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岛种田后我成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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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cp向] 《在荒岛后我成神了》作者:啃好大个瓜【完结+番外】
墨卿勤工俭学时不慎一脚踩进了下水道,再醒来发现自己穿到了一座荒岛上。
岛上光秃秃的,啥也没有。
墨卿:天要亡我!
但脑子里莫名出现的,让她抽中了一个【虚实转化】的技能。
这个技能可以把虚拟的东西转换成实物。
墨卿看着手上的超市传单册子:巧了吗这不是!
先把传单上的食物照片转化成实物,墨卿:我好了!我又可以了!
有了基础的物资保障,她开始在岛上快乐种田。
某一天她救起了一群遇到海难的人,才知道自己居然穿到了一个和秦汉类似的不知名朝代。
送走救下的人,她每天继续在岛上喝喝茶,种种菜,没事就顺手救下几个倒霉蛋。
于是大梁朝里,传出了一个「海上有蓬莱仙山」的故事。
系统:恭喜宿主获得【万人信仰】成就,觉醒神格,请开始你的成神之路吧!
墨卿:??
排雷:金手指超超超级粗,而且越往后越粗,无脑无逻辑纯。
后期世界观会偏向!但私设很多,非常规女尊文设定,不会涉及方面的内容。
无脑爽文不会写很深刻的东西(主要是以作者的智商也写不出来),这篇文主要讲的还是一个开挂的故事。
挂非常非常大,提前剧透一下,是一个能改变初始世界观的超大金手指,后面会非常浪,不喜无脑文和【重点!】不爱看【女尊】题材的宝一定记得避雷!
前期女主一个人在岛上开荒,没有其他人,之后再去大梁收个徒弟。
还会有几条支线,但每条都。
内容标籤: 种田文系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墨卿 ┃ 配角:子衿,奉天,惜辛,江云归 ┃ 其它:待定
一句话简介:滴!你的外挂plus已上线!
立意:一个人的生活也可以很精彩
第1章
墨卿躺在沙滩边,喝了一口可乐。
她莫名出现在这个荒岛上已经两天了。
两天前,她还在勤工俭学,在路边发超市的宣传传单,不小心一脚踩到了松动的下水道井盖上。
她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一睁眼,自己就出现在了这个光秃秃的荒岛上。
手上还拿着一大摞没发完的传单。
她吞了吞口水,心想,天要亡我!
这荒岛虽然看着似乎挺大,可她爬上高处一看,几乎整个海岛都是荒芜的!
除了光秃秃的山坡之外啥也没有,草都没有一根,她想来个荒野求生都没门。
墨卿放弃挣扎,心想不如去小山坡上躺好,可惜身份证没带,不然还能叼嘴里,不给警察蜀黍添麻烦。
就当她脑子一团浆煳的时候,忽然听到「叮!」的一声。
然后就有一道机械音:「绑定成功!欢迎宿主使用08系统,是否开启新手抽奖?」
墨卿:啥?啥啥?
什么系统?什么抽奖?
抱着一点忐忑又期待的心理,她在心里尝试着默念了个「是」。
然后四周就忽然安静了下来,正当她以为之前是幻听了的时候,那个机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恭喜宿主抽中sss极技能【虚实转化】,真是羡煞旁人!」
懵逼的墨卿就这样获得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技能,系统也在抽奖完后就没动静了,不管她怎么唿唤都没回应了。
墨卿:游戏体验极差!连个技能说明都没有!
她回想技能名称,【虚实转化】,听起来好像是可以把现实和虚拟互相转换的样子?可是这荒岛啥也没有,她想找个东西试试都没机会。
墨卿眼神死,蹲下捡了块石头,准备往海面打个水漂缓解一下心情。
捡起石头时她还在想,到底是怎么个转化法啊,没想到那石头居然就在她手里消失了!
她一个激灵,四处查看,发现那石头真的凭空消失了!
墨卿觉得很不可思议,她试着想像那块石头,果然那块石头就又重新出现在了她手里!
难道这就是虚实转化?石头是「实」,那么被她转化成「虚」的时候去了哪里呢?
她转身看向身后,只有她那一摞传单,在光秃秃的地面上显得十分醒目。
墨卿:!!!
她捡起传单,又拿起石头,重新在心里默念【虚实转化】,于是她就看到传单封面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石头的图标,手上的石头也消失不见了!
墨卿立刻兴奋起来,如果她想得没错,那这个金手指可真的开大发了!
她拿起传单,翻到食品区的页面,满纸都是各种食物的照片,并且因为促销活动,还很很多捆绑套装!
用手指点着一套399的豪华零食大礼包,心里一动,图上的零食大礼包果真出现在了她眼前!
墨卿用手戳了戳,是真的!
墨卿:好!我又可以了!
她兴奋地又点着零食套装的图片准备再来一次,但这次就没动静了。
难道是一张图片只能转化一次?她又换了个礼盒装的图片,再点,也没有反应。
她蹲在原地思考了一下,可能是有次数限制?她转化石头用掉了两次,零食大礼包一次,也就是说,这个技能一天只能用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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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知道点过的图片还能不能用第二次,只能等明天再试试了。
不管怎样食物问题是暂时解决了。
抱着沉重的超豪华零食大礼包搬到没有太阳直晒的角落,墨卿拆开一包进口虾片,又打开一罐赠品可乐。
她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上大学都是靠的奖学金,周末还要去兼职赚生活费,这个牌子的虾片贵得很,她还没捨得买过呢!没想到如今阴差阳错居然吃上了,果然,贵还是有贵的道理,真的好吃啊。
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这岛上就她一个人,如果可以,她想把这个岛慢慢改造成她的秘密花园。
她很小的时候,跟其他小朋友挤在一张床上,长大了在宿舍,也跟许多人挤一个大宿舍,她做梦都想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
因为身份原因,她有些内向社恐,在人群里她会有点害怕,发传单时手都会有一点发抖,如今一个人在荒岛上,抱着零食,她反而莫名安心了很多。
天渐渐暗了下来,潮水一拨一拨地拍着海岸,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月亮也逐渐升起,墨卿蹲坐在明黄的月光下托腮看着海面。
传单被她小心翼翼地捲起来,压在零食大礼包的内包装里。
这样真好啊,墨卿想着,不用再强迫自己去打零工,没有繁重的课业,也不用忧心未来,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呆在一个安全又与世隔绝的地方。
打了个哈欠,枕着零食大礼包,她蜷缩着睡去。
海岛的晚上气温并不算低,没有被子也不是很冷。
第二天,墨卿浑身酸痛地起来,果然睡地上就是会不舒服啊。
取出传单,她重新点了一遍昨天那张零食大礼包的图,依然没动静,她换了一张传单,点同一张图,又点出来一份零食大礼包。
她大概摸清了:一天转换次数限制是三次,同一张图片只能转换一次,就是不知道以后技能会不会升级,比如说次数变多或者同一张图可以多次转换之类的。
翻到户外用品区的页面,她转换出一套野外求生的帐篷套装。
里面除了一顶防风的双人帐篷,还有充气睡袋,简易摺叠床,压缩毛毯,摺叠储水器这些大件,以及登山杖,□□,打火机,救生绳,简易厨具,酒精灯这些小件。
林林总总下来,基本上囊括了日常所需,加上一大摞传单上的食物日用等储备,她大概可以平平稳稳度过两三个月。
留下一次转换机会以防不时之需,墨卿拆开那顶巨大的帐篷开始照着说明书安装。
安到一半肚子咕咕叫,她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
墨卿摸了摸肚子,从零食大礼包里取出了一包牛奶饼干,和一盒甜牛奶,对付完了这顿早饭。
吃完早饭,她哼哧哼哧的继续安装帐篷,这帐篷是双人的,里面空间很大,她独自安装起来也很费劲。
好在现在时间也不急,墨卿安一会歇一会,终于在午饭前安装好了这个超大的双人帐篷。
有扎进地底的一圈固定点,帐篷很稳固,加上它本身就是防风的,立在光秃秃的地上,倒也显得十分有安全感。
墨卿走进去,把配套的摺叠地垫铺到地上,这个地垫防水防潮,还能隔开凹凸不平的地面。
铺完地垫,她又照着说明书,依次将摺叠床和简易厨具都安装好。
摺叠储水器里还有几升干净的水,她也拎到了厨具旁边放好。
这样帐篷里看上去就有些人气了。
简易厨具是真的很简易,一个多功能摺叠刀,一个自带支架的小锅,还有一个木质的薄砧板,以及一包木炭。
配套的餐具也很简陋,只有两个小碗,一个大碗,两双筷子,一个汤勺。
墨卿合计了一下,现在她暂时还没法做饭,因为今天的转换次数还剩一次,为了以防万一,她要留到零点的前一分钟再用。
否则有什么突发情况,而她又没有转化次数了,那就不好了。
墨卿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是12点半,正好是午饭时间。
她在零食大礼包里拿出了一包巧克力饼干,一盒果汁,一袋牛肉干,将就着吃了一顿午饭。
午饭后她又把睡袋塞到了摺叠床底下,现在温度高,还用不上这个,晚上她盖帐篷配套的压缩防风毯就够了。
她满足的倒在摺叠床上,思考着接下来的规划。
有那么多传单,她可以陆陆续续的把家用的东西转化出来,对了,还需要一些防身的东西。
虽然这个海岛光秃秃的,上面什么都没有,但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给自己增加些安全感,墨卿需要一些防身工具。
□□可以先凑合用,但墨卿还想有一点别的,因为□□不太长,使用起来需要近身搏斗。
而她并不会这个。
墨卿拿起一张传单,仔仔细细的翻看。
厨具区里有很多菜刀,但是还不如□□好使,户外用品区有一个伸缩电棍,功率不高,是用来防野兽的,应该可以用。
还有动漫周边区,墨卿意外的发现了一把唐刀。
并且,用来拍商品宣传图的唐刀,不知是ps上去的,还是真的,它居然是开了刃的!那刀刃的寒芒可显眼极了!只不过底下有一行小字:图片仅供参考,具体以实物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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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打定主意,等今晚的11点59分,她就用掉今天的最后一次转化机会,把唐刀拿到手!
这刀威风凛凛的,寒光四溢,一看就是一把好刀!
下午没什么事做,转化机会暂时也没什么用,墨卿就去了海岸边,看看能不能赶个海,捡一点海鲜什么的回来吃一吃。
她带着简易厨具里的锅子和□□,兴沖沖的去赶海了。
海岸上的砂石里,乍一看也是光秃秃的,但墨卿回忆着曾经看过的赶海视频,找到一个沙子洞,然后拿起□□就顺着洞口挖了下去!
她挖出来一个卧沙的猫眼螺。
墨卿:赶海的快乐,这不就来了吗!!
接下来她亢奋的在海岸边东挖西挖,从沙子堆里,浅水边,获得了:几个蛏子,断了一个钳子的梭子蟹,几个扇贝,还有小章鱼和一个看上去还挺新鲜的海胆。
总之,煮一煮,是足够晚饭了的。
墨卿高兴的带着锅满载而归,这些海鲜都还挺鲜活的,据说新鲜的海鲜直接用清水煮熟就非常的好吃,可她却从来没吃过。
现在就有机会试一下啦!
第2章
墨卿在海边做起了海鲜大餐。
她什么调料都没放,就用纯净水煮了一锅白灼小海鲜。
夹起一个扇贝,墨卿嗅了嗅,并没有什么海腥味,闻着还挺香的。她只尝了一口,眼睛就亮起来了!真的好鲜甜!
果然,山珍海味的名头不是吹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墨卿真的吃出了海的味道!也有可能是她就在海边的缘故。
吃完这一顿简单美味的晚饭,墨卿回到帐篷里,抱着零食等待11点59分的到来。
她要赶在最后一分钟,把今天的第三次转化机会用掉,那把唐刀就是她的目标。
吃完晚饭时间也还早,荒岛上又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可以打发时间,墨卿的手机倒是还在,但既没有信号,也没有电,在关机的边缘大鹏展翅。
为了打发时间,墨卿拿着登山杖,跑去海滩边写计划表。
今晚上转化唐刀,明天的三次机会依次转化充电宝和置物架,再留一次转化机会,照旧等到11点59的时候,转化一套正儿八经的厨具出来。
那一摞传单墨卿早就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里面有什么东西她都大概知道了。
她很幸运,那一摞传单都是一家大型连锁超市印发的,上面的东西非常齐全,几乎囊括了所有生活所需。
墨卿觉得这样很好,她一点都不想再回去,这个与世隔绝的荒岛,比拥挤的宿舍更能让她有安全感。
所以她还得仔细规划规划,最好是就此生活在这岛上,再也不用回到那个让她压抑无比的人群里去。
墨卿在沙滩上写写画画,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
先陆续把生活物资转化出来,但也不能全靠传单上的东西生活,她自己也需要多开闢些新的技能点。
比如说,种田。
是的,墨卿打算在这个荒岛上自己种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不想坐吃山空,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传单上的食物品种虽然多,但长久下来一定会腻,而墨卿看到传单上是有种子的。
大多数是花种,也有现成的盆栽,还有一些家庭种植套装,什么阳台蔬菜混合种子包,露台瓜果混合种子包之类的,年橘之类的小树苗盆栽也有一些。
因为大城市里的人们远离土地,他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血脉里的种植天赋得到一点纾解。
而这无疑让墨卿误打误撞的得了个好机会。
趁着海边明亮的月色,墨卿往帐篷边走,顺路用登山杖四处戳戳,她在翻看这些土地有没有种植的可能性。
沙土能种植的作物品种有限,她需要多看看这光秃秃的岛上其他的土地有没有沙化。
她得出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荒岛上大部分的土壤都没有沙化,可以种植,坏消息是这些土壤不仅板结,还很贫瘠,很难种活植物。
墨卿在福利院时条件不算太好,院长阿姨要养活那么多的孩子,总是在为了吃喝发愁,于是她在院里开闢了许多菜地,带领着孩子们一起种菜。
墨卿和其他小孩子从小都是吃着自己种的菜长大的。
所以种田对墨卿来说并不难。
贫瘠的土壤也是可以改善的,传单上的各种复合肥可以用,墨卿自己也会沤肥,厨余里的菜叶子,碎骨头,鱼虾壳,以及人的每天的嗯.......也能用来沤肥。
那么,墨卿现在还需要挖一个沤肥坑。
这个距离最好远一点,否则在露天的野外,那味道将会很销魂。
也不能太远,否则墨卿每天跑来跑去的也挺累的。
这个荒岛不大,站在小山坡上能看完,但也不小,约摸有一个村子那么大,墨卿如果把沤肥坑挖得太远,每天翻山越岭的也会很麻烦。
最后墨卿把沤肥坑的地址选在了山坡另一面。
她现在的帐篷在山坡的阳面脚下,离海岸和山坡都还有一段距离,但又不会特别远。
所以有山坡阻隔和直线距离的双重保障后,沤肥坑的气味在帐篷这一侧是闻不到的,而爬一个小山坡,几百米高的距离,对于苦出身的墨卿来说也算不上很艰难。
趁着时间还早,也没什么事情做,墨卿扛着□□就去山坡的另一侧挖沤肥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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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的沤肥坑可以不用挖太大,挖个两米见方的浅坑就好,墨卿哼哧哼哧的挖好坑,又将晚饭的鱼虾壳子都敲碎了埋进坑里。
这样的厨余沤肥,在温度合适的情况下,发酵几个月就可以用了。
还有一种更快速的,农家肥。
墨卿默默地在离沤肥坑几百米远的地方,挖了一个小小的深坑,跟个地洞一样。
每次上完厕所,就盖一层薄土,既可以盖住味道,又可以加速发酵,按海边这个温度,个把月就可以翻开来做肥料了。
等这个坑填满了,就可以在旁边继续挖坑。
墨卿把这个坑挖得很深,最后她自己跳进了坑里边挖边刨,硬生生挖出了一个比自己还高的坑来。
上去也不难,在坑壁上用□□凿出阶梯就可以了,墨卿干惯了活计,这些对她来说很简单。
挖好坑,手錶上的时间就已经跳到了十一点。一身灰扑扑的墨卿扛着□□,慢慢的熘达着回帐篷。
或许,她应该尽快转化出一套文具纸笔来,做个备忘录,免得后面活计太多记不清了。
晚上11点59,指针刚刚跳过去,墨卿就把心心念念的唐刀转化了出来。
这把唐刀很有分量,寒光闪闪的刀刃也很锋利,墨卿抱着这把唐刀,安全感爆表了。
把唐刀放在枕边,墨卿这一夜睡了个好觉。
由于昨天熬夜的缘故,墨卿第二天睡到了十点才起。一起床,她没忙着吃早饭,而是先转化出充电宝和文具套装来。
她改变心意了。
置物架和厨具可以慢慢来,目前的物资将就一下也能过。但充电宝不仅能给手机充电,还能给户外求生套装里的小檯灯充电,算是小刚需。
手机上有备忘录,但墨卿还是选择了纸笔,不过她选的是铅笔图画套装,可以反覆使用。铅笔有三十支,够用很久了。
把充电宝给手机充上电,又把纸笔放在枕头边,墨卿抱着唐刀出了帐篷,今天的事情也不少。
沤肥坑挖好了,接下来就该寻找一块合适的土地开始垦荒了。
垦荒是个力气活,光是翻土就能累死人,所以墨卿的早饭吃得很扎实,牛奶巧克力压缩饼干,都是高热量的,可以给她提供一上午的体力支持。
第3章
墨卿翻了一上午的地,累得腰酸背痛的。
下午她决定休息一番,午饭也认认真真的煮了一锅海鲜粥。
这个小岛附近的海产资源意外的挺丰富的,墨卿仅仅是在海岸边就能捡到许多海鲜,这让她很满足。
现在岛上看上去比刚来的时候要稍微热闹一点了。
光秃秃的山坡下,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帐篷,帐篷外搭着简易的户外小厨房,总算是有了一丝生活气息,看上去没那么荒凉了。
下午,墨卿本来打算再去赶海,但天空有点阴沉,她担心下雨,便进了帐篷。果然,没多久就下起了雨。
海上的风雨没有遮挡,墨卿在帐篷里,听着外面呜呜的风声和噼里啪啦的雨声,干脆睡了个沉沉的午觉。
接下来的几天,她陆陆续续的转化出了更多的生活用品来,双人帐篷里也越来越像个小居室了。
这几天,墨卿开垦出了一片三米见方的土地,准备用来播种。
种子是促销款套装,上面写的是露台款盲盒,看上面的图片,既有叶菜也有瓜果,就是不知道能开出来什么,还挺大一包的,约摸有半斤左右。
墨卿是认识各种菜种的,她在一包混合种子里挑选出了几种叶菜,几种瓜果根茎类作物,将它们小心翼翼的撒在了育苗区。
海边的温度温暖宜人,这才没几天,育苗区就接二连三的冒出了一些嫩生生的小芽。
在这几天里,墨卿给自己转化出了一套换洗衣物,每天三次的转化机会她捨不得浪费,便自己用登山杖和其他户外工具搭了个简易晾衣杆,直接将洗好的衣服搭在杆子上。
因为直接转化晾衣架不划算,每天的转化机会难得,墨卿不想浪费在这样的小物件上,能凑合就凑合。
荒岛的色彩一天比一天丰富起来,除了农作物的嫩芽,还有墨卿换洗的衣物,在帐篷外的简易小厨房。
墨卿今天准备正式开始移栽菜苗们。
育苗区的种子全部破土,出芽率很是喜人,并且生长速度也不慢,在墨卿每天的精心呵护下,现在已经长出了好几片真叶,可以进行定植了。
墨卿选择的叶菜都是速生的,像生菜,鸡毛菜,小白菜这种一个月就能採收的。
瓜果根茎要慢一些,墨卿现在还不确定岛上的土壤是否适合大批量种植作物,保险起见,她只选择最皮实的几种作物:土豆,玉米,红薯和番茄还有水果黄瓜。
先试种一下,剩下的种子她都密封起来了,如果试种成功,她就可以放开种植了。
如果试种失败也不要紧,她撒的种子不多,还剩下了不少,随时都可以重新播种。
不过,话说回来,她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把这块三米见方的土地种满,长出的作物们就足够她日常所需了。
米面粮油是不缺的,传单上有很多家庭套装,转化一次可以吃上好几个月,完全不用愁,所以墨卿也没打算种植主粮。
把菜苗移栽完毕后,墨卿又转化出一盆无花果盆栽,准备脱土后地栽到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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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的气候很温暖,很适合无花果的生长,墨卿相信,很快自己就能吃上甜滋滋的无花果了。
她像个小蜜蜂一样,一天一天的建造着属于自己的庇护小窝,岛上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这天,墨卿拿着一盒椰汁,一边喝一边写写画画,忽然她放下了笔,定定的看着椰汁盒子出神。
椰汁盒子上,有好几颗椰树,墨卿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试试,已经被转化出来的物品,比如椰汁,还能不能进行二次转化?
比如说,椰汁盒子上的椰树?
她留下了椰汁盒子,在当天晚上11点59分时,期待的使用了今天的最后一次转化机会。
三颗挂满了椰子的椰树凭空出现在海岸边!
还是直接扎根在土壤里的,就好像是自己长出来的一样。
墨卿:「!!」
有搞头!!
她来了精神,椰子树本来就是长在海边的,不仅可以给她提供新鲜的椰汁,椰壳可以做容器,椰肉也可以吃!椰子树本身还可以防风固沙!
墨卿陆陆续续的转化出一排椰子树,就栽在自己的帐篷附近,是一个椰子砸不到头,但又可以挡风的距离。
转化出来的东西好像会根据物品属性自动选择适宜的位置。
比如说椰子树,一转化出来就会出现在附近的土壤里,又比如说鲜鱼,转化出来就会出现在墨卿提前准备好的水盆里,只要墨卿不主动选择位置,它们就会出现在最合适的地方。
对此墨卿表示可太棒了!省了她好多事呢。
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让墨卿非常开心:每天的转化次数,增加了两次!从三次变成了五次!
她猜测,这个虚实转化的技能也是可以刷熟练度的,她现在就处于萌新期,而越往后,这个技能会越厉害。就是不知道未来会升级成什么样子?
是不限次数的转化能力?还是一切皆可转化的牛掰技能?
墨卿可没忘,自己抽到这个技能时,系统提示的是「sss极技能」,还有「羡煞旁人」。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个技能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她十分满足的生活在这个独属于自己的秘密花园里,怡然自乐。
虽然岛上没有其他人,但墨卿过得并不冷清,她本身就是个社恐又不爱说话的性子,一个人在岛上忙忙碌碌的,她觉得很自在,没有一点不适应。
每天她都给自己安排得满满的,原本的荒岛也在她的忙碌下越发有生机起来。
墨卿抱着一颗刚成熟跌落的椰子,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清甜的椰汁,心想,还差个小猫或者小狗,这日子就真的完美了。
她喜欢小动物,但一直没有条件养。
现在有条件了,却没有机会再养了,因为印发传单的超市空有宠物用品区,却不售卖活体宠物。她想养也没机会。
不过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的,墨卿也没想到,自己前脚刚念叨着养个什么小动物,后脚还真就遇到了一个奇妙的机会。
那是一个暴雨天,墨卿把菜地盖好了薄膜,冒着雨就想冲进帐篷。
但昏暗的海岸边响起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拍打着地面。
墨卿抱着唐刀撑着伞,谨慎的靠近了海岸边,想过去看看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第4章
在海岸边,抱着刀的墨卿觉得,这世界可真奇妙啊!
她居然遇到了一头搁浅的小虎鲸!
那只小虎鲸看着还是个幼崽,体型不大,不知道为什么被冲上了沙滩,此时正在疯狂的挣扎着。
暴雨淋在它的皮肤上,噼里啪啦的,墨卿听着就疼。
她连忙放下唐刀,想上去帮帮这个三米长的「小傢伙」。
小虎鲸费力的拍打着尾巴,却怎么也没法回到海里去,海上的暴风雨把它不断的往岸上推,要不是现在有暴雨,小虎鲸这会已经快要脱水了。
墨卿过去试图把它推回海里时,小虎鲸不知道是挣扎得累了,还是知道她是来救自己的,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看得墨卿的心都揪起来了。
墨卿很着急,却也很为难,小虎鲸是个幼崽没错,但它的体长也超过了三米,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推回海里的。
要怎么样才能把它送回海里呢?
墨卿飞快的在脑子里把手头的工具都过了一遍。但很遗憾的是,没有一个工具能在现在的场景下有用。
看着小虎鲸的眼睛都开始黯淡下去了,墨卿一着急,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她决定,赌一把!
墨卿的把手按在小虎鲸的头上,虚实转化!
她在赌,赌小虎鲸会不会被转化成「虚」,如果可以,那么她就可以从虚转实的时候,将小虎鲸的落地地点锁定到海里。
小虎鲸的皮肤凉凉的,在墨卿的手下一闪而逝。
小虎鲸消失了!
成功了!
但墨卿来不及开心,她需要尽快找到「虚」化的小虎鲸,将它送回海里!
墨卿冲进帐篷,开始翻找传单上有没有多出一只小虎鲸的图标。
传单一一被翻过,但都没有找到小虎鲸的身影。
就在墨卿着急时,一个椰汁盒子摔到了地上。
墨卿捡起椰汁盒子,在椰子树的照片背景海浪里,发现了一个黑白的小图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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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墨卿连忙拿起椰汁盒子,重新回到海岸边,这时暴雨已经小了很多,海面上的波浪也平静了很多。
墨卿拿出椰汁盒子,尽可能的遥望海面,将落地地址锁定到足够远的海面上。
【虚实转化】
椰汁盒子上的小虎鲸消失不见,远处的海面上响起了一阵浪涛声。
是小虎鲸,它高高跃出水面,发出脆生生的嘤嘤声,像是在感谢墨卿的援手。墨卿看到,小虎鲸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巨大的黑白影子。
虎鲸妈妈也在。
但它由于体型更大,刚刚费尽了力气也没能救下幼崽。
现在,它们终于团聚了。
虎鲸妈妈带着小虎鲸,在海面上一连跃起了好几遍,嘤嘤的声音传出了很远,许久之后,它们才离去。
墨卿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笑了起来。
雨停了,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了墨卿的身上。
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墨卿觉得有点暖洋洋的,很舒服。
今天虽然少了两次转化机会,但墨卿不后悔。
她还很庆幸自己留了三次转化机会,得以成功救下小虎鲸。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墨卿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第二天,她一大早就听到了帐篷外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拍打声。
墨卿连忙冲出帐篷,来到海岸边。
万幸,并不是小虎鲸又搁浅了。
海上一大一小两只虎鲸跃出海面,尾巴一甩,啪的一声,又把一个什么东西甩上了岸。
岸上已经有一只金枪鱼了,紧接着,虎鲸妈妈又甩上岸一大坨不知道是什么鱼的内脏。
墨卿看着像是在跟自己打招唿的虎鲸母子,觉得这世界可真奇妙。
她朝虎鲸母子挥了挥手,然后把金枪鱼和超大一堆鱼内脏往回拖。
转化机会有限,墨卿一般都选择自己动手。
虎鲸母子看到她拖金枪鱼,满意的又嘤嘤了一声,在附近欢快的游了好几圈,才施施然离开。
救了小虎鲸的小小的可爱的两脚兽收下了礼物,虎鲸母子很开心的重新去觅食了。
由于这一段奇妙的缘分,墨卿今天的早餐就是金枪鱼了。
金枪鱼被虎鲸差点咬成了两半,又被无情的甩上了岸,现在已经归西了。
墨卿回忆着曾经看过的金枪鱼处理视频,把金枪鱼切下一小块。
然而说是小块,估计也有十来斤。
剩下的金枪鱼墨卿有点发愁,这怎么吃的完呢?最后思来想去,她还是用掉了一次转化机会,把金枪鱼全部切割好后转化到了传单的空白处。
非活物转化成虚拟时随便哪里都能放,不挑地方。
忙完这些,墨卿简单的洗了洗身上的脏污,这才切了一盘子金枪鱼刺身当早饭。
调味料都是现成的,墨卿之前转化了一套豪华调料套餐,里面不止有中式的酱油醋料酒,也有日式的清酒和芥末寿司醋之类的,泰式的鱼露虾酱也有,很齐全。
墨卿自己调了一份日式刺身芥末酱,新鲜的金枪鱼味道肥美鲜甜,吃得她眯起了眼睛。
饭后她又继续忙活。
从那天开始,虎鲸母子时不时的就会来海岛附近,给墨卿扔上一大堆各种鱼虾蟹。
墨卿跟它们成了好朋友。有时候还会下海骑在虎鲸妈妈的身上,让它带着自己在海里畅游。
它们扔上岸的食物墨卿也吃不完,便处理了收起来,每次虎鲸母子来的时候,再餵给它们。
处理得只剩下净肉的鱼对虎鲸母子来说也是一种很新奇的口味,它们高兴的接受了新朋友的投喂,还时不时的带着她在海里游来游去。
墨卿和虎鲸母子都非常开心。
这段时间,墨卿的虚实转化技能又升了两级,现在她可以一天使用二十次转化技能,再也不用抠抠搜搜的省着用了。
有时候一天的技能没用完,墨卿还会以防万一,在11点59分时用掉剩余的机会。因为没用完的次数并不能叠加到第二天。
不过,墨卿总觉得,自己离可以叠加转化机会也不远了。
现在每天她都能剩下十来次转化机会,她有一种预感,下一次技能升级,应该就会点亮叠加机会了。
她的预感是对的。
没过多久,墨卿不仅成功点亮了叠加技能,还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
那个自从最初冒了个泡后就再也没上线过的坑爹系统,又出来冒了个泡,并且带给墨卿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第5章
她获得了一次抽奖机会。
墨卿惊喜万分,她在抽奖池里抽出了一栋小别墅,并且解锁了系统商城。
她看着浮现在自己脑海中的神奇页面,和个人中心的「余额:20」陷入了沉默。
这个20是哪里来的?系统赠送的初始余额?但一般来说,初始余额不应该都是十或者百之类的吗?
墨卿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
解锁了系统商城里的东西还蛮多的,墨卿往下翻了翻,物价基本上与她穿越来之前的世界一致。
她的20点余额,也就能买一碗粉或者十个打火机。
墨卿:「.........」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吧。
反正她现在什么也不缺,现在还多了一栋小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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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栋双层小别墅!
墨卿试着把那一栋中式风格的小别墅放置在了帐篷旁边。
帐篷边,很快就多出了一栋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精美中式小别墅。
墨卿惊嘆的看着自己的新家。
这可真是太好了!
小别墅是已经装修好了的,装修风格也是中式的,古色古香的砖瓦楼阁很是漂亮,虽然略显样板,但对于之前一直住帐篷的墨卿来说已经很好了。
她心满意足的搬进了双层小别墅里。
小别墅自带一个大院子,可以晾晒东西,也可以开闢一个小花园小菜园。
最让墨卿惊讶的是,这个小别墅里居然自带水电!
并且厕所浴室的排水口也是正常的!
不过没有网络。但墨卿现在对网络的需求也不算很迫切,因为她根本不想回去,在这个秘密花园独自生活不香吗?
每一个社恐,心里都有一个隐居梦,墨卿也不例外。
所以她对没有网络的事接受良好,并不难过。
墨卿在小别墅里转悠了一大圈,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对这个神奇的新家越发心满意足起来。
虽然不知道排水口通向哪里,也不知道水电是从哪里来的,但墨卿最大的优点就是懒得思虑过甚,既然有,她就用,也不必深究科不科学。
毕竟还有什么比她抽到的【虚实转化】更不科学的呢?
所以墨卿对小别墅的一切都接受良好,并且勤快的把小别墅的院子里开闢出一片小菜园子。
她想试试院子里的土壤会不会跟岛上的土壤有所区别。
在岛上菜地里种植的农作物,墨卿都依照原样在小别墅的小菜园子里种下了一样的,除了播种日期不同,其他的条件都给的一样。
连育苗时盖的薄膜都是同一卷上的。
帐篷墨卿收了起来,放进了小别墅自带的仓库里。这个帐篷还是很实用的,墨卿很珍惜现在所拥有的的每一点资源。
搬进小别墅的当天,墨卿转化出了许多食材,准备给自己做一顿大餐!
之前由于小厨房工具简陋,她吃的也都是些很简单的东西,现在有了整整齐齐的厨房,墨卿就想庆祝一下。
反正现在她的转化机会都可以叠加,每一天用不完的转化机会都可以叠加到第二天去,墨卿现在已经攒了上百次转化机会了,不用再像之前那样精打细算的使用每天的转化机会。
墨卿还花了十点余额,在系统商城里买了一本菜谱。
她把所有食材都摆在料理台上。有虎鲸母子送来的大螃蟹,三文鱼,还有墨卿自己转化出来的排骨猪蹄牛腩五花肉玉米之类的,她还转化了一条处理干净的大草鱼,准备做成烤鱼。
食材们堆在料理台上,满满当当的,墨卿当然吃不完这么多,但有双开门的大冰箱在,她也不担心会浪费。
墨卿照着菜谱,拟定了今天的菜单:做一个玉米蹄花汤,红烧一个排骨,牛腩跟土豆炖一锅,五花肉切块腌制,下午跟烤鱼一起做成烤串。
虎鲸母子送来的三文鱼做刺身配芥末酱油,大螃蟹应该是帝王蟹,清水一煮就很香,墨卿打算先煮几条蟹腿。
猪蹄需要先烧一下外皮再焯水炖上,墨卿用高压锅开炖,四十分钟就可以出锅。
土豆牛腩则用砂锅慢慢煲,单独的碳炉让墨卿很是惊喜,不过自带的木炭数量不多,估计两顿就能用完,之后就只能去商城里买了。
墨卿把牛腩炖上,又转头去处理排骨,厨房的工具很齐全,配的斩骨刀也很好用,剁出来的肋排很整齐。
忙碌了一上午,墨卿的新厨房里渐渐传出了香喷喷的味道,炊烟顺着抽油烟机散在了荒岛上空,让这个小岛上多了一丝烟火气。
这是一顿非常丰盛的午餐。
墨卿有些说不出的感动。
曾经她点外卖都不敢点太贵的,只有在生日时才敢点一顿超过20的饭菜给自己独自庆生。
而现在,桌上的每一样菜,都是她一直想吃又捨不得买的。
墨卿夹起一块颤巍巍的蹄花,高压锅压了四十分钟,猪蹄里的胶质都已经被完全炖出来了,黏糯的口感美妙极了,都不需要嚼,就能软软的化在嘴里。
蹄花吃两口,再来一块玉米,清甜爽口。
排骨已经脱骨了,轻轻一抿就可以把中间的骨头嗦出来,土豆炖牛腩酥烂浓香,油而不腻,三文鱼刺身肥美鲜甜,跟帝王蟹腿一起吃,满满的海潮香。
美食可以治癒一切。
墨卿觉得自己曾经经歷过的苦,都被这一刻悉数治癒了。
骨头和蟹壳还有玉米芯她也没浪费,全部收集起来,待会带去沤肥坑,过几个月就能收穫一批纯天然的发酵肥。
吃完饭,把剩下的饭菜放进冰箱,晚上就可以不用再做饭了,热一热就能继续吃。
墨卿带着厨余垃圾去沤肥坑,顺便给菜地里的菜苗们浇一浇水。本来之前她还有点发愁未来的水源,总不能一直用矿泉水浇地吧?
传单虽然多,但根据墨卿现在的经验,一张传单上的图片只能转化一次,所以她之前用矿泉水浇地时一直很小心,生怕浪费。
现在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因为小别墅的院子里有配备好的大排量水头,浇花浇地都很方便。
菜苗们在墨卿的精心呵护下长得很好,水果黄瓜和红薯都开始爬藤了,其他叶菜也长开了好几片嫩嫩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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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花果树也移栽成功,地栽后它的长势很快,墨卿已经看到好几个藏在叶子里的青色小果子了。
浇完水,墨卿照例去了海岸边。
虎鲸母子好像把墨卿这里当成了打卡地,几乎每天或者隔天就要来一趟。
而墨卿也与它们形成了默契,墨卿的兜里,常年都揣着一个椰汁盒子,盒子上的背景海浪里总是飘着不同的鱼肉,都是虎鲸母子送来后,墨卿又处理干净了的鱼肉。
虎鲸母子投餵墨卿,墨卿也反投餵它们俩。
双方都获得了快乐。
被虎鲸母子抓来当人情的各种鱼除外。
第6章
岛上的日子悠闲富足,墨卿很快又陆续获得了一些新的东西。
自从转化机会可以叠加后,墨卿发现,之后每升级一次,她就能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现在墨卿的虚实转化技能已经升级到每日不限次数,并且同一张图片可以反覆转化了。只是还没摸清同一张图片的转化次数有没有上限。
所以剩下的传单和各种带图的包装墨卿都没有扔,而是整整齐齐的收集了起来,以防万一。
菜地和小菜园子的试种大获成功,墨卿现在每天吃喝不愁,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自己安排。
虎鲸母子还是时不时的来找墨卿玩耍,但它们也需要捕食,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只有墨卿一个人。
但墨卿并不觉得无聊。
因为她在抽奖池里抽到了一个很神奇的平板。
这个平板上不知道是有网还是没网,上面有很多个自带的软体,但墨卿没有找到註册的入口。
她可以在这些app上闲逛吃瓜看电影下载东西,但不能註册,也不能发言。
然而这对于墨卿来说也不是问题,她本来就是个话很少的社恐,并不爱在外面发表自己的看法,在线上围观凑个热闹就够了。
所以墨卿的岛上生活过得十分的快乐。
由于有大把的闲暇时光,墨卿也有了闲心,开始给自己培养一些爱好。
曾经的墨卿也是个对花花世界无限嚮往的小女孩,但贫瘠的物质条件让她无力承担起任何一个爱好所需要的开销。
但现在不一样了。
墨卿在平板的一个社交app上刷到了许多有趣的内容,她现在对美甲感兴趣了。
许多女孩子,都无法拒绝让自己的指尖开出漂亮的花。
有了条件的墨卿也不例外。
她在某一次升级抽奖里抽到三万枚金币,而这些金币居然可以转化成余额。墨卿很开心,在不需要担忧房租水电饭钱的情况下,这三万的余额足够她用三五年的了。
说不定还能剩下大部分。因为她现在除了培养爱好之外,几乎没什么缺钱花的地方。
墨卿在商城里买了一套带工具的美甲套装,也才花了几十块钱。
而这几十块钱,足够她玩好几个月的了。
这天墨卿也闲来无事,便打开了美甲教程,学着给自己做指甲。
这是一件很能打发时间的事情,墨卿照着教程,十分耐心的给自己的指尖上贴上了漂亮的渐变花朵贴纸,再仔仔细细的封层照灯。
吹了吹指尖,墨卿满意的笑了,看来,她还是有一些美甲天赋在身上的。
现在她的十指指尖有冰透打底,最边缘处开着渐变带细闪的山茶花。并且每一根手指上的花朵形态都不一样,十分灵动。是在美甲店里需要好几百才能做的款式。
新的美甲做完,时间又到了中午,墨卿收起美甲工具,去做午饭。
现在她每天的食材,除了从传单上转化出来的现成食材,还有自己种出来的瓜果蔬菜,以及虎鲸母子隔三差五送来的新鲜海鲜。
十分的丰富,让墨卿都快要犯选择困难症了。
今天她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盒生鲜鸡翅,和一瓶可乐,准备做一道可乐鸡翅,再下去菜地摘两根水果黄瓜凉拌一下,就是一顿简单又美味的午饭了。
无花果也陆续成熟,墨卿几乎每天都能摘一两个下来吃。
下午也没什么安排,指甲已经做好了,墨卿便又打开了平板,学着泡茶。
平板上有很多内容,墨卿输入「茶」这个关键字之后,就跳出来一大堆茶艺课程,泡茶教程,品茶课程,制茶方法,以及各种与茶有关的话题。
墨卿想了想,选了一个基础茶艺教程,是专门教新手如何泡茶的。
别看一个简简单单的泡茶,里头的门道还真不少,要简单点喝可以直接开水一泡就完事,但如果要复杂的话,茶叶,水温,器具,沖泡手法,出汤时间等等等等都大有讲究。
墨卿花了三百多余额,在商城里购买了一饼357g的普洱茶,再在超市传单上转化出一套茶具,用来学习泡茶。
下单完,墨卿才想起传单上也有茶叶。不过,普洱茶已经下单了,就试试看系统出品的滋味也不错。
在穿来荒岛之前,墨卿的学校里也有茶艺选修课,学分还不低,但由于需要自带茶具和茶叶,墨卿最终还是没有选择那一门很想去学的课,她暗自伤心了许久,如今终于有机会填上曾经的遗憾了。
普洱茶分生熟两种,生茶存放得当的话,可以做到越陈越香,放上十年不仅不会坏,反而会比新茶更加醇厚,因为这个缘故,墨卿买的茶饼正是生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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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即便她没能在短时间内喝完这一大饼茶,也不至于浪费,毕竟可以存放十年以上呢。
墨卿打开基础沖泡教程,开始学着泡茶。
撬茶时的声音十分解压,一泡茶的投茶量5-7g都可以,墨卿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浓茶,便只撬了五克茶饼下来。
剩下的茶饼都妥善的密封保存起来,墨卿打开电水壶,烧了一壶山泉水。
岛上自然是没有山泉水的,墨卿用的是超市传单上转化出来的桶装山泉水,据说用这样的水泡出来的茶汤滋味才会更加鲜爽。
水开之后,墨卿学着教程上的样子,用开水温杯,把茶具都沖洗了一遍,又重新另烧了一壶水,这一壶水才是用来泡茶的。
茶盘和茶台上自带滤水管道,洗完后的茶具热腾腾的,看着就让人心情很好。
泡茶是一件可以令人安静下来的事情。
墨卿照着教程,用盖碗低沖低出,泡出了第一碗茶汤。但这一碗茶水是做洗茶用的,不能喝,第二泡开始才是真正可以入口的茶汤。
第一次使用盖碗出汤,墨卿还险些烫了手。
不过很快她就掌握了正确的方法,喝到了第一杯氤氲的茶汤。
鼻尖传来的茶叶清香让墨卿心情很好,她学着教程啜饮了两口,热烫的茶水一下肚,整个人似乎都热乎起来了。
教程上说,每一泡茶的滋味都不一样,细细品味就能发觉不同之处。
墨卿闭着眼,认真咂摸了一下,发现的确有些不一样,第三泡和第四泡的茶汤似乎格外的浓烈,其中的茶气和喉韵,连她这个菜鸟都察觉到了不凡之处。
就这样,她跟着教程,细细尝着每一杯茶的区别,也品出了不少的意趣来。
一个人,一壶茶,就可以渡过悠闲的一下午。
墨卿喝得满身茶香,要不是虎鲸母子熟悉的嘤嘤声远远的传来,墨卿还能再喝两盏。
第7章
虎鲸母子今天叼来的是一只墨卿不认识的大鱼,已经没了脑袋,只有半截鱼身子。
墨卿划着名一艘充气小皮艇,来到了虎鲸母子的身边。
这个充气小皮艇是超市传单上的户外用品区某个套装里的东西,墨卿发现它之后,就时常划着名小皮艇去浅海跟虎鲸母子玩耍。
小虎鲸对这个充气小皮艇非常感兴趣,总是用脑袋顶着小皮艇往前游。
虎鲸妈妈要更沉稳一些,会在小虎鲸玩过头的时候给它来一尾巴,非常的母爱如山。
「嘤嘤嘤————」
小虎鲸发出嫩生生的叫声,把嘴里叼着的半截大鱼往她的小皮艇上扔。
墨卿闪身避开迎面而来的半截大鱼,笑着拍了拍小虎鲸的大脑门。小虎鲸黑白花的胖脑袋浮在海面上,熟门熟路的张开了嘴。
这段时间墨卿的食材多得吃不完,虎鲸母子送来的食物墨卿便都当场处理后反投餵给了它们母子俩,虎鲸妈妈要矜持一些,但小虎鲸已经很习惯被墨卿投餵了。
墨卿把这条大鱼剁去尾巴,噼成两半,一半大的丢给虎鲸妈妈,另一半小的再剁成更小的块状,往小虎鲸的嘴里扔。
墨卿这段时间看了不少关于虎鲸的纪录片,知道它们的牙齿跟人类的一样,恆牙是不可再生的,所以虎鲸们捕食的时候都会尽量避免使用牙齿。
所以墨卿后来就每次都带上唐刀,把那些大骨头斩开,将大鱼分割成合适的大小再餵给虎鲸母子。
这样的照料比虎鲸妈妈还要细心些,小虎鲸很快就认下了这个小小的饲养员,每次都会非常主动的在小皮艇旁边张嘴等饭。
虎鲸妈妈是动物界里很典型的粗糙妈妈,它每次只把大鱼咬成大段就往小虎鲸嘴边扔,并不怎么在意小虎鲸的嘴能不能吞下。
以前小虎鲸都是费劲巴啦的自己硬啃,但现在不一样了,每当虎鲸妈妈投餵了比较大块的食物,小虎鲸就会转头叼着食物来找墨卿,让她给自己切小一点。
虎鲸妈妈为此用尾巴扇了小虎鲸很多个大比兜,吃饭都这么磨叽,以后怎么做海洋恶霸?
但小虎鲸是个倔强的崽,就算挨打也还是要来找小小的饲养员。
墨卿被嘤嘤怪小虎鲸萌得七荤八素的,心甘情愿的给它切食物,投喂,做任劳任怨的饲养员。
虎鲸妈妈管了很多次未果后,也干脆摆烂了,最后它自己也会吃一些墨卿餵来的切割好的食物。
还别说,现成的饭确实是又软又香。
投餵完一大一小两个胖虎,墨卿又下水跟小虎鲸玩耍了一会才回去。
小虎鲸每次都会依依不捨的在浅海边嘤嘤嘤好一会才离开,不过它们母子俩并不会远离这一片海域,几乎每天都会抽空来找新朋友玩耍。
回到屋里,墨卿照例去洗漱,否则海水沾在身上是会有些难受的。
衣物什么的自然不缺,但墨卿在有一次逛商城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商城里的东西非常多,什么都有,几乎囊括了一切墨卿所知道的东西,连鸾车仙丹这种玄幻的东西都有,但服装却只有古装。
是的,商城里的服装版块,只有古装!
是那种跟汉服有些相似,但又不太一样的飘逸古装,漂亮是漂亮的,但价格也很漂亮,并且,只有女装。
男装和一切非古装的衣服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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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有且只有各种女式古装!除此之外连贴身衣物都没有.......都是肚兜中衣之类的,也很古典。
这让墨卿百思不得其解。
她很好奇,然而她抽到的这个系统是个没有感情的播报机器,除了提升她升级抽奖外,平时几乎不会有任何动静。
所以墨卿的好奇也没有人能解释。
那些漂亮的古装墨卿喜欢,但动不动上四位数的价格让她很是肉痛,只能远观。除非哪天走了狗屎运,再次抽到一大笔金币,否则墨卿是不会买那么贵的漂亮裙子的。
因为买了裙子,就会想买簪子,买了簪子,又会缺一条璎珞,买了璎珞,又怎么能没有禁步来配呢?
身上的行头齐了,那绣花鞋子,漂亮荷包,各种玉佩也不能少吧?
所以墨卿压根没打算买那些漂亮裙子,不是她不喜欢,实在是她爱不起啊。而且她现在的衣物都是传单上转化出来的现代衣物,很方便,质量也很好,完全不缺衣服穿。
关上了商城页面,墨卿又转头去做晚饭。
不过今天晚饭时墨卿总觉得好像有一种熟悉的即将升级的预感。可是,现在的每天转化次数已经不限了,同一张图片也可以反覆的转化,还能怎么升级呢?
墨卿想像不出来,这个神奇的虚实转化技能还能怎么升级。
她一边做饭,一边发挥自己的脑洞,猜测着接下来可能会升级的方向。
拿起酱油瓶子时,墨卿忽然恍惚了一瞬间。
她看着酱油瓶子上的配料表,上面写着:「水,非转基因大豆,食用盐,谷氨酸钠........」
墨卿定定的看着「大豆」两个字,心有所感,稍稍一动念,眼前居然就出现了一堆圆滚滚的大豆!
墨卿:「!!!」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尝试看着酱油瓶子上的「大豆」,重新默念转化,很快,一堆一模一样的大豆出现在了料理台上!
两堆整整齐齐的大豆晃花了墨卿的眼。
没想到这次的升级居然这么给力!!
从图片转化,升级到了文字也能转化!
墨卿激动的放下酱油瓶子,跑去拿了纸笔,她捂着砰砰跳的心脏,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下了「酱油」两个字。
虚实转化。
但什么也没发生,并没有全新的一瓶酱油出现。
墨卿想了想,重新写道「一瓶500g规格的非转基因酿造酱油」。
依旧无事发生。
墨卿放下纸笔,拿起了平板,在平板上打出了一样的字眼,然后默念转化,这次她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阻碍,最终还是没能将酱油成功转化出来。
看来,这次的升级也是有限制的。
墨卿尝试了很多次,发现暂时只能转化已经存在的文字,她自己写出来的文字完全无法转化,输入在平板上的文字转化起来会有阻滞感,并且无法成功。
不过她并不灰心。
因为很明显,这个技能也是可以继续升级的。
当初她转化图片时还只能一天转三次,同一张图片只能转化一次呢,现在不也一步一步升级了吗?所以墨卿对接下来的升级十分期待。
这一次的升级也给墨卿带来了一次抽奖机会。
第8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先前的愿望成了真,还是前面二十年终于花光了她这辈子的霉运,这一次抽奖,墨卿抽到了十万金币!
上一次抽奖获得的三万金币墨卿才花了几百,再加上这次抽到的十万金币,现在墨卿有十二万金币了!
十二万多将近十三万金币,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在商城里,十二万金币如果只用在普通的商品上,墨卿可能十年都花不完。
但如果真想买点好东西,又远远不够。
一辆普普通通的小汽车,就需要十来万,更不要说那些带着金色边框的神奇物品,比如有一个神奇种子,一颗种子就需要十万,而仙丹分类下,一颗最普通的筑基丹都需要二十万。
这样一看,十二万也做不了什么。
墨卿发现,这一次升级后,商城里的东西更多了些,分类也更细緻了些,里面新增的东西也更贵了些。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抽奖池里才有那么多金币可以抽的吧。
让墨卿感到惊喜的是,新增的商品都十分的神奇!
什么仙丹法宝灵器灵果机甲战舰,几乎把墨卿的想像掏空,也无法想像出那么多神奇的东西来!
只不过,那些东西的价格也很美丽,后面那一长串的零,看得墨卿心里直抽抽,都没敢去数到底有多少个零。
本来墨卿抽到了十万金币很高兴,想给自己买一套漂亮古装圆圆梦的,但一看到更新后的商城里的各种东西,她就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现在依然是个穷鬼。
因此这十二万墨卿也没有乱动,而是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问就是从小精打细算惯了,有钱了也捨不得花。
不过,墨卿其实也有看上的东西,她想攒钱买那个筑基丹。
她也看了不少的小说,知道世界才会有筑基这样的说法,也就是说,这个筑基丹,很有可能会将墨卿一举带进修仙的境界里!
哪个种花家的孩子没有个修仙梦呢?
比起其他的外物,墨卿更想让自己迈入修仙的门槛,而且,其他的好东西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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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下来,二十万一颗的筑基丹,就是墨卿现在最合适的选择,她再努力升升级,攒上七八万,就可以买下这一颗筑基丹了。
关闭商城页面,墨卿还是挺开心的。
有了新目标,也有了新希望,技能也又往上升了一级,这让她非常高兴。
墨卿想到自己新升级的技能,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的书房里,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书。
大部分都是小别墅书房自带的,是各类工具书,中外名着,以及各种书店常见的书籍,十层书架摆得满满当当的,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
墨卿怀着期待的心情,去书房拿了一本西游记。
她深吸一口气,随手一翻,恰好翻到了孙悟空被收进葫芦的那一段,墨卿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默默地用手指点着书上的那一排小字:「紫金红葫芦」。
虚实转化。
墨卿的手里一沉,骤然多出了一个宝光湛湛的大葫芦!看那葫芦通体紫金,且闪烁微红宝光,正是书里太上老君的紫金红葫芦!
墨卿:「!!!!」
居然真的可行!!
不过这个葫芦需要喊人的名字,对方应答后才能将其收进去,现在岛上只有墨卿一个人,她也无从实验这葫芦是真是假。
墨卿拿不准这个葫芦是一个外形相似的道具,还是书里正儿八经的老君法宝,只能先暂且收下。
再换一个试试。
这次,墨卿尝试着转化书中的捆仙绳,但这一次,毫无动静,墨卿愣了一会才想起来,刚刚她在厨房转化大豆用掉了两次机会,转化紫金红葫芦又用掉了一次机会,已经用了三次了。
看来,这个新升级的技能也跟最初的图片转化一样,有每天三次的限制。
就是不知道有了文字转化之后,图片转化机会有没有被抵消?
墨卿放下书,取出一张传单,转化出了一大堆东西,发现图片转化和文字转化机会并不是叠加的,互不相干。
文字转化机会用完了,但图片转化机会依旧是每日无限次,并且可以同一张图片反覆转化的。
把传单收好,墨卿脚步轻快的出了书房,明天再来,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文字转化的升级流程应该和图片转化的是一致的。
根据图片转化的升级经验,文字转化迟早也能升级到每天不限次数。
而且墨卿还发现了一个盲点:她前两次使用文字转化,用「大豆」两个字重复转化出了两堆大豆。
这是不是就说明,或许文字转化的限制要比图片转化更少一些?当初图片转化是升级后才可以同一张图片重复转化的,而文字转化好像除了一天三次的次数限制,并没有其他的限制?
具体怎么样墨卿也只是猜测,一切还要等明天再尝试。
第二天,墨卿早早的起床,昨晚上因为激动她一夜都没睡好,所以一大早,太阳都还没升起,她就一骨碌的爬起来了。
直奔书房,照样抽出西游记。
对准捆仙绳,转化。
墨卿手里握着一根金灿灿的绳子,一股难以克制的狂喜涌上心头。
可行!!
因为这捆仙绳一入手,墨卿就察觉到了,自己可以根据心意,完全控制这条绳子!
她兴奋的控制着绳子把各种东西捆到自己的面前,又让捆仙绳在空中自己拧出麻花,再解开,玩得不亦乐乎。
墨卿玩了许久的捆仙绳,发现它真不愧是仙家宝物,它可以随心变大变小,变长变短,几乎可以捆住一切有形之物!
墨卿站在书房窗户前,操控着捆仙绳隔空把小别墅门口的一只石狮子捆到眼前来都成功了!那可是一个实心的石狮子啊!
要是让墨卿自己动手,十个她都挪不动那个比人还高的石狮子!可捆仙绳却轻松的把石狮子捆了来,并且稳稳地从书房外飞了进来,悬空停在了墨卿的眼前!
这实在是太太太神奇了!
墨卿心念一动,让捆仙绳把石狮子放回去,然后她心里想着「收!」,那捆仙绳就急速朝她飞来,并且在空中不断的缩小体积,最后变成了一条细细的金色小细绳,缠在了墨卿的手腕上。
宛如一条漂亮的纤细手绳,完全看不出刚刚捆石狮子的厉害样子。
第9章
墨卿轻抚过手腕上细细的捆仙绳,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这个文字转化,居然真的能转化出仙家宝贝来!
还是正版无暇,与书中描述无异的那种!墨卿简直高兴得无以復加。
今天还有两次转化机会,墨卿都不打算浪费,因为根据经验,刚开始的转化技能是不可叠加的,她今天不用,明天也照样只有三次机会。
为了不浪费每天的三次转化机会,墨卿放下西游记,开始思考剩下的两次机会她要转化什么。
有了捆仙绳的例子在,普通的物品当然就不再考虑了,现在每天仅有三次的文字转化机会,当然要用在更好的东西上。
其他的书籍墨卿大致看了一眼,还真没有找到比西游记更适合转化的书来,因为西游记里,真的有很多很多神奇的东西。
墨卿重新打开西游记,仔仔细细的研读了起来。
她把想要的东西都写在了纸上,这样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可以挨个转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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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页
不过,才刚打开书,墨卿就忍不住用掉了一次转化机会。
是蟠桃!
还是最厉害的,九千年一熟,人吃了可以与天地同寿那一种!
说实话,现在有了这样神奇的技能,要说墨卿心里没点长生的野心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凡人一生短短几十载,说不定连虚实转化的技能都来不及解锁完。
所以,一看到蟠桃,墨卿就真的把持不住了,当即转化了一颗最上等的蟠桃出来。
这蟠桃比墨卿的巴掌还大,整体透粉,整颗桃子又圆又周正,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异香,光是闻一闻,墨卿就觉得神清气爽,一夜没睡好的疲惫都尽数消除了!
蟠桃很大,正好墨卿也没吃早饭,她很珍惜的一口一口把这个蟠桃吃完了,还有点撑。
这蟠桃入口香甜多汁,桃香四溢,让人口舌生津,不由得胃口大开,完全没有凡间桃子吃多了涨肚的感觉。
吃完后的蟠桃核墨卿也没扔,她想试着种一下,如果能种活,那么她就可以从书中转化一颗真正的蟠桃树栽在岛上。
就是不知道岛上贫瘠的土壤能不能让蟠桃树活下来,为了避免蟠桃树被自己养死的惨剧发生,墨卿决定先用蟠桃核试种一下。
这样就算不成功,损失的也只不过是一颗桃核而已,不至于太过心疼。
把桃核洗干净晾起来,墨卿继续翻西游记,今天还有最后一次转化机会,让她看看还能转化出什么东西来。
没翻上多久,墨卿就把今天的第三次转化机会给用掉了。
几壶仙丹。
对,就是孙悟空薅的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
这一炉子仙丹是不带壶的,没有容器,转化出来的一大堆直接撒在了墨卿的怀里,她手忙脚乱的用衣服下摆把这些圆滚滚金灿灿的仙丹兜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将仙丹们拢好,墨卿拖着衣服下摆,在商城里买了一个很精緻的大瓶子把它们装进去。
她买的是一个有雕花的五彩玻璃大瓶,便宜又漂亮,只花了百来块,用来装仙丹虽然还是有点不够格,但墨卿暂时还是捨不得浪费更多的金币。
一炉子仙丹,装满了半米高的大玻璃瓶,墨卿只留了一颗,其他的都封存到了瓶子里。
她拿着仙丹,走进了浴室。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仙丹的功效,但墨卿没少看小说和神话,知道仙丹可以洗筋伐髓,在很多传说里,它可以排除体内的各种杂质,所以在浴室里吃比较保险。
毕竟,墨卿可不想满身脏污的在小别墅里跑来跑去。
把浴缸放满水,进出水的水龙头同时打开,墨卿这才脱下衣服躺了进去。仙丹她一直握在手里,一躺进浴缸,墨卿就吃下了仙丹。
刚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仙丹入口即化,但很快,墨卿就感觉到了,她的身体似乎有了变化。
和许多神话小说里的描述一样,墨卿的毛孔里开始往外溢出一些污垢来,并且这些污垢越来越多,浴缸里的水流开到最大都来不及沖刷干净它们。
墨卿捂着鼻子,脸色有点扭曲,这仙丹果然给力!她现在要被自己身体里的杂质给熏死了........
在浴缸里躺了不知道多久,不知道水流到底沖刷了多少污垢,墨卿都快被熏得失去嗅觉了,缸里的水流终于开始清澈起来。
墨卿为保险起见,在浴缸里一直待到水流完全清澈了许久后才站起身来。
这一起身,她就发现了身体的变化。
墨卿感觉自己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气!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各个感官也大大提升,甚至能察觉到自己身体各个脏腑的跳动感!
并且整个身体都轻盈无比,墨卿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可以飞起来了!
她按下狂跳的心脏,拿起衣服往身上穿。
但很快她就停止了这个动作,因为墨卿发现,身体洗筋伐髓后,感知格外明显,这衣服穿得墨卿十分不适。
衣服上残留的洗涤剂的刺鼻气味,人造布料上的染料味道,还有穿上身后的古怪束缚感,让墨卿分外难受,她皱了皱眉,把衣服换了下来。
重新躺回浴缸,在商城里买衣服。
商城里的服装依旧只有女款古装,墨卿挑挑选选,买了一件最便宜的套装,一下子花掉了三千多金币,心疼得墨卿心里都快滴血了。
但这套套装一拿在手里,墨卿就知道,这钱没白花。
这是一套渐变蓝紫色的古装长裙,里里外外一共有三层,内层的中衣中裤贴身穿着比丝绸还有柔滑舒服,中间一层的广绣襦裙上绣着八宝图样,裙摆极大极飘逸,十分的出尘。
最外层是一件广袖长衫,半透明的微蓝色底布上也绣着与襦裙上可以成套的精美纹样。
广袖长衫上还固定着一条披帛,让墨卿惊讶的是,这披帛居然是悬浮在空中的!它像是摆脱了重力限制,又像是飘在水中一样,轻柔的无风自动,简直美极了!
这套裙子看上去繁复华丽,但穿起来并不难,而且上身后也很舒服,墨卿甚至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衣服与身体之间的灵气流转,圆融得像是已经融为了一体。
这三千多花得可真值了!
这样的一套仙衣,墨卿再也不嫌弃它贵了!还觉得自己似乎捡了个大便宜。
她穿好新衣裙,走到了镜子旁,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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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浴室的落地镜里,赫然是一位出尘绝俗的仙子。
她身着如水波般渐变的华美裙装,潋滟的裙摆上绣着细緻的八宝纹样,层层叠叠撒在脚边,如同花瓣一般,广袖垂在她手边,身后披帛飘扬,更衬得她好似神妃仙子。
墨卿震惊的摸上了自己的脸。
还是原来的脸没错,但现在看上去就好像凭空被磨皮液化一条龙到底精修高p了一遍,又拉满了滤镜打上了柔光一般。
换句话说,墨卿现在仿佛从凡女一跃变成了降下九天的神女。
墨卿本身是长得不差的,五官都很大气,是很古典的鹅蛋脸,眉目也生得秀美,只不过,由于前二十年的磋磨,皮肤早就粗糙黯淡了。
加上与外面正流行的小巧精緻尖下巴的韩式审美格格不入,墨卿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好看的。
但现如今,洗筋伐髓后又换上了一身贴合长相气质的古装,她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墨卿怔怔的抬起自己的手,镜中神女也垂眸抬手,再抬眼时,那双纯中式的凤目里竟无端浮上了一丝悲悯。
明明是刚脱离不久的短暂的前半生的种种过往,墨卿竟觉得恍如隔世。
在镜子前站了许久,墨卿才消化掉自己变身成功的好消息。接下来,涌上心头的,就是难言的喜悦了。
墨卿现在内里还是个俗人,她看着镜中全新的自己,幼时那些遗憾和嚮往,似乎都在如今得到了慰藉和弥补,让她也不由自主的从心里生出一股符合年纪的自信和乐观起来。
曾经的墨卿有什么想要的也不敢多看,但现在,她摸了摸自己顺滑如丝绸流光般的乌髮,悄悄的鼓起勇气,第一次直面了自己心底的小小渴望。
.........还差点髮饰。
墨卿现在长发披散,除了一套仙衣,和手腕上的一根细细金绳,再无一点装饰。
不过墨卿不打算在花金币去买了。太贵了,她还是捨不得。
左右现在可以用文字转化宝贝了,她书房里那么多的书,慢慢看过去,总能攒出一套漂亮的头面的。
四大名着里,可还有个梦呢。
那里面有数不清的漂亮首饰,墨卿并不愁自己以后没有簪子戴。
从浴室出来,墨卿又发现了这一套仙衣的妙处:它竟然丝毫不妨碍行动!
别看它广袖飘飘,裙摆及地,但在行走间,布料似乎自带闪避功能,不管墨卿怎么走怎么跑都不会踩到裙摆,上下楼梯也毫无压力,会在抬脚的一瞬间避开脚面的裙摆微微飘起,越发的像翻卷的浪花。
墨卿开心的在小别墅里跑了几个来回,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一直光着脚。
不过小别墅的地上并不凉,而且墨卿总有一种自己好像随时都能飞起来的感觉。
她来到阳台上,试着提气,像小时候的梦中一样,试着从二楼阳台一跃而下。
这高度并不吓人,就算是没飞起来墨卿也保证可以自己完美落地。
不过,墨卿并没有落到地面上。
她真的飞了起来!
墨卿觉得自己好像化成了一缕风,她可以随意的把自己飘向任何地方。
墨卿:「!!!」
人类的终极梦想,她实现了!
只是墨卿现在还不怎么熟练,暂时无法掌控方向,只能随着海风在岛上飘飘忽忽。
脚不沾地的滋味很神奇,明明是在空中,墨卿却有一种在水里的感觉,周身的空气包裹着她,让她有一种可以借力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
真的可以借力!!
墨卿足尖一点,忽的往上飞出了一大截!
她好像知道该怎么控制身体了!!
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的墨卿兴奋至极,她像是一只仙鹤一般,轻灵却又熟稔的在海岛上空巡游。
从空中看去,这座无名小岛像是无边大海里的一条孤舟。
墨卿飞了很高,也没能看到陆地。
或许是这小岛离岸太远,又或许是这是个海洋世界,并不存在大陆,总之,墨卿高高的伏在云层之上往下看,完全没看见陆地的影子。
云层很高,墨卿飞了好一会才飞上去,跟想像中的柔软不一样,是冰冰凉凉的细密雾气,撒在墨卿的身边,她穿梭在一片又一片的稠雾里,沾染了一身的水汽。
好在仙衣水火不侵,这点云雾根本无法在墨卿的裙摆上留下一丝痕迹。
墨卿在云层里玩了很久,高高的云里很冷,温度估计都有零下了,但墨卿却丝毫不觉得难受,只感觉空气凉丝丝的吸进鼻子里,很清晰。
在云层中穿梭的感觉,有点像是行走在浓雾里。
眼睛看不清前路,但墨卿却能感知到前方的景象。
哪怕是闭着眼,墨卿也可以「看见」她想看到的一切,比如前方渐渐变薄的云团,又比如下方静谧无波的海水被两道鱼鳍划出了白色的浪花。
是虎鲸母子。
它们似乎在捕猎,因为墨卿「看」到海面下还有一道黑色的影子,是一条大鱼。
虎鲸妈妈尾巴高高的往海面上一拍!一条魔鬼鱼就被拍得飞了起来!
「嘤嘤嘤————」
小虎鲸发出快乐的声音,甩着尾巴游过去叼住从空中掉下来的魔鬼鱼。
不等虎鲸妈妈过来给它撕开猎物,小虎鲸就熟门熟路的朝海岛的方向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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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饲养员!
墨卿看到一大一小赶路的胖胖身影,连忙从云层中飞身下来。
与在空中一样,墨卿站立在海面上也并不困难。
唯一需要注意的保持平衡,因为海水会晃动,墨卿得学会在海浪中找到重心,否则就会被海浪拍到腿上。
衣服不会湿,但墨卿迟早都得学会踏浪而行。
虎鲸母子被忽然出现的墨卿吓了一跳,但虎鲸的游泳速度并不慢,它们来不及掉头剎车,直接从墨卿的身边擦着游过去了。
墨卿:「........」
「嘤嘤嘤——」
小胖虎率先反应过来,它小小的胖身体比较好转弯,擦过去十几米后它就叼着魔鬼鱼重新转弯往墨卿身边游。
虎鲸妈妈紧随其后。
它们似乎也察觉到了墨卿跟往常的不同,围着墨卿的脚边游了好几圈,似乎在打量她,小虎鲸还用自己的圆脑门顶了顶墨卿的脚后跟。
差点让墨卿一个不稳摔进海里。
「嘤嗷——?」
小虎鲸发出可爱的声音,但那里面的疑问连墨卿这个跨物种的人类都察觉到了。
墨卿干脆蹲在海面上,摸了摸这个小傻子的圆脑袋。
第11章
虎鲸的智商极高,并且它们的视力也不错。
墨卿被虎鲸母子围观了半晌,但由于语言不通,她也没办法跟这两个可爱的胖虎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
最后墨卿选择了用行动转移它们的注意力。
小虎鲸殷勤的把魔鬼鱼叼到墨卿的面前,眼斑下的黑亮圆眼睛亮晶晶的,就差开口说话让墨卿餵饭了。
墨卿被逗乐了,她手腕一抖,捆仙绳应心而出,变长后紧紧的缠绕着魔鬼鱼,很轻易的就将它勒断成了两块。
墨卿刚用捆仙绳把魔鬼鱼分割好,小虎鲸就高兴的张开了嘴,是非常自觉的等饭姿势。
投餵完虎鲸母子,墨卿又与它们在海里游玩了许久。
不知是不是洗筋伐髓后的效果,墨卿现在即便是钻进海里,也不会觉得窒息,所以她这次跟随虎鲸母子,探索起了海底世界。
小虎鲸开心得不行,一直用脑袋去贴墨卿。
墨卿也很开心,她时不时的用手抚摸着小胖虎黑白花的脑袋嵴背,与它一起畅游。
虎鲸妈妈在他俩身侧守着,沉稳又可靠。
墨卿在海底看到了珊瑚树和密密的海草丛林,她和小虎鲸一起,一会钻礁石窟窿,一会在海草丛林里捉迷藏,还追着一群漂亮的大水母游了很远。
这一天,墨卿玩得格外尽兴,连饭都没吃。
但她也不饿,反而精神奕奕的。
回到小别墅后,墨卿取出装满了仙丹的大玻璃瓶,从里面倒出了两粒金灿灿的仙丹。
她想餵给虎鲸母子。
岛上的生活悠哉自在,但多少有点冷清,虎鲸母子的到来,让墨卿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了一些,而且,她很喜欢那两个可爱的胖虎。
就是不知道虎鲸吃下仙丹后会变成什么样?会变成人还是会变成虎鲸妖?
说起来,这个世界,会有妖吗?
墨卿不清楚,但不妨碍她想试试。
她的要求也不高,要是吃下仙丹后可以跟它们沟通就好了。
商城里倒是有动物语言翻译器,但很贵,是墨卿掏空家底都买不起的价格,所以她只能另闢蹊径。
第二天一早,墨卿在附近海域里找到了虎鲸母子,并且给它们各自餵下了一颗仙丹。
仙丹很小,一下子就滚到胖虎的嘴里不见了。
不一会,虎鲸母子的身上也开始冒出漆黑的污垢,把周遭的海水都染黑了,乍一看跟掉色了一样。
墨卿的脸色扭曲了一瞬,这味道属实有点销魂啊,她连忙退后,离远了一些,直接飞到空中去,躲开了那些臭兮兮的污垢。
在云层里等了约摸小半天,墨卿都无聊得快要睡着了,海面上的动静才终于平息下来。
哗啦的一声,虎鲸妈妈从海面上跃出来,带着小虎鲸游到了远处清澈的海水里,说实话,这污垢的味道它们自己也受不了了。
墨卿连忙飞身下来,她期待的拍了拍小虎鲸的圆脑袋:「小傢伙,你感觉自己现在有什么变化没有?」
从外观上看,它们俩好像没什么不一样的,墨卿也拿不准人能吃的仙丹对它们有没有效果。
「嘤嘤嘤嗷————」
小虎鲸发出一串快乐的叫声,但墨卿没听懂。
但很快,小虎鲸就用肢体语言告诉了她自己的感受:它可以跳得更高,游得更快啦!
墨卿惊喜的发现,虎鲸母子好像能听懂自己的话了!
她按捺住激动,问虎鲸妈妈:「我现在说的话,你们都能听懂了对吗?」
虎鲸妈妈在海水里点了点头,由于身体结构的原因,看上去像是上下游了一圈。但墨卿看懂了。
她试探的问道:「摇摇头?」
虎鲸妈妈左右摆了摆自己的黑白花大脑袋。
墨卿又指了指天空:「跳起来?」
一大一小两个胖虎齐刷刷的跃起,给墨卿表演了一个零分入水。
激起的浪花扑了墨卿一身。
墨卿高兴极了,跟两位脱胎换骨的新朋友连比带划的聊了许久的天。
虎鲸母子似乎是开了灵智,但还不会说话,只能用行动比划跟墨卿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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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墨卿已经很满足了。
可以沟通交流的动物朋友,对墨卿来说,就是这世上最好不过的了,她的社恐只针对人,并不针对可爱的胖虎。
而人又是群居动物,如果常年闭口不言,墨卿担心自己的语言功能会退化。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不必担心了。
墨卿和虎鲸母子都很开心,墨卿还给它们俩各自起了名字。
她摸着大虎鲸的脑袋:「你们都爱嘤嘤叫,那就以殷为姓好不好?」虎鲸妈妈又长长的嘤嘤了一声,上下晃了晃大脑袋。
两个虎鲸都是略弯的背鳍,都是雌性,所以墨卿给她们起的名字也是女孩子的风格。
「你们都是大海里最聪明的精灵,所以,虎鲸妈妈叫殷灵,小虎鲸这么可爱,就叫殷萌好不好?」
一大一小高声的嘤嘤起来,看样子很喜欢自己的新名字。
有了名字,墨卿真真正正的把两个开了灵智的虎鲸当成了同伴,她还把自己的名字也告诉了她们俩,小虎鲸还试图发出奇怪的声音,想学着叫墨卿的名字。
不过碍于生理结构,没有叫成功。
小虎鲸殷萌萌有点不高兴,新朋友可以流利的喊出她的名字,可是她却没办法叫出新朋友的名字。
墨卿看出了她的沮丧,安慰的摸了摸她的背鳍:「萌萌别担心,慢慢来,说不定以后你们就可以说话了呢?」
殷萌萌小胖虎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虎鲸妈妈殷灵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稳重的年轻母亲,但她今天也很开心,罕见的活泼了许多,跟小小的新朋友「聊」了许久,但大部分聊天内容都是在吐槽憨憨闺女脑子不好使,没有继承到她的聪慧。
墨卿好笑的说道:「萌萌现在还小呢,长大了会变聪明的,对吧萌萌?」
「嘤嘤嘤————」
殷萌萌小胖虎表示你说得对。
与新朋友又玩了一会,墨卿才起身回小别墅,因为即便是最要好的朋友,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的黏在一起。母女俩需要去捕食,墨卿也有事要做。
墨卿今天一大早就跑来给殷灵殷萌餵仙丹,刷新后的三次文字转化机会她还没用呢。
仙衣不染尘埃,不需要洗涤,漂亮的首饰也不急于一时,墨卿今天仍旧打算翻看西游记。
比起没有实际作用的簪钗首饰,墨卿觉得眼下自己更需要各种神奇的法宝。
像捆仙绳就很好用,类似的宝贝可以多来一点。
作者有话说:
殷灵的聊天方式:用胸鳍拍一拍闺女的脑袋,指指点点,然后,he——tui——!
墨卿:........你是不是想说萌萌的脑瓜子不行?
殷灵:点头.jpg
小胖虎殷萌萌:是亲妈吗?!
第12章
墨卿本来打算今天还是翻看西游记的,但她半路改了想法。
因为她忽然想起,那个神奇的平板上,有一款仙侠游戏。
墨卿想先试试能不能把游戏里的东西转化出来,不行再去翻名着。
因为名着里的宝贝并不是连在一起的,是夹在内容情节里的,一不小心就容易漏掉,但那个单机仙侠游戏里,所有道具都可以在个人主页查看,很方便。
而且,那里面的各种法宝,让墨卿很是心动。
墨卿打开平板,登录那个仙侠游戏,游戏名字很简单粗暴,就叫《修仙》,但不知道是没有联网还是怎么的,墨卿一直没看见其他玩家,所以猜测它可能是个大型单机游戏。
游戏里的自由度非常高,新手村指引写了,可以自己根据喜好,把它玩成种田流,或者,或者生活养老流。
墨卿比较佛系,并不着急着升级,她还在新手村里探索,因为这个游戏的地图特别大,里面能拾取的东西也很多。
玩了这个游戏一段时间,墨卿已经在仓库里堆了一大堆拾取到的东西了,什么灵果灵草之类的都挺多,新手开局就送的法宝也攒了一些。
据说升级后还会有坐骑仙宫之类的。
要是游戏里的东西也可以转化的话,墨卿又能省下一大笔金币。
在个人页面,点开仓库,墨卿伸手抚上一个图标,那是一个须弥戒,她刚登录的时候,新手免费套装里送的,根据介绍,这个须弥戒里足足有一百平左右的空间。
墨卿聚精会神,转化。
一枚流光溢彩的戒指出现在她手心。
成功了!!
须弥戒一入手,墨卿就察觉到了,这上面居然还有防盗功能,墨卿需要滴一滴血上去,证明自己的玩家身份与帐号一致后才能打开这个须弥戒。
墨卿立刻去厨房,用小刀在指尖用力戳出一滴血,抹到须弥戒上。
血一接触到须弥戒,立刻就被吸收了进去。
墨卿只觉得脑中忽然多了一片白茫茫的视角,空荡荡的。是须弥戒里的景象,在没有放入东西之前,它里面就是空白的虚无一片。
墨卿心念一动,指尖的伤口便消失了,她把认主后的须弥戒带上手指,然后随手拿起一个调料瓶子。
调料瓶子瞬间消失在原地。墨卿在脑海里去「看」刚刚的那一片空白,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熟悉的调料瓶子,并且她还能随意把调料瓶子放在这一片虚无里的任何位置,悬浮在空中也没问题。
墨卿心满意足的取出调料瓶子,回到书房,把一大瓶仙丹装进须弥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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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她也有随身小仓库啦!商城里的储物戒卖得好贵呢,后面一大串零,墨卿觉得自己省了一大笔,四捨五入就是赚麻了。
她衷心的感激命运,让她抽到了这样一个逆天的技能。
今天还有两次转化机会可以用,墨卿也不急着翻小说了,她继续在游戏的个人页面转化出一根玉簪,一把仙剑。
仙剑收在须弥戒里,要用的时候手一翻就可以了,玉簪当然是拿来绾头髮啦!墨卿的长髮还一直披着呢。
这个玉簪它通体温润,整个簪体很长,比普通的簪子长很多,簪头部分雕成了一只仙鹤的模样,除此之外就没有多余的点缀了,简洁大方又百搭。
它也不是普通物品,而是个防御法器,把它带在头上,就可以当防护罩用。根据游戏里的说明,这根瑞鹤簪可以抵挡三次仙君级别以下的全力攻击。
非常适合现在还没有太多自保手段的墨卿。
不过,在拿起玉簪的时候,墨卿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她还不会使用簪子绾头髮。
墨卿沉默片刻,老老实实的在平板上搜索出了用簪子盘头髮的教程,然后照着做。
然而,这是一件看上去容易,做起来却总翻车的事情,墨卿一手握簪子,一手捏着总是散开的长髮,一脸懵逼。
到底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
明明是照着教程做的,头髮也绾上去了,但只要她一松手,整个髮型又会散开。
扎了个寂寞。
墨卿长嘆了一口气,收起这根瑞鹤簪。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先看看仙剑,回头有空了再慢慢研究怎么用簪子扎头髮吧。
平板上各类教程还挺多,搜索古装髮型就能出来一大堆,墨卿可以之后再慢慢学,不着急。
她现在像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急着把所有的宝贝都先摸一遍,所以她收起簪子,转而拿起了仙剑。
仙剑也很给力,滴血认主后墨卿可以随意操控它变大变小飞来飞去,墨卿还试了一下御剑飞行,除了她还不太能掌握平衡之外,其他的都很完美。
有了这三样宝贝,墨卿的安全感再次爆棚。
她摇摇晃晃的操控着仙剑,继续练习御剑飞行。海岛上空时不时就会划过她流光一般的身影,衣袂飘飘,很有些仙气。
如果忽略她不成直线的飞行轨迹的话。
墨卿练习了半天,直到能比较熟练的操控仙剑了,她才从空中下来,自己飞和御剑飞,区别还蛮大的,但墨卿都很喜欢。
那种在空中自在遨游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着迷。
把仙剑悬空停在小别墅院子里,墨卿轻巧的翻身下来,她抱着仙剑,抚了抚剑身,发现剑柄上还有两个篆刻的小字。
承影。
是这把仙剑的名字。
墨卿翘起嘴角,决定给承影剑配一个剑穗。她喜欢这把剑。
滴血认主后,那种剑随心动的感觉很奇妙,跟操控捆仙绳时是不一样的感觉。
操控捆仙绳的时候,和自己拿着绳子打结的感觉差不多,只不过用的不是手指而已,但在御剑的时候,墨卿却感觉承影剑像是有灵智一般,能对她的心意做出一些回应。
虽然那回应很微弱,只是微微的嗡鸣,但墨卿很喜欢它,她觉得自己跟承影剑还是蛮投缘的,所以,给它配一个漂亮的剑穗做见面礼好了。
今天的三次转化机会已经用过了,但墨卿不是很确定自己用掉的是文字转化机会还是图片转化机会。
因为光是看游戏页面的话,好像更接近图片转化,但实际上的效果,却好像更接近文字转化。
因为图片转化就是一五一十的,完全照搬,只有文字转化会自动补齐细节,比如说仙丹的功能或者须弥戒的防盗。
墨卿拿不准,干脆再掏出平板试了一下,转化下一个想要的东西:一辆华美的飞舟。
第13章
转化失败,无事发生。
果然,今天转化游戏里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从图片转化而来,但实际上使用到的还是文字转化机会。
这或许与法宝们都有一段详细的文字介绍有一定的关系。
不过墨卿也并不沮丧,今天的转化机会用完了,明天再来就是了。
墨卿收好承影剑,在院子里熘达了一圈,那颗蟠桃核她已经种下去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发芽。
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墨卿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直到她飞身往二楼卧室的窗户边飘的时候,才想起,忘了买鞋子了!
她就说刚刚在院子里熘达的时候感觉怪怪的呢,原来是光着脚,之前她就想买鞋,但室内地板踩着很舒服,后来又去学飞,找殷灵殷萌玩耍,一来二去的居然就给忘了个彻底。
墨卿从打开的窗户里飞进去,随意的盘腿坐到了地毯上。
她发现,即便是光着脚,她也不会被碎石之类的割到,而且,脚底一点脏污都没沾到。
这就很舒适了,省了墨卿还要重新去洗漱。
不过,到底是在院子菜地里的泥土中熘达了一圈,墨卿出于心理原因,还是去浴室洗了洗脚。
打开商城,墨卿在众多绣花鞋里挑挑选选。跟衣服一样,商城里的鞋子也只有各种古风女鞋,哪怕是高跟鞋,都是带有中式绣花或者盘扣的,还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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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码之类的倒是齐全,童鞋尺寸和大码40的都有。
墨卿选了一双绣着仙鹤的鞋子,鞋跟不高,鞋面是布料的,很柔软,穿着也不硌脚,很舒服,而且跟衣服比起来也不算贵,三百多。
但对于节俭惯了的墨卿来说,这已经是她这辈子穿过的最贵的鞋子了。
好在现在她还有十二万多的余额,勉强抚平了墨卿内心的肉痛。
要不是游戏和小说里都没看见鞋,墨卿可捨不得单独买。
墨卿在修仙游戏里的形象很神奇,会根据她本人的形象而改变,刚开始是一个短袖的小人,但她洗筋伐髓后,就变成了长裙飘飘的样子,连衣服上的花纹和她披散的长髮都一模一样。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游戏里压根没有服装之类的可以让墨卿转化。
买完鞋子,又到了饭点,但墨卿一点都不饿,似乎自从服下仙丹后,她就再也没感觉饿过。
食慾好像也少了很多,墨卿打开平板看吃播的时候都不馋了,甚至还隔着屏幕觉得有点腻。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身体完全没问题,又不饿,还省了做饭的工夫,墨卿乐得清闲,空出来的时间可以玩别的。
其实睡眠墨卿也不需要了,但她暂时还不想通宵,晚上依旧准点躺下,她如果不想睡,就可以一直不睡也不会困,但只要她心里想着「该睡了」,她也照样可以入眠。
不过不会再做梦了,每次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很精神。
墨卿觉得这一切都很奇妙,她怀着好奇又雀跃的心情,把每一天都过得有滋有味的,丝毫不觉得无聊。
今天,墨卿也依旧有大把的闲暇时光。
她给自己泡了一壶香茶,然后打开平板,勾选了一大堆绾髮教程,选择连播模式,然后优哉游哉的看了起来。
泡茶的流程她越来越熟练,也颇有些行云流水的架势了,这会边看教程边品茶,墨卿手眼并用,姿态悠闲而随意。
她还没发现,自己如今的一举一动,已经越来越不像俗世中人了,反倒真有了些神仙模样。
一下午的茶喝下来,墨卿自觉似乎已经懂了许多绾髮的理论知识,接下来,就是动手实践了。
墨卿收起茶具,到卧室梳妆檯前做好,手在空中凭空一拈,指间就出现了一根玉质的瑞鹤长簪。
一手将所有头髮捏住,长簪在发间绕圈,再将发尾压进其余头髮里,用长簪别住。
这一次,墨卿成功了一半,长簪成功的别在了脑后,头髮没有散开,但摇摇欲坠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散架。
墨卿:「.........」
算了,再来一遍吧。
她对镜练习了许多遍,终于掌握了诀窍,把一头乌髮都绾在了脑后。
但说实在的,这个髮型与仙衣着实不搭,还不如散着呢。
墨卿并没有在意这个小问题。
成功学会用簪子绾髮让她沉浸在喜悦里,并且忽然就升起了一股对盘发的兴趣。那些教程里的各式髮髻都太好看了,墨卿很心动。
并且,有了使用长簪的经验在,她现在有点飘飘然,觉得自己再努力努力,迟早能学会各种髮髻,成为一名盘发达人。
取下长簪,墨卿高兴的挑战起了更高难度的髮型。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她都沉迷盘发无法自拔。
这几天的转化机会当然也没浪费,墨卿又陆续转化出许多好东西来,有口感绝佳的灵果,也有稀奇古怪的小法宝,都收在了须弥戒里。
这天,墨卿照旧御剑飞行去找殷灵殷萌玩耍,回来之后,她发现院中多了一颗小嫩芽。
是蟠桃,它发芽了!
墨卿雀跃的收起承影剑,蹲在那一颗颤巍巍的小嫩苗面前。
如果蟠桃可以存活,墨卿就要准备在岛上植树造林了!
蟠桃林,紫竹林,人参果林,统统安排!
就看接下来这颗小苗能不能活下来了!
为了能让这颗蟠桃苗顺利成活,墨卿甚至花费重金,在商城里买了高级肥料,好几百一小包,只有半斤,心疼得墨卿直吸气。
她一边往蟠桃苗旁边的土里埋肥料,一边碎碎念:「小傢伙,我为了你可是大出血了,你可一定要活下来啊.......」
不怪墨卿担心,实在是这颗小苗太脆弱了。
叶片颤巍巍的,嫩茎也细细的,似乎一阵风都能给它重新刮回土里。
而且,墨卿也没忘,蟠桃本身是长在天宫里的,天宫里灵气十足,水土环境自然不是一座荒岛可比的。
所以墨卿一开始根本没捨得直接转化蟠桃树出来。
挂了一颗蟠桃苗,和挂了一颗成熟的蟠桃树,带来的冲击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何况这颗蟠桃核是她当初吃剩下的,就算失手挂了,没成活,也不至于太过心痛的........吧。
墨卿低头,摸了摸贵贵的肥料袋子,忽然有点不确定起来。
第14章
岛上的日子轻松悠闲,一眨眼,手机上的日历就即将跳到冬至了。
墨卿的生日,恰好就在冬至那一天。
她眨了眨眼,刚来的时候是夏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过去了小半年了。
曾经的墨卿是不过生日的,因为她的前半生太苦,苦得她没有任何心情庆祝自己的诞生,甚至对这个象徵着自己开始挣扎于泥沼中的日子很有些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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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不一样了。
墨卿推开卧室窗户,入目的是花团锦簇的后院,院外的椰子树无花果树年橘树苍翠欲滴,一片菜地旁边还种了一排盛开的月季。
再往远处看,是辽阔无边的海面,海潮声里裹着海风,从院外拂过墨卿的窗边。
而墨卿自己,也已经脱胎换骨,正式成为了一位修仙者。
这段日子,墨卿不仅从书中和游戏中转化出许多神奇的宝物,还转化出了几部功法,是游戏里人物升级的奖励。
一部是修剑的《万刃诀》,一部是教炼丹的《丹道典录》,还有一个丹器同修的《控火图》。
还附赠了丹方和炼器教程,很适合萌新期的墨卿。
墨卿也由此正式踏入了仙道,每天都在岛上勤奋修炼,她不太清楚自己现在的境界,但身上的变化却一目了然。
飞天遁地,移山填海,对现在的墨卿来说都不是难事。
而且,她这些日子也学着练出了一些丹药法器,虽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能,但好歹是成功入门了。
炼丹的原材料也是现成的,游戏仓库里一大堆灵果灵草和各种神奇材料,都可以用来练手。
墨卿现在的文字转化机会也每天不限次数了。
种种变化,让墨卿觉得,这个生日,自己好像可以庆祝一下。
在冬至那天的早晨,手握几十万余额的墨卿一咬牙,花费重金两千块,在商城里买了一个磨盘大的三层蛋糕,准备带去和殷灵殷萌母女俩分享。
墨卿陆续给她们餵了不少好东西,现在她们虽然还是虎鲸原型,但已经可以口吐人言了,并且有了各种仙丹的淬鍊,别说是蛋糕,钢铁都能吃。
墨卿掏出一辆极其华美的云舟,将它缩小到普通小船大小,然后在最中央摆了一个矮几,上面摆满了果盘零食,正中间就是那个超大的三层蛋糕。
云舟随着墨卿的心意,飞到海面上,找到了正在翻肚皮晒太阳的母女俩。
「大灵灵,萌萌,快来!今天有蛋糕——」
墨卿扬声一喊,两道胖乎乎的身影就飞速游了过来,殷萌萌小胖虎欢快的喊着「卿卿卿卿————」甩着尾巴跑在最前面。
这傻孩子由于年纪小,即便开了灵智也还不会说什么话,平时喊得最6的就是墨卿的名字,撒起娇来总是萌得墨卿遭不住。
殷灵也比之前更活泼了,虎鲸天性好奇,她特别喜欢缠着墨卿问东问西,对人类的一切都很嚮往。
围着云舟游了几圈,殷灵又好奇的问了起来:「卿卿,什么是蛋糕?为什么要有蛋糕?那个大大的白白的是蛋糕吗?蛋糕可以吃吗?」
墨卿伸手唿噜了一把殷灵的脑门,跟她解释:「对,这个就是蛋糕,今天是我的生日,请你们一起来庆祝。」
殷灵又甩了甩尾巴,把脑袋浮在海面上:「什么是生日?庆祝是什么?是蛋糕吗?」
墨卿被她可爱的问题逗笑了:「生日就是自己出生的那一天,庆祝就是在这一天和朋友们一起吃很多好吃的,比如说蛋糕。」
她切下一大块蛋糕,「来,尝尝蛋糕喜不喜欢。」
殷灵张开大嘴,吞下了半个磨盘大的一块蛋糕。她咂了咂嘴,似乎在品鑑蛋糕的味道,虎鲸的舌头很灵敏,可以分辨出许多味道。
但蛋糕的味道却把殷灵难住了,她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奇特的东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殷萌萌小胖虎看到妈妈吃到了蛋糕,自己却还没有,急得嘤嘤叫,干脆把嘴巴张开,竖起半个身体,使劲往云舟上蹭。
墨卿被萌坏了,连忙给她一块稍小的蛋糕。
她自己也切了巴掌大的一小块蛋糕吃了起来。
大蛋糕上的奶油丝滑香甜,底下的蛋糕胚柔软绵润,里头还夹了许多什锦水果,口感很丰富,吃得墨卿眯起了眼睛。
殷灵吞下了一大块蛋糕,开始搜肠刮肚的寻找形容词来发表自己对蛋糕的见解:「像云!不需要用牙咬!很甜!比蟠桃还甜!」
被投餵了许多果子的殷灵,已经知道什么是「甜」了。
墨卿听着她的形容,笑着问她:「那大灵灵喜欢蛋糕吗?」
殷灵举起胸鳍快乐的划了划:「大灵灵喜欢蛋糕!大灵灵还喜欢生日!庆祝!」
她还不太会用自称,每次都学着墨卿的样子叫自己「大灵灵」,很是可爱。
墨卿又一次被胖虎萌晕,再次给她切了一大块蛋糕,这个大蛋糕墨卿一个人根本吃不了多少,本来就是为了给母女俩分享才买的最大的,毕竟虎鲸体型大,太小的东西她们吃起来像在吞瓜子。
「卿卿卿卿————」
殷萌萌生怕墨卿忘了自己,再次把大脑袋往云舟上搭,墨卿连忙又给这个馋嘴小胖虎塞蛋糕。
跟大部分杂食的哺乳动物幼崽差不多,殷萌萌特别喜欢吃各种甜食,平时的果子也只挑最甜的,带一点酸的都不爱吃,这个超甜的大蛋糕一下子就俘虏了小胖虎的心。
殷萌萌决定,以后最爱吃的东西,就是蛋糕啦!
但她现在大脑还没发育完全,语言功能也不齐,没法准确表达出想说的话,只能窜来窜去的围着云舟快乐的大喊「卿卿卿卿————」
活像个几百斤重的小傻子。
殷灵也很喜欢蛋糕,她们没多久就把一份超大的蛋糕吃完了,桌上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蛋糕底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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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灵和殷萌萌不知道那是蛋糕托盘,只以为那也是蛋糕的一部分,眼巴巴的等着墨卿继续投餵自己。
墨卿把吃完了的蛋糕托盘拿开,放到一边。
殷灵急了:「卿卿——蛋糕,怎么不吃了呢?大灵灵喜欢蛋糕,还想吃蛋糕!」
墨卿无奈的举起空了的巨大托盘,给她解释道:「蛋糕已经吃完啦,这个不是蛋糕,是用来放蛋糕的托盘,不能吃的。」
殷灵嘤嘤了一声,甩了甩尾巴:「什么是托盘?为什么不吃托盘呢?」
「托盘就是用来盛放食物的东西,有托盘就可以一次拿起更多的食物,比如蛋糕,没有托盘的话,我就只能拿这么一小块。」
墨卿比划出巴掌大的一小块来。
第15章
墨卿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才跟胖虎们解释清楚为什么托盘不能吃。
殷灵似懂非懂的嘤嘤了一声,这个话题就被跳过去了,不过大胖虎的心里生出了一个模模煳煳的想法。
她又缠着墨卿问了许多关于生日的问题,还让墨卿给自己也定一个生日。
墨卿哪里知道她的生日,只好给她在节气里挑了一个:「夏至怎么样?我的生日在冬至,大灵灵的生日就定在夏至。」
殷灵眨了眨眼睛,翘起了尾巴:「好!大灵灵的生日就在夏至!跟卿卿的一样!」
墨卿无奈的笑道:「不是一样,冬至是今天,夏至在明年的夏天。」
殷灵不知道什么是夏至冬至,她只是觉得这两个日子听上去就很像,大灵灵喜欢。
小胖虎殷萌萌一直忙着吃剩下的果盘,没有发话,不过就算她发话,除了「卿卿卿卿」之外,她也说不出什么见解来。
把准备的庆祝餐吃完,墨卿收拾收拾就准备回去了,她现在每天除了修炼,别的事情安排得也挺满的。
她摸了摸殷灵的大脑袋:「我要回去啦,咱们下次再一起玩哦,明年夏至,我给大灵灵送生日礼物,好不好?」
殷灵现在已经知道什么是礼物了,她上下点了点大脑袋:「大灵灵也给卿卿送礼物。」
墨卿又被逗笑:「好,那我等着大灵灵的礼物哦。」
跟母女俩道别后,墨卿就回去了。
海岛上的冬季也不冷,墨卿修炼之余,还有闲心种种花,菜地也常年都翠绿翠绿的,蟠桃苗也长大了许多,现在有半人高了。
墨卿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开花结果,但蟠桃苗能活下来,这就是好事,所以她准备要开始改造海岛了!
首先,从绿化开始!
定一个小目标,先把整个岛都栽满各种灵植!
墨卿的小别墅在岛上小山坡的下面,墨卿把小山坡挪了个位置,让它环绕着海岛外围,绕了个半圆。
这样海岛中间就都是相对平整的土地了。
菜地和小别墅在靠近海岛正中间的位置,保持不变,墨卿拿出西游记,开始在别墅周围种紫竹林。
紫竹林转化起来有点困难,不能一次到位,只能一丛一丛的转化,墨卿忙碌了半天,把自己的中式小别墅用漂亮的紫竹林围了起来。
掩映在竹林里的小别墅,真有了点仙家宝地的感觉,墨卿很满意。
紫竹林之外,再种一些蟠桃树和人参果树,原来的椰子树年橘树无花果树全部挪到小菜地附近,墨卿还围着海岛边缘种了一排椰子树。
树林间的空地也不浪费,见缝插针的种着各种灵植灵草,什么人参灵芝之类的种满。
墨卿哼哧哼哧的忙了一天,太阳下山时,这个曾经的荒岛已经大变样了。
满岛都是灵气氤氲的植物争相斗艷,硕大的蟠桃和人参果沉甸甸的坠在枝头,端的是一片仙家气象。
墨卿飞上半空打量着大变样的海岛,对这份自己给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非常非常的满意。
「海上仙山也不过如此了,那么,从此这里就叫做蓬莱吧!」
墨卿根据蓬莱仙山的传说,给自己的小岛也起名叫蓬莱。
她还从书里转化出许多红云彩霞,让它们围住小岛上空,让这座已经名副其实了的小岛越发的仙气缥缈起来。
墨卿从空中飞下来,行走在桃林里,鼻尖萦绕的都是蜜桃香,她脚步轻快的在桃林里寻了颗蟠桃树,飞身跃上去,坐在树枝上晃悠,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这个生日,是她这辈子过的最好最好的一个生日了。
月亮渐渐升起,月光撒满了蓬莱岛,月下桃林中,有仙衣飘飘,环佩轻响,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神女赤足走过花间月下。
只留下一个轻灵飘忽的倩影。
「嘤嘤嘤————」
「卿卿————」
海面上忽然波涛翻涌,传来两声脆生生的唿喊。
是殷灵和殷萌萌。
墨卿诧异的回头,往海边飞去。平时的这个点,她们应该都睡了才对,怎么今天听上去还很兴奋,一点睡意都没有的样子?
这母女俩即便已经洗筋伐髓了,但骨子里依然是活泼自在的虎鲸,不饿不困也照样会吃东西睡觉,不为别的,就是纯粹的顺从天性而已。
所以墨卿对她们罕见的深夜造访很是惊奇。
「大灵灵,萌萌,怎么还没睡?」
「嘤嘤嘤————」
「卿卿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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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灵嘴里叼着东西,不方便说话,小胖虎就叽叽喳喳的喊着墨卿的名字,像是想给她展示什么一样欢快的围着妈妈游来游去。
殷灵把嘴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递给墨卿。
那是一块古怪的板子,上面长满了海草和附着的贝类,还放着一条大鱼和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把板子放下,让它浮在海面上,殷灵才有空说话:「卿卿——托盘,礼物!」
这是她和笨蛋闺女在海底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托盘,可以同时放下大鱼和螃蟹,很适合用来送给卿卿做礼物,就像卿卿请她们吃蛋糕一样,她们也可以请卿卿吃大鱼。
墨卿听懂了,她有点说不出的感动。
这是一份她此生头一回收到的礼物,来自朋友的礼物。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墨卿的生日已经过完了,但她还是心里酸酸涨涨的。
「谢谢大灵灵和萌萌,托盘很好,礼物我也很喜欢。」
墨卿认真的把一条大鱼和螃蟹收进须弥戒里。
不过,这个「托盘」怎么越看越古怪?
殷灵重新叼起托盘,往墨卿脚边放:「卿卿,托盘也给你。装起来。」
墨卿蹲下来,摸了摸这块四四方方的板子。
居然是一块木板!
并且,在月光下,墨卿能看到木板拼接的痕迹,这是一块人造的木板!
「大灵灵,这个托盘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殷灵拍了拍尾巴:「在海里!有很多!卿卿还要吗?大灵灵再给你送呀!」
墨卿这回是真的惊讶了:「海底有很多这样的托盘?」
是沉船吗?
墨卿自从来到蓬莱岛,已经小半年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里有其他人类的活动痕迹,哪怕是飞上云层,也从来没看见过海岸线。
所以,这块古怪的木板是哪里来的?会是人类留下来的东西吗?
墨卿心情很复杂。
她不想再回人类社会,但海底可以去看看。
第16章
墨卿跟着殷灵和殷萌,潜下了海底。
她们仨不知道游了多久,才来到一个海底暗礁旁。
墨卿估算了一下这片海域离蓬莱岛的距离,有点咋舌,大灵灵和萌萌,为了给她找托盘送礼物,居然跑了这么远。
难怪半夜才回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离得太远,墨卿完全不知道海底居然有一片沉船群。
是的,一片,沉船群。
暗礁旁边散落着许多残骸和七零八落的骷髅架子,看上去已经年岁很久了,沉船的船体上都长满了海草,几乎与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了,要不是仔细看,都看不出这是个沉船。
就算仔细看,也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这样的场景无疑有些瘆人,但好在墨卿现在已经修仙成功,倒也不是特别害怕,而且,她也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边还有两个可爱的嘤嘤怪在陪着她。
殷灵和殷萌围着沉船游了一圈,嘤嘤问道:「卿卿,要收起来吗?」
她们认不出这是人类的东西,只知道那些平整的板子可以拽下来,当托盘给卿卿装礼物。
骷髅架子她们也觉得不奇怪,海里大鱼长得稀奇古怪的,什么样的骨架子都有,看惯了各种海底骨架的胖虎母女并不在意。
墨卿摸了摸殷灵的大脑袋,在海里不方便开口说话,她就跟她们传音,这个修仙者必备技能很好用。
「不急,我先看看。」
墨卿在周围游了一圈,发现附近断断续续的散落着许多残骸,骷髅也不少,粗略一算,约摸有几十艘的样子。
墨卿拂去残骸上的海草和贝类,发现这些沉船的材质全都是木质的,体积也不是很大,很像那种海边村落里古老的小渔船。
一整片沉船群里,没有一艘其他材质的残骸,全都是小型木质渔船。
并且根据上面海草的生长程度和贝类的数量可以判断出,它们沉没的时间都不一样,墨卿看到一艘最新的沉船残骸,木板上都还比较干净,还没有被海草贝类占领。
墨卿心下一沉,把这个倒扣的残骸翻过来,里面跌落出两具骨骸。
这两具骨骸跟其他沉船旁的骨骸不一样,身上还穿着衣服。其他的骷髅因为海水长时间的腐蚀,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布料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这两具骨骸身上的衣服让墨卿很诧异。
是那种跟古装电视剧里差不多的交领粗布短打,完全不是现代衣物该有的款式。
墨卿仔细看了一下,这骨骸上的衣服已经很陈旧了,上面还有布丁,布料边缘也有磨损的迹象,这说明这衣服确实是主人日常穿着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常服。
这片海域底下,为什么会有疑似古代海难者的遗骸??
难道自己其实已经穿越到古代了吗?
墨卿满脑子都是疑问,但满地的残骸也没办法回答她。
从海底浮上水面,墨卿还在思考这些沉船和遗骸是怎么来的。
她再次飞上天空,在云层上往下看,试图找到陆地的影子。
但她看到的依旧是望不到边的辽阔海域,一点地平线都没看见。
那么这些遗骸又是从哪里来的?
墨卿飞回海面,决定问一问殷灵,她对这些东西见怪不怪,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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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灵灵,你以前在海上见过和刚刚那些沉船差不多的东西吗?」
殷灵眨了眨眼睛,答道:「沉船就是卿卿刚刚摸来摸去的托盘吗?」
墨卿:「.........是的。」
她决定忽略掉胖虎嘴里的形容词。
「见过的呀!」
殷灵快乐的甩了甩尾巴:「大灵灵还见过跟卿卿长得很像的鱼呢!」
在胖虎的眼里,新朋友也是一种小小的可爱的鱼,只不过名字叫做「人类」而已,跟她们叫做「虎鲸」一样,区别不大。
墨卿:「!!!」
殷灵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大灵灵本来还想找他们玩,他们也小小的,很可爱,但他们一看到大灵灵,就跑啦!」
墨卿:「..........」
如果真的是古代人,看到这么大的胖虎,那确实得赶紧逃命。
墨卿:「大灵灵是在哪里看到他们的呢?」
殷灵答道:「就在海上呀!」
墨卿:「..........」
墨卿选择换一个问题:「大灵灵是什么时候看见他们的呢?」
殷灵:「唔,上次还见过呢,就是卿卿给大灵灵和萌萌餵蟠桃的时候。」
墨卿:「!!!」
上次给殷灵和殷萌餵蟠桃的时候,不就是半个月前吗?!是几号来着?!
可她怎么没看见?!
殷灵又嘤嘤了一声:「因为卿卿在岛上,没有出来呀。」
她们吃完蟠桃后就更有劲了,墨卿回屋后,她们在海里撒欢游了好远才看到的呢。
似乎,就是在这附近看到的?
不过,她们跟遇到的人类打招唿,他们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们的船就被吸进了暗流,殷灵和殷萌还试图把他们叼到海面上去,但暗流太大,她们也没成功。
这事她们转头就忘了,毕竟其他的人类都比不上卿卿好。
听着殷灵的碎碎念,墨卿忽然想起海底那一艘比较新的沉船,里面的两具骨骸。会是他们吗?
墨卿又问道:「海底的暗流?」
殷灵点点头:「海底总会有暗流,会把很多人类卷下去。」
她已经看到过很多啦!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很好奇,也不知道那就是人类,但现在她已经知道啦,跟卿卿长得像的,都是人类,他们坐着的托盘也不是托盘,是船。跟卿卿的云舟差不多。
墨卿思索片刻,再次问道:「那大灵灵见过陆地吗?就是跟萌萌搁浅的时候一样,没有水的地方。」
殷灵回忆了一下,肯定的答道:「没有见过跟萌萌搁浅时一样的地方。」
墨卿的满腹疑问都快兜不住了,她只能跟殷灵殷萌母女俩叮嘱道,下次如果再遇到人类,记得来喊她。
不管怎么说,墨卿总不能见死不救。
她现在有各种法宝在身,暗中把遇难的人类从暗流中捞出来也不难,只要她自己不现身就行了。
殷灵划了划胸鳍,应道:「好的哦。」
她记下啦!下次看到人类,就来喊卿卿!或许,卿卿也想跟别的人类玩耍呢?
第17章
从海上回来后,天已经大亮了,太阳也升了起来。
墨卿回到岛上,心不在焉的在卧室里发呆。
沉船和人类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
即便已经下定决心要暗中救人,但墨卿的心情仍旧很复杂。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跟任何人类有牵扯,现代人都不行,古代人就更不行了。
但凡歷史课上没打瞌睡的学生都知道,古代是一个怎样吃人的时代。
尤其是女子。
墨卿非常抗拒与古代人相处,她只想到时候悄悄的把人救了,然后躲起来观察一下他们是从哪来的。
再连夜扛着蓬莱岛跑路。
只要知道了人类从哪里来,墨卿就有把握躲到他们找不到自己的地方去。但前提是,她得清楚地平线在哪,否则万一跑噼叉,直接坐落到海岸边被围观,社恐的墨卿恐怕会原地暴毙。
根据大灵灵的描述,墨卿推断出或许有一个通道,可以连接外面与蓬莱岛所在的海域。
而且这个通道并不是一直打开的,要么是在特定的时间打开,要么就是在特定的条件下打开。
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她在云层上都看不到地平线。
如果地平线只在特定的时间或者条件下出现,那她平时去看肯定是看不见的。
墨卿掏出手机,在日历上往前数,岛上的日子太悠闲了,墨卿之前根本不关心日期,所以,她也不确定给殷灵和殷萌餵蟠桃的具体日子是哪天了。
只记得约摸是在半个月前的样子。
日历上,往前数十来天,墨卿的视线落在了一个日期上。
农历十五。
恰好在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范围内。
墨卿想起种种关于十五的传说,首先想到的就是月圆之夜。那么,下一个月圆之夜,墨卿可以准点去海上云层里蹲守一下,验证一下通道打开的时间。
然而,有句话叫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没过去几天,殷灵和殷萌就给墨卿带来了一件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的事情。
冬至后很快就到了下个月的月初,初一的早晨,墨卿正在给岛上的植物们施肥。
肥料是她从游戏里升级新转化出来的息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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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它,岛上的灵植们就再也不怕没有灵气了!
但游戏里的息壤只有一团,墨卿要想铺满全岛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她只能先从别墅外的紫竹林铺起。
一团又一团的息壤出现在紫竹林的地面上,息壤一扑上去,紫竹林里的紫竹和林间的灵草都更加水灵了一些。
墨卿像个莫得感情的施肥机器一样,忙活了一上午,才堪堪把息壤铺到了蟠桃林里。
这些蟠桃果实极多,原本摘秃了的地方在铺上息壤后又开出了一簇一簇的桃花,并且以极快的速度结出新的蟠桃来。
只不过果子还不大,需要继续成长。
墨卿在蟠桃林里沾了一身的桃香,仙衣上和新学会盘的髮髻上也多了许多飘落的桃花瓣,倒像是给她换了个装一样。
墨卿正忙着呢,就听到海上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卿卿卿卿————」
现在墨卿的耳力非常好使,而殷灵和殷萌的嗓门也越发的洪亮了,隔着这么老远墨卿都能听到她们俩的声音。
她无奈的从蟠桃林里飞出去,准备看看两个胖虎又想做什么。
「怎么了?」
殷灵和殷萌快乐的大喊:「卿卿!有人!大灵灵给你带来了!」
墨卿站在海面半空往下一看,就看到殷灵的背上,赫然驮着三个抱成一团的男人。
三个人。
三个古代人。
三个古代男人。
墨卿的社恐三倍发作,整个人都僵在了半空中。
她现在让大灵灵掉头还来不及吗?!
与墨卿的陡然僵住差不多,虎鲸背上的三个男人也大脑空白了!!
他们今天本来是照旧出海打鱼,可莫名其妙的就被暗流捲走了!又莫名其妙的被两条会说人话的巨大黑白花大鱼给救了起来!!
还把他们驮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神仙面前!!
是的!!神仙!!从天而降的神仙!!
那是怎样的一位女神啊,她穿着穷尽凡人想像也无法描述出的仙衣,那衣摆与披帛都飘在空中,她从空中缓步而来,带来一阵让人无法形容的异香,就那样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渔夫王老二和两个儿子都被震撼得失去了语言。
他们连神女的面容都不敢多看,当即就在大鱼的背上跪拜起来!
「拜见神女!!」
这一嗓子激动得都破了音,一下子就把僵住的墨卿从社恐发作拉到了难言的尴尬里。
救命!!!
含人量和尴尬量都超标了!!!
墨卿社恐一发作就会本能的失去表情,看上去显得格外的冷肃,这也是其他人不愿意与她交流的原因,觉得她很傲,没有人跟墨卿交流,长久的独自生活也让墨卿更加的社恐。
完全成了个死循环。
她半天才缓过来,低头对殷灵说道:「带他们回去。」
只要她不搭理那三个人,那三个人就不存在!
墨卿拼命的给自己洗脑。
殷灵疑惑的嘤嘤了一声,墨卿给她传音道:「你从哪里救的他们?把他们带回去了。」
殷灵:「可是他们的船没有了呀?」
要把他们放到海里去吗?
墨卿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然后干脆飞入云层中。
这一次,她终于在远处看到了地平线的踪迹。
看到了地平线,那就好办了,墨卿从云层中飞下来,朝着虎鲸背上的三人打出一道金色的符文,是疾行符,可以把他们带到地面上去。
王老二父子三人一直低头跪拜,头都没敢抬,只觉得空中金光一闪,他们的身体就像飞起来了一样急速退去!!
「啊啊啊啊————」
疾行符把三人火速从海面拉到了地面上。
墨卿见他们终于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要赶紧回去,连夜扛着岛搬家!!
另一边,海岸上。
许多渔民都看到了从海上飞回来的王老二父子三人。
他们连忙围过来好奇的问道:「王老二!你们不是早就出海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们的船呢?」
「你们刚刚是不是从海上飞回来的?!」
王老二父子惊觉自己已经被送上了岸,他们根本顾不上别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海岸边倒头就拜。
「多谢神女保佑!多谢神女保佑!!」
第18章
王老二父子出海打鱼遇到了神仙!
这个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一样火速朝外面飞去。
这时候的人们本来就信奉鬼神,这次在众目睽睽下亲眼看到王老二父子三人身带金光的从海上倒飞回来,更是对此深信不疑。
海边的动静很快就把这个小渔村的村长也惊动了,一个拄着拐杖的小老头颤颤巍巍的盘问王老二父子。
「你们仨,当着是遇着了神仙?那神仙长什么样?可是海神爷爷?」
这个渔村,或者说整个沿海地带的人们,都信奉海神爷爷,他们世世代代供奉海神爷爷,每年还会给海神爷爷举行海祭,把他们捕到的最大的鱼放回海里,以此祈求海神爷爷的保佑。
王老二父子却拼命的摇头,他们仨现在也还没缓过神来呢。
王小三激动得浑身发抖,他豁然站起来答道:「不!不是海神爷爷,是海神娘娘!海神娘娘派大鱼从暗流里救了我们!还施法送我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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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沉浸在初见海神娘娘的激动里,手舞足蹈,语无伦次的:「海神娘娘她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她站在天上!!那么高的天上!!」
村长和村民们都很懵,海神娘娘?显灵的是海神娘娘,那他们的海神爷爷呢?
他们倒没有立刻动摇信仰,而是在认真的思考为什么海神爷爷没有显灵,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一拍大腿:「嗐!说不定海神爷爷不在家,海神娘娘就出来显灵了呢!」
她信誓旦旦的:「海神娘娘肯定是海神爷爷的媳妇!不管是海神爷爷显灵还是海神娘娘显灵都一样!都是一家的!」
这话........好像很有道理啊。
众人飞快的相信了,海神爷爷和海神娘娘既然是一家人,那谁显灵不都是一样的吗?很合理啊!
很快,村民们又激动起来了,他们供奉海神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海神显灵呢!
从前祭祀说是因为海神爷爷不屑与凡人见面,因为神仙都是高高在上的,他们比凡人高贵,不愿意轻易见凡人也是很正常的。
但如今有了海神娘娘,她却愿意显灵,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海神娘娘慈悲,不嫌弃他们凡人啊!
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女子本就比男子更加心肠软和,家里的老娘也总比老爹更溺爱孩子,说不定,海神娘娘也是这样的一位心软的神明呢?
这时,又有人发问了:「可是,为什么以往咱们也没看见海神娘娘显灵呢?」他们供奉海神的歷史几乎和村子的歷史一样长,从前却没有过这样的记载。
刚刚发话的老大娘又煞有介事的说道:「嗐!这有什么,说不定是海神爷爷刚娶了海神娘娘过门呢?」
众人立刻就被她说服了。
村长也发话了:「既然是这样,那今年的海祭,咱们也得把海神娘娘的牌位供上,可不能怠慢了娘娘!」
村民们都觉得有理,这次许多人都亲眼目睹神迹,对海神娘娘和海神爷爷的信仰一下子就溢了出来,他们立马就张罗着要去准备今年的海祭了!
最大的大鱼,最肥的蟹贝,最好的饭菜,全部准备起来,供奉海神爷爷和海神娘娘!
从此以后他们还要多多向世人宣告,海神爷爷娶了媳妇了!免得有哪些不知道的凡人不知道,海祭时漏了海神娘娘,海神娘娘发怒了怎么办?神明的怒火,凡人可承受不起。
住在海边的人都知道,海神发怒,是会掀起海啸的!
他们如果不想被海啸吞噬,就得老老实实的祭祀海神!
之前发话的老大娘现在还拉着村长在碎碎念:「村长,咱们可得跟旁边几个村子也说一声,让他们今年海祭也不要忘了祭祀海神娘娘,否则娘娘发怒,那海啸可不止能淹一个村啊!」
村子小老头捋着鬍子连连点头,是这个理,海啸是海神的怒火,神明的怒火可不会区分凡人与凡人之间有什么不一样,都是齐刷刷的一下子就给沖走了。
如果只有他们祭祀海神娘娘,旁边几个村却没有,那么,只要其中一个村子惹怒了海神娘娘,他们这沿岸的许多个村子都要跟着遭殃!
村子小老头肃着脸,叫来了几个大小伙子:「你们现在就出发,去跟其他几个村子交待今年务必要记得祭祀海神娘娘!」
几个大小伙子都正色的接下了任务,前去几个邻村了。
另一边的墨卿还不知道,她在沿海众人的嘴里,莫名其妙的就已婚了,还给她强行按了一个「海神娘娘」的名头。
得亏她不知道,不然她一定要尴尬得用脚指头抠出一栋芭比梦想城堡,然后连夜扛着火车站逃离地球。
不过,现在就算不知道这些让人扣紧脚丫子的消息,墨卿依然准备跑路了!
社恐的基本素养,就是见到人比见到鬼还可怕。
墨卿好端端的过了小半年的快乐隐居生活,勐地见到生人,她整个人都麻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难道要等到她的岛上挤满了陌生人再跑吗?!
墨卿觉得这小半年的快乐生活已经将她惯坏了,现在的她,只要一想到她又会被人群围绕,她简直上吊的心都要有了!她才不要跟陌生人打交道啊啊啊啊!
现在她已经知道地平线在哪个方向了,她要立刻马上赶紧扛着蓬莱岛,往相反的方向跑!!
感谢她的金手指,如今她的虚实转化技能再次升级,加上她在游戏里转化出的山河卷法器,整座蓬莱岛,她都可以转化到山河卷里,然后揣着跑路。
殷灵和殷萌好奇的看着卿卿板着脸,刷的一下就把好大的岛变没啦!
殷灵把半截身体探出海面:「卿卿——蓬莱岛呢?蓬莱岛怎么不见了?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啊?」经过这段时间的生活,殷灵已经知道卿卿住的地方叫蓬莱岛了。
她现在已然是个懂得超多知识的厉害虎鲸啦!
墨卿心酸的收起山河卷,「我把蓬莱岛收起来了,我要搬家了,你们要跟我一起走吗?」
墨卿知道虎鲸除了过客鲸以外,其他虎鲸都有固定生活范围的,殷灵殷萌母女俩一直在这片海域活动,很明显不是过客鲸。
所以作为平等的朋友,墨卿觉得自己有必要徵求一下她们自己的意见。
第19章
殷灵呆滞了一会,她当然知道什么是搬家啦,可是,卿卿为什么忽然就要搬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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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搞不懂,便甩了甩尾巴,大声的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整个海面上都迴荡着她的「为什么要搬家呢————」「为什么呢————」「搬家————」
殷萌萌小胖虎也跟着妈妈吱哇乱叫。
墨卿:「.........」
她抹了一把脸,耐心跟两个胖虎解释道:「搬家了就不用看到陌生人了。」
殷灵更疑惑了:「卿卿不想见别的人吗?」见墨卿点头,她若有所思,然后用尾巴拍了拍海面:「那我以后看到别的人类,就把他们都推到海里去!」
这样卿卿就不用看到别的人啦!殷灵觉得这个办法简直好极了,作为朋友,她肯定要向着卿卿的呀。
墨卿麻了,她连忙摆手:「别别别,别这么干,人类不会游泳,推到海里会淹死的。」她知道大灵灵是好意,但duck不必。
她是社恐,不是变态杀人狂。
殷灵如果是个人,现在肯定已经把头髮都挠秃了,但讲义气的胖虎此时仍然愿意听取朋友的意见:「啊?好的吧,我不推他们了,可是,卿卿不想看见别的人,这该怎么办啊?」
墨卿看到胖虎这么听劝,也松了一口气:「我搬家就好了,搬到别的人看不到的地方去。你们要跟我一起走吗?」
殷灵眨了眨眼睛,在海面上翻起了肚皮:「要——!跟卿卿一起走!喜欢卿卿!」
殷萌萌小胖虎也大声的「卿卿卿卿——」
用行动和语言一起表达了对卿卿的喜爱。她们都特别特别喜欢卿卿,当然要跟着卿卿一起走啦!
墨卿有点感动,她飞到海面,挨个摸了摸她们俩的大脑袋:「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说实话,要是这母女俩不愿意跟着她走,她肯定会捨不得,还会很难过。
这可是她在蓬莱岛唯二的两个朋友呢。
就这样,墨卿揣着小岛带着两个胖虎,麻熘的跑路搬家了,临走前,她还去海底出现暗流的地方,把那里给堵上了。
根据墨卿的推测,暗流或许就是一道空间裂缝,她堵上裂缝,既避免了自己再看到生人,也避免了无辜的渔民被卷进暗流丧生,是两全其美的事。
墨卿这一走,就御剑飞了三天三夜,不知道有没有十万八千里远,但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要不是她们仨都已经不是凡人/凡鲸了,还真架不住这样昼夜跑路。
三天后,墨卿在另一片海域停了下来。
老实说,墨卿现在有点懵逼。因为海面上没有任何地标,不管在哪看,都是一片汪洋,完全分不清哪里是哪里,墨卿看着脚下空旷的海面,有些怀疑自己有没有跑对方向?
她思考半晌未果,最后决定潜进海底看看。
海底有珊瑚礁,有海峡,有海底山脉,比海面上更容易判断位置。
墨卿和两个胖虎一起,在海底游了很远,然后满意的发现,这一片海域,确实是陌生的,有着和搬家前不一样的风景。
墨卿放了心,掏出山河卷,把蓬莱岛重新放到海面上。
蓬莱岛很神奇,墨卿第一次将它转化后,发现它居然没有海面以下的部分,它像是一座海上的浮岛一样,漂流在海上........也不知道它是怎么保持位置的。
墨卿想不通,于是就不想了,不管蓬莱岛怎么样,现在都已经是她的私人地盘了,没有海底的部分也问题不大,正好方便她搬家。
搬了新家,墨卿谨慎的观察了几天,她在云层里将四周都查看了一遍,确定这一片海域都看不到地平线,这才暂且安下心来。
为什么是暂且,还得等到下个月的十五看看,保证没有新的空间裂缝打开,墨卿才能真真正正的安心。
她跟两个胖虎叮嘱道:「如果你们在海底发现了和之前一样的暗流,记得告诉我哦。」
殷灵点点头:「那如果暗流里又有人的话,要救他吗?」
墨卿:「.........救吧。」
总不能看着人家淹死。
但墨卿还是由衷的希望,不要再有空间裂缝了,社恐真的会谢。
殷灵得了墨卿的交待,又开始头脑风暴了:「卿卿,你不想见别的人,那我们救了他们之后要把他们丢到哪里去呢?」
对哦。
墨卿糟心的揉了揉太阳穴。
犹豫了很久,墨卿长长的嘆了一口气:「算了,如果真的还能遇到其他人,你还是带他们来找我吧。」
虎鲸母女俩不会使用法宝和符咒,让她们驮着人去靠岸也很危险,想来想去,除了墨卿自己上之外,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
社恐默默地鞠了一把辛酸泪,暗中许愿千万千万不要再有新的空间裂缝出现了。
殷灵听到墨卿的话,她忽然觉得人类的语言好神奇哦,因为她现在想到了一个新学会的词语,似乎就很适合用在现在的场景下。
大胖虎跃出海面,欢快的使用新词语对卿卿的行为进行了总结:「卿卿你好善变哦。」
墨卿:「..........」
她沉默片刻,发现自己所作所为还真是如此。
但,她决定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甩锅啦:「嗯........人类都是这样的,所有人类都很善变。」
对,不止她一个人这样,这是人类的通病。
殷灵惊讶的嘤嘤了一声,在心里记下这个新的知识点:人类,都很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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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完锅,墨卿不再纠结,刚搬完家,还怪累的,不是身体上的累,是那种心累,所以墨卿决定回去休息休息。
她摸了摸两个胖虎:「我回去休息休息,你们俩也去休息一下吗?」
赶了三天的路丝毫不觉得累,甚至还想再玩一玩的胖虎:「不了哦,卿卿,你去休息吧,我们要去新家划地盘啦!」
超勐胖虎,精神头超足的!一点都不累呢。
墨卿失笑道:「好,那你们先去忙吧,我回去睡一觉,醒了我来找你们,咱们吃一顿好的。」
虽然现在不需要进食了,但墨卿依然保留了对美食的热爱,而且,搬了新家,是该好好庆祝一下的。
殷灵和殷萌高兴的跃出海面,齐齐的应道:「嘤嘤嘤————」
一高兴就会忘记说话。
不过殷灵嘤嘤完又贴心的补充了一句:「好哦,萌萌喜欢吃蛋糕。」这样说的话,卿卿就会以为是萌萌贪吃,肯定想不到是大灵灵想吃蛋糕了吧,嘻嘻嘻。
墨卿:「.........好。」
第20章
墨卿回到小别墅里倒头就睡。
虽然现在她已经不需要靠睡眠进食维持身体机能了,但睡眠和美食作为人类与生俱来的必备技能,依然能给墨卿带来轻松和愉悦的感受。
所以墨卿仍旧保留了睡眠和进食的凡人作息,只不过频率不定,全看心情。
比如这次社恐发作后连夜搬家导致的心累就让墨卿一口气睡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她才心满意足的从沉眠中醒来。
墨卿又恢復了活力。
她在商城里又买了一个磨盘大的蛋糕,口味和上次的水果不一样,这回是抹茶味的,现在墨卿的手里金币不少,她自己平时也没什么花销,只偶尔会给殷灵殷萌母女俩买些不一样的好吃的。
胖虎们洗筋伐髓后不仅什么都可以吃,五感也更加灵敏了,她们的味觉变得与人类不相上下,很喜欢吃一些从前没吃过的食物。
墨卿也很愿意宠着自己黑白花的新朋友。
双层大蛋糕从商城里买下取出来后是带着包装的,墨卿隔着透明包装,看着平整的抹茶蛋糕,顿了一下。
殷萌萌小胖虎很喜欢奶油,上次的水果蛋糕上的奶油她似乎没吃够,一直念念不忘,小胖虎眼巴巴的样子浮现在墨卿的眼前。
「唔........要不要额外再多买点奶油涂在上面?」
墨卿自言自语着,正准备拉开商城页面,忽然,她又感觉到了熟悉的即将升级的预感。
墨卿放下蛋糕,这段时间下来,她的文字转化次数限制也和图片转化次数一样不限次数了,那么,这一次升级,又会升级出什么新技能呢?
她若有所感,不由自主的重复的轻声念了一句:「........奶油?」
一罐未开封的奶油豁然出现在墨卿手里。
墨卿:「!!!」
是语言转化!!!
墨卿再次被震惊了,这个虚实转化技能,每次升级都会给她带来一个大惊喜!!
这次的升级照旧让墨卿惊喜万分,能将语言转化成实物,这可真的太逆天了!!
而且........墨卿捂着胸口,生出了某些让人热血沸腾的猜想:假如语言转化继续升级,那她将来,是不是可以做到「言出法随」?!
如果真的能做到,墨卿觉得,自己能高兴得围着蓬莱岛飞十圈。
因为墨卿很明白,即便是在正统修仙体系里,言出法随也不是什么普通技能!!
这样的设想,让曾经的凡人墨卿忍不住心脏狂跳。
不过按照惯例,这个技能也会有各种限制,并且需要按部就班的升级,墨卿努力调整了心跳和唿吸,开始探索新技能的限制。
她先是重复了一遍:「蛋糕」,转化出一个普通款12寸的奶油蛋糕,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流水线款式,随便哪里都能买得到的那种。
墨卿心里有底了,她又照着双层蛋糕的商品名,一字一句的念了一遍,果然,这次带上了指定的描述性语言,转化出来的就是一个一模一样的超大双层抹茶蛋糕。
三次转化机会一过,又不能继续转化了,但墨卿也不着急,而是高高兴兴的收起了两大一小三个蛋糕和一罐奶油,去找殷灵殷萌庆祝了。
双倍的开心,双倍的庆祝。
胖虎母女早就在蓬莱岛附近等着了,殷灵还很担忧的望着小岛,卿卿这次休息了这么久,是不是生病了?
在胖虎的观念里,休息就是睡觉,睡觉一般都只需要睡半天,只有生病了才会睡很久,还会无精打采的,殷灵很担心卿卿生病了。
她现在已经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说,她们母女俩遇到了麻烦,卿卿可以帮助她们,可如果卿卿遇到了麻烦,她们却帮不上忙。
这个认知让胖虎有点沮丧。
但她依旧守在蓬莱岛附近,默默地等待卿卿出来。
没多久,墨卿的身影从天而降。
「大灵灵,萌萌,咦?你们已经在等我了吗?正好,今天咱们吃三个蛋糕!」
殷灵见到和平时一样活蹦乱跳的卿卿,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把墨卿逗笑了。
「大灵灵,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胖虎摇了摇头:「卿卿你没有生病吧?你好久好久都没出来,大灵灵还以为你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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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灵现在已经会用「我」来指代自己了,但一着急还是会自称「大灵灵」,激动过了头还会本能的嘤嘤嘤,话都不会讲了。
墨卿听到殷灵的话,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原本爱四处撒欢的胖虎一直蹲守着她,居然是担心她睡太久生病了。
墨卿被胖虎直白纯粹的关心直直的击中,心里暖洋洋的。她降落在海面上,轻轻地摸了摸殷灵的大脑袋:「我没有生病,大灵灵不要担心。」
「卿卿卿卿————」
「萌萌也不要担心,乖,我没事,咱们来吃蛋糕好不好?」
胖虎的情绪就像小孩子,来得快也去得快,此时见到好朋友安然无恙,又有了蛋糕的安抚,她们又重新高兴起来。
殷灵快乐的围着云舟游来游去的欢唿:「三个蛋糕!!卿卿一个我一个,最小的给萌萌!」
聪明的胖虎不仅识数,还飞快的给三个蛋糕安排好了归属。
殷灵心想,她是大虎鲸了,要吃大蛋糕,卿卿最好了,大灵灵最喜欢卿卿,所以卿卿也要吃大蛋糕,傻闺女是小虎鲸,又不聪明,还没有卿卿可爱,所以只能吃小蛋糕。
墨卿被胖虎振振有词的解释可爱到了,她忍不住对殷灵笑道:「我们都吃大蛋糕,萌萌只能吃小蛋糕,她会不会伤心啊?」
殷灵母爱如山的摆了摆尾巴:「萌萌不伤心!不然不给她吃小蛋糕!」
殷萌萌小胖虎:「..........」
小胖虎愤怒的啃上了妈妈的尾巴。
殷萌萌急得嘤嘤嘤直叫,但她现在还不会说太多的话,没办法表达出来自己的意思:萌萌可以吃小蛋糕,但萌萌不能不吃蛋糕!
墨卿又被逗笑了,看孩子急得都要哭了,她连忙哄道:「萌萌不伤心,你妈妈逗你玩的,萌萌也可以吃大蛋糕。」
她把十二寸的「小」蛋糕挪到自己眼前:「我长得最小,吃不完大蛋糕,所以我吃小蛋糕,大灵灵和萌萌都吃大蛋糕。」
第21章
胖虎们各自分到了一个大蛋糕。
墨卿的「小」蛋糕她自己也吃不完,给殷灵和殷萌分了一大半。
殷灵有点犹豫,卿卿本来就吃到的最小的蛋糕,还要分给她们,那卿卿岂不是吃不到多少?
她咽下自己嘴里的大块蛋糕,认真的说道:「卿卿吃,大灵灵和萌萌有大蛋糕,不能跟卿卿抢小蛋糕。」
一向馋嘴的小胖虎殷萌萌也摇头晃脑的表示贊同。
墨卿被萌得心都要化了,她把奶油蛋糕塞到两个胖虎嘴里,解释道:「人类吃不下太多的东西,只需要这么多就可以了。」
墨卿举起一块不到巴掌大的蛋糕给胖虎母女看,她没有切很多留给自己,因为蛋糕吃多了真的腻,大部分人,都没有殷灵和殷萌那样的好胃口,吃多少蛋糕都不嫌腻的。
殷灵眨了眨眼睛,她从来不怀疑卿卿的话,所以此时她又默默地记下一个新的知识点:人类只需要那么小小的一块食物就够了。
学到新知识,会让胖虎很高兴。
所以海上的气氛其乐融融,大家都很开心。
蛋糕吃完,墨卿又留下陪胖虎母女玩耍了一会才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墨卿总感觉自己好像把胖虎们教得有点歪,还有点........狗。
她们居然喜欢玩飞盘游戏!
墨卿本来只是心血来潮的试了一下,结果胖虎们就爱上了跳出海面接东西这样的游戏,总是邀请墨卿,让她随便扔个什么东西,她们再跳起来去接。
为此,墨卿特意用紫竹编了一个超大的飞盘,用来与母女俩玩耍。
紫竹做成的飞盘水火不侵,胖虎们自己也能拖到海里去玩,墨卿便没有替她们保管,而是交给她们自己安排了。
胖虎们熟门熟路的从海底珊瑚丛里叼出紫竹飞盘自娱自乐,墨卿也回到了岛上继续忙活。
上次的息壤还没铺完就被打断了,墨卿继续转化出更多的息壤,将它们铺满全岛。
有了息壤的滋养,连墨卿菜地里的菜都变得更好吃了,墨卿很高兴,便时不时的从菜地里摘些菜回去做菜吃。
而且,有了这些水灵灵的菜做对比,传单转化出来的普通肉类都被衬得又腥又臊,因为这个缘故,墨卿已经很久没有从传单上转化食物了。
她每次想做好吃的,都会选择在商城里购买。
商城里的食物与墨卿自己种的食物一样,灵气十足,很是好吃,价格也不贵。
不过,精打细算惯了的墨卿也不经常买东西,只有偶尔兴趣来了,才会买一些食材做一顿美餐,并不会频繁的在商城里买东西。
哪怕她现在手上已经有了将近百万的金币。
说到金币,墨卿也有点纳闷。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金币好像每天都在涨。
前面说过,墨卿曾经的物质条件并不好,所以她养成了精打细算的习惯,对于自己的余额,她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刚搬家后,墨卿就发现,自己的余额,从976865,涨到了976899,莫名其妙的涨了34,但她很确定,那段时间自己并没有抽奖,也没有其他获得金币的来源。
更奇怪的是,墨卿搬家后一觉醒来,发现余额又涨了好几百。
并且,有一次,墨卿还亲眼看到,自己在商城里,前脚刚买了一块排骨,余额减少了17,但后脚余额马上又跳了回去,还倒涨了好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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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管她怎么困惑,如今墨卿的余额还在以一种古怪的趋势上涨着,少的时候一天涨几十,多的时候,一天甚至会涨上千!
墨卿现在已经能对莫名其妙上涨的余额保持平常心了。
不过她也没放弃对这个问题的探索。
只是眼下毫无头绪罢了。
既然多思无益,墨卿便暂且将这个问题记下,继续在岛上铺息壤,种花,喝茶,学新技能。
现在她有大把的闲暇时光,可以把曾经求而不得的各种收费课程都给自己安排上。
墨卿如今已经可以很熟练的用各种簪钗给自己绾髮髻了,衣柜里的仙衣也有了可以换的三套,从红楼梦里转化出的凡俗首饰也积累了一大箱。
只不过她带的很少,因为带多了沉。
除此之外,墨卿的茶艺,花艺,各类品鑑课程也进度喜人,不知道是不是仙丹的功劳,墨卿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比以前灵光多了,学什么都是一看就会。
就连炼丹炼器这样的高端技能,和艰涩的功法典籍,她也能学得飞快。
并且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后,已然可以独立炼制出许多丹药灵器,且精通数门修仙功法了。
越发的像个无所不能的神仙了。
炼丹炼器的材料墨卿也不缺,游戏里和书里都可以转化,现在的蓬莱岛上,几乎是遍地灵植,墨卿想要练手,多的是材料。
搬家后的日子就这样清闲悠然的过着,时间很快又过去了小半个月。
墨卿重点关注的日子是下个月的十五,但她万万没想到,还没到十五,她就再次迎来了一个社恐的专属噩耗。
初一。
殷灵脆生生的大嗓门再次飘荡在海域上空:「卿卿——有人!有人掉到海里啦!!」
殷灵还记得卿卿说过的话,虽然卿卿很善变,但她也说过,不想看见别的人,所以殷灵权衡一番后,并没有把刚发现的人类驮到背上去蓬莱岛找卿卿。
而是让傻闺女守在暗流边,把溺水的人类救起来看着,她自己再转头去找墨卿。
墨卿一大早的就迎来这样一个噩耗,她整个人都要麻了。
她抹了一把脸,问道:「掉在哪里了?有危险吗?」
如果没有危险,那她就不用出去了吧?!
殷灵点了点头:「危险哦,他们又被暗流捲走了,快要死啦!」
墨卿:「!!」
她顾不上许多,连忙跟着胖虎去救人,路上得知胖虎已经把人类捞出了暗流,她才勉强放心。
海面上,殷萌萌小胖虎不满的哼唧着,背上还坐着六个人。
六个有老有少的男人抱成一团坐在小胖虎的背上,但他们看上去不仅不害怕,反而还很期待的样子四处张望。
墨卿从空中一飞下来,正好被六个男人看在眼里。
他们先是惊嘆的看着墨卿从天而降,然后齐刷刷的跪倒在小胖虎的背上,激动又齐声的大喊道:「拜见海神娘娘!!」
第22章
墨卿:「..........」
墨卿:救命!!!为什么这几个人要叫她「海神娘娘」?!!
还看上去好像认识她的样子!!
难不成上次救的那三个人和这次的六个人是从同一个裂缝里被救出来的吗?!!
墨卿脚指头都快抠紧了,但她现在社恐再次发作,整个人看上去都冷肃极了。
在六个王家村的渔民眼里,就是海神娘娘从天而降,神情威严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一挥袖子,他们六人就被金光裹住,直直的往后倒飞回去!!
墨卿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板着脸用神识往海面上看,果然,熟悉的地平线又出现了。
她木着脸,心累的把这六个古代男人也贴了疾行符,把他们扔到至少百里开外的地平线上去。
鬼知道他们是怎么从那么远的地平线上出现到蓬莱岛附近的!!
墨卿在那六个人一边倒飞一边齐声大喊「多谢海神娘娘保佑!!」的场景里,一脸麻木的火速飞回了蓬莱岛。
墨卿把自己紧紧的裹在小被子里,心想,不行,她得找时间去空间裂缝附近看看,看看这裂缝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很确信自己搬家已经搬出了十万八千里远,可那地平线却仍旧像个怪兽一样,出现在了蓬莱岛的海域边缘!!
墨卿崩溃的想道,难道这空间裂缝是跟地平线绑定了的吗?!那岂不是她搬家也躲不了每个月初一十五的社恐噩梦?!!墨卿光是想想就要窒息了!!
但不管墨卿今天有多抗拒,她都还得继续出门。
因为空间裂缝说不定只在初一十五出现,如果她想去查看个究竟,就得赶在空间裂缝消失前过去,而且,平日里,空间裂缝是不会出现的。
否则墨卿不可能安安静静的在蓬莱岛过上这么久的幸福时光。
或许之前空间裂缝也出现过,只是墨卿不知道而已,因为之前墨卿足不出户,虎鲸母女又不会说话,她们灵智未开时很懵懂,力量也有限,即便看到了陷入暗流里的人,也救不了他们。
更不要说把人救下来带到墨卿面前。
所以墨卿之前才一直不知道空间裂缝的存在。
可现在知道了,墨卿又很难受。她不仅难受自己以后时不时的就要跟人接触,更难受的,是之前她无知无觉的,错过了许多事,如果她能早日发现空间裂缝,那海底的枯骨是不是就会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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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虽然社恐,但她本质上依然是个受过正常教育,有着良好的三观的普通人。
在得知自己错过了救下许多条鲜活的生命的机会,让他们成为海底白骨后,墨卿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她开始内疚。
她早就步入修仙者的行列了,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救下被捲入裂缝的人们,就像上次的三个人,还有这次的六个人一样。
只需要一张疾行符。
对凡人来说隔着暗流,远在百里之外遥不可及的地平线,只需要一张疾行符就可以抹平其中的距离。而墨卿的手里,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疾行符。
墨卿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真是没用啊。
在被窝里闷了许久,墨卿才艰难的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怎样,不能见死不救,所以,今天她必须出去,把空间裂缝带来的暗流封上。
只要每个月封两次裂缝就好了,不会遇到人的,不要怕。墨卿这样安慰着自己。
但社恐还是害怕见到生人,墨卿紧张的跟胖虎们远程传音:「大灵灵,萌萌,你们现在在哪?」
很快,海面上就响起了胖虎的大嗓门:「我们就在外面————卿卿————你为什么要跑啊————?」
殷灵和殷萌还懵逼着呢,她们把人救下来,带给了卿卿,但卿卿把人全部打飞(?)之后,自己就飞走了!不懂人类想法的胖虎茫然极了。
所以她们一直守在蓬莱岛附近没有走,等着卿卿出来呢。
墨卿:「.........」
她一紧张就只顾着跑路了,把殷灵和殷萌都给忘在了原地。
墨卿尴尬的咳了一声:「咳,抱歉,我忘了跟你们说一声就跑了........我马上就出来,大灵灵,你能不能帮我看看,附近还有没有人?」
大灵灵欢快的声音传来:「好的哦————」
她现在游得可快啦!尾巴一摆,嗖的一下就可以游出好远好远呢!
殷灵在附近的海域里晃悠了一大圈,又重新掉头游到蓬莱岛外也没花多少时间,她把脑袋探出海面,大声喊道:「卿卿——!没有人哦!」
墨卿心下一松,太好了!
她从蓬莱岛里飞出来:「走,大灵灵,带我去有暗流的地方看看,你们还记得暗流在哪里吗?」
殷灵在海里沉沉浮浮的点头,憨态可掬极了。
「记得!带卿卿去!」
墨卿紧张的心情顿时被胖虎的可可爱爱搅散了,她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摸了摸殷灵和殷萌的脑袋:「好,谢谢大灵灵和萌萌。」
殷灵立刻答道:「卿卿不用谢哦!」
她现在已经是个很懂人类礼仪的聪明虎鲸啦!会说很多很多话了呢!
在胖虎的带领下,墨卿在一个十分熟悉的距离范围内找到了海底的暗流。暗流处有一个不见底的海底旋涡,周遭的海水翻涌着被吞噬到漩涡里不见踪影。
墨卿还看到暗流里偶尔会喷出一些鱼虾,她猜测,这些鱼虾或许就是从近海处被卷进来的。
已经封过一次暗流的墨卿很熟练的就把这个暗流用符咒封起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结界符的灵力至少可以支撑一年,但上次的符咒却在半个月后就不见了踪影。
封住暗流,墨卿又在暗流附近游了一圈。
上一个暗流所在的环境墨卿记得很清楚,但这一个暗流似乎并不是上一次的那个?附近海底的环境都不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上一次的符咒不见了,因为这是两个不同的空间裂缝。
墨卿头疼的嘆息一声,暗流每隔半个月出现一次,地点不定,那她要怎么提前封印空间裂缝啊?
蓬莱岛所在的海域极广阔,墨卿想要每天巡游一遍是不可能的。
就连神话里,掌管着海洋的龙王都有好几个呢,可见海洋之大,并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轻松掌控得了的。
第23章
跟墨卿这边的焦头烂额不同,海岸边的几个村子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今年的海祭。
就在今天,王家村的王铁头和王柱子家父子六人,又一次被海神娘娘搭救了!!这让众人欢喜不已,连连张罗着海祭的事。
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知道世事无常。
海洋辽阔,每次出海打鱼,总会有人再也回不来。
住在海边的人们已经习惯了,每当有人失去踪影,他们就知道,这人已经回不来了。不是他们生来冷漠,而是已经麻木了。
他们自然是害怕的,对于死亡的本能恐惧让他们把大海视作神灵,年年祭祀,企图取悦神明,获得海神的庇佑,好让他们免于一死。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也没见过海神。
村里上了年纪的祭祀说,海神爷爷与凡人不同,是尊贵的神明,他不搭理他们才是对的。
海神爷爷可以不搭理凡人,但凡人却必须祭祀海神爷爷,否则海神爷爷发怒,就不止要淹死几个人了。他会掀起巨大的海啸,把海边所有的村子全部淹没!
对死亡的恐惧催生出了海祭的习俗,在海边求生的人们每年都会举行海祭,把他们捕捉到的最大的海获放归海里,还要供上其他祭品,以此祈求海神爷爷不要动怒。
有些村子甚至还会给海神爷爷娶亲,将年轻漂亮的女子投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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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们这样的行为也没能让海神爷爷宽恕他们,无情的海啸仍旧将他们淹没了,王家村祖上的祭祀便说,海神爷爷看不上凡人女子,因此,王家村海祭歷来只放生,不杀生。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习俗感动了海神娘娘。
所以海神娘娘两次显现神迹,救的都是王家村的人。
王家村的祭祀阿嬷信誓旦旦,这一次海神娘娘的出手,更加证明了他们王家村的祭祀方法才是对的!
附近几个村子的海祭习俗各不相同,谁也说服不了谁,海神爷爷和海神娘娘是肯定要祭祀的,但怎么祭祀,每个村子都有自己的流程。
但王家村的人们相信,从今往后,周边海祭的习俗都会向他们王家村靠拢!!
