega总比alpha要敏感许多，尤其这还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 她的孩子自私、凉薄、懦弱又渴望成为人上人，在无数次相处中她都失望地验证了这些特质，但是因为她爱她，于是面对她的种种陋习，她可以视而不见，并且欺骗自己也许等她长大了，明白世界的复杂性，就不会这么偏执。 可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秦婉身上那种母亲的直觉却拒绝相信这个美梦。 这个新的、善良的孩子，宁可辱没自己，也不愿贬低她人，她说谎的时候从不敢正眼看人，而她真正的女儿，在十岁的时候就能做到面不改色地说谎了。 秦婉看着这个孩子，她果然立马就露了馅，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云初霁就像迎来了自己被预告的刑罚那样低下了头，她可能哭了吧，毕竟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 「对不起。」 没有做任何反抗和辩解。 秦婉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有明显的水光。 过了一会后，她才艰难地问道：「小霁她，现在去哪了？」 「我不知道，她可能已经不在了，可能已经投胎转世，也可能活在我原来的身体里。」 「投胎转世？」 「就是忘却这辈子的记忆，重新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看来你生活的世界具有一定的宗教信仰，或者说，你果然像我猜的那样，不是我这个世界的人。」轻巧地确认了云初霁的来处后，顿了会，秦婉继续道：「那你那个世界，她可以生活得好吗？」 云初霁想起自己死前见到的兇狠淫邪的土匪以及自己过的那种三从四德的人生，这个世界真正理解这种人生的也许只有自己一个，云初霁很容易就能说谎，没有人能拆穿她，但面对着这双母亲的眼睛，云初霁咽了咽口水，缓解突然而至的干哑，而后诚实地道：「对于云小姐来说，那应当不是一个好的世界。」 静了许久。 秦婉扯了扯嘴角，声音疲惫：「强制标记唐小姐的事，是小霁做的吧。」 云初霁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这位母亲沉默了会，略带苦涩地道：「知道唐小姐的身份之后，我发觉她正是小霁曾经最讨厌的那类omega，如果你有小霁的记忆的话，应该知道她非常希望所有的omega都为alpha无私奉献，成为alpha予取予求的工具。从前她偷偷地教小晚做这样的omega，我发现后，就让小晚和她保持距离，自此以后，她再也没有主动联繫过我。」 云初霁动了动唇，想要安慰她，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最终只能说：」云小姐她，是在标记之前意外去世的，她没能强制标记见溪，是我对不起见溪。「 言下之意是，原来的云初霁没有把坏事做到底，而且已经付出了过重的代价。 秦婉闻言苦笑，这个孩子对于这个世界还是不够了解，能在标记的时候去世，那一定是在标记的时候引起了omega的强烈反感，不然在高匹配的alpha信息素加持下，omega很难会有反抗的念头。 这种坏事，和强制标记是同等的， 第158页 这种死亡方式和她之前暗中试探下猜测的差不多，那么，她应当为女儿吗？ 秦婉看着对面这个依旧羞愧得不敢抬头的姑娘，心想，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 她也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离开了自己的父母和家人。 秦婉眼眶微红：「你讲讲你那个世界的事吧，你是怎么长大的。」 云初霁神色迷茫，这个问题原本很好解释，她从小受着严苛的大家闺秀教育，略通琴棋书画，尤善女工，颇有贤名，在她的那个世界里，她基本上是作为她这个身份的人的模板，然而，那是幸福的生活吗？ 于自己而言，那其中曾有一些幸福的时刻。 但于眼前这位母亲的女儿而言，那应该没有获得幸福的可能。 云初霁尽量客观地描述，让这位母亲感受好一点，即使她知道，云小姐若真的进入她的身体，大概率会像她一样在那群土匪面前选择死去。 当云初霁讲到两个世界的父母长相一样时，秦婉打断了她：「那你今天突然对云玄这么感兴趣，是因为？」 「他和我阿兄长得一样。」 秦婉皱了皱眉，道：「可是，他不一定是你阿兄，可能他和我们一样，只是单纯的长相相似而已。」 云初霁紧抿着唇，她当然知道，她只是希望阿兄能在，当然她也同时害怕阿兄能在，若是阿兄在，那么她在这个世界就有了真正的家人，但对阿兄来说成为一名omega是残忍的，若是落到三皇女的手里更是一种折磨，她必须尽快确认这个问题，所以她急躁得连云初晚都能看出端倪。 她断断续续地讲了自己的想法：「我们那个世界里，没有abo，只有女人生孩子，也没有信息素，但是女人像很多alpha主义者唿吁的一样，一辈子以男人为中心，阿兄以前是个男人，若他变成了omega，他应当会过得很辛苦。」 「所以我想要快点找到云玄，看看他是不是阿兄。」 「而且我也很想他们。」 说完这句话后，谈话停滞了一段时间，秦婉嘆了口气，道：「一个人来到这里，很孤单吧。」 「还好，见溪在陪着我。」 「那家人呢？」 「」 云初霁终于抬起了头，露出她发红的眼睛，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我知道的，你们是云小姐的家人，你们很好，但你们是云小姐的家人，我可以冒名顶替云小姐的身份，但不能冒名接收你们对云小姐的爱。」 秦婉静静地看着这个慌乱的灵魂，然后说：「你尝试过吗？」 云初霁：「啊？」 「你尝试过冒名接收我们对你的爱吗？」 没等云初霁回答，秦婉说：「你没有，你一直在付出，在关心我们，在迁就我们，当我们关心你的时候你总是躲得很快，承哥说你是长大了，希望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但实际上，你是因为愧疚，对吗？」 「我想，我们给你的钱，你也已经算好了帐，打算以后还给我们，是吧？」 云初霁又低下了头。 秦婉绕过了茶几，坐在了云初霁的身边，伸手将那颗低垂的脑袋揽到自己怀里，温柔地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对我们很好，对小晚很好，也是一个很好的alpha。」 「小霁的事，不是你的错，如果你愿意接纳我们当你的家人的话，我们可以成为你的家人。」 「可是」云初霁可是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下文，她在秦婉单薄的肩上侧过了头，语声哽咽，「我真的可以吗？」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所以她才会在犹豫那么久之后选择接受云初霁，云初霁的破绽太多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基因报告内容，很多生活中的事情也记得不算清楚，常常要靠她提醒才能缓过来，她挣扎过，想过揭露云初霁的身份，但是在看到这个孩子那么温柔地对待omega，那么幸福地对自己说她要结婚了，秦婉想着，算了，没有必要再制造第二个悲剧。 但今天，云初霁在整个云家格格不入，准确地说，这种格格不入已经持续多时，这个身份对她而言负担多过享受，但她还是认认真真地完成这个身份的职责，却尽量拒绝这个身份给她的优待。 当晚宴上亲戚们小声地嘲笑云初霁为了讨好唐家大小姐连alpha的脸面都不要的时候，秦婉想到曾在云初霁书桌上看到的稿子，那上面的字字句句都比这些捕风捉影的窃笑更加温暖和高贵，于是秦婉认为这个孩子值得更好的东西。 并决心将这些东西尽可能地给予这个孩子。 至于那些痛苦、分离和愧疚，交给自己来承受就好了，毕竟都是因为自己没有教好自己的女儿才会让她误入歧途，最终自食其果。 秦婉轻轻地抚着云初霁的后脑勺，omega轻柔的嗓音里含着母亲的慈爱：「你可以大大方方地享受我们对你的爱，因为你也给了我们同等的爱。」 云初霁低低地嗯了一声，她还在流泪。 直到唐见溪给她打了电话过来的时候，云初霁才从漫长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说：「见溪，我好像要在这里有家人了。」 唐见溪闻言神色一动，轻轻地啊了一声，眉眼弯弯地道：「怎么，我们小古董终于转过弯来了吗？」 云初霁脸颊微红，别扭地道：「是母亲嗯，妈妈，她说她知道我不是原来的云小姐，但是她要我当他们的家人。」 第159页 唐见溪柔柔一笑：「看来小霁又遇上好人了呢。」 云初霁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不好意思地换掉话题，她总觉得自己这样像个得到甜食的小孩子一样。 「我怀疑阿兄也来了。」云初霁道，「不过没有很大的把握，但是他的长相和阿兄一模一样，而且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并不像，我只是直觉上这么觉得。」 唐见溪挑了挑眉，纤白的手懒懒地搭在下颌处，回忆了记忆中的大梁民间史，顿时颇为同情地道：「如果你阿兄来了，那他可有的好受。」 云初霁点头，接着将自己得到的信息告诉唐见溪，包括刚刚秦婉告诉她的，在晚宴上，秦婉和云玄的母亲搭话，问清了云玄的情况，他基本不和母亲们联繫，她们都是从那位皇女的手下那里得知他的行踪，而那位在云家人口中神秘的皇女—— 「是三皇女。」 第83章 庆典 金凤星，a区内环一华贵别墅内。 云玄蜷缩在屋内的一个角落，自从三个月前落水后来到这个荒唐的世界，他每时每刻都期待着这一切都只是他濒死前的一场幻梦。 怎么会有这样的世界？ 云玄恨恨地看向屋子正中那个正在喝酒的女人，第无数次低喃道：「怪物。」 没错，就是怪物。 不男不女的怪物。 自己也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这是一个怪物的世界，应该被荡平和清除。 露西娅转过脸，鲜红的嘴唇被酒液浸染得闪闪发光：「我听到了哦。」 她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在金属地板上踩出细碎的声响：「本来嘛，今天是庆典，每个人都应该开开心心的。」 说话间，她蹲了下来，平视这双满含厌恶的黑色眼睛，抬手轻轻地摸了摸，血管在她指下弹动，是和心跳一样的频率，给人一种无上的掌控感。 真棒啊。 「可是，你看，母皇不让我参加巡游，这可让我怎么开心得起来。」 云玄嘴唇发白，他知道这个孽畜接下来要做什么。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 alpha暧昧的信息素充盈着这个狭小的角落，露西娅挑起omega雪白的下巴：「那我们不如做一点开心的事。」 「滚。」云玄脸色通红，声音颤抖，他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腿，厌恨自己这具身体的反应。 最可怕的是，他根本没有办法自杀，他被牢牢地监控着，无法触及任何能对他造成伤害的东西。 而一旦他有轻生的举动，那些ai机器人就会像风一样冲上来将他赶回罪恶的人间。 而且，这个女人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每一次他一旦有自杀或逃跑的念头，在接下来的一周，他就会感受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个世界比他的世界在时间的长河里多走了两千年，其邪恶的花样也发展了两千年，云玄在这样的折磨下，觉得自己比花楼里最低贱的妓子还不如。 露西娅慢条斯理地蹲着，信息素从衣服间的缝隙中钻进omega的身体，她眼角泛起愉悦的笑。 玩过那么多omega，哪个都比不上这个有意思。 露西娅讨厌太过自主的omega，她们没有omega该有的魅力，她也讨厌太过听话的omega，那些omega哭哭啼啼，让人厌烦。 她喜欢的是，被剁了自主的爪子的omega。 他们喜欢逃跑，但最终会爬回来。 这就是omega。 露西娅垂眼看着云玄，他浑身通红，下唇已经被咬出了血。 露西娅舔过那些血，男子轻轻一颤。 然后，他就投降了。 没有过例外。 只是，在无限的混沌之中，他想起在那台无法发送消息的光脑上看到的视频。 里面是他的妹妹。 她说话的方式，下意识的举止，还有那一整套充满妇人之仁的a德理论，都说明了，这是他的妹妹云初霁。 她也来了这里，她也成了怪物。 和身上这个傢伙一样的怪物。 噁心。 帝都星，a区。 立国日庆典开始了，庆典的目的是为了纪念开启之战的结束，弥合帝国内三种性别之间的矛盾。 在星网的拟真直播里，所有人都站在帝国皇宫前那片辉煌的广场上，一万座喷泉在身侧汩汩流动，喷泉上的雕像是开启之战中为了和约而奔走的英雄们，他们神情庄严，雪白的大理石勾勒出漂亮的肌肉线条，用他们光辉的形象指代着帝国光辉的歷史。 在气象专家的控制下，今天和往年一样，是一个让人心潮澎湃的大晴天。 帝国的皇帝在空间上很远，在视觉上极近地站在直播观众前方的高台上，她戴着华贵的冠冕，繁复的衣着上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光，人们能够看清皇帝幽邃如深海般的眸子，这一刻，不论在最近的风波中，人们对皇室起了怎样的怨怼，都没有人否认帝国皇帝无上的威仪。 皇帝和她的子民一同唱起了开启之战最后也是最着名的那一首战歌——《为了和平》。 雄浑的歌声凝聚成一种意蕴悠长的情绪，人们仰望着半空中那个被簇拥的alpha，她神色端严，那双霍尔家着名的眼睛里似乎流露出对子女的慈爱，又似乎仅仅只是一面无机质的镜子，倒映着人们自身的期待与渴望。 皇帝的身侧站了一个陌生而年轻的面孔，他高大健美，桀骜的眉眼饶有兴致地俯瞰着脚下的贵族和平民，他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后颈上贴了厚厚的一层抑制贴，彰示着这个alpha刚分化的身份。 第160页 埃米尔·霍尔，皇帝最小的alpha儿子。 他站在了从前露西娅·霍尔站的地方。 此时真正身处在庆典现场的贵族将隐秘的视线投向站在皇帝右后方的克拉伦斯，这位最近在帝国权力中心一展锋芒的omega皇子看来并没有在权力斗争中纂取他期待的利益。 帝国还是原来的帝国。 皇帝沉稳地总结了过往一年中帝国发生的大事，赞美在科技、金融、医学等领域做出巨大贡献的人们。 然后，她话锋一转：「一件荒谬的事情将帝国的alpha和omega分裂开来，毫无疑问，这是对开启之战精神的亵渎，因此，我将任命埃米尔王子全权主持对犯罪者的清算。」 「帝国不会丢弃任何一个子民。」 话音一落，直播中的许多omega欢唿出声，皇帝终于正视了他们的诉求！ 人群中的唐见溪面色复杂，看来皇室已经和omega军团达成了共识，名单会被公布，但继承人的身份依然由皇帝决定。 她远远地看向自己曾经的好友和导师，他依然优雅高贵，在那个尴尬的位置含笑而立。 他会利用现在的声势和力量为omega争取更多权益，还是进一步搅乱局势，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为止？ 唐见溪无法预计，或者说，她从很早以前就无法预计了。 恢弘的烟花掩盖了人们的欢唿声，太阳和云层都被掩盖，军礼乐轰隆轰隆地奏响，鲜花从天上飘落，持续半个月的庆典即将正式开始。 皇室在众人的瞩目中坐上了金色的巡游列车，这辆列车将成为帝国子民在庆典期间望向天空的唯一理由。 皇室成员站在列车口，他们每人手持一朵金色玫瑰，玫瑰被随意地掷向空中，在人们不能看到的角度中被机器回收，避免砸到下方的民众。 在人们能够看到的角度中，玫瑰以虚拟实境的形式掉落在幸运儿的怀里。 幸运儿们将得到皇室在巡游途中的拜访，并且将代表和平的金色玫瑰亲手送到幸运儿手里。 唐见溪不是幸运儿，云初霁也不是，她们旁观着这些喜笑颜开的人们，同时觉得苦难的阴影似乎正在逐渐远离这个世界。 列车划过天际，带来一道金色的剪影，云初霁退出了直播，和现实中的云家人一起仰头看向天空。 他们坐在庄园别墅的顶层，四角上摆满了软沙发，丰沛的酒水和甜点随意取用，不少退出直播的人正在交头接耳，皇帝最后的那番话让这些人对云初霁的态度好了一些，有人来找她喝酒，看在亲族的份上，云初霁没有拒绝，不过来凑热闹的人太多，很快她的头就开始晕，于是躲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她半靠在玻璃围栏上，迷濛的双眼里映出一个正在走来的人。 云初霁测过了头，想假装看不见她，这个人刚刚灌了她好几杯酒。 女人没有理云初霁不想理她的心思，她站在云初霁身边，陌生的alpha味道让云初霁微微皱了皱眉。 「你和唐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云初霁的眉皱得更深，对这个女人不好的印象瞬间变得更差，她偏过头，看清女人深邃的脸部线条，反问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女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她倒不遮掩，直接道：「我和她是大学同学，追过她两年。」 瞥见云初霁紧绷的侧脸，女人又笑了一下：「当然，没有追上，所以对你还挺好奇的。」 云初霁刚刚就察觉到这人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和其他alpha不齿与自己为伍的敌意不同，云初霁说不上是哪里不同，但这种敌意更加让人心里不舒服， 「我们要结婚了。」云初霁淡淡了扫了女人一眼，提醒她不要有什么无端的妄想。 女人失笑，她抬起自己的右手，露出无名指上的戒指：「云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堂姐的妻子？」 云初霁往人群中看了一眼，果然有一个女子不时往这边看来。云初霁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抱歉地道：「我喝了太多酒。」 女人理解地笑笑，她的笑容柔化了她本身冷硬的线条，给人一种意料之外的亲和感，不过嗓音仍然是清冷的：「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姜秀，我来这呢，主要是想要和你认识认识，一方面是真的好奇你怎么追上了唐见溪的，另一方面」 「云小姐，您有兴趣发展直播事业吗？」 第84章 争论 云初霁眯了眯眼，不理解这两个话题是如何混为一谈的，无论如何，一个有妇之妇从自己前追求对象的未婚嘴里打探对方的爱情故事，怎么看都很不妥。 很不矜持，很不a德。 云初霁嫌弃地看了姜秀一眼，慢慢地把头转了回去。 姜秀很是迷惑并且喂了一声。 云初霁没有搭理她。 姜秀咬了咬牙，心想这人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奇怪，和一般的alpha之间就像隔了一层壁一样，她不管云初霁有没有在听，径直开口道：「你现在身上的流量很大，是当前omega少数不排斥的alpha之一，正因如此，alpha对你也很关注，你应该利用这点，把流量进行套现。」 「我相信你有成为帝国顶尖主播的潜力。」 云初霁努力地总结姜秀这段话的内涵，随即言简意赅地道：「能挣钱？」 见云初霁起了兴趣，姜秀上前一步，继续推销道：「当然可以，你很快就可以成为星网里的大明星。」 第161页 说完，她打量着云初霁的外表，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哦。」云初霁冷漠地回道。 哦？就哦？ 「你没有别的想说的了？」 云初霁转过头，说实话，她现在也和很多omega一样，对alpha很是排斥，即使面前这个alpha长得不是特别具有攻击性，她也下意识地对其产生了防备。 「我要和见溪商量。」 如果真的能挣钱，那就把钱给见溪挣，而不是和这个心怀鬼胎的alpha接洽——她的堂姐往这里看了不下十次，姜秀居然一次也没有回应。 一看就是那种不能託付责任的渣a！ 「可这是你自己的事吧？」渣a本人不可思议地继续纠缠道。 「我和见溪要结婚了。」云初霁再次重复并且强调，「我的事就是她的。」 然后她用一种在姜秀看来十分狗腿自己认为十分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见溪很聪明，她什么都懂。」 君子不随意贬低别人，云初霁含蓄地表达了自己对姜秀的看不上。 姜秀没能理解云初霁的含蓄，她还欲再说些什么，但此时皇室的巡游列车来到了她们上空，所有的凡尘俗事瞬间被放在一边。 列车伴随着帝国交响乐团的演奏在空中缓缓移动，皇室成员和列车自带的机器洒下一捧捧紫荆花瓣，在漫天紫色花雨中，人们欢唿雀跃，高唿帝国万岁。 姜秀虔诚地接住一片紫荆花瓣，余光中刚刚那位油盐不进的alpha看上去很是呆愣，姜秀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看在这是将来的摇钱树的份上，好心提醒她道：「你不接花瓣吗？」 在庆典期间，从巡游列车洒下的紫荆花瓣是帝国人都十分喜爱的纪念品。 云初霁从头顶拿下一片，放在手心仔细观察，若有所悟：「紫荆花，是和平的意思。」 嗯？所以呢？这句话有前文或者后文或者有任何意义吗？ 没有，什么也没有。 这人已经奇怪到让人怀疑她的脑子有什么问题了，哪有这样把谈话对象撂在一边自顾自伤春悲秋的傢伙啊！ 姜秀顿时后悔之前自己酒灌得太狠，怀疑是酒精伤害了云初霁的精神，但当时哪能想到这么多，纯粹是被嫉妒沖昏了头脑。 唐见溪诶，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唐家二小姐，抛却家世不谈，她本人也是一个值得让无数alpha倾倒的omega。 抛却性格不谈，那她简直可以成为所有alpha的梦中情o。 结果被一个看上去呆头呆脑的马屁精抢了头筹，alpha的好胜心不允许姜秀就这样一笑而过，不过她自认已经是收敛了许多，毕竟自己已经是有妇之妇，就算是自己念念不忘的女神，也不能在这种场合玩alpha的喜闻乐见的体力决斗——当然，云初霁的alpha级别也是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喝酒而已，就算喝得有点多——姜秀又在云初霁眼前挥了挥手——也不至于这样吧。 「所以？」 云初霁诧异地看她，道：「你怎么还在？」 姜秀：「」 所以你是真的完全忽略我了是吧！！ 的确如此，云初霁对于别有居心的人都格外地有防备，她回忆了一番和这个alpha短暂的相处过程，再次确认这个人就是别有居心，于是无情地绕过她，走到了另一个角落。 姜秀：「」 为什么她这么高贵冷艷？ 难道，她不知道，我是业内顶尖的直播策划吗？ 只通网三个月的云初霁的确不知道。 但她暂时不觉得这有多么重要，至少没有拥有一个安静的地方吹风更重要。 那列满载紫荆花瓣的金色列车还在徐徐前行，在人间下了一场紫色的雨，云初霁撑着下巴，瞧着那阵远去的雨，对这个世界的亲近多了几分。 即使它有着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正如唐见溪所言，这的确是一个比她那个世界更容易得到幸福的国度，云初霁垂眸看着仍然躺在掌心的紫荆花瓣，想起自己绣了一半的香囊，本来她是觉得放兰花是最好的，但经歷上次唐见溪的设身说法后，她猜测这应当是一个极为不正经的选择。 既然这样，那么紫荆花也不错，正好，见溪也很喜欢和平。 不过，说到花，在s区和见溪的家里，还有几株正在生长着的海棠，云初霁悠悠地望着远方。 唉，好想见溪。 云初霁的思念之情还没有来得及抒发成一首情诗之前，一群年轻的alpha就浩浩荡荡地找了过来。 秦婉刚刚帮她认了人，所以她知道其中有好几个都是她的晚辈，不过看他们这幅气势汹汹的样子，大约也不是向她来问好卖乖要红包的——好吧，帝国已经没有发红包的习俗了。 躲得过晚宴，躲不过庆典，云初霁站直了身子，幸好她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静静地等着这群alpha发作。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大概是她侄子的alpha先发制人：「云初霁，你得和唐见溪分手！」 云初霁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接着瞥向一旁正在看热闹的姜秀，姜秀无辜地摊手，示意这和她无关，虽然她的确有被爽到就是了。 「为什么？」 这三个字可算是炸了这群alpha的敏感点了，他们简直是要把在星网上被omega堵得说不出的话一口气发泄在云初霁身上。 一个红髮alpha指指点点：「如果不是唐见溪，omega们以前多温柔啊，现在一个个都吃了火药一样。」 第162页 一个脸上还有青春痘的高瘦alpha义愤填膺：「她就是帝国祸端，想要掀起第二次开启之战，然后带着omega军团谋朝篡位，破坏帝国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 一个棕眼alpha则天马行空地开始阴谋论：「她还恨不得用抑制剂把omega变成beta，所以才会一次次推出越来越强效的抑制剂，意图让我们这些alpha失去生存空间！」 这群人一句一句的，将唐见溪描绘成一个举世难及的祸害，似乎如果不制裁唐见溪，帝国的日出明天就不会升起一样，唐见溪就是alpha的死神，omega的禁果，一切罪恶的原因，穷尽一切语言都无法描述的万恶之首。 而云初霁觉得他们比刚刚暗戳戳嫉妒的姜秀还要让人讨厌。 嗯，讨厌得多。 她淡淡地、然而又极为认真地道：「如果是一群omega贵族，把底层alpha用药物囚禁关押以供取乐，放置在黑暗的地下室，只给予基本的食水，隔三天才去见一次，你们会把这件事捅出来吗？」 云初霁将约翰森的经歷粗略地描述了一下，一个捲髮alpha立刻炸毛了，并且就像刚才一样立马做出了恶意的揣测：「唐见溪不会就这样干了吧！好狠的omega！」 看着他们的反应，云初霁现在怀疑自己辛辛苦苦编写a德究竟有没有用，如果都是这样的alpha的话，那几乎可以说是唱歌给聋子听。 」不是，你们难道不觉得真正做错事的是那些alpha吗？「 」他们做错了自然有法律来惩罚，唐见溪凭什么制造这么大的舆论风波？「 听着这群分化不久的年轻alpha说出这种愚蠢又天真的话，在一旁看戏的姜秀捂住了脸，无奈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件事的严重性本身就具有成为一件社会事件的价值呢？」 「可是！」那个捲毛alpha大声地道，「能够解决的社会事件才有讨论的必要，像这种完全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只会给帝国添加无谓的伤疤而已。」 云初霁突然笑了一下，乌黑的瞳仁紧紧地盯着捲毛alpha，道：「很难解决吗？」 「难道说每一个alpha都想要把囚禁起来当作玩物吗？」 「还是说，你觉得omega的人身权就天然地属于alpha呢？」 捲毛alpha脸色苍白，他慌张地动了动唇，触及到好几道omega并不善意的目光后，又紧紧地闭上了。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指责他人在道德或者在意图上的缺点，可一旦把他自己放在同一架天平上，他逃得比谁都快。 云初霁嘆了口气，不想和这些人进行无谓的争吵，换做往日她倒是有细细和他们讲道理的耐心，但谁让他们是对唐见溪出言不逊。 云初霁侧过身打算离开，但这时另一个alpha仿佛抓到什么致胜的绝招一样兴奋地道：「云初霁，我们是好心劝你和唐见溪分开，像这种每天抛头露面和外面alpha搅和在一起的omega，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让别的alpha给你戴了绿帽，你看，现在新闻上都说了，唐见溪被一个叫林鹭的用信息素攻击，这次她躲得过，下次她可」 话没说完，一股尖锐的s级信息素朝她直直地击来，alpha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一样那张兴奋的脸迅速地僵硬了下去，不，比那更可怕，因为被制住的，是她最脆弱的腺体。 alpha颤声道：「救救命。」 云初霁走近她，收回了信息素，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努力放轻了语气：「你刚刚说，见溪被人用信息素攻击了？」 alpha僵在原地不敢动，小心翼翼地调出光脑界面，上面是一条引发诸多讨论的新闻：o权先锋唐见溪遭林家家主信息素攻击！ 看完后，云初霁向这个alpha轻声道歉：「抱歉，我刚刚太激动了。」 「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被留在原地的alpha挠了挠头。小声地和自己右边的同伴吐槽：「她好奇怪啊。」 冒充她的同伴的姜秀认真地点头，嘴角勾起势在必得的笑容：这就是她想要的猎奇型alpha主播！ 第85章 拿捏 唐见溪骗了她。 云初霁十分难受地想到。 明明说只是谈生意的，明明说在s区老家那些人不敢把她怎么样的。 不，更加准确地来说，这都是事实，但不是全部的事实，于是它们就巧妙地构成了谎言的效果。 她没有说那些谈生意的对象就是那些恨她入骨的人，她没有拒绝和这些人接触。 唐见溪想要做什么呢？云初霁不知道，她总是笑眯眯地把她当小孩子看待，不和她交流这些风波之下的阴谋诡计。 云初霁飞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次捨弃了担心打扰唐见溪的想法，在所有人都很忙碌的上午给唐见溪打了电话。 唐见溪接了。 她站在上次唐济和云初霁谈话的阳台上，背景是那片雪白的林木。 看到云初霁通红的眼眶，唐见溪嘴角的笑容僵住了，她垂眸，略有些不知所措地道：「你知道了？」 还以为以云初霁这个不爱上网的性格，至少能瞒到她们见面的时候，只要见到了人，怎么都是好哄的，不像现在这样让人有无从下手的憋闷。 「我没有什么事，你的信息素保护了我。」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云初霁抽了抽鼻子，今天是庆典，云家人都穿了正装，云初霁在秦婉的安排下也穿上了一套宽松的女士西装，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成熟了许多，但这种成熟的假象显然已经被云初霁哭鼻子的行为破坏得一塌煳涂了。 第163页 「你是故意的。」她带着哭腔指责，「你能够保护好自己，你就是故意让她攻击你的。」 去苍星的时候，唐见溪明明带了一大箱针对alpha的药剂和武器，她从来都不是那种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omega，但在这件事里，她却故意卸下了所有防备。 「如果对方也是个s级alpha怎么办！」 唐见溪不敢回答，她面见的那些alpha里，的确有两个s级alpha，但那是林鹭的事之后见的，发生意外的概率极低，而且她带上了一些防身的东西。 不过这些东西，对于s级alpha而言，仅能起到聊胜于无的效果。 她继续见那些人，是为了藉助林鹭事件的影响力，和他们尽快地达成共识，劝他们与其像林鹭那样硬撑，不如及时改变策略换取公众好感、 减轻名单公布的阻力。 这些唐见溪本都不想说，她知道云初霁会担心她，但——看吧，隔了太远就是这么不方便，本来只要亲一下就能煳弄过去的事情，现在不得不把真相和盘托出。 在那双哭红的眼睛的注视下，唐见溪抿了抿唇，低声道：「我需要这个新闻，它能为帝国公布那群alpha的名单增加砝码。」 「他们不应该被默默无声地制裁，要不然这一切都会显得无足轻重。」 云初霁止住了哭泣，她就像从一场梦里醒来那样喃喃道：「必须要你做到这份上才可以吗？」 唐见溪别开视线，道：「必须要我做到这份上才可以。」 只有这种程度的丑闻才能压迫那群高高在上的alpha退步，所以今天皇帝才会正式宣布对犯罪者的公开清算，这条新闻于是从一个炸弹变成烟火下的一串鞭炮。 目前为止，它只炸到了自己这个正哭哭啼啼的alpha。 云初霁沉默了会，然后她就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一点也不大家闺秀地抹了一把眼泪，坚定地对唐见溪说：「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唐见溪瞪大眼睛：「今天是庆典第一天啊！」 云初霁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她第一次对唐见溪用这么凶的口气说话：「那又怎样，我不是帝国人！」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又蹲在原地哭了一会。 接着收拾行李，和秦婉云承他们道别，他们也看到了新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她不要太急，免得出什么意外。 云初霁没有听他们的意见，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买票，打车，坐最近的车次回s区。 庆典第一天，大家都和家人待在一起，空旷的车厢里只有云初霁一个人，ai列车员在云初霁身侧走来走去，仿佛一种奇怪的钟表。她把座椅调低，半躺在上面，睁着眼睛，换气扇的风拂过她的耳朵， 她静静地，静静地，一动不动。 直到目的地达到，云初霁拎起自己的行李，往车站外走去。 然后她见到了自己最终的目的地。 唐见溪穿着风衣，黑色的长髮松松软软地落在肩背上，她等在出站口，漂亮的眼睛在云初霁一出现就锁定了她，嘴边挂上云初霁熟悉的温柔笑容。 由于没有第二个客人，列车没有在各站停下，云初霁比原定的时刻表要早三个小时到达。 现在是凌晨五点。 云初霁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场白。 如果是在家里看到的唐见溪，她当然能够理直气壮地把她酝酿了快一整天话全都说出来，一定让唐见溪她做的事情有多么莽撞为止。 可她却是在凌晨五点的车站看到的唐见溪，而唐见溪的眼下还有两道浅浅的青黑，她还在对自己笑。 云初霁想起了父母的嘱託，他们让她不要太急，她没有听，可是意外果然到来了。 如果她换一个更好的时间，那么唐见溪就不用这么早来接她，如果她能提前叮嘱唐见溪不要来接她，唐见溪就不会没能睡好。 她这段日子一定忙坏了，好不容易闲下来，结果又因为自己不能好好休息。 云初霁的理直气壮一下子就泄了个七七八八。 我好不成熟，她想。 拗好了造型的唐见溪看着那个突然呆立的人，这可不是她预料当中的反应，不禁反思自己难道又犯了什么错吗？ 怎么看上去，小霁不是很惊喜的样子？ 还想用感动让这人快点原谅自己呢。 唐见溪嘆了口气，决定放弃这些小心机，乖乖认错然后做保证。 她走到云初霁面前，认错的话连个头都没开，就看到小古董那双红红的眼睛。 糟了，唐见溪冷静地想，真把人惹毛了， 唐总立马决定把保证加码，发誓的手还没能举起来的时候，云初霁伸手抱住了她，抽抽噎噎地道：「对不起。」 啊？ 啊？ 啊？ 这是什么情况？ 首先出轨可以排除，就算ai出轨了云初霁都不会出轨。 难道她犯了和自己一样的错？ 唐见溪脑子一懵，立刻就想推开云初霁看看她身上有什么伤口，她的手刚刚搭上云初霁的肩膀，就听到云初霁带着哭腔继续道：「你不用来接我的，这么早，你都没有休息好。」 啊？ 饶是唐见溪自认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云初霁，听到这话还是大脑空白了下。 心里软塌塌的，放在肩膀上的手绕后放在了云初霁的背上，柔声道：「我这不是怕你太生气，所以过来接你，想让你开心一点。」 第164页 辛苦的话，其实也还好，这些日子一直都这么辛苦，她都习惯了，而且想到是为了云初霁在辛苦，心情反而更好。 不过，看来效果还是达到了的嘛，而且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棒。 唐见溪暗中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终于能够揭过去了。 但又好像，没有？ 云初霁抱了不到一分钟，就松开了她，牵着她的手，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这次的目的地是唐见溪的卧室。 「睡觉。」云初霁说。 「那林鹭的事？」 「你醒来再说。」 说完这句话，云初霁离开了卧室，背影看上去，怎么说呢，竟然有那么一点让人胆战心惊。 唐见溪垂眸笑了一下，换上睡衣，好好地补了一觉。 谈恋爱也能让人长大吗？ 真是奇怪。 不过云初霁现在的确是想要自己更加成熟一点，她意识到很多时候都是唐见溪在迁就她，但云初霁不想要成为唐见溪满脑子需要考虑的事情里面一件新的需要考虑的事。 她想要尽可能地帮助她，而不是像这次一样，明明是做着为唐见溪好的打算，实际上却给她增添了负担。 云初霁冥思苦想，思考在当前的条件下，她要怎样才能在不妨碍唐见溪的前提让她更加安全一些。 林鹭的事情一出，唐见溪就更加成了alpha的眼中钉和肉中刺，说来好笑的是，明明六皇子才是斯巴达克斯的会长，但人们在痛骂狼子野心的omega时往往只提唐见溪一个人的名字，而在歌颂o权之光时却将六皇子放在唐见溪之前。 唐见溪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靶子，很多alpha摩拳擦掌地要给她好看，而让云初霁不知该如何下手的是，唐见溪是自愿成为靶子的，越多的人瞄准她，就会有越多的人关注光荣的后续。 现在，光荣的事差不多是迎来了收尾，可唐见溪这个靶子却因为放得太高太瞩目，没有办法轻易地撤下来。 云初霁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答案，又很快将它们划掉。 最后留下的只剩下一行字：树一个更新的靶子。 因为云玄的关系，云初霁这两天看了一些西方文明的资料，从里面学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道理：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既然如此，比o权先锋更加可恨的，当然是alpha叛徒。 经过和云家那群alpha的争论后，云初霁已经放弃这些alpha能够认真反思a德理论的可能性，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关于a德，alpha们都是将其当作一种譁众取宠的营销手段而已。 既然如此，云初霁拿出自己的书稿，继续完善上面的内容。 那她就让这些alpha不得不正视。 她会吸引他们的仇恨和关注，成为一个更高的靶子。 而作为一个s级alpha，至少在人身安全方面，她是要比唐见溪多占据一点优势的。 等唐见溪醒来之后，在书房里找到正奋笔疾书的云初霁。 顿时松了一口气，看这样子，应该是完全揭过去了。 果然，只要一见面，云初霁就十分地好拿捏。 第86章 重量 唐见溪进门的动静让云初霁从专注中回过神来，她抬起头，对着唐见溪就是一笑。 唐见溪顿时心里更踏实了。 她走到书桌旁，看着云初霁快要完成的书稿，细细地看了一下，发现上面写的是a德a和omega构建的理想婚姻生活，omega读起来倒容易心生憧憬，alpha的话，他们大概读不到这里。 这是一本极有可能会被埋没的书，毕竟omega又学不了什么a德。 而且，就算是omega，现在这个时代，视听媒体取代了文字媒介在大众文化中的主导地位，除了有学业要求的学生，基本上已经很少有人具有读书的习惯。 不过，它总会发挥作用的，经过光荣的事后，帝国的omega们已经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对自身的权利麻木无知，至少从性选择和今后omega对后代的教育来推测，后来的alpha会比现在更好，总有一天，他们会有耐心翻开这本书的。 但云初霁显然不这么想，在她的教育认知体系中，一项道德理论的提出并不是以一本书或者一篇论文的写就而告终的，在云初霁华夏的记忆当中，开山立派、设坛讲学才是正道，古往今来，圣人大哲们都是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思想流传后世。 云初霁自觉离圣人大哲大约还有大半个圣人大哲的距离，不过圣人大哲的路倒是十分值得借鑑。 既然用来讨好omega增加求偶成功率的真alpha训练营能够具有众多拥趸，那她的a德学院为什么不可以？ 对omega嗤之以鼻生怕某些优秀omega抢走自己的特权的是上层alpha，这和众多只想找老婆的中下层alpha又有什么关系呢？ 尽管这些人现在骂得欢，但云初霁知道，这都是在alpha人设压迫下的无意识选择，在帝国的教育中，alpha就应该是天生的掌权者，负责保护一切弱小。 于是omega和bata就被一股脑地归类进了弱小的行列，为了佐证alpha的价值，他们必须弱小，所以唐见溪这个强大的omega才招致了那么汹涌的恶意。 而另一位，就算是同样以o权领袖的身份出现，六皇子温温柔柔的笑容明显就比报復心中的唐见溪要讨喜得多。 不过什么锅配什么盖，在当前alpha们都惊恐自己周围的omega们越来越强势的现在，培养更加具有亲和力的a德a自然会成为一种颇有市场竞争力的行为。 第165页 毕竟，在abo生理体系之下，求偶不仅仅关乎繁衍，对于alpha而言，没有omega安抚的易感期堪称地狱，这样的话，尽管会有很多人对自己疯狂辱骂，但总有一部分人会接受a德体系的指导。 自己的这块靶子就立住了。 那么，关于未来的问题暂时有了解决方法，现在的重点在于过去的麻烦。 云初霁脸上的笑意没有收敛，她就带着这样的笑，侧头看着自以为逃过一劫的唐见溪道：「见溪，如果我没有发现的话，林鹭的事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唐见溪翻动书页的手指一僵。 不是，谈恋爱真的有什么神秘的魔力吗？！ 以前明明是一个软乎乎的小糰子啊！ 怎么现在就，还有点渗人了呢！ 唐见溪勉强扯起一个笑容，心虚地道：「唔，等你从a区回来就会告诉你的。」 云初霁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唐见溪，看得唐见溪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她弯下腰，轻轻地在那两瓣粉嫩的唇上吻了一下。 就这这个唿吸可闻的距离，小声地抱怨道：「你别这样看我，我害怕。」 唐见溪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云初霁吸了一口气，她伸手将唐见溪的手拉了下来，放在手心里紧紧地握着，眼帘上抬，认真地道：「我知道见溪有自己的事业，见溪的事业也很有价值，能够让很多人得到幸福。」 「但是，我不希望见溪以后再以身犯险，你答应了要和我结婚，那么不管见溪要为了多少人得到幸福，至少我的幸福是只和见溪有关的。」 「我虽知道贞洁只是针对女子的骗局，但我终究是作为大梁女子长大的，若见溪有什么意外，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轻易地接受这件事。」 唐见溪的手僵得更加厉害，随着越来越多抑制剂的开发，omega们大体摆脱了一分化就结婚的命运，恋爱成为寻常事，结婚大多也是看在匹配率够高和年纪到了的份上。 在唐见溪看来，爱情是一件美好而危险的事，它太快乐，所以会让人失去理智，但和严肃扯不上什么关系，归根结底，那都是荷尔蒙的碰撞和一时激情的迸发。 即使在和云初霁确立关系的过程中，她承认其中具有灵魂的吸引，爱情本身的严肃性也没有提升，没有离了谁就不能活的说法。 可云初霁却是这样想的。 她把自己当作她人生意义的一部分。 唐见溪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因为担负了比预想中更重的重量，所以它跳起来让人觉得唿吸急促。 「我对你这么重要？」 云初霁点头，仿若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唐见溪觉得心上的重量更重了，她忍不住向前坐到了云初霁的怀里，微微仰头，轻声道：「可你都没有说过爱我。」 眼前白皙的脸缓缓变红，云初霁抿了抿唇，移开视线：「那样太轻浮了。」 随口就能把情爱宣之于口，只有家族里的纨绔子弟才会这么做，像她这样的闺阁小姐，扔块手帕给人家就算得上是私定终身了。 可又担心唐见溪不开心，闺阁小姐急忙结结巴巴地证明自己：「我，我写了情诗的。」 「可你情诗里也没有说爱我。」 云初霁觉得情况发生了太大的变化，她原本是想要声讨唐见溪的，怎么现在好像是唐见溪在声讨她？ alpha声音艰涩：「只有浪荡子写诗才那么不遮掩，要含蓄，才，才够尊重人。」 唐见溪唇角溢出一声笑，她凑近了，对着云初霁的耳朵轻声道：「既然我是你未来的妻子，那你当然可以对我浪荡一点。」 云初霁唿吸停了下来，脸红得更加过分。唐见溪的耳尖也开始发红，她觉得自己这样仿佛是在勾引，可真心诚意的事，也可以说是勾引吗？ 她的确想听云初霁说爱她，即使这过程中云初霁的羞涩和反应给她提供了莫大的愉悦。 但那不是重点，嗯，不是重点。 云初霁想起自己看的那些爱情电影，里面的爱侣似乎都十分坦诚大方地表白了自己的心意，这是这个时代的风俗。 大梁的小古董努力为自己做心理建设，为了让唐见溪知道她的安危对自己而言是多么重要，她应当要更加清楚直接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她不是随意对人说这些，是因为见溪她才会说这些，所以这不是浪荡，也绝对不纨绔。 云初霁的嘴唇微动，但是唐见溪先开了口。 「还是害羞啊。」唐见溪亲了一下她的耳朵，笑着说，「没关系，我来说。」 「我爱你。」 云初霁勐地转过了头，这不是唐见溪第一次表白，帝国人在这方面似乎天生耻度较低，平日里唐见溪也常常说什么喜欢啊爱啊之类的。 在确定关系之前，云初霁通常会一边脸红一边装没听到。 在确定关系之后，云初霁会一边脸红心跳一边亲她。 就像现在这样。 alpha和omega的唇舌细细密密地纠缠，自从唐见溪对她的未来老婆提出吻技方面的要求后，云初霁就强忍着羞涩偷偷钻研了一些理论资料，加上充足的实践训练，现在她勉强算得上能够登得上檯面。 唐见溪的手紧紧攥着云初霁的衣服，眼尾发红，浅淡的信息素从抑制贴的缝隙中悄悄地钻了出来。 云初霁松开了她，用唇舌慢慢收拾爱人脸上的残局，最后她亲了一下唐见溪的额头，唿吸还急促着，垂眼和她对视道：「我也爱你。」 第166页 声音很轻，很不好意思。 但是—— 唐见溪伸出双臂，揽住云初霁的脖子，气还没喘匀就又亲了上去。 原来被拿捏的是我，唐见溪此刻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啊，真是要命。 这对分离了好几天的未婚妻妻亲得难捨难分，最终还是靠着云初霁不结婚就不能更进一步的非人意志力分了开来。 云初霁看着唐见溪明显红肿了的唇，心虚地别开了眼睛，无情地唾弃自己。 她的底线。 她的原则。 真的就只剩下一点点了啊！ 唐见溪倒比云初霁淡定得多，毕竟这次她们两个的抑制贴都贴得蛮紧，没有信息素的话，唐见溪克制自己并不难。 她懒懒地躺在云初霁怀里玩她的头髮，眉眼弯弯地瞧着那个脸色涨红的人，饶有兴致地想着，就是像这种耻点多的人，才尤其容易被撩拨。 隔了好一会，云初霁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林鹭这件事算是揭过去了，她们刚刚无声地达成了默契，唐见溪今后应该不会这么冒险，那么，为了不让危险自己找上门，她也该做点什么。 云初霁把刚刚想好的计划告诉了唐见溪。 唐见溪悠悠地抬起眼睛，嫣红的唇瓣吐出两个字：「不行。」 第87章 赔罪 对着云初霁惊诧无辜的脸，唐见溪直接下嘴咬了一口，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然后道：「你以为s级alpha是万能的吗？」 云初霁想起自己（的信息素）曾经打翻的那一地alpha，犹豫地点了点头。 唐见溪又在她的另一边脸咬了一口。 」alpha打不过你，ai保镖难道是摆设吗？「 对哦，还有那些钢铁造物。 那可就完全是另一个层次的东西了。 云初霁一下子愁眉苦脸的，不过很快，最近脑子灵活多了的她就想到了办法：「ai保镖是在判定攻击的前提下才可以动手的吧，我只要把握好反击的尺度，和那些来找事的人周旋到警察来就行了啊。」 唐见溪还是说：「不行。」 「太危险。」 如果单单是alpha这边，倒还好解决，可是，通过对斯巴达克斯内部的冷眼旁观，唐见溪发觉他们近日来的言论愈发偏激，就算在皇帝同意公布名单，这种偏激都没有丝毫消停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这些人相当不理智地忽视了客观环境，意图用相同的办法获得更大的胜利，却不知道这已经是对方最后妥协的条件了。 而他们的首领，克拉伦斯原本应该凭藉他皇室的政治嗅觉察觉到这一点，并且及时调□□向的。 但他没有，他也旁观着，不是像唐见溪那样忙着其他更重要的事，而是以一种近乎鼓励的姿态旁观着。 唐见溪看得出来，a德作为一种试图弥合ao矛盾的理论体系，它不仅将打击alpha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同时还将妨碍某些omega继续将水搅得更混的意图。 而斯巴达克斯，对付alpha的手段可以说是层出不穷，即使是s级alpha，组织内部也有通过omega引诱的方式进行捕捉的办法。 唐见溪不想云初霁冒这个险，但这不代表这件事没有可行性。 至少a德的提出会浇灭一些omega的狂热，现在omega应该做的是利用自己争取来的自由空间好好发展，而非盲目地扩张。 毕竟，alpha也有军队。 「直播。你可以直播。」唐见溪说。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词，云初霁瞬间想起了之前姜秀的邀请，她本来还想和唐见溪商量怎么用这个挣钱然后投资她的药剂开发，但现在唐见溪先提了出来，云初霁立刻就把姜秀这个人抛在脑后。 啊，反正就是一年才会见到一次的亲戚而已。 而且她还追了唐见溪两年。 呵。 「我在直播上讲课吗？」 「对。」唐见溪点头道，「我会把你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进行直播，或者你可以先把相关课程进行录制，然后我把你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比如说放到omega军团总部之类的。 刚好，三皇女就在那，那么疑似云初霁哥哥的云玄应该就在那。 一石二鸟。 等云初霁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前往金凤星的飞船。 只能说，她这段日子走的距离比她上辈子加起来都要多十倍。 云初霁还回不过神，这不是庆典期间吗！？ 几乎全帝国人都往帝都星赶，帝都星的酒店价格都快涨了五倍了。 就她们两个人往外跑，再急也不至于此吧。 直播也没有这么快啊，她的书都没写完呢。 唐见溪闻言啊了一声，然后说：「忘了告诉你了，薇诺娜决定参军，还有，那群被救下来的omega里有三分之一都提交了参军申请。」 「她们现在在进行身体恢復和体力训练，但薇诺娜之前已经被谢潇潇调养得差不多了，所以她的申请已经通过了。」 「我们现在过去，能够赶上她的告别宴会。」 唐见溪伸手把云初霁惊讶的嘴巴合上，道：「这次我可没有故意瞒你哦，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收到消息，本来今天要和你说的。」 说到这，她眨了眨眼，笑意盈盈地道：「后来光顾着接吻就忘了。」 第167页 云初霁：「……」 「啊，说到这。」唐见溪又凑近了一点，盯着云初霁微颤的睫毛道，「你昨天晚上的诗都还没有给我呢。」 她们这次没有坐唐家的私人飞船，毕竟在庆典期间往外跑容易被唐济指责胳膊肘往外拐，不过，由于实在是没人往外跑，这艘前往金凤星的飞船上，除了满载的货物就只有她们两个客人。 约等于私人飞船。 云初霁和唐见溪霸占了飞船里的小花园，ai给她们送来甜点后就非常智能地远离她们的视线。 两人坐在一张鞦韆椅上，身旁是一株四季都在开花的桃树，眼前是透明的舷窗，窗外是宇宙闪耀的星星。 此情此景，很适合写诗。 但不管怎么想，不管到哪个时代，当着当事人的面写情诗也是一件自我意识过剩的事吧！ 云初霁觉得难办，很难办，昨晚她满脑子都是马上要见到唐见溪了，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写诗，只勉勉强强地写了一半，还不是很满意的那种。 云小姐不认为这种劣等的诗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情。 看着云初霁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唐见溪就猜到了大概，虽然她对于现在收藏的那几首诗还是半懂不懂，但不妨碍她现在装模作样逗人：「我可是每天都要读着你的诗睡觉的（对着古籍找典故然后迅速催眠），你这一天没有，我心里就空落落的。」 云初霁对唐见溪的滤镜比唐见溪本人还要厚，她认为唐见溪没有不会的事，就算有，那也很快就会学会，听了唐见溪装模作样的话后，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云姓老实人简直坐立难安，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居然让唐见溪白等。 果然，她还是被帝国的风气腐蚀了，因为自由而变坏的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人人称颂的青陵县贤德之光云大小姐了。 习惯性过度自我反思的云大小姐丝毫没有注意到唐见溪已经快憋不住的笑，对自己进行一顿强烈的道德谴责后，当代a德至圣先师云初霁抬起她洗心革面后坚定的面孔。 然后，她跑了出去。 是的，她跑了出去。 唐见溪噗嗤笑出来的一声成了无人在意独幕戏伴奏，云初霁突然绝尘而去的背影为唐见溪即将开始的快乐重重地关上了一道生锈的铁门，还上了锁。 规律巡逻的ai检测到桌上的拿铁有些冷了，换了新的上来。 唐见溪盯着云初霁消失的那个通道，悠悠地开口：「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作为此地除了唐见溪以外的唯一一个具有智能的物质实体，ai在不到01秒内分析出来这个人类在对自己说话，然后它在不到01内对自己的资料库进行检索，进行了妥善地回答：「您的同伴应该是有一些紧急的事件要处理。」 「在等待的过程中，推荐您尝试一下本公司新推出的星空拿破崙，据用户回馈它对缓解孤独有一定的效果。」 唐见溪转过了头，看着ai那张虽然面无表情但努力用颜文字释放善意的脸，低低地笑了一下，然后说：「给我拿两份吧，我那位处理紧急事务的同伴可能也需要好好尝尝。」 话音刚落，像一道风一样跑走的云初霁又像一道风一样地跑了回来，她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看来那就是她的紧急事件了。 唐见溪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然后她收到了一块手帕，上面绣了冰山的手帕。 唐见溪盯着手帕上的冰山，唇角微勾，倒还挺好看的，不动声色地放进口袋，道：「你绣的？」 云初霁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薄红，她点了点头，好生调整了一下唿吸，然后道：「给你赔罪。」 接着她略有些忐忑地道：「那是我之前绣的，那时候，我不知道冰山的意思。」 所以她没有冒犯的意思！ 「无所谓。」唐见溪抿了一口拿铁，「反正是我用，顶多看上去自恋了点。」 自恋？ 云初霁脑子被扎了一下，她可不能让唐见溪有污点。 「那要不你给我，我这几天给你再绣一条。」 「可不能让别人说你自恋。」 唐见溪放下咖啡杯，静静地看了云初霁一会，然后放弃和这个该委婉的时候不委婉的傢伙达成眼神共识的可能。 「我很喜欢。」 为了不让云初霁误会自己自恋，她又强调道：「因为是你绣的，所以我很喜欢。」 云初霁笑弯了眼，她又摆出另一样东西，成竹在胸地道：「还有你更喜欢的呢！」 她拿出了她刚刚挥毫写下的情诗。 三篇。 真能写啊，唐见溪心有余悸。 然后她对上云初霁期待的眼神。 唐见溪抿出一个笑，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些诗，用看商业计划一样认真的眼神看着这些天书。 云初霁心里感动极了，又有点得意，原来给喜欢的人写诗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亏她以前还偷偷吐槽阿兄太臭屁呢。 她在这诗里留下一点小小的惊喜，相信以见溪的聪慧，一定会马上发现的！ 嗯，等一下子发现也是可以的，她可能正在感受诗歌的氛围。 嗯，再等一下子也是可以的，她可能，在纠正自己的典故。 嗯 还没等云初霁为唐见溪突然的沉默找到第三个理由，她就看到了唐见溪脸上的痛苦面具。 第168页 可能，可能是，我加的典故错得太过分了——云初霁谨慎地持续自我反思。 唐见溪咬牙切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幻想：「你这里面到底加了多少典故？」 云初霁谨慎地道：「有什么错漏吗？」 很多书籍因为年代久远版本不一，可能她看的和见溪看的不是一个版本，或者她记错了呢。 唐·伪装的诗词爱好者·见溪：「我现在一句都看不懂了。」 「啊？」 经过云初霁的讲解，唐见溪得知那首名为《寄春》的、字面上是一首写景诗、实际字面理解却自相矛盾的诗，第一句诗典故的主人公叫谢吾，第二句诗的典故主人公是欧阳心，第三句诗的典故主人公名叫成悦，第四句诗的主人公叫程拟。 合起来是—— 「吾心悦你。」 唐见溪捂住脸，放弃挣扎：「教我学古诗。」 不然看不懂老婆表白。 第88章 怅惘 在接下来四天的航程中，云初霁终于完成了她a德大作的初稿，唐见溪也在云初霁兴致勃勃的诗词教学中勉强拥有了一些除了能够看懂云初霁诗里暗戳戳情话之外没有丝毫用处的典故。 但尤其让唐见溪本人费解的一件事是，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云初霁在刚来的时候还是一个绝望的半文盲，除了女德女诫近乎一无所知。 短短三个月，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变化呢？ 她记得s级不加智力的啊。 对此，云初霁腼腆地回答道：「我原本记忆就好，当初在一众姐妹中我是第一个背下女诫的，后来到了云小姐的身体里，约莫是我的灵魂在进入的时候对云小姐的身体进行了什么刺激，总之现在我有了过目不忘的记忆。」 说实话，云初霁当年的贤德名声多少也有她把女诫倒背如流的功劳。 唐见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觉得神奇。 过目不忘在她这里约等于唐见深。 再加上一个高功率cpu就全等了。 联想到一个唐见深版本的小古董，唐见溪连忙摇头把这晦气的想法甩出脑海。 不过，说起唐见深，唐见溪觉得他最近怪怪的。 这人虽然基本没有人样，但据唐见溪偷偷观察，他在克拉伦斯那里还是很有人样的。 只是，克拉伦斯最近在帝国贵族圈四处拉拢人马，基本成了社交圈里的常客，和从前近乎销声匿迹的样子全然不同，可是，他们却没有在公开场合碰过面。 好像是故意避开对方一样。 唐见溪觉得对此情绪复杂，这两个人都聪明绝顶，她经常看不透他们背后的用意，她不知道这种退避是更大计划的一部分，还是说，是纯粹人性的闹别扭。 最好是后者，唐见溪虽讨厌唐见深，但对他和一个迟迟不接触自己婚约的omega纠缠不清还是颇为闹心。 要谁不好呢？ 「她配不上你。」beta压低了声音，对着理他一米远的娇小omega愤愤地道。 海伦离远了一点距离，脸上温和的表情消失殆尽，她手上还提着一些做蛋糕的材料，这是她为了迎接唐见溪和云初霁两个恩人特意採购的。 omega用完全不符合她长相的冷漠声调道：「霍克先生，您没有资格这么说。」 面前的人——亚瑟·霍克，准确地来说是这片omega安置区的志愿者，他的眉毛高高地挑起，声音依旧压得很低，但没有减轻其中的鄙夷：「她被注射过戴维迷药，你知道的，注射这种药的，都是」 那两个触目惊心的字泄露在空气中之前，海伦冷冰冰地打断了这个她曾经产生过信赖的beta：「我说了，霍克先生，你没有资格评判她。」 「可是你一个omega还怀着孩子，她马上就要去军营了，你今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omega不屑回答这个问题，她扭过了头，按下光脑上的一个按键，不久，亚瑟的同事就把他带离了这里。 海伦一眼都没有回头看他。 她轻轻地抚摸自己已经十分明显的肚子，里面有一个新生命正在孕育，它的父亲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它的存在，它也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它父亲的存在。 这是一个完全属于她的孩子。 所以她能够照顾好它，用不着那些自以为是的好心来施捨怜悯。 等薇诺娜从军营转入军校后，它应该就已经降生了，到时候，军校每周会有假期，里面有供家属住的宿舍区，薇诺娜会和她一起照顾它。 但是，想到薇诺娜最近对自己的躲避，海伦眉毛微蹙，娇弱的脸上泛起一丝愁绪。 薇诺娜，她在想什么呢？ 「薇诺娜？」唐见溪望着已经第三次出神的绿眸女子，略带疑惑地出声。 薇诺娜眨了眨眼睛，抱歉地道：「最近忙着训练，我可能精神不太好。」 云初霁瞄了一眼薇诺娜眼下的青黑，她对医术略知一二，以薇诺娜这个脸色，可不像是由于过度训练引起的精神不振，更像是失眠，而且她脸上隐有郁气，大概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云初霁和唐见溪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不提这个话题。 被逮捕归案的alpha被帝都星的omega军团驻扎军队和alpha军团联合关押，而那些被救出来的omega，除了部分身体较为健康且有家人前来认领的，其余全都暂时安置在金凤星d区omega军团大本营附近。 第169页 这些omega的行踪不是秘密，从光荣事件发酵以来，有许多omega向他们进行捐助，同时安置区来来了不少志愿者，里面有omega有beta，也有一些alpha想要加入志愿者行列，但为了安置区部分患上alphaptsd的omega的心理健康考虑，军团拒绝了他们的申请。 不过，大约是刚刚逃出生天的omega格外脆弱，在安置区内，部分omega如薇诺娜一样选择了参军从而更加实际地保护自己，部分omega则在志愿者的照料下对其产生了别样的感情，这些天来，安置区内新诞生的情侣格外的多。 甚至还有十几个在网上和alpha谈心后陷入爱情的。 心理专家解释称这是omega在创伤后自发寻求安慰与庇护的正常现象。 走进安置区，这里的大门有四个omega士兵把守，周围布下了严密的监控网，云初霁和唐见溪出示了自己的准入证明，上面有安置区主管的签名。 唐见溪的准入证明在被看了一眼后很快就被示意通过，而云初霁的那片光幕却久久地亮着，其中一个士兵颇为为难地看着她道：「我们这个安置区，还没有进过alpha。」 唐见溪皱眉：「她有准入证明。」 「是的，但是里面有些omega可能受不了刺激。」 士兵不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个alpha应当是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否则他们那个以揍alpha为乐的主管不会放行，但主管毕竟对于安置区内的情况不如她了解得清楚，里面有些omega是看见alpha就像看见怪兽一样的，几乎立刻就会进入恐慌状态。 如果云初霁被他们看到了的话。 士兵不想赌。 对着士兵歉疚却充满坚持的面容，云初霁摆了摆手，她无意让这位士兵难办，于是道：「那我就不进去了，我在附近找一家酒店等你。」 唐见溪欲言又止，她想说再也没有比云初霁更加安全的alpha了，她甚至比某些beta还要温和，但对着士兵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唐见溪咽下了所有话，偏头对云初霁道：「我待会就来找你。」 云初霁温和笑道：「没事，你们多聊聊，我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见见海伦吗？」 的确，说来让人遗憾，为了避免引起齐笙和马可的注意，海伦在被救出来后，唐见溪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对于薇诺娜口中这个为了救她而不惜牺牲自己未婚妻，唐见溪可以说是神往已久，唐见溪自认如果是她在相同的状况之下，她宁可和□□同归于尽都不愿意选择这种尤其折磨但又确实能保全对方生命的办法。 安置区是在推平一座山后用两天时间紧急建造出来的，基本是两层的小楼，通体纯白，看上去崭新得近乎虚假。 薇诺娜带着唐见溪沿着一条平直的大路往里走去，由于这里的居民中有五分之一是孕妇，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安置区内没有无人交通工具，所幸这里面积不大，最长的南北纵向距离也就两千米左右。 十几分钟后，两人在一座标号b75的小楼前停了下来。 安置区内omega军团将会给其内的omega免费提供三年的生活所需，并且聘请教师为这些omega教授就业技能，以便其能重新进入社会。当然，不工作也没有关系，在案件审理完成之后，涉事alpha的赔款足够他们这辈子生活无忧，对于这些惶惶不可终日的omega而言，在某种程度上这比星网上现在议论纷纷的公道和正义更加重要。 海伦进修了护理学，她打算今后用赔偿金在军营附近开办一个简单的诊所，僱佣一个omega医生，过一段日子再将她的父母接过来，然后她的余生大约就会在金凤星上度过了。 和薇诺娜一起度过。 唐见溪凝视着这个几乎可以说是娇小可爱的omega，完全想像不出来这个细弱的身体下居然潜藏这那么剧烈的决心。 她有些紧张，但在多年的社交训练下她还是很快地摆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你好，我是唐见溪。」 海伦不笑的时候就像一个洋娃娃，笑起来则像是那种被放大了可爱的、特意设计出来吸引人眼球的虚拟宠物娃娃，让人下意识地心生好感。 「您好唐小姐，我想我应该当面和您说一句谢谢。」 说完，海伦微微一躬身，唐见溪僵着身子，不知所措地看向薇诺娜。 薇诺娜又在出神了。 唐见溪无声地嘆了一口气，将人扶起来，海伦似乎没有注意到薇诺娜的不对劲，在问过云初霁没来的原因后，她表示了遗憾，并提议明天她们可以在安置区外见面。 几人一边聊天一边往里走，客厅已经放好了精緻的甜点，不是ai工厂的那种流水线工艺做出来的模样，从那别具一格的外形来看，应该是海伦自己做的。 「我大不了你几岁，我们以后就互称名字好了。」唐见溪捻起一个小兔子蛋糕，笑着道，「海伦你很喜欢动物吗？」 这时候薇诺娜从沉默中脱离了出来，眼里有轻微的怅惘：「是的，她之前画漫画的时候，主角总是动物。」 唐见溪这下倒是起了兴趣，要说在帝国什么工作最容易迅速进入内环，那无疑是文娱产业的工作了，ai在其他行业基本能够胜过人类或者至少和人类持平，唯有文娱产业，ai总是缺乏独创性，ai制作出来的文娱产品就像流水线生产出来的食物一样，虽然管饱，味道也还可以，但就是莫名让人觉得乏味。 第170页 「请问我可以看看吗？」 「我已经不画了。」海伦轻声道，带着一点歉意，「以前的也没有保存下来。」 唐见溪颇为可惜，结果转头却看到薇诺娜脸上的怅惘愈发明显，衬着她眼下的青黑，整个人的精气神还没有云初霁刚捡到她的时候足。 唐见溪眼神慢慢扫过这两个人，低头喝了一口果汁，在拜访结束的时候，她轻声对薇诺娜道：「你应该珍惜眼前人。」 薇诺娜浑身一震，不知是难堪还是难过地低下了头，直到唐见溪走远了都没有回过神。 而后，一道熟悉的目光将她拉了回来，她对上亚瑟嫉妒又愧疚的视线，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家。 她想，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可是她真的不确定，她配不配去珍惜那个人。 绿眸金髮的女人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浮现，内侧的指甲很快戳烂了她的手心，感受着这熟悉的痛苦，她满足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89章 玩物 当唐见溪来到云初霁订下的酒店时，她正在和露西亚聊天。 只能说，虽然露西亚被皇帝连夜赶出了帝都星，但好歹是曾经的预备役太女，手下还是存着一些势力的。 正当露西亚对着埃米尔那张蠢脸发火的时候，她的情报人员告诉她云初霁和唐见溪来了金凤星，要知道这可是庆典期间，几乎全帝国的人都想要去帝都星看皇室在漫天紫荆花里面对他们招手，就连埃米尔那张讨人厌的马脸，在这种氛围下都获得了不少蠢omega的芳心。 从前这可都是她的待遇！ 露西亚把脑子里的埃米尔甩开，不想让这个蠢货坏了她的正事。 她仔细思量唐见溪来金凤星的用意。 她能来做什么呢？ 她刚刚才在帝都星搞了一个大新闻，把林家的名声踩在了脚底下，难道说，她还不满意？ 露西亚可没有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个倒霉的光荣首领的身份，唐见溪这个不声不响的女人比把正义唱得像一首歌那样动听的克拉伦斯要偏激得多，露西亚不得不怀疑她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又觉得她不可能那么蠢。 毕竟自己的处置是得到楚濛许可的，唐见溪不至于为了那些不相干的omega把自己靠山都给掀了，况且，她要是敢动自己，那么皇室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忍气吞声了。 幸好她还有个内应。 唐见溪可能做梦都没想到她自己的枕边人就是她最讨厌的那类alpha吧，露西亚面带微笑地想着，所以说omega就是这样的生物，无论嘴上说得再无情无义，实际上还是需要一个alpha。 露西亚见过的所有omega都没有例外，她轻声嘆息，捏碎了手里的一个酒杯。 所以说像这种註定要成为附庸的东西，成为商品又有什么不对呢？ 为了让这个内应发挥她该有的价值，不要像约翰森那个贱货一样被自己的omega发现然后受不了半点折磨就开始反水——说实话，这些omega也就是在恨一个人的时候才勉强能让人正视了——露西亚费了一些功夫将云初霁在光荣的痕迹抹掉，甚至她因为过于贪婪买下的omega也是露西亚扫的尾，把这几个人算到了她的一个忠心下属头上。 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知道云初霁的真实身份，也就是说，如果云初霁没有因为看到她落魄而胆大包天生了反心的话，她现在应该还是她的首领。 如果生了反心，那也可以。 反正她听说斯巴达克斯的omega在折磨alpha上面可是行家里手。 露西亚用一个虚拟帐号向云初霁的私人星网号发了消息。 【牢笼属于我的爱人】 云初霁很快回了消息：【光荣属于我的权杖】 【唐见溪在你身边吗？】 【不在，她去安置区看望那些omega了】 【呵，装模作样】 【嗯，装模作样！】 云初霁努力扮演原主对三皇女一片赤诚的状态，毕竟云玄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同时她也不清楚露西亚在光荣那里还有什么后手，反正据唐见溪说，现在捉出来的人相较于整个交易规模来说只有三分之一而已。 露西亚：【？】 云初霁：【我在奉承您】 露西亚：【】 露西亚：【没有必要】 云初霁：【啊，好】 露西亚：【】 露西亚：【唐见溪来金凤星干嘛？】 云初霁：【她打算让我做一个直播】 露西亚：【唐家破产了？】 云初霁：【不是，她让我在星网上讲a德】 露西亚：【什么玩意？】 云初霁：【就是教alpha怎么变得宜室宜家的课程】 露西亚查了一下宜室宜家这四个字的意思，过了一会后—— 露西亚：【你叛变了？】 云初霁：【没有，我在博取唐见溪的信任，她喜欢能帮她的alpha】 露西亚：【随时向我报告唐见溪的动向】 云初霁：【您打算？】 露西亚：【只是防着唐见溪那条疯狗罢了】 云初霁：【哦，好。】 云初霁：【嗯，我这次回家听家里人说，我的堂哥云玄是您的爱人，想来我和殿下真有缘分。】 露西亚皱着眉，心想这个alpha明明是s级，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手上迅速地回道：【不会拍马屁就别拍，记得好好监视唐见溪，不要让她发现我和你联繫】 第171页 正是这个时候，唐见溪回来了，云初霁将光屏亮给她看，上面的最后一句话正是露西亚要云初霁防着唐见溪的叮嘱。 唐见溪觉得这个场面颇为诙谐。 不知道露西亚是知道她看好的s级苗子是二五仔那天更愤怒，还是发现光荣被她端了那天更愤怒。 云初霁则有点烦恼：「我要怎么不动声色地让三皇女答应云玄和我见面呢？」 唐见溪进门后就跟没骨头似的半靠在云初霁身上，抓起她的手腕开始玩，细长的手指就像在摸一块玉似的从这里摸到那里，嘴上道：「直接说，alpha的社交礼仪就是直来直往。」 「可是，万一她觉得我别有用心」 「亲爱的，难道你不是别有用心吗？」唐见溪轻轻笑了一下，手指划过爱人的掌心，「但你的确必须要见到他，而且越快越好，这样的话，不如直接一点，就算有什么问题，解决就好了，相信我，对一个omega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呆在三皇女身边更惨的。」 云初霁犹豫了几秒，然后几下发出了消息：【请问我能见见云玄吗？】 露西亚：【为什么？】 云初霁思考了一会，然后说：【我想要看看您是怎么对待omega的】 露西亚：【哈，对，你天天呆在唐见溪那傢伙身边，骨头都快软了吧】 露西亚：【我会为你安排的】 云初霁：【感谢您】 云初霁关掉光脑，唿了一口气，偏头问唐见溪：「海伦她们还好吧。」 想起之前看到的这两个人之间那种莫名的气氛，唐见溪微微撇嘴，嘟囔道：「不怎么好。」 她的手从云初霁的手心游回了手腕，顺着手臂曲线缓缓上移，摸到了肩膀，然后捏住了对方的耳朵：「薇诺娜有点怪怪的，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 云初霁把头往自己这边歪了一点方便唐见溪揉她的耳朵，贊同道：「很明显，不知道她们两个出了什么问题，明明好不容易在一起了。」 「大概就是因为在一起才痛苦吧。」唐见溪嘆了一口气，手上的耳朵已经快被她揉红了，她却恍然未觉地继续揉着，同时分析着，「失去了就是永远失去，得到了反而会患得患失，人嘛，都是这样的啊。」 云初霁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对于自己捡来的这个omega，她抱有某种直觉性的认知：「其他人我不知道，但薇诺娜不是这样的，薇诺娜如果痛苦，一定是因为她想让海伦幸福。」 「但是她没有办法给她这种幸福。」 灯光是昏黄的，眼前的alpha是严肃的，她那红透了的一只耳朵也是严肃的。 唐见溪抿嘴一笑，撑起身子亲了一下那耳朵。 「嗯，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那么，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幸福呢？」 云初霁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耳朵，然后很快把手放下，面对唐见溪的问题，她沉吟道：「大概是无忧无虑吧。」 那是海伦为她牺牲了的，并且在今后的人生还将持续牺牲的东西。 唐见溪神色微动，接着彻底倒在了云初霁身上，云初霁及时伸手抱住了她，两人在柔软的沙发里紧贴着柔软的身体。 omega身上温暖的馨香传到云初霁的鼻端，这是熟悉的味道，唐见溪最喜欢的一款香水，据说是从青岚星上一种叫花池的木头上面提取出来的。 远远地闻起来带着海水般透凉感觉，近了之后，特别是近到肌肤相亲的程度，就会让人想起人生中最爱的那款糖果。 唔，刚出炉的麦芽糖。 云初霁悄悄地吸了吸鼻子。 窝在她怀里的唐见溪小姐声音闷闷的，大概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她把脸靠在云初霁的胸口处，贴着柔软和最接近生命的跳动，整个人像是被抚平了一样道：「她们最后会在一起的吧。」 云初霁于是忍不住真的上手轻轻地抚着唐见溪漂亮的嵴柱线条，嗓音温软：「我不知道诶。」 「啧，那你念诗给我听吧。」 摸着猫的人笑了一下，而后道：「好。」 另一边，露西亚审视着自己面前这个黑髮黑眸的omega，他还是十分固执地维持着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样子，有时候露西亚都怀疑他这种不屑一顾是不是吸引她注意的手段，毕竟，作为一个玩物来说，他在她身边停留的时间实在是过于久了。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她乐在其中。 作为一个玩物来说，这就是合格的了。 「你有个叫云初霁的妹妹？」露西亚维持着皇室捏词造句的习惯，简单的一句话，用了好几个复杂的单词。 这时候，那个一直像发烫的死物一样生存着的omega像是突然被魔鬼注入了生命一样，直直地盯向露西亚，颤抖地道：「你有她的消息吗？」 「唔，你很在意她？」露西亚好整以暇，她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笔直而充满力量的大腿慵懒地搭在地上。 云玄回道：「她是我的妹妹。」 露西亚夸张地做了一个手势，湖蓝色的眼睛危险地半眯着：「亲爱的，你可是第一次和我说这么多话。」 「如果你能让我去见她，我会说更多的话。」 露西亚沉默了一会，脸上笑容浅淡，她站了起来，一步步走近云玄，喟嘆道：「好吧，我答应你。」 第172页 「可我还是喜欢你不怎么说话的样子。」 她慢慢地贴上云玄的耳朵，暧昧地道：「那样更让人想操」 第90章 喝醉 「没有谁会这样铭记一个人。」 坐在屋子正中间的男人不断地重复这句话，它像一句咒语，或者在某种意义上，它也是一种苍白的安慰。 这个男人是约翰森，他正在监狱里面。 四面金属墙将他牢牢地包围起来，他现在过的生活和他曾经在地下室过的没有太大区别——除了没有齐笙来按时享用他的身体。 他不能离开这里，因为一旦离开，就会有alpha来找他麻烦，实际上这几面严酷的金属墙是对他的保护，他被所有人辱骂，alpha，omega，beta，这真的是很让人恼火的经歷。 现在约翰森能够明确认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了。 他本来是一个坏人，可是他懦弱到没有坚持做一个坏人，他的身份是由始至终的卑鄙，而他还要背着这样的卑鄙过一辈子。 这很残忍吗？约翰森问自己。 他必须诚实地对此做出回答，没有。 没有地下室那段时间那么残忍。 在地下室里他觉得自己是一块没有尊严的肉，在这里他即使卑鄙无比，但仍然是一个人，他还能思考，还能唾弃自己。 是的，唾弃自己。 他在干完了一个人能够干的所有坏事后，现在想要做一个好人了。 这使他看上去更加伪善。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是伪善的。 约翰森面对着这四面墙，回忆起被自己折磨过的人，被他背叛的髮小，被他抛弃的爱人，被他欺骗的合伙人，被他□□的omega——她们也因他而死去。 他们痛苦的面孔在这面光洁的墙上闪现着，就像噩梦中的一个个鬼影，约翰森躺在他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近乎是欣喜地承受这种痛苦。 直到某天后，这些人消失了，他们就像意识到了这会让他好受些，所以不约而同地选择用更加绝情的方式来折磨他。 约翰森在像镜子一样空荡的监狱里待了三天。 然后他叫来了狱卒。 他说：「我能有什么方式来赎罪吗？」 狱卒矮小而精干，身上穿着白色的帝国制服，很修身，于是把他整个人衬得更加瘦小，脸上有种因为遭受过欺负而反弹出来的兇狠，他从一个小小的门洞里看着里面那个alpha，耐着性子回答道：「a3547号，你的出庭日在一周后。」 「不，我想问，除此之外的方式。」 狱卒上下扫视着他，半饷，被压下的嘲讽涌上了他的脸，他将头凑近门洞，以躲避监控的窥测，话语里蘸满了阴毒：「你这个叛徒，怎么不去死呢？」 是的，这个狱卒是一个alpha。 约翰森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他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以前的影子。」 狱卒啧了一声，当他已经疯了。 他关上门洞，四面金属墙再次变得严丝合缝。 约翰森闭上了眼睛，他不愿看那面黑色的天花板。 就像他不愿意接受死亡一样。 金凤星。 明天是薇诺娜正式入伍的日子，唐见溪和云初霁来为她送行，出于上次的教训，她们把聚会地点选在了安置区外的一个饭店里。 为了孕妇考虑，她们没有点酒，唐见溪点了许多b区的特色菜，在等人的过程中，她百无聊赖地尝着云初霁给她剥的荔枝。 云大小姐从前没有伺候过人，剥得手忙脚乱，手上淌满了汁水，蜿蜒到了腕间，她擦过两次，后来总是流，就不再管，只顾着剥。 唐见溪没有体贴地叫来ai服务员，她享受着云初霁的伺候，当然，同时她也知道，云初霁享受着伺候她。 这大约是恋爱中一种独特的癖好，总希望将自己和对方进行更加深刻的联繫，想当对方的抱枕、被子、毛巾、餐具，总的来说，是一种极为隐秘的占有。 不仅仅是融入对方的生活，还贪得无厌地想要成为对方的生活本身。 omega咬下一口荔枝肉，汁水飞溅，再次弄脏了alpha的手。omega吞下果肉，不引人注意地笑了一下，俯下身用唇舌为alpha清理手指，清理得颇为敷衍，只舔过食指之后就放弃了，绕了回去，将剩下的荔枝叼进嘴里。 只能说是一种调情。 和云初霁那种老老实实的爱的奉献完全不一样。 但没见过世面的云初霁吃这套。 她唿吸有些颤，拿起一边的纸巾，似乎想要将手清理干净，从手腕，到手心，然后是拇指、中指、无名指、尾指。 没有食指。 唐见溪慢慢勾出一抹得意的笑，捻起一颗荔枝，飞快地剥去了皮，餵进了云初霁的嘴里。 「是奖励哦。」 云初霁咀嚼着嘴里的荔枝，没有问是什么的奖励。 气氛显然已经有些失常，但在彻底失常之前，她们总算是等到了客人。 薇诺娜仍然是一身黑，只是今天她没有穿黑色的风衣或黑色的夹克，而是穿上了黑色的裙子，粘稠的黑色贴在她雪白的肌肤之外，给人一种对沖式的美感，加上那头近乎灿烂的金髮，让人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颇有风情的女人。 只可惜薇诺娜绿色的眼睛太过冰冷，让她看上去像是一份被上了锁的礼物，只有偶尔在瞥过她身侧的omega时隐约浮现一丝温柔。 第173页 她们坐在唐见溪和云初霁对面，云初霁向海伦进行了自我介绍，怕自己的信息素会冒犯到海伦，她今天特意贴了三层的抑制贴。 和云初霁想像的一样，海伦是个极为温和的omega，她有些拘谨地朝她一笑，然后回道：「云小姐好，我听薇诺娜说起过您。」 「非常感谢您救了她。」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不，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眼看着这两个人即将走向客套话的轮迴，唐见溪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而后举起杯子道：「好了，今天我们聚在这里，可不是来开什么感谢会的。」 「来，庆祝薇诺娜成功被军队录取！」 余下三人端起了自己的果汁。 碰杯。 坐下。 陷入冷清。 尴尬开始蔓延，这主要指的是唐见溪和云初霁两个人，至于另外两个，她们本身就是尴尬的实体。 起因是薇诺娜过于奇怪。 连带着海伦也变得奇怪。 而当一个房间里的一半人都奇怪的时候，剩余的人也很难找回正常的状态。 唐见溪和云初霁对视一眼，看着对面默默吃菜的两人，如果不是她们的表情太过不熟，光看她们娴熟地为对方夹菜的姿势，倒也算是一对感情不错的恋人。 唐见溪喂了一声。 然后说：「光吃菜啊。」 薇诺娜眨了眨眼，她不知道和朋友聚会是应该怎样的，十八岁之前她忙于给店里帮忙，偶尔和朋友出去玩也是骑着摩托带着酒，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喝完酒就把酒瓶砸碎在地上。 她环视一圈这个精緻的包厢，这里的吊灯是水晶的，桌子是实木的，地毯是柔软的，和最外环满地碎酒瓶子的环境有着天壤之别，还没有摩托。 而十八岁之后，这是她的第一次聚会。 「那喝酒？」她试探性地说。 唐见溪闻言用舌头顶了顶脸颊，带着不良少女般的桀骜。 冷笑一声：「行，喝！」 然后她转头盯着云初霁，伸出一根手指道：「你不能喝。」 再看向海伦：「你也不能喝。」 最后她对薇诺娜说：「我们两个喝。」 云初霁：「诶？」 海伦：「诶？」 温馨的送别局在三两句话之间就变成了拼酒局。 唐见溪叫了一打酒过来，正在找开瓶器的时候，对面的薇诺娜对着桌子一敲，轻松揪出了瓶塞，接着她开始对瓶吹。 唐见溪：「」 唐见溪找到了桌上的自动开瓶器，把酒杯放到一边，莫名其妙地也开始了对瓶吹的仪式。 云初霁眼皮子已经开始抖了，但她对面的海伦还在不紧不慢地吃菜。 「这么喝会出事的啊！」云初霁焦虑得两边眼皮都在抖。 海伦疑惑地扫了她一眼，温声道：「不会的，薇诺娜的酒量很好。」 啊，她这句话说的，云初霁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担心唐见溪出事。 海伦不愧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她很快发现了云初霁的未尽之意，笑着说：「见溪的话，不是有您吗？」 这话说的，云初霁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担心她们两个喝醉了伤身体。 似乎在海伦这些最外环人眼里，酒这种东西，就是一种日常必需品。 她们见惯了人们醉醺醺的样子，也不觉得这是一种对身体的损害，因为生活中有太多事情在损害着身体，相比而言，酒精还至少能让人快乐。 说话间，那两个人已经干掉了一瓶酒。 唐见溪的脸已经开始红了，薇诺娜倒还是面不改色地又拎起了一瓶酒。 云初霁孱弱地伸出手意图表达自己的抗议，唐见溪拿起一个小蛋糕放到她的手里，另一只手已经摸上了酒瓶。 「乖，吃饭。」 于是云初霁生无可恋地开始咬蛋糕。 看着这两个人喝了一瓶又一瓶，桌上的蛋糕已经被云初霁吃完了，她终于忍无可忍，就算是风俗不同，就算是要尊重爱人的爱好，就算是这个世界的医学极为发达。 也不能这样喝！ 云初霁把剩下的五瓶酒搬了出去，指着这两个还在对瓶吹的人：「停下。」 薇诺娜停了下来。 唐见溪还在追着自己那少喝的一瓶。 太过分了。 云初霁几步走到唐见溪身边，一把夺下唐见溪的酒瓶，酒液溅了她们俩人一身。 「别喝了。」 唐见溪慢悠悠地转过头看她，好像在辨认她的脸，她凑近了，再凑近，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很调皮，也很顽劣。 然后她扑进了云初霁怀里。 她说：「我输了。」 她又说：「好可惜，没有把她灌醉。」 说着，她从云初霁的怀里伸出头来，迷濛的眼睛望着那个面不改色的人，又喂了一声。 「你喝醉了吗？」 薇诺娜抿了抿唇，终于领会到这种喝酒方式似乎对于唐见溪这种在最内环长大的人来说是过于剧烈的。 「喝醉了。」 她觉得这样或许能让这个不服输的omega舒服一点。 「哦。」唐见溪把脸又埋进云初霁的肩膀，断断续续地道，「你喝醉了的话就向海伦道歉吧。」 第91章 说开 第174页 唐见溪话音一落，连喝三瓶度数二十五的兰达酒都面不改色薇诺娜瞬间僵硬，原本一直置身事外一样吃着饭的海伦也停止了动作。 她们像是被注射了浓度最高的麻醉剂似的一动不动。 唐见溪在云初霁怀里揪了揪她的衣服，云初霁嘆了一口气，认命地把人抱到了包厢间里的小沙发上，云初霁的身体好像成了唐见溪的专属座椅，她还是像没骨头似的靠在云初霁身上，配上她满身的酒气，云初霁真的是非常爱她才能止住自己斥责她荒唐的冲动。 但看着唐见溪微颦的眉，云初霁又嘆了口气，认命地用一只手为她按摩脑后穴位。 算了，下不为例。 按摩着按摩着，云初霁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虽然薇诺娜和海伦现在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姿势，只是站在一边观察唐见溪的情况。 但人也不能因为别人没有注意到就在人前做出如此无礼的事，否则！ 还没能总结出否则后面是什么，正在她怀里休息的唐见溪轻轻地哼了一声，云初霁立马紧张地低头问：「哪里不舒服？」 ——算了，下不为例。 唐见溪眉头皱得更紧，兰达酒是s区上流omega常喝的酒，以入口温润、后劲绵长为特色，是适合omega的酒里面既有口感同时在醉酒效果方面也算得上不错的类型，唐见溪本来想慢慢来，悄悄地把薇诺娜灌醉，再拷问她最近失常的原因，然后行撮合之事。 结果夜路走多了总算遇到了鬼，在s区内环称霸一众omega同龄人、人称千杯不倒大o大的唐见溪，遇到来自b区最外环、从十二岁起就开始勐灌凯威酒（酒精度数三十五）的薇诺娜，不出意外地被了个人仰马翻。 说实话，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酒还能对瓶吹。 现在那些被囫囵喝下去的酒正在她的肚腹深处滚动，像浪一样地击打礁石一样地击打她的胃，唐见溪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了云初霁的怀里，靠着从她毛孔中泄出的轻微信息素来安抚自己跳动的神经。 「肚子痛。」唐见溪闷闷地道。 云初霁第三次嘆气，叫ai服务员上了一杯蜂蜜水，那两个僵住的人也被唐见溪现在不妙的状况吸引，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味。 她们确实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特别是唐见溪还是一片好心为她们着想，这就更加让人愧疚。 似乎一直以来，唐见溪在帮助她们这件事上都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 薇诺娜面色沉沉，她身上那种自我厌弃的味道简直要把她整个人给压弯了一样，松开紧咬的下唇，上面隐隐可见血迹，她正想开口道歉，认错，赎罪——或者是别的什么更严重的词来描述接下来的行为。 刚张开嘴巴，云初霁瞥了她一眼，在她开口之前先问道：「你和海伦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薇诺娜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心习惯性地开始疼痛起来，下颌绷紧。 明明是从小到大熟识的面孔，这曾是自己美梦和未来的象徵在命运的捉弄下现在却变成了一根带锈的铁钉，狠狠地扎在自己的过去和现在之间。 最悲哀的是，那上面的锈是因为自己而生成的。 海伦没有避开薇诺娜的眼神，她直直地回视她，海伦仍然面色温柔，她就像一面清澈的湖一样映出了薇诺娜的不堪。 薇诺娜先移开了眼神。 「这，这不重要，现在唐小姐的情况才最重要。」 感受到那只仍在偷偷揪自己衣服的手，云初霁接过ai送来的蜂蜜水，心下微松，一边小心地给人餵下去，一边道：「不，这很重要，见溪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喝那么多酒的吗？」 薇诺娜再次咬紧了下唇。 包厢里静谧得让人难堪，明明是一场朋友送行的聚会，到现在却有了不可收拾的徵兆，诚然，这是因为唐见溪没有找到正确的破局方法，反而把局面变得更混乱，同时，也是因为自己。 她没有办法自如地成为一个朋友，一个爱人。 这场以她为主角的聚会从一开始就缺乏了必需的要素——她没有真正地试图享受这个聚会。 从将海伦救出来后，她就无法和任何一个人聚在一起。因为她连对她最爱的人都没有敞开自己，她一直沉默着想要保护她，但每次都发现，她不仅无法保护她，反而还是她苦难的原因。 她好像没有办法给她带来幸福。 「海伦的母亲们不同意我和她在一起。」 「她们宁可不认海伦这个女儿，也不想让她和一个像我这样的omega在一起。」 薇诺娜苦涩地说出了真相。 海伦已经因为她失去过自由和自尊，现在连家人都要失去了。 海伦静了静，眼睫微颤，雪白的脖颈如同一截石膏那样纯白而僵硬，她慢慢地唿出一口气，而后道：「所以这就是我妈妈她们生病的真相对吗？」 海伦在逃离约翰森的控制后，就一直努力地和她的家人联繫，当初和独狼帮做交易是她自己任性的决定，她知道妈妈会为此伤心，也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 后来侥倖得救，她是想要补偿她的妈妈们的，甚至下定决心，除了薇诺娜之外的任何事情她都可以做出让步。 除了薇诺娜。 可是她的妈妈对来金凤星一直推辞，她打过去的钱也没有收过。 第175页 虽然理由是生病和希望她把钱用于自己的生活，但是很不正常。 可海伦没有自始至终感觉到异样，一方面是薇诺娜在粉饰太平，另一方面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最爱她的妈妈们会因为她的错误而放弃她。 她一直以来都被养得过于天真与娇气了，一点都不像个最外环的omega。 薇诺娜低下头，没有说话。 但这已经是一种默认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 「是因为你也认同我妈妈她们的话对吗？」 「」 海伦的话像一把巨锤一样将薇诺娜越锤越颓丧，她终于说道——用她嘶哑的嗓音：「你为了我已经付出够多的了，你本来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不会遭受这些东西。」 包厢里静了两分钟。 突然，这个娇弱的、还怀着孕的omega冷笑一声，一旁看戏的云初霁和装醉的唐见溪都不由得一抖。 似乎，似乎，是有点超出预料了啊。 海伦走到薇诺娜身前，用她细瘦的手指戳着薇诺娜的肩膀：「所以你欠我的。」 「你这辈子都欠我的。」 「如果你想要我找个alpha过日子，行，我也可以找个alpha过日子，但是你不要忘记，你欠我的，所以你别想从我身边离开，就算我如你所愿找个alpha，你也要在旁边跟着我。」 海伦纯黑的眼眸盯着薇诺娜，手指在薇诺娜的雪白的肩上留下了一抹显眼的红色，樱桃般的唇缓缓吐出六个字：「你不能离开我。」 云初霁倒吸一口凉气。 唐见溪也倒吸一口凉气，但是因为她还半醉不醉，所以倒吸凉气的动作不太受控制，于是她咳嗽了起来。 诡谲的气氛被打断，刚刚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立即将注意力转到唐见溪身上。 「见溪你还好吗？」 「唐小姐你没事吧？」 唐见溪虚弱地挥了挥手，扯出一个笑：「没事，你们继续。」 说是这么说，但真要继续却是不可能的，这毕竟是过于私密的事情，即使唐见溪和云初霁是恩人和朋友，她们也没有办法把自己在爱人面前的样子全然呈现出来。 不过，现在呈现的这部分就足够这两位惊讶的了。 难怪啊，就连唐见溪和云初霁都能看出来的事，海伦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她只是不深究，因为她能确认，薇诺娜不会在她没有允许的情况下离开她，而这就足够了。 当然，唐见溪醉得没有她表现得那么厉害，虽然这的确是她有史以来醉得最厉害的时候，但她还是有点分寸的，没有伤到自己的身体，至于刚刚的作态，都是她在试图灌醉薇诺娜无果后的b计划——苦肉计而已。 在海伦和薇诺娜担心的注视下，她从云初霁怀里爬了出来，迅速脱离了那种柔弱不能自理的状态，坚强而又独立地回到了饭桌上。 喝完云初霁给她盛的银丝鱼汤，唐见溪开始了她的总结髮言：「吶，既然都说开了，你们以后就好好的，好不容易在一起呢。」 薇诺娜低着头没有说话，海伦给她盛了一碗汤，柔声道：「嗯，我们会的。」 不过想起刚刚薇诺娜的话，云初霁还是忍不住道：「那你母亲那边？」 海伦神色微顿，而后面色平静地道：「我会和她们谈谈的，毕竟她们有彼此陪着，但是薇诺娜只有我了，而我也只能接受她。」 闻言，正在沉默喝汤的薇诺娜停了下来，她震惊地看向海伦，嘴唇颤抖，绿色的眼珠像是一块融化的雪糕，感觉马上就要化出几滴泪水出来。 海伦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薇诺娜的头髮。 云初霁见状，悄悄地在唐见溪耳边道：「我觉得薇诺娜小姐和海伦小姐这辈子都会在一起。」 唐见溪闻言唇角挑起，举起杯子：「来，让我们祝薇诺娜和海伦百年好合！」 海伦爽快地喝完了杯里的果汁。 薇诺娜还是惶恐着，但是没能好好惶恐几秒，就被海伦端着杯子餵了进去。 对哦，云初霁恍然大悟，说到底一直以来，海伦才是更坚定的那个。 第92章 魔力 聚会回到了正轨，她们总算有契机来好好聊聊关于薇诺娜入伍的事。 omega军团只是一个统称，如果对应到omega军队的兵种而言，那么全称是帝国星舰军团，帝国一共有五艘星舰，其中四艘都隶属于omega军团，还有一艘是皇家护卫舰，受皇室直辖管理。 当然，在星舰上服役的omega不一定都是开星舰的，星舰驾驶需要经过长期而严苛的军校学习，而帝国omega军校的生源基本来自于omega军团内部，军校会在每年六月招收表现良好的新兵，在军校内接受进一步的训练，然后根据训练成果将其派遣至星舰内的各个岗位。 每一艘星舰都有独立轰灭一颗星球的火力，而omega军团常年有两艘星舰在本星系执行巡逻任务，这也是帝国上层alpha在这次危机中退让的根本原因——omega具有掀翻牌桌的能力。 由于外婆那边的关系，唐见溪对omega军团算得上熟悉，她也知道薇诺娜在新兵招募考核中表现得不错，配上薇诺娜这个人本身坚韧的性格，进入军校基本是十拿九稳的事。 「你打算往机械方向深造吗？」唐见溪提前问起薇诺娜在进入军校后的计划，考虑到薇诺娜对机械知识的热爱，她判断对方今后应该更加想要掌握星舰内的某一部分武器的操纵或维修。 第176页 薇诺娜摇了摇头，道：「我打算主攻战斗方向。」 唐见溪若有所思：「护卫队吗？」 「嗯。」薇诺娜淡声应道。 「那可是个苦差事啊。」 相比于技术岗而言，战斗岗的训练强度和频率都要大得多，而且由于星舰军团的特殊性，战斗岗的升迁总是不如技术岗便利的，在和平时期，地位也没有技术岗重要。 但假如真的发生战争的话，战斗岗就是挡在技术岗前面的一面盾牌，而现在正是帝国三百多年来最容易发生战争的时候。 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吃力不讨好。 不过，唐见溪扬起一个笑，对着薇诺娜道：「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做得很好的。」 薇诺娜怔了怔，而后略带羞涩地笑了一下：「嗯。」 她想要好好地回报omega军团，而只要omega军团够强大，那么唐见溪就会有更多的底气，这也是她唯一能够报答唐见溪的途径。 当然，这些想法就没有必要说出来，那只会让自己失去努力的动力罢了。薇诺娜抿了一口果汁，含笑望着对面两个靠在一起黏黏煳煳的人，深绿色的眼底埋着她羞于启齿的感恩和崇敬。 聚会结束后，唐见溪和云初霁降落在酒店楼顶的停车场，唐见溪的酒劲还没有完全过去，靠着云初霁才能勉强站直。 虽然再走个十几米进了电梯后就能直接到酒店房间，但云初霁还是在下车后唐见溪歪在自己身上的下一秒就把人给抱了起来。 唐见溪呀了一声，手搭上了云初霁的肩膀，神色微妙地打量了她几秒，道「小霁啊，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和之前的娇气大小姐已经完全不搭边了诶？」 说完又自顾自地回答：「唔，倒是有点像alpha的样子了。」 云初霁无奈地扫了某个始作俑者一眼，示意她按一下电梯按键。 进了电梯后，她也没有把人放下，反正以现在她的体力而言，抱起唐见溪和抱起一捧花差不了多少，甚至手感和味道上来说，唐见溪还更加具有优势一些。 至于大小姐的规矩和体面，早在她对唐见溪动心的那一刻就沦为次要考虑了。 没有一个有规矩和体面的大小姐会不知会父母之前私自和人定下终身，而且还是和一个女子，再没有比这更加破体统的事了。 虽说一切都有客观因素在推动，但自己的心是完全主观的，云初霁非常清晰地知道，就算她没有信息素，古代的父母也仍在身边，她还是会无可救药地喜欢上唐见溪。 就像一垛柴火天生会被火点燃一样。 「因为见溪你是个omega，所以我只能更alpha一点。」 云初霁盯着不断跳动的电梯层数，花费了一点勇气说出这种类似情话的语句。 不过耳朵还是红了些。 但幸好头髮挡住了。 窝在她怀里的唐见溪闻言果然开心地笑了出来，搭在肩上的手往前抚了抚云初霁的脖子，带着酒精的慵懒和风情慢悠悠地道：「小霁现在也会甜言蜜语了吗？」 耳朵那抹红终究还是蔓延出头髮能够庇护的范围，透露出主人并不多么稳重的内在，云初霁别开了头，拒绝回答这个恶劣的问题。 唐见溪也不想把人欺负得太过，又揉了揉那白皙光滑的脖子，omega把脸靠在alpha突出的锁骨处，好心地转换了话题：「不过你猜的还真挺对的，薇诺娜果然是为了海伦好，但我记得你和薇诺娜满打满算也就见了三次面，你怎么好像比我还了解她？」 正好电梯到了。 云初霁走出电梯，酒店门前的识别机器扫过光脑后自动将门打开，云初霁把人放到沙发上，这才回答道：「薇诺娜杀了独狼帮老大原本就是不想活了，以她的资源和人脉，要找到海伦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说到底，在她下定决心挣脱那个地狱的时候，她已经把她的命全都寄托在海伦身上了。」 云初霁端来一杯热水，递给唐见溪后，继续道：「所以她只会以海伦为考量，因为海伦救了她的命。」 而且还不是像她们这样的救命，而是让薇诺娜这个人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只要海伦在，她就会想要活下去，否则一个人背负那样的过去，是没有办法清醒地面对自己的，但为了海伦，她会努力这么做，但同样为了海伦，她也可以放弃这么做。 总之，都是和海伦有关。 唐见溪听懂了云初霁的未尽之意，心里不由得有些嘀咕，这个人实际过的年纪满打满算也就十七吧，怎么对人性这么了解，还是说私下里真的看了太多的爱情电影了？ 云初霁正打算把唐见溪喝完水的杯子接过去，结果抬头却对上了一双略带审视的眼眸，云初霁眼里的问号还没完全冒出来，只听得唐见溪悄摸声地道：「你现在很懂爱情了吧？」 很懂爱情？ 这该怎么理解，云初霁缓缓看向自己爱情经验值唯一获取源，念及自己和这位差不多已经是修成正果的关系，谨慎地点了点头。 如果把爱情当做一所学校的话，那么当拿到学位证的时候，大概就能够证明自己已经懂得爱情了吧，云初霁心中暗想。 得到云初霁肯定的回应后，唐见溪看上去更加偷偷默默了，那张光风霁月的脸竟渐渐透露出一点好色之徒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不尝试爱情的所有形式呢？」 第177页 云初霁刚刚被阻断的问号这次成功地浮现，爱情的所有形式，这是要自己出轨的意思吗？ 「爱情只要有一种形式就好。」云初霁义正言辞。 「不是啊，至少有两种。」唐见溪身上的香气缓缓洒落在云初霁的肩颈，她轻声道，「灵魂的，还有」 「□□的。」 云初霁懂了。 可她不是那么想懂，这是什么啊，唐见溪她难道，难道想要学着电影里的那样，酒后乱性吗？ 云初霁喉间默默吞咽了下，而后稍稍离远了一点距离，甩出那个咒语：「我们还没有成婚。」 唐见溪眉毛微挑，拎着面前人的领子把她给拽了过来，人高马大的一个alpha，就像一只大狗一样地一牵就动。 omega心情很好地扬起唇角，另一只手摸上了alpha的腰线，不出所料地碰到一大块紧绷的肌肉，她揉了揉，但那只是让这块可怜的肌肉更加僵硬而已。 已经接受白旗的一方没有因为这点挫折而气馁，那代表胜利的纤纤玉手继续向上攀爬，这只手仿佛窃取了美杜莎眼睛的魔力一样，它触及的每一处地方，都使其染上了石头般的冷硬和死板。 最终它停留在了那个理应最为柔软的地方，唐见溪没有做任何动作，但仅仅是这样触及，就已经让她掌心下的那颗心惊惧不已。 唐见溪把唇贴在云初霁的耳畔，那样子丝毫不像个喝醉的人，也许是云初霁不该把她照顾得太好，以至于酒精带给唐见溪的削弱已经完全被热汤、热水和温热的拥抱克服，留下的仅仅是酒精所带来的躁动。 而到头来这躁动却报復给了那个细心照顾她的人。 「你觉得呢？」 云初霁浑身在抖，她觉得自己好像处在一个被剥离的边界当中，一边是她的身体，一边是她的灵魂。 一边是她alpha的身体，一边是她女性的灵魂。 几秒后，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隔着衣服，握住唐见溪的手，又吻上了那近在咫尺的唇。 辗转研磨，这尚且属于她的舒适圈，她已经能够习惯这种程度的亲密。 然而在下一步，在那只被她握住的手忍不住做出动作的时候。 她握紧了那只手，颓丧又诚实地说：「我现在好像还做不来那种事。」 是的，成婚是一个堂而皇之的藉口。 毕竟她们早就私相授受过，成婚早就失去它原本在性上应该有的意义。 真正的原因是，她做不来。 她至今还没有办法完全接受这个异样的身体。 但唐见溪却没有多么惊讶的样子，或许她早就察觉到云初霁每次点到为止的真相，此刻她的笑容依然那么温柔亲切，以至于云初霁能清楚辨别其中爱的含量，甜美的唇点过云初霁的脸颊、鼻尖、眼尾、耳廓，最后又落回唇上。 「我知道，那我们就做到你能做得来的程度。」 云初霁的手松开了。 第93章 谈话 云初霁醒来了。 在她自己的房间醒来了。 显然，她们没有做到最后，在唐见溪将手伸向她的裤子时，云初霁涨红的脸和颤抖的手阻止了她，不过此时云初霁自己的上半身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不成体统了。 但两人的信息素已经过于活跃，而这不是能靠唐见溪对她的怜爱和包容停下来的东西。 最终还是云初霁临时标记了快十分钟才把这股叫人心慌的躁动压下。 像这样的事，应该会经常发生，而且是会在她们结婚之前经常发生，唐见溪没有明说，但云初霁能够从她意味深远的眼神里看出来——她想要帮她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同时，虽然她也没有明说，但唐见溪应该看得出来她没有拒绝的意思。 这是最好的办法，毕竟云初霁之前是想靠着新婚之夜的压力来让自己克服对这具身体的恐惧和不适。 如果换成是唐见溪用她的探索让自己一点点熟悉这具身体的话，那她——自然——没有拒绝的意思。 毕竟从理性的角度思考的话，那都是终将会发生的事情。 卫生间的镜面里印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半身，她面容秀美，神态端庄，即使是在漱口时也维持了优雅的风度。 只是女人时不时地就要拉一拉自己的衣领，遮住从脖颈出蜿蜒而下的红痕，即使周围没有第二个人，她仍然十分诡异地自顾自羞涩了起来。 如果有第二个人，应该怀疑她的漱口水里面是不是被人加了料。 云初霁换上一件高领衣服，幸好，像这种能大面积遮住自己的皮肤的衣服她有许多，至少这段时间是够用的。 啊，待会。 云初霁开门的手一僵，背过身来，像是颇为忧郁地用手盖住了自己的额头。 过了大约三分钟，她才勉强接受昨晚唐见溪的训练似乎是颇有成效的结果。 我变色了。云初霁清楚地认知到这点，她现在居然能够极为自然地想到那种事，她以前不是没有想过——况且没有一个人在成为唐见溪的爱人后能够不想那种事——只是她多少会羞耻不安，不过现在没有了，她想起这种事就像想起待会要吃的早餐。 是带着欣喜的飢饿感。 我变色了。 云初霁嘆了一口气，转身打开了门。 门外没有人，唐见溪应该还没有起，昨天她濒临发情，还喝了那么多酒，起晚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第178页 云初霁点了早餐，然后坐在客厅里看了一会书。 在一行字上停留超过五分钟后，她呆呆地看向了天花板，天花板比书更加没有意思。于是她又看向了不远处的房门。 那扇门没有关紧，留了一条让人多想的缝，是昨天唐见溪在邀请她一起睡觉失败后的小小报復。 昨天由于猎物过于慌张阴差阳错躲开了陷阱，但今天她还是落了进去。 没办法，上面的饵太过诱人。 云初霁站起身，抿了抿唇，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她想，这个时候没起床是正常的，是她自己起得太早了。 然后她迈步走向了唐见溪的房间。 小心地推开门，小心地走近床边，昏暗的房间里，大床的中间躺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睡得很端正，在被子里留下一条竖直的线，披散的黑色长髮落在白色的枕头上，正中间是那张云初霁极为熟悉的脸，她唇角的微红还是自己昨夜留下的。 进来做什么呢？ 云初霁并不知道。 她一点都不想吵醒她。 她只是，不由自主地就进来了，有一种十分荒谬的想念使她连一墙之隔的距离都无法忍受。 云初霁盘坐在地毯上，仰望着她爱欲的对象，她从今天才明白，承认爱原来爱的开始，而在接下来的每一天，爱意都会因为任何一件小事增长。 就像现在，光看着唐见溪的睡颜，她就又觉得自己更爱她一分。 啊，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云初霁撑着头，就这样盘坐着，直到一个多小时后唐见溪醒了过来。 她朦胧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一个身影，那是熟悉的，但是初醒的她无法辨认这种熟悉，所以她下意识地惊叫出声。 「吓到你了？」云初霁慌忙站了起来，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样似乎是太过莽撞。 唐见溪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了这个莫名其妙跑来自己房间偷窥的人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却丝毫不减话语里的调侃味道：「昨天让你和我一起睡，你逃得比谁都快，结果现在大早上的又偷偷跑过来，嗯？」 「不是大早上。」云初霁试图挽回自己没有多少的清白。 唐见溪回以疑惑的眼神， 「现在已经是上午了。」 「所以？」 唐见溪靠在床头，被子搭在腰上，松散睡裙下暴露出的领口是和她差不多的模样，云初霁顿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辩驳的了。 她扭过了头。 耳尖微红地道：「我醒得太早了，没有看见你，我什么也不想做。」 唐见溪没有回话，轻轻地笑了一声，从靠近云初霁这头下了床，眼眸弯弯地揉了一把她的脸：「好乖啊，小霁。」 云初霁没回答，只是放松了脸让她揉。 揉够了之后，唐见溪径直去了洗漱间。 云初霁默默跟着，靠在门边等她。 脑子里过着今天要做的事，庆典已经过了七天，唐见溪在庆典期间休假，光荣那边的事暂时了结，更多的就不属于她能插手的范围，而唐氏集团的事务却还等着她去处理，但据唐见溪说，她可以在线上办公，也就是说，她会陪着她。 陪她见云玄，陪她开直播。 不过，明天就是见云玄的日子，也就是说，今天没什么事，她可以和唐见溪待一整天。 本来应该是要出去玩的，但她太担心和云玄见面的结果，总是心神不宁，唐见溪便让她待在酒店。 唐见溪偶尔会出去见一些人，但大多数时间都会陪着她。 云初霁想着这些事，总是绕不开唐见溪这个名字，心情越来越柔软，靠着的墙好像都变成了一块被火烧软了的糖。 这时候，唐见溪的一个吻让她清醒了。 吧唧一声，很响。 亲完就走。 嘴里嘟囔着：「快点啊，吃早餐去啦，我饿了。」 云初霁伸手摸了摸唇，低头勾出一个清晰的笑。 第二天，云初霁还是从自己的房间里醒来。 身上有着昨天的新添的印记，她们昨天果然什么地方都没去，而酒店里除了温泉和室内高尔夫之外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娱乐活动，看书也看不下去——就算有唐见溪在身边也一样。 哦，不如说正是因为有唐见溪在身边。 总之，昨天是前天夜晚的重复。 云初霁又挑了一件高领，然后迈步去了隔壁的另一间房。 她还是不敢和唐见溪睡在一起，毕竟她实在是信不过她们两个的自制力，这又不是两性时代，□□的熄灭只要等着时间过去就好，信息素这种东西总在勾缠，而且一点既燃。 她目前还没有办法克服，硬逼着自己的话，云初霁又觉得没有必要。 反正也是迟早的事了。 现在这样慢慢地来，她也觉得十分快乐。 如同昨日一样盘坐着等待，在唐见溪洗漱后接一个长长的吻。 而后，她们就踏上和云玄见面的路程了。 见面地点是三皇女在金凤星的住处之一，她把这里留给了云玄，至于她自己，一周里面有三天会留在这里。 而其他时间里，她有事务和其他omega要处理。 三皇女并不打算让云玄以和妹妹见面为由头得到离开她监视的机会，所以从一开始就坚持云玄只能在这里和云初霁见面。 第179页 就像见云初霁在此世的父母一样，唐见溪把车停在房子的监控网之外，让云初霁下车，自己在这里等。 不同的是，车上装了严密的反监控装备，同时车里还有两个级别很高的ai保镖。 「小心。」唐见溪嘱咐道。 云初霁回身对她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关上了车门。 这次会面，有三皇女的参与，不过事实上三皇女让这场会面变成了两场，一场是和她的，一场是和云玄的。 她端坐在客厅，看着迎面走来的alpha，她比直播里还要文雅一些，果然十分不像个alpha，也难怪，会得到唐见溪的青睐。 露西亚压下心头的不屑，扬起一个皇室中常见的客套笑容，亲密又疏离，满是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味道。 「你好，云小姐。」 云初霁向她行了一个帝国的礼，而后恭敬地道：「午安，殿下。」 露西亚微微挑眉，帝国并不重礼，只有在十分严肃的场合才会严格遵守礼仪。 而那十分严肃的场合里，就包括她无法参与的庆典巡游。 露西亚嘴角的笑容一时真心了几分：「在我家里可以不用拘礼。」 云初霁摇摇头，道：「不，殿下就是殿下。」 云初霁的确是这么想的，毕竟皇室是整个帝国中唯一还能嵌入她那套等级观念里面的人，还是她一直被教导尊崇爱戴的存在，虽然她本人对于露西亚的人品持保留观点，但做好面上的功夫并算不上勉强。 露西亚叫云初霁来见面也就是为了下下威风，顺便看看自己这个手下有没有反水的可能，结果一通对话下来，露西亚惊喜地发现，这人竟然比跟她从小到大的管家还要尊敬她。 她还一直想不通云初霁是怎么忍下唐见溪那个疯女人的，现在看来，是因为对自己的崇拜啊。 一时间，就算露西亚一向自信到自傲的程度，也不免有种受之有愧的感觉——在这个年代，得到他人——尤其是一个顶尖alpha发自内心的尊敬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和云初霁从光荣的理想谈到光荣的未来，中间没有涉及任何具体的行动路线，毕竟两人都心知肚明，光荣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是没有未来的，就算是有，那也不是三皇女的光荣了。 不过，这种晦气的话题就没有必要谈了，那只会破坏她们之间美好的谈话气氛。 面上来说，这是一场极为成功的会面，因为从面上来说，宾主尽欢。 直到云初霁小心地提及云玄，露西亚才意犹未尽地点了点左边阳台的位置，说出了今天云初霁唯一一句真心倾听的话：「他在那等你。」 第94章 兄妹 云初霁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过急切，要表现出她看望表哥只是为搭上三皇女而编出的一个藉口。 她调整自己的唿吸，放慢自己的步伐。 三皇女并不真的愚蠢，她只是高傲又残忍，这样的人不会下意识地怀疑别人，同样的，在面对欺骗和背叛时，她也会格外地残暴。 为了这次见面，她已经准备了好几天，云初霁最终控制住了自己，并且成功地、平静地来到阳台上。 阳台正对着外面的一个星舰模型，木制的靠背椅上端坐着一个黑头髮的男omega，他的背影和云初霁在星网里看到的不一样，最明显的区别是他的肩上垂落着半长的头髮。 云初霁打了一声招唿。 云玄将视线从星舰模型上移开，他站起身，看向在这个世界里他最熟悉也最陌生的人。 「初娘。」 云玄的声音温和无比，仿佛他还是那个身着白衫的风流少年，仿佛他还是那个将来要为云家顶门户年轻举人。 但他一塌煳涂的腺体和他满是伤痕的身体却倾诉了他走向岔路的命运。 云初霁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云玄除了脸以外浑身遍布的红痕，上面有些痕迹已经因为时间过久而发青发紫，它们交错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幅抽象派风格的油画。 眼泪从云初霁眼里落下。 她伸手捂住嘴巴，第一次心头涌起如此明显的恨意。 就算对那群土匪，她也只是厌憎而已。 然而，露西亚，她怎么能这么对她的阿兄。 那可是她从小到大都仰望着的阿兄。 云玄依旧温和地看着他，小心地比了一个嘘的口型。 云初霁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哭出声，或者不要信息素爆发找露西亚狠狠打一架。 这些都没有用。 她要救阿兄出来。 云初霁止住眼泪，擦干净脸之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不好，甚至自己存在也不好。 因为她成了一个alpha，而本是男子的阿兄成了一个omega。 假如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安排人命运的神明，云初霁觉得祂一定是用恶作剧的方式来对待他们兄妹二人的。 最终还是云玄先打破了僵局：「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三个月前。」云初霁艰涩地回答道。 云玄恍惚了一下，眼帘半垂，黑色的睫毛像阴影一样盖住了他黑色的眼睛，用一种不该有的平静语气道：「那看来我们是差不多一个时候过来的。」 他端起茶壶，为云初霁倒了一杯花茶，又略有些感慨地道：「你的运气倒是要比我好些。」 第180页 「我」云初霁急切地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找出一些坏事情，让云玄至少看上去没有那么悽惨。 但她搜肠刮肚也没能找出来。 她真的很幸运。 所遇到的事情都是来成就她的，老师、爱人、家人、朋友，她都拥有了。 而阿兄只有一件名为露西亚的刑具。 「对不起。」她到头来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云玄笑了一下，是那种听到一个不好听的笑话时为了捧场而特意发出的笑声。 「你又不是故意的。」 声音低醇，如一弯静深的水淌过岸边的大石。 「阿兄，我会救你出来的。」 「我会保护你。」 云初霁的声音真诚又急切，她知道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不管阿兄今后想要在这个世界怎样生活，她都会让他达成所愿，不只是因为他是自己在那个世界所残留下的唯一的见证和亲人，更是因为，两人之间命运极端调转的对比，让云初霁忍不住开始为自己的幸运而愧疚起来。 就好像，她的幸运是通过剥削阿兄的不幸而得来的一样。 云玄没有回她这句话，他只是像从前那样温和地看着她，那是令人安稳的长兄的目光。 「喝茶吧。」他说。 他们又继续坐了十分钟，谈话氛围平静而压抑。而后云初霁告辞离开，同时和三皇女约定了下次来拜访的时间，不过是以来拜访三皇女的名义，露西亚欣然接受，毕竟刚刚遭受人生中最大失败的她需要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奉承来安慰她的心灵，尤其这个奉承的人还是她死敌的枕边人，一想到这点，那安慰的分量瞬间就加重不少。 不过，露西亚审视着这个看上去过于无害的alpha，看似随意地道：「唐见溪会同意你来见我？」 这次可都是用见云玄当幌子的。 但看云初霁的语气，下次她也打算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过来。 不过，偷偷摸摸也没有必要，毕竟云初霁手上可没有值得堂堂三皇女为她偷偷摸摸的情报。 「我和她说，我是来救我的表哥的。」 「您知道唐见溪她看不得omega受苦，只要用这个理由，她不仅不会怀疑我，甚至还会答应我的一些要求。」 露西亚诧异地挑眉，没想到这个面上老实的alpha居然用她老实的面孔做这种两面三刀的事，看上去她已经驾轻就熟了，说不定这就是她能拿下唐见溪那个变态omega的原因。 不过，为了维持自己首领的风度，露西亚还是不轻不重地提点道：「云小姐，你可以靠伪装成兔子混入兔群，但你可千万别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和捕猎的技巧。」 「殿下，我永远记得我是一个alpha。」云初霁抬起眼睛，沉稳地道。 露西亚满意地挥手逐客。 说实话，要不是唐见溪总是和云初霁黏在一起，她们本来可以更加方便地用光脑通讯的，也不用耗费心机才能好好交谈一次。 三皇女望着女alpha离去的背影，突然明白了这人为什么会在星网上拥有那么高的人气，即使自己知道她实际上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但还是被她身上那股令人信任的气质折服。 甚至下意识地相信自己是她真正效忠的对象。 但是，从事实的角度出发，云初霁效忠与否又有什么用呢？眼下她自己成了废子，光荣成了废子，云初霁自然也是废子，她唯一的作用就是为自己近距离看着唐见溪那条疯狗而已。 她们现在都没有未来了。 露西亚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向阳台边上的那个人，不过，不得不承认，云初霁那副不似作伪的天真模样还是打动了她，至少在和她聊天的时候，露西亚会觉得自己还是个有希望的人。 呵，倒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傢伙。 既然这样的话，皇女伸了个懒腰，大发慈悲地想着那就对她的堂哥好一点吧，毕竟omega亲戚被折腾成这样是很丢alpha面子的嘛。 唐见溪接到了云初霁，但是是一个沉默的云初霁。 她身上罩了一层用于自我窒息的乌云，唐见溪仿佛能听见身侧这个人精神世界的电闪雷鸣。 看来，那是她真的哥哥。 而且情况极其糟糕。 唐见溪努力思考冲进三皇女家门把人抢走的可能性。 极低。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要经过非常细緻的筹划以及放弃一些东西。 轰——这个人的精神里大概又响起了一声雷鸣，以至于她突然颤了一下，随后泪水开始不自觉地往下掉。 唐见溪嘆了口气，操纵着光脑把车停了下来，然后拿出云初霁给自己绣的那块手帕擦净了她脸上的泪水，然后认真地问道：「要去抢人吗？」 「我可以叫来很多人。」 只是她可能需要参个军避避风头，这样的话，她们的婚礼就遥遥无期了。 本来打算在云初霁毕业之后就结婚的。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坦白了，重点是云初霁刚刚和她哥哥谈了什么，能不能保证云玄会配合她们的救援。 云初霁眼泪还在流着，但她仿佛还没意识到这点，就连刚刚手帕擦过脸颊的触感都没能意识到，她用一种在这种情况下显得过于诡异的冷静语气说：「不要了。」 「会很危险。」 「而且，而且」说到这里，云初霁身上那种压抑的坚强轰然倒地，她疑惑而又恐惧地说着，「我哥哥他，怀孕了。」 第181页 唐见溪倒吸了一口凉气：「三皇女知道吗？」 「啊不，她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哥哥怎么想，他难道要为了一个孩子留在她身边吗？」 云初霁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只是要我多来看他。」 甚至对自己要救他出来的宣言没有半点反应，依然是温和地笑着，身上散发出一种近似母性的气质。 唐见溪闻言闭紧了嘴，担心地看了云初霁一眼，这个人又恢復到刚刚压抑的氛围当中了，云初霁对这个世界尚且半知半解，但是她可不是这样。 如果唐见溪知道的消息没错的话，那这个在云玄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三皇女唯一的孩子，而在如此在乎生育和信息素的帝国，私生子的存在向来是被严重鄙视的。 那么，云初霁的哥哥，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黑色的悬浮车再次升空，在寂白的天宇下无声远去。 阳台上，在那十分钟里，云玄说的话并不多，很多时候他都在听着云初霁语无伦次地保证她一定会让他过得很好很好。 啊，足足两个很好呢，看来真的是很坚决的想法。 自己这个妹妹，在家里就被保护得密不透风，从小不知世事，她不用撑起云家的门户，不用日夜悬樑刺股地科举，也不用亲眼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好吧，至少是喜欢，但是环姐儿的死法太惨了，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准时读书而已。 她只要每天绣花弹琴，当一个安静又能拿得出去的摆设就好了，有大把的时间发呆。 虽然没有自由，但是也没有痛苦。 而自己现在，既没有自由，同时还满身痛苦。 云玄喝空了茶杯里的茶，将里面的花嚼碎了吞进喉咙，而后温声告诉她：「初娘，我怀孕了。」 云初霁静了下来。 她瞪大的眼睛久久没有闭上。 「这，怎么会呢？」 云玄微笑着说：「我现在是一个omega。」 这句话像一把刀一样在云初霁的心里留下了一个伤口，她几乎立刻就面色苍白起来。 「你要生下来吗？」 「当然啊，那可是我的孩子。」 「不过，初娘啊，我在这里待得很寂寞，你记得要多来看看我。」 「阿兄你不离开吗？」 云玄转头看向院子里的星舰模型，没有回话。 第95章 直播 庆典结束后的第一天晚上，帝国人民结束了他们漫长的假期，回到了并不多么艰苦的工作岗位上。 除了最外环的倒霉蛋。 帝国所有的工作，刨除那些ai和机器的确替代不了的有关政治、审美、道德选择、策略方案、科学突破这类只能由人来掌控的事情，凡是ai能做的工作，那份工作中最艰难的部分一定是由ai来承担的、 比如说会计这个工作，通常而言是ai负责计算和分析，而那位领着工资的职员只需要把报告过目一下、签个字、点一下那个上传的按键就好。 所以，大多数帝国人的日常生活是很无聊的，特别是当帝国修復了开启战争所带来的创伤之后，整个社会都逐渐往联邦的方向开始转变。那些像遮羞布一样的工作越来越被人看做是一种没有价值的玩意，帝国的创造力和活力都在枯竭，有识之士不止一次警告人们帝国和联邦之间的仅仅隔着一道性别的深谷而已。 因此，可以预见的是，最外环的社会试验还将旷日持久地进行下去，在人们没有办法的时候，这种漫无目的的牺牲有时候也能给一种幻觉般的安慰。 更何况，最外环的人的确得到了其它大多数帝国人民生活中所缺少的东西：激情。 实际上，最外环过于充沛的激情甚至还对内环人们进行了反哺，比如半个多月前的那桩将帝国最上层和帝国最下层联繫在一起的丑闻，就让整个帝国都为之震动。 omega在权利和自由方面的被侵蚀是类似温水煮青蛙的过程，他们中的很多人对自己的权利和自由都不是非常重视，因为他们并没有很多时候要用到这些权利和自由，什么时候能够洗掉标记，omega被侵害的频率会因为一个法案而增加几个百分点，还是omega继承权的官司败诉率超过百分之六十——这些都重要，但又不是那么切身的重要——因为发生的概率太低，因为涉及的人太少，因为规避的代价太小，所以除了那些切身受害的人以及斯巴达克斯，没有多少omega真正意识到这个时代究竟在发生什么。 直到光荣的事被引爆，omega们才开始清算这一笔笔看上去不起眼的亏空，加上斯巴达克斯和一些光荣残部暗中的推波助澜，自开启之战以来帝国ao最严重的一次对立就此产生。 这个对立已经发酵到没有人愿意认真听对方在说什么或者做出理解对方的努力的程度了。 近来星网上最常见的两句话就是： alpha啊，那就难怪了。 o权o滚出星网。 所以也就导致了有史以来最缺少节日气氛的一次庆典，很多个庆典活动都因为omega的缺席和alpha的闹事而夭折，除了在皇室经过时大家还能假装出欢腾的假象，在其他情况下，则是时不时就会爆发的剑拔弩张。 不得不说，这次事件大概是将内环区人们多年以来被压抑的激情全都给点燃了，就连它的推动者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难以收拾的地步。 第182页 在直播之前，唐见溪给了云初霁一个长长的拥抱。 「加油。」 云初霁嗯了一声，紧张的情绪松快了一点，就像很多时候一样，唐见溪的存在本身就会让她安心。 她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坐了下来，打开自己厚厚的讲稿，正式开启了a德授课生涯。 帝国的娱乐业极其发达，虽然比不上联邦，但据相关机构调查，帝国人民几乎每天都会在星网上各种娱乐产品上耗费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休闲时间。 直播作为一种具有悠久传统的文娱项目，随着科技的发展虽然添加了一些共享味觉、触觉这种新功能，但其本身的内容还是一些话题人物进行自我展现。 云初霁在现在无疑是一个非常突出的话题人物。 首先是她和唐见溪的关系，其次是她有别于普通alpha的立场，最后则是她在这次风波里的沉默。 alpha把这种沉默理解为迷途知返，omega把这种沉默理解为怕事。 总之，云初霁现在的形象没有一开始那么好，但是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倒比一开始要多上好几十倍。 加上在专业人士姜秀的精心宣传——是的，她靠自己的专业水准获得了唐见溪的僱佣，云初霁对此反应不大，只是在她们开会时旁听那些她自己完全不懂的内容而已——这场直播在开播的那一秒就涌入了巨大的流量，换做其他的主播可能都要开心疯了。 但云初霁很平静，她知道，这一切在她说出自己直播的东西后就会发生改变，相比于后面的风浪，现在的流量只是一片正午平坦的海面而已。 「大家好，我叫云初霁，今天我要谈的问题是：a德。」 评论区里alpha开始狂刷问号，omega狂刷感嘆号。 在满屏字符下，云初霁最后一次深唿吸，而后说：「不可否认的是，在信息素体系下，omega的确要比alpha多出许多不便，首先发情期就是一种很难解决的问题，抑制剂治标不治本，到头来omega还是需要alpha的信息素来控制发情期对自己身体的影响。」 「相较于omega，alpha虽然也被信息素控制自己的欲望和需求，但至少这种控制不会危及生命，也就是说，alpha在这套体系下要享有更多的自由。」 「但最近发生的事情显然告诉了我们，alpha们并没有用这种自由去做什么有价值的事情，想到，alpha致力于扩大自己的自由。」 「——只不过是用缩小omega自由的方式。」 「所以，这就是a德的意义，a德是教会alpha怎么运用自己多出的那一份自由的学说。」 画面上alpha言辞恳切，似乎完全看不到评论里alpha们的谩骂。 那些话语里是云初霁两辈子都没感受过的庞大恶意，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明白自己是虎口夺食的人，也做好了被老虎咬得遍体鳞伤的准备。 她继续用她平静温和的声音说着a德的思想，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云初霁的直播片段在星网到处流传，这导致直播间里声音越发嘈杂。 有说云初霁疯了的。 有说云初霁被唐见溪下降头的。 有说云初霁为了入赘唐家不择手段的。 也有零星的alpha，偶尔突兀地飘来一两句原来是这样，这时候，云初霁的眼睛会比之前更亮一些。 这场直播过于单调安静，简直就和课堂没什么两样，除了主播本人的长相气质还称得上优越之外，它完全符合失败直播的所有特徵。 但是，它打破了在线观看记录。 而且是靠内容。 这件事给帝国直播界的震动暂且不说，首先震动到的，是ao风波下最大的受益者之一：六皇子克拉伦斯。 靠着omega意见首领的身份，克拉伦斯纂取了大量权力，对于一个omega来说已经是过格了，但对于他自己本身的野心而言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帝国的omega愤怒，持续性的愤怒。 因为愤怒的人无法理智思考，也无法谈判，这个时候，他作为斯巴达克斯首领就会成为omega利益的代言人，从而参与到权力这块大蛋糕的分配当中。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费尽心思压下了唐见溪的功绩，把她的行动和斯巴达克斯的英明指导通过明示和暗示的方式深深联繫起来，结果现在居然冒出一个alpha来搅局？ 克拉伦斯沉默地看着光屏上alpha说着一连串充满理想主义气息的大道理，这糟糕透了。 愤怒源于被攻击和被攻击的恐惧，如果对手放下了武器，那么愤怒的这道洪水就会失去力量，变成温顺而无用的溪流。 克拉伦斯敲了敲办公桌，精緻的手指比起这张由帝国顶尖设计师卫松先生设计并且制造的桌子更像是艺术品。 他关掉直播，意味深长地对自己的秘书道：「我没记错的话，这位云小姐就是唐见溪最近公开的未婚妻吧。」 秘书点了点头，从对老闆美貌的恍惚中清醒过来，立马回道：「是的，唐家在庆典第一天宣布了订婚的消息。」 克拉伦斯点开光脑通讯录，从一个被锁了好几层的分类中找到一个熟悉的号码。 他打了过去。 没有人接。 五分钟后，他又打了一次。 这次这个号码变成了空号。 克拉伦斯非常意外，这已经是他今天的第二次意外了，足以让他这样的人都生出一点愤怒的情绪。 第183页 他把这个号码删掉。 仔细回忆最近发生的事，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他那堪称完美的情人很有可能出了点问题。 比如说，变心了。 s区。 唐见深还在办公室，这是常态，至少在这段日子来说，办公室已经比家要亲切许多——毕竟家里有那个人的痕迹。 光屏上除了一份份商业文件外，角落里还有一串小小的号码，那是克拉伦斯专门用来和自己的联繫的号码。 唐见深停止处理眼前的文件，开始处理那串号码。 他很快就销了号，而他知道，克拉伦斯不会因为他销号的事来找他，他有太多要忙的事了。 而自己在他可以利用的价值序列里排名并不算高。 想了想，唐见深忍不住笑了一下，这种笑容在他的冰块脸上有一种冰块半化不化般的诡异感。 也许唐见溪曾经说的没错，他之所以看上去无所不能是因为他只做自己擅长的事，只做成功率最大的选择。 当时他说了什么来着？对了，他嘲笑了唐见溪：「你不觉得你在说废话吗妹妹，做容易失败的选择本身就是一种认输。」 唐见溪一如既往地被他堵得话都说不出来，最后23岁的唐见溪非常圣母地说：「可是那些被放弃的可能性也并不是没有价值啊，它们甚至都没有被认真审视过，就因为利益的考量被放弃，这简直太残忍了。」 「世界就是这么残忍。」他记得他慢悠悠地回道。 然而，到了现在，他理解了唐见溪的话。 因为他成了那个失败的选择。 回忆起新闻里克拉伦斯和他未婚夫如胶似漆的模样，唐见深又笑了一下。 然后继续他被中断的工作。 第96章 策略 感受到背叛的皇室成员不只是克拉伦斯一个人而已，露西亚听着手下人的报告，不由产生一种自己被愚弄的感觉。 对面的alpha大概也知道这背后所隐藏的复杂关系，总结完直播间的情况和内容后就不发一言，无论再怎么情商低的人都不至于直接指出上司识人不明的错误，虽然现在结果已经很明显，那个原本前途无量的s级alpha为了更快更早地走上捷径，不惜出卖alpha的尊严并且还是以一个过于廉价的价格出卖。 这对所有的alpha而言都是侮辱。 露西亚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事实上，云初霁早向她透露过直播的计划，甚至对于直播的主题也清晰地解释过，但那个时候露西亚对于a德这两个字背后的内容并没有特别明确的认识，毕竟云初霁的视频在星网上虽然流传颇广，但在唐见溪爆出光荣的真相之前，以a德出名的云初霁顶多就算得上是一个另类网红而已，不值得日理万机的三皇女为其浪费人生中珍贵的二十分钟。 在之前的露西亚看来，这所谓的a德也就是把老一套的alpha礼仪重新包装一下，用来赢取omega欢心的手段而已。 可明显不是这样：a德这两个字，它动摇了alpha权利的合理性。 尤其是在这个帝国舆论像烧热了的油一样沸腾的现在，云初霁这么一搞，完全是在油锅里浇水的行为，不仅把场面搅得更乱，还让所有参与者都猝不及防。 按理来说，对于他们这些光荣旧部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煽动alpha和omega对立，然后在对立中利用alpha们的愤怒，把自己原本违背道德风俗的行为美化成alpha为抗争omega对于权利的贪婪而不得不执行下下策，让他们再次获得道德上的立足点，变成alpha的英雄。 次好的是让时间把这件事压下去，让遗忘成为这件事的结局。 但是，云初霁这傢伙，完全选择了而最糟糕的做法，她居然忏悔了？ 忏悔的前提是有错，一旦忏悔成为公论，那光荣就会永远地被挂在歷史的耻辱柱上，伴随着云初霁嘴里那种a德好a的崛起而无数次被鞭尸。 这就代表，她露西亚的政治生命彻底完结，连挣扎的余地的都没有。 对着努力做出专业模样的手下，露西亚端起酒杯，金黄粘稠的酒液在水晶杯壁上盪起涟漪，随即消失在alpha鲜红的唇瓣间。 皇□□雅地放下杯子，用白色的丝绸手帕擦净唇角的酒渍，轻声吩咐道：「盯紧她。」 露西亚暂时想不清楚为什么云初霁在如此旗帜鲜明地投靠唐见溪之后还试图在她这里表现忠诚的居心是过于狡诈还是过于愚蠢，但她如果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平衡好两边的势力而且从中纂取最大的利益的话，那么现实会教她一些道理的。 比她嘴里的a德更加真实的道理。 正当露西亚思考怎么处置这个叛徒的时候，叛徒给她打来了电话。 「殿下，您看到我的直播了吗？」 露西亚挑了挑眉，没想到云初霁居然胆子大到直接来挑衅她，那么之前的作态是什么？ 是羞辱吗？ 还是说，露西亚灵光一闪——是想要隐藏一些更加要命的东西，比如说，她做叛徒的时间？ 露西亚盯着光屏里那张依旧温文尔雅的脸，手捏紧了酒杯，出声讥讽道：「这个电话有录音吗？还是录屏？」 话音一落，云初霁的神情就变了，恐惧像阴影一样爬上了她的脸。 露西亚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她扯起嘴角，似笑非笑，倒没想到光荣里居然还能出两个叛徒，约翰森那傢伙尚且能够说得上一句耐不住折磨，云初霁这傢伙呢？ 第184页 是因为美色还是钱财？ 这个短视的杂种，就不知道以她s级alpha的身份这些东西都是手到擒来的吗？！ 啊，是的，她是二次分化的，难怪会这样。 云初霁明显感觉到三皇女对自己的敌视，她也知道现在正是最要紧的时候，能不能彻底瞒过三皇女，在帝国安全地生存下去，就看她接下来的发挥了。 「殿下，我没有背叛您。」 露西亚冷笑一声，打算挂断这个噁心的电话。 她想，这个人也该像约翰森那样付出代价才行，叛徒可没有那么好当。 「是真的。」云初霁察觉到露西亚的不耐，急声道，「以现在帝国的情势，您不能再依靠原先的路子上位，实际上，九殿下已经取代了您原来的位置，如果您想要重回权力中央的话，您应该藉助omega的力量！」 露西亚闻言眼睛一眯，将抬起的手收回，道：「说详细一点。」 云初霁诚恳而又狂热地道：「殿下，现在六殿下就在试图成为omega的利益代表人，而您看到了，他虽然还没有成为帝国皇储的候选人，但现在已经在帝国的权力中心得到了自己的一块位置，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每天在舞会和音乐会当中消磨时间的清闲王子，除了暗中用斯巴达克斯做些无伤大雅的小破坏外，他对政治实际上一窍不通，根据我的打探，光荣的秘密完全是唐见溪独自捅破的。」 「殿下，他能做的事，您为什么不能呢？」 「只要您成为a德a的典范，就能获得所有omega的支持，我们都清楚，不管omega现在闹得多欢，实际上，他们还是需要alpha的不是吗？」 云初霁的话语就像用ai精心计算和设计的个性gg一样，深深地戳中了三皇女心中不为人知的渴求。 没有谁会甘心放下自己手中的权力，尤其是差点登上那个最高的宝座的人。 不过露西亚并没有放下戒心，她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alpha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和她那张脸格外相衬：「唐家。」 露西亚啧了一声，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喝干，这期间云初霁的神情从笃定变得忐忑。 在云初霁忍不住要说话之前，露西亚先发制人道：「那你之前为什么没有和我说呢？」 她笑了一下，叫人莫名发冷：「既然是为了我好的话。」 「因为，这会让您在alpha里面名声不好。」云初霁眼神游移，接着又故意加大了声音，「可我真的是为了您好，如果您不想的话，那么就让我一个人站到台前好了！」 「然后藉此入主唐家？」 云初霁的眼神游移得越发厉害，几乎已经不敢看光屏：「我需要唐见溪足够信任我，但我不会背叛您的，如果您愿意，我会为您赴汤蹈火。」 露西亚神色莫名，一会后，她突然鼓起了掌，同时淡声道：「不错，的确够聪明，进可攻退可守。」 「看来你是要为云家挣一个贵族席位出来了。」 「不过，接下来我可不会允许你再这么得陇望蜀下去，我的所有通话都进行了画面和声音监控——说实话，唐见溪的手段的确不赖。」 「云小姐，你今后最好是全心全意地为我做事，不要想着还能退一步回去当唐家的赘a，要么把唐家彻底拿下，要么和我一起承担失败者该有的代价。」 云初霁脸白了。 她沉默了许久，才道：「好的，殿下。」 电话挂断了。 云初霁瘫倒在椅子上。 她问屋内的omega：「我们成功了吗？」 唐见溪起身过来擦了擦她额上的汗，说：「你做到了。」 云初霁闻言埋进了唐见溪怀里，嘟囔道：「我刚刚那个样子好讨厌啊。」 唐见溪揉了一下她的后脑勺，非常具有恋人滤镜地吹捧道：「没有，你坏坏的样子也很有魅力。」 不知道云初霁是被这句话给安抚了还是被这句话给羞耻住了，总之在接下来的好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说话。 等到她从唐见溪的怀里出来的时候，之前的脆弱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望向窗外西南方向，云玄的住处就在那个方向。 而今天她所有的对话，都是出于云玄的教导。 原本唐见溪和云初霁是做好了身份暴露的准备的，这也是她们来到金凤星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那个最坏的情况发生，至少在omega军团的领地，云初霁的安全能够得到一定的保障，而只要挨过了最开始因为愤怒而起的报復性试探和怀疑，唐见溪后面会准备一连串证据给光荣的旧部，证明云初霁的行为只是出于利益的考量。 这样可以避免那些最疯狂的攻击。 但仍然很危险，如果不是云初霁始终坚持，而且a德这项理论的确对于当今帝国的分裂具有非常可观的效用，唐见溪不会答应云初霁冒这个险。 而既然答应了，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云初霁，和她一起面对她可能面临的所有风险。 不过，就在四天前，在云初霁第二次拜访云玄的时候，说起了她这个直播的计划。 一天后，云玄给她寄了一副画。 是一副在帝国人眼里的话，而在大梁人眼里，那一处处形态诡异的树枝，实际上是一个个字，这些早被歷史的长河冲击得面目全非的字体，到现在成为了两个异世者通信的手段。 第185页 就在信里，云玄提议用权来引三皇女入局，不仅能够降低云初霁所面临的压力，还将进一步提升a德的影响力。 而且，三皇女不会真正上位，因为他会在一旁进行紧密的监视，找到三皇女曾经主导光荣的证据，那么，到头来，三皇女会彻底挂在由她一手建造的歷史耻辱柱上。 唐见溪感慨这是一个一针见血的策略。 但与此同时，云初霁却忍不住像三皇女那样问自己：阿兄究竟想要什么呢？ 她原本以为他对三皇女有些情意，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然而他也不是天生的omega，以他本来的身份和来到此时的经歷而言，他不应当如此致力于omega整体际遇的改善。 所以，阿兄究竟想要什么呢？ 第97章 分裂 露西亚身边从来不缺押宝的人，事实上，整个帝国权力中心就是一个巨大的赌场，太多人想要在这里赢得权力的筹备，于是他们把自己的才华、金钱和生命押在一个个候选人身上，期待他会给自己带来丰厚的回报。 其中光荣就是一个在典型不过的押宝案例。 那些alpha主义者押了她的宝，上了她的船，然后他们一起被浪头打翻。 这很公平。 而买了船票的人对船长指指点点也很公平，毕竟她的前途和生命都放在这艘船上。 露西亚能够理解云初霁的用心，她这幅样子反而让露西亚有种见到同类的欣喜。 当然，她不会信任她，露西亚深知像自己这样的人不值得信任，但这不妨碍她利用云初霁。 作为一个工具，一个代言人，或者，一个蛊惑者。 云初霁的a德直播在星网引起热议，omega们找到了分化alpha的绝好办法，只要alpha来骂，他们直接甩出一句：你不配当alpha。 现在有很多祖安omega都纷纷愿意承认alpha们之前反覆声明的a式高贵，当然，有一个前提，你得学a德，没学a德不配当alpha。 alpha们自然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已经缓慢成型的o德理论抨击这些omega既嚣张又无理，一点都不配当omega。 对此那些嚣张又无理的omega表示这并没有什么所谓，当omega又不是当alpha，在帝国里还有特权继承，不配就不配呗。 alpha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被嘲得心头火起的他们转而将矛头对准了始作俑者：叛徒云初霁。 直播以后，云初霁星网号的私信比国民情o克莱希还受alpha欢迎，只是和克莱希私信箱里参杂着爱慕、意淫、骚扰的复杂成分不同，alpha们给云初霁的私信倒十分统一，全都是清一色地问候家人加诅咒。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人，在得知像这样的消息一旦发得超过三条之后就会在星网上喜迎禁言大礼包后，云初霁结合先进科技，让ai实时帮自己举报那些出言不逊的人，也算是为净化星网环境出了一份力。 正当alpha们在论坛怒斥云初霁无耻小人的时候，原本的a中典范，皇室中唯一一个s级alpha露西亚殿下发声了，严格来说，她也没有完全发声。 她只是转发了云初霁的直播剪辑，并且加上一个大拇指表情而已。 这是一种态度的表达，也是一种徵兆——alpha内部开始分裂的徵兆。 