老村长很是激动,还指派了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去城里买更多的香烛元宝,红纸也要多买些回来,好用在海祭上。
颤巍巍的小老头拄着拐杖不放心的叮嘱几个要出远门的小伙子:「你们一定要记得啊,东西都要买最好的!贵一点也不要紧,咱们多卖几条大鱼就有了,海神爷爷和海神娘娘可怠慢不得!」
几个大小伙子连连点头:「村长爷爷放心!我们一定买最好的供品回来!」
老村长捋了一把长长的稀疏的鬍鬚:「嗯,你们去吧,路上不要害怕,海神娘娘会保佑你们的!」
王家村和附近的几个村子都属于海平府治下,海平府的府城最是繁华,但路途也遥远,如果不是要给海神爷爷和海神娘娘买最好的祭品,王家村人是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的。
一来一回都得要一个月。
王家村里大部分人,这辈子都没去过那么遥远的地方。
可这次不得不去,他们几个村子条件都大差不差,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祭祀。往年倒也罢了,但今年海神娘娘接连显灵,他们如果不做点什么,万一惹怒了海神娘娘怎么办?
所以王家村老村长把众村民们筹集的铜钱都交到几个大小伙子手里,交待他们务必要带回最好的香烛元宝和红纸来。
几个大小伙子应下,往海平府城去了。
王家村的海祭盛大,往年都需要提前一个月准备,今年海神娘娘显了灵,更要办大些,提前两三个月准备也是应该的。
几个邻村的人也加入了进来,他们对王家村两次得到海神娘娘的庇佑十分羡慕,今年的海祭,他们将会放弃自己村子里往年的流程,改成和王家村一同祭祀。
他们希望这样的行为可以让海神娘娘也注意到他们,并赐下恩泽,显现出神迹,拯救他们出海遇难的儿郎们。
几个村子联手举办的海祭格外的隆重,另一边,往海平府去买祭品的几个大小伙子也在路上兴奋的讨论不休。
这次去海平府的九个年轻小伙子,只有两个是王家村的,这一路,两个王家村的小伙子可以说是受尽了艷羡。
另外七个来自几个邻村的小伙子都自觉的以王家村的两人为主。
他们也对海神娘娘显灵的事好奇得很,一路围着王家村的王小三和王二小问个不停。
「王二哥,王三哥,你们真的是被海神娘娘救下了啊?」
王小三和王二小,正是第一次被墨卿救下的父子三人里的两个,他们一说起这个,就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不管说了多少遍,他们都说不够海神娘娘的恩泽!
王小三挺着胸,得意的说道:「那是当然!!你们知道吗?海神娘娘她会飞哩!!」
王二小也跟着说道:「那可不!而且,海神娘娘会施法,她手一挥,我们身上就冒出了金光!」
「你们是不知道哇!那金光一上身,我们就在海面上飞起来了!!比鸟还快哩!一下子就飞回岸上了!!」
另外七人羡慕的问道:「飞起来是怎么个滋味?」
王二小手脚并用的比划:「就这样!我们一动不动,那海水就不停的倒退!一眨眼!人就在岸上了!一点油皮都没伤着哇!!」
他伸出胳膊给众人看,众人立刻围上去摸王二小发过金光的胳膊,一个比一个羡慕。
还有个胆子大的,问道:「海神娘娘.......长什么样?跟咱们凡人一样不一样?」他们村里供的海神爷爷雕像是个龙头人身的样子,海神娘娘也长这样吗?
王二小和王小三摆摆手:「不不不!海神娘娘不长龙头!她乍一看像是人,但一细看就知道不是人!」
「哪有人能生得那么,那么的好看呢?海神娘娘的衣服都会飘哩!」
众人譁然的眼神让王二小和王小三很是受用,其实他们那时也没敢细看,怕冒犯了海神娘娘,只隐约记得惊鸿一瞥,海神娘娘是不长龙头的。
但非要说她长什么样,王小二和王小三也说不清楚,他们没读过书,不识字,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只能反反覆覆的说「好看」。
兄弟俩总结道:「总之,海神娘娘比画上的仙女还要好看!一看就知道她是神仙!」
第24章
海平府。
从王家村出发的一行九个大小伙子,终于在半个月的跋涉后,来到了海平府城里。
从未见过如此繁华世面的大小伙子们睁大了眼睛,惊嘆的看着眼前热闹的长街,渔村里长大的小伙子们第一次来到大城市,俱有些慌乱。
跟海平府城里的人比起来,他们身上灰扑扑的衣服显得那样的寒酸。可这已经是他们各自的家里最体面的衣服了——上面一个补丁都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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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为了给海神娘娘买祭品,他们的老娘也捨不得让他们带着这么好的衣服出远门的。这都是家里压箱底的好衣服,只有逢年过节办喜事时才会珍惜的拿出来穿一天。
但他们最好最体面的衣服,在海平府城里竟显得那么的粗劣,这让几个大小伙子心头不由自主的涌上了一丝畏缩感来。
城里的人们从他们身边路过,偶尔看过来的眼神都似乎带着些许轻视。
有道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在这个时代,人们光看衣着,就能判断出一个人是否有值得往来的背景。很显然,渔村一行人的衣着并不能让人平等的对待他们。
面对他们的问路,行人们都爱搭不理的,渔村的小伙子们不知问了多少路人,才磕磕绊绊的找到了位于街角的一家香烛店。
摆满祭祀用品的华丽香烛店里,九个大小伙子难堪的捏紧了拳头。
就在刚刚,他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进到这家富丽堂皇的大店铺里,想问问掌柜最好的香烛元宝要多少钱时,那柜檯后的掌柜只略斜了他们一眼,就嗤笑了一声。
「最好的香烛元宝?我这里倒是有,但你们买得起吗?」
掌柜的眼神老辣,一眼就能把来往的客人看个七七八八,这一群小伙子看着是年轻体壮的,但很明显,是不知道从哪个穷山村里出来的。
生在海平府城里的人,总是比其他破落小山村里的人多了几分优越感在的。
所以当掌柜的听到他们一开口就问自己最好的香烛多少钱时,他就很有些不屑,他店里随便拿一个普通货,恐怕都比他们见过的最好的香烛还要好吧!
见大小伙子们露出难堪的神情,店里另外的客人里有一个看不过眼,便对掌柜的说道:「嗐!你这掌柜,开门做生意的,赚多赚少不都是赚?给人家说说价钱又不费事,万一人家真想买呢?」
掌柜见出声的客人穿着体面的长衫,约摸是个读书人,他便换了个模样:「也对,客官您说得有理,也罢——嗳!那边的几个,你们往最高的那个架子上看,我这里最好的香烛都在那里了!」
「看到那个最大的高香没有?那个是我店里镇店之宝,不议价,五百文一支,县太爷每年祭祖都买那个哩!」
「还有旁边那个大红蜡烛,三百文一支,你们买吗?」
渔村的几个小伙子捏紧了荷包,他们这次出来,带着一千五百文铜钱,这是他们这辈子拿过的最多的钱财了,还是几个村子的村民们一起凑的,却只够买上三根高香。
村里的集市上,九根香一对蜡烛才十文钱,小伙子们来的路上还以为,这一千五百文一定能给海神娘娘买回许多上好的香烛,说不定还有剩——若是有剩的,他们便多买些红纸元宝。
可万万没想到,城里的香烛竟这么昂贵!
几个小伙子捏着荷包一言不发的样子太过显眼,那掌柜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又嗤笑了一声,连刚刚开口的那个穿长衫的读书人也转过头不再说话。
其他客人也时时投来注视,让几个小伙子更加的难堪起来。
————他们真的买不起。
掌柜见状,便又道:「既买不起最好的,便胡乱买些次等的罢!料想你们的先人也不曾见过我店里这样的好东西,你们随意买些回去也够用了!」
王小二勐地抬起头:「我们不是买回去祭祖,是要供海神娘娘的!」
掌柜听完就笑了,指着他们道:「这果真是乡下来的穷酸哩!连拜神都拜不明白!这世上只有海神爷爷,哪里来的海神娘娘?哪有让女子做海神的道理!你们那海神娘娘,莫不是你们自己个编的罢!」
掌柜这话一出,渔村的几个小伙子就爆发了:「你闭嘴!!不许侮辱海神娘娘!!」侮辱他们可以,但侮辱海神娘娘不行!!对神明大不敬,是会招来神明的怒火的!!
这次连那个穿长衫的读书人也笑着摇了摇头,他摇头晃脑的劝道:「诸位,掌柜说的有理,你们恐是在乡下长大的,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
读书人笑道:「向来女神,做个送子娘娘便罢了,海洋何其辽阔,海神掌管四海生杀之大权,决计不可能是位女神的。」
他笃定的道:「你们恐怕是被人骗了,祭了个伪神!快快回去告知你等族人,改祭海神爷爷才是正理!」
读书人这番话直接火上浇油了,渔村的小伙子顿时怒从心起,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你放你娘的屁!!我们怎么不知道海神爷爷?!是你们见识短,不知道海神爷爷今年娶了亲,海神娘娘都已经显了两次灵了!!」
那读书人勐地被推倒,他跌在地上哎唷哎唷的叫唤了起来,嘴里还道:「无知小民,无知小民!纵然你们祭了凡女给海神爷爷为妻,那也该照样祭海神爷爷!」
「寻常女子成了婚都得以夫为主,何况是海神爷爷?你们祭的凡女如何当得起海神娘娘,与海神爷爷平起平坐?!哎唷!你们还敢打人!!住手!住手!再不住手我要告官了!!」
渔村小伙子嘴笨,又一时被激得火气上头,当即就与长衫读书人动起手来!
其他客人们连忙一闹而散,掌柜也大骂着让人来拉架。
「杀千刀的!!在我店里动手做什么?!砸坏了我的东西,你们赔得起吗?!哎唷!你们怎么连我也打?!要反了!!住手!!我真让人告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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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霎时乱成一团,香烛纸钱散了一地,掌柜和堂倌儿一老一小,与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里挡得住九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被他们轻轻几拳就打得倒在地上直叫唤。
这边的动静挺大,不多时就招来了一队身着皂衣的捕快。
「什么人敢在县城里闹事?!!」
第25章
海平府城治下有四县,各县下又有十八村。
今天位于海平府城东边的良平县里出了一遭让人啼笑皆非的案件。
良平县治下王家村,李家村,何家村三个村子里来的几个大小伙子,居然当街把一家香烛店的掌柜给打了,连带着一位秀才也挨了几拳头。
据说起因是三个村子里来的小伙子为着一个什么伪神,与那秀才争论无果后便动了手。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当街闹事本身不是什么大罪,判个寻衅滋事,打十个板子,关半个月也就罢了,但这事坏就坏在被打的那位秀才,他是良平县县令第五房小妾家的幼弟。
县令听说自己爱妾的弟弟被打了,当即大怒,命捕快们将闹事的村人带上堂前来。
秀才一看到县令,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他也机敏,没敢当众喊破关系,而是倒头就拜:「求大老爷为我等做主啊!」
他指着自己脸上的于伤,告状道:「这几个村夫好无理!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他们莫错拜了伪神,他们便将我打成这样!连香烛店的掌柜也被打了!」
香烛店的掌柜和堂倌儿也连连磕头:「请大老爷明断!为我们伸冤啊!!」
渔村小伙子们余怒未消:「人是我们打的!要打要罚,我们认!但那厮侮辱海神娘娘,得向海神娘娘道歉!!否则我们不服!!」
他们指着的,赫然是那秀才。
秀才闻言,立刻又跟县令哭诉,将前番的事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大老爷,事情就是这样了,您给评评理,我何错之有呢?明明是他们不懂圣贤道理,还反来打我!」
县令捋了捋鬍子,转头问渔村几人:「你们所说的海神娘娘显灵,是怎么个事?」
秀才见状想说什么,却被县令摆手制止了。
渔村几人连忙将海神娘娘显灵的事说了一遍,王二小和王小三还挺身而出,细细与人讲了他们兄弟是如何在金光包裹下倒飞回岸上的。
他二人讲得绘声绘色,县衙门口看热闹的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县令听完,不置可否,只说道:「你们寻衅滋事,该罚,但念在你们初犯,情有可原,就只打十板子,牢狱暂且记下。」
他话头一转:「不过,你们所说的海神娘娘之事,本县需得派人去查验真假,届时本县将派人与你们一同回去,若是你们当真能证明海神娘娘确有其事,这顿牢狱便给你们免了。」
随后他神色忽然一肃:「但若不能证明你们的海神娘娘是真,那你们九人就需被押送回来,从重处罚!你们可有异议?」
秀才不敢相信自己的县令姐夫居然这样轻拿轻放,还要派人去那破山村查那劳什子的伪神,他很有些委屈,但公堂之上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渔村几人倒是松了一口气,海神娘娘显灵是千真万确的,他们有什么怕的呢?
当即应下不提。
十个板子打完,九个小伙子一瘸一拐的出了县衙,身后还跟着两个押送的捕快,和县太爷的心腹师爷。
师爷来之前就得了交待,要盯紧这九人,注意他们回村后的海祭是何道理,如有异状,即刻回去上报。
县令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前朝时,人祭之事时有发生,本朝虽然明令禁止人祭,但海平府天高皇帝远,许多愚民仍未开化,私下里还是有人顶风作案。
县令在堂上一听「海神娘娘」和「海神爷爷娶亲」,就大略猜到这事背后恐怕又是一桩人祭,但愚民无知,他多说无益,便将计就计,派亲随去查看个究竟。
本朝法度,人祭乃十恶不赦之罪,若是果真有人祭,他破了这桩大案子,便多了一分升迁的功绩。
只是这些话不好说出来,县令便只暗中嘱咐了师爷,让他紧盯着这几人,还特意让他带了信鸽,方便他随时传信回来。
师爷知道,自己此去要见机行事,时机一到,便要即刻传信让县太爷带人来当场破获这一起大案。届时不仅县令多一桩功绩,他这个师爷办事妥帖,也少不了好处。
渔村的几个小伙子不知内情,还以为县太爷也终于相信了自己,他们也顾不得许多,在另一家香烛店里买了他们负担得起的最好的香烛元宝红纸,跟捕快和师爷一起回程了。
一路上,他们都致力于跟两个捕快和师爷讲述海神娘娘的事迹,试图让他们也拜倒在海神娘娘座下。
有师爷同行,捕快们没敢多嘴,那师爷也不拿乔,捋着山羊鬍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渔村几个小伙子聊着,想从他们的口中多套些话出来。
但师爷很快就腻味了,因为这几个小伙子大字不识一个,一路上颠三倒四的说的都是那来来回回的几句话。
师爷没能问出个头绪来,后面的路上便很少再开口了。
就这样,一行人去的时候是九个,回来的时候是十二个,半个月后,又回到了村子里。
几个村的村长和祭祀都由王家村的老村长和老阿嬷带领着,已经在村口等了有些时候了,远远见到多了几个人,他们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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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兄弟大老远的看见村长就扯开嗓门大喊道:「村长爷爷!祭祀阿嬷!我们回来啦!还有县里的官爷也要来跟我们一起祭海神娘娘哩!」
他们身后的师爷抽了抽嘴角,没说话。
几个村长和祭祀原本还有些畏惧县里来的官爷,但一听王家兄弟的话,顿时又放下心,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他们连忙把三位官爷簇拥着带到了村里,还热情的给他们看自己今年海祭的准备。
得知县里香烛贵得很,几个村长又长嘆了几声,他们没怎么去过城里,也不知道城里东西那么贵,但现在重新凑钱再去一趟城里也来不及了,只好先用小伙子们带回来的香烛将就用。
王家村祭祀阿嬷连连嘆气:「唉!这可怎么好哟!没有最好的香烛,万一海神娘娘怪罪下来怎么办哩?咱们还是把别的祭品再多备些吧!好歹跟海神娘娘讨个饶呢?」
其他的几位老人也唉声嘆气的派人去准备了,现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们只能祈祷海神娘娘仁慈,不要降下罪来,但若真要降罪,拿他们几个老骨头去填海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祸及后生们啊!
第26章
在沿海几个小村子忙着准备海祭时,墨卿这边总算过上了一个月的清净日子。
她这一个月都和殷灵殷萌盯着海底的动向,但由于海域太广,难以一一细查,而空间裂缝只要不把活人卷进去,动静就不会很大,因此,这一个月墨卿居然没在海底发现暗流的踪迹。
这让她十分迷茫。
是这个月的空间裂缝没有出现,还是她推断出的初一十五出现空间裂缝是错的?
墨卿不知道的是,这一个月那几个村子都忙着呢,没什么人出海打鱼,空间裂缝倒是打开了两回,但并没有卷进无辜的渔民。
她对沿岸几个村子的动向一无所知,导致她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
墨卿想不明白,只能暂且放下不提,这一个月,她的技能又升级了两次。图片转化和文字转化都已经升级到不限次数了,所以这次升级的是语言转化。
最初的语言转化,只能转化出具体描述的物体,还有次数限制,比如一天只能转化几次食物,工具之类的东西。
升级了一次的语言转化技能,直接进阶到了不限次数。
升级了两次后,这个技能又横向点亮了另一个方向:介于有形与无形之间的物体也可以转化出来了。比如,风云雷电。
这些东西说是有形,但又与普通实物有所区别,说是虚拟,却又实实在在的是真实存在的。
这两次升级也带给了墨卿巨大的惊喜,她现在可以凭藉语言转化,随心所欲的控制蓬莱岛的天气了!
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连带着海水,墨卿也可以操控一部分了,如今殷灵和殷萌最爱玩的游戏已经不是接飞盘了,而是海上冲浪:墨卿一句「潮起」,海上就会掀起一阵潮汐海浪,将仰着肚皮的胖虎们冲出去老远。
一句「潮落」,海潮又会褪去,殷灵和殷萌又会屁颠屁颠的游回来,再次仰躺在海上,让墨卿把她们俩沖得到处乱飘。
本来应该是个很酷炫的技能,但墨卿跟胖虎们玩多了,总有一种这个技能最大的用处就是用来给胖虎陪玩的感觉。
或许还有其他隐藏使用方法,但墨卿还在摸索中。
她发现,从文字转化开始,后面的升级速度就快了很多,升级的限制也少了很多,但这个技能它看不见进度条,墨卿也实在搞不懂,促进升级加快的原因是什么?
难不成真的是技能熟练度越往后就越跳得快吗?
墨卿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依旧好奇满满的探索着自己的新技能。
她就这样在蓬莱岛上快乐的继续生活着,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
一个月后,墨卿看着自己的余额,沉默了一会。这一个月,她的余额也在缓慢的上涨着,但上涨速度比起之前慢了很多,有时候一天涨十来个,有时候一天涨几个。
墨卿不知道自己该松口气还是该提一口气。
余额莫名其妙的上涨或许是好事,但没摸清缘由,墨卿心里总感觉没底。现在她的余额已经有一百多万了,大部分是升级抽奖来的,还有小部分是它自己慢慢涨起来的。
墨卿现在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只偶尔在商城里买一套漂亮的新裙子,或是给殷灵殷萌买一点零嘴吃。
这一百多万看着多,但实际上只能买点普通东西,墨卿可是见识过商城里金框物品的价格的,那后面一长串的零,可比她的一百万壮观多了。
这天,又到了初一,墨卿虽然前一个月都过得安安稳稳的,但今天她还是选择去海底看看有没有新的空间裂缝出现。
殷灵和殷萌跟她兵分两路,分别朝着两个方向去查看了,海域广阔,或许这一天也会和前两次一样无功而返。
与墨卿的担忧不同,殷灵对此反而更有信心一点,她现在的嗅觉极其灵敏,没遇到卿卿之前,她就可以闻到百里外的血腥味,遇到卿卿之后,她的嗅觉就更厉害了!
虽然殷灵也不清楚自己现在能嗅到多远的气味,但她敢打包票,只要她附近出现了活人,她一定立刻就能找到他们!
这个「附近」,指的约摸是方圆千里的海域。但殷灵不识数,不会形容,也没办法跟墨卿解释,她只能默默地带着傻闺女,在海底窜来窜去的找活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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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两次,殷灵敢肯定,海底是绝对没有人类出现过的。
当墨卿和胖虎们在海底巡查时,沿海的几个小渔村又有了新的动作:县里来的官爷想亲眼见识见识「海神娘娘显灵」。
因此,几个村长商议后,决定派人带着三位官爷出海。
他们都是熟悉海洋生活的人,虽然出海总是免不了伤亡,但现在,沿海几个村子的渔民都很有信心:海神娘娘一定会救他们的!
所以他们才敢带着官爷出海,让他亲眼拜见一下海神娘娘。
师爷斟酌了一番,他认为出海虽然风险颇大,但想来这几个小村子必然不敢与县太爷作对,所以他谨慎的先指派了一位捕快与众渔民出海去。
一艘渔船顺着风,往海里划去,船上除了亲眼见过海神娘娘的王家兄弟之外,还有与他们同去县城的七个小伙子,和一个神色紧张的捕快。
船上还带着些香烛元宝并香案香炉之类的物件儿,端端正正的摆在船中央的甲板上,一行十人都自觉的靠在船头船尾。
捕快被师爷暗中吩咐过,若有异动,他可以见机行事,哪怕是拔刀伤人也可以,一切以保全自身为要。
出海的几个小伙子不知内情,还在热情的跟官爷搭话。
「官爷,您别怕,咱们现在出海都安全着吶!祭祀阿嬷查过日子,说海神娘娘都是初一十五下凡,咱们今儿也是初一,就算翻了船,海神娘娘也能把咱们救起来的!」
「对对对,本来按惯例,准备海祭期间咱们都是不出海的,都得在村里忙着,但今儿不一样,咱这是特意去拜见海神娘娘的,所以您也有福气啦!可以亲自拜见海神娘娘呢!」
这船上除了王家兄弟之外,另外几人都是没有亲眼见过海神娘娘的,他们现在激动又振奋,各自都整理了仪表,穿着簇新的衣裳,等着待会好去拜海神娘娘。
若是有幸能得海神娘娘眷顾,说不定他们也能飞上一回哩!
第27章
载着渔民和捕快的渔船径直朝着海里划去,海面风平浪静,一路顺风。
渔民小伙子们不知在海里划了多久,捕快就有点不耐起来,他喝问道:「你们所说的海神娘娘为何还不出现?!已经划了这么远了,为什么还不返程?!」
其实捕快心里有点慌。
现在离岸边已经很远了,如果渔民们要暗中对他做些什么手脚的话,现在就正是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距离。海岸边的师爷连他特意带上的示警旗子都看不见。
渔村的几个小伙子一边安抚捕快,一边咕哝着:「应该快了吧?咱们都划了这么远了,王二哥王三哥,上次你们出海划了有这么远吗?咱们现在要不要先把香烛点上?」
王二小和王小三思忖片刻,点了点头:「我们上次遇到了海上飓风,也不知究竟被颳了多远才翻的船,香烛先点上吧,早做准备也好。」
捕快忽然拔刀,厉声问道:「翻船?!你们的海神娘娘要翻了船才能看见?!!」他看上去似乎有点崩溃了,没想到他真的被这看似老实巴交的渔民们给诱进了海里!!
说不定海神娘娘是假,骗他沉海做祭品才是真!!
见捕快一脸惊怒,渔村的几个小伙子连忙道:「官爷!您别怕!海神娘娘会救咱们的!」
捕快绝望愤怒的还想骂上几句缓解恐惧,但此时,原本还平静的海面忽然颳起了狂暴的飓风!!
捕快拼命的大叫着想把船往回划,但他一个人根本划不动这么大的船,因为那几个渔村小伙子像中了邪一样,不仅不害怕,还兴奋起来!!
「快快快!把香烛点上!!元宝红纸都揣好!咱们怕是要翻船了!!」
他们兴高采烈的,语气不像是要翻船了,倒像是要发财了。
「啊啊啊啊来不及了!!风来了!!祭祀阿嬷说过初一十五的风不必害怕!!快把香烛香案抱紧,不要被海浪捲走了!!马上就要拜见海神娘娘了!!」
在渔村小伙子的惊喜和捕快的惊恐中,渔船被飓风掀翻,将他们刮进了海底的暗流里。
十个人被倒扣的渔船盖着,像下饺子一样,全数被暗流吞没。
..............
岸边,师爷看着渔船远去良久都不见迴转,也焦急的来回踱起了步,信鸽蹲在附近的一家茅草房顶,静静地看着。
师爷没敢把信鸽交给捕快带出海。这是县衙里的信鸽,还要负责接下来给县太爷传信的,金贵得很,如果出海遇到了意外,师爷担当不起。
所以他只能等,等渔船回来,或是与阴谋败露的渔民们撕破脸。
剩下的一个捕快也很紧张,他独身一人,双拳难敌四手,自保都困难,更何况还要护着一个师爷逃命?他心里苦涩,却不敢多言。上峰有令,他怎么敢违抗?
他的家人都还在县城里,若是他因公而亡,他的家人还能得一笔抚恤金,可若是他违令而亡,他的家人也会被连坐的。他的老母妻儿都保不住。
所以捕快明知不敌,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师爷。
他拼命的在心里祈祷着,希望这渔村里没人说谎,若是那海神娘娘真的存在就好了,那样他此行就不必与渔民们起干戈,还能得些功绩回去。
此时见渔船久久不回,捕快比谁都着急,他面上不显,但内心已经在求神拜佛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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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页
捕快心道,若果真有海神娘娘,那便求求海神娘娘开眼显灵,救救他吧!否则,在几个村的渔民围攻下,他要如何才能带着师爷逃脱!
他病急乱投医,已经在心里许愿了,只要此行海神娘娘显灵,回家他就给海神娘娘供奉牌位!
岸上的气氛逐渐焦灼,而海底的墨卿还在寻找空间裂缝。
忽然,她皱了皱眉。
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感觉,似乎冒出了一个很微弱的气泡。
那「气泡」上上下下的翻腾着,很着急的样子,墨卿对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东西很警惕。
墨卿试探着用自己修炼出的神识触摸了一下那个「气泡」,想将它推出脑海,但神识与其相触的一瞬间,气泡碎裂,一个焦急的声音顿时煳了墨卿一脑子。
「海神娘娘保佑!求求海神娘娘显灵吧!!若真有海神娘娘,信男愿意为海神娘娘供奉金身牌位,日日焚香!!求海神娘娘万万垂怜!!」
那声音听上去绝望又挣扎,墨卿连那一连串的「海神娘娘」都暂且没顾得上。
墨卿愣愣的,听着那道声音一直在她脑子里拼命祈祷,且语气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恐惧。
墨卿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前方的海底暗礁处就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旋涡缓缓张开,墨卿亲眼看到那暗流里,勐地又出现了一条渔船.........
渔船倒扣着,下面似乎还有几个人。
墨卿:「..........」
该来的始终躲不掉。
墨卿木着脸,给殷灵殷萌传音,让她们不必找海底暗流了。
又到了走流程的时候。
墨卿在心里长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社恐发作得那么厉害。
她一拂袖,用灵力将渔船和船底的人托到海面上,自己也从海水里腾空飞起。
并且一口气飞了老高,尽可能的离这一船人远一点。
渔船上,九个小伙子刚从海面冒出头,就狂喜的从怀里掏香烛元宝。但香烛元宝已经被海水浸泡透了。
渔村小伙子:「..........」
不知道海神娘娘会不会嫌弃泡发了的香烛元宝哦。
但他们此刻亲眼见到了海神娘娘,高兴得都乱了套,顾不得许多,便齐声在海上大喊起来:「拜见海神娘娘!!!」
墨卿:「...........」
麻了!救命!!!
社恐再次发作让墨卿看上去愈发冷肃,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回去。」
虚实转化-语言转化发动成功。
她话音一落,十个人瞬间消失在海面上!
九个小伙子激动得哇哇大叫,转瞬就出现在了岸边,与等待已久的众人碰了个正着。
与他们一同凭空出现在岸边的,还有一个失去了表情的捕快,他喃喃道:「海神娘娘.......海神娘娘真的显灵了!!」
第28章
沿海岸边。
渔村的村民们热烈的围住了出海归来的九个小伙子,叽叽喳喳的问道:「你们拜见海神娘娘了没有?怎的这次不是飞回来的呢?」
前面两次,被救起来的渔民都是在海上倒飞回来的,可这一次却不一样,他们是凭空出现的!
刷的一下!就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九个小伙子浑身都湿透了,怀里还紧紧的抱着同样湿透的香炉蜡烛,他们亢奋至极的跟大家手舞足蹈:「拜了拜了!!海神娘娘果真又下凡救了咱们!」
他们举起香炉蜡烛,激动的给众人看,这可是拜过海神娘娘的东西!
村民们譁然,立刻围拢上前去争相抚摸香炉,连县里来的官爷都顾不上了。
但现在师爷和两个捕快也顾不上村民们。
从海里回来的那个捕快连滚带爬的冲到师爷面前,然后脚一软,直接就跪了!他大喊道:「师爷!是真的!真有海神娘娘!!」
他刚刚从生死边缘转了个圈回来,现在整个人都有点语无伦次的:「海神娘娘.......她在海里!还会飞!飞好高!海神娘娘她果真是神仙!!」
师爷和留在岸上的捕快也还没反应过来,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的,出海的十人竟凭空出现在海岸边,这对于古代人来说实在是过于赤鸡了点。
师爷看上去还有点茫然,但另一个捕快却扑通一声,跌坐到地上去了!
他嘴里也喃喃着:「海神娘娘真的显灵了!海神娘娘保佑!!」他已经决定了,回去就给海神娘娘供奉香火!
必然是海神娘娘听到了他的祈祷,才特意显灵的!是海神娘娘救了他!否则他和师爷就会与众渔民们纠缠起来,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大活人乘船出海,却凭空出现的场景实在是太过有冲击力了,除了神迹,这些人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个时代本就信奉鬼神之说,连各国的王宫里都齐刷刷的供着长明灯,唯一的区别只是各国所信奉的神明不同罢了。
大梁朝建立在东海之滨,是一个沿海小国,比起中原地区的强国们不知弱了多少,靠海吃海,他们整个王朝从上到下所信奉的都是主掌海洋生杀大权的海神爷爷。
跟中原的国主们每年上山封禅不同,大梁每年都是国君亲自去海边举行海祭。
在这种背景下,所有大梁朝的人,都对海神爷爷顶礼膜拜,虔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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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亲眼看见了神迹,再坚定的人也得动摇起来了。
师爷呆愣了半晌,这才从震撼中缓过神来,他拉着两个捕快:「走!咱们得立刻回县衙告知大老爷!今年这几个村的海祭得让大老爷也来拜拜!」
良平县县衙每年也是会举行海祭的,但他们通常都有固定的祭祀神庙,不会特意来海边。
只有国君海祭,才会率众去海边,但他们去的也不是这样偏远的地方,而是在王室的渔猎场中举行,那一片海岸线平时就有重兵把守,不是什么人都能靠近的,离王家村远着呢。
但亲眼见到了神迹,师爷哪里还敢拿乔,当即就要回县衙禀告消息。
他羡慕的拉起了那个被他指派出海的捕快:「你可真是走了大运了,亲眼见了海神娘娘,等回去大老爷必要找你问话的,你小子以后的路子顺着呢!」
出海那个捕快也后知后觉的激动了起来。
是啊,他可是得了海神娘娘的眷顾了!
县衙来的三人急匆匆的告辞,村里的人们也顾不上挽留他们,因为他们也还激动着呢!
王家村的村民还好一些,他们已经见过几次神迹,心里是有底的,但隔壁几个村子的人这可是头一回见海神娘娘显灵啊!
他们喜极而泣,王家村的人没骗他们,果真与他们一道祭拜海神娘娘的决定是对的!这次海神娘娘不就把他们村的儿郎们一道给救了吗?
大家围着那九个大小伙子问东问西,问的都是关于海神娘娘的问题。九个小伙子们也激动得很,手舞足蹈的跟大家讲海神娘娘的神迹。
「你们不知道咧!海神娘娘的声音比银子做的铃铛还好听!她说话跟咱们说的话也不一样,但咱们也能听懂她的意思,这必然就是神仙的仙音!」
「海神娘娘威严极了!她从海里飞上天空,比画上的仙女还飞得高哩!」
大家羡慕又好奇的围着九个幸运的小伙子,最后王家村的祭祀阿嬷一挥手,把香炉里的香灰给大家分了。
她捧着香炉,珍惜万分的拿着一个小银勺给大家分香灰,还一边分一边念叨:「这可是拜过海神娘娘的好东西哩!回家泡水喝,包你百病不生!小心点,可莫抛撒了!」
小银勺只比耳挖子大一点,每个人能分到的香灰只有一丁点,因为几个村子的人多,香灰却只得这一炉。
但没有人觉得这泡过海水的湿漉漉的香灰有什么问题,一个个欢欣雀跃的伸出双手,虔诚的把芝麻点大的湿香灰捧了回去。
把香炉抱在衣襟里带回来的那个小伙子的衣服上也沾了不少香灰,众人将他的衣服都给扒拉下来了。
分发完香灰,几个渔村的人们又接着张罗海祭的事了,他们把红纸剪成吉利的花样,贴满了村子,还在王家村村口的海边修建了一个高大的祭台。
祭台用了贝壳珊瑚做点缀,心灵手巧的女孩们还用彩纸扎了各色花朵,将它们妆点在祭台上。
不远处还有男人们在扎小船,这小船不是用来载人的,而是用来载着祭品给海神娘娘送去的,这样的祭品小船,他们今年要扎八十一只。
几个村的村长和祭祀拄着拐杖,在村口商量着什么。
日落的余晖渐渐染红了海边的傍晚,这几个小渔村在天光掩映下,显得安宁又热闹。
另一边,墨卿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她正在海底心酸的打补丁,遇到一个空间裂缝就煳一个结界符,像一个莫得感情的贴符机器。
两个胖虎快乐的跟着她一起在海底游来游去,还时不时的给墨卿提个醒。
但墨卿在海里贴的结界符越多,她的心情就越发的沉重起来。
第29章
墨卿一边贴结界符,一边记着数。
从渔民们被卷进来的那个暗流开始算,她已经贴了十一张结界符了。
这数量多得让墨卿心慌。
怎么这空间裂缝会忽然增加这么多?是一直就有这么多,还是最近才忽然增加的这么多?
墨卿不知道,但墨卿很慌。
她根据线索推断出,在没有出现空间裂缝的情况下,蓬莱岛是在一片独立的海域里,像平行世界或是一片巨大的结界里。
但只要空间裂缝一出现,蓬莱岛就会与现实世界这一片海域重合在一起。
墨卿不想蓬莱岛与现实海域重合在一起,她只想守着自己的小岛清清静静的过隐居日子,最好是一个人也别让她遇到。
可是,墨卿今天一天,贴掉了二十几张结界符。
回到蓬莱岛,墨卿坐在海面上发呆。
难道以后她真的再也不能过最初那样的快乐隐居生活了吗?
墨卿不想回到人群中去。
现代文明社会她都不想回去,更不要说这人生地不熟还十分针对女子的古代社会了。
墨卿抱着头,痛苦的想着,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空间裂缝里被卷进来的古代人好像把她当成了什么「海神娘娘」,几次见面,他们都是这样称唿墨卿的。
说来也怪,他们的语言墨卿完全没听过,带着很浓厚的方言味道,但墨卿居然意外的能听懂他们的话,而且,似乎他们也能听懂墨卿的话。
这就很奇怪了。
明明双方语言都不通,却还能彼此听懂,墨卿实在想不通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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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跳过这个小问题,开始思考要怎么避免再与那些人遇上。
殷灵和殷萌萌围着墨卿游了好几圈,然后殷灵用脑袋轻轻的顶了一下墨卿:「卿卿,你在干嘛呀?怎么不动也不说话呀?」
墨卿嘆了口气,摸了摸胖虎们的脑袋,要是没有空间裂缝该多好啊。
殷灵眨了眨眼睛,然后学着墨卿的样子长嘆了一口气,那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的。
墨卿:「...........」
墨卿抹了一把脸:「大灵灵,如果你们平时在海底再看到今天那样的暗流,就来告诉我好不好?」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这样,墨卿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殷灵快乐的嘤嘤了一声,答应了这个小小的请求。她们每天都在海底玩耍觅食,游得又快又远,海底的暗流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
交待完胖虎,墨卿又回到了她的中式小别墅里。
今天太累了,含人量严重超标,社恐急需补充独处能量。
但墨卿倒在柔软舒适的被窝里滚来滚去也没有睡意,她现在心思纷纷杂杂的,想睡都睡不着。
墨卿:「..........」
墨卿干脆掏出了一团异火,这一团金色异火也是游戏里转化出来的,墨卿平时用它来练习炼丹或者炼器。
现在,墨卿用异火熟练的烧融了一块宝晶,然后用它融化后的半流体在空中笔走龙蛇的画了一道金光灿灿的符咒。
然后就把它按在了自己的脑门子上。
昏睡符-发动成功。
墨卿人事不省的倒回了被窝里。
昏睡符十分给力,墨卿一觉睡了三天,醒来后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就像是在梦中锻鍊过八百遍一样。
刚从床上爬起来,墨卿就去找了殷灵和殷萌,想问问她们这三天有没有看到新的暗流或者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
殷灵甩了甩尾巴:「没有哦,一个暗流都没看见的。」
墨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随时可能打开并卷进好几个大活人进来的空间裂缝,对于社恐墨卿来说简直就像一把随时可能落下来的断头铡刀。
现在这铡刀没落下来,墨卿竟然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来。她心酸的想道,我只是想过个清净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难怪电视剧里的神仙都要住山里住海里,否则隔三差五来个人,那日子还怎么过啊!
小胖虎殷萌萌从海里伸出圆圆的胖脑袋,用吻部顶了一下墨卿,然后张着嘴,是熟练的等饭姿势。
墨卿哭笑不得,想了想,她打开商城,决定给这傻孩子买点好吃的,这三天辛苦两个胖虎了,她们一定游了很远才敢那么肯定的说没有发现暗流。
商城页面拉开后,墨卿余光一瞥,又看到了自己的余额缓缓的上涨了几十。
墨卿:「..........」
说实话,现在她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这余额为什么会上涨了,但社恐本能的想逃避这个可怕的问题。
当初她救了殷灵和殷萌,余额就冒出来20,后来余额上涨,正是从救了暗流里的三个渔民开始的。
再加上后面两批渔民一看见她就熟门熟路的跪拜的样子,余额为什么上涨,墨卿已经猜到了,但,这个问题好可怕,墨卿怂怂的选择不看还在上涨的余额。
就算救人的功德或者因此得到的信仰可以转化成余额,但墨卿还是宁愿不要见人。
反正她平时需要花钱的地方真的很少,技能升级后的抽奖池里的金币她都用不完。
墨卿撇过头不看余额,在商城里下单了一堆超大包的薯片。
这些薯片都不贵,二十块超大一包,跟小麻袋似的,扎实的分量用来投餵胖虎刚刚好。
撕开薯片袋子,把薯片往殷萌萌嘴里倒,小胖虎快乐的咔嚓咔嚓着,吃得脆生生的,墨卿一视同仁,给殷灵也倒了几大袋,自己也顺手掏出了两片,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平静的海面上波光粼粼,犹如墨卿现在的心境。
————看上去平静,但随时都有可能掀起一场风暴。
吃完薯片,墨卿又陪胖虎们玩了一会潮起潮落的冲浪游戏,然后再回到了自己的小别墅里。
墨卿踏浪而行,来到蓬莱岛的岸边,这岸边是一片椰林,里面布满了迷踪阵,如果有人误入,没有墨卿指路的话,走到死也不可能走到她的地盘上去。
迷踪阵是用语言转化出来的,墨卿当时为了这个迷踪阵,照着游戏里的描述修改了好几遍才将它转化出来。
现在,她轻车熟路的走进了迷踪阵。
身为迷踪阵的安放者,墨卿不需要记路。
因为迷踪阵里的路瞬息万变,里头还穿插着各种幻阵,记路也没用。
年轻的蓬莱岛岛主面色如常的走进迷踪阵,她只需要一声「路引-现」,地上就会浮现出指路的发光箭头,将她引向那栋林间小别墅。
第30章
墨卿回到了紫竹林间的小别墅里。
她今天没什么兴致,有点恹恹的。
脑子里还是冒着乱七八糟的泡泡,墨卿也没敢去戳。因为这些泡泡里都是别人的愿望。
每一个起起伏伏的泡泡,都承载着一个人最急切,最诚恳的愿望。
墨卿有些害怕这些愿望泡泡。
她觉得自己无法负担起那样沉重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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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之前,她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也曾经在心里暗自祈祷过神明。
现在陡然换了个处境,墨卿还没能适应转换后的变化,比如那些越来越多的泡泡,又比如那些一天比一天涨得多的余额。
如果可以,墨卿真的希望她听不见那些愿望泡泡里的声音。
可是那些愿望泡泡就那样浮浮沉沉,让接电话都会社恐发作的墨卿十分不安。
墨卿漂浮在卧室里,她仰躺在空中,幽幽的嘆了一口气。
她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又深唿吸了好几次,才轻轻的戳破了一个愿望泡泡。
————「海神娘娘,请保佑我家阿狗健康长命吧。」
被戳破的愿望泡泡消失在脑海里。
墨卿嘆息着又戳破了一个。
————「求海神娘娘保佑信女觅得如意郎君,嫁得远远地去,再不要过挨打挨骂的日子了。」
再戳一个。
————「多谢海神娘娘显灵救我性命,求海神娘娘保佑信男一路高升,信男必将为海神娘娘供上长明灯。」
这些愿望都很朴实,女人们向神明祈求着婚姻或是家人的平安康健,男人们祈求着事业财富或是美娇娘。
也夹杂着一些更微小更不起眼的愿望。
墨卿戳破了一个最小的泡泡,里面稚嫩的童声虔诚的许愿道:「海神娘娘保佑蛋蛋明天可以多吃到一块鱼肚子。」
墨卿闭了闭眼。
她能听见这些愿望,但她却对如何实现这些愿望一无所知。
墨卿不知道自己现在还算不算是凡人。
她只知道,真正的神明,绝不会像她这样,胆小,懦弱,卑怯,无知。
连信徒最微末的愿望都不知道该如何满足。
墨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对这些愿望视而不见?她想起自己在绝望时也曾祈求神明,那时的她,多么希望世上真有神明能回应一下她啊。哪怕只是一阵风,一个模煳的应答也好啊。
墨卿戳破了一个又一个的愿望泡泡,在那些或年轻或苍老的祈愿里,她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小小的墨卿学着大人的模样,灰扑扑的跪在菜地旁,许下了一个小小的愿望。
————「求求神仙保佑卿卿以后不要饿肚子,卿卿想每天都能吃一顿饱饭。」
墨卿戳破了最后一个愿望泡泡,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脑海里重新涌出新的愿望泡泡,挤挤挨挨的向神明诉说着自己心底的愿望。神明的泪水滴落在地,溅起一朵极其微小的水花。
「啵~!」
新的愿望泡泡接二连三的自动破开,墨卿的泪水也渐渐止住了。
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被无数愿望泡泡包裹着的时候,墨卿感受到了从泡泡里传来的微弱力量,那力量像一条条极细的丝线,脆弱却又坚定的把神明和她的信徒连接在一起。
墨卿眨去最后的泪意,弯了弯嘴角。
她轻轻开口道:「愿望泡泡-现。」
虚实转化-语言转化发动成功。
原本只存在与脑海中的「虚」泡泡,成了真真切切浮现在墨卿眼前的「实」泡泡。它们一被转化出来,就如同乳燕投林一般,围着墨卿飘。
只有墨卿亲自出手戳破,这些泡泡才会消失,否则它们将一直存在到信徒忘记这个愿望为止。
这些泡泡有大有小,泡泡越大,里头承载的愿望也越大,比如说许愿心想事成这之类的泡泡,比墨卿的巴掌还大,但一些朴素的愿望的泡泡就很小。
墨卿选择了一个最小的泡泡,她将它置于指间,但并未捏破它。
泡泡里的愿望透过墨卿的手指,轻快的传进墨卿的心里。
奶声奶气的童声许愿道:「求海神娘娘保佑小花今天能捡到一个最漂亮的贝壳!小花想献给海神娘娘!」
墨卿捏破这个小泡泡,轻声道:「允。」
语言转化通过这个小小的泡泡,将神明的应答传回稚儿心间。
海岸边,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豆丁欢唿了一声,举着一个漂亮的贝壳,跌跌撞撞的边跑边大声的唿喊着娘亲。
「娘亲娘亲!!小花得到海神娘娘的保佑了!海神娘娘听到了小花的愿望,给小花送来一个最漂亮的大贝壳!娘亲你快看!」
年轻的妇人放下正在剪红纸的剪刀,抱起了眼睛亮晶晶的小女儿。
「小花向海神娘娘许了什么愿啊?」
「小花许愿想捡一个最漂亮的贝壳!海神娘娘答应了!所以小花真的捡到了一个最漂亮的贝壳!」
年轻妇人接过小女儿高高举起的贝壳,果真是一个完整又罕见的漂亮螺贝。
年轻的母亲笑着亲了亲小女儿软软的脸蛋:「哇,真是个漂亮的贝壳,那小花有没有谢谢海神娘娘呀?」
小豆丁呆了呆,然后抱着螺贝,双手合十,认真的向神明道谢。
墨卿的眼前又飘出了一个极小极小的泡泡,那泡泡一出来就直往墨卿脸上扑。里面的童声还是那样奶声奶气的,一字一句说得诚恳又真挚。
————「小花真的捡到最漂亮的贝壳啦!谢谢海神娘娘!!」
墨卿笑了笑,戳破了这个飘飘忽忽的小泡泡。
四周还有许多愿望泡泡,墨卿一一戳破它们,如果遇到不太难的小愿望,便回一个「允」,如果遇到那些只是寄託美好希望的升官发财之类的愿望,她就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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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愿望人人皆有,但简简单单的「升官发财」几个字,却需要牵涉到许许多多的因果,即便是神明,也不能轻易应答。
于是这一天,海岸小村里,好些小孩子都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得到了海神娘娘的保佑。
一个小孩这样说,大人们还不以为意,但一天之内,七八个小孩都这样说,大人们也难免嘀咕了起来。
细问之下,发现孩子们的愿望都非常简单淳朴,如果说神明会为这样的愿望投来注视的话,那么,或许他们信奉的,还真是一位心软的神。
第31章
几个祭祀阿嬷得知了这件事,便招来孩子们,询问他们是如何得知自己得到海神娘娘的保佑的?
小孩子们骄傲的挺着小胸脯,叽叽喳喳的跟大人们讲述着事情的始末。
「我许完愿望,就听到了海神娘娘的声音!海神娘娘的声音可好听了,说的话跟咱们都不一样!」
一个小孩子摇头晃脑的学着说道:「海神娘娘说,『允』,可好听啦!」
沿海的方言里是没有这样的发音的,而小孩子们从来没出过村子,他们也不可能编得出这样众口一词的话语来。
事情很显而易见了,海神娘娘或许今日有空闲,她便回应了小信徒们的愿望。
大人们面面相觑。
他们也向海神娘娘许了许多的愿望,但没有人得到过回应。
王家村的祭祀阿嬷一挥手:「嗐!小孩子魂魄干净,他们的愿望又真诚,能被神仙听见是很正常的事情!大人的魂魄已经沾满了世俗气,堵住了灵窍!」
另一个邻村的祭祀阿嬷也点头附和道:「正是!小孩子刚出生不久,身上干净,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当然也能说出大人说不出口的话!」
这件事就这样盖棺定论了。
「只有魂魄干净的人,许下的愿望才能被海神娘娘听见」的结论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因为许愿的小孩子多得很,但得到回应的也不过七八个。
这七八个小孩子,还都是大家公认的乐天孩子,在海神娘娘显灵之前,这七八个小孩子就被算命的说过,他们心大福大,是不操心不劳碌的好命。
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海岸边的热烈气氛不减,另一边,遥远的良平县县衙,师爷和两个捕快紧赶慢赶,终于风尘僕僕的回到了县里。
师爷和捕快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径直冲进了县太爷的府邸里。
因为今日休沐,县太爷不升堂。
县太爷正在侍女的服侍下穿常服,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看向一脸激动的师爷。
就算是有了大案的线索,也不必如此有辱斯文吧?他这个师爷一向稳重,怎么现在忽然沉不住气了?
但师爷倒头就拜,他在路上早就想了千百遍措辞,如今一看见县太爷,他就忍不住:「大老爷!!那王家村,是真有海神娘娘显灵啊!!」
县太爷:「?!!」
不是,他这师爷去海边走一遭,把脑子走坏了?不是让他去调查人祭之事吗?怎么也开口闭口就是那劳什子的「海神娘娘」?
莫不是那王家村里还有人会下蛊??
师爷身后跪着另外两个捕快,他们也激动万分的报告道:「大老爷!是真的有海神娘娘!我等亲眼所见啊!!」
县太爷:「?!!!」
在县太爷怀疑人生的眼神注视下,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补齐了事情的始末。尤其是那个出海亲自见到过海神娘娘的捕快,更是手舞足蹈,语无伦次。
县太爷在他们的报告下,表情越来越严肃。
他捋了捋鬍子,来回踱步半晌后才问道:「你们所说的,可是真的?」
师爷和捕快把头磕得哐哐响:「千真万确!我等俱是亲眼所见!不敢欺瞒大老爷!!」
县太爷纠结的揪着鬍子,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他知道他这个师爷性格有时候倔得像头牛,如果不是认定了的事情,他是不会改口的。
那么,他说的话就有了几分可信度。
但是,县令又隐隐觉得不太安心。他们祭拜了这么多年的海神爷爷,却从未见过海神爷爷显灵,如今海神娘娘却在渔村里频频显灵,这让县令开始担忧本县是否怠慢了神明?
否则,海神娘娘怎么不在县衙显灵,而只在那偏远贫穷的渔村里显灵呢?
海神娘娘是否对县衙的祭拜有所不满?
县令满脑子念头一个接一个,最终他长嘆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起来吧,此事,本县需要亲自查验后再做决断。」
毕竟事关重大,他不能贸然更改海祭章程,不然,他就得犯了众怒了。
大家年年都祭拜海神爷爷,他只是一个小县令,哪里敢跟延续了百年的风俗对着干呢?
小渔村可以立刻就改海祭流程,因为他们人少,村长发话比他这个县太爷说话还好使,况且,他们是整个村子都亲眼见了海神娘娘显灵的,要改海祭也不会有什么阻碍。
但县衙里的情况不一样。
县衙里每年的海祭都有神巫带领,在涉及到海神爷爷的事情上,县太爷说话是不如神巫好使的。
只要神巫不松口,谁也别想改海祭流程。
所以,县太爷想来想去,决定让神巫再去王家村走一趟。
他也不能直说是让神巫去拜见海神娘娘,免得世世代代供奉海神爷爷的神巫暴起揍他,只能含煳其辞的跟神巫说,王家村里据说有人见了神迹,让神巫去代为查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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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只要神巫自己亲眼见了海神娘娘,自然就知道今年的海祭该怎么办了。
而且,神巫祖祖辈辈都极其忠于海神爷爷,别人都有可能会被小花招迷惑,但神巫对海神爷爷的信仰无与伦比,又精通典籍与神谱,除了真正的神明,谁也动摇不了他的信仰。
县太爷多疑,只有神巫也亲口承认了海神娘娘的存在,他才能彻底相信这件事,并且顺水推舟的让神巫改变今年的海祭。
很快,在县太爷的授意下,师爷和两个捕快又带上神巫和神童,再次南下去了王家村。
王家村的海祭准备也即将完成。
每一年的新年,年关交接时,就是海祭之时。
现在是十一月,距离海祭还有一个月左右。
神巫一行人出发时,还特意带了许多海神庙里的供奉童子,如无意外,他们今年将会在王家村举行海祭。
县令也做好了下令通知众人的准备。
师爷仍旧带着信鸽,只要神巫那边一确认海神娘娘真的存在,信鸽就会把消息带回县衙,县令就会即刻下令张榜。
那时,愿意去王家村参加海祭的人们便会自行出发,半个月的路程,刚好可以赶上神巫举办的海祭。
而如果神巫证明了海神娘娘不存在,他快马加鞭赶回县衙重新举办常规海祭,一来一回一个月,时间上也刚刚好。
第32章
神巫一行人到达王家村时,已经是十一月半了。
王家村里,邻近的几家村子正在紧张的检查着海祭所需的物品,一遍又一遍的核验流程。
他们还特意筹集了银子,打了两座一丈高的神像出来。
海神爷爷依旧是龙头人身,但站在海神爷爷旁边的海神娘娘却恍若天女。
只是那几个亲眼见过海神娘娘的小伙子还是不怎么满意,成日里长吁短嘆,说凡人还是描绘不出海神娘娘的威仪样貌来。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凡人力量有限,工匠又不曾亲眼见过海神娘娘,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了。
村子里的其他人见这几个小伙子连连嘆气,也很无奈,凡人怎么可能还原得了神明的模样呢?只好给神像穿上最华美的衣裳,带上最珍贵的装饰。
可那几个小伙子还在唉声嘆气,说海神娘娘的衣裳也不是这样的。
那流光溢彩的天衣,根本不是任何一种人间的布料,它甚至能漂浮起来!那是云朵与晚霞都无法比拟的神仙料子,哪怕是把人间最华贵的锦缎捧出来,也不及其万分之一。
小伙子们正在感慨连连时,村口来了一行人。
其中几个眼熟的,正是那三位去而復返的官爷,但不知为何,几位官爷这次并没有领头,反而对众人簇拥着的一位长须老者恭谨有加。
「官爷?您怎么又来啦?」王小三迎上去,心里还有些发虚,他还记得县太爷说记下他们的牢狱呢,官爷这是来抓他们了?
可是不应该啊,官爷不都亲眼看见海神娘娘了吗?他们并没有说谎,按理也没错呀?
王小三一头雾水,但师爷却和煦的跟他介绍道:「我们这次来,正是为了海祭的事————这位便是县里的神巫爷爷,往年县里的海祭都是他老人家主持的。」
那身着彩衣的老者拄着乌木拐杖,几绺鬍鬚长长的垂在胸前,是很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比王家村里的祭祀阿嬷看上去更威严。
王小三和其他小伙子赶紧跟神巫见礼,又将他们一行人带去找几位村长和祭祀。
那位神巫一路都皱着老脸,此时正值海祭前夕,在他看来,这些渔民准备的东西简直是粗劣不堪,这样的东西,怎么能拿来供奉海神爷爷呢?
但神巫自恃身份,不屑于教训小辈,他捋着鬍子,心想待会老夫再去教育你们的村长和祭祀。
他身后跟着的小神童和供奉童子们年纪小,表情管理还不太熟练,纷纷露出了些许鄙夷的神色来。他们都是县里正正经经的海神庙童子,跟这些渔民比起来,显然要权威多了!
然而,当路过海祭台,看到两座神像时,神巫也失态的沉下了脸。
他「咚!」的一声把拐杖狠狠地锤上地面,沉着脸怒喝道:「你们简直胡闹!!为何要在海神爷爷神像边又立个女子像?!」
神巫疾言厉色道:「海祭是何等隆重之事,女子祭拜都不能上祭台,你们却将女子像立在海神爷爷的身边!!竟还立得与海神爷爷一般高,反了!你们简直要反了!!」
小老头胸口急速起伏着,气得鬍子都要竖起来了。
这时几个大小伙子就不乐意了:「神巫爷爷,您说话注意些!这可是海神娘娘!不是什么普通的女子像!」
神巫更气了,他把拐杖砸得咚咚响:「愚民无知!!这世间掌管四方海域的只有海神爷爷,哪里来的海神娘娘!你们可别自己瞎编些伪神冲撞了海神爷爷!!」
小伙子们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们抱着胳膊,冷笑道:「神巫爷爷,咱们敬您是海神庙的前辈,可您这说话也忒没个样子了!实话告诉您吧,今年咱们的海祭,是一定要祭拜海神娘娘的!」
王二小说道:「神巫爷爷您远在县衙,恐怕还不知道海神爷爷今年娶亲的事情吧?在咱们王家村,海神娘娘已经亲自显灵了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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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的年轻人们也补刀道:「就是!你们县里的人一个个不敬海神娘娘,难怪海神娘娘不愿显灵庇佑你们!你们这样冲撞海神娘娘,指不定海神爷爷也怒了你们了!」
师爷和捕快连忙上前拉架。
先给快要气得厥过去的神巫顺气:「神巫爷爷别动怒,这事真是情有可原........不若您亲眼看看再做决定呢?」
捕快们也拉着王家村的小伙子:「诸位冷静些,大家都是为着海祭来的,莫伤了和气!海神娘娘当然是要拜的,消消气!」
这时,闻讯而来的几个村长和祭祀也来了。
他们没听到前半截,还以为自家年轻人跟人吵起来了,连忙就要喝止年轻人们,毕竟他们都是平头百姓,怎么能和官爷起冲突呢?
但几个小伙子一解释来龙去脉,几个村长和祭祀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这些人不敬海神娘娘,要是带累了他们遭了海啸就不好了!
神巫一见到这几个老者,就知道他们是这村子的主事人了。
他立刻在师爷的搀扶下站直了身体,然后喝问道:「你们可是此次海祭的主祭?」大梁朝歷来海祭,都是由最权威的话事人做主祭的。
几个村长和祭祀点了点头。
一位性格和善些的祭祀阿嬷上前劝解道:「神巫大人,您有所不知.........」
「住口!!」
祭祀阿嬷话还没说完,神巫就打断了她的话:「海祭之事岂是你一介妇人可以置喙的!还不速速退下!」
神巫皱着眉头,只觉得这个渔村简直荒谬至极!怎么还让妇人做祭祀!稍微正规些的地方,甭管是什么祭典,都绝不可能让妇人靠近的!
那祭祀阿嬷也不由得冷了脸。
他们祖祖辈辈的祭祀都是年老广博的阿嬷来做的,祭了这么多年海祭也没出过岔子,如今更是得到了海神娘娘的庇佑。
这县衙里来的神巫,怎么会是这样粗俗又无礼的人?!
难怪海神娘娘不肯保佑他们!只在他们王家村显灵!可见他们王家村的祭祀才是对的!要不怎么不见县衙里的大老爷们得到海神娘娘的庇佑呢?
这些嘀咕又把神巫气了个倒仰!
他颤抖着手指着渔民们,「你们........你们........」了好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
第33章
师爷和捕快夹在渔民们和神巫之间,头都要炸了,劝完这个又去劝那个。
神巫年纪大了固执得很,加上位高权重,渔民们得罪了他没有好处。
但这些渔民们又有海神娘娘做靠山,也不能得罪了。
最后,在师爷的苦劝之下,双方选择了一个折中之法。
分设两处祭台,渔村和神巫各自祭祀,若谁能招来神明赐福,另一边就得向招来神明这边道歉,并且往后的海祭都得按照对方的流程来。
渔村的人们胸有成竹,尤其是祭祀阿嬷们,更是憋着一口气。她们相信,海神娘娘必会为她们做主!
神巫那边却有点后悔,他当时被激得上了头,现在反悔只会显得他很没底气。可是,他们祖祖辈辈,也不曾见过真正的神迹啊!
神巫愁得在渔村里最大的房子里来回踱步,最后还是小神童的话提醒了他。
「神巫爷爷,您为什么要担心?海神爷爷有没有显灵,不还是您说了算的吗?」
神巫恍然大悟。
是这个理。
渔民们没什么见识,恐怕是把巧合当做了伪神。可他不一样,他是正儿八经的神巫,有着对神降释义的绝对解释权。
古籍里也曾说过,祭祀时一风一动皆有深意,只要他细心揣摩,必能把神降给渔民们解释清楚!到时候,只要有一丝风一缕云,他都自有说法!
神巫心头大定,抚着小神童的发顶,慈祥的笑了起来:「童儿,果真你才是海神爷爷的宠儿,下一代神巫,必是你无疑!」
另一边,渔村的祭祀阿嬷们也在为此做准备。
她们被神巫当众羞辱也就罢了,可神巫千不该万不该羞辱海神娘娘。祭祀阿嬷们觉得,她们能咽下这口气,可海神娘娘却容不得受辱。
祭祀阿嬷们把村子里的七八个小童找来,正是得到了海神娘娘的庇佑那几个,巧的是,七个都是小女孩,只有一个是小男孩。
「囡囡们,你们待会就去跟海神娘娘许愿,请求她一定在海祭上显灵好不好?外面来的神巫爷爷他不相信海神娘娘,咱们不能让他们污衊海神娘娘!」
小豆丁们眨巴着大眼睛,懵懂的点了点头。
祭祀阿嬷们就笑了。这七个小女童,一个小男童,若海神娘娘真应他们所求现身,那就说明,海神娘娘是愿意让女子供奉她的!
师爷那边也给县太爷传了飞鸽传书。
信上他写了,神巫与渔民相争,要分设两处祭台,请大老爷自行决断是否需要发布公文。
县太爷收到传信,又愁得揪掉了几根鬍子。
最后他斟酌着字眼,发布了一张公文。
公文上含煳其辞的写着,今年海祭将在海边举行,神巫也将率众主祭,若有信徒愿去参拜,可自行跟随去王家村。
至于说到了王家村,他们要去参加哪边的海祭,那就跟县太爷无关了。反正他公文也发了,两边不得罪。
县里公文一出,顿时引得譁然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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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跟着去王家村的人还不少,因为他们都笃信海神爷爷,对神巫也无比崇敬。最初,对内情不知所以然的人们还以为,这不过是一次换了地点的祭典。
但这一次的海祭,所有人都将迎来一个旱地天雷。
蓬莱岛。
墨卿这段时间也在鼓起勇气倾听愿望泡泡,她现在对于大家叫她「海神娘娘」已经麻了,她无从解释,只能每次都略过这个问题。
只是,最近她听到的愿望有些不一样起来。
墨卿听到有人跟她告状,说有人「不敬海神娘娘」。
墨卿:「...........」
谢邀。
但不敬海神娘娘,跟她蓬莱岛主有什么关系呢。
墨卿无奈的捏碎了这些跳得格外愤慨的愿望泡泡,只当做自己没听见。她依旧更愿意去听那些小小的愿望。
每一个小愿望,都能让墨卿感同身受。渐渐地,她不再抗拒那些小小的泡泡,时不时还应允一两个,并且往往在应允后不久,就能听到奶声奶气的道谢和还愿。
每当这时,墨卿的心里都会泛起一丝涟漪。
她就像在弥补自己曾经的求而不得一般,允下一个又一个可爱的小愿望:鱼肚子,漂亮贝壳,给娘亲送一朵花,捡一个大海螺,去沙滩不要遇到刺螺扎破脚.........
但她也不是什么愿望都应允。
像不想吃鱼尾巴,想要有一个脸盆大的大风车,让娘亲和爹爹不要发现她抢了家里大黄的骨头,让不小心打碎的娘亲的镯子重新復原这些,墨卿都一笑而过。
小孩子的童年,不该千篇一律。
更不该被惯成熊孩子。
听着这些小小的愿望,墨卿觉得自己仿佛也多了一丝鲜活气。
这些日子,或许是得到了小小的信徒的信仰,那一个个愿望泡泡,像一只只小手,将墨卿残缺的童年修补得七七八八,让她的心境越发的平稳起来。
墨卿暂时还没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然生出了一丝神性的悲悯与慈爱。
但这一丝神性,还需要更多的打磨与淬鍊,才能使主人迎来真真正正的蜕变与涅槃。
这天,墨卿依旧在倾听小愿望泡泡里的祈愿。
一个很熟悉的小奶音一字一句的许愿道:「海神娘娘,请您来参加我们村的海祭吧!外面的坏爷爷不相信您,还骂祭祀阿嬷是妇人,不许她们靠近祭台。」
小奶音顿了顿,又疑惑的问道:「海神娘娘,什么是妇人,为什么妇人就不能靠近祭台呢?」
墨卿眼里的笑意褪去,第一次展露出了神明的薄怒。
那小豆丁年纪小,只记得跟海神娘娘告状,并没有说清楚:神巫坏爷爷不许祭祀阿嬷靠近的祭台,是海神庙的祭台。他们村子的祭台,仍然由村长爷爷和祭祀阿嬷做主祭。
她也没能跟海神娘娘条理清晰的报告:神巫坏爷爷,跟她们的村子分设了两个祭台。
墨卿听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奶音絮絮叨叨的告着状,字字句句都在问为什么外面来的坏爷爷会骂祭祀阿嬷是「妇人」。
墨卿将小泡泡们聚在掌中,心里陡然生出的怒意让她与往日的淡然佛系有了些区别。
小泡泡里传来的童声还在继续:「........海神娘娘,祭祀阿嬷很尊敬您的,跟囡囡一样........您显灵保佑一下祭祀阿嬷,帮她骂坏爷爷好不好呀?」
神明的应答传回。
「允」。
第34章
穿着花衣裳扎着小辫子的小豆丁一步三跳的跑去找家里的大人。
她像一只快乐的乳燕, 边跑边喊道:「娘亲!爹爹!祭祀阿嬷!!海神娘娘要来参加咱们的海祭!!她答应囡囡的愿望啦!」
大人们正在忙,一听到小囡囡的话, 便都围了过来。
囡囡的娘一把将她抱起来:「囡囡, 你说的是真的吗?海神娘娘真的答应你要来显灵了吗?」
小豆丁眨巴着大眼睛,抱着娘亲的脖子,骄傲的点头道:「是真的!囡囡听到海神娘娘亲口答应的!囡囡许愿让海神娘娘来帮祭祀阿嬷骂坏爷爷, 海神娘娘说『允』!」
大人们:「............」
不是, 小囡囡,你跟海神娘娘许的什么愿望??
帮祭祀阿嬷骂坏爷爷..........大人们捂脸, 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海神娘娘居然会应下这样的愿望?
祭祀阿嬷笑得慈祥极了, 她伸出苍老的手,摸了摸小囡囡的脑袋:「看来海神娘娘是真的很喜欢我们囡囡,已经答应囡囡好几个愿望了呢,对吧?」
她这是侧面给海神娘娘找好了理由:神明之所以会应下这样的愿望,不是因为愿望本身如何, 而是因为许下愿望的孩子, 是备受她疼爱的那一个。
每一位神明, 都会有偏爱的信徒,这是众所周知的, 很正常的事情。比如海神庙里的神巫, 他们世世代代都能继承神巫的位置,就是因为据说第一代神巫得到了海神爷爷的眷顾。
因此他们的后代也能得到海神爷爷的庇佑, 只有让他们做神巫供奉海神爷爷, 才能取悦海神爷爷。
大人们恍然大悟。
看向小囡囡的眼神也不一样起来。
小囡囡还小, 不懂其中的关窍, 她还在为了海神娘娘答应了自己的愿望而高兴, 听到祭祀阿嬷说海神娘娘喜欢自己,小囡囡高兴坏了。
在孩子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比大人的疼爱更珍贵。更何况,海神娘娘并不是一般的大人,她是一位尊贵的神明,她的疼爱是比所有的鱼肚子加起来还要珍贵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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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阿嬷满是皱纹的脸都笑开了,她看着这个年幼的孩子,眼神里全是赞嘆,将来,或许这个幸运的孩子可以接任王家村的下一任祭祀。
王家村里的气氛温情又愉快,蓬莱岛上的墨卿却木着脸,两眼放空。
.............救命!她为什么忽然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小孩子要去参加她们的海祭!!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到时候必然会是人山人海!!
人山!!
人海!!
墨卿快要窒息了,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老大的一个坑。
社恐真的不想出去见人!!
社恐只想把自己埋起来!!
可是.........已经说出去的话无法收回,而且,墨卿只要稍微一回想起小姑娘告状的话,心里就又不可遏制的生气起来。
「妇人不许参加海祭」。
凭什么呢?!
若是墨卿仍是凡人,她只会愤怒,但却并不能为此做些什么。
因为凡人终究力量有限。
可现在的她,还算是凡人吗?
而且,那些人所祭拜的「海神娘娘」不就是她吗?
墨卿面无表情的捏着茶杯,沉默了良久。
最后她轻嘆了一口气,茶杯被放回桌面时叩击出清脆的声音。
既然她现在有余力,那就去吧。
随便做点什么也好,随便说点什么也罢。
总好过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世间女子本是身怀本源之力的奇蹟,可嘆却怀璧其罪,硬生生被剥了皮,拆了骨,躯壳和尊严被碾碎,血淋淋的堆积在一起,做了男人的踏脚石。
墨卿虽然没有生在古代,但她仍然能对某些事情感同身受。比如说,她出身的孤儿院里,大多都是女孩。
若是没能力也就罢了。
但现在,墨卿想帮帮她们。
既然这个世界允许神明的存在,那么,神明的力量,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为自己的信徒张目。
首先,就从海祭开始吧。
先亲自降临,告诉世人,若要祭拜她,就必须有女子在场。
「海神娘娘」终归不是墨卿真正的身份,她的确可以掌控这一片海域,但随着她的转化能力升级,她能掌控的,可不止这一片海域。
墨卿下定决心,以后她在世间的身份,有且只有一个:蓬莱岛岛主。
不是什么「海神娘娘」。
墨卿承认自己或许有些钻牛角尖了,但「娘娘」这个后缀她真的很反感。
这会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些一辈子都被困在金丝笼里,只能祈求男人的宠爱的可怜女子。
墨卿现在虽然还不是真正的神明,但她的身上,已经生出了神明的傲骨,她不愿接受的称谓,就不能成为她的名讳。
墨卿忽然愣住。
刚刚那一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熟悉的升级预感如期而至,语言转化的最后一重阻碍应声而碎。
虚实转化-语言转化-满级。
新的技能解锁了。
墨卿心有所感,指尖泛出幽幽金光。她抬起手指,在空中描绘出浓金色的线条,那些线条一笔一划,在空中组成了四个大字:【封印解除】。
最后一笔落下,金色大字勐地碎裂开来,墨卿听到了久违的系统的声音:【恭喜升级-获得新技能-自主转化-自主转化一级解锁-自主转化二级解锁........自主转化-满级。】
墨卿唿出一口气,有些脱力,她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堪称卡bug的行为秒升级,这让她的精神力感到了一丝疲惫,但很快,她就重新调整好了状态。
调息完毕,墨卿开始探索自己新获得的技能。
她先在空中随手画了一个蟠桃,前段时间她在平板上学的素描正好派上用场,三两下,一个栩栩如生的金色素描蟠桃就出现在空中。
墨卿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
金色的蟠桃素描褪去线条,化作一个金灿灿的蟠桃落入墨卿的手中。
墨卿掂了掂,这个蟠桃是实心的,很扎实。
但蟠桃上的香气依旧存在,并且似乎比树上结出的普通蟠桃更加的浓郁。
墨卿尝试着咬了一口金色的蟠桃,外皮很轻易的被她咬开了,格外香甜的桃汁迸发在嘴里,竟比九千年一熟的蟠桃更美味!
且两口金蟠桃下肚,墨卿就发现,自己的修为更精进了一步!
墨卿笑了起来,看来,被自主转化出来的物品,都会成为升级版!就像游戏里的典藏物品会多一个耀眼的金框一样。
第35章
墨卿花了一些时间来确认新技能的适用范围。
经过反覆的实验, 墨卿惊喜的发现,这个一到手就被她卡bug卡到满级的技能, 似乎没有限制!
没有时间限制, 不需要冷却,可以连续不间断的使用,没有次数限制, 一天之内, 只要墨卿想,她完全可以随心所欲的想用多少次就用多少次,
也没有描述限制,不需要像语言转化那样绞尽脑汁的去思考如何形容自己想要转化的东西, 墨卿哪怕只是画个简笔画,或是随手写下几个字,它们都会自动转化成最好最顶尖的实物。
比如墨卿曾经用语言转化蛋糕,「蛋糕」两个字只能转化出市面上最普通最常见的奶油蛋糕。
但如果墨卿使用自主转化,写下「蛋糕」两个字, 它们就会转化出一个商城里最大最好最贵的九层超大豪华蛋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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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物体限制, 墨卿之前控制海水, 需要用到「潮起」和「潮落」,还只能是一次性的, 一次涨潮退潮后, 想要再次激起海潮就必须重新开口。
但自主转化就不需要这么麻烦,墨卿只需要手指轻轻在空中一划, 画出简笔的浪头, 海里就会涌起接连不断的巨大浪潮!那如同摩天大楼一样的浪头, 说是特大海啸也不为过!
要停下也简单, 墨卿抬手在空中打个叉或者挥一挥袖子做个驱散的动作就行了。
同理, 她想要风雨,也不需要再中二的开口喊「风来」「雨来」了,只需要画个简笔天气图标,海上的天气就会随之变化,大雨小雨微风飓风惊雷闪电,都只在墨卿的抬手之间。
而且,还有一点最让墨卿惊喜的是:自主转化似乎打破了一部分「虚」与「实」的范围。
比如曾经墨卿想要让殷灵和殷萌开心,就只能迂迴的通过语言转化给她们俩变好吃的,或者陪她们玩耍来实现,但现在,墨卿只需要抬手画个简笔的笑脸符号,将其拍在胖虎的头上就可以了。
简笔笑脸一拍上虎鲸的脑门就会消失,然后殷灵和殷萌就会突然兴奋的游来游去,还会围着墨卿欢唿高唱,要问她们为什么,她们也说不清,只能快乐的大喊道:「高兴!想到了很多开心的事情!」
持续时间也是看墨卿什么时候驱散,如果她不手动驱散笑脸效果,两个胖虎就会一直亢奋的载歌载舞下去。
除了情绪,还有其他的比如说「健康」「力量」「安静」「守护」这些曾经难以转化的,介于虚实之间的东西,都可以通过自主转化来实现了。
也就是说,墨卿的虚实转化技能,终于向前迈出了一个质的大台阶,做到了真真正正的掌控了「虚」与「实」的第一步。
墨卿很高兴,这个新技能,象徵着她又向神明的位置跨了一大步。
她现在已经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系统的目的,而且,她还察觉到了更多之前不曾关注过的细节,比如,为什么系统的提醒会这么少,又为什么会找上她.........
墨卿知道,等虚实转化技能全部解锁的时候,也是她彻底掌控系统,得知真相的时候。
但现在,她不需要思考太多,按部就班的升级就可以了。
...................
墨卿试验完毕,又开始了日常的倾听打卡。
她忽然想起自己答应下的祈愿。
呃。
社恐墨卿再次眼神死,生无可恋的思考起来,要怎么渡过这一劫。
小女孩的许愿是让她去参加海祭,帮祭祀阿嬷骂「神巫坏爷爷」,墨卿直接跳过后半句,让社恐去帮忙骂人,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来得痛快。
小女孩真正的愿望,总结一下其实只有一个。
神巫不让祭祀阿嬷靠近祭台,小女孩许愿让墨卿现身参加海祭,也仅仅是为了能让祭祀阿嬷参加海祭而已。或许还有想见一见墨卿,但社恐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
那么,墨卿想要实现这个小小的祈愿,她只需要在海祭上现身一次就可以了。
墨卿瘫着脸,心想,神明的话,高冷一点也不要紧吧?她一紧张就会失去表情管理变成极其冷脸的样子,人们也许大概或许不会介意?
吧?
而且,神明的逼格还是挺高的,她也不一定需要呆很久,说不定只需要露个面就可以了。
墨卿深吸一口气,对,就这么办!
她就去露个面就跑!
至于话嘛可以少说两句,她顶多否决一下「海神娘娘」的称唿,就可以跑路了。
这样一想,社恐好像又找回了一丝力量,如果只是呆几秒就走的话,她可以的!大不了她飞高一点,离人群远一点就是了!
墨卿握拳,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墨卿别怕!你可以的!社恐站起来!
..........不行,还是好紧张。
墨卿焦虑的站起来,决定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自主转化出场即满级,给墨卿带来了好几次抽奖的机会,再加上会自己上涨的余额,墨卿现在有上千万的金币了。
去购物缓解一下压力!
墨卿刷的一下拉开系统商城的页面,开始买买买。
漂亮的裙子,买!精緻鞋子,买!华美的璎珞,买!琳琅的环佩,买!把全身的装备都买齐!这样出场的时候免得露怯!
墨卿一口气花了上万金币,给自己买了一套武装到脚的神仙战衣,这一套穿上去,说她不是神仙都没人信!
买完装备,墨卿又转头去买坐骑。
否则,她光是想一想自己飞在空中,下方的人能看见自己的裙摆,她就尴尬得要窒息了。
虽然系统商城里的仙衣有防走光的设计,从下往上看也只能看见脚底和层层叠叠的裙摆,但墨卿还是拒绝这样的社死场面。
所以,来个坐骑,她站在坐骑的身上,或是别的什么交通工具上都行。
墨卿想起神话电影里看到的天马拉车载着神明出行,她头上的小灯泡忽然一亮!
对!买个车!那种带有古色古香的纱幔帐的飞车!再买个坐骑在前面拉车,这样她就可以端坐在车里,既可以避免腿软站不稳,又可以提升出场的逼格!
还能靠纱幔稍微遮挡一下身影,降低社恐发作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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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啪的一下点开了坐骑的商品栏。
第36章
商城的坐骑栏里有很多五花八门的坐骑。
寻常款的有肋生双翅的天马, 厉害点的有麒麟和白泽,甚至还有四大神兽青龙朱雀白虎玄武这样的传说级别坐骑。
它们可以直接乘坐, 也可以用作拉车, 根据介绍,它们会与购买者签下契约,从此听从购买者的驱使, 但相应的, 购买者也需要为它们提供各种修炼的资源。
墨卿心酸的关闭了神兽栏的页面。
买不起,穷。
那后面一长串的零, 墨卿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心痛到不能唿吸。所以她只能含泪退出。
而相对便宜一些的鸾鸟飞鱼之类的坐骑,也动辄百万千万起步。
墨卿:「...........」
对不起, 打扰了。
最后精打细算的墨卿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毕竟商城里的东西虽好,却实在是太贵了点。
就算有墨卿买得起的,她也捨不得,前面买衣服配饰花的钱,就已经是墨卿这辈子花出去的最大的一笔开销了。
还是自己转化吧。
墨卿转头默默地抬手, 思考片刻后, 她在空中写下两个字:【鸾车】。
虚实转化-自助转化发动成功。
一辆华美精緻的鸾车出现在墨卿的眼前。
两只五彩的鸾鸟飞在空中, 还朝着墨卿微微低了低头以示臣服。
鸾鸟的身后拉着的,是一辆比墨卿想像中更加完美的飞车。
它像是一个极其精巧的轿子, 四周垂着纱幔与流苏。
正面的纱幔是开着的, 能看见里面柔软精美的坐榻,墨卿心念一动, 飞身进去。
坐榻比沙发更为柔软舒适, 两侧的扶手也十分贴心, 脚下还有一个莲花形的脚踏。
体验感极佳!
墨卿抬手, 用自主转化技能在空中转化出一面巨大的水镜。
这一看, 墨卿自己都呆住了。
她许久未照镜子了,如今看着水镜里那张不似凡人的脸竟觉得有些恍惚起来。墨卿伸手抚上自己的脸,样貌还是洗筋伐髓后的样貌,可整体气质却大不一样了。
曾经她看上去犹如神妃仙子,美则美矣,但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她的眼里仍有属于凡人的喜怒哀乐。
可现在,水镜中赫然是一位周身散发着神性与禅意的神明。
她的眼中有仁爱,有悲悯,有如同亘古雪山般的沉静无言,却唯独没有一丝尘俗之气。
墨卿迟疑片刻,放下了手。
镜中的神明也垂手端坐,无喜无悲的双眸里似有万千星辰。
在她的映衬下,那华美绝伦的鸾车都显得如此的不起眼,竟无法吸引任何目光。任谁看过来,眼中也只能看见那位端坐其中的神明。
墨卿抬手驱散了水镜。
很好,坐骑就算是搞定了。
她没有过多的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明显的变化,总之,这并不是坏事。
墨卿从鸾车里飞下来,两只鸾鸟伸着脖子,轻轻地啼叫着,墨卿伸手摸了摸鸾鸟的脑袋,鸾鸟们便争相探头蹭她的手心。
墨卿笑了笑,把鸾鸟们身上的车驾取下,收起鸾车,然后对鸾鸟们说道:「你们自己去玩吧,需要出行的时候我再叫你们。」
鸾鸟们高兴的围着墨卿飞舞了一圈,然后振翅一飞,去蟠桃林里玩耍了。
墨卿见鸾鸟们离去,也转身回到了书房,她现在每天都会去听一听愿望泡泡里的祈愿。
这些愿望泡泡,让独居孤岛的墨卿也多了些许人气,不至于太过冷清。
重要的是,倾听愿望泡泡并不用出门见人。
替小泡泡们实现愿望,只需要动动嘴就可以了,对社恐比较友好。
而且,因为有这些愿望泡泡的存在,墨卿的社恐似乎好转了一些。
至少,现在她再去倾听祈愿,不需要像以前接电话那样,提前做心理准备了。
墨卿把今天的愿望泡泡们全部具现化出来,它们的数量似乎越来越多了,从一开始的每天十来个,变成了现在每天都有好几百个。
它们围在墨卿的身边飘来飘去,书房都因为它们的存在而变得热闹起来。
大泡泡墨卿依旧直接戳破,不是她不乐意听大泡泡里的愿望,而是大人们总爱许一些牵涉因果的祈愿,升官发财,心想事成,大富大贵,这些愿望是不能应答的。
因为世间气运财富皆有定数,难以让人人均分,更何况,这些许愿的人并不想与人均分,他们只想人无我有。
人人都想将气运财富拢在自己身上,最好一丝也不要分给旁人。
可这怎么行呢?
所以墨卿每次都会一挥手,批量的把大泡泡戳掉。
其实这些许愿的人心里也清楚,他们的愿望神明多半不会应答。
但他们有的是抱着「万一呢」的侥倖心理,还有的纯粹是寄託一下美好的祝愿罢了。
因此,这样的愿望泡泡,直接驱散也不要紧。
与大泡泡相比,小泡泡们也不一定是孩子们许下的,只是因为里面承载的愿望很小,所以泡泡也很小。
只不过,孩子们的世界简单干净,能许下的愿望也多半不大,才会导致大部分小泡泡里都是稚儿的心愿。
墨卿偶尔也会接到大人许下的小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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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小泡泡多半是来自女子。
比起男人们的建功立业的大志向不同,女子们被禁锢在家长里短之间,许的愿望也来来回回的离不开家庭,但她们有时候也会许下一些不为人知的小愿望。
比如墨卿今天戳到一个小泡泡,里面的女声很明显已经是个成人了,但她的愿望真的很小很小。
————「海神娘娘,求您保佑信女今天不要再挨打了。」
墨卿记得这个声音。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许愿自己能觅得如意郎君,后来又许愿与丈夫能白头偕老。
可很显然,她的郎君并不是个可堪白首的好归宿。
墨卿不知道她的丈夫为什么要打她,但墨卿轻嘆了一口气,捏碎了这个与稚子心愿无异的细小泡泡。
「允。」
李家村里,一个脸上青青紫紫的新妇在灶台边睁大了双眼,眼泪从她的脸上划过,留下两道浅浅的泪沟。
「死婆娘!还不快给老子打酒去!」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推门而入,新妇人瑟缩了一下,怯怯的把他扶进屋里。
往日醉了酒回家就会打婆娘的男人今天却倒头就睡,像是醉昏了头,新过门不久的小媳妇竟幸运的躲过了今天的拳打脚踢。
小媳妇看着鼾声连天的丈夫,呆呆的擦了擦泪。
第37章
李家村的新媳妇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但她却悄悄地在屋后柴房里用黄泥搭了一个小小的祭台, 上面既无神像,也无牌位, 只有她每日偷摸供上的祭品。有时候是一条小鱼, 有时候是一颗贝壳,也有时候是一杯白水。
是一个被婆家苛待的小媳妇能供得上的最好的东西了。
李家村与王家村邻近,两村里家家户户都设有供奉海神娘娘的地方, 可这小妇人却执拗的单独为海神娘娘私设了一处不为人所知的小小祭台。
醉酒后沉睡的男人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 他伸了个懒腰爬起来,又准备出门了。
这些天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海祭的事, 眼看着年关将近,众人也放松了些许, 男人们一天忙完便会去买些粗酒犒劳自己。
有些人喝完酒倒头就睡,有些人喝完酒却会暴露本性。
不过,当看到新过门的媳妇脸上的淤青,救醒后的男人也会稍微有一丝愧疚,他抬手摸了摸妻子的脸, 引来她一阵战慄, 男人笑道:「咋?昨天我喝醉又打你了?」
小媳妇恐惧的直摇头。
男人见状, 不甚走心的安抚道:「你别怕,我喝醉了才会迷煳, 下次我不打你了, 你莫哭。」
小媳妇的心里又升起一缕希望。虽然丈夫每次喝醉酒都会打她,但他酒醒后也会这样哄她。小媳妇呆呆的心想, 也许, 丈夫待她还是不错的。至少, 他不喝酒的时候并不会打她。
婆婆也说过, 丈夫是妻子的天, 他要打要骂,做妻子的都只能受着。因为所有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一家里,小媳妇正怯怯的给丈夫打水洗脸,外头又传来一阵叫喊:「李四!快来扎祭船了!你怎么今天又迟了?又在家里打婆娘吗?」
李四推门出去,笑着锤了一拳叫喊的兄弟,又跟着出门了。
他们今年的海祭都会在王家村里一同举行,还要与县衙里来的那位神巫爷爷比个高下。
王家村里,现在筑起了两座高高的祭台。一座粗糙些的是几个渔村合力搭建的,一座精巧些的,是县衙里的神巫带着童子僕人们搭建的。
两座祭台互相隔了几百米远,是一个彼此能看见,但又不会互相影响的距离。
神巫立在这座稍显简陋的祭台上捋了捋鬍子:「今年仓促了些,希望海神爷爷莫要怪罪。」往年他们在海神庙祭祀海神爷爷,那排场才是真的叫诚心诚意。
下一代的神巫,也就是小神童上前说道:「海神爷爷必不会怪罪的,咱们家族世世代代供奉海神爷爷,对海神爷爷的忠诚无与伦比,他老人家一定会降下神迹,给这些无知渔民开开眼界的。」
神巫乐呵呵的摸了摸小神童的脑袋。
这孩子虽然不是他的直系后辈,但却是神巫家族里最有天赋的小辈,神巫虽然是世袭,但也要挑族里最优秀的孩子,因此,神巫对这位血缘不是最亲的后辈也十分爱重。
只要能将神巫家的荣光延续下去,那就是他们家的好孩子。
小神童站在神巫身边,看着另一个祭台下的渔民们还在铺用以跪拜的草垫子。
按照王家村的海祭习俗,主祭的村长和祭祀阿嬷都将登上祭台,男人们则会围在祭台四周共同参与祈福,男孩们也会在男性长辈的身后一同祭拜,女人们会抱着女孩在祭台最外围。
海祭时女人们不能靠近祭台,但在海祭的最后一个环节,所有人都将一同跪拜海神,只不过女人们只能跪在最外面。
这一条,是王家村的海祭最与众不同的一点。因为别的村子,女人们都是不能靠近祭台的,外围也不行,她们只能捧着纸花元宝,远远的站在祭台范围外遥祭。
众人笃信,女人属阴,又有葵水,身上不洁,会冲撞海神爷爷,因此,不论是出海,还是海祭,女人们都是不能去的。
连祭祀阿嬷,都只能选择终生未婚且葵水已尽的老妇人来担当。而且,真正的主祭,还得是村长,祭祀阿嬷只是为了平衡阴阳而上台,她也不能直接用手触摸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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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生的大鱼和海获,只能由男人来执行。祭祀阿嬷虽然站在祭台上,但她得时时刻刻注意,不能污染了任何祭品,连站的位置都是固定的。
这种习俗是怎么流传下来的已经不可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让女子担任祭祀的传统也会逐渐消失。因为王家村的老祭祀阿嬷曾经说过,在她小时候,听上一任祭祀说起,早年时她们还可以参与放生的。
只是后来,渐渐地就变成了祭祀阿嬷也不能沾染祭品了,而听说在县衙和府城里,已经发展到了女子都不许靠近海神庙的地步了。
今年沿海几家村子随着王家村一起,让女人们能在祭台外围一同参与海祭,可以说是一个极大的转变。
若不是有海神娘娘亲自显灵,也许再过几年,这几个村子的祭祀阿嬷也要被赶下祭台了。
王家村的祭祀阿嬷偷偷的在私下里抹过泪。她也感觉到了村里对女子的要求越发严苛起来,也知道自己未来有一天也许会被卸磨杀驴。
但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妇,她无可奈何。
所以,自打海神娘娘显灵后,祭祀阿嬷就像是看到了新的希望一样,她急切的给这位罕见的女神想好了各种说辞。
最初人们只信奉海神爷爷,祭祀阿嬷便说显灵的女神是海神娘娘,她是海神爷爷的媳妇,与海神爷爷是一体的,这样大家就不会抗拒祭拜女神。
后来大家果然接受了这种说法,海神娘娘也频频显灵,王家村的祭祀阿嬷便拖着一身风烛残年的老骨头,忙前忙后的张罗着给海神娘娘准备海祭。
谁也不知道,这位年老的祭祀阿嬷,曾经为了女神显灵而偷偷失声痛哭。
祭祀阿嬷心想,或许海神娘娘就是看到了她们的困境,才会特意显灵的,所以她才会只在让女子参与海祭的王家村显灵,她还回应了孩子们的祈愿。
王家村的祭祀阿嬷可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些孩子们,大多数都是女孩。
那位屡次得到海神娘娘眷顾的小囡囡,也是祭祀阿嬷率先开的口,给她坐实了「海神娘娘最宠爱的小信徒」的名头。
第38章
随着海祭即将开始, 王家村里最近来了很多外人。
他们都是从县城里赶来参加神巫海祭的。
据说知县大老爷张贴了公文,告知了神巫今年改变祭祀地点的事情, 所以, 许多海神爷爷的虔诚信徒们都自发的赶来了这个偏远的小渔村。
路上他们也讨论过,为什么神巫今年不在海神庙里举行海祭了?
里头有人神神秘秘的说,因为王家村里出现了神迹。那人信誓旦旦的说, 他有个亲戚的儿子的媳妇的表哥在县衙里当差, 去了一趟王家村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他那么抠搜的一个人,居然掏空了歷年的积蓄, 在家里立了个鎏金的牌位,专供海神爷爷和海神娘娘。
众人听得譁然, 都笑话这人编谎话也不编得像些。
供奉海神爷爷才是正统,哪里又来了个海神娘娘呢?
因此,在大家的闹笑中,最开始说话那人便涨红了脸,直摆手说他也是听亲戚说的, 并不是他打胡乱说。
县城里来的人们一路跋山涉水, 好险赶在了海祭开始前到达王家村。
一到王家村, 他们就傻眼了。
怎么有两座祭台??
神巫见到信众们前来,也自觉底气又足了几分, 便将自己要与王家村打擂分祭的事情说了。
这下子人们都惊了。
还真有海神娘娘?!
神巫不屑的答道, 不过是无知渔民们把巧合当做了神迹而已,世上哪来的海神娘娘呢?
众人恍然大悟, 但也有些好事爱看热闹的, 和其中零星几位女眷, 往王家村的祭台那边看了好几眼。
从良平县城到王家村路途遥远, 加上又是参加海祭, 所以来的基本上都是男人,只有几家家大业大的老爷少爷,才带了少数女眷前来。
但他们也不是让女眷们来参加海祭的,而是一个月的路途上,他们需要有女眷伺候,仅此而已。
女眷们也知道自己无权参与海祭,但听说了海神娘娘的传言后,她们的心中又隐隐的生出了一丝微小的希望。
或许,等男人们祭拜海神爷爷时,她们可以悄悄结伴去王家村那边的祭台看一看。
万一呢?
万一真的有海神娘娘呢?
如果真有这样一位女神,那她应该不会拒绝女子祭拜她吧?
这世上,不是只有男人才有愿望,女人们也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心理寄託。
不然,拜送子娘娘和织女娘娘的习俗是怎么来的呢?
女人们也希望自己能像男人们一样,能有幸得到神仙的垂怜。
否则生活就太苦了,让人看不到希望。
王家村里的两座祭台已经搭好,海祭的日子也到了。
蓬莱岛上,墨卿也从愿望泡泡里得知了海祭的日期,这些天,她每天都能听到那几个熟悉的小童音奶声奶气的一遍又一遍的许愿,希望她能在海祭上显灵。
正月初一,是海祭的日子。
墨卿取出鸾车,又怂又紧张的准备出门去。
殷灵和殷萌也好奇的跟着墨卿,一个在天上,两个在海里,一上一下的来到了果然如期而至的空间裂缝前。
墨卿努力控制着想跑路的心,一眨不眨的用神识锁定了那个新出现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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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愿望泡泡里,墨卿已经摸清了海祭的流程,她决定在祭船出现时现身。
巳时初,海底暗流中开始涌现出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一艘又一艘两人长的祭船被卷进旋涡,里头载着的香花果品和元宝蜡烛哗啦啦的撒在了水中。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烹制得很用心的菜品。
墨卿知道,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她深唿吸一口气,拼命按捺住狂跳的心脏,驾驶着鸾车,往地平线的方向飞去。
王家村。
神巫祭台下,围满了虔诚的男人们,他们正在神巫的带领下向海神爷爷祝祷。
王家村祭台下,内层的男人们将祭船推进海里,女人们在外围手持红纸扎成的花朵和元宝,为男人们祈福。
两个祭台遥遥相望,各不相干。
忽然海面刮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微风。
神巫精神一振,来了!
海祭时的风动,乃是神迹!他正要对台下的信众们讲解神降时,却见王家村祭台那边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神巫转头一看,顿时僵立在场。
只见海中浪花翻涌,两条黑白色的巨鱼从海上跃出,激起了一阵滔天的浪花,而王家村的祭台上空,竟真的出现了一位乘鸾车架空而来的神明!!
由于隔得远,神巫看不清神明是男是女,但那五彩的鸾凤和凤车上的纱幔垂珠却让他心生不安。
...........不不不,不可能的,怎么真的可能会有海神娘娘呢?!!
关键是,那些卑贱的渔民们,怎么可能真的招来神明亲自现身呢?!!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神巫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冷汗。
凡人是不能与神明作对的。
哪怕是女神,也有着对凡人的绝对压制力量。
神巫哆哆嗦嗦的拄着拐杖,只觉得天旋地转。
小神童惊慌的喊道:「神巫爷爷!!」
可台下的人们已经无暇关注倒在祭台上的神巫了,他们呆愣片刻后,就疯狂的拔腿就跑,全都沖向了王家村的祭台!
神明亲至!!
还有什么神迹,比这更让人震撼了呢?!
渔民们兴奋又激动,声嘶力竭的大喊着「拜见海神娘娘!!」
县城里冲过去的人们也乌央乌央的坠在人群后,山唿神明名讳,一个个的倒头就拜!
海神娘娘!!
一切与海洋有关的神明,都是大梁朝的信仰!!
再也无人争论究竟是海神爷爷还是海神娘娘掌管海域了,现在,他们只知道,不能怠慢了神明!
而且,亲自得见神明威仪,这是多少凡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鸾车之上,墨卿看着底下的人山人海,差点原地窒息。
但那齐刷刷的「海神娘娘」让她坚强的记起了自己的来意。
「安静。」
与凡人语言截然不同,却能让众人听懂的威严仙音自空中传来,台下众人瞬间闭上了嘴,毕恭毕敬的俯首敬听神谕。
偌大的海岸边,霎时间只剩下阵阵浪涛声。
墨卿的社恐也稍微缓解了一些。
她一字一句的对下方众人说道:
「吾并非海神娘娘。」
「此方海域并无海神一职。」
「吾乃,蓬莱岛主。」
「吾初掌此域,海天之下,皆为吾土。」
「日后若要祭拜吾,需由女子主祭。」
第39章
墨卿坚强的把这几句话说完, 也不管下方的人们已经傻了的表情,她迴转鸾车就准备离开了。
...........这人山人海的, 太难为社恐了!!!
墨卿需要双眼放空, 不看人群,才能让自己没有紧张得发抖。
但她远目的神情却被误解成了神明的悲悯,王家村的祭祀阿嬷直到这辈子走完, 也忘不了那双无悲无喜, 却又仿佛洞悉了一切后的仁慈双眼。
祭台四周一片死寂。
墨卿的话,对这些祖祖辈辈都笃信海神的古代人们而言, 无异于一颗惊天核弹。
这世上怎么可能没有海神爷爷呢?!
怎么可能呢?!!
可神明亲至,亲口发下神谕, 告知世人,这方世界并没有设立海神的神职。
那他们之前信仰着的,又是什么呢?!!
有些人彷徨,有些人呆滞,还有些人仿佛天都塌下来了。
譬如神巫, 又譬如海神庙的信众。
在这一片死寂中, 王家村的祭祀阿嬷最先反应过来, 她现在脑子里也一片空白,世上没有海神爷爷这件事对她的冲击也是难以想像的, 但如今有一位掌管着海域的神明就在眼前, 祭祀阿嬷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她跌跌撞撞的爬到祭台最中央最高的地方,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多谢蓬莱神点化!!请神尊派下神使, 将您的恩泽传颂于世间!!」
祭祀阿嬷苍老嘶哑的声音好似要将喉咙都喊破。
她知道, 蓬莱神今日降临, 或许只是为了宣告世人祂的到来, 但神明是何等的威严, 是不可能常常亲至的,所以,他们需要一位神使。
在大梁,人们相信,每一位神明都会有自己的神使。
神使是神明在世间的代言人,也是信徒与神明之间的桥樑。
比如海神庙的神巫,就是神使的一种。
有神巫在,海神庙歷年的香火祭祀都有人主持,他们还会将海神的事迹传遍天下,也会在海祭时带领信众,让海神看见信众们的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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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阿嬷的声音迴荡在祭台上,有一小部分反应快的人也连忙跟着她齐齐大喊道:「恭请神尊派下神使!!」
有了神使带领,他们才能成为真正的神之子民,将自己对神明的信仰与虔诚传达到神明耳边!!
既然这世上没有海神,那么执掌这方海天之下的蓬莱神,就是他们的守护神!!
墨卿一顿。
............救命,这个时候该怎么说??!
应,还是不应??
神明派遣神使在这里似乎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不应,墨卿担心自己会露馅。再者,有了神使,她是不是就可以再也不用这样自己强撑着出来现身了?!
可是,她要上哪去找个神使来啊!!
墨卿垂下眼,看了一眼祭台上老泪纵横的苍老妇人。
她记得这个声音,这个声音的主人曾无数次在她耳边祝祷。
但她从未提起过自己的愿望,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对神诉说着她的虔诚,她的忠心,她的信仰。
就好像是生怕自己会被神明抛弃一样。
墨卿心里微微一嘆。
「吾初掌此界,暂无神使。」
神明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祭祀阿嬷惊愕的抬起头,一脸老泪尚在流淌。然而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天籁。
「且由你暂代神使一职。」
祭祀阿嬷看着神明投来的注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神明竖起食指置于唇边,示意她安静,似乎还有神谕。
「返老。」
「还童。」
虚实转化-自主转化-发动成功。
祭祀阿嬷呆呆的看着神明的指尖发出金灿灿的宝光,竟在空中凭空绘出两张金色的玄妙符文,然后那符文居然直直的朝她飞去!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位枯树皮一般的老妇人竟在金光里返老还童,褪去鸡皮鹤髮,竟是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二八少女!!
祭台上的少女不白也不美,是渔村里最常见的姑娘模样,但她的身体年轻健康,充满了朝气与活力,丝毫看不出上一刻她还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妇。
王家村的祭祀阿嬷.........不,现在叫阿嬷已经不合适了,是神使,她呆愣的抬起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饱满光滑的皮肤。
然后她扑通一声,直接五体投地的大喊道:「谢神尊恩赐!!信女必当不负您的厚望!!」
然而天上的神明早已回鸾远去,海里的黑白花巨鱼也掀起浪涛随着神明而去,只余下一众世界观崩塌后又被重建起的人们。
眼见神明离开,在场众人终于稍稍缓过了神。
刚开始最先反应过来与祭祀一同请求神明派遣神使的那一小部分人,立刻连滚带爬的冲到祭台下,朝着祭台上的少女跪下,双掌合十道:「参见神使大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但女子数量似乎更多一些。
祭台上的少女擦去脸上的泪痕,她抬起手,表情渐渐坚毅:「诸位请起——我如今不过是代神使,日后还望诸位与我一同将神尊的恩泽传颂于世间!」
这下反应过来的人更多了,他们齐齐的应道:「我等愿听从神使号令!!」
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没有海神爷爷,那他们便需要另一位神明的庇佑。
还有谁,比亲自降临并且颁下神谕的蓬莱神更合适呢?
而且,从县衙里来的人里,居然也有许多转变了信仰的人。他们从神巫的祭台下齐刷刷的掉头,转而跪在了王家村的祭台下方。
他们大多都是识字的,神明的神谕简单清晰,但他们比目不识丁的渔民们更懂其中深意。
蓬莱神说,海天之下,尽为祂土。
蓬莱神还说,祂初掌此域。
这就说明,他们这方世界,或许之前都并无神祇庇佑!
而蓬莱神,是第一位愿意降临的神祇。
所以他们之前无论怎么祭拜,也不见有神明显灵。
甚至整个大梁,都贫苦落后,如同野草般夹杂在列国之间,只能退居海边艰难度日,丝毫看不出有被神明庇佑的样子。
曾经的神巫们可以说是神明高高在上不屑与凡人交流,但今日蓬莱神亲至,让所有人都看见了真正的神迹。
有了真正的神迹降临,人们无处安放的信仰再次高涨了起来。
并且还有一点更加隐秘的小心思在人们心里萌发了出来:众人亲眼见她将选择的神使返老还童,这震撼人心的一幕让许多人都心生敬畏,以及嚮往。
........如果,他们能尽心尽力的侍奉蓬莱神,那他们是不是也能有这样的机会?!
第40章
神明离去后, 众人如梦初醒。
在场的男女老少,所有人都聚集在了王家村所设的祭台下, 他们对着新上任的代神使恭恭敬敬的俯首听令。
海神庙的祭台上, 只剩下浑身瘫软的神巫,和不知所措的小神童与众童子,连海神庙的神仆们都冲到了王家村的祭台下, 看上去已经彻底倒戈了。
小神童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 他颤抖的问神巫:「神巫爷爷........我们该怎么办?」
没有海神爷爷,那他们的海神庙........还能存在吗?而他们这些世世代代都供奉海神爷爷的神巫神童, 以后将要何去何从呢?
巨大的茫然使小神童的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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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神巫却挣扎着爬了起来,他一把拽着小神童, 胸口起伏得像个破风箱一样:「........走!去拜见蓬莱神使!」
小神童:「..........啊??」
神巫却顾不得那么多,跌跌撞撞的要从祭台上下去。
没有人知道神巫现在的内心有多震撼。他年纪大了,世界观彻底被粉碎给他带来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干脆以身祭海, 以求得真神的宽恕。
反正他这一把年纪, 也活得够了。不如捨去这一身老骨头祈求神明的原谅, 让祂愿意继续庇佑神巫家的后代。
可很快他的求死之心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因为他亲眼目睹了王家村那位老妇人在祭台上返老还童。
返老还童!!
神巫这一辈子过得风风光光,他衣食不缺, 又有众人的敬仰, 可以说什么都享受过了,但他再怎么厉害, 也不过一介区区凡人, 最终也抵不过年老体衰。
人都会惧怕死亡, 这是生命的本能。
神巫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 曾经他无可奈何而已。而现在, 活生生的返老还童就发生在眼前,那么,该做什么,不就很明显了吗?
神巫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带上海神庙众人,挤进了王家村祭台下的人群里。
众人看见气喘如牛的神巫,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位曾经高不可攀的老者。
然而神巫却对他们的各种目光视而不见,他爆发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决意,拉着小神童就五体投地的跪在了王家村的祭台之下。
在众人的惊愕中,神巫老泪纵横的大喊道:「拜见神使大人!!」
代神使愣住了。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命人扶起了这位曾经和她一样苍老体弱的老者。
神巫却执意不肯起来,而是伏在地上痛哭失声:「是小老儿有眼无珠,苦求大半生,竟拜了个不存在的伪神,如今神尊亲临,小老儿方知真相,还请神使大人看在稚儿的份上,搭救则个!」
「小老儿愿意为海神庙众人赎罪,只求蓬莱神能宽恕他们!求神使大人敬告神明,我等即刻回去为神尊新建庙宇!往后再不拜那伪神了!!」
神巫知道,神明已回天宫,如今能与神明沟通的,只有这位祂钦点的代神使了。神巫把姿态低到了尘埃里,绝口不提要与神使大人共同供奉蓬莱神,而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愿意为海神庙众人赎罪。
他这样的卑微态度,让在场众人都心生不忍起来。
代神使也生出了一丝不忍,她走下祭台,亲手扶起那位泪如雨下的老者。
「我会将你们的悔过之意转达于神尊的,神尊仁爱,只要你们是真心悔改,且日后潜心参拜,祂必会宽恕你们的。」
神巫哽咽着握紧了代神使的手。
这样光滑年轻的皮肤.........以及扶起他时那稳稳的力道和耳边清脆的少女音色,都让神巫清晰无比的意识到,眼前这位代神使,是真的脱胎换骨了。
有神巫带头,海神庙众童子也齐齐的跪在了祭台下,接下来,他们要回到县衙里,将海神庙拆去,并改建蓬莱神庙。
神巫指天发誓,说自己一定会将神尊的恩德传颂于天下。其余从良平县来的人也纷纷言说自己会为神巫作证,他们回去之后,会出钱出力,与神巫一共新建一座蓬莱神庙。
并且神巫也将听从神使的命令,在良平县代为主事,因为神使不愿离开海边,她要留在神尊曾显现过神迹的地方,日夜侍奉。
几个渔村的村民们也决心要给神使在祭台附近修建一座全新的庙宇,用以供奉蓬莱神尊。
在神巫离开之前,神使还特意交待了他三件事。
第一,为蓬莱神尊正名,并破除伪神庙宇神像。
第二,神巫之位仍然保留,良平县内,依然由他主事,只不过,他的身份将从海神庙神巫,转变为良平县蓬莱神庙的神巫。
第三,自神巫之后,下一代神巫神童,皆由女子担任。
因为神尊已降神谕,若要祭拜她,需由女子主祭。
所以从今往后,蓬莱神祭都将由女祭司带领女神仆们完成。
老神巫将是最后一代男巫。
并且,蓬莱神祭上,女子的参拜位置,将于男子平行,不再屈居外围或是禁止参与。
神巫一一应下。
这三件事都不会影响他的地位,反而要是做得好了,说不定能在神明面前得点脸面。
若是神使当下就撤去他的神巫之位,改为女子继任,神巫虽然不得不从,但心里必然会有一丝怨怼。
但如果是从下一代才开始改为女祭司,神巫的心里就没多少牴触了,因为他盘算了一番,族中灵巧的女孩儿也不是没有。
即便下一代的神巫不能是男子,但由他亲手抚育长大的女祭司,还怕她日后不尊敬自己吗?
至于小神童,他现在还小,送他回本家,他还能继续做个逍遥自在的小少爷,也不算亏。大不了,多给他父母一些补偿就是了。
神巫飞快的转动着大脑,权衡着利弊,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只要他把这三件事办好,那么,他说不定就可以跟神使大人提出,让他也能进入王家村的蓬莱神庙里修行。
重返青春的代神使也是个人精,她当然知道神巫心里肯定会有许多小算盘。但她也知道,在亲眼见过神降后,神巫再怎么动小心思,也绝不敢与神尊作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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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代神使对神巫的算盘假做不知,还保留了他的神巫之位,就是想让他尝到点甜头,好让他日后真心实意的供奉神尊。
因为在良平县里,神巫的影响力是很大的,代神使认为,目前,她还需要神巫的影响力来为神尊正名。
第41章
这场前所未有的海祭结束后, 众人分成两拨离开,连新年都没空庆祝就各自忙活去了。
几个渔村将要合力修建蓬莱神庙, 位置就在神明现身的正下方。代神使负责主持修建蓬莱神庙的一切事务, 因为神庙建成后,她将会第一个入住,并且往后的海祭流程, 也需要她重新修订。
代神使本姓王, 小时候,作为家里的女孩儿, 她并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只有个乳名叫大丫。曾经这个名字并无不妥, 但如今,她成为代神使后,这个随口起的乳名就不合适了。
代神使向众人宣布了一件事,从此以后,她将改姓。
从王姓改为奉姓, 名暂且待定, 神庙建成后她将向神尊祈愿, 求得祂的赐名。且从下一代的神巫开始,都必须由俗家姓改为奉姓。
这是她们对神明的忠诚与奉献, 一旦成为神的侍从, 她们就要捨去凡俗的姓氏,从此一心一意的供奉神尊。
众人皆连连点头, 果然不愧是神尊钦点的神使, 她对神尊的信仰无人能及。但村民们也相信, 自己对神尊的信仰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以前他们虽然拜的是伪神, 但他们对神明的敬仰并非作假。如今真神亲至, 他们当然要将自己的忠诚全数奉上。
在奉神使的带领下,渔村里一边张罗着修建蓬莱神庙,一边在村里挑选有慧根的女孩儿。
被选中的女孩儿们将成为与曾经海神庙的童子一般的供奉童子,下一代的神使,将从她们之中选拔。
村民们都急切的想把自家女孩儿送进神庙。因为所有人,都希望自家人能得到神尊的额外照拂。
奉神使今年八十有余,又不曾成亲留下后代,她没有什么家人了,可村里的其他女孩儿们却还有父母亲人,她们的长辈都想通过家里的女孩儿,来获得神尊更多的恩泽。
然而,奉神使却说,不是什么人都能进蓬莱神庙侍奉神尊的。
要想成为神庙的侍奉童子,必须是最纯洁的女孩儿,就像曾经的祭祀一样,此生都不能婚嫁。
村民们踊跃的劲头果然就下去了一半。
不能婚嫁,在这个时代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
疼爱家里女孩儿的,都捨不得断送了她们未来的亲事,反倒是不爱家里的女孩儿的,很有些不以为意。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泼给夫家和泼给神庙也没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
泼给夫家,女孩儿的父母只能得一笔彩礼留给她弟弟娶亲,但从此家里却要少一个劳动力。可泼给神庙,说不得还能多照拂照拂家里。
神明哪怕只是从指间漏出些许恩泽,就够凡人一生一世受用不尽了。
村民们各自盘算着,好在奉神使说了,此事不急,她需要先上报神尊再做决断。
王家村这边纷纷杂杂,诸事待定,另一边,良平县里,浩浩荡荡的神巫与前来参加海祭的人们也回到了县城里。
神巫回到县衙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县令。
良平县祭拜海神的传统已久,神巫虽然可以出面力保,但要想破除众人对伪神的信仰,还需要县令发布公文,告知全县。
神巫并不担心此事不成。
因为他亲眼目睹神迹,又有无数人证,推翻伪神重建蓬莱神庙或许会多耗费一些时间,但迟早能成事。
果然,县令听完神巫的话之后,神色从不可置信,到大惊失色,再到沉吟不语,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咳,不是本县信不过神巫,而是此事事关重大,神巫可否先与众人证写一道联名书上来?否则,即便本县下令张榜,也难以服众啊!」
县令也是两难。他也是海神爷爷的信徒,如今世界观被摧毁,箇中滋味可真是不好受。一想到他一个大男人,以后却要参拜个女神,他的心里就说不出的复杂。
可神巫已经发话,他又不得不信上五分,毕竟凡人是无法与神明相抗的。
若是他真得罪了真神,恐怕他也要遭到神罚。
诸多思虑之下,县令只能先折中,若是人证足够多,县里改立蓬莱神庙的唿声足够高,那么他再顺水推舟的下令张榜,就可以既不得罪神巫,又不引发众怒。
神巫闻言,用拐杖剁了剁地面:「这有何难!您且等着,老夫这就去召集亲眼见了神迹的人证来!」
县令看着神巫昂首阔步的离开,长长的嘆息了一声。
日后,世道就要变了。
或许,等蓬莱神庙建好后,他也可以去拜会一下那位当众返老还童的神使大人,下一次的蓬莱神祭,他也要亲自参加,拜一拜「海天之下,皆为祂土」的蓬莱神尊。
县令的思绪还没理清,神巫就带着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来到了县衙门口。
他们齐刷刷的跪在县衙门口,山唿请愿,求县令大老爷下令推倒海神庙,在县衙新建蓬莱神庙!
前来请愿的人们把县衙门口的长街都堵得水泄不通,这动静,惊动了半个县城的人,大家都往这边跑,想来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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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小孩都往县衙的方向跑,内中还夹杂着一群瘦小的小乞儿,他们像猴子一样灵活,专挑常人挤不过去的缝隙钻,左窜右窜的就挤进了人群中。
这些乞儿身上都不好闻,所到之处,人人避让,倒方便了他们往前钻。
人群里有人嫌弃道:「嗐!这些个小叫花子又来了!怎么哪里都有他们哪?!可熏死人了!」
另外的人便闹笑道:「你知道什么!叫花子成日家无事可做,可不就是哪里热闹往哪里钻?人多的地方才好要饭呢!」
那些小乞儿们却对他们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只管往人多的地方钻。
做乞丐的,遭受冷眼和嘲讽都是家常便饭了,只要不挨揍,丢个脸没什么。往常这种人多的地方,确实最容易撞大运,得一两块还新鲜的冷糕吃。
县衙大门附近就是他们平时最爱去的地方,每次大老爷升堂或是张榜,县衙门口就会人来人往的,中间总有一两个心软的大娘或者有钱人,会朝他们扔一些吃食铜板之类的。
然而他们挤到最前面,才发现,今天县令大老爷却不是张榜,也不是升堂,而是县衙门口挤满了一群人在请愿,说要修个劳什子的「蓬莱神庙」。
一个瘦得像一把干柴的小乞儿疑惑的挠了挠头。
第42章
世上没有海神爷爷!!
甚至他们这方世界里, 压根就没有设立海神的神职!!
前来围观的人们都觉得很荒谬。
可是,这么多人聚在县衙门口, 指天发誓说自己亲眼见到了真正的神明, 且他们此行正是受神明点化,回来请愿给祂修建神庙的。
连神巫都带头跪在了众人前面,世世代代都供奉海神爷爷的神巫神童, 此时居然也老泪纵横的跟众人讲述着真正的神迹。
这么多人众口一词, 让没有去王家村参加海祭的人们都动摇了。
但也有人仍旧不愿相信,他们拜了那么多年的海神爷爷, 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呢?就算这世界真归蓬莱神尊管,那祂的手下也该有一位海神!
否则, 偌大的海洋,不就没有神明接管了吗?
更多的人将信将疑,他们一边对「世上没有海神爷爷」的事无比牴触,一边又对亲自下凡的蓬莱神尊合十了双手。
他们愿意多供奉一位蓬莱神,但又不愿意拆除海神庙。
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 可神巫和那一群从王家村回来的人却寸步不让, 言说一定今日要破除伪神神庙。
其实, 若是按县令的想法,神巫即便真的想要改信蓬莱神, 也不该如此急躁。
大梁朝信奉海神的传统由来已久, 这样贸然打破,未必是好事。
可县令不知道神巫的惶恐与期盼。
神巫年纪大了, 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衰弱。
他急切的渴望得到神明的恩赐, 让他返老还童。
可是, 他是有罪之人。
他供奉了这么多年的伪神, 蓬莱神尊一定会降罪于他的。
如果不态度坚决的把伪神神庙拆除了, 神巫担心自己这辈子不仅无法得到神赐,反而还要祸及家人后辈。神明的怒火,不是区区凡人能够承受的。
立刻推翻海神庙,得罪的不过是一县的凡人,而继续保留着海神庙,得罪的却是真真正正的神明。
神巫不敢去赌神明的仁爱。
所以,他宁愿得罪全县的凡人,也不敢有丝毫违逆神明的地方。
顶着全县的压力拆除海神庙,是神巫向蓬莱神尊忏悔,表明悔过之意并祈求宽恕的行为,更是他未来得到神明恩赐的第一步。
现在他提出破除伪神时遭受的坎坷与磨难越多,日后神尊清算时他的罪孽就越少,能得到神尊恩泽的机会也越大。
所以,神巫这次是铁了心要即刻拆除海神庙,他还与县令当众赌咒,若是县令不答应拆除海神庙,他便要立刻跳入祭火之中,以身祭神!
从王家村回来的信众们也被激得上了头,一个个都说自己也愿跟随。
这样声势浩大的民愿,县令如今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了。因为那些围观的人并没有这样坚定的决心,也没有谁站出来,说自己愿意赌上性命保护海神庙。
他们只是缩在人群中,小声的嘀咕着,却并不敢像那些请愿的人们一样,决绝的冲出去维护自己的信仰。
信仰固然可贵,但生命却只有一条。
而那些跟着请愿的人也不傻。他们难道真的都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维护神明的威严吗?倒也不一定。
但现在的情况非常明朗:有神巫在,县令必不敢真的把他们怎么样,更何况,他们是真的亲眼见到了神明亲至,心里的底气也更足几分。
所以,他们看似是在为信仰热血上头的付出生命,实则每个人心里都有些小九九。
跟着磕几个头,山唿几声,就能给神巫加把火,又能向神明表一番忠心,还不会因此受到县令的责罚,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在接连的请愿下,海神庙的拆除成了定局。
在新的蓬莱神庙建立起来之前,神巫将会回到自己的家族里重新挑选下一代的女神童女神仆,并且每日在县衙向众人讲述神尊亲临的神迹,让众人知晓蓬莱神尊的威仪与仁爱。
就这样,良平县与王家村的两座蓬莱神庙,一前一后的开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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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巫说到做到,他当真每日都在县衙门口,一遍又一遍的给好奇的众人宣扬神尊的事迹,并着重讲述了祂的无边神力。
什么驾鸾凤自天宫而来,黑白巨鱼伴随其侧,挥挥手就能让凡人返老还童等等等等,听得没去过王家村的人一愣一愣的。
而那些去过王家村的人,则会在神巫身边为他作证,并大肆吹嘘自己自从亲眼见了神降后,身体是如何腰不酸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劲了云云。
总之,说的是天花乱坠,言之凿凿。
神巫讲故事的功底很好,每次都讲得活灵活现的,总能吸引许多人驻足旁听。县衙附近那一群乞儿也时常抱着个破碗,缩在墙根下听得津津有味。
这比说书还好听,还不要钱。
听得多了,总会有人相信的,良平县里,已经开始有人来询问神巫,要以何物供奉蓬莱神尊了。
神巫其实也不大清楚,但他回忆着王家村海祭时的供品,似乎有很多香花纸烛,并没有太多别的东西,像他们曾经供奉海神的猪头,整鸡整鸭,全羊之类的三牲祭品都没有。
他还恍惚记得那位神使大人在海祭之前似乎说过王家村的海祭从不杀生。
于是神巫便告知众人,祭拜蓬莱神尊,以香花鲜果纸烛为佳,不可供奉杀生之物。
众人一一记下,还有些感慨,果真是为仁慈的神。
香花鲜果纸烛,可比旁的东西便宜多了,既不杀生,又不使信徒破费,看来这位蓬莱神尊当真仁爱。不似他们曾经拜的海神爷爷,据说若是供品没供得足数,海神爷爷就要掀起海啸淹死众人呢。
他们的话,也被一个格外瘦小的小乞儿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鲜果纸烛搞不到,但香花却没问题。浑身脏兮兮的小乞儿拢了拢衣襟,她知道城郊外有一片野林子,那林子的坡上长着一种细细碎碎的小野花,很香。
如果,她能采来香花供奉的话,那位仁爱的女神,会眷顾她吗?
小乞儿第一次听到蓬莱神尊是位女神时,她的心里就生出了一股很模煳的情绪,但她读的书不多,没法清晰的描述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或许,是头一回听说有女神能掌管世界,有一些惊讶吧。
毕竟,曾经诸位神仙爷爷,都是男神呢。女子想祭拜他们都没有资格的。
只有织女娘娘和送子娘娘才能让女子祭拜,而男子们,都不屑于拜这两位娘娘的。
第43章
小乞儿二妞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
她不信海神爷爷。
不是说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海神爷爷, 而是她不像其他人一样,对海神爷爷顶礼膜拜, 敬畏有加。
二妞对这位喜怒无常的海神爷爷, 厌恶和恐惧远远大于信服。
但这些话若是说出去,会被人烧死的。
所以二妞一直把这个秘密藏在了心底,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但某一天, 二妞跟着众乞儿一起去县衙门口看热闹时, 从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巫口中得知了这世上是没有海神爷爷的事情。
二妞一开始有些茫然,如果这世上没有海神爷爷, 那么,她曾经的憎恨与恐惧都似乎成了一个笑话。
可很快二妞就重新打起了精神。
没有海神爷爷, 但有愿意亲自下凡,还愿意让女子做主祭的蓬莱神尊。
与其他人的挣扎纠结不同,小乞儿二妞几乎是立刻就在心里转变了信仰。她要供奉这位蓬莱神尊。
据说,魂魄干净的人在向祂祈愿时,会有可能得到祂的回应或是眷顾。
二妞心里自然也有许多愿望, 但她不敢向那位海神爷爷祈愿, 她怕自己的心思被神明发现, 然后降下神罚,将她这个漏网之鱼也一併杀死。
但现在, 二妞觉得自己内心那些惶恐和惧怕, 都有了另一个可以宣洩的出口,她苦苦压抑好几年的心愿与祈求, 也有了可以重新寄託的地方。
小乞儿二妞日日都去县衙门口听神巫将蓬莱神尊的事迹。
她越听, 越觉得这位仁爱的女神说不定真的会眷顾她。
听了几日, 二妞下定了决心, 她藏好自己的小破碗, 又揣上半块馊了的干饼子,往城郊的野林子里去了。她要去采很多很多的香花,她也有很多很多憋了许久的话想要向神明祷告。
别的女神或许不敢管,但二妞觉得,这位蓬莱神尊一定比别的女神更厉害更仁慈,祂说不定真的愿意听一听自己的故事。
二妞心里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愁绪,她需要一个可以大胆倾诉的地方。
也需要一位可以给自己指点迷津的神明。
更需要为自己,也为家人,求得一个迟来的公道。
..........
蓬莱岛。
墨卿从海祭上现身回来之后,就又恢復了死宅的状态。
社恐第一次面对那样的人山人海,真的很虚。
但她每天依然会倾听愿望泡泡。
在海祭上的现身,是墨卿自己选择迈出去的一步,所以,接下来的事,她也得继续负责才行。
她很确定这方世界暂时没发现其他的神仙或是修仙者,至少,在蓬莱岛的万万里海域里,一个都没有。否则,她也不敢那么笃定又中二的说什么「海天之下,皆为吾土」。
既然话已经放出去了,那么墨卿也不得不承担起某些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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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随手钦点的代神使在小小的愿望泡泡里虔诚的告知了她自己改姓奉的事,还祈求墨卿为自己赐一个名。
墨卿为她赐字「天」。
从此以后,蓬莱神庙的每一代神使,都将改名为「奉天」。
因为墨卿听完代神使说明自己改为奉姓的原因后,就觉得压力有点大。
给代神使赐名奉天,是墨卿的一点私心。
如果她们非要想信奉点什么,那就让她们信奉这一片养育了她们的天地吧。
得到赐名的奉天神使十分高兴,又在祈愿里毕恭毕敬的询问墨卿,要如何选拔蓬莱神庙的供奉童子?
墨卿头疼了半晌,最后让奉天看着办,但她也叮嘱了,不许强求。
奉天连连答应,并在第二天就给她上报了一份相当完备的神庙童子选拔标准和下一代神使的培养手则。
墨卿在那个话特别多的愿望泡泡里听了小半天才听完。
刨出掉某些出于仪式感的部分,奉天制定的标准总结一下就几条:一是必须是女童,二是女童在神庙里供奉到成年后再在其中选拔下一代神使,且在神庙中时不能与俗世家族有过多联繫。
三是被选做神使的女子必须放弃婚嫁。
墨卿想了想,给奉天补充了一点:选拔出的供奉童子们成年后可以自行选择离庙成亲。
因为墨卿知道,在这个时代,不能成亲对女子来说还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所以,她不想强迫谁不许成亲,那些在蓬莱神庙长大的供奉童子只要有成亲的想法,就可以自行离开,但从此也不能再回神庙。
至于神使必须终生不婚这一条,墨卿是没有异议的。
原因很简单,如果一个女子成了亲,那么她的心思就会随着身份转变,她会从一个女子,自动成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
到那时,她免不了会想着自己的丈夫孩子,而这样牵挂众多的神使,光是她一人身上就能牵涉无数因果。甚至有可能会因此演变成一个垄断世袭的神使家族,从而引发无数的权力倾轧和明争暗斗。
这些都是墨卿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她的神使必须终生不婚这一点墨卿是贊同的。
不过,为了补偿这些女子,墨卿将会给予她们更多的照拂,至少也要让她们的一生平平稳稳,对得起她们自愿侍奉神明而终生不婚的奉献才行。
也因为这个缘故,墨卿用自主转化叠加语言转化,给奉天送去了许多金银。
这些金银将用于蓬莱神庙的建设,以及供入庙童子们的学习生活支出,未来成年的童子要离庙成亲,所需的遣散费用也将由墨卿支付。
墨卿不想看到因为要给自己立庙,就使得无数人民掏空家底。
那种建立在民脂民膏上的庙宇,墨卿是不愿要的。
收到神赐,奉天自然更加忠心,她拿着这些钱财,果然去修建蓬莱神庙了。
奉天还将这些金银给众人展示了一遍,又当众宣布了蓬莱神庙供奉童子的选拔标准,并且将墨卿首肯的童子各项待遇一併说了。
众人一听到被选进蓬莱神庙的童子的种种优待后,都有些心动了起来。
有些家里有不止一个女孩儿的,更是盯上了那一大笔蓬莱神庙带走童子后会留给家人的安置费。
虽然女孩儿一旦成为神庙的供奉童子后就不能再与俗世家人过多联繫,但五十两银子的安置费,实在是让许多人眼馋。
哪怕家里女孩儿长大了,把她们嫁出去,能收的彩礼也不过千百个铜板而已。
而五十两银子,是许多渔民半辈子都攒不起的巨款。这五十两银子足以给家里的儿子娶好几房漂亮媳妇,再添一座三进的大宅子和许多僕人了。
好些不在乎女儿的家庭都心动了。
而这,也正中了奉天的下怀。
第44章
给神庙选拔出的女童的家人留一笔巨额安置费, 是奉天琢磨许久后想出的法子。
这个时代,女子地位卑弱, 一般人家里的女儿都不怎么受重视, 甚至还有很多女孩儿,一出生就註定要被父母拿去换彩礼给哥哥弟弟娶媳妇。
五十两银子的安置费,足以让绝大部分不在乎女儿的家庭心动。
比起把女孩儿们留在一个不把她们当人的家庭里, 奉天觉得, 还不如把她们接来神庙。
进了蓬莱神庙,就是蓬莱神尊的供奉童子, 神尊亲口许诺,将会给她们提供成长所需的一切资源。蓬莱神尊的恩泽, 将庇护她们直到她们成年。
女孩儿成年后如果想要离去,神庙也会给她们一笔遣散费,不至于使她们无依无靠。
而那些疼爱女孩儿的家庭,五十两银子的巨款也无法割捨他们与女儿之间的亲情,女孩儿们留在有父母血亲疼爱的家里, 也就不需要神庙额外的庇护。
这五十两银子的安置费, 可以说是蓬莱神庙将那些受苦受难的女孩儿从家里解救出来的赎金, 也可以说是给那些疼爱自己女孩儿的家庭的一块试金石。
奉天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墨卿,得到墨卿的首肯后, 她才将这些条条框框公之于众。
墨卿听完奉天的这些话, 也不由得对这位她随手点出的神使多了几分好感。
同为女子,墨卿很高兴她能有这样的想法。于是她又用自主转化, 开闢了一条与奉天的之间的传输「专线」, 并且通过这个「专线」, 给她送去了一份小蛋糕。算是奖励她的尽职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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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小蛋糕的奉天自是欢喜无比, 她恭恭敬敬的朝着神尊当日离开的方向叩了三个响头, 才捧着这个从未见过的仙家美食回到了她暂居的俗世家庭里。
并且珍惜万分的把这个小蛋糕分成了许多小块,与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和几位已经确定要送来神庙的女孩儿们分着吃了。
这蛋糕香甜柔软,对于常年粗茶淡饭的渔民们来说,确实是想都想像不出来的神仙滋味。
有了这一块蛋糕,村民们对奉天越发恭敬了起来。
现在,大家都知道奉天神使是蓬莱神尊唯一的神使,且备受重用。她时不时的就能接收到神尊亲自赐下的种种恩泽,比如那些金银,又比如这份超乎所有人想像的神仙糕。
那些在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者吃了这一块神仙糕点,心里一高兴,竟感觉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当即就拄着拐杖,与奉天一同拟定了蓬莱神庙接收供奉童子的章程。
有了他们的鼎力支持,蓬莱神庙的第一批供奉童子很快就被选了出来。
一共二十个不超过十岁的女孩儿,都是这几个村子里爹不疼娘不爱的,但奉天一口咬定她们命里六亲缘薄,是最适合进入神庙的纯净童子命。
这话说得实在好听,给那些苛待自家女孩儿的家庭也搭好了台阶,他们笑呵呵的收下银子,爽快的把自家女儿推给了奉天。
蓬莱神庙暂时还没修好,这些女孩儿们还需要在各自的家里待一段时间。看在那五十两银子的份上,这些女孩儿的父母家人都对她们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们去了神庙后一定要听从神使的安排,万万不可违逆。
当然也少不了悄悄的交待女孩儿们,进了神庙也不要忘记了血亲家人,若是再有什么神仙糕之类的好东西,要记得家里还有哥哥弟弟,如果能暗中送些回来那就再好不过。
至于女孩儿怎么想,没有人在乎。
哪怕奉天神使当众宣布了供奉童子不可与俗世家庭再有过多牵涉,但这些习惯了把女儿当资源的家庭却理直气壮的认为,既然神使没有严令禁止,那就是还有可以通融的地方。
所以,几乎每一个女孩儿,都被父母耳提面命,交待了许多如此这般的小九九。
渔村里,有些东西似乎开始悄悄的改变了,有些东西却似乎丝毫没变。
与渔村和良平县里的紧锣密鼓不一样,蓬莱岛上,墨卿的日子仍旧过得悠闲淡然。
只不过,她每天倾听愿望泡泡的时间,比以往多了些。
听得多了,也见得多了,墨卿渐渐摸出了一些愿望泡泡的规律来。
越大的泡泡里承载着的愿望也越大,通常情况下都可以直接挥散;而小泡泡里也不一定是小小的愿望,有时候也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奉天曾经的愿望泡泡里就没有愿望,只有她想向神明传达的信仰和忠诚。
对于这样的小泡泡,墨卿偶尔也会当一当树洞,默默的听完那些泡泡里或长或短的倾诉。
有时候还会有一些颜色很浅的泡泡,浅色泡泡里一般都没有愿望,只有一些想悄悄向神明诉说或是忏悔的话语,这样的泡泡,墨卿也愿意听一听。
还有一些深色的泡泡,里面翻腾的愿望就不是什么好愿望了,有些人会向神明祈求一些堪称恶毒的愿望:比如让他的仇人全家都死掉,又比如希望神明保佑他作恶的路上一帆风顺。
越是恶意深重的愿望,泡泡的颜色就越深,像是缠满了黑色丝线一样,那些都是各种恶因与恶念。
对于这些愿望,墨卿很反感,但目前,她暂时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只能暂且挥散。
总的来说,墨卿现在最常听的愿望泡泡,要么是小泡泡,要么是浅色泡泡,偶尔也会应允一两个。
这天,墨卿照常把愿望泡泡们实体化出来,又熟练的挥散那些不能应答的泡泡后,她发现了一个很特别的泡泡。
这个泡泡的颜色很浅,浅得几乎完全透明了,但奇怪的是,那个近乎透明的泡泡上,却缠着一丝浅灰的痕迹,正是这一缕痕迹让墨卿发现了它。
墨卿好奇的将这个古怪的泡泡招进了手中。
一个稚嫩又有些嘶哑的童声从泡泡里传来,听上去似乎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蓬莱神,您,您好.......我叫二妞,我从来没有拜过那个伪神........以后,我可以供奉您吗?」
「唔........我其实是个乞丐,也没有很好的东西可以供给您,但这些花都是我一朵一朵选过的,是野林子里最香的花........」
小女孩的声音从低落,慢慢转为含有一丝希冀:「我想供奉您,求得您的眷顾,可我........我有很多话,您愿意听一听吗?」
第45章
墨卿在那个古怪的泡泡里听到了一个不长, 但也不短的故事。
小乞丐二妞,今年正月刚满七岁, 原本是良平县邻县昌平县的富商之女。她头上有一位姐姐, 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最小的弟弟。
他们一家子本来生活得挺平静的,父母虽然更加偏爱幼弟, 但对前面三个女儿也不差, 至少,她们三姐妹衣食无忧, 还有僕从照料,过得比昌平县里大部分女孩儿都要好很多。
但这份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昌平县与良平县不同, 它离海岸更近,因此,那边的人们对海神爷爷也更加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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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昌平县里,依然保留着为海神爷爷娶妻的习俗。
虽说本朝严禁人祭,但昌平县天高皇帝远, 县令又是个不怎么管事的, 所以治下各村时有人祭发生。
二妞的大姐, 也成为这个习俗下的一条冤魂:她被选做了海神爷爷那年的新娘。昌平县海神庙的神巫亲自带走了年仅十四岁的大妞,说要给她开脸后再祭给海神爷爷。
二妞的父母不愿意, 可他们百般周旋, 最终也没能抵得过有权有势的神巫和海神庙。
大妞被强行带去了海神庙。她要在那里待上半年,学习各种严苛的侍奉夫君的礼仪, 然后再被祭给海神爷爷。
二妞那时还小, 她不懂什么叫娶亲, 也不懂什么是海祭。但她在父母的以泪洗面中, 渐渐地明白了:一向疼爱自己的大姐, 会被人像牛马一样捆在祭船里,然后推进大海活活淹死。
二妞害怕极了,她还小,但她已经明白了死去的人们就再也不会回来。
于是小小的二妞,趁着她年纪小,没人注意,竟偷偷带人熘进了海神庙,她的奶娘拗不过她,偷偷给海神庙的守卫打点了银子,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二妞进去了。
因为奶娘说得恳切,说二妞只是想再看一眼姐姐,并不会做别的什么。
守卫见二妞确实年幼,翻不出什么风浪,又收了人家奶娘的银子,便同意了。
可二妞进到海神庙,看到大姐穿着大红裙子抱着香炉一动不动的跪在高大的神像面前时,二妞出离愤怒了。她拉着大姐就想带她回家。
但海神庙的守卫很快就赶来拉开了她,并且大妞也因此受了罚,她被要求重新跪在装满了海水的木盆里。
二妞被守卫架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可她没能救出自己的姐姐,父母也被神巫下令没收了财产以示惩戒。
但二妞的父母却没有过多的苛责二妞,他们痛哭一番后凑在一起商议道,既然已经一无所有了,还不如就此拼一把,救出大女儿,再带着孩子们逃走,去隔壁州府投奔朋友。
富商的人脉和后手总是要比寻常人家多一些。
年幼的二妞不清楚其中的内情,她只是记得那天人很多,父母安置好她和弟弟妹妹后就趁乱挤进人群,想偷偷带走大姐,却被许多拿着棍子的人打得连连吐血。
再后来,被父母藏在暗处的二妞和弟弟妹妹也被捉住了。
海神庙里的神巫说,二妞一家触犯了海神爷爷的威严,坏了规矩,必须接受惩罚。
二妞的父母当场身亡无法再罚,那么,就罚他们的孩子。二妞的弟弟妹妹,被选做海神爷爷的金童玉女,二妞则被选成了海神爷爷的童养媳,做下一任新娘。
他们四姐弟,都将在海祭时一同绑上祭船。
二妞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海神庙里的恐怖经歷,她和弟弟妹妹被分开,大姐和她一起,每天被按着学许多许多三步一跪九步一叩的规矩,还要日日捧着香炉跪在海水里忏悔。
香炉里的香烛不能熄灭,火焰撩得胸口痛得很,可却比不上乌青的膝盖被浸在海水里一跪就是几个时辰的剧痛。
二妞几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她的大姐也差不多。二妞跪在海水盆里疼得恍惚的时候,她甚至想着,自己早点被淹死,说不定还能得个解脱。
就这样一直熬到了海祭。
经过了不知道多久的折磨,两个女孩儿都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她们和两个弟弟妹妹分别被绑在了两艘华丽的祭船上。
但意外就是在那时候发生的。
海啸来了。
神巫嘶吼着,让人赶紧把祭船推进海里好平息海神爷爷的怒火。但他话还没说完,巨大的浪头就拍了过去,整个祭台,所有人,全部都被无边无际的海水吞噬了。
二妞和大姐的祭船被海水打翻,竟碰巧使二妞挣脱了出来,她努力的憋着气,想把姐姐身上的绳索解开,可姐姐却在海水里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用头顶着二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她往海面上一推。
身上繁复的衣裙湿透后无比沉重,阻碍了二妞的行动,当她想转头潜下水去救姐姐妹妹和弟弟时,他们都已经沉进了海里,和被淹没的所有人一样,只留下几串细小的泡泡。
在绝望之下,二妞也放弃了挣扎,想与家人死在一处。
但讽刺的是,她竟然活了下来。
二妞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是海啸退去后的昌平县。
满地都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死人。
二妞害怕极了,她跌跌撞撞的走在面目全非的小县城里,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死寂。
死了,全都死了。
家人,神巫,守卫,眼熟的邻居,曾经的玩伴,那些二妞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全都死了。
从此以后,二妞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后来官府派人来搜救,一心想死的二妞浑浑噩噩的,也被拎起来带走了。
昌平县被百年难遇的海啸淹没了大半,据说连县衙都被淹了。来救人的官兵都是隔壁县的,这些被救下来的灾民,后来也被安置在了其他县里。
二妞就这样来到了良平县。
官府的人没办法将每一个灾民都妥善安置,到了良平县后,就让他们自谋生路去了。毕竟,县衙也养不起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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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妞跟着流离失所的人们,被县衙的官兵带到了外面,从此流落在各处。
一开始,二妞是真的不想活了。
家人没了,自己又孤身流落异乡,举目无亲。
但她的心里有着彻骨的恨,身上背着滔天的仇,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二妞恨那些海神庙的神巫守卫,也恨那些把她父母打死的乡邻,恨那些在灾难当口也要把她们推进海里的人,可她最恨的,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海神爷爷。
如果没有海神爷爷要娶亲,她就不会家破人亡。
就算后面海神爷爷照样要淹死昌平县所有人,二妞也能和家人死在一起,而不是先生离,再死别。
二妞在良平县的街头,迷茫又无助的长大了一些。她听大人们说,县衙里的县令大老爷是可以给人伸冤的,大人们还说,如果蒙受了冤屈,就要坚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可二妞不知道谁能给她一个公道。
她的家人和仇人都已经死了。
只剩下那位龙头人身的海神爷爷,还好端端的被供奉在庙宇里。
凡人要如何与神明对抗呢?
二妞不知道。
但二妞还小,对神明的敬畏还不如大人那么坚定。
年幼的二妞思来想去,觉得只有神明才能审判神明。
所以她拼命的打听,这世上除了海神爷爷,还有没有其他的神明,最好是女神,因为女神不用娶新娘。
但好心的大人却笑着说,女神只有送子娘娘和织女娘娘。
二妞追问好心答覆她的大人,送子娘娘和织女娘娘是管什么的?她们跟海神爷爷哪个更厉害?她们愿意庇佑蒙受了冤屈的凡人吗?
那个面相和气的大娘摇了摇头,递给二妞一块冷了的饼子,告诉她,两个女神管不了那么多,她们只管给女子送子,让女子手巧,好让她们能被许给好一点的夫家。这世上,也没有比海神爷爷更厉害的神。
二妞的心凉了。
她年纪还小,还不太明白这个世上奉行的男尊女卑,她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些端倪,却不知道为什么。
无计可施的二妞只能继续游走在街头巷尾,希望能打听到一位厉害的神明。
每次路过海神庙,二妞都会远远的绕开,要不是因为害怕被海神爷爷发现,她甚至还想吐一口口水再走。
但她是个凡人,还是个海祭的漏网之鱼,她不敢。
她怕自己还没求得公道就死了,她不甘心。
她的仇恨与恐惧都只能深埋在心底。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二妞在县衙门口,听到了蓬莱神尊的事迹。
...............
蓬莱岛,墨卿听完了这个故事,她沉默了良久。
她知道的,这个时代的人们蒙昧,无知,也知道他们的信仰必然会催生出种种陋习。但光是知道,和亲耳听到这样一个血泪斑斑的控诉,是不一样的。
墨卿听出了二妞的仇恨和迷茫。
她在祈愿里说着想要讨一个公道,但她自己或许也不清楚这个公道要从何而来。
家人没了,仇人也没了,现如今,连她一直在心里恐惧憎恨着的海神爷爷,也被告知并不存在。
所以这个愿望泡泡上缠绕着的不是颜色极深的恨意与恶意,而是只有一股浅灰色的执念。
是的,执念。
是支撑一个背负着血仇的稚儿苟活于世的执念。
但墨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孩子,失去了一切,连心心念念要报仇的对象都失去了。
墨卿不敢轻易答覆她。
因为在这个愿望泡泡里,墨卿听出了这个孩子的释然,和求死之意。
若是她现在真的应允了什么,这个失去了所有支撑和执念的孩子,恐怕当天就会安心的去寻死。
第46章
墨卿手中虚握着那个近乎透明的泡泡, 陷入了两难之中。
要应答她吗?
可如果她给出了应答,那个孩子自以为求得公道后一定会去寻死, 而若是不应答她, 那个孩子又能继续在这种无助又茫然的境况下活多久呢?
她的执念都已经浅得只剩下细细的一缕了。
墨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能帮帮那个孩子吗?
也许能的,因为她现在确实手握力量,但又或许不能, 因为那个孩子嘴上说着想要个公道, 可她心里很清楚,连海神爷爷都不存在了, 她想要的公道再也求不来了。
墨卿沉默了很久,那个愿望泡泡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停在她手心, 似乎也在等着神明的裁决,或是回应。
自打从海祭上回来后,墨卿已经许久不曾有这样的情绪波动了。
她试图换位思考,假如她是那个孩子,她会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呢?可不管墨卿怎么思考, 得到的结论都是:不管她答不答, 答什么, 那个孩子都会死。
因为她的心早就跟着家人一同死在了昌平县,如今活着的, 只是一具被执念操控着的幼小脆弱的躯壳。
墨卿忽然很难过。
她帮不了她。
她并不是一位合格的守护神。
甚至, 她现在也只是比凡人多了点神通而已,远没有真正的神明该有的心境。
小乞儿二妞还在祈求着神明的应答, 可她的神明却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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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似乎又回到了曾经倾听愿望泡泡之前都要做心理准备的时候。
太沉重了, 这样的祈愿, 太沉重了。
她不是真正的神明, 她负担不起这样沉重的愿望。
最后墨卿几乎是落荒而逃, 书房里的愿望泡泡被结界符禁锢在了原地,飘飘忽忽的,像是一群找不到归处的蒲公英。
墨卿冲进卧室,抱着头蜷缩着蹲在了门后。
——神明不该过多干涉凡间事务,也不该过多关注某一个人。
——可那个孩子真的会死。
——众生皆苦,一切皆有命数。
——可她难道要视而不见吗?