在三皇女之后，连着有一大批贵族alpha都开始下场，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和卷进光荣的alpha有或多或少的亲戚关系，在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omega们谩骂的重点。 没有人相信骂人还能让人立地成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帝国早就变成伊甸园了。 那么答案只能是，他们服软了。 说实话这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以想像的事情，alpha和omega的骂战以前也不是没有，虽然不至于像现在这种规模，但斯巴达克斯那群狂热分子可没少在星网四处宣扬主张，当初唐见溪年少气盛的时候也是赫赫有名的一个omega喷子。 不过骂战和网暴是有明显差别的。 骂战骂得再凶也就那一会，再次上线大家又重新变回了陌生人，而网暴那可是逮着人骂，每次下线就是一次充电。 这些被公开处刑的贵族毫无疑问连带着他们的家族都被整体网暴了。 虽然只有少部分人持续不断、坚持不懈地骂他们，但剩余的大部分人在偶尔想起他们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跑过来吐一口口水的，由于基数太大，以至于构成了一种持续不断的繁华景象，这些贵族——尤其是其中的alpha，几乎已经无法在星网上立足了，而且由于星网上喷得太狠，这件事蔓延到了线下，某些在星网上表现过花心特质的alpha全都被极度恶意的揣测，认为他们和被抓进去的亲戚是蛇鼠一窝的货色。 帝国好几次唿吁过要人们冷静下来，不要伤及无辜，而后果是这些人连帝国都一起喷，以至于官方发言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尤其让这些贵族恼火的是，喷他们的人不只有omega，还有一些路见不平的beta，以及，最叫人不爽的是，有一大群alpha在嚷嚷着他们败坏了alpha高贵的形象，没有教育好帝国珍贵的alpha，让他们的后半生只能与耻辱为伍。 这种就真的是让人噁心了，简直站着说话不腰疼，当谁不是alpha呢！谁不知道他们心里揣着什么心思，不就是想着把自己这波人给挂在歷史耻辱柱上，然后虚伪地说这都是因为上层糜烂贵族里诞生的意外情况。 第186页 想把我们开除a籍？ 我们先把你们开除a籍! 当然，以上都是出于情绪的考量，而理智的考量则是，三皇女先表态了，上面还有一个唐见溪的未婚妻，天塌下来有皇室和o权先锋顶着，至于他们，他们属实是没有想到在当今这个几乎已经生成垄断经济的年代，居然还会有抵制这回事。 事实上，真的可以。 因为科技太发达了，机器也太便捷了，除了食物帝国人民没有合适的土地来种之外，其他的日用品他们都可以通过一些简单的个人手工系统进行制造，加上ai的协助，填补上这么一小撮家族的产品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反正那些真的大到帝国人不得不用他们产品的家族产业，都没有是上那个名单，至于真实情况如何，没有人去问，问的人也没有再问起过。 总之，这些被推出来公示的贵族成了名副其实的炮灰，承担了过多的怒火，同时还没有得到任何补偿，因为所有人都想要和他们划清界限。 毕竟，万一真打仗了呢？omega军团的星舰炮可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那些逃过一劫的贵族，他们可不想给这个局面煽风点火，要知道他们付出了很大代价才在名单上划去了自己家族的名字，自然是维稳为主。 于是，帝国星网出现了非常诡异的现象，前段时间人人喊打、在天上开悬浮车都要被人喷一脸尾气的贵族，现在居然成为先进a德代表。 他们在云初霁的直播间打赏，他们拍摄各种各样的a德宣言视频，他们还成立了omega基金会，帮助遭遇家暴的omega进行离婚诉讼。 在某种程度上，出于表演的需求，他们表现得甚至比正牌omega平权组织斯巴达克斯还爱o。 很可怕，非常可怕。 正如前一段日子身败名裂的林鹭所想，在事情暴露后，这些贵族只能拼命地博取omega的好感来证明自己的立场，一个极好的范例就是，已经有三个贵族宣布了未来家族继承人会是omega。 浩浩荡荡的a德运动就这样开启了。 alpha们称之为疯子、叛徒、软骨头，omega们也多少知道这些alpha居心不良，但是相比前者而言，明显还是前者更加讨厌并且更加值得骂一些。 于是，alpha内部的分裂开始了。 这一切在短短一个月内发生，在此期间，a德创始人云初霁小姐一直小心地窝在omega军团基地，每天勤勤恳恳地在星网上传播a德福音，获取同等量的谩骂的吹捧。 一开始的确有些不适应，但是，她还有更加难以适应的事。 云初霁结束了今天的直播，光屏上的贱人和梦中情a逐渐黯淡，云初霁走出书房，来到客厅。 这间房子比云初霁住过的所有房子都要俭朴——啊，或许和她那间小公寓算得上半斤八两？ 房子里只布置了简单的家具，整体风格为原木系，面积和帝国七环里的普通家庭住宅差不多，内部装潢水平同样也差不了多少，脚下的木板大约已经有了好几十年寿命，已经被人踩得光可鑑人。 不过，这却是帝国omega军团元帅楚濛的家。 是的，唐见溪把她带回了外婆家。 不过外婆家里不止一个外婆，那个公务繁忙的外婆只有在周末才会露面，平日里和她们相处的是另一个外婆：曾经的alpha上校，现在的omega军事学院的军事理论教授。 说实话，假如在帝国里真的有一个除云初霁之外的a德代言人，那肯定是她眼前的顾云女士。 不论是为了照顾孩子而选择退役，还是为了能经常看见老婆而以alpha之身在omega军事学院教书，都完全符合a德的所有要求。 而且，虚假的a德人注入那伙贵族和三皇女只会在星网上不断地买水军证明自己是a德信众，真实的a德人则是会在私下里不断追求进步。 「小云啊，你今天说的那个，alpha应该重视omega的生育损失，在omega怀孕期间应该做好一系列辅助，别给了信息素就作壁上观这点我就觉得很好，现在帝国人越来越不想生孩子了，还不就是那群alpha闹的，我觉着啊，还得再加上alpha应该学习专业的护理，从而更好地为omega服务才行。」 「不然就算让他们辅助，这群大老粗怕是什么都不会，哪比得上omega心灵手巧。」 一时间，云初霁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就算是年过七十仍然一身腱子肉的女alpha。 这一刻，已经消失很久的性别冲击再次復活。 第98章 敌意 顾云女士虽不至于是云初霁在alpha训练营里碰见的肌肉大姐那种类型的，但该锻鍊的肌肉她都不多不少地锻鍊过了。 简单而言，就是肌肉小将类型，即使年纪不小，看上去也能一打三的感觉，只能说不愧是omega元帅的妻子。 云初霁曾悄悄问过唐见溪她们家的审美是不是就是这样，得到对方否认的回答，并且补充道，只有外婆才喜欢这样的alpha。 嗯，只能说不愧是能当元帅的omega。 不过，在这一个月以来，云初霁已经和这位外婆相处得很好了，她还教了云初霁一些拳法，算是弥补了她的一点遗憾——虽然她光靠本能也能打得过大多数人。 「您说得对，我会在下次直播的时候好好谈谈的。」云初霁回道。 顾云闻言更加来劲了，假如她知道忘年交这这个词的话，她一定会用这句话来形容她见到云初霁的感觉的。 第187页 这么多年了，她的朋友和亲人全都指责楚濛太强势，好不容易生个孩子还得和她姓，自己不着家也就算了，还让本该出门打拼的alpha只能回家奶孩子，简直就是omega的反面典型。 可是，顾云只想说——实际上她已经说了无数遍：我真的超幸福！ 顾云认为付出是比得到更加高级且稳定的爱，她因为楚濛的快乐而快乐，因为能够让儿子幸福而幸福，这并不勉强，相反，她乐在其中。 但顾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准确描述自己这种状态，直到她可爱又聪明的孙媳为她送来了这本《a德大义》。 两人就怎么更好地在帝国传扬a德这个话题整整谈了快一个小时后，顾云才意犹未尽地拍了拍云初霁的肩膀，道：「孙媳妇，你是个好a，我看好你。」 但云初霁自己并不看好自己。 她绝望地发现又到了自己每日训练的时间了。 「就……不能不去吗？」云初霁试图挣扎一下。 顾云笑咪咪地摇头，仿佛她们还是高山流水般的谈话状态：「不行的哦。」 云初霁垂下了头，颓丧地离开了这件小房子，进了一公里外的训练场。 这就是她最难以适应的事——学习使用高科技武器。 云初霁本来以为愿意学打架的她已经是个响噹噹的先进妇女了，在这个险恶的世界具有了一定的自我保护能力。 然而，这是一个高科技世界。 拳头挡不住枪子，头盖骨同样挡不住。 经过两位外婆的分析，她们觉得以云初霁搞出来的动静，已经足够那些拿到帝国管制武器的人来对付她了，于是马不停蹄地把她送到了军区的训练场里，让她跟着自己手下的警卫兵每天练两个小时枪法。 但云初霁真的不是那块料。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在枪响的那一刻她没有尖叫出声已经耗尽了她的修养了。 让她拿着这种危险的东西操作还不如让云初霁在大街上跳舞更容易些。 更别说，现在的武器进化得奇形怪状，至少云初霁用来训练的那把武器，它可以是一把刀，也可以是一把手枪，同时还可以成为一把步枪，同时里面还藏了一个炸弹。 可以说是杀人放火的一站式产品了。 但对云初霁而言，搞懂这几个武器之间的变形操作就非常艰难，而楚濛给她的要求是熟练掌握每一项武器。 据说只有这样她才会在面临刺杀的时候拥有基本的自保能力和反侦察意识。 而只有当她学会这些武器的使用方法，她才能离开军区。 对着教官不近人情的脸，云初霁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那只折磨她的武器。 现在她已经掌握拼装刀和手枪的技巧了，只要学会拼步枪，再加上不加自动瞄准器的时候枪法平均达到八环她就能解脱了。 云初霁全神贯注。 然后失败。 再次全神贯注。 再次失败。 她就这么重复着失败，直到今天第一次成功的到来。 教官低头看了下表，道：「不错，今天比昨天进步了五分钟。」 云初霁神色一松，接着教官又道：「继续吧，你还有一个小时十八分钟。」 「……好」 云初霁认命地拆开那堆金属，把它变成金属块，然后又重新把它们变成一堆金属。 等到她回家的时候，出了一趟门的唐见溪也回家了，看见云初霁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十分缺乏同情心地笑了一下。 云初霁可怜地耷拉着眼睛，又可怜地张开了双臂。 唐见溪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幸福地忙活的外婆，然后上前几步，抱住了这个要抱抱的人。 「我今天进步了十二分钟。」云初霁意有所指。 唐见溪闻言立刻意会，眼睛微弯，轻轻地亲了一下云初霁的左脸：「好棒哦。」 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气，怀里抱着心爱的人，云初霁满足地眯了眯眼，把头深深的埋进了唐见溪的肩膀。 虽然，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对她的敌意，但是，那种程度的敌意如果是可以换来这个级别的幸福的话，那似乎也还是赚了很多。 只要，仅仅是针对她的敌意就行。 「街上还是有很多人在游行吗？」 唐见溪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很快就会过去的。」 「外婆为了保下我，应该承担了很多压力吧。」 唐见溪用下巴蹭了一下云初霁的脸，柔声道：「我们在做正确的事情。」 说话间，顾云已经端着菜出来了，她十分没有眼力见地打扰了这对正黏煳着的小情侣：「吃饭了，吃完饭再亲热嘛。」 云初霁的脸红了，唐见溪的也是。 她们乖乖地松开了手，然后去厨房端菜和主食。 顾云从退伍以后就养成了烹饪的习惯，她没有云初霁那种天生黑暗料理的技能点，在多年练习之下，厨艺可圈可点。 三人吃了一顿很好的晚餐，外面世界的风风雨雨仿佛被军区那圈高高的围墙给拦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后，由于外婆家里的机器人只能做一些清洁的工作，为了安全，也没有装容易被人入侵的智能家居系统，于是洗碗的活就留给了云初霁和唐见溪来做。 云初霁负责洗，唐见溪负责擦干，厨房静得只剩下水的声音。 第188页 最后一个碗从云初霁的手里传到了唐见溪的手上。 头顶耀眼的灯光为在碗上的水渍边缘留下一圈光边，云初霁擦干了手。 仿佛随意般地道：「爸爸妈妈他们还好吗？」 唐见溪顿了顿，把碗放进了碗柜里。 转过身，盯着云初霁的眼睛道：「没有很好，但也没有很糟糕。」 云初霁嗯了一声，然后牵过唐见溪的手：「走啦。」 她知道，没有很好的原因是，父母因为她的事丢了工作，即将大考的妹妹因为同学的冷落和话语暴力而休学。 她也知道，没有很糟糕的原因是，他们都不认为自己在做一件错的事情，并且对那些报復他们的人理解而不认同。 由于在帝都星的住址被暴露——还是云家亲戚透出的信息——他们在唐见溪的安排下暂居金凤星，等一切风平浪静了之后，会和云初霁一起回去。 云初霁不知道这要多久，这件事就像她每天痛苦练习的枪械一样，看上去似乎是遥遥无期的。 但同时，每天也都在进步，虽然只是一点点。 云初霁想起直播间里的留言，微笑着侧过头对唐见溪说：「你还记得我有个叫风凌的朋友嘛？」 唐见溪歪头想了想，然后道：「你在训练营认识的那个男alpha？」 云初霁重重地点了点头，笑容中带着一丝遗憾：「我之前回帝都星的时候太匆忙了，都没有去看他，但是他给我寄了他店里的独家烤肉调料，我放在a区的家里了，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带过来。」 「啊，我跑题了。」云初霁拍了拍脑袋，接着道，「这几天我在直播间都能看到他，他和一群当初在训练营里的同学，还有顾清老师，他们都在直播间里鼓励我。」 唐见溪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于是停下了脚步，打开光脑，调出了一张图表，饼状图上，蓝色的部分从饼上可有可无的芝麻，变成了饼里的夹心。 「不止他们哦，还有其他很多alpha，虽然比起那些骂人的alpha还是很少，但比起之前已经多了很多了。」 云初霁哇了一声：「你怎么连这个都记啊！」 「姜秀记的，这是她的工作嘛。」 说起姜秀，云初霁不免有点心虚，毕竟姜小姐是奔着把自己培养成星网流量王的，结果现在，自己的确成了星网流量王，但这个流量还是像她之前痛心疾首的那样无法变现。 感觉，有种浪费人家专业能力的意思。 不过，云初霁有想到这傢伙理直气壮地在自己面前说她追过唐见溪的事，愧疚散了大半，导致最后出口的话十分轻飘：「姜小姐，她工作的还满意吧？」 唐见溪拉着她的手往影音室走，闻言头也没回：「我付她工资的呀。」 「哦。」 「不过今天还是看爱情电影吗？」 「嗯……要不然看爱情喜剧片？」 「……好吧，我们看爱情电影。」 第99章 有趣 a德在帝国内部闹得沸沸扬扬，最尴尬的是自家出了败类的alpha，其次尴尬的是斯巴达克斯。 虽说斯巴达克斯一向是以立场鲜明作为组织特色，不接受妥协与交换，只要明确的权利，一直以来是斯巴达克斯的诉求。 但是，该怎么接受投降呢？ 毫无疑问，整套a德体系就是对o权的承认，即使a德理论中某些细节和斯巴达克斯有所出入，比如说没有承认omega比alpha高贵，只是说两者都是在权利上平等、在生存上独立的个体，不过这比起普遍的alpha思维里将omega的生育当作omega唯一的权利和责任而言，已经是从拖拉机到悬浮车的进步了。 按理说，斯巴达克斯应该立刻声援a德派，从而进一步分化alpha的内部群体，改变帝国的ao大环境。 不过，这里存在一个问题，他们的首领迟迟没有发话。 对于a德，以及他站在金凤星上蹿下跳支持a德的姐姐，克拉伦斯没有表态。 或者说，他真实的态度是无法表达的，于是他只能暂时不表态。 问题在于现在争端从alpha和omega变成了alpha内部之间的争端，omega的利益由a德a来代表，也就是说omega的权力也将由a德a来代为掌管。 这就是他那个没有蠢到底的姐姐想要谋划的东西。 而他，无论这场战役谁赢谁输，战场已经改变了，他无法再获得领土，只能停留在原来的位置——但这个位置离他真正想要的那个仍然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现在的情况是，他已经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了，斯巴达克斯内外已经出现了风言风语，支持他的人说他是出于谨慎，毕竟三皇女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怀疑他的人已经猜出了一点真相。 再拖下去，他可能连现有的东西都守不住。 必须得主动出击了。 克拉伦斯答应了一个s区大学的校庆发言邀请，在校庆的前一天来到了s区。 他拒绝了保镖的护送，独自来到了一间熟悉的公寓门口，公寓的识别程序没有阻拦他，克拉伦斯成功地进入了这座曾经的爱巢。 他脱下外套，绣了花边的白衬衫将他整个人勾勒得像一位神祇，而他也如同神祇一般优雅地坐了下来，金色的长髮被一圈由蓝宝石和紫金构成的发圈束在身后，整个人像雕像一样完美而缺乏生气。 这也正是他极力追求的结果。 第189页 在他进了这间公寓后，大约过了五十分钟，它的另一个主人也推开了门。 克拉伦斯放下看到一半的报告，抬眼看向这个他变心的爱侣。 严格来说，唐见深没有爱上第二个人，他只是，极大可能，不爱自己了而已。 「你来得比我想像中要快。」克拉伦斯微笑着说。 唐见深冷着脸，依旧站在玄关处，没有再往前走一步，他收回了曾经在克拉伦斯面前表现的温柔，开始用对这个世界其他人的方式对他：「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克拉伦斯故作疑惑：「什么共识，我不记得我们曾经做过任何协商。」 「你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不是吗？」 「而我是一个omega。」 听了唐见深的话，克拉伦斯脸上的疑惑反而更浓了，就像往汤里又加了一勺盐的感觉。 「可你早就知道我想要那个位置。」 所以，你应该做好了准备。 接受我可能会有一个对外的、正式的alpha伴侣这种事。 玄关处灯光算不得明亮，而现在又是黄昏时候，从落地窗透进来的光也有种半死不活的气息，竟然将唐见深这张充满工业机械气质的脸照出了一点忧郁。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以前以为你是做不到的。」 克拉伦斯挑了挑眉，终于露出几分真情实感的惊讶：「所以说，你的意思是你非常爱我对吗？」 「」 「我正在修正这个问题。」 克拉伦斯笑了一下，漂亮的眉眼有一种能叫人轻易心动的魅力，但他不像唐家兄妹会刻意掩盖自己这种魅力，他向来清楚自己的优势——所有的优势——也向来会好好利用它们。 「没有必要修正，你知道的，李修远他只是一个摆设。」 「不，他会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唐见深看着他，冷静地道。 克拉伦斯站起身来，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所以呢？ 唐见深抿了抿唇，转过了身：「我会把这件公寓和我的光脑解绑。」 「我们以后没有必要再见了。」 克拉伦斯轻轻地嘆了一口气，在那扇门打开之前道：「我今天不是以情人的身份来见你的，唐先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谈一笔生意？」 唐见深停下了动作，过了一会后，他才转过身来，走到了客厅，道：「殿下，请问您想和我谈什么生意？」 「唔，我需要唐见深和云初霁公开发声支持我。」 「您可以直接找她们谈。」 「但是，很明显，」克拉伦斯淡笑着道，「通过你的话，成功率会更大一些不是吗？」 「我和她们关系并不好，事实上，我们前一段时间才大吵了一架。」 「唐先生，这并不影响什么，我只是想要向她们表达我对唐家的好意罢了，据我所知，唐氏集团楼下和生意场上都有不少人在闹事，我可以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 唐见深凝神思考了一会，最后抱歉地道：「殿下，我不打算让唐氏太深地陷入到ao之间的冲突当中。」 克拉伦斯不解地道：「可唐氏早就陷入进去了不是吗？」 唐见深摇了摇头：「不，被动和主动之间是有很大差别的，我才是唐氏的主事人，唐见溪的行为只能代表她自己，我如果和您交易，那就会将整个唐氏拖进去。」 「我并不觉得现在的这一切值得唐氏冒险。」 皇子皱了皱眉，又很快松开，拿起一边的外套，十分优雅地道：「那打扰了，唐先生。」 「如果您改变了想法的话，欢迎随时联繫我，您知道我所有的联繫方式。」 「再见，殿下。」 唐见深低声道，他的五官仍然如笼罩在经年冰雪般一样，透着一种既坚硬又脆弱的矛盾感，这种矛盾感吸引了即将离开的克拉伦斯，他俯身在唐见深脸侧留下了一个吻，而后继续往玄关处走。 声音飘飘荡荡地传到唐见深的耳边：「唔，唐先生，您确实很漂亮，所以，如果您改变的是别的想法，也欢迎您随时来找我。」 唐见深唇角浮现一丝十分轻微的颤抖，很快又消失不见：「应该不会有那个时候，殿下。」 克拉伦斯轻笑了一声，拉开了门，然后又关上。 他对着唐见深道：「唐先生，如果不谈未来的话，您今天愿意和我上床吗？」 「」 「您究竟想要什么？」 克拉伦斯缓缓走近，他挑起唐见深的下巴，轻佻地道：「我刚刚想明白一件事情，唐先生，假如您确实十分爱我的话，那我应当没有必要再对你太讲礼貌。」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说完，克拉伦斯俯下身，吻住了旧情人的唇。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持续到克拉伦斯再次脱下了他的外套又即将脱下更里面的衣服时。 唐见深停下了这个吻。 他擦了擦嘴，衣服都没有怎么整理，就往门外跑去。 克拉伦斯没法阻止他。 也许是性格的原因，唐见深总能在情慾中维持理性，而克拉伦斯常常被omega的生理属性弄得手脚发软。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然后哈了一声。 倒在了松软的沙发上。 还挺有意思，他想。 两天后，六皇子克拉伦斯宣布取消和贵族李修远的婚约。 第190页 原因不明，不过有人猜测是因为李修远对a德态度不逊。 一周后，这个猜测被证实了。 因为六皇子的新未婚妻是一名旗帜鲜明的a德主义者。 一时间，六皇子的名声大盛，他再次如愿以偿地卷进了权力的漩涡当中。 秘书桑德尔崇拜地看向他的上司，这个人同时也是他的首领，多亏了他英明的决策，现在斯巴达克斯用择偶权再次掌握了这场风波的主动。 另一边，克拉伦斯和未婚妻在光脑上约好了明天的行程，放下光脑后，不知为什么又想起前一段时间那个没能继续下去的吻。 他舔了舔嘴唇，然后开了一瓶果酒，清甜的酒液在唇齿间流淌，总算是压下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躁动。 喝了半瓶后，克拉伦斯把酒放回到酒架上，蓝色的眼睛比最昂贵的宝石还纯净。 不过，克拉伦斯知道，那是因为这里面没有感情。 感情是一种带来混乱的杂质，克拉伦斯本以为唐见深是和自己一样的，没想到他也和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一样生活中这种杂质当中。 也正是唐见深提醒了他，他现在理解了感情的普遍性，以至于他已经能够利用它。 皇子慵懒地侧过头，对着自己秘书道：「桑德尔，你觉得爱是什么东西呢？」 桑德尔的脸色涨红，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我告诉你，爱是一种谎言。」 第100章 无辜 约翰是一个alpha。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能很好地确认这件事了。 在这场名为a德的战争爆发之前，alpha是一个很容易辨别的标籤，他们喜欢冒险、吹牛以及教导一些单纯的omega和这个世界的真相与谎言相关的事情，当然，在alpha群体里，他们的自我卖弄不会谈及太宏大的东西，这种东西谈起来容易吵架，一般他们都会聊聊自己对于omega的理解，通常都能将空气变得很快活，而他们也不用真的去理解omega，只要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就行。 比如说，omega就像钻石一样纯洁，但有时候也像钻石一样冷漠。 或者，当一个omega说他爱上你的时候，往往只是驯服他的开始。 这都是很简单的事，alpha之间的认同就靠这些简单的事情维持。 然而现在，事情发生了一点变化。 这个叫a德的小东西扰乱了一切。 一开始只是一个花瓶一样的alpha在网上直播，只是因为她s级的身份加上前一段时间她确实惹出了几条不同凡响的新闻，以及，她有一个名叫唐见溪的未婚妻。 所以这场直播被赋予太多的关注和意义——当然这也有可能正是她所希望的。 这些关注和意义逐渐催生出了新的东西，原本帝国正陷在alpha和omega的互相攻讦当中，omega指责alpha多年来对omega权力的窃夺，alpha嘲笑omega把本来没有东西说得头头是道，明明是在竞争中失败，却说成功者不该赢了他们，至于光荣，哈，那是阶级问题，和性别问题有什么关系，就算是贵族omega也一定有什么真善美可言吧。 双方打得有来有回，谁都没有办法说服对方，反而在越来越激烈的骂战中激出了真火，帝国内出现了十几起恶性事件。 这里面有约架的，有偷袭的，有浑水摸鱼的。 总之，局势很乱。 但也没有乱到今天这个地步。 毕竟，云初霁，这个s级alpha，在她那个小小的直播间里，信誓旦旦地说：「这不是因为竞争而产生的局面，这一切是从恶意合作先开始的，是alpha先在合作中过多地压榨了omega，利用这个优势，在竞争中获取胜利，这从来都不是一场公平的竞争，因为alpha是用竞争以外的东西来打败omega的。」 「而且，alpha也将这个世界改造成了更加适合他们的样子，就比如说，alpha在易感期内的破坏和犯罪基本可以从轻处理，同时在很多公共场合都建造了alpha易感安全屋，明明处于易感期的alpha是一个无法沟通的情绪怪物，和发情期的omega并没有很大区别，但是人们就是能够理解并且忍让前者，同时用一种猥亵而遗憾的目光看待后者。」 「所以说，这从来都不是一场公平的竞争。」 这些话被传播得很广，以至于就连约翰这个alpha都能够记下它，不过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在他眼里，omega过得绝对没有他们说得那么糟糕，在如此严峻的ao性别比例下，除了光荣那群变态，约翰自己包括他认识的所有alpha全都把omega当宝贝供着，能够拥有一个omega几乎是很多alpha终身的夙愿。 约翰现在只是知道，拥有一个alpha对于omega而言或许并不那么重要。 据云初霁说，这是因为人们把发情期贬抑得太厉害，所以omega们对和发情期息息相关的alpha自然没有什么好印象，alpha和发情期仿佛共同构成了一个陷阱，一个让他们从此低人一等的陷阱。 约翰将这句话告诉了他的omega母亲，他的母亲沉默了很久，然后用一种他现在也不能理解的语气说：「要不是星网上身份透明，我都怀疑这个孩子是个omega了。」 所以，是真的对吧？ 经过求证后，约翰得出了这个答案。 那么，a德也会是真的吗？ 它会如它所言的，让alpha和omega都更加幸福吗？ 约翰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 第191页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alpha，还没有谈过一场正式的恋爱，和omega唯一的亲密接触，就是曾经在404网站上接了几个发情期omega的单，帮他们进行临时标记而已。 但这毕竟是一场越来越大的风波，那个曾经在omega群体中很受欢迎的三皇女公开发声支持a德，然后是一大批处在「光荣名单」里的上流家族中的alpha。 水越来越浑，已经让人看不清原来的方向。 约翰不想参与这些事情，他既不想学什么a德，也不想去抨击a德，于是他在星网里屏蔽了所有和a德、云初霁、唐见溪、露西亚的事情。 他得到一段时间的安静。 一直到现在。 约翰很是迷茫地看着头顶上这群正在游行的人，一列悬浮车在空中以低速驶过，同时，悬浮车上有人在叫喊。 「a德万岁！」 「a德是帝国的未来！」 「斯巴达克斯的omega和a德alpha并肩作战！」 约翰看不清悬浮车上那群人的样子，也分不清他们是alpha还是omega，在灯牌闪烁不停的c区五环，他们就像一根即将要插进这个地方的箭那样盛气凌人。 许多人像约翰一样愣在原地，也有一些人，出于自卫的需求，他们抄起了手边可以拿动的东西，抛向半空中的车队。 车队里的人用他们喝完或者喝了一半的酒瓶还击。 到处是尖叫、吶喊，这一刻，约翰觉得自己应该是带上了vr头盔才对，不然这种场景怎么会在现实中发生。 我们现在看上去就像一群古代的暴民。 「嘭！」 一只酒瓶在约翰的脚边炸响。 约翰抖了一下。 他的信息素溢了出来。 他捡起了脚边的碎玻璃，将它掷向车队里的某个人。 他击中了。 约翰笑了一下，他带有雀斑的脸看上去非常快乐。 毕竟，真正的alpha是应该要冒险的。 云初霁结束了训练回到家的时候，被这里严肃的气氛吓了一跳。 唐见溪和顾云都抱着光脑一言不发地看着消息，由于她们没有开外放，云初霁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惊人的消息，但是她下意识地知道，她们两个看到是同一个消息。 因为，唐见溪和顾云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和心痛的情绪。 「发生什么事了吗？」云初霁出声问道。 唐见溪听见了她的问话，但是没有马上回答，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然后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云初霁心中莫名一跳。 她打开了光脑，很快就明白了这究竟是一件什么事情。 游行、械斗、死伤。 这些字眼深深地刺着她的眼睛。 当然，这中间被提及最多的，也是她这段时间以来说的最多的那两个字：a德。 一群a德拥护者在游行过程中和路过的alpha发生了冲突，双方先是互相抛掷酒瓶、椅子、铁棍等物体进行攻击，随着伤者的增加，事态越发不可收拾，在地上的人坐上了自己的悬浮车，开启了手动驾驶模式，沖向了车队。 在监控画面里，两辆相撞的悬浮车就像烟花一样地炸开。 周边的灯牌甚至都在那一瞬间失去了色彩。 那个开车的alpha叫做约翰，是一个普通的alpha，在此之前，他从未发表过对omega的任何歧视性说法，他的星网也刻意屏蔽了a德的争端。 然而，是他引起了爆炸。 云初霁手指颤抖，不，这件事当然和她有关系，因为在这场事故中丧生的每一个人都比她要无辜。 是她把a德这个东西带来这个世界的，可在a德带来她所预言的幸福之前，它先给这个国家的人带来了痛苦。 唐见溪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的声音有点抖：「小霁，这和你没有关系。」 顾云也说：「这件事闹得太大了，已经超过你所能掌控的范围。」 云初霁拿下唐见溪的手，她没有哭——这段日子她已经坚强了许多，她认真地问着唐见溪：「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她直播的打赏全都捐给了唐见溪建立的一个omega基金会，不过这些钱是分批捐，也就是说，她现在手里还剩下一些。 没等唐见溪回答，云初霁自己做出了决定：「我会努力安抚他们的家人，这个悲剧不应该持续下去。」 「嗯？」唐见溪不解，云初霁打算用什么办法来止住这个悲剧？ 或者说，难道有什么办法能止住这个悲剧吗？ 随着露西亚和克拉伦斯的下场，这场原本只是在alpha中间竖起一个靶子和传播一个思想的行动，已经染上了权力争斗的色彩，而这种色彩总免不了和血腥相伴。 但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云初霁转头对顾云说：「外婆，我的枪法还没有达到标准，我会继续训练，但是不会在这里继续了。」 唐见溪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她的打算，她瞪大眼睛，用力攥住云初霁的小臂，道：「你出去除了遭受危险之外不会有任何意义！」 云初霁没有回答，只是温柔地看向她，唐见溪下意识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挣扎着道：「我们都还没有结婚。」 「我们会结婚的，见溪。」 但要在我收拾好我弄出来的烂摊子之后。 第192页 唐见溪闭了闭眼，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她就知道云初霁这个笨蛋根本就不会放过自己，只是没想到她还是选择了最危险的办法。 云初霁想要挽回这个暴力的局面，在前情提要却是得自己先置身于暴力当中，但世界上哪有这样往枪窝里跑的靶子？ 不过，唐见溪迅速冷静了下来。 没错，现在这个情况的确很危险，所以，她好像也要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不论你打算做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去。」 云初霁想了想，没有拒绝。当然她也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毕竟她没有办法控制唐见溪的行为。 站在一边看戏的顾云终于忍不住啧了一声，脱下了身上的围裙，道：「我说，你们干嘛这幅生离死别的样子啊。」 「你们有没有一点自觉，就是你们的外婆，也就是我，是一个超强的alpha？」 云初霁疑惑地看向她。 唐见溪也疑惑地看向她。 顾云：「艹！」 第101章 理想 云初霁是一个生长于儒家氛围极其浓厚的家庭当中的人，对她来说，尊老爱幼几乎是刻进她思维dna里的东西。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出让一个七旬老妇来保护她们的事。 不过，现在似乎并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了。 看着眼前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并且衣着格外整肃的外婆，同时她的行李中还包括一个十分显眼的东西——她多日训练的武器。 云初霁意识到，顾云是说真的。 她转头示意了一下唐见溪，想让她赶紧去劝劝，就算外婆老当益壮，一顿饭吃得比她还多，但年龄摆在那，明明该是好生养老的年纪，跟着她们在外面跑，还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教科书级的不孝。 唐见溪接受到了云初霁的眼神，想了想，对着兴致勃勃的外婆道：「楚濛外婆不会同意你和我们一起走的。」 对付顾云这种纯天然的a德a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的omega抬出来。 谁知顾云却得意地一笑，她看上去最多只有五十岁，这一笑起来甚至还有点风流倜傥的风采：「哈哈，我早就问过濛濛啦，要不是她答应，我怎么可能离开濛濛和你们这两个小屁孩出去？」 唐见溪：「」 云初霁：「」 您这骄傲的样子和您这过于过于妻管严的话语真的是格外的刺眼呢。 无意间被老年人秀了一波恩爱的唐见溪和云初霁暂时无话可说，毕竟论起实际武力值而言，即使加上年龄因素，顾云可能也并不比云初霁差到哪里去，要知道她年轻的时候可是靠着武力来强势赶跑楚濛身边的一众追求者的——虽然赢取真心是依靠格外专业的a德素养。 不过，问题就在于年纪——唐见溪迅速地反应了过来，自己这位外婆曾经除了在楚濛大人地盘上安分得像是未分化的青葱少女一样，在其他地方可是出了名的惹事精，年纪轻的时候到处揍揍alpha还没什么关系，年纪大了可就不行了，揍不揍得过先另说，如果挥拳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给弄骨折了那就罪过大了。 于是为了检验顾云话语的真假，唐见溪还是十分没有孝心地选择再问一下楚濛，反正楚濛外婆向来妥帖，把顾云管得严严实实的，如果她真的答应，那可能是她觉得这个情况顾云是完全可以应对的。 顶着顾云幽怨的目光，唐见溪拨通了楚濛的电话，过了大约一分钟，楚濛平静的声音出现在空气当中：「让顾云和你们一起。」 「但是，外婆，我们有自己的保镖。」 楚濛淡淡地回道：「可你们的保镖不是omega军团元帅的伴侣。」 啊，唐见溪恍然大悟，所以，实际上，顾云的作用是吉祥物吗？ 类似于你如果敢动我，我就让我老婆派兵揍死你的威慑功能？ 放下心来的唐见溪又和楚濛说了几句话，了解了一下最近外界的局势，然后就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正在拿着组合型k85式武器炫耀的顾云。 不得不承认，至少顾云在的话，大部分贵族都会掂量着出手。 而且很大程度上，那种七旬老妇护孙女的感人场景也不会出现，唐见溪朝云初霁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无奈地对顾云嘱咐道：「外婆，不管遇到什么事，你可都千万别冲动。」 顾云把武器收拢成原本的方块样放进背包里，坚实的肱二头肌十分引人注目，耸了耸肩道：「刚刚就是和你们开个玩笑嘛，你们两个小娃娃成年愁眉苦脸的，怎么就不知道遇到事就该找大人的道理。」 的确，不管是她们的经验还是她们能够动用的资源都比不过身为元帅的楚濛，而正是因为楚濛的庇护，这些日子以来云初霁才能安生地直播。 但是，云初霁并不想成为一个干巴巴的象徵，或者是一个乏味的故事叙述者，她不能用这种方式把自己从真实情况当中择出来，这样会显得她所宣讲的东西虚伪无比。 「我们有自己必须要面临的挑战。」云初霁苦笑着回答。 顾云只是用一种过来人的宽容眼光看着她，拍了拍她肩膀，声音洪亮：「我会监督你训练的。」 三人坐上飞船，前往帝都星。 约翰是帝都星人，他们一家都生活在帝都星c区五环，属于中产阶级，家里拥有一件中等规模的公司。 第193页 这段日子以来，随着那桩恶性事件的影响力逐渐上升，以皇子埃米尔为首的传统alpha再次占据了舆论的上风，他们抨击a德派和斯达巴克斯的激进行为扰乱了帝国人民原本平静的生活。 他们宣称，那些以斯巴达克斯组织为首的omega群体放大了omega所遭遇的苦难，实际上只是为了让他们自己得利而已。 对此他们有着充足的「证据」，比如说越来越高的omega用品价格，越来越多的omega被袭击，越来越多的omega在发情期由于不信任alpha而盲目选择用抑制剂或者意志力硬抗，结果导致了不可挽回的腺体损伤。 在这种情况下，约翰一家无疑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他们死去的儿子仿佛是个罪犯，又仿佛是个英雄——这全都取决于访客的立场。 不堪其扰的约翰一家很快就拒绝所有所有人的採访，对一切询问保持闭口不言的态度。 目前流传在星网上反覆播放的是约翰一家之前留下的採访资料。 埃米尔一派所放出的採访中，约翰的母亲带着哀伤说道：「约翰一直是个助人为乐的好孩子，我无法想像他会做出那样的事。」 而另一边斯巴达克斯和露西亚一派所放出的採访中，则是约翰的父亲愧疚地道：「我对这件事情的发生非常遗憾，希望所有的受害者都能健康地度过这次危机。」 争端没有停止，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在这个时刻，云初霁她们来到了这里。 不过她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约翰的家里，她们先拜访了这次事件同意她们会面的所有当事人以及受害者家属。 这不是轻松的拜访，就算是游行者那一方的家属，也都是用满怀怨恨的心情接待着她们，与其说是接待，其实更像是为自己满腔愤怒的心情寻找一个发泄的通道而已。 街上参与械斗的alpha家属就更加了，几乎都是看在顾云的份上才愿意勉强看她们一眼，幸好云初霁本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改变他们的想法或者做出个样子给媒体看，她只是想要尽可能地补偿这些被a德所带来的变化波及的人们。 不过，这里面也不是没有好的会见。 在拜访一个参与械斗的alpha时，云初霁和唐见溪非常意外地受到了礼遇。 云初霁很清楚，这并不是因为自己带来的钱或者礼物，毕竟这是五环，这种份额的金钱只能满足伤患住院和后续康復的费用而已，而那些礼物，虽说有些奇异——里面有唐见溪放进去的先进抑制剂和新开发出来的alpha易感期辅助药物，还有云初霁结合帝国的习俗，设计出的紫荆花糕点（由顾云女士制作）以及她亲自调配的养生香囊。 这位伤患被酒瓶不幸砸中了大腿，以帝国当前的医疗，虽不至于影响她未来的行走，但是总是需要一个星期的卧床的。 云初霁她们来的时候，这位名叫萨拉的伤患正在ai护士的帮助下復建。 云初霁的脸很有识别力，在这段时间以来，她也许是整个帝国最知名的几个人之一了。 萨拉看见她和她背后的一串人，立刻脸色一变：「你们想要干什么？」 云初霁已经习惯了这个场景，闻言掂了掂手里的礼物，道：「萨拉小姐，我们是出于纯粹的善意来到这里的，同时，我因对你的生活造成的影响而感到十分抱歉。」 萨拉怀疑地盯了她们一会，又十分警惕的拿出光脑扫描，确认没有摄像设备后，才松口让她们进病房。 一旁的ai护工为她们端来水果，透白的单人病房里，塞进了云初霁三人和她们的两个随身ai保镖，看上去竟有些热闹。萨拉回到病房后在护工的帮助下半躺在病床上，歇了一会后，对着端坐在一旁的云初霁道：「我不想参与你们大人物的争执，那天我出手也只是看不惯那群游行的人太嚣张而已，而且，喏，我也受了教训。」 萨拉稍稍动了动自己的伤腿，充分地表达了立场。 但对于云初霁她们一行人而言，萨拉这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已经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的了，至少比起其他的伤患和家属直接指着鼻子骂她们阴谋家要好得多。 云初霁迅速让自己摆出温和的微笑，从口袋拿出一张卡，诚恳地道：「我们这次来见您真的没有什么除见您之外的理由，如果硬要说有，也是希望您能收下这张卡和礼物。您可以放心，这张卡里的钱全都是来自a德直播间的打赏，既然你们是因为a德才遭受的伤害，那么a德也应该补偿你们。」 萨拉闻言一愣，又拿出光脑，结果还是没能扫描出空气中的摄影设备。 最终她小心翼翼地说：「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挺奇怪的？」 云初霁眨了眨眼，轻缓地笑了一下，道：「唔，以前是有很多人问我有没有病。」 萨拉用一种惊悚的目光看着她：「我就说，正常人根本就不会搞出a德那种东西！」 云初霁闻言没有生气，而是顺着问道：「萨拉小姐认为a德是一种什么东西呢？」 萨拉摸了摸下巴，小心地看了一眼云初霁身后的两名保镖和格外有存在感的顾云女士，再看了一下运转良好的走廊监控以及屋里的ai护工。 她不是那种极端的alpha，和约翰一样，她也是一个对a德没有太大感触的alpha，只要不惹到她面前来，她通常都是比较讲道理的，也没有那种alpha必须高高在上的沙文主义妄想。 第194页 于是她很坦诚地道：「我觉得a德是一个理想主义的梦，我认为它迟早会过去，或许它会引起很多风波，但那都不是因为它本身。」 「它本身只是一个虚无的梦而已。」 这也是萨拉对a德不感冒的原因，之所以卷进了这场事故，完全是被挑衅到了而已。 云初霁闻言，久久没有说话，坐在她身边的唐见溪握紧了她的手，让萨拉这个单身狗很是羡慕。 然后，云初霁回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用现实主义来解决的事情，它们都会被解决得很好，我以前觉得这很神奇，后来我读了一些书，逐渐明白其实现实主义的解法实际上就是在所有解决路径中选择最可能成功的路径，而那些成功的路径，一般都是向下兼容的路径。」 「如果如你所说，a德只是理想主义的梦，那么我希望它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一点向上的空气。」 说到这，云初霁严肃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至少作为一个alpha而言，得到omega不因为恐惧和不安而产生的安全感，那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幸福的事情不是吗？」 萨拉歪了歪头，第三次扫描了空中的摄影设备，同时检查了一下她正在录制的摄像设备。 好吧，实际上她是一个新入职的实习记者。 她之所以出现在事故现场是为了寻找新闻，结果新闻是找到了，但是因为受伤，反而被前辈给抢走了功劳。 不过，这没什么要紧的。 她现在找到了更大的新闻。 萨拉微笑着说：「云小姐，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场充满了阴谋和暴力的争端当中，您具有令所有人都惊讶的纯粹与善良。」 第102章 迂迴 在以让更多人了解更加真实的a德为由，萨拉成为了第一个对云初霁进行採访的记者。 出乎云初霁意料的是，比起问那些理论和实践方面的问题，萨拉似乎更加喜欢问一些比较私密的问题。 不过，对此萨拉有自己的解释：「比起那些伟光正的话语，通常来说，还是一个可爱的人物形象更加值得人们追随吧。」 「而且，」这个瘸了一条腿的年轻记者笑着说道，「云小姐你走出直播间的目的不就是想要大家看到更加立体的a德吗？」 云初霁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温和地微笑道：「嗯，那就都听你的。」 于是採访里出现了云初霁最喜欢吃的食物，最喜欢的颜色，以及最喜欢唐见溪什么这类奇奇怪怪的问题。 帝国人民由此知道了这个近来声名鹊起的a德大师最喜欢的食物是烧烤，最喜欢的颜色是冰蓝色，不过到最喜欢唐见溪的什么这个问题时，alpha思考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歉疚地回答道：「选不出来，见溪的一切都非常的好。」 因为自己的态度是严肃正经且诚恳的，云初霁并没有认为这句话是轻佻的情话，在唐见溪把这段视频截了下来反覆观看的时候，她还颇为不解，据她所知，她因为是去看望病患，所以穿得很简单，并不是唐见溪最喜欢的那种古代仕女长裙打扮（没错，唐见溪私下里喜欢让云初霁穿着这样），那么摄于颜色这一点是可以排除的了。 那是因为什么？ 云初霁对着唐见溪问出了这个问题，这时候她们正要去约翰父母的家。 由于那段她们看望萨拉的视频以及随后的採访，云初霁在alpha里面的风评好了一些，在omega里的风评则涨得惊人，那些潮涌般的表达欣赏和爱慕的私信已经让唐见溪都开始感觉到不爽。 不过，她们接下来的拜访的行程却是好走了许多，以至于就连约翰的家人都愿意接受她们的拜访。 但唯一的问题是蜂拥而来的媒体也增加了，即使云初霁拒绝了所有人的採访，这些追随着新闻的猎人仍然紧跟在她们身后。 云初霁问唐见溪问题的时候，唐见溪正吩咐保镖让跟车的媒体离开，闻言她眉毛一挑，坐在后面的顾云则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又来了。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不但离开了她亲爱的濛濛，还得在这看着年轻人谈恋爱。 唐见溪习惯性地忽略了外婆的怨气，她笑着拉过云初霁的手，另一只手按下了前方的一个按键，两道黑色的屏障缓缓升起，挡在了唐见溪二人和顾云以及保镖之间，顾云沧桑地嘆了一口气，原本看不出年纪的脸竟然显出了一点她原本年纪的疲惫。 又又又来了。 在家里小两口还会特意避着她亲密，但这段时间她们总是在奔波，整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车上，而在酒店的时候又常常要忙着联繫受害者和当事人，加上安排安保，处理公司的事物，相比起来，车上的时间竟然已经是最容易放松下来的了。 而一对热恋期的小情侣，放松下来能干些什么自然是十分明显的事情。 在唐见溪的推波助澜下，云初霁半推半就地压低了自己的羞耻底线，特别是当唐见溪把车子改装，加上了这两块隔音罩的时候，唐见溪就更加地肆无忌惮起来。 云初霁嗯，云初霁她继续半推半就。 几乎是屏障一升，云初霁就知道唐见溪想干什么，她脸上腾起红云，小声地挣扎道：「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荒唐？」 唐见溪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每次害羞的人是你，亲到后面不撒口的还是你。 第195页 不过，虽然想是这么想，但是唐见溪实际上还是颇为享受云初霁这种反差萌的形态。 这大概也能被归类于情趣的一种。 唐见溪没有搭理云初霁的例行挣扎，直接大大咧咧开口道：「我喜欢你。」 云初霁身子抖了一下，不解而羞涩地看着她。 唐见溪却还在继续说：「喜欢你的眼睛。」 她摸了摸她的眼睛。 「喜欢你的嘴巴。」 她亲了她一下。 「喜欢你的眉毛。」 她又亲了她一下。 「喜欢你的一切可惜其他地方现在不太好亲。」 说完这句话，唐见溪静静地看着云初霁发红，然后悠悠给出答案：「这就是我喜欢那段视频的原因了。」 云初霁恼羞成怒地亲了上去。 总归是，要堵住那张嘴才行——云初霁如此说服自己。 此时后座的顾云女士嘆了一口气，忽视那无故晃动的屏幕，寂寞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 这就是大人的代价啊——顾云如此安慰自己。 等到她们到了约翰家的时候，两人已经重新恢復了优雅端庄的姿态，任谁也没有办法从她们俩正经严肃的脸上找出半点热吻过后的痕迹。 当然，除了顾云。 她啧了一声。 云初霁耳朵红了一点，唐见溪面不改色。 约翰家里除了他还有两个孩子，不过这次他们都没有出现，只有约翰的父母在场，不过云初霁和唐见溪倒也不觉得可惜，毕竟在这场事故当中，无论是事故发生时还是事故之后的风波，所受冲击最大的始终是面前这对中年ao，只要能给受到伤害的人一点安慰就好了，反正她们也不是来走亲戚的。 不过这段日子她们在c区转来转去，来来回回地看望了不少人，这期间倒是有不少的极端alpha试图袭击她们，但因为其背后没有更大的组织，所以被唐见溪的保镖轻易击溃，总体而言，顾云女士的吉祥物职责发挥得十分到位。 云初霁将礼物递了过去，约翰的omega母亲接过了它，并且说了一声谢谢。 云初霁回以温和一笑，并且摇了摇头，表示这是自己该做的。 唐见溪的保镖守在门口，她们三人和约翰父母一同坐在会客厅，一开始是沉默的，直到云初霁打破了沉默，两边人才开始寒暄起来，不过她们也没有轻易地提及那个名字，仿佛她们真的是来走亲戚的一样。 有些痛苦，大概只能被掩埋才能让人平静地活下去。 约翰的父亲是个面色威严的男人，他没有说多少话，不过很容易看得出来，那是出于他寡言的性格，而非是个人的情绪。 就像现在，他看着几个人聊皇室的那位埃米尔王子的订婚礼，他没有参与，只是静静地、平和地看着，同时手伸向了果盘，似乎是准备拿一根香蕉。 c区地处亚热带，土地肥沃，在联邦之前这里曾经以种植园而闻名，但在帝国时代，作物的种植已经完全可以超脱环境的影响，但是，这也并不代表，在这块土地可以种出一把枪出来。 这把枪是从那堆水果里冒出来的，现在它落在了约翰的父亲手里，他是一名alpha。 他把枪对准了云初霁。 因为他同时是一名退役的了alpha，所以他的枪开得很快。 但是他终究是个已经退役多年的alpha，没能快过年轻alpha信息素的释放。 枪声响起，而子弹射歪了，射中了云初霁的肩膀，随后这名父亲就在s级信息素的攻击之下瘫倒在地。 云初霁的肩膀在淌血，约翰的母亲在尖叫。 保镖沖了进来，顾云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一切。 唐见溪在哭。 这一切就发生在三秒钟之内，还不足以打完一个喷嚏，就差点搭上了一个人的性命。 云初霁捂着自己的伤口，愣愣的，仿佛还回不过神来。 说到底，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被真正伤害，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想抱她又不敢的唐见溪，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她的声音低不可闻：「我很快就会好的，你不要哭。」 唐见溪没能听清她在说些什么，不过她哭得更厉害了。 一边哭一边操作着光脑联繫医院。 保镖把她们围住，顾云抱着云初霁上了车，临走之前，她们关上了门，房里的omega还在尖叫着。 她记起了，是她的丈夫，今天不让她的孩子过来的。 这可能是一场政治阴谋，也可能是一场简单的伦理悲剧。 行兇者有足够的动机，也有足够能力，没有人敢断定这是一场阴谋，除了阴谋的制造者本人。 但就算是阴谋的制造者本人，也是用了极其迂迴的办法，他并不想让那个姓楚的omega发现端倪，毕竟在用不了多久以后，他们还会成为合作伙伴。 omega的事，到头来还是要omega自己来处理比较好。 克拉伦斯定定地看向c区的方向，空气里静谧得就像这房间里的一切都早已死亡一样。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克拉伦斯转过身，垂下眼眸道：「进来。」 秘书在进来后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克拉伦斯立刻明白了结果。 他抬起眼眸，淡声道：「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第196页 「云初霁及时释放了信息素，那颗子弹打歪了，没有打中要害，她现在进了医院，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看，这就是迂迴的坏处：永远都没有办法掌控结果，只能把一切压在一个年老体衰的alpha退役老兵身上。 「以我的名义给云初霁送一份慰问礼物，顺便去c区把可能留下的尾巴打扫清楚。」 说完，克拉伦斯疲惫地挥了挥手，又转过身去，看向窗外。 这次她看的是金凤星的方向。 不过，这一枪既然开了，那么alpha之间的裂痕就永远都不要想着弥合了，那可笑的a德最终只能变成以露西亚她们那群投机主义者主导的可笑谎言。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让云初霁这个天真的小alpha明白世事险恶，趁早放弃她幼稚的理想主义。 就算她仍然天真可爱，既然这一枪已经成功地击中了她，那么下一枪应该不远了，除非她能聪明一点，躲到唐家的后面去。 金凤星。 云玄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他和三皇女达成了协议，啊，或者说，那是一个赌约？ 反正结果是他能够生下她的第一个孩子，并且因此，她极有可能得退掉她那门极有利用价值的婚约。 云玄看着星网上刚出炉的一则新闻，脸上迅速地浮起一层笑容。 他赢了。 第103章 赌局 如果用寓言的方式来讲述这个故事，那么故事的开头一定得从大梁朝云家的一对兄妹开始讲起。 青陵县的云家宗妇先后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都符合这个时代的父母对儿女的想像。 女儿文静漂亮，听话乖巧，同时又善良纯真，把女诫学到了心里，未来定能够撑得起云家的名声。 儿子风度翩翩，聪慧果断，既知君子之术，又懂权谋之道，靠着少年举人的身份和云家世代清白的名声拜了当朝清风党二把手为师，只要过了会试和殿试这两关，未来一片坦途。 假如一切意外都没有发生，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将来小小的云家又会出现一个留名史册的人，或者是两个——如果云初霁的丈夫死得过早，那么她极有可能会被载入节妇录。 但是大概命运就是偏爱意外，这对优秀的兄妹来到了abo时代。 妹妹被加上了一双翅膀，哥哥被困进了一个牢房。 不过他们还是原来的那个人。 加了翅膀的妹妹到处救人，被关进牢房的哥哥贿赂了监狱长。 而这次，毫无疑问的，他们仍然会青史留名。 云玄平静地看向他的监狱长，他眼睛里已经没有厌恶与恨了，当然也没有爱这种东西——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串钥匙，而不是一个国家的皇女。 「我向你证明了我的价值，殿下。」 露西亚半眯着眼睛，细细地审视这个奇异的omega。 「你究竟想要什么？」她问道。 「像我们的约定一样，我成为您的丈夫。」 露西亚摇了摇头，他们坐在书房里，两个人第一次以如此平等的态度谈话，空气里传来安抚孕期omega的薰香，松软的真皮沙发将他们的身体团团包围，桌上的茶没有人喝，原本最受欢迎的酒也没有人开，在这间镶金嵌银的房间里，光亮都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这是约定，而不是你的意图，没有人会把意图写进约定。」 云玄温和地抬起头，他要比露西亚矮一些，无论上半身还是下半身都是，于是当他看她的时候，总免不了仰视的姿势。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我现在有个孩子了，不是吗？」 露西亚恍然大悟，是啊。 孩子，她怎么忘了这回事，都怪云玄在这些日子里表现得太不像一个omega了，让她下意识地不把自己对omega的经验套在他身上。 不论云玄这个人对信息素下的反应再怎么排斥，这个孩子终归完完全全是他的，omega总是会为他们的孩子付出一切的。 露西亚放缓了语气，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温柔：「等我解决这件事之后吧，这毕竟要一段时间，而且我觉得，和解决这件事之后的我结婚，可是要比现在荣耀许多。」 云玄闻言露出一个笑，很浅，但还是让他那张本就温和的脸更可亲了些：「当然，殿下。」 露西亚眼神一晃，然后她立马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咳了一声，道：「你好好养胎，我给你安排了一辆车和四个保镖，金凤星之内你可以随便玩，如果想见你的父母，我也可以把他们接过来。」 云玄的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露西亚觉得有些怪怪的，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迈开长腿离开了这里。 露西亚本来还想再问云玄一些不是很重要但是也值得一问的事情，比如说，为什么他明明能预测到这一切的发生，却没有提醒一下他的妹妹，要知道，这次云初霁真的是差点就死了。 不过，这也能解释，毕竟那只是一个堂妹而已。 但露西亚还是想听听云玄自己的解释。 突然放弃的次要原因是她发觉自己无法适应和云玄现在的相处模式，人生第一次竟有些束手束脚的感觉。 而首要原因是，她需要抓紧时间好好收拾一下她那个落井下石的弟弟了。 露西亚离开后，留在书房的云玄不禁又回忆起了自己找她打赌那天——那大概是云玄第一次试图挣脱他的命运。 第197页 在云初霁和唐见溪离开金凤星之后，他找到了露西亚，坦白了自己的身孕，不出所料，露西亚直接让他打掉孩子。 云玄知道，这并不是大梁，这里不允许外室的出现，甚至在帝国私生子的存在足以毁灭一个最坚固的家庭。只有结了婚的ao生下的孩子才能得到帝国的认同，毕竟如果不对私生子严防死守的话，那么alpha的出轨几乎是没有任何代价的，同时，abo时代建立在信息素上的价值观也将被践踏。 但是云玄拒绝了露西亚。 他说：「和我结婚更加划算。」 露西亚回以一声嗤笑。 云玄没有在意这小小的侮辱，毕竟他早已在露西亚这里受过他能想像的所有侮辱，连他所无法想像的，露西亚也给予了他。 「这次六皇子会对云初霁下手。」云玄淡声道。 露西亚发出了一声更大的嗤笑：「克拉伦斯现在可还忙着和他那个没用的未婚妻秀恩爱呢，云初霁如果出事，他这个戏可该怎么收场，更何况，顾云和楚濛可不是吃素的。」 「哦？那我们就打个赌吧。」云玄开始抛出他的诱饵，「我想你应该在斯巴达克斯安插了一些人，这次他应该会通过斯巴达克斯下手，毕竟，约翰有一个弟弟就是斯巴达克斯的忠实成员，只要给小孩子编出一个阴谋，给大人画一个大饼，事情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生。」 不过，这毕竟是另一个世界，他和这个世界的人总是会存在一些沟通方面的问题。 比如说，露西亚比起咬住诱饵，反而更关心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露西亚紧紧地盯着云玄，她只是给了他光脑的使用权，可没有让他拥有和外面的人通信的权利。 云玄挑了挑眉，如果露西亚没看错的话，他的眼里，竟然有蔑视？ 露西亚瞬间大怒，但没等露西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omega，云玄再次开口道：「我在新闻上看见的，上面连约翰他们一家的工作都曝光了。」 这时候，云玄突然想到，如果让他的那个深受情报所苦的老师来到这个时代，怕是会活得如鱼得水吧——啊，但前提是老师别变成像他一样的omega。 露西亚那讨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失神：「所以呢？你有证据吗？如果你以为你能靠着你自以为是的妄想来差使我的话，那么看来在这几个月里你还是没能学到我一直试图教你的东西。」 证据，证据。 云玄有些想笑，这个时代丰沛的物质和发达的科技把这些人都养得愚蠢无比，证据有那么重要吗？ 证据随时可以变成假的，就像露西亚明明是光荣的首领也能变成a德的领头人。 但是人心不会变。 人是贪婪的，人的狡诈都是因为太过贪婪，但只要抓住一个贪婪的核心，那么就能清晰地预见到这个人未来的命运。 六皇子想要的是权力，是属于他的权力，而不是当傀儡的权力。 现在他当然可以用a德来迎合别人，可前提是a德要被omega的理念所收编，而不是成为一个独立的体系，一个alpha的体系。 帝国一百年alpha皇帝的传统没有那么好推翻。 虽然现在大多数国民都认同了omega的权力被剥夺了，但是，相比于一个omega皇帝，人们可能更信任一个a德皇帝。毕竟假如他们都有相同的理念，可是一个alpha皇帝至少不会做出清算alpha的事，同时一个「坚韧可靠」品质的alpha明显要比一个容易受情绪控制的omega更有将理念化为现实的能力。 如果六皇子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聪明，那么他不可能看不出这点。 所以，杀死云初霁，挑动a德和alpha的混乱，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既破坏了alpha群体的形象，又掐断了a德成长的幼苗。 云玄深知，除了云初霁的a德，这世上任何一个alpha的a德理论都最终会回到这个时代alpha的旧思维当中，也就会理所当然地失去对omega的吸引，而六皇子将如他所愿得到全部omega的全部忠心。 「不需要证据，如果把时间花在找一个人意图行动的证据，那么将错过他真正行动的证据，后者才是扳倒一个人的真正武器。」 omega很笃定，这份笃定让露西亚想起了他的堂妹，云初霁。 云初霁在直播时也会露出这种笃定的模样，导致现在露西亚已经越来越怀疑云初霁的忠心了，她如果不是一个演技极好的两面三刀者，那么就会是一个演技极好的叛徒。 云玄呢？ 他是什么？ 是一个疯子，还是一个因为痛苦而开窍的天才？ 露西亚拧开了一瓶酒，将淡青色的酒液倒进杯子里，夹了两块冰块，扔进了杯底，她抿了一口，然后好整以暇地道：「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说服我。」 云玄只用了三分半就让露西亚相信了他。 最后，他说：「如果你想要争取omega的支持，那么与其和一个贵族omega结婚，而这个贵族omega不仅是斯巴达克斯领导之一，同时他还有几个上了光荣名单的远房亲戚，很明显，这段婚姻除了可有可无的家族助力，并不能真正为你在omega群体中争取到什么，而和我结婚，我的妹妹是a德创始人，我是一个平民omega，你还可以制造一个为了爱情不顾世俗的深情alpha形象。」 「殿下，这是最招人喜欢的alpha不是吗？」 第198页 酒杯里的冰化了，杯壁上淌下几道透明的水痕。 露西亚咽了咽口水，接着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我和你打这个赌。」 「赢了你可以成为我的丈夫，输了的话，云玄这个人就可以不用存在了。」 第104章 合理 云初霁在家里醒来。 仰头看见熟悉的天花板，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快三个月没有回来了。 不过，除了仰头之外，她也做不了更复杂的动作了。 毕竟准确来说，她被约翰的父亲打中了两枪，一枪打在锁骨下面，一枪打中锁骨上面，所以她现在暂时属于半身不遂的状态，至少是无法靠着自己坐起来。 但这已经很好了，换做她上辈子，现在家里就该收拾收拾准备后事了，而现在她睁开眼睛，还能看见另一双通红的眼睛。 云初霁微微张开了嘴，先嘆了一口气，那个人还在盯着她，很愤懑，说不清是对谁的愤懑。 「我们的花长得怎么样了？」病人虚弱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唐见溪愣了一下，她甚至没能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花？ 过了一会，她才想起来，她们俩养了两盆海棠花。这段时间她们不在，所以一直是交给ai养的，走之前唐见溪特意调整了ai的程序，不让它用一般帝国人催熟的办法来养，因此目前为止，它们都只是小小的幼苗。 但是——「这又和花有什么关系？」 云初霁苍白的嘴唇勾勒出一个纯真的笑：「我想的是，如果花长得很健康的话，希望见溪你能看在花的份上，开心一点。」 不要怨恨任何人，尤其是不要怨恨自己。 唐见溪听出了她的未尽之意，这导致她那双哭得很惨的眼睛看上去更惨了些。 「你可是在我面前倒下的。」她说。 「但是我现在好好的呀。」 「可是这很兇险，就差一点了。」她说，同时又开始无法自抑地哭泣起来。 云初霁抬起还能动一点的右手，停滞在艰难的半空当中，等着唐见溪来牵。 唐见溪却把她的整个手臂全都小心地抱进了怀里，整个人看上去仿佛都被脆弱给浇透了。 讽刺的是，她现在成了她之前一直害怕的样子：她被一个alpha驯化了，失去她变得和失去生命本身一样难以忍受，她的理智和智慧在她身上也半点都不起作用。 她失控了。 但是，最失控的是，她已经不在乎这个程度上的失控了。 云初霁又嘆了一口气，她十分可怜地眨了眨眼，对着唐见溪说：「你这个样子让我非常地想要吻你。」 「可我现在动不了，我使不了力气。」 「那么，唐见溪小姐，你能吻我吗？」 「就一下就好，如果您吻得满意的话，多吻几下也是可以的。」 云初霁这傢伙变得油滑了，至少在自己面前是这样的——唐见溪在吻上去的那一秒想道，在这段时间，她只能想到这些事了。 她只是轻轻地碰了几下，不敢接太长的吻，这毕竟是个伤患，即使是伤患自己主动想出用这种办法来安慰她。 不过唐见溪自己是知道的，枪声响起那一刻所留下的恐惧将会持久地留在她的生命里，在每一个唿吸间她都将捕捉到硝烟和血的味道，只有望着云初霁依然明亮的眼睛，这种恐惧才能得到缓解。 云初霁的手仍然被她抱着，她们两人也维持着即将接吻的姿势相望。 云初霁努力动了下脖子，总算在唐见溪的下巴留下一个吻。 「开心一点吧，见溪。」 唐见溪垂下眼睛，眼皮泛红，气狠狠地道：「那是因为躺在这里的人是你！」 没等云初霁好好狡辩一下，已经立在门边良久的谢潇潇和顾云尴尬地敲了敲门。 她们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简短的爱人重逢场面，结果眼看着竟然有发展成一场漫长的电影的趋势，大概是如果不及时阻止，那么这两个人就会以我如何爱你你如何爱我这件事探讨好几个小时并且接无数个吻这种状况。 而在这种状况下，旁观者会不断地产生一种名为【我很多余】的想法，这明显并不利于个人的身心健康。 敲门声惊醒了这对病患的麻药劲都没过完就开始如胶似漆的情侣，也让唐见溪想起了正事，连忙把不小心看了一眼就因为不是熟人而飞速退出房间的医生给叫了进来。 虽然在之前医生已经多次向唐见溪保证过，云初霁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会留下什么残疾。但唐见溪目前已经陷入了一种过度保护的状态，这种状态让她在手术结束之后就把人带医生给搬回了已经布置成病房的家里，这种状态也让她几十个小时都没能合眼，这种状态也让她作为一个有着浓厚科学素养的31世纪人竟然和云初霁老家中那些对村里赤脚大夫不停唠叨的妻子们有了奇妙的共鸣。 医生仔细地察看了云初霁的身体数据，在唐见溪紧张的视线中，医生沉稳地道：「子弹已经被清除，云小姐的身体在伤口缝合后没有出现併发症，只要好好修养，过一段时间就会康復的。」 「过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 按理来说，像这种问题医生是没有义务回答的，因为如今大家都知道，医学并不是万能的，但是眼前的患者和患者家属都不是一般人，所以医生沉吟了一会，动用自己专业经验好好地思考了一下，最终得出一个不那么笼统的答案：「两个月左右。」 第199页 唐见溪放下了心，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抓出背后搞鬼的人了。 是的，唐见溪坚信，这绝对不只是一个意外或者一场冲动之下的犯罪。 她能嗅到这里面阴谋的气息，即使她也知道，这种想法的背后未尝没有自己由于愤怒而急于找出一个真正的始作俑者的原因。 但哪怕刨除这个因素，她依然觉得这一切都不会这么巧合，她们拜访了许多的受害者和他们的家属，在那场事故中，丧命的不只是约翰，还有另外两个alpha和四个omega。 约翰的死亡之所以被众人瞩目，只是因为相较于其他死者，他更加清白。 他并不是极端的性别主义者，甚至根本不在意性别冲突这回事，这场灾难对他而言是完全的无妄之灾，同时，他开车撞上去的时机是在游行队伍用酒瓶砸倒了好几个人之后。 所有的这一切让他看上去像个悲情英雄。 事实上，约翰现在在alpha群体中的确受到了极为广泛的怀念。 但是一个人的死亡带给家人的伤痛并不因他的死法是否高尚而改变，那些她们之前拜访过的人里，他们的痛苦并不比约翰的父亲要轻，可他们统统都没有下手。 还有那把枪，那把枪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退役老兵的手里，约翰家没有足够的军方门路来买到这种款式的枪，同时，他们也没有门路装备可以屏蔽唐见溪的安全监测设备的机器。 就正好是约翰的父亲，正好把两派alpha的气焰都打压到了井底。 这种一石二鸟的手段，真的是让她有种悲伤的熟悉感。 唐见溪看着床边跳动的心电图，谢潇潇欲言又止，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是你的错。」 唐见溪偏过头，静静地道：「但是是我把她带上这条路的。」 云初霁在麻醉的作用下又睡了过去，她看上去恬静而温柔，雪白的病服在她消瘦修长的身体上发挥了修饰的作用。 看着这一幕，谢潇潇缓缓地抬高了右边的眉毛，心想，这种程度的话，把唐见溪蛊成这样似乎算得上合理。 而不合理的地方，则是在克拉伦斯那里。 「为什么要用枪？」omega皇子抬起眼皮，湛蓝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的手下，同时这个人也是斯巴达克斯的管理层之一。 女omega咬紧了自己的下唇，额头冷汗连连：「原本是打算按计划用药的，但是送药的人出了点意外，所以」 克拉伦斯一字一顿地重复：「出了点意外？？」 「他的孩子在那天和人打架进了警局，他离婚了，父母也不在，所以只能临时从车站回来，结果在路上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个药就这么被摔没了。」 「然后呢？」克拉伦斯声音轻柔地问道，「我想我并没有给你们更改计划的权力吧？」 窗帘被拉得死紧，空气静谧得仿佛要把人扯进窒息的境地，宽敞的会议室里，女omega额角的汗重重地滴落，砸到了灰色的地板上，留下一处深色的印记。 「我们认为这种事情会让您失望，刚好，我们有一把枪，还有一个帝国顶尖的黑客。」 克拉伦斯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乐乐，你终于讲到点子上了，告诉我，谁让你们认为，这件事情会让我失望的呢？」 又一滴汗掉落。 过了一会后，这位叫乐乐的女omega吐出了一个名字。 「啊，我记得他刚来不久对吧，好像还是马可的堂弟呢。」 克拉伦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越过了这个已经被恐惧和愧疚折磨得不堪一击的人，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毫无疑问，你们把一切都搞砸了。」 乐乐因为这句话摔倒在地。 斯巴达克斯，这个组织享受了阳光下的荣耀之后，貌似也将迎来阳光下的审判。 而推动审判的那个人此时正晒着午后温暖的阳光，眯着眼睛，感受着一个新生命在这具躯体里渐渐长大的感觉。 真噁心。 他淡淡地想。 第105章 舆论 最近帝国的大新闻层出不穷，已经让alpha和omega连愤怒都愤怒不过来了。 先是游行惨案，接着a德创始人被枪击，而现在，则是斯巴达克斯的丑闻。 最后这桩新闻是被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传媒公司爆出来的，但紧跟着，就是以三皇女为首的一众a德派alpha的声讨，要求帝国涤除这个充满的不安定分子的组织，暗示alpha和omega的美好未来都将由a德派来实现。 帝国人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反转弄得脑子都晕了，传统alpha、先锋omega、a德派，没一个是干净的，但如果以一种矮子里面拔高个的心态来看的话，a德派至少是温和一些的。 正当a德派隐隐佔据上风的时候，很快，这个假象也被反击的斯巴达克斯给掀开了：近来在a德派里跳得最欢的那群alpha，被扒出来和光荣那伙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当然，露西亚不出意外再一次地被「清白」了。 不过，这也好不了多少，斯巴达克斯现在明摆着是要拖a德派下水，为此他们甚至还打出了「a德派就是alpha的垃圾回收站」这种口号。 帝国轰轰烈烈的性别斗争到现在变成了一副让人尴尬的烂摊子，除了制造出大量的仇恨外，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 民众疲惫了，保守的思潮再次上升，这时候埃米尔皇子意外获得了人们的青睐，这位十九岁的皇子和一个十八岁的omega结了婚，据说他们是的关系，现在正在努力孕育帝国的下一代，大概不久就会传来好消息。 第200页 相比起他那几个在这场争端中上蹿下跳的哥哥姐姐，埃米尔除了出席几个慈善活动之外就在学校和家里待着，属于那种传统alpha分类里面看起来就会有出息的类型。 一时间不少alpha和omega都开始拥护起了埃米尔皇子。 不过说到底，皇室这一大帮人之所以这么积极地想要得到民众的拥护，原因简单而又复杂——作为一个法治的帝制国家，以不得民心为口号进行谋朝篡位的工作已经在帝国的歷史里上演过好几回了，同时根据帝国法律规定，只要不是犯下反人类罪行，那么就算是谋朝篡位也就是三十年□□的事。 但是有能力的人不会受制于大环境，曾经就有一个霍尔皇室的先辈在坐牢期间靠着不停写回忆录来攒名望，最终东山再起，二战上位。 这就导致皇室在选取继承人的时候会格外关注候选人在帝国民众中的风评，毕竟虽然谋朝篡位死不了皇室人，但是容易费皇室的钱，好几代攒的家底，可能都会被几个上头的不肖子孙为了招兵买马而霍霍干净。 但在这个关头，露西亚却又在舆论场上打出了一套组合拳。 首先，她以未婚夫的堂弟意图谋害她亲爱的a德同伴云初霁小姐为理由严厉地斥责戴维斯家族教子无方，并且做出了退婚的决定。 民众譁然。 同时，露西亚以一种甜蜜又欣喜的态度承认自己已经拥有了生命中唯一的真爱，并且诚挚地忏悔她之前因为戴维斯家族的权势而犹豫过是不是要为了真爱而放弃大贵族出身的未婚夫。 民众再次譁然。 但是，戴维斯家族的无耻行径以及——她的第一个孩子的到来，让她幡然醒悟，决心在接下来的人生中为了正义和真爱而活。 于是她宣布了婚讯。 婚约对象是云初霁的堂哥，一个在家世和级别上都普普通通的omega。 民众震撼到根本无暇关注埃米尔皇子最近在学校小考中夺取了第一名以及克拉伦斯皇子宣布代表斯巴达克斯驱逐那位胆敢「谋害」云初霁的omega。 很明显，露西亚这套浪a回头的烂俗故事的确说服了帝国的绝大多数人。 不过这是在露西亚意料之中的事情。 要知道戴维斯家族可是出了好几任党首的，在政治界树大根深，埃米尔皇子妻子的家族和戴维斯家族相比都差了一点，因此，就算是帝国一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都能清楚地明白露西亚究竟放弃了什么东西。 是真爱，绝对是真爱吧！ 「哈，真爱？真可笑，你知道吗？人的思维是一种特别局限的东西，人们通常用无限的理性去揣摩别人，但是在自己的事情上却往往被感情支配。」 「就像是你放弃了和大贵族的联姻，人们会下意识地相信是足以和这份利益相对等的爱和正义推动你做出了这个决定，殊不知他们自以为你拥有的爱与正义就是你想要的利益。」 「你看，人总是这么一叶障目，认不清自己真实的价值所在。」 云玄慢条斯理地擦净了嘴角的水渍，他的肚子又大了一圈，现在他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股温柔的气氛，而露西亚每次都会觉得惊讶。 明明看上去是一个这么柔软亲和的人，为什么可以那么冷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酷地操纵人心呢？ 露西亚接过了他擦过嘴的手帕放在桌上——她偶尔会做这种讨好人的小事。当然，那是在她觉得值得的时候。 云玄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对她的这个动作发表什么感想，还是像以前那样，用一种近乎漠视的态度对待她。 真有意思。 露西亚暗暗咂舌。 同时心里又在庆幸，无论如何，就算他是最先进的光脑，但还是需要依赖像自己这样的能源才能发挥作用，想到这，她心里隐隐的不安终于被压下了。 露西亚伸出自己的手，牵过自己的omega，彬彬有礼地道：「走吧，我们是时候出发去看望你的妹妹了。」 帝都星。 经过十几天的修养，云初霁的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好了很多，现在她已经在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了，前一段时间她看完了大部分资料，现在只是做些查漏补缺的工作，毕竟被吓得杯弓蛇影的唐见溪除了看书几乎什么都不让她做了，云初霁最严厉的嬷嬷都没有这样管过她。 这段时间，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唐见溪为了不让她操心，只是简单地告诉她一些大概。 云初霁现在只知道刺杀的事是斯巴达克斯谋划的，以及，阿兄要和三皇女结婚了。 原本前面那件事就足够让人震惊，在云初霁的心里，斯巴达克斯一直是一个为民请命的好组织，同时她自认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完全无法理解如何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但这件事还是抵不过阿兄的婚讯让她震撼。 她记得她出事的前一段时间，嫂嫂就被诊出了喜脉，母亲还因此给下人发了许多赏钱。 可是，现在怎么就轮到阿兄因为怀孕而和三皇女这样的人结髮了呢？ 她在此地第一次见到阿兄时，他那副悽惨的模样无论怎么扭曲都不能解释说这个孩子是因为爱而降临的，更何况，阿兄的眼里也没有爱。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权力吗？ 阿兄即使不能以科举为皇家效忠，也要以另一种身份来投身皇家？ 第201页 可这样的云玄实在是令云初霁觉得陌生无比。 就像，那个骄傲的云家嫡长子，现在变成了一座掉色的泥塑一样。 云初霁心神不宁地想着这些事，书也看不太进去，病倒是好好地养了，唐见溪见她一日比一日好，心里倒是安稳一些了，也会和她多谈谈外面的事情。 不过这也是因为有一个迫在眉睫的决定需要云初霁来抉择。 「斯巴达克斯那边希望和解，你觉得呢？」 唐见溪飞快地说完了这句话，就像是做了一件亏心事一样。 这间被改装成病房的屋子里没有医院中病房的难闻的药水味，云初霁靠着病患的身份，央着唐见溪给她调了自己信息素味道的香水，导致这间屋子平白有着冷冽清新的氛围，像一座立在世界尽头的冰宫。 冰宫的主人还是穿着那一身纯白的病服，相比起十几天前，脸上已经多了许多血色，闻言，她微微挑起细细的眉毛，柔声问道：「见溪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唐见溪顿了顿，最后艰涩地道：「他们应该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云初霁嘆了一口气，来到床边和低下头的唐见溪对视，她弯着腰，歪着头，姿势诡异得像一具不合格的木偶。 「可是我想和解诶。」 唐见溪瞪大了眼睛，接着仿佛难堪一样地偏过了头：「你不要因为我这样。」 云初霁想了想，然后郑重地回答道：「不是因为你。」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问我？」 「嘿嘿，我想如果见溪要求求我的话，我就可以和见溪提条件了嘛。」 唐见溪冷酷地回道：「不行，这一个月你都不能吃烤肉。」 云初霁可怜地呜了一声，眼睛闪啊闪啊，不仅完全没有alpha的体统，就连书香门第的大小姐体统也所剩无几了！ 「最少要二十天。」 云初霁满足地抱上了自己的爱人，卖乖道：「见溪真好。」 唐见溪哼了一声，也伸手抱了回去，但手始终虚虚地搭着，不敢碰及那处伤口。 过了许久，两人的身上的味道都快混成一团了——这主要指的是唐见溪，毕竟云初霁早就被屋子里的香薰腌入味了。 「你真的打算和解吗？」 「嗯啊。」 「你不要因为我这样。」 「不是因为你。」 「可我，我也不想让你和他们和解，他们差点杀死了你。」 「但是，如果不和解的话，斯巴达克斯会有很多麻烦吧。」 「我会解决的。」 「但是，除了那个要刺杀我的人，斯巴达克斯里还有很多真心要帮omega改善生活处境的人啊。」 「」 「所以，我不是因为见溪才和他们和解，我是为了未来会受到斯巴达克斯帮助的人才和他们和解的。」 「嗯。」 唐见溪闷闷地回道。 第106章 适合 云初霁愿意为了未来而放下仇恨，她知道报復和以眼还眼就像一只带血的手，会把这个世界的鲜活的眼珠子一颗颗扣下来，直到再没有什么可扣了为止。 这并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不过问题是，她是从书里知道这些的。 而书总是会省略掉一些作者认为无关紧要的细节，为了一个紧凑的主题，许多作者都会做出这样的牺牲。 这件事被省略的细节就是：就算受害者不报復，但是加害者还是会存在。 唐见溪拥有比云初霁这个深闺小姐更多的人生经验，她没有忽略这些细节。 于是，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唐见溪说：「我会把克拉伦斯从斯巴达克斯里驱逐出去。」 只有这样，它才不会沦为克拉伦斯权术斗争的工具，并且让他在干了混帐事之后靠着躲在斯巴达克斯的大旗底下安然无恙地策划着名如何牺牲别人保全自己。 云初霁明白她的想法，但是她同样知道唐见溪和克拉伦斯仿佛导师和学生般的关系，正是因为这样，光荣事件那次她就发现了克拉伦斯的真面目，但是她并没有选择和他对峙。 而是退了出来。 「你能够下手吗？」云初霁有些担心地问道。 唐见溪苍白漂亮的脸像一朵清晨的百合花一样脆弱地被风拂动，然而她眼里的火焰却又是那么真实，仿佛她真的在无时无刻地炙烤着什么东西。 在光荣事件之后，唐见溪虽然知道克拉伦斯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为omega群体着想，但她同样也深知，就算是克拉伦斯把斯巴达克斯当作他上位的工具，可正因如此，他无法背叛他权力的合法性。 所以omega会随着他的上位而得到梦寐以求的自由和权利。 直到那声枪响。 它让唐见溪不得不正视一个她不敢面对的事实——沿着克拉伦斯划定的路走下去，究竟会牺牲多少无辜的人？ 在这次枪击事件中，受害者不只是云初霁一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几位加害者也是受害者——这也是云初霁不愿过度追究的原因之一。 如果不是当权者给了他们保证、蛊惑、谎言、理想，他们是不会想到出手去干涉一个人死亡的方式的。 在此之前，约翰的父亲连一具动物的尸体都没有见过，他吃素和合成肉。 而那些omega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是靠着把云初霁想像成阻拦omega获得自由的怪物才能如此冷静地计划整件事的。 第202页 归根结底，这是一个和平富裕的时代，大多数人们对于生命都很是敬重。 当然，决定是他们下的，这无可厚非，但归根结底，他们在决定的时候，已经没剩下多少选择了。 而这就是克拉伦斯所缔造的事件，他把阴谋和仇杀作为权力的阶梯，同时让阴谋和仇杀成为omega习以为常的生活状态。 这会带来自由吗？ 极有可能会。 这会带来和平吗？ 只有极小的可能。 唐见溪不接受软弱的未战先降，同样也不接受无休止的、为了仇恨和仇恨的战争。 「我干不了这件事，诚实地来说，我不适合当一个领导者，」唐见溪说，「所以我会让我哥哥来干。」 云初霁微微瞪大了眼睛：「可是，唐公子不是同六皇子暗通款曲了吗？」 唐见溪闻言冷冷一笑，那笑容中又含着某些冰雪般地眷恋：「以前可能还通着，这段时间肯定是断了。」 因为唐见深有极为严重的洁癖。 甚至严重到受不了alpha刺激的信息素。 「啊？」 云初霁追不上唐见溪的思路，毕竟她对唐见深的了解着实有限。 唐见溪笑了笑，没有继续解释，而是伸手将她刚刚在拥抱中蹭乱的头髮梳理整齐，道：「你好好养病，我会处理好这些事的。」 总之，像这样的枪声，她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听到第二次。 云初霁愣了几秒，而后抬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我很快就会健康起来的。」 两天后，唐见深的办公室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事实上，能担当起这个恶名的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 唐见深抬起头，审视他亲爱的妹妹。 毫无疑问，云初霁的遇袭让唐见溪很受打击，她看上去憔悴了很多，身上的攻击性越发明显，但让唐见深不解的是，唐见溪居然轻松地放过了那群人，签订了和解协议，没有让案子上法庭，大大地减弱了事件的影响力。 即使那几个人仍然免不了牢狱之灾，但不至于被数亿人唾弃和针对，下半辈子只能生活在不安和恐惧当中。 不过他又想到了在这次事件背后的那个人，顿时恍然，如果是他，倒肯定是有这个手段的。 「你如果是来问我火炬项目的事情，那么还是不用多说了，这个项目没有任何前途，就算加上你所推崇的公益性价值也一样。」 唐见溪道：「不，火炬项目我也同意砍掉，但我今天不是为这件事来的。」 唐见深诧异地看向她，大脑中信息飞快重组，可怎么也重组不出来一个符合逻辑的答案。 于是他说出了一个不那么符合逻辑的：「你想要我帮你找人暗杀克拉伦斯？」 不得不说，他是了解他这个妹妹的，即使他们的关系最近已经冷到冰点了。 唐见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她用一种异想天开又异常笃定的语气道：「我想让你取代克拉伦斯在斯巴达克斯里的位置。」 唐见深静了静，接着困惑地道：「你是不是少说了几个字？」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让他帮她取代克拉伦斯在斯巴达克斯的位置。 「不，就是你，你去做这件事。」 唐见深看着她，提醒道：「我不是o权主义者。」 他并不认为斗争是个好手段，也从不觉得靠着斗争而不是实力赢来的权利是可靠的，但事实是，在歷史上这种事情发生了很多次。 于是唐见深知道，是自己不适合思考这种事，克拉伦斯这类人才适合。 「我们现在不需要o权主义者的带领，」唐见溪苦笑着道，「我们太稚嫩，也太容易误入歧途。」 但唐见深忽略了对面人的烦恼，他一如既往地直接：「我说我不是o权主义者的意思是，我不想要做这种为o权努力的事。」 「而且，我很忙，也没空做这种事。」 「你会做的。」唐见溪神神叨叨地道。 唐见深瞥了她一眼，不语。 「你不做的话，斯巴达克斯就要准备开发自己的抑制剂了，这次可不是暖o那种样子货，他们就是奔着这个市场来的。」 「你在威胁我？」 「是克拉伦斯在威胁你，他想要成为所有omega的首领，这是他应对这次危机的办法，把自己的错误伪装成omega群体的危机，利用这种危机感纂取更大的权力。」 至少在斯巴达克斯内部，已经渐渐有着这次袭击是a德派自导自演用来陷害o权派的风声了，不少人都贊同alpha就是alpha，永远不可信任。 这种没有半点证据的谣言飞速传播，背后如果没有某个人的推动，那简直就像是个无厘头的荒诞故事。 这次危机可能会让社会上的人对斯达巴克斯观感变差许多，但却讽刺性地增加了斯巴达克斯内部的凝聚力。 这也是她急于找上唐见深的原因。 这件事的确要紧，如果让一个o权群体掌控了抑制剂生产，这就不是市场竞争的问题了，问题会复杂很多，也会毫无疑问地带来混乱。 不过，唐见深再次强调：「我说我不是o权主义者的第二个意思，是你们这群o权主义者不会有认可我的可能。」 「没关系，唐氏集团这些年做了很多帮助omega的事情，你完全可以以此来获取斯巴达克斯成员的信任。」 第203页 「那是你和母亲主导的，不是我。」 「你没有反对不是吗？」 「这就够了。」唐见溪一锤定音。 「」 「为什么是我？」最后，唐见深问道。 「因为你有动机，也有能力。」 事情差不多定下来了，唐见溪的神态也轻松了许多。 「动机？」唐见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动机，他的动机都是唐见溪刚刚给的。 唐见溪小声地道：「克拉伦斯绿了你。」 「」 唐见深唿出一口气，平静地道：「我不是在乎这种事的人。」 「啊，真的吗？那你怎么答应得这么快？」 甚至都没有好好查验一下她说的事情的真假。 这简直，太不唐见深了好吧。 唐见深抿了抿唇，扭过了头，声音清冷：「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罢休，而且你这个人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至少诚实的品质是一直存在的，即使它让你在商人的道路上饱受挫折。」 唐见深微微一笑：「那好吧，你收拾收拾和我一起去斯巴达克斯夺权。」 「给我一个月，公司这边我需要安排一下。」 「不用了，母亲会接手你的工作。」 所以说，唐见溪已经和家里人都商量好了是吗？ 唐见深低头勾起唇，自嘲道：「你总是比我讨母亲喜欢。」 这句话唐见溪并不认同，她上前几步，认真地盯着哥哥的眼睛，柔声道：「妈妈可不是为我才从帝都星回来的，她是为了你。」 「？？」唐见深有些迷惑，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说你被克拉伦斯始乱终弃了，然后她强烈贊同你去找回场子。」 「？？？？？？？」 「唐见溪！！！」 第107章 交流 在定下了背刺前任的大计之后，唐见深被自己的妹妹和妈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唐氏集团的位置撸了下来，贵族圈纷纷传言唐家这是在给云初霁那个赘a腾位置，不然唐见深活干得好好的，马上就要带着唐氏集团再创辉煌了，突然就在董事会上销声匿迹了，总不可能是得绝症了吧。 一时之间，帝国各大高级会所里的年轻小a的服务态度在热情方面创造了新记录，而且这群小a纷纷採取了他们前辈云初霁的锦囊妙计：a德大师+苦肉计，究竟有没有招来傻白甜富婆的青睐没人统计，不过这群人统一的行为模式倒成了帝国那群纨绔二代的嘲讽挖苦的话题，被戏称为战损小白脸。 外面的人念歪了经也好，造了大谣也罢，都碍不着现在正断着网的云初霁和意图拯救家族企业以及omega斗争路线的唐见深。 断了网的云初霁过得倒安生，每天就看看书，自己亲爱的未婚妻视频诉诉衷肠，再用诉完了衷肠后甜蜜惆怅的心绪写诗送给亲爱的未婚妻。 总的来说，离她梦想的生活就差一个随时可抱的唐见溪了。 但这边被寄託了家族和omega群体期望的唐见深先生，望着自己面前大猫小猫三两只的二五仔队伍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实话实说，他们的人数还是够多的，但问题是，这些人都离权力太远了。 唐见溪声称自己不是当领导的料这句话真的没有自谦的成分，就说，一个人但凡有点想法都不会干出在一个具有政治性质的团体里面去团结理论人才的事吧！ 「我说，你在公司里这么干我还能理解，这虽然是个笨办法，但总归是有回报的，可你怎么在斯巴达克斯还来这一套？」 这段话来自唐见深和唐见溪麾下一众omega社会学博士、omega生理学博士、ao关系研究学者们第一次会谈后的感慨。 唐见溪闻言沉默了一会，而后遥遥地看向那几道远去的背影，开口解释道：「我当然也和一些有背景的成员关系很好，但是这些人的诉求和克拉伦斯差不多，都是想要自己家族的继承权。」 「这当然无可厚非，但是他们完全不考虑那些人生困局和争家产完全无关的omega，用一种嗯，近乎是蛊惑的手段吧，让那些光是负担每个月的抑制剂就很辛苦的omega为他们价值几十亿的股份继承权摇旗吶喊。」 「我没有办法和这些人交流。」 唐见溪这个样子令唐见深想起了她十年前的样子，那时候唐见溪还是个没有分化的小姑娘，和其他的小姑娘一样，每天按时上学，交很多好朋友。 唐见深早慧，当时他已经开始去集团实习了，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又刚刚分化，情绪脆弱，总是半夜偷偷躲在被窝里哭，生气自己为什么做不到满分。 但在别人面前，甚至包括在家人面前他都从来喜怒不形于色，仿佛一生下来就已经比别人多活了二十岁一样。 所以他们兄妹的关系一开始就很不正常。 唐见深不喜欢和别人牵扯太多，因为和别人相处这件事，无论怎么做都做不到满分。 唐见溪一开始非常崇拜他，后来在他的冷淡下恼羞成怒地想要超越他，兄妹关系越来越紧张。 但是在十年前，唐见深体验人生里的第一次掉链子的时候，因为他有天半夜累到蹲在玄关无声哭泣，然后被半夜熘出门和朋友玩的唐见溪给看了个正着。 唐见深当时以为以唐见溪这个好强又略微恶劣的性格，她肯定会大肆嘲笑自己一番，然后十分幼稚地宣布她以后一定能超过唐见深这个爱哭鬼的。 第204页 但是没有。 唐见溪表现得比他还慌乱。 穿着机车外套的女孩在夜色里浮夸地打了一个哈欠，做出一副假得不能再假的梦游姿态晃晃悠悠地回了房。 后来也没再出来过。 大概是放了朋友的鸽子。 就因为唐见溪这次拙劣的表演，在接下来的十年里，唐见深容忍了唐见溪莫名其妙的挑衅和指责。 唐见溪总爱说他没有同理心，唐见深反思过，他的确没有，但是他承认同理心是个不坏的东西，因为他曾受益于此。 而到了十年后的今天，唐见溪还和踏着月色往回走的少女一模一样，把别人的尊严当作尊严看待，而他已经不是那个会偷偷哭泣的哥哥了。 唐见深突然伸手揉了一下唐见溪的头，唐见溪被揉得浑身发抖，用一种格外警惕的目光盯着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叫人送他去看心理医生一样。 「别这么看我，我这是在安慰你。」 「很多哥哥不都是这么做的吗？」唐见深振振有词。 唐见溪咬牙切齿地道：「没记错的话我马上要过26岁生日了吧。」 只有未分化的小屁孩兄妹才会这么做好不好！ 唐见深尴尬地收回了手。 「不过，如果你有这个癖好的话，只要你把克拉伦斯从斯巴达克斯里赶出去，你想怎么揉都行。」 唐见溪自认自己已经对这个哥哥足够宽容，唐见深闻言却黑了脸。 他仰头喝了一杯冰水，而后略过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因为冲动造成的意外，回到他专业的领域：「所以斯巴达克斯内部存在诉求不统一的问题，而现在是以克拉伦斯为首的贵族omega占据了主导地位。」 「你之前一直试图从贵族以外的omega下手，让他们不要为这些上层omega做牺牲，这个思路可以是可以，但是太慢了。你要知道，所有关于权力的斗争本质上都是关于资源的斗争，平民omega是无法分享贵族omega的成功，但是追随了这些贵族的平民会。」 「与其期待一个人为了未来的五百星币放弃眼前就能到手的一百星币，让一群人因为一百万星币的归属打起来反而更快些。」 唐见溪心中一动，让克拉伦斯内部乱起来吗？ 她也不是没做过这方面的努力，但是这些围绕在克拉伦斯身边的人本身就带有属臣的性质，他们具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很难找到可以挑拨的点。 「以前没有，那是因为克拉伦斯没有进入真正夺嫡的圈子里，但是现在他面临的资源和诱惑可远大于他只是个闲散皇子的时候。」 「就说最近，以a德信仰者为名投靠克拉伦斯的alpha 就有不少，正巧他们大多是家族的正牌继承人。」 唐见深停了下来，但是唐见溪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是要轻轻松松就能为自己的夺嫡带来家族资源的alpha，还是要需要自己先帮他们在家族巩固位置的omega，这就是唐见深要给克拉伦斯出的选择题。 说是选择，但是这种利益的偏向性过于明显的选择原本就极容易将猜疑带到选择当中。 光是omega们觉得克拉伦斯会怎么选这一猜测就足以把克拉伦斯从高高在上的首领变成一个险恶的投机主义者。 但是夺嫡本身就是投机主义者们舞台。 唐见深站起身来，他神色依然平静，透出十分具有个人特色的嘲讽味道，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唐见溪道：「我会给他找一批这样的alpha出来，加上他本来就有的，足够让人怀疑他的忠诚性了。」 这是非常具有可行性的办法，唐见溪承认，不过她仍然有一个要求：「我希望斯巴达克斯最后不会元气大伤到不可挽回的程度。」 唐见深停下脚步，转头诧异地看她：「你怎么会认为在我出手的情况下还会把桌子给砸烂？」 唐见溪没回答，但唐见深从她的沉默中得出了答案。于是他也沉默了一段时间，而后缓缓道：「光荣那件事，我现在依然认为你做得过于莽撞，到后面和云初霁一起把a德给宣扬开这件事也很莽撞。」 「但是。」他顿了顿，冰雪一样的眼神依然平滑如镜，「不得不承认，因为你们的搅局，现在所有的既得利益者都无法在不付出代价的情况下就轻松地过着高人一等的生活。」 「所以，你是认错了吗？」唐见溪倒是迅速抓住了重点。 而她的哥哥对此的回应是白了她一眼。 「喂喂喂，唐见深，刚刚你白我了是吧？？」 「你就是白我了吧，哈，你可真有意思，认个错都还扭扭捏捏的，咱们唐家omega可不兴婉约的那套。」 唐见深烦不胜烦，竟然有种自己重回十五年前应付倒是还很聒噪的小萝蔔头版的唐见溪的感觉。 不过对付成年人总该有成年人的办法：「你再啰嗦我就罢工了。」 「你」 「嗯？」 「嗯，我们走吧，我记得克拉伦斯有好几十个追求者来着，我们从他们身上先下手吧。」 「好几十个？」正在设定目的地的唐见深先生突然停下了手指间的动作。 「你不知道吗？哦，对哦，你们谈恋爱谈得和偷情一样。」唐见溪没有补刀的意思，但确实达到了补刀的效果。 唐见深默默地看着她。 「对不起。」唐见溪对自己的哥哥向来没什么架子。 第205页 「你把名单给我，我看看怎么说服他们。」唐见深再次回归了专业，然后不专业地补了一句，「是我甩的他。」 「哦。」 「」 第108章 老实 唐见溪和云初霁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她们都有一个耀眼的哥哥。 不过和唐见溪与唐见深互相竞争着长大的兄妹情不同，云初霁对她的哥哥自始至终都满怀崇拜，即使这一世因为读多了书而看清楚了阿兄那些看似正常的行为背后所蕴含的不仁之象，她也能够将其归类至这是时代的问题上。 在那个时代，一个正常的男子都会做这些事情，甚至这些事本身就被妆点了审美和道德的罗裙，花心、薄情和操弄人心，都可以被风流二字所轻松掩盖。 个体在这个背景下是无法被评判的。 更何况，当时的阿兄还抱着经国治世的壮志，希望能够一扫大梁官场当中腐败的风气，使税目清明，百姓安乐。 但是现在的阿兄却叫云初霁看不透，此世已经不是他们的世，国也非他们生长的国，他们来此还不到半年，经国治世自然无从谈起，那为什么，阿兄要如此急于踏入权力中心呢？ 是为了享受吗？ 绝无可能，至少从吃穿住行来说，这个时代哪怕最外环的人所过的生活都比云家一个士绅地主家族要好。 是为了出人头地？ 那更是无从谈起，出人头地总得有个动力，要么是家族荣誉，要么是同辈竞争，要么是为了青史留名，可家族不是他们的家族，同辈并非一同长大的同辈，至于史书，这个时代每个有光脑的人都会留下自己的史书。 要想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所有人的史书上，除非对这个帝国下手。 所以，阿兄要对这个帝国下手吗？ 云初霁不知道，她只是隐隐有着糟糕的预感。 对自己而言光是承担着身份、性别和时代三种变化就足够压抑的了，阿兄却还同时要面对三皇女那个兇残之辈，可阿兄看上去却太过平静了些。 甚至平静到以来看望自己为由，带着原本被流放的三皇女重新回到了帝都星。 对此，楚外婆没有说什么，帝国皇帝也没有说什么。 就好像则流放金凤星的决议到现在已经变成一颗冬天的果子一样，在时节的催逼下，迎来了消亡的命运。 云初霁现在已经能够下床走动，甚至勉强一下的话，去飞船港口接他们也不是不可以。 但鑑于两人大老远过来的藉口，云初霁不仅不能勉强自己，还需要尽可能地做出伤重未愈的情态——这是来自阿兄的指示，云初霁心思复杂地接受了它。 不过，三皇女和阿兄的到来也间接促成了明明都在s区却一天到晚见不到人的唐家人和唐家媳妇的团圆。 毕竟三皇女大大小小也是个皇女，实在不方便也就算了，如果人都在这附近，人家到你家里看望你的亲人还避着不见，那简直就是明着不给皇室面子了。 鑑于唐家没有和皇室过节大到撕破脸的程度，甚至当今的皇帝还是唐济女士一个教授教出来的同门师姐，霍尔家族和唐家硬扯扯也能扯出一点八竿子打得找的亲戚关系，所以在三皇女和云玄到s区的前一天，唐家人就齐聚在唐见溪的家中。 唐济依旧是那副死人脸，但是出于老公在好不容易相见的日子里不停夸赞那个便宜媳妇的余妒，在用那张死人脸对着云初霁的时候，隐隐可见几分确实的煞气。 不过正忙着和自己未婚妻卿卿我我的云初霁半点都没有接受到来自未来婆婆的压力，这几天唐见溪和唐见深一直忙着给克拉伦斯的后院点火，靠着利诱和欺骗，加上有唐家俩兄妹出马，好几个alpha都被说动，打算和现在风头正盛的六皇子接触一下。 其间接后果就是云初霁已经快一周没有见到自己的未婚妻了，光靠着视频并不能让人解馋，反而还会让人越来越馋——来自光脑初级用户云初霁小姐的评价。 唐济屡次释放冷气无果，便十分顺滑地放弃了这种没有结果的尝试，不动声色地凑到了自己正在看学生论文的老公旁边。 何况，要她真的指责云初霁什么还是指责不出来的。 毕竟她身后站着唐济不敢惹的三个omega，再加上这些是是非非说到底也是唐家和楚家人挑起了，遭灾的却是云初霁，唐济心里过意不去，给了云初霁一大笔补充，结果被云初霁一句「这是见溪的嫁妆吗？」给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嫁妆什么嫁妆！一个毕业都没有的小屁孩就别天天想着结婚了好吧——出自自从女儿决定嫁人后就突然患上婆婆恐惧症的唐济女士。 按照当前的局势而言，这是一个和谐温馨的家庭夜晚，唐家人和他们身残志坚的媳妇济济一堂，尤其值得赞美的是，所有人都成双成对，和和美美。 啊，忘了还有一个人形自走空调唐见深先生。 唐见深先生没有爱情，同时在这几天经过妹妹对自己前任不拒绝、不接受的养鱼行为进行深度科普之后，非常执着地认定了这个世界上不仅alpha很难是个好东西，并且omega也不能在这方面有什么突出表现。 当前他成为了一名骄傲的无性恋者，成功和自己的影子达成了成双入对的美好画面。 不过唐见深见这边唐见溪和云初霁在你侬我侬——你餵我一口草莓，我餵你一块蛋糕；那边母亲和父亲在暗送秋波——教授讲想法，企业家低嘆竟然如此，一时之间还是有种不可言说的落差感涌上心头，为了解决这种落差感，唐见深决定让工作来入侵生活。 第206页 于是他十分具有大局观地开启了话题：「明天怎么接待三皇女？」 唐见深很确定，在妹妹和母亲的眼里他都清晰地看到了「这时候你提这干嘛」这几个字。 唐见深心头冷笑，面上仍然维持着专业风度，优雅端庄地看向自己的家人们。 这并不是一个专门为了打破气氛而设计的问题——虽然它的确起到了这个作用。 如何接待三皇女，这里面的尺度很有门道。 不能太生分，毕竟现在明面上为a德摇旗吶喊的露西亚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和唐、楚两家一队的。 但也不能太亲切，露西亚实际上是什么成分，唐、楚两家都心知肚明，现在露西亚和他们只是在战略上暂时取得了共识，并不具备任何长远合作的可能性，同时他们也不想让外人以及露西亚本人认为他们存在长远合作的可能性。 这其中的度很难把握。 而重中之重就在于这次探访的主角：云初霁身上。 云初霁自然也知道这点，她早在五天前消息传来时就在为这次到访做准备，其中的关节更是琢磨了一遍又一遍，到现在对于这次来访她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 「明天让我和见溪来招待皇女和阿兄吧，唐哥哥、楚老师以及唐阿姨，你们在一旁看着就好了。」 这是为了尽可能让唐家和三皇女拉开关系，毕竟两方昔日在暖o这件事上也算是打得风生水起。 这个说法自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但三皇女需要拉开距离，云初霁的哥哥却不需要刻意保持距离。 于是唐济道：「你哥哥怀孕了的话，从金凤星来到帝都星原本就不算太妥当，为了孩子的安全，他们最近应该不会太奔波，就算露西亚要回a区，云先生应当也会在s区修养一段时间，届时你带云先生来我们家好好吃顿饭，如果云先生有什么需求的话，你可以让见深帮你安排，他和许多omega医生都很熟悉。」 当然，熟悉的原因是为了操作oo恋。 不过这点就不必详细解释了。 云初霁对此没有拒绝，她现在连自己alpha的身体都搞不明白，更别说去照顾阿兄这个omega了，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做比较好。 随即一家人又好好商量了细节，其中除了楚教授因为对这些俗事无感同时不懂而早早退出谈话去往房间之外，其他人都对明天三皇女和云玄的到访做了充足的准备。 那么，接下来就是睡觉了。 唐见溪家里很大，大到容纳下她一家人还绰绰有余，于是在谈话结束后，唐见溪飞快地拉着病患云某来到了只有她们的三楼。 唐济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很复杂，但最终安慰自己，孩子大了。 而且，云初霁这货如果不怕伤口崩掉就得老实一点才对。 唐见深则形单影只地回房继续工作——他对背刺前任这项任务随着对前任了解的加深热情愈发上涨。 三楼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云初霁急切地亲上了唐见溪的唇，唇舌努力地探索这处好像永远都不会叫人厌倦的甜蜜之源，唐见溪闭上眼睛，小心地扶着云初霁，免得碰到她的伤口，枪伤和薇诺娜曾经刺出的枪伤还是不一样的，尤其这把枪的子弹是特意针对s级alpha而设计的。 半晌，云初霁喘着粗气趴在了唐见溪的肩上。 语气软绵绵地道：「怎么办，还是很想见溪。」 唐见溪嗤笑一声，手指灵活地移动着，不久就找到了能够解决云初霁这种荒诞想念的办法。 云初霁浑身一僵。 但还是纵容了唐见溪的举止，只是用牙尖噙着爱人肩上的衣服，唿出烈火般的热气。 唐济想的没错，云初霁的确比较老实。 但在云初霁和唐见溪的关系里面，不老实的人永远是那个老一点的人。 第109章 家规 第二天清晨，唐见溪从睡梦中醒来，而一向早起的云初霁近来因为药物的原因睡得比较沉，这些日子都比她晚起一段时间。 唐见溪之所以知道得如此清楚，是因为云初霁正躺在她的身边。 哦，不要误会，她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即使唐见溪并不介意真的发生一些什么。 但她们两人之间因为极高的匹配率而导致的极高的怀孕率成功组织了一些事情的发生，这令唐见溪颇为郁卒，即使她用这种郁卒的情绪勾引加道德绑架云初霁陪她干了不少擦边的事情，不过这也引发了新的问题：擦边都这么快乐，那如果真枪实弹地来 唉。 唐见溪嘆了一口气。 重点在于她们也不是没有真枪实弹地来过，云初霁是因为心理障碍和二次分化的冲击才忘得七七八八。 她可没忘。 虽然那个时候她们俩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她也因为发情期有点晕晕乎乎的，但是，唐见溪依然记得那种感觉。 是一种很震撼的感觉。 想到如今被迫禁慾的自己，唐见溪又开始郁闷。 她可是堂堂的abo时代生人，和自己无论在信息素还是灵魂匹配率都超过百分之九十的alpha躺在一张床上，居然能干出什么都没干的事。 多多少少有种浪费自己体质的感觉。 于是，等云初霁醒来之后，唐见溪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有种不符合时代的清纯。」 第207页 「啊」 云初霁刚醒，脑子不太够用，闻言回忆起昨晚唐见溪玩弄自己的情景，耳朵瞬间红了起来。 唇瓣也莫名地就开始发干。 毕竟昨天唐见溪在玩弄过自己之后，十分强势地将其命名为情侣间该有的情趣，然后就开始兴致勃勃地教自己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总之那都是一些云初霁光想就会害羞到不可言喻的事情。 不过更加不可言喻的是，体验。 好像，的确，貌似，确实，是很舒服也很有趣的。 她很舒服。 唐见溪的反应很有趣。 如今云初霁面对唐见溪小姐清晨的反思，在愣神许久之后终于给了回答：「难道见溪还有什么别的花样要教我吗？」 唐见溪直直地看着她，脸虽然红了，但是气势依旧很足：「哼，教你你也不敢学。」 云初霁大胆地开始思维探索，通过举一反三的科学方法，结合昨晚新鲜出炉的经验——最终她还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不禁颤巍巍地道：「是要把舌头，伸进」 唐见溪捂住了她的嘴。 恶狠狠地道：「臭流氓！」 然后急匆匆地跑去了洗手间，急匆匆地完成洗漱工作后飞快地离开。 非常让人着恼的是——这个人单指唐见溪——她清晨的遐思已经被云初霁那一番惊世之言给吓到找不着北了，而且，昨晚也是，云初霁自己举一反三开发姿势，把她好一番折腾，又做不到底，这才让她恨不得直接一步到位。 结果昨晚居然还不是她举一反三的终点！ 唐见溪勐地喝了一大口冰牛奶，心情更加忧郁了。 作为土生土长的abo时代人，她的色情思维居然还没有看上去单单纯纯的云初霁开阔。 所以，原来，清纯的人是我自己吗？ 为了感慨自己的清纯，唐见溪又喝了一大杯冰牛奶。 早起锻鍊完的唐见深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勐灌自己牛奶的唐见溪，其眼神颇为奇怪，过了许久，大概是经过了一番挣扎，出于一个哥哥稀薄的责任感，他咳了咳，然后十分专业地道：「omega喝牛奶补不了什么。」 「如果你真的虚的话，可以试试青岚星的花神果。」说到这唐见深眉头微皱，略带嫌弃地道，「云初霁也真是的，怎么带着伤还不消停。」 唐见溪静静地看了自己的哥哥一会，而后幽幽地道：「你想的都是什么鬼东西，能不能像我一样清纯一点？」 「啊？」曾经有过规律性生活的唐见深先生不解地反问，「可你现在这幅面如桃花还手脚虚软的样子难道不就是因为那个吗？」 「哪个？」 「那个！」 「唐见深你给我说清楚！」 「就是你和云初霁做了啊。」 「」 「唐见深你不要脸，你居然真的说出来！」 此时正在下楼的唐济女士静静地看向自己身后的云初霁。 云初霁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否认：「没有，我们没有。」 不过很快，她又想到过去的某件事情，为了避免说谎，她硬着头皮解释：「以前有，但是昨天绝对没有。」 唐济唇角微掀：「呵，恬不知耻的alpha。」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您确实是把自己给骂进去了呢。 当喜欢睡懒觉的楚月兮先生慢悠悠地来到楼下客厅时，他察觉到了这里明显的诡异气氛。 首先就是，这四个人坐得太开了。 本来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们家也不是什么黏黏煳煳的家庭，但小云和见溪也隔那么远就确实有些奇怪了，按照自己的印象而言，这两个人向来都是恨不得贴在一起的。 楚月兮从ai僕人手里接过早餐，一边观察一边若有所思地吃着。 在吃早餐的过程当中，他发现唐济瞪了云初霁好几次。 见溪瞪了见深好几次。 瞪了小云一次。 偷偷地看了唐济一眼。 小云除了偷偷地看了唐济一眼之外，其余时间都在偷偷地看着见溪，而因为这段时间持续过长，即使她的神态比较符合「偷偷」这个形容词，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或许用痴望这个词更加准确。 而见深则回看过见溪一眼，貌似还冷笑了一下。 楚月兮擦了擦嘴，打破了平静：「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济说：「云初霁不要脸。」 唐见溪说：「唐见深不要脸。」 唐见深说：「唐见溪不要脸。」 云初霁说：「啊？？？」 楚月兮被这群谜语人弄得有点头晕，他再次重复：「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济嘴巴动了动，最终只是哼了一声。 即使他们abo时代人对这种事并不避讳，但当着自己omega女儿的面谈论omega女儿和她伴侣的夜生活，唐济还是拉不下这张脸。 啊！都怪云初霁这个不知分寸的兔崽子！ 其他两人也都出于差不多的理由没有出声。 只有云初霁小声发言道：「是我说错话让他们误会见溪了。」 唐济闻言呵了一声。 唐见溪立马坐到云初霁身边，也不别扭了，噼头盖脸地道：「明明是唐见深先造谣。」 唐见深清清冷冷地反驳：「是你逼我说的。」 第208页 楚月兮眉头皱了皱，从这一团乱麻般的话语中理出了一个结果：这是一场没有必要的家庭矛盾。 于是，按照他决定按照常规用顾云教给他的老办法来解决家庭矛盾。 他走到唐济身边，示意她站起来，然后他伸出双臂抱了抱她，语气依然飘渺：「对不起，我亲爱的小兔子宝宝。」 唐济的死人脸上略微显出一点青，这不是因为她现在得到的这个拥抱，而是因为她接下来要给出的那个拥抱。 在被楚月兮用眼神催促后，唐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云初霁的位置，弯下腰抱飞快地抱了一下她，嘴巴也飞快：「对不起，我亲爱的小兔子宝宝。」 然后她对上楚月兮不贊同的目光。 唐济唿出一口气，勉为其难地放慢了语速：「对不起，我亲爱的小兔子宝宝。」 云初霁有些无措，主要是她不知道唐家人这是在做什么法。 为什么，要说，这么羞耻的台词啊？ 没等她感慨完，那边的唐见深和唐见溪也互相抱上了，十分不情愿地互相说了那句关于小兔子宝宝的台词。 楚月兮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啊，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一去不復返，于是他温和又略带满足地对着自己的学生道：「小云，你昨天给我的论文里面还有几个问题，我们到书房去好好谈谈。」 云初霁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应了一声就起来跟着楚月兮离开。 不过走了几步后，她又迴转过来，轻轻地抱住了唐见溪，声音轻柔地道：「对不起，我的亲爱的小兔子宝宝。」 说完，她耳朵微红地小跑离开。 留下一个志得意满的唐见溪。 她看了看唐济，摊了摊手：「我就说，她超爱我。」 又看了看唐见深：「瞧，这就是爱情。」 唐见深没有在第一时间发作，而是在光脑上找出一份久远的文件。 接着他把它投屏到了客厅：「我记得根据我们家的家规，对家人口出恶言一次，是要兔子跳十次的吧。」 唐见溪瞪大了眼睛：「这算什么口出恶言！」 唐见深慢条斯理地关闭了投屏，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我被你伤害到了。」 闻言，唐济立刻想起大儿子那个不省心的前任，顿时谴责唐见溪：「你明明知道你哥经歷了什么，你还刺激他。」 唐见溪微笑。 很好，唐见深，我们私下里互相说了那么多次恶言，你都没有拿过家规说事，现在家长一在你就开始装柔弱了是吧。 但对着唐济不贊同的眼神，她咬了咬牙：「我跳。」 唐见溪屈辱地开始完成家规。 唐见深动作隐秘地录下了视频。 等到下午三皇女带着云玄和她的一大帮保镖随从来拜访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对明显不和的唐家兄妹。 她想，传闻果然没错，唐见深还是因为多年不找alpha被唐济剥夺了继承人的身份，现在唐见深和唐见溪关系已经查到在外人面前都不掩饰了。 表面a德大师实际上o德教授的露西亚在心里摇了摇头，omega再厉害有什么用，没有自己的家庭，到头来什么都不是自己的。 第110章 温室 虽然露西亚挺想问问这个曾经在商战中给了自己许多颜色看的omega他最近的相亲情况如何，但这个omega毕竟不是自己可以任意羞辱的玩物，或许等到唐家倒了之后可以试一试，可目前露西亚只能十分遗憾地恪守贵族礼仪，向唐家人一个个问好。 记者已经拍到她进唐家的照片，那么按理来说她这次行程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一半了。 剩下的一半，露西亚微微抬眼，看向窝在轮椅里的某个alpha，嘴角优雅端庄的笑容略微放大了些，从中透出一些难以察觉的恶意。 她搀扶着自己的omega，往此行的目的地走去。 「云小姐，我为这场灾难的发生而遗憾，像您这样正直的人不应当有这样的遭遇。」 云初霁闻言抿出一个礼貌的笑：「多谢殿下的挂怀，您的到来已经让我很是荣幸。」 这对暗地里的上司和下属在好一番没有价值的客套后终于陷入了面面相觑的地步。 不得不说云初霁奉承人的水平和露西亚关心人的水平是相差无几的，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呢？ 云初霁有些尴尬，但露西亚比她更尴尬，从前她和云初霁的聊天，往往都是聊正事，只有到末尾的时候云初霁才会礼节性地奉承她几句，她倒是没有想到，这种放在自己其他下属身上只是入门的境界，让云初霁来干却已经成了她的极限了。 行了，毫无疑问。 这个看上去道德良好的人私底下道德也不错，她甚至连圆滑都学得不够好，真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样的自信才能做出来光荣做卧底的决定的。 啊，她竟然还成功了！ 露西亚唇角微抿，淡笑着道：「现在你和我也算是亲戚了，或许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喝喝酒什么的。」 喝酒么？云初霁昂起头，仰视这位充满了皇室气度的alpha，心想，人的观感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情啊，哪怕她知道这具金光闪闪的皮囊里面爬满了噁心的虫豸，但在每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心中的敬畏仍然像是汗水一样自然而然的就诞生了。 但是阿兄不一样，云初霁用余光观察着被众人围绕着的阿兄，他神色恬淡温和，没有丝毫不适，不像是一个被囚禁了好几月的人。 第209页 云初霁因此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出现了一种略带迷茫的微笑表情：「当然，很荣幸能和您一起喝酒。」 啧，这糟糕透顶的奉承技术。 露西亚暗中撇了撇嘴，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被加诸的冷遇，换做以前她可能会气上一阵子，并且立下报復的誓言。 不过现在她心态已经平和了许多，在来之前云玄就为她分析了唐家可能会做出的反应，现在这种情况正是概率最大的那个。 不想要闹翻，但同时也不看好自己吗？ 真是有意思。 不过，她既然已经知道棒子会从哪个方向挥来同时也成功地避开了它，那么再把夺下的棒子扔进垃圾桶就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了。 更何况，已经有人向自己买下这根棒子了不是吗？ 露西亚意味深长地看向云初霁的肩头，湛蓝的眼睛眯出一道深邃的弧，而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看看他们，因为一个孩子都开心成什么样了。」 闻言，云初霁跟着露西亚的视线转头看向唐见溪他们。 他们显然有着比云初霁更棒的客套水平，到现在还能维持着热火朝天的谈话节奏。 之所以说这只是客套，是因为他们始终没有谈到任何实际上的内容。 他们聊了怀孕的感受，聊了怀孕的omega应该怎么照顾自己，聊了怀孕的omgea应该吃些什么。 无可否认这都是重要的话题，但是他们从没有提及这个孩子的母亲，仿佛它是在某天独立而又突然地出现在云玄的肚子里的。 ——即使这位母亲就在距离他们两米的地方站着，此时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云初霁露不出同样的笑，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殿下打算和阿兄什么时候成婚？」 周围突然一静。 接着又马上热闹起来，仿佛那不到一秒的寂静只是人紧张之下的错觉。 露西亚脸上的笑容更加欢快，她想，终于讲到这个话题了。 「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在帝都星结婚，放心，我会给云玄一个帝国人都羡慕的婚礼。」 露西亚此时的态度太过热忱，仿佛她真的对她那个婚约对象有几分货真价实的喜爱一般。 或者说，仿佛她真的能够货真价实地喜爱上一个人一般。 这句话把云初霁一直试图躲避的真相迎头砸来，在这一瞬间，云初霁觉得自己那已经快要癒合的伤口似乎真的被砸出了创口，以至于她的血和心脏都慢慢地从伤口处淌出来。 阿兄，到底要做什么？ 竟然真的要走到结婚这步…… 她扯了扯嘴角，按下恐慌与不安，这个时候她的演技总是会好上许多，至少此刻她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为自己的哥哥而感到骄傲的妹妹。 而已经认定了云初霁是个蹩脚卧底的露西亚此时却看不透她的情绪了，按照常理而言，她不应该慌张的吗？ 毕竟，按照云玄的评价，这是一个善良到已经可以称之为懦弱的好人。 不过，倒也没什么所谓，反正这一颗棋子已经被交易了出去。 至少从现在来说，云初霁的客套水平总算比得过她手下最不得宠爱的谗臣，起码不用她一个堂堂皇女担负起寻找话题的责任。 两人顺畅地完成了交际，露西亚在唐家待够了足以看望一个病人的时间，然后带着云玄离开。 在这期间，云玄没有和云初霁说一句话，他没有给云初霁哪怕一点质问他的机会。 他知道这个妹妹会问他什么，会问他为何要自甘堕落，会问他何至于此。 然而，像她这种在温室里长大的花草是不能理解一棵树的野望的。 云玄矮身钻进了皇家标志性的雪龙牌悬浮车里，黝黑的车身在阳光下发亮，仿佛误闯进白天的黑夜。 露西亚并不和他坐同一辆车，这既不符合皇家的体统，也不符合安保的需求。 实际上，就连云玄也不知道她上的是哪一辆车。 所以说，在这个时代想要真正杀死一个人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啊，而在他的那个时代，很多时候不用出手，仅仅是旁观就足以置人于死地了。 这真是一个好时代，一个无限巨大的温室，难怪初娘能够在这个地方活得如鱼得水。 云玄仔细地翻看着星网上的新闻，上面全都是一个个alpha和omega的爱恨情仇，他们生活得太过幸福，以至于将自己弱点都旁若无人地袒露。 车里一片寂静，只有云玄腕上的光脑闪着细碎的光。 帝都星，a区，皇宫。 帝国的皇帝召见完最后一个大臣后，独自一人留在书房，身旁只有一个银色的ai机器人为皇帝的需求而奔忙。 不过在帝国上下，也许只有机器人才能准确地了解这个皇帝真正的需求是什么了。 她无情地驱逐了自己的孩子，却又在尘埃还未落定前就又默许她回来。 有人说这是因为皇室的第一个孙辈，真相如何尚不可知，但诸位皇子皇女们在外风流的时间确实少了许多，或许不久以后皇室就会迎来开枝散叶的黄金时期。 但奥菲亚·霍尔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 不只是因为孩子的问题，虽然孩子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 但更重要的是，是孩子的那个父亲。 那个充满了野心和狂妄的父亲。 第210页 她想云家真是一个奇怪的家族，不仅出了一个完全不像alpha的alpha，还出了一个完全不像omega的omega。 但这种区别不是将他们性别互换就能解决的，准确的来说，他们更像是beta。 他们身上缺乏由于常年浸染在信息素中而必然拥有的情绪化，这让他们看上去过于稳定，失去了alpha和omega应该有的爆发力。 不过他们并不像beta那么平庸，他们的脑子很活跃，是属于创造者的脑子，不是beta那种模仿者的脑子。 很神奇，可以说他们接近完美。 皇帝一直冷眼看着自己的子女互相争斗。她所拥有的权力能够满足她最隐秘的窥探欲。 和众人印象中的不一样，这位强势的alpha皇帝并不是一个alpha至上者，这也不难理解，毕竟这位皇帝陛下曾经热烈地追求过楚濛元帅，在追求失败后也没有恼羞成怒，相反还颇有风度地为楚濛的上校典礼送去了礼物，而后就和现在的皇夫结了婚。 她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只喜欢有价值的人。 原本她以为克拉伦斯是这种人，但他似乎不太能抵抗权力的诱惑，现在已经快丧失一个当权者该有的冷静了。 那么，奥菲亚点燃一支雪茄，烟雾冉冉升起，模煳了皇帝严肃的面容。 银色的ai机器人无声地工作着，为帝国最尊贵的人送去新鲜的空气。 「让这些烟飘着吧，杰克，我喜欢看它们飘着。」 第111章 花园 「宋小姐，自从毕业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我还以为您今后会一直待在苍星。」 一男一女慢慢地行走在帝都星着名的空中花园里，这座花园浓缩了帝国生物技术的精华，它伫立在a区二环，靠着一株堪比高楼的巨树支撑，树枝托起了整座花园，这座花园里没有人工的痕迹，玻璃、塑料、钢铁这些在花园之外随处可见的东西在这里都没有半点踪影。 但是这座花园本身就是一种人工，毕竟，不论是头顶会发光喇叭花，还是脚底柔顺的青苔地毯，都是专门为这座瑰丽的花园而制造的。 到了帝国的年代，不只是无机物成为工业的原料，生命本身很多时候也是工业的一部分。 这对男女最终站在了一片玫瑰花丛旁边，这些玫瑰被人为地固定在了它们花期最美的时候，艷丽的花瓣张扬地绽放，仿佛永远地不会疲惫一样地像观赏者释放自己的美丽，几只粉白相间的蝴蝶恰到好处地在花丛间游弋着。 「除了巨神花园，我还未在任何地方看到过这样灿烂的玫瑰，自从见过它们之后，其他所有的玫瑰都失去了被称之为玫瑰的资格。」女人——也就是宋小姐嘆息道。 一边的男人，也就是克拉伦斯闻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轻柔地道：「我和夏尔玛教授私交不错，相信他会愿意为了宋小姐这个爱花人送出几支他精心培育的玫瑰。」 宋小姐摇了摇头，若有所指地道：「谢谢殿下的好意，但有的时候，为了美而去获得一朵花反而会让美消失，这点我不幸深有体会。曾经我费力寻来了几支巨神花园里的玫瑰，把它们细心地种在了自己的花园里，但是没多久它们就变得平平无奇，失去了那种让人侧目的娇艷，除了花瓣更大一些外，和巨神花园外的玫瑰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那时候我就明白，玫瑰的美不只是来源于它本身，很多时候环境也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所以，宋小姐就是因为这个才决心离开帝都星的吗？」克拉伦斯微笑着问道。 宋樾，他曾经的追求者之一，也是他曾经未婚妻的人选，原本克拉伦斯已经属意她了，因为她是宋家的人，而宋家在alpha军队里颇有权势。 如果和宋家联姻，那么毫无疑问，宋家将帮助他顺利获得一批alpha要员的支持，在夺嫡之争中为他提供珍贵的助力，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宋樾突然放弃了对他的追求，经过家族打点后，成为了一名驻守在苍星的alpha军官。 所以克拉伦斯才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李修远。 据他所知，宋樾已经有了一个未婚夫，按理来说她应该已经放下在帝都星的前尘往事，专心经营自己在苍星的事业才对，但宋樾在三天前回帝都星述职的时候，却突然向他发出了邀请。 像这种莫名其妙的邀请这些日子并不少见，他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但是他不能拒绝，对方也吃准了他不会拒绝。 宋樾把目光从玫瑰上移开，专注在这个并不比玫瑰逊色的omega身上，经过几年军旅生涯，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在帝都星鲜衣怒马的贵族少女了，她的肌肤从苍白变成如今健康的小麦色，眼睫微垂，叫人看不透她真实的想法，沉稳地回答道：「有一部分是的。」 「当初我不愿意让宋家成为您野心的踏脚石，但我现在发现，即使没有殿下，只要宋家想要保住现在的位置，它总是需要选择一个人的野心的。」 宋家之前选择了三皇女，但是宋樾的表妹以及被关进了帝国监狱，正在等待漫长的审判和更加漫长的□□。 而她的叔叔，从光荣的事情爆发后，就突然选择了退役，从此退出了宋家的中心圈。 宋家选错了人，做错了事，这就是代价，没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宋家仍然需要选择一个人，或者说不是选择一个人那么简单，这个国家没有皇室仍然能够维持良好的运转，但前提是它的内部不要互相矛盾，所以，里面的人必须表明自己的立场，然后把权力按照立场和能力进行分发，驱动着帝国这架庞大的机器晃晃悠悠地前行。 第211页 夺嫡之争，便是立场表态最大也最不可避免的舞台。 现在帝国一共有八个皇子皇女，按理来说他们都有继承权，但事实上，过于懦弱的大皇子在被皇帝训斥多次之后，即使有着皇夫的宠爱，也被众人默契地剔除出继承人的候选位置，二皇子则过于愚蠢，每天忙着和omega纠缠，闹出一些就连皇室都没法收场的笑话，早就被看做是只能混吃等死的废物。三皇女，原本的希望之星，在光荣事发后不仅自己被驱逐出了帝国权力中心，连带着还一大批在她身上下注的贵族也伤筋动骨，不过现在她居然靠着a德绝地反击，又重新地笼络了一批人马，加上原来还没有和她闹翻的那些，已经再次成为一股夺嫡的重要势力。 但作为曾经吃了大亏的宋家人，宋樾自然知道光荣就是这位皇女搞出来的，虽然为了皇室的脸面，没有人敢揭穿这件事，可这也意味着，光荣已经成为三皇女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旦事发，她如今宣扬的a德无疑会变成自杀式的弹药，把她和跟随她的人全都炸得粉身碎骨。 因此，哪怕三皇女最近在帝都星动作连连，实质上除了她带来的人马，并没有多少新人愿意在她身上下注，除非三皇女能够得到一个确实的保证，证明她和光荣的联繫不仅被埋进了坟墓里，而且墓碑和墓地都被烧得干干净净，那些谨慎的alpha要员才会选择跟随在她的身后，但是帝国上下唯一能够做到这点的只有皇帝陛下。 而按照当前的局势而言，皇帝陛下无疑是心属八皇子的，即使他只是一个刚刚分化不久的小毛头。 于是，在皇帝陛下态度的牵引下，许多帝都星的alpha要员都投向了埃米尔殿下的阵营。 至于那些掌权的omega则大多投入了眼前这人的麾下。 剩下的四皇女是个早早出嫁的omega，是帝国omega贤淑的代表，让她去争位实在是过于荒谬，而五皇子作为一个alpha对权力却并无兴趣，现在在帝国科学院任职，比起当个在精神层面引领国民的皇帝，他似乎更愿意在物质的层面上用科学为帝国带来一点变化，据说他正在研究虫洞技术，有了这种技术帝国就能开闢新的疆域，虽然帝国现在的疆域已经足够宽敞，但是前往新的世界总会给帝国现在一潭死水的环境带来一些活力。 如果能够找到帝国之外的文明进行交流的话，兴许他们就能从其他文明的身上学到解决帝国内部性别争端的办法。 不过这已经是过于宏观和遥远的事情，宋樾更在乎的是帝国未来几十年的走向。 而在未来的几十年里，无论是沉迷科学的五皇子，还是对克拉伦斯忠心耿耿的排名第七的omega皇女菲娜，无疑都不会是帝国这场大戏里的主角。 这位乘着光荣之势迅速在帝国上下大肆招兵买马的六皇子，宋樾曾经在追求他的过程中就隐隐察觉到他的野心，但他当时并没有显现出足够的能力，不，公平地来说，当时的环境不允许他显现出任何不符合omega贵族规范的能力。 于是宋樾在家族的劝说下放弃了他，因为她不想选择第二条路：利用婚姻将克拉伦斯牢牢地束缚在宋家的掌控之下，压抑他的权力，磨灭他的野心。 这样做她也许能够得到一具完美无瑕的躯壳，但是无疑将失去真正吸引自己的那道同时具有艷丽花瓣和锐利小刺的灵魂，以当时宋樾的骄傲，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 宋樾转过身，再次望向那片玫瑰：「殿下，您是玫瑰，我也是玫瑰，所有帝国上层的人都是玫瑰，但是我们尽管受到了最好的照料，拥有下层人不敢企及的等级和资源，但只要离开权力这座巨神花园，我们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看来在苍星的几年，让宋小姐获得了不少成长。」克拉伦斯挑了挑眉，而后俯身摘下了一朵玫瑰，在他摘下的一瞬间，玫瑰鲜艷的色泽就飞快地褪去，很快变成一根蔫黄的小木棍，褐色的花瓣从花冠处掉落，就像一片片凝固的泥土，而就在它原来的地方，一朵崭新的玫瑰完成了生长和绽放的过程，和原来那朵一样的娇艷。 克拉伦斯微微一笑，将木棒递给宋樾，道：「我觉得比起一朵美丽的玫瑰，或许宋小姐更喜欢像这样的玫瑰残骸，毕竟，它有着令宋小姐十分欣赏的象徵意义。」 宋樾接过那根木棍，将其放置在胸口的口袋，她胸口的肌肤能够感知到棍上的木刺，随着它体内水分的消散，它从一株装饰品的残余变成了纯粹攻击性的存在。 「谢谢殿下，我的确很喜欢。」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第112章 选择 加上宋家，已经有七个alpha当权的显要家族投奔了自己。 其中有四个家族表明了态度，他们愿意帮助克拉伦斯的前提是克拉伦斯不能以o权为藉口干涉他们家族内部的继承权的分配，从前是alpha当权，未来也会是alpha当权。 克拉伦斯没有拒绝，他没有余地拒绝。 在这三方夺嫡的人马当中，势力最差的人毫无疑问是露西亚，就连身为omega的克拉伦斯手底下都有比她更多的人马。 但克拉伦斯知道，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胜过露西亚，更别说代表正统的埃米尔了，讽刺的是，他获得权力的原因正是他不能真正走向那个位置的理由。 他只代表omega。 第212页 可皇帝是所有人的皇帝。 克拉伦斯一直在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赌一把，放下自己强硬的o权代言人的身份，然后得到更多人的支持。 他没有向自己的手下透露出这一点，斯巴达克斯依旧高效而狂热地前进，仿佛在不远的将来，omega就会重新夺回自己命运的主宰。 这种盲目的乐观正是克拉伦斯为了最大化斯巴达克斯对自己的支持而蓄意挑动的，靠着它克拉伦斯爬到了如今万众瞩目的地位。 不过也正是它让他不得寸进。 该做出选择了，克拉伦斯想，但是，选择不是已经做出来了吗？ 克拉伦斯露出一个怅惘的笑容。 他美丽的容颜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他正马不停蹄地走向自己曾近的爱人为自己挑选的赌场，在那里他可能会赢取一生中最大的胜利，也有可能迎来最不可忍受的失败。 不过，能比他原来的生活更加不可忍受吗？ 克拉伦斯脸上的怅惘慢慢消散，他现在又变回了那个令所有omega马首是瞻的六皇子，他望着天边的晚霞沉思了一会，然后打开了光脑，拨响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註销。」 啧，真绝情。 克拉伦斯撇了撇嘴，又换了另一个号码。 这回在等了一会后，电话被接通了，天台上瞬间出现了唐见深冰雪般的身影，他蹙眉看向歪着头半靠在悬浮跑车车门上的人，语气颇为公式化地道：「殿下，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你第一次和我见面说的好像也是这句话。」克拉伦斯鬼使神差地道。 那一次是他在一次舞会上喝多了酒，因为唐见深本人气质太不像omega，长相也不像alpha，于是在克拉伦斯模煳的视线里把他当作自己带来的beta助理，当时克拉伦斯朝他挥了好几次手他才不情不愿地过来，以克拉伦斯的脾气都差点发火——刚好那段时间他正处在迷茫期，情绪不稳得厉害。 因为克拉伦斯突然明白，不管他私底下再怎么努力，甚至以他的能力已经能够胜过前几个alpha哥哥姐姐，但是因为他是一个omega的缘故，所以这些努力没有价值。 他比不过自己的alpha兄弟姐妹不是因为omega天生就比alpha弱。 仅仅是因为他是omega而已。 所以，在他信心满满地向母皇呈递上自己对帝国政要的分析时，母皇看了眼标题就把那份文件给关了，然后若有所思地道：「小六好像还没有婚约啊。」 那一瞬间，克拉伦斯从头冷到了脚。 因此他和唐见深第一次见面的舞会也是一次相亲，除了他之外，还有十几个贵族ao，他们心照不宣地互相观察、攀谈、估价，克拉伦斯又恐惧又厌烦，他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付出只是一场笑话，最终还是被放在了交易的天平上。 于是他放纵地喝了许多酒，喝到直到唐见深走到近前才发觉他认错了人，但是这并不重要，他发觉这是一个好看的人。 而这个好看的人在面对他时尽管有些不耐烦，可更让克拉伦斯注意的是，他竟然流露出了一种他只有在alpha身上才能看到的紧张——一种因为看到喜欢的东西不由自主流露出的紧张。 克拉伦斯知道这个世界的确有同性恋的存在，他从前完全不能理解，认为这种情感只会出现在那种被异性狠狠伤害过的人身上。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那甚至不是爱情，而是一种逃避。 没有人可以否认信息素对ao喜恶的强大主宰。 但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因为他认出了这个人，他完全是自己印象中oo恋形象的反面：唐家的大公子，家庭美满，事业成功，来这里相亲大概是给唐家招个赘婿，但是看他一直冷冷淡淡的样子，似乎对找赘婿这种事情并没有多少热情。 克拉伦斯那被现实狠狠打压的心顿时活泛起来。 他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从来都不是，就算在他表露在外的这幅用来麻痹众人的虚假人设里，他也是光芒万丈的贵族omega审美风向标。 而这几乎是一个不叛逆的omega所能拥有的最大风头。 但不够，远远不够。 克拉伦斯瞧着这个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漂亮omega，唇角缓缓勾勒出一个轻软的弧度，他伸手揽住了omega消瘦的肩膀，不出所料这个omega立马身体僵硬了。 「芬奇，带我回家。」他醉意朦胧地喊着自己助理的名字。 「殿下，请您放开我，我会叫人为您找来芬奇。」唐见深努力地想把他从身上扯下来，但是喝醉的人像一块橡皮泥一样牢牢地粘在了他身上，而周围人的目光越发奇怪，令唐见深深深后悔自己就不该为了让唐济安心来参加这个浪费时间的相亲会。 反正，自己什么alpha都不喜欢，倒不如让唐济来挑一个她满意的，可唐济非说就算是联姻，也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唐见深又没法说出背后的真实原因，只能憋闷地来到了这，在一个个alpha的打量下如坐针毡。 谁知，最难缠的竟然不是alpha，而是自己怀里的这个omega：「不要，你就是芬奇，芬奇，带我回家。」 由于这个人过于尊贵的身份，唐见深不敢用太大动作拉他，于是他选择了一个更加高效的办法。 叫来两个侍从ai，一个去找那个叫芬奇的alpha，另一个帮他把身上的这个omega给扯下来。 第213页 克拉伦斯敌不过ai，主要是如果他敌过了的话，那么他的伪装就过于明显了。 当晚克拉伦斯被真正的芬奇送回了家。 但在那晚之后，克拉伦斯却多次以感谢的名义约唐见深出来，在发现唐见深的工作狂属性后，更是频频以工作的名义来接近他。 用了大概半年的时间，他把唐见深勾到了床上。 克拉伦斯这次真正醒悟了，同性恋的存在并不是没有道理，这种感觉并不比书里所描绘的ao之间信息素纠缠下的快乐逊色太多，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它还要比ao间的关系高级，因为他们并没有在信息素的作用下被迫变成了动物。 他们的动物性，是因为对方的美而自然激发的。 之后，就是长久的私下伴侣关系，唐见深几乎陪伴他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几年，他就像是每天都会按时升起的月亮一样，沉默地、冰凉地但是恆久地陪伴着自己。 哪怕他订婚都没有选择离开。 但他又是那样的敏锐，准确地察觉到自己什么时候放弃了他，同时在他提出自以为是的两全方案时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 真是可怕的人。 克拉伦斯把思绪从回忆中收拢，耳边传来了唐见深刻板的回答：「殿下，我们已经约好了不会谈从前的事情。」 「哦，是的，唐先生，抱歉，我刚刚喝了一点酒。」克拉伦斯没有诚意地道歉，唐见深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以克拉伦斯对他的了解，如果接下来一分钟内他还不能说出任何有价值的话，那么唐见深就会立马挂断这通电话。 而克拉伦斯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不是让他挂断或者将其当做回忆往事的窗口，他知道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对面的人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于是他坐正了身子，语气也正经了许多：「唐先生，您在我的身边埋了好几颗炸弹。」 「殿下，我认为那是礼物。」 克拉伦斯笑了一声，道：「可惜是一份到付的礼物。」 「但您很满意不是吗？」唐见深冷静地道。 「是的，所以我来向您询问价码了。」 唐见深不可能无偿地为自己奔忙，而此刻这个让他不得不做出选择的困境也不可能只是唐见深无意为之。 克拉伦斯心思微动，或许，他也想要下注到自己身上？ 毕竟，唐见深实际上是他见过最棒的生意人，要是为了报酬而让他抓紧机会改变方向的话，似乎也是说得过去的。 但这种妄想很快就被唐见深清冷的话语打破：「我要你彻底退出斯巴达克斯。」 克拉伦斯的眉高高挑起，他瞬间猜到这一切背后的推动者：「是唐见溪让你做的？」 唐见深没有否认。 「我以为你们感情不好。」克拉伦斯揉了揉太阳穴，莫名有些不甘心，「你们想要我和o权分割开来，可是除了我，现在还有谁能够领导omega？」 「我。」唐见深淡淡地回道。 克拉伦斯表情一滞，接着又道：「可是你并不在乎o权这种事，是因为唐见溪威胁你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帮你……」 唐见深打断了他的未竟之言：「那是以前，以前就算我在乎也没有用，所谓的o权组织到最后不是变成入不敷出公益组织，就是变成上层omega赚取声望的工具。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整个帝国都在为o权而动盪，我们唐家也需要做出自己的选择。」 克拉伦斯懂了，唐见深是和宋樾一样看清了这背后诡谲的大环境，甚至宋樾的「看清」未必没有唐见深的点拨。 这时候克拉伦斯竟然有些羡慕唐家人，他们不必面对像自己这样的竞争，所以可以选择一个不那么稳妥的答案，而自己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就註定了要放弃太多东西。 但是，这一刻唐见深仿佛看穿了克拉伦斯——或许正如克拉伦斯熟悉他一样，他也很熟悉克拉伦斯。 「你一直以来都有选择，你并不是没的选，你只是没有选。」 没有选他，没有选omega。 克拉伦斯沉默了一会，将光脑摄像头调向向天边的太阳，说：「唐先生，再陪我看最后一次落日吧。」 唐见深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 当太阳落下的那一刻，他挂断了电话。 第113章 真兇 帝都星，a区，斯巴达克斯总部。 这座总部大楼是自斯巴达克斯组织从地下跃为地上组织之后而专门建造的，它看上去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的外沿绕着一圈黑边，中间则是用银色建筑材料构成的大楼主体，里面的人处理着来自帝国各个星球分部的消息，同时分发总部的指示。 