两种声音在墨卿的心里来回交织,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管这件事,又该如何管这件事。
墨卿把头埋进膝盖里,想伸手捂住耳朵,好像这样就能听不到自己卑劣懦弱的心声。但她抬手时才发觉,那个小小的愿望泡泡,居然一直被她攥在了手心里。就这样握了一路。
墨卿看着那个小泡泡,恍惚间,脑子里的纷纷杂杂都似乎停下来了。
这个泡泡那么小,那个孩子也那么小。
可看似弱小的她们却可以那么坚韧。
而自己手握力量,却畏首畏尾。
墨卿深吸了一口气,从门后面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真正的神明该是什么样的,但她无法忍受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孩子就那么死去。
既然忍不了,那就去管吧。
去做点什么,随便做点什么都好,再差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差了。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墨卿的心里忽然犹如明镜般澄澈,再也没有丝毫犹疑。
熟悉的即将升级的预感再次传来。
这一次,不需要尝试,墨卿就像是开悟了那样,瞬间明白了这次的技能该如何使用。
她闭上眼,在脑中想像着每一个愿望泡泡上都长出了一条细线,是因果线,而她可以清晰的顺着这条细细的因果线,「看」见愿望泡泡另一头的信徒。
随着墨卿的想像,她手里的小泡泡上竟真的渐渐浮现出了一条浅灰色的细线,那细线源头不知通向何方,但终点毫无疑问在墨卿手里。
虚实转化-思维转化-发动成功。
墨卿睁开双眼。
她现在可以顺着那条细线,「看到」另一头了。
因为她新升级的技能,可以以她的思维为媒介,把本身是「虚」的因果线,具象化成「实」。
或者说,思维转化,就是可以把她脑海里想像的东西都具象化出来。
墨卿却没有像之前升级技能那么惊喜高兴,她现在满心都想着,真好,这样我就能救下那个孩子了。
曾经墨卿给奉天开闢了一条传输转化的「专线」。
但那条「专线」其实是墨卿在海祭上离开之前把一个定向传送阵转化到了奉天的身边,所以那条传输线可以给奉天送去金银和蛋糕之类的物件,却无法传输别的没有实体的东西。
而现在,墨卿不需要再开闢「专线」了,这愿望泡泡上具象化出来的因果线,就是最好的传输媒介。
墨卿抬手,一笔一划在空中绘出了一个金色的笑脸表情,然后将它引到因果线上去。
虚实转化-自主转化-发动成功。
墨卿在脑海中继续想像笑脸被因果线融合,传达到另一头的场景。
笑脸表情化作细碎的光点,全部融进了因果线里。
虚实转化-思维转化-叠加-发动成功。
良平县城郊。
小乞儿二妞忽然瞪大了双眼。
似乎有一股极其温暖柔软的力量,从遥远的天边,扑进了她的额头。
原本心存死意的二妞勐然回想起了很多快要忘却的记忆。
娘亲的怀抱,奶娘的乳汁,爹给扎的小灯笼,以及姐姐左手牵着她,右手牵着妹妹,和爹抱着的弟弟还有一旁的娘,一家人一起去庙里祈福。
家门口那条街上有一家的糖人最甜,每次奶娘都会买一个,然后给她们四姐弟分着吃,甜滋滋的糖人化在嘴里,是二妞最喜欢的味道。
还有生辰时收到的新衣裳,姐姐悄悄塞给她的娘亲不许她们多吃的牛乳糖,妹妹过家家时给她留的「饭」,过年时爹娘带着放的大红炮仗,还有弟弟还不会走路的时候笑起来会露出的半颗乳牙。
二妞瘦小凹陷的脸颊上慢慢的绽放出了一抹笑容。
她都记得的。
所以,她现在不能死。
二妞不知道自己想要求的「公道」到底是什么,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得活下去。而且,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也能代替报仇的执念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
二妞从地上挖出一根灰扑扑的草根,擦了擦泥土,塞进嘴里。
有点苦。
但只要回想着糖人的甜,二妞又觉得,草根似乎也没那么苦了。
瘦得像一根干柴的小乞儿挖了一小把草根,她仔细的分成了两半,多的一半整整齐齐的放在身前,朝着天边的方向,少的一半塞进怀里。二妞虔诚的跪在多的那一半草根后面,合十了小手。
「蓬莱神.........是您在看着我,对吗?」
灰扑扑的小孩对着空荡荡的天空一边叩拜,一边喃喃道:「..........谢谢您,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察觉到那一股温柔的注视后,二妞又升起了些许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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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刚祈愿的时候越说越难过,当掀开伤疤说到与家人的生离死别和如今的彷徨无助时,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可就在那时,二妞感觉到了神明的注视。
或许还有一些柔软的恩赐,让她及时回想起了曾经的美好回忆,也让她从万念俱灰的泥沼里挣扎了出来。
如果自己真的是被神明注视着的话,二妞觉得,自己又有了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
蓬莱岛。
墨卿不清楚小孩子的脑迴路,但她透过因果线,「听」到了小孩的声音。她说,她会好好活下去的。
墨卿如释重负。
缠着执念的小泡泡渐渐消散,新的小泡泡重新被具现化出来。
仍旧是近乎透明的小泡泡,但上面的执念更浅淡了,里面是二妞稚嫩的声音:「.........蓬莱神,谢谢您。」
小泡泡上慢吞吞的伸出一根因果线,但不知是墨卿脑子里一时想岔了,还是小孩的执念变了,那一根细细的因果线,居然戳穿了小泡泡,把一小截线头搭在了墨卿的指尖。
另一头依然远远的延伸出去,连接着那个年幼的小信徒。
墨卿诧异的拨弄了一下指尖的因果线,但那条细线就像粘在了她手上一样,动都没动。
墨卿:「...........」
不行,现在沉重的心理负担下去了,好奇心就又冒出来了。
她回到书房,把那些被结界符禁锢住的泡泡们放出来,然后闭上眼,把泡泡们的因果线全部具现化出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每一个愿望泡泡的因果线的终点都是泡泡本身,并没有哪一条像她手里那个小泡泡那样,硬是把线头顶破了泡泡,紧紧的贴在了她的指尖。
墨卿举起手指,上面缠着一条髮丝一样的细线,下面坠着个铃铛大小的泡泡,那泡泡里的另一截线头依然延伸在虚空处,像是在她的手指上挂了个奇怪的小流苏。
墨卿惊奇的扒了扒那条细线,但那条细线纹丝不动。
墨卿:「............」
她没搞错的话,这条细线是因果线,而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胶水线吧??
它这么执拗的扒拉着自己,难道说,自己与那个孩子接下来还要有什么因果不成?
墨卿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有道理,二妞祈愿是因,她的答覆是果,原本到这里已经可以结束了,但那个小傢伙言语间似乎把自己当成了重新活下去的动力,那么墨卿就成了她下一段人生的因。
只是不知道未来会结出什么样的果。
墨卿有些想嘆气,又有些想笑。隔着这么老远,她似乎对那个小傢伙多了一两分认识:是个执拗的孩子。
不然,她的因果线根本没法扒拉得那么稳,在自己的指尖八风不动的,薅都薅不下来。
而且,因为这个缘故,墨卿对那个小傢伙也生出了一些额外的好奇心。也许接下来,她可以继续关注着她,看看她未来的果。
第47章
墨卿手上的那条因果线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扒拉下去, 无奈之下,她把因果线缠在了食指上。
浅金色的因果线伸出来的线头不算太长, 只够墨卿在食指上缠两圈。而且, 这因果线虽然薅不下去,但却意外的可以移动。
墨卿把它从指尖往下捋到食指指根,它非常老实的就顺着她的力道滑下去了, 但如果想把它扒拉下来那是不可能的, 它就像是在墨卿的手指上生了根一样。
这让墨卿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又有些好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这根叛逆的因果线与线头另一端的小傢伙有点像。
因果线另一端伸向虚空, 用肉眼看是看不见的,所以墨卿也没对这个奇奇怪怪的小指环多做些什么。于是这根因果线就在墨卿的手上安了家, 像是给墨卿的食指带上了一枚极细的浅金色指环。
透过这个「指环」,墨卿能给二妞时不时的传输一些东西过去,因果线现在还很脆弱,暂时不能传输实体,只能传输一些「虚」的, 比如说「高兴」「鼓励」之类的情绪符号。
而每次墨卿把这些东西传输过去, 因果线缠成的指环上就会冒出一个细小的泡泡, 像是给指环镶嵌了一颗透明的小宝石。
小泡泡里,多半都是二妞的感谢与还愿。
那个小傢伙意外的敏锐, 每一次都能察觉到墨卿给她传输过去的各种鼓励情绪, 而且,随着这种一方诉说一方倾听的交流越来越多, 二妞似乎也活泼了些许。
她会在每天的祈愿泡泡里跟墨卿碎碎念很多事情, 像打卡一样报告自己今天去了哪, 遇到了什么事, 看见了什么人。
二妞的祈愿泡泡越来越多, 有时候一天能冒出来十几个,但由于里面没有愿望,只有些例行问好和汇报日常,所以很快就会消散。不过,用不了多久,又会冒出来下一个。
墨卿耐心的听着她的每一个小泡泡。
二妞在小泡泡里说,今天有好心的大娘给她了半块冷糕,她省着点可以吃一天,二妞还说,这样她就可以去野林子里采更多的香花。
墨卿忽然很心疼她。
这个孩子很孤独。
就像曾经的小墨卿一样。
没有同伴,也没有家人。
所以她每天都只能在心里向神明祷告。
二妞每天的祈愿泡泡里都没有愿望,她只是太孤独了,但没有人愿意跟小乞儿做朋友,所以她只能单方面的跟神明聊天,因为墨卿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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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上一秒二妞的祈愿泡泡里说,她今天摘到了一个特别大的野果子,墨卿斟酌了小半天,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干巴巴的真棒想回答她时,却又会被下一个新的泡泡打断。
新的泡泡里,通常又是一个跟野果子八竿子打不着的新话题。
墨卿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小傢伙跳脱的思路,最后只得放弃,干脆只听不答,在二妞期待回復时,墨卿就给她传输一些鼓励的情绪过去。
好在二妞也非常的好哄,就算墨卿一字不答,她也能自己叭叭叭的说上十几二十个小泡泡。
墨卿觉得很神奇,她好像有了一个小小的话痨网友。
由于隔得远又不需要见面,墨卿暂时没有社恐发作的症状,甚至在二妞小喇叭一样的祈愿泡泡攻势下,墨卿觉得,就算以后真见到这个小傢伙,她应该也能跟她说上几句话,而不至于当场社恐发作。
因为她们已经算是熟人了,不在社恐发作的范围内。
墨卿还在琢磨着别的事,比如怎么给小傢伙送点吃的过去。虽然二妞每次的祈愿泡泡都报喜不报忧,但墨卿也清楚,一个流浪的小乞儿,她的日子必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轻松。
所以墨卿想给她送些东西过去,食物,衣服,随便什么都好,小傢伙肯定都需要。
但墨卿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因果线似乎只能传输一些更接近「虚」的东西,无法承担「实」的东西。
不过,随着二妞与墨卿的交流越来越多,那条因果线似乎也结实了许多,比起最初时要粗了不少,现在大概有两三根头髮丝拧在一起那么粗了。或许以后它就能承载实体的东西了吧。
而且,二妞的祈愿泡泡上的执念也变颜色了。从最初对落空的浅灰执念,慢慢的褪色到完全透明消失,再重新冒出了和因果线一样的浅金色执念。
墨卿有些无奈,因为她与因果线的接触最多,也能感知到那一缕越来越显眼的浅金色执念是冲着她来的。
因果线另一头的小傢伙,似乎把她当做了新的支柱。
墨卿暗自嘆息,也不知这是好是坏。但她依然保持着与二妞的沟通,时不时的关注一下她的状况。
*
当墨卿与二妞彼此沟通时,沿海的渔村里,新的蓬莱神庙终于完工了。
渔村众人为蓬莱神庙举办了隆重盛大的立庙仪式,蓬莱神尊的新雕像也被毕恭毕敬的抬进了神庙,端端正正的供奉在最中央。
这次的雕像不再是曾经「海神娘娘」的模样,而是工匠竭尽全力,照着蓬莱神当日的姿仪雕琢而成。
神像约摸有三人高,是一尊坐像。
威严而又慈悲的神明端坐在神庙中央,祂垂眸俯视着下方的信徒,神色悲悯慈和。祂头顶的庙宇天花板上描绘着五彩祥云,足下的神台两侧是两条巨大的漆出了黑白两色的太极神鱼和滚滚的海潮。
奉天带着二十个供奉童子住进了神庙里。
除了每日的焚香祝祷,奉天还要负责这些女孩儿们的开蒙。但她遇到了一个难题。
奉天不识字。
或者说,整个渔村里,就没几个识字的。
如果只是一个渔村的祭祀,不识字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一位神使不识字,那问题可就大了。
神使的职责不仅仅是供奉神明,将信徒的祈愿传递给神明。她还需要编撰神谱典籍,将神明的恩泽传颂与世间,让这恩赐可以延续千年,万年,万万年。
于是奉天决定,她要和童子们一同读书习字。
神尊赐下的金银极多,请一两位学识渊博的先生绰绰有余,奉天跟几位村长商议后,决定去县城里请两位女先生来。
因为神庙里从大到小都是女子,若是请了男先生来多有不便。
县城里不像渔村,有些大户人家的女孩儿也能跟着兄弟学些字词,请一两位女先生应该不难。
并且神巫也在县城里,像这样为神庙出力的事情,想必他也不会拒绝。
这事议定之后,几个渔村各派出了几个大小伙子,护送两位眼光老辣的大娘去县城里请女先生了。
*
良平县。
县衙附近的海神庙已经拆除完毕,在神巫与蓬莱神尊的新信徒们日復一日的宣传下,县城里已经有大半的人也跟着信奉蓬莱神了。
只不过,依旧有人私下藏着海神爷爷的牌位,与蓬莱神的牌位放在一处供奉。
新的蓬莱神庙就在曾经的海神庙不远处,如今也修得差不多了。虽然开工时间晚了半个月,但县城里人手多,新神庙的修建速度也更快,几乎与王家村的蓬莱神庙同时完工。
这段时间里,神巫把曾经的小神童送回了本家,不过,他并没有像奉天那样公开选拔新的供奉童子,而是在自己族里挑选了几个颇有灵性的女孩儿带在身边教导。
二妞也混在人群里,每天垫着脚探头看蓬莱神庙的修建进度。
这些天,她的运气不错,竟悄摸着攒下了十来个铜板。二妞打算等蓬莱神庙修好了,她就去买一颗甜果子,给蓬莱神供在神龛前。
之前她费劲巴啦采来的野果子酸得很,她都没好意思供奉给蓬莱神,只採了开得最好的小野花,自己龇牙咧嘴的把野果子吃掉了,酸得口水直流。
这些她都没有在祷告里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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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神庙前来来往往的人,二妞竟生出了一股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来。大家都是蓬莱神的信徒,再没人供那个不存在的伪神,真好。
其他小乞儿也爱在这一块附近转悠,人多,确实好要饭。
乞儿的世界也是有小团体的,良平县本地的乞儿平时说话都比别的乞儿底气更足一些。像二妞这样逃难来的乞儿,在乞儿群里,也是最没地位的那种。
本地的乞儿跟着大乞丐们的「丐帮」,过得比外地来的乞儿好不少,至少冻死饿死的没那么多。
昌平县逃难来的乞儿原本不止二妞一个,但都陆续的没了,只剩下了二妞一个。所以平时乞儿群里也时常有人欺负她。
但他们通常也只是冷嘲热讽一下,并不至于做得太过分。
倒不是因为他们多有良心,而是二妞在这片乞儿群里也是出了名的小疯子。
不招惹她还好,若是谁招惹了她,她就会像一只发疯的野狗一样,哪怕明知不敌也要挣扎着咬下敌人的一块肉来。
每次打架时,二妞红着眼的样子都让小乞儿们心生恐惧,所以他们会叫她「恶鬼」「疯子」,轻易不会跟她起冲突,最多不咸不淡的嘲讽几句。
因为二妞是个古怪的小疯子,她似乎对任何冷嘲热讽都不上心,眼神冷漠得像是个死人。只要不抢她的吃的,不用带爹娘的脏话骂她,她就会像个木头一样不理会他们。
小乞儿们孤立二妞,二妞却从不在乎。因为她那时已经失去了一切,除了拼命活下去为家人求公道以外她什么念头都没有。
曾经二妞觉得自己像没根的浮萍,然而现在,她有了新的精神支柱。
二妞不知道蓬莱神是不是对每一个信徒都那么温柔慈爱,但她仍然为了自己得到了祂的眷顾而欣喜万分。
第48章
良平县的蓬莱神庙建好后, 二妞便掏出了她积攒的铜板,买了一枚脆梨。
这个时代的水果难得, 又加上刚过完年也不是什么丰收的季节, 所以这一枚脆梨就花光了二妞身上所有的铜板,还被人嘲讽了一路。
但二妞像是没听见一样,小心翼翼的捧着这个脆梨往蓬莱神庙走, 都不敢塞在衣襟里——她的衣襟也脏兮兮灰扑扑的, 怕弄脏了这枚对她而言极其难得的鲜果。
蓬莱神庙的门口依旧有守卫,看到小乞儿靠近, 他们便习惯性上前拦住她:「哎!小叫花子!神庙门口不许要饭!赶快换个地方罢!」
二妞捧着脆梨,认真的解释道:「我不是来要饭的, 我是来给蓬莱神供奉鲜果的。」
她举起脆梨,瘦弱的小手通红通红的,一看就是去河里认真搓洗过,脸上的脏污也仔仔细细的擦过了,身上的衣服没办法洗, 但也把泥巴灰土都拍掉了, 勉勉强强给自己收拾出了最体面的样子。
守卫们心中暗嘆了一声, 不再阻拦这个虔诚的小乞儿。
蓬莱神尊仁爱无比,祂应当不会拒绝这样虔诚的小信徒。何况这小乞儿虽然落魄, 但双眼有神, 小小年纪也懂得来神庙上供,想必也是个有慧根的。
二妞走进神庙, 一进去就看到了那座华美非凡的神像, 她惊嘆的瞪大了双眼。
瘦小得像干柴一样的小乞儿呆呆的仰头看着垂眸的神像, 连唿吸都差点忘了。
神庙里还有其他来上供祝祷的信徒, 他们有些正跪在蒲团上许愿, 有的却眼尖的注意到了角落里仰着头的小乞儿。
一个面善的老妇人叩拜完毕,站起来拉了拉二妞:「小姑娘,不可直视神明。」
二妞这才缓过神来。
她转头一看,是那位时不时就会塞给她半块冷糕或是馒头的大娘。
「我........我不知道这样的规矩.........我没有想冒犯神尊的意思,大娘,您看这个果子我能给神尊供奉上去吗?」
神像下方有一张供桌,供桌上摆满了二妞见都没见过的许多奇花异果,跟那些精緻的祭品比起来,自己手里这枚不起眼的脆梨显得寒酸极了,所以二妞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胆怯。
大娘却笑了笑:「你心诚,当然可以供上去。蓬莱神尊与旁的神明不一样,祂最是宽仁慈和,还许女子做主祭,祂不会嫌弃你的。去吧,把这梨放在别的供果旁边去吧。」
二妞得到了鼓励,这才捧着脆梨,双手微微颤抖的把它放到了供桌上,然后学着其他香客的样子,挑了一个最角落里的蒲团,端端正正的跪下,闭上眼双手合十。
蓬莱岛。
墨卿的食指上那个浅金色的小指环又冒出了一个小宝石一样的泡泡。
她本来还在尝试通过因果线给那个小傢伙传输点东西过去呢,但总是不成功。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墨卿把一块小蛋糕成功转化成了小光点,并且把它们引到了因果线上,但另一边并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约摸又是传输失败了吧。
墨卿看了看新冒出来的小泡泡,点开。
「神........神尊,我在神庙里看见您了........我........我给您供奉了一枚脆梨,您看到了吗,我现在在神庙里,您好美啊,不,我不是对您不敬,就是,啊啊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今天的打卡小泡泡里的声音有些颤抖,还有些语无伦次。
那结结巴巴颠三倒四的话,让墨卿都忍不住莞尔,这个小傢伙居然跑去神庙里了?还给她供了脆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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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她哪来的脆梨。
这个时代的水果应当不便宜吧?
墨卿的笑意一顿,她再次闭眼,顺着因果线,试着去「看」另一头的场景。
最初因果线刚刚出现的时候墨卿是没法看到对面的情况的,她只能听到祈愿泡泡里的祷告,但随着因果线越来越结实,墨卿的思维转化也满了级,她渐渐地就能「看见」了。
但看了几次,墨卿都没看清那个小傢伙长什么样。
只能看出是个瘦巴巴灰扑扑的小孩,幼猫似的。
她的脸上总是脏兮兮的,但这也很好理解,小乞儿没有什么条件打理自己,光是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
但这次,墨卿终于看到了二妞长什么样。
还是那个干瘦伶仃的样子,但这次她似乎洗了脸洗了手,那小脸竟然意外的挺清秀,五官若是长开了以后应该也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可她太瘦了,瘦得小脸和眼窝都是凹陷下去的,那双合十的小手也像鸡爪一样,上面还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伤的。
墨卿忽然很心疼她。
七岁。
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在干什么呢?
孤儿出身的墨卿,在七岁时还能有院长阿姨的庇护,不说吃饱穿暖,但至少饿不死也冻不死。偶尔有好心人来捐款捐物了,她还能分得一块小饼干吃或是一件不大合身的新衣裳。
可眼前这个孩子,她什么都没有。
没有大人庇护,也没有家,更没有小饼干和新衣裳。
因为这里没有儿童保护条例,也没有福利院。
一个独自流浪的小乞儿,连生命安全都没有任何保障。
她现在穿着一身看不出原样的破烂衣服,还跪在最角落的蒲团上,合十着小手念念有词。
墨卿听到她磕磕巴巴的祷告,也没错过她尽量蜷缩着身体的姿势。
她在自卑。
或许是与神庙格格不入的打扮提醒了她,又或许是路上被人嘲笑谩骂过了,所以今天的她不似往常那样活泼开朗,而是整个人都拘束极了,把自己缩成了一朵没有安全感的小蘑菇。
墨卿小时候也有过种种自卑怯懦的想法,甚至长大后的社恐也是这样日復一日的积攒出来的。
所以她能一眼看出那个孩子的自惭形秽。
因为她感同身受。
墨卿又往供桌上看了看,在各种精挑细选的鲜花香果旁边,果然有一枚小小的脆梨。它和那个孩子一样,都显得那么的不起眼。
二妞的愿望泡泡里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但她的声音发着颤,说出来的话也乱七八糟的,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墨卿听了一会,然后她抬起手指,在空中一笔一划的写出了几个金色的字符:【良平县蓬莱神庙-供桌桌侧脆梨-召来】。
文字转化-叠加-自主转化-发动成功。
供桌上的脆梨化作金色光点消失。
供上脆梨的小乞儿却还在闭眼祷告,没能看到。
但二妞没看到,不代表别人也没看到。
刚刚那个好心的大娘惊唿一声,不可置信的喊道:「神尊显灵了!!祂收下了供品!!」
另外几个恰好在香炉前燃香的信徒也看见了,那个不起眼的小梨子,居然在众目睽睽下化作光点消失了!!
二妞也被大娘的一嗓子惊了一跳,她连忙睁眼,却见那个好心的大娘大步的朝她走了过来。
这时,其他人也被这变故震住了,都在窃窃私语,互相询问刚刚消失的那枚小梨子是谁供上的?是谁竟有这样的福分?能让神明亲自收走他的供品?
大娘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拉起二妞:「孩子!你的供品被神尊收走了!」大娘激动坏了,刚刚她是亲眼看见二妞把梨子供奉上去的!
二妞还有点茫然:「.........啊?」
大娘难掩羡慕的拍了一下她的小身板,差点给小孩拍得一个趔趄:「刚刚神尊显灵,把你供奉的脆梨收下了!孩子,你以后的福分可大着呢!」
其他人也譁然的往这边走。
「什么?竟是个小乞儿的供品?」
「为何神尊只收她的供品,不收咱们的?这小乞儿是什么来歷?」
「不会吧?那个果子真是小叫花子拱上去的?她哪来的钱买脆梨?」
众人的话让二妞的眼睛越来越亮。
神尊收下了她的供品!!
二妞开心极了,小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然而这时,一个酸不拉几的声音传来:「我说,别是大家搞错了吧?神尊收走小叫花子的果子,万一不是接受了她的供奉呢?」
他瞥了一眼二妞,刻薄的说道:「她一个小叫花子哪里来的钱去买果子?莫不是偷来的吧?许是神尊不愿接受来路不干净的供奉,才把那果子给毁掉了呢?!」
这话.........似乎也有道理。
众人都没有怀疑供品当众化作金光消失是谁干的,这里是蓬莱神庙,除了蓬莱神尊,还有谁能像这样用法力把一个果子变成金光消失呢?
那个拉着二妞的大娘却不服气:「你瞎说什么呢!这孩子我认得,她不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
她捅了捅二妞的胳膊肘:「孩子,你实话说出来,大娘信你。」
二妞骤然被质疑,她也有点懵,但她并不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性格,于是她大声说道:「那脆梨不是我偷的!那是我攒了很久的铜板去买的!卖脆梨的老闆可以给我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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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尖酸的男人嗤笑了一声:「万一你那买梨的铜板也是偷来的呢?你们小叫花子不是最爱偷鸡摸狗的了?」
众人又把头转向二妞,似乎也开始怀疑起了她。
「何事喧譁?!」
神庙里的动静当然瞒不过神巫,他拄着拐杖走出来主持公道。
那个尖酸男人见神巫一来,就像是有了底气一样,他三言两语的就把二妞判定成偷钱的小贼,还说蓬莱神庙是何等神圣的地方,断断不能容得一个小贼放肆,还想让神巫撵走二妞。
神巫不知前因后果,但他用拐杖剁了剁地面,发出「咚!」的一声响。
众人立刻闭嘴。
威严苍老的声音迴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小孩,你要如何证明你的供品是干净的?」
第49章
二妞平时就是个胆大心细的孩子, 流浪的经歷也让她比同龄人更加早熟。
可不管她多么大胆,多么早熟, 她现如今也不过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面对众人质疑的眼光和神巫的审问, 二妞觉得难堪极了,但她百口莫辩。
因为那些铜板是她攒了很久才攒下来的,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 二妞也不太记得都是哪些好心人扔给自己的铜板了。
有些好心人路过乞儿群都是随手撒一把铜板, 乞儿们要忙着打架争抢,没什么多余的工夫关心究竟是哪个好心人扔来的铜板了。
二妞只能努力的回忆着:「我买那个脆梨, 花了十五个铜板,其中一个铜板是大娘给的, 还有两个是东街上的秀才大奶奶给的........」
神巫听着二妞的话,默默的在心里计数。
二妞断断续续的当众回忆起了十二个铜板的来路,有了来路,神巫就可以去跟那些人求证。但,还有三个铜板, 二妞却始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得到的了。
这十五个铜板, 是她来了良平县后, 积攒了大半年才存下来的。
时隔大半年,年仅七岁的二妞怎么可能还记得那么多的细节呢。
在场众人听二妞掰扯, 大部分心里都已经相信了这个小乞儿。因为她眼神清明, 又能说出大部分铜板的来路,应当不是个小贼。
但那个尖酸男人却不依不饶:「你才说了十二个铜板的来路, 还有三个呢?!」
他咄咄逼人:「你还有三个铜板, 也是干净的吗?!」
二妞又气又急的喊道:「我的钱都是干净钱!我没有偷过东西!!」
尖酸男人却道:「你既没偷过, 那又为何说不清剩下三个铜板的来路?!」
这时, 好心的大娘开口道:「哎!小伙子你也别太过分, 这孩子才多大,偶有不记得了也是正常的,十二个铜板来路都干净,那剩下的三个也该是干净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蓬莱神在上,他们这么多大人围着一个年幼的小乞丐追问本来就不大体面了,现下若还要逼迫她,倒显得他们多刻薄似的。
尖酸男人却呛到:「十二个来路都记得,就三个的来路记不得?!」
他振振有词:「蓬莱神庙是何等尊贵神圣的地方!怎么能容许不干净的东西上供桌?!万一神尊怪罪下来怎么办?!祂毁了那个不干净的脆梨,焉知不是在警醒我等呢?!」
众人又沉默了。
因为他们的确不知道脆梨化作金光消失,是神尊收下了供品,还是因不满而摧毁了那个供品。
神巫也不好妄下结论,只能催促二妞接着回忆另外三个铜板的来路。毕竟那个男人话糙理不糙,蓬莱神庙至洁至圣,是不能容许脏东西污了神尊的供桌的。
二妞气急,可她也实在想不起另外三个铜板的来路了,她急得眼圈发红,一向在乞儿群里所向披靡的小疯子现在眼里居然蓄满了泪水。
神台上的神明雕像垂眸注视着下方的纷争,半阖的凤目里无悲无喜。
远在蓬莱岛的墨卿正好也看到了这一幕。
她的手里拿着一颗青色的小梨子,正是刚刚供桌上消失的那一颗。
墨卿拿到这颗小梨子时,她的内心是说不出的复杂和感慨。
这个傻孩子,把铜板留着买吃食不好吗?
把全部的家当换了这么一颗小小的梨子,值得吗?
她愣怔之后,就想给那个孩子传输一点别的东西过去,她想再尝试一下通过因果线能不能给二妞传一些吃的。免得那孩子因为买这个脆梨而饿着自己。
由于墨卿在专心的尝试连接因果线,她便一时没能注意到二妞的情况。
因果线还是那么细弱,墨卿尝试了好几次,传坏了几个小蛋糕也没能成功,于是她准备换一个法子。
二妞说,她现在在良平县的蓬莱神庙里。
墨卿就打算试试看自己能不能与神庙建立连接。
如果能的话,墨卿或许可以迂迴的给小傢伙送些东西过去。
墨卿顺着二妞的因果线,果然在她身处的蓬莱神庙里找到了另一缕细线,那是信徒们的信仰。和愿望泡泡里延伸出的细线如出一辙。
而信仰线的源头,正是那一座华美无比的神像。
墨卿隔着遥远的距离,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注视」从因果线上抽离,转移到神像上去。
但她这边刚成功,就看到了大殿里,二妞被一群大人围着,小傢伙似乎遭受了什么不好的对待,眼睛都红了,可她却硬是咬牙憋着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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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庙里的争执墨卿也终于能分心关注到了。
然后墨卿就沉下了脸。
神庙里,那个面相尖酸的男人还在一口一个不干净的小贼的谩骂着二妞,二妞憋着眼泪不断的重复自己没有偷钱,可她嘶哑稚嫩的童音里已然带上了哭腔。
墨卿手指一动,把神像上的信仰线拈在指尖。
然后,她用语言转化叠加思维转化,让神庙里的众人都听见了她的评判。
神明犹如天籁的圣音响彻大殿。
「出言不逊,罚。」
神像的手中爆发出一阵紫色的光芒,那光芒直冲尖酸男人而去。
轰隆————!!
紫光化作一道雷电,将尖酸男人噼得浑身漆黑,头髮都炸起来了。
「至诚至善,赏。」
神像手中再次发出光芒,金色的圣光笼罩住了大殿中央的小乞儿。待金光散去,众人急忙睁眼,便看见了那个小乞儿的手里捧着一个精緻得不似凡间能有的糕点,那糕点还散发着浓郁迷人的甜香。
众人:「!!!」
他们连滚带爬的冲上蒲团跪好,疯狂的冲着神像磕头。
神明显灵!!!
祂果真注视着神庙!!!
众人激动万分,连神巫都扔了拐杖跪在了最前面。再也无人关注那个被噼得浑身漆黑的尖酸男人,所有人都只想趁机向神明祈愿!!
只有二妞还呆呆的捧着小蛋糕站在原地,跟那个被噼煳了的尖酸男人面面相觑。
半晌后,那个尖酸男人低下了头,小声说了一句:「对不住。」
然后就挤进人群,选了一个蒲团跪着忏悔去了。
不管他之前在想些什么,现在他都不敢再乱想了。
只能立刻去忏悔赎罪,希望神明能宽恕自己。
二妞也如梦初醒,她手软脚软的捧着小蛋糕,找了一个神像对面的蒲团,跪下。
墨卿的食指上,再次冒出了一个语无伦次的小泡泡。
「神尊!谢谢神尊!!呜.........神尊.........您真的在看着我,对吗........我,这个点心,真的是给我的吗.........」
墨卿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刚刚她一怒之下,居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彻底将良平县蓬莱神庙里的神像连接通了,也通过神像将赏罚颁下。
二妞的因果线很细,暂时不能传输实物。
但神像上的信仰线却凝实得多,墨卿有任何想要传达的口谕或是赏罚,都可以通过它来实现。
蓬莱神庙,大殿里。
亲眼见到了神尊显灵的众人跪拜了许久,但神尊再也没有传下神谕。
于是众人站起来,再次围住了小二妞。
不过这一次,却不再是之前那样逼她交待清每一个铜板的来路了,而是一脸和气,甚至是略带讨好的跟她搭话。
「诶,小姑娘,刚刚咱们可也有帮你说话呢,可不要记恨我们呀。」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蓬莱神的信徒,都是一家人呢!」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有父母没有?可愿跟我回家去?」
「小姑娘,若是你无处可去,在下可将你收为义女!保你往后再不愁吃穿!」
如此种种,热情得跟之前判若两人,让二妞都无所适从起来。
就连神巫,也笑呵呵的亲手扶起了她,慈祥和蔼的问道:「小姑娘,你可愿来蓬莱神庙,做个供奉童子?」
二妞看着一下子变了脸的大人们,抱着小蛋糕,有些手足无措。
「谢.......谢谢大家........但我想再拜一拜神尊.........」
众人连忙给她让开一条道,还连声夸赞她诚心可嘉,怪不得能得了神尊的赏赐,不愧是至诚至善之人,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觉悟云云。
墨卿的注视落在了大殿里,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略过冲动了。
她刚刚一时怒气上头,现在却似乎把小傢伙架在了火上烤。
二妞那么小,那些大人们又各有算盘,自己冲动之下给她传输过去的小蛋糕,会不会反而将她置于更加两难的境地?
大人们藏在吹捧下的算计,七岁的二妞能懂吗?她又能在接下来的变故中为自己寻到归处吗?还有,今天的事,会不会对她未来的成长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墨卿越想越后悔。
但小蛋糕已经传过去了,想必用不了多久,自己给二妞亲口按下的「至诚至善」名头就会传遍良平县。
而七岁的二妞,会被悠悠众口架在风口浪尖之上。
墨卿抿了抿唇,这次,她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一下呢?
墨卿不希望二妞被裹挟在大人们的算计里,但她又觉得,如果有人能因此领养二妞,好像也不错。
思来想去,墨卿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她只能先静观其变。
如果有人想领养二妞,二妞本人也愿意的话.........墨卿觉得,只要自己盯着,这个小傢伙应该也不至于被苛待。
毕竟这是她自己捅出来的篓子,她得对小傢伙负责。
第50章
二妞最终还是没有顺势给自己选择一个新的家庭, 虽然那些大人们看上去都很热情,但二妞却不愿意跟他们回家。
虽然二妞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愿意, 但她就是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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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谢绝了其余人想领养她的想法, 然后在神巫再次邀请她来蓬莱神庙做供奉童子时,她捧着小蛋糕,抿了抿唇, 小声问道:「可, 可我是个乞丐..........」
七岁的二妞,有些事情还不懂, 但乞丐和寻常人的不同,她多多少少是知道一点的。
二妞对把她从泥沼里救赎出来的蓬莱神崇敬无比, 她当然愿意留在蓬莱神庙做供奉童子,可她却心有犹豫。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自己的身份。
听说神庙的供奉童子都是要在好人家的孩子里挑选,能被选上的童子也是极其荣耀的,而自己却只是一个小乞丐, 她真的能和其他童子那样一起在神庙里侍奉神尊吗?
神巫却笑呵呵的摸了摸二妞的头:「好孩子, 你是神尊亲口奖赏过的至诚至善之人, 只要你点头,你就可以留在蓬莱神庙。」
二妞的小心脏疯狂的跳了起来, 在神巫期待的眼神下, 她点了点头。
其余人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毕竟他们也没胆子跟神庙抢人。
神巫笑得一脸褶子,挥散众人后, 亲自牵着二妞进了内殿。
「孩子, 以后你就是蓬莱神庙的供奉童子了, 吃住都在神庙里, 不必再去外面乞讨了。」神巫语气和蔼, 但话头却一转:「但........别的童子想进神庙,都是要交些供奉给庙里添些香烛的..........」
神巫意有所指的说道:「你身上自然没有多余的供奉,我是知道的,所以你的那份供奉就由爷爷我替你出了罢,你随便给爷爷些什么东西意思意思就行.........」
二妞听懂了。她的心跳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她不想交出手里神赐的糕点。
那糕点是神尊亲自赏给她的。
可是,二妞低下眼眸,如果不交出糕点,也许她就不能留在蓬莱神庙里了。
二妞挣扎了很久,神巫也不催她,只是状似无意的感慨着:「哎,好孩子,你是个有福气的,头回进神庙就得了神尊的眷顾,往后啊说不定神赐还多着呢..........」
二妞闭了闭眼,把手里的小蛋糕递给了神巫。
「神巫爷爷.........这神糕,我愿意供奉给神庙。」
神巫眉开眼笑的接过了那块精緻无比的神仙糕点,又夸了二妞几句好话,就让人带她下去挑新衣裳了,还嘱咐僕从们记得给她多买些甜糕。
二妞被带下去之前,不舍的回头再看了一眼那块神尊赏给她的糕点,却看到神巫捧着糕点的眼神里似乎有一丝贪婪闪过。
神巫见那小孩被带下去,他才闭上眼,陶醉的深吸了一口神仙糕的甜香。
这样浓郁迷人的香气,果真是世俗中不能有的美味。
神巫不知道这块糕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功效,但他却觉得,神尊亲赐的,必然是好东西,万一这糕点吃了就能洗筋伐髓呢?
那小孩还小,她未来有的是机会,可自己却是行将就木了,若是吃了这神仙糕,说不得还能有些造化。
神巫心满意足的捧着小蛋糕转身走了。
但这时,僕从们又来报,庙里来了一行人,说自己是王家村蓬莱神庙奉天神使派出的使者,要见神巫。
王家村蓬莱神庙,奉天神使。
神巫心下一惊,连忙使人带他们进来。
那块还没来得及吃的小蛋糕也被他顺手藏在了一个高高的果盘后面。
王家村来的人不止一个,两个面生的大娘,以及一群护送她们的小伙子。若是往常,神巫是不屑跟村妇说话的,但如今,这些村妇的身份却是怠慢不得。
神巫理了理衣冠,礼仪周全的跟那两个为首的大娘打了招唿。
然后他主动问道:「不知神使那边可是有什么吩咐?」
两个大娘点了点头,先跟神巫说了神使改姓,并得了神尊赐名的事,再将奉天神使需要请两位女先生的事一併告知。
神巫闻弦歌知雅意,点了点头,这是小事,又能在那位奉天神使跟前露个脸,何乐而不为。
他便应下了此事,不过,收下两个大娘递上的金银时,神巫有些疑惑。
王家村从何处得来成色这样好的金银?又还不是制式的,看上去颇为不俗。
两个大娘便解释道,这些也是神尊所赐,说到这个,她们又抽了抽鼻子,问神巫是否也得到了神尊赐下的神仙糕?
神巫惊得差点失态,但他及时稳住了。
他故作冷静的问道:「二位是如何得知的?」
一个大娘便笑道:「因为神巫您这殿中香甜得很,咱们闻着像是神仙糕哩!」她的外孙女被选做了供奉童子,她也跟着见识了一下神仙糕,虽没吃进嘴里,但那甜香着实令人记忆深刻。
神巫默然,他不好多说这神仙糕是怎么来的,只含煳了过去。
两个大娘见神巫转头重新提起请女先生的事,便也跳过了这茬不提,神巫言说自己可以托人找几位识字的女子,来神庙让两个大娘挑选。
几人谈妥之后,神巫又派人将一行人送去庙里专供显贵香客暂住的厢房住下不提。
内殿无人之后,神巫才重新拿出了神仙糕。据那两个妇人所说,吃了这神仙糕的童子也不见与往常有什么区别,这应当就是神尊随手赐下的仙家美食,并无什么特异功效。
神巫长嘆了一口气,拿起银勺,将糕点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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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没什么特异功效,那他吃半个也就够了。
另外半个,神巫小心的打包好,使人送去了县衙。并给送糕点的人附耳小声嘱咐了些事情,那僕从点点头,提着糕点往县衙去了。
蓬莱神庙离县衙不算远,很快便到了。
县令今天没什么事,县衙无人喊冤,也没什么要紧事,神庙僕从求见时,他还在看公文。
推翻海神庙改建蓬莱神庙不是小事,依照律法习俗,县令要将此事记载在县志里,另外还需要上报,告知上级。
县令正在为这事发愁。
蓬莱神庙是建好了,县志也编撰得差不多了,县令愁的是怎么上报。
整个大梁朝,都是信奉海神爷爷的。
县令担心自己这一封报告会让自己乌纱帽不保。
但又不能不报。
于公,这事动静太大,瞒不了,于私,县令也对那位据说频频显灵的蓬莱神很有些敬畏,不敢不报。
他这边正纠结呢,蓬莱神庙的僕从就来了,还给他带来了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一份凡间根本不可能做得出的神仙糕。
县令咽了咽口水。
大梁国土不大,地也不大肥,在列国里算是个贫瘠之地,自然也是不产糖的。人们对于甜味的认知,仅靠几种鲜果,连蜂蜜都不多见,唯有富贵人家才吃得起。
而眼前这一块神仙糕,却是一股扑鼻而来的浓郁甜香。比糖块蜂蜜更加诱人。
县令微微手抖的用小银勺挖了一块神仙糕送进嘴里。
入口的不止是甜,还有云朵一样入口即化的奇妙口感,几乎不需要嚼,那甜香的滋味就滑进了胃里。并且糕点里还内有干坤,松软得不知该怎么形容的胚底和内中夹的大块不知名鲜果,吃得县令喟嘆不已。
他一口接一口,把小蛋糕吃了个干净,连油纸上的奶油都刮着吃完了。在僕从偷偷咽口水的背景音里,县令满足的抚了抚胃部。
现在,县令觉得,自己上报的底气又足了一分。
因为凡间必不可能做出这样精美的食物,唯有神尊才能赐下这般的仙家美味,有了实实在在的神尊恩泽在前,县令犹如通了二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他拈了拈鬍鬚,这会才有心思听僕从的汇报。
「你说,这神仙糕是神尊今日当众显灵,赐予一个小乞儿的?」
僕从点头:「那小乞儿拿出所有积攒的铜板买了个脆梨供奉上去,神尊大悦,当众赐下神仙糕,并将口出不逊之人降以雷罚。」
县令拈鬍鬚的手一顿:「..........降以雷罚?」
僕从继续点头:「是,当时神尊神像爆发紫光,忽地降下一个旱雷,将那逼迫小乞儿的书生噼了个焦煳,他如今还在神庙里跪着忏悔呢,大老爷可以亲自去看看。」
县令的心里顿时闪过了许多想法。
不曾想那位据说仁爱宽厚的蓬莱神尊也有这般雷霆手段。
但想想也是,再慈悲的神明,也会有无上的法力与威严,否则凡人为何要敬畏神明呢?
.........那他先前迟疑上报伪神之事,会否惹怒神尊降下雷罚?县令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为什么当初神巫会那么急切的要推倒伪神神庙了。
有神明亲自注视着,谁敢不从?!
县令揪断了一根鬍子:「我知晓了,你回去禀告神巫,本县即刻上表,定将蓬莱神尊降临大梁之事细细报上,断不会有一丝隐瞒!」
僕从得了准话,这才告退。
神巫交待他的就是这事。
神尊今日当众显灵,这个不需要县令张榜,众人也自会口口相传,但光是良平县内如此可不够。
神巫毕竟曾供奉过伪神,他怕极了日后被神尊清算,又加之有了奉天神使的例子在前,他想长长久久活下去的愿望从未有这么强烈过。
通过县令,将神尊的事迹层层往上传送,让大梁朝都改祭蓬莱神尊,神巫觉得,如果他能做成这事,那么他前番的种种罪孽,都将被一一抵消,说不定还能就此得了神尊青眼。
前有神使,后有乞儿,神巫也迫切的想得到一份来自神明的恩泽。
第51章
蓬莱神再次显灵的消息在短短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县城。
那个幸运的小乞儿已经进了神庙, 人们无从接触,但另一个被神尊降下雷罚的人却可以去亲眼看看的。
有空闲的人们纷纷凑在一起, 结伴来到了蓬莱神庙。
神庙大殿里, 果真还跪着一个浑身焦黑,头髮竖起炸开的人。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被噼成这样.........人还好吗?
但众人也不敢喧譁或是多说什么,因为那么大个例子就摆在眼前, 他们只能一边上香跪拜, 一边不着痕迹的悄悄打量那个被神尊降下雷罚的男人。
那人不知是被噼坏了还是怎的,一直五体投地跪伏在地上, 一动不动。
看得许多人心头一凛。
从这天之后,良平县里那些顽固的拒绝祭拜蓬莱神的声音就小了很多。
海神爷爷有没有暂且不确定, 但蓬莱神确确实实是有的。
并且祂还频频显灵,注视着他们。
如果蓬莱神只是一位仁爱的女神,人们或许私下里还是会嘀咕些什么,但若她和海神爷爷一样,也是一位发起怒来就会降下神罚的威严神明的话, 那么, 人们再想嘀咕些什么, 就得掂量掂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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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里一时间人人都在讨论神迹,县令也郑重其事的将蓬莱神尊降临此世的消息报上了海平府。
但这些纷纷扰扰, 都没有影响到已经进了神庙的二妞。
她被神庙的僕从们带下去, 洗了澡,换上了体面的新衣裳, 还得了一大包热乎的甜糕。是只有县城里富贵人家才买得起的那种甜糕。
可二妞却觉得, 还是神尊赐给她的那块糕更好。
僕从们簇拥着二妞, 给她梳洗一新。新进庙的童子要走的各种流程, 他们都很熟练了, 况且还有神巫亲自接引,当众给二妞带上了属于神庙供奉童子的彩珠络子。
从此以后,她便不再是小乞丐,而是蓬莱神庙里人人称羡的供奉童子。
神巫主持完二妞的入庙仪式后,又笑呵呵的拉着她去跟其他童子互相介绍。另外的供奉童子都是神巫从本家挑出来的有灵性的女孩儿,跟二妞的年纪也差不多大。
加上她们也是第一次当供奉童子,要学习的知识很多,而她们之前在本家又不被允许读书识字,所以她们的课程进度并不快,二妞现在加入进去,只要努力些,也能跟得上。
神巫坐在上首,给童子们授课,二妞也在底下坐得端端正正的听着。
她现在满心都是欢喜,如饥似渴的学习着读书识字,她曾是富商之女,家里父母也慈和,不似正经书香门第那样规矩严苛,因此二妞也有一些浅薄的基础,识得几个简单的大字,也曾听过一两句书上的话。
所以她学习起来不算吃力。
二妞暗暗的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好好学习,然后争取做神巫的继任童子。因为只有神巫的继任童子,才可以长长久久的呆在蓬莱神庙,侍奉蓬莱神尊。
二妞无比崇敬那位温柔慈爱的神明,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求得侍奉祂的机会。
然而她并不知道,她的神明已经为她嘆息了好几次了。
蓬莱岛。
墨卿扶额长嘆。
她只不过是稍稍分了个神,二妞就被神巫拐进了蓬莱神庙,做了供奉童子。
墨卿对二妞留在蓬莱神庙并无意见,那里好歹也算是她的地盘,她护得住那个小傢伙。但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个神巫。
墨卿对神巫是有些印象的。
早在海祭之前,她就总听到愿望泡泡里有人跟她告状,说有人对她大不敬。
那个对她「大不敬」的人,正是良平县的海神庙神巫。
后来她亲自露面,那位神巫居然飞快的转换了信仰,摇身一变,又成了良平县蓬莱神庙的神巫。
对这些事,墨卿是不大愿意干涉的。
奉天行事还算稳妥,墨卿认为她保留神巫的行为也能理解。
所以,这个神巫的位置就这样保留了下来,墨卿后来也听到了许多来自神巫的忏悔泡泡。
他痛哭流涕的诉说着自己的过错,姿态卑微的祈求她的宽恕。
但他的祈愿泡泡上缠着丝丝缕缕的浅淡黑气。
墨卿现在已经能通过祈愿泡泡判断出很多事情了。
比如,恶因与恶果,都会化作黑气,缠在祈愿人的泡泡上。
黑气越多,罪孽越深。
大多数的人的祈愿泡泡都是半透明的,上面会有一些不同的丝状纹路,那是泡泡主人的因果线。有些缠着浅灰的执念,有些缠着深灰的贪慾恶念,也有些缠着浅粉色的善因,或是浅红色的善念。
但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墨卿也不会过多的计较。
只有深得发黑的恶因恶果,墨卿才会多关注一些。
因为这些每一缕黑气,背后都代表着一桩冤孽,黑色越深,冤孽越甚。
所以墨卿对那个神巫很是不喜。
他的每一个祈愿泡泡上都缠着几缕浅黑纹路。
不至于全黑,但确确实实比其他祈愿泡泡上的因果线颜色深得多。
把二妞交给这样的人教养,墨卿很不放心。
但那个小傢伙又似乎铁了心要留在蓬莱神庙。
墨卿揉了揉眉心。
二妞的因果线是唯一一条浅金色的因果线,也是唯一的一条突破了泡泡死死扒拉在她手指上的因果线。
这让墨卿很难不多关注一下那个特殊的小傢伙。
.........也就提前体会到了云的不易。
神巫收下二妞必然是不安好心,他第一个照面就把她传输给小傢伙的蛋糕骗了去,墨卿简直想给那个糟老头子也来一道雷罚。
但现在不行。
奉天事无巨细都要跟墨卿上报,对这个神巫她也另有安排。墨卿知道奉天的打算,也默许了她的行为。所以为了不影响奉天的计划,墨卿暂时不能噼那个糟老头子。
除非神巫真的再做了什么让她无法忍受的事。
墨卿再次嘆了一口气。
二妞落到那个神巫手里,往后的境遇恐怕不会比流浪好上多少。
.........还不如她自己看着呢。
这个想法一蹦出来,墨卿就愣住了。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生出了一种「要不这孩子我来养」的冲动。
可是.........墨卿在穿越前,还只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没钱,没趣,没阅歷,也没什么值得拿出手的东西。
她真的能养好那个孩子吗?
墨卿不敢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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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出身的缘故,墨卿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亲情与家人,都是墨卿曾经求而不得,却又无比嚮往的东西。
她曾经也幻想过拥有一个孩子,但她又不想要男人。
所以墨卿也只是想想就算了。
如果一定要和男人在一起才能有孩子的话,那她还是宁愿选择孤独终老。
可现在.........墨卿似乎有了一个不需要男人也能拥有一个孩子的机会。
二妞的确很合墨卿的眼缘。
但墨卿却犹豫了。
她确实喜欢那个孩子没错,可正是因为喜欢,她才更担心自己养不好她。
墨卿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社恐,自卑,怯懦,得过且过,这些都是她藏在虚假的神明光环之下的缺点。
这样的她未必能承担得起抚养另一条小生命的责任。
可她又实在不忍放任二妞不管。
几经纠结之下,墨卿决定出去走走,让自己发热的脑子先冷静下来再做决定。
她飞到海面上,想找殷灵殷萌母女俩玩耍放松一下。
胖虎们听到墨卿的唿唤,乐颠颠的游过来。
看着那一大一小紧紧挨在一起的身影,墨卿忽然心中一动。
她飞到殷灵的面前,向她问出了一个问题:「大灵灵,你觉得当妈妈养女儿难不难?」
殷灵甩了甩尾巴,扭头看了一下正贴在她肚皮底下的憨批闺女,想了想,认真答道:「不难哦,萌萌好养活的。」
大胖虎母爱如山的一尾巴拍飞傻闺女,殷萌萌小胖虎欢快的嘤嘤了一声,从远处飞快窜回妈妈的肚皮下,示意她再来一尾巴,这样飞起来好玩。
殷灵比划了一下鱼鳍指了指再次被拍飞的傻闺女,给卿卿示意道:「看,萌萌好养活的。」能吃能跳,还扛揍,真的是非常好养活的一个小胖虎。
墨卿:「...........」
她看了看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小胖虎,沉默了一会,又问道:「那你觉得,养女儿快乐吗?」
大胖虎在海里游了一圈,然后把傻闺女当成排球拍来拍去,拍得小胖虎嘤嘤直叫,然后殷灵欢快的答道:「很快乐的!比只有自己快乐很多!」
有了闺女,生活的乐趣就多了很多,还可以随便拍着玩,要不然殷灵才不会生小胖虎呢。
殷灵还热情的邀请墨卿跟她一起拍小胖虎,大有让她也体验一下当妈的快乐的架势。墨卿无语凝噎,只好用海浪把殷萌萌冲到远处去,然后狗里狗气的小胖虎再兴沖沖的游回来,摇着尾巴示意她继续。
跟胖虎们玩耍了一阵,墨卿的心里隐隐有了些偏向。
胖虎母女俩亲密的互相依偎着玩耍进食的画面触动了她。
殷灵说的「比只有自己快乐很多」也戳中了墨卿内心的一些小想法。
墨卿是个社恐,不愿意见到生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真的愿意孤独终老。
她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院长阿姨去世后,墨卿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近的人了。
曾经墨卿想过等自己毕业以后就回到福利院里,攒够了钱再领养一个小姑娘。
但现在,墨卿看了看自己系统商城的一长串余额,觉得或许她可以提前试试。
她没有养小孩的经验,但她可以学。
不管怎样,她自己养二妞,总比把二妞丢在那个神巫手里要好。
第52章
墨卿下定决心要领养二妞之后, 就开始在平板上搜索各种新手育儿教程。
她打算把理论知识学得差不多了,再把二妞领回来。
二妞暂且在蓬莱神庙里呆一小段时间应该也没问题, 她会盯着那个神巫的。
不是墨卿优柔寡断, 而是她另有思量。
二妞这个年纪已经记事了,她又流浪了两年,心智也比其他小孩更早熟。
所以, 墨卿不能像别的新手家长那样, 在白纸上描描画画,而是需要在一张已经落下了基调的画布上去芜存菁。
七岁, 也算是人生的一道小分水岭了,性格习惯都大半成型了, 墨卿需要尽可能多的了解要如何与七岁的小姑娘相处。
至于名分,墨卿也想好了,她自己也不比二妞大太多,是不好腆着脸做她的养母的。但可以将小傢伙收在座下,让她成为自己的亲传小徒弟。
师如父母, 师徒关系与母女关系比起来也不差什么。
墨卿一边翻着各种育儿教程, 一边分心关注着两座蓬莱神庙。
王家村的蓬莱神庙已经建好, 两位女先生也暂住到了王家村里。
奉天此时正与新选拔的供奉童子们一同习字。
并将神庙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有奉天这么个兢兢业业的神使在,墨卿暂时不需要操心太多。
良平县的蓬莱神庙目前的香火极旺, 墨卿现在每天能收到的来自良平县的祈愿也多了很多。
好在她现在的修为更精深了, 处理祈愿的效率也高了不少。
而去墨卿还学会了批量处理。
沾有恶念的愿望泡泡全部挥散,再把那些半透明的, 没有愿望的纯粹祝祷也挥散, 剩下的就分为了两种, 一种是有所求的半大愿望泡泡, 还有一种是承载着微小心愿的很迷你的小泡泡。
墨卿现在可以熟练的在万千泡泡中精准的挥散绝大部分不需要回应的愿望泡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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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时不时还会应允一两个半大泡泡小泡泡, 或者给一些缠着恶念的深色泡泡送去一道雷罚,雷罚的程度根据泡泡的颜色决定。但墨卿暂时还没遇到需要直接噼死的恶人。
大部分人都是普通凡人,他们的善恶都很平淡,并不极端,自然也无需过多的赏罚。
正因如此,两座蓬莱神庙的香火愈加旺盛起来。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蓬莱神虽不是有求必应,但祂确实是一位会赏善罚恶的慈悲的神明。
所以整个良平县的风气居然好了许多,那些心里有鬼的人不敢再明着作恶,而那些素日良善的人们则人人欢庆,再也不必担心好心没好报。
毕竟,举头三尺,有神明。
甚至还渐渐演变出了一个新的小习俗:藉由神庙断善恶。恶人心有畏惧,不敢踏入蓬莱神庙,善人却可以昂首挺胸进庙祈福。
于是人们判定一个人是好是坏的标准,变成了看他敢不敢进蓬莱神庙。
连县令都认可了这样的风俗,他不仅自己时时去神庙烧香,遇到那些喊冤却又曲折难断的案子,他便将双方都带进神庙,让他们对着神明发誓。
心里有鬼的人当然不敢在真神庙里发誓,县令居然还因此为几桩陈年冤案翻了案,政绩又添上了几层。
良平县里,对蓬莱神尊的信仰一日比一日更甚。
年后,二月,县令往海平府上报的消息也终于得到了上峰的回覆。
海平府知府大怒,并派下大巫与兵丁前来良平县。
原因也简单,单看海平府与治下四县的名字便可知一二。海平府治下各有:良平县,昌平县,邑平县与庆平县四县,这些地名,无一不是在向海神爷爷祈求风平浪静。
可如今,良平县居然拆除了海神庙!!还改建了劳什子的蓬莱神庙!!
海平府知府勃然大怒。
即便是真有一位新神临世,也不该推了海神爷爷的庙宇!!
那良平县县令,居然还敢在信件里口称海神爷爷为伪神,这是何等冒犯之言!!
良平县县令收到上峰飞鸽传来的痛斥,也并不怎么担心。
他若遭受了不公,便也去神庙喊冤便是。
蓬莱神尊自会为他做主。
况且,知府还派来了大巫,良平县县令就更不慌了。
当海平府里派来的浩浩荡荡一行人赶往良平县时,良平县里的蓬莱神庙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当初,「乞儿入庙」的事在良平县已经传成了一段佳话,现在人人都知道那位神尊亲封的至诚至善之人成了蓬莱神庙里的供奉童子,彻底摆脱了流浪为生的日子。
神巫在接引二妞入庙后,也发觉她颇有慧根。
不仅学东西快得很,脑子也十分灵活,更难得的是,她小小年纪,对神尊的信仰却无比坚定。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也频频得到神尊的恩赐。
神巫自从二妞入庙那天得到了那块神糕后,就动了些小心思。
那神糕虽说并没有让他洗筋伐髓,但神巫却觉得吃下神糕后他的身子骨都强健了许多。整个人精神也焕发了不少。
因此神巫坚信,神赐之物,必然有其妙处。
但他却不敢再伸手向二妞索要了。
因为二妞入庙后不久,便再次得到了神赐。
神巫故技重施,又从她手里拿走了一半的神糕,可万万没想到,这半块神糕一到嘴边,神巫就被雷噼了。
虽然噼得并不严重,但神巫依旧心有余悸。
他立刻把半块神糕还给了二妞,还另外给她了许多别的糕点果品。
这事只有他自己和二妞知道,神巫倒也不算太丢面子。但他回去洗漱后就开始琢磨,为何上次他拿走了整块神糕都没被噼,这次拿半块却反而被噼了?
神巫思来想去,终于发现了盲点:第一次的神糕,二妞是自愿选择给他的,第二次,二妞虽然碍于他的威严没敢拒绝,但小孩眼里的不情愿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神巫觉得自己悟了。
神赐之物,需得受赏之人心甘情愿给出才作数。
否则,旁人若是沾染了神赐,神尊会不高兴的。
这想想也合理,神巫扪心自问,若是他赐给哪个小孩的东西,却被别人诓骗走,他也会不高兴的。他一个凡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蓬莱神尊?
所以神巫决定迂迴一下,他打算重点培养二妞,七岁的小孩,心性未定,又懂得知恩图报,还是至诚至善之人,只要自己对她多多照拂,那还怕她日后得了好处不孝敬自己吗?
于是神巫做了个决定,他要当众宣布将二妞定为继任童子,成年后就可以做下一任神巫。
神巫是神庙的核心,也是神明在世间的信使,所以神巫的传承歷来都非常严苛,神庙里众多的供奉童子,都只不过是备选罢了。
神巫知道二妞对蓬莱神尊有多崇敬,也知道她挑灯苦读就是为了成为继任童子,好留在神庙长长久久的侍奉神尊。
所以神巫觉得,他若是当众提前宣布这个消息,二妞必然会对他更加敬仰。
继任童子与神巫之间的关系比血脉亲情还要稳固,到那时,神巫不怕二妞不孝敬他。
二妞懵然的接到这个消息,整个孩子都愣住了。
她一直努力学习,就是为了争取做继任童子,如今骤然得偿所愿,她还有些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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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巫笑呵呵的摸了摸她的头,问她是不是高兴傻了。
二妞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叩谢神巫。
第二天,神巫就命令僕从们准备起来,今年神庙将要提前选出继任童子。
神庙公布继任童子是一件大事,届时,还会有许多虔诚的信徒会来拜见下一任神巫。所以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这消息一公布,整个良平县都惊动了。
往届神巫定下继任童子的排场极大,几乎相当于一场间隔五十年的全县参与的盛会,而这次的继任童子又与往届的不同,她是神尊亲口认定的至诚至善之人!
因此,神巫与县令和其他几位良平县德高望重之人商议后,决定要将这一届的继任仪式举办得更加的隆重。
日子就定在三月三。
定下日子后,众人便忙活了起来。
一切排场礼仪,全部照着往届继任大会的三倍来。
神巫还言辞恳切的给奉天神使去了信,邀请她三月三也前来观礼。
奉天得知后欣然应允,答应准时前往,去见一见良平县的下一任神巫。
而二妞则被众人恭恭敬敬的接进了县衙里暂住。
因为按照往届习俗,神庙需要派人去继任童子家中,敲锣打鼓的把人接来。但二妞乞儿出身,无父无母,而她又是当初良平县衙负责安置的,所以众人商议后,便让她在继任仪式上从县衙出发去神庙。
顺便让县衙也能沾一沾下一任神巫的喜气。
跟众人的欢欣不一样,二妞紧张极了。
她从未经歷过这样的大场面,有些担心自己无法胜任。
这些日子,神尊时不时就会赐下些东西给她,二妞既开心又惶恐。她一边高兴于神尊对她的回应,一边又开始患得患失。
自己真的值得神尊这样眷顾吗?
二妞忐忑的跪在神像面前,磕磕巴巴的跟神明诉说自己的想法。不知不觉中,她习惯了什么都跟神尊倾诉,并且,在二妞心里,她已经悄悄的把神尊当成了自己的师长。
说句大不敬的话,二妞有时候会觉得,神尊对她,真是如父如母,让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报答祂才好。
小小的二妞只能默默的把一腔孺慕之情藏在心底,努力刻苦的学习着种种知识,只求自己能有幸继续侍奉在神庙里。
神巫爷爷的算盘,她是知道一点的,但二妞觉得自己不在乎。
只要能让她留在蓬莱神庙里,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第53章
由于每天都能收到奉天的汇报泡泡和神巫的忏悔泡泡, 以及二妞的打卡泡泡,墨卿也得知了小傢伙即将被选做下一任神巫的事情。
她揉了揉眉心。
不行, 不能让二妞成为下一任神巫。
因为神巫与继任者的关系如同父子师徒, 算是大家公认的一种最牢不可破的传承羁绊。
一旦二妞成为了继任童子,那她这辈子就得绑定在神巫座下,指不定还要接受多少pua。墨卿并不愿意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此, 墨卿决定, 尽快把二妞接过来。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需要询问一下二妞本人的意愿的。
墨卿当然知道二妞现在肯定愿意, 但她不想做一个独断专横的师尊。
而且,入她座下也不是一件小事, 需得捨弃世俗,墨卿不希望二妞长大后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所以她认为这样的大事必须先徵求小傢伙的意见。
二妞心智比寻常小孩早熟得多,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她是可以自己做决定的。
墨卿会给她讲明利弊, 然后把选择权交给她。
如果小傢伙不愿意, 墨卿也不会强求。
然而现在有一个小问题需要解决:沟通问题。
这段时间, 二妞依旧每天都会冒几十个打卡泡泡出来,但墨卿至今没能跟小傢伙搭上话。
因为二妞的思维跳跃的太快了, 话也比较密, 往往墨卿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她上一个问题,她就又跳跃到了下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上。
但默契也是有的。
至少二妞知道自己一直在看着她。
墨卿思索着自己该怎么跟小傢伙开口, 要如何措辞, 以及, 要怎么与她交流。
不能直接通过打卡泡泡上的因果线来对话。
因为墨卿发现, 她通过因果线传递过去的话, 都会自发的引动语言转化。也就是说,在祈愿泡泡前,墨卿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神谕」。
之前她为信徒们允诺的愿望泡泡就是这样操作的。
但跟二妞商量用不着这样大的阵仗。如果只是墨卿平时想回应二妞的那种简单的「嗯」或者想夸她的「很棒」固然是没问题的,那种话就算变成神谕也不要紧。
然而商量拜师的事却不一样,墨卿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措辞失误,万一说出了什么不太妥当的话,变成神谕害了二妞。
所以不能通过泡泡来交流,得想一个别的办法。
墨卿思来想去,决定尝试一下能不能用思维转化,直接跳过因果线,与二妞建立起双向的交流渠道。
思维转化这个技能很神奇,它可以把墨卿脑海中的某些想像转化成出来,但仅限于「虚」转「虚」。
比如,原本看不见摸不着的因果线墨卿可以通过思维转化具象化出来,但她却不能把脑海中想像出来的苹果变成现实中存在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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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需要一个「虚」与「虚」的场景用作桥樑。
思索片刻后,墨卿想到了一个符合条件的场景:梦境。
梦境是虚,思维也是虚,两者之间没有实物阻隔。
墨卿想罢,便闭上眼,试着叠加思维转化。
就像前面的图片转化和文字转化可以二次叠加一样,思维转化也是可以叠加的。
思维转化的第一重转化物是因果线,墨卿准备在因果线上叠加转化出一个「入梦」,两次叠加如果成功,墨卿就可以通过因果线将自己的神识投入到二妞的梦境里。
梦境是二次叠加产物,与因果线是分开独立存在的,因此不会受到因果线的限制。
就像用椰汁盒子转化出来的椰树与原本的椰汁盒子是两个完全不会互相交叠的实物一样,因果线与通过因果线叠加出来的梦境也是彼此之间互不干涉的。
前者是「实」转「实」,后者是「虚」转「虚」,看上去略有分别,但原理是一样的。
此时恰逢夜晚,墨卿还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半,在这个没有夜生活的时代,已经算是大晚上的了。
正好方便了墨卿入梦。
思维转化-二次叠加-入梦-发动成功。
墨卿成功将自己的神识投进了二妞的梦里。
良平县。
二妞确实已经睡下了,只不过,由于三月即将到来,她这段时间都精神高度紧张,睡觉也睡得不太安稳,偶尔还会做一些不太好的梦。
进入到梦境中的墨卿走在一片残垣断壁里,四周到处都是浑身湿透的死尸,七零八落的歪在各处,房屋建筑也残缺不全,地上还积了一层十几厘米的海水。
墨卿意识到这就是二妞经歷的那一场海啸。
她微微嘆息一声。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跌跌撞撞的小身影。
穿着大红色嫁衣的小豆丁浑身都湿透了,衣服首饰也破的破烂的烂歪的歪,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废墟里,墨卿似乎听到了她虚弱的呜咽声。
墨卿疾步走上前想要牵着她,但整个梦境一颤,又切换了场景。
刚刚的满目疮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和良平县蓬莱神庙差不多风格的宫殿,宫殿最中央赫然是一座墨卿的神像。
七岁的二妞穿着供奉童子的彩衣,跪在神像前的瘦小背影瑟瑟发抖。
那神像忽然动了起来,还说起了话。神像说:「你区区一介乞儿,还曾是伪神的下一任新娘,如此不堪,怎可胜任蓬莱神庙的神巫?还不速速离开!」
二妞哭着膝行而上,在神像的脚下死命的磕头,她一边磕,一边流泪大喊:「求神尊不要赶我走!二妞愿意给神尊当牛做马赎罪,只求神尊不要嫌弃二妞呜呜呜呜..........」
在宫殿门口看到这一切的墨卿:「...........」
殿内的小孩哭得撕心裂肺,脑袋都磕出了血,可神像依旧毫不留情的一挥袖子,把二妞捲起扔了出去。
随着二妞被扔飞,梦境的场景再次一变。
二妞落地时,身上的彩衣消失不见,重新变回了破破烂烂的乞儿装,她嘭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周围许多小乞儿立刻一拥而上,对二妞拳打脚踢,他们一边打,还一边骂:「小疯子!让你嘚瑟!还不是被神尊赶出来了?!你就是天生做乞丐的命!还敢想侍奉神尊,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二妞瞬间红了眼,跟一众小乞儿们扭打在了一起。
她像个发了疯的小兽一样,完全不管落在身上的拳头,而是逮到谁就往死里打。牙齿,指甲都成了她的武器,她一口咬住了一个离她最近的小乞儿,发了狠的拼命咬牙,那个小乞儿顿时惨叫一声,居然被咬下了一块肉!
其他小乞儿见状更加兇狠的围殴二妞,还不停的辱骂她是疯子,是乞丐婆,是没人要的野狗,这辈子都休想再进蓬莱神庙。
墨卿:「...........」
她长嘆一声,上前拉开那些兇残的小乞儿。梦境里的小乞儿们也跟现实中的差不多,一看到大人来了,就一闹而散。
双拳不敌四手倒在地上的二妞只觉得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
她喘了一口气,然后就想站起来继续战斗。
但她的眼前没有了那些可恶的小乞丐,而是一只朝她伸过去的手。
那只手干净,修长,连指甲上都开着花。
浑身脏污血迹的二妞错愕的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温柔沉静的眼睛。
同时耳边也响起了一道犹如天籁的声音:「小二妞,你愿意跟我走吗?」
二妞瞪大了双眼,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不,您........您是神尊?!!」
虽然与神庙里的神像不太一样,但二妞却没由来的笃定眼前的就是那位仁慈的神明。
墨卿点了点头。
二妞差点晕过去。
她现在浑身又脏又臭,刚刚还在跟一群小乞丐打架,她甚至还咬下了人家一块肉!嘴边的铁锈味都还没散去。
二妞惊慌失措的捂住自己的脸,刚刚打架那么凶都没哭的小姑娘带上了绝望的哭腔:「不不不,呜........您不要看我........我是个坏孩子,求求您,不要看,不要嫌弃我,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呜..........」
她努力的把自己蜷缩起来,不想让神明看见自己这样卑劣骯脏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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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的心都揪紧了。
她蹲下来,干脆把小傢伙颤抖的身体拥入怀里,轻轻的拍抚她的背:「别怕,我没有嫌弃你,不哭。」
二妞却哭得更凶了。
墨卿:「..........」
她只好托着小傢伙的脸,让她抬起头来,微微板起了脸,认真的跟她说道:「二妞,不许哭。」
二妞的哭声立刻止住了,但打了个哭嗝。
墨卿就这样蹲在地上,保持着抱着二妞的姿势,跟她说了自己的来意。并且把她当做大人一样,跟她阐述了利弊,又耐心的徵询她的意见。
「入我座下,好处是从此以后我会护着你,坏处是从此以后你就要离开俗世,再也不能婚嫁,而且继任童子也做不成了,二妞,你愿意跟我回蓬莱吗?」
她话音刚落,二妞就疯狂的点头:「愿意呜........我愿意!!只要您不嫌弃我,我愿意永远侍奉您!!我不要婚嫁,也不做继任童子,二妞愿意拜在您座下呜呜呜........」
墨卿伸出手,给花脸猫一样的小姑娘拭去眼泪。
「不要急着做决定,再仔细考虑考虑。如果你考虑好了,再像平时祷告那样告诉我。」
「若是你真的考虑好了愿意跟我走,我会在三月三去良平县接你,好吗?」
第54章
二妞勐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很了不得的美梦。
在梦里, 神尊拥抱她,给她擦泪, 还说要在三月三来接自己去蓬莱。二妞呆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上面还残留着神尊给她拭泪时的温暖触感。
..........会是真的吗?
是神尊给真的给自己託梦来了,还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妄想化成了一场美梦?
二妞还记得自己在梦里死死抱着神尊的衣摆拼命说愿意的样子,神尊还告诉她, 如果有什么话想要对祂说, 就可以像平常那样许愿。不过,每句话说完要停一停, 不要一口气说很多句。
二妞立刻爬起来,把自己仔仔细细的洗漱了一遍, 然后跑去隔壁的静室里合十跪好。
县衙给二妞安排的住处虽然不比蓬莱神庙,但也干净整洁。还在二妞的特意要求下在她卧房隔壁设了一间供有神尊神像的静室,以方便她日日参拜。
现在二妞就跪在神像前的蒲团上。
她心跳得很快。
一边暗暗希冀,一边又生怕这一切是自己的一场黄粱大梦。
平时事无巨细都要跟神尊汇报的小姑娘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的开始了今天的第一次祷告。
蓬莱岛。
墨卿的手指上的因果线指环又冒出了一个小宝石一样的泡泡。
泡泡里的童音微微发抖。
「神.........神尊..........我, 我.........做了个梦.........我梦到您了.........真的是您吗.........」
二妞不敢直接说自己梦到神尊要来接她, 怕万一这是自己的妄想, 会冲撞了神尊。
她说完就闭上了嘴,默默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回应或是审判。
一道与梦中的神尊如出一辙的声音在二妞的脑海里响起。
「嗯, 是我。」
二妞:「!!!!」
她勐地睁开了眼睛。
半晌之后, 小姑娘手软脚软步伐发飘的走出了静室。脸上还挂着快要咧到耳根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神尊真的要来接她!!
二妞飘进了书房, 扒拉出一册万年历。
她知道今天是几号,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看看三月三。
万年历上, 距离三月三, 还有四天。
四天, 四天后,神尊就会来接她。
二妞心如擂鼓,抱着万年历蜷缩在门后,就像是抱住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
蓬莱岛。
不止二妞在紧张的做着心理准备,墨卿也一样。
因为这一次,她又得出门了。
蓬莱岛附近海域的空间裂缝有很多,有些过完初一十五就消失了,有些却一直没有消失,墨卿用结界符封住了那些空间裂缝,现在如果她想去外界,只需要揭开一张还没消失的结界符就可以了。
上一次在海祭上露面,墨卿还记得那人山人海。
这一次选定的三月三又是良平县蓬莱神庙举行继任仪式的时间,比起王家村的海祭场面肯定只会大不会小。
...........意味着更多的人从众。
墨卿很想掐人中。
但日子已经定下了,她也不能朝令夕改。
其实她可以在三月三之前接走二妞,但现在离三月三还剩几天,墨卿需要给二妞一些考虑和准备的时间,不能操之过急。
加上她还有另一重考虑:如果墨卿在继任仪式前带走二妞,那么小傢伙以后可能会受到一些不好的猜测或是非议。继任童子在仪式前消失,在这个时代是会传出许多耸人听闻的恶意传闻的。
除非墨卿本人亲自现身。但她既然都要亲自现身了,那还不如在继任仪式上名正言顺的现身。
因为继任仪式之前的日子不年不节的,神明似乎没有理由现身。而继任仪式上是会有焚香告知神明这一项流程的,墨卿如果在焚香敬告后出现,众人也会更加信服。
三月三之后再接走二妞更不行,因为三月三一过,二妞就要成为继任童子了。
所以综合考虑下来,三月三是最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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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亲自现身在继任仪式上接走二妞,既不会让二妞遭受许多恶意的猜测,也不至于让她真的拜在了神巫座下。
墨卿深唿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到时候的人山人海。
为了让自己不要那么紧张,她又去找胖虎们玩耍了。
殷灵和殷萌照旧在海洋里熘达乱窜,做快乐的海洋该熘子。
看到墨卿从空中飞来,殷灵从海面下探出了脑袋:「卿卿——!」
小胖虎殷萌萌也跟着吱哇乱叫:「卿卿卿卿——!!」
墨卿落在海面上,挨个摸了摸两个胖虎。
殷灵还记得墨卿上次问她的关于女儿的问题,她八卦的用脑袋顶了顶墨卿的裙摆:「卿卿,你是不是也想养女儿了呀?」
墨卿:「..........嗯。」
她跟两个好奇的胖虎解释道:「呃,也不是真的女儿,是徒弟。跟女儿差不多,但不是我生的。」
殷灵:「哦——我明白了!你要去抢别的人类的女儿来自己养对不对!」
墨卿:「............」
这么说好像也没问题,但怎么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看来胖虎们在海洋中的生活真的很多姿多彩。
殷灵继续问道:「卿卿的女儿,不,徒弟,会和卿卿一样小小的一条吗?」
小小的一条的墨卿:「...........」
「我过几天就会出去接她,到时候你们就能看到她了。」
殷灵忽然从海上跃了起来:「大灵灵也去!去看卿卿的徒弟!!」
她还记得上次跟着卿卿一起出去,看到了好多好多的人类呢,那些人类挤在一起,小小的像沙丁鱼,很有趣。
墨卿忽然一顿。
上一次海祭胖虎们也跟着她乘风破浪去了的,并且后来它们还被一同雕刻在了自己的神像身侧。墨卿还听到许多人说蓬莱神尊的身边跟着两条巨大的太极神鱼。
这个时代的渔民也鲜少能遇到虎鲸,因此他们对这种黑白花大鱼的认知还不怎么深,只能根据各种传说和想像,把身披黑白太极图(?)的大鱼叫做太极神鱼。
墨卿哭笑不得,但把胖虎们雕刻在她的神像旁边她还是很开心的。
所以现在,面对殷灵要一起出去的要求,墨卿陷入了沉思。
要带着胖虎们去吗?
如果不带,胖虎不高兴,自己也感觉缺了点什么,如果要带的话,要怎么把胖虎们带去呢?良平县又不在海里。
墨卿思索片刻,对殷灵说道:「我这次要去的地方有点远,那里没有海水,大灵灵你还想去吗?」
大胖虎眼巴巴:「想去!」
墨卿点点头:「那我们来试一试,看能不能让你们在空中游泳好不好?」
殷灵使劲点头。
于是墨卿伸出手指,用自主转化在空中画出了一片海浪。但海浪一出现,立刻又跌落进了海里,掀起了一片浪潮。
墨卿也不气馁,她继续尝试让胖虎们悬浮在空中。
自主转化出来的风可以根据墨卿的心意把胖虎们托起来,但问题是风只能托起胖虎,不能同时托起海水。而胖虎是不能长时间离开海水的。
但墨卿暂时还没想到有什么办法能让胖虎和海水同时漂浮在空中。
最后她干脆放弃了用虚实转化,改为在商城和游戏仓库里寻找法宝。
功夫不负有心人,墨卿找到了一个透明的防护罩。这个防护罩只能进不能出,笼罩范围也可大可小随心变化,十分方便。
墨卿把一大片海水和胖虎们都圈进防护罩里,再用风将防护罩托起来。
殷灵好奇的嘤嘤了一声,她在防护罩里翻身,游来游去,透明的防护罩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飘来飘去,但一滴海水都没漏出来。
墨卿满意了,胖虎母女也满意了。
三月三,她们仨都可以一起去接二妞。不过墨卿还是跟胖虎们打了个商量,让她们在路上不要开口说话。
不然墨卿怕自己被逗笑就破功了。
胖虎们欣然应允。
*
三月二,良平县。
一群从海平府来的兵丁浩浩荡荡的驻扎在了良平县县郊。
大巫则带着几十个神仆来到了县衙。
这位大巫是整个海平府的海神庙总庙祝,整个大梁像他这样的大巫一共只有十三个。除了国都的国师以外,这十三位大巫就可以说是大梁国境内最权威的神之使者了。
所以良平县县令被海平府大巫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吭声。
但他却坚决不肯松口,始终一口一个海神爷爷的确不存在,任凭大巫怎么怒骂,他都一副「随便你骂,但我不改」的样子。
县令油盐不进的态度让大巫更加愤怒。
大巫气得跳脚,但他主掌的是海神爷爷的祭祀大权,世俗权利他是不好干涉太多的。于是大巫下令,把良平县原海神庙的神巫捉拿来县衙,他要亲自审问那个叛徒。
神巫被押进了县衙。
大巫喝问道:「你便是本县海神庙神巫?!」
两个神仆一左一右的架着神巫,神巫却丝毫不慌的摇了摇头:「回大巫,老朽乃是本县蓬莱神庙之神巫。」
大巫砰的砸了一个杯子。
「大胆!!你竟敢背叛海神爷爷!你可知此举该当何罪?!」
神巫一字一句回到:「蓬莱神尊亲自降临,晓谕众生,此方世界并未设立海神神职,故,老朽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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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巫明鑑,世上并无海神爷爷,唯有蓬莱神尊,若大巫不信,明日继任仪式您可前来观礼,届时必有神迹!」
有那位至诚至善的童儿在,神巫不怕神尊不显灵。
他如同当初与他打擂的王家村众人一样,底气十足,完全不慌。
大巫怒极反笑:「好好好,既然你如此笃定那位蓬莱神会显灵,那明日我倒要看看你的神尊到底灵不灵!若是不灵,你便休怪我心狠手辣!!」
第55章
神巫被大巫扣留在了县衙。
大巫在神巫的激将之下, 竟真的准备明日去观礼。
但大巫并不是真的想看蓬莱神显灵,而是想在继任仪式上当众审判神巫, 将良平县的海神庙重新建立起来。
神巫知道大巫的心思, 但他不以为然。
神巫早就问过那位即将继任的童儿,能否在仪式上请来神尊显灵。
那位童儿说,她会禀告神尊。
有了她这句话, 神巫顿时就放下了心。
因为他知道神尊有多宠爱这位小童。
只要这童儿认真祈愿, 神尊必会允诺。
神巫暂时还不知道二妞要被接走的事情。
因为二妞没说。
她觉得在事情未定之前就告诉了神巫,而万一三月三神尊并未来接她, 那届时她该如何自处呢?
说到底,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姑娘还是怕自己在做梦。
二妞想着, 如果三月三神尊真的来接她了,她再跟神巫认认真真的道歉。
*
在众人的期盼中,三月三,到了。
大巫押着神巫去了良平县新建的继任祭台上。
他今天就要在这里,审判叛徒, 并将重建海神爷爷的庙宇。
神巫整理了一下衣衫, 虽然被关押了一晚, 但他依然精神头很好。
蓬莱神庙的僕从们连忙将早就备好的礼服用具一併奉给神巫。
奉天也带着王家村蓬莱神庙的供奉童子来了,还带来了许多渔村村民。
这些村民们跟来的原因也很简单, 他们觉得, 这样隆重的庆典,神尊很有可能会再次降临。所以他们都想趁这次机会, 再拜一次神尊本尊。
神巫换好礼服, 立刻去迎接奉天一行人。
「神使大人!老朽已为您备好座次, 您先请上座观礼!」
奉天礼貌的跟神巫寒暄了几句, 然后带着身后的小童们坐到了观礼台的首座上。
海平府的大巫冷眼看着, 嗤笑了一声。
他并未在意自己没被安排上首座的事,也没有计较神巫居然跟一个女子见礼,还让她坐上本该属于自己的首座的事,因为他今天并不是来观礼的。
这叛徒行事越荒唐,他当众审判他的时候才更能服众。
神巫一来就忙活了起来,压根没在意大巫越来越鄙夷的神色。
众人也在神巫的指挥下,一一到位。
他们在这里忙活时,驻扎在县郊的兵丁们也暗中围在了祭台不远处。
只要大巫一下令,他们就可以随时冲出来镇压那些不听从安排的刁民。
县令老神在在的坐在观礼台另一侧,他是知道大巫的安排的,但他对海平府的兵丁们的动作毫不在意。
众生百态之下,一切事毕,蓬莱神庙下一任神巫的继任仪式,即将开始。
神巫登上高高的祭台,先念了一段祝祷词,再命人去县衙将下一任神巫接来台上。
一队敲锣打鼓的队伍热热闹闹的炸着爆竹去了县衙。
二妞早就已经换好了彩衣带上了珠络头冠,女神仆们正垂手侍立在她身后,与下一任神巫一同等候迎接队伍。
不多时,迎接队伍到来,二妞被恭恭敬敬的请上了坐轿。
那坐轿无顶无棚,但繫着许多垂蔓响铃及彩色络子,华美之余,又能让众人看见端坐其中的下一任神巫。
随着迎接队伍的一声「起————!!」周围跟着来围观的百姓们便纷纷朝迎接队伍撒起了彩纸与香花。
他们欢唿着,簇拥着队伍中央的下一任神巫,来到了祭台之下。
神巫笑容和蔼的喊道:「接引神童————」
迎接队伍里便有人将二妞扶下轿辇,并给她让出一条通往祭台的大道。
二妞努力按捺住狂跳的心脏,一步一步走上祭台,站在了神巫身侧。
神巫的笑容越发慈祥,他牵起二妞,将她带到了祭台最中央。
偌大的祭台中央,摆着一个一人高的香炉,还有香案供品纸烛等。
神巫带着二妞,一边焚香,一边念祝祷词,长长的祝祷词说完,香烛也规规矩矩的燃在了香案中。
焚香祝祷已毕,接下来,就到了敬告神尊的环节了。
神巫深吸一口气,悠悠念唱道:「神尊在上————」
他话音未落,周遭便起了一阵旋风!
那风却奇异得很,风声极大,风力也极强,可愣是没有刮到众人,反而围着祭台打旋儿,将许多香灰彩纸都刮在了空中!
众人正要欢唿,却见天边有彩云飘来,万丈霞光之中,似有车架凭空而来!!
一声悠长的凤鸣声响起。
众人惊愕抬头,看向天空。
奉天勐地从首座上站了起来。
参加过王家村海祭的人们也纷纷屏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道自霞光中出现的鸾凤车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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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车架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从天边来到了近前。
鸾凤两侧,还一左一右游着两条巨大的黑白色太极神鱼!!
而鸾车之中,赫然是一位垂手端坐的神明!!
是蓬莱神尊!!
「神尊亲至!!!」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山唿,奉天更是当即率众叩首,顿时,整个祭台周围的人都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海平府大巫瞬间白了脸。
竟真有蓬莱神?!!
原本围在暗处的海平府兵丁们也傻眼了,纷纷放下刀剑跪下磕头。
祭台上,神巫激动万分的参拜神尊,二妞也连忙合十双手准备叩头。
神尊真的来接她了!!
鸾车里,墨卿一眼就看到了星星眼的小姑娘。
她竖起手指。
「安静。」
与凡俗语言毫不相同的仙音传来,那声音明明不大,可在场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犹如响在耳边一般。
于是众人立刻噤声,恭敬的俯首在地,等待着神谕。
墨卿给自己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所以现在她还能稳住。
她从鸾车里站起身,自空中踱步下来。
空中浮现出朵朵金花,墨卿的每一步都踩在了金色的花朵上。
步步生花。
墨卿从空中走到了祭台正上方,距离二妞仅有几步之差。
「此至诚至善之女,将从于吾座下。」
「日后吾神像之侧,需有此一位传人。」
说完,墨卿朝二妞伸出了手。
二妞吸了吸鼻子,看着那只与梦中一模一样的温柔手掌。
她把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
墨卿握住了小姑娘紧张得有些汗湿的小手,牵着她,往鸾车走去。
二妞的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正晕陶陶的和神尊走在空中。
墨卿手指在空中轻点,金色花朵组成的浮空台阶出现,她牵着二妞,一步一步,走向了鸾车。
二妞偷偷的看了看她温柔的神明。
然后非常乖巧的侍立在鸾车旁边。
墨卿原本是想让二妞坐在她旁边的,但小傢伙十分自觉的就站在了侍侧位置,她也有点无奈。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小问题的时候。
祭台下,还跪着一大片乌央乌央的信众。
墨卿想了想,抬手用自主转化叠加语言转化给台下众人来了一道治癒流光。
「赏善。」
流光化作万千光点,没入人群之中。
光点钻进人们的身体,给他们治癒好了一些积年的小伤小病。
众人激动万分,身体的变化他们都感觉到了,但所有人都压下了即将出口的欢唿,继续俯首在地,敬听神谕。
但神尊已经回鸾远去了。
众人没敢抬头,但他们都听到了神使大人的「谢神尊恩赐——!!恭送神尊————」
墨卿跟奉天点了点头,又给她了一块能双向沟通的玉符后就离开了。
祭台下,很快又响起了一阵整整齐齐的山唿声:「谢神尊恩赐——!!恭送神尊————!!」
山唿完毕,众人这才敢抬起头来。
他们彼此对视,眼中都是难以抑制的欢欣喜悦。
「我的腰不痛了!!」
「我的风寒好了!!」
「奶奶!!您可以自己站起来了!!」
「爹!!您的脚不瘸了!!」
「娘!您脸上的胎记没了!!」
.................
众人发现自己的各种小毛病都好起来之后,又重新跪下哐哐磕头。
「神尊慈悲!!」
奉天和神巫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虽然继任童子没了,但良平县出了一位被神尊亲自接引走的神童,这可是无比荣耀的事情。
有了神尊亲自驾临,又赐下恩泽,众人对蓬莱神的信仰再次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连带着,对神巫和奉天神使更加恭敬了起来。
奉天和神巫一商量,继任童子被神尊接引走了,那不如干脆把这次的继任仪式现场改成祭拜仪式。
众人都毫无意见。
他们现在正是对神尊的信仰最高涨的时候,巴不得做点什么来对神尊表达自己的忠心与虔诚。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还有一小部分人惶恐不安,但他们夹杂在人群里不敢出声。
比如并没有被金光入体治癒伤病的恶人,又比如海平府的大巫与兵丁僕从。
他们也没有受到任何恩泽。
大巫年岁也不小了,身上的该有的老年病他都有。
但他却在这次的神赐里没有接收到哪怕一粒金色神光。
与其他没有金光入体的一样,他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悔意。
良平县里大部分人都被金光治癒了一遍,他们大多都是普通人,并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大罪,神尊所言的「赏善」自然也眷顾了他们。
也因为这个缘故,那些没有被治癒的人都不敢吭声,生怕被别人发现他们并非善类。
他们满心惶恐,自然也不敢不从神巫与神使的命令。
*
蓬莱岛。
墨卿降下鸾车,牵着二妞出来。
殷灵与殷萌在空中漂浮得很高兴,现在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她们又凑过来围观新来的小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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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灵围着二妞,用鱼鳍戳了戳她:「你好呀?你是卿卿的徒弟吗?你叫什么名字呀?」
二妞震惊:「神........神神神鱼说话了?!!」
第56章
殷灵的忽然开口, 差点把二妞惊出表情包。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羞窘的低下头小声道歉:「对不起, 我.........」
墨卿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别怕, 她们是我的朋友,殷灵和殷萌。」
二妞怯生生的抬起头,确定墨卿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后, 才松了一口气。
墨卿看出了她的拘谨, 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殷灵和殷萌对这个新来的小人儿好奇极了,她们围着二妞在空中游来游去, 小胖虎殷萌萌还学着妈妈的样子用鱼鳍去戳二妞。
但小胖虎还小,不太会控制力道, 她的体型又比二妞大得多,当即把二妞戳得一个趔趄。
墨卿稳稳地扶住了二妞,又隔着防护罩拍了拍小胖虎的脑袋:「萌萌如果想和二妞玩的话记得要轻一点,不可以很用力哦。」
殷萌萌嘤嘤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收敛了力道, 想再戳戳茫然的二妞, 但她的鱼鳍还没伸出去, 殷灵的大尾巴就忽然扇过来,把小胖虎横着扇飞了出去!
殷萌萌被亲妈一尾巴扇进了海里, 激起了高高的浪潮。
但没一会, 小胖虎又快乐的从海里窜了出来,继续围着墨卿和二妞游来游去。
那不聪明的样子活像个八百斤的小傻子。
二妞没忍住, 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墨卿也弯了弯眼睛, 她带着二妞回别墅, 殷灵殷萌也跟着一块游进了院子里。
如今的蓬莱岛上到处都是奇花异草, 各种珍贵的灵植遍地都是, 二妞惊奇的偷偷打量这些从未见过的东西,墨卿察觉到她的好奇,便放慢了脚步,牵着她从迷踪阵里走过。
二妞一路都睁大了眼睛,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直跳。
紫竹林里的中式小别墅映入眼帘时,小姑娘更是微微张大了嘴,惊讶坏了。
殷灵和殷萌本来是跟着墨卿和二妞的,但一上岛,她俩又被蟠桃林吸引了注意力,跟墨卿说了一声后就跑去蟠桃林里找鸾凤们玩耍去了。
墨卿把二妞带到了二楼的书房。
二妞知道这是要跟自己说正事了,小姑娘努力的站直,紧张又期待的等着她的神明为她安排工作。
墨卿笑了笑,指了指沙发:「别怕,先坐着。」
二妞听话的坐好,但沙发太软和了,二妞一坐下去,就失去平衡的往后仰去。
二妞像个溺水的小乌龟一样挣扎着坐直,一开口又想为自己的莽撞道歉:「神尊对不起.........我.........」
墨卿止住了她的话头:「没关系,这沙发本就是可坐可躺的,不需要道歉。」
二妞嗫嚅着闭上了嘴,但她悄悄瞥向墨卿的眼神里像是洒满了小星星。
待小姑娘重新坐好,墨卿也坐到了她对面,并拿出了一些奶糖巧克力之类的零嘴放在茶几上,但二妞紧张得很,一个都没敢伸手拿。
墨卿把一颗奶糖塞到她手里:「二妞,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二妞几乎是立刻就从沙发里弹了起来,当即就要跪下磕头:「愿意!!」
要不是墨卿眼疾手快拉住了她,这实心眼的傻孩子就真的要一头磕在地板上了。
「好,那你就是我的徒弟了,以后我会护着你。」
二妞听着墨卿温柔的话,却一下子湿了眼眶。她磕磕巴巴的应道:「师.........师尊呜..........」
以后,她不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她有师尊护着了。
小姑娘压抑的哭腔墨卿怎么会听不出来,她干脆起身蹲下,把二妞揽进怀里:「想哭就哭吧,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二妞把小脑袋埋在墨卿怀里直呜咽,但小手却死死的揪着墨卿的衣服。
墨卿拍了拍她的背:「不过有些事我也要先告诉你。」
「我也是头一回做师尊,而且,或许我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
「我会教你知识,但也会在你犯错的时候责罚你。」
墨卿顿了顿,「我不会溺爱你,如果你以后学歪了,走错了路,我还会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不是墨卿想吓唬二妞,她只是知道自己性格有些软和,如果不在一开始的时候表明立场的话,未来她可能会把二妞宠坏。
二妞勐地在墨卿怀里仰起头:「师尊,我一定会听话的!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您只管狠狠的罚我!我会改的!」
墨卿伸手擦了擦二妞脸上的泪:「好。」
她没有给小傢伙举行什么拜师仪式,而是用一颗奶糖开路,与二妞沟通一番后,便直接定下了师徒名分。
跟二妞说了一会话之后,墨卿就放小姑娘自己出去玩耍了。
因为墨卿能看出来二妞还是有些紧张,便想让她自己独处一会,或是去踩踩地图,而且蓬莱岛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在岛上,二妞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二妞抱着墨卿塞给她的兔子玩偶,一步一回头的去自己探索了。
墨卿让二妞自己去玩还有一个原因。
就在回蓬莱岛后没多久,常年装死的系统又蹦出来一句话。
系统:恭喜宿主获得【万人信仰】成就,觉醒神格,请开始你的成神之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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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
她有点疑惑,但之前忙着安顿二妞,没顾上查看,现在,她可以细细琢磨一下这条忽然蹦出来的消息了。
系统除了这句话以外什么都没提示,墨卿只能自己分析。【万人信仰】很好理解,她在良平县现身后,信徒激增,很快破万也是很正常的。
之前她的信徒只有渔民们与部分良平县人,而良平县的人口又不多,还并不是每一个都笃信她。她在继任仪式上亲自现身,并给他们来了一道治癒流光,才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人转而信奉她。
所以她才会忽然达成这个【万人信仰】成就。
而觉醒神格.........墨卿之前一直都知道,自己虽然比凡人多了些神通,但她并不是真正的神明。这个觉醒神格的意思........是意味着她未来真的能成神吗?
墨卿敛眉思索,神格,这个是成神的先决条件?
可她要如何觉醒神格呢?
她知道这个多半还是与信仰有关,但她现在确实没有头绪。
信徒们的信仰并不是那么容易得的东西,凡人敬畏神明,但凡人也未必肯笃信神明。
比如墨卿穿越之前听过的一句话就很能直观的说出信徒们的心态:「左眼跳财,右眼跳去特娘的封建迷信。」
这个时代的人虽然比现代的人更尊崇神明,但说到底,人们信仰神明,也只不过是有所求罢了。
若是信仰不能给他们带来切实的好处————比如这次的治癒流光,凡人也不会真正的为神明奉上信仰。
墨卿微微嘆息,看来,这个觉醒神格还需要慢慢来。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另一个好消息:这个世界,是允许真神存在的。
这就让墨卿的成神之路有了最基础的保障。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这个世界也许还会有其他的真神?
墨卿不太确定。
然而冥冥中她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这个世界,至少现在是没有真神的。
墨卿思索无果后,干脆跳过了这个问题。
信仰的积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神格的觉醒也没那么快,还是顺其自然吧。
眼下还有别的事要操心呢,比如二妞。
墨卿虽然把二妞领了回来,但她其实还没想好要把小傢伙往哪个方向培养。
入了她的门,二妞这辈子肯定就做不成凡人了,那,她该给二妞规划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呢?
墨卿不打算把二妞教育成一个一板一眼的信徒,更不打算把她教成一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她不想把那些凡俗间的规矩与枷锁加诸在二妞的身上。
从私心上来说,墨卿在某种程度上是把二妞当做了自己童年的投射,那些小墨卿曾经渴望却求而不得的东西,她都想一一给二妞补齐。
但她又担心自己会把握不好那个度,把二妞溺爱坏了。
新上任的师尊长嘆一口气,原来为人师长竟是这样为难的事情。
...........还是再看看教程吧。
墨卿走到窗户边,从这里看去,她能看到二妞的身影。
就这短短的一会工夫,小姑娘已经和小胖虎玩在了一起。
殷萌萌嘴里叼着二妞的兔子玩偶,尾巴一甩就游了回去,二妞踮起脚把兔子玩偶从小胖虎嘴里取下来,然后用力往空中一扔!
小胖虎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在空中一口叼住了兔子玩偶,然后又屁颠屁颠的把兔子玩偶还给二妞,循环往復。
墨卿:「...........」
萌萌这傻孩子怎么越来越狗了。
殷灵很可靠的守着两个小崽子,时不时的跟鸾凤们碰碰尾巴,交头接耳,嘤嘤唧唧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着她们活蹦乱跳的身影,墨卿摇摇头,脸上却挂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笑意。
墨卿在窗边看了一会,又转身回屋了。
二妞初来乍到,墨卿想给她置办些东西。
小姑娘的卧室她早就布置好了,就在她卧室的隔壁,整个房间都被墨卿改成了海洋风的儿童房,地毯上印着海洋卡通图画,屋里有许多毛绒玩偶。
最中央的大大的贝壳吊床顶上还有一片投影出的星空。
房间里书桌衣柜小沙发洗浴室都一应俱全。
墨卿给二妞买了很多新衣服新鞋子放在她房间的衣柜和鞋柜里。但她初为人师,现在有些说不出的责任感,还有些微微的亢奋,想再给小徒弟多备些东西。
商城里有很多好东西,墨卿的余额也很充足。
她噼里啪啦的下单,把自己儿时最想要的,最嚮往的东西,都一一堆放在了这间敞亮的儿童房里。
第57章
蓬莱岛。
墨卿把小徒弟的房间收拾好, 又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丰盛的午餐,给二妞接风洗尘。
午饭做好, 墨卿在客厅里喊了一声「开饭了」, 远在蟠桃林的几个大傢伙小傢伙就嗖的一下跑了回来。
殷灵殷萌在院子里探头探脑,小胖虎还试图把自己的脑袋从窗户里塞进去。
鸾凤们优雅的落在花坛边,还抖了抖羽毛。
二妞是最后进院子的, 怀里还抱着墨卿给她的兔子玩偶。小姑娘从门口进来, 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除了小小声的喊了一句「师尊」以外什么都没说出来。
刚刚那温柔的唿唤声,让二妞恍惚间想起了曾经娘亲还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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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看到二妞好像有点呆呆的, 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来吃饭,特意给你做的接风宴。」
这顿饭极其丰盛美味,墨卿自己本身的厨艺就很不错,加上在系统商城里购买的食材又都是最优质的,所以这一桌菜连墨卿自己都觉得挺满意的。
但二妞却一直眼眶红红的吃着自己小碗里的菜, 没怎么说话。不过墨卿能发觉小徒弟时不时的就会悄悄的抬头看自己一眼。
她能猜到小姑娘现在多半是想起了已故的亲人们, 这种时候, 不需要多说什么,默默的陪伴着等小傢伙自己缓过来就好了。
于是饭桌上墨卿除了给二妞夹菜之外, 也没怎么说话, 只有小胖虎一直用脑袋怼在窗户边嘤嘤嘤的叫的不停。
一顿饭吃完,墨卿又带着二妞去了她的卧室。
「这里是你的房间, 先午休一会吧, 睡醒了再起来读书识字。」
二妞愣愣的看着这间她做梦也无法想像出来的卧室。她还小, 暂时不懂什么叫温馨, 但她却在这个房间里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味道。
墨卿把二妞领到卧室, 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就准备自己再去看看教程,但冷不丁的腿上一沉。
二妞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一下子就抱住了墨卿的腿。
「谢谢您,师尊呜...........」
墨卿无奈的笑着拍了拍二妞的肩,「先睡一觉吧。」
好不容易把小徒弟哄进了被窝里,墨卿这才回到书房。
她打算先教二妞认字。
二妞现在七岁,正是可以上小学的年纪。相关的教材和视频教程墨卿都提前准备好了,但她暂时也没有什么授课的经验,只能先摸索着来。
让二妞学会读书认字,并不是墨卿想让她取得多大的成绩,而是希望她能通过读书明理,也不至于做个小文盲。
初为人师的墨卿正在书房里临时抱佛脚学幼师教程,儿童房里,二妞却还在翻来覆去。
二妞从被子里伸出小脑袋四处张望,这个神奇又漂亮的小房间,是师尊给她准备的。地上的玩偶鞋子,还有书桌书柜,连床都是个又大又漂亮的悬浮大贝壳,整个房间就像是一个绮丽又梦幻的童话小世界。
二妞形容不出自己现在心里快要喷薄出来的情感,她只知道,以后她一定会好好孝顺师尊,绝不让她对自己失望。
小姑娘暗暗在心中发誓,她的师尊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尊,那她就要做世界上最好最听话的徒弟。
在被窝里滚了许多圈之后,二妞才沉沉睡去。
这一觉,她睡得又香又甜,安稳极了。
下午,睡醒的二妞立刻起床,主动去找师尊学习,一点都没有小孩子该有的赖床习惯。
墨卿有些欣慰,但又有点心疼小徒弟。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而是拿出了一年级的教科书,开始教二妞学拼音。
让墨卿感到惊喜的是,二妞很聪明。
没有教学经验的墨卿几乎就是在照本宣科,但二妞却奇异的能跟上墨卿的进度。
短短一个下午,她就把拼音字母都认了个全乎,虽然暂时还不太记得清顺序,写起来也有点费劲,但发音都基本上学会了。
而且二妞意外的很好学,当墨卿宣布下课,让二妞休息十分钟再继续时,二妞依旧抱着书本不撒手。
墨卿好笑的告诉小徒弟,下课就是可以暂且休息一会的意思,这段时间可以起来走一走,或者做点别的想做的事情。
二妞却认真的告诉墨卿,她想做的事情就是继续背拼音。
小徒弟抱着书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她学习时的眼神也是充满了喜悦与好奇的,墨卿能看出来这个小傢伙是真的喜欢读书,便无奈的随她去了,爱学习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有了这一下午的教学,二妞的学习进度往前拉了一小截,跟墨卿也更亲近了几分。比起刚开始有些拘束的样子好了很多,活泼的性子也渐渐显露了出来,偶尔还敢主动问一些小问题。
墨卿察觉到了小徒弟渐渐放松的状态,她也暗中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当幼师,她其实心里也挺没底的。
好在二妞聪明又争气,还很好学。墨卿教起她来并不困难。
甚至还体会到了一点养崽的快乐。
今天的课程告一段落后,墨卿给二妞留了点课后作业。二妞当即拿起笔,歪歪扭扭的在本子上练习起了写拼音和笔画,看那架势似乎想要立刻把两篇拼音笔画的作业当场写完。
墨卿见她写得认真,便在旁边陪着她写作业,偶尔看到她笔画出错,还会握着她的小手教她怎么落笔。
二妞坐在小书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作业,嘴角一直微微上扬着。
师慈徒孝。
就这样,二妞在蓬莱岛上安顿了下来。
墨卿也渐渐适应了身边总是跟着一个粘人的小徒弟。
可能是因为雏鸟情节的缘故,二妞与墨卿熟悉以后就变得格外的黏她。看着二妞一天比一天活泼,也一天比一天更爱黏人,墨卿有些想笑,又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不管未来会如何,但现在,墨卿觉得很满足。
自从二妞来到蓬莱岛之后,墨卿的生活都变得充实了许多。
二妞是个很外向开朗的孩子,话也密得很,没多久就成了蓬莱岛上的社交小达人,跟胖虎鸾凤们都成了好朋友。在小傢伙的影响下,墨卿发现自己的社恐似乎都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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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小徒弟每天叭叭叭的像个成精的小问号,墨卿那些偶尔会涌出来的负面情绪都被这个小喇叭摁回去了。有了小徒弟之后,墨卿就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时不时的丧一下了。
小徒弟太活泼,问题又多,墨卿每天的心思都花费在了养崽上,自然就没什么时间想些有的没的了。
墨卿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正在被小徒弟一点一点的治癒。
*
良平县。
三月三神尊亲临,让县城里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即便已经过去了好些天,街头巷尾依然有许多人对那场盛大隆重的祭拜仪式念念不忘。
大家津津有味的谈论着那一天的一切,神尊,太极神鱼,鸾凤,还有那位幸运无比的至诚至善之女。
因神尊当日的口谕,众人得知了那位小神童将来是要做神尊的传人的————那也就是说,她算是修成正果,立地成仙了。
毕竟神尊还吩咐了,以后祂的神像之侧也要有她的位置呢。
神巫和奉天都各自张罗着,要谨遵神谕,在蓬莱神尊的座下再立一尊侍神像了。
县里众人都纷纷踊跃出资,想为蓬莱神庙出一份力。
神巫笑呵呵的收下了一大堆香油钱,果真在神尊坐侧新增了一座侍神像。那雕像栩栩如生,赫然就是那位至诚至善之女的样子。
神巫高兴坏了,在那场神赐金光里,他也得到了神明的恩泽。
他不是什么好人,还曾做过几桩冤孽事,但又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因此,金色神光也眷顾了他,将他身上的诸多老年病都治了个七七八八。
从来没这么松快过的神巫欢欣无比,对蓬莱神尊的信仰也更上了一层楼。
因此,在仪式结束后,再次面对大巫时,神巫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的有底气。
而海平府的大巫却面色灰败,许久都未能说出一句话来。
「审问叛徒」的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大巫看着似乎年轻了十岁的神巫,和其他神采奕奕的良平县人,他沉默了良久,再也没提过什么海神爷爷的事。他又带着那些兵丁僕人原路返回了海平府。但在离开之前,他去了一趟蓬莱神庙。
那天,在威严慈悲的神明雕像下,苍老如树皮的大巫双手合十跪在地上,俯首半日才起身。
良平县的县令也自觉扬眉吐气,看似礼貌却处处暗含显摆的派人将大巫一行人送出了良平县。
送走大巫,县令神清气爽的回到了县衙。
他还要去补充县志,记录神降日的盛况,将神尊的恩德代代传颂下去呢。
*
海平府。
一身官袍的知府手里拿着一张信鸽传回的纸条,皱了皱眉头。
纸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蓬莱神亲临降世,确有其事。」
知府将那几个字来来回回的看了许多遍,似乎要将那张纸条都盯个窟窿来。
这世上,果真有蓬莱神??
那海神爷爷呢?
大巫传回的飞鸽传书上没有提及海神爷爷,但知府的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的。
良平县报上来的公文里说,蓬莱神亲口降下神谕,言明此方世界并未设立海神一职。而现在,大巫又传信来说,蓬莱神确有其事。
短短的信纸上写不下太多字,知府却从中嗅出了令人不安的气息。
知府捏着纸条在后堂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这时,外面有僕从来报。
「大人,三王子与大国师已到府衙外,您该去迎驾了。」
第58章
梁国虽国号叫做「大梁」, 但实际上却只是个偏远的临海小国。
整个梁国,城池土地全部加起来, 也不过区区四州十三府。
由于国土小, 又地处偏远,也无什么值得觊觎的稀奇东西,因此周遭列国也不屑于攻打梁国, 这倒是让大梁误打误撞的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但由于物产贫瘠, 梁国每年都需要向周遭国家购买大批粮食,否则, 产粮不多的梁国就该挨饿了。
其实梁国也不是完全不产粮,他们也有那么几块还算过得去的州府之地是可以栽种粮食的, 若是遇上丰年,那几个州府所产的粮倒也勉勉强强能够梁国吃个大半年。
然而,丰年难遇。
又兼之梁国临海,海啸与颱风时时都威胁着这个积贫积弱的小国。
有时辛辛苦苦半年种下的粮食,被海啸一卷或是被颱风一刮, 便化作了乌有。
凡人们惧怕不已, 但又不懂海啸与颱风因何而来, 便只能将其归于「神明的怒火」。梁国人坚信海中有一位掌管四海的海神爷爷,海啸和颱风就是祂降下的怒火。
只有好好祭拜海神爷爷, 才能平息祂的怒火, 赐予梁国短暂的安宁。
于是梁国人年年祭拜海神,王室还特意圈下了一块据说离海神爷爷最近的丰饶渔猎场, 用以祭祀。
但神明的喜怒着实难猜, 梁国虽年年祭拜, 却仍旧时时遭难。
可凡人即便被摧毁了家园, 也不敢对神明有半分不敬。
否则, 若是神明继续发怒,他们的下场会更惨的。
每当哪里又发生了大的海啸或是颱风,为了平息海神爷爷的怒火,梁国就会派出大国师和王室成员,火速赶往惹怒海神的地方,在那里重新徵收额外的祭神税,用来再补办一场海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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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梁国人笃信,王室成员血脉高贵,由他们亲自奉上的祭品才能最大程度的体现出凡人对海神爷爷的尊崇,也才能取悦海神爷爷,使祂平息怒火。而重新加征的祭神税,则是凡人对神明的赎罪之举。
今年年初,海平府府城里遭了一次灾。
倒不是海啸或者颱风,而是府城里忽然有一块地塌陷了下去,地下还冒出了许多污浊的海水,竟生生将一大块平地变成了一块海水湖!
海平府众人大惊,纷纷认为是他们今年的供奉没能使海神爷爷满意,所以海神爷爷才降下神罚警告他们。
若是他们不好好忏悔,重新徵税举办海祭,那海神爷爷就会把他们剩下的土地也变成海湖,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凡人也会被尽数淹死。
海平府知府也慌忙把消息报上国都,他自己也做好了被贬官的准备。刚刚开年,海平府就遭了灾,他这个知府肯定是脱不开关系的。
定是他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到,才惹来了海神爷爷的警告。
知府将消息上报后,就忧虑的等待着王室成员来海平府,重新举办海祭。
而就在这个当口,海平府治下的良平县却报来了消息,说他们那边有个什么蓬莱神降临,还颁布了神谕告知他们这方世界并未设立海神一职。因此良平县谨遵神谕,拆除了海神庙,改建了蓬莱神庙。
这消息惹得海平府知府勃然大怒。
他就说,为什么海神爷爷忽然发难,原来是他们海平府里竟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凡人!连海神爷爷的庙宇都推了!!难怪海神爷爷会在海平府降下神罚!!
知府愤怒的派去了大巫和兵丁,准备去清剿叛徒!
大巫是海平府里最接近神明的人,有他出面,不仅能将良平县的叛徒捉拿回来,还能将无知愚民们重新教化。
知府的原本是打算让兵丁把良平县的县令与神巫都押回来,而大巫则留在良平县,教化百姓后再着手重建海神庙。
因为王室成员与大国师已经启程赶往海平府,有王子与大国师在,海平府重新举办的海祭自然也没大巫什么事,所以大巫可以留在良平县,正好补上了良平县神巫被缉拿后的空档。
可谁曾想,大巫抵达良平县后没多久,便给他飞鸽传书来报,蓬莱神确有其事。
海平府知府一时之间心绪翻涌,不知该如何是好。恰逢此时,前来重办海祭的三王子和大国师也到了。
知府长嘆了一声,愁云惨雾的出府衙迎驾去了。
罢罢罢,先将此事一併报上,贬官也好,罢黜也好,他也只好认命了。
海平府府衙外。
一队长长的队伍蜿蜒肃立,兵丁僕从们执旗的执旗,携礼的携礼,恭恭敬敬的站在路旁。队伍最前方,是两架高大华丽的马车。
那里面乘坐的分别是梁国国君最宠爱的三王子,与梁国最权威的神使————大国师。
他们收到了海平府知府的上报,此次正是奉国君之命,前来重办海祭,平息海神爷爷的怒火的。
海平府知府急急忙忙的出了府衙,点头哈腰的将三王子与大国师一行人迎了进去。
梁国的三王子是个年岁不大的青年,今年刚及弱冠,是梁王的第一位嫡子,也是将来最有可能继任的下一任梁王。
大国师则是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他穿着蓝底白边绣着金纹的神袍,手执拂尘,虽然年纪不小,但身子骨依旧强壮,连拐杖都不需拄着,一举一动之间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一入府衙,大国师就先落座在了首座上,三王子紧随其侧。
海平府知府则面色发白的垂首站在堂下,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大国师率先开口问道:「海神爷爷不会无故动怒,神罚之事你可查清缘由了?」
海平府知府乐伯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他声音颤抖说道:「大国师!此事.........此事下官也难以分辨!还请大国师明断!」
乐伯成哆哆嗦嗦的跪在堂下将来龙去脉一讲,又将良平县报上的公文与海平府大巫发回的飞鸽传书双手奉给大国师。让他来做决断。
听完乐伯成的汇报,又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公文和传书,大国师眉头紧皱,将信件公文都转交给三王子。
三王子年轻气盛,他不似大国师一般稳重,看完当即一拍桌,怒喝道:「放肆!!」
「你海平府治下竟出了这般渎神之人!怪不得海神爷爷要发怒!」
三王子胸膛急速起伏,朝外喝令道:「来人!先将此叛官押入天牢!再着人缉拿良平县县令,神巫,与海平府大巫!」
大国师却忽然开口道:「慢着————」
在三王子愤怒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大国师拈鬚说道:「叛徒自是要捉拿审问的,但不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徵收祭神税,补办海祭为要。」
「先禀告海神爷爷此几位叛徒之罪行,务必说明我等缉拿叛徒的决心,好叫海神爷爷知道咱们的忠诚,待海祭完毕,再将叛徒投海也不迟。」
三王子恍然大悟。
是了,虽然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海神爷爷的眼皮底下,但该禀告神明的流程还是不能忘,否则他们擅自行动,海神爷爷以为他们态度不端可怎么办?
一切与神明相关的行动,都该提前禀告神明,等待神明降下指示后,他们方可行动。否则,就是对神明不敬,一个不好就要惹怒海神爷爷的。因为海神爷爷威严无比,且据说祂是容不下一切违逆之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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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三王子又喝退了来人,重新坐回椅子里。
这次来海平府,大国师才是主事人,事关神罚,三王子也得听他的。
大国师先罚知府乐伯成去海平府的海神庙里负荆请罪,在补办的海祭开始之前,他都只能在海神庙里忏悔。
只不过他不是主谋,也不需要过于苛责,重新补办的海祭,乐伯成也可以参加,还可以在海祭上亲自向海神爷爷请求宽恕。
知府乐伯成被剥下了官袍,押到海神庙里去了。
海平府暂时由三王子接管。
三王子在国都时也学着处理过政务,如今暂管一个海平府也并不难。
他先毕恭毕敬的命人将大国师请下去休息,再让海平府里的小吏将待批的公文都送上来,他亲自批覆。
旁的都可以不着急,但三王子首先在一众公文里翻出了良平县的公文,大笔一挥,将良平县的县令革去了官职,又派人将革职令快马加鞭送去良平县,至于良平县的神巫,三王子暂时没有动。
因为梁国的君权与神权互相制衡约束,大国师不好直接处理梁国官员,顶多罚人去海神庙里忏悔,而三王子也不能越过大国师去处理一个神巫。哪怕那个神巫是个叛徒,也得由大国师来裁决。
他先前之所以敢下令捉拿神巫大巫,也不过是看大国师的脸色行事罢了。所以后来大国师一开口,三王子立刻收回了成命。
三王子兢兢业业的批改了半天的公文,下午酉时初,又有皂吏来报,海平府大巫一行已经启程,不日便将回到海平府。
三王子冷笑了一声:「好好好,待他回来,孤自当与大国师一同细细审问他一番,为何连一小县叛徒都处理不好,竟还敢附和妖言?!」
大巫传回来的第一封飞鸽传书上只说了蓬莱神确有其事,并未说出什么对海神爷爷不敬的话,因此,三王子决定先等他回来,再听听他要如何解释。
至于良平县呈上的公文里说,此方世界并无海神的事情,三王子嗤之以鼻。
这世上若没有海神爷爷,那大梁曾经的海啸和颱风又是从何而来,海平府今年的神罚又从何而来呢?
那一夜之间倾塌出现的海湖那么的大,除了海神爷爷的怒火,还有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呢?!
就算这世上真有一位蓬莱神,可那也不过是位女神,女神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呢?
国都里也不是没有女神庙,但里面供奉着的送子娘娘和织女娘娘除了送子与保佑女子勤劳手巧以外也没什么别的神通。都不过是些妇人之能罢了。
第59章
三王子与大国师来到海平府后, 就筹备起了下一次的海祭。
这一次,他们会供奉更多的祭品, 举办更盛大的仪式, 用以祈求海神爷爷的宽恕。当然,也不会忘记向海神爷爷表明他们要清理叛徒的决心,免得海神爷爷误以为叛徒是他们纵容出来的, 从而继续迁怒海平府。
海平府的大巫回来的时间很赶巧, 他赶在重新举办的海祭之前回来了。
大巫一回到海平府,立刻被大国师召去审问。
大国师坐在高高的首座上, 冷声问道:「海平府大巫,你可知罪?」
大国师慢条斯理的拈鬚说道:「你身为海平府大巫, 理应为海神爷爷奉献出忠诚,可你此去良平县,不仅没有为海神爷爷重建庙宇,还附和妖言,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大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战慄答道:「禀大国师.........那蓬莱神, 是果真确有其事啊!在良平县时, 祂竟亲临了神童继任仪式, 还赐下了治癒神光,接引走了一位至诚至善之女啊!」
大国师勐地一拍扶手:「放肆!!即便真有蓬莱神降世, 那又与海神爷爷何关?!良平县为何要拆除海神庙?!」
大巫浑身发抖, 他现在是既畏惧亲自显灵的蓬莱神,又畏惧随时能将他投海的大国师, 一时之间竟是两难。
他抖抖索索的斟酌了半天, 才鼓起勇气说道:「据神使所说, 蓬莱神曾亲口颁下神谕..........说此方世界并无.........并无..........」后面的话大巫不敢再说。
而大国师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良平县呈上的公文里也白纸黑字的写了这一点, 所以大国师怒从心起!
「来人!将这听信妖言, 对海神爷爷大不敬的叛徒拉下去!沉海!!」
这世上怎么可能没有海神爷爷!!那劳什子蓬莱神,必定是个蛊惑人心的妖孽!就像歷史上的妖姬祸水一般!大国师一怒之下,便命人把大巫拉去沉海。
大巫拼命挣扎,并在拉扯中绝望的合十双手闭眼大喊道:「蓬莱神在上,神尊救命!!小老儿为您正名触犯了大国师,即将性命不保!!求神尊看在小老儿诚心悔过的份上,万望搭救搭救!!」
现在是生死当口,除了祈求神明,大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他亲眼看见过蓬莱神显灵,又听说了许多蓬莱神仁爱无比的神迹,为今之计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先求求祂的庇佑。
万一呢?
海神爷爷从不把凡人的生死看在眼里,动辄便要淹死一城之人。大巫虽然心里仍有动摇,不愿相信世上没有海神爷爷,但在生死关头,他还是很诚实的求向了另一位宽仁的神明。
大巫在求生本能之下爆发出的祈祷声更加激怒了大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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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你果然背叛了海神爷爷,竟还敢在本国师眼皮底下有如此作态!!来人!将这叛徒打一百板子再拉去沉海!本国师倒要看看,你那位蓬莱神到底能不能救下你这条老命!!给我打!!」
僕从兵丁一拥而上,当即把年老的大巫按倒在地,沉重的板子打在身上的声音与大巫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可大巫仍在断断续续的祈祷着蓬莱神救命。
大国师冷眼看着大巫的挣扎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小。
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变故,就在此时发生了。
当大巫眼看着即将咽气时,却没想到他的怀里竟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金光!!那金光刺眼,众人纷纷捂住了眼睛,且那金光紧接着弹开了所有按住大巫的兵丁僕役,又笼罩住了奄奄一息的大巫。
众目睽睽之下,大巫被打得血肉模煳的身体竟在金光之中恢復了原样!!而本来已经没有声息了的大巫又睁开了眼!!
众人被这变故惊得好似卡带了一般,皆是瞪大了双眼,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金光中,大巫不可置信的挣扎着站了起来,行动之间,一块不大的牌子从他怀里掉了出来。大巫连忙弯腰去捡,首座上的大国师也正惊愕万分,但他却眼尖的看到了那个牌子上的几个大字。
「蓬莱神尊位————信徒敬奉」
那是大巫离开蓬莱神庙时,良平县神巫给他的东西。
据说在良平县,家家户户都供奉蓬莱神,但神像昂贵,不是每户人家都负担得起。于是那位神明亲点的神使大人便提出,可以做一批简易的神尊牌位,以供贫寒的信徒们带回家参拜。
神牌上只有字,没有图画也没有浮雕,因此造价不高,蓬莱神庙里常年摆着这些开过光的神牌,囊中羞涩的信徒只要心诚,肯日日去蓬莱神庙叩拜,便能不花费一文钱,请回一尊神牌。
而供奉这个神牌,一样能得到蓬莱神尊的庇佑。
良平县人还说,神尊仁爱,不挑祭品,若是心诚,供一杯白水也使得,若连白水也没有,那日日祷告敬上心香也使得。
大巫知道,良平县神巫给自己这个神牌,其实就是想跟自己显摆他们都是神之子民————看,他们的神明是如此的慈悲,而他们每一个人,连最穷苦的人都不例外——他们都能生活在神尊的庇佑之下。
神巫当然知道大巫并不贫穷,相反,作为海平府大巫,他肯定富得流油。但神巫也知道,若是他塞一个正儿八经的神尊神像过去,大巫多半也不敢接。
还不如拿一个免费给信徒发放的神牌旁敲侧击的暗示一下。
大巫仍然记得当时自己复杂的心情,但最终,他还是接过了这一个巴掌大的木质神牌。并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将它小心翼翼的装进了怀里。
回海平府的路上,大巫就预料到了回去后即将面临的灾厄。
不知是出于侥倖心理,还是确实被蓬莱神亲临动摇了部分信仰,总之,大巫在回程上虽然没有为神牌供过任何祭品,但他却悄悄的对着神牌祷告过无数次。
大巫心想,他虽不是全心全意的只信仰蓬莱神,可他每日祷告时都是真心实意的在敬奉心香。若是蓬莱神当真如同传颂中的那般仁爱,那祂说不定真的会眷顾自己这样一个迷途知返的信徒。
..................
海平府内堂大厅里,大巫愣愣的捧着神牌,也顾不上大国师还在了,他急忙重新跪下,将神牌双手高举过头,老泪纵横的大喊:「谢神尊庇佑————」
此时他浑身的伤口全部消失不见,唯有斑斑血衣才能证明他刚刚确实差点被打死了。
大国师在大巫怀里放出金光时就站了起来,现在他低头看着堂下的大巫沉默不语。但他扶着桌沿的手背上却爆出了几根青筋,且脸色也苍白了不少。若是细看,还能发现大国师的指尖正在微微颤抖。
大国师的胸膛急速的起伏着,他的目光,正好与门口不知道何时赶来,现下却同样僵立的三王子碰在了一起。
半晌后,三王子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门口。而那些兵丁僕役们也纷纷跪了下去,虽口中并没有喊出什么违逆海神爷爷的话来,全都没有出声,但这齐刷刷的动作,已经能表明众人此时心中的震撼与动摇了。
大国师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勐地脱力跌回了座椅之中。
*
蓬莱岛。
墨卿微微一嘆。
为贫寒的信徒提供免费的神牌,是奉天提出后,墨卿亲自首肯的事情。因为这事对她和信徒都有利无害。
信徒们可以通过这个神牌向神明表达自己的一腔忠诚,又不需要额外的花费金银去给她修什么金身,而墨卿自己也可以通过这些带着信仰线的神牌,及时的处理信徒们的祈愿。
与神庙里的神像一样,神牌所在之处,墨卿也能通过因果线「看见」并回应那些亟待拯救的信徒们。
这样信徒们省了钱,有了心理寄託,墨卿也得到了更多的信仰和更广的「视野」。透过这些信仰线,墨卿可以更深入的了解外面的一切。
如今整个良平县境内,几乎都已经是墨卿可以完全掌控的地方了。如果未来再有什么天灾降临,墨卿就可以通过这些牢不可破的信仰线轻而易举的护住整个良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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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墨卿没想到的是,那位海平府的大巫竟也会悄悄地向她祈愿。
他的祈愿泡泡里全是忏悔。
墨卿之前一直没有回应过他。
因为这个大巫的祈愿泡泡颜色也比别的深,算不得什么好人。
可当墨卿透过神牌,看到那个风烛残年的老者被打得吐血也还坚持颤颤巍巍的祷告时,墨卿的心里忽然很难受。
于是她用自主转化叠加文字转化,写下了起死回生,并通过他怀里的神牌传递过去,从生死边缘救回了那个差点被打成肉泥的老人。
————罢了,就当是为自己多聚些信仰吧。
否则,亲眼看着一个活人惨死在眼前,墨卿实在是做不到。
墨卿嘆息后,便不再关注海平府那边的情况了。
这时,二妞熟门熟路的跑进书房,抱住了墨卿的腿。
这小傢伙来到蓬莱岛后又长大了一点,性格也重新活泼开朗了起来,但却越发的黏她。
小姑娘像树袋熊一样扒拉在墨卿的躺椅边抱着她的腿:「师尊师尊,您刚刚是不是在保佑信徒呀?我好像听见了好多在感谢您的声音。」
墨卿微微一愣。
「声音?你能听见那些信徒的声音吗?」
第60章
墨卿没想到, 二妞居然真的能听到一些来自信徒的祈愿声。
不知是小傢伙的因果线一直缠在她手上的缘故,还是因为她洗筋伐髓后也开始迈入修仙者的行列的缘故。虽然她能听到的祈愿声不多, 还时有时无的, 但她确确实实能听见。
墨卿却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或许她真的可以尝试让二妞做自己的传人。
墨卿最初只想把二妞领养回来,给她补齐一个温暖完整的童年,让她快快乐乐的长大。但二妞长大以后的事, 墨卿暂时没有考虑那么远。她之前是打算等二妞长大了自己决定的。
可现在, 墨卿却觉得,她是不是可以把二妞往真正的继承人方向培养?
冥冥之中的感觉让墨卿知道, 这方世界现在是没有真神的。她现在算是半神,未来或许会成为第一位真神。但一方世界不能只有一位真神。
因为世界之大, 并不是一位神明就能完全掌控得了的。
并且墨卿也不打算做唯一的神。
现在她的信徒不多,她还能时时回应,可以后呢?海平府那边的变故之后,墨卿又收到了许多新的信仰,等未来她的信徒越来越多, 总不能什么都朝她祈愿吧?
在墨卿出身的那个世界的传说里, 有各种各样的神明, 他们各司其职,墨卿觉得那样就很好。
术业有专攻。
否则, 她真的不想同时接收许多升官发财, 喜得贵子,六畜兴旺, 五谷丰登, 国运昌隆之类各不相同的祈愿。
一个模模煳煳的想法, 在墨卿心里萌芽。
但眼下, 墨卿需要先跟小徒弟沟通沟通, 看看小傢伙自己的意愿如何。
墨卿把二妞抱到自己腿上,问道:「二妞,你觉得那些祈愿的声音如何?」
二妞像个小猫似的把脑袋靠在墨卿的怀里,想了想,认真答道:「嗯........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师尊,您每天都要听那么多的祈愿吗?」
墨卿点点头,又问她:「如果有人向你祈愿,你会想要回应他们吗?」
二妞皱了皱鼻子:「唔,有些祈愿很讨厌,不想回应,但有些可以。」
墨卿莞尔一笑,问小徒弟:「你觉得什么样的祈愿很讨厌呢?」
二妞不假思索答道:「比如许愿想多娶几个美娇娘的就很讨厌,想骂他,还想让他爬。」
墨卿:「...........噗。」
她知道二妞因为海神爷爷娶亲而家破人亡的缘故,一直很反感男婚女嫁,平日里她连红色衣裙都不愿意穿。并且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傢伙还似乎对那些强娶民女的话本子非常厌恶。
墨卿之前给她讲过牛郎织女的故事,想看看小傢伙的反应,但二妞立刻就发现了牛郎是个偷藏织女衣服逼迫她下嫁的流氓,并对可怜的织女表达了同情和愤怒。
二妞同情织女被恶毒凡人所害滞留凡间,又愤怒于她回到天庭后居然还愿意年年与牛郎相见,而不是手起刀落将这个害了自己的恶人了结掉。
小傢伙摇头晃脑长吁短嘆的样子显然是发自真心的在感慨,让墨卿欣慰于她没有被蒙蔽的同时,又觉得小徒弟像个小大人一样有点可爱。
从那以后,墨卿就时常用一些神话或是童话来给二妞开蒙,让她自己去发觉里面的猫腻。让墨卿感到很惊讶的是,小徒弟很敏锐,总能发现故事里被粉饰过的真相。
所以现在又听到二妞这样可爱的童言稚语,墨卿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二妞却抱着墨卿的胳膊,认真说道:「师尊您别笑话我,我真的觉得那些想多娶几个美娇娘的祈愿很讨厌,那些许愿的男人也讨厌————凭什么男人可以娶好几个娘子,却又要求女人三贞九烈呢?」
小姑娘噘着嘴继续说道:「虽然我绝对不会婚嫁,但我还是觉得那些女人好可怜。她们明明也是人,却要活得低人一等,凭什么呢?」
墨卿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凭这世上现在还是男人说了算啊。二妞觉得这样对吗?」
二妞立刻答道:「不对!大家都是人,这样不对!男人不许女人读书,然后嫌弃她们头髮长见识短,男人也不许女人做官,又嫌弃她们无为无能,这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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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笑了,她这个小徒弟一片赤子之心,这很好。
她笑问道:「是的,这样很不对,那么,如果让二妞来做裁决的话,你觉得该如何做?」
二妞抱着墨卿的胳膊呆了呆,然后认真的分析道:「唔,男人们觉得自己比女人厉害,是因为他们长得高长得壮,女人打不过他们————我知道了!让女人也能打得过男人就好了!」
墨卿忍不住抱着小徒弟,亲了亲她的小脸蛋:「二妞真聪明。」这小傢伙,真的很有天赋。现在,墨卿知道该怎么培养她了。
二妞性情刚烈,对于「公平公允」格外看重,墨卿觉得,这个小傢伙日后可以做一位执法者或是督查者。
墨卿给二妞理了理头髮,问道:「二妞,如果师尊想让你盪尽世间不平,你可愿意?」
二妞眼睛亮晶晶的:「愿意!二妞愿意!请师尊教二妞!二妞一定认真学!绝不让师尊失望!!」
墨卿展颜一笑,与小徒弟击了击掌:「好,那么一言为定。」
二妞郑重其事的跟师尊击掌为誓,年仅七岁的小姑娘,在心中发下宏愿。
*
海平府。
蓬莱神的神牌当众显灵,将大巫起死回生,不仅让兵丁僕役们顶礼膜拜,还让大国师与三王子也心生动摇。
三王子缓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命人赶紧追回将良平县县令革职的文书。而大国师,他在众人齐齐跪下时就当场失去了意识,足足晕厥了半日才悠悠转醒。
大国师醒来后,三王子守在他榻边,嗫嚅问道:「大国师..........海祭之事..........还有大巫..........?」
大国师沉默良久,然后声音沙哑的答道:「大巫无罪释放,将他召来,我有话要问他————海祭照旧举办,即便有蓬莱神降临,也不该怠慢了海神爷爷。」
三王子点点头,起身出去让人将大巫召来。
大巫应召前来,他仍旧身着破烂的血衣,手中还端端正正的捧着那个巴掌大小的神牌。而他来的一路上都将神牌高举,海平府中众僕役见之纷纷跪地合十双手,给大巫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大路来。
所以大巫这一路直直走来,竟没遇到任何阻拦,连通传都免了,让他捧着神牌进了大国师暂居的卧房。
大国师屏退众人,然后对大巫说道:「将你手中神牌呈上来。」
大巫将神牌高举过头,躬身将它端放在大国师榻边的桌上。
大国师定定的看了一眼那个简陋的小木牌,然后声音嘶哑道:「脱去外袍。」
大巫心领神会,将被打得破破烂烂的衣袍掀开,让大国师看自己恢復如初的皮肉骨骼。大巫身上还沾着很多血,他大力的用外袍擦掉多余的血迹,好让大国师看清自己完好无损的伤处。
「...........蓬莱神之事,本国师已知晓了。你下去吧。」
大巫却问道:「大国师,既然如此,那海祭.........?」
没想到刚刚还态度平和的大国师却忽然暴起,他勐地从桌上拿起一个杯子砸向大巫:「放肆!!蓬莱神是蓬莱神,海神爷爷是海神爷爷,你身为海平府海神庙的大巫,怎可如此朝三暮四!!」
大巫被忽然暴怒的大国师吓了一跳,他连忙跪下请罪,但他好不容易平息了大国师的怒火后,大国师却不肯将神牌还给他,只让他自己出去。
大巫心有不甘,但又碍于大国师的权势,不情不愿的离去了。那神牌就这样留在了大国师的榻边桌上。
而此时,大国师的心中也是栖栖遑遑,不知所措。
若这世上果真只有蓬莱神,那他这个世代侍奉海神爷爷的神之使者又该如何自处?
有了蓬莱神庙,国都之中,他常年静修的海神庙又当如何?难道要像良平县那样,也给他推掉吗?没了海神庙,大梁还能有他的容身之处吗?
良平县的神巫可以堂而皇之的改信蓬莱神,那是因为他有真神使的支持,而自己有什么呢?
大国师是梁国公认的海神爷爷的神使,他曾多次向梁国君民传递海神爷爷的神谕,又多次借神谕之事暗中插手梁国内务。
若是让梁国国君得知这世上并无海神爷爷..........大国师不敢再想下去。
这些年他借神权力压君权,连梁王都要对他退让三分,大国师之前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他当然是真心信奉海神爷爷的,但海神爷爷不屑于管凡人的恩怨情仇,所以大国师敢打着海神爷爷的名头为自己谋下诸多利益,稳稳的坐住了梁国大国师的位置。
可如今..........蓬莱神出世,祂注视着世界,也一定知道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大国师心中惶惶,一边是对世俗权力反噬的惶恐,一边又是对神明注视的惧怕,双重打击下,这个年事已高的老人摇摇欲坠。
死死咬着海神爷爷与蓬莱神是两回事,是大国师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只要让梁国人相信海神爷爷仍旧存在,大国师才能勉强保住自己的国师之位,也能为他当年杜撰的许多神谕遮掩几分,不至于使他从此跌入万丈深渊。
而那位蓬莱神尊..........大国师闭了闭眼,在神牌之前合十了双手。
希望这位据说仁爱慈悲的神明能宽恕自己。毕竟蝼蚁尚且贪生,自己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且他日后会向梁王上奏,在国都另建蓬莱神庙的,哪怕是建在海神庙旁边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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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在大国师的一力坚持下, 海平府补办的海祭如期举行。
然而,在海祭上, 大国师和三王子这两位主祭人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海平府民众们不知情, 俱都虔诚叩首,在祭台下合十双掌祈求海神爷爷息怒————那么大一块平地塌陷成海湖,着实让人心里惧怕。
所以, 尽管为了补办这一场盛大的海祭所加征的祭神税几乎掏空了普通民众的积蓄, 他们仍然不敢对海神爷爷有什么微词。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
可要是海神爷爷继续发怒, 他们命都没了,到那时, 可就什么都没了。
只有一些不被允许靠近海神庙,也不许参加海祭的妇人有些忧心忡忡。她们平日里操持家用,这次重新补办海祭徵收的祭神税使她们本就艰难的日子雪上加霜。
一家子里的男主人倒不怎么需要操心的,因为再怎么样,家中的老母妻子也不可能饿着他。可这一场海祭办完, 恐怕又要有许多妇人吃不上饭了。
海神庙的海祭仪式盛大又隆重, 国都来的兵丁们抬着海神爷爷的雕像在海平府里游街, 道路两旁,男人们纷纷跪地叩首参拜。这是男人们的特权, 也是海神爷爷赐给他们的荣耀。
女人们不允许出现在海祭范围内, 因此整个海平府的女人们今日都只能关上门,待在家里, 免得给海祭带来了阴气惹得海神爷爷不喜。
与满街繁华只有一路之隔的陈旧的瓦房里, 三四个女孩儿小猫似的围着干瘦的母亲, 肚子饿得咕咕叫。可那位母亲手里端着的半碗米煳只餵给了面色红润的小儿子。
一个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米煳, 小声喊道:「娘亲.........饿..........」
干瘦的母亲长嘆了一口气, 拍了拍女儿伶仃的小身板:「去睡一会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他们家今年的粮食和积蓄大多都交了补办海祭的祭神税,如今家里的存粮不多了,省着点也只够三个人吃。可他们一家子,却有婆母夫君孩子,共有八口人。
为今之计,只能将食物紧着男人与儿子,至于女儿们,就只能跟母亲奶奶一样,暂且饿着了。剩下的一份口粮,要供她们六个老少女子吃食,哪能不挨饿呢。
小女孩饿得心里发慌,抱着母亲的腿直掉眼泪,问她为什么只有弟弟可以吃米煳。那妇人也心疼,可她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谁让咱们投生成了女人呢」。
干瘦的妇人往儿子吃完米煳的碗里倒了些清水,分着给四个女儿喝了,而她自己,已经饿得两颊都凹陷下去了。
她还要去煮饭。待会参加完海祭的丈夫回来了还得吃饭。他是家里的顶樑柱,谁都能挨饿,只有他饿不得,否则男人要是没力气,就不能做工养活一大家子了。
下午,这家的男主人回来了,他吃着妻子煮的稠粥,唏哩唿噜的,看得几个女儿直咽口水。男人心有不忍,想给女儿们分一些,但妇人却拦住了丈夫:「当家的,你自己吃就是了,不然没吃饱哪有力气去做活呢。」
男人放下筷子,挨个摸了摸女儿们的脑袋:「爹明天下工了去码头那边多搬些货,攒些铜钱买米回来给你们煮粥吃。」
女孩儿们懂事的点点头,期盼的看着父亲。
妇人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丈夫干的是力气活,不能饿着。否则,她们娘儿几个就要连涮碗水都喝不上了。
男人吃完饭,又跟妻子商量事。现在海祭仪式结束了,有大国师和三王子亲自主祭,料想海神爷爷也息怒了,他这个月想出去多做几份零工养家,搬货打鱼都使得。
妇人担忧的拉着丈夫:「搬货也就罢了,你自己小心些莫伤了腿脚就是,打鱼还是先算了吧?万一...........」海神爷爷喜怒无常,万一他余怒未消要淹死几个凡人渔夫可怎么办?
但男人却说道:「可交完祭神税家里的余粮还够吗?我看女孩儿们都饿得眼睛都凹了,我多做些活,你们也能吃两顿饱饭啊。」
妇人连忙打断道:「够着呢,你别瞎操心,家里我会操持着的,你别太拼命了,万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叫我们娘儿几个怎么活?」
男人便沉默了。
他何尝不知道家里余粮不够了呢,妻子老母饿得都脱相了,除了他和儿子,这个家里的人都瘦得像一把干柴。
可祭神税不能不交。
若是海祭的供品没供足数,海神爷爷发怒掀起海啸,大家都会被淹死。
大国师说,就是因为他们今年海祭的供品不够,才惹得海神爷爷降下神罚,将平地变成海湖的。
这是给他们的警告。
所以,重新举办海祭徵收的祭神税没有人敢不交。
干瘦的妇人安慰着沉默的丈夫:「当家的,想开些,只要海神爷爷不发怒,风平浪静下来就好了,咱们也就饿这么一段时间,好歹还有粥喝,总比外头那些吃树皮的强。」
「不过你做活的时候还是小心些,能不去海边就不去海边,少赚些就少赚些,你和儿子的口粮还够呢,我们娘儿几个是女人胃口小,吃不了多少的,你不要太拼命了,咱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比什么都强。」
男人只得应道:「...........嗯。」
瓦房里的烛火熄灭,寂静的夜里除了风声,偶尔还夹杂着几道飢饿的腹鸣声。
*
海平府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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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办的海祭结束后,忙碌了一天的大国师和三王子回到了府衙的住处。
在海祭上,大国师心里有鬼,没敢跟众人宣布海神爷爷发怒的缘由,只搪塞说是海平府今年的供品没供足数。三王子与他心照不宣,都没提起良平县推平了海神庙才有可能是导致海神爷爷发怒的根源的事。
然而海祭办完,他们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安。
这场补办的海祭隆重极了,比年初那场盛大得多,足足加征了五成的祭神税才办下如此的排场。
这五成祭神税是大国师力排众议定下的,他心有动摇,跟蓬莱神的神牌忏悔后又自作主张,将海平府今年补办海祭的祭神税往上提了两成。
不管这世上有没有海神爷爷,他这个大国师的态度总该摆端正些。否则,叫百姓们如何相信海神爷爷的神威呢?
知府乐伯成本来有些不愿意,然而他这些日子都在海神庙忏悔,并不知道大巫起死回生的事。府中众人又被大国师下令三缄其口,故而不知内情的乐伯成便想求大国师收回成命。
因为根据大梁律例,补办海祭额外徵收的祭神税一般是当年正常税收的一到三成,提到五成,恐怕就有许多人要挨饿了。
但大国师却坚持如此。
乐伯成无法,只得听命行事。
好在海平府的百姓们全都敬畏海神爷爷,虽然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交齐了五成祭神税。
大国师心想,这次的海祭如此隆重,百姓们肯定会更加敬畏海神爷爷。这样一来,他的地位也更加稳固,即便日后报上蓬莱神之事,他也不至于被打入深渊,顶多就是被分散些权力。
大国师正在思绪纷飞时,僕从来报,三王子求见。
三王子进来与大国师见礼后,便犹豫的开口问道:「大国师.........如今海祭已毕,咱们要启程返回国都吗?」
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补办海祭,现在海祭结束,他们该回国都上报消息了。但三王子亲眼见了蓬莱神显灵,心里也有些打鼓,不知道该不该参拜一下这位新临世的神明再走。
大国师沉吟了一会:「暂且不急,我虽是海神爷爷的神使,但终究不过是个凡人,新神临世,咱们凡人不该无动于衷————我准备去良平县走一遭,去见见那位神明钦点的奉天神使,殿下可要同去么?」
三王子犹疑了一会,点头道:「愿与大国师同去。」
他现在也迷茫着呢,或许那位神使能给他们指点一下迷津也说不定。至于海平府这边的事,三王子已经修书送往国都,想来他父王也不会反对他们参拜新神的。
二人议定后,决心明日启程去良平县,随后各自歇下不提。
*
蓬莱岛。
自从墨卿决定把二妞往执法者或是督查者的方向培养后,她就时常给小徒弟讲一些民间故事,让二妞学着判断是非。
墨卿的平板上也有很多电影电视,她也挑选了一些合适的亲子剧目,带着二妞一起看。二妞自己也很努力,盪尽世间不平,既是师尊对她的期望,也是二妞发自内心的心愿。
于是这段时间小傢伙进步飞快。
墨卿每天给二妞定下的学习时间并不长,但课余时间,二妞也总是主动的呆在书房,看各种书,读各种故事,学着理解世间的公平该从何而来。
墨卿从来不干涉二妞的学习进度,她让小徒弟自己学,自己悟,她只负责引导。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一天,二妞抱着一本诗经,哒哒哒的跑去找墨卿,告诉她自己想改名。
墨卿笑了笑,小傢伙现在的名字确实不适合当大名,于是她问道:「好,二妞想改叫什么名字?」
二妞指着书上的一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认真跟墨卿答道:「子衿,师尊,我想改名叫子衿。」
这本少儿注音版的诗经上有很多诗歌,讲什么的都有,但二妞唯独被这句话触动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二妞知道这句诗还有别的含义,但还不懂男女情爱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觉得,除了指代恋人外,这句诗的字面意思也很适合用来指代一些她心里萌生出的其他的追求。
第62章
墨卿不知道小徒弟的脑迴路是怎么转的, 但她并不是个独断专横的家长,所以二妞的大名就这样定了下来。
二妞, 哦不, 现在应该叫子衿了,她现在在墨卿的教导下,逐渐懂得了「是」与「非」, 小小年纪已经能隐隐约约的看出一个公正严明的执法者雏形了。
因此, 墨卿现在时不时的,也会用祈愿泡泡当做教具案例, 让小徒弟能了解到更多的世间百态。
不过,墨卿在处理祈愿泡泡时开口的每一句话, 都会触发语言转化变成神谕,所以墨卿只是用留影珠记录下自己处理祈愿的过程,然后再重播给小徒弟看。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墨卿总是引导子衿自己去思考,而不是直接将各种大道理讲给她听。
比如这天, 良平县县令又在蓬莱神庙里断案, 他将原告与被告都带进了庙, 让他们对着神明发誓自己并未说谎。
这案子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但却是一件清官也难断的家务事。
良平县里有一大家族张家, 但原本的张家家主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竟没扛住, 撒手去了。只留下妻子张陈氏和一个三岁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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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惯例, 张家家主去世后, 张家家产便该由他儿子继承。张少爷年幼, 便该由他母亲, 张家主的妻子张陈氏代为管家,待张少爷长大后便将偌大的家业交还给他。
但在张少爷继承家业前夕,张家却传出了张陈氏与管家私通,张少爷或许并非张家主亲生的消息。
张家的族老们便欲将张陈氏与管家这奸夫淫妇送去告官后带回去浸猪笼。
但几番用刑后张陈氏和管家依旧矢口否认私通之事。
可张家的几个后生却言之凿凿,说自己亲眼所见管家时时出入寡嫂房中,必是有奸情,还对着神像发誓自己并未说谎。
张家后生与族老敢对神明发誓亲眼见过数次张陈氏与管家来往甚密,可张陈氏也敢发誓喊冤否认私通,县令一下子犯了难。
看到这里,墨卿暂停了留影珠,问小徒弟:「子衿,若是由你来断案,你该如何判决?」
子衿认真想了想,虽然她觉得张陈氏看着有点可怜,但出于公平公正,她认为自己不该因为张陈氏是女人就偏袒她,于是子衿答道:「如果张陈氏确实与人私通就该罚,但如果她是被冤枉的,就该当庭释放。」
墨卿摸了摸小徒弟的头,不置可否,继续播放留影珠。
张家人与张陈氏各执一词,县令两难之时,蓬莱神庙的神像却爆发出紫光,将张家人噼得浑身焦黑。
「诽谤他人,罚。」
而张陈氏与管家却并未受到神罚。
县令顿时瞭然,将意图霸占家产的张家人赶出了公堂,并释放张陈氏和管家。
被雷噼的张家人却直跳脚,说自己千真万确看见了张陈氏与管家时时来往,并没有撒谎。
子衿看到这里,不解的挠了挠头,问道:「师尊,张家人怎么都被雷噼了还不认罪啊?」
墨卿答道:「因为他们确实看到了张陈氏与管家来往。」
子衿更加不解了:「那.........师尊为何要雷噼张家人呢?既然张陈氏与管家确实来往过密,那便是确有私情?」
墨卿摇摇头:「子衿,师尊今天要教你的,是谣言也可杀人。」
「半真半假的谣言,也是谣言。张陈氏确实与管家来往过密,但她却并非私通。」
「当家主母与管家之间若不来往,如何掌家?」
「而『来往过密』只不过是张陈氏常召管家询问家业之事罢了。」
说到这里,子衿正想恍然点头,但墨卿的话头又一转:「子衿,今天的张陈氏是被造谣抹黑的,所以师尊只噼了张家人,但,如果以后你遇到确实与人私通的已婚妇人,你该如何处理?」
子衿想了想,半晌后答道:「.........浸猪笼?」似乎从古至今都是这样惩罚姦夫淫妇的吧?
墨卿笑了笑,并没有说是对是错,而是继续问道:「那若是遇到已婚男人嫖宿花楼呢?」
子衿思考片刻,答道:「呃.........让他对花楼女子负责?娶回去?」
墨卿又问道:「那已婚男人家的妻子该如何自处?」
子衿愣住了。她确实没想到这一茬。
墨卿再次问道:「已婚女人与旁的男人相处,是私通,要浸猪笼,已婚男人与旁的女人相处,便不是私通了吗?」
子衿从未听过这样的话,可她转念一想,似乎确实如此。
发誓要公平公正的小姑娘羞愧的低下了头:「师尊,是我双重标准了..........」
男人与女人,都是一样的,不该区别对待。
然而墨卿又问道:「子衿,私通就要被浸猪笼,你认为合理吗?」
子衿认真答道:「虽然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可人命关天,这样轻易的杀人应该是不对的,但我也不清楚更多的了————请师尊教我。」
墨卿见小徒弟反应过来了,便摸了摸她的脑袋:「是的,人命关天。所以一位公平公正的执法者应该赏罚有度,若是以死罪判处小偷,那杀人者又该如何判呢?」
子衿恍然大悟。
她勐地一拍脑袋:「是了!私通之人有罪,但不该是死罪!判处和离与罚金就够了!而且男人和女人都该用同一条标准来衡量,不能因为性别而区别对待!」
见小徒弟自己回过味来了,墨卿便笑着夸奖了她。
子衿被师尊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小小的脑袋里却深深的记下了这一条:要想法度严明,标准就应当始终如一,不能使用双重标准。
她现在还小,思维暂且没定势,很快便调整好了想法,从此以后,她看待世间之人的目光便不再区分男女,而是平等的用「人」的标准来判断他们的善恶。
墨卿很欣慰,下课后,她便让小徒弟自己去玩耍,而她接着去书房处理祈愿。
这些日子,墨卿能收到的祈愿越来越多了,信徒们什么愿望都跟她许,各种五花八门的祈求让墨卿有些无奈。
她总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变成个家长里短的父母官了。
墨卿揉了揉眉心,之前萌生出的那个想法越来越茁壮了。
但————不能操之过急。
墨卿熟练的召出祈愿泡泡,批量处理完,又转头看了看奉天那边有什么消息。
奉天之前事无巨细都会跟墨卿汇报,但墨卿嘱咐她无要事不必上报后,她的汇报泡泡就减少了很多。奉天现在只汇报那些她拿不定主意的事,和将她已经拟定好的各种章程报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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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不大不小的事,她自己就能处理了。
因为神使的身份,众人都十分信服奉天,而奉天自己,也越来越谨言慎行,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对不起神尊对她的一片栽培。
墨卿这边也能看到奉天的信仰线越发的凝实,连带着奉天的汇报泡泡,都缠上了些许功德金光。
对这位兢兢业业的神使,墨卿还是很满意的,所以每天她都会额外关注一下奉天那边也没有新的汇报。
今天,奉天还真汇报上来了一条消息。
据说那位从国都来的大国师要来良平县,意欲前来拜访奉天神使。良平县的神巫用飞鸽传书将大国师即将到来的消息转达给了奉天。
此时奉天已经回到了王家村的蓬莱神庙,她拿不准自己该不该接见大国师。
论理,大国师是伪神神使,奉天是不该与他有牵扯的,但奈何如今奉天读了书识了字,知道大梁境内四州十三府,良平县不过小小一隅,还有很多地方仍旧信奉着伪神。
所以奉天有心想试探一下那位大国师是否愿意改信神尊,若是大国师愿意出面,梁国境内信奉伪神的陋习说不定能破除得更快些。但奉天又担心自己接见伪神神使会引来神尊不满。
奉天的汇报泡泡纠结极了,墨卿想了想,同意了奉天接见大国师。
自从上次通过神牌救下海平府大巫后,墨卿就时不时的能收到来自许多大巫的祷告,偶尔也能收到那个大国师的忏悔。
他在忏悔自己先前对蓬莱神不敬,但言语间又在强调自己是海神爷爷的神使,似乎整个人都很凌乱。
墨卿让奉天接见他,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墨卿觉得奉天不该长久的待在王家村里,墨卿想让她多接触接触外面的世界,开阔一下见识和胸襟。
因为这些日子的观察下来,墨卿对奉天的品行与虔诚都十分认可,并在心里对奉天的未来也有了些安排。只是她还需要多多考察,看奉天是否能担当重任。
如果她看到了更大的世界,也生出了更多的责任心,墨卿便会将真正的重任交託予她。
奉天不知道墨卿的打算,她收到回应后,便恭恭敬敬的焚香叩拜神像,退下去给良平县神巫回信了。
不多时,大国师那边就得到了奉天的亲笔回信。
虽然对这位女神使居然要他堂堂大国师请求面见有些不满,但想着蓬莱神的神威,大国师最终还是言辞礼貌的告知了奉天自己启程的消息,并带着三王子,一同赶往王家村。
而海平府的大巫也硬是跟着来了。
他的神牌被大国师收走,大巫想重新再去求一尊。
奉天神使亲自开光的神牌,想来必然要比良平县神巫开光的神牌更加灵验些。
大巫现在虽然名义上仍是海平府海神庙的神使,但他心里的动摇却一日比一日更甚。海神爷爷大巫照旧拜着,但他每日的祷告,却至少有一半是朝向蓬莱神尊的。
第63章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 大国师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良平县。
而良平县县令和神巫老早就带着人在县城大门口等着迎驾了。
大国师和三王子,恐怕是良平县县令这辈子能见到的最大的贵人。所以县令早早的命人把大门口道路中间的行人清退, 只留出边上两条小道, 又带着师爷衙役毕恭毕敬的守在门口。
三王子那封将良平县县令革职的公文最终还是被快马加鞭拦截了回来,因此良平县县令也不知道自己的乌纱帽差一点就不保了。
县令现在底气很足,有蓬莱神尊的庇佑, 他小小的一个县令, 九品的芝麻小官,也有敢从容迎驾的胆量。
因为县令知道大国师和三王子是要去拜访奉天神使的。想必是大巫回到海平府后对神尊的事迹有所宣传吧, 据说大国师是听闻了蓬莱神尊的神迹,才来拜会奉天神使的呢。
神巫就更不必说, 若是往常,他要拜见大国师可能还会有点惶恐,但现在他面对大国师,心里居然还敢有些衡量起来。
大国师又如何呢?不过一伪神神使罢了。
他可是真神的巫祝呢。
在众人心思各异中,约摸巳时, 良平县县城大门口果然来了一行浩浩荡荡的人群。兵丁开道, 僕役洒扫, 将良平县灰扑扑的土路都衬得体面了些。
十来个内侍在最前面吆喝着闲人勿近,县令连忙靠边, 又与内侍自报身份后, 一同把后面两架高大华贵的马车迎进了良平县。
那两架马车在僕从的簇拥下一路到了良平县县衙门口,才有侍女僕从上前, 将大国师与三王子扶了下来。
三王子见良平县县令行礼拜见, 还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但大国师却迳自往前, 昂首阔步走进了大堂内。
三王子立刻跟上, 良平县县令与三王子身后的海平府大巫对视了一眼,然后也紧随其后。
大国师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打扮得极为正式隆重,把他平日里主持祭典才穿的全套神袍和金镶玉拂尘,东珠宝冠都带上了。身后还跟了一群捧着各种礼器法器的童子。
在上首位置落座后,大国师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问道:「良平县神巫何在?」
神巫出列,礼貌却又不卑不亢的应道:「老朽良平县蓬莱神庙神巫,见过大国师。」
大国师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又问道:「本国师听闻有新神降临,故代表海神庙前来拜访,你且细说说蓬莱神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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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巫便挺直了腰背,清了清嗓子,声如洪钟的在堂内讲起了神尊最初驾临时的盛况,又着重讲了那位年老体衰的奉天神使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下受了神赐返老还童之事。
他讲得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听得海平府大巫和三王子震撼不已,大国师面上不显,却暗中打量了神巫好几遍。
这良平县的神巫,身子骨看上去也太硬朗了点吧?那县令也是,竟跟个而立之年的人一般,并且良平县人几乎个个精神面貌都极佳,神采奕奕且个个抬头挺胸,毫不怯场。
完全看不出这只是一偏远县城里的乡下人,若是不看衣着打扮光看精气神,倒显得他们才更像国都子民似的。
大国师一边听着堂下的神巫从蓬莱神显灵讲到了蓬莱神三月三亲至为众人降下福泽,他微微出神。
这些细节,是书信里没有写过的。
虽然亲眼见过蓬莱神尊的神牌将大巫起死回生,但大国师却不知蓬莱神尊竟还有如此多重的神威。起死回生,返老还童,百病皆消,这些,连话本子都不敢连在一起讲。
在国都的茶馆也有些说书人会讲一些从列国传来的神神鬼鬼的话本,里头也不乏其余国家信奉的神明的故事。
可那些话本传说的故事里,也没有哪个神明能像蓬莱神这样轻轻松松一挥手就起死回生,返老还童,百病皆消。
据说梁国的邻国陈国那边信奉的是风神爷爷,也曾传出过些神迹。
比如传说中祂曾显灵使神童为前几代陈国国君幼子下过批命之语,那位陈国国君幼子胎里不足,便想求风神爷爷赐福他平安长大,可神童请神降身后,也只是摇了摇头,说「生死有命,阴阳有序,不可违逆」。
最后那国君幼子果然早夭,后来陈国人便坚信人命关天,纵然是神也不能违逆阴阳至理干涉人的命数。所以,对于梁国信奉的动辄就要发怒淹死一城人海神爷爷,陈国人是压根不信的。
当初陈国行商将这些传说带进梁国,梁国人虽然牴触陈国人不信海神爷爷,但也接受了陈国的「生死有命」的说法。
并且他们还给海神爷爷找好了理由。
海神爷爷从不显灵救人,正是因为神明尊贵,且凡人生死有命不便干涉,而祂也不是无故发怒就要淹死人的,一定是有人犯了渎神大罪,海神爷爷才会掀起海啸降下神罚。那些被淹死的都是犯了错的人。
这样的思想代代相传,大国师也一直坚信海神爷爷不会无故动怒,祂只会对该死之人降下神罚。
并且若是世人知错就改,海神爷爷也不至于非要将其余人也一併淹死,所以梁国才会有额外徵收祭神税重新办海祭赎罪的习俗。
大国师眼神有些飘忽起来,这么多年了,他们都坚信神明也无法擅自干涉凡人命理,坚信神罚必是事出有因。可蓬莱神却能轻而易举的做到起死回生,返老还童。
莫非这位神尊竟不受天地法则的约束么?
堂下的神巫慷慨激昂,终于说完了蓬莱神尊的种种神迹,良平县人皆面露虔诚,国都来的其余人则听得心潮澎湃。
世间竟有这样强大又仁慈的神明?!
许多人的心里开始转起了小九九。海神爷爷当然还是要拜的,但这位蓬莱神尊或许他们也可以拜一拜。毕竟除了神巫大巫们之外,没有哪条律令是规定了普通人不能多拜几位神的。
而且蓬莱神尊的神迹如此震撼人心,似乎更加符合凡人对神明的想像。
不不不,他们并不是对海神爷爷不敬,而是下意识的给自己找起了理由:或许这样的神迹不是海神爷爷做不到,而是因为女神本身就更心软一些呢?
因着这位神明能带来的好处实实在在,国都的来人们一时竟也不牴触拜女神了。甚至有点庆幸女神心软,但同时心里又有些瞭然,女神与女人虽是云泥之别,但在某些方面也差不多的嘛。
而侍立在侧的侍女们,则都在心里默默地记住了这位允许女人做主祭的慈悲女神。等有机会了,她们也想去蓬莱神庙里拜一拜蓬莱神尊,祈求祂的庇佑。
这可是她们听过的唯一一个比男神爷爷还厉害,却又愿意庇佑所有人的仁爱女神呢。
上首的大国师与侧座的三王子听完神巫的讲述后沉吟不语,堂下众人也不敢吱声。
半晌后,大国师才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请良平县神巫为本国师与三王子带路,去拜会一下那位奉天神使罢。」
神巫面色一喜。
大国师竟说了「请」字!
虽然去拜会奉天神使的事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但大国师这样当众亲口说「请」他带路,神巫还是觉得十分自得。
于是神巫礼节周到却又暗含得意的应下。
明日待大国师与三王子休整后便启程去王家村蓬莱神庙。
这一晚,国都来的一行人都在县衙住下。大国师与三王子住的是县令的府邸,县令自己都没地方住了,然而他也不着急,转头便去了蓬莱神庙的香客房。
然后在半夜出来熘达消食时,与漏夜前来的三王子撞了个正着。
县令与三王子对视片刻,然后一方行礼一方颔首,再双双去神庙大殿里一前一后的跪下合十双手,而殿前,本该歇下了神巫居然也在。
三王子自从白日里听了蓬莱神尊的种种神迹,心里就有了些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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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大殿里虔诚的跪了半个时辰,半夜被兵丁喊起来开门的神巫也只好陪着。
第二日,神巫带着大国师三王子一行人,转道去了王家村。
又是风尘僕僕的半个月,暂且不提。
到达王家村时,王家村的村长族老已经早早在村口等着了,但那位奉天神使却不见人影。
王家村村长颤巍巍的跟大国师三王子解释道,神使大人正在神庙里做早课,一时分不得身,但她早知大国师三王子今日抵达,已经备下了宴席,晚点便会来请大国师和三王子一同赴宴。
大国师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
既然神使是在做早课,不方便前来也正常,何况她还备了宴席,即便是渔村里没什么好东西,但奉天神使有这样的心,大国师也觉得还算过得去。
他还没发觉,自己现在的姿态已经比刚到海平府时低了许多。
大国师,三王子,神巫,海平府大巫,都被村长引到了蓬莱神庙的偏殿里。
除了王家村村长,连良平县神巫都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座巍峨庄严的三层神殿。
看起来,这神庙竟比良平县的蓬莱神庙更加华美?!甚至比国都的海神庙都更为大气华丽!
可是不应该啊,这小小渔村,哪来这样的人力物力?
莫非其中也有蓬莱神的恩赐不成?
在这座比国都的海神庙大殿更美轮美奂的偏殿里等候了约摸一炷香时间,那位奉天神使终于做完早课过来了。
听到通报,众人立刻齐刷刷的抬头。
只见一位相貌平平,但年轻矫健的女孩步履稳重的走来。她双目有神,行走时不似国都淑女般柔美娇弱,反而很有些雷厉风行的味道,不像个年轻的渔女,倒像个杀伐果断的男人似的。
她的声音倒是清脆好听,但却隐隐有些威仪在里头,与凡女果真不同。
「这便是大国师与三王子?有失远迎了。」
第64章
大国师一边颔首, 一边打量着这位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曾是老妪的年轻神使。至于奉天神使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对大国师和三王子行大礼,没有人觉得不对。
因为这一路上听了许多蓬莱神尊与奉天神使的事迹, 又有良平县神巫带头对奉天神使恭谨有加, 国都来的一行人居然也潜移默化的认定了这位神明钦点的奉天神使理应与大国师是同等尊贵的。
所以此时,奉天以平辈之礼接待大国师三王子,众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连大国师自己, 都觉得没什么问题。他不知不觉中在奉天神使面前已经矮了一头了, 因此对奉天回礼时,大国师也回了个平辈颔首礼。
奉天出来也不多废话, 与大国师和三王子寒暄几句后便将他们引到神庙的后堂里去。
大国师与三王子,还有良平县神巫, 海平府大巫,跟在奉天身后,一边走,一边打量那些奉天身后的小童儿们。
这些小女童许是按年纪站位的,小的走在前大的走在后, 个个身上的彩衣都与别处的不同, 那布料竟在行动间闪着水波般的光泽, 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连三王子都没见过这样神奇的料子。
奉天神使身上也穿着如出一辙的神袍, 但碍于她的超然地位, 并没有人敢盯着她看,众人便暗中偷觑那些小童儿们。并在心中猜测着什么。
这些衣料, 恐怕也不是凡间之物吧?
因为哪怕是梁王王后, 也不曾穿过这般的衣料呢。
国都来的一行人先是被神庙的华美震惊了一回, 现下又亲眼见了凡间不能有神奇衣料, 心中对蓬莱神尊的敬畏便又多了几成。
待行至后堂, 见到那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时,众人更是瞪大了双眼!
这一桌子菜,居然都是大国师与三王子闻所未闻的新奇菜式!比梁王宫的国宴还要更加的丰盛!那从未闻过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众人都忍不住暗中抽动鼻子,咽了咽口水。
奉天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微微一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大国师来之前,奉天就跟神尊汇报了消息,神尊并未多言,但却赐下了一个百宝囊,叫奉天自己看着办。
那百宝囊一到手,奉天便感知到了内中的干坤。
这百宝囊里,竟是一座三层高的华美殿宇!
奉天连忙叩首拜谢神尊,随后便当众把这神殿取出安放,并让众人将神尊神像神龛等逐渐转移进了这一座全新的神殿里,并把这神殿正式改成了新的蓬莱神庙。
这座仙家宝殿实在是震撼人心,渔村一众们现在几乎每天都要来神殿里拜上一拜。哪怕没有祈愿,也要来沾一沾神殿里的仙气。
奉天安放好神殿,又带着童儿们住进了新神殿,后殿有专门给她们划出居住的院落,比她们原来的住处舒适得多。甚至每一个童儿的房间内都有一件与她们身形相符的彩衣。
奉天自己也有一身,她万分恭敬的把神赐的宝衣收好,只待大国师前来时她再换上。
今日大国师到来,奉天便换上了神赐宝衣,让童儿们一併更衣,又取出了百宝囊里的最后一样宝物————一大桌神仙佳肴,这才来迎接大国师和三王子。
为的就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免得他们来了蓬莱神庙后还敢拿乔。
在众人的期盼下,奉天招唿大国师和三王子,还有神巫大巫落座,其余人便在后面侍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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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大国师和三王子是想在席间套一套奉天的话,探一探她的底的,可万万没想到,一拿起筷子,他们的手和嘴就不听使唤了。
什么套话攀谈礼貌寒暄都没有,只有一桌子的闷头「食不言」。
这一桌菜是墨卿用文字转化叠加自主转化后再塞进芥子袋里的,哪怕是在美食文化悠久灿烂的古老国度里都称得上是顶级佳肴,更何况是这个贫瘠落后的封建时代呢。
现在这个时代,许多香料都远在大洋彼岸,许多现代人常见的蔬菜瓜果也还没被人工选育出来。
这时候,连国宴都还是「烹三牲」「炙六味」,说白了就是煮肉蘸酱和烤肉。连烧烤料都没得吃,好听点叫原汁原味,直白点就是调味匮乏,要是换个现代人,未必吃得下去。
而现在眼前这一桌菜,是这个时代的人做梦都想像不出来的。
所以,大国师和三王子,神巫大巫虽然一个菜都不认得,却丝毫不影响他们一口接一口。
鲜嫩可口的肉片,脆爽微甜的时蔬,外酥里嫩的小排,软糯脱骨的蹄髈,还有不知是怎么做的花朵一样的鱼。
难以尽述的满桌佳肴,吃得几个梁国权贵头都不抬,竟一句话也没顾得上说。
奉天自己也惊讶于这些菜餚的美味,但她好歹有心理准备,且之前也吃过些神赐的美食,多多少少有了些抵抗力,所以奉天居然是满座里最稳得住的。
一顿宴席下来,大国师和三王子都对这位奉天神使越发的恭敬了。
因为种种迹象都表明眼前这位是真真正正的神之使者,不是他们凡人能怠慢的。
饭后,奉天命人撤去所剩无几的残羹,又有神仆端着一盘接一盘的奇异鲜果出来。仍旧是众人见所未见的珍奇果品,还个个都饱满鲜灵,吃起来更是甜蜜无比。
奉天随手拿起一个砂糖橘,一边剥,一边问道:「不知大国师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刚刚席间该谈的事情,现在可以开始谈了。
大国师学着奉天的样子,剥出一个砂糖橘,纯甜无籽的果肉让他不由得眯了眯眼。奉天这一问,他连忙咽下嘴里的果肉,答道:「也无甚要事,原是本国师听闻我大梁有新神临世,便代表海神庙,前来拜会一二。」
也算是某种外交了。
奉天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问道:「既是来拜会神尊的,那我稍后便让人带几位去大殿。」她只轻轻略过这话便不再说什么。
大国师却有点着急。他本来还等着奉天神使像良平县神巫那样否定海神爷爷的存在呢,这样他才能顺着她的话据理力争,将自己这个海神爷爷的神使名头钉死。
只要这位奉天神使亲口承认了大国师的海神神使的地位,大国师日后才能有更多的说法。而且,他还有一个目的没说呢。
可奉天不接他的茬,让大国师有些坐不住了。
「奉天神使,你我同为神明使者,本该亲如一家,我今日来拜会蓬莱神尊,也是代表了海神庙的礼数————不知奉天神使可愿往国都海神庙一去?」
大国师想让奉天去国都海神庙,为的就是在蓬莱神的信仰彻底取代海神爷爷的信仰之前,给自己多争取一份保障。
哪怕是梁王要封双国师也没关系,真神在上,大国师已经不敢想怎么与奉天神使相争了,只想借着她的影响力,先保住自己的一部分地位。
只要奉天跨进海神庙的门槛,大国师就能让梁王相信,海神爷爷与蓬莱神都是一样的神明,并且这二位神明是可以共处的。
而且,现在蓬莱神尊的信仰还未遍布大梁,一去国都,大国师的操作空间就大起来了。要是等梁国人人笃信蓬莱神时再来请奉天,只怕这位神使就不愿纡尊降贵的前去了。
趁现在邀请奉天,在外看来是给足了她面子,因为现在梁国四州十三府,绝大部分人都还信着海神爷爷呢。大国师此举在不知情的人看来绝对算得上是过于谦卑的了,那么奉天应当会同意的。
作为神使,奉天需要将神明的恩泽传颂下去,去国都就是一个大好契机。如果她是一个合格的神使,就不该错过传颂神恩的机会。
大国师有自己的小九九,但他的某些想法却与奉天不谋而合。
奉天得了墨卿的指点,知道自己是迟早要去国都的,但她却不能进海神庙。她现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蓬莱神庙,她不能有损神尊的威仪,前去伪神庙宇拜会。
于是奉天便笑道:「多谢大国师好意,但我得留在神庙侍奉神尊,实在是不便去往国都啊。」先拒绝,看看大国师能让步到什么程度吧,反正她是不会去海神庙的。
大国师心头一突,他知道奉天恐怕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了。既然这位神使不上当,不肯松口,那就只能另寻他法了。
最后大国师一咬牙,说道:「国都尚且没有蓬莱神尊的庙宇,奉天神使不愿为国都子民传颂一番蓬莱神尊的恩泽么?」
这个理由奉天神使总不能拒绝了吧?!这已经是大国师的底线了,再退,他将来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大国师这么心急也情有可原,他必须抢下先手,在蓬莱神尊的信徒遍布大梁之前亲自将奉天神使迎进国都。
这样就算日后蓬莱神的信徒彻底取代了海神爷爷的信徒,大国师凭着这一茬也能给自己争取些东西,而不至于彻底被梁王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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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这位大国师虽然是名义上的神使,但海神爷爷久不显灵,他早就变成一个借神权揽俗世之权的狂妄人了。要不是蓬莱神尊真真切切的有诸多神威在,大国师可不会这样好言好语的对待奉天。
派人镇压蓬莱神庙,拘捕蓬莱神使斩首示众,才是大国师一贯排除异己的作风。
但种种神迹发生在眼前,大国师才不得不忌惮奉天,对她以礼待之。并堪称姿态卑微的请她去国都,好给自己铺出一条退路。
第65章
奉天在大国师的几番退步后, 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去国都一行。
但海神庙她是万万不会进的。
大国师无可奈何,但能请动奉天神使已是万幸, 他也不能再强求更多。
而且经过这一番你来我往的不见血的交锋, 让大国师确认了这位奉天神使恐怕真是个返老还童了的老人精,否则,以她外貌看上去的年岁, 不该有这样老辣的行事作风。
因此, 大国师在奉天面前,又矮下去了一截。
当初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早就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现在大国师跟奉天平辈相称, 一点架子也不敢摆了。
奉天这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在次日祷告时, 掏出墨卿给她的传讯玉符,将昨日之事一一汇报。
此次国都之行,大国师承诺会为梁王引荐奉天,如果奉天能说服梁王,便能借梁王之势向整个梁国宣布蓬莱神尊降临之事。
并且大国师还说, 他可以为奉天提供在国都修建蓬莱神庙的一切资费。
但奉天拒绝了他。
因为墨卿赐下的金银还多着呢, 奉天不打算要大国师的钱财, 谁知道这位看上去仙风道骨,眼里却充满了权欲的老者手里的钱财是如何得来的呢?
奉天对蓬莱神尊无比尊崇, 她是不会容忍有一丝不洁之物沾染到至圣至洁的蓬莱神庙的。
就算没有神尊赐下的金银, 奉天也会自己想办法与信徒们筹措资金,绝不会要一分来路不明的钱财来修建神庙。
因为她谨记神尊神谕, 建于民脂民膏之上的神庙, 是无法得到祂的庇佑的。
更何况, 神尊赐下的百宝囊里有的是资源, 甚至连现成的神殿也有一座。
大国师不知内情, 还以为奉天清高,自以为又摸透了一点奉天的脾性。
奉天将国都之行汇报后,墨卿又给她传送去了一些新的东西。
并交待她此行不要只顾及神庙之事,闲暇之余也多出去走走,让她看一看人间。
奉天虽然不解,但还是恭恭敬敬的一一应下,并将墨卿赐下的东西收进芥子袋中。
之后奉天便带上了神庙的二十个小童儿,和一些自愿跟随的神仆神侍,与大国师一行踏上了去往国都的路。
王家村里的蓬莱神庙暂时交由几个渔村的祭祀阿嬷们共同看守,她们都高兴坏了,连连保证自己一定不辜负神使大人的重託,守好神庙等她回来。
奉天踏上了大国师为她准备的华丽马车,在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后,她掀起一角轿帘,回望了一眼这个自己待了一辈子的故乡。
奉天活了八十余年,在这个时代算是罕见的高寿老者,可她从前的八十几年,都困在小小的一隅,这还是奉天第一次远行。
神尊的交待奉天细细琢磨过,她想,神尊让她去看人间,那她就去看看这人间吧。
总不能让神尊失望才是。
*
蓬莱岛。
墨卿把奉天这边的事情吩咐好,又转头给子衿授课。
现在子衿长高了些许,人也终于不再瘦得像只小猫。
看上去总算是个健健康康的小姑娘了。
子衿的性格也越来越活泼黏人,跟小胖虎殷萌萌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姐妹,殷灵也很喜欢子衿,还放出豪言说如果卿卿以后不想养妞妞了,那她可以把妞妞捡回来继续养。
墨卿无奈又好笑,但子衿真的就此认下了一个胖虎姨姨,蓬莱岛上时常都能听到她们的欢声笑语,比从前热闹了许多。
海里的空间裂缝还是时不时的就会冒出一些,出现的频率也不固定起来,但墨卿现在已经不需要操心这个了。
因为子衿筑基后,墨卿便教了她一些小法诀,现在子衿也能使用结界符了。
墨卿让精力旺盛得不像话的小姑娘去海里找空间裂缝封上,子衿就像得了什么了不起的任务一样,跟胖虎们每天在海里巡查,封住了许多空间裂缝。
不过子衿虽然课后玩得欢,但该学习时她一点都不马虎,认认真真的上课,课后作业也写得工工整整的。
墨卿教给她的当然是简体字和拼音,笔也是硬笔,好在小姑娘正是该上一年级的时候,没有什么需要纠正的读书习惯。
而且墨卿现在处理祈愿经常用留影珠录下来,给子衿做教具。
子衿在一个又一个的真实案例里看到了人间百态,也学会了许多东西。
对于大部分的事情,她都能有自己的见解,并且还能给出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法。
奉天与大国师的交锋墨卿也注视着,并且让子衿学着了解一些「言外之意」。
墨卿不是想让子衿学会虚与委蛇,而是想让她知道人心复杂,免得她日后被蒙蔽了去。
子衿似懂非懂,但还是乖巧的记下了墨卿的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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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握着笔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问道:「师尊,您让奉天神使去国都,看人间,是什么意思啊?」
子衿有些不解,人间有什么好看的呢?
生老病死,爱恨情仇,似乎也就那样。
墨卿看出了小徒弟的不以为意,拿起铅笔敲了敲她的脑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世界之大,何止人间。」
说到这个,墨卿正色道:「子衿,你现在还小,师尊可以手把手的教你,但你迟早要长大的,所以你必须学会自己看,自己想,明白吗?」
子衿挠挠头:「好的师尊,我会认真学习的,那我以后也要去行万里路吗?」
墨卿点头:「耳闻和眼见是两码事,世间不平事多如牛毛,可未必桩桩件件都剪得断理得清,若是你自己都不能洞察世事,那又谈何公平决断呢?」
子衿似乎懂了,她有点羞愧的点头应道:「师尊,刚刚是我自大了,人间百态我会好好看,好好学的。」
墨卿笑了,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
聪明的孩子有很多,但聪明又能自省的却不多。
她这个小徒弟,真的很适合做个执法者呢。
至于子衿未来的「行万里路」墨卿也自有安排。
等她成年了,墨卿会放她出去,去人间。
待她彻底成长起来后,墨卿才会放心的将裁决的权柄交予她手中。
*
良平县外官道驿站。
奉天已经跟着大国师一行出发大半个月有余,路上虽然有些劳顿,但好在并没有什么波折。
二十个小童儿的马车跟在奉天的马车后,有时停下歇脚,这二十个初次离家远行的小女孩便会如同雏鸟一般围在奉天的身边。
奉天自己没有子女,她就把这些童儿们当成了亲女般教导,完全不藏私。
大国师一路上都深居简出的,很少走下他那辆豪华无比的大马车。
倒是三王子,总是在有意无意的跟奉天套近乎。
奉天给小女童们讲故事的时候,他那么大个人也非要凑过来一起听,有时候还会带着糖块点心分给小童儿们。
奉天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心里有算盘,但她只是冷眼看着,并不接三王子的茬。
三王子要给小童儿们分点心,奉天便让小童儿们收下道谢,却也不多做什么多说什么。
若是三王子期期艾艾的开口想起个什么话头,奉天就跟他打着太极将话题又扔回去。
三王子都快被奉天搞得没脾气了。
这位神使,果真是个活了八十几年的人精,他鞍前马后的围着她这么些天,竟是一点收穫都没有。
每次他想要借着话题想从奉天手里讨点什么神赐之物,奉天都会礼貌又疏离的告诉他,只要诚心供奉神尊,自然能得到神尊眷顾。
三王子感觉有些挫败,但又忍不住心想,万一她这是在考验自己的诚心呢?
他虽是父王最宠爱的嫡子,但他头上还有两个哥哥呢。三王子想,若是他能从奉天神使手里得到些什么举世难寻的好东西献给他父王,那他未来的路便会更顺当一些。
为此,三王子不惜与一群稚儿一起,死皮赖脸的往奉天跟前凑。
但凑了一路,奉天愣是一点破绽都没有,三王子想藉机讨好她都找不到门路。
奉天知道三王子必有所求,但她可不是什么好煳弄的小姑娘,神赐怎能被如此轻易的求去呢?
神尊给她的百宝囊里的确有许多神奇的宝物,但奉天可不会傻乎乎的被人哄骗着送出去。
即便是日后面见梁王,奉天也没打算给他什么神赐宝物。
因为在奉天的心里,梁王虽然高人一等,但也终究是个凡人。
百宝囊里的东西,奉天是打定了主意要全数用在蓬莱神庙里的。
谁也别想贪图沾染神尊的恩赐。
所以三王子一路的筹谋註定要无功而返。
不过,奉天倒也没态度强硬的把三王子撵回他自己的车驾里。
因为奉天一路上都在琢磨神谕。
看人间,是怎么个看法呢?
看三王子这样的天潢贵胄也汲汲营营,看大国师这样的人间权贵也满心算计吗?
奉天不明白,但她依旧认真的遵从神谕,冷眼旁观看着一切。
她在看三王子,也在看大国师,甚至路上的兵丁僕从侍女,奉天都在看着。
因神谕的缘故,奉天一路上很少与人说话,只默默地看着。但她对待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态度,所以众人私下里谈起奉天,都说她不愧是神之使者,完全没有俗世里的拜高踩低,对待凡人一视同仁。
尤其是那些侍女僕从们,她们偶尔得空,也会去奉天处,向她询问一些要如何供奉神尊之类的问题,奉天都会耐心解答,并且不厌其烦的告诉她们,供奉神尊贵在心诚,而不在祭品如何贵重。
侍女们纷纷记下,这些天的薰陶下来,她们现在就寝前都会记得供一杯净水或是一朵现摘的香花,祷告完毕后再休息。
也因为这个缘故,侍女们反而与奉天走得更近些,并对这位与众不同的神使心生敬服。
第66章
从良平县出发去国都, 一路风尘僕僕两个多月,奉天看了一路, 也琢磨了一路。
但或许是她天资驽钝, 暂时还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国都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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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虽小,但国都总是要比别的府城更繁华热闹些, 大国师与三王子一抵达国都, 便先将奉天一行安顿在了国都最好的客栈里。
大国师与三王子同行进宫,面见梁王。
早在路上的时候, 梁王就收到了大国师和三王子的飞鸽传书,知道了将有一位新神神使前来国都的消息。但大国师和三王子的信上都语焉不详, 不知是在忌讳什么还是怎么的,只说面见王上时再细说。
梁王私下里也有些斟酌。
大梁全境都笃信海神爷爷,但民间偶尔也会有些乡野小庙供些不知名小神小仙,这倒是无甚稀奇的。
但大国师和三王子在信中流露出的态度却很耐人寻味。似乎言语间都十分恭谨,像是颇为尊崇那位新临世的蓬莱神尊。
梁王心里便有些嘀咕起来。
这个在穷乡僻壤里显灵的新神, 究竟有何能耐, 祂钦点的一位女神使, 竟能让大梁的大国师都如此谦卑起来?
大国师是什么样的脾性,梁王比谁都清楚。他继位时, 大国师就已经是大国师了, 由于种种缘故,梁王在大国师面前说话都得带三分笑脸。
大国师爱拿腔拿调, 梁王便顺着他的架子, 给足了他面子。因为大国师是海神爷爷的神使, 而笃信海神爷爷的梁国人不敢对海神爷爷的神使不敬。否则, 惹怒了海神爷爷怎么办?
梁王越想越想不通。在海神爷爷的地盘上, 还有哪位神明能让大国师都礼貌谦卑起来?据说还是个女神呢。
出于谨慎,梁王决定先接见大国师弋?后再来考虑如何安置这位女神的女神使。
大国师一进宫,满肚子问号的梁王就宣召了他和三王子。
三王子这一路什么神赐也没能从奉天手里讨到,进宫后便不欲多表现。
而大国师看上去不知为何竟然显出了几分沧桑之态。
梁王便关切的问了几句:「大国师舟车劳顿,可否需要先歇息歇息再来议事?」
大国师将拂尘甩到胳膊上,摇了摇头。
梁王见状又问道:「不知那位奉天神使..........?」
大国师拈着鬍鬚,似乎在斟酌什么,半晌后,他才开口道:「三殿下与那位奉天神使来往颇多,便劳烦三殿下为王上解惑吧。」
三王子顿了顿,便看了看梁王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从海平府地陷,到蓬莱神显灵,与蓬莱神庙里的仙家气象都一一与梁王说了。
但暂且没说蓬莱神晓谕,此方世界并未设立海神神职的事。
免得触怒了梁王。
梁王听后沉吟不语。
这蓬莱神尊,听上去如此神通广大,倒显得像是在随口胡编似的。
就像王宫的御医们都术业有专攻,擅长治小儿病症的便不一定能治老年病,只有行骗为生的江湖郎中才敢吹嘘自己包治百病一样。
但大国师却并没有出言反驳,梁王心里便先信了两分。
于是他想了想,说道:「那明日便宣召那位奉天神使来王宫一见罢。」
大国师点了点头,梁王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像今天这样沉默不语,可不像是大国师往日的作风。
但最终梁王也没追问什么,心想是真是假,明日他见了那位女神使自会判断。
而此时,引得梁王好奇万分的奉天却在逛街。
她谨记神谕,神尊说要她看人间,她就要哪哪都去看看。
国都的街市繁华又热闹,除了梁国本国的子民,国都里还能看见许多别国的行商。
他们的打扮与口音与梁国人截然不同,奉天安顿好童儿们,便出门独自走在街市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奉天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富庶的大城市。
她看到国都里七层的高塔,也看到满街穿金戴银的贵人被簇拥着走过长街,还看到酒楼钱庄乐坊里来来往往的列国行商操着一口没听过的口音与人大声交谈。
国都里,似乎人人都光鲜亮丽。
奉天又想起了王家村。
那个贫苦的小渔村里最热闹的集市上也只有鱼获与些日用杂物。
但国都的街上却卖什么的都有,连道旁的小贩叫卖的东西都新鲜得很。卖花灯的卖面具的卖糖油果子的卖时令香花的,让人眼花缭乱。
奉天在一个小摊上买了一枝还沾着晨露的迎春花,准备带回去供奉给神尊。
花了八十文铜钱。
差不多是小渔村里,一户人家一个月的开销。
可旁的买花的客人手里,至少都握着三五枝。
卖花的老阿嬷还在拉着奉天推销:「小妹仔,再买两枝罢,这春花多几枝拿着才热闹哩!光秃秃的一枝有甚么看头哦!插瓶都不够咧!」
奉天看了看这位约摸六十的阿嬷,默默的心道,你才是妹仔,我少说也比你大二十岁呢。她婉言谢绝道:「不必了,我身上带的银钱不多,只够买这一枝回去供神的。」
她身上的余钱都是自己积攒下来的,神庙里信众供奉的香油钱她一分未动,全准备留着以后祭典时再用。
而百宝囊里那些神赐的金银财宝,奉天更是没打算挪用。
所以这买花的八十文已经是奉天能拿出的极限了。
再多,她自己就不够花销了。
卖花的老妪便不再言语,但看向奉天的眼神便有了些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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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不以为意,捧着这枝从未见过的鲜花,悠然回到了客栈里。
客栈的小二认得这位大国师亲自带来的贵客,便殷勤的给她引路上二楼上房,还问她是否需要茶水伺候?他们客栈里的点心可好吃呢。
奉天摇摇头,问道:「小二,我初次来国都,你能与我讲讲国都里的事情么?若我想出去走走,除了楼下的坊市街,还有哪里可以去逛一逛的?」
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搭,喜笑颜开道:「这您可问对人了,我们这福源客栈在国都里开了三十年,来往的都是天南地北的贵人,再没有谁比我们清楚哪里最是热闹的了!」
「您若是想吃些山珍海味呢,就去东边的珍味坊,那边聚集的都是列国有名有姓的神厨大家,许多贵人都爱去那条坊市上吃些热乎的,哦,那边还有糟鹅掌腌杏脯之类的小食可以打包。」
「若是您不爱吃呢,就去西边的伎乐坊,那边的歌舞弹唱,赌坊酒楼都是国都里顶顶好的,贵人们都爱去那边消遣————最好的金银首饰衣料也在那边的坊市里,女客们也常去的。」
「您要是既不爱吃也不爱玩,那便去北边的八达坊市,那里汇聚的都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贩的都是大梁罕有的列国特产,据说还有特色土仪,拿去送客是最体面的了。」
「要是您不喜欢热闹,爱清净呢,那就去南边的海事坊,咱们国都最高的海神塔就在那边————海神爷爷的庙宇也在那边,大国师常年就在里头静修呢,要是您想拜神祈愿,去海事坊就再合适不过的了。」
「不过,海事坊全坊禁止喧譁打闹,海神庙也不许女客进,您可以在海事坊外围逛逛。那边北侧角里还有一座送子娘娘庙,连王后陛下都常去,在那里您能遇着咱们半个国都的贵妇呢。」
说罢,小二又拍了拍头:「国都最最热闹的就是这四个坊市了,坊市外头就没什么好逛的了,都是咱们平头百姓的居处,坊外四角您可别去,据说会遇见流民,不吉利的,咱们平日里都不往那边走呢。」
奉天听完,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
她抬脚就进了上房,留下一个疑惑挠头的小二。
小二在门外站了好一会才确认,这位贵客竟真的迳自进屋,一点打赏的意思都没有后,他才嘀嘀咕咕的走了。
「什么咧,讲这半天,竟一个子儿也不给的么?咱们国都何时来了这样抠搜的客人?」
福源客栈头上有贵人撑腰,来往的客商也非富即贵,小二们每日能收到的打赏碎银都能有好几贯钱,这还是头回遇上不给赏钱的。
小二小声抱怨着下去了。
房内,耳聪目明的奉天迟疑的顿了顿。
她是当真不知道国都的客栈里连问小二几句话也要给赏钱的。
但,就算知道,奉天也没什么余钱打赏给小二。神赐的金银和神庙里的香油钱奉天都是不会擅自动用的。
奉天摇摇头,把迎春花恭恭敬敬的添水供在了神牌前。
看来,接下来她只能去坊市外头逛一逛了。
否则这四方坊市里,她还未必消费得起呢。
翌日,奉天刚洗漱完毕,便有王宫的使者前来请奉天进宫面见梁王。
奉天原想去坊市外逛逛的想法只得先放下。
梁王宫对奉天来说也是不曾见过的世面。
但住在神赐宫殿里的奉天行走在巍巍宫墙里,面色淡然,丝毫没有怯意或是好奇。
引路的小内侍还想看看奉天的惊讶的样子呢,因为第一次来梁王宫的梁国人都会难以自持的露出震撼的神色,可这位女神使似乎一点都没把这泼天的富贵看进眼里?
奉天被引进梁王议事的大殿,梁王已经在上首端坐着了。
「蓬莱神庙神使奉天,见过梁王。」
奉天与梁王见礼,却并未行俯首叩拜大礼。
不是奉天自傲,而是她身为神尊使者,在外不可有损神尊威严。比如大国师,他面见梁王或是出使列国,也不必对各位君王行大礼的。
梁王暗中打量了一番奉天,然后命人给她看座。
「寡人听说我大梁有新神临世,不知神使来国都,可是要来为新神布道?」
第67章
听梁王问自己的来意, 奉天颔首回应道:「确是如此。」
她来国都确实就是来给神尊布道的,因为这大梁还有大半个国土上都还在信奉伪神呢。
梁王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点明知故问的嫌疑了, 但看这位女神使似乎脾气还不错的样子, 也没什么太大的架子。于是梁王又问道:「寡人还未曾知晓蓬莱神是掌管何物的神明,不知神使可否细说一二?」
梁王总觉得三王子先前说的那些起死回生返老还童百病皆消听上去太过夸张了,说不定是有什么以讹传讹, 不如听神使本人怎么说。
奉天答道:「蓬莱神尊乃是此方世界唯一真神, 海天之下,皆为祂土。」言下之意, 此方世界,都在神尊的掌控之下, 没什么不能管的。
这口气就有点大了,梁王立刻不悦起来。
唯一真神?这位看上去不过二八岁数的女神使也太敢吹了!
梁王便有些冷笑道:「哦?那不知这位蓬莱神有何神通,又能降下何等神迹呢?」
神明自然是有神通的,凡人与神明的区别正是在于此。而神迹,则是神明在人间显露出的神通, 这个时代的人们都相信神明神通广大, 神迹就是用来证明神的神通, 好使凡人信服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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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神必能降下凡人无法做到的神迹。
但其实梁王也知道神迹不是那么好显现的,就连海神爷爷降下的神迹, 也不过是起风吹起祭台上的香灰盘旋不已, 或是在龟壳上显现出卦象之类的,可奉天的大言不惭惹怒了梁王, 他倒要看看这蓬莱神的神使究竟能不能请出个神迹来。
梁王见多识广, 什么徒手摸油锅, 嘴里喷烈火之类的杂耍把式可骗不了他。
要是这女神使今天请不出什么货真价实的神迹, 那可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拿神明的名义招摇撞骗, 可是滔天大罪。
梁王的讥讽和怒意,奉天感受到了,但她却丝毫不惧。
想要神迹是吗?那便给你看看神迹。
神尊赐下的新神殿,这时拿出来倒是正好。
于是奉天便答道:「梁王若是想看神迹,便在国都划出一片大些的空地,届时自有神殿拔地而起。」
梁王的怒意一顿,凭空起一座神殿?
这听上去倒确实是震撼人心,绝不是凡人能使出的手段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女神使当真能请下这般神迹?
梁王不由得看了一眼奉天,只见她气定神闲,似乎十分笃定,半点没有胡言乱语后心虚的怯意。梁王便有些疑心,难不成这女神使还真能做到?
梁王狐疑问道:「当真只要一片空地?神殿便会拔地而起?可有什么旁的要求?砖瓦砂石可曾要备上?」他现在是半信半疑,心里也在猜测这「凭空」拔地而起是怎么个「凭空」法。
奉天摇摇头:「不需任何砖瓦砂石,只需要一片大些的空地便好。」
梁王见她如此肯定,又将信将疑的问道:「当真?若寡人率领百官前来恭贺新神殿宇落成,可有什么不妥?」
梁王曾听说过外邦有些术士,会使催眠之术迷惑他人,但这催眠之术一次只能迷惑一二人,人多势众时是不起作用的,于是梁王就想再试探试探奉天。
如果她当着能在众目睽睽下凭空起一座神殿,那她自然能证明自己的神使身份。但若是她夸下海口却又做不到..........
奉天却淡然答道:「并无不妥。陛下大可以让百官一同前来瞻仰神迹。神殿落成后,陛下也可以与百官一同进殿祈福。」
梁王立刻抚掌:「好!那明日寡人便召集百官,与奉天神使一道恭请神迹!」他立刻命人去取来地图,在梁王宫外十里处划出了一片空地。
那里本是梁王欲修建行宫的地方,但暂时还没开工,只将将才把地面清理完毕,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现在正是一片货真价实的空地。
奉天应下,随后便与梁王告辞出宫了,她要回去准备一下。
明日百官都在,她得郑重些才能不落了神尊的威仪。
奉天走后,梁王来回踱步,又宣召了三王子,问他这奉天神使当真能请下神迹?还是凭空起一座神殿?连大国师都不敢夸下这样的海口呢。
三王子想起王家村里那座巍峨庄严的神殿,点了点头。
那样华美精巧的建筑,雕樑画栋美轮美奂,恐怕确实只有蓬莱神的神迹能做到。
那大块大块的彩色琉璃瓦在日光下折射出的七彩光晕,至今让三王子念念不忘呢。
梁王踱步的速度更快了,是真是假,明日便知。
若是当真有一位这么神通广大的蓬莱神,梁王觉得也不是不能信上一信。
比起其他人轻视女神的态度,梁王更加务实一点,他不在乎男神女神,只要能庇佑大梁的,都可以信一信。不然他也不会在海事坊北角里专门划一小块地建了座送子娘娘庙。
子民们多子多福,梁王便也鼓励妇女们去多求些子嗣,好壮大梁国的根本。
所以,如果奉天真的能证明蓬莱神的神通广大,梁王觉得,那块地划出去了也无妨。
但现在一切未定,梁王一边疑心奉天是不是在煳弄他,一边又觉得煳弄的方式有很多,这样敢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的,说不定有些可信。
第二天,梁王果真在朝会上让百官随他一同去瞻仰神迹,连大国师都跟着一同去了。
一大群人乌央乌央的坐着马车来到了宫外十里的空地上,奉天已经早早带着童儿们和神仆们在那里等着了。
梁王有些惊疑的看着奉天和童子们身上流光溢彩的神袍。
昨日奉天进宫时,穿的是寻常的祭祀彩衣,并没有穿这一身。
原本想着来打假的百官也面面相觑。这衣料看上去,可不像是凡间能有的样子啊!莫非今日还能遇上真神不成?!
不过也有些老学究不屑的哼了哼,是真神又如何?女神终究是女神,跟凡间女子也大差不差,照样还爱漂亮衣衫呢,有什么可惊奇的。
若这就是神迹,那这神迹也未免太妇人之能了点,上不得台面。
梁王与奉天颔首致意后,便带着百官站在了空地边缘。他在朝会上只说了有神使前来布道说自己能请下神迹,却并没有说具体是什么神迹。
因此百官们暂时还不知道奉天要做的是哪一出。
奉天见梁王欲百官都退到了边上,便带着童儿们开始焚香祝祷。
她恭恭敬敬的手捧玉符,虔诚的向神尊汇报今日之事。
其实神尊赐下的神殿就在她腰间的百宝囊里,但奉天知道,凡人对排场总是嚮往的,如果轻描淡写的就拿出神殿,那也太没牌面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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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岛。
墨卿接到了奉天的玉符传讯,相当于标记了重点提醒的祈愿泡泡第一时间具现化在她的眼前。墨卿想了想,决定给奉天加一把火。
她的思维转化拉满后,「虚」对「虚」的掌控越发纯熟,墨卿大可以顺着奉天的信仰线,给她弄一个华丽特效过去。
不就是要仪式感吗?特效拉满,给你们够够的仪式感。
当奉天那边祝祷完,大声喊道「恭请神尊赐下神殿」时,墨卿当即回应道:「允。」
并且她顺着语言转化,叠加了个思维转化,将商城里选的出场特效通过奉天的信仰线传了过去。
听到不似凡俗语言的仙音传来,梁王与百官都惊愕的抬起了头。
只见天边飞来了一道金色流光,那流光如同星子,直直的坠在奉天的手心。奉天的身侧顿时显现出流光熠熠的符文来,那些符文头尾相连,竟层层叠加组成了一个数十米的巨大法阵出来!
奉天立在法阵中央,地面开始轰隆轰隆的震颤起来。
一座巨大的神像从法阵中渐渐浮起,奉天和童子们竟跟着飘了起来!那足足有好几层塔高的神像竟伸手将奉天和童子们托在了掌心!!
梁王与百官惊唿出声。
他们也被巨大的法阵笼罩了起来!!
法阵上,无数琉璃从地上浮现,一层接一层的往上叠起,竟逐渐聚拢成了坚实精美的门墙!还有房梁立柱飞檐雕瓦,也随后一一显现出来。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梁王与百官竟站在了一座庄严无比的大殿里!!
大殿最中央,是垂眸俯视众人的巨大神像,那神像是一位眼神悲悯的女神,祂坐在鸾凤围绕的宝座之上,身侧有一位捧着状似书页的女童侍立,宝座两旁,还有两条浮在空中的黑白色巨型神鱼。
梁王与百官集体失声,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这时,神像又动了。
祂伸出手掌,缓缓放下掌心里的奉天与童儿们,待她们从神像手中下去,祂才重新抬手,将似玉非玉的手掌端放在膝头。
一声悠长的凤鸣声从女神雕像两侧的鸾凤口中传来,惊醒了如坠梦中的众人。
那位身着天衣神袍的女神使带着童儿们缓步走向神龛,她嘴角含笑道:「神尊在上,蓬莱神殿已落成,诸位可以自行参拜了。」
梁王捂着急速起伏的胸口半晌说不出话。
三王子也捂着胸口,用狂热的眼神打量着这一座在众目睽睽下拔地而起的神殿。
有顽固老臣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
大国师脸色苍白,袖中的手掌都攥紧了。
其余众人,要么表情空白,要么张着嘴大口吸气,还有人低声喃喃道:「神迹.........真的是神迹啊.........」
种种情态各不相同,却又都是同样的震撼得无以復加。
奉天抬眸,一一扫过这殿中的众生百态。
第68章
神殿落成后, 奉天便带着童儿们在香炉里点上了神殿的头香。
那香烛也与寻常的不同,上头雕着精巧的花样, 燃起时无烟无雾, 只有一阵清冽的花果香。
终于缓过神来的梁王立刻一个箭步上前,跪在了奉天身后的蒲团上。
大梁国君五体投地,声嘶力竭的大喊:「小王敬祈蓬莱神尊庇佑我大梁风调雨顺, 国泰民安!!」
百官们也纷纷连滚带爬的冲到梁王身后的其他蒲团上, 齐声喊道:「求神尊庇佑我大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奉天焚香礼毕, 站起来侍立在神像身侧,避开梁王和百官的大礼, 让他们的朝拜全部朝向神像。
一时间,百官跪伏,神殿里寂寂无声,众人都在紧张的竖起耳朵,希望能听到真神的回应。
仿佛从天边传来的仙音在殿中响起。
「允。」
与之前奉天神使祈愿神迹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梁王顿时喜极而泣。
*
蓬莱岛。
墨卿应允了梁王「风调雨顺, 国泰民安」的祈愿。
她的信仰线瞬间又多出来许多。
梁王的祈愿泡泡虽然颜色淡灰, 但上面却缠着一丝微弱的金光。
这说明梁王可能不是个什么好人, 但他却是一个好君主。
所以墨卿应下了他的祈愿。
至于这两条祈愿要如何实现,墨卿看了一眼奉天越来越凝实的信仰线。
上面也已经生出了极其浅淡的金色。
墨卿的身边, 第一次守在书房, 与她一起直面信徒祈愿的子衿微微睁大了双眼。
国泰民安。
师尊说,日后要让她盪尽世间不平, 如果她做到了这一点, 那她能不能缔造出一个「国泰民安」呢?
墨卿看到了小徒弟眼里的野望, 她含笑拍了拍她的肩。
聪明的小徒弟, 看上去已经领悟了她的意思。
墨卿将祈愿泡泡收起, 又挥散她同步具现化出来的国都神殿里的场景。
「子衿,你认为要如何才能使一国之土国泰民安呢?」
子衿呆了呆,答道:「让人人都能吃饱穿暖,不再有矛盾和不公?」
墨卿摇摇头:「吃饱穿暖可以,但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只有世上还有人,就一定会有矛盾和不公。」
子衿立刻掏出笔记本,态度端正又严肃:「请师尊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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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被小徒弟少年老成的架势逗得莞尔一笑,她答道:「人世间的矛盾与不公无法避免,那么,便要有相应的律令为其兜底。」
「道德是第一重标准,法令就是最后一重。」
「若善者为善能得善报,恶者作恶能得恶报,那人们便会被引导着向善。」
「有赏善罚恶的律令存在,即便是心怀恶念者在作恶前也会斟酌考虑,而他最终选择作恶后也有法令可依,能使他得到应得的惩罚。」
「建立一套赏善的道德体系,再建立一套罚恶的律令体系,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少人间不平事,也能为国泰民安打下基础。」
墨卿看向正在刷刷记笔记的小徒弟:「子衿,若是让你来执掌律令,你认为自己该如何做?」
子衿停笔抬头,思索片刻后答道:「执掌律令,是不是得先有律令法典?否则无凭可依,每次的审判标准就很难一致。所以,得先编撰一套可行的律令法典?」
墨卿笑了,小徒弟真的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她点了点头:「对,但一套律令的编撰不能一蹴而就,更不能一拍脑袋来决定。」
墨卿递给子衿一个新的笔记本:「来,从今往后,你自己琢磨出一条律令,便记下一条。」先做个理论模拟。
子衿郑重其事的双手接过全新的笔记本。
墨卿又笑吟吟的拿出了一个小光球。
「这是师尊特意为你炼制的一个模拟小游戏,接着。」
这个光球,是墨卿结合各种模拟经营游戏改造出来的一个单机游戏。
里面初始设置只有一座百人小城,子衿的角色是城主,游戏的目的,是让她把这个小城发展壮大。
墨卿把小光球递给小徒弟,又说道:「你在玩这个游戏时,可以向城民们颁布律令,他们会照着你的要求行事。」
子衿接过游戏光球,然后在新的笔记本上大笔一挥,在封面写下了一行字:《律令法典(测试版)》。
墨卿揉了揉子衿的脑袋,让她先进去试试。
子衿紧张又期待的进入了游戏里。
小城的一百个居民正齐刷刷的站在城主府门口。
子衿看着这五十男五十女的城民,掏出小本本,思索后写下了第一条律令:男婚女嫁,男耕女织。
一百个城民立刻配成五十对,开始繁衍生息。
游戏里的进度很快,无名小城的人口很快就从一百人,涨到了一百五十三人。
五十对夫妇,各自生下了五十三个新生儿。
但人多起来之后,意外就开始出现了。
新生儿五十三个,其中二十个男孩,二十三个女孩。
墨卿按照外面的环境设定了世界观,所以,有十对夫妇,将女婴扔进了溺桶中。无名小城五十三个新生儿,瞬间少了十个女婴。
子衿愤怒的写下了第二条律令:禁止杀害新生儿。
第二条律令生效,剩下的十三个女婴和二十个男婴顺利长大。长大的第二批男人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
但十三个倖存女婴长大的女人里,有一个不愿婚嫁,被父母扔进了河里,有一个因为营养不良和长期劳作伤了身体无法生育,还有一个不喜欢男人。
二十个男人,只有十个能娶上媳妇。
剩下的十个男人无所事事的在小城里游荡了起来,然后几个光棍在某一天,出于嫉妒,联手杀害了两对新婚夫妇。城民人口133瞬间减四。
子衿更生气了,写下第三条律令:杀人者偿命。
律令生效,杀人者伏诛,129城民里再次减三,剩余126人。
这126人里,第一批夫妇和第二批夫妇又生下了新的婴儿,有了前几条律令,无名小城的人口很快又到了150+
但子衿很快发现了,因为男男女女的事,她的城民总会时不时的减少。
于是子衿写下第四条律令:男女力量地位均等。
第四条律令稍稍缓解了无名小城的现状,女人们不再被动挨打,也跟男人一样出来做工。
但由于资源冲突和陈旧观念冲突,城民们总会发生各种矛盾,甚至会演化成升级的暴力事件,即便子衿设置了十人的巡查司负责督查众人,也难以避免各种争端。
甚至有一次为了抓捕一个穷兇恶极的暴徒,巡查司人数顿时减三。
子衿愁得直挠头。
墨卿支着下颌看小徒弟抓耳挠腮,并不给她什么提示,只让她自己慢慢摸索。
*
梁国国都。
蓬莱神殿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地而起,把梁王和百官都震撼了个彻底。
得到神尊的允诺后,梁王心头畅快,又带着百官,像小鸡仔一样跟在奉天身后参观这一座震撼人心的真神殿宇。
大国师失魂落魄的坠在人群最后,浑身发凉。
梁王多疑,恐怕这一遭回去之后,便会要求他也求一个海神爷爷的神迹下来。可他要上哪里给梁王弄来一个和凭空起殿宇一样的神迹来呢?
在海平府的公文上看到的「此方世界并未设立海神一职」迴荡在大国师的脑海里,让他如坠冰窟。
万一真的没有海神爷爷..........大国师不敢再想下去。
可梁王现在亲眼见了神迹,日后定然不好再像以往那般好煳弄。
大国师绝望的看了一眼梁王的背影。
真神在上,他现在纵容有万般权势手段也不敢再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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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拼命祈祷奉天神使看在自己恭恭敬敬迎她入国都,又将她引荐给梁王的份上,对自己网开一面。
大国师浑浑噩噩的想着,幸好,幸好他当初将奉天亲自邀来国都。或许他还能有生路。
前方的梁王对大国师的绝望不得而知,他正沉浸在有神明亲口允诺他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激动里。
奉天走在前面,给梁王和百官一一介绍殿堂里的各种器具布局,还带他们来到了神殿外,将整座辉煌的殿宇收进眼底。
梁王和百官张着嘴仰着头,敬畏不已的看着这座高耸入云的神殿。
这是怎样一座神殿啊。
比国都海神塔还要高大巍峨的殿宇赫然立在眼前,与远处背景里的低矮建筑比起来简直恍如天宫一般,砖瓦楼台层层飞檐,无一不是凡间闻所未闻的精巧宝石雕琢而成。
地面上的法阵线条已经消失不见,但地面仍有流光,让梁王和百官下脚时都诚惶诚恐,生怕弄脏了神明的地盘。踩在那比水晶还要纯净透彻的地面上让人手脚发软,几乎不敢下脚。
梁王望着这一座神赐的宝殿,敬畏又嚮往。
他现在只知道,大梁日后恐怕就要崛起了。
但首先,他需要在全国下令为蓬莱神尊立庙敬拜,或许国师也该换人了。如果这位奉天神使肯点头,梁王会毫不犹豫的将大国师之位毕恭毕敬的奉上。
至于海神爷爷的大国师..........梁王倒也没忘。
毕竟曾经海神爷爷也曾降下过许多神谕,显露出的神迹虽然不怎么惊天动地,但梁王与其他梁国子民一样,从小就是听着海神爷爷的故事长大的,一时之间倒也没彻底倒戈,心里还记得这位「梁国的守护神」。
只不过,梁王现在回过味来,对大国师曾经转达的「神谕」多多少少有了一点疑心。
为了让海神爷爷的信仰不被遗忘,也为了给大国师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梁王觉得自己应该让大国师也再求一个神迹下来。
否则,百官与民众们的信仰倒戈,他可就管不了了。
第69章
梁王自蓬莱神殿参拜回来后, 便想召大国师前去,与他商量求下海神爷爷的神迹的事情。
本来梁王是想在百官散去之前找大国师的, 但那时在蓬莱神殿里, 梁王也不好当着蓬莱神的神使说关于海神爷爷的事。
所以他起驾回宫后才命人去召大国师。
但前去传召的小内侍没多久却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陛,陛下!!不好了!大国师吐血身亡了!!」
梁王勐地站起来,失手打翻了茶杯。
「什么?!大国师怎么了?!」
小内侍惊慌失措的重复道:「大国师吐血身亡!!海神庙的童子说, 大国师回去之后就脸色苍白, 还未等来御医就吐血身亡了!!」
梁王又勐地跌坐回了王座里。
半晌后,他才重新站起来。
「来人, 起驾海神庙。」
梁王急匆匆的赶到海神庙里,神庙后堂, 童子们跪了一地,神仆们正在给大国师整理遗容,而御医也跪在一侧直擦冷汗。
而躺在床上的大国师已经面如金纸,没有活人的样子了。
见梁王前来,众人又转头叩拜, 梁王疲惫的挥了挥手:「御医, 这是怎么回事?」
御医战战兢兢的答道:「回王上, 小臣来时,大国师就已经魂归海神处了..........」
梁王上前看了看不久前还好好的大国师。
这位曾经压在梁王头上数十年的神使忽然归天, 梁王现在的心情复杂极了。
他从蓬莱神殿回来后, 是有些嘀咕,也的确存了想藉此敲打大国师的心思, 可梁王并没有想过真的要拿大国师如何。
毕竟整个梁国都是海神爷爷的信徒, 梁王即便亲眼看见了蓬莱神的神迹, 也没打算彻底掀了海神庙, 顶多就是在梁国供奉双神罢了。
可没想到大国师居然吐血身亡了。
梁王忽然回想起大国师离开蓬莱神殿时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这是不是说明, 大国师其实自己心里有鬼?
否则前不久还硬朗得能千里奔波的人,怎么一看见蓬莱神的神迹就倒下了呢?
大国师究竟是惊惧而亡,还是急症而亡,此时已无法得知。
梁王沉默许久后,下令厚葬大国师,并将海神庙的神童指成了下一任海神庙的神使。
但梁王并没有给新上任的海神庙神使加封大国师。
而是迳自回宫了。
年轻的神童惴惴不安的接任了海神庙的神使之位,海神庙其余人也心有戚戚,茫然不知所措。
听说大国师是去了新神神庙后才吐血身亡的。
为什么会这样,新任海神庙神使不敢深想。
梁王回宫后也辗转反侧,久久不能眠。
大国师在梁国的地位超然,梁王还不知道该怎么宣布他身亡的消息。
百官们都是亲眼见过了蓬莱神神迹的,也都看到了大国师那时脸色煞白的状态,那些人精们肯定心里也会有种种猜测。
梁王一夜都没睡好,第二日朝会时,黑着眼圈向众臣宣布了这个消息。
众臣惊疑不已。
但他们争论许久,只说梁国不能没有大国师,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加封新国师才是。
否则,百姓不安,恐怕又要不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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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便问众臣,若是要加封新国师,该加封谁?
众臣们立刻又吵了起来。
有的老学究说梁国世世代代供奉海神爷爷,理应加封海神庙的继任神童,有的官员却反驳说海神庙继任神童过于年轻难当大任,不如去请那位蓬莱神的神使来做大国师。
老学究一派立刻跳脚反驳说那个女神使更年轻,怎么当得起大任?而且就算有了蓬莱神,他们也不该背叛海神爷爷!
梁王听着众臣把朝堂吵得像菜市场一般,头痛极了。
但听到老学究说奉天神使更年轻时,梁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奉天神使今年八十有余的事说了出来。
众臣吵得更欢了。
老学究一派对返老还童嗤之以鼻,说什么都不信,旁的官员却觉得蓬莱神神通广大,说不定还真能做到,如果那奉天神使果真有八十余岁,那以她的地位和见识做个大国师绰绰有余。
他们吵了一上午,也没吵出个什么结果来,大国师的位置依旧空悬。
梁王头痛不已,下了朝,整个人都还是头昏脑涨的。
他们在朝堂上的争执并没有影响到蓬莱神殿里的奉天。
送走梁王与百官后,奉天便带着童儿们和神仆们在神殿后堂安顿了下来。
奉天将童儿们安置好后,便例行去神像前跟神尊汇报。
大殿里,奉天手捧玉符焚香祷告完毕,起身却发现身后的蒲团上多了几个人。
见到奉天起身,那几个小厮打扮的人立刻满面笑容的围了上来。
「敢问足下可是神庙庙祝?」
奉天点点头。
那几人立刻点头哈腰的问道:「不知这神庙是哪位神明的殿宇?竟如此辉煌华美,我家主人偶然路过,亲眼见了神迹,敬畏不已,特意派遣我等来询问这是哪位神尊降下的神迹?」
奉天答道:「此为蓬莱神尊的殿宇,你们主人若要参拜,可以自行前来。」
几个小厮又问道:「我等从未听说过蓬莱神尊,神使可否给我们解惑一二?」
奉天便耐心的与这几位小厮讲解了起来。
小厮们听完,心里有了计较,便打躬作揖的告辞,回去转告他们的主人了。
奉天说了半天有些口干,便转身去后堂喝了些薄荷茶水。
这薄荷茶也是神尊赐下的,神尊说如果她布道时疲累了便可以用它润喉止渴。
热乎的薄荷茶,喝下去却是清凉清凉的,让奉天干燥的口舌都舒坦了下来,她只抿了一口,想了想,又将这壶茶水带了出去。
这茶壶可以保温,开水放置其中数日也不会凉,而其中的薄荷茶据说也是无穷无尽的,可以源源不断的取用。
奉天便打算把茶水带去偏殿,如果有香客来,便可以用这薄荷茶水招待。
也好叫香客们知道神尊的恩德。
因为这薄荷茶,莫说是大梁,便是在周遭列国里也是闻所未闻的好东西。信众们喝到了这样的神仙茶,必然会对神尊更加信服。
奉天捧着茶盘,但路过大殿侧门时,却发现大殿中多了一位满头珠翠的贵妇人。
那贵妇人也看到了奉天,连忙叫住了她。
「这位神使?请留步!」
奉天停下脚步,她手里还捧着茶盘,便微微颔首回应贵妇人。
「我乃蓬莱神殿神使奉天,不知这位居士有何事要问?」
贵妇人一惊,她没想到这位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女子竟真是神殿神使,她心里一松,起身便朝奉天行了个万福礼。
「见过神使大人,妾身乃是国相之妻,今日偶然路过得见神迹,又听闻蓬莱神尊允许女子参拜,便冒昧前来,还请神使大人勿怪。」
奉天问道:「先前的小厮便是居士派来的?」
国相夫人点点头,她原本只是途经此处,想去海事坊拜送子娘娘的,但没想到居然看见了此生难忘的神迹,于是她便派了小厮前来打听。
她想着既然能降下这样的神迹,那这殿里供奉的神明肯定灵验无比,她先打听清楚,回头再让她夫君前来参拜。她夫君近来因为国事烦忧不已,或许来这里拜一拜神明会好一些。
但万万没想到,小厮竟然回来报告,说这位蓬莱神尊的殿宇居然允许女子前去参拜!甚至蓬莱神尊也是位慈爱悲悯的女神!
国相夫人立刻坐不住了,下了轿辇便进了神殿。
一进神殿,国相夫人就被庄严的女神像震撼住了,当即纳头就拜。此时又见了奉天这样年轻温和的女神使,国相夫人对这座神殿的好感与好奇一下子就上来了。
奉天见此时殿内也无人,便将国相夫人请到了偏殿中。
国相夫人受宠若惊,姿态恭敬的跟随在奉天身后来到了偏殿。
奉天给国相夫人斟了一杯薄荷茶,再细细的解答她的疑惑。
蓬莱神尊是女神,也是此方世界唯一真神,祂慈悲无比,愿意庇护每一个心怀善念之人。小到家和事兴,大到国泰民安,都是神尊能管辖庇佑的。
国相夫人听得心驰神往。
她捧着茶杯,好半晌后才略略抿了一口茶水,想继续听更多蓬莱神尊的神迹恩泽。
但茶水一入口,国相夫人就什么问题都不记得了。
这茶水明明是热乎的,茶杯入手暖而不烫,可喝下这茶水,竟能感觉到阵阵清凉!口舌生津的回甘在唇齿间迴荡,国相夫人刚生出的些许干渴瞬间被抚平,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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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使大人,莫非,这茶水也是开过光的么?竟如此神奇?!」
奉天笑着摇摇头:「并非开过光,而是这茶本就是神尊赐下的。」
国相夫人一惊,捧着茶杯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她满眼敬畏的看着这一小杯甘冽可口的茶水,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神使大人,妾身想求取一杯神茶带回去给夫君,不知可否..........」
她话未说完,奉天便摆了摆手:「居士,神殿茶水仅供信徒拜神后解渴之用,不可外带。」
也不是奉天小气,而是这神赐的薄荷茶要是轻而易举就被人求走了,那以后其他神赐恐怕也要被人觊觎上了。
所以奉天临时决定道:「这神赐灵茶每日只有三杯,可赐予当日最虔诚的三位信徒。」
国相夫人闻言有些遗憾,又感到有些荣幸。
她点点头:「是妾身冒犯了,神赐之物确实不该任由凡人带走,妾身无知,还请神使大人宽恕。」
奉天摇摇头:「这也是我未曾言明的缘故,居士不必惶恐。」
国相夫人又期待的问道:「若是明日妾身带夫君前来参拜,不知可否向神使大人再求一杯神茶呢?」
奉天笑道:「若居士与丈夫明日能在众信徒中脱颖而出,自无不可。」
第70章
国相夫人回去后不久, 国相便下朝归来了。国相夫人一边给他更衣,一边与他商量。
「夫君, 近来你为国事忧心, 常常睡不安稳,妾身今日得知了一座极灵验的蓬莱神殿,夫君可要去拜会一下神明?至少让神明庇佑你睡个好觉啊。」
国相一顿:「蓬莱神殿?你是从何得知的?」蓬莱神殿刚落成, 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梁王不是还没发公文吗?
国相夫人答道:「妾身今日本欲去海事坊拜送子娘娘, 但途径王宫外十里处,竟有幸见了一场神迹!那片被围起来的空地上居然凭空拔地而起一座极辉煌的神殿!」
「妾身便遣人去打听, 后来得知那神殿乃是一位蓬莱神尊的殿宇,男女皆可参拜, 于是妾身便好奇去拜会,又得见了一位年轻的女神使,她用一杯灵茶招待了妾身。」
国相闻言,挑眉问道:「你见到了奉天神使?她还用灵茶招待了你?」
国相夫人疑惑道:「嗳?夫君竟也已经知道那蓬莱神殿了么?」
国相答道:「前日大国师向王上引荐了奉天神使,今日王上便率百官同去瞻仰神迹, 正是那奉天神使向蓬莱神尊求下神殿落成, 你倒是巧了, 竟在墙外也见到了。」
说完,国相又问道:「那灵茶是怎么回事?」
国相夫人说起这个, 眼中就异彩连连, 她将那神赐的灵茶是如何奇妙说了一遍,末了又说自己喝下灵茶后竟浑身松快了许多, 现在还浑身舒坦着呢。
「可惜奉天神使说那灵茶一日只有三杯, 只能给当日最虔诚的三位信徒————夫君, 这蓬莱神殿如此灵验, 日后信徒必不会少, 咱们趁现在信徒还不多,赶快去求些灵茶吧。」
国相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否则日后蓬莱神殿的信徒多起来了,再想得到灵茶的机会就小了。
有神迹在前,国相丝毫不怀疑这灵茶的功效,反而十分期待。
于是国相便和夫人商量好,明日一早便同去蓬莱神殿。至于怎么成为最虔诚的信徒,国相觉得自己是了解的。
往年海神庙也会挑些虔诚的信徒单独为他们祈福或是嘉奖,而想成为最虔诚的信徒也不难,多多的添上香油钱就是了。
国相当然不会差钱,因此,他觉得这灵茶他十拿九稳了。
不过这灵茶如此神妙,他也不敢独吞,还派人去王宫给梁王也传了消息。
三杯灵茶,王上一杯,他夫妇二人各一杯,国相觉得甚好。
国相拍了拍夫人的肩膀:「夫人,你可真是有福之人,今日多亏你,我才能比别人更快一步。」趁别的同僚还不知道这事,他先争上两杯灵茶,也是个先机。
第二天,国相果然与夫人早早的收拾停当,带着僕从们往蓬莱神殿去了。
然而他到神殿时,大殿中已经有好几个同僚与家眷都在了。
国相倒也不惊讶,昨日亲眼见了神迹,同僚们今日必然会来参拜新神。
国相与同僚们寒暄一番,暗中套话得知他们都还不知道灵茶的事,略略放心。
看来他果真是幸运的。
于是国相便也不多说,只挥手让僕从们抬来一箱子金银珠宝,说是要给神殿添香油钱。
其余官员正惊讶呢,又见梁王的御驾到了,并也如同国相一般,带来了一大箱子金银珠宝!
众官连忙拜见梁王,但梁王却与国相相视一笑。
其余官员暗暗心惊,纷纷猜测,莫不是王上已经决定要请奉天神使做大国师了?他与国相齐齐为蓬莱神殿送上香油钱,是不是在暗示众人什么?
众臣心里直冒问号,但梁王与国相却一句话也没多说,直到那位奉天神使从后堂出来,他们才连忙向奉天见礼。
奉天的身后跟着一群小童儿。
那些小童儿有人捧着托盘,有的托盘上是一个精巧的雕花茶壶,有的托盘上是与茶壶样式差不多的茶杯,还有的托盘上放着圆圆的像是镜子的东西。
奉天与梁王百官颔首见礼后,便当众宣告了往后神殿每日供应三杯灵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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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恍然大悟。
怪不得!
怪不得梁王与国相争相添香油钱,原来是想要这神赐的灵茶!
百官都有些懊悔,自己怎么没多多的带些香油钱来呢?
今日这三杯灵茶,恐怕是轮不到他们身上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奉天直接拒绝了梁王与国相的金银财宝。
「诸位有所不知,神尊仁爱,只看诚心,不看钱财。往后诸位若想给神殿添香油钱,按照各自家境略添一二就罢了,多了也无益,神尊庇佑善人,并不看钱财多寡。」
梁王与众臣都有些懵。
但家产不怎么丰厚的官员却心中一喜。这蓬莱神尊果真仁爱!若是像海神庙那样用香油钱来计算诚心,那他们这些清官就一口汤都别想喝着。
梁王最先反应过来,他立刻向奉天致歉,然后当场与奉天商讨出了一套供奉香油钱的章程来。
平头百姓每人每日至多只能往功德箱里投一枚铜钱,家境殷实些的每日可投两枚,以此类推,九品官员每日可投十枚铜钱,一品大员每日可投一锭银,梁王本人若是来参拜,每日可投一锭金。
谁也不许违规多投,若是有违,一经发现便三日不可再进神殿,再犯则七日不可进神殿,三犯直接永久禁止踏入神殿。
有了这样定死的规章,信徒们便不用再以香油钱来攀比。
众臣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那些两袖清风的清官们,心下顿时安定了起来。按照这规矩,他们完全不必担心自己会因拜神而破产。
但也有人问了,如果大家都捐着一样的香油钱,那要如何判断谁最虔诚呢?
奉天微微一笑,拿起托盘上的小圆镜:「此乃神尊赐下的通灵宝镜,善人在镜中能显出功德金光,恶人在镜中能显出孽债怨气,只需用宝镜一照,谁有资格得到灵茶,一看便知。」
奉天说完,立刻有好几个官员微微往后一退。
这哪里是什么通灵宝镜,这简直是贪官酷吏的催命符!!
梁王闻言有些好奇,让奉天给他照了一照。
奉天依言举起宝镜,往梁王身上一照,只见梁王身侧浮现出几缕紫色气,还有几条金色光芒环绕。
奉天便说道:「这紫色的,便是陛下的帝王紫气,金色的便是功德金光。」
梁王私德不算好,镜中身影略略发暗,但他又确实是个兢兢业业的好君主,因此紫气与金光都有。
梁王抚掌大笑:「此宝镜大善!有此宝物,还怕我大梁栋樑里生出蛀虫吗?!众卿!一一前来,观照宝镜!」
众臣顿时慌的慌喜的喜,但梁王已经发话了,他们不得不从。
国相最先迈出步履,他行得正坐得直,一生都为大梁社稷操劳,不惧宝镜。
果然,国相在镜中身影虽然也略微黯淡,但身侧确实有一缕功德金光。
比梁王的少几缕,但这反而让国相松了一口气。
梁王也大力一拍国相的肩头:「爱卿果真是我大梁栋樑!」
国相连连称是有明君在上,不敢不尽心。
君臣二人均是心满意足。
后面的官员也依次上来照了通灵宝镜,有的人身上缠着淡淡的金光,有的人身上却缠着黑色的孽债怨气。
而且众人发现,官职越大的人,身侧的金光和孽债都更浓厚些。他们一细想,觉得也很好理解,官职越大,管辖的范围越大,能做的善业或是恶业也越大。
梁王站在奉天身侧,神情莫测的看着那些身上带着冤孽的官员。但他并没有当场发作,这里是神殿,神尊的神像在前,梁王不敢失态,只默默与国相记下了那些人,回头再细查。
众官员们照完,他们的家眷也依次上前照过宝镜。
最后今日这三杯灵茶,竟真的是梁王与国相夫妇拿到了。
奉天亲自斟出三杯灵茶,使童儿给梁王与国相夫妇奉上。
梁王惬意的眯着眼,小口的抿着这神妙的灵茶,只觉得通体舒泰。都说人心隔肚皮,即便君王也无法得知臣下心思,但现在有了神庙宝镜,他以后还愁分不清官员忠奸吗?
国相夫妇也捧着灵茶,喝得身心舒畅。
灵茶下肚后,神清气爽的梁王便说,他以后要日日来神殿参拜。梁王想的也简单,这灵茶喝得他一身疲惫全消,整个人都仿佛回到了壮年时,那他要是每天来一杯,说不定也能混个返老还童呢?
但奉天却道,梁王身为一国君主,不好与民众争这三杯灵茶,以后梁王的灵茶奉天用自己的那份抵上,这样一来,神殿每日供应的灵茶还是三杯,梁王也不必与子民们共享这三个名额。
这话说得梁王半是羞愧半是庆幸,甚至还有点受宠若惊。奉天这一举动,直接让梁王对神殿的虔诚又上了一个台阶。
奉天垂眸,看了看镜中梁王的身影四周浮现出的淡金色光点。这是信徒对神殿的信仰金光,越是虔诚,金色光点越浓厚。但这金色光点只有奉天能看见。
奉天无声的笑了笑。
而不知情的梁王,还在兴致勃勃的跟众臣商议,明日让其他没来的官员也挨个照一照宝镜,并且以后选拔新官吏,都得来神殿里照一照。
国相与几位位高权重的清官连连点头。
而那些身带孽债的贪官酷吏则缩在一旁,面色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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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怎么能想到,来拜个神还把乌纱帽拜没了呢?但真神在上,谁也不敢生出什么报復的想法,只能暗暗后悔自己当初没能做个好人。
第71章
梁王回宫后, 便立刻下令向全国宣布蓬莱神尊降临的事迹,并通知今日没去神殿的官员明天必须去神殿观照宝镜。
而梁王自己, 也决定了以后每天下朝后都要去神殿拜一拜, 顺便得一杯灵茶。
梁王的命令一下,其余官员便得知了蓬莱神殿有宝镜能辨忠奸的喜讯或是噩耗。
但王命不可违,那些明知自己满身冤孽的人不得不去。
梁王下完命令, 又让人把那些身带孽债的贪官酷吏一一革职查办。
这一通动作动静不小, 整个国都都有些震动起来。
国都的百姓听闻那些欺男霸女,以权谋私的贪官酷吏被查办, 纷纷走上街头庆祝。也因此得知了蓬莱神殿的神迹。
好奇的百姓们也涌进了蓬莱神殿里。
他们惊嘆的看着这一座神赐的辉煌宝殿,在宽敞的大殿里虔诚的跪下祈福。
大殿神像的侧边, 立着几个小童儿,据说她们便是蓬莱神殿里的供奉童子,还会每日在信徒中择取三个最虔诚的,赐下灵茶。
众人一听有灵茶可得,立刻开始摸兜, 但功德箱前却站着两个女神侍, 将梁王与奉天共同敲定的供奉香油钱的章程一一道来。
有些家境殷实些的人懵了, 但更多普通百姓却欢天喜地的摸出了一枚铜钱。
这天,有三个信徒得到了神赐的灵茶。
他们被众人围着询问灵茶的滋味, 又被簇拥着在神殿关闭大门时, 在殿外虔诚的叩首。
蓬莱神殿这边香火渐渐旺盛起来,达官贵人与平民百姓都同在殿中祈福, 男女老少来来往往, 即便不为那杯灵茶, 来看看这震撼人心的仙家宝殿也好。
而海事坊的海神庙却一日一日的冷清了下来。
新继任的海神庙神使没有等来梁王加封自己为大国师的消息, 只等来了一纸诏书, 向整个梁国宣告了蓬莱神尊的降临。
大国师的位置依然空悬。
其实在第一次去神殿拜会后,梁王就有了加封奉天为大国师的心思,后来有了通灵宝镜替他拔除了好些蛀虫,又有了灵茶喝得他一日比一日精神十足后,梁王想加封奉天的意愿就更强烈了。
百官们也多数贊同让奉天神使做梁国大国师。
但梁王把这事跟奉天提了,却被奉天拒绝了。
奉天说自己身为神尊的神使,不便与凡俗权力有所沾染。
梁王虽然被拒绝了,但却对奉天敬佩不已。大国师的位置意味着什么,没人不清楚,但奉天神使却依旧不愿受封,可见她是真心侍奉神明,半分尘俗心都没有的。
也因此,大国师的位置就一直空悬着。
有老学究进言说,既然奉天神使不愿受封,那不如按照惯例加封海神庙的神使。可梁王却一直没松口。
自从蓬莱神殿落成后,蓬莱神尊便屡屡显灵赏善罚恶,相比之下,始终没什么动静的海神庙就显得很耐人寻味了。
梁王现在已经得知此方世界并无海神神职的事了,他一开始内心也很牴触,但海神庙确确实实又未曾显现过什么震撼的神迹,海神爷爷除了掀起怒火发动海啸颱风外也不见有别的显灵事迹。
曾经大国师在海祭时请下的神迹,跟蓬莱神殿里的种种神迹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梁王的心里便也逐渐动摇起来。
不过,为了国家安稳,他还是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
梁王心想,百姓们也不傻,以后日子长了,他们自然该知道哪边才是真神。
事实上,梁王想的也没错。
蓬莱神尊屡屡显灵,蓬莱神殿的香火也一日比一日旺盛。
奉天见信徒越来越多,还向神尊祈求了新的神赐,把神殿扩大了许多。
如今蓬莱神殿看着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但一进殿内就知另有干坤。
一踏入殿中,人们便如同进了须弥世界一般,内中广阔无比,再多的人也容纳得下。
因这一神迹,蓬莱神的信徒越发的坚定起来,数量也越来越多。
梁国的女子们更是欢喜无比,一有空就去神殿祈福。贫苦人家的女孩儿没有铜钱也不要紧,那位奉天神使说了,祭拜神尊贵在心诚,而不在钱财。若是家庭困难些的信徒,不供奉那一枚铜钱也不会影响他们的虔诚。
此举让更多的女子心生崇敬,那些连铜钱也没有的女孩儿们,便时不时的带一些不需花费的祭品来,有时是一枝刚采来的野花,有时是一杯自己清晨打来的露水。
奉天单独为这些贫苦的女孩儿开闢了两个供桌。
一个供桌上专放她们采来的野花或是自己扎的纸花绢花,另一个供桌上是一个透明的水晶缸,供奉露水或是井水的信徒就可以把自己带来的水倒进缸里。那水缸看着只有脸盆大小,却永远不会有水溢出来。
在蓬莱神殿里,不管是富贵的还是贫苦的,都能有一个安心祈愿的地方。
但人一多,事情也就多了起来。
这天,奉天听闻大殿里发生了争执,便连忙出来处理。
事情并不大,一个富商家的少爷无意中将旁边一位官吏之女的帷帽碰得掉了下来。
但官吏之女的侍从立刻跟富商之子争执起来,说他污了自家小姐的名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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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官吏之女也吓得小脸煞白,据她的僕从说,她们家家风极严,若是老爷知道了小姐在外面被外男碰掉了帷帽在人前露了脸失了名节,便要将这小姐家法处置。
这小姐归家后,要么被赐一条白绫吊死,要么就会被剃了头髮逐出家门,送去做姑子。
人群里有些和事老,便劝那富商之子娶了官吏之女,好全了她的名节。
可官吏之女却连连摇头,她已经被父亲定下了人家,不能再改嫁他人。
这下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了。
这时就有人说,蓬莱神殿什么都好,就是不该让男女一同祈福,该分出个男女不互通的房间来才是正理,否则男男女女共处一室,简直不成个体统。
有人附和他,说他说得有理,妇人们能进神殿已经是蒙受了天大的神恩了,不该再与大老爷们一起拜神,随便设个偏殿,让女子们去祈福也就罢了。
奉天来时,便听到了那一句随便设个偏殿让女子祈福的话。
她当即冷声道:「神尊庇佑世人并不分男女,你们这些世俗之见,不该在神殿里多言!」
众人立刻噤声,但也有人小声嘀咕道:「可男男女女共处一室本就不合伦理,今日这事也是因此才闹出来的么!」
奉天的脸色更冷了:「何为伦理?你们大老爷们皆由妇人腹中所生,是不是也不合伦理?!」
见奉天发怒,人群立刻默不作声,就算心里还有不服,也不敢在这位真神使者面前呛声。
一时间,大殿里只剩下那位官吏之女的低声啜泣。
奉天也有些头痛。
她知道世人奉行男尊女卑,可她也头一次知道,居然有人认为女子抛头露面就是失节,该被吊死或是送去做姑子。
奉天愤怒之余,又有些不解。
但现在她没空思考太多,只能给那位官吏之女一道神牌,告诉她有神牌在,谁也别想吊死她,若她被逐出家门,蓬莱神殿也可暂且收留她。
官吏之女颤抖着道谢,整张清瘦的小脸上都是泪痕。
这事便暂且告一段落,奉天之后又告诉众人,神明对世人一视同仁,只分善恶,不分男女。若有人觉得蓬莱神殿平等对待男女是不对的,那他日后便不必再来神殿。
众人都低着头,不敢多说。蓬莱神殿灵验无比,每日还有机会得一杯灵茶,若是被逐出神殿,那不就是被神明厌弃了吗?没有人想自己被神明厌弃。
于是对奉天的话,众人也不敢反驳。
有些人心有不忿,但有些人也开始思考,所谓的男女之别,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日落后,奉天在玉符前长跪不起,向神尊诉说了自己的不解与疑惑,还问神尊,自己坚持让男女同在大殿祈福,做错了吗?
蓬莱岛。
墨卿听到奉天的问题,告诉她,她没错。
将男女分殿而拜,看似是解决了眼前的问题,但之后却会让男男女女之间的成见越发坚不可摧,未来会因此催生出无数的悲剧。
将女子隔离开来,看似是保护,实则是禁锢。
奉天得到神谕首肯,心下这才安定。
她又问道:「神尊,我收留那位官吏之女,可有不妥么?」
墨卿答道:「并无。若日后有女子因世俗成见而无处可去,蓬莱神殿皆可收留。」
「但只有一条,被收留的女子来去自由,自寻到归处后便要立刻离开,若想留在神殿,便不可婚嫁,也不可给她们任何承诺优待。」
「且若是有女童女婴被遗弃,日后必须与家人断亲,否则便不可收留。」
奉天一一记下。
她知道神尊的意思,若是神殿收留女子,却又给她们种种优待,便会好心办坏事,世人驱逐起女子来就会更加肆无忌惮,而有心之人也能藉此混入神殿。
神殿收留的女子不可婚嫁也好理解,婚嫁后的女子自有去处,留在神殿便会占掉其他孤身女子所能用的资源。
而女童女婴若是被家人遗弃却又不断亲,日后她们的家人便会趁机攀上神殿,借着曾经抛弃的女孩儿为自己牟利。
这样长久下去,世人眼里的男女成见只会越来越扭曲。
奉天想罢,觉得神尊神谕十分妥帖,且自己也再无遗漏了,她才合十叩首,跟墨卿告退后就去神殿后堂忙活了。她猜明日那官吏之女多半会被逐出家门,还是早给她备一间房为好。
第72章
奉天料想的没错, 第二日,那个官吏之女果真被逐出了家门, 她只得含泪捧着神牌来蓬莱神殿。
奉天嘆息一声, 将她安排到后堂二楼的一间小香客房里暂住。
从此,这个名叫苏巧贞的女孩儿便在蓬莱神殿住了下来。奉天没有给她什么承诺,只说她可以暂住在神殿后堂, 每天也需要和神仆神侍们一同干活。
蓬莱神殿是有神仆神侍的, 她们多半都是当初几个渔村里的女子,有些曾是祭祀阿嬷, 有些则是那些为了能侍奉神尊而自愿选择不婚不嫁成为神仆的女子,也有些无处可去的孤女, 奉天收留了她们。
这些神仆神侍们随着奉天,从偏僻的渔村一路来到了国都,亲眼见过了神尊的种种神迹,自己也领受了神尊的许多恩泽,便越发虔诚的发了愿, 要终生留在神殿里。
她们平时的工作也不难, 就是给大家做做饭, 收拾收拾屋子,浆洗一下衣物之类的, 遇到祭典或是活动时她们要忙一些, 但总的来说,活计不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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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巧贞来了之后, 她便和那些神仆神侍们一同做起了各种活计。
让那个奉天惊讶的是, 这位学究之女竟然做得一手好饭菜, 洗衣收拾也很麻利, 一点都不像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
苏巧贞有些羞赧的说, 她父亲自小便教育她,洗衣做饭侍奉夫君乃是天职,所以她从小就跟着丫鬟婆子们学了这些,就是为了以后到了夫家能更好的伺候夫君。
奉天听完不置可否,但从此她再也没问过苏巧贞家里的任何事。
国都里,蓬莱神殿收留了一位被逐出家门的官家女的消息不胫而走。
有人便来问,可否将自家的孩子也寄样在神殿,被奉天拒绝了。
奉天将神尊的神谕告知众人,听到神殿只收留无处可去的孤女,且孤女在神殿时不能婚嫁,若有女婴女童要送来神殿也必须断亲后,人们又打消了念头。
奉天还在大殿里宣布,蓬莱神殿内,神尊的所有信徒,不分男女老少,贫富贵贱,所有人皆可通行参拜,如果有人要拿身份说事,就会被神殿撵出去。
这两条规定下来后,神殿里众信徒之间总算安稳了些。
除了梁王每日会在神殿开门之前前来参拜求取灵茶外,整个国都的官员,商贾,平民,大家都来往于殿中,身份尊贵的人不敢在神殿拿腔拿调,身份低微的人也不会被冷眼取笑,顶多就是各走一边,互不相干。
奉天在国都的生活渐渐稳定下来。
神殿的香火越来越旺盛,神殿的殿外又新增了一个须弥广场,场内设置了一排一排的石墩,可供远道而来的信徒们歇脚休息。
自从梁王下令向全国宣布蓬莱神降临的消息后,梁国境内便开始多了些新的神庙。也有些从前就不怎么信海神爷爷的信徒,会大老远的前来国都朝拜。
这些从梁国各地来的信徒,都会在神殿里大开眼界,他们回去后,又会将蓬莱神尊的信仰传去更多的地方。
*
蓬莱岛。
墨卿伸手在空中虚虚一点,一个布满大小光点的地图就出现在空中。每一个大光点,都是一座蓬莱神庙,一个小光点,就是一个信徒。
小光点汇聚多了,就会合併成为一个大光点。
这些光点渐渐的辐射出去,组成了大半个梁国的疆域版图。
墨卿现在可以通过这些光点「看」到大半个大梁,也能收到来自不同地方的信徒祈愿。
随着墨卿的修为越来越高,她的思路也越来越活跃,一心n用同时倾听许多个信徒的祈愿已经是日常基操了。
而子衿,还在为她的无名小城和律令法典愁得直挠头。
子衿最近很苦恼,她的律令法典修改了好几版,但无名小城已经被毁灭了好几次了。
每一次,都是毁于战争。
子衿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她都强硬的规定了女子身份地位与男子相同了,但无名小城里依旧会渐渐重新演变回男子势大的环境,最后爆发战争,使整个小城都毁于一旦。
无名小城的第一次毁灭,来源于城内的分裂。
当时子衿刚修订了第一版律令法典,让女子获得了和男子同等的地位,她们也能出去工作,也可以养家,力气也不输于男子。
但怪就怪在,这些女子里总有人自愿倒戈,投向男子的阵营。
最开始,子衿规定了所有城民都有一样的出身和地位,但随着城市发展,人群也渐渐被分割开来,首先是贫富被分开,那些愿意出力干活的,渐渐富裕了起来。
第一批富裕起来的人有男有女,他们资源充足起来后,便开始发展家族。而那些没有富裕起来的人,则干脆给富裕的人做工度日。
但一开始做工,男女又被分割开来了。
因为女子总要婚嫁,她们怀胎生育至少需要一年的空闲时间,即便子衿提升了她们的身体素质,让她们孕期也不会影响工作,但僱佣她们的人总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解僱她们。
而解僱她们的人,细究下来似乎也没什么过错。
因为他们解僱的理由是女子怀胎不易,万一在工作中不慎伤了身该怎么办?再有,女子临盆后还需要休养,这一段时间她们的工作便搁置了下来。
最初,僱佣者会选择另找临时工人顶替回家生产的女子。但他们渐渐发现,这样一来,他们的僱佣成本就增加了。
于是,僱佣者改变了策略,将生产女子的工作分摊给其他人,可这样又引来了其他人的不满,他们集结起来,将生产归来的女子干脆挤出了工作岗位。
僱佣者头痛不已,只好选择不招女子。
久而久之,女子又回到了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的日子。
子衿一怒之下,规定了妇人生产之时,其夫婿也必须与她一同休假,才勉强止住这种势头。
但好景不长。
因为大环境的观念原因,人们还是追求「多子多福」,也照旧认为只有男孩才是香火。哪怕女子要一边工作一边养育子女,人们还是认为她们不足以肩负延续香火的重任。
于是有女子开始不满。
她们开始拒绝婚育。
无名小城的人口发展顿时陷入瓶颈期。
子衿只好鼓励生育,给女子多多的补贴,让她们只凭生子便能过上还算富裕的生活。
但子衿没想到自己却好心办了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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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停生育就能使自己和家人过上好生活,许多女子便自愿或是被家人逼迫着「自愿」在家不停的生育。她们再次回到了最初的困境里。
别说是出去工作了,连她们的身体都在反覆的生育里被摧毁,生下的孩子也越来越孱弱。
无名小城里人口倒是上来了,但更大的危机却爆发了。
女子重新被逼迫回到了家庭,男人们再次主导无名小城。天性使他们争斗不休,三天一小混战,五天一大混战。
无名小城的人口就这样上上下下,最终在一场大混战里全部归零。
有了这样惨烈的结局,第二次组建无名小城时,子衿就转变了策略。
她不再管男男女女的事,而是直接用重典惩处挑起纷争的人。
这样的策略取到了一定的成效。
然而这重典带来的安稳并没有持续多久。
高压之下,无名小城的男人们还是爆发了,他们甚至一举推翻了子衿的城主之位。
子衿再次眼睁睁看着无名小城又一次毁于战争。
第三次,她选择冷眼旁观,什么也不做。
这一次无名小城的延续时间稍微长了一点。
可随着无名小城的发展,这次它陷入了一个极其扭曲的环境中。女子被逼迫不停生育,男人越来越多,资源越来越少,战争越来越频繁。
每次子衿看着人口快要上去了,城里就要爆发一场大战,把好不容易发展出来的人口又消耗掉了。
子衿痛定思痛,认真总结了这三次失败的经验。
她发现,这三次的失败,似乎都是源于男人们领头髮起的战争。
天性使然,他们似乎生来就崇尚暴力与血腥,而且极其爱抱团形成各种势力。
而一旦他们形成了势力,他们就会互相抢女人,抢地盘,抢资源,抢权力,不管他们发展出多么冠冕堂皇的组织形式,他们的目的始终离不开掠夺与破坏。
每次只要男人的数量一超过女人,无名小城的里的动乱和犯罪率就会开始飙升,最终导致一场大战。
于是第四次,子衿直接规定由女人做头领,不许男人们占据主导位置。
可这次也失败了。
因为有许多女子身居高位,却仍旧习惯性为自己的儿子和丈夫谋取利益。
为此,她们甚至不惜挤压其他女子的生存空间,让无名小城变成了一个高层全是女人,但最底层也还全都是女人的病态环境。
结局显而易见,在高层女人们的纵容下,男人再次窜进了决策层,他们虽然不能做头领,但他们却可以让他们的母亲妻子为了他们而下令开战。
无名小城第四次被毁。
子衿愁得头髮都快掉了,她捧着修改了四次的律令法典,哭丧着小脸来找墨卿。
「师尊,我又失败了。」
墨卿有点好笑的揉了揉蔫巴巴的小徒弟的脑袋。
子衿翻开无名小城的前四次失败记录,沮丧的给墨卿看。
而墨卿对这些结果早有预料。
她安慰的拍了拍小徒弟的肩,给了她一点小提示:「子衿,律令只能左右法度,却不能左右人们的思想。」
子衿勐地抬起头。
墨卿却不再多说,让她自己去重新尝试。
子衿抱着律令法典,开始琢磨师尊的话。
她仔细的回想前四次失败,发现果真如同师尊所说,无名小城虽然从表面上看是毁于战争,但实际上,导致城破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人们从头到尾都信奉着最初的观点。
即男尊女卑。
后续的「多子多福」「延续香火」「伦理纲常」等等观念,都是由此演变而来。
他们骨子里的东西没有任何改变,所以无论子衿怎么修改律令,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第73章
子衿捧着笔记本重新开始尝试新的策略。
即引导人们改变观念。
但无名小城内的大环境是墨卿参照外界而设置的, 子衿只能修改律令,却没法直接掌控他们的想法。
第五次, 子衿开始尝试在无名小城里寻找那些「反叛」传统观念的人, 让他们去做学堂老师,将他们的理念交给下一代。
为此,子衿在无名小城里办了官学, 并下令让所有小孩都必须去学堂, 而他们去学堂的费用全部由无名小城官方支付。
墨卿在一旁看着小徒弟抓耳挠腮的想办法,她也不干涉, 而是放任小徒弟自己去尝试,去失败, 去总结。
*
大梁国都蓬莱神殿。
巍峨的神殿已经成了大梁国都里人人皆知的仙家宝殿,蓬莱神的信徒也越来越多。他们每天都会抽时间去神殿里祈福。
每天的巳时,午时,酉时是神殿人最多的时候。因为奉天神使会在这三个时间点用宝镜在参拜的众人中选出三位最虔诚的信徒,并赐下灵茶。
通灵宝镜虽小, 但同时将殿内所有人照进去并不难, 只需奉天站高一点即可。她每次都会站在大殿二楼的迴廊上, 挑选镜中金光与光点都最浓厚的信徒,然后让小童将灵茶送下去。
为着这三杯神奇的灵茶, 每天的巳时午时与酉时, 神殿里几乎都是人山人海,若不是有无限大的须弥法术在, 恐怕还真容不下这么多人。
那些得到灵茶的信徒大多都是些众所周知的大善之人, 因此, 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意见。因为奉天神使说过, 每人每年最多只能得一杯灵茶, 人们也不必担心灵茶永远只给那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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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得了灵茶的信徒感恩戴德都来不及,更不会有什么意见。这灵茶神妙无比,一年能得一杯已是天大的福气了。
因为这个缘故,那些得过灵茶的信徒都在心里默默发誓,哪怕是为了这杯灵茶,他们来年也得继续行善积德。
没有得到过灵茶的信徒也并不懊恼,现在大家都知道,蓬莱神赏善罚恶,只要是善人,哪怕不来神殿日日祷告,也照样能得到神赐灵茶。
人们都开始注重起自己的德行,争当善人。
只要自己身上的功德金光比别人多一点,那自己得到灵茶的机会也就多一点。
但没人敢耍小心眼,因为通灵宝镜里不仅能照出功德金光,还能照出孽债怨气。
那些曾经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恶棍,都被奉天赶出了神殿。
而被奉天驱逐的恶棍们,都再也无法进入神殿,他们甚至连神殿的门槛都摸不着,只能在殿外像鬼打墙一样来迴绕圈,不得其门而入。
殿内的信徒们都无比安心。
因为他们知道,有神尊注视着的蓬莱神殿就是这世上最安全的所在。
老弱妇孺也能安心祈福,完全不必担心被人欺辱。反而会因为人们争当善人而得到些帮助。于是,国都里渐渐兴起了一阵风潮。
若谁遇到了什么困难,便会去蓬莱神殿大殿外的歇脚广场上求助。而那些来祈福的信徒里,有能力帮一把的,就会伸手帮一把。
而男男女女之间的成见,在蓬莱神殿里也没人敢提起。
有些人虽然不满,但也不敢置喙,而有些人则渐渐地发现,男人和女人,似乎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人,都有血有肉,会有七情六慾。
一颗小小的种子被埋在了在蓬莱神殿里,只待来日生根发芽。
*
奉天接到了几个神仆报上来的消息,说歇脚广场上来求助的人越来越多了。
而且似乎多了一批不是国都的人,据说是最近从西泗州来了一批难民,说家乡遭了灾,特意来神殿求神尊庇佑。
奉天想了想,来到了广场上。
她乍一望去,果真看到了许多衣衫褴褛的人。
老人,小孩,青壮,什么人都有,但唯一的共同点是都面黄肌瘦。
见到奉天出来,人们齐刷刷的朝她合十俯首,即便有不认识她的,也能通过周围人的动作判断出她的身份————是蓬莱神殿的那位神使大人。
奉天与众人颔首回礼后,扶起一个脸颊凹陷的年轻女子:「你们可是从西泗州来的?」
那枯瘦的女子抹着泪点头:
「禀神使大人,是的,我们家乡今年遭了旱,庄稼都枯死了,我们补办了海祭也没求来雨,听行商老爷说国都里有蓬莱神尊的神殿,能消灾解厄,我们便想着来求一求神尊的庇佑。」
「求求神使大人,帮帮我们吧!我们家乡从开年到现在,一滴雨都没下,眼看着所有人都要熬不住了!」
那女子说完,其他难民也连忙跪下磕头,哽咽着求奉天救救他们的家乡。
他们已经来国都好几天了,几经辗转才打听到神殿的位置。这座凡人难以想像的神殿给了他们勇气,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可来往的信徒们却爱莫能助,顶多给他们施些米粮。可对于西泗州的旱灾,凡人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此时难民们见到奉天,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膝行上前磕头求救。
无数难民像蚂蚁一样跪伏在地,他们嘶哑的哀求声迴荡在广场上,让其他信徒也心有戚戚。
奉天心生不忍,答道:「诸位稍安勿躁,我这就去禀告神尊。」
难民们闻言,在广场上疯狂磕头,砰砰砰的沉闷响声听得人心酸不已。
奉天转身回往殿内走,她要回到后堂的静室,用玉符向神尊禀告西泗州旱灾的事。路过后堂迴廊时,奉天看到苏巧贞正在与另一个神侍嘆气,还听到她们说什么「米粮价贵」。
奉天上前,问道:「怎么了?是银钱不够了吗?」她们现在的开销,都来源于信徒们的供奉,但奉天只取了一小部分用来日常花费,大部分都留着以备日后的祭典所用。
神仆神侍们手里的银钱也是奉天按照每日採买所需给她们分发的,按理来说应当是足够的才对。
神殿众人都对奉天不多取神殿一毫供奉的做法十分认同,因此她们平日里都过得很俭朴,奉天还是头一次听到她们这样的感慨。
苏巧贞嘆道:「神使大人有所不知,原本是够的,但近来米粮都涨价了。」
奉天一怔,她想起西泗州遭旱灾的事,西泗州,恰好就是大梁境内能产粮的州府之一。
苏巧贞知道这些,是因她是官家女,懂得东西比其他人多些,便主动接下了帐簿的日常记录活计,每日后厨採买花费了多少,她都记录在册。
因为这个缘故,这位官家女第一次认识到平民百姓的柴米油盐是多么的艰难,每一分银钱都得精打细算。
奉天:「我知道了,待会我会来处理的,你们先等一等,我有事禀告神尊,稍后便来。」
苏巧贞听奉天这样一说,连忙答道:「神使大人先去做正事吧,后厨暂且不急。」
奉天点点头,回到了静室洗手焚香,取出了通讯玉符。
蓬莱岛。
墨卿接到奉天的报告,她来到书房,展开了光点组成的大梁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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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上面的每一个大光点,墨卿都能通过信仰线掌控那一片地域,但她却没找到来自西泗州的大光点,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光点,还都挪去了国都。
这些天,墨卿也听到了不少关于旱灾的祈愿,在奉天报告之前,她就已经在琢磨着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如果墨卿本人出去,她当然能轻轻松松的降雨解旱,但问题就在于,根据墨卿接收到的祈愿来看,不止西泗州遭了旱。
甚至,不止大梁遭了旱。
大梁国都的蓬莱神殿里,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其他邻国行商来祷告,从他们的祈愿里,光是墨卿听到的遭了旱灾的地方就不止两三个。
这样一来,墨卿就没法将自己噼成几半去降雨了。而且,有神使的神明总是亲身降临也不太好。
所以墨卿左思右想,经过数次实验,得出了一个或许可行的办法。
她用思维转化叠加了一次文字转化,将风雨图标转在了一张空白符箓上。
墨卿试过让子衿和殷灵拿着这符箓去万里之外的海域上,她依旧能感知到这符箓,并能通过因果线,实时发动虚实转化,让符箓所在的地域降下大雨。
就是不知道这符箓离开了空间裂缝去到外界她还能不能掌控。
现在听到奉天的报告,墨卿灵光一闪。她先给奉天传过去一张有微风图标的符箓,然后她再试着感应那张符箓,看能不能远程操控它。
事实证明,可以。
墨卿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样可行,那她就可以如法炮制,多转化几张风雨符传给奉天,让她和神童神侍们分头出发,去各地解决旱灾。
因为救灾如救火,而这个时代的交通又不够便利,墨卿还给奉天转化过去几辆芥子马车和几匹会飞的天马。
芥子马车里可以容纳千百人,可以顺道把难民们也带回故乡。
奉天接到墨卿传来的东西,立刻派人进宫去请梁王。
因为旱灾之事关系甚大,她需要先知会一下樑王,免得后面又生出什么么蛾子来。
梁王最近也在为这事发愁,只不过之前奉天说了自己不会干涉朝堂之事,梁王才没敢跟她提。现在奉天主动接手,梁王简直欣喜若狂,他当即带着国相和三王子来到了蓬莱神殿。
奉天给梁王开了神殿的后门,让他直接走传送阵来到了后堂议事厅。
梁王一来,就朝奉天行了个合十俯首礼:「多谢神使大人救我大梁!」
奉天摆摆手没跟他多寒暄,而是不废话直接将神尊神谕吩咐的办法告知了梁王。
没想到梁王却一顿,期期艾艾的问道:「咳,神使大人,神赐天马一日即可在大梁飞一个来回..........那寡人可否与神使大人同去救灾?」
第74章
奉天没想到梁王会提出想一同去救灾。
但她转念一想, 梁王身为梁国国君,为自己的社稷而奔波是应该的。而且, 如果能通过这事满足梁王的某些心愿, 那未来蓬莱神殿的发展有了他的支持也会变得更顺当一些。
远的不说,就说自从梁王下旨向全国宣布蓬莱神尊降临的事后,国都的神殿里, 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天南地北的梁人前来朝拜, 这可比奉天自己一个州府一个州府的去布道快多了。
毕竟整个大梁都在梁王治下,而现在的蓬莱神殿, 正建立在大梁的国土之上。
所以梁王的支持还是挺重要的。
于是奉天思索片刻后,跟梁王商量道:「陛下想去救灾是大善, 自无不可,但救灾如救火,耽误不得,不如陛下与国相和我分头行事,同时出发, 去不同的州府救灾可好?」
梁王一听顿时喜上眉梢。
他连连答应:「好好好!多谢神使大人慈悲!待救灾归来, 寡人定会下令在各州各府由官府兴建蓬莱神庙以谢神尊恩德!」
奉天点点头, 将三张风雨符分别交给梁王,国相和三王子。
「陛下, 这风雨符乃是神尊所赐, 待到了受灾地,以此符向神尊祈愿, 神尊便会将神力灌注在符中召来风雨解旱, 但陛下切记, 此符本身无法唿风唤雨, 唯有祭拜神尊后请祂降下神力才可用。」
奉天也是怕这几个凡人初次拿到神赐之物, 失了分寸,万一拿着这符去做些什么就不好了。所以奉天直接言明这符在祭拜神尊之前都是无用的。
而只要祭拜了神尊,神尊自会投来注视,到时候谁也休想搞什么小动作。
果然,奉天这样一说,三王子的神色就微微一僵,但很快就又恢復了,若不是奉天有意观察,可能还注意不到他这一丝情绪变化。
奉天在心底冷笑了一声,总有凡人自不量力,连神赐之物都敢打主意。
但其实三王子倒也没想做太多,他只是想着,如果他拿着这符召来风雨,那他是不是就能得到一州或是一府百姓的支持?最好再给他上个万民伞,未来他继位的路才会更稳当。
可现在奉天神使说了,不祭拜神尊,这符就等同于废纸,三王子想冒领一点神尊神力给自己造势也行不通了。
察觉到奉天神使似乎注意到了自己,三王子飞快的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接着风雨符,再不敢多想什么。
奉天顺势把这几人不轻不重的敲打了一番,这才召出四辆天马拉着的芥子马车。
梁王国相与三王子看到肋生双翅的洁白天马,不由得齐齐瞪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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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神骏的宝马,简直与凡人心目中的天马一模一样!这如何不让人激动?!
梁王牵过自己那一架天马马车后,不由自主的在天马脖子上摸了好几下,眼睛都快发光了,国相和三王子也没比他好多少,眼睛都直了。
这个时代的贵族也是要学君子六艺的,所以他们看见这天马就走不动道了。
奉天轻咳了几声,这几人才回魂,恋恋不捨的放下手,规规矩矩的牵着马儿,随奉天一同去殿外广场上。
他们要将各地灾民顺势一道带回家乡。
大殿外,歇脚广场上,刚刚目送着奉天神使离去的灾民们仍旧整整齐齐的跪在原地,期盼的等着她出来。
他们跪了大概半个时辰,不仅等到了奉天神使,还等到了梁王国相与三王子!
他们各自乘着一架两匹天马拉着的马车,从上空飞了下来!!
奉天带着神童神仆,她的马车最先降落,她降落后,梁王国相与三王子才恭恭敬敬的并排落在她后面。
灾民们和其他信徒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如梦似幻的一幕。
奉天向众人宣布道:「我已将各州受灾的情况禀告神尊,神尊怜悯世人,特意赐下天马与神符救灾,梁王国相与三王子心系黎民百姓,也将与我分头出发去往各受灾州府救灾。」
灾民们和其他信徒都齐刷刷的疯狂磕头,但奉天却摆摆手让众人安静。
「这神赐马车内可乘千人,有灾民想回归故土的,都可以上来,我们会顺道带你们回家。」
「我将去往西泗州丘山府,丘山府灾民可与我同乘。」
灾民们先是呆了呆,然后爆发出一阵带着哽咽的欢唿,丘山府的灾民勐地朝奉天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膝行上前。
奉天把丘山府的灾民们一一安排进马车,随后往旁边移了移,梁王立刻驾车上前说道:「寡人将去往西泗州安昌府,安昌府灾民随寡人上车!」
安昌府的灾民们也连连叩头谢过梁王,再小心翼翼的爬上了梁王的车驾。
随后,国相与三王子也分别把北定州明水府,化平府的灾民安置进马车。
广场上的灾民们全数被安顿好后,八匹天马嘶鸣一声,肋间双翅一展,带着四辆马车飞向了西北两个方向。
其他地方的信徒们震撼不已,齐齐山唿道:「神尊慈悲!!」
今日这一幕,会让他们永生难忘。
被这样一位仁爱的神明庇佑着,大梁的子民们个个激动得心如擂鼓,对蓬莱神的敬仰简直快要溢了出来。
若不是神使大人规定了信徒每日能投的香火钱只有那么一丁点,他们恐怕现在已经用通身的钱财把神殿给铺满了。
而那些列国的行商则呆呆的随着众人叩头,满心都是艷羡。为何蓬莱神尊偏偏降临在这贫瘠的大梁呢?若是他们回到本国后为神尊立庙敬拜,他们能如同梁人一般得到神尊的庇佑吗?
*
西泗州,丘山府。
干裂的土地上行走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他们相互扶持着,想出去逃荒。
丘山府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大多都各自逃荒去了。
干旱数月,田地里的庄稼早就枯死了,丘山府里的几条大河也干透了,一滴水也没剩下。
丘山府的知府重征了祭神税,请大巫补办了海祭求雨,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大国师和王室成员主祭的缘故,天上一滴雨水也没降下来。
丘山府知府已经往国都上奏了灾情,也再三恳请了梁王派大国师和王室成员前来主祭,但暂时还没收到回信。
这段时间,丘山府的百姓们已经各自逃荒走了大半,整个丘山府入目的皆是一片荒凉。
千里良田都旱成了枯黄的荒野,满地都是干得焦脆的枯枝败叶,还引发了几场山火,简直让丘山府的日子雪上加霜。
丘山府城门口,每天排满了出城逃荒的灾民。
而守城门的兵士们也无精打采,麻木的看着乡邻们离开故土,去逃荒。
一个干瘦的妇人怀里抱着幼儿,背上背着简陋的行李,跟丈夫公婆妯娌一大家子出了城门。做主的两个白髮老者唉声嘆气:「逃荒逃荒,咱们能逃到哪里去哟!」
「有外地的亲友,便去投奔外地的亲友呗,」前方,他们的同村人转过头:「要是没有外地的亲友,那就只能往南边走,听说南边没旱,也不知道能不能讨得一口饭吃。」
白髮老者连连摇头:「我们庄稼人,又不是行商老爷,祖祖辈辈都在丘山府过活,哪里有什么外地的亲友哟!」
另一个白髮老者也嘆息道:「先往南边走罢!是死是活,全看各自的命数了!」
其他灾民听到这话,一个个都心头沉重无比。凡人命如草芥,哪里有什么逢凶化吉的好命数呢?若是命好,也不至于投生在这里,受旱受饿,如今还要背井离乡去逃荒。
谁不知道人离乡贱呢?
灾民们心中悽惶无助,再无人出声。
一片死寂中,一个童声勐地惊唿:「你们看天上!!有神仙在飞!!」
那小童的母亲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胡言乱语什么!」
但紧接着,众人就听到了天上传来了一声马嘶声!
灾民们惊愕抬头,然后纷纷瞪大了双眼!
真的有神仙!那带着翅膀的天马竟往丘山府里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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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民们面面相觑,又见前方来了一群和他们一样的乡邻,正追着那天马,往丘山府里跑!
「有神仙!!是海神爷爷吗?!咱们是不是有救了?!!」
众灾民们呆愣片刻,然后抬脚回头,也追着那天马马车重新跑进了丘山府!!
城门口的兵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立刻就有机灵的人往知府府衙里跑,要去报告这消息!
但他们气喘吁吁的跑到府衙门口,却看见那天马竟停在了府衙上空!
马车里,钻出一个人来。
是丘山府里的一个员外周老爷,许多人都认得他。
他据说听了哪个行商老爷的话,往国都逃难去了,不知道经歷了什么,竟弄得一身狼狈,但他又怎么会出现在天马马车里?!!
那天马马车在知府府衙盘旋了一圈,随后降落在府衙门口,丘山府的周员外从马车上跳下来,振臂大喊道:「乡亲们!!丘山府有救了!!」
知府急匆匆从府衙里赶出来,看到天马马车里居然陆陆续续下来了数百个丘山府逃荒出去的灾民!!
知府心脏狂跳,急切的问道:「丘山府有救了?!是神明开恩了么?!」
「是!!是蓬莱神尊怜悯世人,派神使大人救灾来了!!」周员外抹着泪,和马车上下来的灾民齐刷刷的转头跪在马车前:「恭请神使大人!!」
知府和其余灾民都愣住了。
只见那天马马车里,走出一位身着彩衣的年轻女子,她手持玉符,身后还跟着数位女童与女侍者。
奉天走下马车,扬声道:「蓬莱神尊得知丘山府遇大旱,特意派遣我等来救灾————丘山府知府何在?」
第75章
丘山府知府呆呆的看着奉天, 喃喃道:「蓬莱神尊?不是海神爷爷?」
周员外连忙上前扯了扯知府的袖子。
丘山府知府这才反应过来,朝奉天行了一礼:「小人正是丘山府知府易立才, 不知蓬莱神尊要如何..........?」要如何救灾?
梁王早就向全国发布了公文, 因此易立才也是知道蓬莱神尊的,只不过丘山府境内暂时还没有蓬莱神庙,因为大家都逃荒出去了, 没工夫关心别的。
此时, 见到这位神使居然能驾天马而来,那小小的马车里又能走出来那么多丘山府灾民, 易立才的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
或许,这位神使大人真的能救丘山府。
奉天在丘山府知府期待的眼神里点了点头:「你们派人在干旱最严重的地方搭一个高台, 待我祭拜神尊之后,神尊便会降下甘霖。」
易立才追问道:「要何等的高台?可还需旁的什么?祭神税还收么?」
奉天摇摇头:「用普通板材搭一个宽敞些的临时高台即可,不需旁的什么,不可再收祭神税。」
易立才有些惊愕,但又有些庆幸。
丘山府现在正是困顿的时候, 上一次补办的海祭已经让百姓吃不消了, 若是再来一次祭神税, 恐怕百姓们就要全部饿死了。
幸好,幸好这位蓬莱神尊果真如同公文上所说的一般仁爱。
易立才连忙着人去准备搭高台祭神。
那些从国都被奉天带回来的灾民们齐刷刷的举手, 说要同去。
别的灾民也被他们的踊跃和欢欣感染了, 于是丘山府知府带着衙役兵丁和浩浩荡荡的灾民们,来到了一块龟裂的田地里。
易立才解释道:「这一块方圆十里的田土原都是贡田, 产的米粮最是可口, 可旱情之后, 这里就成了最干旱的地方。」
奉天看到田地里那些枯黄焦脆的庄稼, 心中被触动, 她大步上前,与抬着板材木料的兵丁一同去搭祭神台。
这些板材木料都是知府府衙仓库里的东西,并不需要花费额外的银钱,而百姓们人多势众,很快一个两人高的祭台就被搭建了起来。
奉天带着几个小童,一步一步走上祭台台阶。
祭台四周,是跪了一地的丘山府百姓。
奉天站在祭台上,看到了更远处的景象。目之所及,全是一片荒凉。庄稼,草木,无一倖存,连远处的大树都扭曲干巴,光秃秃的树枝像柴火一般。
奉天垂眸,从百宝囊里取出风雨符,让小童们焚香,她自己则跪在香案前合十敬拜。
风雨符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随着奉天的祝祷,那张小小的金色符箓飞到了祭台上空,并发出一阵耀眼的金光!
蓬莱岛。
墨卿收到奉天的祈愿,她手指一拈,将奉天的信仰线在食指上缠绕一圈,然后指腹微微往信仰线上一点,奉天那边的景象就实时的出现在了墨卿的脑海中。
看到彻底枯死的庄稼,墨卿皱了皱眉。
然后她动了动手指,顺着奉天的信仰线,远程发动了风雨符。
墨卿这边一动,丘山府那边的风雨符立刻爆发出强烈的金光,并瞬间聚拢了一大片乌云!
饱含水汽的狂风唿啸而来,颳得祭台下跪伏的人们几乎要歪倒,但人们都惊喜的抬起了头。
有人抑制不住的欢唿:「风来了!!」
他话音刚落,天边又传来一阵闷闷的雷鸣声,随后,一道闪电划破了被乌云遮盖住的天空。
轰隆————!!!
霎时间,倾盆大雨!!
「下雨了!!下雨了!!」「真的下雨了!!」「是雨!!大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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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山府的灾民们在暴雨中欢唿起来,他们浑身都被淋透了,但没有人在意。
他们在暴雨中哭的哭笑的笑,祭台下瞬间一片嘈杂。
有人仰着头状若疯狂的张嘴接雨水,有的人在暴雨中和家人相拥着喜极而泣,还有人连滚带爬的冲到祭台下连连磕头。
丘山府的知府易立才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一身官袍都湿透了,但丝毫不影响他振臂欢唿:「我丘山府得救了!!我丘山府得救了!!多谢蓬莱神尊垂怜我丘山府!!」
其余灾民们也跟着易立才一同声嘶力竭的唿喊道:「谢蓬莱神尊垂怜!!」
众人的欢唿声冲破云霄,竟盖过了漫天的雨声。
奉天站在祭台上看着齐刷刷跪伏的众人,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她和童儿们身上干爽如初,一点没被雨淋透,因为她们身上的神袍是神尊亲赐,水火不侵。
祭台下,龟裂的大地被雨水一点点泡透,泥土和雨水夹杂着,生出了一股独特的气味,让人振奋不已。
这场暴雨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丘山府里的土地吸满了雨水,河流也重新流动起来,暴雨才渐渐停歇下来。
丘山府众人看向奉天的眼神都变了,虔诚又狂热。
他们在暴雨中尽情的欢唿打闹,还跟易立才商量着要给蓬莱神尊盖一座与海神庙一样大的蓬莱神庙。
易立才连连点头,别的地方怎么办他不管,但他们丘山府的蓬莱神庙一定要建得跟海神庙一样大,一样的恢弘。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蓬莱神尊的神力远不止此。
暴雨停歇后,众人本以为今天到此为止了,都准备请奉天下祭台去参加庆祝了,但那张悬在空中的风雨符却又动了。
它再次爆发出令人雀跃不已的金光,那如同太阳一般明亮耀眼的光芒竟将整个丘山府都笼罩在了其中!
金光下,众人眼睁睁的看着枯死的庄稼起死回生,从枯黄转青,再寸寸拔高,最后竟长出了沉甸甸的的穗子!!
比任何一个丰年还要饱满的禾穗让丘山府百姓们欣喜若狂。
他们已经嘶哑的欢唿声再次响彻在天地间。
哪怕嗓子已经哑了,他们仍旧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他们不仅有救了,还得到了从未有过的丰收!!
丘山府众人待金光散去,才簇拥着奉天等人回到了府衙。易立才大手一挥,决定在今日举行谢神宴。
百姓们纷纷响应。
*
蓬莱岛。
墨卿守在书房,陆续给四个地方远程降下了暴雨,又因为心生不忍,给几个受灾地多叠加了一道自主转化,让枯死的庄稼重新返青復活。
做完这些之后,她身上的信仰暴涨了一大截。
墨卿惊讶的闭眼感受了一下身体里充裕的神力,然后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右手,微微出神。
她刚刚用来远程发动风雨符的右手看似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但在墨卿的眼里,竟透过皮肉,看到了手上的骨头!
墨卿的右手手骨散发这莹白如玉的温润光泽,她惊愕的眨了眨眼,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变化,还是右手出现了变化。
墨卿思考了一会,果断点开了平时从不主动出声的系统页面。
果然,那上面多了一个小小的进度条,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恭喜觉醒神骨(1/10)并获得奖励,真实之眼。】
墨卿关上系统页面,继续出神的盯着自己的右手。
她的右手,居然觉醒了神骨?连带着眼睛也获得了真实之眼?
所以,她能透过右手的皮肤看到里面的手骨。而且墨卿发现,自己可以随心切换两种视角。
如果她只是随意一瞥,眼中看到的就是普普通通的正常场景,但如果她聚精会神,眼睛就会自然而然的发动真实之眼,让她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墨卿有些惊喜,又有些新奇。
她走出了书房,去看小徒弟。
子衿还在肝她的无名小城和律令法典,但看孩子愁眉紧锁的样子,进展应该不怎么顺利。
墨卿用真实之眼看了看小徒弟,发现子衿的身上缠着紫金相间的丝线状光芒。现在还不多,只有几缕,但墨卿却欣慰的笑了。
因为这紫金相间的光芒,代表着子衿未来也有成神的潜力。
墨卿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间,没有惊扰子衿。
她准备用真实之眼看看别的东西。
墨卿飞到海面上,殷灵和殷萌看到她出来,连忙从空中游过来蹭她。
这些天,胖虎母女满天乱飞,墨卿给她们改了改防护罩,让她们可以自己控制防护罩的进出,这样就不影响她们日常进食玩耍,还可以到处乱飞。
墨卿抬手摸了摸她们俩的大脑门,然后开启真实之眼。
墨卿结结实实的惊讶到了。
胖虎们的身上,竟然也有一丝微弱的紫金光芒!
难道是因为她们已经洗筋伐髓的缘故?墨卿暂时想不明白,但她很高兴。
这紫金光芒代表着成神的潜力,相当于根骨,有了它不一定能成神,但若是想要成神,身上一定得有这样的紫金光芒。
墨卿跟胖虎母女玩耍了一会,又飞到海面上,用真实之眼巡游海域。
这一看,墨卿就发现了许多她曾经看不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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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需要墨卿或者子衿挨个巡查才能发现的海域里的空间裂缝一一浮现在墨卿的眼前,清晰得像是地图上的重点标记。
真的有地图!!
墨卿惊愕的眨了眨眼,发现整个蓬莱岛的海域居然真的浮现出了一个立体的地图!
原来蓬莱岛真的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它像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上半截是天空,下半截是海域,而蓬莱岛,正好在空间正中间!
而且,那些空间裂缝出现的位置,在这个球形空间里竟然组成了一个尚未成型的符阵!
蓬莱岛所在的这个球形空间,此时静静地浮现在墨卿的脑海中,球形空间外,则是一片与蓬莱岛海域重叠在一起的海洋。
是现世的海洋。
也就是当初王家村岸边的那一片大海。
两片海域,隔着薄薄的空间壁,交叠在一起。
第76章
看到这一个立体的地图, 墨卿终于明白了,空间裂缝并不是随机出现的。
它们是蓬莱岛即将出世的预兆。
因为空间裂缝组成的符阵, 赫然是一道匿踪阵!
这说明蓬莱岛之前一直被这道匿踪阵隐藏着, 就像是上古时期传说的「宝物自晦」一样,在无主之前,它都像是开了隐身一般, 不会被人发现。
而认主之后, 匿踪阵渐渐失效,这件宝物便会随着主人一同出世。
墨卿心下有些震撼, 面对蓬莱岛又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股难言的亲切感。
现在整个蓬莱岛的所有区域都彻底暴露在她的眼皮底下,只需要墨卿心念一动, 就能随时看到岛上的任何地方。
墨卿眨了眨眼,真实之眼消退,眼前的蓬莱岛还是天高海阔,丝毫看不出它其实是一件有着独立空间的法宝。
对于蓬莱岛即将出世的消息,墨卿倒不怎么担心了。因为现在她的社恐在小喇叭子衿的治癒下好了很多, 奉天和各个神殿传来的众生百态也让墨卿的心境更加开阔起来。
她做了这么久的裁决者, 身上的气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许多。连墨卿自己都没注意到, 她现在的一举一动,已经越来越有神性了, 曾经的社恐都渐渐转变成了对众生的悲悯。
在半空中飞了一圈, 墨卿又飞回了蓬莱岛上空。
这一片独立的空间范围极大,粗略估计, 光是海域都有万里之遥, 蓬莱岛在立体地图上只有针尖大小的一个小红点, 但却像个定海神针一样, 支撑着整个空间的运转。
墨卿想起自己第一次扛着岛搬家的场景, 不由得失笑。
难怪她搬了十万八千里,还是照旧能遇到人呢。
因为这整片空间都是围绕蓬莱岛而生的,而空间裂缝的存在其实是正在失效的匿踪阵,所以不管当时她搬出了多远,她都躲不开误入的渔民们。
墨卿知道,等她彻底将这一片空间完全掌控后,蓬莱岛就会随她一同出世。
现在她只能「看」到这一片空间里的场景,但暂时还没法对它做出什么改动。只能小范围的掀起些风雨海潮,但对整个蓬莱岛海域的影响微乎其微。
不过墨卿也不气馁,她冥冥中有一种预感,她很快就能将蓬莱岛彻底掌控住,成为真真正正的「蓬莱岛主」。
这个「很快」,多半就是在神骨完全觉醒后。
墨卿悠然的立在蓬莱岛上空,踩着云霞微微一笑。
接下来,就看奉天的了。
这位勤劳又虔诚的神使,兢兢业业的给墨卿带来了数不清的信仰值,而她自己的身上,也多出了些许金光。
墨卿对奉天寄予厚望。
如果奉天能在未来通过重重考验,墨卿觉得,给奉天手搓一个神位也不是不行。
因为这方世界除了墨卿以外,暂时没有任何神明。
而待墨卿成为第一位真神之后,她自然也拥有了封神的权柄。
到那时,人间由众神代管,而墨卿,将会立在高天之上,成为众神之神。
很中二,但又很让人热血沸腾。
墨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决定以后就用这只手来书写封神谕令。
或许,除了蓬莱岛,她还需要为未来的众神建立一个类似「天庭」的居所。
因为墨卿没打算让以后的新神住进蓬莱岛,这里是她的私人地盘,所以,另外建一座天宫还是很有必要的。
墨卿拍了拍自己的脸,心想,这可真是个大工程。
不过现在还早,她有的是时间来慢慢规划这件事。
从上空轻灵的飞身下来,墨卿熟门熟路的从二楼窗户里飞进书房。封神和天宫什么的还早,当务之急,是先把信徒祈愿处理了,收集更多的信仰值觉醒神骨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
墨卿回到书房,心念一动,整个书房立刻被铺天盖地的祈愿泡泡堆满了,墨卿自己都差点被淹没在泡泡海洋里。
墨卿:「.............」
忘了她现在又多了两个大州府的信徒了。
看来以后不能在书房处理祈愿了。
墨卿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的重新飞出了书房,准备给自己另外开闢一个办公场地。
新办公场地没有别的要求,就是得越宽敞越好,否则根本放不下越来越多的祈愿泡泡。
墨卿在蓬莱岛四周巡游了一圈。
蟠桃林不行,鸾凤们在那安家了,最近好像还结成了伴侣,在孵蛋呢,墨卿不想打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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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林也不行,紫竹林里现在是胖虎们最爱去撒欢的地方,子衿也常去里面挖笋,墨卿觉得如果自己在挖笋的背景里处理祈愿,可能会忍不住笑出声,这样不太好。
椰林更不行,墨卿私心里觉得在椰林里办公有点,跟神明的风格不太搭。还总让人想起某个非常话痨的椰汁厂厂长,和他那震撼人心的七彩包装设计。
墨卿飞了好几圈都没找到适合做新办公场地的位置。
现在只有海面上下她没去选址了,但..........在海域上办公,墨卿也觉得怪怪的。
思考了半晌,她决定折中一下。
在空中办公。
就在蓬莱岛的正上方。
墨卿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某本漫画,里面的「世界树」设定。现在,她也可以照猫画虎,在蓬莱岛上空,催生出一颗独属于蓬莱岛的「世界树」。
打定了主意,墨卿先闭上眼,在脑海中构思了一下设计图。
随后,她抬起右手,指尖泛出金光,在空中一笔一划的描绘出一颗枝干虬结的大树图标。
刚来蓬莱岛时跟着教程学会的素描绘画技能使墨卿现在可以三两笔就勾勒出自己心中想要的底图。
片刻后,墨卿收回手,一个金色的树形图标浮现在半空。
墨卿用右手食指轻轻在图标上一点。
虚实转化-自主转化-发动成功。
巴掌大的树形图标激射出去,并不断的拔高变大,越来越大!
一颗泛着金光的大树逐渐成型,它的根须扎进了蓬莱岛上的息壤里,然后在双重的催化下,转眼之间就长成了一颗参天巨树!
独木成林!!
这颗巨树通体玉白,树干虬结,隐隐泛着金光,根须扎在蓬莱岛上,蟠桃林和紫竹林椰林都在它巨大的根须笼罩之下,远远看去,它竟将蓬莱岛全岛都遮蔽在了树荫之下!
蓬莱岛在它根须交错出的空隙中,像是被树根盘着的一颗宝珠。
别墅中,子衿听到动静,惊愕的探头出来,胖虎和鸾凤们也好奇的凑了过来,然后她们就齐刷刷的下巴都差点掉在地上。
子衿仰着头看那颗根本看不到顶的巨树,咽了咽口水,说话都磕磕巴巴的:「师,师尊..........您这是?」
殷灵也惊唿了一声:「哇!卿卿你为什么又种这么大一棵树呀!」
墨卿轻松的弯唇笑了笑:「修一个新的办公场地,书房有点小,不够用了。」
这样大的一颗巨树,墨卿再也不用担心祈愿泡泡放不下了。
在蓬莱岛岛民们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墨卿轻轻一挥手,无数的祈愿泡泡浮现在她的身边,而后每一个祈愿泡泡里都伸出了一条细细的因果线,它们顺着墨卿的心念,一一缠到巨树的树枝上去。
无数个祈愿泡泡被因果线垂在枝条下,既像是巨树结出的细小果实,又像是给巨树增添了一缕飘飘忽忽的流苏,简直是美不胜收。
不过由于巨树太过巨大,祈愿泡泡们目前也只占据了一根不太高也不太大的树枝。
还有更多的树枝空着,以后可以悬挂更多的祈愿泡泡。
祈愿泡泡全部召出来之后就很好处理了。
墨卿根据颜色就能判定那些可以直接挥散,哪些可以听一听,哪些需要及时处理。
她飞到那一根悬挂着祈愿泡泡的树枝下,祈愿泡泡们组成的水晶帘子一样的「流苏」,让墨卿可以更加直观的看到它们的不同的类型。
墨卿脚下浮现出金色描边的莲花,她踩在花心的莲蓬上,站在「水晶帘子」下,轻轻松松就把一大批祈愿泡泡分批处理完毕。
工作效率直线上升。
新的祈愿泡泡还在接二连三的冒出来,于是这一片水晶帘子一直保持着相对完整的形态,就像给这根树枝添加了装饰一样。
墨卿把大部分祈愿泡泡处理完后,水晶帘子就稀疏了许多,墨卿轻飘飘的往后倒飞了一段,站在巨树的树干前仔细端详自己的新办公场地。
粗壮的主干上有着比马路还宽的树皮纹路,犹如一条条通天大道。
墨卿轻抚树干,笑了起来。
「神话传言中有桃都木可通天地,从此,你便叫桃都。」
巨大的玉树簌簌作响,似乎在回应主人的赐名。
有了桃都木,墨卿以后就再也不必担心祈愿泡泡没地方放了。这颗巨大的桃都木上,目测挂满这一方世界的祈愿都不成问题。
因为祈愿泡泡有大有小,但最大的也不过半个巴掌大小,而这颗桃都木,树冠比整个蓬莱岛还大上许多!
现在墨卿有大半个大梁的祈愿泡泡,也不过堪堪挂满了这颗巨木的半根树枝而已。
桃都木上,枝条何止千千万万。
墨卿心情很好的围着桃都木飞了一圈,然后她又给这颗巨木划分了不同的区域。
底部靠近蓬莱岛的那一层树枝,墨卿准备用来悬挂信徒的祈愿泡泡。
中间一层树枝,墨卿准备预留下来,留给将来的新神,未来每一个她亲封的神明,她都会在这桃都木上为她们亲手悬挂一个神位牌。
而最顶端的树枝和树冠,墨卿暂时没想好要怎么安排,但这也不必着急,以后慢慢来。
第77章
桃都木成型后, 墨卿的工作效率激增。
曾经在书房里,祈愿泡泡们都围绕着墨卿, 有些还会在她背后, 需要她手动召到面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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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墨卿可以把全部的祈愿泡泡都齐刷刷的悬挂在桃都木的树枝上,她一眼就能通过祈愿泡泡的颜色将它们分批处理掉。
大部分祈愿泡泡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 但偶尔也会有特别持久的祈愿泡泡。
那里面装着的, 要么是一个时间跨度很长的愿望,要么是一个执念深重的人的愿望, 心愿未达成之前,它们都不会消散。
墨卿有些好奇的倾听了好几个这样的祈愿泡泡, 发现它们都来自于一批新的信徒。
它们的主人,像苦行僧一样,一步一叩的前往国都蓬莱神殿朝圣,而这些格外持久的执念泡泡,正是来源于此。
但这些泡泡不需要回应。
因为泡泡里的祈愿就是前往国都朝拜。
墨卿有些惊讶, 但她仍旧为这些朝拜的祈愿泡泡里注入了些许用文字转化出来的「赐福」, 让他们的朝拜之路可以逢凶化吉, 遇难成祥。
因为祈愿泡泡们有好几种大类,墨卿思索了片刻后, 又将它们按颜色分类, 挂在不同的树枝上。
那些对神明表达虔诚之意的祝祷泡泡被墨卿挂在了相对最高的树枝上。
祝祷泡泡下方的树枝则悬挂着带有善因和善念的祈愿泡泡,再下方, 是普通的愿望泡泡, 这些泡泡的数量最多, 墨卿选了一根最长的树枝。
普通愿望泡泡的下方, 最底层的树枝上则悬挂恶因恶业之人的祈愿, 这些都是需要墨卿降下神罚的,好在数量不算多。
除了这几种泡泡,还有一种很特殊的泡泡,它们带着微微的金色光点。
这种泡泡,来自于墨卿的死忠信徒,那些金色光点,就是浓郁得可以从「线」聚成「点」的信仰。
墨卿把这种带有金色光点的泡泡挂在了祝祷泡泡的旁边,让这两种泡泡齐平。
这样一分类后,墨卿的工作效率就更高了。
不过她也遇到一个小小的问题。
每一次的祈愿泡泡,都需要她手动由虚转实具现化出来,再分类悬挂后才能批量处理,暂时还不能自动显形在桃都木上。
墨卿觉得,搞一个全自动的流程很有必要。
不然,她每次都要手动转化,手动悬挂,那也太繁琐了点。
墨卿沉思了片刻,然后果断选择从桃都木本身下手。
她用自主转化叠加文字转化,让桃都木拥有了「接收祈愿」的功能。
这样一来,信徒们的祈愿就可以同步出现在桃都木上,而且墨卿还固定了现有的几根树枝的功能,让它们可以吸引相应的祈愿泡泡。
以后再有信徒的祈愿,桃都木就会像一个自动分拣机器一样,把所有祈愿泡泡分类悬挂好。墨卿只需要每天来树下处理祈愿就好了。
不必再浪费时间在具象化泡泡和分类悬挂泡泡上。
而且桃都木本身,也因为这个功能,有了一些变化。
固定承接祷告泡泡的树枝渐渐半透明,像水晶一般;承接善因善念的树枝则微微泛粉,像极了粉色的果冻,承接忠实信徒的泡泡的树枝则金光点点,而承接恶因泡泡的树枝则开始颜色泛黑。
墨卿略微惊讶的摸了摸颜色变化的树枝,或许,未来桃都木也能通过这些祈愿泡泡而进一步进化?
巨大的桃都木立在蓬莱岛上空,玉白的枝叶轻晃,似乎也在欢喜雀跃。
墨卿挑了挑眉,她手下的树枝上,竟真的传来了一阵朦胧又模煳的喜悦情绪。
墨卿抬起头,又往后倒飞了一段,在远一点的地方将整颗桃都木收进眼底。
真实之眼-发动成功。
在真实之眼中,墨卿看到桃都木巨大的主干中心,有一缕极微弱的神识正在缓缓成型。
墨卿:!!
墨卿忽然有些难以言喻的激动。
桃都木主动生灵。
而它是由墨卿亲手绘出,可以说是凭空而来的造物。可它现在竟生出了神识!这是否说明,墨卿对「虚」与「实」的转化能力又进了一大步呢?
一旦桃都木神识成型,那么以后它就将成为真真正正的「实」,不是普通物品的存在的「实」,而是接近造物一般的「真实」!
墨卿很惊喜。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绘出桃都木的右手,透过真实之眼,那莹白的神骨温润如玉。
神骨神骨,果真已经触及了「真神」级别的法则,让墨卿的神力开始有了质的变化。
一只手探进真神领域的墨卿闭上眼,感受着身体里神力的变化。
觉醒了神骨的右手微微发烫,那里凝聚的神力比别处的更加精纯,而除了右手之外的部位,虽然也有神力充盈其中,但比右手掌握的神力稀薄了很多。
片刻后,墨卿睁开了双眼,右手虚虚一握,将溢出的神力聚成光团,又让光团化作无数光点,洒在了蓬莱岛周围的万万里海域之上。
真实之眼中的球形空间壁出现了一条裂缝。
蓬莱岛离出世又近了一步。
*
西泗州,丘山府。
奉天留下与众人参加了谢神宴,丘山府知府易立才还拉着她询问了许多新建蓬莱神庙的注意事项,听闻只有女子才能做主祭,且神庙只能有女神童神仆神侍时,易立才摸了摸鬍子。
他们丘山府里,应该凑得出蓬莱神庙的庙祝班子吧?
未婚女子倒是好找的,蓬莱神尊此次降下甘霖拯救了丘山府万万百姓,愿意去神庙做神侍神仆的女子想来也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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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难的不是选神侍神仆,而是选主祭与供奉童子。
现在蓬莱神庙还没开工呢,百姓们已经在踊跃报名想进庙做侍从了,不过奉天说了只有未婚女子才能进蓬莱神庙做僕从侍者后,男人就遗憾的放下了高举的双手。
而女子们则个个欢欣不已,还有些年岁不太大的小女孩,连连蹦跶着跳起来举手,生怕奉天看不见她。
奉天犹豫了片刻,然后让易立才把蓬莱神庙选拔供奉童子的标准张榜公布下去,丘山府准备建的蓬莱神庙与海神庙一般大,那么供奉童子也要照着海神庙的百人之数来选拔。
只不过这一百个供奉童子里,最终只会有二十个成为真真正正的神庙巫女,其余八十人则会在成年后归家,再另行选择下一批供奉童子,作为正式神庙巫女的备选。
奉天给出了选拔供奉童子的章程,易立才可以照办,但主祭却不好选。
蓬莱神庙的主祭,也算是神尊在世间的使者,是万万不能随意乱点的。
易立才和奉天都有些发愁。
因为奉天今日便会返程回国都,根本没时间留在丘山府里一一筛选丘山府的主祭大巫。而丘山府如今百姓还有一半在外面逃荒,只剩下半数老弱病残,也不大方便备选。
若是参照海神庙的例子,选拔主祭大巫的排场极大,每一次新任大巫继位,和宣布继任童子,那都是丘山府里一等一的盛典,连日子也要精挑细选出良辰吉日,一点不能马虎的。
可眼下丘山府里人丁凋敝,怎么看也不是个举办盛典的好时机。
且人选也比往常少了一半。
最后奉天选择了先延缓主祭大巫的人选,她让易立才先修建蓬莱神庙,因为修建神庙并非一日之功,而等丘山府的蓬莱神庙修建好后,奉天将会从国都蓬莱神殿的巫女里拨一个前来丘山府担任主祭。
易立才松了一大口气。
神使大人亲自从国都神殿里选出的巫女,肯定比他们丘山府里选出的更好。因为现在丘山府里,明白蓬莱神庙祭神章程的人都没几个呢。
更何况主祭大巫还需要为神明布道,传颂神尊的恩泽。而丘山府里众人现在除了蓬莱神尊降下甘霖解旱外,对祂的其余神通神迹都还不甚了解。
奉天与易立才议定了诸事,又当场张榜公布下去后,奉天就准备起身回国都了。
临走之前,她还将一包神赐的金银转交给易立才,叮嘱他这财宝是神赐之物,专门用于修建蓬莱神庙的,不可再搜刮民脂民膏。
易立才接过那一包金银,心下震撼无比。
向来只有凡人奉上金银祭拜神明的,哪有神明反倒给凡人送金银立庙的呢?