唐见深和唐见溪仰头看着这栋楼，几秒后，唐见深道：「没有唐氏大。」 唐见溪脸上顿时布满黑线，咬着牙低声道：「我都已经答应以后在斯巴达克斯内部听你的话了，也答应在人前都叫你哥了，你还要怎样？」 怎么总是阴阳怪气个没停啊唐见深这个讨厌怪！ 唐见深诧异地看她一眼，平淡地回復道：「你太敏感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这栋楼的确没有唐氏大，大概只有唐氏的十分之一。 当然以唐见深的聪明自然知道这句话会对唐见溪造成的刺激，实际上，他就是故意的。 他最近发现了一个新的小爱好，虽然没有谈恋爱那么刺激，但是要比谈恋爱稳妥得多——逗妹妹。 第214页 鑑于他的妹妹只有一个，所以这个爱好的另一个名字是逗唐见溪。唐见深有些后悔，他之前的生活过得太紧绷了，总是害怕别人发现他不够强大，不够格当唐家的继承人，发现他是一个怪异的oo恋，但实际上没有必要这样，他就是很强大，没有必要怀疑这点。 就算他实际上没有他表现出来得那么强大，那也没有关系，反正还有一个唐济会给他收拾烂摊子，还有一个妹妹会骂骂咧咧地帮他。 所以他应该放松一点，从紧张的兄妹关系中脱身出来，然后看着自己妹妹仍然陷在紧张的兄妹关系当中，时不时地逗一下，看她炸毛的样子，这比以前用道理和数据说服这个妹妹要更加简单。 只要若有若无地装一下可怜而已。 虽然唐见溪不承认，但她全身上下每一个小动作都写着她对唐见深的愧疚——把一个已经当权的垄断集团继承人拐来搞慈善，也只有亲妹妹才会做这种事情。 就像现在，在唐见深虚伪的解释过后，唐见溪握了握拳，深吸了一口气，说：「哥哥，我们进去吧。」 「嗯。」唐见深嘴角微翘，但是不动声色。 唐见溪又吸了一口气，但仍然维持着一个妹妹该有的礼貌，除了唿吸略微急促了些，兄妹间的交锋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唐见深和唐见溪带着一众保镖和助理上了十五层，里面克拉伦斯早就等候在一旁。 他今天穿了一件金绣的皇室制服，修长的身段被密密地包裹在银白色的衣料下，灿烂的金髮像瀑布一样地洒落，他站在道路的尽头，遥遥地望向唐见深。 唐见深没有看他，正偏头和唐见溪说话。今天的事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斯巴达克斯内部除了克拉伦斯手里的激进派之外，剩下的温和派全都在唐见溪的手下，唐见溪是靠着脸皮厚和兄妹情分求自己过来的，克拉伦斯已经被收买，今天之后，斯巴达克斯就要换一个首领，接着就会换一条路线，带领着它的o权理念和一众o权主义者，一步一个脚印地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痕迹。 十五层是斯巴达克斯开大会的场所，这里不只放了许多圈椅子，同时在上空还布满了稳定的g3屏幕，用来接收来自其他分部领导人的信号。 不过，在今天之前除了唐见溪和克拉伦斯的亲信，没有人知道这场大会真正的目的，很多人都是一头雾水地来到这里，毕竟像这种规模的大会，上一次召开还是为了确定在明面上同a德派合作的计划。 那这次是要干什么？ 和a德派闹翻吗？ 可是，omega们飞快地扫过唐家兄妹，这可不像是要和a德派闹翻的样子，感觉更像是要和a德派联姻。 大会在指定的时间召开，唐见溪和唐见深坐在最靠近演讲台的那一排，听着克拉伦斯侃侃而谈，他的确很有领导风度，三言两语就调动了场中omega的情绪，当他谈起过往omega们所受的忽视和欺压时，有几个omega甚至还有感而发地哭了出来。 唐见深略略看了几眼那几个omega，发现都是妹妹的铁桿手下，于是他便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晃了一下面露忧郁的妹妹。 或许唐见溪那超乎寻常的勇敢正是来源于她超乎寻常的天真吧。唐见深在心底为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惑找到了答案。 讲完歷史，那就要讲到未来，克拉伦斯停顿了一会，隐秘地看向唐见深的方向，他唿了一口气，接着提起一个笑容：「我认为我皇室的身份阻止了我带领斯巴达克斯走向更加光明的方向，不可否认，身为皇子，因为我的存在，斯巴达克斯会被人过多地赋予政治性，这会让斯巴达克斯的发展格外艰难，也违背了我建立斯巴达克斯的初衷。」 「就像每一个孩子总是需要离开长辈才能得到真正的成长，斯巴达克斯发展到今天，已经到了可以独立的时候了，我将卸任斯巴达克斯的首领，并且推荐唐见深先生成为斯巴达克斯的下任首领，相信大家对他并不陌生——他是一个优秀的omega，从各方面来说都是这样。」 「当然，最后的决定仍然需要你们大家来做，唐见深先生会和两位副首领一起参选，票数最高者，将成为斯巴达克斯的下任首领。」 十五楼一片譁然，这则消息实在是过于突然，事先根本没有任何预兆，它就这么发生了。 而许多人甚至都没能听懂克拉伦斯话里的含义。 同样坐在第一排的马可嘲讽地笑了笑，毫无疑问，克拉伦斯绝对和唐见溪兄妹做了交易，他可真是一条灵活的变色龙，前一段时间才安排了暗杀，现在却又能大义凛然地握手言和，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实际发生过一样。 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马可站起身，走向唐见溪的方向——这符合规矩，因为候选人是要一起上台的，而他和唐氏兄妹都是候选人。 唐见溪朝马可微微颔首，但马可没有回应，他向前走了一步，已经越过了约定俗成的社交距离，唐见溪不解地皱眉，还没等她问个究竟，马可先开口了：「那场暗杀是克拉伦斯亲自安排的。」 唐见溪瞪大了眼睛。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克拉伦斯骗了你，你的alpha之所以差点死掉，不是因为他没有管束好自己的下属，或者他没有给斯巴达克斯带来一个健康的风气。」 第215页 「他就是想要云初霁死掉而已。」 马可声音低哑，就像是一只不经意间被风吹响的骨笛，话语间流淌着丝丝冷气。 「你没有证据。」唐见溪故作冷静地反驳，即使她的心底已经摇摇欲坠，她知道，那是有可能的。 马可却退了回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然后说：「马上就有了。」 接着，他走向了那个他曾经最崇敬的人。 而现在他们已经完成了完美的互相背叛了。 一长串无意义的流程走完后，看着大屏幕上突兀的票数，马可扯了扯嘴角，果然和那个人说得一模一样，一个人只要开始背叛，就会不停地背叛。 永远都不能向一个政治家谋求忠诚和友谊，你唯一能从他那里得到的，只有利益。 那么，既然他把本该给我的那一份当作礼物送给了别人，那么我也只能自己去抢回来了。 马可向台下的兄弟姐妹们鞠了一个长长的躬，他以百分之十的差距输给了唐见深，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克拉伦斯特意地瞒过了他，他知道自己不会接受这个结果。 他明知道自己不会接受这个结果。 马可直起身，大踏步朝外走去，没有人敢拦他，就连克拉伦斯的手下也一时恍惚间没有说出那句该说的话：「先生，殿下找您。」 红髮omega坐进自己的悬浮车，打通了一个电话：「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很好，合作愉快，戴维斯先生。希望您不要太过伤心，毕竟您还需要集中精力来让另一个人伤心。」 马可沉默了一会，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达成所愿的唐见溪却没有她想像的那么放松，她挣扎着望向那个含笑的男人，那曾经是她的前辈和导师，她除了外婆之外最尊敬的omega。 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唐见溪在心底告诉自己，去问吧，问了你就知道了。 但她没有，她反倒后退了一步，那个人正和自己的哥哥说着话，看上去还是那么亲切，自己的哥哥也维持着社交的礼仪，两人交换说着场面话，应对这一室的人。 唐见溪突然觉得有些想吐。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为了和平而贿赂这个可能的真兇？ 唐见溪沖向洗手间，终于吐了出来。 她想，我会去问的，但是在此之前，她要去见云初霁。 她前所未有地想见她。 第114章 安全 唐见溪不是一个懦弱的人，相反，她比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都要勇敢，许多将他人轻易限制的荆棘她都能够咬着牙越过。 很大程度上那是因为她身上有着信念的盔甲，所以她能够抵挡住很多伤害。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一次的荆棘是从她的盔甲上长出来的，她需要缓一缓，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这具被污染的盔甲给脱下来，拔掉上面的荆棘。 而在这个世界，关于安全，唐见溪现在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选项就是云初霁。 她想，小霁会陪着我，而且我要向她道歉，我没有弄清楚真相，让她的原谅被坏人给利用了。 唐见溪在光脑上给唐见深打了个招唿，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接着就直奔车站，选了最快的那列车。 但即使这个时代的交通比起云初霁的那个时代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作为物质的传递，它需要浪费太多能量，做太多准备，因此比不过非物质信息的扩散。 唐见溪坐在单人车厢里，看着星网上四处蔓延的「证据」。 她苦涩地笑了一下，这下好了，她没有必要再去质问谁，或许是马可，或许是其他人，反正证据被放了出来，云初霁被刺杀的事再次炒得火热，这次的矛头不再对准斯巴达克斯，而是对准了刚刚卸任斯巴达克斯首领的克拉伦斯皇子。 o权领头人刺杀a德发起人，毫无疑问，这里面没有任何信念或道德操作的余地，谁都能一眼看出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权力斗争。 再加上近期克拉伦斯近期频频和各大alpha家族继承人会面的消息，更是把他整个人钉死在野心家这把不该出现在阳光下的椅子上。 唐见深的反应也很快，他迅速地做出了切割，发表了严厉的谴责，并且代表斯巴达克斯向云初霁致歉，由于唐家和云初霁的紧密关系，人们没有怀疑道歉的诚意。 只有克拉伦斯被抛进了深渊，连同他的野心和未能大展的宏图。 唐见溪不知道克拉伦斯会怎么应对这一切，他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发了许多质问的信息——他怀疑是唐见溪搞的鬼。 唐见溪回了一句滚就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她愈加迫切地想要见到云初霁。 她和云初霁说了她要回去的事，也谈了这次克拉伦斯突然被揭穿的事件，也许是顾及唐见溪的感受，她对克拉伦斯的事情轻轻揭过，只是一味开开心心地说要去接她。 然而这反而让唐见溪产生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受，悬浮列车的速度很快，外面的一切都被模煳成一片没有意义的光影，唐见溪透过窗，看见自己被倒映的苍白面容。 在下车之前，她给自己化了妆，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 车站口，云初霁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她把自己裹得很严实，黑色的长风衣，黑色的口罩，黑色的墨镜，一看就是用ai搭配出来的东西，反倒让周围的人时不时侧目看她，揣测这是不是哪个大明星。 第216页 云初霁大概明白自己决策的错误性，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安，手指拧来拧去，直到接到人之后才放松下来。 她牵上唐见溪的手，飞快地奔向悬浮车。 坐定后，她把自己脸上的东西全都给摘了下来，实在是她现在这张脸的知名度并不比明星差上多少，而且比起明星只需要应对狂热粉丝的骚扰，她需要应对的是更加复杂的情境。 不过，从她溢满欢笑的脸上并不能看出她对如今处境的负面情绪，现在云初霁就像一只找到主人的小狗那样不停地摇着尾巴。 天知道为了忙斯巴达克斯的事唐见溪冷落了她多久！ 云初霁最近都寂寞地开始和植物聊天了。 「我和陈姨说了你会回来，她已经把汤炖上了，等你回去就能喝，对了，我还给我们的房间换了新的窗帘，是冰蓝色的，不过上面没有冰山图样，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用有冰山的东西的，所以那上面的花样是兰花，我记得你很喜欢兰花。」 「唔，还有，我们的花现在长得很快，已经有了好多叶子了，陈姨说再长下去就得把它们移到一个更大的花盆里了。」 「我在星网上挑了一些花盆，我的那株花的花盆已经挑好了，你的我打算等你回来再挑，反正几个小时就能到，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把花移过去。」 唐见溪听着云初霁唠唠叨叨个不停，从家里的家具到陈姨的beta女儿最近生了第一个孩子，都是一些不那么重要但是却能让人放松下来的事情。 她把身体窝在云初霁怀里，这让云初霁的话声顿了一下，接着她又继续唠叨开了，一点都看不出来曾经贞娴的云大小姐风采。 但是，很让人安心。 果然，这里就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在云初霁的唠叨声里，唐见溪渐渐闭上了眼睛，她这几天在列车上基本没怎么睡觉，眼底是化妆品也掩盖不住的青色。 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好过，云初霁想。 她停下唠叨，把人更加紧地拢进自己怀里，脸贴着对方略带冰凉的脸，思考着那锅汤暂时是喝不上了，见溪这样得先好好睡一觉才行。 等唐见溪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的黎明。 刚刚从云层中挣脱出来的微光和街上永远不停的灿烂灯火被云初霁所提及的冰蓝色窗帘给牢牢地拦在了窗外，房间里灯光昏暗，只能隐隐看见云初霁睡着的侧脸。 唐见溪被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感受着云初霁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盯着天花板想了一些没头没脑的事情。 比如说，云初霁怎么不把自己叫起来洗个澡再睡觉，不洗澡就算了，怎么还和自己一起睡，她不嫌脏吗？ 不是有洁癖的吗？ 自己都觉得脏兮兮的。 虽是这样想，但唐见溪并没有起身离开被窝，她仅仅是想着。 最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嫌脏也晚了，毕竟我们是要结婚的关系。 于是唐见溪心安理得地靠着云初霁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云初霁已经不在床头，唐见溪也失去了赖床的理由。 好好地泡了个澡后，唐见溪换上家居服，从楼上下去。 云初霁正在给花浇水，她看上去很认真，嘴巴张合着似乎是在倒数，数到一之后，她把喷壶立了起来，又开始浇另一株。 唐见溪站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那种静谧安心的感觉再一次溢满了她的心。 不过云初霁没让她看多久，她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出卖了她，不到五秒钟，云初霁就转过身来，笑着问她：「你要浇花吗？」 唐见溪揉了揉肚子，摇了摇头：「你来浇，我看着你，然后你要带我去喝汤。」 「好。」 「陈姨包了一些馄饨，我先让她给你准备好。」 「不用，你先浇花。」 「你不饿吗？」 「饿，但是看你浇花能够顶饿。」 「啊」 云初霁自认自己也是个风花雪月的人，但是在面对唐见溪挨饿式风华雪月的行为，她虽然没有明确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但还是加快了浇花的速度。 唐见溪可惜地呀了一声，紧跟着就被云初霁拉去吃饭了。 陈姨基本上是看着唐见溪的长大的，对她的口味比对自己的女儿的口味还要了解，昨天没能喝到的汤她又重新做了一锅，配上她亲自包的馄饨，让唐见溪吃了很好的一餐。 不过陈姨倒不是很满意，许是出于某种长辈的滤镜，她总觉得唐见溪瘦了许多，在唐见溪拒绝了第二碗馄饨的提议后，陈姨嘀咕着得给她好好补补。 唐见溪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腕，申辩道：「就这么七八天的时间，我能瘦到哪去啊？」 陈姨也像一般长辈那么不讲理，忽视了唐见溪的证据和逻辑，自顾自地道：「我就是觉得你瘦了，整个人看上去都没之前活泛了。」 「……哪有这样的事，你别瞎想，我身体壮得连alpha都能打呢。」 陈姨上下打量了她一会，摇着头对云初霁道：「小霁你可得好好管管她，她和小深都一样，忙起来什么也顾不上。」 云初霁笑着应是，然后被唐见溪气唿唿地牵去了花园。 说是花园，实际上只是一个室内玻璃房，里面种了一些花草，往常一直是陈姨打理，最近则成了云初霁常来的地方。 第217页 云初霁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过几天把医用胶带揭了就连疤都不会剩下，除了脸上依稀有几分病中的疲惫外，基本上已经看不出多少受伤的迹象。 两人一起坐在一张宽大的躺椅上——云初霁坐在椅子上，唐见溪坐云初霁身上。 唐见溪身上有着沐浴过后的清香，也有馄饨的鲜香，自己云初霁最熟悉的，那股几乎能让人忽略的凛冽的冰雪味道。 两人窝在这张椅子上，头顶的太阳灯自动调整出温和的阳光笼罩在她们身上。 像是一个迟到的春天。 唐见溪头贴在云初霁的胸口，在这宁静的气氛中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低声道：「对不起。」 云初霁摸了摸她的头髮，而后亲了亲。 「我不是因为他才做那样的决定的，你也不是因为他才走上这条路的。」 「所以不用愧疚，见溪，我们要做我们自己的事情。」 唐见溪闻言半撑起身子，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云初霁一会，接着又趴了回去，嘴上嘟哝道：「怎么感觉你好像成熟了。」 「唔，可能是受了伤的见溪会自然而然地变得有点像小孩？」 「……闭嘴。」 第115章 雾气 风波是一个问题，但是更大的问题是谁搅起了风波。 这个答案并不难以回答，如果不是皇帝陛下出手了的话，那么到目前为止有动机而且有能力把克拉伦斯拉下马的就只有三皇女了。 但是，论及能力这两个字，实际上也只不过将三皇女而刚刚进入权力圈子的埃米尔皇子进行对比而已，她本人的能力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么大的进步。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她有这种层次谋算能力，之前也就不至于会灰熘熘地被赶出帝都星了。 三皇女背后有高人——这是上层圈里的共识。 不过高人是谁，就怎么都打探不出来了，三皇女似乎是害怕那种刺杀的事在自己身上重演，把自己身边的人捂得严实不说，自己也整日深居简出的。 也不是没有人去拜访过她，但是拜访过她的人，全都十分诡异地转投了三皇女的阵营，就像是三皇女本人精通某些超自然的邪术一般。 尽管因此去拜访的人少了，但随着克拉伦斯倒台变成一种几乎既定的事实，还是有越来越多的贵族选择进入了三皇女的麾下。 「她就像一只经过涅槃的凤凰。」有人私下这么评价道。 但云初霁和唐见溪却不以为然，作为鲜少的与三皇女直接接触过却没有被她的魔力所打动的人，她们当然知道这个人在实际上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依然自高自傲、蔑视众生。 不过这并不重要了，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以后会不会真的当皇帝，这都不重要了。 她们没有必要参与到这场顶层的权力斗争当中，先不说当今的皇帝的年纪距离帝国平均寿命还有二十多年，一个更加直接的答案则是：这不值得。 尤其是克拉伦斯已经证明了这不值得。 o权的力量放在政治里面只会被野心家异化，它没有足够坚实的基础来抵抗这种异化，首先一点就是，帝国大多数人只能说得上是可怜omega——这还是建立在光荣的余波之上——而谈不上对o权真正的认同。 加快对观念的改变才是现如今斯巴达克斯应该要去做的事情，帝国并不是一个□□国家，一个以a德上位的皇帝也改变不了太多事情，但是一个持alpha至上主义的法官、医生、警察和老闆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因此，在完成斯巴达克斯的切分后，唐见溪和唐见深没有参与任何勾心斗角。 唐见溪给自己放了个假，在家里陪着云初霁种了几天花。 云初霁的伤已经大好，没多久就恢復了直播，不过在帝国一团火热的娱乐氛围下，讲a德的人早就不止她一个，而且相较于光讲理论的她，满身娱乐细胞的alpha们已经弄起了a德小剧场、a德音乐会、还有诸如向一百个我曾无意伤害过的omega道歉这种a德情感节目，分走了很大一部分流量。 不过在她第一次直播的那天，作为间接影响了帝国争储格局的人，她还是引发了现象级的关注。 变化是逐渐发生的，在a德流量被分润的情况下，云初霁的直播间渐渐退出了星网的中央。哪怕姜秀是专业得不能再专业的人士，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知道，现在a德直播的类型已经丰富到擦边直播这种程度了，云初霁却还在捋着o权的歷史逻辑，古板得就像外环那些工厂遗蹟一样。 这或许是为了自保，毕竟云初霁上次被刺杀的新闻还被人反覆观看和分析着，人太出名了确实容易被盯上，帝国的疯子多种多样，他们的敏感点比加起来帝国的城市都多，谁也不知道会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 姜秀觉得，云初霁已经算得上是功成名就了，就算是放在贵族圈里在这种年纪下拥有这样的影响力也能说得上是难能可贵，惜命一点也算是人之常情。 云初霁的回答却是：「虽然有那么多类型的a德主播，但是像我这种类型的不是没几个吗？总要给想要了解a德的人多一点选择嘛。」 于是姜秀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俗了。 云初霁不温不火地直着播同时赶着楚老师给自己布置的一篇篇论文，唐见溪则在休假后不温不火地上着唐氏和斯巴达克斯两边的班。 第218页 唐见深不负唐见溪对他的期待，在他的带领下，斯巴达克斯从一个非营利性的社团组织变成了一个以基金运作为主、以omega艺术传媒为辅的大型公司，唐见溪很担心等到他卸任的那天斯巴达克斯会变成另一个唐氏，那很有可能会造成比克拉伦斯刺杀事件影响力更加深远的o权动摇——omega可能都跑去搞钱了——毕竟唐见深总会给人一种搞钱比搞其他所有事情都要简单得多的错觉。 克拉伦斯解除了婚约，他去了金凤星，以他的年纪，刚好在自愿兵役的底线上，据说他在军队里表现得不错，不出意外的话，很有可能会和薇诺娜同一批进入军校。 他参军的选择抵消不少外界对他的谩骂和质疑，在众人的印象里，对于omega而言，参军始终是个苦差事，对于一个皇室出身的omega就更加，不管他这个人实质上的道德品格如何，他做出的牺牲就让人下意识地尊重他。 唐见深和唐见溪谈过，他猜测他迟早会像三皇女一样从金凤星回来，或者更激进一点，从军方的路子上位，不过以omega军官集团对皇室的警惕，这怕是很难完成的事。 但至少，他的野心还有发芽生长的机会。 不过这些都是太过遥远的事情，现在对云初霁和唐见溪要紧的事是手里的这瓶小药丸。 「这个？真的能避孕吗？」云初霁盯着这个小瓶子，它上面没有任何标籤，钢铁的质地，看上去很严实，总之不像是个装药的瓶子。 唐见溪也有些把握不住，主要是避孕这种事在abo社会太罕见，就像她们之间这么高的匹配率一样罕见，现在帝国并没有成型的避孕产业，这款药已经是她找在这方面研究最资深的实验室买的了。 但据说效用和匹配率成反比。 因为这款避孕药的避孕机制是通过抑制腺体信息素在体内的流动，让信息素在标记过程中往外辐射，从而大幅度降低受孕率，但有一个问题就是：匹配率太高的ao，就算仅仅是吸入微量的信息素，也会维持较为危险的受孕率。 可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是：总不能不避孕。为了这事她们已经忍了好几个月，吃素吃得都快变成兔子了——在吃素和发情两方面都像是兔子。 现在实在不是生孩子的时候，云初霁的意愿是等她毕业之后能抽出时间带孩子再说，唐见溪的意愿是她玩都还没玩够为什么要生孩子？ 不过两人相同的意愿在于：绝对无法接受一次一宝的受孕率——唐见溪和云初霁对成为世界上最多孩子的母亲这一殊荣没有丝毫兴趣。 「要不试试？大不了就生。」唐见溪蠢蠢欲动。 「嗯」 唐见溪侧过头看她，她们两个人现在都还衣裳整齐，除了房间里洒满花瓣以及隔壁就是一个温泉池之外，其他都还算得上正经。对这次行程，唐见溪并不避讳，也没做出太多羞涩之态，地上的花都是她吩咐撒的，不过，她想起了眼前这人终归是个双性时代人，也许她能够如此忍耐的原因除了她意志力过人外，更有可能是她并不能适应这种行为。 唐见溪决定多多体谅自己的伴侣：「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做啦，我们也可以只泡下温泉，反正这里环境挺好的，就当来玩了，等下次买到更好用的药再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初霁觉得自己还是有点难以启齿，但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更难以启齿她就一下子拥有了奇怪的勇气，「我，我也准备了，不过是物理的。」 「啊？」唐见溪大惊失色，想到了她们那个被放弃的提议，「你不会想着挖腺体吧？」 云初霁的脸越来越红，她摇了摇头，也不说话，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了一些看不出什么用途的小包装袋。 唐见溪用手拿起一个，疑惑地看向云初霁，这也不像是手术工具啊。 「我，查了一些资料，然后发现，就是以前联邦人是用这个避孕的，我也查了ao的受孕机制，我猜这个应该是有用的。」云初霁极为艰难地做了解释。 唐见溪皱紧了眉，把那个小包装袋翻来翻去：「所以你还是没有说它是怎么用的啊。」 云初霁一把把唐见溪手里的东西夺走，故作强硬地站起身来：「这个是我用的，我知道就好了。」 「哦——」 「不要『哦』。」云初霁红着脸，已经开始因为羞窘而无理取闹起来。 可唐见溪就喜欢看她这样：「我就『哦』。」 「见溪！」 「哦！」 云初霁只能上前堵住这张不饶人的嘴。 这一堵就没能停下来，这一堵，就堵到了温泉池里。 身上的衣服自然早就在路上落在了花堆里，但云初霁并不因为自己忽略了那一路的花而感到遗憾，她早就看到更漂亮的花了。 雾气悠悠地晃荡在这处空旷的房间里，雾里有白鸽在振翅而飞。 唐见溪攀在云初霁的身上，像一根藤蔓那么紧，像一只蝴蝶那么轻盈。 雾里传来唐见溪带着气喘的轻笑，戏嚯道：「原来是这么用的啊。」 而云初霁忙着做其他事情，已经顾不上羞窘了。 不过她仍然吻住了唐见溪。 因为她想要再贴近一点。 第116章 景色 洛神酒店是s区内环首屈一指的情侣酒店，占地广阔，据说里面有人类能够想像到的所有情趣。 第219页 它的主人是一位花名在外的beta，这并不值得惊讶，比起alpha和omega光靠信息素就能完成求偶的大部分工作，没有腺体的beta在情趣方面向来很有见地。 这大概也能算得上是某种种族天赋。 云初霁现在就受益于这种种族天赋。 昨天她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已近傍晚，简单看了眼房间后就去楼下餐厅吃晚餐。 而晚餐之后在这间房里发生的事情，并不能叫人提起任何心思来观察一下这个房间，云初霁甚至觉得那满地的花瓣都有些碍事——为了不摔倒，她不得不放慢脚步，但这显然会让她怀里陷入假性发情的人多受一会折磨。 只是，等一切要紧的事都完成之后，她终于发现了这个酒店的好处。 比如说自动清洁且过分柔软的床，比如说各种去淤痕的药，比如说浴室里已经放好了的水。 但也有坏处，云初霁心虚地看了一眼头顶的镜子，它刚刚差点被吓得中途停了下来，还是唐见溪察觉到她心底未能完全解开的心结，倒没有换掉天花板的材质——那太费时间，也太扫兴致——她只是聪明地提议去另一个没有镜子的地方继续。 镜子的问题先不谈，云初霁现在低头为难地打量着衣柜里的睡袍，以这个酒店的价位，为客人准备的睡袍自然都是全新的，只是按照它的布料而言，似乎也并不能起到什么睡袍的功用。 算了。 云初霁拿出来两件颜色清淡的。 总比不穿好，再折腾别的怕是会把人吵醒。 不过这件酒店更让云初霁觉得惊奇而满意的，无疑是此刻窗外簌簌而落的雪，以及那一道近似月光的亮色。 之所以说是近似，是因为在当今这种程度的光污染下，城市里基本已经看不见月亮的踪迹，它只剩下一团干瘪的光，像一面忘了写字的灯牌。 不过，实际上来说，此时云初霁看到的月光也是人类所造出来的光污染。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没有鸟会因此迷失，而且它还那么漂亮。 云初霁为唐见溪上好药，穿上睡袍，而后将她放在床上更靠窗的那边。 真可惜，见溪睡着了，但如果她醒来能看到这样的景色，应该会和我现在一样开心吧。 想到一半，云初霁又否定了自己。 略带欢快地在心头补充道：「我开心是因为见溪也是景色的一部分。」 所以——云初霁轻轻地吻了一下唐见溪的额头，无声地道：「晚安。」 唐见溪没能如云初霁所想的那样在只剩下四个小时的夜晚中途醒来，她醒在了白天，没有看见月下的雪，但是看见了阳台小花园里纷飞的樱花。 是很适合谈情说爱的樱花。 相传洛神是通过分析用户数据从而为每一个住户专门设计出一套情趣的方案，这种事在帝国本来比较受人忌讳，但由于洛神严格遵守了信息保密法，所有的工作都交给ai处理，加上它的业务又是那么得人心，不但没有被指责，反而还将此做成了卖点。 不过此时，唐见溪最关注的不是专门根据她们两人性格设计出来的樱花，而是，云初霁已经半露的肩头。 很难得啊。 这让云初霁为难的睡袍是对襟的丝绸睡袍，仅靠一根细细的线维持安全，但实际上也不太安全，因为线只有一根，而且位置太下了。 稍微一动作，就什么都能看清。 唐见溪忍不住想，看来，睡袍也是特意定制的，不然怎么会这么符合她的心意。 她正把手从过大的缝隙中间探进去，就碰到了另一只不该出现的手。 唐见溪抬起眼睛：「你醒了？」 云初霁把唐见溪的手放到一边，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拢了拢衣襟，而后道：「嗯。」 唐见溪不像云初霁那么玩不起，她侧过身，半撑着头，那不堪一击的衣服构造立刻将她近乎完美的身躯像一幅油画一般地展现。 omega伸出右手食指，挑动alpha身前那根细细的线：「还没下床呢，怎么就换了一幅面孔？」 云初霁动都不敢动，头皮发麻，脚尖、手指都在发麻，她的喉咙上下滑动，圆圆的眼睛漫上一层水汽，略带艰难地道：「见溪你昨天都昏过去了，我觉得这种事太不受控，所以我们还是克制些好。」 唐见溪手指一僵，云初霁这么一说，她浑身上下那种仿佛是泡澡泡太久之后又软又舒坦的感觉慢慢地浮了上来，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合理的疲惫。 不过她并没有听从云初霁的劝告，即使中途晕过去的人是她。 唐见溪小声说出了解决办法：「多适应几次就好了。」 然后，那根线就断了。 唐见溪终于还是看见了夜晚的雪和月光。 此时云初霁已经通过酒店管理要来了新的睡袍免得重蹈覆辙，并且让ai端来了晚餐，而她本人则坐在床边等唐见溪醒来。 是的，唐见溪小姐又晕了过去。 她几乎已经形成抑制剂抵抗的身体虽然在云初霁数月持之以恆的信息素治疗中得到了珍贵的修復，但在应对这种更加深度的标记时还是会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这就使唐见溪十分羞耻地表现出外强中干的特质。 感受了一下周身的干爽和一粒粒扣子组成的睡衣防线，唐见溪把被子掀开，伸出了手，然后如愿以偿得到了一个拥抱以及拥抱之后被抱着洗漱的待遇。 第220页 卫生间里，当脸上最后一滴水珠和云初霁手上的毛巾擦净后，唐见溪眨了眨眼，不知道是得意还是苦恼地道：「你现在好像很会照顾我了。」 云初霁把毛巾放回原处，同时回道：「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好事，因为如果我的灵魂、身体和习惯全都爱上你的话，那我简直就完完全全地被你吃定了。」唐见溪点着云初霁的下巴，给出了这个答案。 云初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抱起她，来到餐桌边上，一勺一勺地给她餵海鲜粥，云初霁盯着粥上漂浮的浅红色虾仁，别扭地道：「那这样算的话，见溪早就吃定我了。」 灵魂和身体什么的自然不必说，习惯——她在帝国的生活习惯可都是在唐见溪的影响下养成的。 现在更是养成了睡觉不闻着唐见溪身上的味道就睡不好的恶习。 唐见溪看向云初霁微红的耳尖，心头有一股极为熨烫的暖流淌过，比昨晚的所有温热都更加叫人满足，这种感受唐见溪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表达——她缺乏这种经验——于是只能用最直接的说法：「小霁，你总是这么说话的话会让我想再适应一下的。」 云初霁浑身又开始紧张，但是面上努力不为所动，她又舀起一勺粥，一边餵一边嘴上嘟囔道：「先补补身体吧。」 「……」 唐见溪一把夺过碗。 几下喝完，然后擦了擦嘴，温声细语：「我说了这是适应的问题，我有omega生理学的学位，所以我知道我这种情况只要多来几次就好，如果几次不行，几十次也可以。」 云初霁缓缓抬起头。 人造月光在窗外洒落，那么美丽的景色，房间里的两个人却都没有心思欣赏。 唐见溪请了年假，所以她有充足的时间来适应，但有些工作却是无法请假的，尤其是一些性命攸关的工作。 云玄现在就在做着这样的工作。 他在当一名「母亲」。 他没有和露西亚一起返回a区，反正这个时代便捷的通讯足以解决绝大多数沟通上的困难。 云初霁每周都会过来看他，难以想像，那个曾经颇有贤名的妹妹竟然几次暗示他可以把孩子打掉，不过她都能把女诫修修补补变成a德，这种程度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她那颗没有经过仔细培养的大脑又怎么能够理解，在他扭曲的身体里不只孕育了一个孩子。 一个是没有价值的肉团，除了血缘之外基本上是怪物。 另一个，则是他精心策划的復仇婴儿。 两个孩子都在长大，吸收着来自他身体和灵魂的营养，它们逐渐变得健全，长出手和脚，能够在他的子宫里动。 真是叫人惊嘆的生命啊。 他面前的墙上挂了一张大大的纸，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线条，其中alpha、beta和omega三个字眼出现得最是频繁。 值得注意的是，alpha、omega与beta所用的笔墨颜色不同，一个是红色，一个是黑色。 而那最红的两个行字，是两个名字。 露西亚·霍尔。 奥菲亚·霍尔。 「快了。」云玄喃喃道，「这种牝鸡司晨的乱象必须要拨乱反正，男女不辨的怪物也应当被烧个干净。」 此时，在他面前的光幕上，复杂的信息流像是在洪水肆虐过后的大地上那样隐秘而又随意的交织着，然而在他那个年代，短视的人们很少知道，像这种水流是更大的一场灾难的原因。 云玄相信，这个时代的人们会更加短视。 第117章 生育 在洛神酒店完成了关系的突破并且由于突破的感觉太好而滞留了三天后，云初霁和唐见溪消停了一段时间。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们虚了，好歹s级的ao，这种程度都恢復不过来的话，那长达数日、除了睡觉就不消停的发情期可该怎么办。 原因是，她们在等待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对应的问题则是这套双管齐下的避孕方法究竟有没有效。 由于怀孕后ao的标记办法和怀孕前截然不同，为了避免伤害到可能存在的孩子，她们耐心等了五天，最终等到了一个没有怀孕的结果。 vins验孕仪器能够通过检测omega腺体中的成分从而对omega的怀孕状况做出精准的判断，是帝国omega最常用的仪器之一。 看着仪器上的红光，唐见溪兴奋地跳到了云初霁身上：「成功了！」 云初霁也很开心，虽然在这个世界里怀孕对omega身体的影响已经远小于对两性世界中女性的影响，只要有充足且优质的信息素加上一点好心情，孕期的omega甚至有可能会比平时更加健康。 据云初霁了解，鑑于ao世界的高怀孕率，几乎所有刚结婚的年轻omega都会怀着孩子上班，然后在怀了第一个孩子之后，又紧跟着怀上第二个。 直到35岁之后才可能彻底停下来。 因为在那位疯狂科学家眼里，35岁后的生育质量急剧下降，为满足他人类进化的理想，在他的设计中，35岁后的omega生殖腔将逐渐萎缩，生育能力则随着萎缩而下降，在38岁时将彻底丧失生育能力。 至于alpha，鑑于他自己年龄已经远超35岁，为了不让自己在预想中的alpha生活中无法留下新生后的子嗣，在一部分私心的怂恿下，他没有对alpha的生育能力做出严格的限制。 第221页 而他的笔记里则写道：配对后的ao在信息素作用下将维持长久的一对一伴侣关系，这是对这个秽乱时代的洗涤，健康而优秀的ao婴儿将成为更具有未来的一代！ 不管这个语言和行为极度矛盾的偏执者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意图，但是他充满优生学意识的设计在实际上却使omega们摆脱了一生都成为生育机器的命运，也成为了omega们不断进行抗争的基础。 一个重要的证据就是，在斯巴达克斯里面，成员的年龄大多集中在18-24和35-43这两个区间。 而现在，对于唐见溪和云初霁来说重要的是，她们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而不是生理的规则来迎来一个孩子。 她们有可以好好准备的时间。 也有可以休息的时间。 云初霁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唐见溪的脸，轻声道：「那真是太好了。」 作为斯巴达克斯的副首领，唐见溪立刻察觉到这套避孕方法的价值，但作为帝国的公民，她同样也意识到在当前帝国倡导生育以至于大多数避孕只依靠alpha的忍耐力来完成的大环境下，一套行之有效的避孕方法的推出，只会引起比a德更大的骚乱。 而帝国已经够乱了。 她颇为遗憾地道：「可惜了，现在还不是推广避孕方法的时机。」 云初霁对此则有自己的想法：「其实除了药比较难买之外，保险套是可以自己定做的，而且推广起来也不会太受阻碍，毕竟它在歷史上留下非常深刻的痕迹，我会在直播里面暗示一下。我相信，也有很多alpha不愿意自己的omega整年都陷在孕期里面，要知道帝国每对ao伴侣的生育极限是十一个孩子，但现在帝国平均每个ao家庭的孩子是六个，所以说，有很多alpha都克制住了自己。」 唐见溪抬起脸，问道：「资料可靠吗？」 云初霁回道：「是帝国数据局发布的，应该可靠」 唐见溪亲了一口云初霁的脸，心里为云初霁的成长而惊嘆，她看上去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了，不过，关于这个问题，唐见溪却有别的看法：「原因可不止你说的那样，更多的还是随着标记清洗手术费用的下降，35岁以下omega离婚率上涨了好几倍，所以才有那么多omega能够逃离生育机器的命运。」 云初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接着往后倒在了沙发上，怀里的唐见溪依然被她紧紧地揽着，她说：「那这样看的话，真相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唐见溪撑起身子，不想再讨论这些事情，双手捧住云初霁的脸，在吻下去之前含煳地道：「但是感觉不会作假。」 云初霁张开唇，由她在里面搅风搅雨，放在omega后背的手顺着嵴骨上移，轻轻地抚慰着那一块小小的腺体。 信息素的味道在房间里蔓延。 唐见溪松开口，贴着云初霁的耳朵道：「既然已经确定有效了，那么明天正好是我的发情期」 云初霁的手轻柔地掐了一下唐见溪的腺体，因为力道太小，比起掐，其实更像是挑逗，唐见溪浑身一软，没能把话继续说下去。 不过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说下去了，毕竟云初霁已经在做了。 等待漫长的发情期过后，唐见溪身上的味道几乎已经被兰花味给腌透了，而唐见溪的身体也正如她所说的那样适应能力好了许多，因此使得云初霁忍不住放纵了些，只是唐见溪还蛮满意云初霁的放纵就是了。 像这种过于恩爱的伴侣在两性时代就比较招单身人士烦，在abo时代就更加，首先那如影随形的信息素味道总归是让人无法忽略的。 受害单身人士谢潇潇啧了一声，把试管放进冰箱，转头抱臂道：「我知道你和你家那个小alpha关系很好，但你是不是也该遮一遮味道再出来？」 说到这件事，唐见溪本人比谢潇潇显得更烦：「你以为我没有遮吗？一般的信息素屏蔽喷雾不管用！我都是到公司才发现的，所以过来找你问问有没有其他更加有效的屏蔽喷雾？」 谢潇潇立马来了兴趣：「你们高匹配的ao居然还有这种特性？话说见溪啊，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上，你就让我研究一下你们俩的信息素反应呗。」 唐见溪警惕地拒绝道：「你可别想，以你这个研究的狂热程度，说是研究高匹配ao的信息素反应，等我们进了你的实验室之后你指不定会研究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谢潇潇闻言整个人立刻萎靡了下来——熟人果然都不好骗了。 她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试剂，懒懒地递给了唐见溪：「喏，这个是我无聊的时候做的，应该是现在最强力的屏蔽剂了，如果这个没用的话，那你们两个人还是来这让我研究一下比较靠谱。」 唐见溪赶紧往自己身上喷了一通，到现在她想起下属们讶异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耳朵发红，在云初霁面前是一回事，在别人面前是另一回事，她高岭之花的人设一直可是都端得蛮稳的。 「怎么样，没味道了吧？」 谢潇潇动了动鼻子，顿时失望地道：「嗯，没味道了。」 唐见溪把试剂瓶放进口袋，环视了一下谢潇潇明明很大却被各种设备和药剂挤压得有些逼仄的实验室，像是被某个回忆袭击了一下，唐见溪嘆了一口气，突然问道：「你还是在研究那个课题吗？」 谢潇潇神情一顿，而后自然地将手插进了衣服两侧的兜里，目光悠远而深邃，语气中的懒散无力消失得一干二净：「我需要搞明白这一切。」 第222页 「搞明白之后呢？」 「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唐见溪垂下眼眸，接着又抬起来，她拍了拍谢潇潇的肩膀，道：「你偶尔会让我觉得你会是第二个威廉·詹姆斯。」 「……」 过了一会，谢潇潇苦笑着回道：「我很多时候也会怀疑我是不是在做和他一样的事情。」 唐见溪抿了抿唇，然后上前抱了谢潇潇一下，温声道：「我会好好看着你的。」 毕竟，是我点燃你这个无比狂妄的理想的。 而现在的我，已经不向朝那条极端的道路走去了。 因为早上的信息素意外，唐见溪今天下班得略早了些，正好碰上了云初霁的直播，她翻着唐见溪为她特意做出来的书籍，温声细语地讲着一些所有人都喜欢但是所有人都希望是别人来做的道理。 唐见溪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很早以前，她就发现云初霁体内似乎藏着一道光源，它是那么自然，那么温暖，一点也没有这个时代中那些随处可见的灯光中那种廉价而别有居心的味道。 像一座山谷那样清幽。 唐见溪的注视理所当然地让云初霁提前结束了直播，她关掉光脑，抬头看向自己的omega，心跳是那么地欢快，她刚刚在直播的时候就差点克制不住笑容。 可是不行，她知道不能那样笑。 那样笑容易拈花惹草。 所以只能对见溪这么笑。 她于是就这样笑了——唇角扬起，圆圆的眼睛完成两道月牙，脸上有淡淡的绯红，唇边有两个不明显的梨涡。 唐见溪唿吸一滞，她觉得自己应该带一束花回家才对，这样现在她就有东西能够送得出手，来安抚她心中狂躁的喜悦。 怎么回事啊，明明都谈了两个多月恋爱了，怎么还越来越腻歪了呢？ 云初霁倒没有这个烦恼，她站起身，走到唐见溪身边，甜甜蜜蜜地道：「见溪，我今天为你画了一幅画，你要看看吗？」 唐见溪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非但如此，她的脚步还加快了些。 原来不只是送礼会让人从那种无所适从的骚动中安定下来，收到礼物也一样。 今天的唐见溪也因为云初霁而多学到一些东西。 第118章 见面 他太有天赋了，所以一切都来的过于轻易。 这是一句谎话。 云玄这辈子才发现这是一句谎话。 上辈子他一直经受着这样的夸赞，他通常对此不以为意，因为这种夸赞的背后还要加上几句劝他谨慎保守，以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种话，比不得花楼里小娘子娇滴滴的一声云公子，以及接下来更加娇滴滴的一句「云公子愿意宠爱奴家，可真是奴家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也比不得二叔家的嫡长子明明大自己五岁，却连秀才都没能考上，寒天腊月被二叔罚在屋外背书，到头来只能求他这个堂弟指点时的垂头丧气。 别误会，云玄从前是个君子，至少在他那个时代的人看来他是个君子，至于比不比得上书上所言，那是另一回事。 他不会因此而折辱他人，他给了那位小娘子许多赏钱，也将自己应考的心得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堂哥。 云玄不以行恶，他想要当个君子。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会对这种高人一等的待遇心生认同，的确是这样的，他就是人中龙凤，就是註定要为天下百姓筹谋的肉食者。 他会完成他的责任，享受他的荣耀，因为这都是他应得的。 但是，这几个月的经歷告诉他并不是。 他仍然拥有过人的智谋和韧性，甚至连风度翩翩的脸和体态都尚在，这个世界的云家也没比他上一世差，但是他却从花楼里听奉承的公子哥变成了花楼里奉承别人的小娘子。 是的，他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不是依靠他的智谋，至少大部分不是，大部分是因为他肚子怀了一个孩子，而且他愿意对三皇女笑脸相迎了。 如若不然，云玄很清楚，他现在的价值已经没剩多少了，他把三皇女从金凤星带了出来，又剷除了她的一个劲敌，现在她已经成为了香饽饽，有的是人可以取代他的位置，这个时代的人脑子在谋算时虽算不上灵光，但是他们可以用机器来得出很多正确的结果。 实际上，对克拉伦斯的致命一击就是机器做出来的决定，而他的决定是刺杀，一了百了。 而机器说，三皇女目前并没有获得完全的胜算，而且一个刺杀自己兄弟的继承人会被皇帝所放弃。 会放弃吗？ 云玄很疑惑。 他那时的当朝皇帝就是靠着杀了自己四五个兄弟才登上皇位的，老皇帝并没有放弃他，还帮他剷除了他兄弟残留的党羽。 啊，他又忘了，这是一个脆弱的世界。 这里的人都没有怎么见过血，他们都像自己的妹妹一样，一直生活在温室里。 不过说到妹妹，云玄抬起头看向一边的光幕，上面正是云初霁那张天真而又缺乏攻击性的脸，她现在正在谈一个东西，非常久远的东西，在帝国已经称得上是古董，云玄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个东西叫保险套。 「保险套在联邦时期用得很广泛，但实际上它并不是一开始就用得这么广泛，据歷史记载，在避孕药发明之前保险套就被发明出来了，甚至在更加遥远的时代里，就存在用鱼鳔和羊肠制作的保险套。但是，它只是用在非常少见的场合里，通常只有达官贵人才用资格享用，而随着工业的发展，保险套的造价大幅降低，但此时人们并不愿意用它。」 第223页 「原因很简单，是的，它会削弱性快感，同时两性时代的男人由于不必承受生育负担，因此他们对生育所付出的的代价一无所知同时不屑一顾，对的，正如我们这个时代的alpha。」 「但后面随着避孕药的发明和人流手术的发展，年轻的女孩和母亲终于可以从永无休止的家务中逃离，并且在女权运动的推动下，保险套成为性爱的必需品，所以说，只有对权力的争取才能带来权利，这也是我一直坚持o权运动的原因。」 云初霁后面又再说了些什么云玄已经没什么心思去听了，他去查了保险套这个东西，查它的歷史和它的现在，查得很彻底。 突然，云玄一怔。 而后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接着笑声越来越大，甚至引来了ai僕人的关注，他依旧笑着，挥了挥手：「我没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只是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而已。 我在做什么啊？他问自己。 怎么会陪着云初霁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呢？ 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只是想要用这种手段来引起人们对避孕的注意罢了。 避孕，真是一个遥远的名词。 至少在云玄来到这里半年多的时间里，都没有从任何人嘴里听到了这个词，但是，避孕这个行为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不然的话，他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会是三皇女的第一个孩子。 啊，他又忘了一件事。 还有人流，但就算加上人流，也无法解释皇室中第三代仅有自己肚子里这一个的现象，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怪物唯一的特长就是生孩子了。 但也因为他们太在乎生孩子，孩子往往和婚姻挂钩，而婚姻和利益挂钩，所以他们避孕，但是他们不说。 而婚姻仅仅是婚姻的底层人则没有这种顾虑，他们一串串地生着孩子，同时又因为糟糕的家庭环境而死着孩子。 这是一个温室，这里没有勐兽。 但是不代表这里没有大鱼吃小鱼，人总要依靠他人来证明自己，伴侣无疑就是最省事的，omega在证明中枯萎，在证明中逃离。 避孕，omega非常想要避孕，但是他们不能简单做到这件事，因为避孕这个词彙早已经消失在帝国中了。 在开启之战后，帝国人口不足联邦的一半，地广人稀的情况持续了很久，以至于生育荣耀也持续了很久。 曾几何时帝国人是真的将生育当作莫大的幸福，不止alpha和omega，甚至没有信息素的beta也从不採取避孕措施。 为什么要避孕？ 联邦人才避孕！ 我们帝国人可是要将人类文明给传承下去！ 持续了三百年多年的传统在今天随着o权的崛起，已经渐渐有崩裂的现象，人们仍然不谈避孕，但是延迟的婚龄，过早分房的ao，无疑都只有一个目的。 不过，人们至少没有大大方方地探索避孕的方法，他们只是间接地达成这个目标，而这种事大多是由omega主导的，毕竟孩子一直是omega在生。 而他这个莽撞的妹妹再一次用天真的情态去点燃一场山火。 真有趣，他都差点被她忽悠了，她总是喜欢将过去的东西换一个新包装然后端上来，引起人们的无限好奇，同时又迎合着人们心底的欲望。 但实际上，那只是一个旧东西而已。 看上去新奇，其实早就被淘汰过了。 如果她愿意利用别人就好了，云玄想，那她就会是一个能够走出温室的云家人了。 这个想法一直盘旋在他的脑际，连和三皇女通话的噁心都没能压下这股冲动。 终于，在完成一件大事的策划后，他打通了电话。 云初霁接得很快，现在已经是晚上，看来她并不忙。 「阿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耳边传来的声音依旧亲近，像是他们还一同住在那间三进的宅子里一样。 云玄那颗冰冷的心莫名颤了一下，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同胞妹妹，出嫁时他是要将她送到夫家门口的，而现在，她是他仅剩的亲人。 「初娘，今晚可以陪阿兄赏月吗？」 云初霁那边沉默了一小下，而后是她略带欢快的回覆：「好啊阿兄，你有什么想要的吃食吗？」 「我记得，从前我们家中秋赏月时，李嬷嬷会做许多梅花糕，家里的孩子们都能吃个够，母亲在这天也不会拦着我们吃甜食。」 「那阿兄等我一会，我带着梅花糕去找你。」 云初霁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实在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阿兄竟然愿意向她敞开心扉了。 即使只是一个苗头，相比起之前阿兄不冷不热仿佛行尸走肉般的状态也好上许多，云初霁十分振奋，又和云玄聊了一会，随即两人都意识到这样聊天只是平白耽搁会面的时间而已，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云初霁眼睛亮亮的，不过坐在一边的唐见溪就没这么愉快了。 她不愉快的理由也十分直接，任何一个走进这间房的人都能清楚地看出来——毕竟她们俩的衣服都脱了一半了。 说来惭愧，云初霁之所以电话接得那么快，是因为她们俩刚刚在用光脑玩游戏。 只是一个小小的益智游戏，不过输了的人要脱一件衣服而已。 云玄在纠结之下打来的电话打断了云初霁马上要输掉自己的第四件衣服的窘境。 第224页 这或许是他这个哥哥在这辈子对妹妹第一次伸出援手。 即使是无心之失，但也让云初霁摆脱了在脱光上半身和脱光下半身之间的纠结。 唐见溪支着下巴，遗憾地看着那颗已经快被自己剥完皮的小水果。 啧，她还要陪别的omega去看月亮。 古代人就是酸里酸气。 唐见溪不承认自己也有点酸里酸气的。 对上唐见溪幽怨的目光，云初霁这才从兴奋中冷静下来，发现她似乎陷入了老婆和哥哥之间的纠结。 不过，云初霁自然有办法，她先是在光脑上设定了梅花糕的制作程序。 啊，虽然云初霁做菜是灾难，但不得不说，她记菜谱一直都挺在行的，和别人聊起来也头头是道，为云家大小姐贤名增添了不少分量。 梅花糕做好还要等一会。 这一会的时间，她打算用来哄老婆。 先是跑到老婆身边缠缠绵绵的接吻，期间需要握住老婆的手，免得她一下子不老实把自己给脱光——实在是她现在这样真的很容易被脱光，而穿上衣服那只会让唐见溪更幽怨。 然后用接过吻亮晶晶的唇继续哄人。 哄人自然是要用亲吻的方式，她向来喜欢和唐见溪接吻，也喜欢亲吻她身上的一切。 唐见溪也喜欢和她接吻，甚至她的接吻技巧都是靠唐见溪指导的——毕竟，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云初霁一边亲，一边想，只要让接吻的快乐盖过她中断游戏的烦躁就好了。这并不难，她乐于做这样的事，她喜欢看唐见溪流露出喜欢的神情。 唐见溪靠在沙发背上，半眯着眼，又好气又好笑，她伸手用力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头，揉到一半手就软了下来。 唐见溪喘了几下，而后微抿着唇道：「你倒是动作快。」 又嘟囔道：「看来你平时害羞也是装的，啧，小古董学坏了。」 云初霁可不想被人凭空污衊，赶紧换了工具，将嘴巴腾了出来，结结巴巴地道：「我害羞，是因为见溪太好看了。」 接着又仿佛不好意思一样地埋下头来。 唐见溪轻轻吸了一口气，手开始揉捏alpha软乎乎的耳朵。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算得上齐整的衣服，发现云初霁说的有点道理——嗯，她可不像云初霁那个傻子，她都是从里面开始脱的。 那么，唐见溪右手捏了捏云初霁的耳垂，左手拉起衣角：「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脱掉咯。」 云初霁的耳垂红透了。 第119章 君子 云初霁哄人哄得差点把自己也给哄进去了。 要不是唐见溪大发慈悲地提醒她，她极有可能会迟上大半个小时。 虽然现在已经是迟了十几分钟了。 但幸好她和阿兄没有约定好固定的时间，云初霁本来想好的是，做好了梅花糕，再餵唐见溪迟上几块，哄着人去洗漱睡觉然后她再离开，她计划着自己大概九点过一刻会出门。 不过现在已经快九点四十了。 云初霁红着脸，非常想要忘掉唐见溪叫醒自己的那句话。 「年轻人，定力不足哦。」 「」 「啧，你忘了还要和你哥去看月亮吗？」 alpha抬起手，修长温热的手蒙住了整张脸。 她低声呜咽了一句。 好丢人。 我好像真的变坏了。 云初霁惴惴不安地来到了云玄住的地方，她脸上的热气已经从车窗灌进来的冷风给浇熄了，只剩下耳朵还有点点淡粉的残余。 这间房子比起云玄父母的那座别墅来说并不算太豪华，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黄金味道，即使看上去并不便宜，但在最内环里面，并不出挑，安安静静的，还是砖红色，略微泛白，墙角攀着几根藤，是故意栽的，十分突兀，周边再没有别的植物，像一枚印章似的直直地现在那儿。 云初霁站在门口，左手提着还热腾腾的梅花糕，眼睛往门边上一看，门就开了。 旁边候着的ai僕人道：「云小姐，主人在楼上等你。」 云初霁跟着ai上了电梯，云玄已经把场地给准备好了。 帝国内环的房子一般都有一点机巧，就像云玄父母家那个房子可以飞动的地板，唐见溪家里的楼顶也有一片可以开合的游泳池，而云玄现在住的房子，则是有可以变大的阳台。 阳台已经快延展成会客厅的面积了，幸好这附近少有人开车经过，总不至于挡了别人的道。 云玄在阳台摆好了小几，点了灯笼，温了酒，旁边还放了一把琴。 是了，阿兄的琴也弹得极好。 云初霁跪坐在云玄对面，将梅花糕一个个摆放在色如温玉的瓷盘上。 这个世界的月亮并不好看，它不再是暗夜中唯一醒目的光明，被人间的灯火衬得平庸了许多。 云玄昂着头，望向天上那轮月，他看上去胖了些，皮肤也不像几个月之间那般吓人似的苍白，再配上他柔化了一些的五官，看上去无疑是个玉一样的美少年。 云初霁眨了眨眼睛，浓长的睫毛带走了眼底的水珠，她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酒是窖藏酒，一口下去辣嗓子，云初霁微红着眼睛，又倒了一杯酒。 「初娘来此地之后属实豪爽了许多。」云玄把目光从天上移回人间，发现从前只浅浅抿几口果酒的妹妹，如今竟能皱着眉一杯杯地饮烈酒了。 第225页 果然，不只是月亮变了，人变得比月亮更厉害。 自己又何尝不是？ 云玄嗤笑一声，也端起酒杯，道：「赏月饮酒，人间乐事。」 云初霁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肚子，余光瞥见了边上的琴，于是把意欲出口的劝说咽了下去，她两手扶着酒杯，喝下了第三杯酒。 此时她的脸开始烫热起来，埋在心底的愁绪被这烫热一激，不知不觉便倾吐了出来：「阿兄，你可还好？」 云玄闻言，倒酒的手一顿，澄澈的酒液停在酒瓶口，没几秒又继续往杯里去。 「我很好。」他淡淡地回答。 云初霁眼圈一红，哽咽道：「可阿兄你堂堂七尺男儿被三皇女那般折辱……」 听着这可怜的语调，不知道的还以为受苦的人是她呢，云玄喝了一口酒，忽然觉得懒散起来。 为何要聊这些呢？ 他挥了挥手，漆黑的眼珠子亮得像一颗星子，云玄将琴放在膝上，笑道：「初娘，今夜只赏月。」 说完，他拨动琴弦，这不是他原来的手，没有经歷过琴艺训练，还是个omega，没几下，云玄的手指上就开始显出红痕。 乐曲很流畅，即使比不上他曾经的水准，也比他想像得要好得多。 他以为琴弦会因为他这双骯脏龌龊的手而断呢。 云初霁端坐着听琴，不再说话，她清醒了一点，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荒唐的事情，就是说出来了又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她既然没能救人，就不要再揭人伤疤了。 云玄弹了半曲，而后将琴递给了云初霁，他看上去心情好了许多，嘴角常带的笑里多了些真情实感的温度：「我手劲不足，你来弹。」 「如果弹得好，我就告诉你我过得好不好。」 云初霁神情一凛，看向对面温润的青年，他用通红的指尖端起了酒杯，饮毕，捻起一枚梅花糕大口咬下。 她的指尖迅速地拨弄起琴弦，指法极快，她这段时间无聊时便会抚琴，加上这具身体天赋不错，竟然很快就和前世相差无几，超越前世也只是近在眼前的事。 云玄眯着眼，头轻轻地摇晃，那枚被吃了一半的梅花糕悬在空中，上面的果仁颤颤巍巍，在曲终之前坠了下去。 云玄在曲终之后将剩余的梅花糕一口口清理干净，用湿手帕擦了擦手指，眉眼弯弯道：「我刚刚确实有那么一阵恍惚，以为咱们还在我的青竹院里。」 云初霁急急地回道：「阿兄，如果你想走，我可以为你建一座青竹院。」 云玄为她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没有说话，而是举起了酒杯。 酒杯相撞，清脆的响声迴荡在寂静而明亮的夜里。 过了一会，云玄说：「回不去了，我也走不掉。」 云初霁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头顶乏味的月亮，问道：「三皇女不让你离开？」 云玄摇了摇头：「是我不愿。」 「……为何？」 云玄挑了挑眉，道：「初娘，今晚你可问了我太多问题，那我也问你一个如何？」 「你喜欢成为一个alpha吗？」 云初霁下意识地就想回答不，旋即她脑海里又出现了唐见溪的身影。 她迟疑了。 她知道尽管自己和唐见溪的爱情是出于对对方灵魂的迷恋和相处的眷恋，但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她和唐见溪相遇的机会，是她alpha的身份带来了，她们许多相爱的时机，也都是因为她是一个和她有着高匹配的alpha。 如果她是一个omega或者beta，她们会相爱吗？ 会的，云初霁肯定她会爱上唐见溪，唐见溪也会爱上她。 但是会晚上许多，而且唐见溪还要承担病痛的折磨，她们拥有的是较为痛苦的爱情。 云玄又饮了一杯酒，，脸上仍然是温和的笑，好像能宽容和理解一切一样，他说：「看吧，初娘，你并没有你所表现得那么淡泊名利，你只是得到了而已。」 「但是，这也是可以失去的，前段时间的刺杀应该已经能够让你明白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安全，不管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你都至少得有护住它的能力才行。」 「那你呢？」云初霁将手指紧紧地压在琴弦上，直到勒出一道细细的红痕，她脸上也红，语气却前所未有地激烈，「阿兄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云玄静静地看她，灯笼暖黄的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像一座雕像那般深沉。 而后，他神色一松，脸上挂了风流的浅笑，他指了指天上，颇具狂气地道：「我想要月亮。」 云初霁愣了一下，也笑了出来，捏出一块梅花糕，慢慢地开始嚼，梅花糕已经冷了，但这种糕点向来是适合热着吃的，不过冷的不算太厉害，甜糯的豆沙馅仍然入口即化。 满口甜香在云初霁的唇舌间蔓延，她好似又回到了故乡的中秋节。 吃完糕，她又开始弹琴。 曲调悠悠，云玄撑着头听，时不时吃一块糕点，饮一杯酒。 他眼神迷濛，好似是醉了。 几曲过后，云初霁停了下来，也仰头看月亮。 不知在已经逝去的时间里，母亲、父亲、嫂嫂、松哥儿和李嬷嬷他们又有多少次像她一样看过月亮。 可惜，隔开他们的是时间，他们註定不会看到同一轮月亮。 第226页 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剩下阿兄能和自己一样，用望月来寄託愁思。 这时候，云玄忽然开口道：「我们刚刚还没有谈完。」 云初霁不解：「嗯？」 「初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来护住你想要的东西？」 云初霁思考了一会，摇着头道：「我想不到我会有失去它的可能。」 云玄闻言皱紧了眉，他以为这个天真的妹妹又要讲她那些天真的大道理，结果云初霁只是甜蜜而又羞涩地道：「见溪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我也没有任何可能会离开她，就算，就算我不是alpha，我想，只要她爱我，我就会克服所有的困难。」 就算是痛苦的爱情，那只要有爱情就好了。 「你爱她？」云玄看上去却难以置信，「她可是女子！」 他以为她们之间只是因为那噁心的信息素，就像他和三皇女一样，只不过云初霁是alpha，所以事情才显出了幸福的假象。 可是，爱？？？ 她真的融入到这个噁心的、可怕的世界了吗？ 云初霁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她从未见过阿兄如此生气的模样。 她为自己申辩道：「大梁不也有许多男人有龙阳之好吗？也许我就是喜欢女子的。」 「不，你喜欢男子。」云玄站起身来，他圆圆的肚子暴露在云初霁的视野当中，像是揣了一个大炸弹一样，「母亲给我写过信，你曾中意过李家的公子，只是李家公子并非良配，你才选了表哥。」 「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我怎么能知道什么叫爱情呢？」云初霁忍不住反驳道。 云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声问道：「那种情况，是什么情况？」 云初霁明白自己和阿兄的分歧，但是她并不想为了迎合阿兄而否认自己认同的道：「阿兄，你知道的，养大家闺秀的方法，和养宠物没什么两样。」 「哦，是吗？」云玄回道。 然后他就不再说话了，直到云初霁低声告辞离开他都没有说话。 他挺着圆圆的肚子，站着，看着月亮，手上拎着喝空的酒壶。 他想，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第120章 结婚 从这次和云玄不欢而散后，之后云初霁几次上门拜访都被拒之门外，云初霁对此无可奈何，她总不能撬门进去。 云初霁试图从光脑上联繫他，但每次打电话云玄都不接，发了信息也是已读不回。 久而久之，云初霁也开始生气，她做的事情并不过分，她仅仅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已，结果她的哥哥却表现得比恨三皇女还要恨她。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真正将她当作妹妹，或者说，他们兄妹间的一份竟然就容不得半点忤逆吗？ 云初霁心灰意冷，也不再去敲门。 只是在他生日那天送了个礼。 他收了。 不过消息仍旧已读不回。 云初霁沮丧了一段时间，不过在这段时间内，她写完了自己的毕业论文。 那个关于大梁贞洁的主题，她想到了答案，不过这个答案可能会让阿兄暴跳如雷吧，她半是自嘲半是烦闷地想到。 不过，她不会改，对她来说，这就是答案。 云初霁低下头，看向透明光幕上加粗的标题《论大梁女子的贞洁——一个谎言的诞生》。 没错，谎言，就是谎言，这是唯一的答案。 云初霁看了许多大梁的记载，民间的，官方的，还有杜撰的，这些东西并不全，也不是什么原始材料，大多是对原始史料的分析和总结。 但云初霁结合自己的切身经歷，对这些材料进行了筛选，然后她得出了一个答案：贞洁本身并没有价值，有价值的是一个女人低人一等的自觉。 云初霁不只看大梁的史料，她也看很多和大梁女人生活境况差不多或者完全不一样的女人的史料，于是答案就再清晰不过地呈现出来了。 大梁的女人也好，还说其他时代或地方的女人也罢，成婚之后偷人的事情并不鲜见，只是后来随着女诫规矩越来越严，沉塘了不少姦夫□□，似乎就让风气变了。 但既然有那么多被沉塘的姦夫□□，那看来风气也并没有变得太厉害。 不过，这些被称之为□□的女子，当真就如此不堪吗？她们靠着贞洁嫁了人，又没有守住妇德，最终还是贞洁有亏。 但后面有一个时代，那是联邦之前的时代，生产力没有发展到足以让整个社会陷入糜烂而仍然能维持运转的时代，那个时代人们很有活力，那个时代的人们在探索、争取、突破。 那个时代里，探索、争取、突破的那些女人，按照大梁的标准来看，全都是□□，然而她们做出了成绩，贞洁的损失似乎没有给她们的灵魂造成任何缺陷，她们真诚善良勇敢，无论怎么看都是符合君子标准的好人。 所以，贞洁就是一个谎言。 云初霁在论文里列出了很多史料，一条条地例证了女性是因为什么原因而选择了贞洁，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信仰贞洁。 原因很多，但都不是因为贞洁本身，所以贞洁是个谎言，是个幌子，是个投名状，是一面白旗。 云初霁用这篇论文为自己在大梁的生活做了简单的总结，诚然，她在大梁有过好些快乐的日子，但是，一只快乐的宠物，也仍然是宠物。 第227页 写完论文之后，就距离毕业典礼没多久了。 而毕业典礼之后，就是她和唐见溪的婚礼了。 云初霁放下了对云玄的纠结，结婚是件大事，她无法分心，事实上，她过于紧张了些。 经过商议，云初霁和唐见溪都不打算大办，主要是她们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麻烦，而人一旦多起来，这两件事统统都少不了。 她们只打算邀请一些亲密的亲人和朋友，在云家老宅唐见溪长大的那片草地上办一个简单的婚礼。 这个建议还是云初霁提的，唐见溪想的是在某个有流星雨的晚上，开着飞船去外太空办婚礼。 云初霁觉得，如果流星雨太好看了的话，她们可能只会记得流星雨了，所以不如找一个她们最能记住对方的地方，办一个属于她们的婚礼。 云初霁关于这个地方的答案是唐见溪长大的地方。 唐见溪关于这个地方的答案是床上。 云初霁大比分胜出。 为了婚礼，云家人从金凤星赶了回来，云初晚看上去已经从被迫退学的阴霾中脱离了出来，还让云初霁陪她和金凤星的同学视频——据说这些同学是云初霁的粉丝。 云初霁好生地感受了一回未分化年轻人的热情，全程没找到机会说话，基本上承担了一个花瓶的良好职责。 不过这或许和金凤星一个地方脱不了干系，毕竟是omega军团的总部，有了靠山，这里分化的和未分化的omega都性情格外开朗爽利，比起帝都星以安静为美的omega来说就是火烈鸟和丹顶鹤的区别。 总之，云初晚也被带得活泼了不少。 云承没有找新的工作，他的积蓄够用，帝国的消费成本高，但是生活成本非常宜居，于是他就待在家里筹备着写一本关于联邦农业发展史的书，闲暇时间则研究一下女儿的a德理论，导致夫妻感情肉眼可见地黏腻了不少，如果不是秦婉早过了三十八岁，说不定云初霁和云初晚还会有个弟弟或妹妹。 而秦婉则去到了海伦她们那个安置区当志愿者，和那些满是苦难的年轻omega聊天，聊着聊着，就把云初霁给她准备的泡脚包全送了出去。 这些人或多或少地有着睡眠方面的障碍，但由于信息素失调和怀孕，无法对这个问题通过药物或手术根治，只能靠吃着效用逐渐降低的安眠药来度日，这让他们的脸色看上去憔悴不堪。 云初霁听说这件事后，熬了十几天夜，将几个方子给改动了一下，然后把它们交给了秦婉。 这样应该就不算是违背了秦家祖训。 偶尔当云初霁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想到为什么她和这辈子的家人都能相处得这么好，和持续了两世亲缘的云玄反而还越来越冷了。 她大概知道原因，但是就像云玄无法置信她竟然能如此顺畅地融入这个世界一样，她也无法置信她那个顶天立地的阿兄已经被痛苦和仇恨沖昏了头脑。 他绝对在策划些什么，或许是杀了三皇女，或许是让三皇女生不如死，反正他是不可能接受三皇女的，他连唯一的妹妹都能因为理念分歧而捨弃，对这个将他拖进地狱的人，他不可能会爱上她，就算是疯了也不可能。 云初霁静静地等待着，等待风暴的出现，这件事她没有告诉唐见溪，她说不出原因，只是一种直觉让她对此闭口不言，她只是说了他们吵了一架。 唐见溪问她是不是云玄心态失衡了，云初霁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说出更严重的那部分——那部分浓烈的仇恨。 不过，结婚，总能沖刷掉一切负面情绪。 云初霁收拾好心情，连云玄拒收她的请柬这件事都无法动摇她心里的快乐。 她的朋友不多，只邀请海伦和薇诺娜还有风陵大哥，不过她斟酌了一下，还是把费心费力给她策划直播的姜秀给请来了，当然，还请了她的夫人。 云初霁和唐见溪的婚礼在夏天，阳光灿烂，她穿着试了半个多月才满意的婚纱——主要是唐见溪十分坚决地否定了她自己绣礼服的想法。 她站在道路的尽头，身上的婚纱裹得很紧，她必须得小口唿吸才行，但是她太紧张了，这种婉约的唿吸方式完全应付不了她紧张的心情，她觉得自己要出汗，又祈祷自己千万不能出汗，毕竟现在脸上没有盖头，婚礼上出汗那简直不像个样子。 