丘山府众百姓听到奉天对知府的叮嘱,也无比震撼,有些感性些的女子还湿润了眼眶。
蓬莱神尊。
这是第一位会真真正正眷顾信徒的仁爱之神。
一位只分善恶,不分男女的慈悲女神。
无数女子都在心里生出了崇敬与嚮往。
等蓬莱神庙建成,她们一定要去日日祷告祭拜。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们还想与家人一同去国都朝圣。
因为神使大人就在国都。
而且听说国都的神殿是神明亲赐的天宫,在那里,人人皆可得到神尊的注视与庇佑。
但现在,神使大人要走了。
丘山府百姓依依不捨,纷纷想挽留奉天,还搜肠刮肚的想给她送些礼物以表谢意。但他们遭旱数月,大部分人都一贫如洗了。
后来有手巧的妇人提议,他们一人在身上撕一块最干净的布料下来,给神使大人缝一把万民伞。
奉天无奈的制止了这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们。
「诸位的心意我已收到,回到国都后我会继续为诸位祈福,求神尊庇佑丘山府风调雨顺,但万民伞就不必了,我身为神使,不便干涉世俗之事,这万民伞是官员政绩之物,我实在是不能收。」
她拒绝得不留余地,丘山府百姓们都长长的嘆气。
他们身无长物,除了这万民伞,还有什么能表达出他们对神尊的敬仰与感激呢?
最后奉天只收下了丘山府里的一捧泥土。
这是丘山府百姓的故土,没什么比这个更加适合的谢礼了。
奉天架着天马马车远去,丘山府的百姓们朝着她离开的方向五体投地跪拜。
谢神使,也谢神明。
第78章
奉天回到国都时, 已是下午时分了。
广场上的信徒们见到她的车驾迴转,又是好一阵山唿跪拜。
奉天将从丘山府里带回来的那一捧泥土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供桌上。
这些供桌上的祭品不必担心放不下, 因为它们都有地方可去。
香花不再新鲜后, 奉天会让神仆们把花瓣晒干炮制后收集起来,再放在神殿门口,来拜神的信徒们可以自行取用。这些供过神的花瓣拿回去泡水喝都格外的香甜。
每日信徒们供上的鲜果, 奉天会在隔天将它们挪到广场上去, 让在广场上歇脚或是求助的信徒们食用。
而香烛燃完后的灰烬,奉天在神尊的指示下拿去当肥料了。
是的, 肥料。
奉天原本是想把这些香灰也分发给信徒的,但她与神仆神侍们私下都过得俭朴至极, 连墨卿都有些看不过去,给她传送了一个混着些许息壤的种植箱和一批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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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植箱上刻有墨卿亲手绘出的阵法,加上其中的一丁点息壤,可以让箱子里的作物一日一熟。
再用上带有信仰的香灰做肥,这个种植箱里的作物每天可以採摘两茬。
于是奉天便恭恭敬敬的遵从神谕, 收集了香灰, 把这个种植箱给种满了。
现在蓬莱神殿后堂每日所用的菜蔬, 都来自这个一米宽三米长的种植箱。
这样一来,平日里奉天的开销就更少了, 除了每月买些米粮油盐, 几乎就没什么花银子的地方了。
奉天自丘山府回来后,便要去后堂静室向神尊汇报今日西泗州一行的收穫, 并问一问神尊, 以后各州府新建的蓬莱神庙大巫该有个什么选拔章程。
不过奉天刚到静室, 还没来得及汇报, 梁王国相和三王子就前后脚的回来了。
他们也带回了百姓们的谢礼。
梁王和国相与奉天一样, 带回了受灾州府的一捧泥土。
唯有三王子,带回来的是一把万民伞。
奉天与梁王都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三王子,但都没说什么。
梁王却在暗中有些后悔。
他这个嫡子,似乎真的有些长歪了。
他对权势的渴望让梁王都有些暗自心惊。
奉天不置一词,转头将回来的四辆天马马车收回百宝囊中。
她一挥袖,四辆马车八匹天马就凭空消失不见,看得梁王心潮澎湃不已。
奉天让神仆给梁王国相三王子各斟了一杯灵茶。
「此次救灾,辛苦诸位了。」
梁王连连摇头:「不不不,不辛苦,这本该是寡人应尽之责,寡人还未谢过神使大人的大恩,救我大梁万万百姓的性命呢!」
说着他便放下灵茶,朝着奉天深深弯腰一礼。
这一拜,梁王拜得心甘情愿。
他这一次去往西泗州安昌府救灾,亲眼看见了什么叫饿殍遍地。
这位在深宫中长大的君主第一次看到他的子民们是如何面黄肌瘦,又是如何在暴雨中嚎啕大哭。他走时,安昌府百姓个个红着眼眶,说要将国君的长生祠立在蓬莱神庙的旁边。
梁王从未有如此清晰的意识到,他的王座之下,还站着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若不是这一次亲自去救灾,梁王或许只会像梁国的歷任君王一样,派几个钦差去开仓赈灾就罢了。而至于赈灾过程中,被官员们层层盘剥后的救济粮,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一次亲眼看到自己的子民的惨状,梁王开始反思。
或许,大梁真的该做出一些改变了。
曾经的先王们对天灾人祸无能为力,但现在,蓬莱神殿高高的屹立在国都之中。
梁王忽地生出一股野心,一股要将大梁振兴起来,刻在史书上万古流芳的野心。
奉天亲手扶起梁王,这位国君虽然私德不算好,但作为君主,他的确是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
而国相此时与梁王的感受也差不多,所以他跟在梁王身后行礼时是一样的心悦诚服。
一礼毕,梁王又向奉天说起了另一件事。
和丘山府一样,安昌府未来的蓬莱神庙也缺一位大巫。
另外两个地方也一样。
奉天正在思考这事,她已经有了个大致的想法,但还需要向神尊汇报后才可决定。
梁王便恭敬的请奉天先去禀告神尊。
奉天这才去静室,用玉符向神尊汇报诸事。
蓬莱岛。
墨卿听了奉天的报告,她觉得奉天的想法还不错。
奉天的打算是将四个从渔村跟她来国都的前祭祀阿嬷们派去做各州府的大巫。
因为这四个前任祭祀阿嬷一路跟随奉天,见了种种神迹,又受了许多神恩,对神尊的信仰无与伦比。且她们日日与奉天一同做早课晚课,让她们去布道是完全没问题的。
墨卿觉得这样没问题。
于是她应允了奉天的做法,并为她完善了一些细节。
四位祭祀阿嬷走后,国都里的神侍位置就空了下来。奉天往后可以重新选拔神侍,并且从今往后,神侍们都将成为各州府下的大巫备选。
供奉童子们也一样。
没有被选为继任童子的,便会被派去其他神庙担任主祭大巫。
这样一来,国都的蓬莱神殿就可以成为一个由奉天亲自代课的神使培养处。
奉天听后连连点头,神尊的神谕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于是这事便暂且敲定下来。
而四位新任主祭大巫走马上任后,她们的空缺由谁替补,墨卿直言道,这些小事让奉天自己决定就好。
墨卿还给四个年老的主祭大巫赐下了转换丹。
这丹药是墨卿用神骨之手炼成,可以将信徒的信仰转化为寿数。
她们服下丹药后,信仰越坚定,忠诚越纯粹,能获得的寿数就越多。而一旦她们信仰变质,或是偷摸借身份牟利,丹药便会失效,让她们重新回到原本的状态,该老的老,该死的死。
奉天小心翼翼的接下了这四颗丹药,待会拿去给那四个阿嬷。
墨卿想了想,又问奉天可要一颗这转换丹?
奉天立刻答道,想。
因为这丹药,可以最直观的将她对神尊的忠诚显现出来。奉天恨不得为神尊肝脑涂地,哪里会怕丹药失效,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信仰动摇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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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看到奉天的信仰线上的金色愈加浓厚,便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她笑着摇摇头,给奉天也传送去了一颗转换丹。
奉天毫不犹豫当场服下。
然后她整个人的状态当即一变。
奉天的精气神肉眼可见的增加了许多,她如今双目有神,浑身上下充溢着力量,与之前的凡女模样大不相同。
奉天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一边叩谢神尊,一边暗怀期待的心想,神尊对她的忠诚还满意吗?
墨卿当然满意,她也没想到自己当初随手一点,就给自己点出了这样一位忠诚又能干的神使。
或许未来的桃都木上,第一个被悬挂上的神位牌,便会属于奉天。
只不过,现在还早。
奉天还没找到自己的道,墨卿的神骨也还没觉醒完毕。
*
奉天走出了静室。
她截然不同的状态让梁王几人又是一惊。
但奉天却没多说什么,只将神尊的神谕告知几人。
梁王和国相一听,耳朵都竖起来了。
对于神侍接任主祭大巫之事,梁王与国相都觉得甚好,很是妥帖,但他们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件事。
蓬莱神殿神侍之位一下子空出来四个!!
梁王反应最快,立刻拱手道:「神使大人,寡人有几位王女,平时最是聪慧乖巧,不知她们可有幸来神殿侍奉?神侍之位她们不一定担得起,但让神使大人差遣差遣还是使得的。」
奉天挑了挑眉,她想了想,答道:「我已有一位神侍人选,只剩三个空缺,若王女果真愿来神殿,倒也可以。」
梁王立刻答道:「愿来的愿来的!她们素日就对神殿嚮往至极,只奈何往日没有机会,如今只要神使大人愿收,她们自是万分愿意来的!」
奉天便问道:「不知陛下有几位王女?」
梁王便庆幸又遗憾的答道:「寡人有两个女儿,皆是乖巧懂事的!即便她们没福,做不得神侍,做个神仆供神使大人差遣也是好的!」
奉天点点头:「陛下既如此说,那明日便让王女们来吧,不过神侍之位我确实无法向陛下保证,将来正式的神侍将由神尊亲选。」
梁王一听,更激动了,连连应道:「好好好!若我那两个女儿果真有福气被神尊选中,那便是她们自己的造化!若是不得选,也怪不得旁人,她们是不敢有怨怼的!」
于是神侍的空缺还剩下一个。
国相连忙上前:「神使大人,小人家中也有一女,如今刚满十岁,也识得几个字,神使大人若不嫌弃,收她在座下,做个神仆给您做些粗使活计也使得的!」
奉天也应下。
这三位神侍备选人若是培养得当,或许能改变未来大梁的格局。
至于另一位神侍备选,奉天早就想好了。
苏巧贞。
那位没来神殿几日,便发誓要终生不嫁侍奉神尊的新神仆。
她在蓬莱神殿这些日子,勤勤恳恳没有一丝懒怠,又跟着众人日日做早课晚课,奉天用通灵宝镜照过她,发现这姑娘身上对神尊的信仰竟不输给那四个阿嬷。
所以奉天将她也提为了神仆,本就打算继续培养她。
没想到这次救灾,竟让她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四个神侍空缺都暂且定好了备选人,奉天送走了梁王国相三王子,又将四个阿嬷和苏巧贞叫来后堂大厅。
奉天将她们接下来的安排一说,厅中五人都不可置信的互相对望了一眼。
苏巧贞和那四位阿嬷砰的一声跪下,当即就朝着前殿神像的方向磕了几个响头。
第79章
那四位阿嬷从奉天的手里接过了转换丹, 毫不犹豫的服下。
若是别人,可能还会担心转换丹服下后会暴露出自己的虔诚有假, 但这四位阿嬷却是丝毫不怕。她们对蓬莱神尊的忠诚天地可鑑, 不惧任何考验。
果然,转换丹一服下,她们四人便从白髮老妪变成了四位妙龄少女!
她们对神尊的信仰多得都能溢出来, 能转换出的寿数自然也多, 一举让她们返老还童完全不成问题。
奉天亲自给她们一人发下一个神赐的通讯玉符,这玉符与奉天手里的玉符相连, 可以让四位新大巫随时与奉天联繫。
随后奉天又在神殿中拨了八名神仆随她们同去新州府上任。
四辆天马马车载着她们分别飞向四个府城,这天马马车从此以后便是她们来往与本州府与国都之间的工具, 不必再带回神殿了。
奉天又定下让她们每年回国都述职四次的规矩,以后每一年的四季交接之日,就是梁国各神庙大巫来国都述职汇报的日子。
四个新任大巫带着八名神仆离开后,蓬莱神殿一下子就空了一半。
苏巧贞暂且成了神侍之首,待王女与国相之女来神殿后, 也得由她先来带领。
一开始苏巧贞还挺惶恐, 连连表示自己一个小小学究之女, 不敢忝居于王女与国相之女之上,但奉天却告诉她, 在蓬莱神殿, 禁止以世俗眼光待人。
苏巧贞羞愧的低头,讷讷道是她着相了。
奉天把神侍们的流光彩衣交给苏巧贞, 又简单的交待了她几句, 这位新任的神侍便走马上任了。
蓬莱神殿里现在剩下的人不多, 苏巧贞要负责的事情也不多。加上她本来就聪慧, 之前也跟着其他神侍一同干活, 经验也有,所以她很快就上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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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将另外三间神侍的房间清理出来,再将神殿日常开支的帐簿一一规整好,又将剩下的神仆们重新分配了活计。
这些类似于管家的杂事,苏巧贞做得十分熟练。因为她在家时,她的学究父亲就要求她学习管理后宅,将来好去夫家为丈夫操持家务,没想到这些知识现在也还能派上用场。
奉天见苏巧贞做得游刃有余,便放心的把神殿诸事交予了她。
第二天,两位王女与国相之女早早的乘着马车,在日头还未时就候在了还未开门的神殿外。
奉天平时也起得早,便亲自出去将三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接进了神殿。
两位王女的一个侍女眼含担忧,想跟着去伺候,便求奉天道:「神使大人,两位小主子还小,我可否..........」
奉天抬手打断她:「不可。神侍本身便是来侍奉神明的,怎可还叫旁人伺候?」
那个侍女便含着泪不说话了,小王女也似乎有些不舍,她乖顺的站在奉天身侧,却低着头,看上去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彷徨与迷茫。
奉天心下一软,放缓了声音:「不过神殿也并非什么刀山火海,你们若是担心王女,可以抽空来神殿看她。」
侍女和小王女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进了神殿就再不能与故旧相见了就好。
国相之女则一直乖乖的一言不发,甚至她也没带侍女,只有一个车夫送她前来。
奉天看着这三个年岁小小的女孩,皆是一脸温顺的样子,心下便有些嘆息。但现在不是思虑这些的时候。
奉天把三个小姑娘带进了神殿。
苏巧贞也已经在等着了。
奉天给三个小女孩介绍道:「这位是神侍苏巧贞,以后你们都由她带领,若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直接找她。」
三个小女孩齐齐点头,乖巧的道:「见过苏姐姐。」
苏巧贞连忙回礼:「以后大家都是神侍,不必太拘礼,我比你们年长些,你们往后若是有什么问题,只管来找我便好。」
三个小女孩偷偷抬眼看她,见她似乎是位温柔的大姐姐,这才悄悄安心了些。
奉天将三个新来的小女孩交给苏巧贞后便去做早课了。
苏巧贞看着这三个神情忐忑的小女孩,想了想,先带她们去偏殿,也教她们做早课。
梁王的两位王女,长女十一岁,名为惜辛,次女九岁,名为雍娘。梁国的公主不设封号,因此这两位王女平时都只称名,并没有别的称唿。
惜辛拉着妹妹雍娘,而雍娘似乎有些胆怯,微微依在姐姐身旁,两姐妹看上去感情不错。
国相之女名为婉桃,今年十岁,身上颇有些大家闺秀的「端庄贤淑」。
苏巧贞一手牵着惜辛,另一手牵着婉桃,而雍娘则一直抓着姐姐的袖子,四人一同去偏殿。
蓬莱神殿的早课并不难,主要就是向神明焚香祷告,诉说自己的忠心与虔诚。
三个新来的小神侍学得很快,她们的母亲往日里也会在后宅拜蓬莱神,这样的流程她们都是了解的。
早课完毕,苏巧贞又带着三个小小的同僚去后堂,让她们先将身上的衣裳换做神殿神侍的流光神袍。
见到这流光溢彩的神袍,三个小神侍的眼里都流露出了惊嘆的神情,惜辛接过神袍,还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这比她的寝宫还要精緻的房间。
神袍换好,苏巧贞又带着她们熟悉神殿。
奉天提前交待过苏巧贞,新神侍来的第一天不必给她们安排什么活计,先让她们熟悉一下环境。
苏巧贞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她知道现在三个小女孩刚离家,心里正是不安的时候,便牵着她们,一边走,一边轻言细语的给她们讲一些不那么严肃的事情。
「蓬莱神殿并不是世俗居所,在这里,大家都是神尊的信徒,所以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勾心斗角之类的事情。」
「神侍平日的活计也不难,你们在家应该也学过些打理后宅的本领,神殿虽不是后宅,但日常杂务不多,比后宅还要好打理一些。」
「平时大家相处也不分什么严苛的等级,吃饭也是在同一间膳房里。」
「所以除了日常的活计外,你们也可以找神仆姐姐们玩耍。」
三个小神侍听着苏巧贞温柔的声音,渐渐安下心。
她们离家前,父母都千叮咛万嘱咐,说她们来了神殿一定要乖巧听话,不能胡闹。
因此这三个小姑娘在出发前,心情都是忐忑不安的。
怕神使大人严苛,怕神侍之位难做,更怕自己不够听话而被赶回家。
但来到了神殿后,神使大人和同僚姐姐都不像想像中那么可怕,反而跟家中姐妹没什么两样,一点架子也没有。
惜辛最先活跃起来,她本来胆子就比别的姑娘大许多,在宫中时,她母妃就时常训斥她,说她没个女孩儿样,总是让她抄书罚跪。
她本以为到了神殿,也得乖乖的被按着头做「淑女」呢,没想到同僚姐姐提都没提这茬。
于是惜辛大着胆子问道:「苏姐姐,在神殿里咱们还要抄女德女戒吗?或者还有没有什么要『端庄贤淑』的行止规矩呢?」
苏巧贞有些恍惚。
来神殿有些日子了,她现在勐地听到与曾经在家时差不多的话,竟觉得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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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巧贞想起奉天平日里的教导,她蹲下身,认真的跟三个小同僚说道:「不需要,蓬莱神殿不是那些世俗之地,你们一定要记得一点,在这里,不能提世俗之言,也不必守外面那些世俗之见。」
「女德女戒以后不许再抄,你们曾经学的那些『淑女规矩』也不许再提,神尊的侍者可以淘气,也可以张扬,但不可以卑弱自贱,明白吗?」
惜辛的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
雍娘懵懂的点头,但看上去似乎还不怎么明白。
而婉桃似乎有些迟疑。
苏巧贞没再多说,只暗中下定决心,要让这三个新来的小同僚从往日的枷锁中挣脱出来。就像曾经的她一样。
奉天神使曾教过她,女子并不比男子低一等,也不需要往自己身上带镣铐。
看不起自己的女子身份,也是对神尊的不敬。
做蓬莱神殿的神侍,不可以学那些三贞九烈的卑弱言论。只有顶天立地的女子,才有资格做神明的侍者。
蓬莱神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男神爷爷,祂不需要一群卑弱之女来衬托祂的诸多光环。
苏巧贞的话,在三个小神侍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原来,女子..........不需要卑弱吗?
她们也能像男人一样,活得顶天立地?
十一岁的惜辛心脏疯狂的跳动了起来。她从没听过这样的话。
她的母妃总是教她,女子要温顺乖巧,要贞静娴雅,惜辛总觉得不服气,可又不知道这不服气从何而来。如今她知道了,原来她曾经不服气的,是凭什么要让女子比男子低一头呢?
这位王女紧紧握着苏巧贞的手指,心中似乎燃起了一缕无名的火焰。
蓬莱神。
蓬莱神。
这位慈悲的女神,是看到了她的迷茫和不忿,才特意赐她这一场造化的吗?
惜辛觉得,从此以后,除了蓬莱神以外,她再也不要信别的神明了。
苏巧贞感觉到惜辛收紧的手指,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梁王宫里,后宫某个大殿中,一位美丽娴雅的贵妇人正在绞着手帕忧心不已。
王上将她的女儿送去了蓬莱神殿,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可惜辛从小就身带反骨,总是不听话,她怎么教都教不好,现在她去了蓬莱神殿,会不会惹怒神使大人?
侍女将她扶坐到座椅中,安慰道:「贤妃娘娘不必忧心,惜辛公主虽然性格烈些,但聪慧是有的,应当不至于得罪神使大人。」
贤妃懊恼道:「女子要聪慧有什么用!惜辛又不是男儿,她自个投错了胎!若是她不识礼数冲撞了神使大人,王上必会觉得是我教女无方!可本宫真的已经尽力管教过她了!」
第80章
贤妃惴惴不安, 她在寝殿里来回踱步,最终一腔忧心都只化作了一声嘆息。
罢了罢了, 虽然这女儿没带给她什么荣光, 也不能像儿子那样保她后半生无忧,但她与惜辛母女一场,总归还是有些情分在的。还是为她多多祈祷吧。
贤妃忧心忡忡的去替惜辛焚香祷告了, 希望她能在神殿安稳立足, 这样她自己也好,又不至于带累了她母妃与母族。
而惜辛对母妃的担忧一无所知, 苏巧贞将三个小同僚带到各自的房间,让她们先午休片刻, 她自己则去忙活别的事情了。
三个初次离家的小姑娘一同凑在了惜辛的房间里。
蓬莱神殿里只有她们是新来的,年岁也差不多大,因此婉桃即便与惜辛雍娘不甚熟悉,但还是对她们有一分天然的亲近感。
苏巧贞离去后,婉桃便要向惜辛和雍娘行礼:「臣女婉桃, 见过二位王女殿下。」
惜辛一把将婉桃拉起来:「你说这些做什么!苏姐姐不是说了吗, 咱们以后不许再以世俗之见待人!往后大家都是要一起生活的, 跟自家姐妹也没什么区别,所以你以后别说这样的话了, 我不爱听。」
婉桃讷讷道:「............是。」
雍娘坐在姐姐的床榻边, 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带着梨涡的浅笑:「婉桃姐姐。」
婉桃本能的就想说些谦辞, 但想到惜辛刚刚的话, 又默默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迟疑的「嗯?」了一声。
惜辛觉得她年岁最大, 应该照顾两个妹妹, 便拉着婉桃的手,和雍娘的手叠在了一起,她自己的手也放了上去。
「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啦!雍娘婉桃,以后你俩都是我妹妹,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雍娘一向有些呆呆的,平时反应也慢半拍,但她在宫中时就崇拜惜辛,此时见惜辛这样说,她便傻乎乎的点了点头,又沖婉桃露出一个笑容来。
婉桃看着两位王女,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些湿。
她原本以为,到了神殿,她便要给两位王女当牛做马呢,还忐忑了许久。可谁知道,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婉桃红着眼眶,与两位王女对视了一眼,然后三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齐齐的笑了起来。
自此之后,她们便是相依为命的姐妹了。
惜辛最大,她做主让最小的雍娘改口叫婉桃二姐,她是大姐,而婉桃则改口叫雍娘小妹。在惜辛这个大姐头的带领下,三个新来的小神侍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甚至午休都是一同在惜辛房里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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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巧贞忙活完,想过来看看三位小同僚,看到的就是三个小姑娘团在一起,像是三只幼猫一般彼此依靠着睡着了。
苏巧贞不由得心里一软,给三个小同僚掖了掖被角,还将惜辛一左一右拉着雍娘和婉桃的两只手盖在了被子下。
下午,苏巧贞又带着惜辛雍娘和婉桃去后堂,与神殿里的供奉童子们互相认识了一下。
蓬莱神殿里有二十个小童子,都是跟着奉天从渔村里来的。奉天把她们当做自家女孩儿教导照料,因此这些小童儿们个个都活泼伶俐得很,见到有新同伴来,都很热情给新同伴准备了见面礼。
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多半是她们平时自己存下来的糖果零嘴儿。
奉天担心她们坏了牙,平日里都不许她们多吃甜食,每日糖果都是有定数的,有些小姑娘就会把每日的糖果存起来,攒多了再一次吃个过瘾。
惜辛雍娘婉桃各自捧着一把来自新同伴的赠礼,都「哇」了一声。
二十三个小女孩,没多久就玩成了一团。
二十个小童儿平时的日常安排也并不繁杂,奉天将她们分作两班,一天只有十个小童跟着她学各自东西,另外十个则休息,自行玩耍。
因为奉天与神尊沟通过,从神尊那里得知了些育儿经,知道小孩子成长不能崩太紧,得劳逸结合。
所以奉天给小童儿们定制的日程很轻松,不仅两班倒,还有午休。
惜辛快活的在新同伴里窜来窜去,她性子外向,小半天工夫就把二十个新同伴认了个全乎。还像个小大人一样拉着雍娘和婉桃跟新同伴煞有介事的介绍说这是她的两个妹妹,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神殿的小童儿们连连点头,簇拥着三个新同伴,还自告奋勇的跟苏巧贞说,她们要带新姐妹们去熟悉环境啦!
苏巧贞哭笑不得,随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们自己去玩耍了。
这时天色不算早了,苏巧贞算了算时间又去后堂忙活了。
现在神殿里走了四个神侍八个神仆,人手一下子就短了起来。苏巧贞比之前忙了许多,除了日常的帐簿,三餐活计,还有每天清理大殿里的供品等等她都要参与。
奉天也忙碌了起来,她除了神使的日常事务外,也会跟神仆们一同打理后堂。
这天神殿闭门后,奉天例行去大殿中清理供品,神仆们则去清扫广场。
她们并不是像普通人家一般拿着扫帚去扫地,而是手执灵符,将他们更换到神殿的阵法当中,这样整个神殿就会有自净功能,不需要再手动清扫了。
只不过这灵符需要一日一换,神仆们就负责每日换新,旧的灵符换下来后也不用扔,拿去给奉天神使处理一下,下次又能继续循环使用。
而奉天正在大殿里清点供桌上的供品,苏巧贞跟着她,把功德箱里的铜钱都取出来,一一清点后记录在册。
小童儿们和三个小神侍也热热闹闹的跟着帮忙。
惜辛雍娘婉桃学着新同伴的样子,将那些香花都收进笸箩里,再像小蜜蜂一样把这些香花搬到一个专门烘干的房间里,只需要放一晚,这些香花就会变成可以拿去泡水喝的花茶。
除了香花,还有鲜果,奉天规定神殿众人一天可以取食一枚信徒供奉的果子,不可多取。剩下的的大部分都要搬到广场上去,供明日的信徒们取用。
信徒们供上的清水也不能随意丢弃,这些带着信仰的晨露山泉溪水,用来给神尊的神像沐足是再合适不过的。
殿里供品多如牛毛,众人忙活了一大通,天黑透了才清理得七七八八。
做完这些,就该去做晚课,晚课后又该做晚饭了。
蓬莱神殿里的晚饭并不是由固定的人做的,而是大家有空的就凑在一起,去种植箱里摘菜的摘菜洗菜的洗菜,一同忙活,连奉天也会在后厨搭把手。
因此,晚上的后堂是最热闹的,所有人都在一起,边做饭边闲聊,并不像别的地方那样沉闷。
大人们忙着做饭,小童儿们就跑来跑去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还跟奉天学着给种植箱里浇水补肥。
看到奉天把香灰埋进摘秃了的种植箱里,又浇上些水,种植箱里便立刻长出了一茬新的嫩芽,三个新来的小神侍又惊奇的「哇!」了一声。
奉天看得好笑,把不大的水壶交给她们,让三个还没浇过水的小神侍体验一下。
惜辛一脸郑重的双手接过水壶,学着奉天的样子把水壶里的水浇下去,而雍娘和婉桃就伸手来接水,沖一冲手上的泥土和香灰。
其他小童儿也纷纷来伸手接水,惜辛就捧着水壶,挨个给同伴们沖水,顺便浇一浇种植箱里的嫩芽。
她们在这边半玩半忙,后厨那边不多时就飘出了一阵饭菜香。
蓬莱神殿并不禁饮食,也没有不许吃肉的规矩,所以奉天每隔两日就会让神仆们採买些不贵的鱼和肉,做些荤菜。
但众人都更喜欢种植箱里新鲜採摘的水灵灵的神赐菜蔬,跟它们比起来,那些凡俗间的肉食多多少少显得有些腻味。
但奉天谨记神尊的教诲,不许小童们挑食,大人们不爱吃肉就罢了,但小童们正在长身体,什么都得吃一点才好。
新来的三个小神侍第一次吃到比肉还好吃的菜蔬,眼睛都亮了,但神使大人说不许挑食的时候,二十三个小姑娘都齐刷刷的嘆了口气,然后乖乖的吃肉吃菜,看得大人们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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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是众人的休息时间,但新来的三个小姑娘想跟新同伴们一起睡,不想一个人睡,无奈的奉天只好给她们安排了一个大通铺。
二十个小童儿平时也有不想独自睡觉的时候,因此后堂是有类似宿舍的多人间上下铺的,小童儿们可以跟小伙伴一起去睡多人间,也可以睡自己的房间。
但多人间睡不下二十三个小姑娘。
奉天把多人间的床铺拼在一起,又增加了几个上下铺,拼出了一个两层的大通铺。二十三个小姑娘兴高采烈的钻进通铺里,齐声喊道:「神使大人晚安!」
奉天无奈应道:「晚安,都早点歇息,明日还要早起。」
小姑娘们都乖巧的「哦!」了一声,奉天给她们关上灯,退出了她们的房间。
奉天安顿好一群小傢伙,刚走出住宿区,苏巧贞就捧着帐簿来找她了。
「神使大人,这几日的米粮开支又多了些————外面的米粮价格越发贵了。」
奉天的脚步一顿:「嗯?西北两州四府的旱情不是已经解了么?怎会米粮价格不减反增呢?」
苏巧贞嘆了口气:「我也不知是为何,不然明日我出去看看?」
奉天思索了一会:「不必,明日我亲自去外面看看。」
自从神殿落成后,她一直忙于殿中事务,连神殿都几乎没踏出去过几次,神尊曾命她多看人间,她还没怎么有空去看呢。
正好趁这次机会,她便去看看人间吧。
第81章
第二日, 奉天果真做完早课就出门去了。
她将神殿的事务都暂且交给苏巧贞,又换下了平时所穿的神使彩衣, 穿上自己曾经在渔村里的寻常衣物, 孤身出门了。
奉天身上带着些铜钱,胸口衣襟里带着神赐的百宝囊,她现在看上去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姑娘了。
奉天想起了国都里高昂的物价, 便打算去四方坊市外的民街上逛逛, 那边据说会有些便宜的米粮肉蔬售卖,只不过不如四方坊市里的好。
但神殿众人大多渔村出身, 并不挑食物的好坏,而且, 奉天也不需要买什么贵重的东西,就买些米粮油盐就够了。若是遇到些价格合适的鲜鱼鲜肉,也可以买一些回去。
至于别人说坊市外时常遇到流民的事,奉天倒不怎么担心。她虽是孤身一人,但她返老还童又服下转换丹后有的是力气, 哪怕对上十来个男人也不会落在下风。
更何况, 她身上还带着神赐的护身长鞭, 就缠在她腰间,乍一看上去似乎跟普通穗子没什么两样, 但危急关头一甩出来, 那带着神力的长鞭立时三刻就能放翻数十人。
奉天从神殿后门出发,走了大约半个时辰, 才走到国都四方坊市外的民街上。
这里街道上店铺比较少, 铺面也小, 大多都是国都百姓们开的夫妻小店, 并不像坊市里的各大店铺那么富丽堂皇, 卖的东西也都是些寻常物件儿。
坊市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巡逻皂吏也没几个,奉天看到好几个几乎是摆在街道正中间的小摊,也不见有人来吆喝着撵走。
街道上行人不多,对街中间的小摊也见怪不怪的样子,路上还有些挑夫,挑着些小物件沿街叫卖,偶尔街边的店铺里会出来一两个人,叫住挑夫买些东西。
奉天看到有一家店铺的掌柜正在跟一个挑夫买柴,言语间似乎还有些争执。
「老翁,你这一担柴也忒贵了些!往日一担柴也就三五十个铜板,怎的这两日你就坐地起价了?一担柴一百个钱,我们这小店哪里用得起哦!」
那卖柴的老者放下挑担,唉声嘆气的:「掌柜老爷,您是不知道哇,不是小老儿要坐地起价,而是这两日林子里的树皮都被人扒了!」
老者又道:「这些日子国都里流民多,说是来逃荒的,饿急了眼,什么草根树皮都吃得,别说柴火了,现在林子里连个野鸡野兔都见不着了!都被捉了去吃了!」
「林子里现在树枝被掰了不少,小老儿我能打得来这一担柴,还是同那些流民们交了吃食才抢到的呢。」
「要不然,我连这一担柴都打不到!那些流民人多得很,又没处去,就住在了野林子里,据说还有人劫道,好些打柴的人如今都不敢往林子里去了!怕被劫了呢!」
掌柜皱了皱眉:「这些流民,怎的如此胆大?有人告官了没有?」
老翁嘆气:「告了,但那些流民见官兵就躲,缩在老林子里也不好抓,官府老爷们都贴了告示说让最近无事别往老林子那边去呢!」
这两人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奉天一听是逃荒来的流民,就上前问道:「老翁,你可知道那些流民是从哪里来的?」
卖柴老翁打量了奉天一眼,随即挥挥手:「去去去,你一个小女娃子家,管这些做什么!那些流民们凶着呢,小心把你也抓了去!」
奉天还想说什么,那个掌柜也附和道:「小姑娘,你怎的孤身一人出街上来?还是速速回家去吧,最近街上不怎么太平,你若想出来採买,也叫上你夫君一同才安全些。」
这两人都把奉天当做了出来採买的普通女孩儿,热心肠的掌柜连声叫她赶紧回家去,卖柴老翁也嘟嘟囔囔的,说她家夫婿怎么好在这个时候让她孤身出来呢?
万一遇到从林子里流窜出来的流民怎么办?
男子也就罢了,被劫道了也顶多丢点钱财,可若是女儿家遇上劫道的,那可就不是丢钱财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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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前些日子就有西街上的哪家姑娘被几个流民劫了去,虽然后来逃了回来,但她家人都嫌她失了贞,要买耗子药来全她的名节呢。不过据说那姑娘性子烈,不肯就死,这会正跟家里闹呢。
奉天听得直皱眉。
她压抑着怒气,打听了西街的位置便过去了。
卖柴老翁和掌柜看着奉天急匆匆的离去,还很是不解。她打听西街做什么?难不成要去看那个不肯吃耗子药的失贞姑娘?
可这有什么好看的呢。
又不是什么好事。
奉天绕了几条巷子,刚来到西街,就听到一阵哭骂。
「我不吃!!我没失贞!!他们掳我去只抢了我一个油饼,没有做别的什么!!我不吃!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我若死了就化成鬼来找你们!!」
还有人在劝架。
「丫啊!不是爹娘狠心要逼死你,只是你订婚那家听了你被掳走,把聘礼都要回去了!这往后还有谁敢娶你呢?」
「你现在不吃药,以后又嫁不出去,总不能一直留在家里罢?你弟弟还小,家里有个失贞的姐姐,他得受人戳多久的嵴梁骨啊!」
「你乖乖的吃了药,爹娘回头还能上报老爷,给你请一个贞洁牌坊,你夫家也说若是你有了牌坊,就能把你的牌位挪他们家祖坟上去,总比你以后做个孤魂野鬼强!」
那姑娘似乎在挣扎,说出话也有些破音:「说什么牌坊!你们不就是想领贞洁牌坊那一贯钱!我不吃!放开我唔唔!!」
后面姑娘的声音就有些模煳了。
奉天听得怒从心起,当即快步上前站在了那家破旧小院的栅栏前:「住手!!光天化日下你们怎敢逼死人命!!」
那姑娘正被人捆着掰嘴呢,看到有人来,她立刻挣扎得更厉害了,但她的嘴被几个胖壮妇人捂着,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些模煳的哀鸣。
那家人见到有外人,似乎觉得有些丢面子,一个老头就抄着笤帚往奉天面前挥:「去去去!我们家的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女娃子不好好在家呆着,出来晃荡什么!也想被掳去喝耗子药么!」
奉天更怒,她抽出腰间长鞭将老头手里的笤帚打飞,又一脚踢开了院前的栅栏。
那姑娘看到奉天竟这么厉害,当即爆发出一阵力量,硬生生从几个妇人手下挣脱了出来,朝着奉天跑去。
奉天伸手一揽,将她护在身后,手中长鞭隐隐闪着流光。
这一手直接把这户人家看懵了。
那老头捡起笤帚,就若无其事的站到了一边去。
一个眼眶通红的妇人走上来,先朝奉天行了个礼:「这位贵人,您别误会什么,咱们这也是迫不得已。」
「我家丫被人掳去了,我们做爹娘的难道心里就好受了吗?可她若不吃这药,以后名节也没了,夫家也没了,她要怎么活下去呢?」
「您别觉得我们心狠,您细想想,她一个马上要出嫁的女儿家,却没了名节,这不比死了还难受?我们现在也是为着她好,想给她在这世上再留两分体面。」
这妇人说着又有些哽咽:「我给她灌药,我何尝又不心痛呢?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我们夫妻两养了十六年的亲女子啊!」
「可我们没办法,丫她要是不吃药,咱们一家子都没脸,她弟弟以后的前程也毁了,她自己也生不如死的,还不如现在吃了药落个干净!」
奉天身后的姑娘声嘶力竭的喊道:「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没有失贞!!没!!有!!!」
她似乎已经崩溃了:「我只是被抢走了一个油饼,你们就要逼我喝耗子药!!说什么为我好,还不是想要官府给贞烈女颁牌坊奖励的一贯钱!!」
她娘抹泪道:「丫,你被几个男人掳去,就算没做什么,你也不干净了。再者说,也好在你没真被做什么,不然我们怎么敢向老爷上报给你求牌坊呢?」
「是,我们是想要那一贯钱,可你不看看,家里破败成什么样了,给你弟弟请先生的钱没着落就算了,现在家里连粥都要喝不起了!」
「如今米粮价贵,你夫家不肯再要你,咱们家也供不起你一直吃喝啊!你怎么这么自私,不肯为家里着想呢?!」
「我和你爹养你十六年,你如今失了贞,没了活路,横竖都是个死,你怎么就不肯为你爹娘弟弟想一想呢?何况这牌坊若是颁下来,你在九泉下不也有光么!」
那姑娘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她娘说到家里喝不起粥,她又低下了头,泪如雨下。
是啊,家里养不起她这张多出来的嘴。
她若是嫁不出去,爹娘凭什么养她这么久呢?
被掳去后,就算没发生什么,她的一辈子也已经毁了。
那姑娘闭上眼,不再与父母争辩。
另外几个妇人见她态度似有软化,立刻喜上眉梢,当即就端着耗子药想给她灌下去。
奉天一鞭子抽翻了那一碗乌黑的汤药:「荒唐!!简直荒唐!!什么贞节牌坊,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你们这做父母的也不睁眼看看,你们的女儿好端端的,怎么就要活不下去了?!」
「凡人断了手脚尚且可以活,连蝼蚁也知道偷生,你们却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狗屁名节和一贯牌坊钱,就要逼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姑娘的母亲流着泪辩解道:「贵人!不是我们要为着名节逼死她,而是这世上哪有女子失了名节还能活呢?!她吃了药,既保全了自己的名节,又给家里添了一份救命钱,这有什么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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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奉天觉得这一切简直荒谬至极, 可那妇人却明显是真心实意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连那还被捆着的姑娘似乎也认同了这样的想法。
那妇人双眼通红, 眼里含泪, 奉天有心想叱骂些什么,但却又不知该如何骂起。
奉天闭了闭眼:「这世上没有什么失了贞就该死的狗屁道理,你们若是缺那一贯钱, 我可以给你们, 但你们不许再逼死这姑娘。」
妇人闻言,嗫嚅道:「...........当真么?您果真愿意花一贯钱买我们家女子的命么?」
奉天从衣襟里摸出一小锭银, 这是神殿功德箱里取出的银钱,奉天带着只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的, 没想到竟真的用上了。
那妇人不可置信的接过那一小锭银两,双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奉天见他们不再咄咄逼人的要逼死姑娘,便转身给躲在她身后的姑娘解开身上的绳索。
「姑娘,你莫怕,若是往后有人再逼迫你, 你大可去蓬莱神殿求助, 」奉天意有所指的说道:「若你家人日后不依不饶想旧事重提, 你也只管去蓬莱神殿,那里可以收留走投无路的孤女。」
姑娘泪眼朦胧, 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有些呆愣楞的。
她娘却擦了擦眼泪,千恩万谢的给奉天打躬作揖:「多谢贵人!多谢贵人!丫!你就跟着贵人走罢!去蓬莱神殿, 往后你也好, 家里也好!」
奉天没想到这妇人三言两语就把自家姑娘推给了她。但她转念一想, 这姑娘自己去蓬莱神殿, 和她带她回蓬莱神殿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于是奉天便没说什么。
但没想到, 那姑娘却犹豫了。
奉天给她解开了绳子,她用袖子抹了抹泪,小声问道:「贵人,我听说,去了蓬莱神殿,日后就..........不能再嫁人,也不能再跟家人联繫了,对么?」
奉天点点头。
姑娘低着头,低声道:「多谢贵人好意,但,我..........我不愿去。」
奉天诧异的看着这姑娘:「你为何不愿去?」
她家人这样逼迫她,还口口声声说她没了名节活不下去,难道她还愿意留在家里?
那姑娘微微撇开头,不敢看奉天:「爹娘说得对..........他们养我十六年,弟弟又还小,我若走了,他们要怎么办呢?」
「我原来的夫家不要我了,但我可以嫁给北街打死了老婆没人嫁的屠户,或是嫁给南街的癞病老头,不管怎样,还能留几百个彩礼钱给家里..........逢年过节,也还能回来帮衬帮衬...........」
姑娘她娘听得直抹泪:「我苦命的丫啊!!」
但却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之前被奉天一鞭子抽飞笤帚的老头脸色一喜,连忙凑上来说道:
「是这个理!贵人,您如今拿一贯钱买了我孙女的命,我们自然也不会再给她喝耗子药了,她虽说没了名节嫁不了好人家,但胡乱找汉子嫁出去也不是没人要的!」
那老头似乎还有些得意:「丫啊,你虽然先前有些不孝,但总归是想通了,家里好歹没算白养了你十六年!」
姑娘低着头一言不发。
奉天却愤怒又不解:「怎么?都这样了,你竟还不愿与他们断了去?宁愿糟践自己也要给他们挣彩礼钱?!」
姑娘捂着脸崩溃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贵人!这是我的家人!养了我十六年的爹娘啊!!我弟弟今年才三岁!您让我怎么跟他们断了啊?!!」
老头捋着稀疏的鬍子连连点头:「我丫总算没被养成白眼狼!还有些良心!」
说罢他又看了一眼奉天:「贵人,您也看见了,我丫她自己有主意哩!她这么大个姑娘了,不嫁出去确实也不像个样子,您心善,总不好拆人姻缘罢?」
老头摇头晃脑的:「那蓬莱神殿虽好,可那是神仙所在的地方,终究不是咱们凡人高攀得起的,凡人女子若是不嫁人,那不就成了老姑婆?还不如死了干净!」
奉天冷眼看了一圈这一家子人。
她憋着怒气,蹲下问那姑娘:「姑娘,被掳走不是你的错,这世上也不该有什么狗屁贞洁道理————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愿与我走,去蓬莱神殿?你若真不愿,我也不好再多管你了。」
姑娘把头埋在膝盖里缩成一团,奉天能听到她压抑的呜咽声。
院子里众人都竖着耳朵听姑娘的回答,姑娘她娘将奉天给的一锭银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白了。
半晌后,姑娘惨白着脸抬起头,「多谢贵人好意,我,我..........不愿去。」
院子里,她的家人们齐刷刷的松了一口气,她娘连忙把那一锭银塞给她爹,挥手示意他快进屋,免得奉天反悔又要将那一锭银要回去。
奉天长长的嘆息了一声。
「罢罢罢,人各有命,今天终究是我多管闲事了。」她起身道:「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不再管了。」
说罢,奉天便转身离去。
她身后传来姑娘的嚎啕大哭,和她家人的欢声笑语显得格格不入。
那妇人还朝奉天的背影连连作揖:「多谢贵人,多谢贵人!哎唷,丫,别哭了,咱们今儿遇到贵人,你不必喝耗子药,家里也有银钱买米了,这是好事呢!快别哭了!」
奉天走出了好一段路,还能听到那一家人欢欢喜喜张罗着去买米煮粥的商谈声,间或夹杂着几声终于敢探出头来看热闹的邻里们艷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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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感慨道:「丫她娘!你们这可真是遇到贵人走了运了!我们家姑娘怎么没这好命?还没嫁出去就能给家里挣来一贯钱哩!若是我姑娘也能有这样好运该多好哟!」
奉天听到这话,立刻怒而转身,她大步倒回那小院外,对那家人说道:「你们为名利便要逼死亲女,乃是谋杀大罪!今日我会去蓬莱神殿向神尊祷告,求祂降下神罚,断你家十年气运!!」
正在欢喜的那一家人如遭雷击。
而那些说着艷羡的话的邻居也不说话了,纷纷按下了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再看向那家人的眼神里又带上了同情。
断十年气运,这可不是好玩的。蓬莱神尊赏善罚恶,这家人若是果真被贵人告上神尊那,又被判做有罪,那接下来的十年他们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这样严厉的惩罚,让某些蠢蠢欲动的人瞬间冷静了下来。
十年,一贯钱,不值得,不值得。
奉天说罢就大步离开,她胸口急速起伏着,整个人都是说不出的烦闷愤怒。
她同情那个姑娘,哀其不幸,但她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样作践自己,怒其不争。可当奉天听到那些邻里的话时,她又隐隐约约想通了一点,在这种环境下长大,那姑娘怕是也有许多身不由己。
奉天抬头看着天边的云霞,喃喃道:「神尊...........这便是您要让我看的人间吗...........」
一缕微风拂过,卷着一片叶子打着旋儿落下。
奉天伸手接住了那一片叶子,低头看着它出神了许久。
这叶子轻飘飘的,从奉天的指尖滑落,又砸在了路边的一只蚂蚁身上。对人而言无足轻重的叶片,在小小的蚂蚁面前犹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将那小蚂蚁压得动弹不得。
奉天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蹲下来,拿走这片叶子,让那小蚂蚁脱身出来。
世俗偏见便有如这片落叶,而人便是那小小的蚂蚁。
这偏见很重,重得能要了一个无辜女子的性命,但又很轻,轻得一贯钱就能摆平。
奉天脑子里闪过纷纷杂杂的画面,最终定格在姑娘她娘通红的眼眶和攥紧银两的手上。
那妇人说,他们也不是成心要逼死亲女。
官府奖励给贞烈女的那一贯钱,是他们家的救命钱。
米粮价贵,贵得比一个女子的性命还重。
奉天捏着叶片站起身,朝老林子的方向走去。
流民,流民。
若是没有流民,那姑娘便不会遭难,而若是没有灾荒,便不会有流民。若没有灾荒,也不会有为了一贯钱就要逼死自家女孩儿的穷苦人家。
奉天小时候也挨过饿。
她知道在饿得烧心的时候,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那家人逼自家女孩儿喝耗子药,说到底,也只是想填饱肚子。否则,他们不会在奉天给了那一贯钱后就不再提耗子药的事。在吃不饱的时候,什么贞洁,什么偏见,都只不过是欲加之罪。
家里少一张吃饭的嘴,还能换来能救命的米粮钱,对许多人家来说,都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了。
奉天心想,若是人人都能吃饱,人人都能不缺一贯钱,那这世上,像姑娘那样的苦命人便会少一些吧?
人间事,人间世。
世人如蝼蚁。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奉天豁然想通。
她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也不明白什么叫生产力,经济基础,上层建筑。
但她想明白了,她得先去看看那些流民从何而来,否则,这国都里,还会有无数个苦命的姑娘。
西街上小半条街的人都听到了奉天和那家人的动静,窸窸窣窣的在低声说些什么,但看到奉天走近后他们就都闭嘴了,还有人忙不迭的关门关窗。
奉天从这些可怜可悲又可恨的人们身边大步走过。
流民们出没的老林子,在国都近郊。
那里原本是片无主的野林子,有许多平头百姓日常会去那边打柴,担水,捕猎,或是挖些野菜药材补贴家用。
据说野林子深处还有虎豹狼虫出没,但需要去野林子里求生餬口的人也顾不得那么多,顶多就少往深处走些就罢了。
第83章
从民街到近郊的路途不远, 但也不近,奉天又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
奉天一路上经过了许多的街巷, 发现百姓们大多都闭门不出, 街上的人也不多。跟坊市里热热闹闹的情景简直天差地别。
近郊需得出城,刚走出国都的城门口,奉天就看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野林子。
走近些看, 附近果然立着个柱子, 上头张贴了官方盖着章的公文。公文上写着让百姓们近期不要进林子的告示,还说了官方正在上报, 不日便会有公差来解决流民们。
奉天看完这公告,摇了摇头, 抬脚往林子的方向走。
这是一片苍翠古老的深山老林,据说在大梁还未立国时,这老林子就已经是现在这满是参天古树的模样了。
奉天看到林子边缘的好些榆树柏树都秃噜了皮,地上也有许多空洞,像是有人採挖过, 仔细一看, 剩下的都是些不能吃的杂草毒草。
这一片林子, 果然像是遭了难一般。
林子外没什么人,偶尔有一两个挎着篮子或是推着车急匆匆路过的人, 诧异的往奉天这边看了一眼, 然后就又低头赶路进城,似乎生怕林子里会忽然钻出一群流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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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子与城门隔着有几里路的样子, 还需要绕几个弯, 因此这林子附近也没有看到巡逻的兵丁。离得最近的兵丁, 只有守城门那些。
奉天抬脚往林子里走去。
刚进林子时, 处处都是被採挖搜刮过的痕迹, 但越往林子里走,人留下来的痕迹就越少。
一颗颗枝干虬结的古树生得比塔还高,粗壮的树干上有些树皮秃了,有些树枝也折了。
走在这样茂密的老林子里,连阳光都照不进来,地上到处是腐烂的落叶和根都翻出来了的枯草,踩下去有些黏黏的,还有些不怎么好闻的腐臭味。
奉天顺着那些秃了的树皮和被挖了根的枯草往林子里稍微深一些的地方走。
忽然,她脚步一顿。
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奉天抽出长鞭以防万一,她刚抽出鞭子,就被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围了起来。
他们从林子里的四面八方围过来,一个个瘦得脱了相,见到有活人来,他们那凸出的双眼里露出了既麻木又狂热的光芒。
流民们围着奉天伺机而动,奉天不动声色的将手缩入袖中,她的袖袋里,还装着一沓可以防身的神符。
一个浑身脏污看不出原样的流民往前走了一步,看他的骨架,应该是个男人。
「你是什么人?来林子里做什么?!」那男人的声音嘶哑难听,但盯着奉天的眼神让人头皮发麻。
他似乎是这群人的领头,他说话时,其他的流民都没出声,暂时也没动。
奉天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那男人看着奉天丝毫不惧的样子,还有她手里隐隐闪着流光的长鞭,似乎有些忌惮。
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冷笑了一声:「我们是什么人?国都的贵人竟不知道么?西北两州四府遭了旱,粮食都死光了,我们除了逃荒,还能作甚呢?!」
奉天诧异道:「你们是西北两州四府的灾民?你们不知道蓬莱神尊降下甘霖,旱情已解的消息么?」
那男人啐了一声:「甘霖?什么甘霖?!女娃子,你莫做耍我们,若是有甘霖救旱,我们哪至于出来逃荒?!还有什么蓬莱神尊,听都没听过!」
奉天一愣。
这男人的态度笃定,要不是她亲自去过丘山府,恐怕就要真的怀疑旱情是否真解了。
奉天捏着长鞭,好声好气的向众流民们解释道:「你们的官方不曾发公文么?国君亲笔下诏在大梁境内宣布了蓬莱神尊的降临,还与国相等人亲自去求了神迹救灾,此前刚回国都呢。」
那个男人狐疑的看着奉天。
「什么公文?我们又不识字,哪里知道官老爷们写了些什么!再者说,国君亲自去救灾?女娃娃,你编谎也编得像些!国都到西北两府路途遥远,国君怎么可能去那里救灾?!」
这男人是真的不知道蓬莱神尊,也是真的不知道家乡旱情已解。
因为这个时代交通不便,讯息的传达本身就慢,而这时的人民又大多没读过书,对官府的公文也不怎么关心。加上他们刚开始逃荒的时候,梁王的公文还没到他们的州府呢。
奉天稍稍一想就想明白了这个理,于是她耐心跟众流民解释了来龙去脉。
西北两州四府的旱情确实已经解了,虽然路途遥远,但有神赐的天马马车,国君等人一日便可来回,如今已经救完灾回国都了。
而且梁王亲眼看到了子民的惨状,回国都后还下令免了西北两州四府的一年赋税,好让黎民百姓们休养生息。
众流民们面面相觑,皆是不敢置信。
为首的男人喝问道:「我们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什么神迹,我们年年拜海神爷爷也没见过什么天马马车神仙符箓!你那什么蓬莱神尊莫不是你编来诓我们的罢!」
奉天见流民们不肯信,便从衣襟里摸出百宝囊,从中取出了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小瓶儿来。
「你们不信蓬莱神尊,我便让你们看看神赐的宝物吧,这是神尊赐下的甘露瓶,瓶中有我装下的数瓮晨露,你们可以拿些叶子来,我倒些水给你们解解渴。」
那男人有些惊疑不定,但他看奉天十拿九稳的样子又有些动摇。于是他朝身后一个人吩咐道:「去折一片大叶子来,我倒要看看这神赐宝物是怎么个神妙法!」
很快,一片芭蕉叶子被折了来,那男人三两下将叶子叠成一个能装水的碗状,捧着前来。
「你说你这小瓶儿里有数瓮晨露,那你且先把我这叶子装满试试。」
这叶子叠出的「碗」不大,只有海碗大小,但看上去至少能装下十来个小瓶,若想装满这叶子,这一瓶晨露怎么看都不可能够。但若真能装满,这男人就要考虑考虑奉天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奉天打开甘露瓶的盖子就往叶子里倾水。
那男人紧张的看着细小的水流。
一息,两息,十息,半盏茶时间过去了,那瓶中小小的水流还没断!叶子碗已经装了大半了!可那小瓶儿里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流!
一炷香时间过去,叶子碗被装满,那男人看向奉天的目光开始探究起来。
这女娃子口中的神迹是真是假暂且不知,但这宝瓶似乎果真有些玄妙..........虽然只能装水,但如果能夺下来卖予行商,说不定能换来数不清的救命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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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察觉到眼前这人的神色变化,略微退后一步,面无表情的一挥鞭子,长鞭如同一道流光,勐地将旁边的一块三人高的山岩抽得粉碎!
轰隆————!!
山石炸开的声音如同雷鸣,惊得众流民们连连抱头鼠窜。
四散开的石块疾射出去,有些碎石刚好砸在了流民们的脚边。
许多流民扑通一声,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那领头的男人也骇得失手打翻了叶子碗,连忙大声讨饶:「贵人!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贵人莫与我们这些蝼蚁置气!不值当啊!!」
「这下你们可信了神迹么?」奉天收起甘露瓶,提着长鞭,脸上看不出喜怒,「你们是饿昏了头才起了歹心,我可以暂且不追究。但你们在国都流连已久,该回故乡去了。」
那男人见硬的行不通,就来软的,他毫不犹豫的跪在奉天面前:「贵人!!不是我们不想回乡,而是我们早已身无分文,如今只能在林子里寻些树皮草根过活,哪里还有余力余钱回乡去啊!!」
其余流民见了,纷纷跪着上前哭道:「求贵人发发慈悲,救救我们罢!!」
「你们且等着,」奉天看着这一地骷髅架子般的流民,终究还是不忍心,「我这就回去带人来施粥,晚些你们见到人来,便出来领粥就是。」
守城门的兵丁们不会允许流民进城,流民们也不敢去国都城里找死。
所以奉天只能自己回去,再带人来施粥。
那些信徒们供奉的银钱,也不知道全拿出来买米粮够不够。
奉天想了想,又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为首的男人一边磕头一边答道:「多谢贵人!!我们都是安昌府的人,总共有六百七十二人,但这林子里不止我们,还有其余州府的灾民,我们也不知他们有多少人!」
六百七十二人,还只是安昌府的流民,奉天估算了一下,这片老林子,怕是至少也得有两千流民。
这么多人,难怪官方都束手无策,只能将流民们挡在城外。
「我知道了,你们先等着罢,若是遇到其他州府的灾民,也一併告诉他们,待会会有人来施粥,叫他们一同来领粥吃。」
那男人千恩万谢的应下。
奉天便起身回神殿,两千多人的米粮,不是个小数目,要尽快的筹措起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光靠神殿众人是肯定不够的。
或许,可以去殿外的广场上发布个消息,国都众人最近向善成风,都抢着做好事,召集些人手来帮忙应当不难。
熬粥也没那么快,锅碗炊具也不一定够,说不定还得联繫一下官府。
奉天揉了揉眉心,要不干脆联繫梁王,让他从官府调人手来协助?
流民们受灾逃荒,他这个君主理应出面安抚民心。
奉天倒没有因为这事迁怒梁王,因为连她此前也丝毫不知国都外竟还有这么多的灾民流连。国都坊市里歌舞昇平,若不是亲自出来走这一趟,奉天也不会相信国都近郊就有这么多的流民。
还是先通知梁王吧。
第84章
奉天出了林子后, 在林子外贴下了一组传送符阵,方便待会带人来施粥, 然后发动另一张传送符瞬间回到了蓬莱神殿的静室里。
一回到神殿, 奉天立刻让神仆带着传送符去求见梁王,并通知他尽快带人手来蓬莱神殿。
神仆急匆匆的进宫了,蓬莱神殿与王宫相距不远, 再加上神行符, 半盏茶时间便能到王宫里。
梁王得知奉天有急事相商,连忙带着国相与几位正在议事的朝臣同神仆一起来到了蓬莱神殿。
「神使大人!不知此番可有什么要紧事?是神尊有新神谕了吗?」梁王刚踏出大厅的传送符阵, 就咋唿上了。
他心里还有点忐忑,嘴上在问是不是神谕, 心中却在担忧是不是他的两个王女犯了什么过错,如今神使大人找他来告状了。
奉天也不废话,直接了当道:「国都近郊野林子里有两千逃荒的流民,我欲带人施粥,但人手不够, 陛下可否下令让官府派人与我同去?」
梁王一惊:「什么?!两千流民?!从哪里来的?!」
梁王身后的京兆府尹顿时脸色一黑。
奉天三言两语告知了梁王来龙去脉, 梁王便知道了, 当务之急是去施粥救人,至于该查问的官吏, 那是之后的事了。
梁王二话不说立刻派人取国库银米来, 又亲自与国相带着京兆府尹,调集了数百位兵丁与僕役开始备柴火炊具。
奉天和苏巧贞也带着十来个小童儿一起忙活。
梁王和国相都看到了自家女儿, 有心想上前与她们说说话, 但现在众人都忙着, 连神使大人都亲自去清点柴火了, 他俩也不好干杵着。
不过, 看到自家女儿跟其他小童儿一样神采奕奕,一个个跟在大人身后搬东西点炊具的来回穿梭,看上去竟比在宫中府中的状态更好,梁王和国相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惜辛也看到了自家父王,但她现在正带着姐姐妹妹们忙着呢,没空跟这位一年都见不了几次的君父叙旧。
雍娘和婉桃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忙活,她们只顾着和姐妹们来回在神殿和熬粥处摘菜送菜,将新鲜採摘的神赐果蔬一批一批的往煮粥的锅边放,倒是没发觉父亲也在场。
将种植箱里的神赐果蔬加在给灾民们的救济粥里,是奉天下的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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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看着那些流民都快油尽灯枯了,这些神赐的果蔬颇有些灵气,吃下去能使他们破败的身体恢復些元气。从自己嘴边省两口果蔬就能救下这么多人,奉天觉得这根本不需要考虑。
所以她让小童儿们回神殿里去,收香灰的收香灰,浇水的浇水,摘菜的摘菜,搬运的搬运,一趟又一趟的把神殿后堂新催熟的神赐果蔬搬来煮粥。
只不过种植箱不大,里头的作物一天也只能熟两次,小童儿们来回跑了七八趟就把能摘的都摘得差不多了。
奉天让人将这些果蔬全部切碎,加在救济米粮里煮成稠粥。她自己则去布置新的传送符阵,这样待会粥熬好了就可以直接连锅带碗的一起传送到她留在老林子外的传送阵里。
比慢悠悠的车马快多了。
梁王与国相都走过几次传送阵,此时看到奉天布阵倒也不怎么稀奇了,但其他人却忍不住频频偷瞄奉天这边的动静。
京兆府尹黑着脸敲了敲锅沿,让众人专心干活。
而蓬莱神殿里,许多信徒都好奇的张望着不停出入神殿的小童子们,有大胆些的就问了:「小仙童,你们这是作甚吶?怎的拿这么多菜?」
抱着菜路过大殿门口的惜辛顺口回了一句:「拿去给近郊的灾民们熬粥呢!神使大人要出城施粥去!」
信徒们面面相觑。
近郊有灾民?神使大人还要去施粥?
当即就有人站起来了:「竟有这种事!看小仙童们忙活得紧,不如咱们也去搭把手吧!」
众人纷纷响应。
有的人是真心善,听到有灾民就想去帮帮忙,有的人却在想帮了这个忙算不算行善,能得多少功德,还有人想趁机在神使大人跟前露露脸。
不管他们在想什么,但大多数都站起来,跟着童儿们一路出了神殿,来到了正在煮粥的场地里。
煮粥的场地离神殿不远,紧挨着京兆府,众信徒们乌央乌央的赶来,看到的便是许多兵丁僕役忙得热火朝天,跟着忙活的人里似乎还有几个难得一见的贵人。
忽然来了这么多人,煮粥的人们都有点懵。
但信徒们看见了奉天,连忙喊道:「神使大人!我等听说了有国都城外有灾民挨饿,特意前来帮忙!」
奉天布阵的动作一顿,她之前确实想过让信众们来帮忙的,没想到他们居然自己来了。
于是奉天点点头:「也好,人手越多干活越快,大家齐心把第一批粥先煮上罢!」
信徒们搓着手,喜滋滋的:「好嘞!」
神殿来的信徒们的人数比官府的人多得多,他们一来,很快第一批粥就出锅了。
「神使大人!有十锅粥熬好了!咱们现在送出城去么?」
奉天摆摆手:「将粥盛出来,走这个传送阵,先来一批人去施粥,再分些人手去老林子边维持秩序!」
众人纷纷应下,很快就有人把盛好的粥装在大筐里,抬着去传送阵里,跟第一批施粥人同行的还有奉天和一些兵丁。
奉天布下的传送阵一次可容纳二十人,她带着十九个兵丁先通过了传送阵,其他人紧跟其后。
而现场熬粥的人又开始熬第二批的粥,有梁王国相和京兆府尹的指挥,这空地上人来人往,却丝毫不乱,所有人都在井然有序的忙活着。
官吏,行商,戏子,农人,小贩,村妇,老妪,富家小姐,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在同一块空地上为灾民们熬粥。
女子们负责切菜洗米盛粥,男子们负责噼柴烧火熬粥,还有人在旁边现场编合用的大筐子。
熬好的粥立刻被盛出来,一碗一碗放进大筐里,竹筐可以叠放好几层,摞得差不多了,就有人抬着筐通过传送阵出城去施粥。
一批又一批的人们出城又回城,忙得脚不沾地。
国都近郊,老林子外。
安昌府的灾民们翘首以盼,他们不敢全部出林子,怕被官府的人捉了去。只派出了几个瘦猴一样的人躲在林子边缘的草丛里偷偷往外瞧。
林子里,那个跟奉天打过交道的男人捧着一个叶子碗,焦躁不已,但又频频看向林子外的方向,一言不发。
他在等,也在赌。
等奉天带人来,赌她是带人来捉他们或是救他们。
官府已经派了好几次人来围剿他们,导致许多流民不得不往更深的林子里钻。可林子深处虎豹狼虫照样会吃人。
流民们战战兢兢的在老林子里苟延残喘,若是真到了绝路时,他们也只好拼上这一条烂命............
「老爷!有人来了!有人来了!那个女娃子真带人来了!!」
一个瘦成枯柴的矮小男人连滚带爬的冲进林子里:「真来人了!!她真带着人来了!有粥!!我闻到味道了!!可有官兵,我不敢去!」
那个被叫做「老爷」的为首男人豁然站起身:「果真么?!」
林子里的流民们也纷纷站起来,饿得凸出的双眼里都爆发出了难言的光芒。
矮小男人煳了一脸的泪,把黢黑的脸上冲出了两条泪沟:「果真!!咱们有救了!!」
众流民们顿时喜极而泣,在为首的男人带领下,一步三喘的挣扎着往林子外走。
当他们跌跌撞撞的互相搀扶着走出林子,看到奉天和她身边的大筐时,许多人都勐地踉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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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看到林子里影影绰绰的人们,扬声喊道:「逃荒的乡亲们!来这边排队领粥!」
林子里似乎安静了一瞬间,然后忽地冲出了许多形销骨立的流民!
他们争先恐后的冲到盛粥的筐子前,不等官兵们分发便伸长了手要去抢粥!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谁乱来谁就没粥喝!」官兵们见筐子差点被挤翻,连忙大吼:「排队!!排队去!不许挤!」
可饿昏了头的流民哪里会听。
排队?这粥就这么几筐,排在后面的还有得喝么?
第一批来施粥的人只有几十个,加之猝不及防,根本挡不住这么多流民。转眼间,官兵们就被推搡开,装粥的筐子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里面的粥碗跌出来,碎了一地。
可流民们却什么都不管,一窝蜂的跪在地上把流得到处都是的粥米抓起来往嘴里塞。连着地上的泥土都一同咽了下去。
地上的碎碗片割伤了许多人,他们的血和粥米混在了一起,可压根没有人在意,他们连血带土,状若疯狂的将一把又一把血泥粥米往嘴里送。
官兵们和国都神殿的信徒们都被这一幕吓得胆寒。
这哪里还是人,这分明是饿鬼!!
有人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再靠近这群仿佛能吃人的流民。
后面抬着粥从传送阵里出来的第二批人也被吓住了,僵立在原地。
流民们把地上的土都吃薄了一层,闻到第二批粥的味道立刻又想去哄抢。
抬着粥的人吓得腿软,好在奉天及时反应过来,长鞭一甩,将流民和施粥人隔开。
可流民们流着血张着嘴,纷纷伸长了手和脖子,嘶哑的喊着「给我粥,给我粥!」
这地狱般的景象将施粥人们都吓傻了。
奉天又一道结界符打出,把流民们罩在了其中。
稠粥的香味飘散在鼻尖,流民们饿得发狂,但奉天的结界符像一个无形的罩子,将他们隔绝了起来。
奉天沉着脸:「粥还有很多,但如果你们再上来抢,谁也别想再喝到一滴粥水!」
流民们看到奉天,饿得混沌了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丝。
是这位贵人救了他们,她的话,流民们勉强能听进去两句。
奉天又放缓了声音道:「你们先别急,后面的粥管够,一个一个排队来领,待会我放开你们,你们不许再一起涌上来了。」
听到奉天的话,流民们浑浑噩噩的哭喊道:「贵人!救救我们,救救我们罢!放我们出去,我们再不挤了!」
奉天这才将结界符打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口子。
流民们这下想挤也挤不了了,只能一个一个的出来。
众人都吓得不敢上前,奉天便自己站在筐前,一碗一碗的将粥递给流民们。接过粥的流民都忙不迭的把头埋进碗里,烫也顾不得了。
奉天一边施粥,一边吩咐流民们:「领到了粥的去旁边,不要堵着后面的人。」
手里捧着粥的流民这会心里安定了些许,乖乖的听话退至一侧。
其余施粥人都用敬畏又佩服的眼神看着奉天。
施粥筐子旁边,有芦柴棒一样的小妇人抿着粥水餵给怀里的干枯小儿,有双手流血的老人捧着粥碗,眼泪和血一同滴在碗里,还有黑瘦干巴看不出原样的汉子,一边哽咽着喝着粥,一边断断续续的哭着死去的妻儿。
「我苦命的婆娘孩儿啊!你们再多熬两天,就能喝上这样稠的粥了...........」
旁边的老人也嚎啕哭道:「我的娃,我的娃娃啊,到死都没等到这一碗粥啊..........」
妇人们也悲从中来,一时间,悲惨悽厉的嚎哭声响彻林外。
那些原本被吓退,认为流民们是饿鬼的信众兵丁们都沉默了。
他们不是饿鬼,他们是与他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许多施粥人心里都堵得难受。
一个农妇打扮的施粥女人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一块冷了的饼子,走到那个抱着小儿的妇人身边:「小嫂子,你尽顾着餵娃娃了,这饼子你垫两口吧,莫饿坏了,不然娃娃没了娘要怎么活啊!」
干瘦的妇人接过冷饼子就要给农妇磕头。
农妇连忙扶住她:「使不得使不得!小嫂子你快起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庄稼人,谁还没个难的时候呢!」
其余施粥人也反应了过来,掏钱的掏钱,掏物的掏物,本身也不富裕的人就递上帕子,让流民们裹一裹血煳煳的伤口。
流民们哑着嗓子哽咽着向众人道谢。
还有人站到奉天身边,跟她一起施粥。被结界符罩起来的流民们看到这一幕,也纷纷安静了下来,不再哭嚎拥挤,而是满怀期望的排着队出来领粥。
第二批粥发完,施粥人带着空碗空筐回城去,第三批施粥人又来了。
后面的流民见到不断有人带着新的施粥筐子来,也渐渐安心,不再焦躁。
传送阵另一头,带着空筐子回去的信徒兵丁们都神色沉重,让其他人心里咯噔了一声。
梁王拉着一个从传送阵里回来的官兵,问道:「怎么?灾民们情况不好?还是遇到别的什么困难了?」
那官兵的衣服上沾着些血迹,让梁王与其余人都有些忧心。
回来的那个官兵摇摇头,又点点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半天也没组织好语言,而是嘆道:「..........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只是灾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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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有些干哑,「灾民们的情况确实很不好,陛下可以亲自去看看。」
梁王与悬起了心,片刻后,他与下一批抬着粥的人一起跨进了传送阵。
传送阵外的老林子里,现在的情况已经比刚刚开始施粥时好了很多。
奉天撤去了结界符,而灾民们也不再哄抢,而是排成几条长队,依次上前来领粥。施粥人们抬着筐,灾民们取空一筐,他们又立刻补上新的粥碗。
地上散落着些碎瓷片和暗色的血迹,有些灾民的膝盖手掌腿脚上也还在流血。
旁边已经领到了粥的灾民们捧着粥,有的大口大口的吞咽,仿佛怕下一秒这粥就会消失不见,有的小口小口抿着,似乎是捨不得一口气喝完这满满一碗稠粥。
梁王看着那些不成人样的灾民,喉头髮紧。
片刻后,他转身踏进了传送阵,回到煮粥的空地上,拉过了京兆府尹:「爱卿,你去召些大夫来,再取些伤药和干净的衣物,同我去救治灾民。」
国相凑过来:「陛下...........?」
梁王又对国相说道:「爱卿你去着人安排一片住处,不需多么完备,能遮风挡雨便好,地方宽敞些,要能住得下多多的灾民才行。」
京兆府尹和国相领命去办事,梁王又转头喊人:「来人!回王宫命内务总管去寡人私库中取万两白银来!」
又有几个僕从领命离去。
吩咐完这些,梁王才感觉堵得难受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些。他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让自己缓缓神。
去安昌府救灾时,梁王就已经见过一次灾民们的惨状,但他没想到,这些逃荒出来的灾民,观其形貌竟比留在故土的灾民更加令人揪心。
梁王从不知道人竟然可以瘦成那种模样。
干枯得像一把野草,像一支干柴,像一架骷髅,什么都像,唯独不像个活人。
往年也有灾荒时候,但那时的梁王只是例行的下令各地开仓赈灾,派去救灾的官员们心照不宣的抢着这个「肥差」,从小学着帝王之术的梁王也只是冷眼看着,默许了他们各个派系间的「彼此制衡」。
对于受灾的子民,梁王对他们有责任感,但却并不怎么深刻。
他只能在一些「某地大灾,人相食」和「饥民数万,荒野万里」的奏摺里窥见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影子,又出于君主的责任感会随手给他们免去一些赋税。
而这两次亲自救灾,把曾经官员们蒙在梁王眼前的遮羞布血淋淋的撕下来了。
梁王心口阵阵闷痛。原来,他的子民,在他的治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竟过着这样悽惨艰难的日子。可却没人告诉他。
若不是奉天神使传来消息,他甚至不知道国都近郊就有这么多流离失所的灾民。
国都巍峨的城墙挡住了梁王的双眼,也挡住了灾民们撕心裂肺的恸哭声。
梁王越想越羞愧,也越想越愤怒。
待安顿好灾民后,国都的大小官员们,都该清一清蛀虫了。
上一次观照宝镜,梁王揪出了好些一品二品的大硕鼠,但底下的小官小吏他并没有追究,只择了首恶开刀。这一次,梁王下定决心,要将整个大梁的都洗刷一遍!
旁的君主或许还要忌惮一下世家的威胁,但梁王自觉如今有神使与神尊撑腰,底气足得很,并不惧什么臣下反扑。
短短的几息间,梁王脑子里转过了许多念头。
众官兵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神情,皆不敢吱声。
等京兆府尹带着一群大夫提着药箱赶来后,梁王的面色才好看了些。
他带着京兆府尹和大夫们跟在这一批的施粥人后面,一同出了城。
这时,老林子外的安昌府灾民们基本上都领到了粥,最先领到粥已经喝完了的那些人还在不停跟奉天与众人道谢。
奉天阻止了他们要跪下磕头的举动,而是让他们重新进林子里去,通知其他州府的灾民们也出来领粥。
「我们备的米粮足够,不必担心人多不够分,你们只管把另外的灾民们喊出来就好,这几日我们都会来施粥。」
安昌府的灾民们擦了擦眼泪,应了一声,互相搀扶着又进了林子。他们这些灾民虽然各自抱团求生,并没有与异乡人结伴,但他们这些日子都在老林子里躲着,多多少少也知道彼此所在的大致方位。
奉天没有让人跟着他们一同去。
因为她知道,如果派了别的人同行,其他州府的灾民可能会被吓到,以为是官府要去拿他们,反而不愿走出林子来。
这些灾民重新进林子后,老林子外,奉天揉了揉肩膀,看了一眼四周。
这时基本上所有的灾民们都已经领到了粥,梁王还带来了一批大夫,正在给受伤的灾民们包扎上药。
梁王见奉天终于空闲,便走上前道:「神使大人..........此番.........多谢您,否则,寡人还不知道竟有这么多灾民流连在国都外.........」
他羞愧道:「寡人这个君主,委实做得不好...........」
奉天摇摇头:「陛下不必妄自菲薄,有您这样的国君,是百姓之福。」
梁王更羞愧了,连连嘆气摆手。
「唉..........幸亏有神尊赐福..........神使大人,寡人厚颜,有一请求不知您可否...........」
第85章
梁王想借奉天的传送符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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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两次亲自救灾的经歷让他意识到, 他与子民们之间是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高墙的。因为车马慢,路途远, 他的很多子民们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苦受难。
梁王心想, 若是能向奉天神使求来一些可以瞬息去往任何地方的传送符,那他以后就可以时不时的去微服私访一番。
去看看他的政令有没有通达,去看看他的官员有没有中饱私囊, 去看看他的子民们有没有受到欺压。
奉天听完很有些感慨。
梁王在通灵宝镜中的身影发暗, 可见他私下里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他周身的紫气与金光丝毫不掺假, 他的的确确是一位好国君。
然而这事奉天也无能为力。
因为神赐的传送符上有神明布下的禁制,只有奉天本人才能发动这些传送符。
而且, 传送符并不是哪里都能去。
传送符阵想要可以通行,必须有双向的通道才可以。比如梁王想从王宫去近郊,就需要王宫和近郊之间都有传送符阵才可以在两地来回。
若是梁王想用传送符在整个大梁境内巡查,那就必须在大梁境内都布满传送符阵才可以。
但奉天却没法亲自挨个走遍梁国的四州十三府。
她在神殿中也有忙不完的事情,根本不可能一个州府一个州府的去给梁王布置传送阵。
奉天解释完, 梁王长嘆了一声。
「是寡人唐突了, 神使大人见谅。」
奉天摇摇头:「陛下为百姓考虑, 不算唐突。我会将此事禀告神尊,若祂有神谕降下, 我会尽快告知陛下。」
梁王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连连道谢。
与曾经对大国师不得不让三分时不一样,现在梁王对奉天是发自内心的信任与崇敬。有这样一位真神神使, 是大梁之幸。
梁王与奉天短暂商谈后便又各自忙活了起来。
奉天将甘露瓶中的晨露倒出给灾民们清洗伤口, 梁王则与国相商量, 接下来如何安置这些灾民们。
国相在国都里找了一处即将拆除的街巷, 可以暂时让灾民们住进去。但让他们长久的待在国都也不是个办法。
两州四府的旱情已解, 灾民们需尽快返乡。
梁王从自己私库里取了万两白银,国相也掏了五千两私人积蓄出来,他俩准备用这些银两来暂且安置灾民。先让他们在国都安顿几日,待养好了身体,便赐他们银两让他们返乡去。
梁王还打算把瞒上欺下的国都官员们重重的惩处一遍,京兆府尹若能戴罪立功,梁王可以不摘他的乌纱帽,但他若是也跟那些瞒报的官员有牵扯,梁王便要将京兆府尹革职查办。
国相看上去有些忧虑:「陛下,上次清洗朝堂已经让众臣人心惶惶了,这次若再来一回,恐怕会让朝臣们不安吶..........」
国相的意思是这次可以缓办轻办,不必兴师动众。但梁王却觉得,这些官员连君主都敢欺瞒,若是从轻发落了,以后还指不定要生出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来。
大梁的君权一直算不上独断,歷任梁王,几乎也没有能独揽大权的。
因为梁国里上有海神庙里的大国师,下有世家出身的众臣。
梁王作为国君,实际上手中的权利却总是受到各处制衡,这也是为什么梁王从小学的帝王之术都涉及朝堂党争各方制衡的缘故。
但现在,如今的梁王觉得,或许他可以做一位前无古人的国君。一位不受到任何朝臣世家牵制的大权在握的国君。
所以,曾经梁王能忍受的朝臣们的「心照不宣」,现在他不想再忍了。
国相见梁王态度坚决,也只好闭嘴。
他是梁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提拔起来的心腹,不能在这种时候跟梁王对着干。
于是梁王便自顾自的定下了下一次清洗朝堂的决定。他要让所有的世家官员都明白,只有国君才是大梁真正的掌舵人!
以后若谁敢违逆他,欺瞒他,再弄出个什么他不知道的灾情流民,他必不轻饶!
国相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却不敢多言,只闷头继续干活。
老林子外,已经领到了粥包扎了伤口的,都是安昌府的灾民,他们在官兵们的指挥安排下有序的站到了一侧,免得待会其他州府的灾民出来了没地方下脚。
大约又过去了半个时辰,林子里又走出了一群北定州明水府的灾民。
他们在安昌府灾民的解释下,将信将疑的出来看看情况。但一出来闻到了粥米的味道,他们就抑制不住的激动了起来。
好在施粥人们现在都有了心理准备,加上奉天也在旁边,又有安昌府的灾民们帮忙,很快,明水府的灾民们也陆陆续续的领到了粥,并没有发生之前那样抢粥的事情。
安昌府的灾民们现在已经填饱了肚子,他们看到明水府的灾民们和自己一样的惨状,都有些同病相怜,便有人主动站起来,帮着施粥人安抚新来的灾民,维持秩序。
老林子外的气氛终于和缓了起来,后头又有人去林子里寻到了丘山府与化平府的灾民,四批灾民共计两千多人,都被官兵们统计在册,稍后便会分批带他们回城安歇。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老林子里,居然又走出了第五批灾民。
不是梁人。
而是与大梁相邻的陈国人。
他们之中有些是行商,有些是逃荒时走错了路的百姓,还有些是本就住在陈梁两国交界处的边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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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陈国人逃难到梁国,本来以为自己要客死他乡了,却没成想听到了林子里的动静,知道了梁国君主与神使竟亲自带着人在外头施粥,他们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饿得脑子都混沌了陈国难民们心想,他们不求吃饱,只要能得一点残羹剩饭就行。
梁王与奉天都有些诧异。
但看着他们与其余灾民如出一辙的惨状,和筐子里剩余的粥米,梁王和奉天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给这些陈国难民们也递上了稠粥。
陈国难民们受宠若惊,捧着粥碗边喝边流泪。
梁王与奉天商议了片刻,决定暂且把陈国难民们就地安置在老林子附近。
陈国难民们数量不多,百十来个,给他们拨一些木料被褥,他们便可自行在官道附近寻个空地搭些棚子暂居几日。总比在老林子里风餐露宿好很多。
陈国难民们千恩万谢,丝毫没有不满。
因为他们毕竟不是梁人,梁王和梁国神使都没有义务救他们。能给他们施粥,还给他们许多木板被褥搭棚子暂住已经很好了。
见他们没有得寸进尺,梁王和奉天也稍稍安心。
不管怎么说,这些逃难来的异国人总不好大喇喇的放进国都。他们自己识相,梁王也不介意做个顺手的善人。
奉天与梁王国相分批组织灾民们通过传送阵,回都城暂且安顿。
灾民们之前饿得两眼发昏,对什么都无心关注,但现在他们吃饱了,便对这个神奇的传送阵好奇起来。
他们睁大了眼睛,惊嘆的从阵中走过。
等把灾民们都安置下来,太阳都快下山了。
施粥处的人们也累得直揉肩膀。
奉天向众信徒道谢,信徒们连连摆手,直说这是给自己行善积德的好事,神使大人严重了云云。
梁王与国相及京兆府尹则各回各家,还派了交接的兵丁来看守这片空地上的锅碗瓢盆,明日继续熬粥。
众人渐渐散去,奉天也带着跑来跑去忙碌了一整天的神仆和童儿们回神殿。
这一天,她们也累坏了,饭都没顾得上好好吃,午饭都是与众人一同喝的锅中剩下的稠粥。
大人倒还好,小童儿们却一个个的都累得快要吐舌头了。
奉天看得好笑又心疼,与神仆各自把几个年纪最小的童儿抱起来,又牵着大一些的小童回神殿。
惜辛被奉天牵着,她另一只手还牵着两个妹妹,叽叽喳喳的跟奉天说她们这一天都没有偷懒。种植箱里的菜蔬採摘完后,她们又跟着大人们洗米打水盛粥,是扎扎实实的忙碌了一整天。
大人们听得心里一软,说今晚回去给小童们做些好吃的。
种植箱里的菜蔬全部摘空了,奉天本来要出去买的米粮也没来得及买,于是今天的晚餐奉天便破例,从神赐的百宝囊中又取出了一桌饭菜。
这些饭菜是墨卿顺手塞在百宝囊里,给奉天请客吃饭撑面子的,还有些是她给子衿买零嘴儿的时候顺道给神庙里的小傢伙们准备的同款零食。但奉天之前一直没取出来。
一来是暂时没什么要请客吃饭的场合,二来是小童们平时有糖果和种植箱里的番茄黄瓜可以随时随摘,奉天就没把多余的零食给她们。
今天众人都累坏了,奉天觉得,给大家一些奖励也是应当的。
于是今天的晚餐,神殿众人们都吃得头都不抬。大人们有面子包袱,还勉强算稳得住,但小童儿们几乎每吃一口就要惊唿一声。
惜辛更是大声叭叭,说这神赐的饭菜比王宫里的好吃多了!她在王宫里见都没见过这样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呢!
大人们听得忍俊不禁,问惜辛,那平时神殿的饭菜怎么样?比王宫里的御膳更好还是更差?她们三个官家来的小姑娘还吃得惯么?
雍娘吃得脑袋都要扎进碗里了,婉桃还在思索怎么措辞,惜辛就耿直的说道,神殿里自种的菜蔬比王宫里的御膳好吃,但别的米粮肉菜就比王宫里的御膳差很多。
大人们听罢就笑了。
「咱们平日吃的除了神赐的菜蔬外,旁的都是在市集上买的普通米粮,自然是比不上王宫中的食物的。」
雍娘却勐地抬起头,慢吞吞的摇了摇小脑袋:「不,平日里的饭菜也比王宫里的好吃————还不会挨饿。」
众人都是一愣。
惜辛拉着雍娘,一叠声的问她为什么会挨饿?
雍娘老实巴交的说,在王宫中总有坏姨姨欺负她们娘俩,叫人不许给她们送饭菜。她母妃性子软,不敢与人争辩,就每次都把食物留给雍娘,但饶是如此,雍娘还是时不时会挨饿。
大人们皱了皱眉,惜辛一拍桌子:「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我可以找母妃帮你们告状呀!至少给你吃一顿饱饭是没问题的!」
雍娘捧着小碗,眨了眨眼睛:「可是母妃说女孩儿吃不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也没必要同别人说,会招人家笑话。说不定还会引来父王厌弃,那样就不止没饭吃啦,说不定脑袋都要没呢。」
惜辛沉默了。
奉天也皱了皱眉,给雍娘的小碗里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好孩子,以后别想之前那些事了,在神殿里你若是饿了就跟神仆姐姐们说,不要自己忍着。」
雍娘乖巧的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惜辛看着妹妹,心里复杂难言。雍娘的母妃在宫中没什么存在感,据说是父王在民间纳的民女,因此也没什么地位,导致雍娘在宫中也像个透明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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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宫中只有她和雍娘两个王女,她说不定也注意不到雍娘。
现在听雍娘说自己在王宫里吃不饱饭,惜辛觉得很不高兴,还有些愤怒,但她又不知道这愤怒从何而来。
拜高踩低似乎是宫中常态,没什么不对,父王妃妾众多,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惜辛越想越想不明白,也越想越气。
想不明白的惜辛晚饭后就跑去找了奉天。
现在三个小神侍们都彻底融入了神殿里,她们对教导她们的奉天既尊敬又亲昵,有什么不懂的都会跑去问奉天。而奉天也会耐心的解答她们的疑惑,所以惜辛熟门熟路的跑到了奉天的房间里。
奉天此时也还没歇下,听到惜辛有点气鼓鼓又有点迷茫的疑问,她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奉天觉得不能在小姑娘面前说人家父亲的不是,便耐心解释道:「因为你父王有许多妻妾子女,还有朝堂事务要忙,难免会有些疏忽的地方。」
惜辛当即说道:「既然顾不过来,那他为什么还要娶那么多妻妾啊!连女儿挨饿都不知道,这也太过分了!」
奉天蹲下来,跟惜辛平视:「世间男子多有三妻四妾,凡俗间挨饿的女孩儿也确实不少见。这些并不是一两人,一两日便能改变的事情————惜辛想要改变这世道么?」
惜辛不太明白,但她用力的点了点头:「想!我想让世上的爹都不娶那么多顾不过来的老婆,生许多他们顾不过来的孩子,也想让所有人家的女儿都能吃饱饭!」
十一岁的小姑娘信誓旦旦:「若我是父王,我定会照料好妻儿,不叫他们挨饿!」
奉天听着惜辛一知半解的童言稚语,不由得发笑:「但你父王不止家里妻儿要照料,他是整个大梁的君父,千千万万的梁国子民也等着他照料呢。比如今天咱们熬的那些粥,便是熬给挨饿的灾民们的。」
惜辛不是很懂,她疑惑问道:「神使大人,外面挨饿的人很多吗?」
奉天点点头:「是啊,很多很多。而且不是像雍娘那样饿一顿两顿,是长年累月都吃不饱,穿不暖,甚至会冻死,饿死。」
惜辛倒吸了一口凉气。
冻死,饿死。
惜辛拉了拉奉天的袖子,讷讷道:「神使大人..........明日,我也想跟你一起去照顾灾民,可以么?」她想去看看,会因为冻饿而死去的人们究竟是什么样子。
惜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去看看其他挨饿的人们,更不知道她看了之后又该怎么做。但她现在就是想去看个明白。
奉天思索了一会,应道:「好,明日我带你们同去。」奉天并不是一个溺爱孩子的长者,她觉得神殿里的小童儿们都得明白世间疾苦,不能让她们成为那种高高在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
只不过以前没什么机会,现在惜辛自己主动提出来要去了解众生之苦,奉天还有些欣慰。
奉天答应后,惜辛的心里踏实了一点,她跟奉天道别后一路跑回房间。
现在她们有时候会去睡大通铺,有时候会在自己的房间睡,惜辛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到了等她的雍娘和婉桃。
雍娘和婉桃都不知道惜辛跑哪去了,便在她的卧房里等她回来,晚些好一同歇息。
惜辛看到两个妹妹,忽然深吸一口气,勐地冲上去把她俩一左一右的揽进怀里:「..........雍娘,婉桃,我们明天一起去照顾灾民吧!神使大人答应我了。」
雍娘和婉桃有点搞不懂惜辛的思路,但她们一向都很听大姐头惜辛的话,于是三个小姑娘就这么稀里煳涂的决定了明天的事情。
惜辛摸了摸小妹妹的脑袋:「雍娘,你以前饿的时候是不是很难受?」
雍娘想起曾经肚子咕咕叫的可怕经歷,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婉桃没饿过,她有些好奇的问雍娘:「饿肚子有多难受呀?」
雍娘想了想,答道:「很难受很难受,饿的时候眼前发黑,晕晕的,没力气,看到什么都想往嘴里塞,饿得烧心,比死了还难受。」
惜辛和婉桃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婉桃把自己的糖果全部掏出来塞给雍娘,惜辛的糖果都吃完了,她就心疼的抱着小妹妹拍她的背:「都过去了,以后你再也不会挨饿了。」
雍娘在姐姐怀里蹭了蹭,安心的「嗯」了一声。
第二天,三个小神侍早早地爬起来,果真跟着奉天一同去安置灾民的旧巷子里帮忙了。
今日梁王和国相都还没来,他们这会还在朝堂上拔除蛀虫,对国都瞒报灾民的官员问责追究。
奉天带着神仆们和几个小童子来到旧巷子里的时候,官兵们和大夫们已经忙活起来了。
昨日还有许多灾民没来得及救治,只暂时吊住了命,今日大夫们便把脉的把脉,开方子的开方子,还有些僕役们张罗着去抓药熬药。
施粥的空地离旧巷子也不太远,那边也升起了炊烟,一边熬粥一边熬药。
昨天来帮过忙的信徒们今天也来了许多,照旧在空地那边帮着熬粥熬药,奉天把小童儿们晨起新摘的果蔬都交给了熬粥的人,然后跟大夫们一起给伤病交加的灾民们上药包扎。
灾民们除了抢粥时受的伤,还有在老林子里呆久了的咬伤叮伤摔伤,和在逃荒路上遭受的各种伤病,几乎就没一个是完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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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们忙得脚不沾地,其余人就在旁边打下手帮忙。
三个小神侍第一次见到这样骨瘦如柴,浑身伤痕的人。
她们都快傻了。
呆愣了片刻后,惜辛最先反应过来,跑去给灾民们端药递水,雍娘和婉桃吸了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奉天看了看她们三个的小背影,心里有些欣慰,也有些感慨。然后她就放心的转头忙活自己这边的事情了。
早晨的第一批粥熬好送来后,奉天先给了老弱妇孺和伤病较重的灾民,其余灾民也很配合,并没有闹将起来。
太阳渐渐升高,自发来照料灾民的信徒们也陆陆续续的打听到了旧巷子这边来,还给灾民们带来了些衣裳帕子之类的物什。
灾民们感激不尽,跟神殿的信徒们连连道谢。信徒们自然是摆手道不必谢,有了昨日的相处,又加之今天不必再饿肚子,灾民们便与信徒们彼此交谈了起来。
神殿的信徒们三句话不离蓬莱神尊,让灾民们好奇了起来。
信徒们见灾民不知道蓬莱神尊,便热心的跟他们讲了神尊的种种神迹,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神使大人御天马出行救灾的事情,他们讲得手舞足蹈,听得灾民们一愣一愣的。
原来,他们家乡的旱灾,果真已经解了?
还是那位蓬莱神尊亲自降下的恩泽?
有些灾民原本是不大信的,但看着奉天忙前忙后的身影,又想起昨日那神妙无比的传送阵,他们又捂住了胸口。
信徒们见有人半信半疑,又热情的跟灾民们讲述了蓬莱神殿的辉煌华美,还邀请他们伤好些了一同去神殿祭拜。
几个州府的灾民里领头做主的那几位思考了片刻,答应了。
不管蓬莱神尊是真是假,神使大人率众施粥救了他们是千真万确的,这些国都的贵人们对他们的帮助也是实实在在的。
所以,哪怕是看在他们的面上,这蓬莱神殿都非去一趟不可。
而且,据说蓬莱神尊慈悲无比,天底下的善人都能得到祂的庇佑,那么,他们去拜一拜,说不定还真能有些造化。
第86章
灾民们暂且在国都中安顿了下来。
奉天在照看梁国灾民之余, 也不忘让人出城去给陈国逃难来的人们送些粥米伤药。数量不多,但对那些逃难来的陈国人来说, 已经足够让他们活下去了。
梁王在朝堂上大发雷霆, 借着通灵宝镜一举将国都上上下下的大官小吏再次清洗了一通。京兆府尹被查明与瞒报的官员并无牵扯,他也是被瞒住的,因此梁王并没有将他革职查办。
但他以治下不严的罪名, 罚了京兆府尹半年的俸禄以儆效尤。
这一通大动作下来, 国都官员分成了两派。一派彻底倒向梁王,这一派多是些清官, 行得正坐得直,不惧宝镜;而另一派则人心惶惶, 似乎还在私下里谋划些什么。
对通灵宝镜深恶痛绝的这一批人,要么是奸佞弄臣,要么是世家大族的话事人,他们不满梁王越来越独断的行事,竟在朝中有了些抱团与梁王对抗的趋势。
而这些人位高权重, 平时行事又狡猾, 几乎没留下什么把柄, 梁王一时半刻的也暂且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只能暗中盯紧了他们。
朝堂上的气息变得波谲云诡。
但这些都与奉天, 与蓬莱神殿毫无关系。
奉天带着神殿众人与信徒们一连好几天都在照顾灾民。
神殿的小童儿们也都分批来旧巷子中打杂忙活过。
渔村出身的二十个小童还好些, 她们本身出身就贫苦,又生在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家里, 吃过苦也受过罪, 此时见到灾民们的形貌, 也不至于太过惊愕。
但三个官家来的小神侍却不一样, 她们第一次见到这样惨烈的景象。
尤其是惜辛, 她这几天越来越沉默,但每天去旧巷子里帮忙时,她最卖力。
惜辛来神殿后不久就成了所有小童的大姐头,这些天她带着姐姐妹妹们,把自己平时攒的糖果零嘴一股脑的给了灾民的孩子们。因此灾民们的孩子这几天下来,跟神殿的童儿们都认了个脸熟。
灾民们的孩子对惜辛这个风风火火但又格外可靠的仙童姐姐很是崇拜。
惜辛一点也不嫌弃灾民的孩子们身上的脏污伤口,她跟着大夫们学了包扎,像个小大人一样给灾民的孩子们上药。有她带头,神殿的小童儿们都跟灾民的孩子们相处得不错。
于是惜辛在跟灾民的孩子们的接触中,了解到了更多她从前想都想不出来的人间疾苦。
她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什么叫「子民」。
这些人,是她父王的子民,是大梁的子民。
惜辛对她的父王渐渐有些释怀,如果她是她父王,要照顾这么多的子民,说不定她也会顾此失彼。大梁里有这么多子民都得靠他照料,那他因此疏忽了自己的家人似乎也情有可原。
惜辛释怀的同时也在开始思考,这么多的大梁子民,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他们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家里的孩子也不会挨饿呢?
她父王忙得家人都顾不上了,也还是会有这么多人吃不上饭,饿得出来逃荒。
惜辛白天想,晚上想,却什么办法都没想出来。
其他小童儿问她怎么都不说话了?惜辛便拉过姐姐妹妹,问她们,怎样才能让所有人都不挨饿不受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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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儿们被难倒了。
这个问题,对她们这个年纪来说,还太复杂了些。
惜辛没有得到答案。
她跑去问奉天,奉天却只是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告诉她,说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送走了迷茫的惜辛,奉天微微嘆了口气。
这些天,她有着和惜辛一样的疑问。
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
这哪里是一人之力就能做到的呢。
奉天虔诚的向神尊报告了自己的疑惑,但神尊却说,要解疾苦,需得先知疾苦。
还让她继续看,继续听。
奉天无法,只得先暂且放下思虑,埋头做事。
她带着神殿众人与信徒们照料了灾民们十来天。小半个月后,灾民们的身体渐渐将养得差不多了,梁王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要开私库给灾民们做盘缠,让他们返乡去。
灾民们感恩戴德,在返乡之前还一步一叩首的去蓬莱神殿朝拜了蓬莱神尊。并朝着王宫的方向叩了好些响头。
他们拿着梁王拨的银两盘缠,和神殿信徒们为他们筹措的干粮,踏上了返乡的路。
跟来时的仓皇绝望不一样,灾民们回去的路上都有说有笑的。现在他们知道自己的家乡不仅解了旱灾,还被免了一年的赋税,这一趟回去,迎接他们的就是丰收的粮仓。
灾民们还商讨着回乡后要在乡里修蓬莱神庙,还要给国君立长生祠。
奉天送灾民们出城时听到他们的讨论眉心一跳,连忙告知众人,国君的长生祠她不管,但神尊的神庙不可搜刮民脂民膏,若大家想敬拜神尊,供奉一尊神牌即可。
万万不能因为建神庙而使百姓致贫。
灾民们听罢,对神尊愈发敬仰起来,忙说他们回去自己伐木盖庙,绝不强迫谁掏银子。
奉天这才稍稍放心。
随即,她又请梁王在大梁境内发布了一道新的公文。
凡大梁境内,若要修建蓬莱神庙或是举行蓬莱神祭典,都禁收祭神税。
百姓们也禁止在神庙中攀比香油钱,大梁境内所以蓬莱神庙的功德箱投钱章程都必须与国都蓬莱神殿中一致。
即平头百姓每人每日至多只能往功德箱里投一枚铜钱,家境殷实些的每日可投两枚,以此类推。
而神庙的庙祝班子也只能选未婚女子,禁止男子担任神庙巫祝。违者按渎神罪论罚。
这一纸公文发下去后,好些正准备重金修建蓬莱神庙的地方都不得不老实照办,那些试图徵收祭神税的官员和试图往神庙中塞些男人做神仆神侍的人都只得放弃自己的小算盘。
因为在这个时代,渎神的罪名,与弒君谋反同等。
梁王下令后,奉天终于放下了心。
现在,国都中的灾民们都陆续返乡,京中的百姓们又过上了与往日般平静的生活。
但那群陈国的难民却不愿走了,说自己愿入籍到大梁,哪怕是留在大梁做个无土无银的佃农也行。
梁王颇有些头痛的同时又有些暗自欢喜。
因为歷来只有梁人往外跑的,没有邻国人求着往大梁入籍的。谁都知道列国里大梁最是贫瘠偏远,除非是想不开,否则没有人想来大梁入籍。
梁王纠结的召见了陈国难民的为首者。
问他们为何不想回故土,反而要背井离乡留在他大梁。
陈国人哭道,因为陈国既没有像蓬莱神尊这样的慈悲神明,又没有像梁王这样肯亲自救灾的仁爱国君。
陈国今年也遭了旱,但他们的大国师办了几场祭典也没求来风神爷爷的眷顾,陈国的国君也并没有亲自去救灾,只是派了些钦差去赈灾。
可那些钦差们只当这是个捞钱的肥缺,将国库拨的赈灾银米都揽进了自己的库房,如今陈国境内也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梁王一听就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大梁每年能产米粮的州府有限,今年他又下令免了遭旱的两州四府的赋税,这样一来,大梁今年就只能多向列国买双倍的米粮才够填补这空缺。
而陈国,恰巧就是往年卖米粮给梁国的丰饶大国之一。
陈国遭旱,那梁国今年能买到的米粮岂不是就没着落了?!
梁王越想越愁,他让陈国的难民们先回去等等,他得考虑考虑,随后梁王又召来了国都四方坊市里的官吏和户部官吏,向他们询问今年八达坊市里的列国行商带来的米粮涨价没有。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梁王这才知道,如今列国行商的米粮商行里都涨了好几倍的价!莫说百姓吃不消,连大梁国库都快吃不消了!
有官吏向梁王谏言,让他下令徵税买粮好渡过难关。
还有官吏反驳道,如今大梁旱情刚解,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贸然加徵税收,那不是断了老百姓的活路吗?
官吏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梁王头痛。
他当然知道现在不宜再加税,但他也知道,国库里的银两,只够买和往年一样价格的米粮。面对翻了几番的贵价米粮,大梁的国库根本无力负担。
梁王愁得起了一嘴的燎泡。
这时有官吏道,何不去求求神使大人?请她向神尊再求些恩泽下来,大梁说不定就有救了。
梁王却道,神使大人曾有言,她不会干涉梁国任何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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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救灾也就罢了,她只解了天灾,对后来的灾民们,她也没有干涉梁王对他们的后续安置;更没有过问渎职官吏的惩处,只让梁王发布了禁止蓬莱神庙收祭神税的公文,再次摆明了蓬莱神殿不涉朝堂的立场。
那官员听罢沉默了一会。
对他们来说,这样一位尽收民心的神使不涉朝堂,对他们来说其实是好事。否则,以奉天神使现在的威望,若她像曾经的大国师那样独揽神权,他们这些大小官员头上都得再加一重大山。
虽然梁国君权神权并不互通,但有大国师弄权的先例在,众臣们多多少少还是对掌握神权的神使有些忌惮。
可现在,他们却有些后悔了。
奉天神使彻底远离朝堂,如今他们想去求助都没脸。因为米粮涨价国库空虚这样的俗事,根本与神明无关。这是朝堂上该操心的事,而不是神使该操心的事。
梁王这边与众臣唉声嘆气,而奉天在神殿里也得知了一些消息。
比如两州四府旱情解后,国都米粮价钱不降反涨,又比如,殿外的广场上,因无米下锅来求助的穷苦百姓也越来越多。
奉天听到神仆们的报告,有些忧虑。
她决定出去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但还未出门,梁王就来了。
梁王一来就要给奉天行大礼,奉天不解的拉住他,梁王却硬是拜了下去:「求神使大人救救大梁百姓!」
梁王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豁出老脸来求奉天。
因为米粮的价格连连翻倍,国库根本承担不起。
可这救命粮又不能不买。
而且米粮涨价是因为相邻列国也遭了灾,粮食供不应求,价格也完全降不下来。
甚至列国在大梁的米粮商行随时都有断粮的风险,莫说是降价了,加价都不一定能保证买得到粮食。
奉天嘆息:「我正欲出门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形呢,陛下就来了,既是如此,我便先禀告神尊,求一求祂的指点罢。」
梁王自是感激万分不提。
奉天让梁王在后堂大厅稍候,而她则去静室里,用玉符向神尊祷告。
蓬莱岛。
墨卿收到奉天的消息时并不意外。
因为这些天墨卿能收到的信仰越来越多,除了受旱的州府外,其余州府的信仰线也一日比一日多了起来。因为梁王的公文和奉天的亲力救灾,又有返乡的灾民们的一路传颂,如今她的信徒已经遍及了整个大梁。
通过这些越来越密集的信仰线,墨卿很轻易的就能得知大梁各处发生的事情。
所以奉天来报时,墨卿早就想好了对策。
大梁如今缺的是救命的粮食,她大可以转化出一批现成的米粮传送给奉天,让她转交梁王,暂且解一解燃眉之急。
但在奉天欣喜时,墨卿又说了,这次就罢了,但她不可能年年都为梁国提供粮食。
否则长此以往,人人都只想靠着神明的恩赐度日,都不再脚踏实地的耕耘,那人们将会自取灭亡。
墨卿不想要一批除了拜神之外什么都不会的信徒。因为这会让她想起某个人人崇尚苦修取悦神明,还将人们化成三六九等只顾拜神却罔顾尘世,将国家治理得乌烟瘴气的愚昧国度。
那个扭曲的国家让墨卿非常反感,因此,她不会容许自己的信徒也发展成那样。
这些话墨卿没有明说,但奉天却懂了墨卿的言下之意。
奉天虔诚的问道:「神尊,那我该如何做呢?」
墨卿答道:「此次梁国事毕,你便启程往列国中去教化万民。」
让奉天去列国,一来可以让她去新的地方布道,二来也可以让她作为一颗火种,把墨卿对信徒们的要求带到更多更远的国家里去,三来也可以让奉天在路上寻找她自己的道。
现在整个大梁都已经在墨卿的掌控之下,奉天即便不在梁国也无妨。
奉天应下,然后去找梁王,将神谕告知于他。
墨卿断开与玉符的连接后,用指尖挑起奉天金光愈浓的信仰线,又转身瞧见桃都木上,有好几根枝丫上都有了稀稀拉拉的来自大梁周遭的祈愿。
她飞身到一根第二层的树枝上,将奉天的信仰线挂了上去。
隐隐泛着紫光的金线飘飘忽忽的垂落在桃都木上,随着蓬莱岛上的微风起伏飘荡。像一缕极细的流苏,也像一小簇将燃未燃的火苗。
墨卿心想,或许再过不久,这条信仰线下就该多坠着一个神位牌了。
将整个梁国都纳入掌控中后,墨卿的左手神骨也觉醒了,并且新的神骨也正在酝酿成长之中。等奉天的列国之行告一段落时,墨卿的神骨应该就能觉醒得大差不差了。
墨卿从桃都木上飞下来,去书房炼制一些法宝器具给奉天。
除了常规的护身法器之外,墨卿还打算给奉天带上些留影石。
让奉天把沿途所遇见的诸事都记录下来,然后给子衿做教具。
子衿的无名小城屡战屡败,墨卿准备让她跟着奉天在人间的视角,让她看一看无名小城所参照的外界,再让她自己去总结原因。
得知自己马上要多上一门视频课程,子衿捧着修改了无数次的律令法典严阵以待。
*
梁国国都,蓬莱神殿。
梁王得知神谕后,先是欣喜若狂,后又忐忑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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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的是神尊竟亲自允诺帮大梁渡过难关,忧的是奉天神使这就要离开大梁了。
然而神谕不可违,梁王只能喜忧参半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奉天将神赐的装满粮食的一次性干坤袋交给了梁王,梁王率众臣在国库里把神赐的粮食全部放了出来。
看着满仓的粮食,许多官员都松了一口气。
今年的难关总算是可以过了。
至于明年,梁王与众臣都相信,在神尊的庇佑下,他们往后再也不必担心洪涝旱灾海啸了。只要风调雨顺没有天灾,勤劳的梁人们就能耕种出足够供应大半个梁国的粮食来。
有了这一国库的救济粮,梁王便不担心别的了,转而与众臣商议起了给奉天神使践行。
朝臣们听说奉天神使要走,都很有些不舍,有人还问,若神使大人走了,那国都里的蓬莱神殿该由何人暂管?
梁王也不清楚,但他相信奉天自有安排。
奉天确实安排好了暂管神殿的人选。
苏巧贞作为目前的神侍之首,代管一下神殿还是没问题的。
因为她又不是一去不回,有神赐的传讯玉符,又有可以日行万万里的天马马车,如果苏巧贞这边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奉天随时可以回来处理完毕后再回云游途中去。
不过奉天也在考虑,她是独自上路,还是要带几个人一同上路呢?
神殿众人都想跟着奉天走,但奉天当然不可能把她们都带上。
要是大家都走了,神殿里不就空了?
奉天思考后决定只带走两名神仆,小童儿们就不必带了。还是留她们在神殿里比较好。
小童子们得知这噩耗,个个都泪汪汪的揪着奉天的衣角,求奉天带上她们。但奉天温柔又不容拒绝的把她们安抚了下来。
最后惜辛抹着泪,跟奉天说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大家,请神使大人不必担心她们,也希望她一路顺风。
奉天揉了揉这个小大人的脑袋,说自己相信她。
这个小傢伙似乎天生就适合做领导者,也许等奉天从列国云游回来时,她已经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头领了。
将诸事安排停当后,奉天谢绝了梁王的践行宴,换上了普通的衣裳,带着百宝囊和两个随行的神仆,跟着陈国的难民们一道,踏上了前往陈国的路。
梁王接纳了陈国难民,让他们在国都外安了家,但这其中也有些思乡的人,想回去将家人也接来大梁。
于是奉天几人正好与他们同行。
陈国人得知神使大人将于自己同行时简直欣喜若狂,他们拍着胸脯保证,这一路他们定会伺候好神使大人和神仆大人们,保证不让神她们为俗事忧心!
奉天却笑着摆摆手,说自己此行就是来看各样俗事的,叫他们只把自己三人当做寻常人便可。
陈国人们很遗憾的长嘆了一声。
然后他们凑银子雇了几辆马车,启程。
与奉天同行的陈国人共有十来个,男女都有,但都是健壮青年。
因为老人小儿在逃难来大梁的路上就伤了元气,经不起来回奔波,这些陈国人在梁国安家后就选了青壮去接众人的家眷,而留下的人则负责照顾其余老弱。
因奉天和两个神仆都是女子,几个陈国妇人便热情的邀请她们同乘一辆马车。
那几个陈国妇人把马车里里外外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再恭恭敬敬的请奉天三人上马车。
奉天有些无奈,但又盛情难却,而且她们确实也不大方便跟男人们同乘,便随着陈国妇人们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里的空间不算大,几个人坐在里面稍显拥挤。但好在大家都不是身娇肉贵的人,挤一挤也能凑合。
那几个陈国妇人见奉天随和,便想请她为她们讲一讲更多蓬莱神尊的神迹。
跟梁国一样,陈国境内也是男神当道,他们信的是风神爷爷,妇人都不被允许踏入风神庙。所以陈国妇人们如同当初的梁国女子一样,对蓬莱神这位前所未有的慈悲女神格外的崇敬,也格外的好奇。
奉天当然不会错过为神尊布道的机会,于是她便耐心的跟这几个同行的陈国妇人讲起了神尊的种种事迹。
从最初祂降临在梁国海滨,被误传为「海神娘娘」讲起,奉天每每提到这茬都会有些羞愧,她毫不避讳的跟众人讲,当初使得神尊名讳有误的罪魁祸首正是她。
她还说幸得神尊仁爱,并未怪罪于她,反而点了她做神使。又说神尊亲自驾临时是何等的威严,祂的神通又是何等的广大玄妙。
神符救难,海滨临世,使人返老还童,又降下金光治癒众生百病,还在三月三时亲自接引了一位至诚至善之女。
种种神迹听得陈国的妇人们张大了嘴,入了迷。
第87章
马车里, 奉天跟陈国妇人们讲完神迹后,又询问起了陈国的信仰。
因为她此去布道, 需要先行了解一下陈国的神明才好做些计划。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陈国的妇人们听到奉天发问, 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陈国与梁国彼此接壤,是紧挨着的邻居。
两个国家都离海不远,但陈国的位置在里侧一些, 与海岸之间隔着一个大梁。
有大梁作为天然的屏障, 陈国人便不必忧心海啸淹到他们的国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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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梁能替陈国挡了海啸,却挡不住颱风。
临海国家, 没有一个是不惧颱风的。从海上唿啸而来的飓风能将人们千辛万苦修建起来的房屋建筑撕碎,若是遇到大一些的颱风, 连猪羊牲畜都能被吹得飞起来。
陈国人年年都要遭受颱风的侵袭。
也因此,他们将颱风视为风神之怒,虔诚的笃信风神爷爷,希望风神爷爷能看在他们诚心供奉的份上,少发些颱风来惩罚陈国。
他们像之前的梁国人年年祭祀海神一样为风神爷爷举办祭典, 希望能以此取悦祂, 使陈国遭受的颱风能小一些。
陈国妇人们说起风神爷爷, 都是又敬又畏,哪怕风神庙认为女子不洁禁止她们进庙参拜, 她们也不敢对风神爷爷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奉天闻言, 心里大概有了个底。
神尊曾以神谕告知过她,这世间的种种天灾, 并非神之怒火, 而是自然运行的既定规律。就像是天要下雨一样, 是很常见的现象。
面对这样无常的自然现象, 祭拜根本不存在的神明毫无用处。
而真正的神明, 根本不会因一人或几人之罪就迁怒于整个州府,乃至整个国家。
连凡间都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若神明连凡人都懂的是非曲直都分不清,那还叫什么神明。
不过奉天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她知道,就算她现在说世上没有风神爷爷,陈国人也不会相信。反而还会因此跟她生出龃龉,不利于她接下来的行动。
叫人改变信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还是得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于是奉天并未对陈国人的信仰多说什么,只在陈国的妇人们问她蓬莱神尊是否与风神爷爷同在天宫共事时摇了摇头,说自己并未向神尊问过这些。
陈国的妇人们有些遗憾,但也很理解奉天。毕竟神使大人事务繁忙,没空管别的也很正常。
她们一路就这样聊着,几辆马车轰隆轰隆的从梁国的官道上驶过。
大梁的国土不大,人口也不多,所以户籍制度不严,也不像有些国家那样出个村镇住个客栈都要路引文书。
因此,梁人们平时可以自由的来往,在遭灾时也可以在大梁境内自行投奔亲友或是去别处逃荒,而不会被盘查户籍。
这也是为什么陈国人能逃难一路逃到梁国来的原因。
他们混在梁国本国的流民里,跟着跟着就到了梁国国都附近。
而他们不往更富饶的国家逃难而往出了名的贫瘠的大梁逃,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更富饶的国家户籍管理更严,他们连人家的国境线都进不去。只有大梁,贫瘠是贫瘠了点,但基本上常年都国门大开,不会被盘查。
因为大梁又偏又穷,有能力攻打他们的国家都嫌出兵费用比战利品还贵而不屑于攻打,因此大梁虽然国力薄弱,却稳稳噹噹的在列国中存活了下来。
所以大梁不论是边境,还是国内,几乎都不设盘查岗口,顶多有些守城门的兵丁,但大多数也只是走个过场,并不是真的要查人。
陈国人们行走在梁国不必担心被拦下,但要从梁国回陈国,需要横穿大梁的北定府才能到达边界,不是一两日就能到的,路上得停下来歇脚。
到了中午时分,众人停靠在了一个官道附近的小村子外。
陈国人们就地取出些干粮,打算对付完午饭。
奉天与他们一样,也吃干粮,并没有搞什么特殊。
众人在马车外啃着饼子活动手脚,顺便透透气。他们歇脚的位置离那个小村子很近,时不时的能看见有本地的梁人背着筐挎着篮出入。
陈国人们看着那个小村里的梁人似乎个个都欢喜雀跃的样子,有些好奇。
「嗳,你们瞧,他们背上背着的是什么?怎么个个都没见空着手的呢?」
「莫不是去採买盐米回来了?」
「也不大像啊,哪有家家户户都同时採买盐米的?这又不是年节。再说了,大梁不也遭了旱吗?听说国都米粮都涨到十几文一斤了,要是买这么多盐米,那得花多少个钱啊!庄户人家哪来的那么多钱哟?」
那人话音刚落就被同伴捅了一肘子:「嗐!你是不是忘了神使大人去救灾了?如今旱情已解,大家肯定是不缺粮了!」
刚刚说话的男人小声嘀咕:「那也不对啊,就算旱情已解,新征的粮税应该也没这么快到国都来吧?而且陛下不是下令免了遭灾州府的赋税吗?」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耐不住好奇,便远远的朝路过的村民招手扬声问道:「哎!老伯!你们怎么个个都背着筐提着篓哇?这是要做什么庆典还是怎的?」
那个被喊的老伯笑眯眯的应道:「不是庆典!是去官府买的国库米哩!官府老爷说咱们陛下体恤百姓,特意开了国库补贴咱们!官米一斤只消两文钱,所以大家都去买官米啦!」
「而且这官米可不是普通的米!官府老爷说这是蓬莱神尊赐下救难的神米!嘿,别说,咱庄稼人年年种地,还真没见过这样好的米粮!果真是神米嗳!」
原本梁人们确实快要没米下锅了。
旱情让他们自家田里的米减产,这会又赶上青黄不接的时节,去岁存的米粮也快见底了。
人们只能去外头买米,可前段时间国都中米粮商行的米都涨到了十几二十几个钱一斤,使得众人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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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这时,梁王下令大开国库,将神赐的米粮运往各处府衙,以极低的价格售卖给百姓们,好使他们渡过今年的难关。
梁人们得知了消息,纷纷奔走相告相约去买官米,所以陈国人们看见的,就是买米归来的村民们。
这里离国都近郊只有半日的车程,国都发下来的官米早早的就到了这边的府衙,官府告示一贴,就有人敲着锣在村镇上沿途通知,于是村民们便欢天喜地的买米去了。
与陈国人搭话的老伯乐呵呵的掂了掂背上的大筐:「后生仔!你们若家里缺粮也可以去买官家的神米!官府老爷说一户人家能按人头买,一人可买十斤,多了不卖!你们早些去买罢!」
说罢他就背着筐摆摆手走了。
一人十斤米,他们省着点,再配些粗米糠皮之类的,能吃个把月,据说下个月官府还会再开一次仓,神米会供应到第一茬新米出来的时节呢。所以众人心头大定,也不再担忧要继续挨饿了。
老伯走后,陈国人们都不可置信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有妇人便跑到奉天跟前问道:「神使大人!那神米可是真的么?神尊当真赐下了米粮叫陛下开仓赈灾么?」
奉天点点头。
看到梁王的效率这么高,奉天心下也有些满意。
得到了奉天神使的肯定,陈国人们就坐不住了。他们走得不巧,没赶上国都第一批开仓的神米,于是他们就商议着现在去附近的官府买些神米回来。
奉天没有阻止他们,因为本来这米粮就是给百姓们的。
陈国人们便高兴的拿着新得的梁国户籍去最近的官府买米去了。
买完米回来后,已经是下午时分,众人又重新启程。
接下来的这一路,奉天都有看到同样的场景。
从国都运来的米粮陆陆续续的抵达各州府,挨饿的梁国百姓们终于吃上了饱饭。
奉天还听到许多人在商量要去蓬莱神庙里谢神尊的恩典。
神赐的米粮不仅使他们填饱了肚子,还让他们对神尊的信仰越发坚不可摧。
各州各府,都已经有新修起来的蓬莱神庙。
且香火一日比一日旺盛。
而曾经辉煌无比的海神庙却变得门可罗雀起来。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快要遗忘海神庙了。
真真切切受到了蓬莱神尊的庇佑的人们,在潜移默化中渐渐转变了信仰。
随着信仰一同转变的,还有些暂时无人察觉的东西。
比如蓬莱神庙庙祝班子只有女子能担任,从主祭大巫到底下的供奉童子,神侍神仆,都得由女子来做。
于是有些地方溺杀女婴的习俗开始有了停止的趋势。
现在他们都是神之子民,不必担心冻死饿死,多一张嘴也养得活。且就算女儿养不活也不要紧,送去蓬莱神庙做神仆也能活。
而女子们也能去神庙拜神尊,不再像以前那样被死死的隔绝在家里。
奉天在路途上,就见到了越来越多的女子走出家门,去神庙上香,去街市买纸烛,去大集买香花鲜果。有了给神尊买供品这个天经地义的理由,谁也不敢阻拦她们,说她们不该出来抛头露面。
能光明正大的去蓬莱神庙祭神上供,就像是给她们撕开了一道通往外界的小小口子。
*
蓬莱岛。
在奉天远行时,墨卿将整个大梁的信仰线都悬挂在了桃都木上。
梁王将她赐下的米粮发往各州后,墨卿的蓬莱神庙就成了大梁境内香火最旺盛的庙宇。梁人们欢唿雀跃,他们拜谢国君,拜谢神明,歌颂着这一场即将到来的盛世。
如今整个梁国的信仰线都汇聚在了桃都木上,几乎无人再提及海神庙了。
这段时间,墨卿在蓬莱岛上处理祈愿,子衿则乖乖的看着奉天用留影石传过来的现实案例,每天都在认真总结学习。
墨卿很欣慰,她放心的任由小徒弟自己学着成长,而她开始琢磨起了另一件事。
子衿的无名小城是她参照外界所创,可以说无名小城其实就是外界浓缩后又加快了速度的微缩模型。
也就是说,如果她不加干涉,无名小城里的种种败局最终都将出现在现实世界里。
墨卿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的人类走向灭亡。
所以她想出手干预,拨乱反正。
墨卿的双手神骨都已经觉醒,并在朝着手臂往上逐步延伸,因为这个缘故,她的真实之眼也升级了,除了「实物」的本质,她还能看见一些「虚拟」的本质。
比如这个世界的阴阳失调。
在墨卿的真实之眼里,失序的阴阳二气已经到了扭曲的地步。
向征着男人的「阳面」像熊熊烈火一般正在蚕食着向征女人的「阴面」。
这阳火看似燃得轰轰烈烈,但当它将一切都燃烧殆尽时,就是人类走向灭亡之日。
就像无名小城里的情形一样,男人们吃饱喝足后就会本能的为了追求繁衍而压制女人,逼迫她们除了生育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一来,人口会在短时间内激增,人一多,资源就会短缺,领头的男人们就会自然而然的选择用战争来消耗多余的人口,抢夺剩余的资源。
而这么做将会带来的后果,无名小城里的失败惨案已经重复了许多次。
子衿还小,加上她曾经生活的环境让她无法跳出既定的观念,无名小城里的律令改了无数条,但第一条的「男婚女嫁,男耕女织」却一直没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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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墨卿知道问题所在,她知道,是时候干预一下某些事情了。
阴阳失序的深层原因多且复杂。
贫瘠的土壤,落后的制度,低下的生产力等等等等原因,都让人们不得不选择以体力更优越的男人为主。
女人们虽然勤劳踏实,但一旦发生混乱,她们的体力和后天被培养出的乖顺性格都让她们无法守住自己的田产。
再加上「自古以来」的观念,和世代相传的陈旧思想,都更进一步的加速了阴阳失调的局面。
甚至在凡俗间,将代表女人的「阴」都污名成了不洁的代名词。
他们用「阴气」「阴谋」来形容不好的东西,让人人忌讳提「阴」而过度追捧「阳」。
与「阴」相反的「阳刚」「阳气」都被赋予了正面的意义,与「阴」彻底对立了起来。
可事实上,阴阳之理本没有对立,「阴」本身,其实与「阳」互生,两者的关系犹如树根与树干。
树根越深,枝干越繁。
而枝干吸收的风和雨露越多,树根也会更扎实。
两者之间本应是互相促进而不是互相对立的。一味榨干树根以求枝叶繁茂的行为只会自寻死路。
如果不想这颗大树死去,那么,修剪枝干势在必行。
只有等树根缓过来了,这棵树才会继续生长。
墨卿此时就像一个剪枝人,她要将多余的枝干一一修除。甚至在必要时,她会直接砍断现有的树干,待树根养好后,旧木桩上自然会发出新枝。
所以,墨卿开始行动了。
她要创造一门功法。
一门只有女子才能修习的功法。
这功法可以让她们拥有远超男人的体魄和力量。
墨卿用神骨将转化之力融进这功法里,修习功法的人心志越坚,能转化出的力量就越强大。
创造功法时,墨卿又考虑到外界此时的大环境,担心女子们忌讳力量,还特意分出了一部分转化之力,让修习功法的人体魄力量变强的同时并不会变得过于健壮,甚至还能使修习人的容貌变得更加光彩照人。
免得那些被从小灌输了「要娇弱美丽」的女子害怕变成五大三粗的样子而抗拒修习这功法。
而且用她们现阶段最无法拒绝的「美丽」为奖励,使她们生出更强烈的修习意愿来,也方便这功法未来的推广。
这功法被墨卿按照转化出的力量分成了不同的等级,并参照修真作品中的等级为它们命名。
初学者领悟了功法入门,便是练气一层;练气一层境界的修习人能得到一定程度的体力提升 ,但并不太明显。
只有到练气三层时,修习人才能拥有可以碾压百分之九十的男人的力量。
而再往上,练气四五六层,修习人便能成为力大无穷的战士,待到七八九层时,更是能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练气大圆满境界后,修习人便半只脚踏进了修真领域,延寿一百。
再往练气大圆满之上,墨卿设置了一个问心关,如果能通过这一关抵达筑基境界,修习人便会成为真正的修真人,届时蓬莱神庙将会向她敞开大门。
将功法的前半段完善后,墨卿将它命名为《天女诀》。
墨卿忙活了好些日子才将这本原创功法拟定下来。
然后墨卿叫来小徒弟,把这本功法也拓给她一本。因为这功法的后半段还有金丹境,元婴境,化神境等等,很适合给现在的子衿作为开蒙法诀。
子衿先是高兴的双手接过功法,然后又忽然问道:「师尊,这功法只传女不传男,会不会有点不公平啊?」
墨卿拿起笔敲了敲她的脑袋:「公平不是平等,在失衡的天平上添加同等的砝码毫无作用,想要矫枉,必须过正,明白吗?」
子衿一愣。
似乎有什么遮在眼前的迷雾被拨开。
「我明白了!师尊!我好像明白我为什么总是失败了!!公平不是平等,平等不是公平!嗨呀!我好像知道怎么做了!」
她之前总是只注重公平,每次都试图给予男人女人一样的地位,可师尊的话结结实实的打醒了她。
无名小城里的天平是严重倾斜的,在这种情况下,她自以为的「公平对待」无异于拉偏架。当她践行「平等」时,就是在往天平上添加一样的砝码。
可天平本身就是歪的,她往两边加再多的对等砝码也无济于事。
想要让天平平衡起来,就得将重的那头的砝码取下来,添到轻的那头上面去。
子衿一拍脑门,像个小鱼一样就要跳起来去重写律令法典。
但她冲出去一半,又想到什么,风风火火的倒了回来。
「师尊!如果有男人想偷学这个功法怎么办?我之前在无名小城里发给女人的补贴她们都会给家里的男人诶!如果外面也跟无名小城差不多,那外面的女人会不会也把这个功法拿给男人练啊?」
墨卿微微一笑:「不用担心,《天女诀》只有女子能练,男人强行修习只会暴毙。」她在功法里融入的「阴」之法则,只有生来就怀有本源之力的女体才能承受。
要是哪个男人想抢占功法,蕴含「阴」之法则的力量就会冲破他们的阳火,让他们七窍流血而亡。
子衿闻言这才放心,拍拍胸口跟墨卿道别,兴沖沖的跑去改她的律令法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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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徒弟活蹦乱跳的背影,墨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天女诀》初创完成后,墨卿直接以梦境为引,将蓬莱神庙的巫女们齐齐召来,并赐下了功法。
先从蓬莱神庙开始试点。
奉天带着众巫女童子神侍神仆毕恭毕敬的收下功法,并在墨卿的梦境指引下齐齐踏入第一重门槛。
让墨卿惊讶的是,这些女孩儿们中,竟然有许多人一入门就冲上了三重境。
奉天自不必说,她的心志与信仰一样坚定,她率先在梦境中冲破练气五重墨卿并不意外,但其他人居然也一举突破,实在是给了墨卿一个不小的惊喜。
待众人都突破得差不多了,墨卿才将梦境里的时间幻阵撤去,让她们回去继续巩固修习成果,并嘱咐她们,可以将这本功法传遍天下。
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只要有缘且有心,都可以无偿从蓬莱神庙领一本《天女诀》回去修习。
奉天等人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一一应下。
有了这《天女诀》,世上的苦命姑娘们总算有了一条希望之路。
*
梁国国都,蓬莱神殿。
苏巧贞从梦中醒来,怔怔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她从桌边拿过一个小巧的茶杯,用力一捏。
咔嚓一声,茶杯碎裂,而她的手毫髮无损。
苏巧贞倒吸了一口气,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然后去拿床边的梳妆镜。
镜中的女子神采焕发,姿容曼妙,不论是五官皮肤,还是身形样貌,都比曾经那个怯懦的官家女明艷得多。
苏巧贞不由得心脏狂跳。
梦中神尊亲赐仙法竟是真的!!
她在时间法阵中修习到的练气四重修为也是真的!!
门外传来敲门声。
「苏姐姐!!我们都梦到神尊了!!」
第88章
蓬莱神殿的供奉童子, 神侍神仆们今日起床后发觉昨夜的梦境似乎犹在眼前。
她们大感惊讶,想要跟同伴说起自己那神奇的梦境, 可彼此互相一对, 才发现所有人都做了同样的梦!
恰巧,在那梦中,她们所有人都在。
于是众人都忍不住了, 连忙跑来找苏巧贞。
如今国都的蓬莱神殿由苏巧贞这个神侍代管, 在奉天云游后,她自然就成了殿内众人的主心骨。
苏巧贞此时也惊奇非常, 她仔细询问众人后一抚掌:「看来昨夜的梦并非我们的幻想,而是神尊果真亲赐了仙法下来!」
众人互相对视, 然后按住狂跳的心脏。
苏巧贞又道:「神尊赐下仙法是为普度众生,我们必不能叫祂失望!除我们自身要刻苦修习外,还要将这仙法传遍世间!让这世上的女子都能沐浴神恩!」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苏巧贞回忆着梦中的一切,然后闭眼凝神,手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光团。
这光团里便是神尊赐下的仙法。
神尊说, 如今世人蒙昧, 尚未开化, 寻常人家识字的也不多,女子更是没有读书的机会, 故而祂用神力将这本仙法凝聚成这样的光团。修习人只消将这光团置于眉心, 便可自然感知到该如何习练仙法。
而且,每个修习人修炼至练气三层以上后, 便能将这传法金光复制出来, 再像接力棒一般传给旁人。
神殿众人见苏巧贞的动作, 也齐刷刷的各自凝聚出一团功法光团来。
这便是她们要今日要在大梁撒下的第一批火种。
巳时初, 蓬莱神殿打开大门, 如往常一般迎来无数香客信徒。
但今天的蓬莱神殿,将会给来参拜的女子们一个极大的惊喜。
苏巧贞将她们凝聚出的功法光团悬在神尊神像足下的香案上,每一个信徒都能看见那由许多小光团组成的宛如太阳般的耀眼金光。
信徒们好奇的询问,然后得知这是神赐仙法后,都激动了起来。
当即就有人问,这神赐功法要如何才能得到?
苏巧贞答道,凡是身无恶因的女子,只有心念坚定,就可以无偿领取一份传法金光。
这话一出,就有男人们半真半假的玩笑道:「怎的只有女子的份,没咱们男人的份吗?」
苏巧贞正色道,这功法确实仅限女子能学。
有些男人当场就变了脸色,只是在神殿中不敢发作。
又有人问,习得这仙法后有什么妙处?
苏巧贞垂眸扫过殿中神色不明的男人和眼含期待的女人,答道,这功法能使女子强身健体,容光焕发。而旁的却没多说。
顿时男人们的脸色就缓和了下来。
哦,这倒是无妨。
若只是能让女子身体好些,那日后岂不是更加好生养了?使女子容光焕发也是好事,他们男人看着也舒心。
他们大男人家的,似乎也没必要跟妇道人家抢这点子东西。
女人们倒是个个都很欢喜,追问苏巧贞,她们要怎样才算得上心志坚定,可以领一份传法金光回去修习呢?还有,这功法不识字的人能学么?年老体弱的妇人能学么?
苏巧贞一一回答她们的问题。
许多女人高兴起来,想让神侍大人给她们照一照自己身上有无恶因,能否有资格领一份传法金光回去。
她们有的是平民女子,想习得功法后能变得更加健壮些好方便干家里的种种活计,有些是官家富商的女子,想习得功法后使自己的容貌再变得漂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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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巧贞没有对她们的动机发表什么见解,而是取出宝镜,在这些女子中挑了几十个,给她们分了一团金光。
得到光团的女子兴奋不已,有些当场就把金光置于眉心,然后在众目睽睽下,金光缓缓融入她们的身体里,那些女子竟无师自通的盘膝坐在了蒲团上闭眼入定,不动了。
男人们看得啧啧称奇,他们像是围观小猫小狗玩耍一般不住的打量着这些幸运的女子,还猜测她们之中谁入定醒来后会变得更漂亮。
苏巧贞莫名其妙的觉得这些男人们的样子有些可憎。
但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她什么都没说。
而那些没领到金光的女人里,有人不满了。
一个面相略显刻薄的老妇人大着嗓门问苏巧贞,说她是这国都里有名的媒人,多年以来,手底下促成的姻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有这样大的功德,这仙法又不挑年纪,为何不能给她分一团仙法金光?
苏巧贞拿起宝镜,给那老妇人看了她在镜中的样子。
镜中这老妇人身上缠着许多条或明或暗的细线,这都是她给人说媒时积下来的因果。这些细线里许多半明半暗,还有些深得发黑,只有寥寥几条,是正常的淡色。
苏巧贞说,这都是她歷年硬保媒给人牵下的孽缘。
殿里有认得这老妇人的,便大声笑道:「可不就是孽缘么!周婶子,你前儿那个月收了保媒钱给西坊头那个风流老爷说的新小妾你还记得么?」
「听人说她进门后被大太太磋磨,自己想不开弔死了哩!好歹也是条人命吶!」
还有人道:「是了!前年咱们巷尾那个肺痨鬼沖喜的娘子不也是周婶子说的么?那家肺痨鬼最后也没活,新娘的公婆便说她剋死了自己儿子,把她捆了送去陪葬了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数起了那妇人歷年来做下的孽债。
这位周婶子,在国都里确实是有名的媒人,只要男方家能给足谢媒钱,她便能将死的说成活的,再糟劣的汉子,她也能硬给人谈下一桩好婚事,给人骗来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
男人们都觉得周婶子收钱办事很是妥当,于是娶妻纳妾都爱寻她来撮合。尤其是那些恶名在外的男人们,尤其爱跟周婶子勾结,稍微花些钱就能弄来一个又一个的女孩儿纳进家里伺候他们。
国都中有女孩儿的人家都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媒人避之不及。
唯有那些家境贫苦的女孩儿家的父兄,会主动找周婶子给他们家里的女孩儿说一门富裕的亲事,多换些彩礼钱补贴家里。至于女孩儿过门后会如何,他们并不关心。
若女孩儿在夫家过得好,他们就去打打秋风沾点光,还要跟妹子女儿说若不是自己,她们也落不到这样好的姻缘,而若是女孩儿被磋磨死了,他们就只说她福薄,命不好,载不住富贵。
众人说起这些也很是唏嘘,好么,这一通算下来,这周婶子手里竟沾着少说百十来个女孩儿的鲜血咧!
虽说普通人家的女儿不值钱,可那么多条命攒在那里,也活该这周婶子日日来神殿上香却从未受过半点神恩了。
还有人笑嘻嘻的问道:「不止没受过神恩吧?周婶子,你上回做媒前来神殿拜神尊,我怎么听人说你身上焦了几日没敢出门?莫不是被神尊降雷罚给噼了吧?」
周婶子的脸色霎时间便涨红了。
她叉着腰大声啐道:「你们知道个屁!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女子若没有夫家便是天理不容!我辛辛苦苦给她们拉縴保媒,把她们送去富贵人家里享福,她们自己福薄受不起与我有什么关系!」
有些和事老的男人闻言便也附和道:「这话倒也有些道理............不管怎样,女子总要婚嫁的,周婶子即便是没拉得好姻缘,也终归是给她们寻了归宿,论理也算不上什么罪大恶极罢?」
众人说什么的都有,听得苏巧贞直皱眉。
她听着周婶子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做媒的功德,和男人们息事宁人的劝和,觉得没由来的有些反胃。
苏巧贞挥手让众人安静:「这神赐仙法给谁不给谁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周婶子,神尊有神谕,说习这仙法的女子若身带恶因便会如同男人强行修习一般七窍流血暴毙,今日你若非要,我可以给你,但你敢接么?」
众人齐刷刷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婶子白了脸,支支吾吾了半晌后道:「那什么,神侍大人,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没说一定要领一份仙法回去,老婆子我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怎么好跟后生们抢机缘呢?还是先给了她们罢!」
苏巧贞冷眼看着她说完便落荒而逃。
男人们又围了上来,问道:「神侍大人,您刚刚说这仙法男人若强行修习就会暴毙?...........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家里女人万一学岔了,会不会也...........?」
苏巧贞冷下了脸:「这仙法本是神尊为女子所创,其中蕴含的阴力与男子相冲,男子贸然修习自是会七窍流血而亡,但女子只要身上没带恶因,即便学不会功法,也不会有什么岔子,顶多不得其门而入罢了。」
男人们听完解释,便讪笑着散去了。
这功法里蕴含阴力............那听上去确实不是他们大老爷们该沾染的东西。昔日海神庙祭典前都要拔除阴晦禁止女人靠近呢,想来这仙法确实也无甚可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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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东西,倒确实跟女子们契合。
男人们压着心头的不屑与轻蔑,纷纷绕开了正在入定的女子们。
女子属阴,阴便是不洁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蓬莱神尊赐下仙法,恐怕也只是怜悯这些阴人,应当与男子无关的。
不知不觉中,他们虽然接受了蓬莱神尊是位女神,但却又不自觉的把女神与女人分得清清楚楚。
女神是高高在上的,但女人不一样,女人生来低贱,她们怎么能跟女神相提并论呢?男人们摇着头,不再关注神赐功法的事。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大梁境内各个蓬莱神庙里。
香火缭绕中的神明坐像垂眸注视着这人间百态,半阖的凤目中无悲无喜。
*
梁国某官道旁的客栈里,奉天勐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拿起床边的一个小铜镜,轻轻一捏,铜镜便在她掌中扭曲变形,脆弱得宛如一张草纸。
奉天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下激动的心情。
昨夜的梦境是真的,神尊赐下的仙法也是真的,她在梦境幻阵里一举突破到天女诀五层也是真的!
奉天清晰的记得梦中的一切。
神尊叮嘱她们,要将这仙法传遍天下。
要让这世间千千万万的女子都能站起来,拥有可以亲手碾碎加诸于自己身上的重重枷锁的力量。要让她们知道,女子生来便是与男子一样能顶天立地的人。
奉天忽然有些眼眶湿润。
少时她家贫,家里连给大哥娶媳妇的钱都凑不出来,于是家里人便想将她卖了换几个钱给大哥娶亲。
上一任祭祀阿嬷原本就喜爱她,得知她家人要卖她后,连忙赶来将她买下,免得她被污糟人家买了去作践。
于是奉天就这样成了王家村的祭祀接班人。
刚被买走的奉天很难过,那时还年幼的她揪着上一任祭祀阿嬷的袖子,委屈的问她,为何同样是亲生的骨肉,父母却能为了大哥毫不犹豫的卖掉她呢?
上一任祭祀阿嬷抚着她的头顶,长长的嘆了口气,说,因为女子来这世上,就是来渡劫的。只有受完了罪才能解脱。
那时的奉天不懂,但后来她渐渐长大了才隐隐约约的明白那时的祭祀阿嬷为什么会那样说。
被溺毙的女婴,被卖进楼子的女童,被绑进祭船推向大海的少女,被夫家嫌弃生不出儿子便百般打骂折磨的新妇,被丈夫新娶的妾室指着鼻子大骂人老珠黄的中年妇人,还有被儿子儿媳背上山活活饿死的老妪。
从小到大,从生到死,她们似乎都在歷劫。
她们的命运轻贱得如同蓬草,无人在意,也无人怜惜。
且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包括她们自己。
奉天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她因为接任了祭祀阿嬷的位置而不能婚嫁,村子里的人便对她很有些同情,当着她的面时倒是挺恭敬的,但她也不止一次听到村里人在背后说她这辈子都嫁不了夫婿生不了子嗣,可怜得紧。
但其实奉天自己却暗中觉得这根本没什么。不能婚嫁,没有夫婿子嗣,她就不会有丈夫公婆孩子要伺候,也不必像许多已婚妇人那样被一大家子打骂磋磨。一个人反而落得清净自在。
只是这些话说出来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奉天从没跟人说过这些。
一直到老了,眼看着村里的女子们处境越来越艰难,她却无能为力,甚至她自己都快要自身难保了。
在神尊降临之前,奉天曾经数次怀疑过,难道世上的女子果真都是生来歷劫的吗?不然为什么她们的一生都这样坎坷悲惨呢?
后来听闻女神降临,她当时心里一动,便立即给女神找好了身份台阶,好叫村民们不牴触这位罕见的女神。
那时她想的是,她这一把老骨头也没多少活头了,若是能在死前为其他的女孩儿求来一份神明的恩泽,她死也值得了。
再后来,她也没想到自己只在一念之间,就被神明钦点成了神使,得以返老还童,甚至一路走来,成了如今的「神使大人」。
重返青春的奉天对赐她新生,予她教诲的神尊无比崇敬,神尊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牢牢记在心里。
神尊说,女子不是谁的附庸,她们生来就该是自己。
神尊还说,天下人皆由女子所生,若要说女子不洁,那天下便没有洁净人。
这些话,驱散了压在奉天心头八十几载的疑惑和不解,也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仰。
神尊神谕,她一定一定要传遍世间!
奉天眨去眼中水光,利落的翻身起床,既然现在有了这仙法,而恰好她也要云游列国布道,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奉天找了两位神仆来商议,然后决定这一路都要将天女诀传下去。
目前离她们最近的目标,就是那几个陈国妇人。
奉天和两位神仆在早饭后就当众宣布了新的神赐仙法之事。
果然,那几个陈国妇人就都好奇了起来。
在同行的马车中,她们央求奉天给她们细讲讲这仙法要如何修习?何人可修?可有什么限制?需要什么供奉才能得到?
奉天耐心的告知她们,天下善女子人人可修这仙法,除了不能有恶因在身之外,没有其他限制,也不需要任何供奉,若她们有心,现下她就可以传法于她们,不过得先照照孽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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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的妇人们闻言便想照一照自己身上有无冤孽,可否学这仙法。
奉天一一为她们照过。
这几个陈国妇人身上,除了一人之外,其余人身上颜色都浅淡,无善无恶,是最最平凡不过的寻常人样。
那唯一例外的一人,身上缠着一丝微微发暗的细线。
没成想那妇人见到自己镜中身影就嚎啕大哭起来。
在她的哭诉中,众人明白了她身上为什么有这一缕孽债。
这位妇人没有名字,她父亲姓王,丈夫姓刘,于是她便被叫做刘王氏。刘王氏家里条件一般,不好也不坏,她像千千万万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一样长大嫁人生子,膝下共有一女一子。
原本她的一生就该重复着千百年来惯有的妇人轨迹继续生活在后宅里,但一场旱灾打破了他们家的平静。
刘王氏一家弹尽粮绝,只能随着乡亲们出来逃荒。
逃荒路上,因为无力供养,她丈夫将她女儿卖给了一位行商。
刘王氏的女儿今年刚满十四,那行商买她回去是想做个小妾。
刘王氏见那行商几乎比自己的父亲年纪还大,心中不舍。她丈夫却说,留着女儿跟他们受苦,不如跟行商老爷回去享福。好歹有一口饱饭吃,不至于活活饿死,还能给小儿子换些救命粮。
行商出的价格是十五斤炒米。
十五斤炒米,足以让刘王氏夫妻和小儿子在逃荒路上再多撑一个月了。说不定一个月后,他们一家子就能逃到可以安身的地方。
刘王氏沉默了。
她的女儿被行商老爷带走时,她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叫她在老爷家要听话懂事,莫耍小性子,要伺候好老爷,这样她以后才不会饿肚子。
刘王氏的女儿含泪应下,跟着那位能当她爷爷的行商老爷回了家。
而他们一家,就靠着卖了女儿换来的十五斤炒米,熬到了大梁。
刘王氏说罢,泪如雨下。
另外几个妇人连忙安抚她,说她也是迫不得已,且她女儿说不定现在正在享福做富家太太呢,怎么也比跟着他们颠沛流离要好得多。
奉天也沉默了半晌。
这样的事其实并不罕见。
甚至可以说是司空见惯。
而且刘王氏身上那一缕孽债颜色不深,说明她女儿此刻还活着,只是恐怕境况不大轻松。一些后宅小手段的磋磨并不致命,但那种钝刀割肉般的痛苦却可以将人逼疯。
奉天不知道这一笔帐该怎么算。
刘王氏卖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是有错,可她并不是主谋,且她卖女儿时也并非出于恶意,而这世上也没有不许父母卖女孩儿的律法。
几个陈国的妇人都等着奉天的裁决,刘王氏却说自己有错,不配修习仙法,请神使大人惩处她。
奉天:「...........你有错,但不算大错,真正大错的,是这世道。」
她丈夫要卖女儿,刘王氏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而且正如另外几个妇人所说,如果当时他们没卖女儿,她女儿如今恐怕已经被活活饿死了,还不如被卖掉。
世道如此,刘王氏一势单力薄的女子又如何能抗衡呢。
奉天没有惩处或是怪罪刘王氏,只是将天女诀的传法金光分给了另外几个妇人。
刘王氏哭了这一通,此时见到自己无缘于仙法,既有些悔恨,又有些释然。
另外几个妇人得了仙法,都如获至宝,连忙将金光置于眉心,开始学着修习。
奉天神使说,这功法能让女子身强体壮,习到三层便能比九成的男人更有力量。
她们都是农妇,不在乎千金小姐家里重视的「闺阁风范」,也不追求弱柳扶风,只求力气大些,回家后下田种地才更方便。
庄户人家里的女人,是没有歇息的时间的。
男人们能干的活,她们一样能干,甚至干得比男人还多。
田间地头,都少不了她们的身影。但她们的勤劳却并没有为自己换来过尊重,反而得了粗鄙的名声。连她们的丈夫,也嫌她们粗手粗脚,不如「好女孩儿」们娇软惹人怜爱。
这些妇人们多多少少也有过些不忿。凭什么她们为了家里操持一生,到头来却连句好都捞不着呢?
若是她们也能像男人一样...........像男人一样可以竖梁盖房,又有一把子能在乱世中护身的好力气,那她们是不是也能像男人那样得到别人的尊重呢?
第89章
奉天将传法金光给了那几个陈国妇人后, 她们便认认真真的修习了起来。
传法金光中没有文字,也没有什么语言, 只有一股朦胧的指引, 让修习人能顺着这股宛如本能一般的指引内省自身。
就像人肚子饿时便会自然而然的想吃东西一样,接受到这团传法金光的人也会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自己生平所见所闻所受的种种不公之事。
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会思考。
所以接受了传法金光的女子就会顺着这股模煳的指引,开始思考。
神赐仙法会激起她们心中最不甘最隐秘的渴望, 再用这渴望, 催生出她们对力量的嚮往,让她们如饥似渴的想要变得更强, 变得更加有力!
一个妇人在入定中皱起眉头,然后勐地睁开眼睛, 像脱水的鱼那样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在仙法指引下看到了自己的前半生,那些她自以为女子生来就该忍受的种种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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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像旁观者那样看到自己挣扎的样子。
是那么的狼狈不堪。
这位被叫做刘陈氏的小妇人,第一次在直面自己积压在心中的不甘与愤怒。她痛苦的捂着胸口,向奉天寻求解答。
「神使大人.............我,我为什么会如此痛苦?是我不适合学仙法吗?还是............」
奉天有过经验, 此时她一眼就看出这个小妇人已经踏入练气一层了, 于是她答道:「不, 不是你不适合学仙法,而是觉醒的第一步本来就是痛苦的。」
陷在泥潭里的人, 挣扎自救的时候, 比静静等待被淹没的时候要痛苦多了。
但如果想从泥潭里脱身,这痛苦便是必经之路。
刘陈氏听了奉天的话, 不由得捂着脸哭出了声。
清楚的看到自己狼狈挣扎的样子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刘陈氏醒来后甚至在想, 若她没接下这仙法, 那她是不是还能继续无知无觉的过着「平静」的日子呢?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清晰的看到自己曾受过的种种不公的规训, 让她迷茫又痛苦。
女人不能上桌吃饭,女人不能进祠堂,女人要三从四德,女人要包揽家务还不许叫苦,女人要温顺要乖巧,要时时刻刻听话懂事,不能生气,不能嫉妒,不能抱怨,不能有一丝心不甘情不愿。
想做个好女人,就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要做贤妻良母,要永远低男人一头,就算比男人有本事也还是要在男人面前伏低做小,不能损害他们的面子与尊严。
做好女人是如此的艰难,可做好男人却那么的简单。
不经常打婆娘就是温柔好男人,不酗酒赌钱逛楼子是顾家好男人,男人无钱养家是老实好男人,男人抠门爱财是持家好男人,男人吃喝嫖赌是有男子气概的好男人。
......................
明明都是些曾经觉得鸡毛蒜皮的小事,刘陈氏现在回顾起来却痛苦万分。
没见过光明的人本可以忍受黑暗,稀里煳涂的过下去也不是不能活,刘陈氏浑浑噩噩的想着,泪如雨下。
奉天伸手拍了拍她的背,问道:「想要觉醒,痛苦和麻木必须二选其一,你想选什么呢?」
若是她无法承受,天女诀自会在她脑中散去,从此以后她还可以继续过自欺欺人的「平淡幸福」日子。但如果她想更进一步,就必须直面这挣扎与痛苦。
要是连这点心志都没有,往后的路她也走不下去。
刘陈氏勐地一僵。
奉天也不催她,只静静地等着她做出选择。
要痛苦的觉醒,走上披荆斩棘的前进之路,还是要麻木的继续忍受身上越收越紧的枷锁。
半晌后,刘陈氏擦了擦泪,小声又坚定的答道:「我选痛苦。我要力量。」她不想再混混沌沌的过着一眼就能看到头的麻木生活了。她想像奉天,像神仆一样,拥有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力量。
奉天笑了。
她递给刘陈氏一张帕子:「那就不要哭,要愤怒。」
哭没有用,害怕也没有用,只有愤怒,才会让她们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处境,知耻而后勇。
刘陈氏接过奉天递来的帕子,眼神逐渐坚定。她擦完泪,继续闭目凝神,再次感受着那股愤怒和不甘带给她的指引,将过往的种种委屈都化作满腔热血和力量。
奉天看着她们,与神仆对视一眼,都有些欣慰。
这些妇人,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从小也听的是「贤妻良母」的教诲,但她们的心中仍然有一团未熄灭过的火焰。只要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就能翻过身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而不单单是谁谁谁的母亲,谁谁谁的妻子,谁谁谁的女儿。
她们就是她们自己。
她们不是任何人的附庸。
为母为妻为女是她们的身份之一,但不该是她们的全部。她们也该像男人一样,可以有做自己的权利。
这一天,三个陈国的妇人都窥见了一扇前所未有的辉煌大门朝她们打开。
除了刘王氏。
奉天看到了她眼底的羡慕和释然,拍了拍她的肩:「这世上的因果不是无解的,待我们路过那行商家时,将你的女儿赎买出来,了结了这一段孽债,你就可以修习天女诀了。」
刘王氏勐地睁大了双眼。
她一把握住奉天的双手,语无伦次:「神使大人.........!真的可以么?!我可以赎回我女儿,赎回我的罪孽么?!」
奉天温和答道:「当然可以,你们若钱财不够,我可以替你出赎买钱,到时你们母女团聚,还可以一起学仙法。」
刘王氏当即就想给奉天磕头,但这是在马车里,她又被奉天扶住了,没磕下去。
刘王氏哽咽道:「多谢神使大人!多谢神使大人!我和我女儿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这辈子给您当牛做马都使得!!」
奉天无奈的说道:「不需要给我当牛做马,只要你们母女潜心供奉神尊,好好修习仙法,将来遇到那些苦命的女子时,也能拉她们一把就可以了。」
刘王氏勐地点头:「我会的!神使大人,若我和女儿有幸能学会仙法,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其他女子,像您一样,为神尊布道的!!」
奉天温和的「嗯」了一声,将这个激动到失态的女人安抚下来。
马车继续前行,中午时,又停靠在了官道旁,众人下来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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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妇人的丈夫看着自己容光焕发的妻子,都睁大了眼睛。
刘陈氏的丈夫惊奇不已:「嚯!!婆娘!你修了这仙法,果真变得好看了!」
另外几个男人也啧啧称奇。
他们的妻子都是农妇,平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加上本身容貌也普普通通,看上去就和众多农妇没什么两样,都是黑瘦干巴的样子。
但现在,她们整个人似乎都被照亮了一圈。
肤色还是那么个肤色,也没变白胖,但就是有一种精气神都打开了,神采奕奕的感觉,让她们似乎回到了青春年少时的朝气模样。
刘陈氏平时与丈夫关系还算亲昵,便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说好看不好看!怎么不关心别的呢?你不问问我现在力气有多大了么?」
刘陈氏的丈夫笑嘻嘻的凑过来:「行行行,那让我瞧瞧我婆娘的力气有多大了吧,来来来,你与我掰腕子!」
他这会看到变好看了的婆娘,心头喜滋滋的,只觉得她哪哪都顺眼,好似回到了新婚时那般,他还想着,就算妻子力气没怎么变大,他待会也得让她几分面子,好哄她高兴高兴。
其他男人们也跟着起闹,要跟自己的婆娘掰腕子试力气。
几个妇人便袖子一挽,齐刷刷的把他们丈夫的手掰了下去!!
她们的丈夫有点懵,但也不恼,只嘻嘻哈哈的说自己婆娘果真是力气变大了!以后做活下田岂不是更轻松了?
刘陈氏的丈夫还玩笑道:「婆娘,你现在能干了哩!以后咱们家挑担可得分你一半了哦?」
刘陈氏放下袖子,轻哼了一声:「什么叫以后再分我一半挑担?从前你在外头做活,难不成我在家里就闲着了?难道我现在没担着咱们半个家?」
她丈夫连忙作势打自己的嘴:「哎唷是我说错了话!婆娘你别恼,我重新说。以后咱们家的大担子就交给你了,行不行?我就在家享福喽!」
刘陈氏:「就你嘴滑!不过若是以后我真有幸再进一步,咱俩换一换,我去做工,你在家操持带孩子怎么样?」
她丈夫:「好是好,但外头哪有地方会雇女人家做工咧?」
刘陈氏:「现在没有,以后未必没有!我就问你敢不敢吧!」
她丈夫就嘻嘻嘻的说怎么不敢,若真有那一天,他就跟婆娘换着来,他主内在家带孩子享清福就罢了。
众人都闹笑起来。
只有几个妇人心里想道,到时候让你们也体会体会,看这操持家务的「清福」好不好享。
奉天笑着摇头。
几个妇人围着她和神仆不肯散去,看向她们三人的眼神都崇敬又狂热。男人们也打躬作揖的来谢奉天,说感谢她赐下仙法,叫他们的妻子变好看了不说,还变厉害了。
有男人还说,这仙法确实好,这样以后妇道人家们也能跟男人一样做粗活重活了,他们身上的担子轻了一半。
奉天只笑而不语。
刘王氏的丈夫得知奉天还要替他们出钱赎回女儿时,连连给奉天磕头,说若是她女儿赎回来了,便让她给神使大人当牛做马,一定好好报答她的大恩大德。
奉天无奈的答道,自己不需要谁当牛做马。
刘王氏连忙把丈夫拉开:「夯货!神使大人怎么会是那般挟恩图报的人呢!咱们以后要虔心供奉蓬莱神尊才是正经!」
她丈夫木楞的挠了挠头,连声说自己说错了话,还打自己的嘴,逗得众人哄堂大笑,他自己也瞧着婆娘的笑脸,跟着笑了。
于是众人便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他们接回家人后要在新家的地方联手盖个大大的蓬莱神庙,再找最有慧根的女孩儿来做巫女,侍奉神尊。
还说以后他们在大梁的新村落里要世世代代给神尊供香火。
奉天与神仆静静地听着他们热火朝天的讨论,神色轻松愉悦。
*
大梁国都,蓬莱神殿。
几十个得到了仙法的女孩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接一个的睁眼,从入定中醒来。
苏巧贞挨个瞧了她们一眼,这些女孩儿中,竟有大半都入门了,甚至还有好些女孩儿一举突破到了练气二层,在力量上已经堪比健壮的成年男子了。
但她们却丝毫没有因此而变得五大三粗,甚至看上去还更秀丽了些。
内中有一个微胖的女孩儿,从入定中醒来后浑身略浮肿的身形都变得精瘦了起来。
她突破到了练气二层,天女诀便将她身上的松散筋肉收紧,使她变成了线条紧緻流畅的样子,而她身上每一块肌肉中,都蕴含着不输于壮年男人的充沛力量。
简单的来说,就是将她身上的赘肉都转化成了结实流畅的肌肉,可以使她能发挥出更强的力量。
围观的众人都好奇又惊嘆的看着她们,有些男人还开着自以为幽默的玩笑,说她们习得了仙法后果真变好看了,她们未来的夫婿可有福气了云云。
这些女孩儿刚从入定中醒来,心里翻涌的不甘与愤怒还未散尽,此时听到这些话就觉得有些刺耳。
有些女孩儿性格软和些,只扭过头当自己没听见,但有些女孩儿脾气急躁些,就反驳道,她们好看不好看,关旁人什么事呢?难道她们唯一的价值就是给夫婿观赏么?
有男人见她们生气,便打圆场说之前说话的人也没有恶意,不是那个意思。还夸赞她们,说她们怎么会只有观赏价值呢?她们还要为夫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操持内务,价值可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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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本是想当个和事老,但这话说得好几个女孩儿都变了脸色。
原来,她们的一生,在男人眼中只有这么点价值。
就好像她们只是个能利用来劳作生子的工具一般。
有两个女孩儿当即就冷下了脸,她们扑通一声跪在了蒲团上,齐声对苏巧贞说道:「我不愿嫁人生子,情愿留在神殿侍奉神尊,求神侍大人恩准!」
她们不服自己生来的命运,也不想再过和母亲一样卑微的日子。
那些男人们自以为友善的玩笑话,其实是在拿刀子往她们的心上戳。
如果嫁人就要重复过着母亲的日子,她们宁愿终生不嫁。
苏巧贞有些欣慰,但她想了想,问道:「一入神殿,不仅终生不可婚嫁,还要与家中断亲,禁止私下贴补娘家或夫家,你们还愿入殿么?」
一个女孩儿坚定答道:「我母亲早已病逝,我爹娶了后娘生了儿子,他们才是一家人,我已无家可归无甚牵挂了,不婚和断亲我都能做到,请神侍大人收我入殿!」
另一个女孩儿也答道:「我父母早亡,我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但他们前一年也撒手去了,如今就我一个孤女,媒人想跟我说亲我都没应,所以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求神侍大人收我入殿!」
这两个女孩儿眼神坚定,说出的话也斩钉截铁,苏巧贞便将她俩收下,留在了神殿做见习神仆,若是日后她们果真初心不改,苏巧贞再将她们提做正式神仆。
那两个女孩儿立刻叩了几个响头,当即便站在了苏巧贞的身后。
在场众人都有些惊愕。
他们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般烈性的女子,竟放着未来的夫家不寻,说不嫁就不嫁。
若是从前,或是在别处,人们难免会嚼一嚼舌头,说一说这两个姑娘怕不是着了魔中了邪,不然怎么会连嫁人都不想了呢?世上哪有女子不想求个好姻缘的?这般行事,多半是失心疯了。
但现在是在蓬莱神殿里,这两个女孩儿也不是无故说自己不嫁人,而是想入殿求仙缘,于是众人便不好当真神侍大人的面说什么了。
苏巧贞收下这两个女孩儿后,其他女孩儿有的羡慕有的不解,还有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神殿中又有人看向了十来个接了传法金光却没什么变化的女孩儿,好奇问道:「怎的你们没变漂亮呢?是没领悟这仙法么?」
没什么变化的女孩儿便讷讷低头:「..............是我们没有慧根,学不会仙法。」
她们也被引导着看遍了那些不公之事,但她们已经被教化得如同笼中雀鸟一般温顺乖巧了,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或是不对。
嫁人生子,伺候夫君公婆,她们觉得是应该的,本来么,女子生来就是该做这些的。所以,她们没有什么想要改变的想法,也不想要能让自己独立自主的力量。
独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笼中雀鸟已经被剪断了翅羽,折断了嵴樑,即便放她们自由,她们也飞不起来,被投餵习惯了的她们一出笼子便会饿死冻死。
笼中虽然没有自由,但至少有人饲养。
..............自由,对她们来说,就意味着死亡。
那些生来被带上的枷锁已经与她们的血肉融为了一体,就算是取下枷锁,她们的嵴梁骨也没法再直起来了。
苏巧贞有些同情她们,又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但她自己也经歷过枷锁在身的日子,知道挣脱枷锁的过程有多痛苦。
所以苏巧贞没多说什么,也没有抨击这十来个与仙法擦肩而过的可怜女孩儿。
她只宽慰她们道,仙法择有缘人而传,不能领悟仙法的人回去睡一觉就会彻底忘却这回事,所以,她们也不必困扰,回去睡一觉,醒来还是能像往常一般无二的生活。
那十来个女孩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们确实很害怕自己再也回不去曾经的日子。
她们不敢往笼子外看,更不敢想被放生。
而且,她们接下仙法时想求的也不是力量,而是美丽。她们希望能变得更漂亮些,回头好嫁个好夫婿,能多被宠爱一点。
谁曾想这仙法却血淋淋的撕开了笼子上蒙着的黑布,让她们瞧见了外头的景象。
这让她们很害怕,也很惶恐。
甚至开始有些悔恨,悔恨自己为什么要接下仙法,让她们看到了那么可怕的笼子外的世界。
她们心想,麻木就麻木吧,也没什么不好的,千百年来的女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苏巧贞摇摇头,不再关注她们。
神殿中的信徒们来了又走,一批一批的信徒,带着今日的新奇见闻走出了蓬莱神殿,将这仙法的消息带到了街头巷尾。
而那些有幸学会了仙法的姑娘,也脚步轻快的回到了家。
冯芝兰就是幸运儿之一,她迫不及待的跑回家里,想跟母亲说,以后她也有能保护她的力量了。
但当她刚踏进家门,就又听到了家里砸东西的声音。
她爹高声怒斥着什么,而她母亲的哭泣声中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惨叫。
冯芝兰立刻推开门,一把抱住正在挨打的母亲,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下了她父亲的拳脚。
拳头落在身上发出的沉闷的声音听得她娘眼泪更加汹涌:「夫君!!别打芝兰,要打就打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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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狰狞的男人却不管那么多,拿起旁边的凳子就往她们娘俩身上砸:「老子管你那么多!小贱蹄子,这可是你自己凑上来找打的!」
他指着妻子骂道:「你这个丧门星!过门这么多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就算了,还生出个这么个赔钱货来气老子!老子娶你有什么用!!」
骂完妻子,他又骂女儿:「你这个赔钱货!天天去蓬莱神殿拜神,怎么也不见你求回一门好姻缘来!老子养你十来年,竟连一个子都没收回来!你若再嫁不出去,老子可不养你了!!」
冯芝兰抬起手,捏住了砸下来的椅子腿,冷笑道:「你养我?你指的让我和娘在家没日没夜的做绣品,然后卖的钱给你拿出去吃酒赌钱么?」
「如果你说的是这种养法,那我还要多谢你不养了!」
她爹抽了抽被她捏得死死的椅子腿,先是愣怔了片刻,然后更加暴怒道:「反了天了!你这个赔钱货,竟敢顶撞你老子了!好好好,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们两个赔钱货!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纲常伦理!!」
他立刻就要扯出椅子,想更加用力的砸在妻女身上。
但他用力扯了扯,被他和女儿各握着一头的椅子却纹丝不动。
第90章
冯芝兰在迈入练气二层后, 身上的力量已经堪比一个健壮的成年男人了。
像她爹这样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男人,她甚至不需要怎么使劲, 就将他连人带椅子推到了一旁去。
冯芝兰的爹娘都愣住了。
她爹还想站起来继续打她们娘俩, 但这次他举起的拳头就有些犹疑了。
冯芝兰轻轻松松接下这虚软无力的一拳,单手就将她爹的胳膊扭到了身后,牢牢的压制住了他。
她爹不可置信的看着曾经任打任骂的女儿, 眼中既有迷茫, 也有慌张。
.............这赔钱货,何时竟有了这样的力气?而且她似乎还生出了反骨, 如今都敢对他这个老子出手了,那他以后.........想起自己曾经对妻女的打骂, 他勐地打了个寒颤。
冯芝兰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爹眼里的恐惧。
原来,他只是这样一个虚张声势的人。
曾经冯芝兰觉得他是这世上最残暴最兇残最可怕的人,可如今,他却被她反拧着手跌坐在地上,看向她的眼神里全是惶恐, 甚至连愤怒都被盖了过去。
冯芝兰的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拉她:「芝兰!!你在做什么!!他是你爹啊!!」
冯芝兰看了一眼自己暴虐的爹和懦弱的娘, 她忽然觉得很想笑。冯芝兰笑了起来, 她爹娘都惊恐的看着她流着泪的肆意大笑,话都不敢说了。
她爹用另一只手拽住了她娘, 罕见的放缓了声音问道:「她娘.........娃, 她是不是,是不是疯了.........?」
她娘脸上的青紫还未散去, 在这种时候, 她竟然还因为丈夫难得的和颜悦色而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她双手握住丈夫的手:「.........也许是中邪了, 我再多绣些帕子, 明日你少喝几口酒, 给芝兰找个驱邪的师傅来看看吧?」
她爹连忙点头:「我省得了!明日我不去吃酒了,把铜钱拿去给她请法师来!」
冯芝兰笑罢,自己抬手擦去眼泪,开口道:「我没疯,也没中邪。你们还不知道吧?神尊又赐下了恩泽,天下善女子都可习仙法,从此她们都能拥有和男人一样的力量。」
她放开她爹,随手拿起一个破旧的椅子,两根指头轻轻一捏,便将一条椅子腿生生捏断了。
冯芝兰:「看见了吗?就像这样。」
她站在堂中,以俯视的角度看着跌坐在地上抱成一团满眼恐惧的爹娘,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讽刺:「爹,以后你若是再打我娘,就不要怪我不孝了。」
她娘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冯芝兰打断了:「娘,以后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再挨打,但你也不许天天说什么『谁家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忍忍就好了』这样的话。」
冯芝兰的爹嗫嚅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赔,芝,芝兰啊,你是说,你现在学会了仙法?」
冯芝兰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
若是以前,她敢有这样的态度,她爹早就拳脚相加了,但现在,他只是缩了缩脖子,小声的答道:「嗯........我省得了,不是中邪了就好,你..........我以后不打你们娘俩就是了。」
冯芝兰拉起她娘,她娘又转身去拉她爹。冯芝兰看得心头火起,转身去做绣品了。
现在她爹不敢再打她们了,她盯紧些,以后说不定吃酒赌钱逛楼子也不敢了。没了这样一座大山压着,她日后多做些绣品拿去卖钱存起来,这个破败的家还能再坚持坚持。
冯芝兰唿出了一口气,原来拥有力量竟是这样畅快一件事。
亲手将曾经最最恐惧的人打倒后,冯芝兰就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浑身都松快了起来。
她想好了,以后攒多点钱,她要每日都去蓬莱神殿投钱叩谢神恩。神侍大人说这仙法练到练气三层以上后,还能自己凝练出传法金光,将它转送给其余有缘的善女子。
冯芝兰想道,她一定会好好努力修习仙法,日后帮助更多的女孩儿们,让她们能像自己一样,亲手打碎那些禁锢她们的鸟笼。
国都中,像冯芝兰这样的家庭还有许多许多,但其中,有几十个幸运的家庭里,发生了和冯家差不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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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神赐仙法的事就传遍了国都的大街小巷,更多的女子鼓起勇气,踏进了蓬莱神殿,想求一份仙法。
苏巧贞和神殿里其余人连夜又凝出了许多传法金光,并告知众女子,日后若谁练到了练气三层,也可以来神殿一同传法给其余善信女子。
成功踏进仙法入门的女子们无有不应。
仙法传下去不到半月后,蓬莱神殿里,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收到了越来越多的来自第一批幸运女子的接力传法金光。
而这些传法金光,又被转送给了更多来求仙法的女子。
一时间,蓬莱神殿里女香客来往不绝,引得许多男香客艷羡不已。
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仙法的玄妙了。谁不想自己变得更厉害呢?
于是私下里,有些男人生出了些歪心思。
.............什么只有女子才练得,他们大男人反而练不得,多半是那些女神侍女神仆偏心的说辞,他们不试试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这样提升力量的仙法,合该是给他们男人练的!
女人家家的留在家里洗衣做饭不就好了,要什么大力气,仙法给她们简直是浪费。
但神殿的仙法只赐给善女子,男人们根本接不到那高悬在神殿吊顶上的传法金光。有些人就开始琢磨起了别的办法。
比如,让家里的女人去接一团传法金光,再带回去,给他们练。
至于神殿中日日都在重复说的男人练这仙法就会暴毙的说法,许多男人嗤之以鼻。
那些女人练了都一个个好好的,他们男人怎么可能练不得?
不过也有胆子小的和谨慎的没敢动,还在观望。
因为这仙法练坏了确实能叫人暴毙的。国都中已经有好几个出了名的恶妇非要抢传法金光,然后当场被金光贯穿了七窍吐血而亡的。
这镇住了许多恶妇和胆小男人的歪心思。
现在女子们想接仙法,都得先照过宝镜,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孽债才敢接。否则,孽债与仙法相冲,只会叫她们横死。
磋磨死了夫君小妾的正头太太,溺杀了女儿的农妇,逼死了新媳妇的恶婆婆...........那些知道自己身上有冤孽债的妇人都老老实实的不敢伸手去接仙法。
她们后悔不已,但悔的不是自己犯下的罪孽,而是悔自己与仙法擦肩而过,活活错失了仙缘。
得到仙法就能拥有力量与美貌不说,甚至修炼至练气九层后还能延寿一百,这让许多人都抓心挠肺的想要得到这仙法。
连梁王都克制不住对延寿的嚮往,腆着脸去找苏巧贞,问她可否通融通融,给他也赐一份传法金光。
但苏巧贞只说神谕如此,她也没有办法。若梁王非要,她倒是敢给,但梁王敢接么?
梁王讪讪良久,最终还是接下了一团金光,然后带回王宫,准备找个男人先试上一试。
当那个梁王指派的侍卫接下金光果真暴毙后,梁王瘫坐在王位上,盯着天花板发了许久的呆。
国都中暴毙的不止梁王的侍卫。
还有更多心生妄想的男人们。
他们的死亡,让众人不敢再造次。
而那些幸运的女子们,则开始从闺阁里走了出来。
没有人愿意僱佣女子,她们就自己挑着自己做的绣品吃食出来叫卖补贴家用,没有男人买她们的东西,别的女子便去照顾她们的生意。
国都中,开始有男人阴阳怪气的说「阴盛阳衰」「牝鸡司晨」了。
习得了仙法的女子充耳不闻。
她们一步一步,艰难又缓慢的从后宅里走到了阳光下。
这时,梁王下了一纸诏书。
诏书中说,为平衡阴阳,大力补贴多子的家庭,让他们仅凭生育便能过上不错的生活。还保障已婚女的种种权益,叫她们的丈夫公婆不能再苛待她们。
除此之外,诏书还规定若有要僱佣女子的,都必须给她们在生育期和葵水期放假,但工钱照给,否则严惩不贷。
这一纸诏书,让许多男人感慨女人要反了天了,连陛下都向着她们。
而女人们有的高兴,有的愤怒。
高兴的多是那些不敢接仙法的「好女子」,她们觉得能被夫家优待便是毕生夙愿都已满足了,别的什么事情她们都觉得与她们不相干。
愤怒的多是那些习得了仙法的「烈女子」,这一纸诏书,几乎又断了她们走出家门后的活路。摆明了是要将她们重新逼迫回家里。
愤怒的女子们联合起来,用自己赚来的银钱,组建了一个名为「天女堂」的女子互助会。
天女堂里的成员都是习得了天女诀的女子,她们聚在一起,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使自己和堂中姐妹都能依靠自身而在外头立足。
她们开店铺,办码头,做农工,像男人一样谋生,在国都中陆续建立了一家又一家全是女子的商铺,港口,庄园...........
男人和学不了天女诀的女人们就讥讽她们,说她们没个女子样,说她们逆反了阴阳迟早要招来祸患。
但天女堂的女子们咬牙顶着铺天盖地的指责与质疑,硬是撑了下来。
甚至有好些不被家人理解的女子干脆与家里断绝了关系,只每个月送些银钱回去赡养父母,从此住在了堂中,再也不往家门里跨。
在这样混乱的背景里,第一批梁女踏上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坎坷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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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岛。
墨卿飞身浮在桃都木前,挥手将第三层树枝上泛着微弱金光的因果线转移到第三层最高的树枝上去。
这些带着金光的因果线,都源于习得了天女诀的女子们。
墨卿之所以对这些因果线特殊对待,是因为她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
这些修习了天女诀的女子们传递来的信仰,竟能直接增强墨卿的神力!
之前,墨卿的神力只能靠她自己用信仰慢慢积攒转化,成千上万的信仰量变转化后才能质变凝聚出一丝神力。
但现在,这些带着金光的信仰线,每一条,都能给墨卿带来一丝细微的神力!足以抵得过曾经千万条信仰的力量!
而且,普通人的信仰都是有上限的,比如一个没有学天女诀的人,他就算对墨卿顶礼膜拜,也至多只能给她提供十点信仰值,他这一辈子也只能提供出十点信仰值。
但学了天女诀的女子不一样,她们对墨卿的信仰似乎打破了上限!每一个学了天女诀的女子,她们至少能给墨卿提供一百点信仰值!之所以是至少,是因为这信仰值还会随着她们修为的增强而增强!
练气一层的信徒能给她提供一百点信仰值和百分之一缕神力,练气二层的信徒能给她提供两百点信仰值和百分之二缕神力,以此类推!
墨卿十分惊喜,所以她单独把这些信徒的信仰线拎了出来。
有了这些信仰线,她增强后的神力便可以多给她们灌注一些赐福,从而促使她们的修为继续增长,以此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信徒们修为越高,信仰就越坚定,她们的信仰越坚定,墨卿的神力就越多,墨卿的神力越多,能赐给她们的赐福就越多,她们的修为就会越高。
墨卿的神骨,都因此已经从手骨往上延伸,觉醒到臂骨的位置了!
墨卿刚开始很意外,但仔细一想想,似乎也不难理解。
原因有二。
一是天女诀是她亲手所创,里面本就含有她的转化之力,信徒们接受了这一缕稀薄的神力,就相当于与她额外建立起了一条新的因果线,这一条自带神力的因果线,反哺墨卿的力度,自然就比普通因果线大得多。
二是因为这个世界阴阳失序太过严重,她这一干预,就相当于手动拨弄了倾斜的天平,让阴阳开始缓缓的趋于平衡。这样涉及到整个世界的大动作,当然能得到巨量的功德与反馈。
这两者一叠加,就是墨卿如今神力飞速增长的缘故了。
墨卿颇有些感慨的伸手轻抚那些泛着淡淡金光的信仰线,轻声道:「女孩儿们,加油。」
她与她们同在。
神明阖上凤目,指尖泛出金光,将丝丝缕缕的神力灌注到那些细细的因果线中。
桃都木上,一缕太阳般耀眼的金光转瞬而逝。
*
梁国边境。
奉天一行经过了漫长的跋涉,终于快要走到大梁的边境了。
这些天,陈国的妇人们进步飞快。
他们的丈夫也瞧见了仙法的好处,有的人就让自己的婆娘拐弯抹角的来问奉天,男人能不能学这仙法。
奉天严厉的警告了他们,还将男人强行修习仙法会导致暴毙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男人们有些就老实了下来不再追问,但有几个却似乎仍旧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只不过奉天和神仆不松口,他们也得不到传法金光而已。
这一路上,奉天一行横穿了北定府,见到了许多苦命的女子,也将神赐的仙法一路传下,而奉天自己,也潜心修炼,从练气五层,突破到了练气九层,即将迈入练气大圆满的坎。
练气大圆满之后会有一个问心关,奉天是知道的,但她并没有贸然沖关,而是顺应本心,静静地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再行突破。
两个神仆也突破到了练气七层,如今都是能以一当百的勇武之人了。
陈国的几个妇人也各有进步,最差的一个也有练气三层,比得健壮男子还有力得多,足以在乱世中自保了。而进步最大的刘陈氏,已经练气五层,可以徒手裂山石了。
这几个妇人自从变得比男人更有力之后,她们的丈夫近来也变得体贴了许多。
连带着另外几个没有妻子的男人都不敢在她们的面前开些自以为幽默的玩笑了。而是闷头赶路,私下里偶尔还会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即将炼器大圆满的奉天耳聪目明,他们的窃窃私语她听得一清二楚,但她见他们并未付诸行动,便也没当众点破他们。
刘王氏最近有些心焦。
其他几个同伴都纷纷习了仙法成了半个仙姑似的人物,只有她还是从前的模样。而且眼看着离大梁边境越来越近,她又数着日子算还有多久能赎回她女儿。
刘王氏的女儿是被陈梁交界处的一个行商买走的,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不太远了。
奉天知道她心急,但他们此行赶路乘的是普通马车,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奉天的百宝囊里的神赐天马马车,她并没有拿出来。
因为她谨遵神谕,说要云游布道,她就老老实实的一步一步前进,丝毫没有利用神赐法宝钻空子的想法。
而且这一路行来经歷了许多事,看到了许多人,奉天的心境也渐渐变了。
她救过被山贼掳走的女孩,也打过拦路剪径的劫匪,还与几个陈国妇人给许许多多的苦命女孩儿留下了一团又一团星火般的传法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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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事情,让她开始思考。
思考为什么众生皆苦。
但她还没思考出什么结果,大梁边境就到了。
刘王氏激动万分,她牢牢的记得买走自己女儿的行商就是在此地附近遇见的,想来他应该就住在这周围不远处。
因为这个缘故,一行人暂且停下了行程,准备先帮刘王氏找找买走她女儿的行商的家在哪里。
这个陈梁交界的边陲小镇不甚繁华,瞧着人也不太多,只是地广人稀,想找一个不知名姓的行商还真有些麻烦。
奉天他们在这个小镇上最热闹的客栈里先暂且住下了。
边陲小镇里的人时常见到八方来客,倒也不怎么稀奇奉天这一行陌生人,只是看到他们这一群人中做主的仿佛是个女人,有些好奇。
客栈的小二们还私下说这几个妇人不知道是哪来的,明明细看五官也不怎么美丽,但却好像比寻常女人家容光焕发得多。
而且那为首的女子更是奇异,她看上去似乎只有二八岁数,但一双眼睛却沉静得犹如深潭,叫人摸不清她的底细。
奉天一行人对旁人投来的异样眼光并不在意,反而找他们打听这镇子上是不是有一户今年年初买了个小妾的行商。
客栈的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搭,笑着说:「客官,照您说的这种行商老爷可不好找————不是咱们这没有,而是多了去了,不知道您找的是哪位?姓甚名谁呢?」
这边陲小镇土地贫瘠不产米粮,大多人都靠着行脚商队过活。加上地处两国交界处,更是汇集了各路商贾,别说是梁国的,其他邻国来这里置办了宅子的行商也不少。
而买了小妾的就更多了。
今年年初陈梁两国都遭了旱,而陈国那边据说又有贪官贪墨了赈灾银,许多陈国人活不下去了,于是就往梁国逃。
这小镇上因为不产粮,又因为几乎家家都是商户,库里存的余粮比寻常百姓还多些,因此大旱对他们的影响反而不大。
有些尚有余粮的人家就趁机买了不少人往家里带。
往年买一个人至少要几钱甚至一两银子,而逃难来的陈国人却只需要几斤十来斤粮食就能买一个。而丰年时的粮食,最多不过几文钱一斤。
所以趁这机会捡漏买小妾的,买僕从婢女的,买娃娃的,什么样的都有,连镇尾上的花楼老鸨都顺势买了不少眉目清秀的姑娘养在楼子里。
刘王氏听罢,有些急切的跟小二比划道:「我们也不知那行商老爷姓什么,他约摸有七尺高,生着一把长须,五六十岁的样子,这样的行商老爷,你们这里多么?」
小二笑嘻嘻的看着刘王氏不说话。
奉天瞭然的递给小二十来个铜钱,那小二才吹了吹荷包,将铜钱收进去,跟她们说道:「七尺高生着长须的老爷我们这少说都有二三十个,但五六十岁了还不忘娶小妾的,就那么七八个。」
这个时代五六十岁就跟快要入土了没什么两样,所以这个岁数还惦记小妾的男人就显得更引人注目些。
小二接着说道:「喏,你们朝这个方向走,那边有一条东关街,那边住着的都是咱们这镇上最有钱的行商大老爷们,你们瞧着那门口有石狮子的便是了。」
刘王氏连忙谢过小二,奉天等人也跟上她急切的脚步,朝着东关街的方向去了。
第91章
这个小镇的东关街上确实比其他街巷更繁华一些, 奉天等人一路走过去,看到这街上鳞次栉比的都是高门大户。
虽然不如国都中的王公豪宅那么夸张, 但在这个小镇上, 它们就是最大最华丽的建筑了。
一整条东关街上,门口有石狮子的人家,粗略看去, 竟真有二三十家。
刘王氏看到这些石狮子, 就想上去叩门。
其他几个妇人见刘王氏心焦的模样也有些不忍,各自去敲开了好几户的朱红大门。但门房们一见她们衣着寻常, 又都是妇道人家,便不耐烦的挥手撵她们走。
只有一家的门房不知做什么去了, 叫了个小丫鬟来代班。而巧的是,这小丫鬟也是今年年初刚被买下来的陈国难民。
几个妇人虽不认识这个小丫鬟,但看着她也觉得面善。
那小丫鬟听说她们也是陈国人,还是来寻自家女孩儿的,便有些羡慕的给她们指了买过小妾的那几户人家。
刘王氏从自己袖袋里摸出了一小串铜钱, 一边道谢一边塞给了这个小同乡。
小丫鬟接过铜钱, 见到她们急匆匆离去的背影, 眼中的羡慕更甚。
那被买走的女孩儿,居然还能等到她娘来赎买她的一天, 真好啊。可惜自己的父母都没了, 没有人会来赎买她了。
小丫鬟怅然的缩回了大门后。
刘王氏等几人挨家的敲响了那几户买过小妾且年岁又大的行商家的大门,但可惜的是, 这几家都不是买走刘王氏的女儿的人家。
刘王氏等人也不气馁, 继续敲响了东关街最后一家买了小妾的行商的家门。
这一家看上去, 似乎比另外几家要破旧些, 连门口的石狮子都缺了一个角, 朱门上的门钉铜环也有些斑驳,看着不如旁的人家那么阔气体面。
这家的大门后似乎没有门房,刘王氏敲了半晌后,才听得里头传来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似乎还有人在骂骂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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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片刻后,一个十来岁的瘦弱女孩儿打开了门。
那女孩儿低着头,似乎有些怯生生的,但刘王氏一见她,就红了眼眶,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大妞!!爹娘来赎你了!!」
女孩儿惊愕的在刘王氏怀里抬头,看到的就是她爹红通通的双眼:「妞,爹来接你回家咧。」
刘大妞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瞬间抱着她娘,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直往下掉,但呜咽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
这时,宅子里有传来了一阵恶声恶气的声音:「小蹄子!!叫你去开个门怎么这么磨叽?!是什么人来了你不会通报吗?!」
刘大妞赶忙从她娘怀里出来,抹了抹泪,应道:「回大太太,不是什么旁人,是,是我爹娘............」她后半句的声音越来越低。
一个身形有些富态的妇人叉着腰从后院里出来,她面相兇恶,都没怎么关注门口众人,上来就伸手拧住了刘大妞的耳朵。
她用力拽着刘大妞的耳朵把她扯得一个趔趄:「你嘴被锯子锯了吗?!人话都不会说了?!跟苍蝇一样回话,谁听得见?!」
刘大妞疼得眼泪都下来了,侧着头嗫嚅答道:「回,回大太太,是我爹娘..........他们来赎我的。」
那妇人就放下了手,掸了掸袖子,看了一眼门口众人,阴阳怪气的:「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这小骚蹄子的爹娘啊?想赎她回去?」
刘王氏见到自己的女儿被人这样虐待,连忙将刘大妞拉过来护在身后:「是,我们是来赎她的,请太太行个方便吧。」
那个兇恶太太冷哼了一声:「你们想赎她走当然可以,十两银子,我立刻将卖身契撕了!」
刘王氏大惊:「十两银子?!太太,老爷买我家女孩儿时只花了十五斤炒米啊!」
现在梁国境内各州府都有官米补贴,一斤米两文钱,刘王氏早就与丈夫买齐了十五斤官米想来赎回女儿,可没想到这太太居然狮子大开口,要十两银子?!
那个太太啐了一声:「你自己不摸着兜想一想,年初饥荒时的十五斤炒米是什么价?!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了,没有十两银子,你们休想把这小蹄子买回去!」
刘王氏的丈夫有些气不过:「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年初的十五斤炒米也不过几百钱,哪里就比得上十两银子了?!」
那太太扶了扶鬓边略泛黄的珠钗,又啐了一声:「我管你道理不道理!老爷不在时,在我们周家后院里,老娘就是道理!要么给银子,要么滚!」
说罢她就继续伸手想将刘大妞拽出来。
刘王氏护着女儿,推搡间,那周太太倒在了地下。
她立刻尖声嚎叫起来:「要反了!要反了!一个贱妾,竟带着外人来打正头太太了!还有没有王法了?!来人!来人吶!把这个骚蹄子捆了去勒死!」
刘大妞和刘王氏的脸色就白了些。
因为在这个时代,贱妾是可以被主家打杀的,连官府都不会管。
众人都有些瑟缩,往后退了一步,那周太太就躺在地下不肯起来,继续尖利的哭嚎着骂刘大妞,说她敢不敬主母,死了都该下地狱云云。
奉天听得直皱眉。
她走上前,沉声道:「住口!你这妇人也忒刻薄了!即便你是当家主母,也不该如此磋磨妾室!大家都是女子,怎么就你心肠这样歹毒?!」
周太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奉天就破口大骂:「我呸!什么都是女子!那小蹄子一个贱妾怎么敢跟我这正头娘子比!做小妾的就是下贱!她不敬我,我打杀她也是天经地义的!」
奉天都要气笑了,她还从未见过这样蛮横的妇人。明明大家都是困在后宅的可怜人,她却能抓着个「正头娘子」的名头理直气壮的残害别的女子。
就像一条被驯化了的狗,被打断了嵴樑后不敢对主人呲牙,就转头把心中的怨愤发泄到更弱小者的身上,以此来找回自己失去的尊严与面子。
甚至还会因此生出某种扭曲的优越感。
为了维持这份优越感,她连人性都丧失了,只会像一条疯狗一样撕咬比她弱小的同类,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强大」。
这样蠢且恶毒的妇人,无知,可悲,可怜,但又可恨。
奉天知道,她已经被驯化得疯魔了,她只会偏执的死守着自己那点可怜的优越感,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
跟这样的人说再多也没用,于是奉天沉下脸,不再试图跟她支教,而是一掌拍碎了她家门口的石狮子:「少废话,给你十五斤官米,你把刘大妞的卖身契拿出来!」
周太太眼睛差点瞪出眼眶。
那么大的石狮子!竟被轻飘飘的一掌打得粉碎!!这要是落在她的身上...........她勐地打了个寒颤。
刘王氏也捡起一块碎石,给周太太看那清晰的断面:「太太,您若是不肯通融,那我们只好来硬的了!您这般磋磨我女儿的事我还没计较起来呢!」
周太太吓得尖叫起来:「你们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打死了我,你们也要被砍头!我可是周家八抬大轿抬进来正头太太,我要是死了,官府要拿你们去砍头的!!」
奉天冷笑一声:「谁说我们要打死你了?」她出手如电,瞬间将周太太的胳膊卸了下来,不等她惨叫出声,又给她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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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你还想多试几次吗?」
周太太惊恐的抱着被卸脱臼后又按回去的胳膊,这些人竟然如此兇恶!但她胳膊现在活动自如,一点没伤着,她就算是想去报官也没人会管!
她咽了咽口水,声音不自觉的弱了许多,但还想挣扎着给自己找补找补:「你们..........你们这是私闯民宅!还,还想强抢我家的小妾!这,这官府是可以管的!」
奉天懒得跟她废话,再次卸掉她的胳膊。
这次没给她装回去。
周太太的悽厉的惨叫起来,脱臼了的胳膊软趴趴的垂在身侧,痛得她满头冷汗。
奉天冷冷道:「你什么时候拿出刘大妞的卖身契,我什么时候给你把胳膊安回去。」
只短短几息,那周太太就痛得受不了了,连滚带爬的跪在奉天的脚下,求她饶了她,她这就去拿卖身契。
奉天这才将她的胳膊安回去,又叫刘王氏去把他们早就备好的十五斤官米拿来给周太太。
拿到卖身契后,刘王氏把一大袋子官米放在周太太身边,然后一把将那一张薄薄的纸张撕得粉碎。
刘王氏撕完卖身契,抱着刘大妞,母女俩抱头痛哭。
赎回了女儿,众人就想走,而奉天却没动。
她看着仍然满脸惊恐的周太太,想了想,将自己在仙法指引下学会的一个小法术打进了周太太身体里。
周太太看到一道白光打在自己身上,然后消失,她勐地后退了好几步:「你你你..........你这是什么妖法?!你对我做了什么?!」
奉天微微一笑:「一个除恶咒而已,并不会要了你的命。但以后你每生出一个歹毒的念头,就会痛不欲生,直到你恶念散去为止。」
从今往后,如果她再想像今天这样欺辱别的女孩儿,就会体验到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除非她从此洗心革面,否则这除恶咒将会永远伴随着她,直到她老死。
奉天做完这一切,这才拍拍手,与众人一同离去。
回到客栈,刘王氏夫妇就要让女儿来给奉天磕头。
回来的路上,刘大妞从母亲那里得知了种种好消息。他们一家都已经在大梁安家了,弟弟此时就在新家里,与其他老乡等着他们接了亲人回去,而她也可以跟着神使大人一起学那神奇的仙法。
所以刘大妞毫不犹豫的就要跟父母一起给奉天磕头。奉天无奈的受了他们这个大礼,又取出一个神牌,交给刘大妞,告诉她这便是神尊的神牌,她随身带着,以后到哪都可以参拜祷告。
刘大妞双手举过头顶接下这神牌,万分恭谨的将这神牌放进了衣襟的袋中。
奉天还拿出孽镜照了照刘王氏,发现她身上那一条淡淡的孽债线果真已经散去了。而刘大妞身上也是普普通通没什么善恶的寻常样子,可以修习仙法。
于是奉天将天女诀传给这母女俩,叫她们好生修炼,争取早日赶上其他人的进度。
刘王氏一家的事情解决后,刘陈氏和另外几个妇人又好奇的围着奉天,想问她那个除恶咒怎么学。
这个除恶咒其实并不是天女诀里的固定内容,而是和入门指引一样的模煳引导。
达到了练气七层以上的人体内都会生出一股微弱的灵气,而修习人便可以借天女诀里的转化之力,将这股灵气转化成自己的力量或是一些简单的法咒法诀。
除恶咒就来源于此。
只要灵气足够的修习人,想要「除恶」的意愿越强烈,能领悟到除恶咒的机率就越大。
除了除恶咒,练气七层以上还有很多不同的小法诀法术,每个修习人会根据自己的修习道路的不同而领悟不同的法诀。
天女诀就像是一颗随机的种子,会在不同的人手中开出不同的花朵,结出不同的果实。
而想学习别人领悟到自己却没领悟到的法术也简单,只需要别人的一点灵气点拨就可以了。
几个陈国妇人听得心头嚮往至极,都纷纷说自己要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练到七层,好来找神使大人学会除恶咒。她们也想像神使大人那样,惩恶扬善。
奉天笑着应下,说等她们修到练气七层以后就教她们除恶咒。
她不担心除恶咒被滥用。
因为除恶咒的前提是中咒人心中生出恶念,心里没恶念的人,中了除恶咒也不会有任何事。
陈国妇人们听完更觉得有动力了,当即表示自己一定好好修炼。
刚接到传法金光的刘王氏也跟女儿顺利的迈入了天女诀的入门第一层,此间事就算是告一段路了。
奉天心下有些欣慰,她也继续去修炼了。
现在奉天的修为在练气九层,离大圆满只差一线。
她根据天女诀的指引,开始思考自己的「道」。
因为练气之后就是筑基,而筑基就是正式踏入仙道的第一步,每个人都需要在筑基之前就寻好自己将来要修习的大道,为自己打下一个道基。
神尊说,世间有大道万千。
每个人的道都不一定是同一条。奉天需要尽快的找到自己该走的「道」。否则,筑基之后,没有牢固的道基,再想往上就没那么容易了。
练气期的九个境界只要心志够坚定,几乎都能靠着水磨工夫达到,但筑基后却不一样。
因为筑基后,她们就不再是凡人,而是修仙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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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求仙之路可就没有那么好走了,每往上一步,都会比之前的一步更难。
奉天静静地入定,追寻着那一丝指引,在内心中自省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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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岛。
墨卿发现,桃都木上的信仰线少了大约五分之一左右。
并且还有持续减少的趋势。
信仰线减少,就代表着她的信徒正在流失。
如果一个信徒对神明失望,不再信奉神明,那么他们身上的信仰线就会消失或是转移。
但墨卿一点也不在意,甚至有点高兴。
因为这些流失的信仰线,都来自男人和一些永远修习不了天女诀的女人。
他们嫉妒受到神眷顾的幸运女子,也愤恨神明不肯同样的照拂他们。
所以他们虽然不敢明着表露出对神明的不满,但私下里却不再信奉墨卿。
于是墨卿的信仰线就少了许多。然而他们的信仰线的减少,却对墨卿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
前面说过,一个普通的信徒最多能给墨卿带来十点信仰值,而一个天女诀的修习人至少能带给墨卿一百点以上的信仰值。
男人们和学不了天女诀的女人们的信仰线虽然一天比一天少,但学会了天女诀的信徒们随着修为的提升,她们带给墨卿的信仰值也越来越多。
相当于前脚墨卿刚损失了几千点普通信仰值,她们转头就为墨卿带来了几万几十万带着神力的加强信仰值,并且还在持续提升。
所以墨卿不仅不失落,反而很高兴。
她既为那些修为不断提升的女子们高兴,也为神力不断增强的自己高兴,更为这个阴阳开始缓缓归位的世界高兴。
如今的梁国中,随着天女堂日渐发展,国都中已有了数家女子学堂,女子工会,女子商行,女子农庄等等等等............
男人们和那些不可能学会天女诀的女人们再愤怒,再不情愿,也无法阻挡她们的崛起。
因为男人们唯一能仰仗着的体力优势已经被天女诀彻底颠倒了。
随便一个练气二层的女人,都能将大部分的男人轻松制服。
在体力上得到补充后,女子们的种种优点终于能被众人看见了。
她们与生俱来的细腻,耐心,平和,同理心等等等等都让她们能胜任任何一份工作。
走出那不见天日的鸟笼后,她们在阳光下大放异彩。
人们很快就发现了,女子学堂里的女教习教出来的女孩儿个个勇敢聪慧,女子工会里的女工们手脚麻利,做出的各样商品既精巧又别致,女子商行里的货物个个物美价廉,女子农庄里出产的米粮也格外的饱满新鲜。
这样新奇的发现,让一些不那么因循守旧的人,开始接受了一个有女子与他们共同竞争的世界。
还有些难得的开明的父母,尝试着把自家的家业交给了家里越来越能干的女儿。
官府的诏令仍然在,但那已经无法困住这些被解开了翅膀的女孩儿们。
现在国都中,女子们孤身出行也不必担心再遭遇什么危险了,因为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碰上的,是能反杀他们的「天女」还是如同往昔一般柔弱可欺的「娇女」。
整个国都中,犯罪率陡降。
曾经的采花贼,喜欢强抢民女的恶少,街头爱骚扰女孩的地痞流氓,还有那些喜欢折磨新妇的恶婆婆,爱欺辱妾室的大太太们,和爱仗着夫婿宠爱就反过来欺压原配夫人的宠姬们,纷纷都消停了。
因为他们曾经习以为常的种种恶行,都会引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天女」。
在「天女」们的影响下,梁国开始发生改变。
不肯接受世界变化的男人和女人们就开始反抗,男人们重新涌进已经破落的海神庙,在里面商讨着要如何让这些「大逆不道」的敢跟男人抢饭碗的女子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知是谁起的头,在海神庙里聚集了一批不服气的男人们,他们凑在一起,想给女子们重新带上镣铐枷锁。
硬来他们是不敢的,因为他们在面对修习了天女诀的「天女」时,根本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他们商量了许久,最终得出了一条可行的路: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而且,他们还要拉拢「娇女」,让同为女子的她们,给「天女」们送上狠狠的一记反击。
*
下午,太阳西斜时,冯芝兰跟堂中的姐妹们道了别,就脚步轻快的回家去。
自从加入天女堂后,冯芝兰就成了女子工会里的一名刺绣女工,能得的工钱比以往更多。
因为工会里产业齐备,现在她们纺绣司都做成了一条龙,有人负责纺线,有人负责织布,有人负责染色,有人负责绣样,有人负责裁剪成衣。
她们做出来的成品,都将送去女子商行中,由贩售司的姐妹们售出,大家再一起算帐分银子。
因为她们原材料自给自足,成本降低了不少,每个环节都批量操作的效率也大大提升,做出来的成品也是物美价廉,放在商行里卖得极其火爆。
冯芝兰现在每个月都能分到七钱银子的工钱,足以养活自己和她爹娘。
她爹现在老实多了,虽然还是会时不时的熘出家门吃酒赌钱,但冯芝兰给他的银子不多,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输光全家的家底了,而且吃完酒回来也不敢再打她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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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娘,一边高兴于夫君的回心转意,一边又担忧女儿,怕她在外面受人欺负,也怕她成天在外头抛头露面的以后不好找夫家。
但冯芝兰不爱听她娘讲这些,每次她都会拿自己下工时买的糕点塞她嘴里,让她闭嘴。
久而久之,她娘也不再那么频繁的说那些话了。
但这天,她的丈夫一回来,就拉着她进屋,小声的跟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交待了许多话。
冯芝兰的娘亲听着丈夫「推心置腹」的话,觉得丈夫说的在理,便应道:「我省得了,夫君你放心,等芝兰回来了,我会跟她说的。」
不多时,门口传来动静,下工的冯芝兰回来了。
第92章
「什么?!你们想给我过继来一个弟弟?!」
冯芝兰刚回家, 就迎来了她娘兜头泼来的一瓢凉水。
她不可置信的质问她娘:「好端端的,你们想再过继个儿子来做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撑起这个家, 爹娘转头就要再给她弄个弟弟来?!
她娘见冯芝兰反应这样大, 也有些瑟缩,这些日子,都是女儿在养家, 他们夫妇都得靠着冯芝兰过活, 所以这个家如今其实是冯芝兰在做主,她若是强硬反对的事情, 她爹娘也做不成。
冯芝兰的爹自从上次后看到女儿都想绕道走,平时轻易不敢在她眼前晃, 也不敢在她面前摆什么老子的架子了,有什么话都只敢让婆娘跟女儿说。
这次想过继个儿子的想法,是冯芝兰的爹在海神庙里听其他人说起的办法。他不敢自己跟冯芝兰说,就使唤婆娘来传话,顺便劝一劝冯芝兰。
海神庙里的男人们商讨了许久, 得出的办法就是先让「天女」们的家人出面, 不管用什么办法, 将「天女」与一个男子死死绑定在一起,再潜移默化的重新规训她们。
因为随着修习仙法的「天女」逐渐增多, 天女诀的「弱点」也终于被传开了:修习了天女诀的人, 如果心志倒退,重新回到甘愿做笼中雀鸟的地步, 她们的修为就会随之暴跌。
人的思想是会变的。
而只要「天女」们再次打心眼里认可了从前的男尊女卑, 她们就会重新跌落成凡人, 再也不足为虑。
这就是男人们讨论出来的釜底抽薪之法。
而「天女」的「娇女」家人们, 将会被男人们紧紧握在手中, 成为刺向「天女」心脏的一支毒箭。
冯芝兰的爹没听懂那些老爷们的长篇大论,但他听懂了一点:只要让他的「娇女」婆娘,好生给女儿「教导」一番,他的女儿说不定就会修为暴跌,重新回到能叫他随意打骂的样子。
原本冯芝兰的爹是想给冯芝兰说一门亲事,找一个夫婿,再让她的夫婿和公婆慢慢调教她,但冯芝兰的娘此前一说这事,冯芝兰就大发雷霆,跟她娘吵急眼了还砸了家里一个茶碗。
所以这次冯芝兰的爹决定换一个路子,给自己过继个儿子。
冯芝兰多了个弟弟,她娘就可以慢慢教导她,让她学会事事向着弟弟,而只要冯芝兰接受了这个弟弟,那她自然而然的就会转变自己的想法,为了弟弟,重新做回「娇女」。
因为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女子只要有了弟弟,夫君,儿子,她们就会渐渐忘记自己的立场,变成「长姐如母」,变成「贤妻」,变成「慈母」。
冯芝兰的爹用花言巧语,让冯芝兰的娘相信自己是一片好意,是为了这个家着想才要过继个儿子,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如果没有儿子的话,他们老冯家香火断了怎么办?
左右现在冯芝兰拿着每个月七钱的工钱,再养活一个弟弟也不是什么难事。
冯芝兰的娘深以为然,她觉得丈夫说得没错,家里还是得有个儿子才像话,而且女儿多了个弟弟,日后嫁了人,也在娘家有个靠山。
冯芝兰的爹为了让她娘更尽心,还告诉她,如果她能说服女儿,他以后就不再去逛楼子,只宠爱她一个女子,和她过新婚时那样甜蜜的日子。
这话说得冯芝兰的娘羞红了脸,受宠若惊的连连点头,说自己一定好生跟女儿说这件事。冯芝兰她爹还教他婆娘,说如果女儿不同意,她就哭,就下跪,就求她,语言要软和,要让女儿狠不下心拒绝。
于是冯芝兰一回家,她娘就拉着冯芝兰要商议过继的事。
不等冯芝兰发火,她娘就声泪俱下:「芝兰!爹娘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有个弟弟,咱们老冯家才不至于绝后啊!而且,将来他也可以给你撑腰,给你做靠山啊!」
冯芝兰惊怒道:「给我撑腰做靠山?!现在谁在养活这个家,你不睁眼瞧瞧么?!如今家里只有我一个做工养家,若是再来个弟弟,是你们养还是我养?!」
冯芝兰她娘立刻跪下抱住冯芝兰的腿:「我们养!芝兰,我们养!你只给他一口饭就是了!爹娘不会害你的,我们只是想给你找个靠山啊!不然以后爹娘去了,谁来照顾你呢————你又不肯说亲!」
她娘哭得肝肠寸断,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芝兰,你一个女孩儿家,早晚是别人家的,你总不能让爹娘绝后吧?你不能这样不孝啊!」
冯芝兰被她哭嚎得头痛,她娘这一哭就哭了半天,还作势要给她磕头求她,吓得冯芝兰一把将她扯起来,没让她真的磕下去。
她爹也小声的在旁边劝和,冯芝兰看了看哭得快要昏过去的娘和唯唯诺诺的爹,只觉得从来没有这样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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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的动静一直到天黑了才消停,最后冯芝兰抵不过她娘的眼泪攻势,疲惫的说,随便他们怎么样吧,反正她不会管新来的弟弟的。
她爹娘终于磨得她松口,连忙点头说他们不会让她操心的,但心里想的却是,今天我们能磨得你同意弟弟进门,明天自然也能磨得你给弟弟出钱出力。
这时的冯芝兰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一步退,步步退。
也不知道什么叫一朝妥协,全盘皆输。
国都中,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各个「天女」的家里。她们的母亲,姐妹,用尽了各种手段,让她们不得不接受了一个将要与她们绑定一辈子的男子。
弟弟,夫婿,干儿子...........每一个,都会在将来,生生吸干一个「天女」的骨髓,让她们甘愿自断双翼,重新做回柔顺软弱的「娇女」。
官府也紧随其后发布了新的诏令,规定女子年满十八还未婚嫁生子就要接受惩处,连带着未婚未育女的父母也要受罚。
「天女」们再次遭遇困境。
因为官府里,没有一个女子。
*
梁国国都,蓬莱神殿。
这段时间,蓬莱神殿里的男香客数量暴跌。
来往于神殿的,大部分都是女子,都是修习了天女诀的女子,和想要修习天女诀的女子。
神殿众人都有些心焦。
不是为了信众流失,而是为了其他女子的处境而担忧。
强制女子婚育,禁止女子读书从政,禁止女子独自立户............
「天女」们好不容易走出来的路,正在被世俗和官府联手打压。
面对这些打压,她们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她们没有受过像男人那样系统的教育,暂且也没个领头人,大家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每一步,都举步维艰。
苏巧贞眼看情况不妙,有心想与梁王商谈商谈,可梁王再也没来过蓬莱神殿。
苏巧贞无法,她只能继续忧心忡忡,虽然神尊亲自入梦,告诉了她这些都是女子们想要站起来的必经之路,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忧,担忧一同修习的同胞姐妹们的将来。
有这种担忧的不止苏巧贞,神殿众人都差不多。
尤其是暴脾气的惜辛,她这些天几乎天天在蓬莱神殿里骂骂咧咧,骂那些可恨的男人和为虎作伥的女人,还偷偷在心里骂她那没见过几次的父王。
惜辛私下里跟小姐妹们讨论过,觉得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官府里没有女子。
因为她父王不许女子做官,或者说,这整个世界,都不许女子做官。
没有女官,就意味着不管女子们有多厉害,多能干,都不得不屈服于世俗权力。比如现在,「天女」们再不情愿,也拿梁王的诏书没有办法。
她们不得不从。
惜辛愤怒的一拍桌:「什么狗屁大官只有男人做得,女人就做不得?!」
「说什么女人头髮长见识短,还不是因为他们根本不许女人读书识字!」
「有本事让男人女人学一样的学识再来考过啊啊啊!!」
她像个张牙舞爪的炸毛小猫一样薅着自己的头髮大声嚷嚷:「这不公平,不公平!!」
其他小女童连忙来劝她冷静冷静,生气也没用,得想个办法。
惜辛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又跑去找了苏巧贞。
苏巧贞看着这个愤怒的小王女,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惜辛可以去试试。
「惜辛,你想为做点什么吗?」
惜辛勐点头:「想!可是,我该怎么做啊?」
苏巧贞笑了:「那好,我们一起去求见你父王。」
梁王不肯来蓬莱神殿,但蓬莱神殿的神侍大人可以强硬一些,去面见梁王。
梁王曾经下令蓬莱神殿的神使神侍可以无需通报直接进宫,现在苏巧贞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王宫里。
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先放出一只传讯纸鹤,提前告知了梁王自己即将前去的消息。
梁王接着那只纸鹤,面色铁青。
梁王猜到了苏巧贞的来意,所以他不想见苏巧贞。
但他也知道,他的王宫根本拦不住一位真神神侍。
梁王宫里,还有奉天神使留下的传送阵,除了她,谁也撤不了这阵法。
曾经梁王很庆幸宫里有一道直达蓬莱神殿的法阵,但现在,他后悔了。
当苏巧贞牵着惜辛踏出传送阵时 ,看到的就是紧紧攥着纸鹤神情复杂的梁王。
苏巧贞礼貌的笑了笑,与惜辛一同向梁王行了个常礼,曾经连奉天的半礼都不敢受的梁王扭过了头,有意无意的受下了这一礼。
「陛下应该知道我的来意了吧?」苏巧贞笑容温和,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不知陛下打压天女,意欲何为呢?莫不是对神尊有所不满?」
梁王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还未来得及解释,苏巧贞又道:「陛下,咱们来谈谈吧。关于天女,以及..........大梁。」
梁王想拒绝,但这位昔日温温和和的神侍大人今日是罕见的强硬,迳自就走进王宫大殿,落座在了侧首上。
*
梁国边境。
奉天一行人跋涉了许久,终于来到了陈梁交界处。
陈国的难民们还在一批一批的蜂拥进梁国里,使得几个边境小城里遍地流民,连官府都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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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皱眉走过满是流民的街巷,她很疑惑,官府为什么没动静?梁王不是已经清洗了两遍朝堂吗?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得知了边境流民的事情,该派钦差来处理才对。
奉天不知道的是,梁王此时正在忙着打压「天女」,连朝堂都不怎么关心了。
梁王确实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君主。
他能为了大梁的安稳对曾经的大国师礼让有加,也能为了受灾的子民们大发雷霆血洗朝堂,还有一番想要振兴大梁的雄心壮志。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天女」。
梁王本身私德就算不上好,他是一个好国君,但并不能算得上是个好男人。他像这个时候绝大部分的男人一样,认为女人不该有与男人相同的地位。
他的后宫里堆满了佳丽三千,他将她们视作财产与点缀,视作能为他生儿育女开枝散叶的柔美工具。在梁王眼里,男人统治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而「天女」的出现,让梁王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他和所有的男人一样,站在女人的尸骨血肉上俯视女人久了,已经忘了自己也是女人的孩子了。
所以梁王对「天女」的出现极其抗拒,后来他没能得到天女诀,这抗拒就渐渐加深转变成了忌惮和痛恨。
凭什么他堂堂君主都不能修习的仙法,那些卑贱的女子却可以修习呢?
如果天女诀只是让女子变漂亮,变大力气,梁王还能看在蓬莱神殿的份上勉强忍受,但天女诀却远不止此,它能使人延寿,还能使人踏进仙门。
那些练气七层以上的「天女」们,已经跟凡人们不是一个境界的了。
她们可以飞檐走壁,也可以学会各种神奇又厉害的仙法,甚至据说再往后还能唿风唤雨,移山填海,成为真正的「天女」。
这让梁王恐慌无比。
他做梦都会梦到他的后宫佳丽们凌驾在他的头上,他还梦到那些被他厌弃打入冷宫的可怜女人学会了天女诀后来找他復仇。
梁王寝食难安。
于是梁王与朝堂上的男人们开始将重心从国事转移到打压「天女」上去。在他们看来,国事可以缓缓,但如果放任「天女」发展,这世界就要乱了。
明明「天女」们只是拥有了一些足以自保的能力,男人们就开始慌了。因为以己度人,他们觉得女人们一旦拥有了力量,就会像他们奴役女人一样,反过来奴役男人。
所以梁王与众臣们商议出了种种看似偏向女子,实则确实打压她们的诏令。有神尊在上,他们不敢硬来,只能使出一些鬼蜮伎俩,试图对抗世界的变化,费尽心思的想继续维持他们高高在上的特权地位。
这些事,都是远离国都的奉天不知道的。
但好在苏巧贞还在国都,她带惜辛进宫回来后,用传讯玉符细细的跟奉天报告了这一切。
梁王打压「天女」,他自己心里也是虚的,所以苏巧贞找上门时,他也不敢硬顶嘴,毕竟这位神侍大人如今已有练气七层的修为,只消一道仙法下来就能噼死他。
————这也是为什么梁王痛恨天女的原因。
她们强大得能让所有曾经欺压过他们的男人恐惧万分。
但苏巧贞提出要梁王停止打压天女时,梁王硬着头皮,用奉天定下的「蓬莱神殿不涉朝堂」的规矩反驳她,哪怕是他整个人都在苏巧贞的威压下瑟瑟发抖,他也不肯松口半分。
苏巧贞一时之间还真被梁王难住了,她不能驳回神使大人定下的规矩。
然而谁都没想到,惜辛这个小机灵鬼儿,当场说自己可以离开蓬莱神殿,并由她来「辅佐」父王,这样她的个人行为就与蓬莱神殿无关了。
苏巧贞差点笑出来,是了,她带惜辛来,不就是想让她这个王女名正言顺的「干涉」一下樑王吗。
梁王被自己的女儿堵得哑口无言。
最后,苏巧贞和梁王各退一步。
以蓬莱神殿往后彻底不再干涉半点朝堂之事为交换,换惜辛脱离神殿入朝。
梁王知道,若是这样的条件他还不答应,那他面对的就该是真神侍者的雷霆之怒了。于是他不情不愿的给惜辛设了个不在六部之中的新官职。
————司女监掌令。
梁国新设司女监,掌国内所有「天女」事宜。日后每一位天女都必须在司女监登记在册,若她们犯法也将由司女监捉拿归案。因为司女监的成员,皆是高阶「天女」。
但梁王与众臣都不会对司女监提供任何帮助,就连司女监的成员,也得惜辛自己去寻摸。
司女监创立的第一天,第一次踏入朝堂的惜辛被众臣轮番刁难。但她丝毫不慌,她学着那些男人们拿纲常伦理压人的架势,拿蓬莱神尊反压他们。
有人不服,惜辛便反问他是不是对神尊不服,有人说女子生来卑弱,惜辛便反问他是不是觉得神尊比男神卑弱,有人说女不如男,她就反问他神尊难道不如从未显过灵的海神爷爷?
...............如此种种,将那些不服的众臣们堵得无话可说。
借着三分学以致用和三分以势压人,还有跟男人们学来的四分胡搅蛮缠,惜辛成功将司女监的设立之事就此定死下来。
下朝后,惜辛吁出一口气,大步离开朝堂,准备回神殿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以后她就要自己住在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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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惜辛并不怎么难过,她虽然不再是蓬莱神殿的小神侍了,但她依旧可以出入蓬莱神殿,因为蓬莱神殿的大门永远向信徒们敞开。
惜辛脚步轻快的走出议政大殿,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王妹今日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叫人大开眼界啊!」
惜辛转过头,发现这是她那位汲汲营营的三王兄。
她笑了,「这才哪到哪?三王兄可看好了,以后你们大开眼界的时候还多着呢!」
说罢她转身就走,「王妹我还有事呢,就先告退了,若是三王兄有什么事,咱们明日朝会再谈也来得及。」
三王子脸色铁青,看着这位人小鬼大的王妹风风火火的背影,攥紧了五指。
他的身后,是一众追随他的朝臣,见三王子脸色难看,他们纷纷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大梁,恐怕要变天了。
惜辛回到神殿收拾东西,众小神侍小童子们都依依不捨的给她塞了一大堆临别礼物,雍娘更是拽着姐姐的袖子眼泪汪汪,说自己也想跟她一起走。
但惜辛揉了揉小妹妹的脑袋,「没关系的雍娘,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你和婉桃,还有大家,都要好好修炼啊!以后你们长大了如果谁想离殿的话,记得来司女监给我搭把手哦!」
雍娘和婉桃红着兔子眼点头。
其他小童子也捨不得惜辛这个大姐头,纷纷跟她拥抱作别。有一些小童就在心里想着,等她们再厉害一点,就去帮惜辛姐姐。
因为蓬莱神殿的童子是来去自由的,离开后也没说不能再来找姐妹们小聚,只不过不能拖家带口的来后堂而已。
惜辛的新住处,是梁王拨的一处小府邸,里头家私倒是齐全,但一个僕从也无,摆明了梁王对这女儿的态度。
然而惜辛不以为意,她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僕从。在蓬莱神殿里,她们都是自给自足的,惜辛现在洗衣做饭种菜都会,照顾自己绰绰有余。
苏巧贞不放心,亲自送惜辛去了新府宅上,还给她将行李一一安置好。
看着这个年纪小小就要学着独自面对风浪的小王女,亲手将她推出去的苏巧贞有些愧疚,她将矮了她一个头的小姑娘拥进怀里:「惜辛,往后要好好的。我和神使大人会看着你的。」
惜辛反手拍了拍苏巧贞的背:「放心吧苏姐姐!我可以的!我一定会做好掌令,带着天女们走出一条阳光大道的!」
司女监暂无实权,但惜辛和苏巧贞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能踏进朝堂,天女们的前进之路就已经又迈出了一大步。
苏巧贞相信惜辛,相信这个似乎生来就有领导风范的小王女日后一定能带领天女们走进新世界。
而惜辛也相信自己,她相信自己一定不会辜负神尊,辜负神使大人给她的这一场造化,也不会辜负姐妹们对她的期望。
另一边,得知了这消息的奉天也颇为感慨。
这是惜辛的新开始,也是天女们的新开始。
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说:
反攻之路正式开始!
另外跟大家分享一个图,我觉得蛮形象的。
真正的中立:
【女 男 】
中立
虚假的中立:
【女 男 】
「中立」
是不是很一目了然?
第93章
惜辛离开蓬莱神殿后, 苏巧贞就不好再时时去看望她了。
因为如今的惜辛已经是梁国的朝堂中人,而身为神侍的苏巧贞不能再干预任何国事, 自然也不能再频繁的与惜辛接触。
但惜辛却觉得, 苏姐姐不能常来看她,那她可以常去神殿看大家么!
虽然蓬莱神殿与梁王有言在先,但钻空子什么的, 谁不会呢?
惜辛可没忘记朝堂上那些男人们一边喊什么「存天理灭人慾」, 一边私下又相约去喝花酒的做派。
她虽然年纪小,但生在王宫中, 这点子心眼和见识还是有的。
所以惜辛理直气壮的觉得,凭什么只有男人才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
她也可以学他们呀!
这不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听着惜辛理不直气也壮的歪理, 苏巧贞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个小傢伙真的很聪明,也许,她真的能带领天女们走出一条光明灿烂的大道来。
惜辛还在掰着手指头扒拉自己的小算盘。
她想去蓬莱神殿里薅点人手回来。
因为现在司女监就她一个光杆司令,既无实权又无人手,只有每个月的一丁点俸禄。
梁王说, 不会给她提供任何帮助, 所以, 要如何招揽人手,如何开展工作, 全得靠惜辛自己想办法。
惜辛知道他们是想藉此用软刀子叫她碰壁, 好知难而退,但她可不服输。
蓬莱神殿里, 每天都有许多天女来朝拜, 惜辛想从那些信徒里请一些不缺钱还识字的天女姐姐来给自己做帮手, 最好修为还要高一点。
她虽然不能给她们俸禄爵位, 但进入司女监后, 她们就算是在朝堂上记了个名,四捨五入也算是入朝了。未来如果顺利的话,她们说不定还真有官爵可享。
无师自通画大饼的惜辛觉得自己十分稳妥,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跑去薅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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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第二天,蓬莱神殿里前来参拜的天女们就发现了身着绯色官袍的小姑娘,正在一本正经的招揽人手。
惜辛连夜找了张布帛在上面写了个「诚邀有志之士」的号召书,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有些常来的天女认得惜辛,便好奇的问她:「小神侍大人,您怎么不穿神袍啦?这号召书又是怎么回事呢?」
惜辛故作老成的摇摇头:「这位姐姐,我如今不是神侍啦————喏,这个司女监,朝堂新设的衙门,现在缺人呢,姐姐你想入朝么?」
天女们看着惜辛小大人一样的样子都有点忍俊不禁,但为了不拂了她的面子,她们都停下来,听惜辛细说。
惜辛清了清嗓子,一一道来。
天女们先是抱着哄小孩的心态洗耳恭听,但惜辛越说,她们就越震惊。
梁国新设司女监,掌一切天女事宜。
司女监不在六部之中,没有实权,但可以挂名入朝。
一些眼光老辣的天女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背后的契机。
即便没有俸禄,没有实权,但这就像是给她们打开了一道小小的门缝。如果她们能像惜辛说的那样,齐心协力推开这扇对女子关闭了千年的大门,她们便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太阳之下。
就如同现在的男人们一般。
天女们心潮澎湃,纷纷踊跃报名这一份没有报酬没有权力的工作。
惜辛大喜,掏出纸笔就开始登记。
不过由于进入司女监一文钱俸禄也没有,还需要占用挺多时间,所以天女们齐心商量出了个轮班之法。
惜辛先设了十二个助手名额,然后在当天有空闲的天女里面择人,大家轮流上岗协助惜辛。
有钱的可以出钱,没钱的可以出人出力。
司女监第一批人手很快集齐。
当天她们便去往各个女学,女子商行,女子工会,女子农庄等地方,一一为天女们登记造册,将她们的名姓户籍单独记录归档。
这一份为后世打下了牢固的女户的基础的名单,在第一批天女的手上逐日成型。
*
梁国边境。
给灾民们留下了粮食并传下无数份传法金光的奉天一行人重新上路,正式跨入陈国地界。
进入陈国,原本是需要盘查户籍的。
但由于灾荒,逃难者众,加上官府本身忙着捞赈灾银,没空管灾民们,所以边境的盘查并不严格。
陈国人们给奉天三人顶替了几个老乡的名,很顺利的就来到了陈国。
一踏上陈国的土地,一行人不由得面色沉沉。
无他,实在是眼前的景象太过凄凉了点。
赤地千里,饿殍遍地。
满目都是龟裂的焦土和散落在地的人骨。
那些骨头上,一丝皮肉都没有了。
偶尔会有一两只肋骨暴凸的野犬,呜呜低吼着争抢一两块能一口咬断的细弱骨头,挑里面那一丁点骨髓吃。
奉天看得直皱眉。
他们在这片惨烈的旷野里行走了数日,才隐隐瞧见人烟。
刘陈氏出去探路,晌午时回来跟众人说,前方有个村落,可以暂且去歇脚。
这些天他们一直风餐露宿,人和马都有些受不住了。奉天和几个学了天女诀的女子还好,但男人们实在是坚持不住了,长久的坐在马车里,使他们都有些浮肿了。
马儿们也很疲惫,赶路时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这时候,是该找个地方歇歇脚了,如果有村落的话,去找村民们借宿几日缓缓神也是好的。
他们的马车上带得有粮食,应该能换一个借宿的机会。
左右他们一行人如今有好几个练气五层以上的高手,不怕保不住东西。
奉天想了想,认为不管是歇脚,还是顺势去那村落打听打听消息都使得,便与众人往那小村去了。
这村子比外面的焦土好不了多少,人也没看见几个,奉天一行人都从村口牌楼进去走了好一会了,才看见几家破败的茅庐。
但里面都没人。
不知是逃荒去了,还是已经.............
不过刘陈氏探路时是看见了这边有炊烟的,奉天他们又走了一会,果然遇见了几个干瘦的人。
他们行色匆匆,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东西,看见奉天他们这一行外来人,都很惊讶的样子。
刘陈氏上前与其中一个妇人交涉,说自己一行人想借宿。
听到刘陈氏说他们可以支付粮食做借宿的报酬时,这几个瘦得骷髅般的村民什么都顾不得了,争先恐后的说自己家里还有空房,可以给他们住。
于是奉天一行人便跟着他们往各自家里走。
他们一行人有十来个,一户人家是住不下的,但恰巧这几个路过的村民都不是一家人,住处相隔也不远,倒很方便奉天他们借宿。
奉天拿出了十斤粮食作为借宿的报酬,然后带着众人暂且住下。
那些村民们暗中打量他们的马车的神情奉天看在眼里,但并未出声,只不动声色的将车马栓在屋后。
当晚,夜深人静时,这几户人家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试图半夜偷粮食并牵了马儿去吃肉的村民与不知何时守在了马车边的奉天碰了个正着。
奉天手持长鞭挽了个鞭花,抽碎了屋后的一个大石磨,似笑非笑的看着村民:「怎么?老乡们也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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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惊疑不定的看着被奉天轻轻巧巧一鞭子抽碎的石磨,咽了咽口水。
然后他们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来:「是是是,我们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贵人您别见笑,我们这就回去睡,这就回去睡。」
说罢也不敢看奉天的表情,拔腿就跑。
分别借住在另外几家的两个神仆和刘陈氏在黑夜中遥望了奉天一眼,然后各自回屋歇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被奉天一行人的武力值震慑住的村民们就老实了很多。
奉天找他们借厨房锅炉,他们也毕恭毕敬的,没敢拒绝。
奉天并没有与这些村民们计较。
因为她知道,他们只是饿昏了头。
而且,他们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所以奉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事揭过去了不提。
村民们小心的觑了奉天一眼,见她似乎没有将昨夜的事情放在心上,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见奉天好似挺随和的,还试着与她搭话,想跟她套个近乎。
奉天一边和同伴们噼柴生火做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村民们应和两句。
他们的态度不咸不淡的,让村民们摸不着底,便纷纷找了藉口离开,只留下一个眼窝凹陷的妇人踌蹴了半晌,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她羡慕的看着噼柴的刘陈氏,不甚熟练的恭维道:「这位贵人力气可真大哩!就跟个男人似的!」
刘陈氏笑了笑没说话。
那干瘦妇人又鼓起勇气道:「贵人,你们打算歇脚几日哩?可还需要什么奴僕么?我有个女孩儿,能干得很,您随便给一斤陈米,她就能跟着你走,给您端茶倒水跑跑腿做些粗活是没问题的。」
刘陈氏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好奇的问道:「你们怎么没出去逃荒?」
干瘦妇人讪讪的笑了一下,说他们庄户人家,在外头也没什么亲友可投奔,出去逃荒也是个死,留在家里也是个死,还不如死在窝里,好歹不必做个背井离乡的孤魂野鬼。
刘陈氏沉默了一会。
那干瘦妇人见她不说话,又给她推销自己的女儿,她以为自己叫价太贵了,还主动降了一回价,说只消八两米也成。若还是不行,给五两米也使得。
正在烧火的奉天随口问了一句:「怎的你只叫价,却不见你女儿?」
却没想到奉天只是随口一问,那干瘦妇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变了脸色。
她紧张的四下张望了几遍,见没有同村的人了才扑通一声跪下,抱着刘陈氏的裤腿哭道:「求贵人救救我女儿罢!不要米粮也罢,只要贵人们能带走她就行!」
奉天等人都被这忽然泪流满面的干瘦妇人惊着了。
刘陈氏拉起她:「这位嫂子,你先别哭,能跟我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么?」
干瘦妇人死活不肯起来,还又张望了一下四周,确定这里除了奉天一行人以外没有旁人才抹着泪道:「村里旱得活不下去了,说我女儿八字好,过几日便要烧了她去给风神爷爷做媳妇,好祭神求雨来!」
众人都惊了。
奉天放下手里的活计,一把拉起那妇人,让她细说。
在干瘦妇人的哭诉里,奉天又听到了一个不出意料之外的故事。
陈国大旱,官府又遍地蠹虫,无暇顾及灾民,致使陈国民不聊生。
有能力逃的,都逃出去了,剩下些逃不了的,便只能留在故土等死。
譬如这个名叫槐村的村子里的村民们,他们既没有在外间的亲友可投,又没有识字认路的人能带着出去讨口。万般无奈下,他们只能祈求神明的庇佑。
陈国笃信风神,相信祂执掌风雨,只要给祂奉上祭品取悦了祂,祂说不定就会降下甘霖解救众生。
但槐村村民们举办了好几场祭典都无济于事。
槐村里的风神庙老巫祝便说,是村民们给的祭品不好,风神爷爷瞧不上。
可即将饿死的村民们哪来的好祭品呢?
众人商议之下,觉得要钱粮没有,那就只有人了。
于是他们在村里挑选了一个八字好,长相也还算不错的女孩儿,想给风神爷爷娶个小妾,以此来取悦风神爷爷,让祂能降下风雨解救槐村。
而槐村歷来的祭品,都是烧给风神爷爷的。
因为风助火势,所有人都认为,被火焰带走的祭品才能送到风神爷爷手里。
那个被选中的可怜女孩儿,正是干瘦妇人的女儿。
她女儿前些天就被捆去了风神庙,只待两日后的黄道吉日,就要被架上火祭台。
原本干瘦妇人已经绝望的放弃了挣扎,只等她女儿去了之后,她就也可以安心点火烧了自己的房子,跟女儿一同撒手去。
因为她是个寡妇,除了女儿,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
但奉天一行人的到来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能一鞭子抽碎一个大石磨的奉天,让这干瘦妇人觉得,或许他们能将自己的女儿从风神庙里偷出来,再带走。
不管他们以后要把她女儿带去哪里,带去做什么,哪怕是卖进楼子里,也总比被架上火祭台,活生生的烧了要好。
干瘦妇人也信奉风神爷爷,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就是大不敬,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可她一直跟女儿相依为命,女儿没了,她也没了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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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宁愿自己下地狱。
只要奉天他们带走了她女儿,她自己就可以一把火点了自家房子,自焚以谢罪。
奉天一行人听完当即答应这妇人救下她的女儿。
但不能像这妇人说的那样偷偷带走他女儿。
否则,这村子里还会选出其他的姑娘来代替她上火祭台。
能治标又治本的法子,是替他们求来甘霖。
干瘦妇人有些不敢相信,因为求雨哪有那么简单说求来就求来的呢?
奉天当即向这妇人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叫她莫慌。
干瘦妇人有些迟疑:「梁国..........蓬莱神尊的神使大人?」
她从未听说过蓬莱神,也从不知道女子竟可以做神明的主祭,甚至是神使。
所以她看向奉天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丝绝望,她以为这是奉天不肯救她女儿所找的推托之词。在她看来,求雨和偷偷带走她女儿的难度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奉天却微微一笑,随后抬手起势,以灵气为引,召来一缕清风。
平地而起的清风拂过那妇人干瘦的面庞,她呆呆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被吹乱的鬓髮。
半晌后,她连滚带爬的冲到奉天脚下,抱住她的裤腿:「求神侍大人救救我女儿,救救槐村!信女愿意终生茹素供奉蓬莱神!!」
这时她也顾不得旁的什么了,不管是什么神明,只要能显灵,她都愿意信,都愿意供奉。
她奋力在地上叩头的沉闷响声听得众人心酸不已,连忙拉住了她。
随后,奉天等人决定去找槐村村长。
干瘦妇人捂着自己磕破了却又被神仆随手治癒的额头,忙不迭的表示自己可以带路。
她跌跌撞撞的,带着奉天一行人来到了槐村里唯一一家大瓦房前。
干瘦妇人声嘶力竭的拍着瓦房紧闭的大门:「村长!!村长!!有神使大人前来拯救槐村了!槐村有救了!!」
一个同样干巴的小老头拄着拐杖皱着眉头出来。
「巧儿她娘?你又想做什么?老头子可告诉你,你装疯卖傻也没用,你们巧儿八字好,是非祭给风神爷爷不可的!」
奉天走上前去:「她没有装疯卖傻。我乃梁国蓬莱神使奉天,途径槐村,听闻你们求雨不成,特意前来援手的。」
小老头狐疑的打量了一遍奉天:「蓬莱神使?没听过。小女娃子,你莫戏耍我,哪有女子能做神使的?」
奉天无奈嘆气,再次用灵气召来清风。
这一缕清风并不勐烈,与寻常的春风并无不同。但在这干旱数月,沉闷得连清风也没有一丝的焦土上就显得格外的明显。
槐村村长惊疑不定的看着奉天等人。
奉天道:「左右你们祭典也未开始,我替你们求蓬莱神尊降雨也不需耗费你们什么东西,你何不试试呢?」
槐村村长拈着稀疏的白须沉吟了片刻。然后他带着一丝希冀问道:「果真?你那蓬莱神真能降下甘霖?也不需什么祭典?」
奉天答道:「本来是需要正式祭典的,但事急从权,我可以先替你们求雨,祭典等甘霖降下后你们再补办————还需为神尊立庙供奉方可。」
小老头听罢又迟疑了一会,然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一咬牙,将拐杖往地上一杵:「行!老头子便信上你一信,若果真能求来甘霖,建一座神庙自然使得!」
凡人供奉神明,不就是为求一份庇佑吗?如果这蓬莱神当真灵验,凡人们自当恭恭敬敬的为祂立庙敬拜。
奉天见槐村村长松口,安抚的拍了拍巧儿娘的胳膊,让她稍安勿躁。等甘霖降下后,不再需要祈求风神爷爷的村民们自然会放了她女儿。
槐村原本的风神祭典安排在两日后,如今奉天要提前为他们求雨,日子就定在了第二日,比风神祭典早一天。
这样就算奉天没有求来甘霖,他们也能继续照常举行风神祭。
奉天与槐村村长交涉片刻后,便去准备洗手焚香,将这事告知神尊。
她的百宝囊里还有几张风雨符,但如果没有神尊的神力加持,是没法求来风雨的。
奉天焚香祝祷后,果然求得了神尊的恩准。
神尊还赐了她一些作用不同的灵符,将来若再遇着类似的情况,都可以派上用场。
得到恩准后,奉天稍稍放心。神尊并没有怪罪她先求雨后补办祭典,反而夸赞她赤诚之心可嘉。
奉天心想,也就是神尊慈悲,才这般怜惜世人。
若是换了旁的男神,恐怕早就要以「大不敬」罪惩治她,「降下神罚」了。
想到此处,奉天又摇了摇头。
此方世界唯有神尊一位真神,哪来的旁的「男神」。
奉天祝祷完毕,起身准备明日求雨所需的东西。虽然神尊发动神符不需要额外的排场,但作为一位敬业的神使,奉天很明白某些道理。
比如说神明不需要排场,但凡人却需要用排场来展现自己对神明的虔诚。
如果她什么都不准备,直接求下甘霖,那难保这些凡人不会因此蹬鼻子上脸,见神尊仁慈便怠慢于祂。
两个神仆与几个修习了天女诀的妇人都来帮忙。
她们打算明日用自身修为先弄出一个小些的「神迹」,待将槐村众人都震住之后,再行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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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敢有这样的底气,全因为这些天她们日日勤加修炼,现在就连进度最慢的刘王氏也已经有了练气四层的修为,能使一些简单的小法术,掐一些基础的小法诀了。
在她们几人商议下,定下了明日要做出的「神迹排场」。
另一边,槐村的村长也在召集村民们商议这事。
有人将信将疑,也有人觉得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还有人问道,如果那位外来的神使当真求来了雨,那他们后日的风神祭还办不办?风神庙里已经开了脸的巧儿还烧不烧?
槐村村长长嘆一声:「若真能求来雨,还烧巧儿作甚。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能少造些孽就少造些罢!」
其实他们又何尝不知道以人为祭是在作孽呢?只不过是走投无路了而已。
槐村众村民都低头不语。
一切只看明日。
第94章
第二日, 奉天一行人早早收拾齐整,来到了与槐村村长约定好的地方。
这里是槐村的大祠堂, 离风神庙很近, 祠堂里还站满了瘦得脱相的村民们。当他们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奉天一行人时,那瘦得凹陷下去的眼窝中都闪着或明或暗的光芒。
有些人在期待,有些人在半信半疑, 还有些人, 用看救命稻草的眼神往奉天身上瞧。
因为奉天和神仆今日都换下了普普通通的常服,换上了流光溢彩的神袍。槐村村民一看见那不似凡间能有的衣料时, 都忍不住提起了几分希望。
——————或许,这位外来的神使大人, 真的能替他们求来神迹,降下甘霖!
干瘦的村长小老头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迎了出来,然后他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奉天好几遍,态度也不由得恭敬了几分。
「这位神使大人, 我槐村剩余一百三十七口人都在此处了, 您看还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奉天摇摇头:「不需要了, 现在就开始吧,你们退后些。」
众人连忙后退, 让出一块空地。
但奉天却没有进入祠堂, 而是在祠堂门口的一颗干枯的老树下,与两位神仆站定。
刘陈氏等几个妇人也临时换上了奉天准备的普通彩衣, 侍立在侧。
槐村村民们都伸长了脖子, 想看看这位外来的神使大人究竟要做什么。
在众村民的期待中, 只见那几个身着彩衣的妇人齐齐抬手, 竟祭出了好几道刺目的白光!
那白光居然一道一道的停留在空中, 仿佛组成了一个悬空的台阶!!
而奉天与两位神仆,就踩着那悬空的台阶,一阶一阶的走上了枯树的树冠之上!
她们三人站在比祠堂的屋顶还要高的树冠上如履平地,甚至两个神仆还凭空掏出了一座香案并一个巨大的香炉!
神仆摆出香案与香炉后就退至奉天身后,奉天上前一步,她手轻轻一翻,手中就凭空多出了几根香烛。
然后她恭恭敬敬的焚香祷告,取出通讯玉牌和风雨符,虔诚的祝祷起来。
槐村村民们听不懂的祝祷之音悠长又清越,其中似乎带着能使人安心下来的神奇力量。村民们把惊唿声咽进肚子里,一眨不眨的仰头望着凌空跪在香案前的奉天,有人的双手已经不知不觉的跟着合十起来了。
祠堂里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村民们连唿吸都放轻了,齐刷刷的竖着耳朵睁大了眼睛仰着头,生怕错过了接下来的神迹。
能让人安定下来的祝祷之音结束后,村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位外来的神使大人面前悬浮着的神符勐地爆发出一阵金光!
从高高的树冠上投下来的金光比烈日还要灿烂,而头顶的天空却忽地暗了下来!
一阵饱含水汽的狂风唿啸着从天空中颳了下来,黑沉沉的天幕下,那道金光勐地升起,一道光柱直冲云霄!
「轰隆——————!!」
金色光柱刚没入乌云中,空中就传来了一阵闷雷的声音。
一滴黄豆大的雨点,滴落在一个村民的鼻尖。
他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不等他缓过神,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越来越多的雨点组成了一道雨幕,将干透的地面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涡!
「下雨了!!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祠堂院中,有人抑制不住的欢唿起来。
这一嗓子,打破了槐村里的死寂。
越来越多的欢唿声响起,槐村村民们冲进雨幕里疯狂的磕头。
「多谢神使大人!!多谢神使大人!!」
奉天站在高高的半空中,看着这些与梁国灾民一般无二的槐村村民们。
一场暴雨下完后,浑身滴雨不沾的奉天和神仆收起香案香炉等,再次踏着刘陈氏等人祭出的灵气台阶拾级而下。
她刚从老槐树上下来,那颗已经枯死的老树居然又渐渐返青,在众目睽睽下重新发出了新的嫩叶枝丫!
新生的树叶飞快的舒展长大,随后树上又冒出了一簇一簇的槐花,香甜的槐花气息与雨后的泥土味交杂在一起,让槐村的村民们泪流满面。
槐村得救了。
槐村村民们又哭又笑的围着奉天等人,要给她们磕头。
奉天一行人无奈的扶起这些瘦成骨架的村民们。
「如今甘霖已降,你们不必再办风神祭了,将巧儿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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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小老头抹着泪应道:「都听神使大人的!来人!将巧儿放了!」
巧儿被放了出来,与她娘亲抱头痛哭。
槐村村民见着她们孤儿寡母的相拥而泣的样子,都愧疚的低下了头。
奉天也长舒了一口气。
暴雨停下后,奉天又带着槐村村民们看了他们復活的庄稼。曾经已经干枯死亡的禾苗又生机勃勃的立在了田里,还挂着成熟饱满的穗子,随时可以採收。
槐村村民们哭的哭笑的笑,齐心协力的组织人手割禾打谷,将这一批神赐的救命粮抢收下来。
奉天等人见槐村人丁凋敝,便也挽起裤腿袖子帮忙採收,忙活了一整天,才将大半的禾穗收下来,又架起柴火烘得半干,让一村饥民都吃了一顿饱饭。
剩下的的禾苗他们也没割掉,因为奉天说,只要他们诚心供奉神尊,再好好打理一番田地,这些禾苗还能长第二茬穗子出来。
槐村村民个个红着眼眶点头,当即就商量着要给蓬莱神尊盖庙。
奉天又将修建蓬莱神庙的种种事宜告诉了他们,比如修建蓬莱神庙不可奢靡,禁止活祭,又比如只有女子才能做主祭侍奉神尊等等。
有奉天求来的神迹在眼前,槐村村民们哪里还顾得上曾经恪守的老旧规矩,遂一一应下。
被救下的巧儿还毛遂自荐,说自己愿入庙做巫女,终生不嫁侍奉神尊。
奉天见她颇有些慧根,不仅同意了她的请求,还传给了她一份天女诀。
巧儿感激万分的跪着接下了传法金光,在众村民的簇拥下走马上任,成了还未建成的蓬莱神庙的主祭巫女。
随后村民们又忙活着给蓬莱神尊补办祭典,新收的禾穗,刚采的槐花,巧儿凌晨起床去贮来的晨露,都是上好的祭品。
槐村村民们忙了两天,将原本给风神祭准备的一应用品都改做了蓬莱神祭上用得着的物什。
奉天与神仆带着新上任的巧儿主持了这一场盛大的祭典,槐村村民们还自发的抬着轿子,将蓬莱神尊的神牌供奉在上面,兴高采烈地游神。
他们游神游至邻近几个村庄,其他村的饥民们这才知道两天前的那一场暴雨竟是蓬莱神尊赐下的恩典。
原本有人是将信将疑的,但当游神的队伍走过他们的田野,田中干枯的禾苗都纷纷返青吐蕊结穗时,就没人敢再怀疑了。
因为奉天当时求来的金光只覆盖了槐村的范围,其他村落里虽然也沾到了神赐的雨露,却并没有受到金光的普照,让枯死的庄稼復活。
这是奉天的一点小心思,而神尊应允了她。
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村民知道,降下神恩的并不是他们的风神爷爷,而是蓬莱神尊。
蓬莱神祭完成后,奉天等人就要告辞了,他们在槐村休整了几天,该重新启程了。
槐村与附近几个村的村民们都依依不捨,但又不敢误了神使大人的正事,所以最后是巧儿率着众村民们含泪拜别了奉天一行人。
临走之前,奉天拍了拍巧儿的肩:「好好修炼,将神尊的恩泽传颂下去。」
巧儿坚定的点头:「我会的!神使大人请放心!我必不会叫您失望的!」
有天女诀在手,她日后也能靠仙法替神尊布道,将那陈国的伪神信仰击碎!
奉天欣慰的笑了笑,又分了一缕灵气点进巧儿的灵台,这样等她修炼到练气五层后就能无师自通的领悟除恶咒。
因为如果没有雷霆手段的话,某些顽固的观念是没法被根除的,比如人祭。
这时候就需要来一剂勐药,才能彻底除掉那些不该存在于世的陈规陋习。
奉天一行人走后,巧儿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她们的身影都看不见了,才带着村民迴转。
她握了握拳,在心里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修炼,等她练气三层了,她也要像神使大人这样,将神尊的传法金光传给更多女子。还要将蓬莱神庙发扬光大!
村民们看着今非昔比的巧儿,既有些感慨,又有些谄媚。
从一介凡女到真神侍者,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毕竟蓬莱神尊的神通大家都见识过了,谁也不敢再怀疑什么,只艷羡不已的看着巧儿,还有人想将自家女儿也送去将来的蓬莱神庙。
巧儿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只道,日后再说。
众村民见着她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的改变,默默地在心里加深了对蓬莱神的敬仰和期盼。
陈国对不存在的风神的信仰,悄无声息的碎裂了一小块。
另一边。
奉天他们还未重新启程,刚走出槐村地界还没两天,就又不得不停下了。
这次倒不是因为什么意外了,而是奉天要突破了。
槐村一行,让奉天心有所感,练气大圆满水到渠成。
接下来,就是问心关了。
奉天要在问心关中叩问道心,而后为自己择一大道,铸成道基。
所以他们的行程只能暂停两日。
由于这路上条件艰苦,所以奉天并没有挑什么地方,而是就地布下了一个简易的闭关阵法,开始入定。
两个神仆和陈国的几个妇人们都替奉天高兴,自告奋勇的给奉天守阵。
男人们则敬畏的牵着马车候在一旁,什么想法都不敢有。
只是偶尔有人看向自家婆娘时,眼神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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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的妇人们可不管那么多,这些日子她们勤勤恳恳的修炼,心境也越发的开阔,曾经困住她们的种种枷锁再也无法禁锢她们。
所以她们对丈夫的复杂心情并没怎么在意。
曾经,她们也是这样仰望他们,痛苦又嚮往的。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们要看,那就看着吧。
她们可没空安抚他们脆弱的小心灵,顶多说两句软话哄哄他们也就罢了。正如曾经的他们面对她们的苦痛时的随意敷衍一样。
不,也不一样。
她们可没像他们之前那样,敷衍完还要踩她们两脚,说天底下的妇人不都是这么过来何必这么矫情之类的。
*
奉天入定后,就对外界的一切都屏蔽了。
她按照那一缕近乎本能的指引,开始内观其心。
问心关内,有一道与孽镜差不多的幻阵,阵中景象因人而异。问心之人,能在其中反观自身。
奉天的问心关里,是一片荒野。
低垂暗沉的天幕下有一道弯弯曲曲的小路,朝着天边延伸而去。
奉天大步踏上那条小路。
她每走一步,路边就会多出来一道身影。
那身影里,有些她认得,有些认不得。但多半都是她曾经见过或是救过的灾民们。
抱着死去的婴孩哭泣的妇人,扶着腐烂木棺的白髮人,抓着泥土往嘴里塞的幼童,看着帐簿暗自伤神的当家主母,抱着空米缸悄然垂泪的小媳妇,还有不断出现的面目狰狞的撕扯着死人骨肉的饿鬼...........
每一道身影都不一样,男女老少贫贱富贵皆有。
每一道身影都一样,皆是形销骨立,哭嚎着朝奉天伸出双手,求她救救他们。
奉天每走一步,他们嘶哑的哀嚎就更大一分,夹在哭声中如同闷雷般的腹鸣声也更甚。
饿。
好饿。
饿得烧心。
饿得想死。
他们绝望又痛苦的感受同步到奉天的身上,让她的步伐越来越缓慢,越来越艰难,到后面甚至站都站不起来。
饿得发慌的当口,人是会失去理智的。
什么礼义廉耻,什么良心道德都顾不上的。
只要能缓解一下那让人发疯的飢饿,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什么东西都咽得下去。
泥土,糠皮,草根,乃至于同类的尸骨血肉,都是可以入口的东西。
奉天饿得手抖,两眼发昏的倒在了小路上。
那些影影绰绰的影子凑上来,纷纷将手里的东西往她嘴里塞。
「吃吧,吃吧...........吃下去就不饿了............」
「快吃,你快吃啊..............」
他们呢喃着,把带血的泥巴,带刺的树根,还在跳动的血淋淋的肉块,还未死去的蚯蚓蚂蚱............通通往奉天的嘴边塞。
各种难闻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奉天本能的想吐,可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张嘴,咽下了一口又一口的「食物」。
她的嘴角舌头被划破,喉咙也出血了,可她的飢饿却没有缓解半分。
一把生锈的匕首忽然被塞到了奉天手中。
奉天挣扎着抬起头,看到一个面目模煳的人影,捧着一个古怪的小包袱递上前,低声对她说道:「来.........吃吧.........」
可那小包袱里不是食物,而是一个瘦小的婴孩!
奉天想扔掉手里的匕首,她不能..........决不能!即便饿死,她也不能做出那种事!
模煳的人影见她迟迟不肯动手,便飘荡在她耳边轻声念道:「你不饿吗?你不想吃吗?把匕首捅下去,捅下去你就有吃的了,再也不会挨饿了,你快动手,快吃啊...........」
其他人影也飘飘忽忽的化成了扭曲的影子,在奉天的耳边催促她:「吃呀.........你快动手,快吃呀.........」
奉天的肚子一阵一阵的绞痛,飢饿使她的胃痉挛起来,嘴里也冒出了酸水,她已经快要保持不了神智了。
她的视线也渐渐模煳了,看着眼前的婴孩,她再也无法看到婴孩的五官相貌,只能看见鲜活的细皮嫩肉,看上去似乎只需要轻轻割下一块,就能入口。
影子们抓起奉天的手,让她朝小婴孩下刀。
最后关头,奉天勐地抽回了手:「不...........不!稚子何辜!我不能!不能!!」
生锈的匕首掉在地上,奉天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满头都是冷汗。
但那些影子却不肯放过她。
见奉天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对小婴孩下手,他们又推出来一个被五花大绑堵着嘴的女孩。
「稚子无辜,你下不去手...........那这罪妇你总该愿吃了罢..........她是个不守妇道的淫妇,是罪该万死的..........你吃了她,反而能减轻她的罪孽,来,吃吧...........」
匕首重新被人塞进奉天的手里,影子们死死的捏着奉天的五指,让她没法再丢下匕首。
被捆着的女孩双眼空洞,一动不动。
周围的影子更加急切的催促奉天:「吃呀.........快吃呀!她是罪人,吃了也不会损功德的,你快吃,快吃啊!!」
那声音越来越尖利,最后两句几乎是尖声吼叫出来的。
奉天想挣扎,但影子们推搡着她,让她不得不离那个「罪人」女孩更近了一些。奉天的肚子直打鼓,她努力的想保持神智,试图摆脱影子们的控制,但她饿得失去了力气,也饿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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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看着女孩身上细嫩的皮肉,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这不是无辜的婴孩...........这是罪人...........本就该死的罪人...........好多肉...........
奉天混混沌沌的,在最后关头,用匕首抵着那女孩的脖子,用微弱的如同蚊嘤的气音问了一句:「你,犯了,什么,罪过?」
她说得很费劲,似乎每一个字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出口。
那女孩嘴里塞着的布团忽然消失,她用怪异的语调一字一句的答道:「我,被,山,贼,玷,污,是,为,淫,罪.........」
万恶淫为首。
女子失贞便是淫罪,是要被处死的。
奉天勐地从浑浑噩噩中惊醒。
不,不对,不该是这样!!
她忽然举起匕首,将女孩身上的麻绳一刀割断!
奉天醒了过来,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将女孩解开,又奋力的挥开了不断催促她吃了罪妇的影子们。
「她是受害者,她无罪!且无论如何也不该吃人!给人强加罪名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吃人更不该!!」
什么狗屁贞洁,不过是养不活人口的时代,为人吃人找出的藉口之一而已。
让女子做祭品沉海架上火祭台也是一样。
说到底,还是因为「穷生奸计」。
吃小孩,吃女人,不过是因为她们无力反抗,是「现成的肉」罢了。
奉天挣扎着站起来,随着她的清醒,一支沉甸甸的禾穗在她手中成型。
「你们饿昏了头,我不怪你们。」
「来,吃吧,先吃饱,再回头看看吧。」
奉天将那一支禾穗上的谷粒拨下来,被推开的影子们立刻扑上来争抢她手中的食物。他们抢完一把,奉天又从禾穗上捋下一把,那区区一支禾穗,却好似无穷无尽一般,怎么摘都摘不完上面饱满的谷粒。
影子们狼吞虎咽,不知吃下了多少谷粒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的身影也逐渐从扭曲的阴影形状,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吃饱的妇人解开胸襟给孩子餵奶,肚子不再叫的男人停下了挖草根的动作,木棺中饿死的人也坐起来与守棺的白髮人抱头痛哭,小媳妇的空米缸重新满了起来,所有人都从「鬼」变成了「人」。
而那个被捆着差点被安上罪名吃掉的空洞女孩,眼神面容逐渐变化,最终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女模样,奔向父母的怀中去了。
奉天看着这一切,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手中的禾穗变得像拂尘一样大,长满了谷粒的穗子就垂在她的胳膊上。
一切幻象如同云烟一般散去,奉天转身走向那条重新显现出来的小路上。
她一路走,一路将谷粒撒在路边,在身后留下一长串青葱的禾苗。
道心初成。
奉天走到小路尽头,一束阳光撕开乌黑的天幕,灿烂的金光撒在满地的禾苗上,像是给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边。
奉天站在金灿灿的禾苗中,眼神含笑。
她清朗的声音在万亩良田中响起。
「我愿修五谷丰登之道。携禾穗,助丰收,使天下人不再饥荒。」
问心幻境轰然倒塌,奉天正式踏上了修行之路。
筑基,成。
第95章
奉天从入定中醒来。
她睁开双眼, 神仆和陈国的妇人们就关切的凑上来,问道:「神使大人, 您还好吗?突破可还顺利?」
奉天看着她们与昔日大不相同的面色红润的脸庞, 微微一笑。
「我已顺利筑基。」
她摊开手掌,一道灵光聚拢,渐渐形成了一支和问心幻境里一模一样的禾穗来。
奉天手持禾穗, 看向众人的眼神温和沉静:「从此以后, 我便是修五谷丰登之道的筑基修士了。」
神仆和陈国的妇人们小小的欢唿了一声,纷纷像孩童一般想伸手触摸奉天手中的禾穗。
奉天含笑从禾穗上摘下一把谷粒, 分给她们。
「此乃我灵气所化,凡人也可以吃。」
但由于奉天现在仅有筑基期的修为, 这禾穗上能摘的谷粒不多,约摸只能餵饱百十来人。
奉天却并不气馁,因为这禾穗会随着她修为的提升而变得更加厉害,往后说不定真能以这一支小小的禾穗解一国人的饥荒。
这禾穗,不仅是奉天的道基, 更是她的本命法器。
众女子听得心驰神往, 将奉天给的灵气谷粒吃下。
然后她们就发现, 这谷粒仅需几粒便可饱腹!
陈国的几个妇人大为惊奇,她们的手中各有三五颗谷粒, 吃下一两粒, 还剩一两粒,于是刘陈氏朝丈夫招了招手:「嗳, 相公你要尝一颗么?」
刘陈氏的丈夫有点兴奋的凑过来, 接过一颗谷粒吞下肚。
没一会, 他就睁大了双眼:「我不饿了!这一粒谷子吃下去, 我竟觉得像是吃了一大桌佳肴一般!饱足得很哩!」
奉天含笑不语。
其余男人也探头探脑的凑过来, 笑嘻嘻的从妻子或是同伴手里讨来一颗谷粒。经过众人的亲身体验,发现这灵谷果然神妙,凡人只需一颗便能饱腹一整天,而女修们也只需两三粒就可吃饱。
修为越高,就需要更多的谷粒才能吃饱。
奉天说,以后她每日都会摘一把谷粒下来,众人有想吃的都可以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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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每日催生这灵禾也是奉天蕴养它的一种方式。
众人都对此又惊又喜。
女修们更是高兴,对自己未来的道途也充满了希望。她们都纷纷表示,自己也是挨过饿的人,以后也想像神使大人一样,修五谷丰登之道。
奉天答应她们,等她们练气大圆满时,就给她们传授此道的经验。
而后一行人重新启程,奉天则继续在马车中入定。
她要继续打磨这一支灵禾,让它成为她真真正正的本命法宝。
结出禾穗谷粒使人食之即饱,只是它最基础的功能。
奉天将这支灵禾纳入丹田,细细的蕴养它,让它成为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法宝。
*
蓬莱岛。
奉天筑基时,墨卿就同步收到了一大笔自带金光的信仰值。
一个普通的练气九层女修,能给墨卿带来至少九百点信仰值,但奉天这次筑基,却直接给她带来了上万的信仰值!
直接比得上十几个练气大圆满的女修带来的信仰值了!
墨卿有些惊讶,不知道是所有的筑基女修都能给她带来这么多信仰值,还是只有奉天能一次性给她带来这么多信仰值。
只不过目前女修们之中,唯有奉天一人筑基,其余人还在鍊气期,没有可以参考的对象。
墨卿只能先继续观察。
这一观察,墨卿就又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
这一笔一次到位的五位数信仰值,竟又给墨卿解锁了一个新的技能。
墨卿拉开系统页面,在角落里果然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进度条。
【从同一位信徒身上一次性获得10000+信仰值进度(1/1)】
【奖励:神之手已发放】
墨卿伸出自己的手,五指动了动。
神之手。
在这之前,她双手的神骨就已经觉醒完毕了,但看这奖励的意思是,之前的不作数,直到现在她的双手才能算得上神之手?
墨卿有些好奇的看了看自己的神骨。
在真实之眼中,她的神骨已经从双手觉醒到双臂了。
其中蕴含的神力也一日比一日充裕。
而这些,都是修习了天女诀的女修们给她带来的信仰所聚集而成。
墨卿想试试新的技能神之手,究竟是怎么个「神」法。
她飞身到桃都木的树冠上站定,然后伸手,抓住了一缕清风。
墨卿:「!!」
她真的抓住了一缕风?!!
小小的风旋儿在墨卿的手掌中打着捲儿,让她的手心凉凉的痒痒的。
墨卿松手,那一缕风又从她指尖熘走,将她的鬓髮吹得微微飘起。
墨卿新奇不已,兴致勃勃的探索这个新得的技能。
然后她发现,神之手,真的是神之手。
比起当初双手神骨触及真神领域,现在墨卿的神之手,直接打破了「虚」与「实」的界限!
比如她可以实实在在的抓住没有实体的风,也可以在不发动虚实转化的前提下将这一缕风化作一滴雨,一道雷。
这是「实」转「实」!!
对应的,是她之前掌握的「虚」转「虚」!!
曾经的「虚」转「虚」技能,墨卿可以将神识或是自主转化的东西叠加起来,在梦境与现实之间实现「虚」与「虚」的转化,但却没办法将实物转化成另一种实物。
而现在,解锁了「实」对「实」的神之手却可以完美的做到这一点!
墨卿略有些激动的拿着一颗蟠桃,然后将它用神之手捏捏搓搓,将它从桃子的形状,搓成了一颗苹果的形状。
原本硬挺的蟠桃在她的神之手里,居然可以随意的改变形状。
而且,当墨卿把苹果形状捏好以后,这颗蟠桃,居然就真的变成了一颗苹果!!
「实」转「实」,实验成功!!
有了神之手,就意味着墨卿现在可以将任何实物都轻轻松松的转化成另一种实物!
墨卿深唿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她再次尝试了不同的实验方法。
这一次,她折下一支紫竹枝,将它与一缕清风捏合在一起,再用神之手将它们捏成了一个玩偶的形状。
最后,墨卿伸出食指,发动自主转化的「虚」转「虚」,像转化桃都木那样,为它点灵。
一道金光没入这个紫竹玩偶中,这个融合的清风的玩偶就甩甩脑袋晃晃胳膊腿,站了起来!它抱着墨卿的手指,蹭了蹭。
墨卿捧起它,问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没有五官的小玩偶点了点头。
墨卿想了想,用指尖给它描绘出五官。
小玩偶瞬间笑了起来,不停的抱着墨卿的手指蹭来蹭去。
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墨卿又点了点它的喉咙,给它画出「声带」。
这下,小玩偶就像个真的小人儿那般咯咯笑了起来,还用清脆的童音喊墨卿「主人!」
它从墨卿的手中站了起来,然后像一阵风那样,轻飘飘的在空中晃晃悠悠的飞来飞去。风势暂歇,落到地面时,它又能扎根到息壤里,在头顶长出一簇细小的竹叶。
小小的玩偶像个孩童一样,自由自在的在紫竹林里撒欢,它的根须可以抽出来,也可以收回去。它可以在地上扎根,也可以在空中飞舞,还可以像人一样用双腿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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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既是紫竹,又是清风,亦是能自主活动的灵物。
它是墨卿亲手造出的「生命」。
墨卿看着它欢快的小背影,忽然有些难以描述的震撼。
神之手。
真神造物。
墨卿蹲下来,朝小玩偶伸出手。小玩偶蹦蹦跳跳的爬到墨卿的手掌中,像坐在沙发上那样瘫成个大字。
墨卿有些想笑,但她能感觉到这个小傢伙对她的本能亲昵。
她点了点它小小的鼻尖:「你还会长大,对么?」
小玩偶脆生生的答道:「嗯吶!!会长得像主人这么大!」
墨卿笑了起来,她捧着这个自己凭空创造出的小生命,来到了书房。
书房里,子衿正在勤勤恳恳的写作业。
奉天一路传回来的留影石里有许许多多她从未见过的人和事,墨卿让她把自己的感想都写下来。
于是这就成了子衿的「作业」,她每天都很主动的写一大篇感想,然后让师尊过目,给她讲哪些是对哪些是错。
墨卿把小玩偶放在伏案奋笔疾书的子衿的面前。
小玩偶很活泼,率先站起来跟子衿挥了挥小手:「你好呀!」
子衿抬起头,跟小玩偶面面相觑。
两个小傢伙都歪着头互相打量对方。
然后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墨卿。
墨卿有点被萌到,解释道:「这是为师用紫竹与清风融合出的灵物,也可以同你一样长大,日后你们可以一起玩耍。」
子衿睁大了眼睛,严肃的伸出一根手指跟小玩偶握手。
「你好,我叫子衿,是师尊的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玩偶双手抱着子衿的手指摇了摇,然后歪头眼巴巴的看着墨卿。
它还没有名字呢。
墨卿忍不住莞尔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名字?」
给小傢伙现起一个也行。
小玩偶愣了愣,然后一屁股坐到子衿的手里,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想要像风一样的名字!请主人为我赐名!」
墨卿思考片刻,道:「现在是暮春时节,你是由春风与紫竹而生,便叫『春和』吧。」
小玩偶兴高采烈的点头,奶声奶气的答道:「好!以后我就叫春和啦!春和多谢主人赐名!」
说完它还蹬蹬蹬的跑来抱墨卿的手指。
墨卿笑着用指尖抚了抚春和的脑袋,让它以后跟子衿一起玩耍学习。
子衿高兴坏了,多了一个小伙伴,还这么可爱,她当即表示自己以后要做个好姐姐,将春和养大成人!
墨卿:「.............」
子衿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所以这小傢伙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责任感?
不过看到两个小傢伙相处甚佳,墨卿也很高兴。
子衿在岛上的玩伴不多,除了胖虎母女和鸾凤们就没有旁人了。而胖虎母女经常满海乱窜看不见影,鸾凤们又在孵蛋没什么空,墨卿本人每天又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被放养的子衿平时基本上都只能自己玩耍。
现在多了春和,她们就可以做个伴了。
春和也高兴,她当场宣布自己喜欢子衿,并且她看到墨卿和子衿都是女孩子,便说自己也要做女孩子。
墨卿无奈的给她捏了一套小裙子,又给她画了些头髮,让她也可以扎小髮髻。
子衿捧着春和,「好!以后你就是我妹妹啦!」
春和抱着子衿的手指直点头,头上的小揪揪一晃一晃的。
墨卿看得直笑,不过她来找子衿,除了把春和带过来之外还有正事要做。
等两个小姑娘熟悉了一些后,墨卿就招了招手:「子衿,来。」
子衿把春和放在衣襟里,哒哒哒的跑到墨卿面前,仰头看着她。
墨卿揉了揉子衿的脑袋,让她站好不要动。
子衿乖乖的依言照做。
随后墨卿发动真实之眼,看到了子衿的「思绪」,她伸出神之手,在子衿的小脑袋上凭空一捏,便捏出了一缕暗色的「思想」。
这是子衿从小接受的「男婚女嫁」「男耕女织」等等世俗观念聚成的旧日陈规。
墨卿抬手将这一缕枷锁般的思想碾碎,让它彻底消失。
子衿看不到墨卿的动作,但她却忽然睁大了双眼。
似乎有什么一直干扰着她的障碍碎掉了。
子衿感觉自己像是被卸下了一道沉重的枷锁一般,从来没有这么轻松,也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她好似看见了自己未来的道途。
如同利剑一样锋锐无匹的信念勐地暴涨,让子衿在转瞬之间就在丹田中凝聚出了一颗金丹。
天女诀金丹期,成。
子衿感受着自己修为的变化,然后她闭上双眼,双手一翻,一把剑一本书在她手中成型。
墨卿含笑看着小徒弟左手上初具雏形的律令法典,和右手中的可斩一切不公的执法之剑,满意的颔首。
很好,不愧是她的徒弟。
初结金丹,就能找准道途,练出两个本命法宝来。
子衿在筑基期并没有练出本命法宝来。
因为她一直在蓬莱岛,对外界接触几乎为零,过往的种种又烟消云散,让她暂时没有像奉天那样深刻又强烈的意愿,所以她筑基期的问心关里,只重温了一遍被师尊带回来的经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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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的问心关只加深了她对师尊的孺慕之情,却并没有让她炼成什么本命法宝。
而墨卿也不担忧,因为本命法宝来得早或是晚,其实对道途都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早早练就本命法宝,对修行确实大有裨益,但相对的,修炼的难度也会增加许多,因为修士初入道途时,灵力是有限的,要一边蕴养本命法宝一边修炼,自然就会慢下进度来。
而晚一些练就本命法宝,也算不上什么坏事。
所以墨卿并没有督促子衿,而是让她顺其自然,不可冒进。
现在子衿一朝除去心障便原地结丹,就证明墨卿的培养方式是对的。
墨卿笑吟吟的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子衿从入定状态中醒来,先是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书与剑,然后将它们纳入丹田,一个勐扑扎进墨卿的怀里勐蹭。
「师尊!我金丹啦!!」
她一边蹭一边问:「师尊,是不是你刚刚帮了我呀?我刚刚感觉好像有什么障碍碎掉啦!」
墨卿笑了起来,她的小徒弟真的是个非常敏锐,非常有天赋的小傢伙呢。
于是她拍了拍子衿的后背:「师尊只帮你破除了一些陈旧的观念,主要靠的还是你自己平时勤勉。」
子衿勐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墨卿,眼里全是孺慕与眷恋。
春和费劲的从子衿的衣襟里钻出来,大声喊道:「子衿姐姐!你差点把我压扁啦!」
子衿手忙脚乱的从墨卿怀里站直,把春和捧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把你忘了!」
墨卿看着两个小傢伙的互动,忍不住笑出声。
*
梁国国都,司女监。
惜辛与第一批挂名来轮岗的天女们一起走访了几乎整个都城,然后将所有的天女名录记录在册。
共计两万余名天女。
这个数字很让人振奋。
因为整个大梁国都,常住人口也不过二十万人左右。
除去一半的男人数量,相当于五分之一的女子,都踏上了修行路,成为了一名女修。
而这,还只是国都的人数而已。
大梁四州十三府,还有更多的蓬莱神庙,更多被接力传出去天女诀,更多因此而成为修士的女子。
惜辛合上厚厚的书册,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前来轮岗的天女们见状,也齐齐的长舒一口气。
现在的司女监在朝堂上没有实权,也没有任何的俸禄,但它的存在,等于官方默认了天女们可以有「自治」的权力。
官府不管天女,一切与天女相关的事宜都将由司女监接手。
惜辛与轮岗的天女们一连商议了数日,才大致的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登记天女名录时,她们顺势也把司女监的消息带给了其他天女们,让她们知道,以后国都里有这么个地方,可以来寻求帮助。
那些得到消息的天女们都十分高兴,纷纷表示自己也愿意出钱出力。
她们还真的捐出了许多钱和物,交给惜辛,让她用在司女监的建设上。
惜辛很是动容,将这些银钱精确到一文一厘仔仔细细的记下来,并表示这些银子未来的流动花费事项她都会全部公开,所有天女都可以来监督这一笔银钱的动向。
有了这一笔初始资金,司女监便可以聘请一些专职坐班的女吏。
再加上每日自愿无偿来轮岗的天女,司女监的日常人手就齐全了。
惜辛先将国都中天女的信息全部整合了一遍,再按照她们的工作给她们分类归档。女教习,女工,女农,女商等等等等,并让她们每一个行业都推举出一个领头人来。
推举出的各行领头人,也被惜辛记在司女监名下,名曰方便管理,实则将她们纳入了保护范围,以后各行女修如果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通过领头人层层上报到司女监。
而惜辛,将会在朝堂上,作为梁国天女之首,为所有天女一步一步的争来她们应有的权利。
朝堂上,梁王和百官冷眼旁观,想看这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能翻出什么浪来。
惜辛对他们的冷嘲热讽和阴阳怪气不以为意,她只要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至于别人的眼光看法,能奈她何呢?
就这样,上有惜辛在朝堂奔走,下有司女监众人在民间巡游,国都中原本分散在各处的天女们渐渐被拧成了一股绳。
每月初一十五,各行领头人都会来司女监议事。
她们会带来本行女修们的修炼进度,工作发展情况,以及一些不大不小的例行汇报。
这天,她们又在议事,十几位各行领头人和十位司女监常驻女吏共同聚在司女监不怎么宽敞的大厅里,各个神色凝重。
因为这一个月的例行督查下来,她们发现,有小半的天女竟然都修为倒退了!
天女的修为就是她们立足的根本,这样大规模的修为倒退,很难不让人多想些什么。
毕竟如今的国都中,对天女们又妒又恨,想将她们重新拉回污泥里的人可不少。
惜辛坐在上首哼了一声:「这不必说,定是那些男人们和『娇女』们搞的鬼!他们看不得咱们站起来,就想暗中使软刀子!」
一个女学的头领女修皱着眉:「那咱们要如何应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妹们修为倒退,道心损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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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半晌。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解决。
因为每一个修为倒退的天女,身后都站着一个试图重新「驯化」她的血亲家人。
天女们明知他们不怀好意,可一时半会儿又狠不下心肠与他们断绝关系。
毕竟人非草木,相依为命多年的家人即便可恨,也不是人人都能立时割捨得下的。
加上天女们才刚刚觉醒,她们的身上,依旧残留着许多陈规陋习带来的影响。
比如,光是一个「孝道」,就能压得她们无言以对。
惜辛皱着小脸,努力让自己压下怒气思考破局之法。
有什么办法,能让天女不再受他人的干扰呢?
那些男人们和「娇女」们真真是歹毒,知道硬来不行,就改用攻心之计,一点一点的磨去天女的斗志,甚至以死相逼,逼迫她们妥协。
而那些被迫妥协接受了丈夫,兄弟,子侄的天女们,在日復一日的潜移默化下,曾经坚定的要从泥潭里挣扎爬起来的心志渐渐消退了。
也因此道心动摇,修为倒退。
第96章
惜辛与众人商议了许久, 才勉强得出一个折中之法:让天女堂直接给众天女包住宿,每月只给两日旬休日可以回家。其余时间即便下工了也只能住在堂中。
不能隔绝家人对天女的影响, 那就尽可能的离家人远一些, 少听些驯化之语。
有了这样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天女们就能暂且逃离那个窒息的家。
而每月的旬休日,她们在家待的时间不长, 受到的影响也不会太大。
就算有人在旬休日时被家人灌输了些驯化的思想, 但只要她回到堂中,与众姐妹们日日相处, 那一丝影响也能被渐渐磨去。
司女监众人议定后,在那一笔透明资金里取出了一部分, 拿去在天女堂各处工坊,农庄,商行,学堂等等等等里面加盖住宿处,尽量要做到让天女们在堂中住得舒适安心, 好缓解她们离家后的愁绪。
这消息逐层传下去后, 许多天女都松了一口气。
修为倒退, 对她们自己来说也很难接受。因为这不仅意味着她们有可能失去力量,还意味着她们差一点就要变成曾经自己最厌恶最恐惧的样子。
所以天女堂中众人必须留宿堂中的消息, 对那些被家人逼迫的天女来说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她们终于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用回家了。
而且也不是跟家人彻底断了联繫, 每月旬休时还能回家,顺便给家人带些银两家用回去。
算是个两全其美之法。
天女们齐心协力, 出人出力, 在堂中为自己修建了住处, 而购买地皮和建筑材料的银钱, 都由司女监统一支出。每一文用度, 都会在司女监大厅里张贴出来,所有天女都能看到花费明细。
至于建房子请人工的钱就直接省下来了,因为天女们如今个个有修为傍身,要力气有力气,要法术有法术,修建些房屋而已,几天时间就能完成。
堂中房屋一建好,天女们就迫不及待的回家收拾行李,住进了集体大屋中。
这些新建的房屋格局有些像四合院,是由一个又一个的独立小居所组成,上下三层,每一个天女,都能有一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厅堂卧室。
她们与众姐妹们比邻而居,若是喜静的,便可以选择在自己房中歇息读书修炼,若是喜爱热闹的,便可以来到院中,同其他姐妹一起休闲玩耍。
院中的空地也没浪费,好些勤快的天女在屋前屋后都种下了瓜果蔬菜,有些还种了花。
在这样放松愉快的环境里,修为倒退的天女们很快就重新追赶了上来,而那些心志极坚的天女,也因此修为大涨。
惜辛看着本月的天女录上众人齐刷刷上涨的修为记录,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国都的天女们,修为最低的都有三层了,而最高的,已经马上要九层了。
这是一件很值得庆贺的事情。
而且天女录每月更新,上面时不时的,就会多增加些名字,是新觉醒突破的女子。
大多数是堂中天女的母亲姐妹或是女儿,她们受到了天女们的影响,思想也逐渐改变,一点一点的接受了新的世界,并成功踏入仙门,成为了新的天女。
但就在惜辛以为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意外又来了。
或者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天女的「娇女」家人们,不知受了什么鼓动,竟组织起来,在天女堂各处闹事来了。
她们要么在堂中的各处哭嚎天女不孝,要么跪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磕头求天女堂放了她们的女儿/姐妹/母亲。
总之,动静极大,还有人拿着白绫来,说要吊死在天女堂里,弄得天女堂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客人们被这些状似疯魔的妇人撵走,学生们也被哭嚎得头痛欲裂,连纺绣司和珍宝司的器具都被砸了好些,还是「娇女」们边哭边砸的。
天女们无法,想报官都不行。因为官府丝毫不管这些按例当判寻衅滋事的妇人,还放言道他们只管男子,女子之间的事,又涉及天女,那就交给司女监来管吧,他们管不了。
无奈之下,惜辛只好下令,天女堂各处暂时歇业,先将那些闹事的「娇女」抓捕起来。
为了不让天女们为难,惜辛还让她们错开地方实施抓捕,免得让她们自己动手抓了自己的家人,届时闹起来更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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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人是抓回来了,要怎么处理,却是个大难题。
那些被抓来司女监的「娇女」连哭带骂,仗着天女们没对她们下重手便有恃无恐的想故技重施,把司女监也砸了。
惜辛冷眼看了一圈闹事的,整整齐齐的,全都是「娇女」,一个男子都没有。
可她却很清楚,这些素来以乖顺柔善为美德的女子们,若不是受了家中男人的吩咐,是决计不敢这样出来「抛头露面」的。
男人们,隐在幕后。
他们想借刀杀人。
到时候他们身上滴血不沾,拍拍衣袖就能挑拨天女与其他女子的关系,还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惜辛看着这些甘愿被男人当枪使的「娇女」,觉得她们很可悲,但又同样可恨。
为什么放着人不做,非要去跪着做狗呢?
司女监的女吏们也头痛得很,聚在一起商议该怎么解决这些「娇女」。
惜辛坐在上首,问道:「大家有什么想法么?说出来一同参考参考?」
有一人问道:「不若将她们赶回去?」
惜辛摇摇头:「不行,今日赶走她们,明日她们还会来,无济于事的。」
又有人道:「在堂中各处增设护卫,以后不许她们踏进天女堂大门?」
惜辛还是摇头:「不行,现在大家的生意也好庄子也好学堂也好,人都越来越多,生意活计也越来越多,没有更多的人手来做护卫了。」
「而且,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呢?增设护卫不可行。」
有性格果决些的头领道:「不如重罚!当众给她们狠狠打一顿板子以儆效尤吧!否则,她们还真以为咱们拿她们没办法呢!」
惜辛还没开口,立刻有人反驳道:「不可!那毕竟是堂中姐妹的家人啊!」
刚刚开口的那位又冷笑了一声:「家人?你见过把人往死里逼的家人吗?你拿她们当家人,人家拿你当仇人!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反驳那人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又有人迟疑道:「.............可她们毕竟与咱们同为女子,咱们是否应该对她们宽容一些?」
主张重罚闹事者的那位女修又冷笑道:「宽容她们,好纵着她们下次再来闹事么?!」
她一拍桌:「这些『娇女』明明自己也是女子,却甘愿做男人的走狗背刺咱们,咱们若是什么都能宽容,那她们以后必然变本加厉!」
温和些的女修觉得这话虽然有些道理,却似乎又有些偏激,于是她道:「可她们也是被逼无奈的啊,她们从小学着三从四德长大,也是受害者,成为如今的样子也并非她们所愿吧?」
激进女修反唇相讥:「是,她们是受害者没错,可她们选择为虎作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加害者了!」
「以前没有出路只能苟且偷生就罢了,如今上有神尊庇佑,下有仙法可习,她们放着大路不走,非要自找苦吃与男人为伍,根本不值得同情!」
温和女修沉默了一会,又道:「可咱们替天下女子求的不就是个自由吗?若有人就是愿意选择家庭,在家中相夫教子,咱们是不是也不好干涉?强行让所有女子都与咱们一样出来打拼也不大好罢?」
激进女修:「如果你说的自由是相夫教子的话,那现在她们还不够自由吗?所有男人都支持她们,她们想生儿子就生儿子,想做小妾就做小妾,有人拦着她们不让做了吗?」
「天下女子选择相夫教子为人附庸的自由一直都充分得很,还需要你来替她们争取吗?!如今女子缺的是相夫教子的自由,还是向上拼搏的自由,你是当真看不见么!」
「咱们在外奔走,连带着她们如今也能安心上街不用担心被害被掳,也不必被关在闺阁里大门都不得出,还不用再担心被夫家打死磋磨死,可她们享受着咱们争来的权利,却要反过来背刺咱们,这跟放下碗就砸锅有什么区别?!」
温和女修再次沉默,稍后又迟疑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她们也是可怜人.............」
激进女修勐地站起来,怒斥道:「她们可怜,被世俗和朝堂联手逼迫的咱们就不可怜么?!她们是女子,咱们就不是么?!她们可以欺辱咱们,咱们就不能还手是么?!」
温和女修不说话了。
这时,惜辛也开口了。
「大家先冷静冷静,不要起内讧了。」
「『娇女』们有苦衷,很可怜,身不由己,她们为夫君儿子家庭鞠躬尽瘁付出一生也值得尊重,但这些,都不该是她们成为男人手中的刀,刺向咱们的理由。」
「同情她们可以,但此次决不能轻饶,否则一步退步步退,咱们身后可没有退路。」
「林中木与斧头柄同林而生,那么林中木是否该对将要砍伐自己的斧头也宽容一些?两军交战,投敌者也是本国人,那是否也该宽容谅解他们的背叛?」
「斧头柄是被害的昔日林中木,投敌者也是无奈的曾经本国人,但斧头柄早已与斧头成为一体,不再是林中木,而投敌者也早已成了他国客,不再是故乡人了。」
「妥协与让步换不来尊重,也换不来自由。」
「『娇女』们妥协忍让了千年,也不见得到过半点尊重与爱护,反而换来了践踏和轻视羞辱,换来了束腰裹脚,换来了三从四德贞节牌坊,她们为后人留下的,是永远脱不下的枷锁和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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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咱们有幸能得神明眷顾,那咱们该做的,就是站起来,把她们也拉起来,而不是让她们反过来重新把咱们又拽下去。」
「所以,我意已决。此次断不能轻纵。」
「此次闹事者全部严惩,按闹事程度各打五到五十板子!闹事者的天女家人也要扣除半两月例,若往后还有修为倒退者,也一併扣除月例!」
惜辛的口吻坚定不容拒绝,将严惩之事拍板定下。
多数参与商议的女修都点头称是,纷纷下去处理那些来闹事的「娇女」了。
很快,司女监的天女们就押着闹事者打板子去了,霎时间,司女监中,响起了更加悽厉的哭嚎与谩骂声。
「你们这些天杀的!!嘴上说着要为天下女子张目,可到头来居然连自己的家人都要打!!我们也是女子,怎么不见你们对我们宽容些呢!哎哟!!你们这些不守妇道的娼妇!要反了!!」
行刑女修冷笑一声:「你这为虎作伥的玩意儿也算是女子?!我看你内里精神是个男人才对!怎么,想不到咱们会还手,猝不及防了就开始造谣污衊了是吧?!」
「还说自己同是女子,可我看你们给同胞捅刀泼污水却麻利得很吶!」
被按着打板子的闹事者哭嚎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骂,骂天女没良心,骂她们都是牝鸡司晨要造反的娼妇,骂天女堂让她们和家人骨肉分离要下地狱。
行刑女修又冷笑道:「天女堂让你们骨肉分离?往日你们家男人出门谋生,几年几月不回家的大有人在,怎的不见你们喊骨肉分离呢?到这时反而装起来了!」
那挨打的闹事者见自己说不过,便一边鬼哭狼嚎一边用最骯脏恶毒的话侮辱天女们是盪妇,是没人要的女人,是得不到男人疼爱的残次品云云。
行刑女修充耳不闻,按着闹事者一一打完。并告知她们,因为她们的闹事,她们的天女家人也会被扣工钱,所以这个月她们再想从天女家人手里拿补贴是不可能的了。
闹事的「娇女」们如遭雷噼,要不是被打了没力气,说不定还要跳着脚指着天女的鼻子大骂。
但她们都被毫不留情的扔出了司女监。
惜辛与司女监女吏们看着门外看热闹的男男女女,只觉得可悲,转身关门,将外头乱七八糟的热议都挡在了门外。
让惜辛没想到的是,她这一出雷霆手段,居然导致了好几个天女的修为倒退。
她们平时都是温和的那一批,原本修为下跌也就数她们几个最严重,现在看到惜辛手段狠厉,都觉得她行事偏激,司女监的存在也有违「女子柔善本性」,便不由自主心生退意,后悔自己加入了天女堂。
惜辛对此不置一词,只说天女堂和司女监来去自由,若是有想走的只管走,她不拦着。
果真当即就走了几个人。
而惜辛也当真没拦着。
只在她们离去后,惜辛重新下令,天女堂日后只招练气三层以上修为的天女,日后还要增加月度修为考核,如有修为下跌的,扣工钱,修为大涨的,涨工钱。
并且那几个离开的天女,日后天女堂和司女监都对她们永不录用。
留下的都是心志坚定的人,对惜辛的决策没有丝毫异议。甚至觉得惜辛允许她们带走自己的财物,还给她们结算了月钱已是仁至义尽。
经此一事,天女堂和司女监的人心反而齐了起来。
而那些暗中挑拨的男人们,惜辛也记下了。如今司女监无权处理男人,但日后,她必然会带领着天女们稳步向前,迟早,会让那些隐在幕后的真正罪魁祸首付出应有的代价!
众天女纷纷响应。
这一次,她们向世人展现出了昔日女子从未有过的杀伐果断,也让那些暗中窥伺的人知道了,她们并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她们的一身修为,可不是光用来好看的!
消息传到梁王耳中,他又郁郁的沉默了半晌。官府自己有言在先,说不干涉女子们的事,如今他也不好下令追究司女监动用私刑。毕竟,这可是他们当初亲口允诺的「不干涉」。
梁王长嘆了许久的气,看着镜中自己的丝丝白髮,神情萧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另一边,人心齐了的天女堂里又传出了接二连三的消息。
惜辛当众度过问心关,成为了筑基修士,正式迈入道途。而她就像是打开了天女们的某个开关一样,越来越多的天女突破,成为了真真正正的修士,她们与凡人的差距,再一次拉大了。
突破后的天女们也不再遮掩自己的光芒,她们毫不顾忌的挥洒着自己的力量,将天女堂越做越大,司女监的规章制度也越做越齐。
而今梁国国都中,女修们的身影活跃在各个地方,她们像男人一样从商务农办学谋生,肆意的过着不受他人干扰的爽快日子。
被她们所影响的人也越来越多。
更多的女子鼓起勇气,逃离了深闺,来到天女堂。
朝堂上,百官对惜辛的措辞越发尖酸刻薄,死死抓着手中权力,不肯给她行半分方便,生怕司女监爬到了自己的头上。
惜辛却不以为意。
成为修士的天女们本身就已经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了,她不需要谁让出什么权力,手握大梁众天女权柄的她,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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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只需要在朝堂上拿这些男人们之前自己说过的话回堵他们,不让他们插手司女监的内务就万事大吉了。
百官们越是尖酸,惜辛就知道,他们越是惶恐,而这就意味着,天女们越来越强大。
已经成了半个老油条的惜辛不屑的笑了笑,怕吗?怕就对了。
曾经将女子敲骨吸髓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怕呢?
惜辛昂首挺胸走出朝堂,把百官和梁王都甩在身后,而她的前方,是初升的明日。
*
蓬莱岛。
墨卿又接二连三的收到了无数笔大额信仰值。
都是正式突破到筑基成为修士的信徒们给她带来的。
她发现,每一个筑基期修士能带给她的信仰值都在五位数,最低的也有一万,而最高的,比如奉天苏巧贞和惜辛等人,一次突破就能给她带来数万的信仰值!
而且这还不是结束,因为她们的修为还在涨,下一次突破小境界大境界又能再次给她提供更多的信仰值!还都是带着越发浓郁的神力反馈的信仰值!
女修们以一己之力,不仅填平了男人和「娇女」们流失掉的信仰,还多出了老大一截,直接把墨卿的神骨成功觉醒到了整个上半身。
是的,墨卿的神骨如今觉醒了一半了!
只差头和脚,她就能觉醒全部神骨,开始凝聚神格成为真神了!
墨卿还注意到,系统页面有一个小小的进度条。
【累计收到来自女修的一亿信仰值,进度(50273897/100000000)】
她猜测这个进度条满了之后,她又会获得一个新技能。
而且这个新技能,多半和神之手一样,是真真正正的真神神技。
墨卿看着悬浮的系统页面,嘴角噙了一缕笑意。
她的真实之眼中,蓬莱岛和这个系统都已经露出了一些她曾经看不见的东西。
墨卿有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等她成为真神时,蓬莱岛和系统的来源就会显现在她眼前。
而她,也早已对此有了部分猜测。
但现在不急,女修们普遍修为还在筑基呢。
等未来,她的信徒全员成为女仙女神之日,才是一切尘埃落定之时。
现在,她只需要耐心修剪这方世界的「树枝」,养好它的「树根」就好了。其他的,都慢慢来,不急。
墨卿悬空漂浮在桃都木前,将女修们的信仰线拎起来,挂在了第二层树枝上。
第二层的枝丫也分了许多小层数,墨卿想了想,把奉天苏巧贞惜辛等人的信仰线挂到了第二层最高的树枝上。
挂完信仰线,墨卿又将普通信徒们的祈愿批量处理掉。
第三层的树枝上,普通信徒的信仰线居然维持住了数量。
并没有显得减少很多。
因为梁国的男人和「娇女」们虽然不再信仰墨卿,但奉天这时正在陈国云游布道,又给墨卿拉来了无数的新的信徒和信仰。
两者一出一进,刚好抵消。
所以第三层的普通信仰线看上去和之前差不多,没多太多,也没少太少,基本上保持了原来的样子。
但墨卿现在已经不怎么在意普通信徒的信仰流失或者增加了。
因为他们的信仰,不管是对墨卿而言,还是对这一方世界而言,都没有太大的用处。
顶多就是多了一批拜自己的迷茫和欲望的「迷信之人」而已。
墨卿不需要这样蒙昧的信徒。
只有女修们饱含上进之意的信仰,才能反馈给墨卿更多的神力,扭转失衡的阴阳,让这世界的「树根」得到滋养。
第97章
陈国境内。
奉天等人已经跨过了陈国边境, 来到了陈国的一座边陲小镇上。
这时,与她同行的陈国人们便要考虑考虑接下来的路是不是该各自分头走了。
因为他们当初与家人逃难时便是分头逃的, 有的逃往了大梁, 有的逃往了陈国国都,也有的逃去了别的地方。
所以,如今他们无法再同路了。
奉天便让他们各自去自己的家人, 而她要和神仆们继续在陈国游歷。
刘陈氏等几个女修有些羞愧, 觉得自己受了奉天这么多的恩德,却不能随侍在侧报答她, 反而要就这样离去,实在是有些忘恩负义了。
奉天却笑道, 她们此行本就是来寻家人的,此时分头走也是应该的。而且,她们各自分散去寻家人,也能如同星火一般将神尊的恩泽传颂开来,这是好事, 无需心怀愧疚。
女修们被奉天宽慰后才略安心, 随后, 她们恭恭敬敬的给奉天行了大礼拜别她与两位神仆,各自踏上不同的方向寻找家人去了。
临走前, 她们还向奉天保证, 她们一定会将天女诀传给更多的女子,也一定会将蓬莱神尊的神迹神恩传遍寻亲路。
奉天笑着与她们道别。
女修们走后, 奉天身边就只剩下了两位神仆。
这两位神仆一个名为奉珍, 一个名为奉云。都是昔日渔村出身的孤女, 自从蓬莱神庙建成后, 她们便自请入庙, 做了神仆。
而后又跟着奉天一路从渔村到国都,再从国都到陈国,见识了无数曾经无法想像的人和事,如今早已脱胎换骨,成了一名女修。
奉天这次出来游歷,她们幸运的争取到了随侍的机会,与她一同横跨了陈梁两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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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奉天将每一个蓬莱神殿的神侍神仆童子都当做自己嫡亲的后辈对待,所以这奉珍和奉云也如同神殿中其他人一样,将奉天视作师长,对奉天的吩咐无有不从。
而蓬莱神殿上上下下都没有什么严苛的等级之分,大家平日里相处都如同家人一般,所以这两个年轻的神仆在奉天面前都完全不拘束,且奉天也从不拿那些外头的礼仪规矩管教她们。
现下陈国女修们离开,性格软和些的奉珍便问道:「神使大人,我们接下来要往哪里走?」
性格活泼些的奉云也问道:「神使大人,要不咱们去陈国国都吧?」她伸手比划了一下,「也去那里起一座蓬莱神殿!让陈国人都知道神尊才是此世唯一真神!」
奉天想了想,点头道:「自无不可,那接下来咱们便往陈国国都走罢。」
她们出门前并没有定什么目的地,所以现在临时定个目标也不错。
而且自从进入陈国境内后,所看见的都是满目疮痍,于是奉天也有心想拉一把陈国人民,好让他们从水深火热中解脱。
如果陈国也能像梁国那样,得到神尊的庇佑,那陈国的子民们就有救了。
三人议定,便转头往陈国国都的方向走去。
她们将马车都留给了刘陈氏等人,所以接下来她们都得靠自己徒步。
奉天有些心疼两个年轻女孩儿,便问道:「若是你们觉得疲累,咱们也可以去买一辆马车代步。」
但天马马车不行。
因为她们这次是出来游歷的,若是坐天马马车直接略过旅途,那就本末倒置了。
普通的马车倒是可以,并不会影响到游歷。且奉天的身上带着许多神赐的金银珠宝,算是公费出游,所以买一辆马车完全没问题。
奉珍奉云却答道:「神使大人,我们不累!不必买马车的!多浪费钱啊!」
她们如今都有练气七层的修为,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也没什么妨碍,更不要说是徒步走路了。她们都是吃过苦的人,跟奉天一样简朴惯了,都觉得能省则省,买马车没必要。
奉天见她们确实不嫌累,便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心里还有些欣慰。
她们现在见过了神殿的辉煌和国都的繁华,却并没有因此而飘飘然,仍旧如同往昔一般不怕苦不嫌累,完全没有生出那些不该有的架子和高傲。
于是三人徒步而行。
刘陈氏等人离开之前,曾给奉天留下过一份简略的陈国地图,虽不怎么详尽,但大致的方向和出名的路标都有。
现在奉天三人便跟着地图,继续北上往陈国国都走。
她们走了两日,路上都没什么人烟。
就连路边的枯草都不多见,大多连根都被撅了。
一路上见得最多的,竟是散落的枯骨。
奉天嘆息不已,与奉珍奉云合力将这些枯骨掩埋,使他们入土为安。
遇到那些人去楼空的破落房舍,她们偶尔也会去借宿一晚,并在屋中留下一笔银钱,若是房主他日回来,便能看见这「借宿费」。
而如果路上没有房屋可宿,她们便要么日夜兼程,要么露宿野外。
这天,三人途径一个空荡荡的村子,便想去借宿休整一番。
可这村子里竟十室九空,奉天三人连叩了数家门户都无人应答。
于是她们三人便选了一间未锁门的破旧茅屋,暂时落脚。
她们在茅屋中生火做饭,炊烟升起,饭菜香竟引来了一条膘肥体壮的黄狗。
黄狗油光水滑的,还颇为兇恶,初见奉天三人竟想扑上前咬一口!