音乐奏响了，云初霁这几个月每天都会听，还笑呵呵地推荐直播间的人听，唐见溪听说这件事后，问她是不是在催婚，云初霁说没有，她觉得等待的时间也很幸福。 然而，唐见溪就把她拉上了床。 不过，现在等待却很煎熬，云初霁默默在心底倒数着，终于，在道路的尽头出现一道纯白的身影。 楚月兮搀扶着她——帝国omega婚礼都是由omega家长陪同的——她的婚纱有一截长长的尾，在她身后蔓延开来，为她本人增添了些许神秘的气场，但一切都比不过那张钻石冠冕下的脸，精緻的眉眼，性感的鼻尖，像是从天宫里逃来的仙子。 云初霁下意识想往她那边走，抬起脚步后，那窒息的婚纱救了她。 她得等她过来。 一a一o两个花童在唐见溪行走过的路上抛洒着花朵，云初霁也想变成那花朵——如果运气够好，她还能落在唐见溪的裙摆上。 时间在云初霁的焦灼中逝去，短短几分钟像过了几百年一样。 第228页 但等到她梦寐以求的人站在她面前时，她却僵住了。 仙子垂幸了凡人，凡人不安而惶恐。 这时唐见溪伸出她细白的手，牵上了这个人，她歪头对她一笑，低声道：「你好漂亮。」 云初霁呆了呆，已经流了汗的脸又挂上了红晕。 她也低声道：「你更漂亮。」 坐在第一排的唐见深先生不屑地啧了一声。 然后被感动中的风陵先生瞪了一眼——他平常不会这么对omega，主要是他没认出来这是一位omega。 不过场下的风波影响不了这场婚礼的继续，在牧师的见证下，她们许下了一生的誓言。 云初霁将戒指戴在了唐见溪的手上，而后静静地看了那只手几秒，接着低下头，吻了吻那根被戴上戒指的无名指。 她说：「我欲与子相守,长命无绝衰。」 唐见溪没听懂，不过她回道：「我也爱你。」 第121章 三年 这就，结婚了？ 云初霁转过身，面向一众带着笑意的亲朋好友，身上的婚纱依旧很紧，山林间的风拂面而来，带着罕见的草木香气。 她偏头看唐见溪，发现她已经看了自己好一会了，眼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眼尾都因此而笑出了褶。 好幸福。云初霁想。 真想永远停在这一秒。 不过，属于云初霁和唐见溪的婚礼有了一个誓言作为结果，但是属于宾客和新人的婚礼却没到结束的时候。 两位新娘正在台上对着傻笑，那种纯情的氛围足以让一个最冷漠的人心生温暖，只不过唐见深比最冷漠的人还冷漠——因为他是更冷漠的机器人，于是他能够在这种万物和爱都生机勃发的时候用十分破坏气氛的腔调提醒道：「我亲爱的妹妹和妹媳，你们今晚有的是时间笑，但是现在，是跳舞的时候了。」 跳舞？ 是的，跳舞！ 婚礼后的舞会是s区人民的习俗，不管是最内环还是最外环，一场圆满的婚礼总是要以热闹的舞蹈来结束。 不过婚礼的舞会当然和其他舞会有所不同，舞会理所当然地要由新人来开场，而云初霁和唐见溪为此甚至特意请了一位舞蹈老师。 毕竟，能不能把场子热起来，可全看新人的舞蹈够不够带劲了。 唐见深话音一落，其他人也从晕乎乎的氛围中清醒过来，出乎意料的是，最先起闹的竟然是海伦，她已经完成了分娩，身体轻便了许多，海伦迅速地站了起来，拿起手边的花束挥舞道：「跳舞跳舞！」 完全看不出来她其实是个土生土长的b区人。 传说中最严肃的就是b区人。 坐在她身边的薇诺娜显然更符合b区人的模样，她依然端坐着，坚定而有力地附和道：「跳舞！」 连b区人都发话了，其他来自s区本地的宾客和喜爱享受的a区人立刻簇拥着两位新人来到了准备好的舞台上。 这原本是一片草地，不过因为婚礼和舞蹈原因，在它上面临时修建了一幢专门用来跳舞的建筑，它的室内在都很昏暗，为的是能够在里面装上各种华贵的吊灯，建筑是鲜明的帝都星风格，奢华而又清丽，那圆润的银色屋顶和猩红的地砖构成了明艷的对比。 云初霁被人带着往前走，走进这间漂亮的建筑，具体来说，那个人正是自己的新婚妻子，她满脸是笑，表情又大又夸张，可看上去还是那么地像一个仙女。 当然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竖在云初霁面前那么她会十分惊喜地发现自己也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可惜并没有，而且就算有镜子云初霁也不会看，她要看她的新婚妻子。 嘿嘿，妻子，真好。 云初霁笑得更欢实了。 不过大家都这么笑着，不管时代变成什么样，婚礼总归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两个人约定此后终生相伴，对于人类孤独又脆弱的本性而言，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蹟。 音乐响起来了，据说这是一个才华横溢的alpha作的曲，这位作曲家是一名在abo世界极为罕见的独身主义者，他将他alpha的激情全都灌输到一个个让人头晕目眩的大调当中，让听众就像被高高地抛进云端一般，而舞者则在乐曲的旋律下交出对身体的控制权。 「跟着感觉走吧，你们不会跳错的。」这是云初霁和唐见溪的舞蹈老师给她们的嘱咐。 于是她们跟着感觉扭动自己的手和腰肢，婚纱在按了一个按钮后已经变成略微宽松的舞裙，不过仍然将她们的好身材在光下裹得十分瞩目。 当然，那是身材太好的问题，不是衣服的错。 云初霁显然不很能适应此刻自己热情的穿着，礼服是一回事，可这件裙子，它甚至露出了她半个背部。 但是她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因为唐见溪正旋转着绕进她的怀里。 在带来一丝惹人探究的清香后，又旋转着带笑离开。 弯腰，挺身，踢踏。 这的确是热情的舞蹈，或许是气氛的原因，云初霁觉得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练习都要让人激动，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东西。 她在流汗，是的，但此时汗已经不在重要，她追逐着唐见溪，就像一只鸟在追逐另一只鸟，乐曲的风浪向她们席捲而来，不过，只要一个吻，只要一个吻就好了。 在唐见溪又一次跳跃着离开了她的怀抱并且残留一丝香气后，云初霁心里不由产生这样的渴望。 第229页 人们在欢唿，在情不自禁地舞动，但这已经不能影响到云初霁了，她从人的视野中脱离开来，她在追逐她的小鸟。 终于，她追到了。 她吻了下去。 欢唿声更大了。 云初霁似乎要从这迷怔中清醒过来，但是唐见溪热情地回应了她。 于是，她想，一个吻而已，今天是我和见溪的婚礼，我有权利拥有无数个吻。 确实，一个吻而已，宾客也就是在一开始抱以欢唿，随着乐曲的变化，他们获得了进场的权利，即使新人仍在大厅的东北角接吻。 但，一个吻而已。 今天是她们的婚礼，她们有权利拥有无数个吻。 舞会持续到了夜晚，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去，留下香槟的空瓶和一地残花以及炙热的空气。 这些东西都会在更深的晚上被清理。 同时，在更深的晚上，是两位新人正试图用她们的热情幻想脑海中的星空。 在无数次的冲撞与摩擦中，总会出现一次火花，这是符合物理规律的事实。 但物理并不能完全解释此刻的欢愉，也许真的是气氛的原因，云初霁第一次控制不住alpha本性中的贪婪，她的动作里带了一点想要将眼前这人融为一体的欲求。 为什么不行呢？ 她毕竟是那么的诱人。 唐见溪脸色通红，对所有的攻击都全盘接下，她原本是个那么具有攻击性的人，此时却像大海一般将一切都容纳了进去。 爱，恐惧，欲望，还有一双明亮的、充满幸福的眼睛。 她颤抖地吻上了云初霁带着汗意的胸口，然后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她说：「老婆，该换个姿势了。」 结婚之后的时间过得很快，也许这就是幸福生活的通病，转眼间就过了三年，云初霁很难描述这三年都发生了什么。 貌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人们都走着他们所选的路，唐见溪依旧在家、唐氏集团、斯巴达克斯三个地方来迴转，唐济有把唐氏集团交给她的念头（主要是为了早点退休回家陪老公），不过唐见溪想法和她妈差不多，现在她虽然忙，但每过半年还是凑出一周来和云初霁出去玩的，如果接了唐氏的班，那简直就成了资本家的资本家奴隶，对此她的反应是劝已经在斯巴达克斯站稳脚跟的哥哥赶紧回家继续干活。 但唐见深似乎在斯巴达克斯干出了点趣味，这种解开一个个牢笼的工作莫名俘获了他的心，他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新奇的角度，用制度、用技术、用法律、用金钱来说服别人，因为性别而鄙视一个人是一件愚蠢的事。 想来这就是聪明人的快乐——证明他人的愚蠢。 云初晚上了大学，谈了一个beta女朋友，两个人如胶似漆，星网号上三天两头地上传亲密合照。 云承还没写完他的书，不过快了，他总是说快了。 秦婉则和安置区内的omega成了忘年交，她把云初霁的泡脚包制成了泡脚药丸，然后卖了专利，把这笔钱变成一笔基金，为那些由于各种意外或轻信而失去赔偿金的omega们提供帮助，唐见溪往里面投了一些钱，唐见深则直接将秦婉吸纳进了斯巴达克斯，这个曾经的帝国公务员，在辞职之后居然再次为人民服务了起来。 海伦和父母的关系有所缓和，这其中少不了薇诺娜的斡旋，以及薇诺娜由于受到楚濛赏识而飞快晋升的军衔也产生了一定影响，她们艰难而又幸福地享受两个omega之间的恋爱，而那个因为罪恶而诞生的孩子在海伦和薇诺娜的抚养下展现了天使一般的性格。 至于云初霁本人，她仍然在规律地直播，看她的人虽然不多，但一直保持在不上不下的范围当中，碰到某些特殊的日子，比如说某个知名人士出轨，或者某个知名a宣称自己信仰a德，直播间人数还会涨上一大截。 到现在，a德虽然不至于成为广大alpha心里的教条，但至少绝大多数alpha都知道有个alpha给alpha造了一个规矩，这个规矩让他们不要在无法无天。 帝国里面仍然吵吵闹闹，有许许多多个受害者，也有许许多多个既得利益者，云初霁默默地观察着这事，她又读了研，仍然是在楚月兮的门下，在假期的时候，她会去最外环待上很久，除了每周会回来一天陪唐见溪外，大多数时间她都在试图为最外环的人们构建出一条可以好好生活的道路。 薇诺娜和海伦的故事始终像一根刺一样横在她的心头，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这根刺拔下，但她不能视而不见。 不过，她心头还有另一根刺，她却不得不视而不见。 云玄，他大约是不要她这个妹妹了，三年来他从未联繫过她，荒谬的是，他和三皇女结婚了，婚礼很盛大，她也被邀请了，云初霁当初还以为这是破冰的讯号，毕竟云玄曾经非常冷漠地拒绝参加她的婚礼。 不过来到婚宴上云初霁就知道这完全是她的错觉。云玄全程没有和她说话，三皇女都比她要热情一些。 并且他在婚后又生了第二个孩子，到现在已经怀上了第三个。 云初霁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还是说只是纯粹的自我折磨吗？ 她不知道，她只能在偶尔的时候给他打电话，然后在40秒左右时被他无情地挂断。 第122章 恐惧 皇室添了许多新丁，这主要归功于云玄在其中所起到的良好带动作用，而云玄之所以能够起到这样的带动作用，主要是皇帝多次以见孙辈为由召见云玄，他俨然成了皇室里的香饽饽。 第230页 皇室里的人明显将云玄的受宠同他一个接一个生孩子的举措联繫了起来，这使得哪怕最为荒唐的二皇子都愿意走进婚姻的牢笼，想着能够通过孩子讨老妈的欢心，顺便让老妈看在孩子的份上给自己安排一个事少钱多面子大的好职位，结果自然是被皇帝给忽视了，还被父后拎过去好好教育了一通，讲了一大堆婚后要收敛的老生常谈，基本上可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经过多方试探后，众人才确认了一个事实，皇帝陛下对云玄的喜爱或许有其多子多福的原因，但这明显不是最主要的因素，最主要的是，云玄这个人除了具备当今omega中十分罕见的生育欲望之外，同时还具备着其他omega甚至alpha难以拥有的品质。 而皇帝陛下十分欣赏这种品质。 没有人比露西亚本人更加了解这种品质是什么了。 她受益于云玄这种品质给她带来的价值，她并不愚蠢，知道一个当权者过于倚靠一个人实际上和将权力交由对方保管没什么两样，所以她十分明智地在得到足够的好处后选择了和云玄切割，同时还颇为仁慈地用一份没有签婚前协议的婚姻作为补偿，在她看来，这对于一个云玄那样出身的omega而言，毫无疑问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的孩子会成为她的继承人，而云玄本人，则会分享她极有可能得到的尊贵地位，成为——至少是在名义上成为全帝国omega的领袖。 一个omega还能需要更多东西吗？ 地位，荣耀，名誉，财富，她统统都给了他，但是他依然不满足。 他依然在筹谋些什么，露西亚知道这一点，一个alpha总能通过信息素察觉到自己omega的心理状态，而在露西亚的感知里，云玄的信息素中间始终包含着一大片让人不敢靠近的冰冷，那是一种末日般的冷寂，就算在身体最炙热欢愉的时刻，那份冷寂依然沉重得让人产生一种从高空坠落般的恐惧。 露西亚以为孩子会改变他，至少会改变一点点，但并没有，就算是农场里的牲畜生孩子都比他要激动和温情一些，即便他脸上带笑，但他信息素中所表达出来的，仍然是代表毁灭的黑色。 可恨的是，她现在离不开他。 尽管她可以用ai来解决很多事情，但是人始终拥有一个ai无法比拟的优势——这终究是一个人类的社会，人类可以在这个社会上建立关系，进而掌握资源，而ai不能。 云玄，他通过三皇夫的身份，不仅搭上了帝国的掌权者，还搭上了很多就算以露西亚的地位都无法轻易忽视的人，在这些人的眼里，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而这个生孩子的人还是云初霁这个a德起源的哥哥，除了他们夫妻感情甚好能够解释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吗？ 更要命的在后面，露西亚当初为了挣脱出金凤星的困境，不得不在云玄的怂恿下将自己的政治资本变成了a德这张牌，这张牌的确为她换来了通往帝都星的船票，但是，她必须要坚持自己的政治路线，至少在a德没有出现明显缺陷的时候得这么做，况且，就算她转换路线，走原来的路也争不过埃米尔。 她过往花心的履歷让她在形象上完全比不上只守着自己的妻子生活的埃米尔。 当然，她可以拼一拼，用浪a回头、认为a德偏激这样的理由来包装自己，可是在政坛上，一个没有政治信仰，只为了权力而行动的人，一旦做出这种没有丝毫利益前景的政治冒险，只会被她所吸引的同类人抛弃。 可以用演戏来解决的事情，没有必要动真格的。 而露西亚要演的戏，就是一个迷途知返的a德a，当然，让她真的按照云初霁的标准去生活那还不如杀了她比较快，但是她的确比起之前收敛了许多，大多是为了寻新鲜的逢场作戏，这种程度在帝国人民的眼里当然算不上是个a德a，但是在上流圈子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顾家了，尤其是她上面还有一个每天花天酒地的哥哥在做对比。 所以，目前复杂的情况就是，她由于各种各样的因素从而导致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现出一份和云玄感情甚笃的假象。 但事实是，云玄没有任何想和她感情甚笃的愿望，但是这种表象是云玄所希望，也是他一手达成的。 是的，她逃离了金凤星的囚牢，但是在随后自由的三年里又落进了云玄的网。 她和他牢牢地绑在了一起，在某种程度上，他的利益成了她的利益，她不得不在云玄操纵或授意下做一些不明用途的事，这些事在表面上对她来说都大有好处。 比如说进行几次演讲啊，投资几家公司，为几个研究所牵线搭桥，这都算不上是什么特别难以接受的事，就算没有云玄，她可能也会做相同的事情，但就因为云玄的存在，她开始畏手畏脚，杯弓蛇影。 露西亚深知自己以前对云玄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实际上她是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是一些过分的事情，这其中可能也有云玄的参与。 她不知道。 她现在就像一个等第二只靴子落地的可怜人，胆战心惊地注视着云玄什么时候将他灵魂中的黑暗释放出来。 露西亚回到家，两个小孩子正在保姆的照顾下安然酣睡，这两个小傢伙今后都会分化成alpha，露西亚对他们非常看重，因为她清楚，自己的母亲也对他们非常看重。 云玄不见踪影，他今天又没有陪孩子，露西亚觉得心头一阵火起，她当初怎么会认为自己能把这个出身平平的omega牢牢地攥在手心的，他现在已经完全胆大包天了，把孩子生出来又不管，那生孩子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得到一个名声吗？ 第231页 她想，她不能再这样忍耐下去，对恐惧的恐惧是愚蠢的，不管云玄底下藏了什么，他只是一个区区的omega，能造成多大乱子，她不能再这样任他摆布了。 露西亚开启了房子的中控系统，果然，他又躲到了二楼的阳台上。 又在看月亮，那个臭月亮有什么可看的，比他们的孩子更好看吗！ 露西亚迅速地冲上楼去，她蹬地板的声音极大，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云玄，他依然仰头看着月亮，那张时而温柔时而淡漠的脸被灯光浸透出一股深沉的意味。 直到露西亚高大的身体挡住了他看向月亮的视线，他才像是终于注意到这个人一样，五官飞快地组合出一张温和的笑脸：「今天工作还好吗？」 露西亚愈发愤怒，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装傻。 又怎么能这么不把自己的放在眼里？ 「我从来没有看过你带过孩子。」露西亚沉沉地道。 云玄依然笑着：「你经常不在家，可能是错过了吧。」 露西亚握紧了拳，冷声提醒这个仍在说谎的omega：「我让ai分析了所有监控，你在家里从来没有抱过孩子。」 云玄低下了头，想了想，然后用一种梦幻般的语调说：「在我们那，孩子都是交给女人带的。」 露西亚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你又要说你那些两性主义的疯话了吗？我早让你离那群没用的beta远一点，你是我的丈夫，一个omega，每天和beta混在一起成什么样子！」 「你究竟知不知道一个omega应该要做些什么？」 「你既不参加omega的交际，又不带孩子，每天净是捣鼓一些omega不该参与的事情，你脑子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妻子？」 云玄默默地听她说完，喝了一杯温茶，而后悠悠回道：「所以，你害怕了吗？露西亚。」 露西亚神色一僵，接着恼羞成怒般地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她用一只手扯住云玄的领子：「你胡说什么！」 云玄啧了一声，并没有在意下巴那只冒着青筋的手，他仍然悠游自在，甚至没有放下他的笑容：「信息素也很害怕呢。」 这个omega，他怎么敢这样，愤怒几乎击溃了露西亚的理智，正当她想要给云玄一点教训，让他回忆起他曾经是怎么趴在她脚下当狗的，云玄温柔地弯起了眼睛，告诉她：「明天母后要见我，你如果要做的话，不要用太长时间。」 「嗯，也不要用那个你最喜欢的姿势，对孩子不好，你最喜欢孩子了不是吗？」 露西亚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放下了手，将其背在身后：「云玄，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在想月亮。」他说。 露西亚闭了闭眼，咬着牙道：「那你就看你的月亮吧。」 第123章 忍耐 唐见溪最近在思考要孩子的问题，在孩子这件事上，她和云初霁尤为幸运，在她们的匹配率下，孩子本该像帝国大明星的私人信箱一样热热闹闹地来个不停的，但云初霁一直严格地遵守她自己找到的避孕方案，并且还认真地学习了omega和alpha的生理知识，靠着不耻下问的精神，成功利用s大教授们的智慧，用还算聪明的脑子总结出了一套不错的避孕方法。 同时，那家给唐见溪提供避孕药物的研究所则进一步优化了自己的药物配方，在云初霁暗度陈仓科普避孕方法这一灵感的刺激下，研究所的主管也在考虑是否可以巧立名目把这款药物给推向市场。 如果成功了的话，那真的是很大一笔钱的啊。 「喂，我说，你究竟犹豫什么啊，你不是一直很缺钱的吗？」谢潇潇斜着眼睛，嘴上还在大口地吃着草莓冰激凌，她的正对面是唐见溪，她的大金主，她的旁边坐着的是一个英年秃顶的beta，谢潇潇的话就是对她说的。 是的，她，虽然是女性，但是也会秃顶的嘛。 这位从外表来看就很有实力的人是谢潇潇和云初霁的大学同学，当然，她不是外表看上去有实力而已，作为一个学omega生理学学得比绝大多数omega都要好的beta，光靠天赋两个字已经无法准确形容她目前所做出的成就了——ao避孕药只是她研究的副产品，她的主产品是帮助omega平稳度过发情期的人工信息素——啊，是的，她有一个omega丈夫，也是她研究的实验体，当然，她自己也是她研究的实验体，她做的东西很多都太前沿了，光让别人知道就足以引起太多麻烦。 赵晨茗苦着脸，回道：「那你敢把你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吗？真的是，一着不慎，这可就不是挣不挣钱的事，说不定会被帝国人民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谢潇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咬了一大口冰激凌，冰激凌的温度将她常年苍白的嘴弄得通红，整个人身上的阴郁感因此减少了许多：「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有大金主，你看看你爸给你留的遗产还剩多少，我记得你以前在s大也是顶天立地的一个富二代，结果现在都开始准备卖房了，你如果不搏一下，难不成以后让阿明以后和你一起住实验室？」 谢潇潇着实很会戳人的痛点，赵晨茗立刻没了声，满头短髮中间的稀疏处似乎又有往后退的迹象，她沉沉地嘆了一口气，拿眼看着唐见溪。 唐见溪啊了一声，她感觉到了老友的动摇，立刻举手表示决心：「我有渠道，我保证你绝对能挣到钱，不过你记得以后把价钱弄低一点，很多omega都缺这种药。」 第232页 赵晨茗脸色更苦，她仰头喝干了半杯冷咖啡，犹犹豫豫地道：「那我回家问问阿明。」 谢潇潇不屑地啧了一声。 阿明早就想要你别光顾着埋头做研究了好吧，哪怕是出去多和别人聊聊天也不会秃得这么早！ 解决了朋友的问题，唐见溪于是想要好好讨论一下自己的问题：「你们说，我现在要小孩合适吗？」 「啊？」 「啊？」 唐见溪得到了朋友的两脸震惊作为她提议的反馈，于是她也：「啊？」 「不是，你们什么意思，这件事很难想像吗？」 「嗯。」赵晨茗诚实地点头，接着更为诚实地道，「我甚至以为你总有一天会来找我打听怎么做ao绝育手术的。」 唐见溪：「」 「我记得我和小霁关系非常好来着，所以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认为我会不想拥有一个和她长得像的孩子？」 「嗯」谢潇潇沉吟了一下，「或许是，你是斯巴达克斯的副首领？」 「或许是，你不仅是斯巴达克斯的副首领，还每天张罗着给omega准备各种避孕措施？」赵教授谨慎地补充道。 「以及，你大学时候曾经说过，你认为陷入生育的omega就是完全中了那个可恶的疯子的圈套？」 唐见溪：「」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平静地道：「我现在已经理解了生育的权利和生育的功能之间的区别了，所以你们可以不用再挖苦我了吗？」 话音一落，两位老友齐齐笑出声来，谢潇潇摇头感嘆道：「唐见溪啊，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赵晨茗也笑着说：「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云初霁了。」 说起这个唐见溪可就有话说了，她得意又故作不那么得意的抿唇一笑，然后非常刻意地拿出一块手帕来擦嘴，又非常刻意地展示手帕上的图案。 嗯，那是一个溪字和一条小溪流。 唐见溪咳了咳，将手帕展开，又露出里面的一首诗，接着才慢悠悠地介绍道：「这是小霁新绣给我的帕子，这样的帕子我有好几十条，她没事总喜欢给我绣帕子，还做一些小首饰，啊，对，上面的诗也是她写给我的，这样的诗更是多得数都数不清，她每天都要给我写，弄得我现在都快成半个大梁学者了，诶，你们说，你们这些搞研究的，不管是理科还是文科，是不是都这么执着啊？」 谢潇潇：「」 赵晨茗：「唐见溪，你变了。」 谢潇潇：「你变噁心了。」 唐见溪呵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把手帕好好折好放进了包里：「你们不懂。」 谢潇潇自己单身没什么可说的，于是用手臂捅了捅一边的赵晨茗：「你说说，你和阿明就不这么噁心的吧。」 赵晨茗郑重点头，又郑重地补充道：「当然我和阿明也很相爱，只是绝对没有像见溪你这么腻歪。」 赵晨茗的这句补充起到了不该有的效果，比如说她身边的某个人脸色暗了一瞬，又比如说她对面的某个人突然担心地看了她身边的人一眼。 三人又在这个她们从大学起就常来的咖啡馆里呆了一会，之后赵晨茗因为研究所里有事就先回去了，留下谢潇潇和唐见溪相对无言。 唐见溪双手抱臂，往后一靠，她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道：「你还喜欢她？」 谢潇潇已经换了一款冰激凌，巧克力味，甜极了，甜到甚至让人无端地怀念起苦涩来。 「我又没说过我不喜欢她了。」 「可是你知道这没结果。」 谢潇潇嗤笑一声，几口把冰激凌吞了下去，用纸巾擦着已经乱七八糟的嘴唇，而后她淡声道：「我一开始就知道没结果，但是我还是喜欢，你和云初霁感情这么好，应该能够理解爱情这种事并不受人的意志动摇的吧。」 唐见溪无奈地看着对面消瘦的omega，她又想起了谢潇潇那个几乎耗尽了她精力的项目，当时她怎么会那样劝她呢？ 这明明是一条没有终点的路，而谢潇潇已经走了快十年了。 「你的课题怎么样？」 谢潇潇歪头轻松地笑了一下，这个话题显然比之前的那个更得她的欢心，她心情好了不少，于是放下了再叫一客冰激凌的想法。 「有了些进展。」她谦虚地道。 不过，还没等她把她谦虚背后的骄傲全都展露出来，就看淡唐见溪眼睛一亮，谢潇潇心里咯噔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对上了一双温润带笑的眼。 果然，接着，唐见溪就道：「我和小霁约好了今天要打网球，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 不过走之前，她还是拍了拍谢潇潇的肩膀。若有所指地道：「上次我介绍给你的那个投资人，她想要你的私人联繫方式，我给她了，我觉得你和她应该比较谈得来。」 谢潇潇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这已经是第九个了。」 唐见溪收拾好东西，耸了耸肩，脸上已经挂上了明媚的笑容：「总要试试的嘛。」 说完，她就踏着急切的步伐朝着自己的妻子走去了。 而被留在原地的谢潇潇，则又点了一份看上去最难吃的樱花味冰激凌。 谢潇潇的具体心情无人知晓，但此时这对一见面就黏在一起的妻妻，她们的心情定当是欢愉的，否则一般人也不会採取这种牵手牵得恨不得把手臂都缠在一起的姿势。 第233页 明明离车子也就几步路而已。 就在这几步路的时间里，唐见溪向云初霁宣布了一个消息：「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要个孩子了，现在斯巴达克斯已经上了正轨，a德的事情也平稳下来了。」 云初霁脚步一顿，她的神色有些许复杂，看上去既开心，又不那么开心。 直到她沉默的时间引起了唐见溪的注意。 「你不想要孩子？」唐见溪问道。 云初霁紧了紧唐见溪的手，微微低下了头，认真地道：「我觉得现在还不是安全的时候，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我可能照顾不到你和孩子。」 唐见溪不解：「能有什么事情发生？」 什么危险的事情能够阻止一对感情融洽的妻妻要一个属于她们自己的孩子？ 唐见溪用开玩笑的语调试探道：「像斯巴达克斯内乱和a德轰炸那样的大事吗？」 云初霁牵着她往前走，没有具体地解释，只是回答道：「其实仅仅是一种预感，我觉得好像时机已经到了。」 如果真要做什么的话，以阿兄的忍耐力，三年也是一种极限了。 「我们再等一段时间吧，而且，我更喜欢和见溪单独在一起的日子。」 唔，好吧，唐见溪心里想，这么说来其实她也不是很想要孩子了。 第124章 粮草 孩子的事倒是不急，她们俩还有可观的孕龄，但唐见溪对云初霁语焉不详的口气倒很是在意，看上去这似乎才是她时不时表情沉重的原因。 对此，唐见溪一直都知道那和她那个哥哥有关，按理说，兄妹两人一同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本该是极大的缘分，至少在这个时代不会太过寂寞，可这两人之间竟莫名起了争执，整整三年都没怎么联繫过，回想起当初云初霁找到哥哥后那副伤心的模样，唐见溪自然不信她能够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她把这当作云初霁忧郁和偶尔晚上失眠的原因。 不过现在看来，情况似乎不止如此。 但具体情况是怎样，云初霁却不肯告诉她，她甚至连提及都不愿意。 到了网球场后，她们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已经预定好了的球场里，各自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后，唐见溪握着球拍，若有所思地道：「我们今天来赌个彩头怎么样？」 云初霁心头一跳，不过她也明白这是终究要到来的事情。 她默默地握紧了网球拍的把手，手背上青筋微露：「赌什么？」 唐见溪果然那么说了：「一个秘密。谁赢了就告诉对方一件她不知道的事。」 云初霁失笑：「你就这么确定我就那一件事你不知道？」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回答，至少作为爱人来说，情商显得略低了些，唐见溪眉毛一横，几步上前揪住了云初霁的脸：「什么意思，你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 幸好帝国不缺土地，这家网球场里每座球场间都是互相隔断的，占地极大，非常浪费土地资源，但同时也非常舒适。 所以没有第三个人看到这幅让人忍不住咬牙的妻妻打闹景况。 在唐见溪这种一言不发就喜欢揪人脸的坏习惯训练下，云初霁养成了哪怕被揪住脸也能好好说话这一不知道有用还是没用的技能，不过，现在她说话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真实地来说，除了这件事她的确没有什么事瞒着唐见溪了。 但更真实地来说，她还有一大堆不能称之为事的事可以用来成为这次赌局矇混过关的手段。 比如说，她六岁生日那次母亲送了她一个小玉佛这件事她就没有告诉过唐见溪。 不过，显然唐见溪她就是在欲擒故纵而已，她给了她一点点挣扎的空间，同时也知道她不会挣扎到哪里去。 云初霁抬起眼睫，无奈地瞥了唐见溪一眼，同时抬起没有拿拍的左手，也狠狠地揉了揉唐见溪的脸，嘴上含煳也清晰地回道：「你先打赢了我再说。」 不过，这也是唐见溪的另一种欲擒故纵罢了。 云初霁是个踏踏实实的alpha，唐见溪是个踏踏实实的omega，如果她们是陌生人的话，一个alpha和omega竞赛体育，是会被任何一个alpha嘲笑到死的。 因为她们的体能完全不是一个水准。 也就是说，云初霁赢唐见溪就像她可以说个小事矇混赌局那么简单。 但最终，经过激烈的角逐后，我们的小勐a云初霁小姐以6：7的比分惜败o中豪杰唐见溪小姐。 唐见溪笑眯眯的，十分殷勤地拿着云初霁给她绣的手帕给云初霁擦汗，嘴上假惺惺地道：「亲爱的，好可惜呢，你怎么又输了啊？」 云初霁悠悠地抬眼看她，话说，事到如今，经过整整三年的朝夕相处，云初霁对唐见溪的仙女滤镜差不多只剩下个勉为其难的框了，她现在换了个滤镜。 可爱滤镜。 她很喜欢唐见溪漂亮得让人觉得是月宫仙子的模样，也很喜欢唐见溪逗趣打闹的模样。 都，可爱且美丽。 云初霁平静了下唿吸，只是眼神略微有点变化，那预示着今晚的妻妻生活可能比昨晚要更纠缠一些。 她乖乖地微微弯腰，任唐见溪擦净脸上和脖子上的每一处汗液，同时回道：「那我就得给你个秘密了是吧。」 唐见溪手上动作停了停，不过很快又继续擦着云初霁的右侧的脖子，嘴上倒是颇为和气地道：「一个秘密而已嘛，你随便说说就行啦。」 第234页 云初霁伸手抓上唐见溪的手，无奈地道：「你也不用这么得意的吧？」 唐小姐脸上表情一收，立马变成了在外面很能唬人的唐总模样，一只手被抓住，她又换了另一只手，不过手里没有帕子，说是擦汗，其实就是把汗均匀地煳在云初霁的肌肤上，奇怪的是，两个人都有不大不小的洁癖，做起这种动作来倒也不嫌弃。 唐见溪一边煳汗，一般严肃正经地道：「我不干逼人的事，你还是我老婆，我怎么捨得逼你？」 云初霁轻轻地啧了一下，点了点唐见溪的嘴角：「那是你知道我捨不得让你逼我。」 刚被点过的嘴角立刻弯了起来，唐见溪没有回话，踮起脚重重地亲了一下，然后把那只被束缚的手解救出来，几下擦干净云初霁脖子上的汗，赞赏道：「小霁怎么总是这么乖啊。」 呵，既得利益者的嘴脸，总是格外，可爱。 云初霁低头亲了亲唐见溪的鼻尖，有一股淡淡的咸味，但并不让人觉得难受，甚至还能让人开心起来，至少云初霁现在就笑了出来。 「那回家吧，我在古籍里新找出了一道菜谱，你尝尝看味道好不好吃。」 「好啊，不过说实话，你们古代人没有ai到底是怎么想出那么多复杂的菜啊，上次你弄出的那道茄鲞，如果你不说的话，我还以为就是普通茄子，但味道确实是不错。」 「从前可供娱乐的事情不多，于许多人而言，美食就是一项颇有意趣的事，就算现在，不也是有很多人喜欢研究美食吗？」 「可研究到那个程度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那你要不要吃」 「要！」唐见溪毫不犹豫，笑话，云初霁这个嘴上的大厨在得到了ai厨具的帮助后简直就像就地飞升了一样，靠着机械设备的细微操作，她把古籍里的菜一道道还原，据说这就是她最近研究的课题。 这倒是让唐见溪看到了古代的一些可取之处。 两个人聊着天，就像这三年里任意一个傍晚那样，橙红的夕阳光线从敞开的车窗挤了进来，今天的s区和往常一样喧嚣，新出的虚拟偶像在动物化了所有动物之后，又开始植物化所有植物，或许有一天，等植物的素材耗尽后，它们会顶着一张张美到让人嘆息的脸，而后在身体上长出昆虫的节肢和触鬚。 唐见溪和云初霁交流起这个想法，两人就昆虫化的虚拟偶像会长什么样子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云初霁觉得蝴蝶好看，唐见溪觉得蟑螂更加具有冲击感，直到回家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但没关系，这本来就是聊着玩的东西。 之后，就是吃饭，散步，洗澡，云初霁会在睡前喝一杯热牛奶，唐见溪则是会喝一杯红酒。 不过，今天在此之前，她们需要完成那个被精心作弊的赌局。 云初霁和唐见溪一起坐在三楼阳台的鞦韆上，头顶是那轮云玄曾约过她看的月亮。 云初霁斟酌了一会，然后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阿兄究竟在谋划什么事，但是按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可能就此放过三皇女，就算他原谅了三皇女，也不会待在她身边，还为她生三个孩子，这不是我认识的阿兄，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需要利用三皇女做某些事情。」 「你担心你哥哥会自毁？」 「不，不只是这样。」云初霁摇了摇头，看向那轮黯淡的月亮，「我担心他会想要拖着很多人为他陪葬。」 「我们古代人，的确是有着随葬的传统的。」云初霁不轻不重地开了个玩笑。 唐见溪没笑出来，她很不解：「他怎么可能做到，真正的高危武器只有军队才有，而军队从来不参与争储，他没有途径做到这件事。」 「所以我说，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些什么，但他隐忍的越久，我就越觉得阿兄所图甚大，作为一个男儿来说，他所受的折磨，的确太过不堪了些。」 唐见溪对于古代男子的待遇没有直观的感受，她只是知道古代男人能够名正言顺三妻四妾，这样看来，一个古代人为三皇女这种人生孩子这件事或许确实很让人震撼。 「但也有可能，只是你想多了，你哥哥有可能只是暂时没走出来，有很多心理创伤的人都没有办法离开伤害他们的人，也许云玄就是这个情况。」 「也许吧。」云初霁道，随后她低下看月亮的头，望向唐见溪，问道，「见溪，月亮上有什么？」 「啊？」 「上面什么也没有啊。」 没有人，没有城市，全都是机器，荒凉无比。 「不，上面有粮食，很多粮食，足够帝国人吃几十年的粮食，而且还在持续不断地出产粮食。」 没错，月球是帝国的粮仓之一，但是这又和她们说的这些有什么关系呢？ 云初霁没有再绕圈子，她说出了自己隐藏在心底最大的恐惧，那也是她诸多猜测中最疯狂的一个：「古人有句话，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所以，我怀疑阿兄在策划一场战争。」 第125章 星舰 在外界看来，云玄是个很符合皇室保守风格的omega丈夫，和过于先锋云初霁妻妻不一样，他知道ao家庭的重要性，没有像现在上流圈和中产阶级一样，偷偷使用一些生育控制的手段，他非常乐于生孩子，同时他也非常乐于低调。 他符合那些六七十岁的老a对乖巧omega的所有想像，同时他还是个聪明人。 第235页 他聪明地知道，不暴露自己的聪明。 今天是皇帝的生日，按照以往的规矩，在正式的生日宴会开始之前，皇帝会和她的家人吃一顿午餐。 皇夫生了许多孩子，在他38岁之前的时间里，几乎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以怀孕的状态度过的，但在omega的体质和皇室昂贵的保养下，他看上去并不比同龄omega衰老多少，从他身上温柔宁静的气质十分醒目，一看就是那种能够得到alpha和孩子喜爱的omega。 实话说，单看皇夫，怎么都无法想像皇帝陛下曾经还追求过楚濛元帅，这两人在omega的谱系中完全属于两个极端。 要知道，楚元帅的孩子都姓楚呢。 这位被视为贤o代表的皇夫理所当然地和他这位堪称是后继者的三女婿非常谈得来，大约也是这个原因，今年三皇女一家越过了曾经最得皇夫宠爱的大皇子，坐到了上首，而他们的对面，则是埃米尔和他的omega妻子，他们俩看上去太过年轻，也太过稚嫩，那光辉的前景压在他们身上，把他们变成了一个引人注目的靶子，但他们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相反还将骄傲与自豪不加遮掩地暴露了出来。 坐在角落的克拉伦斯静静地观察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三年的军队生涯将他身上那种轻盈到有些轻浮的贵族腔调磨去了不少，金色的长髮被剪短，往日柔软多情的眉眼变得凌厉起来，相比起他原本的打算，他在军队里混得并不算顺利，楚元帅没有看上他，而是更看重那些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omega。 不过，他终归是有能力，再加上皇室的背景，他仍然在军队笼络和交好了一批人，三年前的那件事让他彻底明白谨慎的重要性，他的脸上没有浮现一丝讥诮和不堪，这个角落已经坐了三年，他每一年都表现得更加沉着。 而在这三年的冷眼旁观中，他彻底认清了一件事：那个叫云玄的omega，不是吃素的。 凭他的手段，自然能够查到斯巴达克斯内部的反水背后有露西亚那个傢伙的推动，后面马可的去向以及他和皇室旁支的婚约也证明了这一点。 克拉伦斯之前以为是露西亚这个蠢货开窍了，不过在观察她和云玄相处状态时，克拉伦斯发现在和母皇交谈时，露西亚总会下意识地向云玄徵求意见。 这是一种奇妙的想像，放在露西亚这种自我中心又厌o的人身上就更奇妙了。 没弄错的话，这个云玄之前只是露西亚的一个玩物而已。 就算他有一个出名的妹妹，也不足以让他能够穿上具备霍尔家族纹饰的衣服。 克拉伦斯以前以为以他这个妹妹的蠢货风格，说不定是信息素上头做出的冲动决定，但看着现在和母皇和父后聊得热闹的那个omega，再想想把斯巴达克斯弄得有声有色的唐见深，克拉伦斯垂下眼睫，安静地嚼着嘴里的樱桃。 不得不说，在伴侣方面，自己要比露西亚愚蠢得多。 皇夫兴致勃勃地询问云玄怀孕的感受：「最近是不是容易失眠，这个时候信息素不足就是容易失眠，要我说啊，老三你应该多陪陪自家omega，别天天忙工作，工作哪有做完的一天？」 露西亚闻言笑着回道：「哪有啊，小云没有失眠，这都第三个孩子了，我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莽撞，从他怀孕后，我可是每天晚上都回家的。」 皇夫挑了挑眉，看上去倒有点惊讶，云玄也应和道：「是啊，露西亚找医生好好谘询过，这次我感觉应该会比前两次生得更顺畅一些。」 一旁的埃米尔不甘寂寞地出声道：「不过我看三姐夫似乎都是一个人去产检啊，三姐应该多注意一点，omega产检的时候有alpha陪在身边会不那么容易受惊。」 九皇妃适时地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露西亚暗自咬牙，没等她阴阳埃米尔这个毛都没长齐的alpha懂什么叫工作，皇帝就先出来调解了：「好了基尔，孩子们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就少掺和吧。」 皇夫笑着应是，接着开始逗怀里的孙子。 皇帝随后又询问了儿女的近况，发表了几句勉励的话后，这场让人丝毫吃不出食物味道的生日家宴就开始了。 皇室子女们纷纷献出了各式各样的奇珍，不过这些东西在久居上位的皇帝面前当然不值一提，看不出她对某一件礼品特别欣赏，甚至连接收礼品的工作都是让侍卫官完成的。 直到三皇女一家送出了那架模型，皇帝才露出了一个较为真实的笑容。 忘了说，那是一个星舰的模型。 室内一下子静了下来，至少有五秒钟，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唿吸。 说实话，帝国这些年omega和alpha之所以能斗得起来，而明明人口占据多数同时也没有omega在体质方面的缺陷的beta却始终在帝国的舞台销声匿迹，这背后的原因就是星舰。 帝国虽然总是号称自己比联邦要先进和文明，在其他地方或许可以说是这样，但是在战争方面，它却远远比不上从真正的战争而非内战中崛起的联邦。 星舰，就是联邦战争科技的集大成者。 也是开启之战中omega最大的杀器，靠着这个杀器，omega应是在一次次发情期和信息素的冲击下和alpha打成了平手，现在帝国内部存留的联邦遗蹟稀少，那就是因为在战争期间，星舰的大炮把联邦都快打成了一锅浆煳。 不过，性别的变换带来的巨大冲击和混乱让很多联邦科技都在战争当中随着建筑和文明一起灰飞烟灭，这其中就包括星舰的制作。 第236页 同时，在开启之战的合约里面，有一条就是帝国从此不能再探索星舰的制作方法，这就使研究和开发新的星舰变成一件在政治、学术和道德上都极为艰难的事情，私底下的研究肯定是有的，但星舰的制造涉及了太多复杂的工序，举联邦之力才造出五艘来，想凭着私底下的研究弄出一艘星舰，可以说是猴年马月的事。 但是现在三皇女却送给皇帝一艘星舰模型，而皇帝看上去也很是高兴的模样，难道说，终于研究出来了？ 在场所有人都心下惴惴，研究出星舰是一件大好事，但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大好事，这可是个棘手的问题，一着不慎那可就重演了开启之战的惨剧。 在子女和孙辈的视线下，皇帝轻轻地抚摸面前这座一人高的星舰模型，想起这些天终于达成的协议，不禁露出自傲的表情，同时，她不为人注意地瞥了云玄一眼。 这个女婿，比她想像得还要厉害。 在其他人都忙着在一亩三分地里争权夺利，打得面红耳赤时，这个omega却能挖掘到本质，直接从皇室和帝国的利益出发考虑问题，和他比起来，自己的那些平时看上去还不错的孩子简直就和草包没两样。 如果他是霍尔家族的血脉就好了，皇帝遗憾地想到，露西亚做皇帝绝对是个悲剧，她一定会做出一些不可收拾的蠢事，这傢伙太自高自大了，哪怕去了一躺金凤星也改不了这个毛病。 不过，皇帝朝云玄走过去，抱起坐在一边的大孙女，她指了指星舰，笑着问道：「喜欢吗？」 不到三岁的葛洛瑞亚只会说一些简单的字词，被皇帝奶奶抱惯了的她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大的殊荣，也无法辨认出自己叔叔阿姨们眼中的嫉妒，她樱粉色的唇撅了撅，撒娇道：「大飞机丑，要奶奶。」 皇帝哈哈大笑：「好啊，那奶奶陪你玩。」 好像她们真的只是在谈论一个有关玩具的话题。 没有人敢问这个模型背后的含义，埃米尔皇子脸色发白，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希望渺茫。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三皇女帮皇帝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而克拉伦斯看得更深，他离得远，所以视线可以毫无忌惮，他看见了三皇女沉稳表面下的疑惑和不安，也看到了云玄望向模型痴迷的眼神。 这件事是云玄干的。克拉伦斯几乎可以肯定。 想起自己选择的道路，他的脸色难看得厉害，他必须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帝国ao的实力对比出现重大变化，那他这个omega皇子最终只会彻底沦为摆设。 克拉伦斯咽下嘴里的牛排，神色隐秘地望向那座银色的机器模型，他曾经近距离地观察过星舰，他知道那完全是人间兇器，上面的炮口多到数都数不清，需要有近一万人才能完成一艘星舰的驾驶。 所以，按照那位云初霁小姐一直说的力量平衡机制，像这样的武器，只有留在omega这边才是正确的。 第126章 秘辛 哪怕克拉伦斯离开斯巴达克斯的方式是那样的不光彩，但作为曾经的首领、一手缔造斯巴达克斯的人，克拉伦斯还是很容易就联繫上了斯巴达克斯内部的人，并且让他们帮自己安排一场和唐见深的会面。 走私人关系当然也是可以的，即使自己和唐见深早断了联繫，但总能用上流圈的关系再搭上话，之所以用斯巴达克斯的这边的关系，一方面是隐秘，一方面则是这次要找唐见深谈的事情，和斯巴达克斯有着密切的关系。 行走在斯巴达克斯的总部，克拉伦斯习惯性地往曾经自己常用的电梯走去。 结果电梯门却并没有像曾经那样打开，克拉伦斯略微尴尬地停在电梯口，这才想起了原来自己已经失去了内部高层人员的权限。 不过，这倒也不是多么难以解决的问题，跟随在克拉伦斯后面的omega很快在电梯口用光脑刷了自己的权限。 克拉伦斯终究还是进了这座电梯，过程中没有半点不舒服。 就算是他在大厅里走过的时候，那些昔日伙伴和属下看他的目光也不是全然的厌恶，其中有不解，有可惜，有难过，当然，也有愤恨。 但终归不是全然的负面情绪。 克拉伦斯忍不住想，大概这就是包括自己在内的那么多人矢志不渝地往上爬的原因：拥有过权力的人，总能够被人当回事，也总会有人愿意多花费点时间来站在他的角度思考。 相比起靠云初霁那种办法，利用忍让和自我约束来得到和平，靠着付出和贡献来得到尊重，不得不说，权力才是真正一劳永逸的办法。 克拉伦斯边想着这些事，一边迈动裹着军装长裤的腿，来到他和唐见深约好的那间会议室。 克拉伦斯向给他带路或许也同样承担了监视他责任的omega轻声道谢，omega看上去有点受宠若惊，但总体上仍然是以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回了礼。 啧，很有唐见深的风格了啊。 推开门，那位给斯巴达克斯带来重生的人正安闲地坐在沙发上，三年不见，他似乎不像从前那样总是恨不得把所有的碎片时间都用工作来填满了。 看上去自如了许多。 克拉伦斯垂下眼，不动声色地坐到了唐见深的对面，问候道：「好久不见。」 唐见深略微惊讶地打量面前已经完全大变样的omega，他在帝都星多多少少听闻过这位皇子在军队里各种礼贤下士、敢为人先的事迹，有时候他总会以为那是另外一个人，或者是克拉轮式伪装的技艺又更上了一层，但面对面见到人之后，唐见深可以确定，那些流言也许有夸大的成分，但并不是空穴来风。 第237页 也对，当时他几乎是抛弃掉自己在帝都星打拼下的一切才换取一个前往军队的机会，本来如果他和宋家联姻的话，可以走上一条不那么艰难的路，可最终他还是做出了让所有人都惊讶的选择，也向所有证明了，作为斯巴达克斯的创始人，他或许会因为权力而偏离自己的道路，但不会为了权力而付出自己真正的自由。 「好久不见。」唐见深回道。 「你变了很多。」克拉伦斯端起面前的咖啡，将放在一边的糖拨开，径直喝下了对于omega敏感的味觉而言过于刺激的单品咖啡，而后放下杯子，右手空中半旋了下，「没有以前那么紧张了。」 唐见深表情很淡，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很有人情味——当然，是比起三年前克拉伦斯的态度而言：「你看上去倒比以前紧张了很多，看来军队的确很累。」 「不过累得很有价值，不是吗？」克拉伦斯笑道，「不过今天我找你不是为了叙旧，我想如果是叙旧的话，你大概也不会答应和我见面。」 唐见深没有就这句话发表什么意见，默契的价值之一在于避免尴尬，既然他们两个对此都有共识，那么就没有必要再把明知尴尬的事情深入下去：「所以殿下，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你能不能帮我联繫楚元帅？」克拉伦斯说出了一个颇为荒谬的要求。 唐见深睁大眼睛，看向他身上那套醒目的军装：「以你的身份，或许并不需要通过我来联繫到我外婆吧？」 克拉伦斯又喝了一口咖啡，深重的苦涩味道刺激着他快三十个小时没有休息过的神经：「事态紧急，我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沟通和试探上。」 「但是，殿下，您为什么会认为我对您仍然具有足够的信任，以至于能够帮您疏通这些关节呢？」唐见深紧紧地盯着克拉伦斯，试图找出他在布设阴谋的证据，可惜并没有，同时那张脸竟然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真诚。 「昨天是陛下的生日，露西亚送了她一座星舰模型，陛下很喜欢。」克拉伦斯先是说清楚了起因，然后他谈起了自己的推断，「我在帝都星的朋友告诉我，三皇夫这些年和bata走得很近，而且尤其和霍华德家族的人走得近，而霍华德家族的继承人甚至当了他第二个孩子的干爹。」 唐见深没有被克拉伦斯的三言两语打动，他冷静地反驳道：「这又能说明什么？霍华德家族本来就一直和皇室关系良好。」 「到目前为止的确什么都不能说明，但是我在军方那边的人告诉我，原本隶属于alpha军团管辖的beta军队似乎有独立成军的迹象，很多beta军官和士兵都被临时抽调到帝都星参与演习，而演习内容却对绝大多数人保密，这件事本来也没什么，毕竟让beta军队独立出来是omega和beta这么多年来一直致力于达成的，而在alpha军团内部，beta军队的行动早就和alpha军队分开了。」 「但是，这三件事结合到一起，我们就不得不承认，似乎是有大事要发生了是吧？」 说完这一大通话，克拉伦斯略显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而后接着道：「我猜omega军团那边应该和alpha军团和beta这边达成了协议，不管具体内容是什么，总之那都牵扯到星舰，而楚元帅不可能会把送给皇室或者alpha军团，唯一的可能就是那艘被出让的星舰会被beta军方持有，然后abo三方达成平衡，或者再加上一些alpha和bata的权利出让。」 这的确是一件会轰动帝国的大事，如果克拉伦斯没有说谎的话，那么帝国可能很快就会迎来巨大的变化，和这个变化相比，之前光荣和ao斗争的风波，都只能算得上是真正巨浪前的涌流而已。 唐见深知道，单单是这样并不足以让克拉伦斯急急忙忙地找过来，这件事看上去虽然轰动，但在风波平息之后，得利方绝对是omega，可以预料的是，处于弱势的beta方绝对会和omega联合，那么帝国持续了近一百年的对omega的无声打压将要告终。 「所以，这背后还有一些我外婆不知道的事情对吗？否则你没有立场也没有必要去找她。」 克拉伦斯没有马上回答，他先是环视了这间会议室，问了一个问题：「你能保证接下来的话，只有你和我能听到吗？」 唐见深闻言在光脑上操作了几分钟，而后回道：「现在可以保证了，这个房间已经被我设置了最高安保权限。」 克拉伦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眉头莫名地颤了几下，他按了按眉心，道：「霍尔家族有一个非常引入瞩目的特点，我们这个家族好像从来都不会生出beta这个性别的孩子。」 「几百年来，不管是皇室，还是皇室的分支，都没有出现过beta，在遗传学上来说，这几乎是个奇蹟，按照帝国研究所的最新研究，ao结合生出bata的概率是百分之五，这当然很低，或许一代两代ao结合下没有beta出生并不怎么令人意外，但是整个家族持续几百年都没有一个beta，这显然是不正常的，皇室对外是说由于霍尔家族的基因遗传问题，所以霍尔家族的人基本不会生出bata。」 「这也是人们敬仰皇室的原因之一。」 唐见深这时出声道：「但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对吧？」 克拉伦斯点了点头：「对，实际情况是霍尔家族会特意控制婴儿的性别，当然，总会有出错的时候，如果一不小心生出了性别是beta的孩子，通常的做法是会让孩子在出生24小时内死去，如果心软的话，那就把这个孩子送到最外环，抹去所有和皇室的联繫，作为一个帝国底层的bata那样活下去。这件事属于家族秘辛，但实际上，或许是开启之战合约里面不可告人的隐秘条约，我记得，当初有资格当皇帝的，不止我的祖先。」 第238页 唐见深再次抓住了重点：「所以不那么通常的情况是？」 克拉伦斯顿了顿，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喘不过气，一开始悠然的气度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嘲讽地笑了一下，抹了一把额头淌下的汗，接着点开光脑，调出了一张检测报告，终于说出了那个正压迫着他心脏的秘密：「霍华德家族有皇室血脉，我不知道这是从哪一任皇帝开始的，但从霍华德家族崛起的时间来看，这大概是一百年前左右发生的事。」 「霍华德家族是皇室的影子，但同时他们掌控着bata军方的权柄，如果把星舰送给beta，那么实际上，是送给了皇室，现有的平衡会被打破，我们很有可能会迎来战争。」 第127章 谈判 五年前，大梁。 竹林深处，一老一少相对而坐，他们面前摆放这一个小几，小几上放了一个棋盘，一位小厮和两名侍女随侍在侧，侍女们不住地拿眼往少年郎那张皎皎如月的脸上瞟，耳尖微红，恨不得那少年茶水能喝得再快些，如此自己便有机会在续茶的时候近距离地看上少年一眼。 而那位站在少年身边的小厮，年岁和少年差不多大，不过比起少年通身不凡的气度而言，这位小厮过于黝黑的面皮就不易讨姑娘家喜欢，更别说他眼睛还不停地动来动去，一看就不是个老实的，不过，这位小厮倒并没有生出什么邪恶的心思，他只是在心里感嘆，这府尹大人家的山也是山，水也是水，树也是树，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比府里的要好看，就连小娘子也比府中的小娘子要好看，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啊，不，小厮心里连连摇头，我们小姐就比这里的小姐好看，嘿嘿，也不知道我们云府走了什么运，竟然一下子生出两个神仙样的人，以后等我生孩子了，可一定得厚着脸皮向主母讨一份少爷的襁褓才行。 显然，这个正在和老者下棋的少年正是未及弱冠的云玄，此时他还没有中举，但凭藉着案首的光环以及书院夫子的举荐和家族名声，他成为了金陵府尹的不记名弟子，若他能在下次乡试中中举，则可以登堂入室成为正式的弟子，不过从府尹大人时不时把人叫来府里下棋的举动，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弟子府尹大人是收定了。 安静许久的棋盘突然传来一阵轻响，府尹大人在静思了一刻钟后，下了一手决胜棋。 云玄惊讶地看向棋盘，刚刚明明自己正处在优势方，可老师这一手竟如画龙点睛一般，将死水盘活，局面顷刻逆转，走投无路的人成了自己。 下棋的府尹大人明显也很得意，他慢悠悠地捋着鬍鬚，并不说话，他相信以这个弟子的悟性，发觉这背后的玄虚只是迟早的事。 在静默地盯了棋盘将近一炷香后，云玄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弟子过于求胜心切了。」 府尹大人眼里露出赞赏的光芒，他以此为契机提点这位天才却稚嫩的少年：「在对峙之时，一个人败机往往出现在他意欲求胜之时，此类事在世间并不少见，多少人在建功立业的过程中铸成大错，此非建功立业之过，而是求胜心切之故。」 云玄一脸受教，脸上自然地表现出崇拜而孺慕的神情，他站起身来，拱手向老人行礼：「弟子谨记。」 五年后，a区。 云玄从梦中醒来，他喝了一杯冷水，神色冷淡地望向昏暗的室内。 又做了这样的梦。 不过这个梦倒是非常应景，既像是对自己的告诫，又像是对自己的赞赏。 老师，我学会了您教我的这手棋，我的对手已经快被我置之于死地了，果然，正如您所说，用胜利来牵动一个人的欲望是求胜的最快途径。 这个世界糟糕透了，既无纲常，又乱阴阳，圣人匿迹，盗匪横行，不过，很快，它就要干净下来了。 很快。 云玄躺回穿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次他做了一个不那么容易醒的梦。 一个月前，白星号飞船。 这艘飞船属于皇室，通常而言，它都是皇室前往其它星球工作时的选择之一，因此帝国人对它并不陌生，在新闻视频中，他们曾经几百次地看见一头金髮的霍尔家族人从雪白灿亮的飞船出口缓缓走下，他们的脸上经常带着霍尔家族常有的那种矜贵又深沉的表情。 而现在的皇帝正是这样的表情。 她的对面坐着她的子民，同时也是她的元帅——至少名义上来说是她的元帅。 两人静坐在舷窗边，飞船在太空中以每小时四十万公里的速度前行，但由于其背景的单调与广阔，因此从舷窗往外看时，它更像是一座悬停在宇宙间的巨大避难所，被由星空和黑暗所组成的幕布牢牢地包裹着。 飞船内部装潢十分豪华，但不是由俗气的黄金所构成的奢华景象，作为皇室的专用座驾，它需要体现出统治者的底蕴与气度，因此，它的奢华来自于尤为刻意也可能是自然地将那些普通民众公认为奢侈品的东西，当作日用品甚至一次性用品来使用，包括楚濛手里这个由顶尖艺术家奥森大师亲手打造的水晶杯，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总之这个杯子在不同的角度上观看会折射出不同的光芒。 而这个昂贵的杯子只是用来招待一个只来一次的客人。 即使这位客人称得上尊贵，但同时这位客人也发现了在一边的柜架上，摆着许许多多个出自不同大师，但是同样昂贵的杯子。 第239页 楚濛浅浅地抿了一口茶，心想要是把这艘飞船里的东西全都给卖了，估计顶得上军团十年的军费了。 她们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在私人场合会面了，毕竟年轻时曾经有过那样叫人尴尬的纠葛，就算楚濛生性豪爽，也没有办法心大到和一个曾经追求过自己且理念不合的alpha成为朋友。 哪怕这个人是帝国的皇帝。 「陛下，您确定要立法为omega在议会内部留下182个席位吗？」在沉默良久后，楚濛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也是她今天来到这艘飞船上的原因。 皇帝微微一笑，始终让人看不清深浅的眉目间泛起一丝愉悦的波痕：「当然，我想这场性别内战已经耗费了我们太多的精神，我们本该把精力放在那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上，而不是这样无休止地内耗下去。」 「我同意您的见解，也很十分钦佩陛下博大的胸襟，不过我是个军人，所以我想要直接一点。」楚濛顿了顿，道，「条件是什么，陛下？」 皇帝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由凤凰木制成的扶手，她一身银白的长袍，头髮也接近银白，但她身上没有半分暮色，加上医学手段除去了她脸上的皱纹，因此她看上去顶多四十岁，仍然可以担得其野心勃勃这四个字的压力：「按照我和你说的，今后议会中将有182个alpha，182个omega，还有156个beta，在行政权力方面，这将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平等的一次，但元帅，你知道，关于平等，我们的beta朋友似乎才是最吃亏的。」 楚濛眼睛微眯，舌尖轻轻地顶了一下上颚，然后她笑了出来：「陛下，您的条件是星舰吗？」 皇帝缓缓摇头，面对楚濛隐隐的怒气，她应对自如：「元帅，这不是我的条件，这是平等的条件。」 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中间的空气似乎要被这种沉默而紧张的情绪凝固成沉重的钢铁，而后重重地砸向两个人中的一个。 「既然是平等的代价，那么为什么只有陛下来谈？我们的beta朋友去哪里了？」楚濛不轻不重地反问道。 面对这种要求，皇帝似乎早有准备，她拍了拍手掌，接着在她们所坐的地方不远，亮起了一片光幕，随即光幕上出现了十几个人的身影，他们是beta金字塔塔尖的最尖端，几乎能够代表整个beta贵族圈的意志，并且可以依靠他们的权势得到绝大多数beta的支持。 皇帝做了一个欢迎的手势：「元帅，他们来了。」 楚濛看了看皇帝，接着又看了看光幕上的beta们，她不相信bata在开启之战中受够omega的唿来喝去后，现在又要在帝国为了权力继续屈居在alpha身下。 也就是说，有的谈。 但还要看看。 楚濛将椅子转了过去，凝神细想了一会，然后对着那群beta说：「现在我们是在为了平等而谈判，对吗？」 beta们并不在同一个地方，但在听到楚濛的话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点头道：「当然，元帅。」 三天后。 楚濛回到了自己的飞船上，在这三天的谈判中，他们没有签订什么条约，甚至连任何口头约定都没有，他们漫无边际地谈，从各种歷史遗留问题谈到未来的发展方向，很混乱，但也很真实。 这其中当然有着阴谋的可能性，那个霍华德家族和皇室曾有过联姻关系，beta也会生alpha和omega，虽然机率很小，但是总会有，而这小小的一撮alpha和omega中间，至少有一半会和皇室联谊。 也就是说，霍华德家族和皇室关系匪浅，一旦将星舰交给beta，那么皇室必然会通过霍华德家族对星舰造成影响。 而这些天，楚濛谈判的重心就在于尽可能地移除霍华德家族对星舰的参与权，而皇帝则对此丝毫不让，最终两人达成了较为勉强的平衡。 是的，她并没有考虑过放弃这项提议。 星舰是死的，人才是活的，omega手握四艘星舰三百多年，但在由alpha把持的议会和最高法院的逼迫下，到现在竟然已经有不少omega将成为alpha的附庸当作理所应当了。要不是斯巴达克斯蹦跶了这么一下子，再加上光荣的冲击，过不了多少年，omega就会从附庸变成生育机器。 帝国建立初期omega一个劲地生孩子还能说是为了挽回战争伤痛，同时也有技术限制带来的影响，而现在，人口已经足够多，抑制剂的开发蒸蒸日上，到这个时候还沦为生育机器的话，就算有星舰，omega也开不了了。 第128章 防备 唐见深盯着那页报告，把最后的那行结果看了又看：「兄弟关系？」 克拉伦斯露出苦笑：「说实话，我们皇室还挺厉害的，alpha，beta，omega，好像都能攀上最高的那一层。」 唐见深的严谨体现在各个方面，以至于在这个好像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了的时候，他都能头脑清醒地反驳道：「那是因为你们本来就生在最高的那一层。」 「而且你们每一代都生得多。」 克拉伦斯哑然，他倒是知道唐见深有对事不对人的特点，只是以前因为恋爱和绝交，他倒没什么机会感受过这点，勐地来这么一下，让他一怔，紧绷的思绪也被这番话给沖淡了不少，他嘴角带笑，似是又恢復了一点从前的风流情态：「说的也是，一个绚丽的背景的确能让人做很多事都方便许多，尽管我不想承认，但我也知道，我皇子的身份在我一生的道路里好处大大地压过了坏处。」 第240页 唐见深若有所思地盯了他一会，问道：「那你还背叛它？」 克拉伦斯关掉那个碍眼的光幕，放松身子往后一靠，淡淡地道：「我没有背叛皇室，我背叛的是皇室里的alpha，严格意义上来说，真正背叛皇室的是他们才对，先违反家族规矩的是他们，唯我独尊，一步步蚕食别人的生存空间，我想帝国alpha的这种风气，大概是从霍尔家族开始的。」 接着，克拉伦斯话锋一转：「不过，唐先生，虽然不知道事情究竟发展到哪一步了，但无论怎么说，我们都应该越快行动越好，所以请问您考虑地怎么样了？如果你还是执着于自己的猜疑，那我也只好重新再想别的办法了。」 唐见深仍然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仿佛战争的阴影也无法动摇他丝毫，他抬起眼睫，轻声指出了克拉伦斯这一大通几乎可以代表他人性中大公无私顶点的话里的漏洞：「说不通。」 「什么说不通，我都把基因检测报告放你眼前了，我也没有必要去编造一个这么大谎言，这对我没有丝毫好处，你究竟还怀疑什么？实际我不理解你还有什么看怀疑的。」 「就是这个基因检测报告说不通，这个报告很详实，也很有力，它足以让我外婆对你说的星舰交易重新提起警惕，也就是说，你根本就不用花费什么代价去说服她，甚至你通过我来联繫外婆这件事本身就是在浪费时间。」唐见深看向克拉伦斯，眼底平静，「克里[1]，你仍然在利用我，利用我斯巴达克斯首领的身份，或者更加直接地说，你依然在下注，你并不想太过刚强地背叛你的母亲，至少不想让她能在胜利后看出你的背叛。」 克拉伦斯这次愣的时间更久，然后他笑了一声，接着变成了哈哈大笑，笑了好几分钟后，他捂住脸，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肌肉：「看来我失策了，啊，真应该去找唐见溪的，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火急火燎地和元帅联繫上了。」 「但她会在联繫之前先揍你一顿。」唐见深道。 克拉伦斯深以为然：「是的，很有可能，前两年我在军校的时候，那个叫薇诺娜的omega就天天找我挑战，把我揍得够呛，我想把我在她那受的伤加起来，怕是不比云初霁受的伤差多少了。」 唐见深没有被他的抱怨迷惑：「但那不够，你差点真的杀死了云初霁。」 气氛冷了下来，克拉伦斯从靠背上端坐起来，认真地问道：「你确定要用这种事情威胁我？星舰可是随时都可能会交接的。」 「也许你没有意识到，但我更倾向于是你在特意忽略，毕竟按你刚刚的话来说，正在用这种事威胁别人的人是你，当然我也在威胁你，不过其实也算不上威胁，忘了和你说，你走了之后，我换了一下这栋楼的安保系统，现在最高的安保权限已经不是把这个房间变成密不透风的堡垒，而是用最顶尖的监控设备把房间里的一切全都记录下来。」 「我妹妹和我的外婆教会了我一个道理，进攻是最好的防守，现在看来它很有用。」 克拉伦斯唿出一口气，神色凝重，他想，自己怎么会妄想和唐家人合作，这些人都是疯子。 「见深，你还是用你的办法揍了我一顿。」 唐见深没有否认，他漆黑的眼眸浸透了吊灯的光线，内里清亮，像是一颗昂贵的黑珍珠。 「你不该动我的家人。」 克拉伦斯被摆了一道也没有多么恼怒，至少按照唐见深的口气，至少大事是不会耽搁的，结果没有坏到不可挽回，他只是习惯性地求全，没想到却被唐见深藉机捅了一刀，虽然不同，但还挺难受的。 这种坚定立场的感觉还真让人心慌。 「所以，现在能联繫您的外婆了吗？唐先生。」 不用伪装之后，克拉伦斯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变得随便了许多，唐见深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他刚刚没有特意说明的是，克拉伦斯一直有个只要哄人就会把小拇指蜷起来的习惯。 看来军队的三年，这个人的本性实际上也并没有改变多少。 「联繫不上，我刚刚试过了。」 克拉伦斯这下子是完全感受到唐见深对自己的防备有多深了，虽说光脑的使用是可以瞒过其他人仅仅呈现在主人的视网膜上，但总归在动作和神态上是有些表现的，可他一直和唐见深面对面坐着，结果什么也看不出来，再加上这个一看就是针对自己的安保系统。 啧。 「我需要提醒你一下，我们现在可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呢，唐先生一门心思逼我站队，成功了却把我当用废了的帐号一样扔到一边，是不是有些太不妥当了？」 说的虽是责怪的话，但克拉伦斯倒是面色平静，眼神甚至可以说是轻松，仿佛只是和老友随意打趣一般。 唐见深对此没有太大的感受，许多人在不喜欢一件事之后就会下意识挑它的错，像是这种无用的举止能够把从前那种喜欢的情绪找补出一点来一样，唐见深不会如此，他只是无感，再加上一点点厌烦。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话这么多。 唐见深没有搭他的茬，径直道：「我联繫了唐见溪她们，她们在金凤星那边度假，按理来说，外婆最近应该就在金凤星，如果她不在的话，那去金凤星找omega军团的人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 「你刚刚真的在和我聊天吗？」 第241页 唐见深眨了眨眼，忽视了这个问题：「唐见溪她们已经跑去找人了，我们也行动起来吧，正如你所说，现在时间不多了，得搞清楚这些事已经进行到哪一步才行。」 啧。 唐见深这傢伙，不是一般的恶劣啊。 金凤星。 云初霁和唐见溪从林海深处出来，坐上悬浮车，往车站赶去。 同时，她们不停地试图联繫楚濛，没有用，根本没有回信，abo时代的通信基站不可能会出现没信号的情况，那只可能是楚濛自己关了光脑，又或者处在一个被屏蔽信号的地方。 帝国里这种地方不多，符合现在情况的就开了最高安保权限的星舰。 在这期间，星舰不能移动，星舰里的人也无法和外面联繫。 一般来说，这种权限只会在星舰交接的时候开。 云初霁联繫了顾云，得到楚濛在三天前出差的消息，她离开之前没有说具体的归期。 她们现在不知道abo三方在哪里交接，根本像无头苍蝇一样毫无办法。 于是，云初霁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了顾云：「情况就是这样，皇室那边和beta的联繫远比外婆想的要深，这不是一个合理的协议，而是皇室故意图谋的结果，如果任由这件事发生，那么可能会发生很严重的事。」 在这个时候，云初霁想到了云玄。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很有可能会比我们能想到最糟糕的事态还要糟糕一些。」 如果，这背后有阿兄的影子的话。 顾云道：「我现在马上去军营，那里有几个少将是我的学生，我想我应该能说得上话，对了，你们有证据吗？」 云初霁把唐见深发给她们的检测报告发给了顾云。 顾云沉默了一会，而后冷笑道：「奥菲亚那个老阴逼，果然从年轻到现在都喜欢玩一些故弄玄虚的手段！」 顾云对当朝皇帝如此不敬，确实有些出乎了云初霁的意料，不过她倒没有反驳，一来这不是她的君主，二来，这个皇帝确实干得不是人事。 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还让他和自己的表弟结婚，这种事即使放在开放的abo时代都会叫人大跌眼镜。 顾云随后匆匆挂断了电话，此时唐见溪还在试图和楚濛联繫。 但依然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 她只能安装一个不断打电话的小程序以备万一，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了。 「这是云玄干的吗？」 唐见溪听过云初霁谈论云玄的异常，她的猜测是云玄想要掀起一场战争，而现在，似乎这即将就是一场战争。 云初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我不知道。」 「见溪，你去找顾云外婆，我马上回帝都星。」 唐见溪抓住了她的手，悬浮车的速度很快，她们没有开车窗，此时车里空气滞重得厉害。 「我和你一起。」 云初霁转头看她，认真地解释道：「这可能只是一场虚惊，可能只是我的瞎想，我只是去验证一下，不会出什么事的。」 唐见溪还是坚持道：「那我也和你一起。」 「见溪，你应该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不，如果如你所说，这背后是云玄的影子，那么去找他就是最重要的事，如果这一切只是皇室的设计，那我留在金凤星也没有什么用，我没有权力，也没有军队，我只有你，而你很可能有危险。」 云初霁紧抿着唇，突然懊恼道：「我之前不该拒绝怀孩子的。」 这样的话，或许可以以怀孕不能奔波的理由阻止唐见溪。 