奉天随手拂袖将这黄狗扔出了茅屋,那黄狗便夹着尾巴吠叫了一通,跑了。
奉云纳闷道:「这是哪来的黄狗?竟能吃得这般肥?」
这村子里看上去人都没了,那是谁在餵养这狗,还能将它餵得这样壮硕?
奉珍心思细些,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这狗刚见着我们便想扑咬,莫不是.........吃过人吧?」
因为这一路走来,陈国境内的草根树皮都秃了,除了人...........似乎就没什么食物了。而且她们在路边,也见过好些叼着人骨撕咬争抢的野犬。
只不过那些野犬都瘦得骷髅一般,并不像这只黄狗这么膘肥体壮的。
奉天皱了皱眉,她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于是她放下碗筷:「先吃饭,吃完咱们追上那狗,看它是哪里来的。」
她们之前走了几天,路上除了奉天的禾穗上的谷粒外滴米未进。难得今天有房舍可借,她便生起了火,加了灵禾的谷粒做了一顿能恢復精力的饭食。
奉珍奉云闻言,便先放过了那黄狗,落座吃饭。
她们吃饭吃到一半,茅屋外竟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是个颤颤巍巍的老妇人。
她拄着一根发黄的竹竿,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奉天她们桌上的饭菜,二话不说就跪下开始磕头。
奉天都惊着了,连忙和奉珍奉云起身把她拉起来。
奉云搀扶着这个瘦得骨架子一样,差点把自己磕晕过去的老妇人,奉天端来了饭菜,奉珍捧着粥碗给她餵粥水。
老妇人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粥水,加了灵禾谷粒的粥让她恢復了一点力气。
她看着奉天三人,眼里流下泪来,含含煳煳的念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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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的口音很重,但好在奉天三人在路上跟刘陈氏她们学了些陈国方言,此时认真听一听老妇人嘶哑的话语,倒也能连蒙带猜的听懂大半。
她在感谢她们,颠三倒四的说着「多谢好心贵人救命」。
奉云给老妇人顺了顺气,学着刘陈氏她们的口音,问这老妇人:「阿嬷,您是本村人吗?村里只有您一个人了?」
老妇人咽下最后一口粥,胡乱的擦了一把眼泪:「是啊,都跑了,跑了...........只剩老婆子跑不动了...........」
奉珍想到刚刚那条古怪的黄狗,问道:「阿嬷,村里只有您一个人了,那您养狗么?」
老妇人摇摇头:「养什么狗哟,自己都活不下去了............」
她摇着头,忽然一顿,有些惊恐的问奉天三人,含煳的问道:「你们,你们看见黄狗了?!」
老妇人的反应让奉天三人面面相觑。
奉云答道:「是的,我们刚刚看见了一条很肥的黄狗,阿嬷您知道那是谁家的狗么?」
老妇人一脸恐惧的直摆手,还试图站起来推奉云:「走..........走!快走!不要在这里!黄狗来了,夜叉也来了!夜叉吃人,你们快走!!」
奉天皱着眉,问道:「夜叉?吃人?」
这时门外又传来动静,那黄狗居然又回来了!
它嘴里叼着个还带着些肉丝的骨棒,摇头摆尾的跑到奉天跟前,把骨棒放到她脚边,然后疯狂的摇尾巴。
看上去,它似乎被奉天打服了,正在给她「上供」。
老妇人乍然看见黄狗,吓得直哆嗦,随后两眼一翻,竟是直接腿一蹬,僵直的不动了!
奉云急忙扶住往后仰倒的老妇人,给她掐人中,但她手刚伸出去又勐地缩了回来。奉云惊道:「神使大人!阿嬷没气了!!」
奉天也惊了,连忙渡了一缕灵气给老妇人,又掐人中拍胸口,好一会才让老妇人重新缓过气来。
幸好她刚刚吃了奉天用灵禾谷粒煮的粥,吊住了最后一丝生气,否则她刚刚就真的要咽气了。
老妇人睁开眼睛,看到黄狗就吓得脸色煞白,奉天见她恐惧无比,便把黄狗拎起来,关到茅屋里间去了。
黄狗被关起来后,老妇人的脸色就好了很多,但看上去依旧很惶恐,她哆哆嗦嗦的让奉天等人快跑,不然夜叉来了就跑不了了。
奉天三人好不容易才将她安抚下来,又从她口中问出了一些消息。
「夜叉吃人」是真的。
这村子里的人,跑了一半,还有一半,便是被「夜叉」捉去吃了。
奉天有心想再问问这夜叉究竟是何方神圣,又在哪里出没,想去为民除害。可老妇人吓坏了,整个人都抖抖索索的说不利索话,见奉天她们不跑,她就挣扎着想爬起来,自己跑去躲起来。
奉天三人无法,只能放她离去。
由于茅屋里间还关着狗,所以老妇人不管奉天三人说什么也不敢留下,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出了茅屋,像是在躲什么恶鬼一般。
奉天三人有些不忍,只好等她走远后,再把那黄狗拎出来。想看看能不能跟着它,找到那个吃人的「夜叉」。
因为从老妇人的话里能推断出来,这狗就是「夜叉」养的,所以老妇人才会说「黄狗来了,夜叉也来了」。
这黄狗放出来之后,又围着奉天摇尾巴,跟之前兇恶的样子判若两狗。
奉天猜测,或许是因为养它的「夜叉」平时也没少收拾它,所以这狗就养成了看到打不过的就上前谄媚讨好的习惯。
而若是打得过的...........奉天想到这狗刚见面时那呲着尖牙目露凶光的样子,沉下了脸。
奉珍奉云也猜到了这点,看向这黄狗的眼神都变了。
奉天把黄狗拎到了茅屋外,然后放下它,看它会不会回去找主人。
肥硕的黄狗一落地,又殷勤的把它之前叼来的骨头往奉天面前放。奉天看着那一截疑似人骨的骨头,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唿哨。
黄狗一听那唿哨,立刻撒开腿,朝哨声响起的地方跑去。
奉天三人立刻跟上那黄狗。
黄狗在前面跑得欢快,不一会,就跑到了一个满脸横肉的高壮男人面前。
腰间别着一捆麻绳的高壮男人看到黄狗,先是踢了它一脚,然后骂骂咧咧道:「你这肥狗!天天就知道吃吃吃!让你去找活人呢,没找见吗?」
黄狗被踢了一脚,吐着舌头「汪汪」叫了两声。
高壮男人又道:「起来!带老子去寻活人!到时候你也能沾点光吃些肉骨头!」
追着黄狗赶上来的奉天三人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奉天沉着脸,正要开口,却被那高壮男人打断了。
高壮男人用邪淫的目光扫了扫奉天三人,然后吹了个口哨,轻佻道:「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竟这般标志?瞧这细皮嫩肉的,可要跟哥哥走?哥哥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去!」
奉天三人这一路也没少遇到这种下流人,当即不与他废话,上前三两下便卸掉那男人的胳膊,又将他摁倒在地上。
「说!你是谁?来这里找活人做什么?!『夜叉』是不是你?!」
那高壮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撂倒了,此时还有些懵,他的脸被摁在地上,还嘶了一声:「嘶.........还挺辣啊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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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一脚将他的脸踩进土里。
片刻后,鼻青脸肿的高壮男人被自己腰间带着的麻绳捆成了粽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他倒是很能屈能伸,见自己不敌,开口就是讨饶:「哎唷我的姑奶奶,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三位,您大人有大量,把小人当个屁放了吧!」
奉天给了他一脚:「少废话!『夜叉』是不是你?!这村里的活人都是你吃了的?!」
高壮男人哭丧着脸:「姑奶奶!您轻些!是我是我!小人因长得丑恶,才得了个『夜叉』的诨名,可小人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吃得了一村人哟!」
在奉天的逼问下,这高壮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交待了实情。
他就是「夜叉」没错,今年饿得走投无路辖时,他也确实吃了些人。但他指天发誓,自己只是跟着喝了口汤吃了些肉,并不曾自己动手杀过人。
他还说,他来这周遭寻活人,也是受僱于人,且「夜叉」也不止他一人。
这村子十里开外,有一处黄风岗,岗上有一家岗头栈,栈中有一对掌柜夫妇,往年就是专做黑店卖人肉馒头的。今年遭了旱,他们更是大张旗鼓的雇了人捆人去店里做馒头卖。
这个「夜叉」就是他们僱佣的人手之一。
他游走在附近几个村庄里,专门逮那些逃难都逃不动的人卖给那黑店掌柜,好赚两个银钱买些肉汤吃。
奉天冷声问道:「你们这样明目张胆的吃人,竟没人管么?!」
「夜叉」道:「我的姑奶奶哟!都这个时候了,谁来管咱们这些草民?这会子官府老爷们都忙着数钱呢!」
若是平日里,官府还有些震慑力,他们自然不敢这样大喇喇的行事,可现在光是逃难出去的人就有千千万,死在路上的多的是。
而官员们又正在忙着捞赈灾银髮横财,这种时候趁机浑水摸鱼抓百十来个贫民,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更不会有人多管闲事。
待旱情过去,官府重新清点治下人口时,只消给那些失踪的人口报个「逃难而亡」就不会有人再追查下去了。
更何况,那黑店掌柜的手下有十几个精壮伙计,据说还与某处山寨的大王有些什么交情,往日连本地县太爷都奈何不得他们。
奉天听完,面沉如水。
她又从「夜叉」口中逼问出了那岗头栈黑店的位置,便抬手一个除恶咒了结了他。
「夜叉」轰然倒地,激起阵阵尘土。奉天等人也不埋他,任由他曝尸荒野。
奉天她们走远后,那条肥硕的黄狗围着死去的主人嗅闻了两圈,然后毫不犹豫的露出了一口利齿。
*
黄风岗,是一个位于陈国某边陲镇子的两地交通要道附近的风水宝地。
它虽然离连通两地的官道有些远,但也不是特别远,因此,总有不认路的人会误入到黄风岗。
有一对泼皮夫妇便瞧中了黄风岗的绝好位置,略略花了些银两打点,便将此地原有的一家客栈掌柜一家子逼得家破人亡,他们便顺势霸占了这客栈,在此盘踞起来。
他们在本地有一帮子地痞无赖的「生死兄弟」,又合起伙来明偷暗枪无恶不作,再用这些家财打点上下黑白,因此本地百姓即使被欺压得叫苦不迭,却没人敢反抗。
这黄风岗的客栈被他们占据之后,他们便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起了黑店,专干无本万利的生意。
有行脚的来往客商住店,他们就一碗蒙汗药放倒了人,先搜颳了身上的银两物什,再将人拖进后厨洗刷干净,绞出满满当当的肉馅儿,做成肉馒头卖给不知情的新客。
本地的百姓们避之不及,但又不敢明着说什么,只敢私下里悄悄地叮嘱了家人,出门时一定要避开那黄风岗上的岗头栈。
本地百姓的讳莫如深,使得外来的客商无从知晓内情,这岗头栈上的黑店便开得顺风顺水,短短几年间就不知害了多少条性命。
据说连岗头栈里养的狗,都是吃着人肉长大的,比寻常恶犬还要可怖得多。
往年天下太平时他们都如此嚣张,今年陈国好几个地方遭了旱,境内乱了起来,更叫那岗头栈黑店无所顾忌。见逃难途径黄风岗的人多了,他们就肆无忌惮的「做大了摊子」。
无数无辜路过的灾民都在昏迷中被卸上了案板。
他们身上没什么银钱可赚,但剥了皮能制皮带皮甲,拆了骨能熬一大锅老汤,饿得精瘦的几两肉也能剁成臊子包进馒头里。
而如果路过的人是带着随从,或是精壮男人们带刀结伴,一看就是硬茬子不好惹的,黑店便将这些肉汤肉馒头卖给他们,再小赚一份零钱。
这样一来二去的,这黑店居然在灾荒年间赚得盆满钵满。
但很快,灾民们在路上死的死散的散,从黄风岗路过的人也少了起来。
黑店掌柜夫妇和泼皮伙计们才刚尝到甜头,怎么能放弃这样的好处?
再加上旱灾后,他们自己的存粮也吃光了,需得补充些库存。他们上上下下十几二十口人,每天要吃的肉菜可不少。
于是他们就雇了人,在周围村寨里到处抓人回去下锅。
那些没出去逃荒的,跑不动的灾民们,就遭了殃。
「夜叉」并不是指的某一个人,而是那些倖存的百姓,在私下给黑店众人和他们雇来抓人的打手们取的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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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店等人知道这诨名后,不仅不忌讳,还哈哈大笑着认下了这「夜叉」之名,很是沾沾自喜。他们觉得自己的名声威震天下,不可一世得很。
这天,黄风岗,岗头栈里。
一个麻子脸的男人手里拎着一副骨架子,啐了一口:「娘匹的,这肉真是一日比一日少,再这样下去莫说赚银子,咱们也要饿死球了!」
一个猴脸男人也唉声嘆气:「可不是么!怎的今天还没人捉的『猎物』回来?」
有人站在客栈门口朝外头张望了一下,然后面色一喜。
「起来起来!别嚎你娘了!有人朝着咱们这来了!哟~瞧着还是仨娇滴滴的小娘子咧!来生意了!」
其他人一听,立刻眼冒精光,烧水的烧水吆喝的吆喝,忙了起来,还有人满脸淫笑,说小娘子可不能那么快下锅,不能浪费了,先给兄弟们耍一耍再吃也不迟。
顿时其他「夜叉」哄堂大笑,挤眉弄眼的称是。
第98章
奉天三人循着方向走上了黄风岗, 果真在岗头上远远地瞧见了一家客栈。
那客栈前还挂着沽酒的旗子,乍一看上去, 似乎就是一家寻常的歇脚店家。
但一走到岗头上, 奉天三人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和肉汤味。
那味道普通人闻起来是会忍不住想作呕的,但如果是饿昏了头的人,就只能闻见那股肉汤的香味, 什么都顾不得了。
那店里果然还有十来个肩上搭着抹布的伙计, 个个都生得一脸兇相,且吃得满面油光。与陈国路上遇见的那些瘦成干柴的灾民们比起来, 他们简直壮实得像头牛。
见到奉天三人,他们先是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奉天腰间的长鞭和奉珍奉云腰间的长剑, 然后走在最前面那个麻子脸槓了一肘子身后一脸淫笑的同伴,自己神色一敛,换上了一副热情的笑脸。
「哎唷这是哪来的小娘子?打尖还是住店?我们这店里有上好的热乎肉馒头要不要来一笼?」
他身后被槓了一肘子的猴脸男人这才瞧见了奉天等人腰上悬的武器。
这年头,混道上的都知道有一句话,就是不要惹孤身的老人小孩或女子。
因为他们敢以看似孱弱的身子行走江湖, 那必然有些底牌和依仗。
所以这群「夜叉」在没摸清奉天几人的底细之前, 就果断换了面孔, 选择先诓骗她们吃下放了蒙汗药的肉馒头。
到时候这肉馒头一进嘴,管他什么高手不高手的, 全都只能任凭宰割。
奉天三人见到这些满身凶戾之气的伙计就准备动手。
但她们还没来得及动手, 这客栈里就又来了个女客。
她是从岗头另一个方向上来的,整个人又瘦又脏, 看不清模样。
还牵着个同样干瘦的小孩。
奉天三人和「夜叉」们都齐齐一顿。
那个又脏又瘦的妇人像是没看见奉天这边的动静一样, 一来就直接给「夜叉」们跪下了。
「夜叉老爷, 我愿将自己卖予你们, 只求老爷们赏口饭给我儿吃, 叫他能活下去,哪怕是留在店里给老爷们当牛做马也行!」
她说着,就把那个木呆呆的小孩也按在地上磕头。
「夜叉」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个吊梢眼男人上前,粗暴的一把扯起那个小孩,捏了捏他的骨头,又掰开嘴看了看他的牙口。
他仔细的把这小孩拎在手中上上下下的摸盘了一番,然后转头对同伙道:「还成,身子骨不错,养上几年,说不定也能长成个用得上的汉子。」
麻子脸男人又走过来,捏起那妇人的下巴,看了看她的模样。
「啧,既没有姿色,又没几两好肉,难怪养不活儿子只能来咱们这讨口。」他嫌恶的放下手,在抹布上擦了好几遍,「成吧!看在你们母子情深的份上,老爷我就发发慈悲,收下你这儿子,胡乱给他两口饭吃养大他便是!」
他们黑店不怕供不起一个小孩,而且这小孩日后长大了也是个劳力,能给他们团伙增添个人手。
就算这小孩不中用或者不识相也没关系,反正到时候他羊入狼窝,随时宰了他也能吃口热乎汤,横竖都不亏。
那妇人听罢,连忙给「夜叉」们磕头,她儿子木愣愣的站在一边,没什么动静。
直到他娘被「夜叉」们揪着头髮往里间拖,他才流下两行泪来,嘴里不住的喊着「娘」。
奉天看得无名火起,当即一鞭子抽飞了两个拖拽那妇人的「夜叉」。
奉珍奉云也上前,一个抽剑出鞘护在那娘俩身前,一个去扶那个瘦妇人。
「夜叉」们没想到奉天她们忽然发难,又见自己两个弟兄被抽得横飞出去,砸坏了好几张桌椅,他们便怒了。
「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这几个小娘皮还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给你好脸你不要,那就不要怪老爷们心狠手辣了!兄弟们!抄傢伙!弄这几个小娘皮!」
其他的「夜叉」们立刻从柜檯前抽出了刀枪棍棒,里间还走出了两个膀大腰圆,提着杀猪刀的壮硕男女。
胖壮妇人眉毛一竖:「哪个不长眼的杀才敢在老娘店里闹事?!想尝尝老娘的金刀么?!」
她身旁的肥壮男人也瓮声瓮气的附和自己婆娘,举起了手里的杀猪刀。
有一个伙计便殷勤的搬了两张凳子给掌柜夫妇,谄笑道:「哎唷大哥嫂子怎么出来了,不过几个小娘皮仗着自己会点拳脚就来学着行侠仗义呢!这点子小事咱们兄弟就能解决,不劳大哥大嫂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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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页
但这活计话音未落,他好几个兄弟便砰的一声横飞到店里,又砸烂了几张桌椅。且他们倒在桌椅血泊里就没了动静。
黑店掌柜夫妇立刻知道碰上了硬茬子,胖妇人一个眼神,她男人便转身去后厨里取了些□□递给她。
胖妇人袖子一挽,将□□抹在刀口上,嘴里还不住的骂骂咧咧:「真浪费了老娘的好东西!这刀下去肉也吃不得了,白白浪费几副好肉!真真是晦气!」
她举起刀就朝奉天三人扑去。
角落里那对母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鹌鹑一般,连忙蜷缩着往墙角躲。
奉天见这胖妇人来势汹汹,行动之间又像是个练家子,似乎比其余「夜叉」都更难对付,便一个闪身,独自对上了她。
奉珍和奉云则合力清剿另外剩下的七八个「夜叉」。
胖妇人确实是个练家子,手里两把杀猪刀挥得虎虎生风,但她对上的,是已经筑基了的奉天。
奉天收起长鞭,翻手一握,一支灵禾便出现在她手中。
灵禾上的谷粒并不像往日一样沉甸甸的坠着,而是如同钢珠一样立着,奉天一道灵力打在禾穗上,禾穗上的谷粒们便纷纷化作金光,转瞬之间就激射出去,洞穿了胖妇人的胸口。
胖妇人举着刀,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冒血的胸口,然后砰的一声,仰面倒了下去。砸得地面都震了震。
解决完胖妇人,奉天又如法炮制,把那个壮硕掌柜也一併了结了。
她这边刚收手,那边奉珍奉云也把剩下的几个「夜叉」解决了,只留了一个活口,卸了手脚等着待会问话。
满地血泊中,那个前来卖自己的瘦妇人都快吓傻了。
见奉天三人朝自己走来,她吓得语无伦次的连连磕头,求奉天几人饶了她儿子,她甘愿受死。
奉天长嘆一声,把她拉了起来。
「我们不杀你,你们走罢。」
瘦妇人却抱着儿子哭了起来。
她好不容易才带着儿子来了这岗头栈,只要「夜叉」们肯收她儿子,她儿子就能在这乱世里活下去。
就算是以后也成了个吃人的「夜叉」,也总比现在小小年纪就跟着她被活活饿死的好。
可现在岗头栈没了。
她唯一能给儿子寻来的活路也没了。
奉天能猜到她为什么哭得这样绝望,便伸手,在灵禾上捋了两颗谷粒,放在瘦妇人手中。
「这灵谷一粒能饱腹一日,你和你儿子先垫一垫吧。」
瘦妇人呆愣愣的接过那两颗小小的谷粒,就要往自己儿子口里塞。两粒谷子也好,总比没有强。
奉天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这谷粒一粒便可饱腹,你儿子还小,吃两粒小心爆体而亡。」
其实这灵谷吃两粒的后果并没有那么严重,顶多积食撑坏肚子。但奉天若不说得可怕些吓唬吓唬她,这个只想保住儿子的妇人恐怕是自己饿死也捨不得吃这灵谷的。
果然,一听说儿子吃两粒会爆体而亡,那瘦妇人立刻住手,只拈了一粒餵给她儿子。
木呆呆的小孩咽下谷粒,然后惊奇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娘,我饱了!我饱了!不饿了!」
瘦妇人呆了呆,她儿子从她手中捏起剩下的谷粒就塞进了她嘴里。
瘦妇人本能的咽了咽。
随后她的腹中就传来了从未有过的饱足感。
瘦妇人也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干瘪凹陷的肚子,满脸都是不敢相信。随后她反应了过来,立刻就要给奉天磕头。
「仙姑!!多谢仙姑救命!求求仙姑收下我儿子罢!他很乖的,给您做个洒扫的童子或是给您端茶倒水都行!!」
奉天无奈的把她拉起来。
「我不收童子。」
瘦妇人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但奉天又从灵禾上捋了一把谷粒递给她。
「喏,这些你拿着,省着些吃,能顶个把月了。」
瘦妇人连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这把能救命的灵谷,然后就想往破破烂烂的衣襟里塞。
但她想到了什么,又腾出一只手,撕了一小块裙边,把这把灵谷包起来后才塞进衣襟。有了这救命的宝贝,她就可以带着儿子再多苟活个把月。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就能熬来下一线生机。
把这对千恩万谢的母子送到岗头外,奉天才转身回来。
客栈里,奉珍奉云守着唯一的活口「夜叉」,正在等奉天来审问他。
那个被卸了手脚的麻子脸男人一脸惊恐。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眨眼间就取了他们十几口人的性命,竟比他们「夜叉」更像个「夜叉」!
奉云用剑抵着他的脖子,奉天坐在他对面,问道:「问你几句话,你若老实交代就给你个痛快,否则我便剥了你的皮,再把你泡进药里活他个长命百岁。」
麻子脸吓得浑身战慄,话都说不利索了:「仙,仙姑您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奉天问道:「你们僱佣去四处抓人的『夜叉』共有多少人?姓甚名谁,分别去往了什么方向?」
麻子脸看出奉天是想一网打尽,便本着要死一起死的心态,把剩下的同伙都供了出来。奉天拿着纸笔一一记下。
记完这些,奉天又问道:「听说你们掌柜与什么山寨的大王有交情,连官府也奈何你们不得,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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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子脸哆嗦道:「..............是,我们掌柜跟贯头山黑风寨的黑风大王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我们平日赚的银钱也会时常拿去孝敬黑风大王。」
奉天又问出了那贯头山黑风寨的地址后,便言出必行的给了这个麻子脸一个痛快。
奉云看了看满地的狼藉和血迹,问道:「神使大人,咱们要善善后,埋了他们么?」
奉天摇摇头:「不必,将他们弃尸于此,也算是给他们一点报应了。」
她们三人在店中说话,后院一个捂着嘴的伙计跌跌撞撞的从后门跑了出去。
他刚刚躲在后厨里亲眼看见了自己的掌柜和同伙们的下场,此时吓得尿裤子,哪里还敢出头。他这会满脑子都想着赶紧逃,逃得远远地,再也别遇见这三个凶神!
其实奉天知道还有个活口,但她跟奉珍奉云对视了一眼,都没有点破。
等那伙计逃出去有一会后,奉天才道:「我跟着他,看看能不能摸出他们别的窝点,你们照着名单去抓其他的『夜叉』,抓到后不必多费口舌,直接料理了就是。」
奉珍奉云应下。
三人还约定几日后在贯头山再汇合。
奉天取出两道可以传讯的玉符,分别给了奉珍奉云,交待她俩说若中途有什么变故,就及时传讯告知彼此。
奉珍奉云接下玉符后,奉天才悄无声息的跟上了那个逃命的伙计。
奉珍走之前看了一眼这尸横遍地的岗头栈,忽然说道:「阿云,我们把这里烧了吧。」
否则,这些东西说不定会引来更多吃人的人..............
奉云也觉得有理,便与奉珍合力,在后厨中寻了火种,一把火将这罪恶累累的岗头栈烧了个干净。
后厨中还有好些人骨,奉珍奉云忍着不适,将残骸收集了起来,准备将这些无辜之人掩埋起来,给他们立个衣冠冢。
院子后面有一片阴森森的竹林,还有个没有彻底掩埋完的大坑,坑底散落着许多骨骸。
奉珍奉云便将就着用这个大坑,把残骨一一收敛起来,掩埋完毕后立了个冢。
收拾完毕,二人才各自拿着一半名单分头去追杀「夜叉」余孽。
岗头栈黑店雇的「夜叉」人数不少,约摸有八九个,分散在附近的几个村落里搜寻活人捆了去下锅。
但由于灾民们如今死的死逃的逃,所剩不多,所以这几个四散的「夜叉」都去了更远些的地方抓人。
奉珍和奉云分头行动往两个方向去了,另一边,奉天跟着那个逃跑的伙计,竟一口气追出去数十里远。
寻常人走个十里都能要了大半条命,但这伙计不知是练过的还是被死亡的威胁逼出了潜力,竟愣是硬跑了这么远,路上头都没敢回。
奉天见他目标明确的朝着贯头山的方向跑,心下就有些瞭然了。
他多半是要去投奔那个甚么黑风大王,说不定还在想借些人马来给掌柜同伙报仇雪恨。
但其实这伙计根本不敢想什么报仇雪恨的事,奉天几人下手太利落了,还有那凭空出现的禾穗和金光,都叫人头皮发麻。
他是想去投奔黑风大王没错,但他也只是被吓破了胆,想寻个安全地方保命而已。而在这一片地界上,除了黑风寨,不知道还有哪里能保得住他的狗命。
因为黑风寨里「好汉如云」,地势也易守难攻,据说还跟头顶的知府老爷暗中有些款曲。若是能进寨中躲着,那几个女魔头应当也杀不进去,他的命就可保住了。
这黑店伙计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气跑了二十几里路,途中翻山越岭也不敢停,可见他对奉天三人怕到了什么程度。
奉天追着他,来到了一座颇为巍峨的高山脚下。
从山脚看去,山中草木苍翠,似乎没什么人烟的样子。
但奉天估算了一下距离和方向,就猜到这座看上去杳无人烟的高山多半就是山匪们藏身的贯头山了。
黑店伙计手脚并用的爬山,爬得气喘如牛,而奉天就不动声色的跟着他,在这古木参天的山上拐了七八道弯,又越过了四五道坎,才隐隐看见前方似乎有炊烟升起。
奉天坠在黑店伙计身后,看到他从一个山崖上揪着几根藤条,一路滑了下去,然后就没了踪影。奉天有些纳闷,跟着滑下去,才发现这山崖的岩壁上居然有一个密道!
而这个密道的位置十分巧妙,如果站在山崖上看,是看不到这个密道洞口的。
奉天抬脚走进密道,又在其中穿行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一道道包着铁皮的围栏出现在眼前,蜿蜒曲折的朝山谷中延伸而去,这里竟是一座极其隐秘的山中幽谷!
而黑风寨的寨门,就立在山谷尽头。
奉天站在密道侧面用山岩挡住自己的身影,然后从山石缝隙里往山谷中瞧。
谷口处有数折围栏,其中还有人拿着刀枪棍棒在巡逻放哨。那个黑店伙计连滚带爬的冲上前还差点挨了一记剜心脚。
他手舞足蹈的比划了些什么,似乎在解释,半晌后,巡逻的人才将信将疑的带着他往谷中走。
走之前,那人还不忘找了同伙来替自己继续巡逻。
奉天皱了皱眉。
这里的看守很严密,她该怎么潜进去?
而且,光是在谷口巡逻的人,乍一看就有好几十个,山谷中还不知道藏着多少穷凶极恶的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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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虽然已经筑基,但她面对这样敌众我寡的山匪窝还是得慎之又慎,免得阴沟里翻船,被人海战术活活磨死。
思考片刻后,奉天决定趁晚上夜深人静时再摸进去探个底,如果这里的山匪数量不多,她就自己动手,了结这个匪窝。
但如果山匪太多,她就得从长计议,等奉珍奉云来汇合后,三人再合力想办法。
奉天幽幽嘆了一口气。
还是她不够强,否则哪会这般被动?
匪窝就在眼前,她却只能继续观望。
奉天嘆罢,摇摇头不再多想,而是用传讯玉符给奉珍奉云发了消息,叫她们两日后来贯头山时记得隐蔽身形,因为这山中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四散巡逻的人。
奉珍奉云很快便回了消息,说知道了,她们还顺道说了自己那边的进度。
九个「夜叉」余孽已经减去了四个,只剩下五个。
如果顺利的话,她们明天或者后天就能去贯头山上与奉天汇合。
奉天略略放心,收起了玉符静待入夜。
三更后,夜深人静时,伸手不见五指。
山谷中巡逻的山匪们也少了一半。只剩下一半,举着火把在守夜。
奉天去密道内寻了个僻静处换了一身黑衣,然后悄然迈进了山谷中。
这时的山谷幽深黑暗,火把照不到的地方都是盲区,正好方便了奉天潜入。
因为山匪们需要火把照明,而已经筑基夜能视物的奉天却不需要。
奉天轻巧的跃起,几个纵身,就从山谷谷口摸到了寨子牌匾下。
她趁着两班守夜人交班时,迅速闪身进了山寨大门里。
寨中巡逻守夜的人更多了些。
而且寨中房屋林立,乍一看去竟有数十处居所,奉天摸不清这些地方都是做什么的,就只好用笨办法,一个一个的摸进去瞧。
幸好今夜无风无月,奉天游走在漆黑的山寨里,并没有人能发现她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
奉天在山寨房顶上,挨个掀开瓦片往底下看。
有的地方是匪徒们的卧房,里面睡着横七竖八的山匪们,一个个都在打鼾,有的地方是班房,里面透着火光,还有值夜的匪徒在交班。
奉天默默记下这些建筑的位置和用途,继续往寨子深处摸。
摸到一处库房时,奉天停下了脚步。
这库房里竟整整齐齐的摆着许多刀枪皮甲!
奉天的心沉了沉。
这些东西,可不是普通山匪能拿到的。
她拿起一支长枪,在枪柄处摸到了一个小小的錾刻印记。那印记图案看不出什么,应该是黑风寨的标识,但库房里所有的物件上都有这个标识,就让人很难不多想了。
这么大规模的锻造制式武器,只有官府有这个本事。
看来这黑风寨与官府勾结的事并不是空穴来风。
奉天想了想,掏出留影石,把这些东西都记录了下来,以防万一。
从武器库中出来,奉天又摸到了山寨里的后厨,并在那里发现了和岗头栈里如出一辙的满屋人骨。锅中还有些残余的肉汤。
奉天强压怒火,克制住自己一把火点了这里的冲动。
不行,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奉天憋着气,转头去查探别的地方。
这次她摸到了几处不同寻常的屋子,里面陈设精美,看着像是寨中头领人物的住处。
作者有话说:
陈国线与梁国线的布道路子有亿点点区别。
第99章
奉天悄无声息的从房顶跃下, 放轻了手脚一点一点的把窗户拨弄开,然后翻窗进屋。
这间大屋子很宽敞, 正堂侧房卧室一应俱全。
正堂侧房里都没什么特别的, 但卧室里传来了一阵一阵的鼾声。
奉天小心翼翼的摸进了卧室,那铺着软缎的床上,果然躺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兇恶男人, 床铺外侧, 还躺着一个浑身伤痕气息奄奄的女子。
那女子面色惨白,浑身不着寸缕, 胸口的起伏也微弱至极。她现在的状态看上去糟糕透了,如果不及时救治, 很有可能下一刻便要撒手西去了。
奉天看得怒不可遏,她趁那个肥头大耳的山匪翻身往里侧滚时,轻手轻脚的扯下了一张薄被,裹住了那个伤痕累累的女子,将她抱起来, 又翻窗出去了。
那女子一直昏迷不醒, 奉天将她带到了一处无人的库房里, 又小心翼翼的取出神赐的甘露餵给她。
甘露下肚后,那女子的唿吸平稳了些, 奉天又从百宝囊中摸出了些神赐的药膏给她上药包扎。最后再掏出一套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
奉天给这女子系系带时, 她眼皮动了动,悠悠转醒。
她一睁眼, 整个人就本能的蜷缩了起来, 眼里是满是恐惧。
她下意识的动作让奉天看得心里堵得难受, 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姑娘, 莫怕。那山匪不在这。」
醒来的女子见到奉天, 愣了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她迟疑的看了看奉天身上的夜行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小声问道:「............女侠?是你救了我么?」
她现在能感觉到浑身的伤口都凉丝丝的,没那么疼了。似乎有些伤口还在癒合,麻痒麻痒的,多半是被上了药,所以她才猜测奉天是不是救了她。
奉天点点头:「我见你气若游丝,便把你从那山匪床上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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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瞬间激动起来,挣扎着就要拜谢奉天,奉天连忙拉住她,问道:「你想离开这里么?我待会可以送你出去。」
受伤女子却摇了摇头,抓住了奉天的袖子,双眼含泪道:「多谢女侠救我性命,但我还有大仇未报,求女侠送我回那黑风大王处!」
奉天愣了愣。
那女子却道,她本是良家女,上有父母长辈疼爱养育,下有弟弟妹妹同气连根,一家人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过得阖家美满。
可今年遭旱后,黑风寨的山匪便下山烧杀掳掠,将附近数十里的人家都掳到了山寨里。
这姑娘为了给家人求活路,不得已委身山匪,想换家人的性命。但那山匪嘴上答应,转头却照旧把她的家人丢进了汤锅。
而且还不止她的家人。
那些一起被掳来的左邻右舍,远亲近邻,无数无辜的百姓都成了山匪的口粮。
姑娘恨极了这山匪,日日夜夜都在想寻个什么机会给家人乡亲们报仇。可那山匪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恨意,变本加厉的折磨她,还曾掐着她的脖子,让她亲眼看自己的父老乡亲们是如何被剥皮剔骨下锅的。
姑娘说到这,浑身都在发抖,眼里的恨意浓烈得让人心惊。
奉天也听得火冒三丈,简直恨不得现在就一把火烧了这匪窝。
姑娘说罢,又跪着膝行上前抱住了奉天的腿,「女侠,您能将我从山匪床上救下来,肯定也会更多本事对不对?求您教教我!小女子只想学些能玉石俱焚的本事,下毒也好偷袭也好,只要能为家人乡亲报仇,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学出什么厉害的工夫,也知道奉天没有义务教她什么。可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只要奉天肯教她,日后奉天让她做什么都行,哪怕是把她一起丢进汤锅也行!
只要能让她报了这血海深仇,她什么都愿意做!
奉天嘆息着拍了拍姑娘的肩:「我可以教你本事,但这条路并不好走,你还想学么?」
姑娘立即道:「想!不管多难我也愿学!求女侠教我!」
奉天看她眼神坚定,也不像是那种金丝雀般的性子,便抬手凝聚出一团传法金光,在姑娘惊愕的眼神中递给她:「来,将它置于眉心。」
姑娘惊愕之后,擦了擦泪,接过金光,毫不犹豫的放在了眉心处。
金光融入她的眉心渐渐消失,这姑娘也不由自主的盘膝入定。
奉天便守在她身边为她护法。
约摸半个时辰后,这姑娘才缓缓睁开眼睛,唿出了一口气。
奉天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姑娘天资悟性竟这样高,短短半个时辰便冲上了练气四层。
姑娘平息了一下心绪,然后纳头就拜:「多谢仙姑赐我仙法!!」
在传法金光中,她已隐隐约约的明白了未来的路。
奉天扶起她:「不必谢我,我也不是什么仙姑,我乃是梁国蓬莱神尊的神使奉天,特意来陈国云游布道的。」
姑娘勐地抬起头:「蓬莱神尊?」
奉天点点头:「正是,姑娘也听过神尊名讳么?」
那姑娘激动起来:「是!我爹爹是做跑商的,他曾去过梁国,还曾跟我们提起过那边有一位真神!可我们陈国信的都是风神爷爷,没有蓬莱神庙,我们也只是听听就罢了,并没有怎么当真。」
因为她爹当时说得天花乱坠的,比说书先生吹得还厉害,许多人都认为他是在胡编乱造,都不信他。
可如今,真神神使亲自来了陈国布道,还赐下这么玄妙的仙法给她。
姑娘的心中顿时是又羞又愧。
她羞愧于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也后悔自己没能早早信奉真神。
否则,她的家人乡亲们,说不定也不会那样惨死。
奉天也有些感慨,但现在并不是叙旧的时候。
在姑娘的央求下,奉天又带着她翻回了黑风大王的卧房里。
奉天在外面守着,姑娘大步近前,毫不犹豫的把被子掀起来捂住了山匪的口鼻,然后手下狠狠一拧!咔嚓一声后,这个杀人如麻的恶徒头一歪,终于得到了迟来的报应。
拧断了黑风大王的颈椎后,姑娘放下手,擦了擦眼里的泪水,然后跪在榻边,低声喃喃道:「爹娘.........我给你们报仇了...........」
她压抑着哭声哽咽了好一会,才重新拭泪站起来,眼中的痛苦和释然渐渐被坚定取代。
奉天见她出来,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离开了这间卧房,重新找了个清净无人的地方坐下商议。
奉天问道:「姑娘大仇已报,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姑娘的眼睛还有些红,她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奉天的脚边:「神使大人,您来黑风寨是要为民除害的对么?小女子愿跟随神使大人,杀尽天下恶徒!」
奉天欣慰点头道:「你有这样的心,很好。我确实想挑了这山寨,你若愿意的话,便跟我一同想想法子罢。」
奉天现在身边确实缺点帮手。奉珍奉云还在分头清剿「夜叉」,没那么快赶来,她一个人想要挑翻这人多势众的山寨也的确有些麻烦。
若是有了个帮手,肯定比她单打独斗要好些。
见奉天同意她跟随,这姑娘立刻表示愿意听从奉天的号令行事。奉天想了想,道:「你现在修为尚低,不如你再多多修炼修炼,若你能在日出前突破到练气五层,我才好教你更多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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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闻言,当即便盘膝入定。
奉天又守了她后半夜。
第二日,这个天资绝俗的姑娘果真迈进了练气五层。
奉天十分满意,带着她趁日出之前从山寨里离开。
因为白天山寨防守严密,她们不太好下手,还是趁晚上动手比较方便。
奉天带着这个姑娘寻了一处山洞暂且藏身。
趁白日的工夫,姑娘跟奉天交待了自己的姓名籍贯等消息。
姑娘名叫江云归,因她父亲名叫江白云,又常年跑商不在家,她娘日日盼她爹回家,便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
云归云归,可惜她爹再也回不去了。
奉天长嘆,拍了拍江云归的肩,告诉她等剿灭了黑风寨,她们就合力把剩下的百姓放出来,再把那些受害者的骨骸掩埋了,给他们立一座冢。
江云归是个很坚韧的姑娘,听了奉天的话,她便沉下心来,再次入定。
她要勤加修炼,好学成仙法,与神使大人一同去剿匪除恶。为自己的家人,和无数无辜的父老乡亲们报仇雪恨。
奉天也趁着白日修炼了一番,将自己的本命禾穗又蕴养了一遍。
这禾穗现在既是可饱腹的灵谷,又是能斩除恶徒的灵武。
这一天就在奉天和江云归的修炼中很快过去了。
奉珍和奉云也传回了消息,所有「夜叉」均已伏诛,她们正在赶来贯头山的路上,约摸今晚便能抵达。
奉天算了一下时间,发现奉珍奉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刚好能在她们动手前赶到。
于是江云归从入定中醒来后,奉天便让她先不急着去山寨,而是等与奉珍奉云汇合后再四人同去。
入夜后,奉珍奉云果然到了。
奉天简单的江云归和奉珍奉云介绍了一下彼此,然后四人摸黑翻进寨中开始行动。
出发前,奉天还和江云归携手拓了一份黑风寨的大致地图来,奉天昨夜探查过的地方,和江云归这些日子知道的地方都画了上去。
她们今夜也决定分头行动。
奉珍奉云负责摸去关押百姓的地方,先除掉守卫,而奉天和江云归则挨个去除掉黑风寨的几个头领。只要首恶伏诛,底下的人一乱起来,奉天她们就可以趁乱放火。
今夜的黑风寨很是混乱。
今天一大早,就有人发现了寨主黑风大王死在了自己的床上,而那个近日颇受他「宠爱」的小娘子却不见了身影。不知是死了还是被谁偷偷掳了。
没有人觉得是江云归自己跑了的,因为她这些日子受的折磨所有人都清楚,除非神仙下凡,否则她还能不能活过今日都是个未知数。
但毕竟是少了个人,不能不管,于是整个黑风寨沸沸扬扬的查了一天的人,闹得是满寨不得安宁。几个头领都以为是对方想篡位或是抢人在暗中下的手,互相推锅指责,吵得不可开交。
尤其是几个往日就有些觊觎江云归的头领,更是怀疑是对方的手笔,互相忌惮得很。有一个能为了小娘子杀寨主的狠人,此时就潜伏在寨中,让所有人都提起了心。
直到入夜后他们才勉强消停下来。
由于寨主的死亡,黑风寨里加强了夜巡,给奉天等人的行动增添了一些不便。
关押百姓的地方还好,现在寨中人人疑心同伙,反倒松懈了对他们的看守,奉珍奉云这边很顺利的解决了好些山匪,但没有急着把百姓们放出来。
因为现在寨子里乱得很,放他们出来反而更危险,还不如就让他们待在地牢里,等她们解决完了山匪再放他们出来。
奉珍奉云解决完守卫后,还给这些百姓们分发了奉天的灵禾谷粒,让他们先填一填肚子。
牢中百姓们都感激不尽,有些恢復了点力气的青壮还说想与仙姑们一同打山匪去。
但奉珍奉云拒绝了他们,而是让他们好生休养,随后,她们又给那些伤的重的百姓大致治疗了一下。
奉珍奉云前两日除「夜叉」时都又见了许多事情,心境上更进了一步,如今都有练气八层的修为,像一些简单的治癒法术法诀都可用了。
此时用来给百姓们疗伤正正好。
百姓们惊奇的看着仙姑施法,还有些机灵的便问仙姑收不收僕从。
奉珍奉云没有收什么僕从,但挑了些心性上佳的女子传下了天女诀。
那些幸运的得到了传法金光的女子当即就入定修炼起来。
因为奉珍奉云说了,只要肯用心,这仙法入门是很快的,如果她们赶紧修炼,就有希望在这几日进阶。说不定还能跟她们一起去剿匪。
得到天女诀的女子都是心志极佳的人,此时一听自己有机会得到力量手刃仇人,立刻便沉心修炼起来。
而那些没能得到传法金光的人,既羡慕又后悔。
羡慕她们可以习得仙法,后悔自己心性不佳或是性别不对,只能与仙法擦肩而过。
但没有人敢对奉珍奉云「传女不传男」的决定不满。
顶多酸熘熘的看两眼那些幸运的女子罢了。
另一边,奉天和江云归却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几个山寨的头领今晚都不约而同的调了许多人手守在自己房前巡夜。
来来往往的山匪们有的提着刀,有的举着剑,不远处的哨塔上还有弓兵蓄势待发。
众多山匪们点亮了半个寨子的灯笼,照得黑夜如同白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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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和江云归隐在暗处,等了好半天也没找见机会潜进那几个头领的屋中。
因为现在山匪们太多了,而筑基的奉天也暂时还没有刀枪不入的金刚之身。如果她贸然闯入,惊动了巡夜的山匪们,届时万箭齐发,奉天也承受不住。
更何况奉天身边还带着一个只有练气五层的江云归。
江云归有些后悔,认为是自己昨日的冲动行事导致了今日的麻烦。
然而奉天却觉得江云归昨夜拧断黑风大王的脖子没什么不对的。那贼首杀人如麻,放任他在世上多活一天都是徒增罪孽。
而且不止黑风大王,但凡昨夜还有点别的机会,奉天还想把另外几个山匪头领一併处理了呢。
不过眼下的情况确实不方便轻举妄动。
奉天想了想,掏出传讯玉符,问问奉珍奉云那边解决完毕没。
奉珍奉云很快回復道已经解决完了地牢守卫们,现在百姓们都安全无虞。
奉天略略放心,随后让奉珍奉云在稍微远些的地方弄些什么动静出来,最好能把这些巡夜的山匪都引开。
否则一直这样干耗下去,奉天和江云归根本没有机会潜进屋中宰了那几个头领。
收到消息的奉珍奉云果断选择了放火。
她俩跟着奉天给的地图摸到了后厨,将烈酒和菜油罈子搬出来撒了一地。随后用火摺子一点,整个厨房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时候大部分巡夜的匪徒都集中在几个头领的门前,厨房这边没什么人,一直等厨房燃了大半,才有人惊慌失措的发现这里着火了。
「不好了!走水了!厨房走水了!!」
山匪们手忙脚乱的分出人手来厨房救火,而隐在夜色中的奉珍奉云对视了一眼,轻巧的飞跃离开,转而来到山匪们的武器库里又放了一把火。
武器库着火让山匪们更慌了,但奉珍奉云却烧出了经验,又接连把银库和马厩给烧了。还顺手把战马们全部放了出来,任由它们惊慌失措的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霎时间,整个黑风寨里火光四起,马儿的嘶鸣和人类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好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
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死人也该醒来了。
那几个头领纷纷穿衣起床,起来查看情况。
听说山寨里各处都起火了,他们立刻意识到是有人在捣鬼,于是他们咬牙切齿的下令全寨戒严,命令所有山匪起来待命,重点把守寨子门口,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
山匪们领命,一半人忙着救火牵马,一半人打着哈欠去拿武器守寨门。
几个头领身边的人顿时少了一大半,只剩下了几个随从心腹。
这几个十几个人奉天对付起来就不在话下了。
于是奉天凭空翻手取出自己的本命禾穗,数十道金光激射而出,瞬间便洞穿了山匪们的胸膛。
这时寨中乱得乌糟糟的,竟没人发现头领们这边的情况。
但奉天并没有将这几个山匪头领全部杀完,而是留下了两个活口准备到时候审问。
那两个活口被金光打断了四肢筋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奉天一掌切在颈侧,当场打晕了过去。
奉天和江云归一人提熘一个活口山匪,将他们捆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茅厕里。
随后她俩就分头行动,江云归留守在原地看着这两个活口,而奉天则转身去给奉珍奉云搭把手。
趁现在山匪们像无头苍蝇一样,能趁乱宰多少算多少。
奉珍奉云放完火后就隐在暗处待命了。接到奉天的消息后,她俩立刻闪身到巡夜匪徒附近,噼手打晕了两个队伍末尾的倒霉蛋,神不知鬼不觉的夺走了他们身上的弓箭。
随后她俩就游走在各处,时不时就瞅准机会放一发冷箭,附着了些许灵力的暗箭百发百中,可以说是指哪打哪,让山匪们减员的同时又更加混乱起来。
奉天赶来与她俩汇合时,她俩已经浑水摸鱼解决了几十个山匪了,且丝毫没有暴露行踪,把山匪们骇得以为撞了鬼。
三人一碰头,立刻联手批量收割山匪们的性命。
奉珍奉云不再隐藏身形,而是抽出长剑直接杀进了人多的地方,而奉天就站在高处,用禾穗的金光为她们开道,并帮她们挡掉那些四面八方袭来的明枪暗箭。
山匪们哪里见过这样兇悍的女子,见奉珍奉云一剑一个人头杀得眼都不眨,一个个吓得险些尿裤子。
而且她俩凶就算了,身边还围绕着许多金光,若谁想靠近偷袭她们,便会被那金光当场击杀!
有些胆小的山匪便吓得丢了武器抱头鼠窜,而胆大的,敢反抗的,就被奉珍奉云二人干脆利落的斩于剑下。
整个山寨里乱做一团。
山匪们的惨叫声怒吼声求饶声混在一起,血腥味与焦煳味混着大火的浓烟蔓延开来,把个黑风寨衬得好似地狱一般。
直到天亮,杀得剑刃都卷了十来把的奉珍奉云才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迹,累得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灵力耗尽,后半夜也干脆提起长鞭肉搏的奉天也暂时松了口气。
日出后,大半山匪伏诛,还有小半趁乱逃了出去。
奉天等人现下也无暇再去一一追杀了,倒真让他们捡回了一条狗命。
此时,黑风寨里浓烟遍地,到处都是被斩杀的山匪,如溪流般的血泊汇聚成洼,又缓缓沁进焦土里,变成一抹深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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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喘了喘气,问奉珍奉云:「还撑得住么?」
奉珍奉云放下不知道从山匪手中夺来的第几柄卷刃的长剑,答道:「还撑得住!」
累是累了些,但还不至于精疲力尽。
奉天笑了笑,让她俩就地调息。
奉珍奉云也不扭捏,立刻盘膝闭眼。
她们知道这事还没完,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地牢里的百姓,库房的粮食赃款,武器库里的官匪勾结铁证,待审问的山匪头领,无辜受害的亡者骸骨等等等等............
她们必须尽快恢復体力和精神,才能协助神使大人善后收尾。
第100章
待奉珍奉云打坐调息完毕后, 她俩又起身给奉天护法,奉天便也争分夺秒的调息起来。
三人略作休整后, 便开始了收尾善后的工作。
这时的黑风寨中还残留了些昨夜幸运躲开的山匪, 现在奉天三人便分散在寨子里四处寻找漏网之鱼。
在那些漏网之鱼的眼里,她们三人如同修罗降世一般,毫不留情的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有的山匪想求饶, 跪下痛哭流涕说自己也是被掳上山寨没奈何的苦命人, 但奉天却压根不信,一道除恶咒下去就了结了他。
奉珍奉云也学会了除恶咒, 此时抓到一个山匪就给他们来一道法咒,让他们自行承担自己的孽债。
除恶咒只除恶人, 身上所携的孽债越多,能转化出的除恶之力就越浓郁,而相应的,被施咒的人会受到的惩罚就越重。
比如犯有杀孽的人,能使除恶咒转化出一百点除恶之力, 足以让中咒人当场横死, 而没有犯杀孽却身带恶因的人, 能使除恶咒转化出数十点除恶之力,要么断其手脚, 要么形成恶疾, 叫中咒人从此日日夜夜都不得安生。
哪怕脑子里只有恶念,但只要动过手付出过行动, 也照样会转化出十数点除恶之力, 使他们痛得满地打滚。
这样既不会冤枉无辜之人, 也不会使任何一个恶徒逃脱审判。
奉天三人又忙活了一上午, 才将漏网的山匪们彻底清剿干净。
这时的黑风寨早已成了一片焦土废墟, 只剩下几处地方还算完好。
奉珍奉云便去地牢中放出被关押的百姓们,再带领他们去收敛他们家人的骨骸,晚些百姓们下山时就可以带着他们回家,好使亡者也能魂归故里。
奉天则转道去找江云归。
江云归在茅厕外守了大半夜,昨夜奉天三人在寨中大杀特杀时,也有些慌不择路的山匪逃到了附近,但都被江云归解决了。
她现在虽然什么法咒法术都不会,但光凭藉一身可以徒手裂山石的好力气就可以噼手夺了山匪们的刀剑,再将他们斩于剑下。
只不过江云归毕竟此前没有受过任何训练,只能硬莽上去,所以她的身上也添了好些伤口。
奉天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一身血迹守在原地的江云归。
地上还歪七扭八的躺着十来个伏诛的山匪。
奉天见状连忙从百宝囊中掏出之前给江云归用过的神赐药膏,将她那一身搏杀出来的伤口都治疗好。
江云归见药膏所剩不多,便想拒绝,打算靠自己硬扛到伤愈。
左右现在她身体素质极佳,骨头断了也能重新长回去,何况只是些不算太致命的刀剑伤。
这个曾经在山匪的折磨下度日的姑娘坚韧至极,丝毫没有怕疼怕苦的闺阁娇气。
但奉天却不忍心,仍旧按着她给她上了药。
神赐药膏固然珍贵,但本就是用来救人的。
而且,她现在已经筑基,可以学着炼器或是炼丹了。天女诀上有诸多法门可学,到时候她试一试看自己能不能学着练些疗伤丹药便是。
神赐的药膏十分好用,一剂下去,原本身上伤口深可见骨的江云归就肉眼可见的伤愈了。于是她和奉天一人拎一个,把两个活口带到了一间还算完整的大厅里。
江云归在这厅中找到一壶冷茶,抬手便把两个活口泼醒。
两个山匪头领一醒来,发觉自己浑身痛得直抽抽,人还被捆在了椅子上,便怒气沖沖的大喊道:「来人!!来人!!给老子把这两个小娘皮捆了去剥皮!!人呢!都死哪去了?!!」
江云归冷笑了一声:「你今日叫破喉咙也叫不来人了————因为他们都死了。」
两个山匪便挣扎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江云归,但江云归上前一人给了一脚,四肢皆断的两个山匪便痛得喊不出来了。
奉天想了想,一手一个椅子,把两个山匪转移到了大厅门口,让他们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一片废墟的黑风寨,和他们倒在满地血泊里的手下们。
「看见了吗,你们的黑风寨已经没了,且地牢里的百姓也被放出来了,你若不想被我扔给百姓们,便老老实实交待我要问你们的问题。」
地牢里的百姓们可以说是个个都恨不得吃了山匪的肉,喝了他们的血给家人报仇,如果奉天当真把这两人丢给百姓们,恐怕转眼之间就只能剩下两具骨架子。
两个山匪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珠子都快脱出眼眶了,嘴里呜呜叫着挣扎不已,似乎想爬起来咬死奉天和江云归。
但此时,他们也如同往日被他们肆意鱼肉的无辜百姓那样,再痛恨,再悲愤,也无济于事,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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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拿起一把匕首,抵在一个山匪头领的耳边:「好了,别嚎了,我要开始问话了,你若是不老实回答,我便从你的耳朵开始割起,将你削成一根人棍。」
那个山匪立刻不敢乱动了,因为奉天的刀尖已经没入他耳后的皮下了,只消再用力几分,他的耳朵就真的要没了。
奉天见他停下挣扎,满意的收了收刀尖,问道:「你们黑风寨共有多少人?可有名录?抓了多少百姓?又与什么官儿有勾结?为何能在库房中备齐那么多制式刀剑?」
那个山匪头领听到前几句问话还绷得住,但听到奉天问他们跟什么官勾结,又问道库房里的制式武器时,他慌乱了起来。
这女魔头竟还摸到了他们的武器库?!!
山匪头领想到某些事情,瑟瑟发抖,嘴唇都白了几分。
然而奉天可不给他什么思考推脱之词的时间,拎着匕首便往下一划,山匪头领顿时像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我说!我说!!我们黑风寨共有两千七百三十三人,名录在寨主房中密室内,抓了十来个村的百姓,与什么官儿有勾结都在寨主的帐簿上记着!!」
另一个山匪头领目眦尽裂:「闭嘴!!你这个叛徒!!连两个女人都怕的软骨头!你算什么爷们儿!!」
江云归听到他的喊声,冷冰冰的勾唇,然后学着奉天的动作,把一只短刀抵在了他眼眶下:「哦?让我来看看你骨头有多硬?你这眼珠子还想要么?」
这山匪头领感受到眼眶下冷冰冰的刀尖和皮肉被戳开的尖锐痛觉,勐地闭紧了嘴。
江云归冷笑了一声。
真是好硬的骨头呢。
奉天见着江云归的动作,对她越发欣赏起来。
这姑娘胆大心细,又不拖泥带水,日后必能成大事。
然后她俩又联手逼问出许多黑风寨里的信息后,随即把两个山匪头领连着椅子一块拎起来,扔回了茅坑里。
两个山匪头领的惨叫和求饶声都渐渐被淹没在了恶臭的茅坑中。
奉天和江云归拍拍手,去跟奉珍奉云汇合。
但走到半路,奉天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给奉珍奉云传讯过去,叫她们带着百姓们来黑风寨的粮库碰头。
昨夜她们放火特意避开了粮库,那里头还有些山匪的存粮,分给百姓们倒是正正合适。
片刻后,奉珍奉云带着许多衣衫褴褛眼眶通红的百姓们赶来了。
许多人的怀里还抱着些零散的骨骸,黢黑的脸上被冲出了两条泪沟,似乎是刚刚痛哭过。
奉天有些嘆息,与奉珍奉云江云归一同打开了黑风寨的粮库,把里面的存粮都分发给百姓们,再让他们下山回家。
百姓们有些想跟随奉天等人,但奉天觉得他们还是应该先回家去,好歹把家人的骨骸安葬后再谈旁的事情。
有人便哭道,他们如今家破人亡,田地庄稼也早已旱死,即便回去也没个活路,想求奉天收下他们。
奉天想了想,答道,待会她们与他们一同下山去,并允诺他们,会为他们求来甘霖。届时他们便可休养生息。
百姓们哭成一团,纷纷磕头跪谢,把她们当做了下凡救苦救难的神仙。
奉天无奈解释道,她们不是神仙,她们是真神使者。
说罢奉天又命奉珍奉云去山寨银库去取银钱来分发给众人,因为这些钱财本就是山匪们四处抢掠来的,如今还给百姓们算是物归原主。
百姓们个个五体投地,随后再膝行上前,乖乖的听命排队领取银钱。
奉天见这边事情大致了结,便自己转身去寨主的房中寻山匪名录和帐簿去了。
她走的时候,留下的江云归正和奉珍奉云一起,绘声绘色的跟众人讲蓬莱神尊的种种神迹与神恩。
还告诉他们,如今他们得救,全靠神尊慈悲。
神尊派下神使神侍前来陈国布道,就是想救他们出苦海。
百姓们听得嚮往至极,纷纷表示回去就要给蓬莱神尊立庙祭拜。
习得了天女诀的女子们听说蓬莱神庙主祭巫祝童子等都只能由女子担任时,皆是踊跃举手道自己愿意入庙侍奉真神。
方才沉闷悲伤的气氛总算消解了许多。
另一边,奉天正在那匪首的住处挨个寻摸密室的所在,想找到山匪名录和官府勾结的帐簿。这样她后面才方便斩草除根,也好叫这十里八乡的百姓们日后能过上些安稳日子。
这匪首的住处极宽敞,奉天接连在正厅偏房和书房都查了一遍,连墙壁立柜都挨个敲了敲,但仍没有找到密室的入口。
只在书房中找到些山匪们日常开支进项的普通帐簿,没什么用处。
但那上面记录的种种劫掠成果,都让奉天觉得昨夜的清剿还是便宜那些匪徒了。
奉天将这些日常帐簿放下,面色沉沉的继续在书房内敲敲打打寻找有可能是密室入口的地方。
然而她一无所获。
这整间书房里的东西不多,文书也没有几本,一看便知这些山匪们日常是不怎么跟文书打交道的。
想想也是,一群匪徒而已,哪里会有什么读书的上进念头。设个书房也不过是为了记录些日常所需的文书罢了。
奉天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是匪首,应该也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这书房内。最有可能的,就是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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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离匪首最近的地方.............奉天抬脚朝卧房中走去。
卧房内还有一股不太好闻的血腥味,床上的床单也沾着些血迹。不知是江云归当初留下的,还是那匪首伏诛时留下的。
而匪首的尸身已经被抬去了灵堂安置,所以卧室内勉强算得上是干净。
奉天在卧室内搜寻了一番,约摸半刻钟后,她敲到一个大立柜后面传来了空旷的回声。
她立刻推开这个实木的立柜门,果然在门内有一个不太复杂的机关。
奉天没有机关钥匙,也没有什么开锁的诀窍,但筑基修士的力量足以徒手拆卸掉这整个机关。
奉天三两下暴力卸开整个立柜面门,一个黑幽幽的密道口便出现在眼前。
密道内是一个曲折蜿蜒的漆黑台阶,奉天没有拿火把或是油灯,直接迳自拾级而下。
这密道走到头,便是一间不太大的密室。里面摆放着许多箱笼,地上还散落着些金银珠宝。
奉天直接略过那些金银珠宝,转而在箱笼中翻找出好几个上着锁的木匣子。
有些木匣子上还贴着「密」字的纸条。
照旧暴力卸开木匣子后,奉天果然翻到了一叠帐册。
她取出帐簿翻了翻,脸色越发沉了。
因为这帐簿上记录着的,是山匪们歷年来「孝敬」上峰的银两开支,还有「上峰」们时不时拨下来的武器粮草等记录。
奉天还发现了一沓书信,是「上面传来的」叫山匪们除去某个新到任的官员或者某位途径富商的密信。
而那些「上峰」,竟赫然是陈国江州郡郡守府!
与梁国下辖四州十三府的州府制不同,陈国实行的是郡县制。
陈国共有十八郡,每一郡的郡守府都由陈王直辖,但各郡郡守府天高皇帝远,手中握着的是治下万千百姓的生杀大权。
而这样的情况下,一郡首府,竟在治下豢养山匪作为自己暗中杀人牟利的工具.............
难怪百姓们都活不下去了,竟宁愿逃难去贫瘠偏远的梁国,也不愿留在故土受欺压盘剥。
这陈国的根子都在开始烂了。
奉天心情颇为沉重的将这些书函密信帐簿都收进了百宝囊里。
走出密室后,奉天抬头看了看天。
明明是万里无云的郎朗晴空,可奉天却觉得头顶这天,黑得不见天日。
她想,或许她接下来应该去江州郡。
去杀了那些鱼肉百姓的狗官!还要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
奉天走去与奉珍奉云江云归汇合。
江州郡要去,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百姓们安顿好。
寨子里,百姓们正在奉珍奉云江云归的带领下收拾残局。
有人拖着地上的匪徒们堆在一起,有人在四处寻找柴火焦油,还有人在收殓那些无人认领的残骨,为他们挖坑立碑,修衣冠冢。
众人忙碌大半日后,将一切都收拾完毕,最后点了一把火,将这个盘踞在贯头山上许多年的匪窝烧得干干净净。
沖天的火光再次燃起,许多百姓都在烈火前失声痛哭。
有真神在上,他们的血海深仇,总算是报了。
火光燃尽后,奉天几人连夜带着百姓们下山。
在山寨中时,他们就已经议定了目的地。这些共患难过的百姓们大部分都已经失去了至亲家人,所以他们决定下山后就住在一起,不再分头回各村寨了。
因为他们就算回到本村寨,也没有故旧乡邻了。
还不如与这些同生共死的伙伴们抱团求生。
而且神使大人允诺他们为他们求来甘霖,他们凑在一起,人手多些,到时候才方便重新垦荒採收等。
奉天等人对他们的决定也没有异议。
一大群人下山后,他们在山下最近的一个无人村中暂且歇下。
忙碌了两天三夜未曾合眼的奉天奉珍奉云也总算能好好休息休息了。江云归已经决心跟随奉天,便与奉珍奉云歇在了一处。
三个年轻姑娘虽然性情各异,但脾性相投,彼此之间相处甚佳。
奉天便随她们三人凑在了一起歇息。
第二天,百姓们用从山匪粮库里分到的粮食,煮了稠粥,给奉天几人送来。
奉天瞧着那些瘦骨嶙峋却捧着碗给她们送粥的百姓们,心里酸软得紧,取出灵禾剥下了谷粒,分给众人。
填饱肚子后,奉天又跟众人一起搭了祭台求雨。
久违的甘霖果真在金光之中如期而至,受旱已久的陈国百姓们在雨中欢唿,狂热又虔诚的对着天空叩拜真神。 远在蓬莱岛的墨卿看到了这场景,心生不忍,照旧赐下了能使庄稼死而復生的神力金光。
亲眼看见禾苗们重新返青结穗的百姓们齐刷刷的跪下,五体投地的叩谢神明的赐福。
奉天几人又带着百姓们採收,把颗颗饱满的新谷米收进粮仓,把这些废弃空旷许久的粮仓填得满满当当。
有了这满仓的救命粮,这些百姓们就能在这里休养生息,直到迎来下一季的丰收,平稳的渡过这个灾年。
诸事已定后,奉天等人便要离去。
百姓们依依不捨,但也不敢阻拦神使大人去拯救更多的受灾受难的同胞们。
有些女孩儿还想跟随奉天,但奉天只择了几个天资心性都上佳的新修士,把大部分女子都劝留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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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接下来她们要去江州郡除贪官,路途兇险艰难,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那些被劝留的女子们只得含泪应下,纷纷表示自己未来一定好好修炼,以后要将天女诀传给更多女子。
并且她们还起誓一定会守护好将来的蓬莱神庙,要让自己的子孙后代都祭祀不绝。
奉天含笑鼓励了她们,随后便带着奉珍奉云江云归和几个新收的女孩启程往江州郡去了。
然而没走出几天,她们又停下了脚步。
奉珍奉云经过此事,心有感悟,各自都快要突破了。
奉天很为她们高兴,便寻了个还算僻静的山脚,让她们暂且闭关。
奉珍奉云应下,一起闭关冲击筑基去了。
而奉天便趁着这个机会教导江云归和另外几个女孩。
江云归如今有练气五层的修为,可以学一些简单的法术法诀了,而另外几个女孩才刚入门,平均修为只在练气二层。
奉天对江云归的天资很看好,她从梁国到陈国,一路上传下了许多传法金光,使许多女子踏上了道途,但江云归是她见过的天赋心性都最优秀的。
从她刚一入门几日便能达到练气五层就可见一斑。
江云归被奉天夸赞得脸都红了,引得另外几个女孩都笑着打趣她。
新来的几个女孩虽然刚刚经歷了生死之劫,但她们已经将至亲的骸骨入土为安,如今卸下了所有的苦痛和压抑,都像是重获新生了一般,肯说肯笑了。
江云归与她们同病相怜,因此奉天带着的女孩们彼此之间都相处得很是融洽,只需要假以时日,她们便能成为没有血缘的新家人。
奉天带着她们几个,一边给她们传道受业解惑,一边给奉珍奉云守关护法。
奉珍奉云这一闭关,就过去了三日。
三日后,奉珍率先从问心关里突破醒来。
她手里握着一支通体洁白的药杵,眼含期待的把自己凝练的本命法器给奉天查看。
奉天慈爱的笑着摸了摸奉珍的脑袋:「筑基了,很好。」
奉珍便弯下了眉眼,像个被父母夸赞了的小女孩一般,丝毫不见在山寨中剿匪的「女魔头」的兇悍气势。
她握着药杵,高兴的对奉天说道:「神使大人,我悟出的『道』乃是救死扶伤之道,我想学炼丹治病救人。日后如果你们再受伤,我也可以给你们治疗啦!」
奉珍的秉性素来软和,哪怕是这一路不得不举起刀剑诛除了许多恶徒,但她的身上依旧没沾染上什么杀气,反而更多了些对世人伤痛的怜惜与关切。
在这个人命如浮萍草芥般的国度里,奉珍看到了他们的伤病苦痛,也看到了他们顽强求生的艰险不易。
所以她想走救死扶伤的「道」,将那些在伤痛中挣扎的人们都解救出来。
奉天听着她用清冽柔和的嗓音说着这样温柔又坚定的话,不由得欣慰又骄傲。
她握着奉珍的手拍了拍:「好孩子。」
奉珍得到了最最孺慕的长辈的夸赞,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低头,弯着嘴角。
其他女孩们也上前祝贺奉珍,奉天看着她们互相拥抱鼓励的样子,沉静的眼中也染上了温和的笑意。
第101章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其道, 它们无处不在,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领悟它们。
而墨卿所创的天女诀, 便是一份让修习人能藉此「悟道」的指引。
而每个人能领悟的道途, 都会根据自己的经歷与感想不同而有所区别。
比如有的人被苹果砸到会悟到引力的存在,而有的人被苹果砸到会悟到改良苹果品种的方法,还有的人会因此悟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从此远离果子成熟的苹果树。
故而每一个修习天女诀的女修, 所能悟出什么「道」,全看她们本人的悟性和她们内心最渴望突破的方向如何。
问心关, 便相当于一场开放式的考核,让修习人能在其中探寻自己的道路。所以, 但凡心志坚定者,皆能破除幻象,找准道途一举筑基。
*
奉珍出关后不久,奉云也成功通过了问心关,筑基出关了。
与奉珍的软和性子不同, 奉云的性子要更跳脱些, 她年纪比奉珍小些, 心思也活络,没那么细腻。路上奉天让她除恶她便除恶, 让她赶路她便赶路, 很少去想一些比较复杂的问题。
她年岁不大,虽然之前也经歷了不少磨难, 但自从跟随奉天后, 这个乐观的姑娘就把从前的种种抛之于脑后, 成了个直来直去的活泼性子。
所以这姑娘的问心关里并没有遇到什么苍生百姓, 也没遇到什么刻骨铭心的仇恨苦难, 就惦记着她和奉珍在黑风寨里砍翻了十来把卷刃的长剑。
奉云心想,要是能把这些长剑修一修就好了,不然这么多剑都卷刃了,扔了多可惜啊。而且,要是她们都能有趁手又不会卷刃的好剑就好了。
她这样想着,就将她练气大圆满所修出的所有灵气都聚成了一个双耳小鼎。
这小鼎便是奉云的本命法器,可以铸刀炼剑,也可以炼化一切金属兵刃之物。
奉云误打误撞的,走上了炼器之道。
奉天几人听着奉云的解释,都不禁莞尔。
炼器之道属金属火,倒与奉云这风风火火的秉性吻合得很。
奉珍奉云的筑基,相当于给奉天的游歷之行增添了两份强有力的保障。不仅战斗力续航力翻倍,还多了丹药武器的稳定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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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之后再也不必担心受伤或是武器不足了。
奉天之前本来还想自己学炼器炼丹呢,没想到奉珍奉云二人居然阴差阳错的补上了这两个空档。于是奉天便放下了这一茬,转而专心蕴养自己的禾穗。
她的禾穗现在仅能使人果腹,用在对敌上也全靠谷粒化作灵气贯穿敌人,在使用方法上还相当的原始粗犷。
奉天打算接下来把禾穗朝着促进作物生长的方向蕴养。
这需要她多多去观察各种作物的生长与死亡。领悟「木」这一属性后,才能让她的禾穗成为可以承接转化木系灵力的媒介。最终通过这可促生保收的禾穗,实现奉天想使这世间「五谷丰登」的心愿。
而奉珍奉云则不同。
奉珍需要开始学习岐黄之术,再一通百通,举一反三的将自己的灵力运用到疗伤治病中,或者将拥有治癒属性的灵力融入药草之中,再凝结成丹。
奉云的炼器之道需要她多多接触各种金属矿脉,让她学会识别它们,记住它们的属性特点,用灵力炼化锻造它们,再将它们铸成合意的刀兵。
因着三人的修炼需求,接下来的路她们一行人便特意挑那些人迹罕至的深山旷野走。
因为这样的深山旷野中多有药草,奉天便可以尝试用禾穗转化自己的灵力,将这些药草催生得大一些或者高一些。
被奉天催生过的沾上些许灵气的药草奉珍便拿去捣成药膏,照着奉天给她买的医术上学着炮制各类药物。顺便还学些望闻问切的工夫。
奉云便专往那些有矿脉的地方钻,掘一些矿石出来,用她的双耳小鼎炼化成更精纯的刀剑原料。
于是这一路上,奉天催生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药材,奉珍就拿着这些药材捣鼓成各种药物。她每天还抓着每一个同伴挨个把脉,给她们开各种强身健体的方子。
几个新来的姑娘身体一开始着实有些亏空,但自从她们踏上修行路,又有奉珍每天的补药养着,如今面色都好了很多。
但奉珍仍然觉得自己差了点火候,恨不得一天给同伴们开十个方子来实验她的补药效果。奉天奉云几人被她补得都快流鼻血了,奉珍无法,便遗憾的转头寻别的活物来实验。
由于奉珍的过分勤学,这一段路上,连过路的狗,都会被她抓着把脉开几碗补汤再放走...........
而奉云则每天都灰头土脸的。
她遇到矿脉便下去掘一大堆矿石,交给奉天保管在百宝囊里,之后再每天都试着开鼎炼矿。
奉云将自己的灵力化为灵火,简直打铁打得上了头。但灵火不比凡火那么好控制,炸炉之类的意外时有发生。
虽然奉云的双耳小鼎炸不坏,但每次她的炼器鼎被炸飞都能弄出好大的动静,搞得奉天等人见她开鼎都心有戚戚的躲远些。
若是有谁被奉云的双耳小鼎或是矿石炸伤,奉珍便欢天喜地的上来把脉开药。
好在女修们都有一身铜皮铁骨,不至于真被炸出多么严重的伤势来。而奉珍的药膏药汤也颇为有效,一般两剂药下去,外伤便可痊癒了。
于是一路上便过得是很有些鸡飞狗跳。
但没有人觉得这样不好,反而每天都过得比之前愉快许多。
奉天催生药材,即便是催生得歪了,使药草们多长了些无用的部位或是导致只长叶子不结果子,几个小的也不敢笑话她。
但若是奉珍追着过路的野犬把脉灌补汤,或是奉云的小鼎又炸出了百米远,把自己炸得满脸焦黑头髮竖直,旁的几个年轻姑娘们就会笑成一团打趣她们。
奉珍奉云也不恼,还跟着同伴们一起笑。
每当这时,奉天也会无奈的摇摇头,但眼中也有不加掩饰的笑意。
江云归和另外几个新来的姑娘在这样的氛围里也进步飞快,各自的修为都有提升。
就这样走了大半个月,一行人才从深山旷野里出来,改走官道。
因为奉天经过了许多实践,咂摸出了些许催生的门道,接下来只需要反覆练习,靠水磨工夫提升催生的精准度和她的灵力总量便可。
奉珍的理论基础也打得差不多了,现下缺的是多看些不一样的病例,多积累些实际经验;而奉云也需要跟着凡间的铁匠们学一学冶炼的基本技巧。
所以她们重新踏上了有人来人往的官道。
之前她们都行走在深山旷野里,虽然没什么人烟,但大致的方向还是朝着江州郡去的。
此时重新踏上官道后,奉天一行人便距离江州郡不太远了,顶多再走半个月,她们便能抵达江州郡的郡守府。
不过一来到外面,各个官道的关卡上便多了盘查路引文书的官兵们。
奉天一行人倒是不惧这个,她们身上带着黑风寨里山匪们劫来的路引,各自顶替个名字便能轻轻松松的越过关隘。
奉云看了看四周,有些疑惑,问道:「神使大人,咱们已经走出了受灾的州府了么?怎的这边一下子就繁华热闹起来了呢?」
是的,繁华。
她们现在进了一座通向江州郡的必经之城里。
这小城倒也不大,名为长乡县城。
县城里人来人往,瞧着个个的精气神都还不错,城里街边甚至还有卖糖人的,跟之前她们经过的饿殍遍地的受灾地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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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县城门口的官道也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枯草白骨的痕迹。
这里看上去倒像是个安宁自在的桃源乡。
但奉天一行人一路从陈国边境走来,见到了无数的饥民和匪患,深知陈国百姓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所以,对这一座看似是世外桃源的县城,奉天等人都有些疑心。
奉天道:「先暂且在这县城中歇脚几日吧,看看情况再说。」
她冥冥中总感觉这里的一切跟江州郡脱不开关系。
毕竟,要想去江州郡,这个长乡县城可是必经之路。
所以,暂缓脚步,说不定还能在这里发现些与江州郡有关的猫腻。
于是奉天思索片刻后,就带着女孩们寻了一家最偏远最便宜的客栈住下。
客栈的小二还在不着痕迹的打量她们,有意无意的想问奉天等人的行程。
奉天随口扯了个藉口,说自己是去江州郡找她那常年不回家的夫君的,煳弄过了那小二。
听奉天这样一说,又见她们几人衣着都干净体面,面色也红润,不像是逃荒逃难的人,客栈小二这才收回了暗中打量的目光,笑着将她们引去客房。
小二将奉天一行人送上二楼住店的房间后,便急匆匆的下楼去柜檯里,与掌柜说着什么。
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掌柜一边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算盘,一边问道:「如何?问清来路了么?是要去江州郡做什么的?」
小二把抹布往身上一搭,答道:「问清楚了,是去寻她男人的。说是他常年不回家,疑心他在外头又有了外室,这才带着人想去捉个现行的呢。」
掌柜拨弄算盘的手微微一顿,又问道:「果真么?可她们都是女流,怎敢跋涉这么远?」
小二:「我也问过呢,那妇人说她一介女子,不好与男人同行,便雇了几个会些拳脚的女护卫,我瞧着不像是假的————那几个身上确实挂着剑呢。」
掌柜这才点点头,重新拨弄起算盘来:「行罢,若果真是如此倒没什么妨碍了。随她们去吧。」
说罢,他又轻蔑的一笑,道:「这些个妇道人家,成日里也就寻摸这档子事了,真真是头髮长见识短。她男人就算有了外室又如何?也值得她跑这么远去搅和?简直不像话!现在的妇人可真是半点贤良淑德,礼义廉耻都不懂了!」
小二也附和道:「可不是么!不过我瞧着那妇人姿色寻常,顶多算个小家碧玉,也难怪她担心她男人吃外头的野花咧!」
掌柜抬起头,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男人间的默契」,不再关注奉天一行人了。
他们在柜檯里窃窃私语,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话都一毫不差的落在了二楼一行人的耳中。
奉天对他们的奚落不以为意,现在的这些男人都这样,连教化他们都没必要的,让他们继续烂在泥里也就罢了。
她更关心的是另一点:这家客栈似乎格外关注外来的客人的动向。还特意打听她们去江州郡是去做什么的。
奉珍小声问道:「神使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奉天想了想,摸出一包银钱,分发给奉珍奉云和江云归。
「你们三人待会走远些,去不同的地方找客栈住下,看看他们的掌柜和小二会不会打听你们的行程,若他们要问,你们便随口编些话煳弄过去。若察觉有什么不对,便及时用传讯玉符发消息回来。」
她想知道,是这家客栈有问题,还是整个长乡县城的客栈都有问题。
奉珍奉云已经筑基,江云归如今也有练气七层的修为,让她们孤身出去奉天还是放心的。但另外几个新来的女孩如今才普遍练气三层的修为,奉天便将她们留在了客栈与她一同待着。
奉珍奉云与江云归拿着银钱,照着奉天的吩咐,分头各自去更远的地方找客栈暂住了。
而奉天和几个练气三层的女孩儿在客栈房中静候消息。
约摸半个时辰后,去东边城门口附近的小客栈的奉珍发来了传讯消息,告知奉天她果真也遇到了店家状似无意的盘问,还追问了些她是从哪里来的。
随后去西边城门口附近找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和奉云,以及去了县城内最大的客栈下榻的江云归也发来了一样的消息。
她们三人,分别去了不同的方向,不同档次的客栈,可却都受到了如出一辙的盘查。
若不是因为她们的女子身份能叫那些人放松警惕,恐怕还要多引来些暗中查探的影子。
奉天叫她们暂且按兵不动,继续观察其他住店的客人们。
她自己也不动声色的放开了神识,「听」楼下掌柜和小二的动静。
很快,奉天就发现这家客栈确实在盘问每一个前来住店的客人。
这间客栈来往的人不多,房钱也不贵,按理来说应该对客人敷衍些,才算得上是「一分钱一分货」的寻常态度。但这客栈的掌柜小二却对下榻的客人们有些热情得过头。
不仅热情的帮客人牵马倒水,还顺势借着攀谈有意无意的打听着客人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若是遇到要去江州郡的客人,他们就会问得更细些,而若是路过江州郡,要去别的地方的客人,他们就盘问得松一些。
奉珍奉云江云归那边也传来了一样的消息。
这下奉天想不怀疑他们都不行了,给奉珍奉云江云归发了信息,叫她们盯紧各自下榻的客栈的掌柜和小二。而她自己,则换上了夜行衣,在子时悄无声息的翻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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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从客栈出来后,在夜色中犹豫了一会,然后挑了个看上去最破最旧的街巷,顺着这里往长乡县城的城门外走。
她的动作很轻巧,又在房顶上飞跃而行,因此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行踪。连打更的更夫都没察觉到自己头顶刚刚掠过去一个人。
这街巷上家家门户都闭得严严实实的,看上去似乎都已经睡下了。
奉天在这里没发现什么不对,但她到城门口时,却听到了一些不大寻常的动静。
这时夜已经很深了,长乡县城内设有宵禁,入夜后除了更夫和值守的兵丁外就没有别的人了。
普通城池,入夜后的防守都会稍微松懈一些,但这长乡县城却反其道而行之,城门上来往巡夜的兵丁竟比白天还多!
奉天皱了皱眉。
这些人似乎在提防着什么。
奉天趁这些守夜的兵丁不备时,一个闪身出了城。
她想知道,他们究竟在防备什么。
城门外,又有什么,值得他们这样严密的防守?
城门外一片寂静,乍一看似乎什么都没有。然而筑基后的奉天耳力极佳,她听到了某个方向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奉天立刻朝着那声音赶去。
她发现了一群人。
一大群面黄肌瘦的饥民,乍一看,竟有百十来人。
他们大半夜的也没睡,还一边喘气一边在挖掘着什么,而地上已经被挖出了一个深得看不见底的大坑了。
奉天小心翼翼的躲在暗处,听那些人在说什么。
但那群饥民都很沉默,只有两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人,偶尔会问一两句「怎么样」「挖到哪里了」之类的话。
而那些费劲挖坑的人要么喘着气摇摇头,把铲子递给下一个人,要么木然的答一句「快了」。
看上去,他们好像在挖通往不知何处的地道。
奉天看了看距离此处约有大半里路的长乡县城的城门口,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
饥民们挖了一夜。
日出之前,他们又停下了手头的活计,在洞口覆盖了一个木架子,再在木架子上堆了许多枯黄的茅草,把它堆成了一个两人高的柴火垛。
做完这些,饥民们又结伴离开了,他们走向了离长乡县城更远的方向。
饥民们走开后,奉天见天边有些蒙蒙亮,也只能暂且离去。否则,日出后她这一身夜行衣就很显眼了。因为这柴火垛附近除了一颗快要枯死的老树外什么能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奉天走后,没多久天就亮了。
长乡县城城门口守夜的兵丁们又交班换了一批,还有十来个守卫走出城门,在这周围巡逻了一圈。
巡到这颗枯树附近时,一个守卫看到这柴火堆,熟练的抽出刀,在柴火垛里来回扎了几遍。
片刻后,他才跟同伴们一挥手:「好了,这里面没藏人!去巡下一处吧!」
别的守卫点点头,又转身去别的地方巡逻了。
一个守卫嘟囔道:「这严查要查到什么时候,咱们天天这么累死累活的,也没见涨点月钱...........不过是一群叫花子罢了,到底有什么好查的!」
另一个守卫立刻槓了他一肘子,示意他闭嘴:「嘘!你不想要命了?!累就累点吧,好歹还有一口饭吃!要是被上头知道了,革了你的职,让你也去做叫花子!」
之前说话的守卫立刻不说话了。
是啊,累就累吧,好歹还有一口饭吃。
听说外面的叫花子都饿得要吃人了呢。
幸好他们的县太爷心善,见不得这些,只下令叫他们巡查严些,撵走那些叫花子,不许他们进城去,眼不见为净就罢了。
守卫们摇摇头,继续巡查。
免得他们没一个巡查好,放了外头的叫花子进了城,扰了那些贵人们的清净,到时候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边。
县衙里,悠悠的丝竹声伴随着日出响起,舞姬们身着轻纱,正在翩翩起舞。
长着山羊鬍子的县太爷笑得一脸和善,正在给另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敬酒。
「钦差大人,您尝尝我们长乡县城的特产烧酒。这酒味浓够劲,一口下去能叫人飘飘欲仙呢!」
国字脸的钦差接下了这杯酒,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微微闭眼抿了一口。
「果真是好酒啊,不过,这样一壶酒,恐怕得耗费不少粮食才能酿成吧?」
县太爷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答道:「您这是说哪里的话,一壶酒而已,耗费不了什么。我们长乡县城里寻常人家都喝得起这个,不算什么金贵的东西。」
那钦差又慢条斯理的抿完这杯酒,没再说什么。
县太爷见他放下酒杯,立刻又挥手,让侍女给他斟酒。
钦差姿态随意的拿起这杯酒,又云淡风轻的饮下了肚,随后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肥美的鱼脸肉,边吃边看歌舞。
县太爷看他八风不动的样子,露出了几分瞭然的笑意。
片刻后,他便以还有公务要忙的藉口告辞,给这个钦差大人留下了好几个貌美的舞姬优伶伺候。那钦差也并未拒绝。
县太爷离席后,招来了一个心腹,吩咐道:「你再去库房取些银两宝物来,待会拿给那些优伶,叫她们无论如何都要让钦差收下这些,明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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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腹点点头,又问道:「老爷,那............咱们还要做两手准备么?」他伸出手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县太爷捋着山羊鬍子,笑道:「我看这次倒不必了。那位端得倒是像样,可他那一双眼珠子就没从那几个伶人身上挪开过,烧酒也喝了不少,多半也是个会做人会来事的,你且先去备银两吧。」
若他识相,县太爷也不介意再多一条人脉,犯不着非要动他。
第102章
陈国, 长乡县城。
奉天夜探出城后便趁着天色未亮赶了回来。
而她们下榻的客栈里,暂且也没什么动静。
传讯玉符也没什么动静, 奉珍奉云江云归那边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几个一直在客栈里等着的女孩子见着奉天回来, 便围上去问她情况如何,她们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奉天摇摇头,让她们先休息, 她自己也盘膝入定继续修炼。
直到中午, 奉天勐地从入定中惊醒。
传讯玉符有动静了。
去西城门口寻了客栈下榻的奉云发来了消息,说客栈周围的街道忽然来了很多官兵巡查, 闹哄哄的似乎在查什么人,搅得鸡犬不宁。
奉天皱起了眉头。
西城门, 她昨晚上夜探的似乎就是西城门。
而官兵在查什么人............奉天瞬间想起昨夜那一群似乎在挖地道,还说「快了」的饥民们。
奉天立刻给奉珍江云归发了消息,叫她们试试看能不能赶去奉云住下的客栈所在的街巷,她自己也带着几个女孩,出了客栈门。
但走出客栈时, 那个热情得有点过头的小二又仿佛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嗳哟客官, 您这是要上哪去?需要买什么东西还是怎的?咱们可以帮您代办呢!」
奉天摇摇头:「只是出去逛逛街, 买些换洗衣裳,就不劳你们了。」
小二先是「哦」了一声, 随后又问道:「哎, 客官,您昨日身边的人...........似乎少了几个?」
他见奉天一行人都是女子, 心下便有些轻蔑, 连盘问都不掩饰了, 竟直接打探起了消息。
然而奉天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她们是我高价雇来的护卫, 偶尔会在歇脚时自行出去逛一逛, 我平常也不怎么敢干涉她们。」
小二瞭然的点了点头,这才侧过身把客栈门口的道让出来。
奉天带着几个女孩走出客栈后,先是去逛了几间成衣铺子,然后再像寻常人逛街那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往西城门那边逛。
她们几人都是女子,引来了街上许多意味不明的目光,但也正因为她们都是女子,所有人都没把她们当回事。
奉天一行便顺顺利利的来到了距离西城门最近的那条街上。
然后就被带着刀剑的官兵拦下来了。
板着脸的皂吏将刀抽出一小截,喝道:「前方正在抓捕逃犯!闲人绕道!违者以同党论处!」
奉天立刻跟几个女孩装作被吓到了的样子,问道:「逃犯?!官爷,那些逃犯不会跑出来吧?我们只想出来逛逛街,会不会有危险?」
那官兵见她们几人都是年轻女子,此时又有些瑟缩的样子,似乎起了一丝恻隐之心,他压低了声音:「快走!你们离开这里就不会有危险!我们会把逃犯抓回去的!你们回去了就别出来瞎逛了!最近不太平!」
奉天见状,立刻装作感激的样子转身走了,但没走几步,奉天故意把脚一崴,摔到在了地上。
几个女孩连忙去拉奉天,然后在奉天的示意下装作给她揉脚,好在这里多停留一会。
因为在这个距离,以奉天的耳力,是能听见远处的动静的。
她听到有人在哭嚎,还有人在喊「别让这些叫花子跑了!」「封死这地道!」「快去禀告大老爷!」之类的话。
还有人用嘶哑的声音哭喊「我们只想来求老爷给条活路!今年遭了灾,一粒赈灾粮也没见着,还加了两次税,真的活不下去了!求求大老爷开恩,让我们进城寻个活干,讨口饭吃吧!」
「闭嘴!!你们这些刁民!大老爷有令,长乡县城内不许叫花子进来!把他们都捆起来!」
随后就是哭声骂声交织成一片,刚刚那个拦住奉天几人的皂吏也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奉天扯起来:「好了,快去寻个大夫,别在这里逗留了!否则我就只能按规矩办事了!」
奉天几人立刻谢过他,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虽然还没听到多少有效的消息,但这里防守这么严密,奉天就算有心想多探听探听也不能了,只能暂且离去。
不过,从刚刚听到的那些话来看,似乎是昨夜那群饥民们挖通了地道,想来县城里讨个活路。
奉天等人回到客栈后,传讯玉符上已经积攒了好几条消息。
奉珍和江云归都和奉天一样被拦了下来,只能原路返回。
只有奉云,在客栈窗户前看到了官兵们抓人路过。
奉云还记下了他们离开的方向,发给了奉天。
于是奉天就决定今晚再去长乡县城的县衙牢里探一探。
奉天让奉珍琢磨琢磨,能不能炼制一种可以使人昏睡的丹药来。奉珍应下,她那里有几种草药,再去药材铺子里买几样配起来,说不定还真能炼成这样的丹药。
而奉云和江云归,奉天则让她们俩今晚去长乡县城的县衙探一探,最好能查到那个县太爷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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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珍白日里捣鼓了一天,终于在天黑前弄出了一个点燃便可以使人昏睡不醒的香丸来,她带着这个香丸,来与奉天汇合。
子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
奉天与奉珍换上夜行衣,从客栈窗户翻了出去。
她们顺着奉云给的方向,朝白天官兵们押送饥民的地方摸去。
两人顺利的摸到了县衙,并且与奉云和江云归碰头了。
奉珍将昏睡香丸分了几粒给奉云和江云归,四人分作两组,分别去找县太爷的住处和县衙的牢狱处。
长乡县城的牢狱意外的好找,就在县衙后堂几十步远的地方。
奉天和奉珍用香丸放倒了值守的皂吏,然后轻而易举的摸到了牢里。
然后她们就发现,长乡县城的牢狱中,关满了衣衫褴褛的饥民。
饥民们有些似乎都麻木了,见到有穿着黑衣摸进来的人也没什么反应,有的却拼命的伸出手,求奉天奉珍放了他们。
奉天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饥民们似乎被她的沉稳感染了,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看着奉天。
奉天看着这些骷髅般的饥民,轻声道:「我这里有些吃的,你们待会不要挤不要吵,吃完了再挑个人同我讲一讲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可以么?」
立刻许多人点头,生怕自己错过了得到食物的机会。
因为奉天也没背着包袱,饥民们都以为她能拿出来的食物也不过一两口。
但奉天右手凭空一翻,一只比拂尘还大的禾穗就沉甸甸的出现在她手中,那上面还结满了散发着清香的谷粒!
饥民们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看向奉天的目光都变了。
奉天和奉珍将禾穗上的谷粒分发给饥民们,让他们暂且填饱肚子。
饥民们没想到仅仅是一颗谷粒就能让自己体会到从未有过的饱腹感,他们看向奉天的眼神更加狂热了。
「仙姑!您是仙姑对不对!仙姑您想问什么,我们都告诉您!!」
奉天摇摇头:「我不是仙姑,我乃蓬莱神尊座下神使奉天————你们是哪里人?又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从最里面走出来,直直的望着奉天:「我们是长乡县本县治下各村的农人,因今年遭旱,官府不仅不赈灾,反倒两次加税而活不下去的农人。」
「县太爷要抓我们,是嫌我们辱没了长乡县城的风貌,会冲撞了上头来的钦差大人。」
「以及————他担心我们这些人里,会混进心怀不轨的逆贼。」
奉天略吃惊,那人又朝着奉天跪了下去:「奉天神使大人,我听过您的名讳,您能替百姓求来蓬莱神尊的恩泽,拯救苍生,对么?」
奉天和奉珍对视了一眼。
奉珍上前,隔着牢门将那个枯瘦的中年女人拉了起来。
「是,我们路过长乡县城,见这里似有猫腻,所以才来夜探监牢,想弄个明白。」
那中年女人拼命压下自己心头的情绪,勐地又跪下磕了个扎扎实实的响头。不等奉天奉珍拉她起来,她就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今年陈国大旱,但上有昏君下有贪官,所有的赈灾银都被官吏们层层盘剥了去,有人便破釜沉舟,歷经千辛万苦,去国都告了御状。
陈王虽然昏庸,但朝中还有一两个暂时没被迫害至死的好官,他们以死谏上表,求陈王派了钦差下来查各地赈灾银的去向。
但告御状的那人得罪了众官,被处以车裂。
且因为此事,各地都在严查有类似想法的饥民。
长乡县城也是如此。
在钦差来之前,县太爷就在严查来往行人,在钦差来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直接下令抓捕治下所有流民。一来避免他们污了县城风貌,而来避免他们之中混有想告御状或是闹事的「逆贼」。
而那些经歷了两次加税,实在活不下去,想去长乡县城里讨口饭吃的本县治下饥民,都被县太爷以这样的理由统统抓捕了起来。
中年女人说完,奉天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为何知道得这样清楚?」
那中年女人惨笑了一声,答道:「因为,那个告御状被车裂的,正是我的远房表兄。」
她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家中男人都被县太爷抓去砍了头,只留她关在这牢里杀鸡儆猴。
奉天深吸了一口气,一掌打断了监牢的牢门!
「简直岂有此理!!」
奉天怒从心头起,将饥民们顺势都放了出来。
那个中年女人一出来就磕头求奉天一定要杀了那狗官!
其他饥民们也跟着跪下同求。
奉天扶起跪在最前面的中年女人,问道:「如果你们说的属实,我自然要将那贪官了结了,现下你们先出城回家去吧。日后你们可还有什么打算么?」
中年女人立刻答道:「神使大人,我敢对天发誓我所说句句属实!我们已经没有家了,至于日后..........我们还不敢想那么远,如今我们只想掀了这县衙!否则等第三重徵税下来,我们当真是没有半点活路了!」
其他饥民们也边哭边应和。
他们本来就是存了这样鱼死网破的心,想混进城里行事,只奈何没那样的本事落败了而已!
如今再有这样的机会,他们是宁死也要将那狗官掀下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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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沉吟了一会,又问道:「等等,你们贸然掀了这县衙事小,可以后长乡县城无人治理又该如何是好?」
中年女人还未开口,饥民里就站起一个个子不高的半大男孩:「神使大人!我是长乡县城治下五河村里的秀才!曾经读过圣贤书,也懂些民生之事,我可以带着乡亲们稳住县里!」
其他人也纷纷出言,说自己也能帮得上忙。
在他们看来,这县衙有还不如没有。没有县衙,他们至多乱上一段时间就渐渐能平稳下来,可如果有这样一个压在头顶的县衙,他们除了被活活逼死以外毫无生路。
奉天有些迟疑。
长乡县城里还有许多百姓,如果放任饥民掀了县衙,那正在城中安稳度日的他们该怎么办?饥民们难保不会与他们发生冲突。
到时候又该怎么收场呢?
中年女人似乎看出了奉天的担忧,当即说道,他们只掀了县衙,绝不搅扰城中百姓。而且城中百姓也未必正在「安稳度日」,有这样的一个县太爷,城里城外,恐怕也没什么分别。
奉天思索了一会,决定先查一查饥民们说的是真是假。
若他们说谎,奉天肯定不能放任他们掀翻县衙,因为这样就已经相当于是在造反了。可若他们没有说谎,这样的官府留着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便是造反也无妨的。
饥民们听了奉天的话,立刻全数主动走回了监牢中。并告诉奉天,她只管查,在她未查明事实并允许他们行动之前,他们绝不轻举妄动。
他们的行为让奉天有些震撼,也让奉天看到了他们的坦然和决心。
于是奉天与他们约定好,若她此去查清了一切属实,她就再来监牢,带领他们一起掀了这县衙,反了这腐朽的狗官!
中年女人和那个小秀才作为饥民代表,与奉天击掌为誓。
之后奉天与奉珍便退出监牢,去与奉云和江云归汇合。
并顺道问问她们有没有查到什么。
另一边的奉云和江云归确实查到点东西。
她们顺利的摸到了县太爷的住处,点燃了奉珍给的香丸放倒了他和姬妾,在他房中搜出了一沓帐簿。
那上面记录的,是这个县太爷歷年来收受贿赂以及与上峰郡守府「打点人情」的往来,甚至还有与本县匪帮勾结谋害钦差的银钱花费!
根据这本帐簿能看出他们已经在不到十年间合谋害了两任钦差了!
而今年遭了旱,上头又来了一位钦差。
此时也正宿在县衙里。
奉天奉珍赶来后,四人便合计,不如抓了那个钦差逼供一番,看他能不能吐出点什么东西来。
如果他与前两任钦差一样,因为不肯同流合污而被暗害的话,说不定还能给她们提供些有用的线索。
但奉天这次要失望了。
因为这一任的钦差并不是从朝廷里派来查赈灾银去向的,而是江州郡郡守为了敷衍陈王而指派来「巡查」的心腹。
长乡县城的县太爷多半是心知肚明,所以才竭力的保证「城中风貌」,又接连两次擅自加税搜颳了民脂民膏贿赂他。
奉天失望至极,当即就想把那钦差也了结了,但那人在死亡的威胁下,居然又抖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他来长乡县城,另有目的。
江州郡郡守命他和另外几个「钦差」在各县巡查,查的就是江州各县有没有「反贼」。
江州郡治下,已经有好几个地方有人揭竿而起了。
还有人试图买兇暗杀江州郡郡守。
奉天等人听到这个消息时,竟不怎么意外,甚至还有几分意料之中。
百姓们活路都没有了,不反才怪。
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
而反了,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
奉天将这个钦差打晕,随后又出了县衙,在长乡县城里暗中观察城中百姓们的生活。
这次四散一查,奉天等人才惊觉,从城门口到她们下榻的那几条街,居然都是假的!
长乡县城的县令把出入城的几条必经之路上的百姓全部撵走,又让城中富户全部搬到这几条街上,做出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来,让进出城的人都以为这里是个平稳安宁的小城。
而且除了这几条连通的街巷外,其他地方的出入口都被封死了,从长乡县城过路的人根本进不去那些被封起来的地方。
就连奉天几人,也差点被蒙蔽了过去,以为自己顺着街巷走到的地方就是长乡县城里的真实地点,但实际上,她们都不过是在这几条街巷上打转而已!
而那些真正的长乡县城的百姓们,被封死在各个角落里,也饿得与饥民们的情形大差不差了!
他们也在趁夜色挖地道,正在试图逃离这个囚牢!
所以长乡县城才会严查「叫花子」,晚上巡逻的兵丁比白天的还多。
这也是为什么客栈掌柜和小二会追问客人来歷的原因:如果他们「包庇」外来人或是「反贼」,他们也照样会被处死。
奉珍皱了皱眉头:「既然如此,这县令为何不直接封了县城,不让人出入不是更稳妥?」
江云归摇摇头:「这里的位置乃是去江州郡的必经之路,又是几个县城连通的要道,如果封锁县城才是真的不妥。」
而且,留着这一线的进出通道,还能诱出更多的「反贼」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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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一行人连夜跑遍了整个长乡县城,并暗中出手,帮那些挖地道的百姓们打破了封锁他们的砖墙,让他们可以逃出来。
那些百姓们不知道砖墙为什么忽然倒塌,但他们立刻举着火把沖了出来,高唿着横竖都是个死,不如先去县衙杀了那狗官!
巡逻的兵丁们大惊,试图阻拦这些「逃犯」,但都倒在了百姓们的榔头木棍下。
奉天等人又回到县衙监牢,把里面的饥民们一併放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长乡县城都乱了起来。
满街都是举着火把饿得造反的饥民,他们嘶哑的喊杀声和哭嚎声响遍了夜空。
中年女人和小秀才居然还与另外几个带头的本县饥民认得,他们汇聚起来,冲破了县衙的府门,将昏睡中的县令拖了出来。
一个瘦男人一把扯下了一张窗帘撕成块,又系在竹竿头上做了个潦草的旗子,用那县令的脑袋祭了旗。
饥民们举着沾满血迹的布旗,声嘶力竭的喊着「不想死,那就反!!」
他们把县令,钦差,平时也狗仗人势欺压百姓的师爷皂吏们通通祭了旗,在一片星星点点的火把聚成的海洋中彻底反了。
奉天一行人看着这样混乱的场景,皆是心情复杂难言。
若是还活得下去,谁想走这样一条绝路呢?
那个中年女人和小秀才并几个饥民头领都来拜见奉天。
现在他们都知道自己能从囚牢中逃脱,全靠这位神使大人暗中助力了。
奉天将他们安抚下来,又带着他们找到了县衙的库房,把里头的粮食银钱都分了。奉天见那中年女人心性极坚,还传给了她一份传法金光,并告诉她,她好好修炼,以后才能带着乡亲们走得更远。
因为他们虽然现在反成功了,但基本武力值摆在这,上面随便拨一支人马下来都能剿了他们。
只有像中年女人这样的女子多一些,让有修为的天女加入其中,他们才有真正立足的可能。否则,连守城皂吏都打不过的他们,迟早会被清剿完。
中年女人感激不尽,饥民里也又走出许多眼神坚毅的女子,说自己愿学仙法,将来才有能力为自己死去的家人求一个公道,也为陈国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百姓们开个头,走出一条活路来。
奉天当然不会拒绝她们,给她们传下了许多传法金光。
男人们没有学仙法的机会,但现在他们正是热血翻涌的时候,只要能壮大友军,他们也无暇挑剔是男是女。
而且,他们看见自己的妻子女儿能有幸得到神使大人的垂怜,他们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了些安慰。总归都是一家人,谁变强都是好事。
得到了传法金光的女子们当即就入定了,在现下这样的乱世之中,她们急需力量。
待她们从入定中醒来,奉天发现,她们居然全数入门了!
没有一个女子接下传法金光而无所得。
这说明,她们个个都是心性坚定之人。想想也是,在这样的世道下,那些「柔善贤淑」的弱女子,早就被吃了个干净了。
只有心志极坚的女子,才能活到现在。
第103章
这一夜, 在混乱不堪的长乡县城县衙里,新觉醒了数十个天女。
她们从入定中醒来后, 便朝奉天等人行了大礼。
奉天拉起她们, 又鼓励她们带领乡亲好好治理长乡县城,尽快在这片荒芜的故土上立足下来。
从县衙库房里搜出来的粮食银钱,足够她们暂且安身。
但旱情一日不解, 长乡县城治下的百姓就始终只能活在惶惶不安中。
他们可以反了县衙, 可他们反得了老天吗?
好在那个中年女人是听过奉天的名讳事迹的,不等奉天发话, 她便主动站出来,跟众人商议他们先拿这些银钱起一座蓬莱神庙, 再向神尊祈求庇佑。
这时候没有人再提及风神爷爷了。
因为在场的众人,哪一个没有五体投地的求过风神爷爷?连祭典都办了好几场,可换来的是什么呢?什么都没换来。
他们的田地仍旧龟裂,他们的庄稼照样接连枯死,他们的家人也活活饿死。
而风神爷爷从未回应过他们。
人在失望时是会动摇信仰的。
梁国的男人和「娇女」们如是, 陈国的百姓们亦如是。
所以在风神爷爷丝毫不肯怜悯世人, 蓬莱神尊却派下了神使大人前来救苦救难时, 那么这时候该信谁不是一目了然的事么?
长乡县城的百姓们几乎是立刻就转而改信了蓬莱神尊,并商议着要如何盖庙求雨。
奉天扬了扬手, 制止了众人。
「大家先别急, 神庙修建并非一日之功,我可以先求神尊降下甘霖, 随后你们再补上祭典与神庙。但切记不可敷衍神明, 祭典必须按照流程举办, 神庙的庙祝巫女也需要好好甄选。」
百姓们一听奉天这样说, 当即就有人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竟能先求下甘霖再补办祭典修建神庙?」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宽宏仁慈的神明吗?
奉天看着他们惊愕得不敢相信的样子, 心里有些酸涩难言。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拜了这么多年,拜的却是个并不存在的伪神。
曾经他们被把持神权的巫祝们盘剥惯了,如今遇上慈悲仁爱的真神,他们甚至都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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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见状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让他们先休息半夜,明日她便开坛祈雨。
奉珍奉云等人跟随奉天去连夜布置祭台,还有些新晋的天女也主动跟上去帮忙。
第二天,其他反了的百姓们难得的睡了个没有半夜饿醒的好觉,他们一起来,便看到县衙门口多了一座简洁却又大气的祭台。
没有香花鲜果,新晋的天女们便从县衙库房里取了彩纸,扎了许多花朵,串联在一起妆点祭台。
祭品也是从县衙库房里细心挑选出的合用之物。
百姓们惊讶的围在祭台四周,眼含期待的看着奉天。
奉天也不废话,当即取出神赐的风雨符,摆开香炉供桌,为干旱已久的长乡县城求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
百姓们又哭又笑的冲进雨里欢唿,而后又在奉天的指挥下,用八抬的无顶轿辇抬着神尊的神牌开始游神。
游神的队伍走到哪,哪里的草木庄稼就重新返青挂穗。
刚开始,这些反了的百姓抬着神牌走过那几条虚假的繁华的街道时,还有些富户很是惊愕。
但随着饥民们把神明的恩泽编成了朗朗上口的歌谣唱遍了几条街后,那些亲眼看见自己门口花盆里草木復活的富户们也加入进了游神队伍。
他们一边高唱着谢神的歌谣,一边走遍了长乡县城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村落。
这一场游神祭典足足进行了一天一夜。
有奉天的禾穗谷粒,饥民们丝毫不觉得饿,也丝毫不觉得累。
直到把长乡县城内绝大部分村寨田野都游遍了,整个长乡县城都重新焕发出了绿意,他们才停下了沙哑的歌谣声,放下了神尊的神牌。
这之后,奉天一行人又在长乡县城停留了两日。
她们跟百姓们一同抢收神赐的新谷,又和百姓们一起合力搭建新的蓬莱神庙。位置就在曾经的县衙处。
新晋的天女们纷纷踊跃入庙,做了神明的侍从。
而百姓们看见了种种神迹后,对神使大人亲点的天女们也无比的信服。
长乡县城的这一批天女,就此成为了新长乡县城的真正话事人。
接下来,她们将会带着乡亲们休养生息,并随时准备好应对来自上面的清剿。她们已经彻底反了,不会再任人宰割了。
待长乡县城内一切安定后,奉天一行人就要重新北上,继续往江州郡去了。
百姓们十分不舍,给她们送来了许多自家做的特产土仪。
奉天无奈收下他们的心意,又嘱咐他们好好生活,领头的新晋天女含泪应下,并向奉天保证,她们一定会好好治理故土,蓬莱神庙的香火也会日日不绝的传下去。
奉天眼含笑意,说相信她们。
随后便带着奉珍奉云江云归等人再次启程。
而长乡县城的百姓们,则齐刷刷的排在城门口,朝着她们离去的方向五体投地的跪拜。
奉珍奉云都跟着奉天经歷了许多次类似的事,启程后心态也很平稳。但江云归和另外几个新来的女孩儿却震撼不已,尤其是江云归,她似乎有了些模煳的明悟,但又不知该如何形容。
奉天也不点破,让江云归自己去悟。
从长乡县城出来后,距离江州郡就不远了,奉天一行人又走了小半个月后,她们便来到了江州郡的城郊外。
「这一路的人都好少啊............」奉云看着前方再走半日就能到达的江州郡郡城,有点疑惑,「这里的百姓也全部出去逃荒了吗?」
她们自从出了长乡县城后,就发现路上的人烟少了很多。不是那种遇不到行人的少,而是途径村落时十室九空,跟当初黑风寨盘踞下的几个村寨一样,人去楼空。
就连她们路过的另一个小县城,也破败得不成样子,几乎没个人影了。
而且更让人心惊的是,那一个距离江州郡郡城只有两日路程的小县城里的建筑和街道上,都残留着一些深色的痕迹,还有些仿佛是刀噼斧砍出的断角凹陷。
简直像是遭了悍匪过境一样。
奉天倒是有些猜测,只是那猜测实在是让她不忍深想。「先进江州郡再说吧。」她带着奉珍奉云等人,走向前方能遥望见的城门。
半日后,奉天停下了脚步。
江州郡郡城的城门口,排着一行入城的队伍,以及至少数百个手持刀剑,身披重甲的守城卫士。
奉天一行人排在了队伍末尾。
她们的前方,似乎也是些客商,还有些看穿着像是出了城又回城的本地百姓。
整条队伍的人并不多,约摸只有二十几人,但前进的速度却极慢。
因为前方守城的兵丁正在对入城的人进行极其严厉的盘查。
奉天能听到他们的厉声问话。
「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带的什么东西?来郡城干什么?包袱里是什么东西?!取出来看看!外衫袖口怎么是鼓的?挽起来看看!衣襟翻出来!荷包打开!」
奉天皱了皱眉。
这盘查居然还带搜身的。
难怪明明人不多,队伍却前进得这么慢。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奉天等人才排到了门口。
几个生得人高马大的重甲卫士执着刀剑,旁边还坐着几个书生模样的人,他们先是盘问了奉天等人的来路,查了她们的路引,又问了许多刨根问底的问题后,又让她们将衣襟袖口荷包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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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几人憋着气照做。
前面的问题有她们早就在路上商量好的说辞,还算顺利的矇混了过去,书生登记她们的名姓手印时也没出什么岔子。
但当她们把衣襟荷包一一翻开后,一个书生忽然问道:「你们几个妇道人家,怎么走了这么远来找夫婿,却不见有什么行李?」
奉天她们的行李都收在了百宝囊里,而那个神赐的百宝囊悬在她腰间,就像是个平平无奇的荷包一样,直接打开,里面也只有些做伪装的碎银。
所以那个书生起了疑心。
奉天没想到自己百密一疏,只好临时发挥,说路上差点断粮,只好拿自己的行李物什典当了换些银两,所以这会她们身上是什么家当都没了。
那书生将信将疑,跟旁边的几个重甲守卫嘀嘀咕咕了一番。
最后那个重甲守卫斜眼看了看奉天一行,嗤笑了一声:「几个小娘们儿而已,还能翻出什么浪不成?放罢放罢!」
登记的书生这才挥了挥手让奉天几人通行。
但她们刚踏进城门,那个重甲卫士又喝道:「等等!最后那个!停下!」
走在最后的江云归勐地顿住了脚步。
奉天等人也转身想看看情况,却见那个重甲卫士大步上前来,一把抽出了江云归头上挽发的长簪,然后喝道:「江州郡郡城内严禁佩戴此类尖锐簪钗!此物没收!好了,走罢!」
江云归和奉天等人都愣住了。
她们一行人除了江云归之外,都用的髮带束髮,只有江云归平日嫌髮带软趴趴的,都爱用长簪将所有头髮束成高马尾。
可没想到就这样一根挽发的簪子,都会被捋下来。
奉天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惊愕之余,也隐隐猜到了此时江州郡郡城里暗藏的风云涌动。
入城后,她们发现果真如此。
整个江州郡郡城里,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亭,街上来往的巡逻卫士比行人还多得多。而且街边的许多店铺都紧闭着大门。
那些巡逻的卫士见到奉天等人,立刻执剑上前,盘问她们要去哪里,为何愣在街边不走,是不是心怀鬼胎。
奉天只好照着之前瞎编的话煳弄过去:「我是来寻我家当家的,他在郡城里谋生,已经几年不曾归家了。我第一次来郡城,不认得路...........所以才有些犹疑,官爷勿怪。」
那些守卫们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们一行人,确定她们都是寻常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后才勉强放行。
但江云归却又遭到了额外的盘查。
因为这一行人里,就江云归的容色最出众,那些守卫不知接了什么命令,对男人和美貌女子盘问得格外的严苛。
他们反反覆覆问了几遍江云归的身份和目的,确定她是跟奉天一起的,没有往郡守府的方向去的意思后才放过她。
就这样走着,不到百米的路程,奉天等人竟接连遭到了三次盘查。
而且也不单单是她们,街上零星的其他行人也照样被盘查了数次。
甚至因为奉天一行人都是女子,受到的盘问还稍稍放松了些。
奉天还见着一个挑着挑担的男人被拦下,连扁担都被抽走了,两个箩筐也被守卫们揭开细细查过后才放他离开。
这样严密的查法,让奉天等人只能暂且寻个还开着半扇门的客栈住下。再想往前走似乎不现实了,照着这三步一查的架势,她们今天怕是都走不完这条街。
只能先寻个住处,待入夜后再去摸一摸情况。
因为入夜后寻常人要靠火把照明,而有修为的奉天等人却不需要。在火把照不到的死角和头顶,她们都可以自如的行动,反而比白天方便许多。
这客栈里的人也少,一楼吃饭的桌子都是空的。
小二一见到她们,还有些意外,见她们确实要住宿,又领她们去柜檯登记了好大一通,按了手印才敢带她们去房间。
奉天等人刚在房间内坐下,就又听到楼下的小二也被进来的卫士们盘问了起来,问他店里住了几个人,可有登记,都是什么人等等等等。
奉天几人都被这架势惊着了。
她们彼此对视一眼,选择不出声,拿出纸笔交流。
奉天率先执笔:「入夜后奉珍奉云江云归与我分散去寻摸江州郡郡守府。」
奉珍奉云江云归点头记下。
另外几个女孩儿不识字,但也能猜到些东西,她们用口型问道,她们今夜是否需要留守客栈。
奉天点点头,让她们今晚也暂且别睡,尽可能的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几人议定后,便各自先小憩了。
因为在这里修炼也不是个好选择,只能小憩。外头闹哄哄的,不得安宁。
外面乱七八糟的盘查动静果真响了一天,奉天等人都被敲开房门又查了几回,每次来盘查的,还都不是同一拨人。
这让奉天有些担忧。
如果入夜后的盘查也这样严厉,那她们该如何去夜探郡守府?留守的几个女孩儿要怎样才能把这些时不时就来清点人头的守卫煳弄过去?
奉云想了想,道,她可以试试炼制几个人形傀儡,看看能否煳弄过去。
但奉云毕竟才筑基,对炼器之道也不过将将入门,人形傀儡倒是炼制出来了,但只能远观,一细看就能发觉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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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奉珍此时又举手道,她可以尝试炼制个能蒙蔽人的视觉的丹药。这种丹药并不好炼制,还需要加入类似「幻境」的灵力做引,奉珍捣鼓琢磨了许久,才勉强炼成几颗。
奉天不大放心,在下一次巡查卫士来清点人头时,试了一下,确认将丹药捏碎涂在傀儡上能矇混过去后才略略安心。
于是入夜后,奉天把涂了丹药的傀儡交给留守的几个女孩子,叮嘱她们随机应变后,才分头与奉珍奉云江云归翻窗出去。
她们每人身上都带着奉珍此前炼制的考验使人昏睡的香丸,还约定如有变故就及时以玉符传讯。
奉珍奉云江云归和奉天各自选了一个方向,飞快的从屋顶掠过。
下方的街道上,那些举着火把的重甲守卫们还在夜巡,但没有人发觉自己的头顶轻飘飘的过去了好几道身影。
奉天选了一个朝郡城中心走的方向,她打算去摸一摸郡守府的位置。
看这江州郡郡城里这么严格的巡逻就知道,郡守府里恐怕曾经发生过什么。
思及此前长乡县城里那个钦差所说的「逆贼」一事,奉天猜测恐怕这江州郡的郡守最近过得也不算安生。
直接导致整个江州郡郡城都快要草木皆兵了。
就是不知道像长乡县城里的百姓那样反成功的了人有多少呢?
奉天一边思索,一边掠过许多屋顶,专挑那些灯火通明的方向找。这个晚上也很幸运的无风无月,火把照不到的地方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大大的方便了奉天的行动。
她顺着路上还亮着灯笼的地方,果然一路摸到了一个有重兵把守的地方————江州郡郡守府。
郡守府门前有好几队人马正在夜巡,按他们那种几乎是地毯式的巡逻法,若不是奉天有修为在身,还真没法闯进郡守府里。
但奉天提气一跃,像一道影子一样无声无息的从夜巡队伍的上空掠过,什么人都没有惊动到。
进入郡守府后,奉天发现这里面的夜巡人马并不比门口的少。
整个郡守府里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夜巡的队伍,奉天不得不尽量挑那些离灯笼火把远一些的地方走。
好在筑基期的修士已经与凡人不是一个层次的了,奉天顺利的从屋顶掀开瓦片,暗中查过了许多间亮着灯火的屋子。
然而这些屋子里竟一个人都没有。
连丫鬟僕婢都没见着,只有亮着灯笼的空荡荡的房间。
奉天一连掀了几十个屋顶的瓦片,才终于找到了一间有人的屋子。
这间屋子位于郡守府最中心的位置,房内陈设装潢也极尽奢华,看上去应该是江州郡郡守的卧房。
但奇怪的是,这卧房外面守卫的人并不多,而且屋里只在床上躺着一个蒙着头的身影,但房樑上却有十几个影卫打扮的黑衣人。
奉天想了想,用指尖聚起一丝灵力,点燃香丸,把整个房间内的人都放倒,随后再趁机从窗户内翻进屋。
房樑上的黑衣人们全都昏睡着像萝蔔干一样横在了樑柱上,奉天蒙上脸,取出长鞭,用鞭梢挑开床上的被子。
被子里居然是一个被堵着嘴五花大绑的人!!
而且他浑身是伤,骨架虽大,但却瘦骨嶙峋,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江州郡郡守。
奉天猜测这人恐怕是江州郡郡守遭遇刺杀后留下的诱饵。
她弹出一缕灵力,打在这人灵台,让他从香丸的药效里醒转过来。那人一醒来,看到了黑衣蒙面的奉天,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拼命摇头示意她快走。
奉天却指了指房梁,轻声道:「这里的守卫已经被放倒了,不必担心。」
说罢奉天取下那人嘴里的布团,那人立刻虚弱的咳了两声,他压低了声音,沙哑的问道:「你是哪路的英雄?快走,别管我了,回去告诉起事的兄弟们,郡守老贼已经不在这里了,如今这郡守府里都是陷阱,叫他们先别来!」
奉天想了想,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顺势问道:「你知道郡守躲去哪里了吗?」
那男人摇摇头:「那个老王八怕死得很,上次被刺杀后就搬离了郡守府,谁也不知道他躲去了哪里,」他看着奉天,歇了一口气又问道:「姑娘,你可是天女军的人?」
奉天略吃惊:「天女军?」
那男人听到奉天的反问比她更吃惊:「姑娘难道不是天女?那你为何能潜入这郡守府中来?」
奉天半真半假的答道:「我是天女没错,我本欲去投天女军,但没有门路,只好来郡守府闯一闯。」
男人似乎明白了,他问道:「那姑娘莫不是来救天女首领的?她似乎被郡守老贼关进了地牢,你们可不要轻举妄动啊!你还是出去帮忙传一下消息吧,让外面的兄弟乡亲暂且避避风头!」
奉天却道:「我不曾加入起事的队伍,不知该去何处传递消息,还是先去探一探地牢罢,这位大哥,你可知地牢的方向?」
男人嘆了一口气,给奉天指了个方向,随后又道:「地牢肯定守卫更严,而且天女首领也不一定还在里头,姑娘若要去,可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奉天点点头,将他身上的绳索松开:「你能自己想办法逃出去吗?」
现在郡守府里里外外都是守卫,恐怕不怎么好逃出去。
那男人却决然道:「我如今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逃也无益,不如趁还有一口气,能杀几个鹰犬是几个,好歹给别的兄弟父老减些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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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没有置喙他的决定,只是从百宝囊里取了一瓶奉珍炼制的保命的丹药给他。
随后她便朝着地牢的方向去了。
奉天走后不久,那男人就吃下了一丸保命丹,果真从樑上昏迷的影卫们的身上取了两把剑就冲杀了出去。
守卫们猝不及防,竟真被他砍翻不少。
奉天跃出了好一段路,还能听到他畅快释然的哈哈大笑。
「有你们这些鹰犬垫背,我今日死也值了!!只愿我父老乡亲们能早日攻破你们这朱门,叫你们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第104章
奉天顺着那股男人指的方向往郡守府的地牢处摸去。
那男人指的方向没错, 奉天果真一路找到了一个被至少数百个重甲兵丁守卫着的地牢。
这几百个重甲兵丁让奉天有些头痛,几十个也就罢了, 但这几百个守卫, 个个都披坚执锐,跟黑风寨里的山匪们不同,他们一看便是极难对付的正规精锐人马。
这江州郡郡守怕不是把整个江州郡的驻军都调来守这个空巢了。
奉天正有些为难, 心想要是有点什么动静能把这些人引开就好了。
但奉天却没想到, 她的心愿居然成真了!
「全体戒备!!有人夜袭!!」
奉天惊愕的抬头远望,她在屋顶上果真看到郡守府中的守卫们都急匆匆的朝门口的方向赶去, 似乎是门前发生了什么乱子。
而地牢门口这些守卫原本还在提刀戒备,但很快, 就有人拿着令牌,把他们调走了一半,说是要他们去府门支援。
趁着他们乱的这一小会儿,奉天便如同幽灵一般从一个死角闪身,钻进了地牢的大门里。
地牢里也有人守着, 但不多, 牢里关着许多或坐或躺不知生死的人。过道也很黑, 没人注意到奉天,倒正好方便了她的行动。
这地牢里满是血腥味和伤口恶化的腐臭味, 每一间监牢里都几乎关满了人, 男女老少都有,也没分开, 就这么乱糟糟的关在一起。
奉天虽然心有不忍, 可她现在只能暂且略过别的监牢, 一路朝地牢深处走去, 先去找那位天女军首领。
走到地牢最深处, 奉天用香丸放倒了十来个狱卒,然后用他们腰间的锁匙打开了里面关得严严实实的铁门。
一打开这厚重的铁门,入目的就是满屋的各式恐怖刑具,和屋子里被钉在木架上的一个血衣女子。
她被穿了琵琶骨,浑身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低垂着头颅,不知是死是活。
奉天一惊,急忙捏断她身上的刑具和锁链,小心翼翼的把她从刑架上放下来。又掏出奉珍炼制的保命丹药,和仅剩的一点神赐药膏给她上药。
奉珍炼制的保命丹虽然做不到像神赐药膏那样活死人肉白骨,但吊命却是没问题的。可奉天给这个女子接连餵了好几颗保命丹,她依旧没能醒来。
奉天在百宝囊里又摸了摸,把奉珍平时炼制的各种补药都往她嘴里塞。
一直塞了两瓶丹药下去,这伤痕累累的女子才睁开了眼。
奉天松了一口气,一边给她包扎,一边问道:「姑娘,你可是天女军首领?」
那女子似乎意识还有些涣散,缓了好一会才沙哑的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救我?」
奉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我也是天女。」
说罢奉天从手心凝出了一团传法金光。
这是天女身份最好的证明,谁也冒充不了的。
那女子见到奉天手里的传法金光,眼中的戒备才散去了大半。她艰难的缓了一口气,自己也凝出了一团传法金光表明了身份后,又问奉天:「你也是想起事的姐妹么?」
奉天想了想,没有瞒她:「我不是陈国人。」
在那女子不解的眼光中,奉天解释道:「我乃蓬莱神尊座下神使奉天。我前来陈国布道,见陈国百姓过得朝不保夕,便想帮些忙。听闻江州郡郡守府里关押着天女军的首领,我便想来救一救她。」
那女子吃了丹药,伤口癒合了许多,人也有了些力气,她一听奉天的话,就要挣扎着起来给奉天磕头:「神使大人..........您果真是神使大人么?!求神使大人救救陈国的天女姐妹!」
奉天扶着她,她跪不下去,只好就着半偎在奉天身上的姿势,给她讲了事情的始末。
她果然就是天女军的首领。
陈国如今的情况,奉天这一路走来也看了个大差不差了,天灾人祸什么都集齐了,百姓们都被逼上了绝路。在这种情况下,各地都有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
江州郡也是如此。
江州郡治下十二县城,几乎反了大半。
有些地方反成功了,有些地方反失败了。
这成功的几个县城里的人们组织起来,集结成了好几支「叛军」。
叛军队伍想攻入江州郡,把那个脑满肠肥的郡守砍了祭旗,还江州百姓一个安宁。
在攻入江州郡的过程中,几支叛军碰了个头。
然后他们就发现,各个叛军里的主力,几乎都是一群女子。
在饿得造反的饥民里,只有那些幸运的习得了仙法的「天女」才能与正规官兵们有一战之力。
于是天女军应运而生。
她们从各自的队伍里脱离重组,与其余叛军里的天女们整编出了一支既能做先锋又能做守卫的天女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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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女军一经组建,便成了叛军队伍里最锋利的剑刃,靠着她们在前方开路厮杀,几支叛军成功打到了江州郡郡城附近。
但眼看着她们就要打进郡城的时候,江州郡郡守却下令调集了整个江州郡的驻军来剿杀她们!
正规驻军一入场,原本还算顺利的局势瞬间倒转。
因为这些驻军,都是陈国一等一的正规精锐队伍。
他们原本的职责是守卫边境,抵御外敌,平时轻易不出兵,唯有虎符才能调动。
但陈国如今昏君奸臣沆瀣一气,只要肯花些代价贿赂上面的镇国大将,这些国之重器便能被私人随意调动。
而与他们作战的叛军却不过是一群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平头百姓。
就算是叛军里最能打的天女军,也只是比别的凡人多些力气,距离真正的修士才差很远。毕竟她们现在才不过练气期,平均修为也不到练气五层。
加上她们之前大多都是被束缚在闺阁后宅的女子,怎么排兵布阵,怎么行军打仗她们都没学过。几乎就只能靠着力气和胆量硬莽上去。
在这种情况下,练气期的天女军们根本无力攻破一支足有数万人的沙场精兵。
天女们一倒,叛军们就落败了。
她们与驻军精锐在江州郡郡城外的小镇上正面相抗,许多天女都在此战中陨落了。
其余叛军也死伤惨重。
他们无法,只能带着剩下的残兵败将退避数十里。
这时,天女军里修为最高的首领便想剑走偏锋,前去暗杀江州郡郡守。
只要郡守一死,没人能调动虎符,这一支驻军自然就不战而败了。
为保万无一失,叛军们除了天女首领,还选出了几个颇有些武艺在身的义士,一同来暗杀江州郡郡守。
但暗杀的结果............奉天也看到了。
除了整个江州郡郡守严查路人之外,还有那个被五花大绑当做诱饵的男人,眼前奄奄一息的天女军首领,以及那几个不知在何处,生死未卜的义士,恐怕现在的境遇也不会太好。
他们不仅没有成功刺杀到早就熘走的江州郡郡守,反而差点把自己的性命搭在里头。
天女军首领原本也以为自己再无生还机会了。她不后悔起事,只后悔自己能力不足,没能成功刺杀那郡守老贼,让他苟活在这世上,以后还不知要逼死多少无辜百姓。
但现在峰迴路转,传下天女诀的神使大人居然亲自来了江州郡!
还救下了她。
天女军首领抓着奉天的袖子,眼含热泪求她救救其他被俘的姐妹乡亲们。
奉天嘆息着应允了她。
「其他天女都被关在了哪里?我身边人手不多,如果想将所有人放出去还需得一些帮手才行。」
现在光是地牢外就有数百精兵,若单单靠奉天一人还不一定能成功行事,还是需要有人配合才行。
天女军首领急忙道:「她们都被分散关在了各个地牢里!离此处不远!郡守那老贼想拿我们做诱饵,好引其他姐妹乡亲们来劫狱一网打尽呢!神使大人,您可否帮忙往外传递一条消息,叫其余人不要轻举妄动!」
奉天问道:「我该如何替你们传递消息?」
天女军首领道:「出郡城外十里处有一口枯井,井底枯叶中藏有几只焰火,将红色外皮那只焰火放出去便可!」
奉天想了想,取出传讯玉符,问了问奉珍奉云江云归那边的情况,想看看她们有没有人能有空出城去找传令焰火。
奉珍立刻传讯回復道她那边情况有些不妙,她救了几个被捆成诱饵的叛军,但现在被来往的守卫堵在了屋中,暂时找不到机会带人逃出去。
奉天闻言,吩咐她先别出来,好好带人躲着,稍后再议。奉珍应下。
奉云那边消息更紧急些,她连写字都来不及,直接传来了一条语音传讯。
「神使大人!有叛军攻城!我这边已经乱起来了!我现在正在城门口放冷箭,但守城驻军太多了,起事的百姓们快要扛不住了!!」
她的背景音里果真有一片喊杀声和惨叫声,听上去乱极了。
天女军首领坐不住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现在去点焰火已经来不及了,她便想挣扎起来去前线。
奉天一把将她按下:「你先稍安勿躁,你现在伤还重,去前线也无济于事!我来想办法!」
不一会,江云归的消息也传回来了。她摸到了一个暗门,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奉天当机立断:「暂且不管那暗门了!你先出来!来郡守府地牢附近弄出些动静引开守卫,稍后我会放出牢里起事的百姓,再一起去接应奉珍,一炷香后去城门口与奉云汇合!」
江云归接到奉天的指令,立刻记下这个位置,转身离开。
半盏茶后,地牢外果真乱闹闹的吵嚷了起来。
「什么人敢擅闯郡守府!!」
「有刺客!!抓刺客!!」
地牢外仅剩的一半守卫又被引开了一半。只剩下约摸不到百人了。
江云归又暗中折返回来,数了数剩余人数后,干脆直接冲进了守卫群里拔剑厮杀。
顿时地牢外更乱了。
刀兵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好!!有人劫狱!!」
重甲守卫们被江云归猝不及防的砍了十来个,阵型瞬间乱了。他们立刻想要结阵围杀江云归,但已经练气七层的江云归滑熘得像条鱼,愣是左突右闪的没被他们挨着半片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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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地牢的大门又轰隆一声倒了下来!
一大群互相搀扶着的叛军们都被放了出来!
还能打的走在最前面做前锋,不能打的走后面背着扶着无力行走的战友。
而奉天则背着天女军首领,沖在最前面,她手里的禾穗金光大作,须臾之间就将最外层围杀江云归的守卫放倒了几十个!
江云归的压力骤减,她和奉天联手,又有叛军们的助力,又半盏茶时间后就将此地的守卫全数放倒。
奉天也来不及清点什么,喝道:「走!去接应奉珍!」
江云归应了一声。她俩身后带着一群饥民组成的叛军,还顺势抢了不少刀剑开路。去接应奉珍的路上她们也遇到了几队夜巡的守卫,但都被她们联手斩了,顺道又抢了些战马,用来驮重伤人员。
此时,奉珍正在一个被重重守卫把守的房间里心急如焚。她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现在她一个人要带好几个重伤人员,根本不可能冲出去。
不幸中的万幸的是外面的守卫暂时还没发觉门里已经潜入了人,而樑上的影卫们也被奉珍一颗香丸放倒了。
片刻后,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
奉珍把几个重伤人员往床底下一塞,自己躲在窗帘后拔剑戒备以防万一。
忽然,房间门被一脚踢开!
奉珍却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听到了江云归的声音。
「奉珍!我和神使大人来接应你了!快出来!」
奉珍提剑出来,与江云归一起把剩下的几十个守卫解决掉。
奉天也及时出现,奉珍连忙把伤员床底下薅出来,交给专门带伤员的骑着马的人。
「走!去城门口与奉云汇合!」
一行人又转头往郡守府外冲杀。
有奉天一行人在,被放出来的叛军百姓们士气大振,从另外几个牢里放出来的天女们还有能战的,便也成了今夜的主力。
她们砍翻卷了无数把剑刃,至少解决了数千郡守府内的精锐重甲兵,这才从郡守府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路过白日下榻的客栈时,留守的几个女孩也跟奉天汇合,暂时与天女军结成阵势一同御敌。
自从她们出了郡守府后,街巷上的守卫反而少了很多,但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就意味着驻军们都去城门口「平叛」了!那些残存的想来劫狱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们危险了!!
奉天等人都明白轻重,纷纷加快了速度,一路从郡守府杀到了城门附近。
城门上,许多驻军正在换箭囊,待他们一准备好,就能万箭齐发!
奉云焦急万分,她在城门附近的一座塔楼上连连施放暗箭放倒了许多驻军,但驻军人太多了,倒下了一个,立刻又会补上好几个。
而奉云的箭囊都快空了。
城门外,穿着藤甲的起义百姓们还在攻城门,沉闷的撞击声和厮杀声混杂在一起,火光都似乎被染上了一抹血色。
眼看着门外倒下的百姓越来越多,奉云都打算自己冲进驻军里砍开城门算了,但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城内传来。
奉云定睛一看,走在最前面的竟是奉天!她身后还跟着奉珍和江云归,以及许许多多的百姓。
奉云立刻从塔楼上跃下,与奉天碰头。
这时驻军们也注意到了城内的动静,立刻分出了一半的人手转头来对付奉天等人。
奉天见状,立刻吩咐奉珍:「将你平时积攒的所有香丸都取出来!全体天女凝神闭气!其余人捂紧口鼻!」
奉珍马上从衣襟和袖袋里摸出了一大把香丸,点燃后就往驻军的方向扔。
奉云见状喊道:「往城门楼子里扔!不然烟气散得快没什么用!」
她之前身上也带着十几粒香丸,只不过后来都用光了,而且因为在户外没有门窗的缘故,并没有放倒多少驻军。
奉珍闻言,干脆抬手噼翻一个重甲兵,抢了他的弓箭,把点燃的香丸串在箭头上往城门楼子和哨塔里射。
这下香丸的效果立竿见影,在哨塔和楼子里的弓兵瞬间倒下一片!
而奉天她们已经跟驻军们短兵相接,打起来了。
奉天将灵力灌注在禾穗上,再化作金光疾射出去,每次一出手就能放倒一片兵丁,但她的灵力恢復速度赶不上消耗的速度,每次收割完一片兵丁就需要暂停下来歇口气,重新汇聚灵力,这个时间约摸需要一炷香左右。
在这个间隔时间内,奉天就一手鞭一手剑,与重甲兵们肉搏,而禾穗就悬空浮在她身侧。
直到下一次的蓄力完毕,她才能再次施放禾穗灵光。
江云归手执双剑,护着身后那些受伤无力战斗的同伴,而她的身边还并排站着许多天女军,她们用自己的身体,硬是铸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把江州郡的驻军死死挡住了。
天女军的首领身上仍有数处重伤,此时连站都无法站立起来。可她半靠着另一个只剩下一只手的天女,两人同骑在一匹马上,也一人出一只手,合力张弓搭箭击杀了好些兵丁。
鲜血溅在她们的身上,她们却只擦一擦脸上挡住了视线的血迹,竭尽所能的射下一个又一个的阻碍,给前方直面驻军的姐妹减轻了些许负担。
奉珍的香丸用完后,她又收起弓箭,准备和同伴们一起厮杀,但不知为何,她却在提剑的瞬间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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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奉珍最近的一个重甲兵立刻举刀想斩了她,但她身后忽然射出来一只冷箭,穿透了那重甲兵的喉咙。
后方射出冷箭的天女军首领喘了一口气,又继续与单手的同伴合力拉满了弓,搭上箭,给前方的姐妹们掠阵。
奉珍只愣怔了片刻,随后便深吸一口气,召出了她的本命法宝。
莹白如玉的药杵在灵气的催灌下竟勐涨到了两人高,合抱粗!临场突破的奉珍无师自通的用灵气御使着巨大的药杵,只需轻轻一横扫,便能将一大片驻军扫得倒飞出去!
这景象着实有些骇人,江州郡驻军都乱了一部分。
他们惊恐的喊着「妖女!」脚下却不自觉的开始后退了。
因为他们也不是没打过天女,可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天女军里,最厉害的首领也不过比凡人多了些力气,能飞檐走壁罢了!可这样恐怖的药杵,他们还真是头一回见着!
奉天的禾穗灵光其实也超出了江州郡驻军的想像,但禾穗施法的动静不算大,远远比不上这个凭空出现的梁人高的巨型药杵那么震撼!
于是有些驻军便生出了怯意。
而天女军们却士气大增!
她们之中,也有人因此受到了鼓舞,竟又接连临场突破了好些个!
虽然她们突破的是练气期的小境界,但不管怎么说也是进步了!而且练气五层后,天女们才算是半只脚踏进了仙门,跟五层以下的天女们有了质的区别。
她们这边的驻军很快就被清理了大半,城门上的驻军也发现了城内冲出来的这一批叛军竟比城外攻城的更难对付,于是又分了人手下来支援。
城门外,攻城的众人压力顿时减轻了一大半!
奉天见状,立刻捋下了禾穗上的谷粒,往身后一递:「所有人!每人吃一粒灵谷先恢復一下体力!稍后还有苦战!奉珍!你的补药还有么?!」
奉珍一边用灵力操控着药杵扫翻一片驻军,一边擦了擦脸上的血,大声答道:「还有!接着!」
她把身上所有的药瓶药包都扔了出去。
天女们立刻跃起来接住,以最快的速度倒出一颗丹药,吞下后立刻把剩下的转交给下一个同伴。
奉天的谷粒和奉珍的丹药都让疲惫不堪的众人缓了一口气,她们又继续与越来越多的江州郡驻军战了起来。
刀剑卷了刃,就打倒敌人抢了他们的武器,身上受了伤,只要还站得住,她们就继续咬牙战斗,没有一个人后退一步。
奉云甩了甩手上的血,把翻卷了的□□丢在一旁。
她往后退了一步,跟身边的一个天女道:「姐妹,掩护我一下!」
那个天女立刻上前一步,把奉云护在了自己身后。
奉云闭上眼,站在原地不动了。
片刻后,她勐然睁开双眼,双手结印,一个巨大的双耳鼎浮现在半空中。
正当旁人以为奉云也要学着奉珍的样子抡起法器砸人的时候,奉云却再次起手结印,只见那双耳鼎发出了一声嗡鸣,竟有数十把利剑从中飞了出来!
奉云定了定神,随后斥道:「去!」
那几十把利剑立刻像是有了灵智一般,迳自飞进了敌人堆里自发的动了起来!
飞剑们从驻军中掠过,所过之处,江州郡驻军人仰马翻,无数人被捅穿了胸口脑门,直直的栽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奉珍:奶妈急了也能抡起法器打人!
奉云:吃我飞剑!
第105章
奉云的飞剑一出, 顿时就与奉珍的药杵一起清空了大片大片的敌人。
而奉天见到她俩双双突破,心下十分欣慰, 现在情况缓和了很多, 她心头略一松,竟也有了突破的徵兆!
奉天当机立断,后退了几步。
她身后的天女见状就懂了, 立刻上前几步, 给奉天做掩护。
片刻后,一口气突破了两层小境界, 冲上了筑基五重境的奉天感觉到了自己刚刚枯竭的灵力不仅全数恢復了,还增加了许多!
而且, 她的禾穗接受到主人的心愿,竟也发生了变化!
奉天抬起手,拿着禾穗轻轻一晃,就有无数支一模一样的禾穗浮现在她眼前!
禾穗们凭空悬浮在奉天四周,奉天手一扬, 将这些禾穗送到各个正在苦战的天女面前。
「所有天女!接禾穗!将你们的灵力灌注在其中便可用于御敌!若有灵力不济的, 也可捋下谷粒补充灵力!」
天女们闻言, 纷纷抄起飞到自己眼前的禾穗,学着奉天之前的样子, 把自己的灵力灌到禾穗上, 禾穗上的谷粒便顷刻之间飞了出去!
一支禾穗上就有上百颗谷粒,若全数化作灵光一次便可击杀上百敌人!就算是灵力不足, 不能一次把所有谷粒都化作灵光, 化上个十几颗几十颗, 也能一次放倒数十个敌人!
比起她们用寻常刀剑对敌的效率可高了太多太多了!
奉天的禾穗一出, 天女们的整体战斗力直接翻了数倍, 局势肉眼可见的好转了起来。
剩下的的敌人已经不多了,还有许多人见天女们有如神助,纷纷吓得丢盔弃甲,不过半柱香时间过去,天女们就杀到了城门口。
城门上的守军们看到这些罗剎般浑身染血的女子,个个胆寒,竟四散着奔逃了出去!
天女们便以最快的速度把他们清理完,又合力噼开城门,与外间攻城的同伴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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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亲们!我们没事!不必再攻城了!我们撤!!」天女军首领和另外几个首领振臂一唿,攻城的众人愣了片刻,然后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唿!
然而奉天在此时却打断了他们:「趁现在江州郡援军未到,赶紧撤!」
整个江州郡的驻军被郡守老贼全数调了来用作私兵,总数约摸有十来万人。前番几场「平叛」他们折损了一小部分,今夜又损了约有几万人,但总数仍然远超起事的百姓们。
所以他们必须趁郡守老贼没有反应过来,徵调援军之前赶紧撤离。
众人闻言立刻转身陆续后撤。
有天女军首领和另外几位首领指挥,很快他们就有条不紊的撤出了江州郡郡城。
万幸的是此时天还未亮,郡守老贼多半还在做春秋大梦,没能及时调来援军追杀,所以他们顺利的撤到了一处临时休整地点。
众人连夜后撤了约摸十几里路,然后在一个空荡荡的村落里停下来脚步————正是之前奉天他们途径的那个无人村。
但真正的休整地点不在村子里,而是在地下。
众人从一口枯井陆续跳下,扒开井底落叶后,井底侧面石壁上就出现了一道暗门。
这暗门里的数条地道才是真正的落脚点。
这地道是起事的几支队伍合力挖出的避难所,也是他们平时落脚躲避搜查的地方。
进入地道里,里面四通八达的颇为宽敞,竟还有一处可容纳数千人的「大厅」。
众人便聚在这里,现在才有功夫互相交流彼此的情况。
天女军首领和几个重伤的义士都被稳妥的安置在了最中央,众人围坐着他们商量事情。
奉天几人是生面孔,但她们是跟着大家一起杀出来的,而且似乎也是天女,所以大家对她们的态度都十分友好。
但当天女军首领将奉天的真实身份告知众人后,众人立刻惊了,齐刷刷的跪下谢奉天的救命之恩。
奉天简短的跟几位首领互相介绍了一下彼此,随后她问道:「诸位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几个首领沉默了片刻。
他们刚打到江州郡时,一共有三万余父老乡亲。
可现在,却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
这样惨烈的战况,让他们难以再有什么乐观的打算。
天女军首领却挣扎着跪在奉天面前,垂泪道:「神使大人,求您为众姐妹指点迷津!若您不弃,我们所有人都愿听从您的号令!」
她这意思是只要奉天点头,什么首领之位她都能让给奉天。
而且其他几个首领也愿意如此。
奉天却犹豫了。
她可以给她们传授仙法,也可以带着她们再去江州郡里杀个七进七出。但她得认真考虑一下,她这样做是对的么?
在梁国时,蓬莱神殿是完全不涉朝堂的,可如今若答应下了这个请求,那不就等同于和陈国人一起造反吗...........