唐见溪把手往下，十指相扣，就像一把没有钥匙的锁一样，她哼笑一声，猜到了云初霁打算，但不以为然，反而带着末日临近般的疯狂和肆意道：「我就算大着肚子也会跟着你跑的。」 这下，云初霁无话可说，她嘆了一口气，接着亲了亲唐见溪的额头，温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129章 紧迫 废星。 废星本来不叫废星，它本来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这个好听的名字背后也有着极为动听的歷史故事，但这一切都因为它本身的衰败而被人遗忘了，它所代表的歷史太过不堪，于是人们就只用这个简单到粗糙的名字来称唿它。 废星是开启之战的后果之一，这颗星球在完好的时候曾经是帝国时尚的中心，因此在这颗星球上聚集了联邦最多的女性，经过那次改变人类歷史的大分化后，这里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开启之战alpha一方的大本营。 正因它大本营的身份，于是遭受了omega星舰最勐烈的火力，上面的建筑十不存一，生态环境完全崩坏，当然，它可以被修復，但修復需要耗费太多资金，同时在战后几十年内都处于严重的地广人稀状态，因此修復的事宜就这么被无限期地搁置了下去。 废星也就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战争纪念碑。 此时，废星上却聚集了abo三方的军队核心，同时还有两艘巨无霸星舰盘踞在人群的一侧，令这群全副武装的军人像是一堆棕色的蚂蚁。 他们的首领正在星舰内部谈话，三方人马泾渭分明，歷史这条巨龙的喘息缓缓地拂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带来存在于灵魂深处的风暴。 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就连最低级的士兵也察觉到了这点。 第242页 omega军团的一个中尉担心地看向星舰，心中的烦躁缓缓浮了上来，她不知道上面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眼前这个形式，很明显就是要交接星舰的态势，他们的光脑在来到这座星球后就无法对外发出信息，想来元帅也知道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会引发omega们多么巨大的反对声浪。 明明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元帅要这么做？星舰是omega的傍身之本，如果没有星舰的话，omega可能会在开启之战后成为alpha的禁脔，就算随着帝国的发展，alpha凭藉生理上的优势和社会变动的风波占据了获得了一些在法律和政治方面的优待，但是，始终有一条底线是没有办法跨过的，帝国上下，对omega的歧视和打压永远只会是暗流般的存在，它们不会浮上地步，偶尔传出的声响也是以为你好的虚伪名义。 虽说这有温水煮青蛙的嫌疑，但总比直接开膛破腹要柔和，而且，谁能断定青蛙不能在水开之前跳出去呢？ 但现在，元帅却主动将这把火给加大了。 「楚元帅，我们已经在这干坐了六个小时了，这废星上除了破石头就是破石头，没什么好看的，要我看咱们还是早点干正事为好。」 说话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性alpha，他身形挺拔，眉毛浓黑，眼神中隐隐有着不耐。 也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想法，怎么偏要给beta送星舰，这群傢伙比一年胃口大，还嚷嚷着要什么b权，简直烦死个人，现在就算用星舰来堵嘴，怕是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说到底，现在b权和o权一起沖了上来，的确让人应对不及，但在他心里，与其把星舰给那群跟个木头一样什么味道都没有的beta，还不如给omega，至少ao怎么都是一家人。 另一边，一个儒雅的男beta也微笑着询问道：「元帅，您是对这事还有什么疑虑吗？」 说完这句话，beta接着温声暗示道：「但元帅现在的疑虑是不是有些不是时候？如今这么大的动作，相比已经惊动了不少人，我们并没有太多迴旋的余地。」 楚濛掀起眼皮，看向这两个人，已经这间舱室里的更多人，她的心头有着隐隐的不安，楚濛对这种不安有经验，曾经她在征讨星盗的过程中，曾感受过这种强烈的不安，这是源于终生标记下的ao信息素融合而引发的奇妙现象，等到她回去后，才知道，因为一颗超新星爆炸，所以战场附近的磁场出现剧烈的变化，这种变化足以让星舰的先进系统丧失大部分功能，并且撞上小行星的风险。 那时候，帝国上下都以为她回不来了。 包括顾云。 但幸运的是，他们在追击的过程中逃离了那片区域，除了无法联繫外界外，并没有遭受太大的影响。 而这次，楚濛所感受的不安甚至和上次不相上下。 楚濛轻轻的拂过食指的指骨，而后淡笑着道：「抱歉，我只是有点不舍。」 没等脸色微变的beta们再多说些什么，楚濛开口道：「那交接就从现在开始吧。」 她看了看时间：「星舰交接需要很多权限转移，大概会耽搁上七八天，现在废星上应该已经扎好营了，我们把地方腾给技术人员吧。」 说完，楚濛站起身来，第一个离开了星舰。 刚刚说话的男alpha鼓了鼓腮帮子，心里略微疑惑，作为楚濛多年的对手，他自然看得出来，她似乎是有些急。 男alpha用余光瞟了一下那群掩不住喜色的beta，喉间轻哼一声，跟着楚濛离开了星舰。 如果楚濛要搞什么乱子的话，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时，已经走出星舰的楚濛，低声对副官道：「给我留出一个三平方米的信号区。」 副官瞳孔微微一缩，然后迅速地低下头，恭谨而平常地道：「遵命，元帅。」 楚濛侧过头，看向共工号雄伟的身躯，她伫立在废星黑色的土地上，这里的空气呈淡黄色，人只能靠着空气净化器才能在这里生存，在这片黑色与淡黄之间，那艘巨舰仿佛是一只正在蛰伏的勐兽。 心头和腺体仍然不住地传来紧张的感觉，楚濛转过身，朝自己的营地走去。 要想瞒过其他人把信号区给弄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权限没有完全转移的情况下，他们仍然有可以反悔的余地。 不过，需要等待，需要验证。 三天后，帝都星。 云初霁和唐见溪从a区飞船港口下来，从两天以前，她们就不知道omega军团那边的动向了，一切都转向了高度机密的范畴当中，帝国这艘巨轮下的波涛已经开始涌动了。 刚一落地，ai就敏锐地发现有几道跟踪的身影，唐见溪和云初霁听闻这个消息倒没有多惊讶，omega军团的非正常调动引起了alpha和beta两方的强烈反应，现在星网上到处是开战的猜测，人心惶惶。 她们两人无论是作为楚濛元帅的近亲还是作为o权派的重要代表人物，到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帝国的心脏，总会引起一些人的不安与警觉。 云初霁和唐见溪没有在意这些目光，她们要做更加要紧的事情。 不过，云初霁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找云玄，在此之前，她先去拿了一个快递，这个快递比她们到的要早，因为这是一个从帝都星s区发出的快递。 唐见溪看着云初霁把快递拆了之后放进了包里，她知道那是什么，也隐隐猜到了云初霁的打算。 第243页 拿了快递之后，她们仍然没有去找云玄，而是先去见了一个人。 埃米尔皇子打量着这对和他三姐关系匪浅的ao，结合其帝国这几天纷纷扰扰的流言，到这个时候，来找他，难不成omega军团那边看上他了？ 埃米尔心中一动，这段时间他一直被露西亚压迫的厉害，夺储从一开始触手可及变成现在的遥遥无期，没有人可以忍受这样的落差，更何况他还是一个alpha。 不过，没等他试探一番，这边云初霁就直接面色严肃地道：「皇子，我听说您每周都会和皇帝见面，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帮我们引见一下皇帝陛下。」 埃米尔皱了皱眉，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唐见溪可是核心贵族圈出身，云初霁本来是个平民，但和唐见溪结婚之后，自然而然地就跃升到贵族的阶层，她们如果想要面见皇帝，并不需要通过自己。 埃米尔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而后，云初霁道：「殿下，战争即将到来，我们并没有太多时间。」 「战争？」埃米尔呵笑了一声，「现在还有什么能够让帝国打起仗来的事吗？帝国可是刚刚通过了一条omega保护法呢。」 埃米尔看懂了，这两个人果然还是三姐那边的，不过是想要借着流言的机会恐吓自己，让自己的母皇面前出丑，战争？ 现在可没有第二个光荣！ 「殿下，不是omega和alpha的战争，是beta发起的战争。」云初霁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身子微微前倾，用极为冷峻的语调陈述道，「现在omega军团正在和beta进行星舰交接，据我们所知，beta并不想要用星舰换和平，他们的目的是用谎言换取战争。」 埃米尔眼睛瞪大，盯着云初霁道：「你有证据吗？」 「没有，但是，殿下，您愿意冒险吗？相信您能够从那场生日宴中看出来，这艘星舰的去向和三皇女脱不了干系。」 剩下的话，云初霁点到为止。 埃米尔脸色涨红，年轻的脸上唿哧着喘着粗气，他盯着眼前这两个神色急切的人，良久，他说：「如果你们胆敢欺骗我，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霍尔家族的尊严。」 第130章 对话 唐见溪自认为能够在这条寻求真相的道路中一直陪同着云初霁，但结果并非如此。 她们很快就不得不分开。 正如刚刚埃米尔所质疑的，她们没有证据，目前为止，她们所有的动向都是基于猜测。要不是流言和争储不甘让埃米尔狠下心来，她们大概根本没有办法找到能够在几个小时内面见皇帝的途径。 同样，要不是这个猜测的后果没有人可以承担得起，她们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思地奔波。 云初霁认为这是云玄发泄仇恨的方法，很多迹象为此提供了佐证，然而那并不确实，任何一个帝国有野心的omega都可能会像云玄那样为了权力和施展的舞台选择埋葬过去的伤痛。 但云玄不是一个omega。 他是一个男人。 这偏偏是最难以证明的，在明面上，云玄没有任何动机，然而只要结合他实际的身份一看，几乎立刻就能明白这背后隐藏着多么巨大的反常。 所以，不论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还是为这场隐发的战争提供证据，云初霁都必须去找云玄。 但唐见溪却需要前往另外的地方，她得去面见皇帝，得用可能会出现的证据、用道理、用威胁来说服皇帝陛下放弃用beta来打破帝国ao平衡的意图。 无论怎么说，霍华德家族的事是有确实的证据的。 唐见溪和诶米尔约定了会在两个小时后会见皇帝，不过皇帝并不知道唐见溪会见她——至少在唐见溪被宫殿门口的ai识别仪器扫描到之前是这样的。 她会以诶米尔的属下这一身份获得皇宫的准入证明。 而云初霁，她现在已经联繫上了云玄。 唐见溪拉住了云初霁的衣角，这时候，悬浮车已经设定好了目的地，上车的，只有一个人。 「你算好了。」唐见溪说。 不管是她身上带着的东西，还是那个让人无法迴避的计划，都指向了云初霁只能独自前行的结局。 云初霁将手盖在唐见溪的手上，几年的abo时代生活改变了一点她的审美观，现在她虽仍然偏爱颜色淡雅的衣物，不过至少不会将自己浑身上下包裹得不漏一丝缝隙了。 如今，她的领口微敞，平直的锁骨暴露在外，眉目依旧温和而略带忧愁，看上去就如一个放在冷泉中浸泡的水晶花瓶。 「他是我哥哥，他不会对我做什么，而我必须要阻止他做错事，我们云家世代以君子之道为训，阿兄他只是一时没能转过弯来，加之又碰上了三皇女那般的人。」 唐见溪将那一片衣角攥得更紧了些，如果云初霁此行仅仅是为了戳破云玄的阴谋，她还放心一点，但是这个善良到甚至显得愚钝的人，居然仍然期盼着能够把云玄给拉回正道上来。 「你这样会把自己搭进去。」唐见溪咬牙道，「如果你是这种想法，那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离开。」 云初霁嘆了一口气，俯下身去抱住了唐见溪，在她耳边喃喃道：「但是，见溪，我现在是一个alpha了，我承受了太多的便利，这段人生对我而言，某种程度上就像礼物一样，我所忍受的难堪和痛苦和阿兄相比不值一提，何况，你是知道开启战争是什么样的，如果这次是abo三方的混战，那结果会比第一次开启战争更惨烈，没有人应当承受这样黑暗的未来。」 第244页 唐见溪沉默了下去。 她伸出手用力地抱住云初霁的嵴背，这是她们必然要做的选择，在那种可怕的未来面前，不论是爱情，还是两个人的幸福，都变得渺小起来：「小心一点。」 云初霁亲了亲她的耳朵，微笑道：「别忘了我可是s级的alpha啊。」 无论过程多么难捨难分，註定的分别就是分别，在辞别唐见溪后，当云初霁到云玄家里时，他正在烹茶。 他身上也穿着极为适宜烹茶的装束，宽袍大袖，脚下踩着木屐，在这三年里，他的头髮已经逐渐留长，如今披散在肩背上，恍惚间，云初霁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出入风流的少年公子。 如果不是他奇异鼓起的腹部破坏了这一风流的外表的话。 不过，据云初霁所知，云玄在公开出席的场合中从没有穿过任何具有大梁风格的衣服，无论是从他硕果纍纍的婚姻还是十分符合帝国贵o风格的穿着，都强调了他是如此深入地融入到了这个时代当中。 如果没有那个晚上的对谈，那么云初霁肯定会将这种不安归类于草木皆兵的范畴。 但现在，却已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云初霁跪坐在那方为她留的坐垫上，云玄还在淋罐，他不发一言，仿佛是还没有察觉到云初霁的到来，蒸腾的热气涌到了他的鼻尖，白雾缭绕间，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愈发脱离这个时代。 一杯清茶被放置在云初霁的面前，云初霁端起来，浅浅地抿了一口，而后放下杯子，道：「阿兄的技艺较之从前更甚。」 云玄抬起上眼睑，从上次的不欢而散后，他们兄妹二人已经三年未见，三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想清许多事情，也足以让一个执迷的人更执迷。 「想不到你竟也学会了虚伪，已经过了那么久的时间，你怎么可能还记得。」说完后，云玄笑了笑，释然道，「你原本就是虚伪的，我不该惊讶才是。」 云初霁垂下眸子，又抿了一口茶，仿佛接收到听见云玄话语中刻意的嘲讽一般：「若是阿兄没忘，那我便没忘。」 云玄挑了挑眉，将双手平放在膝上，淡声道：「你怎可与我相比？」 云初霁抿了抿唇，久久未言，等到茶杯里的温度都快散尽了，她才终于揭开围绕在他们之间的那一层残酷的幕布：「阿兄，君子五德，你可曾做到其中一项？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盛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你又还曾记得其中的只言片语？」 说到这，云初霁闭了闭眼，沉沉地唿出一口气，而后睁开眼睛，直直地望向云玄，道：「阿兄，你现在与奸宦又有何差别？」 云玄愣住了，他似乎是没有想到那个只会跟在自己后面崇拜自己的妹妹居然会如此噼头盖脸地指责他，在这一瞬间，云玄明白了，原来灾祸是没有终止的。 他说：「你怎有脸面来指责我？」 云初霁静了静，接着她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内涵极为复杂：「我为何不能，当我是女子时，我恪守女德，当我通读四书五经后，决定做一个君子，此后我践行君子之道，从未做任何背德的事情，相反是你，阿兄，一个人若是只能在行好事利大于弊时才行好事，不正是，小人吗？」 「你如何知道我遭受了什么？」 「这个妖魔一般的世界，又如何配得上君子之道，此处只有毁灭的价值，毫无拯救的意义。」 云初霁喝下冷茶，问道：「为何没有？这里的人就不是人了吗？」 「阿兄，我一直知道你所遭受的苦难，可是你扪心自问，这些苦难有多少是这个世界给你的？」 「又有多少是你自苦？自始至终，真正伤害你的人只有三皇女而已。」云初霁看向他的肚子，「而你却能够忍着同她行夫妻之事，甚至生下两个孩子，阿兄，你究竟仇恨的是谁？」 「是这个世界，还是你自己？」 「你要将自己从头到尾毁个彻底吗？」 云玄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在这一刻，至少是在这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个妹妹的成长，他知道她这些年忙于什么，就像云初霁关注他一样，他也十分关注云初霁。 正如云初霁刚刚所说的，她践行了君子之道。 或许，这种冲击，就是他曾读过的四书五经所带来的。 而他也的确埋葬了它们。 即使他并不承认，但是他隐隐约约也有所察觉。 但是，一刻钟后，过去的冤魂终究无法压过现实的生灵，他既然已经决定这么活了，那么唯有继续活下去。 「所以呢？你猜到我要做什么了吗？」云玄问道。 云初霁吐出那两个字：「战争。」 接着她又说：「beta的战争。」 云玄将双手放在案几上，垂眸俯视自己这双因为怀孕而浮肿的手，为了走到今天，他所忍受的痛苦已经足以他犯下滔天的罪恶了，所以他并不心虚，也并没有被迟来的正义感审判，人痛了，就会想要报復，痛得越狠，报復得越狠。 这是天理。 是比君子之道更加理所当然的天理。 而君子之道，只是横亘在人的生存与天理之间的缓冲而已。 「小霁，这些年，我也读了许多书。」他放柔了声音，看向天边某处的阴影，「你知道技术的作用是什么吗？我告诉你，它能够降低一个人生活的成本，一块同样的土地，原本只能养活十个人，但是在技术的作用下，它能养活几千个人。」 第245页 「我们曾经的战争，有多少是止步于再打下去就无法存活了呢？几乎都是吧。」 「但是在这个时代，战争会持续下去。」 他的薄唇开合，缓缓地、咏嘆般地道：「只要有足够的仇恨。」 第131章 办法 「阿兄，在你眼中，只能看到战争吗？」 就无法看到在这个时代里，这些活得比大梁更有尊严的平民们吗？ 「不是，」云玄摇着头否认了这一点，同时，他继续重申道，「我只是想要报復而已，只不过战争是现在最好的手段，也是最快的方法。」 「毕竟，」说到这，他有些厌烦地皱了下眉，「这个时代的人比兔子都还能生。」 「霍华德家族现在已经反水了，对吧？如果你的目的是战争的话，那么以霍华德家族的血脉和能力才能开启这场战争。」 「点燃他们的野心，然后让他们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这是你的拿手好戏，阿兄，当初的那位鱼肉乡里的谢公子就是被你这么引下深渊的。」 话题扯得越来越远了，云玄到现在已经摸不透云初霁来找自己的原因。 如果是想要阻止自己的话，那么为什么从头到尾答都在讲一些没有用的大道理？云初霁再怎么天真也不至于相信他会被她三言两语感动得立地成佛吧。 如果是别的呢？ 但别的还能是什么呢？ 云玄发现，这个妹妹似乎已经成长到让他烦闷的地步了。 「云初霁，没有必要再说这些废话，你我都知道这没有什么意义，如果你想要谈判，那么给出价码，如果你想要求饶，那么早点跪下也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东拉西扯地说一大堆浪费时间的事情。」 「浪费时间么？」云初霁喃喃道。 可这毕竟是他们兄妹最后一次能够好好对话的机会了。 现在，他们之间的仇恨和怨怼并不深刻。 但今天之后，就会深刻起来了。 云初霁端起被遗忘许久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云玄倒了一杯，喝之前，她略微自嘲道：「说实话，我一开始还以为阿兄会向我下毒。」 毕竟，看阿兄这个样子大约是復仇后也不想活了，拉着自己一起死似乎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对此云玄冷哧道：「茶可不是用来干这些脏事的，我并不会杀了你，小霁，我只想让你体会和我一样的绝望，到那时候，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还能维持这种光明磊落的状态。」 云初霁放下茶杯，平静地回道：「阿兄，我是不是未曾和你说过我是如何死的，我们聊了很多事情，实际上都是在聊你的事，现在你或许应该更多地了解一下我。」 「我在回青陵县的路上被土匪掳走了，他们姦污了青叶和柳玉，之所以没有在路上姦污我，是因为寨主看上了我云家小姐的身份，想收我当压寨夫人。」 「我不愿意辱没云家门楣，于是撞柱而死。」 「阿兄，你看，这就是你所说过的绝望。」 「但我未曾恨过大梁，假如青叶和柳玉侥倖存活，想必她们也不会恨大梁，哪怕她们会生活在流言和病痛中，终其一生都无法逃离那个梦魇，但她们仍然不会恨大梁，甚至有可能她们不会恨那些土匪，而是恨自己命苦。」 云初霁又倒了一杯茶，这次她没有倒云玄的份。 喝完茶后，她继续端坐着，不语，耐心等待云玄会对此说些什么。 云玄捏住了自己的衣角，他到现在知道了，云初霁是想要拖延时间。 然而，她却用一种他无法拒绝的办法拖延时间。 她把他的痛苦贬低得一文不值。 同时，她还有证据，证明走不出这种痛苦仅仅是他的问题，他经歷了太过优渥的生活，所以将一切特权和顺利当做理所当然。 事实果真如此吗？ 事实当然不只是如此。 「你们从未有过尊严和抱负，你们只是男人后院里的玩意，你们最多只能付出生命和声名，但你们的生命和声名也不值一文，所以可以随意抛下。」 「但我不一样，当我承受这样这个妖物般的身体，接着又被那个该死的妖物操控时，我被毁去的，是更多的东西。作为女人从来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云初霁打断他疯魔般的呓语：「可是阿兄，如今我们的状况不就说明阴阳之说本就荒谬至极吗？！」 云玄眼眶泛红，死死地瞪着她：「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想救你。」 「哈！」云玄讽刺地冷笑一声，那张属于omega的艷丽眉眼像雨天里的毒蘑菇一般释放着摄人心魄的气息，「我们都会死的，不管之前是什么死法，到现在，我们都会极为平等地死去。」 这盏茶喝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个时间足够云初霁打破云玄的心理防线。 这个时间也足够云初霁释放出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同时，将隐藏在这栋房子里的秘密也释放出来。 另一边。 去往皇宫的路上。 唐见溪的光脑响了一声。 她打开云初霁自动发来的文件包，吸了一口气。 然后又将它保存，上传，尽可能多地保存。 然后，她走进了皇宫。 ai识别系统认出了她的身份，但是没有人阻拦她。 第246页 皇帝允许她来。 于是唐见溪走了进去。 果然，在进去后不久，埃米尔对皇帝报告了他这一周在s区区长手下实习锻鍊的经验，旁听的唐见溪觉得中规中矩，没有什么让人惊艷的地方，同时也没有什么出错的地方。 就像埃米尔这个人一样。 皇帝依然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和她平时演讲时一模一样，给人一种随身自带权杖的味道。 即使现在她身上仅仅穿了一件宽松的丝绸衬衫。 等诶米尔说完他那一长串隐隐带着骄傲与渴望的述职后，还没等他将唐见溪引见给皇帝，皇帝就迳自开口道：「好了，诶米尔，你下去吧，我想唐小姐要和我单独进行交谈。」 埃米尔微微瞪大眼睛，露出了一点狼狈的迹象，不过皇室的修养还是让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低声应是，而后迅速地离开这间书房。 「坐吧，唐小姐。」皇帝指着离她不远处的一个小沙发道。 唐见溪没有推辞，毕竟坐着比较容易不露怯。 坐定后，唐见溪道：「陛下，我希望您能够看到近在咫尺的战争。」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很快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哦？怎么说？」 楚濛多次刻意打断星舰交接的进程，到现在，整个交接工作基本是处于走两步后倒退三步的状态，一看就是后继乏力的迹象。 但omega军方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仿佛楚濛的行为只是出于她自己的情绪化而已。 可，楚濛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情绪化呢？她理智得有时候都不像一个omega。 皇帝以为唐见溪是接到了军方的消息，可唐见溪带来的消息却比那坏得多：「我没有证据。」 她首先说。 「但是我希望陛下您能暂停星舰交接，不管您用什么办法，我想您总归是有办法的。」 「当然，我说出这样的话并非出于我本人的痴心妄想或者胆大妄为，虽然我没有证据证明战争到来，但在星舰交接完成后，就算在最好的情况下，战争的概率也会大大增加，所以，我想要威胁您——在我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哦？」皇帝不以为意，她将手指放在桌面上轻敲着，微笑着问道，「唐小姐，您打算用什么来威胁我？据我所知，我应当没有什么把柄落在您手上。」 唐见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的额头在室内26摄氏度的环境下淌下一滴滴汗，她用云初霁给她绣的手绢将汗抹去，而后郑重地道：「我用霍尔家族的名声来威胁您。」 她语速飞快，像是怕再慢一点她就没有勇气说完这番话一样：「我手上有露西亚组建并且参与光荣omega买卖活动的证明，同时我也有霍华德家族和皇室的血缘关系证明。」 「我想，这两项应该足够让皇室声名扫地。」 皇帝停下了敲击的手机，她抬起眼，认真地打量这个年轻的omega，真快啊，楚濛居然有这么大的外孙女了。 和她年轻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皇帝没有耗费心思去问她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真相有时候最不值钱的东西，因为它往往只会在事情结束之后才露出全貌。 「唐小姐，我必须要提醒您，正如您所知，霍华德家族是在皇室的掌控之下，但您要知道，bata并不由一个霍华德控制，实际上，在这次交接中，由于您外婆刻意阻止，霍华德家族甚至没能得到这次交接的主导权。」 「假如我用皇室的命令要求停止交接，我相信，战争会比你所想像得要来得早得多。」 「不管我想用霍华德家族达成什么样的目的，我想我应该诚实地向您提出的是，用星舰来平復beta多年的不满是现如今必须要做的事情，毁约只会在这颗快要爆炸的旗舰弹上再提供几十个当量的火药而已。」 皇帝有理有据，她似乎被威胁到了，又似乎没有，她神情仍然轻松，静静地望向唐见溪，没有一丝逼迫。 仿佛她手握着真理。 唐见溪的额头又开始流汗了，她想，她真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早知道就应该把唐见深给拉来。 但似乎把他拉来只会让唐家更加深重地得罪皇室而已。 「那是您的事，您选择用星舰来填平beta的胃口，然后把从omega那里夺回的权利还给omega，但同时又拿走我们傍身的东西，在这过程中，alpha损失了什么呢？」 「陛下，您应该想想用别的办法让beta感受到尊重。」 第132章 对峙 皇帝想得没错，唐见溪的确像极了她的外婆。 特别是认死理这点。 而认死理的特点之一就是，它总是能够看透一些虚伪的面具。 皇帝皱了下眉，很快又舒展开来，她耐心地道：「我并不是alpha的皇帝，我是你们共同的皇帝，我想我们之间一直存在着一个误区，我并不能代表alpha的利益。」 「可您不是一向致力于提升alpha的利益吗？」 说实在的，这句话已经有些无礼了，它内里的含义满是尖锐的意味，缺乏必要的尊重。 皇帝脸上的笑收了回去。 「唐小姐，与其说这是皇室的意图，不如说这是自然发展的结果，在一开始的时候，皇室里的omega帝王也不在少数，但这并没有给情况形成任何帮助。」 「我想这已经足够清晰地说明了一些事情，证明你刚刚说的话不过是虚妄的指责，而实际的情况，唐小姐，承认自己生在一个比较差的性别并不难，你仍然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克服缺陷，就像你的外婆那样。」 第247页 唐见溪双手握住大腿中段的布料，声音艰涩：「陛下，这是您真实的想法吗？」 「准确地来说，这是真实。唐小姐。」皇帝缓缓地道。 唐见溪提醒道：「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并不能帮助您应对我的威胁。」 皇帝又开始用手敲桌子，现在她想要抽一支烟，或者一支雪茄，可是不行，这样对一个omega而言并不礼貌，同时她也没有暴露自己焦躁的必要性。 「即使我说了这么多，您仍然要逼我停止交接吗？」 「是的。」 「即使有战争？」 「即使有战争。」 皇帝从宽大的椅子上站起身来，她身后的明丽的彩色玻璃，在阳光的折射下，为她的侧脸留下了一片晦暗不明的影子。 唐见溪滚了滚喉咙，她当然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危险，君主没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可这毕竟是君主，她手中的权杖会影响几百亿人的生息，从更实际的角度来看，唐见溪虽未像云初霁那样有为君王效死的自觉，可从小到大，心中的那一份尊崇是从未少过的。 皇帝并不是一个差劲的君主，她勤勉、踏实、没有绯闻，这对一个君主而言尤为难得。 但就是像这样的人，当她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情时，也尤难改变。 「陛下，您也是omega和bata的君主。」 皇帝冷沉的脸色寂了寂，而后她抬起眉毛，恍然大悟般地轻笑了一声，那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表现出一丝少女般的纯澈：「唐小姐，我应当算是你的长辈，借着这个身份，我想要教你一个在我们这个世界中基本的道理。」 「你不能在谈判的时候，就做赢家通吃的打算，这只会把局面逼向更加不可收拾的境地。」 随后，她摊了摊手，又坐了回去，神色认真了许多：「好了，唐小姐，我们来实打实地谈判吧，你不想要omega完全沦为弱势，而我则不想帝国的平衡就此被打破，不管你认不认同，但为了让我们接下来的谈判更加顺利，我必须要向你说明的是，在我看来，两个註定要互相依靠才能生存下去的性别，如果没有具体的规矩的话，只会引发无休止的争端。」 唐见溪想了想，在皇帝说完这段话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云初霁弄出来的a德：「我同意您的看法，但是，一味地让在两性关系上处于弱势的性别退让，这造成的并不是平衡，而是持久性地侵略，它或许会呈现一个平衡的假象，但归根究地，只会造成一个性别尊严的丧失和另一个性别道德的堕落，真正的平衡，不是把资源堆在本就可以轻松得到资源的强者身上，这是懒惰的做法，而是应当让弱者也拥有尊严。」 「陛下，尊严并不等于过度的自尊，它不会造成战争。」 「很有意思的说法，但实际上，唐小姐，您这种想法是建立在收支不平衡的基础上的。」 「陛下，人是目的，不是手段，以帝国的能力，或许已经可以放弃一些蝇头小利了。」 「哦？唐小姐，那你认为这种新的平衡，需要帝国放弃什么利益呢？」 「陛下，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或许可以了解一下我妻子的学说。」 这边唐见溪正在试图劝说皇帝放下过往的成见，争取一个omega能够接受的局面，另一边，露西亚正在怒气沖沖地往家里赶。 是她大意了，她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自己的仇敌绝对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直接将那些证据放在家里，而且，以她家的安保和防卫，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进来的。 可是，她忘了云玄。 他果然对自己虎视眈眈。 这档子事一出，记忆中云玄各种不敬的异象统统都涌了上来，这傢伙光拔牙还不行，必须得把他给打残了才好。 不过，他怎么可能知道光荣的事？她从来没有向他透露过一星半点。 啊，是了，凭他那个了不起的脑子，三年的朝夕相处被他挖出来什么也不出奇。 但是，他怎么会背叛她？ 冷静下来后，这个问题在露西亚心里久久徘徊不去。 云玄不爱她，这她一直都知道，毕竟云玄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但是他会服从她，这一点云玄也表现得很明显，甚至比上一点表现得要更明显一些。 露西亚自己也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他需要自己，需要这个皇夫的身份，需要披着三皇夫的虎皮去争权夺利。 这件事对于alpha而言虽有些难堪，但露西亚勉强能忍得下去，即使偶尔看见云玄目中无人的样子会燃起怒火，但她最终还是能够忍下去。 她无法否认，云玄对她而言不可替代。 所以她一直认为他们两个至少是坐在同一辆车里的。 可是，现在光脑里仍然滴滴作响的声音提醒她，她亲爱的丈夫似乎想要把这辆车给炸了。 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家中安保系统的控制，没有监控，也没有办法调动ai警卫，只能匆匆离开办公室，狼狈地赶回家。 往日觉得太短的车程到今天变得无比漫长，露西亚几乎是压着超速线开的车，要不是那个该死的ai不允许她在闹市区调高车速，她早就不知道造成多少起车祸了。 等露西亚满头大汗地推开家门时，十分惊讶地发现客厅正坐着一位稀客。 一时间，她全明白了。 第248页 如果是云初霁的话，那就没什么可犹疑，这个叛徒的确能干得出这样的事。 原本看在云玄和唐家的份上，加上她的确帮了自己一把，她不想太过追根究底，只打算将来找个好机会做些落井下石的勾当。 没想到她竟是送上门来了，不仅送上门，还顺带着抢了一把劫。 露西亚气笑了，她澎湃的情绪勾动着信息素汹涌而至，冲破了阻隔贴。 「你把东西弄到哪里去了？」她最后的理智让她问出这句话。 云初霁仍然跪坐着，她也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不过不是为了挑衅，而是为了阻拦，云玄也在场，他正怀着孕，太过浓烈的信息素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损害。 「无可奉告。」她回答道。 露西亚一步步走来：「你还有机会后悔。」 「无可奉告。」云初霁重复道。 下一秒，露西亚身上的信息素像是炸开一样地泄露出来，她直直地看向那个碍眼的alpha，那个看上去根本就不像alpha的alpha。 居然被这种东西算计。 露西亚打开光脑，点开了里面早就下好的一个程序，这个程序的作用非常简单，也非常违法。 因为它的作用是解除ai护卫的ai道德禁锢，也就是说，它可以成为一个完全的兵器。 露西亚向它们下达了一个命令：「杀死那个alpha。」 反正她的未来差不多已经完了，才此之前，能弄死一个是一个。 「算了，改一下命令，再加上云玄，把他一起杀。」 说完这句话后，露西亚转身离开，以她这些年积蓄的财富，应该足够在星盗那里买下一个安身之处。 不过没等她走出多远，一声枪响，随后是很多声枪响。 露西亚讶异地转过身，不过她没有成功地转过身，仅仅将头侧了过去，她看见云初霁手里拿着一把步枪，是那种军方特供的组合枪。 而自己身体里就挨了一个枪子。 她被击飞了出去。 没有死，也没有第二枪。 因为ai并不会被枪击杀，它们只会被子弹凝滞动作，即使云初霁努力往要紧的地方打，但仍然只能拖慢它们靠近的速度，不过幸好，唐见溪让她带了好几个ai保镖，虽然比不上露西亚这边的，但情况至少没有危急到绝望的地步。 她是有备而来。 露西亚混沌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个想法。 随即她就什么也想不到了。 她昏了过去。 三分钟，只要三分钟就好了。 云初霁给自己打气，弹药从枪口狂泻出去。 她将云玄护在自己身后，并没有过多防备，不管他们兄妹二人如今关系已经破裂到什么地步，但云玄终归是个孕夫。 她有保护他的责任。 不过这个孕夫显然没有意识到情况的危急，从露西亚进门到她决定撕破脸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他一直用饶有趣味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唯一能让他惊讶一下的，就是发现自己的妹妹竟然拥有不错的武力值。 但那也就是十几秒钟，在观察够了后，他将指尖触向了云初霁露在外面的皮肤。 接着，他在光脑上操作了一下。 几十个ai护卫从楼上沖了下来。 而云初霁倒在了他怀里。 第133章 和平 相较于云初霁对他身体的担忧，云玄本人并不怎么在意。 要不是他omega的体质无法抱起已经高大许多的妹妹，他甚至并不介意扛着对方上车。 不过，现在这个任务就只能交给ai了。 在绝对的优势下，露西亚那九个ai护卫很快被擒下，在挖出电源后，它们那种不死不休般的疯狂举止才停了下来。 云玄知道露西亚做了什么手脚，因为他也做了同样的手脚。 这种程序在黑市并不难买到，只是不太好用出来，毕竟试图让ai逃离道德监控的行为属于帝国重罪。 露西亚属于破罐子破摔，云玄则是债多了不愁。 他做下的事，比这过分的需要用两只手才能数清。 出了门，门口就是露西亚昏死过去的躯体。 她看上去半死不活，出气多进气少，如果没人管的话，大概会在十分钟内失血而死。 云玄招唿了一个ai过来，让它用铁拳对着露西亚的伤口砸了下去。 窄小的伤口扩大成了一个血洞。 露西亚的唿吸停止了。 云玄露出一个笑，擦了擦脸颊被溅上的血，迈着轻松的步伐往车里走去。 当然，车里还有一个已经昏迷的云初霁。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他的计划中。 就是露西亚死得太便宜了，浪费了他造好的囚室。 不过，找回了妹妹，倒也不算太差劲。 几辆车前后浮空，而后往郊外开去。 废星。 楚濛的营地外传来敲门声，她放下看到一半的报告，以为又是beta那边的人，正想说不见。 结果门外的人像是预料到她的反应，通过门口的通话设备急声道：「是陛下，陛下让我们三方一起开会。」 终于来了。 楚濛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有打算将这次直接中断，皇帝之所以能够哄骗过她，就是因为她说的都是真话。 她只是掩盖了一部分重要的真相。 第249页 而现实是，在现在o权开始崛起的背景下，明明占据人口的多数，却始终在帝国的任何场所都缺乏影响力的beta就显得格外讽刺。 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可挽回的缺陷，相反，说起缺陷，alpha和omega才更像是有缺陷的群体，但权杖却在他们手里交接着。 当然，这背后有歷史的因素，而alpha的勇武以及omega的灵感的确相较于beta具有一定的优势 但这个优势已经维持了三百多年了，在如今这个科技主宰的时代，一个神话能够维持这么久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难能可贵了。 楚濛知道，之所以beta现在还没有彻底闹起来，就是因为alpha和omega这边在光脑上做了一些手脚，极易组织出一群反抗群体的信息茧房机制刻意地避开了含有beta抱怨和不满的元素。 但这种手段到现在差不多也就是尽头了，他们总归需要给beta一个交代的。 同时，omega也不能被这么软刀子割肉割下去，楚濛紧了紧手指，这几天，她突然想明白了，也许正是星舰这条退路的存在，才使omega们如此有恃无恐地交出自己的权力，我们似乎总是断定alpha不敢太过分。 所以，政府的位置交出去也就交出去了，那几个在办公时候发情的omega，丢得可都是帝国的脸面，要是没有办法控制发情期的话，待在政府简直太危险了——殊不知，alpha易感期惹出的乱子也一点不少。 然后就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保护法令通过也就通过了，毕竟不是每个omega都能负担起清晰终生标记的费用，而且没有这个法律强令alpha和被侵犯的omega结婚的话，那这个alpha如果想不负责任，这个omega后半辈子的发情期可该怎么过——但没有人想到，也许不应该让受害者负担后果，而把加害者完全摘了出去。 类似的事情还有许多，一桩桩一件件地把omega推到了今天的地步。 就算有人感觉到什么不对，也一定会有一个omega自信地说：「怕什么，实在不行我们就用星舰。」 可是，连生活和人生中的不便都不愿承受的omega们，真的能够接受同归于尽的惨烈结局吗？ 所以现在是最好的时机，现在的omega最有血性，楚濛打算用危机感继续激发他们的血性。 不过，前提是，她要为这群有血性的omega换回一张能够公平竞争的入场牌。 楚濛推开门，alpha和beta的最高长官已经坐在长桌的两侧，楚濛顿了顿，带着自己的人坐在了beta的那一侧。 对面的alpha脸色瞬间黑沉了不少。 不过，光幕中的皇帝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举动背后的意义，又或者是察觉到了也不在意，她笑容仍旧温和，还向楚濛打了个招唿：「楚元帅，下午好。」 楚濛颔首回应，淡声道：「下午好，陛下。」 「好了，今天把大家叫过来呢，是我听说了这些天星舰交接似乎很不顺利，我想大概是诸位有一些疑虑，所以我愿意帮助大家解决这个问题。」 在这时候，没有人疑惑在通讯中断的废星，皇帝是怎么在遥远的帝都星收到消息的。 alpha和beta两方没有说话，都将目光看向楚濛。 楚濛望向beta军方首领中那个一头金髮的男子，笑了笑，道：「我需要一份协议，规定霍华德家族永远不能染指星舰事宜，同时退出军方。」 那个金髮男子脸色涨红，瞪向楚濛。 其他的alpha和beta都一头雾水，不知道霍华德家族是不是偷偷在楚濛的悬浮车上放音响炸弹了，楚濛元帅似乎从一开始就特别针对霍华德家族，到现在几乎是到了争锋相对的地步。 霍华德和皇室的联繫omega军方这边已经都知道，此时他们一声不吭，用沉默表示着对楚濛的贊同。 皇帝看上去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她并不惊讶，甚至还贊同地点了点头：「霍华德家族的确很皇室关系太近，楚元帅如此疑虑也是情有可原，那现在大家投票吧，如果票数多的话，那么我们就同意楚濛元帅的提议。」 有了皇帝的表态，alpha这边自然没有什么否定的理由，反正这事和他们又不沾边，他们就是来凑热闹的。 至于beta那边就更加了，几乎是皇帝话声一落，几个和霍华德家族关系的不好的人就立刻举起了手。 少一个人来分蛋糕，他们高兴都还来不及呢！霍华德家族靠着和皇室的姻亲一直用鼻眼看人，现在可终于知道厉害了吧。 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举起了手。 到最后，只有金髮男子一人僵坐在原地，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下意识地看向光幕，却发现皇帝一直在看着他，那目光在表面的温和下，是只有他才能认出来的警告。 他狠狠地低下了头。 这是，他的姐姐。 真是可笑。 霍华德家族被众人愉快地赶出了军方，皇帝宣布了这个结果，然后安慰了一下金髮男子，表示会给他们补偿。 至于具体是什么补偿，皇帝却没有详述。 「不过，为了接下来的交接不会再出像这样的乱子，我想我们需要解决一些后顾之忧。」 说完，会议桌上方又亮起另一片光幕，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几分钟的寂静后，楚濛有些惊讶地看向皇帝，这个条件，似乎比之前她们谈判是更加宽和一些。 此时，又有更多的光幕亮了起来，是帝国政坛上的高官们。 第250页 「我听科学院的人说，在几十光年外似乎探测到了外星文明的痕迹，虽然科学院的老头子们总喜欢用这样的消息来吓我们一跳，但谁也保不准这次是不是真的，我想，帝国的纷争应该停下来，我们需要一个开拓进取的帝国，而不是一个耽于内耗的帝国。」 「alpha、beta、omega，无论我们是什么性别，但我们终归是帝国人，应当为帝国的未来而奋战。」 「所以，今天会是歷史一天，在今天，帝国的abo将会抛下过往的恩怨，携手走向真正和平的未来。」 皇帝很明显是在画大饼，这份协议并不能给出她所说的那种结果。 但给出了能带来那种结果的希望。 这场讨论持续了很久，abo三方关于条约的细则不停地拉扯，到最后总算得到了一份三方都满意的条约。 楚濛画完押后，回想起皇帝这突兀而迅速地转变，心里难得浮现好奇的情绪——皇帝怎么没有任何徵兆地就从一个alpha主义者变成一个和平主义者了呢？ 因此，在皇帝关掉远程投影之前，楚濛问道：「您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皇帝闻言，眼里浮现一抹愉悦，她笑着道：「我受到了你外孙女的威胁，她逼着我换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 楚濛啊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虽然知道唐见溪一向大胆，但也没想到她这么大胆。 「唔，楚元帅，你有一个很不错的外孙女，也有一个很不错的孙女婿，貌似你外孙也很不错。」 「不知道你有没有和皇室联姻的打算，我的alpha孩子都结婚了，但我还有几个侄子侄女没有订婚。」 楚濛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只比自己小五岁的皇帝陛下这是一种差辈式联姻，最终她抿出一个礼貌的笑容：「陛下，小辈的事就让小辈决定吧。」 说完，她行了个礼，然后带着下属转身就走。 差辈是差辈的事，但和皇室联繫太深，总是会有很多麻烦，更何况，皇室好人的确还蛮稀缺的。 第134章 无力 唐见溪从皇宫里走了出来，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将对帝国的歷史造成多大的影响，她有些沮丧，因为皇帝并没有答应她中断交接的要求。 当时，皇帝笑着对她说：「这次交接并不是我能轻松阻止的，何况你的外婆也并不反对交接，自始至终，我们的分歧在于霍华德家族，我可以解决楚元帅的担忧。」 「但那之后的事情，唐小姐你就不用管了，那并不是你能插手的范围，不过我能保证，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皇帝似乎对这件事情非常笃定，唐见溪莫名就相信了她。 至于那些证据，在皇帝兑现她的诺言时，她自然会消除它们的痕迹。 皇帝对此似乎也颇有信心，甚至都没有多问。 但唐见溪打开光脑一看，发现自己在各个地方存的证据全都不翼而飞。 啊，帝国最棒的黑客貌似就是姓霍尔呢。 不过，唐见溪在小古董妻子的耳濡目染之下，自己也收拢了一些古董，比如说电脑、u盘之类的。 她在面见皇帝前，特地回了趟车，将东西存到了里面，那里黑客总无法触及吧。 黑客的确无法触及，不过ta在唐见溪的邮箱里留下了一句话：那位大人说，希望你会在七天后，把东西交出来。 这当然不会是威胁，如果要威胁，皇帝会用更加直接的办法，那么，这背后的意思是，七天后，唐见溪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而七天，正好是星舰交接的时间。 诶米尔在和皇帝见面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外面等唐见溪，让他嫉妒又好奇的是，唐见溪怎么会和母皇谈了那么久。 他从来都没有和母皇谈那么久过。 难道她就不怕的吗？ 当唐见溪回过神来时，她正对上诶米尔钦佩的目光。 唐见溪： 突然很理解为什么他斗不过三皇女呢。 诶米尔没有问唐见溪和皇帝到底谈了些什么，有些时候，知道太多就越危险，诶米尔即使年轻，但生长在皇室，他无师自通地就懂得了这个道理：「你答应我的事怎么样了？」 这可是他一直守在这里的动力。 唐见溪自己都不清楚这事究竟是怎么样了，但如果霍华德家族失势的话，那么和霍华德家族走得很近的三皇女也会受到冷落，当然，她还有a德这块保命符，不过唐见溪这次可是用她的把柄来威胁的皇帝，皇帝可能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至于两次暴雷的三皇女，想要继续春风得意下去基本上时痴人说梦了。 于是她回道：「十拿九稳。」 但此时唐见溪并不知道三皇女何止是不能春风得意下去了，她连春风都见不到了。 诶米尔放心了，礼貌地询问需不需要他载她一程，唐见溪委婉地拒绝。 诶米尔没再多说什么，只随口客套地邀请她和她妻子下次来府邸做客。 诶米尔话音未落，唐见溪立刻脸色煞白起来。 刚刚和皇帝的交谈太过紧张，她过载的大脑忘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云初霁，云初霁怎么样了？ 难怪，之前一直心神不安。 唐见溪在诶米尔疑惑的眼神中慌张地点开光脑：没有消息。 第251页 她又打给云初霁。 没有人接。 唐见溪觉得手脚发软。 她怎么能相信云初霁说她会没事的保证，她连那种东西都带上了，分明就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唐见溪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清醒过来，她迅速地叫了一辆无人悬浮车，然后赶去斯巴达克斯大厦。 唐见深，唐见深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不过，目前而言，云初霁还是要比唐见溪所想像的最糟糕的情况要好上一些的。 虽然她的确被绑了个结实，窗帘被拉得紧紧的，看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身上使不出力气大，大概是被下了药，光脑也不见了。 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这所有的防备都是为了不让她逃走，而不是想要折磨她。 看来，她对阿兄而言，终究是有一些别样的意义的啊。云初霁半是自嘲地想到。 云初霁一睁开眼睛，ai就把消息报告给了云玄，他正好没事，就过来看看这个妹妹。 平白高大了许多的身体被束缚在更为宽大的椅子上，看上去总算是恢復了往日熟悉的娇弱感，云玄满意地眯了眯眼睛，因为露西亚太好杀了所以一时冲动把她弄死的后悔瞬间消去了不少。 折磨人渣只会让自己也染上人渣的味道。 相比起那个，果然还是和妹妹一起分享自己丰功伟业更有意思一些。 「饿了吗？」云玄温和地问道。 云初霁看了他许久，他也许久地维持着温和的神色，仿佛那是一张被能够被轻易戴上的面具一般。 「不饿。」云初霁回。 「那你渴吗？」云玄颇为殷切，要不是云初霁已经被他绑得不能再绑了，她甚至要开始怀疑云玄是不是打算给自己下药。 「阿兄，你究竟想做什么？」 云玄看上去心情很好，如果换作是今天之前，云初霁这么无礼的问话早就让他发火了。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云初霁从他的耻辱变成了他的妹妹。 而他向来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 云玄没有回答云初霁的问题，而是含笑道：「初娘，今后阿兄会保护你，这个世界再也不能欺负我们了。」 「阿兄，这个世界没有欺负过我们。」 闻言，云玄眉毛一横，随即他又翘起唇角，看来他今天真的很开心，连这种冒犯都能放过，他一幅宽容的表情，月白的长衫包住了他消瘦的身子，腹部的凸起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观感，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云初霁面前，微微弯腰，两双相似的眼睛对视着。 他说：「有的。」 然后他直起身，笑着说：「你带的那些粗鄙东西我都给你收好了，等过段日子风平浪静了，我就给你装个绣房，让你做些云家小姐该做的事——我记得初娘的绣艺连府里最好的绣娘也比不过呢。」 「你做了什么？」云初霁再次问道。 这次云玄没有迴避，他故作讶异地看她一眼，道：「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战争啊。」 战争？还是有战争？ 难道说，唐见溪没能说服皇帝？ 云玄见她那副表情，立刻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衣袍下摆处仍然是不便行走的木屐。 她总归是要知道的。 不过，在谈及更多事之前，他先问道：「你怎么把露西亚给气成那样的？」 「你不知道？」 「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我只需要知道有必要知道的事。」 云初霁苍白的唇微抿，她没有打算说谎，因为现在的她并没有多余的脑力去罗织一个精密的谎言：「我偷了她的一些视频。」 「一些关于光荣的视频。」 「啊。」云玄点了点头，「难怪她吓成那副样子。」 「所以你带枪就是为了防她？」 云初霁那一声嗯的尾音都还没收，就听到云玄从袖口掏出一个熟悉的喷雾，云初霁眼睛瞪大，一边的云玄依然是轻轻松松的样子，他接着又从袖口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上面装了一颗小药丸。 这颗药丸，原本是放在云初霁的侧腰内衬口袋里的。 喷雾的作用是让人昏睡，药丸的作用是让人清醒。 这时候，云玄又开口了：「那你带这些东西，就是为了防我吧？」 「初娘，你果然长进了许多，玉不琢不成器，你如今也算是脱了原本的泥胎了。」 云初霁垂下眼睛，她应当惊慌的，不过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惊慌了。 「阿兄，我饿了。」 云玄像是早有预料般地勾唇一笑，接着又恢復了他那张温和的假面：「我就知道你会饿。」 「我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丸子汤，现在没有母亲看管着，你可以多吃些，不用担心影响身段。」 云玄在做梦。 云初霁对此很清楚。 但她目前只能陪他做这个梦，成为加深他梦的真实性的道具。 「谢谢阿兄。」云初霁低声道。 即使是吃饭，云初霁也没有被放下来，就算放下来了，以她这种连咀嚼都费力的体力，怕是碗都拿不稳。 云玄一口一口地餵着她吃饭，他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梦幻。 这种梦幻遮住了一直以来他眼底的孤独和恐惧。 不过，擦嘴这事却是ai在做了，这并不意外，云玄再怎么做梦，也不会梦到自己做奴僕那般服侍人的事情。 第252页 等把东西清理过后，云初霁发现自己恢復了一点的力气又失去了。 啊，所以还是下药了啊。 云玄的兴致显然还没消散，他没有离开这间房，似乎看着被束缚的云初霁能够给他带来无穷的精力。 吃过饭后，他继续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谈起之前没能继续下去的话题：「你以为我说的战争是靠beta军方来打的吗？」 云玄愉悦地看向她，嘴角还挂着仿佛凝住了的自傲：「当然不是，那可太慢了。」 「初娘，很多时候战争不是一下子变大的，它是一点点，一点点累积出来，一开始可能只是边境的摩擦，后来就演变成互相的仇视，然后就是规模的械斗，接着就会打起来，参与的人越来越多，朋友、敌人、路人，战争就是这么变大的。」 「所以啊，我不需要beta全体都反目，我只需要有人反目就好了，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不满的人愿意加入他们，如果没有，那我就制造一些。」 「你看，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 云初霁飞快地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如果云玄说的是真的。 那么—— 「你要让霍华德家族叛国？」 云玄轻轻拍了拍手掌，赞许地道：「我就说嘛，你成长了许多。」 第135章 消息 废星。 金髮bata男子——或许应该叫他的名字，安德鲁·霍华德。 安德鲁在回到自己的营地后，脸上愤怒又耻辱的表情就像被水洗过一般地融化了，即使上面还有一丝愤怒的余烬，但也不影响其总体的冷峻与疯狂。 这两种矛盾的情绪编织出足以影响整个帝国走向的结局。 三皇夫说得果然没错，霍华德家族与皇室的联繫在往日是他们在beta贵族圈独占鰲头的利器，但是如果真的到达成abo三方妥协的时候，他们的皇室背景反而会给人增加疑虑——尤其是会给自己的同伴增加疑虑。 这甚至还是在他们身上的霍尔家族血脉被发现之前。 不然，以霍华德家族的权势和地位，居然连星舰上一个主要指挥岗都拿不到，要不是他们据理力争，说不定都得被顺水推舟地安排到星舰维修和后勤补给这一个让人发笑的部门。 也正如三皇夫所说，在这种紧张的时刻，霍华德家族的确很容易被查出来底细。 毕竟，说实在的，霍华德家族的出现，虽然有着在beta家族里安放钉子的意图，但一开始却是出于亲情的因素。 稚子何辜，明明是同一对ao生出来的孩子，alpha和omega被众星捧月，当作帝国的荣耀和宝石被高高地奉养着，beta却只能在一个无人知晓的黑夜，被送往整个帝国最贫穷和混乱的地方。 一丝来自至亲的动摇拯救了霍尔家族bata的命运，他们被秘密安置在一个落魄的beta贵族家中。 后来，为了监视也为了保护，皇室以联姻为藉口开始扶持霍华德家族。 于是，一个影子开始在黑暗中成长壮大。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霍华德家族里的皇室beta一开始是知道皇室的苦衷的，那份协议註定了霍尔家族的beta无法出现在阳光下面，他们也为自己被改善的命运而感恩，于是成为了皇室在帝国的黑手套。 假如alpha去针对omega，很容易就会被人说是居心叵测。 但如果是无害的beta说出omega的种种不是，这个事情就会有被严肃讨论的可能性。 在霍华德家族的帮助下，皇室打压omega的策略愈发得心应手。 同时，霍华德家族只能依靠皇室生存的状态也使得皇室对其很是放心，他们不用担心霍华德家族会做一些伤害皇室的事情。 但是一个下属最重要的是忠诚。 可忠诚有时候并不取决于下属，如果上司变了，那么忠诚的质地自然也要随之改变，可曾经做过的事情并不能当作没有存在过。 于是在霍华德家族的暗中推动和皇室偏向alpha的特质作用下，在整整一百年间，帝国再没有出现过一个omega皇帝。 霍华德家族的地位就此稳固下来。 但他们终究是beta组成的家族。 即使生他们的皇室父母是alpha和omega，可别忘了，他们的出生本身就是需要被放弃的意外。 而在这个该死的、噁心的世界里，alpha和omega只有和对方结合才是合乎生理的。 至于ab、ob的配对，那甚至比aa、oo还招人嘲笑，至少aa、oo还有点反主流的叛逆味道，甚至还能吹嘘一下灵魂恋爱的高洁，可和没有信息素、没有腺体、枯燥、乏味、平淡的beta谈恋爱，那就完全是会被别人嘲笑的事情。 beta生活在帝国，就如霍华德家族之于皇室。 明明他们占据着这么大的空间，却只能像影子一样地生存着。 啊，是的，他们起了叛逆之心。 怎么可能不起叛逆之心呢？ 他们眼看着宝座一次次从自己的指缝间流走，自己却永远只能承担侍奉宝座的命运。 这又怎么可能不起叛逆之心呢？ 更何况，他们还有恐惧。 他们的荣耀与性命全都被皇室一手掌管，每一任霍华德家族的家主都必须是当朝皇帝的直系亲属，这不是出于任何政治的考量，这只是纯粹的蔑视。 如果不是一个和皇帝有着密切关系的beta，是没有资格凭藉区区beta之身来为成为皇帝的亲信的。 第253页 这份蔑视的背后，是许多个霍华德家族天才人物的郁郁而终。 当然，他们仍然荣耀。 可一只斗鸡的荣耀和一匹战马的荣耀之间，相隔着尊严这一无法忽视的沟壑。 而这次的事件，无疑是导火索。 皇室甚至连他们斗鸡的荣耀都要拿去。 他们已经没有苟活的空间了。 要么成为败落的霍华德家族，要么成为一个皇室的beta回收站，要么在皇室想要遮盖家丑的意图中回归最初的命运——去往最底层的底层。 安德鲁密码箱里拿出一个仪器，他久久未动。 最终，他闭了闭眼。 按下了其中的一个红色按钮。 帝都星。 霍华德家族府邸。 家族会议室中，霍华德家族所有年轻一代以及主事人全都汇集于此。 他们盯着桌上的那个仪器。 这种行为已经持续了五天，但他们仍然像第一天那么全神贯注。 突然，仪器亮起了红光。 会议室里本就安静，到这一刻更是连唿吸和心跳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不见，仿佛是在一处宇宙的真空当中。 「根据安德鲁的命令，执行a计划。」坐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女士严肃地道，「通知云玄先生，让他记得按照越低行事。」 她站起来，转过身面对几百张紧张而兴奋的面孔：「霍华德家族的荣耀，从今日真正开始。」 「真的会有荣耀这回事吗？」云玄一边给云初霁餵着糕点，一边状似疑惑地问道。 而被他问的人，因为正在咀嚼嘴里的糕点，于是暂时无法回答。 当然，他似乎也并不想让她回答，很快他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当然没有，一切说到底就是利益而已，霍华德家族这种反咬人一口的狗并不鲜见，一开始只能啃泥巴的东西，给了它骨头之后又想要肉，给了肉之后还要别的，贪慾永无止境，他们永远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划归为自己应得的东西。」 「而这两者之间的差距，比beta本身距离ao的差距要大得多。」 这时候，云初霁终于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她扭头喝了一口放在旁边的水，现在她仍然绑得像根大萝蔔，浑身上下只有手指头和脖子能动。 喝完水后，云初霁淡声道：「我以为阿兄比较喜欢beta。」 「唔，怎么说呢？」云玄又捻起一块糕点往云初霁的嘴里放去，同时温声解释道，「我的确看beta比较顺眼。」 「但你也知道，bata是有可能生出alpha和omega的，alpha和omega也有可能生出beta，所以归根到底，他们还是一路货色，从血统上就不干不净。」 云初霁沉默地咀嚼着嘴里的糕点，曾经最爱的云片糕现在对她来说却过于甜腻了些，吃多了甚至隐隐有种反胃的感觉。 云初霁抬起眼睫，望着面前温柔带笑的青年。 曾经尊敬的人也是。 这是云初霁和云玄朝夕相处的第三天，也是她失踪的第三天。 云初霁并不是不知道云玄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但是她从未想过竟然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假如硬要描述的话，那就是云玄走向了他人性的背面。 因为对他而言，所有的光明已经伴随着穿越而死去，他的人生，他的抱负，他的价值与意义，全都一碎再碎。 于是，他就打算让所有人也感受这种碎裂。 云初霁吞下糕点，认真地道：「阿兄，收手吧。」 「现在还来得及，只要告诉皇帝陛下，拦下霍华德家族的船队，一切都不会发生，也不会死人。」 云玄抬手招来ai，让它把云初霁的嘴给擦干净。 「收不了手的。」云玄轻声道，「霍华德家族早就开始准备了，他们繁衍了一百年，就算是beta也该繁衍出一个巨大的家族出来了，拦了帝都星这支主脉，还有无数只支脉，而一旦他们的目的暴露，只会更加避无可避地将一切都导向战争。」 「初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留退路呢？」 「找不到。」唐见深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云玄他根本没有登入星网的痕迹，他把自己完全藏了起来，他用的是内部区域网，而且根本没有对外联繫过。」 「你确定他有别的阴谋吗？我怎么感觉，他就只是冲着云初霁来的。」 唐见溪久久不语，她捂着自己的心脏，那里并没有传出任何恐慌的情绪，按理来说，以她们这种匹配率，是能够轻易察觉到对方的激烈情绪的。 可云初霁为什么这么平静呢？ 唐见溪抬起头，眼神好像空了一块，她就用这样的眼神对唐见深说：「不用再查了，我们等她的消息。」 可，还会有消息吗？ 唐见深欲言又止，最终嘆了一口气。 算了，还是再查查吧。 第136章 潜逃 入夜。 云初霁躺在一张在这个时代看来十分突兀的拔步床上。 云初霁对此很是熟悉。 它和自己小时候睡过的那张床很像。 很明显，云玄正努力地成为一个好哥哥。 如果不是他每天在饭菜里下药的话，光看他明年上的言行，他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好哥哥。 可惜，凡事都没有如果。 云初霁感受着自己软得像面条一样的四肢，与此同时，她的大脑越来越昏沉，睡意像海草一样地围住了她。 第254页 她想，她就快要睡过去了。 而明天是新的一天，到了明天，战争的阴影又会更近一步。 不，战争已经不可避免，只是每过一天，这场战事的规模就会更加庞大。 云初霁闭上眼睛，她的确防着云玄。 而说不清是不是光彩的一件事是，她并没有云玄想得那么善良到近乎愚蠢。 她对云玄的心疼和对他的忌惮一样多。 药丸和喷雾只是幌子，毕竟如果真的完全不设防，那就不是愚蠢可以简单解释的了。 云初霁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她作为alpha的身体是她最大的武器，云玄也意识到这点，所以不停地给她下药，云初霁甚至怀疑这个药继续下下去，她迟早有一天会变成beta。 那的确是云玄想要看到的结果。 不过alpha的身体最有威力的时候，是易感期。 alpha会被负面情绪折磨成一只只发狂的野兽，只有omega能让他们安静下来。 但云初霁，现在正需要的就是，不要安静下来。 她闭上眼睛。 下一秒，黑暗降临了。 云初霁又沉进了那条由实质般的痛苦和恐惧所组成的河流里，她飘在河面上，河水冰冷，那冷气并不是人所能克服的，它从毛孔逐渐侵入，最终深入到灵魂，给人一种自己余日无多的预想。 除此之外，就是黑暗。 无尽的黑暗，空气里还有刺鼻的血腥气，有哭嚎，但看不见伤口，也看不见人，仿佛那只是纯粹的精神折磨而已。 但并不是，这也是死亡的预想，这是世界死亡的预想。 云初霁睁开眼睛，她的身体正在发烫，所有的细胞以超负荷的形式工作着，将残留在身体里的药物燃烧殆尽。 但这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而已，云初霁能够明显感觉到，她的力气在回归，但同时，她的神智却在消散，她的灵魂留在了那条黑河里，剩下的仅仅是一具alpha力大无穷的身体。 她挣开了一直挣不开的束缚。 房子里响起警报声。 她皱紧了眉头，从床上下来，抄起碍眼的床上那根碍眼的柱子将发声的东西敲了个粉碎。 可是这个房子里的吵闹声太多了，砸了一处还有一处，简直没个完。 云初霁委屈地瘪起了嘴，眼圈微红。 而且，更糟糕的是，这里连一点点唐见溪的味道都没有。 半点都没有！ 情绪上头的alpha又砸了好几处叽哇乱叫的喇叭，她冲到了客厅，发现这里仍然没有唐见溪的味道。 她委屈得简直都要哭出来。 见溪呢？ 见溪哪里去了？ 明明每次都能立刻抱到她的。 云初霁的脑子里，记忆仿佛碎成了一段一段，她只能找到那些有唐见溪存在的记忆，靠着不断咀嚼它们，来告诉自己，我是有一个omega的。 我不用害怕。 这时候，在云初霁的嗅觉中出现了一个omega。 一个男性omega，他面目模煳，身上裹着淡灰色的信息素。 云初霁退了一步。 她知道，自己不能沾上别的omega的味道。 见溪会不喜欢。 那个omega又走近了，他的嘴唇开合着，貌似在说些什么。 但在云初霁过于灵敏的听觉里，他的声音混在一众警报声里，变得嘈杂而讨人厌。 云初霁又砸掉了一个警报器。 她往门窗的方向走，她得去找唐见溪才行。 那个讨人厌的omega又拦了过来，云初霁朝他吼了一声。 却发现，他竟然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更讨人厌了。 云初霁越过他，他身上的味道是那种叫人不适的甜蜜——仿佛藏了毒的甜蜜。 她闭紧嘴，屏气。 她不想伤害他。 但他却站在了门的边上。 同时，在各个窗口还有ai护卫守着。 云初霁拧紧了眉头。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云玄又朝她走了过来：「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了吗？」 「说实话还挺让我意外的，我以为以你的性格到那种地步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在试图算计我。」 「不过，初娘，到这里就结束了，以后你就要乖乖的了。」 云初霁烦躁又困惑地看着这个唧唧歪歪个不停的omega，她不明白为什么o与o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 他身上的信息素颜色加深了。 看上去和她最讨厌的黑色愈发接近。 云初霁咬紧了牙，信息素在情绪的控制下不断往外冒。 云玄闷哼一声。 但他现在怀着孩子，所以不会被alpha的信息素引发发情反应，只是有些难受。 「好了，就这样吧。」他认为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云初霁的丑态他也看够了，真不明白为什么承担了这种无妄之灾后云初霁还能嘴硬地说这个世界很好。 啊，是因为她得到的更多是吧。 云玄偏头对ai吩咐道：「把她关起来。」 关起来？ 云初霁听懂了这句话。 她可不想要被关起来。 云初霁上前拎起了这个让她很不舒服的omega，在面对他的时候，云初霁总有种不得不戒备的感觉。 这对处在易感期的alpha来说太过折磨。 第255页 云玄低头看着云初霁，她脸上很烦躁，像是要打人的样子，而他就像是能被她轻易耍弄的玩具。 他意识到现在的一切和过去是一样的糟糕。 那段已经被他埋葬的黑暗时光再次復甦，是的，他已经成为一个omega了。 这件事情是无法挽回的。 「你要杀我吗？」他轻声问道。 然后他低下头：「那就杀我吧。」 他要做的已经全部做完，最后一个要报復的人也会在这次死亡后得到亘久的痛苦。 不如死去，说不定死去，会发现这只是一场大梦。 这个烦人的傢伙还在吵。 云初霁根本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杀人，杀什么人？ 为什么要杀人？ 她的信息素仍在不停地往外淌，这是她降温的方式。 而她另一个降温的方式是让这个omega闭嘴。 她撕下他手臂上的衣服，然后将它塞进了他的嘴里，她仍然拥有一些基础的知识，知道就算对ai来说，人质也是有用的。 云初霁终于满意了，她一手拎着云玄，一手挥着棒子，不停地砸房子里的警报器。 直到一切终于归于宁静。 可唐见溪却仍然没有踪影。 云初霁有点想哭了，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陌生的omega，她还不能哭。 但是，她也不能逃。 实际上要不是这里还有几个ai在对她造成威胁，她早就把自己缩紧在衣柜里了。 云初霁恶狠狠地瞪着这个omega：「让它们走！」 云玄指了指自己嘴里的布，挑了挑眉。 云初霁把布扯出来，在alpha信息素的冲击下，他现在已经面色苍白到可怖的境界，他的生理机制深情地唿唤自己的alpha来给他安慰，而他本人却对这个生理机制闻之欲呕。 alpha？ 什么alpha？ 死得不能再死的alpha？ 「你杀了我吧。」他说。 在过去的这几分钟里，云玄把刚刚的念头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最终再次承认那是一个好想法。 他是靠着仇恨才活下来的。 但不能一直这么活下去，这个世界太脆弱，只能经得起他一次復仇。 今后他就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所以，不如了断。 云初霁觉得很烦，于是把他另一只手臂的衣服也撕下来了，团吧团吧塞进了他嘴里。 她想打架。 她把沙发上的布扯了下来，把云玄的手绑了起来，确保他不会把嘴里的东西拿下然后又开始叽里哌啦地说些不知所谓的话。 只要把这几个机器人揍扁了，那她就能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唐见溪来找她了吧。 云初霁摩拳擦掌。 云初霁沖了上去。 云初霁被摔了下来。 云初霁再次沖了上去，啊，好爽，好像没有那么不开心了。 云初霁再次被摔了下来。 直到门被沖开。 云初霁眼睛一亮，她迅速甩掉最后三个ai，顶着一颗鼻青脸肿的头就把其中一个omega飞快地捲走。 冲进最小的那个房间，然后关上门。 她把还淌着血的脸埋进唐见溪的怀里，幸福地扬起了嘴角。 屋外的云玄神色冰冷。 所以，你终究还是算计到了我啊妹妹。 原来你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东西。 埃米尔王子戒备地看着自己的姐夫，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让ai上去将他捉起来。 「你这个歹毒的omega，竟然敢杀死自己的alpha潜逃！」 云玄嘴里的布已经被拿了出来，他啊了一声，认真地回答道：「那你杀了我吧。」 诶米尔涨红了脸，一边的克拉伦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137章 鸽子 没有谁会在乎失败者。 云玄想。 就像他现在就并不想理会他周围的这些人，好吧，他被抓了起来，那看来和霍华德家族的合作没办法再持续下去了。 不过他一开始也没有打算怎么尽心尽力地帮霍华德，炸药只要爆炸就好，用不着保养。 云玄在被诶米尔慌张地拒绝了求死的要求后就一言不发。 他想云初霁一样地被捆绑着，不过和云初霁不同的是，omega这该死的体质竟然能从这种捆绑中汲取到一点安全感。 让他那躁动的、急于寻求alpha安慰的心平静了一点。 云玄盯着克拉伦斯再次问道：「你要杀我吗？」 克拉伦斯堵住了他的嘴。 用的是之前用过的碎布，感恩金凤星的军旅生活，他的洁癖已经被治得很好了。 房间里，准确地说是浴室里，唐见溪抱着自己的alpha，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要不是s级alpha身体内置了易感期报警器，为了避免s级alpha在易感期做出一些重大公共安全事件或者伤害到自己，会在检测到alpha易感期躁动值过限时第一时间把位置和情况发给他们的伴侣——她现在都只能无力地等待一个近乎渺茫的消息。 她还活着，这就很好。 不过那些被压下的恐惧和不安还是以泪水的形式发泄了出来。 云初霁的头顶下了一场雨。 在她稍稍恢復一点神智之后，她抬起手，又放下——那是一只满目疮痍的手。 她有些难为情地说：「我没事的。」 第256页 这大概是她度过的最不堪的一个易感期了——毕竟找机器人打架大概是只有易感期的alpha才能干出的蠢事。 可她真的不够聪明，她想了很久，都想不到真正的万全之策。 有什么办法既能够知道云玄在做什么，又可以在知道之后脱身的吗？ 只有用易感期了。 她也可以在身体里植入别的东西，但这些手术会有被发现的风险，而且她也不能保证管用。 只有体内的易感期探测器，因为帝国对s级alpha的偏爱，这个设备非常先进，也非常隐秘。 同时，只有s级alpha才会知道这件事，而以云玄对alpha的讨厌程度，他几乎不可能会去了解一个顶级alpha会拥有什么特权和保护。 何况，她也想好了，就算这个设备最终没有起作用，陷入躁动期的她最终肯定会把能见到的一切全都砸掉，这种声响应该足以引起帝国危情检查机制的注意了。 不过，想到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云初霁顾不得藏起自己乱七八糟的脸，急声道：「要拦住霍华德家族！」 唐见溪察觉到云初霁语气的变化，她也顾不得哭了，随意拿过旁边的毛巾擦了一把脸后：「他们是和云玄合作的家族？」 「嗯，他们想要……」 「下毒？」 「不是，是叛国。」 唐见溪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青岚星那边出了严重的动物病毒，很多霍华德家族的人都赶了过去。」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毕竟还有更加劲爆的——三皇女被自己的omega谋杀，接着这个omega带着帝国闻名遐迩的a德代表不见踪影，云家人都快被整个帝都星给翻了个遍。 有些人思路大开说这是一场旷世不伦恋。 有人则猜测这是皇室针对a德的一场阴谋，毕竟a德派这边可是损失了两个门面alpha。 相比而言，霍华德家族老巢失火，大半个星球的人怨声载道，也掀不起帝都星人的半点兴趣。 云初霁瞬间明白了云玄之前说的停不下来了是怎么回事，真的是。 她又埋头深深吸了一口唐见溪的信息素。 然后像抱着抱枕一样地抱着唐见溪出去，然后又退了回来。 啊，怎么还有其他人。 还有alpha。 她这个状态，一见alpha可是要打起来的。 而omega就更加危险，毕竟克拉伦斯可没像云玄那样怀孕。 唐见溪在她这番动作下完全没有反击之力，不过她也适应了。 易感期的alpha就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 云初霁埋在她肩膀上，声音娇黏，同时又十分不合时宜地说着过于正经的话：「得让云玄去劝，如果云玄劝不住，就让皇帝陛下出手。」 「最好，不要战争。」 「行，我让我哥去办，你先好好休息吧，乖。」 说完，唐见溪先揉了揉云初霁的头，接着点开光脑，打给了留在外面的唐见深。 谁都找不见云初霁的踪影，那只是因为云玄根本就没有走远。 他就在离家几千米的一处隧道里凿了个地洞，载着他们的悬浮车在监控里飞远，但实际上他们人已经通过悬浮车下面的洞口掉进了这个地下府邸。 这里的信号基本被屏蔽，云玄只和外界交流过两次，用的还是十分原始的飞鸽传书。 当然，也不是特别原始，至少那只鸽子是机械鸽，收信还需要输密码。 「哥，出事了，霍华德家族要叛国，现在应该就云玄能够和他们谈判，你进来吧，多带些护卫。」 「他们疯了吗？」 唐见溪一边应付着蹭来蹭去的alpha，一边艰难地道：「啊，大概吧，这里没有炸弹，云玄也被控制住了，他有反社会倾向，你要小心。」 唐见深发现了她语气中的不对劲，他不敢想像唐见溪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还耽于卿卿我我，但如果是唐见溪的话，似乎不是不可能。 「你不会？」 唐见溪被这话语里的难以置信惊得翻了个白眼，她小心地安抚着试图去关光脑的alpha，咬着牙道：「你忘了吗？她易感期到了。」 「哦，那我挂了。」 唐见溪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拿起边上的毛巾，一点点地给云初霁情理脸上的血渍。 「等你醒了我再骂你。」唐见溪慢悠悠地道。 不过，眼前的alpha维持了那么一段的清醒已经是极限了，目前而言，她脑子里就只剩下贴贴这两个字而已。 门外。 在两位皇子的面面相觑中，唐见溪急匆匆地赶到。 诶米尔受不了这个要命的气氛，特别是刚刚云初霁出来的那一下，s级alpha的信息素扑面而来，让他有些腿软，腿软之后就是恼羞成怒。 而自己这个哥哥，却好像半点不受影响。 啊，他也是s级。 好烦。 唐见深越过了这两位殿下，让ai把云玄嘴里的布扯了出来。 「说条件吧，云先生。」 云玄喉间传出一声低笑，而后他说：「你能让战争提前一天吗？」 唐见深眯了眯眼，坐在被云初霁折腾得没有半点沙发样的沙发上。 「那就是没的谈了。」 「不过，云先生，您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见溪说您反社会，但您不会真的以为靠着这么一场战争就能把这个社会颠覆了吧。」 第257页 「那只是区区一个霍华德家族而已。」 云玄没有一点囚犯的自觉，他甚至还招唿自己剩下的ai给他端来了一杯水。 漱过口后，云玄扬起头，光洁的下巴在吊灯下熠熠发光：「唐先生比我更清楚那是不是区区一个霍华德家族而已。」 听着两个人云遮雾绕般的对话，诶米尔忍不住了，出声道：「等会，你们说的是真的战争？」 云玄微笑着回答：「当然，小殿下，现在可不是你玩过家家的时候了。」 诶米尔眉毛一竖，就要给这个嚣张的omega好看，克拉伦斯拦住了他。 他看向唐见深：「告诉陛下吧。」 唐见深又看了云玄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皇宫。 皇帝本以为一切都已经解决，毕竟她做出了这么多的让步，只是为了一个平衡。 却没想到，这背后都是算计。 还是一个她信任的人的算计。 她很快想通了里面的关节，若有所思地道：「既然这样的话，那霍华德家族的身世是你捅给小六的吧？」 克拉伦斯闻言脸色一寒。 云玄倒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我的确给他提供了一些线索。」 难怪，他就说，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现得这么快。克拉伦斯露出苦笑，朝唐见深看了一眼。 好了，现在真是彻底站队了。 「如果我告诉霍华德家族是你把他们导向的战争」 云玄打断了她：「没用的，陛下，你已经知道了，而我也告诉他们你知道了。」 在这个地洞被发现的时候，最后一只鸽子从通风口飞了出去。 它被拦住了。 但还有一只苍蝇也飞了出去。 它没有被拦住。 「这就足够打破一切平衡，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了，陛下。」 皇帝深深地看着他，突然，她莫名遗憾地道：「我原本是想要你摄政的。」 诶米尔大惊失色。 克拉伦斯已经彻底放弃。 云玄本人面对这份殊荣则只是笑了笑，说：「可惜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第138章 引子 云玄被关了起来。 由皇家卫队亲自看管，目前属于死不了也逃不了的状况。 皇帝和内阁成员连夜开会，霍华德家族没走的全都被捉了起来。 不过，这也晚了。 到第二天，霍华德家族就代表beta向帝国开战，他们的诉求简单而狂妄：让帝国割两颗星球给他们。 也就是说，他们在闹独立。 也就是说，他们疯了。 这是大多数帝国人民的观感。 概括来说，这是大多数alpha和omega的观感。 beta为什么要闹？ 有人压迫他们吗？显然没有。 有人歧视他们吗？那更是没有根据的事。 从没有人会大张旗鼓地像是说omega不行、omega不配那样地指责beta，一直以来，对beta的印象就是一种被固定化的认知，他们天生就应当如此——在abo气味喧腾的世界里，担当像ai那样无知无觉的背景板。 但，有的时候，比认知更加真实的是行动。 去往青岚星的beta增加了。 当帝国紧急停止前往青岚星的航线时，beta的行动沉寂了下来，但是这种无声的压抑让很多alpha和omega对身边的beta下意识升起了戒备。 他们随意的打量成了妄图掠夺的徵兆，帝国的气氛一时紧张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霍华德家族给燥热的局面添加了一把火：他们公开了自己和皇室的联繫。 并且将开启之战中那不可言说的隐秘条约公之于众：beta不能成为皇帝。 beta也不能成为任何形式的领袖。 进化已经开始，那就要一直持续下去。 这时，沉默来得更加让人不安。 beta不像omgea那样游行、演讲，也不像alpha直接□□，他们的反抗就像他们的性别本身一下中庸理智。 他们选择了罢工。 这时候，本该继续的星舰交接也在这种情势下戛然而止，alpha和omega两方都不想将意欲和平的行为最终成为加大战争烈度的导火索。 但这一举止，无疑是将beta军方推向霍华德家族。 可这没有办法，与其让beta军方接受权力与欲望的考验，还不如让他们接受忠诚的审查，至少后者不会搭上一艘星舰。 废星的气氛一夜之间变得焦灼起来。 帝国则更加，已经有人在反思在这个时代他们究竟需不需要一个皇室来领导，这种古老的制度除了会放大偏见之外还能带来什么。 而此时，云初霁还在易感期。 这个易感期是她在去找云玄之前特意吃药诱发的结果。 所以这个易感期来得不合时宜得激烈。 云初霁和唐见溪因此错过了许多堪称帝国歷史性事件的发生。 当帝国警卫队逮捕所有霍华德家族成员时，云初霁和唐见溪在接吻。 当霍华德家族宣战的时候，云初霁正第三次在唐见溪的腺体中注入自己的信息素。 当帝国abo三方开始隐隐对立的时候，云初霁抱着唐见溪在浴室洗澡，她像一根藤蔓一样地缠着唐见溪，也可以说，她把唐见溪变成了一根缠着她的藤蔓。她们的光脑则在不停地闪烁。 当霍华德家族公布自身的霍尔家族血脉时，云初霁将唐见溪的两条腿放在了肩膀上。 第258页 当beta罢工的时候，云初霁正抱着唐见溪睡觉。 以至于当易感期结束的时候，云初霁身上因失了智和ai打架的伤口还没痊癒，又新添了许多妖精打架的痕迹。 整个帝国在战争和仇恨之火炙烤时，云初霁和唐见溪两人沉浸在无尽湿润的雨季。 不过终究她们还是要从云玄精心打造的地洞中出来，面对外界逐渐满目疮痍的世界。 beta军团的所有高级将领被扣押在废星，但是留在废星的军队不是所有的beta军队，它们只是巨兽的一只角。 霍华德家族经营多年，笼络了不少和他们志同道合的将士。 现在帝国大军已经开往青岚星，金凤星也带上了自己的一艘星舰。 局面越来越难以收拾。 云初霁和唐见溪先是去见了唐见深，克拉伦斯也在，自从被皇帝说破他在私底下做的筹划再加上beta反应愈发激烈后，他就一直和唐见深待在一起，他有预感，他将功赎罪的机会就在唐家这拨人这里——主要是其他将功赎罪的机会他现在也掺和不进去。 云初霁身上的伤势经过处理，看上去总算能见人，不过神态依然谨小慎微，尤其是对着唐见溪的时候。 她有易感期的记忆，再加上之前唐见溪信誓旦旦地说要收拾她，她也自认自己该收拾，于是抢先做出了接受一切收拾的准备。 克拉伦斯是第一次见唐见溪和这位着名a德冠军的私下相处场景，很有种惊嘆的意味，对于唐家omega能够带领斯巴达克斯蒸蒸日上这件事的不忿一下子消去了许多。 像这种挑alpha的觉悟，完全是领先帝国几十年了啊。 「战争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了，我们现在做出的每一个反应都在证明霍华德家族的正确性。」唐见深望向失联好几天的妹妹，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 「外婆那边有消息吗？」 唐见深摇了摇头：「但是omega军方已经做好了战争准备。」 然后，他抿了抿唇，给出了自己的看法：「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我们能参与的程度了，这是上层的博弈，也是歷史所造成的结果。」 所有做出的选择最终会得到它的反馈，帝国不愿意正视beta的存在，于是导致了beta用独立来宣告自己的存在，这不是一件多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云初霁也知道，在那被囚禁的三天里，云玄已经把一切都给她讲透了：「可是，我们终究都是人。」 要说性别的差别，没有谁能够比她和云玄和这个时代差别更大了，但实际上，真正导致他们对这个世界观感的差异的，却大多是性别之外的事情。 一个人如何看待自己的性别，别人如何看待你的性别，是性别之争的核心，不过，更核心的是，究竟要不要利用各种规则将人分出三六九等，然后将恶意与善意根据这个僵硬的规则来分发。 云玄的恨，是他从一个有利于他的权利体系来到了一个不利于他的权利体系后所产生的怨愤。 云初霁的爱，是她逃离锁链后意识到锁链的存在，然后决心打破锁链而产生的仁爱。 她看向这群原生的帝国人，问道：「你们认为beta的诉求是什么？」 这三位在当今o权的发展中留下深刻痕迹的三人沉默了会，但都说出了正确的答案：「尊重。」 这也是omega所寻求的东西。 「那帝国不能给他们尊重吗？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克拉伦斯皱了皱眉，道：「可这和战争无关，霍华德家族的不仅仅是要beta的尊严，这只是他们挑动战争的噱头，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权力，这件事情背后没有那么多的道德原则。」 唐见溪理解了云初霁的用意，同时，作为一个真正的性别平等主义者，她更加能够看得清楚让这场战争避无可避的不只是beta的不甘，更多的是alpha和omega的漠视和自以为受到冒犯的愤怒。 她认真地对唐见深道：「不，战争有我们可以参与的部分。」 唐见深也猜到了唐见溪的想法，他并不是不知道如何来平稳事态，这件事并不困难，只是得不偿失而已。 「beta的反叛会让帝国人重新考虑omega的权利，omega可以藉助beta的战争来获取自己的胜利。」他终究说出了现在一向倡导平等的o权派突然诫默的原因。 战争是由alpha引发的，因为omega没有得到能够引发一场战争的权利。 在霍华德暗自发展的一百年，蒸蒸日上的是alpha的权势。 所以无论是政治责任还是道德责任都应当由alpha来负。 而omega则可以由此证明自己的优越性。 而beta，没有星舰的beta会註定迎来失败。 「可是，alpha之前也没有星舰。」 「beta怎么能和alpha比？」克拉伦斯脱口而出，「alpha靠的是生理优势，beta可是什么都没有。」 云初霁抬起她那张贴了三张医疗贴的脸，淡淡地道：「那战争之后呢？beta会被光明正大地欺压吗？」 「beta会安于这种欺压吗？」 「这只是将战争无限期地延续下去而已。」云初霁声音很轻，饱含着愁闷与不解，「难道说，你们会愿意这么对自己的beta朋友、家人和爱人吗？」 云初霁怎么样都无法理解的是，人怎么会愿意对和自己共同生活的人扬起鞭子呢？ 唐见溪牵过云初霁的手，在她掌心轻轻揉了揉，然后郑重地对自己的哥哥道：「我不想让omega成为alpha的翻版。」 第259页 唐见深瞳孔微缩，接着无奈地笑了一下，这种笑容在他冰块般的脸上带来了一种崩裂般的美感。 「我想我应该没有办法阻拦你。」 「……那看来我只能帮你把事情办得更漂亮些。」 第139章 逼宫 帝国街道上原本就很少有人，大多都是各种各样的机器，人们藏在机械里面，用技术和金属对话。 把彼此都安置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之上。 这并不坏，因为人们可以因此放下心防。 但这也不是那么好，因为人们会因此放肆说假话。 此时，霍华德家族就在说着假话，他们将事实进行巧妙的缝合，让它变成与原来截然不同的模样，用来激发仇恨。 越来越多的军队开往青岚星。 但霍华德家族所率领的军队并没有停留在青岚星，他们用着里应外合的办法在各个星球袭击，星球外面的保护罩被内部攻破，飞弹从外太空倾泻而至。 带来死亡、血腥和仇恨。 这些小批骚扰军队在完成一击后就躲到一个偏僻的行星修养，接着又会有第二只、第三只出现。 帝国人可以拥有的武器无法防御来自大气层外的敌人，于是人们为了保命只能像虫子一样地躲进地下。 不只是alpha和omega躲了进来，beta也同样地躲了进来。 但很快，beta们发现他们需要防御的不只是来自同类的攻击，还有更加危险的异类。 各种耸人听闻beta兇杀案以处决的名义发生，这些被「处决」的beta都被覆盖上了叛徒的嫌疑。 而渐渐地，对叛徒的指控不再需要证据，beta本身的存在似乎就已经成为一种背叛，可以激发帝国人无尽的仇恨。 而仇恨又再次引发仇恨，在正面战场还没有进行大面积交火之前，帝国内部的abo先乱作了一团。 霍华德家族在后面煽风点火，把局部的对抗渲染成帝国对beta这个性别的绞杀计划。 之后自己又开动飞船，对帝国人民进行绞杀。 帝国官方媒体试图闢谣，但是他们始终辟不掉的是，的确在帝国的各个角落，beta生存的难度都大幅度上升。 就在这个时候，唐氏公司发布了一项新产品，一项针对于beta的人工信息素计划。 这种人工信息素专注于解决beta与ao结合时无法应对对方发情期和易感期的问题，同时，唐氏家族宣称，他们将进一步深入研究更加具有成效的omega抑制剂以及能够有效缓解alpha易感期的抑制剂。 这个消息就像水掉进了烧开的油里一样。 众所周知唐氏家族一向是站在o权的前沿，那他们这个做法岂不是在试图为beta站台？ 被压下的o权争端捲土重来。 就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废星也陷入了沉寂。 帝国人并不知道的是，尽管战争的号角吹了又吹，但abo三方真正的军事首脑却始终齐聚一堂——虽然在这些天齐聚一堂的含义变得有些许讽刺。 一行人像上次那样坐在会议室中，只是少了安德鲁这个目前正在帝国搅风搅雨的傢伙。 同时，皇帝陛下也不在。 她甚至不知道召开了这次会议。 「这次的乱子，归根结底是皇室那边出了问题，我想也许我们绕过陛下能够得到更加合理的解决办法。」楚濛神色平淡地说出堪称大逆不道的话。 而在场的各位，除了几个alpha军官表情有异，其他人都一副淡然模样，想来是自己心里也揣着这种想法。 皇室的乱子可不只是霍华德家族这一桩，前一段时间的光荣，后面的斯巴达克斯，全都有他们的影子。 天底下没有哪个贵族家里不争权夺利的，可也不至于像皇室这样，次次都拿社稷民生当棋子，仿佛不搞出什么大事情就不能向天下人证明他们非同一般的才干那般。 就连那几个表情有异的alpha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虽是皇家的死忠，受了皇室的恩，可确实知道这次的乱子皇室难逃其咎，对此他们也无法找补，只能先听着，若是对皇室着实有害，就想办法阻止，不过现在却只能伫在这听着。 在场最尴尬的beta，霍华德家族不声不响地就扛起beta反抗的大旗，这让他们这群前脚才以为能靠着星舰稳坐第一把手的家族陷入了颇为难堪的境地。 本来他们靠着星舰怎么都能担得上beta守护神这一名头，结果霍华德这批天杀的玩意竟然直接把牌桌字给掀了，还是在他们好不容易拿到一手炸之后。 现在他们被弄得里外不是人，投奔霍华德？ 可那天他们每个人都举了手乐呵呵地把霍华德给赶出了帝国权力中心。 投奔帝国？ 那更是失了智。光beta的唾沫就能把他们给淹死。 还别说帝国能不能接纳他们，一个霍华德摆在那儿，不知能够引起多少忌惮。 当然，这中间也有想要不为家族命运而是豁出去为beta命运拼一把的。 这些人比其他人来得更沉静些，不过从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 「beta不能独立。」楚濛给这场谈话定了个调，「beta与ao之间并没有不可弥合的裂痕，如果放任战争扩大，这只是促使没有意义的仇恨诞生，我们原本生活在和平安定的世界里，如果仅仅是为战争而战争的话，一切未免太过愚蠢。」 第260页 「有裂痕的是霍尔家族和霍华德家族，帝国没有必要因为两个家族的仇怨掀起一场堪比开启之战的战役。」 到这里，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楚濛，他们知道，前面的话只能说是铺垫，接下来才是这场会议真正召开的原因。 「皇室的事情，应该让皇室去解决，还有一艘星舰在皇室卫队手里，他们有能力也有理由要担负起收拾残局的责任。」 「那我们呢？」有一个beta说道。 「我们负责逼宫。」楚濛淡声回答。 「那beta呢？」 楚濛挑了挑眉，轻松地道：「既然一切都只是皇室的家务事，那么又和beta有什么相干？」 场上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皇室虽算不上一言九鼎的君主，但在军政大权这两方面皆是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实权也攥了不少，如果军方给出这样的回应，简直就是直接给皇室没脸。 如果不想要皇室报復的话，那么军方只能继续抱团，也就是说，楚元帅想借这次机会削皇室的权。 alpha军官里有个出自霍尔家族的人，他环视众人，没几个敢和他对视的，他由此大约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 冷哼一声：「皇室并非没有军队。」 「可皇室的军队都是alpha，这件事在许多年前就不合时宜了。」楚濛看着这个金髮的alpha，笑了笑，站起身来，墨绿色的军装上众多勋章发出哗哗的声响，「我知道在座的alpha可能不愿意放弃这么一个偏向alpha的皇室，但是你们可能更加不想要的是一个逼着omega和beta孤立你们的皇室。」 这时候，她仿佛聊闲话般地谈起：「哦，对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唐氏集团开发了好几款能够帮助omega和beta结合的药剂，加上抑制剂的话，现在alpha对omega并不是那么不可或缺。」 她顿了顿，看向在场的每一个alpha：「所以，同胞们，你们应当将我们看做同等的人来对待了。」 说实话，楚濛这话其实多少有点威逼的意思，她之所以能够在两次会议中都占据主位，不是因为omega军团的实力真的那么一骑绝尘，主要是外面还有两艘星舰停着。 一艘没送出去。 一艘蓄势待发。 一个beta举起了手。 和那天一样的场景。 甚至这次又是一个被孤立的金髮男人。 楚濛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心想，这次也算是赚大了吧。 帝都星。 云初霁报名了志愿护卫队，负责保护beta的安全。 alpha打人的确是一把好手，特别是在紧张的气氛之下，alpha的逞兇斗狠的欲望简直就像是雨后的蘑菇一样见缝就长。 不少alpha都以审判beta的名义干出一系列让自己入狱的事。 不过，由于情势复杂，这些案件全都堆着没有审理，而这无疑也放大了alpha自以为正义的气焰。 ai管不住他们。 因为他们也有ai，甚至因为alpha在帝国长久无声的特权，他们的ai还比beta更多、更耐揍。 只有alpha才能完全管住他们。 这支志愿护卫队原本只是一小撮看不过眼的alpha组织的队伍，云初霁加入后，它一下子成为了走入了大众视线的中央。 云初霁和唐见溪在部分alpha那里名声现在已经到了臭不可闻的地步。 至于omega，他们自然是支持这些无辜beta的。 因为，众所周知，一个omega总会有一个beta闺蜜。 如果像那些alpha那样对所有beta平等出击，对于比较重感情的omega来说，那简直就是不做人了。 云初霁撕开抑制贴，重新贴在了腺体上，那个已经软倒在地的alpha自然有他的ai去抚着。 云初霁上前几步，走到这位遭受无妄之灾的beta面前：「你还好吗？」 beta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更没有道谢，从地上爬了起来后，就迳自离开了。 他的腿有点瘸，就是刚刚那个alpha打的。 这样打他的alpha并不止一个。 因为工作原因，他总要在外奔走，这就给了那些四处游走的alpha很多机会。 警察人数不够，ai更是不顶用。 而自己那个不准请假的上司更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这样的话，让他对另一个alpha道谢，确实是一件太过勉强的事情。 云初霁也没有强求，她拿出光脑，匆匆赶往下一个alpha过量聚集的地点。 刚刚这个，只是她碰巧遇上的而已。 这时，在坐标出现之前，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是唐见溪。 她急匆匆地说了一句：「军队逼宫了。」 第140章 投降 也许这是一个漫长的夏天。 对于皇帝来说这就更是。 从露西亚无故枉死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了一场风暴即将席捲皇室，下手的人是云玄，她清楚他的能力，但一直错估了他的立场。 她知道云玄想要权力，也清楚他和露西亚并不算和谐的关系，但她并不在乎，她一向清楚这种能为权力忍耐的人是最好对付的，他们能干出来的事情非常好猜，无非就是在权力的诱导下做出她想要对方做的决定。 不过她没有意识到的是，这项规则同样适用于她自己。 她就是这么被困住了。 她自以为能让皇室再进一步的机会居然是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她用退让和宽容来消解唐见溪的威胁。 第261页 但现在这个情况，甚至比唐见溪所威胁的情况还要更糟糕些——皇室一手主导了帝国的分裂。 真是讽刺。 皇帝低低地呵了一声，她因年老而愈发深沉的眉眼如今显现出一股凌厉的光，这道光此刻并不指向任何人，也并不意图照亮任何人。 那只是黎明即将寂灭的一堆篝火而已。 火星闪烁，而后熄灭，再平常不过。 她整了整袖扣和衣领，皇室的尊严不允许她流露出更多的情绪波动，在这个时刻，她派人叫来了云玄。 半个小时后，上了手铐的云玄被押进了这间华贵的书房。 他的肚子看上去愈发大，因为他没能再穿上那身长袍，而是换上了一身囚服，囚服是蓝白色的，算得上宽松，但对于孕o而言，并不算舒适的布料。 尤其是他最近频繁地闹着要自杀，这就让他气色看上去愈发查。 可惜在这个技术发达的时代，他目前唯一可以实现的自杀办法是抑郁而终——这个也不太现实，因为现在心理学已经非常发达，在刀尖上仍能起舞欢笑并不是圣贤的专属，依靠合适的药物，想怎么开心就能怎么开心。 皇帝静静地看着他，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如果是復仇的话，你倒是不该让老三死得那么便宜的。」 云玄没有回答，他要做的事情已然做完，并不想和这个世界再有半点牵扯。 但皇帝如今很是好奇，当然，如果不顾及皇帝陛下的颜面的话，实际上她是在尽力拖延去面对那个真正重大的抉择。 那个他们意图逼迫她去做的抉择。 或许也是眼前这个人逼迫她去做的抉择。 于是皇帝没有急于得到一个答案，她打开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根雪茄，用一柄宝石小刀削去了茄帽，而后划开一根火柴，点上，烟雾裊裊升起，只剩一点红光若隐若现，皇帝抽了几口口，才慢悠悠地道：「霍华德家族完了。」 「他们会被永远钉进歷史的耻辱柱里，就像你一样，不管你想要依靠霍华德家族得到什么，还是说你只是纯粹和他们交易而已，现在看来你都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 皇帝享受般地眯了眯眼，雪茄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她喜欢这种讲究但又过于复杂的享受，这就像她一直以来所追求的生活一样，然而总是有人想要把这一切弄得太过复杂，想要在棋盘里放入太多角色，加入太多变量，到最后，只会让一切乱得不可救药。 但是他们说他们得到了自由。 云玄还是没有说话，这种层次的诱导手段已经无法再激起他的兴趣，他并不想破坏自己赴死的心情。 至于霍华德家族，完了就完了，总归战争是会继续下去的 「皇室会停下战争，因为我们只能这么做。」 这时候，皇帝接着说道。 云玄瞪大眼睛，他想透过烟雾去看清那个女人真实的神情，即使他知道那大概又是她一贯的高深莫测。 「之后会是一个谁也无法想像的时代，我总觉得我们在创造另一个联邦，我们似乎与联邦越来越像了，甚至连争执不休的性别平等都一样，你说，作为一个不那么强势的性别真的有那么难以忍受吗？」 「值得你，楚濛，安德鲁，甚至还有小六和唐见溪他们不停地为此斗争，你们没有真的过得多么糟糕，帝国最糟糕的人是最外环的人，他们被挡在了文明之外，可你们，从始至终都没有缺少任何特权，那为什么你们竟然会像超音速的飞艇那样，哪怕一粒小石子，都会叫你们轰然爆炸呢？」 云玄不想听一个alpha的疑惑，这种疑惑顶多算得上是牢骚，和现实没有半点关联，它只是一个投降者在举出白旗之前特意穿上的精緻盔甲而已——并不会运用到任何真实的战场当中。 是的，投降者。 他从皇帝的语气中嗅到了失败的气息，而这本不应该在这么早的时候发生。 「你想要我说些什么？」他回道。 皇帝抬起眼，微笑着道：「谈谈你还有什么牌，毕竟到目前为止，我大约是被逼到死胡同里了。」 在达到目的之后，皇帝没有再长篇大论，她让ai给云玄播放了最近的新闻，并且为他准备了一杯蜂蜜水。 最后一条是帝国军部的联合声明，他们声称这是皇室内部的骚乱，应当由皇室去进行剿灭，同时严厉斥责霍华德家族意图分裂帝国的行为。 云玄很惊讶，这种情绪在这个世界出现得并不频繁，可在短短的一周里，他已经惊讶两次了，一次是云初霁居然用自己的身体特性来求生，而这次则是军方毫不犹豫背弃皇室的决定。 君主也是可以被轻易背叛的吗？ 云玄忽视了这一层，所以他在霍华德家族身上寄託了太高的希望。 他以为霍华德家族至少能笼络其一批人的，结果全是些虾兵蟹将，反而还让omega那边夺得了先机，把军部从皇室的羽翼下脱离了出去。 不过，听皇帝这口气，她似乎并不怎么愿意接受这份失败。 「我给霍尔家族的人下了基因病毒。」他平静地道，似乎想要把这水搅得更混一些，「现在你们大概都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 「所以，这种病毒只有beta能够免疫，所以，你们的未来只在霍华德身上。」 第262页 皇帝神色一顿，将雪茄按灭，她的表情庄重了许多，一直以来萦绕在她脸上的雾似乎也随着雪茄的熄灭而散去了一些：「你说真的？」 云玄抬起眼，依然平静地道：「我没有必要骗你，何况，在看到军部的消息之后，霍华德家族应该也急着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吧。」 他话音刚落，ai侍从就呈上了三号线上安德鲁的通话需求。 皇帝接通了电话，聊了几句。 听了一些威胁，一些恳求和一些似有似无的暗示后，皇帝挂断了电话。 她认真地看向他，说道：「你想要的是战争。」 云玄喝下那杯蜂蜜水，发现自己没有手帕，皱了皱眉，又不愿用衣袖擦嘴，便继续皱着眉，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即使他现在的确不是太高兴。 「没错。」 「但现在战争也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很多时候，战争都并不坏。」 「只要你是胜利者的话。」 皇帝嘆了一口气，接着又点了一根雪茄，她招了招手，叫来ai：「把他带回去吧，哦，对了，我还要起诉他违法使用生化武器。」 皇帝站起身，露出了一个真正轻松的笑：「你还是帮我解决了难题。」 不过，她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再深入下去。 这并不算体面，尤其是要把皇室的坏名声交给一个疯子来承担。 但那也没有什么，幸好他和自己预想中一样的疯。 在走出门口之前，云玄出声问道：「你就不怕断子绝孙吗？」 雾气里，皇帝的声音含煳而飘渺：「你知道吗？其实alpha和beta也能生孩子，omega和beta也是，虽然会很痛苦，但是已经有药物能够缓解这份痛苦。」 「就算真的没有孩子，我也可以从旁支的旁支抱养一个，重要的是霍尔家族，而不是血脉。」 说完，门被关上了。 皇帝开始低头撰写她的新闻稿，稿上她将云玄的行为摊了开来，讲明这是一个多么丧心病狂的omega，在这个omega的阴谋诡计下，霍华德家族叛国，皇室在失去三皇女之后，还会继续受到基因毒素的困扰。 之后，当然是认错，出兵。 把一切的错误全都归结于误会，掌握政治上的主动权。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场仗要打得漂亮。 一个浪子回头的皇室。 嗯，真是一个好故事。 至于孩子，皇帝挑了挑眉，她的确慌张了那么几秒。 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这种基因毒素并不好制备，尤其是专门针对ao的，最方便的办法是用未分化的ao来做试验，那么就能制备出让ao腺体萎缩的药剂。 他可能是放在空气清新剂里，可能是放在食物里。 不过那并不重要。 因为他们的基因已经变了。 而重要的是，云玄的肚子里还有一个没有中毒的孩子。 皇帝忍不住想，他是忘了这回事了吗？ 不，他没有。 云玄回头看向书房的门。 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威胁的漏洞，他当然现在就可以告诉皇帝他怀了一个死胎。 但是，但是。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皇帝不会叛国。 那么，他轻轻地嘆了一口气。 他只能制造一些能够叛国的人。 第141章 尊重 云玄逃了出来。 没有谁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用他来自大梁朝的智慧再次戏耍了皇帝。 皇帝润色完毕的新闻稿无法再发出去，她失去了缓冲，所有的，一切的缓冲，只能眼睁睁地让所有的风暴沖向自己。 沖向皇室。 皇帝在书房里抽了一夜的雪茄，第二天，她派出了星舰。 在星舰离港之前，她对指挥官说：「希望战争会在秋天结束，将军。」 将军是一位肤色黝黑的女性alpha，额角有一条醒目的疤，她嘴唇紧抿，带着贵族alpha的庄重和威严，棕色的军服勾勒出她强健的身体，听见皇帝嘱咐，将军低沉的嗓音稳重地回答道：「如陛下所愿。」 此时，突然有人曝出omega军团做出了用星舰换协议的勾当。 帝国譁然。 刚刚平息下来的局势似乎又隐隐开始焦灼起来。 至少云初霁和唐见溪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唐见溪要去安排谢潇潇那款药剂的上市，云初霁则是在a区四处阻止行兇的alpha。 是的，她们还没有回去。 唐济和楚月兮几次三番地给她们打电话，话里话外都是让她们认清现在的a区就是火山口，帝国上下的眼睛全聚在那，她们每个动作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们也知道这件事，她们也不是什么把冒险当乐趣的人，只不过她们的确有不得不留在这里的理由。 云玄还在这里。 此时她们并不知道云玄已经从秘密监狱里逃了出去，她们还在等着云玄被公开审理的时期，到时候她们能去看他了。 的确，云玄做了罪该万死的事情。 可既然他已经要为自己所的一切都付出代价，而云初霁自认从来没有真正将他往正道上拉过——她那种自我逃避式的天真让她对云玄三年的封闭束手无策，实际上是有更多的办法的，可她都没有去做，她只是防御，考虑着最坏的情况，结果最坏的情况真的到来了。 第263页 她却只能用两败俱伤的办法解决一切。 云初霁反思过自己是不是太过懦弱，或许正如阿兄所说，她作为女人的心胸和思想并不能承担比她所住的那方院子更大的责任。 但唐见溪闻言却又像往常那样捏着她的脸，趴在她身上，像月光一样白净无暇的脸微微鼓起，看上去很是天真，而言语间却展露出年长者常有的温柔可亲：「我曾经读到过书上的一句话，上面说斗争的方式决定了斗争的结果，用阴谋诡计换来的一切最终也会充斥着阴谋诡计，用善良和忍耐赢来的未来也将布满着和平的旗帜，所以，你不必用别人的方式去换取胜利，你用你自己的方式就好。」 「在我看来，你的方式就很好，虽然并不迅速，也没有对荣誉的追求。」 「但是，你尊重别人。」 尊重，唐见溪提及了这个词，现如今一切争端与混乱的来源，在帝国权力的棋盘上，无数人以尊重为名谋取更加高的权柄，更加稳定的未来，更加光辉的荣耀。 可这些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从来都只想要别人尊重自己，而从未意识到别人也是需要尊重的。 omega如此。 beta如此。 alpha更是如此。 于是无数重复而乏味的争端就像只用一页代码编写出的游戏一样不停在帝国的舞台上演，它没有结局，也没有终止，因为一个完整的游戏是没有办法依靠仅仅一页代码就能构造的。 而一个互相尊重的环境也无法仅仅建立在用权力逼迫的尊重之上。 这场战争最终会变成无用功，唐见溪在最近的观察中得出了这个答案，皇室卫队在作战上的敷衍和皇室在宣传上的努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本来可以迅速结束的战争硬是把青岚星整颗星球都拖了进去。 而后果就是皇室以不能伤害平民放弃使用星舰，更加理直气壮地拖慢战争进度，却无视青岚星上一个个被送上战场的beta以及在beta的战时统治下成为二等公民的ao。 皇室卫队大声地谴责beta反动势力这种恐怖主义行为，把一幕幕影像投放给帝国公民，激起帝国内部ao对beta更加剧烈的反感。 他们在特意离间beta和omega，甚至想要以战争之名将这种仇恨永远固定下来。 只为了让霍华德家族身上代表beta的标籤盖过代表皇室的标籤。 而omega和beta军方大抵是没有想到皇室居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甚至还用星舰来反将他们一军。 但皇室十分谨慎地守住了底线，在战争当中没有做出任何危害平民的事情，对霍华德家的倒行逆施也提出了正义的警告。 他们只是不让战争结束而已。 这就让两方无法参与进去，甚至不得不接受这个微妙的平衡，接受皇帝用人命来填补的皇室声誉。 不过，楚濛倒没有如皇室所愿和beta划清界限，只是omega军方内部的反对意见她却无法忽视，因此星舰交接的工作在勉强进行到一半之后又戛然而止。 她在等待时机。 而beta那边正在被消耗耐心。 这种战争的后果只是继续带来战争而已。 「你的尊重很珍贵，因为你尊重每一个人，不会轻易抹去别人作为人的尊严和权利，而这是很少有人能够做到的。」唐见溪轻声说，带着一种烟雾般的忧伤，随即她又用她的笑容掩盖了它，「所以，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云初霁想着这些事，脸上展现出一种迷惘又欣喜的表情，她并不能完全感受唐见溪的心情，正如一个活在夏天的人无法感受冬天的寒冷一样，她只是被这番话中的信任和不言自明的爱所打动，不过这也正是唐见溪想要传达给她东西。 手上的光脑发出滴滴的响声，云初霁回过神来，向西边快步跑去，在两栋大楼的间隙当中，三个alpha拦住了两个女beta。 这都是些年轻的帝国人，他们只分化了一年多，alpha们甚至还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信息素。 他们的脸上带着十分明显的恶意，看着眼前的beta就像看见鞋柜里出现一双没有洗过的鞋子一样。 beta已经无力奔跑，她们已经被追了太久，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超出了她们原本的体力极限。 「会有人来吗？」其中一个女生恐惧地自语。 另一个女生没有回答，她只是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光脑，盖住上面的红光。 alpha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让ai挡住路口的监控，这虽然无法让他们避免进警局的后果，但至少可以拖延警察到来的时间。 「你们在青岚星可真是够狂啊？」 beta闻言虚弱地反驳，重复着这些天来被说烂的解释：「那不是，不是我们」 其中一个女alpha眼睛一瞪：「怎么不是你们，beta平等？哈，你们也敢想，beta平等就是要把alpha和omega的腺体全都割下来吗？」 说完，说完她抬起脚，狠狠地朝外侧的beta踢了过去。 咔的一身。 是骨头裂掉的声音。 beta开始哭——她们从被追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哭了，但中间因为逃跑太累而停止，到现在又续上了。 她们求饶，祈求神明。 同时心里开始滋生恨意。 我们真的能和不同的性别共存吗？回想起这段日子地狱般的经歷，她们难以给出任何肯定的回应。 第264页 毕竟第二条腿就要落下来了。 但那条腿没有真的落下来。 因为来了第四个alpha。 那个alpha是个熟面孔，很多人都在星网上见过她。 云初霁，s级alpha，一个奇怪的alpha。 云初霁这段时间的擒拿术进步了许多，要是顾云看见了少不了得夸她几句。 三个年轻alpha被云初霁随身带的绳子绑了起来，他们仗着alpha的优势欺负人，最终也遭受了同样的欺负。 一个alpha恨恨地啐了一口，道：「叛徒！」 云初霁面色温和地给他系上最后一个结，回答道：「我是否背叛了alpha自有公论，但你们确实背叛了帝国abo和谐相处的共识。」 说完，云初霁转过身，开始给那个被踢中的beta简单处理伤口。 这两个beta很沉默，身处在alpha环绕的空间里，她们连善意都接受地战战兢兢。 等云初霁处理完后，没有受伤的alpha扶起受伤的那个，低垂着眼睛道：「接下来我们会自己去医院的，今天多谢您了。」 云初霁静了静，没有反驳，只是给她们递了一个黑色的圆球，温声道：「这个喷剂可以阻止alpha靠近你们，不过里面只有十次的量，但它也不贵，是唐氏的新产品，帝国没允许宣传，不过你们应该用得上。」 几秒后，受伤的那个beta接过了那个圆球。 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道：「我们会尽量少出门的。」 这种让受害者承担一切的场面云初霁已经看过许多次，可她就像每一次那样没有办法对此作出任何有效的举措。 她只能说上一句：「很抱歉。」 那两个beta没有回答。 被绑着的alpha冷笑道：「看吧，你帮她们又有什么用，她们就是白眼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转身捅你一刀，青岚星上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 云初霁没有马上回答，因为她现在在叫警察。 等告诉警察这里的情况后，云初霁才认真地纠正他们：「这里不是青岚星。」 第142章 问话 c区最外环。 c区位置偏北，一年有七个月都处于冬天，内环有城市气温中控调节，倒也感觉不到什么，不过最外环当然没有这种设施， 同样的，内环人人手一件的恆温衣在最外环也算是个奢侈物件，人们都把自己裹得厚厚实实的，让云玄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时代具有尚属人间的气氛。 从监牢逃出来之后，皇室一直在派人找他。 不过他经营了三年，自然有自己的门路，勉强逃了过去，但内环甚至中环显然都不能再去了，于是他就来到了这里。 他鼓起的肚子已经恢復了扁平，那个在试验中夭折的孩子被清出了他的身体。 悲伤吗？ 云玄不知道。 他现在已经丧失爱人的能力了，就算看着另两个活着的孩子都无法产生半点亲子之情，对他而言，他们就像是从一个噩梦中突然掉落出来一样。 门被敲响了。 云玄打开门，是房东。 这是一个中年男beta，面相宽和，除了租房之外，他还在附近开了一家饭馆，云玄每日的吃食就由他送来。 云玄接过今日份的饭菜，发现里面多了几个方形的酥饼，疑问地看向房东。 房东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散发出底层人不加防备的善意：「这是我妻子新开发的小吃，她见你每天就吃些水果蔬菜，担心你是不是胃口不好，于是给你做了山楂酥，你放心，她手艺很好的。」 云玄默了默，然后将饭盒还了回去：「不用了，我今天不吃。」 房东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抱着饭盒努力想要挽回些什么，正当他抓耳挠腮时，云玄把门给关上了。 他脸色顿时涨红，知道自己和妻子算是好心做了错事，这个出手格外大方的房客一看就不是他们这的人，听说内环地方繁华，规矩也大。 可能是他们惹到了什么忌讳了吧。 房东垂头丧气地离开，心中不由得想起另一位从内环来的人，可那个人就没这么多规矩。 云玄没有心情也没有兴趣去揣度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房东的心情与他无关，他只是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关心而已。 这种状态会让他想起自己那个妹妹。 云初霁最近的作为他也在星网上看到了，四处救火，还以alpha之身宣传防alpha喷雾和□□，甚至还帮助和鼓励beta组织自卫社团，唿吁大家保持冷静。 真像个圣人。 那双手干净得就像能够让血和仇恨都留不下半点痕迹一样。 云玄继续在开门前所做的事情，他在写一封信，一封给皇帝的信。 之前他写了很多这样的信，皇帝并没有回，但是放松了对他的抓捕。 从青岚星的事，他已经知道皇帝的底线是皇室，而后才是帝国。 发出这封信后，云玄又继续写着给霍华德家族的信。 信里嘱咐他们继续加大对ao的恐怖统治，逼迫帝国beta转投他们这方。 至于给皇帝的信，那就是对这种局面保持无视而已。 毕竟，比起让皇室成为帝国蛀虫，让beta成为帝国公敌显然是更加划算的选择。 云玄就这么在角落默默地织着一面带毒的大网，意图将所有人都带进罪恶的泥沼。 夜里，他饿了。 第265页 飢饿使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碟被放弃的饭菜，被忽视的气味细节在此时全都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来。 他有些烦闷，然而他也知道这种烦闷是他向食慾投降的前奏。 云玄穿上外套，带着仅剩的ai保镖出了门。 最外层的人用不起ai，就算用得起，材质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比起内环的ai而言，这里的东西顶多只是一些拙劣的机器罢了。 这也是他敢于独身来到最外层的理由——他当然知道这里的治安秩序接近丛林法则。 只不过现在他是猎食者而已。 夜里，哪怕是最外环也很喧闹，有牵着手约会的情侣，有在阴影里亲吻的伴侣，有出门散步的alpha，有开着夜宵摊的beta。 摩托车在灰白的大路上唿啸而过，那些艷俗的灯牌一闪一闪，全都是极为浓烈的颜色，看久了都要伤眼睛。 云玄默默地走着，他omega的外表和身后的ai与这个混乱的场景格格不入，很多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并不在意，直到被飢饿弄得有些烦，于是他指挥ai朝那个最肆无忌惮的alpha开了一枪。 正中左眼。 又开了一枪。 右眼也没了。 两枪之后，目光消失了，喧闹也消失了。 云玄想着去房东饭馆的路线，对于自己所造成的死伤毫不在意。 不过，在寂静当中，仍然会有声音出现——毕竟机器是不会惧怕的。 在甜腻的机器少女促销声音和嘶吼的重金属音乐之间，还有一道其他所有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声音。 这一切不仅仅包括这些形状奇异裹满钢铁外皮的楼房，包括这躁动又麻木的生活气氛，包括空气里隐隐传来的呕吐物味道。 还包括这整个世界。 那个声音说：「在学联邦的歷史之前，我们需要对联邦的性别制度有一定认识，在两性制度的社会当中，和现在六种性别的社会有很多差异，但也有很多不同。」 「比如说为了追求生育率，保证种族的繁衍，在歷史中的很多时候，男女之间的结合都是一种责任，这种责任甚至导致了许多创世神话和世界本源的学说。」 「像古达华夏文明就有『阴阳交感，男合，天地之常理也』的说法，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 是云初霁。 云玄认出来了。他循着声音往前走，没有人敢拦他，甚至没有人敢动一下。 然后他就在一家卖水果的店里找到了源头。 水果店里的水果零零散散地堆在地上，很有最外环的特色，但在墙上却十分突兀地安了一个光屏，有几个年轻人围在光屏坐，从他们停下的姿势来看，应该是在记笔记。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几个年轻人刚刚也听到了枪响，不过并没有在意，毕竟虽然□□在几年前被帝国铲了一遍，但最近无疑又逐渐开始復甦，火併的事也重新成为最外环人们的日常话题。 于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面色苍白漂亮的omega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甚至因为他苍白漂亮的长相，一个alpha尤其积极地回答道：「是云老师在给我们上课，她本来这个月是要来这的，但因为内环要忙beta的事，所以走不开，只能在网上给我们上课。」 「她教你们什么？」 「唔，就是学校里教的那些啊，但是云老师教得比他们好多了，她前两年是去b区来着，去年才来的c区，据说b区那边因为她今年多了几百个考进内环的学生呢。」 这位alpha话语里充满了对云老师的推崇，不过为了alpha天性里的炫耀还是让他绞尽脑汁说出一点新鲜的事情：「不过，云老师还会教我们一些古代的东西，那东西太难学了，弯弯绕绕的，但是学懂了之后还蛮有意思的。」 另一个alpha此时抢话道：「云老师前两天还教了我们一首诗呢，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望天地之幽幽，独独」 「独沧然而涕下。」云玄道。 这一下，这几个人全都瞪大了眼睛，这东西只是云老师课余时间教他们陶冶情操的，可是据他们所知，整个最外环都没有人听说过这是什么东西。 有人猜测这是贵族卖弄文采的东西，于是各家父母纷纷催促自己的孩子努力学，将来好讨好贵族。 不过云初霁却否认了这个流言，她说这只是一种失落的文化而已。 可是，为什么这个omega会知道？ 云玄对他们的疑问本来没多少耐心，他不想活太长时间，只想着把乱子处理完就去死，由于这个目的，他对一切活着的东西都极为厌恶。 但此时，云初霁还在屏幕里说着话，这是直播，屏幕里还有人在提问，问阴阳是什么意思。 云初霁微笑着解释，解释完之后又开始谈联邦的性别体制。 真是个圣人啊。 云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 但他也清楚这份讽刺更多地是朝向自己。 这时候，旁观的知情者瞥见云玄的笑，以为这个疯子又要开杀戒，最外环可没有什么治安可言，这里的警察每天上班的时间全用来补觉和调戏年轻omega。 他咬了咬牙，那几个年轻人里有他的妹妹，他做不到坐视不管。 正当他想冲过去时，云玄转身走了。 带着他的ai，还有年轻alpha询问星网号的声音。 第266页 年轻alpha很快被打了一下，在他发火之前知道了这个omega的危险性。 于是这个水果店的光屏再也没有亮起过。 但这都和云玄无关了。 他已经不饿了。 回到家，他拿出光脑，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久才被接上：「抱歉，我刚刚才看到」 云玄说：「你为什么要教书？」 云初霁顿了一下，疑惑地问道：「阿兄？」 云玄重复道：「你为什么要教书？」 「你在哪？监狱里已经可以探视了吗？你现在还好吗？」 「你为什么要教书？」 云初霁大概意识到了如果不回答这个问题云玄是不会理会她的，虽然不知道云玄从哪里知道她教书的事，但这也不算是什么难以说出口的东西：「因为最外环的人不应该这样活着，他们所遭受的苦难是蓄意的，但我解决不了，所以我只能尽可能地帮他们好过一点，如果能够学习的话，我相信有朝一日他们能够自己把最外环建设好，这个办法虽然很慢，但也是我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你可以当官。」 「我不适合当官。」 云玄沉默了会，云初霁抓住这个机会又问他现在怎样。 「我逃了出来。」 「我在背后继续策划战争，我让霍华德对ao加以酷刑，让他在全帝国进行恐怖主义袭击。」 「我不在监狱里。」 我过得不怎么样。 这回沉默的人成了云初霁。 「你，为何如此？」 云玄笑了笑，望向自己写了一半的信，低喃道：「我又怎么知道呢？」 云初霁在长篇大论，她在质问他，在控诉他，在不解，在愧疚。 云玄听着，又没有真的在听。 他坐在这间租来的房子里，底下米白色的布艺沙发传来温和的触感，窗前的花已经死了好几天，看上去像是被火烧过一遍。 云玄想起了自己去书院读书之前，云初霁来送他，还给他绣了一个香囊，他把香囊挂在腰上，靠着妻子给他送的那个。 云初霁像天底下任何一个天真的少女那样问道：「阿兄，书院是什么样的啊？」 「书院就是有很多夫子、很多学生的地方。」 「还有很多书！」 云玄失笑：「是，还有很多书。」 「母亲说阿兄从书院回来之后就能去考举人了，阿兄，你以后会当大官吗？」 云玄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他微微弯腰，看着只到他胸口的妹妹，温声道：「当大官没那么容易，不过如果当不了大官，我就在书院当个夫子。」 「哇，那阿兄不是每天都能看很多书！」 「是的啊，都看不完呢。」 第143章 结局 云玄至今都无法明白这一切的意义，哦，不，他曾经是明白的，他曾经认为他的意义是拨乱反正，让这个混乱而邪恶的世界回归到原初的纯洁。 方法是释放这个世界的混乱和邪恶。 就像在治病时要将一个人体内的毒气和病气全都引出来，让他口舌生疮，全身溃烂，而所有的邪恶都将以脓液的形式从体内排除。 留下一个干净的身体——又或者是尸体——总之是干净的。 可是，为什么呢？ 他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曾经孕育过生命，到现在它上面还留有痕迹，就像大地的沟壑一样醒目。 而他本人的身体也遭受过无数次地震，在露西亚侵犯他的每一次，他的尊严都会从那裂开的缝隙中消失一点点。 到最后他成了一个邪恶的母亲。 因为他依靠生育来掌控他人。 在这个世界，他活得阴暗，死得寂寞，他施加给这个世界的理想实际上更早地降临在自己身上。 他累了。 何况他现在还很饿。 云初霁在好好活着，她自始至终都在好好活着，她做的都是能够提高尊严的事，不用悔恨，也不用推卸责任。 而他，他现在在挨饿。 并不是有人不让他吃饭，他不想吃，他噁心。 于是他挨饿。 云玄低低地笑了一声，漆黑的眼睛里是更深重的东西。 他知道，就在今天了。 他要在饿晕之前去死。 …… 当云初霁赶到这里的时候，云玄已经死了。 自杀。 尸体是房东收的。 按照c区的习俗，过路人的尸体是要被埋进冰洞里的。 房东打不开他的光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联繫的人，这里的警察来看了一眼，但就是看了一眼，然后这位因为上班喝酒而被流放到最外环的警察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喝酒了。 于是云玄就躺在了冰洞里，浑身用白布包裹，然后用水浇透，沉进了五米下的地底。 这个地方是c区最外环人的公共墓场，距离居民区很远，悬浮车从最外环要开整整三个小时，它已经靠近极北圈，风雪一年四季肆虐于此。 房东并不知道，云玄是个自南方出生、南方长大的人，上一世去过最远地方是金陵城，而那里也是莺啼柳翠的南方。 如今他长埋于极北之地，那苍白、痛苦而又充斥罪恶的身体将永远凝固在他一生中最坦然也最不坦然的时刻。 第267页 也许这也算是一种惩罚，但死亡本身已经是不可逆转的绝望。 云初霁站在埋云玄的冰层上，房东早已离开，他见过云初霁，更重要的是云玄给他转了不少钱，所以他不辞辛苦地带着云初霁找到了这块小小的冰层。 他也很难相信，他们两人竟然是兄妹关系，从容貌上来看的确有些相似，但气质就像是两对父母养出来的一样。 想起云玄当街杀人的事，又想起自己进门看到的那具带皱着眉的尸体，房东在离开前摇了摇头。 也许世界上的人和事，就像一栋栋房子一样，既可以是遮蔽，也能够是囚牢，万物都复杂而完整，而这就是我们生活的方式。 云初霁想望见云玄究竟是以什么面目死亡的，可这里看不见下面的模样，云玄被一片模煳的蓝色所遮蔽，云初霁不知道他死后是不是回到了家里，可回到家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这一世终归是太过沉重的负担。 这些恶都会伴随他前去，给他持续一生的折磨。 但是，这究竟又算什么呢？ 她是带着武器和杀手来到这里的，这是唐见深的建议，他认为云玄身上有能够阻止战争的契机。 至少有可以让皇帝和霍华德忌惮的东西，能够让他们停下来，停止用真实的邪恶来制造虚伪的正义。 云初霁听从了这个提议。云玄的地址并不难找，毕竟她们身边有顶尖的黑客，而云玄在打电话的时候并没有做任何防备。 她想这次也许她得要沾上血，她兄弟的血。 但并没有，就连这一点她都受了优待——她的哥哥自杀了。 在做出那么多恶事之后，他自己审判了自己，而这或许他最后的固执——他不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和尊严交给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现在被他承认的妹妹也一样。 这究竟算什么呢？ 她想。 而她得不出答案，他们是被命运推到这片极北之地的，云玄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但是她还没有。 她还要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作为一个异乡人在这里安家。 或者，然后，死去。 带着一生的痛苦、遗憾和快乐。 云初霁在冰上烧了一把纸钱。 然后她继续站着，看着，不发一言。 云玄死前没有写完那封给霍华德的信，他也没有删去，将它和自己的光脑权限全都给了云初霁。 他给云初霁留了一封信。 用的是大梁的字，写在纸上。 信里没有写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他只是将自己多年读书的心得记录了下来，说来也奇怪，明明这几年他四书五经一行都未曾读过，但一下笔却写出了一本小册。 信的最后面，云玄说：「吾不愿自渡，于是疯魔，众生不愿自渡，于是痴狂，今日天下，既有我疯魔之罪，亦有众人痴狂之过，一切无非因势利导，正即正，邪即邪。然则今日之境况，乃吾咎由自取，曲中求直本君子之道，而吾现已非君子。」 唐见溪站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后，走上前牵住了她的手。 她们没有说话，从极北而来的风仍不知疲倦地颳起一层层雪雾，阳光在冰层上折射出刺眼的光亮，眼前的一切都干净得让人心安。 云初霁转过身，轻轻地抱住了唐见溪。 她说：「我们生个孩子吧。」 唐见溪抚着她的头髮，柔声说好,然后用花瓣般的嘴唇在她的唇角留下一个温暖的吻。 这大约是这片极北之地里唯一的温暖。 云初霁将云玄光脑里的文件发给了楚濛，不知道楚濛用这些东西和皇帝谈了什么。 总之在青岚星持续了半年的战争用了不到半个月就结束了。 而omega和beta的星舰协议则被废弃了。 一切回到原来的样子，不过不同的是，abo之间的仇恨更加尖锐了。 这些仇恨就像空气里的水一样，在潮湿的季节总会变成雨降落下来，而后又在一个干燥的季节离去。 只是下雨的时候，总是会很冷，很冷。 这就是雨季的特徵，在房子之外的地方，风花雪月仅仅是风霜雨雪而已。 云初霁结束了研究生的课程后，没有再继续深造，唐见溪为她在家里建了一间书房，里面放满了书，都是纸质的，在唐见溪出门工作的时候，这些书陪着她。 她把云玄给她的笔记也放进了书架里，不过她只翻过一次，之后就将它束之高阁，直到经年之后，她的孩子将它翻了出来，问她这是什么，她说：「这是书。」 「作者是谁啊？」 「一个不愿意留下名字的人。」 「啊，好神秘！」 云初霁把这本书送给了她。 在后来的时间，一切都变得简单而重复，她依然往返于最外环和内环，依然努力地传播a德。 她在最外环建了一个个书院，唐见深这个天生富人往里面砸了很多钱，到后来最外环成了整个帝国性别最平等的地方。 人们忘了为什么一开始要将这里刻意失落，但他们不自觉地被这里的繁荣和思潮所吸引。 书院里教很多能让人拥有力量和尊严的知识，不过这都不是它获得如此声誉的理由，它与其他地方，甚至整个时代都格格不入的地方在于，它试图让人们互相关心。 第268页 而这一门课也没有教材，如果硬要说什么教材，那就是云初霁本人。 她从没有轻视或者鄙夷过任何一个人，有人问她这是怎么做到的。 她说，因为这些东西会带来血的教训和冰的寒冷。 不过，对于云初霁本人而言，在所有的争议和流言之间，唯一真实的是唐见溪始终陪在她身边这件事。 她们在战争结束一年后迎来了第一个孩子，是个omega。 女孩子。 她们两人都容易出差，她去最外环教书，唐见溪去各个游行集会的场所。 于是孩子就交给云初霁来带，毕竟教书的时候身边没有怒上心头的omega爆粗口。 偶尔云初霁也会跟着唐见溪，她看着唐见溪走在人群的最前面，她一如既往地漂亮，不过已经不纯粹是仙子的漂亮，现在更多了许多战士的气魄。 她引领着omega，不卑不亢，走向自由和公平的终点，一如她的往昔，也一如她的未来。 在看到抱着孩子的云初霁后，唐见溪总会朝她眨眨眼——哪怕端着严肃的表情也一样。 而站在人群外的云初霁则会向她微笑，然后做出一个鼓劲的手势，或者把女儿高高举过头顶，让她看看气势磅礴的妈妈，希望在妈妈的威势下她今天能少吃几块蛋糕，稍微挽回一下她胖嘟嘟的身材和前景渺茫的牙口。 夜里，孩子会留给唐见溪的同伴和朋友，通常他们都会受不了这小傢伙的甜言蜜语，然后昏头昏脑地给她一大堆不健康但是十分美味的零食。 不过，那倒不是云初霁和唐见溪所要关心的事了。 她们会去约会，牵着手走在陌生的街头，聊天，或者什么也不说，或者什么都说，不管安静还是喧闹，一切都能够让人由心而发地感觉到幸福。 之后，她们就暂时分开，等待下一次相聚，并且计划更长的相聚。 在分开的日子里，她们用相聚带给她们的力量，把幸福的种子播撒给更多的人。 云初霁最终找到了她在云玄墓前那个问题的答案：邪恶本身就是一种痛苦，而善意是美好的母亲。 第144章 番外 云初霁小姐拥有了一份工作，因为穿越的缘故，几千年的歷史压在她身上，使她在短短几年间完成了从一个后宅妇女到独立女性的神奇转变。 是的，是独立女性，不是独立alpha。 很可惜云初霁直到现在还没有完成对alpha的性认同，在大多数时候，她都把alpha这个身份当作自己的一个外置优势而已，并不会对alpha这个性别产生多么强烈的归属感——当然，易感期的时候控制不住，那个时候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的omega。 不顾，随着她接触了越来越多的alpha，这份性认同也在逐渐产生，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也会在别人辱骂alpha的时候露出愤怒和受辱的表情吧。 但不是现在，现在一个omega正在她面前喋喋不休地数落alpha的罪大恶极：「你们alpha占据那么多社会资源却天天只想着占据更多的社会资源，你们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更加优秀的性别？」 云初霁：「您说的有理。」 omega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更重要的是，你们宣传自己更优秀本来就是错的，这只会带来一种相互竞争的氛围，和开启合约里性别平等的愿景根本没有关系。」 云初霁：「是的，的确是这样。」 omega：「」 「你在羞辱我吗？」她静静地问道。 云初霁大惊失色，表示自己绝没有这个意思。 这位omega不知道是从哪个内环跑来的——之所以可以肯定是内环，是因为在她们站的最外环街区里，这个omega格格不入，具体来说就是她身上穿的一件衣服就可以买下这整条街。 毕竟是一件储君都穿过的同款，而云初霁碰巧参加了储君的立储典礼，也十分碰巧地在贵族们的吹嘘声里记住了它的价格，当然她主要的作用是代替不想去的唐见深——他多次拒绝了储君自以为是的求爱，于是也拒绝了任何能够见到他的场景。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这位一看就非富即贵的omega，在穷得冒灰的最外环拦住了云初霁——以及她怀里叼着奶瓶的云舟舟小朋友，然后就开始大谈特谈自己的ao观。 「我认为您说的没错，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看法，所以我绝对没有羞辱您的意思，我真的是纯粹地表示贊同。」云初霁诚恳地回答，同时还正了正云舟舟的奶嘴。 omega沉默地打量着她。 从上看到下，又看向她怀里的小孩。 她眯了眯眼，卷得很精緻的头髮在前额微微一晃，带起一道金黄的微光。 配上她湛蓝的眼眸。 云初霁嘆了口气，看来是霍尔家的人，不是皇室主脉，应该是某个受宠的支脉吧。 在克拉伦斯成为储君后，皇室的做事风格很明显有了变化，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皇室用克拉伦斯为台阶，顺势改变了自己的行事方式，用以迎合这个唿吁平等的时代。 而眼前这个奇怪的omega，大概也是皇室特意助长的一种风格吧。 omega哼了一声：「你在骂我？」 云初霁摇了摇头，道：「并没有，我只是觉得，您或许不应该和我说这样的话，像这种话，您可以说给不贊同它们的人听。」 omega嗤笑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alpha都一个样，表面上光风霁月，背地里都是a盗o娼！」 第269页 云初霁愣了一下，轻拍有些被吓到的云舟舟，倒是也不太清楚这位千金o小姐在玩什么行为艺术，毕竟自己怎么都和她的指控搭不上边，于是云初霁认真地回道：「抱歉，我想我们没有必要谈下去，而你应该去骂那个真正让你生气的人。」 说完，云初霁就绕过她，走向自己暂住的地方。 被留下原地的omega皱了皱眉，看上去并没有她刚刚表现的那么生气，接着她用力拍了拍脑袋，嘟囔道：「什么啊，这套原来已经不管用了吗？」 这位omega低头看了眼自己华贵的裙子，又拿出自己照自己华贵的脸，接着打开光脑和新闻稿里唐见溪作对比。 omega愤愤不平：「也没差多少嘛，何况我还这么年轻。」 而后果就是云初霁在接下来的几天分别多次经歷了一见钟情式相遇、惊险刺激式相遇、试图伪造青梅关系式相遇。 就算云初霁对这方面再不敏感，她也猜出来这个陌生omega究竟打着什么心思了。 很明显，不是冲着她来的，是冲着拆散她和唐见溪来的。 但又太着痕迹，就给人可以把它解释为玩笑的余地。 云初霁选择抱着孩子求助自己的老婆。 老婆来得很快，甚至比云初霁想像得要快得多，快得就像她一直躲在云初霁门背后，等云初霁一打电话她就勐地打开门进来一样。 当然，实际情况是唐见溪在云初霁打了电话的一个小时内就赶到了。 也差不多，总之仿佛昨天那个说自己正在另一个星球建立o权协会的人不是她一样。 云初霁怀疑地看向唐见溪。 她想了十秒钟，想出了一个十分荒谬的答案：「她是你派来的？」 唐见溪连连摆手：「我怎么会蠢到找人来绿自己！？」 「可你昨天还在青岚星」 唐见溪表情有些尴尬，是那种好心做了坏事时候常见的尴尬。 云初霁：「所以她果然是你派来的。」 「没有！」唐见溪大声反驳。 可惜吓到了云舟舟，在女儿惊恐到快哭的表情里，唐见溪慢慢地挪到云初霁身边，先是笑眯眯地亲了一口女儿，又讨好地亲了一口老婆。 然后才哼哼唧唧地解释道：「她是皇室那边派过来的，大概又是克拉伦斯这傢伙爱而不得的恶作剧，他掌权之后总爱玩这些把戏，我哥都快被他逼到想把皇室搞破产了。」 「所以？」云初霁暗示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没有讲到重点上。 「所以，嗯，是你的错。」 唐见溪莫名其妙地总结道。 而云初霁也被这份莫名其妙给惊到了。 把藏在心底的心思说出来了，其它的话也就好说多了，于是唐见溪开始滔滔不绝：「你变了，你变得没有以前那么可爱了。」 「以前你表情多生动啊，一会骂我流氓，一会说我轻浮的，夸你两句脸都开始红，可可爱爱的，但现在」 唐见溪停了会，似乎也知道自己说得并没有什么道理，于是把声音更放低了些，云初霁必须得全神贯注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你好成熟，不是那种好的成熟，是那种不好不坏的成熟，就是，你的确能够应付更多的事情，但是，你也变得更加，更加深沉内敛了。」 「我现在都不敢逗你了。」唐见溪声音更轻地抱怨。 「所以你这几天一直在附近看我的热闹？」云初霁道，「就是为了看到我被逗的样子？」 唐见溪有些艰难但还是十分勇敢地点了头。 云初霁嘆了一口气。 这口气嘆得让唐见溪很是慌张。 「你不会怀疑我的爱吧！就是那种七年之痒更喜欢你年轻的时候什么的，绝对没有！我只是有点怀念而已，毕竟真的超可爱，没有人会否认的那种可爱但是你现在的样子我也很喜欢！」 「非常喜欢！」 唐见溪断言。 于是可怜的两岁小宝云舟舟又被她妈吓了一跳，这次她没能忍住，哇哇大哭了起来。 云初霁咽下想说的话，只能先把孩子哄好，唐见溪也想来帮忙，但可惜abo时代人类进化并没有针对婴幼儿的记忆，所以隔了快一个月没见的亲生老妈在云舟舟眼里已经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加上她几次三番的「吓娃」举动，所以这个帮忙中间大概还是要加一个倒字。 最终还是ai保姆解决了一切。 它用悦耳的音乐、柔软温暖的机械身体以及恰到好处的力道成功哄睡了宝宝。 这下，就剩下云初霁和唐见溪面面相觑了。 沉默了一会后。 云初霁轻声吐出两个字：「姐姐。」 唐见溪瞪大了眼睛。 云初霁又重复道：「姐姐。」 「还是说，叫唐姐姐比较好？」 唐见溪开始咳嗽，她转过脸去，似乎是为了礼仪和优雅，但是她被手捂住的嘴却仍在咳嗽的间隙里坚强地发挥自己的功能：「唐姐姐。」 「哦。」云初霁上前，轻轻拍着唐见溪的背，靠近她耳朵，「唐姐姐，满意吗？」 「可爱吗？」 唐见溪咳嗽得更大声了。 她的脸也开始红了起来，但是眼睛却很兴奋。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云初霁已经在她耳边叫了无数声唐姐姐了。 第270页 缓过劲来的唐见溪没有犹豫，一下就把云初霁给扑到了沙发上，像一只开心的小狗那样在云初霁脸上亲了无数下，表现出一种只在云初霁面前才被点燃的热烈。 「你不生气吗？」她问道。 云初霁唔了一下，卖了个关子，然后在被唐见溪亲了一下后就成交了。 「一开始有一点点生气，毕竟你明明知道她对我有妄念还看热闹。」 「后来」 「因为见溪刚刚的样子也很可爱，比你描述的我的可爱要可爱得多。」 「反正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云老师谨慎地补充道。 「然后我就忘了生气了。」 「啊」 唐见溪张大了嘴巴。 然后又亲了云初霁无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