奉天沉吟了许久,终究还是不忍心看着这些眼含热泪满脸恳求的百姓:「.............你们容我考虑考虑。」
众人也不敢勉强她,只能送她们几人去另一处僻静的居所,让她们先休息休息。
天女军首领和另外几位首领又清点了一番人数,交待了一些事情后,也纷纷扛不住,暂且歇下了。
她们今夜带伤连战许久,所有人几乎都已经精疲力尽,此时再不休息就熬不住了。
一切只能等天亮再议。
另一边,奉天等人却没有休息。
她们几人修为高,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休息也没什么大问题。
奉天难得的有些迟疑的寻求奉珍奉云的意见。
「奉珍,奉云,你们觉得我们该留下来吗?」
奉珍和奉天一样纠结,她也觉得这事很难抉择。留下吧,似乎掺和得太过了;不留下吧,看着这些瘦骨嶙峋的百姓和浑身是伤的天女姐妹又于心不忍。
奉云想了想,却道:「神使大人,要不我们留下吧。本来我们不就是想来陈国布道,去国都盖一座大神殿的吗?」
「现在我们跟着天女军的姐妹们,一路打到陈国国都似乎也没什么区别?而且这一路上也能布道呢!」
奉珍有着和奉天一样的顾虑,犹豫道:「可是咱们不是一向不涉及朝堂政事的么?跟着天女军的姐妹们打进国都,这样算不算干涉世俗权力了?」
因为如果她们跟着天女军,那天女军必然会得胜,将来不出意外的话,陈国的新王应该也会在她们之中诞生,那届时蓬莱神殿和新的陈国王权就真的分不开了。
奉天一直在避免与世俗权力牵扯,若不这么做,万一以后的神殿众人有样学样,变成了像梁国大国师那样的人可怎么办?
常言都道,权欲薰心。
梁国和陈国的神权就是与世俗权力搅合在了一起,神职人员才一个个的变得毫无敬畏的。
有他们的前车之鑑,奉天便希望蓬莱神殿的神职人员都能不涉世俗,专心修炼侍奉神尊。免得也变成了那等狂悖之人。
奉云挠了挠头髮,问道:「那...........要不咱们请示一下神尊?」
奉天嘆息:「只好如此了。」
于是奉天便取出那个专门用于与神尊沟通的神赐玉符,恭恭敬敬的焚香敬拜,寻求祂的意见。
片刻后,奉天对着神牌磕了几个头,默然收起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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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云小声问道:「神使大人,神尊神谕怎么说?」
奉天轻声答道:「神尊说,不涉世俗是对的,但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叫我们尽力襄助天女军............也顺道观察有无合适的陈国新王人选。」
既然神谕已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奉天与奉珍奉云江云归和另外几个女孩商议了一番,便准备明日答覆天女军首领。
第二天,得到了肯定答覆的天女军首领欣喜不已,当即便和另外几个首领决定要退位让贤。
奉天身为神使自然不可能接任她一个小小的首领之位的,奉珍奉云都是入了神谱的神仆,自然也不能担任世俗首领,但江云归和另外几个女孩都暂时还未记名在神谱中。
几位首领便想推举江云归做众人之首。
江云归本不愿受职,但在奉天的首肯下,她没有接任首领之位,而是做了天女军的副首领。
天女军的首领夏至也只能暂居原位,对此,她颇有些遗憾。
因为夏至本人是农女出身,并没有读过多少书,一路走来全靠她自己机敏。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做个副手绰绰有余,但要担任首领还是差了那么些火候的。
而江云归却不同,她是富商出身,读过书识得字,见识也比所有起事的百姓多。
但江云归不肯受首领之位,夏至也只好先把位置坐着。
她心想,大不了日后她全听江姐妹的差遣便是了,先暂且挂个首领虚名就够了。待日后找个机会,她再想办法推举江姐妹做真正的首领。
江云归接任了天女军的副首领之后,奉天一行人就算是彻底融入了这一支以天女军为首的「叛军」队伍里。
众人听闻这好消息,皆是欢喜不已。
自此,奉天等人就成了天女军的编外领导。
她们三人虽然在天女军里没有正式的职位,但所有人都十分信服她们,有什么决策都会主动找她们商议。
而奉天从黑风寨里救下的几个女孩也加入了天女军,成了几个小纵队的修习教头。
奉天本人不怎么管事,但奉珍却兼任了医师,正在琢磨着怎么把众人亏空的身体养回来。奉云就当仁不让的成了半个铁匠,这会正在研究怎么炼制一批甲冑刀剑来,好给众人补齐武器。
江云归这个新任的副首领暂时也没有管太多事务,而是专心带着天女们修炼,提升她们的修为,还带着她们一同练习结阵对敌。
有江云归这个天资卓绝的副首领的手把手指导,天女军众人的修为齐齐上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平均修为就已经达到了练气五层。
江云归本人也在这段时间水到渠成的筑基了。
她凝练出的本命法器是一把剑。
江云归在问心关里发下宏愿,要以此剑斩尽天下恶徒,还天下一个太平。
她的筑基极大的鼓舞了其他天女们,也让奉天十分欣慰。
众人在地道中休整了约摸一个月,还趁着休整的时间把剩下的人都整编了一遍,重新分成了不同的队伍。
普通的百姓全部留守地道专管后勤杂务,天女们则正式转成了唯一的战斗力。
因为在她们平均修为达到练气五层后,男人们就远远跟不上她们的行动了,只能退居二线,成了守卫后勤人员的备选队伍。
而原本几支只是结盟的反叛队伍也彻底整合在了一起,全部归于天女军麾下。
自此,天女军的未来雏形初定。
打头阵作战的一线是天女,二线是青壮男人,后方是其余百姓。
所有人都各司其职。
奉珍在这一个月内修为一跃到了筑基二层,医术也见涨了不少,她顺势炼制了不少的丹药补汤,不仅将众人亏空已久的身体治癒了,还让他们整体的身体素质好了许多。
现在的天女军里,就连曾经最瘦小的半大小孩也被奉珍补得面色红润,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再也不是当初孱弱不堪的样子了。
奉云则在晋级一个小境界后成功踏上了炼器入门,用之前在路上收集的矿石打造了好几批统一的甲冑刀剑。
天女军再也不用全靠抢别人的武器勉强凑合了,现在她们每人都有一身量身定制的刀枪不入的铁甲,和一把适合自己的神兵利器。
虽然这些刀剑没什么灵气,也不能像奉云的飞剑一样自动杀敌,但比起普通的刀剑,它们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削铁如泥,吹毛断髮的绝世神兵了。
而且修为达到了练气七层以上的天女,都可以用灵气御使它们。在天女军结成剑阵时,这些由奉云批量炼制的刀剑便能整整齐齐的来个「万剑齐发」,洞穿敌人后还能拐个弯重回主人手中。
江云归则在这段时间里带着天女们疯狂修炼,她本人也去江州郡郡城里摸来了许多书籍恶补各种知识。
什么兵书医书农书,但凡是市面上找得到的,江云归都统统薅了带回了天女军中。她还顺势做了半个教习,带着天女军的几个大小头领读书习字,争取多长些见识。
奉天便加紧修炼,顺便给众人布道,给她们讲述神尊的种种恩泽与神迹。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天女军就在奉天的教化下,全员成为了蓬莱神尊的信徒。众人还在「大厅」里设了一个简易的神位,供大家参拜。
奉天本人的修为也提升一个小境界,达到了筑基六重境。她的禾穗现在可以分出无数支,每一支都能既做口粮又做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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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她们在地道里的吃食来源,几乎全靠奉天的禾穗上的谷粒。这饱含灵气的谷粒也让众人的身体越发的强健有力,天女们更是在种种助力下连连突破。
就这样,众人在地道中足足休整了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内,江州郡的郡守那边陆续派出了许多人马搜查她们的踪迹,好几次还路过了众人头顶的村落上。
但有天女们的灵气做屏障,郡守派来的大军连她们的半根头髮丝都没见着。反倒还让修为高的天女们暗中探听到了不少江州郡郡城里的消息。
一个月后,所有人都精神焕发,天女军的平均修为也整整齐齐的来到了练气七层,夏至等人还接连筑基。
这时,已经成为了天女军实际掌权人的江云归便下令,她们可以反攻了!
所有的天女整装待发,而剩下的青壮男人们和普通百姓们则留守地道,等着天女们回来。
青壮男人和普通百姓的领头人以水代酒,与天女们辞别,说自己一定会守好后方,等她们凯旋而归。
江云归和夏至饮下一杯清水后,便率众出发了。
奉天和奉珍奉云这次也会随行,不过她们不会和天女们呆在一个队伍里出战,而是暗中坠在整支队伍之外,为众人开道掠阵。
于是明面上带头的就只有江云归和夏至两人。
她们没有战马,便全体步行。每一个天女都身着护身铁甲,手中握着寒光闪烁的快刀利剑,整整齐齐的列队前行。
总共五百多名天女,将要迎战近十万江州郡驻军。
但没有一个人退缩或是害怕,反而个个都精神抖擞,整个天女军都隐隐散发着一股如同利剑出鞘的锐气。
五百对十万,乍一听上去似乎根本没有得胜的可能。
然而实际上,却是五百修士对上十万凡人!
甚至其中还有数十位筑基修士!
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此去必胜。
但江州郡的郡守却不知道。
他自从上次郡守府失守后就勃然大怒,直接将剩下十万驻军全部调去追杀天女军,势要将她们一网打尽!
可一个月过去了,他连天女军的衣角都没摸着。
甚至江州郡郡城的驻军里还流传出了天女军背后有神明庇佑的离奇谣言,什么金光法术,巨大药杵,漫天飞剑等等等等,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弄得人心惶惶,军心不稳。
江州郡郡守对这谣言嗤之以鼻,但为了保证人心不动摇,他还是下令封杀谣言,谁再提起这些话就斩谁。
他不屑的心想,不过是一群女人罢了,就算学了点三脚猫的工夫又如何?
还不是连她们的首领也被他抓过一次?
虽然后来被她趁乱逃了,但郡守觉得自己手握十万大军,再擒她一次也照样轻而易举。
在郡守的「剿灭叛军」的美梦里,天女军兵临城下。
守城的兵丁远远的看见她们的身影就想射箭,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射出去的箭矢全都被天女们结成的灵阵反弹了回来!
两方还没正面碰上,江州郡驻军就先折了一片人手。
有人惊慌的大喊「是妖法!」但立刻就被小头目斩杀了,并严禁所有人再说什么妖言惑众的话!
江州郡郡城的门楼上乱了一小会,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他们组织起人手守城,以最严肃的态度对待这群他们曾经看不上的「弱女子」,什么滚石热油长羽箭都整整齐齐的备好了。
只要天女军一开始攻城,他们就能把她们全斩在城门之外!
上一次的轻敌失误,这一次绝不会再发生!
因为对面那些女人的队伍一眼就能看到头,不过区区数百人罢了!有何惧哉!
然而这一场战斗註定要成为江州郡的守城驻军们此生最不可思议的噩梦了。
只见那群步行前来的队伍中,竟凭空飞出了许多把飞剑!而那些天女军们,则跳上飞剑,轻飘飘的就飞到了江州郡郡城的上空!
守城将领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可能齐刷刷的飞起来呢?!
可天女军就是脚踩飞剑飞起来了!还顺势将手中的刀剑往空中一抛!而那些刀剑竟没有下落!反而像是被无形的手握着一般,直直的朝城门上的驻军去了!!
霎时间,五百余把被灵力操控的刀剑结成了刀阵剑阵,如同陨星一般收割了无数守城兵丁的性命!!
只一个照面,江州郡守城的防线就被砍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可那些匪夷所思的飞剑还没有停下!它们穿过了无数人的胸膛,而后又一个急转,调头杀向了别处去!刀阵剑阵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守城的将领惊得人都快傻了,他在好似流光般的剑雨里声嘶力竭的大喊:「放箭!!放箭!!把这些妖女全都射下来!!」
兵丁们立刻手忙脚乱的张弓搭箭试图反击。
但暗中帮忙操控飞剑,让天女们得以「御剑而行」的奉云可不是来打酱油的。
她一直在队伍最后方通观全局,见到脚下的箭矢袭来,她心念一动,天女们脚下的飞剑就载着她们一个漂移过弯,轻轻松松躲开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而站在飞剑上的天女们早就在这一个月的连夜训练中适应了这样的急转弯,晃都不带晃的。
她们立在飞剑上,专心致志的操控自己的刀剑远程杀敌,即便偶尔有流矢擦过身上也不在意。因为奉云所铸的铁甲极其坚固,这种程度的流矢根本不需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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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城的将领下令发出了几批箭雨,但天女们却毫髮无损。
他骇得手都在抖,因为这样的场景,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说好的天女军只是一群后宅妇人组成的乌合之众呢?!
她们怎会如此厉害?!难道此前的谣言并非有心之人的谣传,而是事实么?!
在守城众人的惊骇下,半空中,御剑的天女们的阵势又是忽然一变!
第106章
奉云操控着飞剑迴转, 天女们也齐刷刷的收起了剑,并将铁甲下颌处的覆面拉了上来, 遮住了口鼻。
下方的守军们还没反应过来时, 就见天女们的面前凭空浮现出一支禾穗来!那禾穗新鲜饱满,就像是刚从枝头折下来的一样,还在滴水。
正当守军疑惑的时候, 天女们却勐地将自己的灵力灌注在禾穗中, 将提前浸透了奉珍炼制的加强版迷香的谷粒化作灵光,射了出去!
比之前刀阵剑阵更恐怖的密密麻麻的灵光如同骤雨, 袭向了城门上的守军!
顿时,大片大片的守军眼前一黑, 失去了意识,栽倒在地。
后面想来支援的守军见状简直骇得差点尿裤子,可在满天的灵光中,他们的四肢都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沉重得抬不起来。
被灵光直接打中的就晕了过去, 而侥倖没被打中的, 也手软脚软瘫到在了地上, 只能惊惧的看着天女们踩着飞剑往城门上飞来。
许多没被灵光打中的守军在万分惊恐中大口大口的喘息,吸进了更多的迷香, 片刻后便也失去了意识。
只交战不过半柱香时间, 守城的五万驻军就晕的晕,死的死, 全数倒下了。
奉天踩着她自己的禾穗本体从御剑队伍侧后方飞了出来。
江云归和夏至齐齐朝她拱手行礼:「神使大人, 我们攻下来了!」
奉天笑着应了一声, 随即让众人准备好迎接下一战。
江州郡里, 约摸还有五六万的驻军。
但现在, 他们不知道是还没接到消息,或是出去追查天女军的下落了,暂时还不见他们来支援城门处。
所以趁着这个时间,还在练气期的天女们可以赶紧调息恢復一下灵力。
奉云继续操控着飞剑,让剑身变得更宽了一些,练气期的天女们可以直接在飞剑上打坐调息。
而筑基期的天女还有余力,便守在同伴旁边,替她们把关。
江云归和夏至等几个头领也凑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奉珍趁这点间隙,又祭出了她的药杵继续炼制更多的加强版迷香。这个效果翻倍的加强版迷香是奉珍在这一个月里反覆实验炼制出来的,但它有一个缺点:在开阔地带效力减半。
为了补齐这被减半的药效,江云归便下令让天女们以摧枯拉朽之势先击杀一批守军,击溃剩余守军的心神,再投放迷香。
大部分人在惊恐之中是会本能的喘气深唿吸的,这种情况下,他们就能吸入更多的迷香。而另一部分人在恐惧时会屏住唿吸,但只要他们心神不宁,这迷香也能事半功倍。
所以天女们第一拨御剑杀敌,还弄出那么大的阵势,其实并不是真要打算挨个砍翻守城驻军。而是让他们对天女军产生恐惧之心,好使接下来的迷香发挥最大的作用罢了。
为了让迷香达到最极致的效果,奉天还用自己的禾穗做了个灵力中转站。她的禾穗提前浸透了迷香,然后让天女们再次灌注灵力将吸透了的迷香的谷粒投入驻军中。这样迷香就会得到三重加强,效力更甚。
果然,在这几重接连的战术之下,守城驻军们成功被天女军击溃。
天女们用刀阵剑阵击杀了第一批守城军后,剩下的,就基本上都是被奉珍的迷香放倒了的。
奉珍的迷香只能使人昏迷,没有解药就无法醒转,但并不会伤人性命。因为奉天并不想多造杀孽,而且,待她们攻下江州郡城之后也还需要人手来善后。
首战告捷,让天女们信心倍增。
江云归和夏至商量了一会,决定先不入城,等支援的驻军来了,将他们一併解决后,她们再入城去。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把郡守老贼解决了,免得驻军落败后他又熘了。
已经刺杀过郡守一次,认得他的样貌的夏至主动请缨。现在她已筑基,再不必担心像上次一样,失手被一群凡人抓住了。
江云归有些不放心,又点了好几个筑基女修与夏至同去。
这样就算她们被重兵围剿,也能彼此照应着全身而退。
夏至知道轻重,也没逞英雄,带着几个筑基女修就潜进了城中。如果她们能在另外几万援军到达之前拿下郡守的人头,搜出虎符的话,那么说不定后面的一战还可以直接免去。
江云归则带着其他天女静候下一战。
等天女们调息完毕,还休息了一会,城中才又来了一批稀稀拉拉的援军。
这一批被派来支援守城的似乎并不是江州郡的驻军,因为他们不仅着装不同,气势也很弱,还有很多人一见到半空中的天女就直接丢下武器转头跑了。
正准备召剑迎敌的天女们:?
天女们十分迷惑,但又不确定这是不是郡守老贼的诱敌之计,便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立在飞剑上冷眼看着他们抱头鼠窜。
但这群「援军」丢下武器逃走后,天女们左等右等,等了半天也未见着下一批江州郡的驻军前来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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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归满心疑惑,指派了两个筑基期的女修去探一探城中是否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意外。
两个筑基女修领命御剑而去。
然后她们与准备去暗杀郡守的夏至等人碰在了一起,看着下方混乱的场景面面相觑。
她们的下方,正是天女军们在等待的「下一战」的援军:另外一半江州郡驻军们。
而这混乱也让她们始料未及。
江州郡驻军竟也反了!
一个身着重甲的将领从郡守府一路带兵打到了风神庙,并将藏身在风神庙暗室里的江州郡郡守揪了出来。
在郡守杀猪般的嚎叫里,重甲将领毫不犹豫的直接将他一刀两断。
来暗杀郡守的夏至等人:「...............」
现下的情况很是微妙。
夏至等人原本是暗中潜入城中的,但后来见城中混乱不堪,她们便趁乱摸到了郡守府的屋顶,亲眼见到了驻军将领带兵拆了郡守府的全过程。
心情难以言喻的夏至等人便又跟在这队伍之后,一路来到了风神庙,并目睹了郡守老贼被斩的一幕。
后面两名来打探消息的御剑女修是见下方有情况,直接停在了风神庙屋顶的,夏至等人一看到她俩,就干脆的现身与她们汇合了。
就在底下反了的驻军们的头顶上,他们一抬眼就能看见。
但那驻军将领却像是瞎了一样,只当没看见屋顶的众天女,照旧按照原计划把郡守揪出来,在风神庙门口祭了旗。
只有一个细心的天女注意到他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不知是在紧张,还是在害怕,亦或是兴奋。
直到把郡守斩了之后,那重甲将领才勐地后退,砰的一声单膝跪下,朝着屋顶上的众天女抱拳道:「末将愿降!求天女军首领一见!」
夏至沉默了片刻,往前一步:「我便是天女军首领夏至,将军请起。」
那重甲将领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误打误撞的正巧遇到了天女军首领,当即便拎着郡守的脑袋投诚,向夏至等人诉说了原委。
原来那郡守老贼自旱情后就借着虎符,频频将他们徵调去做私兵为他鞍前马后不说,还剋扣了驻军们的军饷。
江州郡驻军们憋了一肚子气,但有虎符在,他们也没奈何。
后来江州郡里烽烟四起,各处都有活不下去的百姓起事反了,郡守老贼又派他们去「平叛」。
驻军们只能不情不愿的对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举刀,但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这些父老乡亲,江州郡驻军们也始终做不到赶尽杀绝。他们只能尽可能的放水,让更多的百姓能从他们手下逃脱。
于是郡守老贼便以他们玩忽职守的名义,扣了他们的粮饷,还下令让他暗中养着的几处匪窝倾巢出动,去大肆捕杀百姓!然后再用这些百姓的人头来冒领江州郡驻军们「平叛」的战功!
甚至还藉此将许多山匪转为军籍,塞进了江州郡驻军里,意图染指这支铁血之军!
重甲将领声音嘶哑:「夏首领可知,你们当初为何能在重兵把守下潜入郡守府么?」
因为起事的队伍里,有好几支都来自许多江州郡驻军官兵的故乡。
那些反了的人里,有他们的亲朋好友,乡邻故旧。
夏至等人被俘后,也是驻军官兵们暗中操作,才多次都「未能搜查到天女军剩余残部」。
否则,他们那么多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百姓,如何逃得过一支久经沙场的精兵队伍的搜查呢。
夏至恍然大悟。
她从屋顶上御剑而下,亲手扶起这位虎目含泪的将领。
其余驻军们也跟随那将领全部放下了武器,卸下了战甲,与夏至等人一同出城去。
行至半路,夏至忽然道:「将军,我们在城门口击杀的守军............?」
那将领摇了摇头:「我们军中早已被郡守老贼折腾得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都各自想法子退了下来。现在还能听那老贼的指挥去守城的,多半都是他暗中豢养的转了军籍的山匪们。」
山匪们没有退路,想要活下去就得抱紧郡守的大腿,与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他们才会听令去守城。
夏至忽然想起她们攻城时,那些守军确实倒得太轻易了,不大像是精兵该有的样子。
夏至松了一口气。
城门口,江云归略有些着急。
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有人回来呢?
夏至她们去暗杀郡守,需要摸盘地方,久一些没回来也情有可原,可那两名探情况的筑基女修也久久未归是怎么回事?该不会中了暗算吧?
奉天拍了拍江云归的肩:「莫急,两名筑基修士联手,即便是遇到重兵围剿也能全身而退的。」
江云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以免急躁出错。
其余天女们仍旧立在飞剑上,随时备战。
大约半个时辰后,城里终于传来了动静。
夏至等人竟带着数万江州郡驻军回来了!!
还是卸了战甲,弃了刀剑,徒步而来的降军!!
江云归她们惊愕,跟随夏至来投诚的降军们更惊愕。
守城的少说也有五万人,竟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就全数被放倒了么?!就算这里面掺着山匪,作战经验不算足,但这可是足足五万余人啊!!
而上方御剑的天女军,乍一看过去,撑死了也就几百人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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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军们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不管天女军用的什么方法解决了几万人,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战场上都是以结果论功绩的。
天女军个个以一当百的实力在初见时就给降军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江州郡驻军本就是真心投降,现在看到了这么多的活生生的例子,都有些庆幸自己并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没打算跟天女军作对。
夏至御剑而起,向众人说明了情况。
众人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看到下方为表诚意赤手空拳徒步而来的江州郡驻军们,江云归和夏至便也下令让天女们收起了武器。
天女们立刻整整齐齐的手一翻,奉天赐下的禾穗便化作光点重新聚集在她的本体禾穗上,奉云也操控飞剑,让天女们降落到降军面前。
夏至与江云归跟那领头将领商议了一番,而后就在这硝烟未散的城门口,天女军正式接受了江州郡五万余驻军的归降。
接下来便是要打扫战场。
大部分被放倒的守城军都是被迷香迷倒了的,此时还活得好好的。
归降的江州郡驻军们惊喜的把那些没能躲开守城的战友们扒拉出来,等稍后给他们餵一剂解药便可。而那些山匪们则被挨个补刀,一一清理完毕。
几万降军和数百修士合力,城门口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
他们把江州郡郡城的城门打开,再入城收尾。
城里倖存的富户百姓们要安抚,漏网的山匪要逐一剪除,原郡守府的鹰犬也要全数清理出来,地牢里无辜被牵连的百姓也要放出来............
整个江州郡郡城,百废待兴。
天女军正式入主江州郡,成了江州郡新的掌权者。
*
蓬莱岛。
墨卿一直在关注着天女们。
尤其是陈国新晋的天女。
梁国的天女在惜辛的带领下,已经走上了相对平稳的发展阶段,但陈国的天女们却才刚刚迈上道途。
如果说梁国的天女是盛世中冲破陈旧的腐土生长出来的嫩苗,那么陈国的天女就是在乱世中从尸骨里生出的新芽。
她们都一样,但又不一样。
墨卿时时注视着她们,用神力「点拨」她们,让她们能更加顺利的「开悟」。而她们,又反馈给墨卿更多更精纯的神力和信仰。
墨卿的累计收到来自女修的一亿信仰值的进度条都被她们拉满了。
这个进度条给墨卿解锁的奖励是神之手的升级。
和真实之眼一样,神之手也是分等级的。
最初的神之手,可以通过「实」转「实」来实现「造物」,但限制也挺多。
比如她创造出的实物都只能继承原有的属性,不会有新增属性,体积也只能与原有的差不多大。
墨卿用紫竹和清风捏出春和的时候,她的属性就是清风的「飘忽」加紫竹的「成长」,而不会变异或者新增其他不一样的属性,她之所以能长大,都仰赖于紫竹本身具有的「扎根成长」的属性。
而她最初的体型,也只有那一块紫竹那么大。只能通过后续的「成长」而长大。
但神之手升级后,墨卿就可以从单纯的「融合」升级成「新生」。
她用升级之后的神之手重新捏了一遍春和,让她的两种属性不再是简单的一加一大于二,而是像生命结合后产出新生命那样,给她赐予了全新的属性:聚风。
曾经春和只能像清风一样在空中飘荡或者像成精的紫竹一样在地上奔跑,但无法拥有更多的技能。
被墨卿升级后的神之手重新捏了一遍后,她本身的清风属性就彻底叠加了紫竹的成长属性,演变成了可以从一道细小的风旋儿成长为一道暴烈的飓风。
简而言之,就是现在的春和,比之前多了一道可以「聚风」的技能,而这一道新技能,完完全全来源于神之手赐予她的「新生」。
升级的神之手,比起最初的「造物」,更多了一丝灵性,也多了一丝带有不确定性的「变异」。
就像父母无法保证自己孩子与自己的长相相似程度一样,墨卿也无法保证她创造的新属性是怎么样的,基本上只能随缘。比如春和的聚风技能,就是墨卿在重新捏她之前完全没想到的。
这种无法彻底掌控的随机性看似是一种退步,但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真真正正的「新生」。否则,墨卿的神之手就只是个简单的复制或者改装工具而已。
因为生命本身就具有不确定性。
如果父母可以随意决定孩子的相貌性格智慧,或是完完全全的继承父母的所有特性,那么新的生命将会像是复制粘贴一样,毫无意义。
墨卿现在的神之手,就像是从简单的嫁接与克隆,升级到了自然而然的孕育与进化。
而且还不止于此。
升级后的神之手结合真实之眼,让墨卿彻底掌控了整个蓬莱岛。
在墨卿刚拥有真实之眼的时候,她能「看见」整个蓬莱岛,但却顶多在海里掀起些风浪,并不能影响到整片海域范围。
但现在的神之手却让墨卿可以随意改造蓬莱岛全岛了。
她只需要伸手轻轻一点,蓬莱岛上的小山脉就会根据她的心意改变位置和走向,而且整片海域内的一切虚实之物,都可以被她完全掌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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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将岛上的地形大刀阔斧的改造了一通,让蓬莱岛上的山脉全部围绕着桃都木的树根盘旋而上,再将各个建筑点缀在树根掩映的山林里。
最初系统赠送的别墅也被墨卿搬到了一座小山头上。
现在的蓬莱岛,远远看去,只能看见巨大的桃都木。只有走近了,才能看见那些在树根上起伏连绵的山脉,和坐落在山间的各种亭台楼阁。
桃都木成了蓬莱岛新的基座。
墨卿还引来海水,从高高的树冠上倾泻而下,造了好几条人工瀑布出来。
她这一通大动作不仅改变了蓬莱岛上的布局,还使得蓬莱岛的结界又裂开了几条大缝。
蓬莱岛即将出世。
而墨卿也在准备着用升级后的神之手设计未来给新神们居住的天宫了。
她估计蓬莱岛正式出世时就是她首次封神时,所以她得赶在那之前,先把未来新神所居的天宫规划出来。
但现在,未来的天宫还仅有个模煳的雏形。
未来的天宫要设计多少建筑,日后安放在何处,各处分别用于什么职能等等等等都还有待商榷。
墨卿并不着急,她看了看天女们的修炼进度,相信她们能赶在蓬莱岛出世之前给她反哺回来足够的信仰和神力,好让她彻底觉醒神骨,掌控封神的权柄。
仿佛能通天贯地的桃都木下,神明敛眉垂眸,指尖轻抚过如同流苏般的信仰线,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
梁国,司女监。
众位天女首领围坐在大厅,面上皆有愠怒之色。
自从上次将闹事的「娇女」们当众处理之后,天女堂又接连遭遇了好几次类似的事情。
男人们撺掇着家里的「娇女」,叫她们往死里去大闹。
因为天女们的实力越发强悍,男人们越来越拿她们无可奈何。
她们就像是悬在所有曾经欺压过女子的男人头上的一把利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挥下来。
男人们又嫉又恨,在忌惮天女的同时,又变本加厉的驯化「娇女」。他们不敢正面对上天女,就让「娇女」们借着同为女子的身份,去吵,去闹,去争。
左右失败了也是那些「娇女」挨打,司女监又管不着男人,所以男人们鼓动着家里的「娇女」,让她们以死相逼,最好能引得天女内斗。
比如第一次的大闹,「娇女」们的下场不就引来了好几个天女的同情,叫她们当场修为下跌退出天女堂了么?
男人们在海神庙里盘算着,只要让「娇女」们继续去作死,去撩虎鬚,惜辛就总有一天会忍不住对她们下重手的。
而那时,男人们就可以出面装好人,装理中客评评「公道」,让那些温和些的天女倒向他们,重新变回「娇女」。这样他们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削弱天女,分化她们。
至于原本那些「娇女」的死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女人嘛,多的是,既轻且贱。
随意给她们点甜头,说两句甜言蜜语哄上一哄,她们就会奋不顾身的去撕咬那些与她们同为女子的天女。
作者有话说:
触底才会反弹,下一章直接彻底粉碎某些人的垂死挣扎。
梁国天女与陈国天女的环境不一样,她们需要经过多次的忍让和讲理失败后,才会明白讲理没用。
第107章
司女监内, 气氛很是凝重沉闷。
「娇女」们接连来闹了好几次的事,即便惜辛每次都下令抓住闹事者重打也无济于事。
因为那些被打了板子的「娇女」会在天女们把她们拎回家的路上哭嚎不休, 惹得许多人好事人都来围观。
「娇女」们的嚎哭谩骂引发了坊间许多的流言, 天女堂的名声都快被她们搞坏了。
曾经,天女是众所周知的得蒙神恩,备受艷羡的幸运女子, 而现在, 在「娇女」们的不断挑事搅和之下,「天女」俨然已经成了骂人的词。
天女堂众人已经不止一次, 听到外间的「娇女」们互相争风吃醋时,嘲讽对方是不是「想做高高在上的天女」, 对于那些性格不那么柔顺的女子,「娇女」们就阴阳怪气的喊她「天女娘娘」。
这一通操作下来,天女堂各处的生意大受影响。
女客们不敢再来天女堂,怕被家里人说她们想做天女,男人们也乐得落井下石, 给天女堂散播更多的谣言。
说天女们本就是一群没人要, 没人爱的女人, 不然她们怎么会一直住在堂内,连家都不回呢?
至于天女们的修为, 他们就说, 那是蓬莱神看这些没人要的女人可怜,才胡乱赏她们些补偿罢了。而正经人家的「好女子」是用不上这样的补偿的。
为了彻底把「娇女」和天女们分割成两个对立的阵营, 男人们还举办了好几次选拔「娇美人」的活动。被选上「娇美人」的女子, 就可以被公认的好男儿娶回家, 官府还会奖励给她们一个牌匾。
官府规定「娇美人」不论出身家境, 都能做正房太太, 还能得诰命。
这让无数「娇女」做梦都想成为「娇美人」。
而想要成为「娇美人」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难的是三从四德,女德女戒,「德容言功」都要会,简单的是,只要符合世人对女子的评判标准,就能入选。
所以,「娇美人」选拔的,就是典型的,柔顺的,温婉的,贤惠的,懂事的,贞洁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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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届的选拔,选出的「娇美人」有为了给夫家生儿子而险些血崩而亡,但却在生死关头主动喊「保小」的新妇,官府直接把牌匾抬到了她家门口,还下令让她夫家以后只能让她做大太太。
也有为了父母家族的名节,被外男瞧见了正脸就要上吊保贞洁的未嫁烈女,她吊死后人人称赞,还有无数男人说愿意把她的灵位迁进自家祖坟,让她与家中早逝的好男儿在地府做一对阴鸳鸯。
那家的父母也得了个「教女有方」的牌匾。
还有国都中出了名的温婉大家小姐,官府赞扬她从出生起就未踏出过闺阁,是一等一的贤淑贞静好女子,敲锣打鼓的把「娇美人」牌匾送到了她家门口,引得无数男人都想娶她为妻,媒婆都差点踏破她家门槛。
这些奖赏个个都送到了「娇女」们的心坎上。
官府的牌匾,男人们的赞赏,丈夫的疼爱,其余娇女的艷羡,无一不是她们此生的最高理想。
如此一来,跟「娇美人」完全相反的天女,就渐渐地成为了人们避之不及的「没个女子模样,又没人要的『天女娘娘』」。
「天女娘娘」在梁国已经快成了骂人的词了,几乎已经无人再提起,曾经的天女一词意味着什么了。
司女监内,天女头领们也在商议,天女们是否需要改称。
因为在「天女娘娘」变成了骂人的词后,有些天女就会羞于承认自己是天女。
惜辛却不贊同。
因为只要她们不乖乖的重新跪在男人脚下,那么不管她们怎么改变自称,男人们和他们的「娇女」帮凶也会把她们的下一个称唿污名化。
就像是「妇人」,一开始只是指的成年女子,但后来却硬生生的成了带有侮辱意味的词语一样,污名化让女子们对「妇人」一词避之不及,哪怕成了婚也不说自己是「妇人」,只说自己是某某夫人。
要是谁叫她们「妇人」,她们可是会生气的。
惜辛不想「天女」一词也成为下一个「妇人」,于是她决定硬刚到底。
坊间流言她们无力阻止,但她们要态度坚决的维护自己的天女身份,大大方方的让世人知道,她们就是天女,是堂堂正正活在这世上的天女!
而且,惜辛还下令,以后在天女堂闹事的「娇女」不再分带头的和从犯,全部抓起来打板子,打完也不再直接放她们回家,而是关押在司女监里,直到刑期结束,她们当众认罪后才能放她们走。
若是不肯当众认罪,那就继续关押。
这下「娇女」们才知道怕了。
但她们怕的不是挨打,也不是被关押,而是穿着囚服当众认罪。
在她们的眼里,让她们披头散髮衣衫不整的跪在众人面前认罪,跟光着身子招摇过市几乎没有区别。
都是会让她们「失去贞洁」的可怕之事。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拔了簪钗,散了头髮,穿着与里衣没什么区别的囚服在众目睽睽下认罪,这些视名节为生命的女子都犹豫了。
她们平时连袖口领口都扣得严严实实,再贫穷的「娇女」也会整整齐齐的把头髮梳上去,规规矩矩的簪一根树枝或是筷子。
在「娇美人」选拔活动出来后,女子的着装行为也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环,「真正的贞洁好女」是连指尖都不会露出来叫外人看见的,平时都缩在袖子里。
在这种情形下,惜辛规定的去簪散发的「囚服认罪」,几乎就等同于当众扒光了她们。
「娇女」们开始惊恐的拒绝父亲和丈夫让她们去天女堂闹事的命令,因为这样就是断了她们的名节,叫她们生不如死。
男人们万万没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往日他们用来驯化「娇女」的枷锁居然反过来锁死了他们手里最听话的筹码。
因为「娇女」们宁死也不肯落到司女监的手里,被押着「囚服认罪」的地步,有几个被逼得急了的「娇女」还真上了吊。
她们不敢违抗父亲丈夫的命令,又觉得名节比一切都重要,于是她们选择了以生命来证明自己的贞洁。
男人们在海神庙里商议了一番,决定让家里的老母亲带着妻女的尸首去司女监「求个公道」。
年老的妇人,此生唯一的软肋便是她的儿子,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她们脸面都可以不要,大不了,她们也一起碰死在司女监门口就是了。就算死后被换上囚服游街,她们也顾不得了。
司女监。
惜辛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几个老妇人抬着尸首过来就想嚎,她果断提前出手,封住了她们的嘴。
但那几个老妇人却猝不及防的放下尸首,跑到大门柱子边,勐地一头撞了上去!
这事发生得太快,司女监所有人都没想到。
跟着老妇人一起来的年岁不大的女孩儿便嚎啕大哭,也不骂人不闹事,就撕心裂肺的喊着奶奶,哭得好似断肠人一般。
这时,男人们就闹哄起来了,说司女监逼死了人命,这下该抵命了吧?
而之前一直对闹事的「娇女」不闻不问,说女子的事都不归他们管的官府却迅速派人来包围了司女监。
天女们当即就想动手,但却被惜辛制止了。
她们现在的修为颇高,随便出手都能打死一片凡人,如果她们这时候出手,就正中了官府的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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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页
到时候,官府就可以借着人命官司,光明正大的插手进司女监。
惜辛知道官府的算盘。
所以她不会让他们如愿。
惜辛冷笑了一声:「想抓我们进监牢?好啊,我身为司女监掌令,理当为手下的事情负责,我跟你们走便是。」
官府的人愣住了。
他们其实只是想趁天女们理亏时拘几个天女示众来做日后谈判的筹码,但没想过要抓惜辛。
因为惜辛不仅是王女,还是司女监之首,如果抓了她,难保其余天女不会造反。
官府本来的打算,只是藉此打压惜辛和司女监,继续与她在朝堂上斗法,最好能逼得她松口,在司女监内塞几个男人或者「娇女」进去,当理中客「以保公正」而已。
可惜辛却不容拒绝的自己走进了天牢。
这下官府的盘算全乱了。
想审问惜辛?惜辛现在有筑基三重境的修为,若是真的惹怒了她,她抬手就能把官府噼个粉碎,除非她自己理亏不动手,否则谁敢动她?
而且一旦惜辛受审,天女们如果放弃了之前的周旋,直接撕破脸,跟官府反了怎么办?谁阻得了她们?!
可若不审惜辛,官府之前的心思就全白费了。
官府顿时骑虎难下。
司女监内,天女们果然炸了锅,有些暴脾气的天女当即就想打进天牢,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砍了那些一直在暗中搅风搅雨的男人们。
但理智些的天女拉住了同伴。
她们不能再递把柄给官府了。
除非她们是真的想反。
可现在大梁虽有暗流,但自从天女出世后,整个梁国算得上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她们没有反的理由。而且,因为劫狱而造反,名不正言不顺。
一个暴脾气女修一拳砸碎了一张椅子:「那怎么办?!咱们就这么干看着吗?!」
旁边的女修拉住她:「不,不是干看着,我们得相信掌令,不能坏了她的事。」
暴脾气女修又捏碎了一只杯子,但比之前冷静了许多,没再提掀了天牢的事了。
众天女们商议后,果然按下了情绪,没去劫狱,而是学着「娇女」们的样子,派出筑基女修齐齐御剑在天牢上空默然盘膝端坐。
她们既不出手,也不答话,就那么冷冰冰的盘膝端坐在飞剑上瞧着下方的人,任由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岿然不动,看得那些狱卒们头皮发麻。
此前一直以和为贵的天女们第一次朝凡人亮出了剑,谁也不知道她们的剑什么时候会挥下来。
另一边,朝堂上也吵成了一锅粥。
惜辛直接撕了他们的剧本,让他们原本准备好的各种计谋和说辞都落了空。
天牢上空御剑端坐的女修,是天女们对朝堂无声的威胁。
如果这事处理不好,到时候她们恐怕就要大开杀戒,血洗国都了。
一直把天女们当做对手,却在天女们的和善下忘记了她们的修为的朝臣们焦头烂额,派了好几拨人去天牢请惜辛出来上朝议事,但惜辛却迳自盘膝入定,连眼神都没回给他们一个。
无奈之下,梁王亲自带着百官来天牢,压抑着怒火想跟这个不孝女求和,但惜辛已经入定了,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
他们的头顶,黑压压的停着数百个筑基女修,让他们走进天牢的时候腿肚子都在发抖。
因为那些天女的眼里,冷得几乎没有一丝感情,似乎下一瞬就能挥剑造反。
梁王的情绪在看见入定的惜辛后就彻底炸了。
「来人!把这个不孝女搬去朝堂!」
他似乎觉得,只要把惜辛搬出天牢,他们之前对天女们的种种打压挑衅就可以被揭过去了。只要惜辛重新站在了朝堂,他们就能继续与她你来我往的使袢子,像之前那样,跟她「讲道理」。
然而,入定后的惜辛身如千斤坠,不仅搬不动,连靠近她的凡人都会被金光反弹得倒飞出去。
这下樑王和百官是真的慌了。
梁王拂开身侧的人,双腿发软的走到惜辛三米外,「惜辛!!你睁眼!父王知错了!你快起来!有什么事咱们去朝堂上谈,好好谈!!你快把那些御剑的女修们斥回去!!惜辛!!女儿!!」
话到后面,梁王的声音都近乎悽厉的尖利了起来,犹如破釜沉舟一般。
但惜辛已入忘我之境,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叫她看见,听见。
梁王心怀侥倖的想伸手去拉她,但他的手一伸到惜辛三米范围内,立刻像是被火烫了一样本能的缩了回来。
他也无法靠近她。
百官们正惊慌,又听得头顶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剑鸣声。就算是有房顶遮着,百官们也能想像到天牢上空御剑的女修们现在是怎样的冰冷神情。
她们在向他们示威。
梁王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冠冕都跌散了,鬓边的白髮也乱了。
百官们也整整齐齐的跌在了天牢里,在头顶不断传来的剑鸣声中,许久都爬不起来。
半晌后,梁王才像是回魂了一样,抓住国相的袖子:「爱卿!去!去找雍娘!还有你女儿!婉桃!叫她们来劝惜辛!去啊!快去!!」
国相也恍然大悟,连滚带爬的冲出了天牢,去蓬莱神殿求雍娘和婉桃来劝解惜辛。
蓬莱神殿,苏巧贞冷眼看着前来求见的国相,却公事公办的以神侍不能擅自离殿,且蓬莱神殿不涉任何朝堂之事的理由,拒绝了国相的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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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相跪在蓬莱神殿冷清了许多的大殿里痛哭失声,他不敢跟苏巧贞犟嘴,也不敢直唿王女名讳,只哀哀的一声声喊着婉桃,喊着女儿。还说自己要在这里跪到婉桃愿意出来见他为止。
苏巧贞摇摇头,转身走了。
偏殿里,雍娘和婉桃还有其他小童子看到苏巧贞过来,都齐齐跑过去围住了她。
苏巧贞蹲下来,看着雍娘和婉桃:「雍娘,婉桃,国相来求见你们,你们想去劝惜辛吗?」
雍娘和婉桃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司女监的事她们也有耳闻,知道惜辛大姐头过得很是艰难,她不仅要跟那些朝堂上的老狐狸们掰扯,还要应对各种算计和阴谋。
雍娘和婉桃虽然还小,但她们在神殿这么久,也懂得了不少的事。
所以雍娘不仅不想去劝大姐,甚至还有点想出去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而婉桃犹豫了一会,问道:「苏姐姐,我们能不能趁现在提一些要求?」
婉桃觉得,继续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双方都需要一个台阶下来。否则,不论是司女监被打压,还是天女们愤而造反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她在想,能不能趁这个机会,替司女监多争取一些权力,这样就算是朝堂先退了一步,惜辛也有了台阶可下,不至于一直入定下去。
苏巧贞笑了笑,摸了摸婉桃的脑袋:「当然可以,但不是现在。」
且让梁王与百官们再受两天惊慌日子吧,毕竟,现在他们虽然嘴上喊着和谈,但却一点实质性的让步都没做出来呢。
光是纡尊降贵的去天牢请求惜辛上朝算哪门子的让步?
等天女们再添一把火,让百官们发自内心的恐惧服软了,知道该怎么做了,蓬莱神殿再应他们的苦求,顺势出面做个中间人。
不过是去做个歪屁股的理中客而已,这种曾经被男人们用得炉火纯青的伎俩,蓬莱神殿不也可以有样学样的么!
苏巧贞冷笑了一声,一手牵着雍娘,一手牵着婉桃,带她们回后堂去修炼。
再等待两日也不迟。
这两日,梁王和朝中百官可真是过得胆战心惊。
天牢中,惜辛一直入定未醒,而天牢上的御剑的天女们也一直没有离开。
若她们只是单纯的继续御剑坐着倒也罢了,但问题就在于,半日后,她们就聚出一把几人高的巨剑,而后悍然一剑,直直的噼在天牢门前!!
修士的威压顺着巨剑倾泻而出,骇得风云变色,整个国都被这恐怖的神来一剑震得抖了三抖,其势竟如同地龙翻身一般,地动山摇!!
而且在这之后,每过去六个时辰,她们就会召来剑雨,噼掉天牢的一处地方。
先是门楼,后是门廊,再是门柱子...........短短两日,天牢各处被拆得面目全非。
但天女们既不发话,也未曾伤人,对百官们的求饶与求和也置若罔闻。
梁王和百官都知道,若惜辛再不醒来,天女们噼完天牢,就该去噼朝堂和他们了。
他们既惊且怒,但天女们只噼建筑,一个人也没伤着,想给她们扣个造反的帽子都站不住脚,而且还极有可能彻底激怒她们,让她们真的反了起来。
梁王请不动雍娘和婉桃,也叫不醒入定的惜辛,天牢上空的天女们更是对他的和谈视而不见,不管他说什么,她们都用看草芥的眼神看着他,与往日讲道理的样子没有一丝相同。
百官们也被每隔六个时辰一次的恐怖剑雨吓得两股战战,国都中的众人更是因此骇得连门都不敢出。
什么「娇女」,什么官府,什么隐在幕后的男人们,在看清天女们大有撕破脸皮不讲道理的架势后,纷纷吓得缩了回去。
曾经天女们一直照章办事,让他们有了一种自己可以她们平起平坐的错觉,还敢在她们面前胡搅蛮缠,想跟她们掰扯着「讲道理」。
但现在,天女们不想讲道理了,他们这才惊觉,在修士的剑下,他们凡人不过蝼蚁。之前他们能在她们面前蹦跶,不是他们有多厉害,而是她们没有追究罢了。
梁王和百官终于认清了现实。
天女们若有心与他们和睦共处,那是她们仁慈,而若他们再继续得寸进尺,她们当真计较起来,整个大梁都得匍匐在她们的剑锋之下。
如今天女们还没彻底撕破脸,不过是在等惜辛醒来,也是在等梁王和百官的表态。
梁王和百官彻底服软了。
他们战战兢兢地在屋顶都被噼没了的天牢里商议出了求和的诸事。
梁王昭告天下,国都停办「娇美人」活动,梁国境内禁止打压天女,且官府不能再干涉天女行事。若有违者,不论男女,司女监皆有权自行处理。
污名「天女娘娘」的「娇女」,撺掇女人来天女堂闹事的男人,只要司女监有证据,便能将他们绳之以法,该抓的抓,该打的打,该杀的杀,朝堂百官皆不会再有异议。
梁王在亲笔写出的诏书上盖上了玉玺印鑑。
这一次,下一批的剑雨果然比上一批温和了许多,但天牢门前那把灵力所聚成的巨剑仍旧立在那里,一刻不停的散发着能叫人嵴背发凉的骇人威压。
梁王和百官捧着诏书去下令张榜。
而天女们则冷眼看着他们在自己的脚下瑟瑟发抖,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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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梁王的诏令传遍了国都。
「娇美人」选拔取消,官府还主动派人搜查,将之前那些聚众闹事者抓捕归案。而那些「娇女」和幕后的男人们,没有一个敢说半个不字。
可天牢里的惜辛仍旧在入定中。
天牢也被天女们噼干净了,王宫朝堂也被噼了一半了。
王宫通往议政殿的大道上,也立着一把与天牢门口一模一样的巨剑。
梁王带着百官,一步一叩首来到蓬莱神殿,求神侍大人调解,求雍娘和婉桃出面劝谏惜辛。
作者有话说:
一哭二闹三上吊,师夷长技以制夷。
梁国天女即将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第108章
蓬莱神殿。
苏巧贞冷眼看着许久不见的梁王, 看他带着百官跪在神像前痛哭流涕的忏悔,求她和雍娘婉桃去劝谏惜辛, 去阻止每日都会噼下一柄巨剑, 震得国都抖三抖的天女们。
梁王鬓边白髮散乱,跪在百官之前哀声求道:「神侍大人,寡人已经知错了............寡人已下令将闹事者拘捕, 送往司女监, 任由惜辛处置,官府日后也不会再对天女行事有任何置喙了!」
「求求神侍大人, 去劝劝惜辛,叫她醒来, 斥走那些御剑天女罢!再这样下去,国都都要被噼坏了!!」
苏巧贞看似温和的笑了笑,说出的话却让梁王手脚冰凉:「陛下,非是我们不愿去劝谏惜辛,而是惜辛如今是朝堂中人, 而蓬莱神殿此前就与陛下有过约定, 神殿之人, 再不管朝堂之事了。」
梁王恸哭道:「寡人知错了!!神侍大人!!寡人知错了!!前番是寡人心胸狭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寡人改!这就改!!」
他手软脚软的转身, 沙哑道:「众卿为证!寡人将下罪己诏,一力承担前番所有过错!只求蓬莱神殿出世匡扶大梁, 从今往后梁国王室将代代供奉蓬莱神尊, 对神殿之决策不敢有违!!」
百官也不住的磕头, 痛哭求神侍大人开恩。
苏巧贞又道:「若陛下果真有此心, 雍娘与婉桃或可随你们走一趟, 但..............若是去求人,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梁王老泪纵横:「还需什么,神侍大人只管开口!寡人愿开国库,奉上所有珍宝!」
婉桃与雍娘从偏殿走了出来,小脸上带着和苏巧贞一样看似礼貌却毫无温度的笑容。
雍娘慢吞吞的开口:「父王,惜辛姐姐不是在意外物的人,您带再多的珍宝也无益。」
梁王一愣。
婉桃又道:「求人送礼,自然要往人心坎上送,惜辛姐姐最在意的莫过于司女监了,陛下何不下令给司女监再行些方便?」
小姑娘慢条斯理的举例道:「比如,给天女们独开女户,又比如,让司女监与六部齐平,陛下以为如何呢?」
梁王还未回话,脚下的地面就又轰的一声巨响,勐地震了震。
梁王与百官都被震得东倒西歪。
殿中众人都知道,这是外面的天女们又噼下了一柄巨剑。那恐怖又熟悉的剑鸣声,是梁王与百官这几日最深刻最恐惧的梦魇。
这次地面的震颤结束后,梁王连散乱的鬓髮衣袍都来不及整理,就膝行上前跪到了苏巧贞的面前,声嘶力竭的喊道:「可!!寡人同意!给天女立女户,让司女监齐平六部!!寡人这就写诏书!!」
在蓬莱神尊的神像下,梁王抖抖索索的撕下王袍,咬破手指,在绣着金线上的布帛上一笔一划写下了这世上从未有过的「天女诏」。
写完诏书后,百官们也在梁王的示意下咬破了手指,在诏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讳,让这份诏书成为了史上首个君臣携手共定的后世铁则。
梁王捧着这张以血写就的诏书,请苏巧贞过目。
苏巧贞接过这血迹斑斑的帛书,将它递给两个小神侍:「既如此,雍娘,婉桃,你们便随陛下与百官,去劝劝惜辛罢。」
雍娘和婉桃应了一声,在梁王和百官的簇拥下,来到了被噼得破破烂烂的天牢。
天牢里,惜辛仍在入定。
雍娘和婉桃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二话不说,跑到惜辛身侧,也盘膝坐下。
梁王与百官正惊愕呢,婉桃就摆摆手:「陛下莫慌,待雍娘和我入定去虚界才能唤醒惜辛姐姐。」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雍娘婉桃入定后,梁王和百官就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们,而头顶的天女们也直直的盯着他们。
*
虚界之中。
惜辛入定后的神识进入此处,便进入了「空」之境。
原本在「空」之境里除了点点星光组成的星河外,是什么都没有的,但惜辛这次却遇到了极罕见的奇遇。
立在虚界尽头无悲无喜的神明垂眸,注视着祂小小的信徒,而后温声道:「惜辛,你做得很好。」
惜辛:「!!!」
惜辛的神识又惊又喜,连忙飘到神明膝下,「神尊!!真的是您吗神尊?!」
墨卿的神识伸手,将惜辛扶起来。
她们现在所在的虚界,其实就是在桃都木的树干之中。
自从桃都木生灵后,它又被墨卿重新升级了几遍,如今天女们只要入定时,神识便会被她们身上的信仰线拉入桃都木中。
在这里,她们的神识都会化作光点,组成一条越来越灿烂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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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点们在正常状态下,是互不干扰的。
在她们看来,自己的神识就是站在了一片缥缈的星空之中。
但实际上,她们自己也是星空的一部分。
墨卿将自己的一缕神识也灌注在桃都木中,注视她的信徒们,以免她们迷失在浩瀚无边的虚界之中。
而且,这也能让墨卿看到她们每一次晋级或是突破时的内心世界,替她们在问心关里留下破关的指引。
天女们现在对这一方入定后才能进入的虚界很熟悉了,但在墨卿的神识没有现身的时候,她们是看不见她的。
然而这一次,墨卿却单单现身在了惜辛面前。
惜辛在虚界的身影犹如一道微弱的光点,比起其他组成星河的光点,她看上去更活跃些,像个小火苗一样嗖的一下飞向了虚界尽头。
在其余光点看不见的虚界尽头,立着守护她们的神明。
墨卿伸手,轻轻在惜辛的额头一点,似乎捏碎了什么东西。
惜辛睁大眼睛,傻乎乎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随后墨卿温柔的推了惜辛一把,让她和另外两个朝着她飞来的小光点聚在一处。
「惜辛,去吧。」
神明清冽柔和的声音响在三个小光点的识海里,让她们愣了愣。
*
天牢中。
雍娘和婉桃勐地睁开眼睛。
两个小姑娘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一样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们刚刚在虚界是不是看到神尊本尊,还听到神尊的声音啦?!
梁王冲上来,打断了她们的目光交汇,急切的问道:「如何?!惜辛为何还没醒来?!」
雍娘和婉桃又细细的咂摸了一下那种被温柔注视着的滋味,随后齐齐道:「惜辛姐姐要突破啦!等她突破就会醒来了!」
被神明注视的那一瞬间,雍娘和婉桃就明白了。
惜辛因祸得福,在虚界之中得到了神明的眷顾。
神明赐她无上神力,助她突破,叫她能更顺利的带领天女走向新的世界。
梁王和百官闻言,个个面色灰败,既喜且忧。
喜的是惜辛即将醒来,待她醒后,那些以她为首,在天牢上空虎视眈眈的天女们都能被她斥下,忧的是她已经有了如此法力修为还不止,竟又要进阶了!
雍娘和婉桃可不管梁王和百官们在想什么,她们朝上空的天女们挥了挥手:「天女姐姐们!惜辛姐姐要突破啦!你们往旁边让一让呀!待会会有雷劫下来,你们也可以在旁边观想,对修为有帮助的!」
上空御剑的天女们顿时惊喜的退让至百丈外。
梁王和百官目瞪口呆的看着没了屋顶的天牢上空果真聚起了浓黑的雷云,其中的电光闪烁着,似乎下一瞬就能噼下来!!
他们连忙逃命一般跑出了雷云覆盖的范围。
而此时,天女们也和雍娘婉桃一起,召出飞剑,把那些腿软得跑不动的人载到了雷云范围之外,免得他们也真被噼死了。
被飞剑载着跑的百官惊魂未定,看着上空的天女们心情复杂万分。
片刻后,一道惊雷裹挟着万钧之势,勐地噼在了天牢的位置!
「轰隆——————!!!」
比之前巨剑弄出的震颤更为恐怖雷声响彻整个国都,让世人们见识了何为天威。
看着这样骇人的雷霆,梁王百官个个惊惧不已,国都中还有许多人在这天被吓得尿了裤子。
而天女们却像是不受影响一样,个个盘膝围坐在雷劫百丈外沉心观想,似乎也跨进了某种玄妙的状态中。
天女堂和司女监内还没筑基不会御剑的天女们也齐刷刷的停下了手头的事情,在本能的指引下纷纷盘膝坐下,静静领悟着这道天雷中蕴含的大道。
位于天雷正下方的惜辛勐地睁开双眼,召出自己的本命灵剑,一跃而起,直直迎上了这道天雷!
天雷中,似乎有无数女子组成的黑影在嘶喊挣扎,她们的不甘与怨气皆被镇在了无形的牢笼中,她们的血泪无人看见,她们的惨叫也无人听见,她们拼命想逃脱牢笼却无济于事。
惜辛举剑,将雷霆之力引入剑中,再将它勐地噼向了那形如牌坊般的牢笼!
「轰隆——————!!!」
在众人眼中,是惜辛渺小的身影在举剑对抗天雷,但在惜辛眼中,她的每一剑,都在朝着那些血淋淋的枷锁上噼。
天雷不是她的阻碍,而是她的助力。
惜辛在天雷中如同一只逆流而上的小鱼,她听到了那些女子的惨叫,也看见了她们的血泪,她声嘶力竭的朝着她们唿喊:「不要哭!!要愤怒!!」
「站起来!!」
「与我一同,击碎这枷锁!!」
形如牌坊的牢笼中的扭曲虚影似乎也听到了惜辛的吶喊,她们努力的聚拢了身影,用牙齿,用指甲,用碎裂的骨头,和惜辛一起,硬生生把这牢笼噼碎,扯断!!
九道天雷后,牢笼尽碎。
雷云散去,天光乍破。
千年来无数枉死的女子冤魂在朗朗碧空下释然消散,在她们的虚影彻底消失之前,她们含着笑,抬起手,将自己心中的一缕小火苗凝聚出来,朝惜辛掷去。
一朵又一朵微弱的火光如同星子没入惜辛的体内,让她的气息节节攀升。
惜辛闭眼,承接住这些女子的心愿和她们留下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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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再睁眼时,她的丹田里,由无数朵火苗凝聚而成的金丹上,隐隐缠着一缕紫气。
金丹成。
惜辛唿出一口气,收剑入鞘。
她的脚下,是被噼成焦土的天牢,百丈外,还有无数等着她的天女姐妹。
惜辛轻快的御剑朝她们飞去。
「恭喜掌令成就金丹!!」
天女们收起了前几日的冰冷神情,眉目舒展的围着惜辛,发自内心的祝贺她。
雍娘和婉桃也凑过去:「恭喜惜辛姐姐成就金丹!」
惜辛笑着一手揽住一个妹妹,跟天女姐妹们招了招手。
「姐姐们!这几日辛苦你们啦!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天女们挨个伸手揉了揉自家人小鬼大的小掌令,亲昵的与她拥抱庆贺。
梁王与百官看着她们的背影,有的似乎有所触动,有的仿佛略有羞愧,还有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惜辛从入定中醒来后,梁王便带着百官,向她服软认错。
这几日的煎熬,和刚刚亲眼目睹了修士那恍如能移山填海般的威势,让他们不得不彻底低头。
惜辛展开梁王和百官用血写出的天女诏,挑了挑眉。
「既然父王有如此诚意,那司女监自然愿意与你们和平共处,众姐妹们,咱们回吧!」
天女们应了一声,合力抬手一扬,将钉在国都几处要害之地的巨剑收回来,而后再随她齐齐御剑离去。
她们一走,梁王和百官才像脱力了一样,歪倒在地上。
梁王看着重新恢復了碧蓝的晴空白云,低不可闻的喃喃道:「我们真的...........做错了么.............」
*
惜辛在众天女的簇拥下回到了司女监内。
得了梁王当众亲口允诺的苏巧贞也终于不必避讳,带着小童子们来司女监看望惜辛与众姐妹。
惜辛被大家围在中间,瞪圆了眼睛:「什么,我居然入定了七天七夜吗?!」她怎么感觉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了呢!她都还没来得及在神尊膝下多拜上 一拜呢!
苏巧贞揉了揉她的脑袋:「可不是么,足足的七天七夜,把整个国都都震得抖了好几回呢!」
灵气化剑,让国都抖了好几回的天女们纷纷笑出声。
拉扯的过程是有那么点费劲,她们一口气召了七柄巨剑钉在国都七个出入口和要道上,其实还是蛮费心神的,但众目睽睽下,她们不能露怯,再疲惫也必须坚持下去。
好在结果是不错的。
惜辛连跨七级直接突破了金丹,天女们的强硬也为司女监迎来了新的局面。
司女监从此与六部并列,成为了大梁的第七部 :女部。
和其余六部领一样的俸禄,接一般无二的权职。
她们往后如果再需要查人,立户,选拔女官,惩处恶意男子等等等等,六部都必须配合她们,不得推诿。
而天女们也拥有了单独属于自己的正式女户,从此她们就是独立的户主,可以将家人迁在自己的名户之下。
日后她们可以像男子娶三妻四妾那样,把娶回的三夫四侍都上在自己户口里,她们的女儿如果觉醒成天女,也会在成年后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女户。
但相应的,她们也需要承担户主的职责,养家餬口。
被她们娶回去的三夫四侍都不能出来工作,只能靠她们养活。
她们还要遵循世俗法礼,娶夫纳侍都需要三茶六礼,且如同普通户主不能让女儿继承财产入祖坟一样,她们的儿子也不能继承她们的家业,进入以她们为开端的女祖坟茔。
惜辛眼睛亮晶晶的,难得的显露出了和她年纪相符的促狭:「姐姐们!以后大家可要好好工作养夫婿女儿哦!不然可就没面子啦!」
还未成婚的天女们笑着弹惜辛的脑瓜,「去去去,你这小傢伙还小呢!等你长大了咱们再来谈这些!」
还有些天女玩笑道:「若我以后的儿子生得貌美端方,掌令要不要娶他回家做个贤内助?我定会教得他知书达理,温婉贤惠的!」
其他天女便闹笑着打趣惜辛,说自家儿子以后也任凭惜辛挑选。
反正女户名额没有上限,惜辛长大后娶八十房小夫侍也不打紧————毕竟惜辛还是王女呢,与她同辈的王子哪个家中没有如云的贤妻美妾?
惜辛被众人打趣得小脸通红,连连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我还小呢!」
玩笑了这一会,大家这才转而继续谈正事。
司女监要扩建了。
因为现在司女监与六部齐平,六部衙门该有的规模,司女监都得有。而且在司女监就职的天女们也将获得正式入朝的资格,成为真正的朝廷女官。
而她们的职位该如何划分,职责该如何圈定,人数该定多少名额,俸禄该开多少等等等等都需要商量个章程出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这个不算宽敞的首处司女监内商定出了第一任女部衙门的种种规章制度。
待明日的大朝会,她们当中的为首女官便要与惜辛一同上朝,堂堂正正的站在百官面前,与他们共议国事。
第二日。
大梁的朝堂上,除了惜辛,还多出了七八位女官。
她们身着和惜辛大差不差的绯色官袍,与朝臣们站在了议政殿里。
梁王落座后,先看了她们一眼,而后再当众宣读了罪己诏,承认了他之前为了打压天女暗中纵容官府犯下了种种过错,以至于后来还间接逼死了数位无辜「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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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罪己诏里言辞诚恳的细数了过往之事,又承诺从今往后再不会搞别的小动作。
百官们默然听着,没有人出言反驳或是附和。
罪己诏下完,梁王又正式给惜辛升了官职,让她从司女监掌令,升为女部尚书令。
而司女监掌令的位置,则交给另一位女官。
女部之下,除了专司女户登记评判等事宜的司女监之外,还有掌管女部后勤杂务及税收往来的天女堂,以及专管日后女官女吏培养选拔的官女司。
且除了国都之外,四周十三府内,也将增设各府女部衙门,专司所有与天女相关的事宜。
从此之后,大梁境内,不论是天女,还是「娇女」,所有女子皆归于女部治下,与只管男子的另外六部各司其职。
梁国国库也会像给其余六部拨款建设一样,给女部拨出应有的银钱俸禄等。
惜辛和她手下的三司掌令提交了女部雏形的官吏架构,并在女部女官的选拔上,率先开启了女学科举。
如今大梁其余六部官员的举荐都是用的察举制,世家在各地「举孝廉」选拔门生门客为官,而女部的官吏却不照这个来,而是在各州府内层层考核,择优录取。
女部的税收一部分交归国库,一部分留于自治。
惜辛直接拿出最大的一笔,分拨到各州府女部衙门里,开办官女学堂,天女只需要花费很少的银钱就可入读。
而如果有普通女子想入读官女学堂,便要交双倍学费,「娇女」需交五倍学费,但如果她们在入学后成功成为了天女,则多出的学费全数返还。
朝堂众臣听着她们用清朗的声音,说出了一条又一条完备齐全的框架章程,皆是沉默不语。
这可能是大梁立国以来,最沉默的一场朝会。
女部事宜定下后,百官们也无甚心情再奏别的事情了,尽显疲态的梁王便挥挥手,退了朝。
下朝后,惜辛带着三位新任掌令和三位副令及两位督查轻快的去新的女部衙门监察进度,将众臣都甩在了身后。
新的女部衙门选址就在原司女监不远处。
而参与修建的全都是天女们。
她们各种法术法诀齐出,一日之间,就建成了一座不输于六部任何一个衙门的新建筑群。
女部三司各有一座单独的办事楼阁,三司环绕着的,是惜辛平日办公,与手下三司议事的正衙门。
司女监,天女堂,官女司的三位掌令和三位副令日常除了管理各自门下事务外,还需要定期在正衙门举行七日一次的大周会和一日一次的小晨会。
惜辛和几位女官忙得脚不沾地,好几日后才把各项事务开了个头。
司女监忙着给各位天女们重新登记立户,不同修为的天女可以拥有不同等级的女户,等级越高,能有的权限就越高。如同现在的「士农工商」各自拥有不同的等级待遇一般。
天女堂则忙着把堂下各个产业全部整合起来,统计各项收入支出,以后她们将成为女部的钱袋子,所以每一项统计都需要精确再精确,万万不能出错。
官女司目前是三司里相对最清闲的,因为能参与第一届女学科举的天女不多,她们现在的主要工作还是在下辖各处分拨人手修建新的官女学堂。但日后女部壮大了,她们也会越来越忙。
女部三司齐备,第一批想要入朝的天女们也开始了挑灯苦读,预备参与接下来的首届女学科举。
第109章
梁国。
女部成立三个月后, 在惜辛和官女司的主持下,举行了千年来第一场女学科举。
参加这一场女学科举的大多都是国都中的天女, 因为她们距离女部正衙门最近, 得到消息的渠道也是最便捷的。
两位女部督查作为首届女学科举的监考官,主考官则是惜辛和三司掌令。
她们在数千份天女考卷里,选拔出了第一批三司女官和女吏, 女部各司的人员终于齐备了。
天女堂终于有了正儿八经的巡查女吏, 有她们持剑来回巡查,再也无人敢来天女堂旗下各产业闹事了。因为这些女吏都是正经官衙人员, 有权拘捕刑讯闹事者。
男人们再想撺掇「娇女」来闹事也行不通了,因为闹事的「娇女」会被判处脱簪散发, 当众囚服认罪,为首者还将在闹事游街三天。而她们在刑讯下招供出的主谋男人,也会被按例抓捕归案。
女部衙门的监牢可不分男女,犯了事的都是一视同仁的关进去,再不管男子女子的。
刚开始有不信邪的男人, 还照旧想像之前那样让「娇女」去碰死在女部衙门堂前。但他们派去的「娇女」一出现在女部衙门附近, 就被十几道灵力定住, 动都动不得。
而且巡查天女们抓住这「娇女」后,用一个真言丹挖出了她背后的主谋男人。
这「娇女」和她背后的主谋数人一併被投入了女部大牢中。
那为首的几个男人, 被判处了除恶咒。
他们在众目睽睽下, 中咒暴毙而亡。
有了这一次的杀鸡儆猴,再也没人敢来女部三司闹事了。男人们消停了, 「娇女」们自然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只能乖乖的在家相夫教子, 再不敢出来「抛头露面」了。
而女部内, 各司衙门下的子部门也渐渐分工齐全了起来。
有负责来往巡查各处治安的天女捕快, 有负责抓人审问判罪的天女令官,有负责登记造册的天女书令,有负责管银钱开支的天女帐房,还有负责与其余六部扯皮打交道的天女女官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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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女学堂内的课程也越发的完善起来。
除了基础的读书认字外,练气三层以上的天女可以自行选修更多的课程。
比如想入朝的天女,就选修科举课程,想继续深耕修为的,就选修修炼课程,而有些奇思妙想的,可以选修各类杂学课程。
修为达到筑基的天女,还可以选择留在学堂兼任教习。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下来,天女学堂就给女部衙门培养出了一大批可用的人才。
天女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专长,决定自己将来从事哪方面的工作。不管她们最后选择从商还是从政,从农还是从学,都会直接或者间接的给女部三司增长助力。
在这种情况下,天女们枷锁尽除,心境越发的开阔,修为也飞快的往上涨。
而她们的进步,又带动了女部的实力暴涨,在朝堂中的地位越发的稳固起来。
*
某日下午,已经筑基了的冯芝兰跟天女姐妹们道了别,回到了自己的小家。
惜辛渡劫突破金丹时,她也有幸在天女堂内观想,也终于悟得了妥协和退让毫无用处,天女的路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大彻大悟的冯芝兰彻底放下了曾经让她痛苦不已的抉择,把自己的女户独立了出来。
她娘和弟弟仍旧在她爹的男户上,冯芝兰现在除了每个月给他们送些赡养的银钱外,再不跟他们多加来往。
但她这样生疏的行为,却反而让她爹娘对她更加恭敬起来,不仅再也不在她耳边念叨那些她不爱听的话了,还时不时的带些土仪来看望她,一家子分开住之后,相处反比之前住在一起时融洽了许多。
冯芝兰的爹娘知道她不待见她那个没有血缘的弟弟,便也识相的没带着那个颇有些骄纵的小男孩上门过。
因为冯芝兰现在是筑基修士,她要是怒了,打断她弟弟一条腿再接好也不是什么难事。
被冯芝兰这样治过几次的她爹终于认清了现实,老老实实的自己带着妻儿过活,有冯芝兰每个月送的银钱,他们一家子倒也过得滋润得很。
这天,冯芝兰回到她自己的新家别院后,就看到她娘在她院中扫院子,顺便餵一下她养的鸡鸭。
看到女儿回来,冯芝兰的娘放下手中的扫帚,快步上前:「芝兰,你回来了,娘过来看看你,你最近怎么样,公中事务还忙么?娘给你带了你小时候最爱喝的老母鸡汤,在厨上温着呢,你快去尝尝。」
冯芝兰应了一声,她最近确实有点忙,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去她爹娘家了,因为她筑基后选择了杂学课程,正在跟同学姐妹们研究提高纺织绣样的效率。
她们的课题还申请到了一笔研究资金,所以冯芝兰这段时间几乎都泡在了学堂里,连自己的新家都没怎么回,就更不要说她爹娘家了。
现在勐地看到她娘,冯芝兰才想起自己好像是很久没休息了。
她看着自己面色红润的娘,又想起了她娘炖汤的好手艺,不由得笑了笑,拉起她娘的手跟她一起去喝鸡汤。
「我近来是有些忙,娘你是不是常来这边帮我打扫看院子?你也不必这样,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和爹自己好好过就行。」
她娘嗔怪的拍了拍她的胳膊:「一家人说得这么生分干什么,我也就来扫扫院子,除除草,累不着什么。」
「对了,我听说你们在研究个什么织布的课题?这又是什么新奇玩意儿?可否跟娘说一说?娘老啦,又没什么见识,你多担待呀。」
冯芝兰拉着她娘坐在桌上,夹了一筷子鸡肉堵住她的嘴。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我们在研究一种可以批量织布纺纱的器械,若是研究成功了,以后没有法力的普通人也可以操作它,一天便能纺出一百匹自带绣样的锦缎呢!」
「到时候把这种器械推广下去,织布纺绣的效率就起来了,再也不必一针一线的去忙活,熬坏眼睛了。」
她娘听得有些嚮往,又有些担忧:「一天一百匹锦缎啊...........听上去真是不可思议,仙法似的呢,不过这样的话,一个人就能纺出一百个人能纺出的锦缎,那旁的织娘绣娘不就没工作了吗?」
冯芝兰笑了笑:「怎么会呢,到时候她们就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了呀。」
她举例道:「以后只需要一个人织布就可以供一百人使用了,剩下的九十九个人就可以去做别的事情,比如像我的同窗们,去研究米粮增产,去研究凡人也能驾驭的飞剑,去研究更多的东西。」
「这样大家的生活就会越来越好,更多的人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让咱们再也不必像从前那样,日復一日的做些又累又没效率,还养不活自己的事情。」
冯芝兰的娘似懂非懂,但看着女儿神采奕奕的样子,她又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她又问了些问题,冯芝兰就耐心的跟她讲,跟她讲自己现在除了在学堂做研究,还兼任了杂学纺绣课的教习,现在一人能领两份薪资,跟她讲现在女部初建,各处都缺人手,但凡有一点上进心的天女都可以轻轻松松养活一家人。
冯芝兰的娘听得有些羡慕:「哎,真好,现在女子也能立女户,当家做主了,真好啊。」
她拍了拍女儿的肩:「芝兰,从前是娘不好,叫你受了许多委屈,从今往后你想做什么,娘再不拦你了,你放心大胆的往前飞吧,娘会支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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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芝兰也有些感慨,她娘曾经是多么懦弱的性子啊,现在居然也敢说出女子能当家做主真好,还让她大胆往前飞这样的话了。
她娘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从前...........从前娘也不知道,原来女子可以活成这般样子的.............」
冯芝兰笑了起来:「娘,从前就算了,但现在咱们有神尊庇佑,既可以学仙法,又可以进朝堂,娘你要不要试试学学天女诀?试试靠自己生活的滋味?」
她娘看着女儿手心的金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略有些畏缩的接住了那一团小小的传法金光。
她的声音听着有点紧张:「那,那,娘试试,就试试看,如果不行的话,就说明娘没那个福分..........也不强求的,仙缘哪能是谁都能得的呢?」
冯芝兰听着她娘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的话,笑眯眯的把金光托到了她眉心下。
等冯芝兰碗里的鸡汤喝完,她娘也终于成了一个练气一层的新晋天女。
冯芝兰笑得松快极了,她娘还愣着呢,冯芝兰就一掌拍在她娘肩头:「娘!恭喜你!你也是天女啦!走走走!跟我去登记立户!以后你可以把爹转到你户口下,让他做你的夫郎,他要是不听话,我再给你娶几房侍君伺候你!」
她娘羞得满脸通红:「嗐!你这未出阁的女儿家,瞎说什么呢!」
冯芝兰不以为意,拉着她娘就往外走:「娘,以后你也去上天女学堂,你的学费我来出!如果以后你选修了杂学纺绣,我亲自教你用灵气炼器!咱们母女联手,练更多凡人也可用的好东西!」
她娘晕陶陶的,任由女儿拉着自己去登记,去立户。
片刻后,她拿着一个天女女户独有的烫金本子,整个人仿佛都还懵着呢。
冯芝兰高兴极了,拉着自己的娘就去跟那些留在学堂还未走的同窗们炫耀。她的同窗们看着她带着自己的娘亲来显摆,都有些忍俊不禁。
但大家都给新晋的天女送去了祝福和一些小礼物。
冯芝兰的娘回去的时候,抱着一堆前辈和未来同窗送的礼物,脚下的地面都似乎变成了棉花,软软的,又暖暖的。
第二日,冯芝兰早早起床,去她娘家把她娘喊起来一起上学堂去了。
在路上,冯芝兰的娘跟她说着不太一样的家常。
昨日她娘回去后,她爹既惊又怒,死活不愿意把自己的名字上在她娘的女户里,而送娘回家的冯芝兰也不强求他,只说以后她娘如果需要人伺候,她再给她娘娶几房懂事的小爹就是了。
她爹一听这话就慌了,女儿已经独立出去了,要是婆娘也独立出去,他一个人带着儿子可怎么活?
冯芝兰的娘有些羞赧的告诉女儿,昨夜她爹辗转了一夜未眠,今晨起来就期期艾艾的告诉她,说自己可以入到她的户口下,但她得保证自己以后不许娶别的男人回家,也不许留宿外头的小馆馆,否则他就不去了。
冯芝兰听得直笑:「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娘你答应他了吗?」
她娘也忍不住笑:「我又不是那等风流人,当然答应他啊,都过了半辈子了,凑合凑合也能继续过的嘛,以后我养活他爹俩就是了。」
冯芝兰捂嘴笑个不停,现在她娘是没见过好人家的男儿,但以后可就难讲了。
若是以后她娘想开了,她再带她娘去见识见识什么叫好男儿,到时候不消她做什么,她爹自然就失宠了。
前半辈子,她爹过得肆意潇洒,在家里稍不顺意就拿她们娘俩打骂出气,这后半辈子,也该让他收收心,学学乖了。
左右现在国都中的小馆馆火爆得很,天女们有钱有势又有地位,大把的男人愿意嫁给她们。那些家境不大好的男孩,甚至还自愿卖身去小馆馆,想给自己寻一位好妻君。
而那些顽固的男人们无可奈何。
他们再看不惯天女和那些「自甘堕落」的男人又如何?他们挡不住国都中开始兴起的一家家小馆馆,也挡不住在朝堂和世俗中都越发强势的天女们。
冯芝兰哼着小曲儿,拉着她娘走进学堂。
但让冯芝兰没想到的是,她娘练气三层后并没有选择杂学,而是选择了走科举入朝。
冯芝兰有些诧异,她娘是秀才的女儿,识得些字不假,但科举的课程极其艰涩难学,可不是等闲人能考得过的。
她娘却坚定道,她被后宅困了半辈子,知道那种仰人鼻息,连生命都得不到保障的日子有多难熬。
所以她想入朝,像其他天女女官创女部,设女户一样,用俗世权力给天下女子铺出一条走出后宅的光明大道来。
冯芝兰都惊了,没想到她娘一朝得道,竟有如此志向,叫她这个早早筑基的女修都有些羞愧。
但她娘却说,她们的杂学也很好,能让更多的凡人也受益,她们做的,也照样是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母女俩相视一笑,随后便分别走向各自的学院,去学习,去研究,去为后人铺路。
即便她们的方向各有不同,但她们的终点相近,下学后,她们还可以携手回家。
*
梁国朝堂。
梁王看了看议政殿里,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一地方的女官们,沉默了片刻,才道:「今日众卿可有要奏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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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官们近来也和梁王一样,愈发的沉默,不爱上奏了。
他们也不是没有挣扎过,想「制衡」女官,但他们绝望又悲哀的发现,女官们比他们能打,比他们能干,她们有法力有修为,任何男官能做的事她们都能做得更好。
最初的女部,连带着惜辛一起算上,也不到十人能站在朝堂上。
可如今,女部发展得越来越壮大,按品阶晋升的女官也越来越多,已经有要超越其余六部的趋势了。
可男官们没有办法。
天女们在短短半年内,就把女部三司建立得完备又齐全,男官们不仅没能揪到她们的小辫子,反而许多地方都需要反过来仰仗她们。
户部的钱粮开支,有一大部分都来自于女部的税收,天女堂旗下各产业几乎是日新月异,各种神奇玄妙的新灵气器械不断产出,整个大梁的经济都被她们带活了起来,天女堂最近还在规划将生意做向列国。
到那时,光是女部能创造出的商业利润,就能抵得上整个大梁国库往年十年的收入。
户部尚书令现在看到惜辛和天女堂掌令都不得不和颜悦色的。
因为户部是大梁的钱袋子,而这个钱袋子里,有三分之二的钱粮都来源于天女堂,户部若是想手头松泛些,那就不得不跟惜辛和天女堂掌令打好关系。
工部也差不多,官女司杂学院里,产出了无数可以改善民生的课题项目,她们研究出的水利器械,新的建筑材料,无一不是前所未有的好东西,工部尚书在惜辛和官女司掌令面前,也不敢再摆半分朝廷大员的谱。
兵部尚书竟也对惜辛低了头。
因为官女司选拔出的女吏个个能以一当百,当千,甚至当万,为了能让自己手下的兵多学些本事,兵部特意找惜辛,借去了几个擅格斗演练的女吏,给男兵们创了一套刀剑阵法出来。
而且,现在兵部所用的武器也得仰仗女部杂学院。她们当中有一个专修炼器的课题组,那里的技术几乎天天都在翻新,女部淘汰下来的旧刀剑枪驽甲冑等,都是兵部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
为着这,兵部尚书现在看到惜辛和官女司掌令,都得小跑上前跟她们打招唿见礼。
吏部也正在学着女部的科举,慢慢的从世家垄断官职转变成在全梁国境内选拔人才。为此,吏部尚书也没少找惜辛取经。
刑部也有需要找女部帮忙的时候。前些日子大梁境内很是乱了一阵,不服的男人们集结起来想造反,各州府刑部衙门抓人抓得心慌,不得已,只能找了女部的天女巡查前去帮忙抓捕流犯。
天女巡查一出手,那些趁机想浑水摸鱼的,想反对朝堂政令的,想重新「光復海神庙」的,想「清君侧」的,全部被捉拿归案,无一错漏。
从那以后,大梁四周十三府,谁也不敢再置喙女部半句。
唯有礼部,暂时还犟着脖子,死抓着「古礼」不放,不肯为女部同僚制礼。
但女官们压根不在意他,而是自己新建了一套「女礼」,划分了各种应对不同场合的全新礼制,小到天女女祖族谱入谱,大到女部参与年节大祭,全都制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蓬莱神殿也参与了各项祭礼的制定,正在云游的奉天神使甚至应邀亲自驾天马马车回大梁,主持了第一届梁国蓬莱祭典的修订与确立。
在众男官的无可奈何之下,女部大有把持大梁朝政的势头。
可天女们实在是太能干了,面对这样一份强有力的助力,但凡还有些想建功立业的男人,都不能,也不敢拒绝她们的帮助。
于是大梁的新格局渐渐的形成了。
男人与女人平起平坐,要不是有「娇女」的存在能拉低女人整体的水平,天女们能头也不回的把男人们甩在脚底下。
她们现在能出仕,能经商,能务农,能治学,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即便梁王满心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有了天女和女部之后,大梁的各项发展都扶摇直上,远超从前。
现在的大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有新的民生器械,有新的米粮品种,有新的刀兵甲冑,有新的丹方丸药,国力往上翻了十倍不止。
天女堂的列国贸易正在筹备中,届时梁国的国库又能翻无数番。
梁王也放弃了与天女作对,在一个良辰吉日,宣布了立惜辛为皇太女,日后继承梁国大统。
而他本人,也正在教惜辛治国平天下,等惜辛成年娶夫后,他就禅位做太上皇,好好享受一下大梁的各种新东西。他会睁着眼,看着大梁迎来一个全盛的黎明。
惜辛被立为皇太女那天,从陈国赶回来短暂的参与了来年的祭典修订的奉天也亲自送来了贺礼。
跟着奉天一起来的,除了奉珍奉云,还有已经成了天女军首领,在梁国大开眼界的江云归。
江云归与惜辛脾性甚是合得来,奉天一个错眼,她俩就已经成了义结金兰的好姐妹。
惜辛得知陈国如今的乱象后,还问江云归需不需要梁国的支援,若梁陈两国结盟,到时候她可以出兵助江云归推平陈国,而后梁陈两国也可以结为盟国代代联姻。
江云归笑着拒绝了。
她说,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那么长远的事情,但现在,她想带着天女军,一步一步的,走上和惜辛一样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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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时,她再代表陈国来与梁国结盟。
惜辛觉得这样也很好,便与江云归击掌为誓。
梁国一行后,江云归又跟着奉天离开了。
大梁已经步入了新的世界,陈国也该加快步伐了。
江云归走之前,回望了一眼富庶的梁都,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回到了自己满目疮痍的故土。
第110章
陈国, 江州郡。
江云归从梁国回来后,思路似乎被打开了。
奉天虽然只带着她和奉珍奉云在梁国国都短暂的待了两三日, 但这两三日增长的见识和被刷新的三观都让江云归若有所思。
或许, 她可以学一学梁国的天女姐妹的某些经验。
比如,该如何治理她们现在打下的江州郡。
惜辛给江云归送了许多兵书和治国策,江云归回到江州郡后, 就埋头苦读了起来。
她不仅自己读, 还带着其余天女一起读,大家一起学, 一起思考。
就这样,江云归几乎是照着书简, 一步一步的,开始治理起了江州郡。
现在的江州郡内,可以说是百废待兴。
江云归在夏至等人的恳求下,正式接任了天女军的首领。天女军不仅入主了江州郡,还往外传出了消息, 言说欢迎天下各路英豪前来江州郡, 共同建造新家园。
有了这号召天下群英的旗帜在, 江州郡内果然陆陆续续有许多人来投。
有些是普通百姓,有些却是和天女军一样反了的队伍。
江云归来者不拒, 全数接纳了他们。
因为现在的江州郡里, 有神使大人亲自求来的神赐甘霖,旱情早已解决, 大家抢收下的米粮已经足够接下来一年的食用。
江州郡内如今既不缺食物, 也不缺人手, 所以江云归就大刀阔斧的开始推行了新的政令。
首先在江州郡内逐一推翻风神庙, 改建蓬莱神庙;再派天女带着原江州郡驻军镇守各处要道, 在江州郡治下十二县城全部重新选拔新县令。
新县令的选拔参照梁国的科举制,男女皆可参选,能者居之。
江云归还设立了督查府,督查府会不定时的派出微服私访的官吏去各县城走访,如果发现有徇私枉法的贪官,便直接上报到江云归和夏至面前。
而江云归和夏至会再次派出暗中查验的人,若几批巡查私访带回的消息一致且证据确凿,便直接将那等贪官撤职斩立决。
镇守各处的天女军和原江州郡驻军也会不定期的巡查各县城,但不会像陈国原本的钦差一样大张旗鼓的下来各地,而是不动声色的在民间走访,若是发现了什么贪官酷吏的劣迹,便会立刻上报。
这样就避免了江州郡内再出蛀虫。
新的政令一下来,江州郡内百姓个个欢欣鼓舞。以后他们再也不怕被欺压盘剥了!
因为除了暗中的督查外,还有江州郡内的各个哨卡,他们是与官府独立不相干的两拨人马,百姓们如果受到了不公待遇,大可以去哨卡处求天女军带自己去郡城里告御状。
有天女军开道,谁也不敢阻拦告御状的百姓。
但也不可诬告,每一个告御状的百姓,都得吃下从梁国买来的真言丹,如有诬告,便会将诬告者送回原籍当众处刑。
两套组合令下来,江州郡内的风气一下子清朗了起来。官吏不敢徇私枉法,百姓也不敢做「刁民」。
在官府和百姓的共同努力下,江州郡内处处都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那些来投江州郡的人们,头一次见到这样政通人和的世外桃源,纷纷请求入籍,想一起加入这个官民一心的新江州。
江云归和夏至设立了新的户籍司,专门给新来的人办理登记。她们还学着梁国的法子,将天女的女户和普通男户分开登记。
新来的天女们惊喜不已,飞快的融入到了新江州,成了新的江州人。
江州郡里的各项民生政务也如火如荼的举办了起来,办学,修路,助农,以工代赈等等等等都陆续开办了起来。
江云归在忙着治理江州郡,夏至就专心的去练兵。
因为这些天,夏至发现自己对政务可谓是一窍不通,反而是排兵布阵,行军打仗她颇感兴趣,也很有些天赋,所以她干脆的把自己转成了武职,每天跟着原江州郡驻军的几个降军将领学各种练兵的知识。
江云归见她确实在庶务上没什么兴趣,只好跟她分了工,两人一文一武,镇守江州。
在她两的联手治理下,江州郡的发展越来越顺畅。
不断的有新人加入江州郡,江云归和手下的一众官吏忙得陀螺一般,夏至也没闲着,朝廷那边得知她们反了,时不时就会派人马来「清剿平叛」,但他们根本不是天女军的对手。
原江州郡驻军甚至都没怎么抢到活干,每次一有朝廷派兵来打江州郡,夏至带着一小队天女就能把他们全部放翻。
而那些战俘们,全都被夏至抓去干了苦力,让他们去修水渠,修城防,修官道,他们的粮草马匹也被夏至全部收缴,堆得江州郡的仓库都快放不下了。
江州郡这边日子越过越好,陈王那边却一天比一天惊慌。
陈国境内,至少有三分之二的郡县都反了,且他们也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纷纷转投到了那个邪门的江州郡,在那里集结起来,成了一股让朝廷畏之如虎的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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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页
现任陈王是个长在深宫中,除了女色享乐外什么都不关心的昏君。他手底下的能臣早被奸佞们陷害没了,现在整个陈国朝廷上,几乎找不出几个能办事的官吏来。
所以他们慌归慌,但却始终拿江州郡那伙叛军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群邪了门的女子盘踞在江州,还发展得一日比一日壮大,而他们派去平叛的人马却无一例外的全军覆没。
陈王听到众臣的唉声嘆气,也有点怕了,他在朝会上不死心的问道:「众卿,咱们果真没有能平叛的能人了么?」
他那些平常惯会熘须拍马谄媚逢迎的「爱卿」们如今却个个闭口不言,谁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出头想去平叛抢战功。
现在他们都知道了,江州郡那边就是个捏不动的硬柿子,谁碰谁死。
所以,这些靠着讨好陈王而上位的弄臣们没人吱声。
陈王连连嘆气,那些弄臣们也一个个低着头不说话。
只有一个宦官上前道:「陛下也不必过于忧虑了,我看那群女人好像暂时也没有想打入国都的想法,还在江州郡里搞那劳什子的『城建』呢,恐怕她们也没什么见识,应当不至于攻进都城来。」
有他开口,另外一个弄臣也小声附和道:「督公所言有理,陛下要不就随她们去吧,不过区区一江州郡而已,让给她们又如何?」
其他人这才纷纷开口道:「是啊陛下,咱们跟她们两不相干就罢了,她们应该也不至于非要来打咱们吧?」
陈王坐直了一点,他觉得似乎是这个理。
他这些天几乎派出了所有还能战的兵马去平叛,但一个回来的都没有,他如今都已经无计可施,快要躺平等死了,可那群女人却迟迟没有打进国都来砍他的脑袋。
也许,她们真的没打算跟自己作对?只是想像土匪那样占山为王过个家家而已呢?
不学无术的陈王用他那只会享乐的木鱼脑袋思考了一会,觉得好像是这个理。
陈王想明白了,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天女军不打进国都来剐他,他管她们的呢,她们爱占山为王就占山为王呗。
反正陈国这么大,又不是只有一个江州郡。
于是陈王大手一挥:「好啦,寡人知道了,既然如此,那就把江州郡划给她们罢!」
弄臣们一听他终于没打算胡乱点人去平叛送死了,立刻开口盛赞「陛下英明!」生怕自己说得慢了一句,这昏君就要派自己去江州郡平叛送人头。
还有人又道:「陛下大人有大量,既然已经不打算同那群女人计较了,那咱们要不送些东西过去,跟她们解释解释前番平叛只是误会呢?否则那些凶女人万一哪天想起这事来,一个心气不顺,又忽然来打咱们可怎么办?」
陈王连连点头:「爱卿所言甚是!来人,封那个什么天女军首领做个江州候,再胡乱送些贺礼过去,告诉她们只要她们不来国都,寡人就不计较她们前番的造反了!」
弄臣们又是一通「陛下圣明」的马屁,拍得陈王身心舒畅,挥挥手就退朝,去后宫找他的爱妃们消遣去了。
退朝后,几个略有些眼力见的弄臣凑成一团,互相商议要不要趁现在跑路。
他们总觉得江州郡那群凶女人是在憋个什么大的,现在陈王派人封江州候恐怕也管不了多久的用,万一哪天她们真打到国都来了再跑可就来不及了。
几个弄臣们商议完,都觉得有必要未雨绸缪。
现在跟着陈王虽然能吃香的喝辣的,但说不定哪天脑瓜子就没了,还不如趁现在捞最后一笔跑路。如果以后那群凶女人被剿了他们再回来。
左右陈王这个草包什么都不懂,到时候跪着哭诉两句卖个惨,再拍拍他的马屁,他就会重新接纳他们的。
而如果他们的担心成了真,那群凶女人果真打进了都城,那他们就再也不回来了,免得被她们抓去祭旗,白白葬送了小命。
几个弄臣散去后,果然就纷纷卷了钱款,连夜逃到了周边列国。
第二日陈王上朝时,看着空了一小半的朝堂,还愣了愣。但他在其余弄臣的安抚下,很快又不担心了,还随手点了个九品小官儿做钦差,带着贺礼去江州郡「诏安」。
这个被弄臣们推出来顶锅的芝麻小官儿忧心忡忡的上路了,走之前,还交待了他家中妻儿老母,让他们先去列国避避祸。
因为他总觉得不妙,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前番陈王派了那么多兵马去平叛,那群凶女人万一气不顺,要砍了他出气或者向陈王示威呢?
这临时被推出来的钦差一连喝了好几碗壮胆酒,这才带着人马出发。
路上的奔波跋涉不提。
数日后,江州郡。
江云归翻开今日待处理的各种书简,还未批上几个,就见夏至拎着个哆哆嗦嗦的官服男人走了进来。
夏至随手把那人一扔:「云归,我在城门口抓了个鹰犬来,这厮非说自己是来诏安的钦差,哭爹喊娘的要求见你,还说带了圣旨,我不懂这些个,这厮你来审问审问罢!我继续巡城去了啊!」
江云归从堆积如山的公务里抬起头,看了看那个脸上煳着涕泪的钦差。
那钦差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江江江江江首领!下官真是朝廷派来诏安的钦差!陛下有旨,前番平叛皆是误会,若,若您不弃,陛下愿封您为江州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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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归皱了皱眉:「什么玩意儿?」
钦差连滚带爬的把抱着的圣旨双手呈给江云归。
江云归纳闷的展开了这圣旨,然后她就气笑了。
这个昏君真是想得美!
江云归三两下撕碎这圣旨,扔到地下:「我不杀你,你别抖了,回去告诉那昏君,我不需他封什么江州候,前番的造反也没什么误会,我们就是反了,这没什么好说的。」
「你回去告诉他,若是他现在开国库赈灾安抚其他郡县的百姓,待我们攻入都城时还能给他个痛快,留他个全尸!否则到时候可别怪我们刀剑不长眼睛!」
钦差吓得瘫软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话也说不利索了:「江,江江江首领...........你们,不能,不能,这这这是大逆不道啊............」
江云归嗤笑了一声,扬声道:「来人!把钦差大人送回去!」
两个在外头听令的天女侍卫走进来,其中一个揪着那钦差的后领,像拎鸡仔一样把他拎着拖了出去。
江云归抬手一个除尘诀,把撕碎的圣旨扫飞了出去。
诏安,江州候,那昏君真是敢想。
真把她们当做叫花子打发呢。
现在天女军没有攻入国都,那是因为治下百废待兴,百姓们也还需时间休养生息。
待她们这边安顿下来后,迟早会打进国都,砍了那昏君,重新立国的。
现在江州郡里汇聚了天南地北的英豪人才,届时再组建个新朝廷也不在话下的。
江云归摇摇头,不再理会这破事,继续处理今日的公务。
然而过了两个时辰,江云归又被打断了。
外间传来了一阵欢唿声。
江云归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快步走了出去。
距离江云归办公的府邸不远处,有一座高大华美的蓬莱神庙。
神庙大殿外的院子里,一群浑身灰扑扑的天女们围着奉天和奉珍奉云,个个喜笑颜开。
她们的脚下,竟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大片青葱的禾苗!可她们站着的地方,是一片干燥无水的青石院子啊!
江云归连忙挤进人群,朝奉天行了一礼。
「神使大人!您的灵谷培育成功啦?」
奉天笑着点点头:「是有了点进展,但还算不上培育成功。」
梁国一行,不仅让江云归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也让奉天得到了不少的灵感。
梁国天女学堂的杂学院里,一个在研究新作物的小组,让奉天有了新的思路。
神尊说,祂可以赐下米粮让陈国百姓渡过眼下的难关,但凡人不能因此怠惰,事事都只会求神,得学会自己自力更生。
奉天接下了神谕,便开始琢磨她的五谷丰登之道。
之前她一直在试图蕴养她的禾穗,再用禾穗的灵气去催生庄稼,让它们能快速的长大。但杂学院的那个小组里的成员却在研究,培育出新的良种来。
奉天瞬间醍醐灌顶。
光靠她一个人的禾穗催生,天下之大,她得催到猴年马月去。
还不如学着农科组的天女们,转而培育更丰产,更适宜不同气候的新良种。
于是奉天回到江州郡后就开始了研究。
她把同修五谷丰登之道的天女们全部拉进了蓬莱神庙,又拉着奉珍奉云一起夜以继日的侍弄各种不同品种的禾苗。
她自己的禾穗,则成了一个加快实验品种禾苗生长以便观测的作弊器。
奉天和女修们在这段时间御剑走了许多地方,寻来了好些不同品种的稻谷种子,又去梁国买了好些天女学堂已经培育出来,但并不适宜梁国环境的新品种禾苗。
她们把这些禾苗全部栽种在了神殿门前的「试验田」里,然后不停的催生,选育,学着农科组天女们的「杂交授粉」之法,一遍又一遍的在许多种禾苗里实验挑选。*
还不厌其烦的模拟着各种不同的环境,记录各个禾苗的成长情况。
奉天想培育出一种耐旱又能扛风的禾苗。
陈国总体环境虽然离海岸不算特别远,但多风多旱,每年都会饱受颱风侵袭,时不时的还会旱一段时间。
这样的环境只能说比总遭遇海啸的梁国只好上那么一线,全靠陈国本身的土壤相对肥沃,耕地数量也多,才能产出可供全陈国食用的米粮。
但如果遇到像今年这样百年难遇的大旱,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大家一起靠存粮度日,或者干脆一起挨饿。
在这种前提下,培育出耐旱抗风的新禾苗比培育丰产品种更为紧要。
所以奉天和奉珍奉云,拉着所有修五谷丰登之道的天女,反反覆覆的做实验,做记录,做改良。
她们分工合作,把用作实验的一片地方都种满了不同品种的禾苗。
奉天的禾穗可以快速的把一片禾苗都催生长大,然后天女们再用法术和法诀模拟狂风,人为的断水,再把每一种禾苗在不同环境下的结穗情况记录下来。
她们用这种逐一筛查的办法,在许多种禾苗中选出了一种极耐旱但低产的野黍,以及一种来自杂学院淘汰下来的抗风但不耐涝的新品种禾苗。
奉天她们又将这两种禾苗互相授粉催生,得到了一种耐旱又抗风,但产量不高的粮种。
这个新粮种跟梁国目前正在推广的可以长在海水中的稻谷相反,它可以生长在旱地上,只需少量的浇水就能活,而且不惧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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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狂风来时,这禾苗会齐刷刷的倒伏在地,但风势一停,它又会慢慢的立起来,还完全不会影响到结穗。
可以说是除了产量低一点外,基本上就没什么缺点了。
这粮种是奉天她们经过了这么久的实验,目前唯一一个比较符合陈国目前所需的品种。
所以她们很是惊喜,当看到这禾苗在只覆了一层薄土的青石地面上也能顽强生长,并且还能顶风抽穗时,她们都忍不住欢唿了起来。
江云归听完,她也忍不住跟着大家一起笑了出来。
她蹲下来,轻轻地拨弄了一株青葱葱的禾苗,发现它的苗心果然已经抽出了细细的穗子,而且她拨弄的时候,这禾苗就顺势歪倒,但她手一松,这禾苗又缓缓的立了回去。
和奉天几人一起做实验的天女们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笑着用肩膀撞了一下江云归。
「首领,怎么样!这个耐旱度和抗风程度还可以吧?!」
江云归看着同伴们灿烂的笑脸和地上翠绿的禾苗,只觉得舒心极了:「非常可以!辛苦你们了!以后咱们的口粮可就全指望你们了!」
天女们大声应道:「哎!没问题!我们会跟着神使大人继续努力的!下一步咱们就该考虑怎么提高一下它的产量啦!」
如果这个粮种的产量能提高,那么她们就可以在江州郡内推广这个新品种了。
一个性格活泼些的天女蹲到奉天身边:「神使大人!咱们一定能做到的,对吧!」
奉天眼含笑意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女孩儿们,点了点头。
「嗯,会的。接下来咱们再试一试,能不能用别的法子把它的产量拉起来。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千次,只要咱们持之以恆,就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奉天的话就像是给众人吃了定心丸,天女们又欢唿了起来。
她们的欢笑声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大家都凑过来,稀奇的看着这长在青石上的神奇小禾苗。
短暂的庆贺了一下之后,奉天又带着天女们继续扎进了田地里。
这一次,奉天想试试能不能用灵气提高这粮种的产量。
奉珍新琢磨出一种药效温和的方子,可以将灵气锁在丸药之中,如果能把丸药中的灵气引到禾苗里,说不定会有奇效。
而奉云则在这些天成功冶炼出了一种灵石。
这种灵石可以用来储存灵气,也可以用作布阵。
奉天想把奉珍的灵气丸药和灵石结合起来,弄一个聚灵阵,再在聚灵阵中引来木系灵力,促使粮种增产。
如果这想法能够实现,陈国以后就再也不会缺粮闹饥荒了。
但修习阵法一道的天女不多,经验也不太足,她们还需要继续摸索。
第111章
江云归得知奉天她们下一步的实验需要用到阵法辅助后, 便在江州郡内下了一个招贤令。
凡是修阵法符法一道的天女,皆可申请调来蓬莱神庙, 协助神使大人培育良种。
此招贤令一出, 整个江州郡内的天女们都十分踊跃的报名。
有本身就是修符阵大道的天女自不必说,还有些暂时没有确定道途的天女,也以此为契机, 暗下决心自己日后要走符阵大道, 待她们筑基了,便申请调去蓬莱神庙协助神使大人, 为江州郡的百姓们出一份力。
江云归的招贤令是长期有效的,因此奉天那边陆陆续续的便得了许多新的人手。
如今江州郡内大定, 朝廷那边不知是不是那钦差回去老实传话了的缘故,陈王再也没派什么人来「平叛」。就算是江云归撕了他的圣旨,拒绝了他的封侯,他也没敢多说一句屁话。
所以目前江州郡里的天女们都有了些闲暇时间。
原本她们作为镇守江州郡的重器,每天都得忙着巡查和抵御外敌, 但现在, 只需要靠江州郡的原驻军就能处理好这些芝麻小事。
于是天女们便纷纷转而接任了其他的工作。
现在的江州郡里, 巡城队伍里只需要两名筑基天女带队,就能保证整个江州郡郡城的安全, 所以大部分天女都空闲了起来, 她们还有点不习惯。
江云归的招贤令一出,她们就找到了新的方向。
转修符阵!
或者是修习其他可以在田地里发挥作用的法术法诀!
木属性的天女们即便没有修符阵大道, 也能在培育良种的过程中起到很大的作用。闲得不习惯的她们便全部主动跑去蓬莱神庙协助奉天了。
奉天惊喜不已, 又有点甜蜜的烦恼————来帮忙的天女太多, 蓬莱神庙前的试验田都快挤不下了。
而且还有很多天女连蓬莱神庙的门槛都没能挤进来, 还在眼巴巴的蹲在门外等着自己能进去帮帮忙呢。
奉天无奈的找了江云归。
江云归闻言直接大手一挥, 把蓬莱神庙附近方圆十里的建筑全部拆除,统统改成试验田。
这样子就不怕人太多挤不下了。
小问题解决完毕,奉天又一头扎进了田里,她把来帮忙的天女们全部分成了小组,每一组里,既有修五谷丰登之道的天女,又有修符阵的天女和木属性的天女。
她们小组分工,每一组负责一小块试验田的试种和记录,再将各组的记录汇总起来,交给奉天。
奉天这边的效率激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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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的携手同心努力下,很快她们就培育出了最优的新粮种。它抗风,耐旱,耐贫瘠,只需要很少的水和肥,它就能长得十分茁壮,可以说是沾土就能活。
而它的产量问题,也被天女们别出心裁的解决了。
粮种本身产量很低,不管她们怎么杂交选育都改不了这个问题,于是那些主修符阵的天女们和奉珍奉云联手,琢磨出了一个专门用于粮食增产的聚灵阵。
这个聚灵阵可以让阵内的作物无视品种差异,原地增产三到五倍。究其原理,跟奉天的禾穗差不多,都是以灵气化物。
但它也有一个缺点:对灵气的需求很大,一旦灵气供应不上,阵内的作物就会恢復到原本的产量。
而且阵法范围越大,所需要耗费的灵气就越多。
天女们很快就把这个问题也解决了。
奉珍把丸药方子跟奉云的灵石结合起来,在修符阵一道的天女协助下布阵,打出聚灵阵的基础,而其余天女们,则作为补充阵法灵气的「电池」。
根据目前研究出的第一版聚灵阵,每一个筑基天女,可以为一亩地的聚灵阵提供十二个时辰所需的灵气,聚灵阵会把她们释放出的灵气封存在灵石里,然后再均匀的在十二个时辰内缓缓的补充到阵内的作物身上。
天女们每天去补充一次灵力就可以了。
就像从前的农人们每天给作物浇一次水一样,天女们每天来补充一次灵力,就可以实现新粮种的翻倍增收。
释放灵气的天女修为越高,增产的倍数越大,能收穫的粮食也越多。
奉天她们谨慎的在试验田里测试了很多次,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把新粮种和聚灵阵交给了江云归。
江云归大喜,立刻便召集天女们去推广新良种,学习增产聚灵阵的布阵方法。
天女们当即去办,没几日,整个江州郡内,就收穫了数万斤新鲜饱满的米粮!
江州郡的百姓们高兴至极,把江云归推广新良种这一天叫做「丰收节」,还组织了各县各村的庆贺活动。
江云归干脆下令,正式定下了丰收节,第一届丰收节上的游神庆典,百姓们还在神尊的神像下方摆上了奉天神使的雕像。
自此之后,奉天竟误打误撞的成了江州郡内百姓心里丰收的象徵。
还有人干脆给她立了像,把她的雕像放在蓬莱神庙里,就摆在神尊的下方,每次祭拜神尊时,就连同神使大人一起给拜了。
不仅如此,百姓们每每栽下新庄稼,都得合十拜一拜神使大人,既是表达自己对她的感谢,也是讨一个吉利的好兆头。
而那些修五谷丰登之道的女修,更是把奉天当做开山祖师,每天修炼前都得念一念她的名号给自己打气。
而奉天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她一直泡在田里,又在继续培育新的蔬果良种了。
江云归没有去打扰奉天,而是默默地给她提供各种俗世上的支持。
比如,下令在江州郡内所有田地里都铺设聚灵阵,又把天女们分成「补灵队」,每天不同小队去不同区域补充一轮灵力增产,又比如鼓励天女勤加修炼,每一个晋了大境界的天女,都会受到她的亲自奖赏。
江州郡的天女们一下子就卷了起来。
她们的修为越高,能增产的粮食就越多,而她们越是不停的释放灵力再吐纳恢復,修为就越高,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新粮种推广下去之后,不到一个月,江州郡内的天女们就一个接一个的突破。
而聚灵阵的灵力补充,也从最开始的一亩地需要一个天女补灵,变成了一个天女就能为十亩地补灵,再变成一个天女每个月只需要为十亩地补灵两三次,就能实现五倍增产。
于是天女们再次闲暇了起来。
江云归见状,便下令在江州郡内治学,效仿梁国的天女学堂,开办专门针对天女的各种课程,也拨下了许多资金,让她们去钻研各种课题和项目。
天女学堂一经开办,天女们就全都报名去了。
因为第一批学堂教习由奉天奉珍奉云,以及江云归和夏至本人担任。
这让天女们根本没法拒绝去学堂。对她们来说,去学堂不仅是去学习新知识,更是去跟自己的偶像直接面对面,光是想一想就能让她们激动万分,学习的动力直接爆表。
就这样,奉天的五谷丰登之道专授课,奉珍的医修丹药课,奉云的炼器课,以及江云归的政务民生课,夏至的行军布阵课迅速被报满了学员。
第一批的天女学员里那些修为高的,几乎都是一点就通,她们以极快的速度成长了起来,成为了天女学堂的第二批教习。
在她们的努力下,越来越多的天女修为突破。
而奉天等人,也在授课过程中温故而知新,又过了半个月,江州郡郡城上空被黑压压的浓云覆盖,其中有雷光闪烁,使人不敢直视。
奉天要渡金丹雷劫了。
她的金丹雷劫来得比惜辛晚了几个月。因为惜辛那边属于是得蒙神恩的奇遇,直接让她七日连跳七级直接凝丹,但奉天却是按照正常修炼速度,一阶一阶走到的筑基圆满,再迎来的金丹雷劫。
金丹期的雷劫对于整个江州郡的女修们来说都是一场机遇。
奉天在筑基大圆满时就提前安排了自己渡劫的场地,还告知了学堂的女修们可以在雷劫范围内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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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渡劫当日,连江云归都翘班了一天,把政务暂且放下,与夏至一起带领着郡城里的女修们在百丈外围坐好,有序观想金丹雷劫。
她们的位置选得十分巧妙,近一步则会被雷劫波及,退一步则会无法领略天雷之威,而奉天,就在她们御空围成的圆心处,这样就能使每一个前来观雷的女修都能清晰的观想全程。
奉天在女修们围成的百丈有余的大圆环圆心内端坐凝神。
她在巳时初入定,然后在午时初迎来了第一道天雷。
天威赫赫的雷光径直而下,裹挟着大道之力,勐地炸响在众人耳边!
奉天手持禾穗,不闪不避的迎上了那一道金紫的雷电!
声势浩大的天雷瞬间将奉天手中的禾穗噼得焦黑!
而奉天却运转着灵力,只眨眼之间,禾穗就重新復原!
第一道天雷散去,奉天托着禾穗,趁这间隙赶紧调息。
片刻后,第二道天雷如期而至。
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这个空旷的山谷,让修为低一些的天女都承受不住,只能暂且御剑退后百里!
因为第二道天雷比第一道天雷更甚,这次奉天的禾穗竟被噼成了黑灰!
但奉天以最快的速度,再次凝结出了禾穗,让它与自己一起承受天雷的淬鍊。
江云归和夏至在百丈开外捂着胸口,在越来越强的天雷轰鸣声中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连脚下的飞剑都开始震颤起来。
但她们谨记奉天的叮嘱,硬是咬紧牙关坚持继续观想。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足足九道天雷次第噼下,到最后连奉天本人都被噼成了黑灰。
江云归和夏至勐地一惊。
传闻有言,修士渡劫九死一生,难道神使大人竟没能熬过这天雷吗?!
正当她们惊惧不已,准备拼上性命也要顶着天雷余威前去帮忙时,山谷圆心处,那堆焦黑的人形黑灰却动了动。
黑色的焦皮裂开,其中露出了光洁如玉的新皮。
裂痕不断扩大,直至焦皮完全脱落后,脱胎换骨的奉天在天雷噼出的深坑里站了起来。
头顶的雷云散去,七彩的霞光冲破了黑云,温暖耀眼的彩光笼罩住了整个山谷,奉天抬头,在暖色霞光里微微一笑。
金丹成。
江云归和夏至忍不住和其他女修欢唿起来。
她们纷纷御剑上前,把奉天围在其中,「恭喜神使大人成就金丹!!」女修们把自己早就备好的贺礼掏出来,差点当场把奉天给埋了。
奉珍和奉云七手八脚的把奉天从贺礼堆成的山里扒拉出来,但不等奉天站定,她俩也一人一个礼盒塞进了奉天的怀里。
满心激动的奉云扑过去抱住待她如师如母的奉天,在她颈边欢唿不已。
奉天无奈的揽着她拍了拍她的背,紧接着,奉珍也扑了上来。
江云归和夏至对视了一眼,也扑了进去。
很快,奉天又被女修们团团抱在了最中央。
整个山谷里都是她们清脆的笑声和祝贺声。
*
蓬莱岛。
墨卿带着子衿与春和,在桃都木下,见证了奉天的金丹。
惜辛金丹时子衿也在,并且有所感悟,所以在信仰线上察觉到奉天即将金丹的时候,墨卿就带着子衿春和,让她们和其他女修一样,观想雷劫。
修士的雷劫是一个很好的教学课程。
因为连墨卿也暂时无法掌控雷劫。它们就像「大道」一般,生于天地之间,在人们没有发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像是不存在那样,静静地在天地间飘荡。
而当人们发现了它们,它们便会顺应法则,响应他们。
墨卿能感觉到,这雷劫对她也有益。
别的修士只能观想悟道,而她却可以用真实之眼,窥见雷劫背后的法则。
比如她能通过她亲自创造的天女诀,察觉到引动的天雷里也含着一丝阴阳之力。
前面说过,这方世界的阴阳二气是严重失衡的。按照正常顺序,应该是阴在前,阳在后,二者比例在5/5或者6/4,甚至7/3都是可以持续运行的。
因为阴主繁育,性质又比阳温和,即便多出一些也无妨,在某些情况下,阴大于阳反而还能促进群体的发展。
例如,想要保护某种物种,就需要优先保护它们之中主阴,主繁衍的雌性,使它们占据主导地位,那么这个濒危的族群就可以缓过气,顺利的延续下来。
而主阳的雄性,作为对阴的补充,择优而留便可。
像这样阴阳平衡,甚至是阴大于阳的结构,才是一个能长久延续的优良结构。
但这一方世界的阴阳比例却是极其扭曲的1/9,只需再前进一步,阴就会被阳彻底吞噬,然后阳也会盛极而衰,将自己燃烧殆尽。
墨卿知道,这再进一步,就是让男人们继续发展,像无名小城里那样,让他们瞬顺应天性疯狂繁衍,再不停的壮大战力,到最后,就是整个族群一起覆灭。
哪怕压着他们不争斗,也不能阻止整个覆灭的进程,只能延缓片刻。
因为按照阳盛阴衰的发展进程,主阳的男人们一定会根据本能,追求更多更广的延续自己的基因。被他们圈养的女人只能被迫延续那些原本应该被淘汰掉的基因。
这样发展下去,就会导致「劣中选劣」,劣币驱逐良币,最终整个族群还是难以免于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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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种结局的区别在于,一个是直接「暴死」,一个是温和的「病死」,但迟早都会死。
只有扭转阴阳秩序,让阴阳归位,这个世界才能继续延续下去。
而那些暂时不受墨卿控制的天雷,里面蕴含的阴阳之力,就似乎自带着「拨乱」与「反正」的特性。
比如惜辛渡劫时,那些枉死的女子冤魂就会被天雷裹挟着,把她们身上残存的阴之力传递给惜辛,只要这世上还有如同她们一样枉死的冤魂,女修们渡的雷劫就会越浩大,修为也会越高。
因为这世界里本应该承载阴的女子死去了太多太多,那些无处可存的阴之力便无法再「平衡」这世界。
天女诀引来的雷劫,便是在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阴之力尽可能多的灌注给女修们,让那些失去了承载的阴之力能有一个「容身之处」。
女修的修为越高,能承接的阴之力就越多,而她们能承接的阴之力越多,平衡阴阳能转化反馈给她们的修为就越多。
如此循环,直到阴阳归位。
在墨卿的真实之眼里,惜辛和奉天在雷劫中各自承载了小小的一缕阴之力,而这就是她们新生的金丹。
但她们仅仅两个金丹,能承载的还是太少太少了。
在数千年的失衡长河里,积聚下来的阴之力犹如恆河沙,满天星那么多。
墨卿知道,封女神承接阴之力的行动她得加快了。
否则,这一方看似轰轰烈烈,繁花似锦的世界,顶多还能再撑千年。
如果她没有採取行动,这方世界就会在千年内衰败而亡。
墨卿看了看奉天金丹后越发凝实的信仰线,和那上面围绕着的点点金光,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奉天是第一个。
而第二个嘛...............墨卿用真实之眼看了看自己浑然不觉的小徒弟,她在墨卿的眼里,周身灵光湛湛,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半分神性。
墨卿垂眸,眼中含笑。
待奉天成神后,就让这小傢伙出去歷练,寻找她的执剑之道吧。
届时,她会通过子衿,将她的封神谕令传遍天下。
已经觉醒了全部神骨的墨卿看向又有所得,顺势入定的小徒弟时,眼中全是清浅笑意。
她没有打扰入定的子衿,而是转身飞到桃都木的树冠上,以指为笔,开始一笔一划的设计未来新神所居的「天宫」。
首先,「天宫」要有为建筑群打底的地基,再在地基上依次点缀出亭台楼阁,山水花鸟........
*
陈国,江州郡。
奉天金丹后,不仅修为暴涨,还在天女诀的指引下领悟了更多的道法,比起筑基时,她现在更像是传言中可飞天遁地的真正天女了。
而且她的金丹还鼓舞了其他天女,在此后的几个月内,奉珍奉云和江云归也陆续突破了金丹,正式成为了高阶修士。
奉珍奉云金丹后,仍旧日日修炼炼丹与炼器之道,但江云归却在这些日子的政务磨鍊中悟出了些新东西,从最初的执剑之道,改为转修王道。
她筑基时凝练出的本命法器,那柄欲为天下开太平的宝剑,也在天雷的淬鍊下成为了一把象徵着王权的开国之剑。
江云归给这把在天雷下断裂后又重铸的宝剑命名为「太平剑」。
她想,她找到她的道了。
她要为后世,为子民,为天下女子,开出一条太平大道来!
在江云归渡雷劫替她守关并带着其他女修观想的奉天目睹了她重铸断剑时的坚毅与果决,奉天不由得展颜一笑。
神尊命她寻找的陈国新王人选,她找到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江云归成功金丹后,奉天便找了她密谈。
关于她的道途,关于太平剑,关于陈国的未来,以及............神尊当日的神谕。
江云归从蓬莱神庙出来时,眼中的些许迷茫彻底散去。
而她的太平剑,从此以后,也将成为天子剑。
握紧手中灵剑,江云归大步走向政务堂。
以原郡守府改造,临时搭建的政务堂内还有许多忙碌的天女。她们在这里组成了一套类似于衙门的班底,整个江州郡的治理与发展的种种决策,都是在这里诞生。
江云归日常处理大小事情的桌案在最里间,她持剑走过中间的迴廊,其他天女们都笑着朝她打招唿向她行常礼,江云归也一一颔首回礼。
「首领,您这是去练剑了吗?怎的今日把太平剑也召出来了呢?」
天女们之间并没有太过严苛的等级之分,就算是首领江云归,平时也从不跟手下摆什么架子,顶多就是说话做事更严肃了些。
所以此时见到江云归执剑而来,政务堂里的天女们都有些好奇的询问起了江云归。
江云归摇摇头:「不是练剑去了,去通知一下其他姐妹们,申时三刻,来后堂议事,我有要事同大家商量。」
其他天女虽然不解,但还是应下,并逐一通知其他姐妹去了。
申时三刻,天女军各大小头领整整齐齐的聚在后堂,等着首领来议事。
对于这次议事的话题,大家都有些猜测,但都摸不准。
但片刻后,她们就都知道了。
江云归披甲持剑而来,向天女军众多大小头领下达了一道正式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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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君,如今江州郡内百姓驻军均休整已毕,咱们也该挥师北上,直取王都了!」
第112章
江州郡内, 天女军正在清点整肃队伍。
再过三日,她们便要挥师北上, 直取王都。
自江云归下令后, 众天女们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在此战中好好磨鍊一下自身所学,顺便积攒些战功, 给自己挣出一份家业!
如今江州郡内已经登记在册的天女共有六万余名, 其中筑基期女修约有一万,练气七层以上的女修约有三万, 练气三层以上七层以下的约有一万,刚觉醒入门的新晋天女又有一万。
江云归把所有天女分成了两个部分。
她按照天女的修为, 把天女军分为了筑基以上的东女军和筑基以下的西女军,然后东西二军各留一半人手镇守江州,另一半,则跟随她挥师北上。
整个江州郡,都因为这一番大动作而忙碌了起来。
被安排要留下镇守的天女们在奉天的带领下, 给要出征的姐妹们准备了许多的粮草物资, 以及战马武器等等等等。
但在她们开拨的前两天, 江州郡里竟来了另一队让人意想不到的人马。
————曾经跟随奉天回故土寻亲的刘陈氏等人,带着五千余天女来投江州郡, 还带来了许多非常实用的东西。
这一支队伍的天女数量多, 装备齐,又与奉天有些关系, 于是江云归便在出征的前两天亲自接见了为首的刘陈氏。
奉天闻言也颇为惊讶, 与江云归一起去见了刘陈氏。
会客堂内, 一个身着软甲腰佩长剑的干练中年女子正在等候江云归和奉天的接见, 奉天一出现, 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神使大人!」她有些激动的大步上前,然后勐地顿住脚步,朝江云归抱拳一礼:「草民陈氏,参见江首领!」
江云归也与她回礼。
奉天看了看曾经的刘陈氏,如今来投的天女领队陈氏,笑道:「去了夫姓了?这样很好。」
陈氏在奉天面前,气势一下子从五千余天女的领队变成了邻家的姐妹,她似乎被奉天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解释了一番。
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女户,成了户主,于是便除去了夫姓,改回了娘家姓氏,再也不是之前冠夫姓的刘陈氏,而是天女户主陈氏了。
奉天很是欣慰,又问她怎么忽然来了江州?她不是此前就已经落户梁国了吗?
陈氏点点头,「是的,我的女户户籍落在了梁国,但陈国毕竟是我故土,所以我听闻江首领带着天女军起兵的消息后,就想脱籍回陈国,回来跟姐妹们一起做些事业。」
「但我去申请脱籍时,太女殿下却道,日后梁陈将会结盟,我的梁户不必退,自回陈国再领陈女户便是,梁国将来是可以接纳双户籍天女的,所以我就直接回来了。」
江云归闻言,十分感动与惜辛的大度,于是她当即决定,待她攻入王都后,陈国也可以接纳拥有双户籍的梁国天女,届时做成个「梁陈之好」的典范来。
此事聊完,陈氏又道,她从梁国回来时,还带了许多新的东西,有些是太女殿下说要送给江首领的,有些是她自己觉着可能用得上便自掏腰包买来的。
说罢陈氏就从腰间取下一拳头大小的锦囊,从里头噼里啪啦的倒出了一大堆东西来。
奉天惊讶道:「这是............百宝囊?」但这小锦囊上似乎又只有灵力,不见有神力。
陈氏笑道:「此乃天女学堂杂学院的炼器组前番研制出来的储物法器,名为干坤袋,其中内有干坤,可装下半间屋子的物什,以灵气御使便可开合。」
在梁国,这种干坤袋已经是天女们人手一个的必备品了。
它轻便,小巧,比寻常的荷包实用得多。虽然造价颇高,但如今的梁国天女们哪里会差这点钱,于是几乎人人都买了干坤袋。
且这干坤袋须得灵气才能使用,就算是粗心遗失了,也不必担心被旁人翻出了里面的东西。
因为天女们不会随意翻动姐妹的物品,而凡人们就算想偷藏偷用其中的东西也没用,他们根本打不开储物袋。
而且现在炼器组还在琢磨升级干坤袋,再做个防盗功能来。
比如滴血认主,或者与主人灵力相连,不论掉在哪里主人都能感应到,但这功能还在研发中,陈氏走的时候,第二代干坤袋还只有个内测版,据说还不太稳定,需要继续改良。
惜辛得知陈氏要去投江云归,便大手一挥,给她打包了一万多个干坤袋,让她转交给江云归。
江云归大喜,有了这干坤袋,她们行军路上的粮草物资装备便不必多带许多辎重了!这小小的干坤袋,必能发挥大作用!
然而江云归的惊喜还没完。
陈氏又在她倒出来的物件里翻出一面小旗子。
「江首领请看,此物为传送阵旗,是杂学院灵阵组研制出的一次性传送阵法,它可以在两地之间布阵,眨眼便可去往子阵或是母阵处。」
陈氏手轻轻一翻,那小旗子就一分为二,「此阵旗刚问世,目前还未推广开来,因此太女殿下只命我带了这么一个来给江首领过目。殿下说,拿着这个样品,咱们陈国的姐妹们也可以拆卸研究一二,争取早日改良成合用的样子,再互通有无。」
江云归接过这小小的阵旗,心中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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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想想,该给惜辛回礼什么,才对得起她这一番雪中送炭的大力支持呢?
陈氏又在物什中拿出了一沓巴掌大的彩纸,最面上的一张上面还有些字符。
江云归惊愕的看着陈氏三两下把那有字符的彩纸叠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千纸鹤,然后那千纸鹤竟发出了一段人言!
惜辛的声音从千纸鹤里传来:「云归!我托陈氏大姐给你送的东西收到了吗?」
江云归下意识的答道:「收到了!惜辛,多谢你!待我将陈国治理好后便去梁国当面谢你!」
陈氏却笑着摇摇头,道:「江首领,此为传讯符纸,可以在万里之外传音不假,但暂时还没有实时传讯的功能。」
「您得重新叠一个纸鹤,以灵气绑定太女殿下送来的这只,然后它才能跟着这只纸鹤飞回去,将您的话传给太女殿下。」
江云归反应过来,有几分怅然若失,但片刻后她就调整了心情,取了一张符纸叠成纸鹤,在其中录下了自己的话,再用灵气绑定惜辛递来的这只后,让它回去传话。
两只纸鹤倏然振翅,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陈氏说这纸鹤万里传音来回一趟约摸需要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她们可以再看看别的。
桌上还有一大堆东西,除了惜辛让捎过来的储物袋和阵旗以及传讯符纸之外,剩下的都是陈氏自己觉得有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有不适宜梁国气候,但却有可能在陈国扎根的新品种粮食瓜果的种子,有杂学院丹药组最新炼制出的补灵丹,有可以贴在战马或者人身上加快它们行进速度的疾行符,和保养灵剑的磨剑石等等等等。
都是些新奇且实用的东西。
只不过它们大多都是已经在梁国推广开来的民用版本,大部分都还有些或大或小的短板之处,比起带去出征,它们更适合交给陈国天女学堂的女修们继续拆解研究改良。
江云归便把这些东西分类归档,准备稍后把它们拿给留守江州的学堂女修们去琢磨。
陈氏也正式转投在了江州郡,随后会与江云归一同出征王都。
还有她这一路走来,手下聚集起的五千余天女们,她们都是陈国人,她们有的还不知道江州郡的消息,陈氏便带着她们,一同来投奔江云归了。
江云归便和夏至一起接见了这些新来的姐妹。
跟随陈氏一同,新来的这一批天女修为普遍不太高,大多都来自靠近边境的偏僻地方,所以她们的消息也不大灵通,只听说了有天女姐妹起义,便想跟着来尽一分力气。
她们的赤诚之心让江云归和夏至都十分感怀,江云归下令给她们登记了江州女户,让她们在江州住了下来。
新来的天女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桃源乡,当即一头扎进了天女学堂里,如饥似渴的学习着更多的知识。
而江云归安顿好她们后,又休整了一日,便该启程北上了。
奉天和另一半留下的天女一同为出征的姐妹们践行。
她们在郡城城墙外设宴,半个江州郡的百姓也自发的赶来,给即将北上的天女军送行,他们甚至还带来了写着「旗开得胜」的锦旗,想要送给江云归和夏至。
江云归和夏至收下了奉天和众姐妹以及百姓们的祝福,饮了一杯烈酒,便带着三万天女大军跨上战马,浩浩荡荡的北上出征去了。
在江云归和夏至走后,代为治理江州的奉天等人便回到了郡城里各司其职。
奉珍和奉云跟着江云归走了,但她们身上带着神赐的传讯玉符,奉天随时都可以联繫她们。
江云归和夏至走得十分放心,把江州郡託付给金丹期的神使大人和三万余天女姐妹,她们完全不担心江州郡这边会遭遇突袭或者旁的什么意外。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江云归和夏至率军走后,整个江州郡里风平浪静,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值得人多记两天的意外。
顶多就是偶尔有些不信邪的流寇,听说了江州被一群凶女人盘踞,想来捏捏软柿子,讨些好处。但他们甚至没能靠近江州郡范围,就被各县城的巡查天女们三下五除二的解决掉了。
连一点风浪都没掀起。
江州郡内的百姓甚至完全不知道曾有几股流寇来袭,他们安安稳稳的在天女军的庇护下,过着平静富足的生活。
外面的乱世纷纷扰扰都不与他们相干。
江州郡的百姓们,如今最需要发愁的事情不是生死存亡,也不是充飢果腹,而是子女的教育和自身的改变。
他们在天女军治下,亲眼见了天女们的种种事迹,都不由自主的转变了想法,许多百姓不再像过去那样,认为只有儿子才能传宗接代。
现在在江州郡里,谁不知道只有天女的女户才是最上等的户籍?
若是自家女儿成了天女,不仅可以单独立户,还可以把家人都上在天女户下,享受种种优越的待遇不说,日后女儿升了官晋了阶,那他们还可以跟着过更好的日子。
所以现在江州郡里的百姓都卯足了劲想生女儿,等女儿长大一些,就送她们去天女学堂,盼着女儿能觉醒成天女。
至于儿子,他们就按照如今江州郡里天女们喜欢的样子教育,教他们要贤良顺从,将来嫁得一个好妻君,这辈子就没什么需要担忧的了。
因为天女们跟从前的男人可不一样,她们的武力值极高,因此几乎从不与凡人动手,嫁给她们的男人既不会像从前的女人一样担心挨打挨骂,还不用日日夜夜织布浣纱补贴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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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女们现在是江州郡里的第一层级,她们每个人都可以轻轻松松养活夫侍孩子,那些嫁给了天女的男人们,哪个不是被娇娇的宠在家里,万事都不需操心的?
他们只需把自己打扮得清爽利落的等着妻君的宠爱就行,日子过得可真是滋润极了,比从前宫里的娘娘还享福呢。
所以江州郡的男人们也别别扭扭的学起了如何做个贤夫良父。
那些心气高,不愿意嫁人的男人们就继续自己立男户,但他们得像天女一样,养活全家,还不能磋磨妻女,否则就得吃牢饭。
但他们力气有限,能力有限,知识有限,加上愿意嫁人的女子越来越少,几乎都想自立门户,他们再怎么挣扎也无用,只能含恨接受现实。
有了这些人的实际案例对比,百姓们心里那桿秤就更清晰明了了。
就算是不想建功立业,只想在家带孩子的传统女子,现在也不大愿意嫁给男人了。
横竖都是嫁人,还不如嫁给那些英姿飒爽,又愿意娶女妻女妾的天女大人呢。
嫁给男人,不仅要忍受他们的臭脾气臭架子,还吃不饱穿不暖,地位也是全江州最低的,可如果嫁给天女大人,她们就可以争取做正妻或平妻,抚养其他夫侍或是领养的孩子,照样能给她们养老送终。
而且,据说天女学堂里还有人在研究让女子与女子成婚也能有孩子的丹方,届时她们就可以亲自给妻君生个大胖闺女,在家相妻教女,将来把女儿培养成妻君的继承人,让她们日后继承家业。
在不知不觉中,江州郡的百姓们,成了目前全陈国最开明的子民,而他们,未来也将成为整个陈国的先驱。
*
北上途中。
天女军所有兵马行走了一日后,江云归便下令全军停下歇脚。
她们走了约摸五个时辰,人倒是还有余力,但马儿却有些吃不消了。
若不是此次出征的天女里还有未筑基无法御剑的西女军,她们恐怕就要全体改为御剑而行了。
江云归和夏至翻身下马,她们现在停下的地方是江州郡外的一片荒野,跟如今繁华热闹的江州郡比起来,这里简直荒凉得如同坟茔一般。
江云归嘆了一声:「这般荒野,也不知原来此处的百姓流落到了何处去。」
夏至摇头道:「能流落他乡的都还算幸运了,只怕是已经化作了枯骨呢————这狗陈王,居其位而不谋其政,叫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合该咱们打上王都砍了他的脑袋!!」
她俩正感慨呢,随军出征的奉珍奉云那边就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
江云归看都不用看就笑了起来,她和夏至边走边笑问道:「阿云,你又炸鼎了?这次你又想炼个什么?」
奉云灰头土脸的扇了扇面前的飞灰,掐了个净尘诀把自己脸上沾到的黑灰除去:「嗐!我瞧着陈氏大姐从梁国带来的磨剑石挺好,便想熔炼一个看看成分,谁知道它竟然有这样大的威力,炸得人耳边嗡嗡的!」
奉珍在她旁边直笑:「你这鼎炸了没有百次也有九十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两次的,喏,我这里又炼制出一种灵丹,你要试试么?」
说着奉珍就要把这从梁国补灵丹里得了灵感的新大补丹药递给奉云,但奉云不知是被炸傻了还是怎么的,手一滑,竟把这灵丹跌进了重新飞回来的双耳小鼎中。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奉云的小鼎再次被炸飞!并在空中爆开了火花,接二连三的炸出了好几朵蘑菇般的浓云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连其他埋锅造饭的天女都被惊得手一抖,连锅和灶台都跟着震了震。
奉云仰头看着自己在空中的小鼎,思路一歪,喃喃道:「.............这威力,若是炼做爆破法器..............」
夏至一听奉云的喃喃自语,立刻眼睛一亮。
「阿云,你说的这种爆破法器我还从未听过,你可否与我细讲讲?」夏至自从转了武职后就越发的沉迷各种刀剑武器,跟主修炼器的奉云简直是相见恨晚。
奉云转过头,焦黑的脸上都能看出她奕奕的目光:「这是我刚刚忽然生出的新灵感!你瞧这动静,若是拿去炸城墙,那是不是比咱们用剑阵噼更省力些?」
她发散思维到:「假如我能练出一种能保持或者增大这种爆破威力的法器,那咱们攻城的时候不就事半功倍了吗?」
天女军原本预备用来攻城的战阵原本是由东女军齐齐御剑,在空中以剑阵破开城门,再让担任步兵的西女军进城,但如果有一个不需要结阵就能炸翻城墙的法器,那天女军的作战速度又可以加快不少。
而且,往别处想想,这类爆破法器是否还可以用于炸山开矿修路等等民生项目上?
江云归立刻意识到了这类法器的好处,她上前握住奉云的手:「没错!阿云你这想法甚妙!若你果真能炼成这样的法器,到时候攻城的战利品全归你了!或者你想要别的什么你只管开口!」
奉云一把将奉珍拉过来:「好!我倒暂时没什么想要的,凡俗的战利品我也用不上,还是先研究研究法器怎么炼吧!珍姐,你那新灵丹还能炼么?给我多一点,我再试试!」
奉珍无奈的被奉云拉去做实验了,连晚饭都没顾上吃。
江云归和夏至拿说风就是雨的奉云没办法,只给她俩留了些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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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修士十天半月不吃不喝也没什么影响,但那指的是凡俗粮食。天女军出征带上的粮食,可都是天女学堂农学组最新培育出的灵谷,里面还掺了奉天的禾穗谷粒,是可以给修士补充灵力的上等灵食。
所以奉珍奉云的饭菜大家都给她俩留着,负责轮班做饭的天女还表示自己今晚不睡了,她俩什么时候想吃,她就什么时候给她俩热饭。
但奉珍奉云实验上了头,一晚上没吃没睡,入定调息修炼都没顾得上。
第二天,调息完毕的江云归和夏至一起来,就见奉云捧着几颗乌黑的圆球兴高采烈的过来了。
「云归!夏姐!我成功了!!」
夏至对这些最感兴趣,接过一颗圆球稀奇的看了看:「嚯!这黑丸子便是那种可爆破的法器?要如何使用呢?」
奉云举起一颗示例道:「以灵气为引,扔出去便可!」
说罢她就把这颗核桃大小的圆球远远地抛了出去。
那小小的圆球在空中轰然炸开,落地处竟被炸出了一个方圆半里的巨型深坑!!
这威力,怕是铁铸的城墙也扛不住!!
夏至嘶了一口气,看着这些黑不熘秋的圆球的眼神都变了,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这被奉珍奉云携手以丹道器道合力炼制出的法器被命名为「霹雳子」,江云归当即就把剩下的几颗霹雳子小心翼翼的收进了干坤袋里。
这霹雳子一颗便可抵得上一道剑阵的威力,而且鍊气期的天女拿着也能用!
江云归有预感,这个霹雳子日后将会成为她们天女军的开道利器。
见猎心喜的夏至倒没想那么多,她拉着奉珍奉云,就要问她俩炼制霹雳子需要些什么材料,她如果出原材料和工费,能不能让奉珍奉云多给她炼制一些?
夏至一想到自己以后除了剑阵以外还能多一个走哪炸哪的大杀器就觉得这霹雳子她要定了。
她作为一个鍊气期就敢摸进郡守府行刺的勐人,对这种威力极大的新法器简直是一见钟情,恨不得掏出全部家底,全买霹雳子去。
奉珍奉云也知道她的喜好,当即拍胸口答应,只要她寻来了原材料,她俩就给她炼更多霹雳子。
江云归哭笑不得,把夏至拉开,言说天女军愿出军费购买第一批霹雳子,并且还可以包圆,她们炼多少,天女军就买多少。
勐地记起自己还是天女军副首领的夏至摸了摸鼻子,没敢再吱声。
嗐!
第113章
奉云在接下来的出征路途上, 都在和奉珍一起琢磨霹雳子的量产。
原本奉珍是作为随军医修来的,但天女们个个战力剽悍, 莫说是受伤, 走了半个月了,途中遇到的数股流寇与各郡驻军在她们手底下就像是土鸡瓦狗一般,连她们的半分油皮都没碰破。
于是奉珍就自然而然的闲了下来, 除了没事给大家炼一些补灵丹药或是抓人实验她的新补药方子以外就没什么事做了。
奉珍的补药方子有多勐江云归是体验过的, 为了不被抓去试药,江云归二话不说, 下令全军都得无条件配合神仆大人。
正所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奉珍也不管试药的是谁,只管闷头一通大补便是, 补得许多天女军灵力溢出,鼻血狂飙。
连夏至都被补得流了七八回鼻血,之后瞧见奉珍就若无其事的绕道走。
最后江云归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良心,私下找了奉云,让她拉着点奉珍, 别把大家都补过头了。
奉云自然不会拒绝, 她的霹雳子的炼制还需要奉珍的新丹方配合呢, 她便好说歹说的把沉迷炼补药无法自拔的奉珍揪去研究霹雳子了。
天女军众人从上到下都长舒了一口气。
补药虽好,但她们个个身强体健的, 补狠了是真的有些遭不住啊!
而且霹雳子确实好用, 多多益善。
前番江云归率军攻打另一个郡城时,首次使用了霹雳子。
那个郡城的地理位置极佳, 位于山险之处, 易守难攻, 而守城的将领又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深谙不动如山的龟缩之道。
于是江云归便在劝降无果后, 派了几个西女军的步兵拿着几颗霹雳子,直接炸翻了他们死守的城门!
守城军们以为固若金汤的城墙在惊天动地的爆破巨响化作了废墟,眨眼之间就被夷为了平地。
这可怕的景象直接把那些守城军吓破了胆,守城将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举旗投降。
就这样,天女军在那一战中直接不战而降,只派出了几个步兵用了几颗霹雳子,就轻而易举的取得了胜利。
这种碾压式的胜利对西女军来说很是新奇,她们尚未筑基,原以为此次出征她们都抢不到什么战功了呢,没想到这霹雳子居然能让她们也拥有相当于筑基一击的实力。
而筑基的东女军也不好跟姐妹们抢这样的芝麻小功,闲下来的她们干脆放弃了参加这些比较小的战役,转而分兵出发去各个深山老林里给奉云寻各种矿脉材料。
因为霹雳子的主要原料,一是梁国所产的磨剑石,二是奉珍的固灵丹方。
奉珍的固灵丹方所需的原材料倒是好找,大部分都是些药草,野林子也能见着,唯一麻烦一点的是需要大量的灵气将它们催育成半成品的灵草才能入药。
闲下来的东女军便主动去给奉珍找药草,催育药草,或是在奉珍的指挥下简单的处理一下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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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奉珍炼制固灵丹的效率大增,她只需要祭出药杵不断的锤鍊就行。
但另一个原材料磨剑石却没那么好得。
这些磨剑石都是陈氏从梁国买来的,数量不多,总共也就一百来块。
奉云取了其中的一半都炼成了霹雳子,剩下的一半,她就投进双耳小鼎中反覆熔炼拆解,试图摸索出磨剑石的原材料,再寻些可以替代的东西。
在炼坏了二十几块磨剑石后,奉云终于摸清楚了它的主要材料是什么。
那是一种梁国特有的深山矿石。
奉云把这原材料交给东女军,让她们去各个山林旷野寻找成色类似的矿石,再带回来让她熔炼做实验。
东女军得令,兵分几路各自去寻矿了。
东女军女修都有筑基以上的修为,她们在那些凡人眼中高不可攀危险重重的险峻之地里来去自如,上山下水都不在话下,很快便为奉云寻来了许多种不同的矿石。
奉云拿着这些矿石挨个实验,最终寻出了两种可以替代霹雳子原材料的矿石。
有了可替代的矿石,东女军们的主要任务就从原定的作战改成了挖矿。
江云归和夏至正常带着大军开拨往前,西女军全体随行,而东女军则落后一段或是偏离一段,去往各个可能有矿脉的地方寻矿挖矿。
等她们挖完矿,再御剑回身跟上大军。
西女军们在江云归和夏至的带领下经歷了大大小小的数场攻城战,各自的修为提升了不少,对于与同伴结阵配合也越发的熟练。
她们迅速的成长了起来,从最初的空有修为却没有经过实战检验的理论选手,变成了一支配合默契,犹如开刃宝剑一样的真正的铁血之军。
而东女军们也在不停的挖矿中得到了感悟和修为上的提升。
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东女军们虽然修为颇高,但此前一直在江州郡内演练,此次出征让她们有幸踏遍高山,游遍江湖,而钻进老林子和旷野里寻矿,又让她们亲身见识到了天地之大,自然之伟。
东女军一路所见到的山险奇骏越多,心境就越发的开阔,在日復一日的深林险山寻矿中,她们对自己的道途也越发的明晰了起来。
许多东女军女修都因此开悟,决定待天下一统后就归隐山林静修,或是真真正正的走入红尘,看遍人间事。
对此,江云归和夏至都十分欣慰。
按这趋势下去,恐怕还没到王都,她们的大军就要全体战力翻个数番了。
届时说不定都不需要她们怎么出力,就能把王都攻下来了。
江云归和夏至都不是嗜杀滥杀的人,都觉得能像用霹雳子那样减少战斗,少做杀孽自然是最好的。
因为那些守城的士兵,将来也是她们陈国的子民啊。
天女军一路行去,打下了好几个郡城后,她们的威名也渐渐传开了。
攻下前几个城池后,天女军不苛待降军,不侵扰百姓,反而还会为城中百姓张目做主的美名渐渐传了出去。
因为之前那几个投降的城池,都被江云归重新整肃了一番,把盘踞其中的豪强酷吏全部清洗了一通,给百姓们伸冤做主,降军也被她们教化,参与了新城的建设。
城中百姓无不感激涕零,在天女军离开时纷纷夹道相送,直将她们送至城门口还依依不捨。
甚至有好些百姓想让自家女儿也加入天女军,做一个能成仙的天女。
江云归颇有些无奈,她们正在行军途中,实在是不方便再多带新人。
但百姓们殷切期盼的眼神又看得江云归心软,于是她干脆在东女军里挑了些颇通庶务的女修,叫她们留下来代管城池,并给新晋天女们授课传道。
这几个城池就此迎来了自己的新城主和新生活。
在新的天女城主的带领下,他们也併入了江州治下,江州郡那边还给他们拨来了许多物资和人手,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原本这些百姓都已经在昏君佞臣的盘剥下摇摇欲坠了,初听闻天女军来打时他们还两股战战,生怕自己也被一併屠了。
可万万没想到,天女军竟是一支如此仁善之军,不仅不打杀他们,还肯救援教化他们,甚至愿意屈尊做他们凡人的城主,带领他们过上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生活。
这几个城池的百姓安心了,他们在自己焕发出新生机的家园故土里安居乐业,并对江州充满了憧憬和嚮往。
据说在江州郡,有最大的蓬莱神庙,有最丰产的作物,有最好的民生器械,还有专门给天女传道受业的天女学堂,那里的人们个个吃穿不愁,过着神仙般逍遥的日子。
许多百姓都开始攒劲配合新城主的治理,好争取早日把自己的家园也建设成下一个江州郡。
如此一来,其他郡城的百姓们听到了风声,竟个个翘首盼望着天女军的到来。
最初天女军举旗出征时,还有许多城池自危,想与她们拼死一战,但渐渐地,情况就变了。
当江云归和夏至行军打到第五个城池时,她们还没来得及喊话劝降,就听得城内爆发出一阵欢唿,城门居然自己打开了!
城中的百姓们合力推开自家城门,眼巴巴的问江云归:「将军,您们就是天女军么?」
得到肯定的答覆后,百姓们又是一阵欢唿,直接夹道簇拥着天女军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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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被百姓们欢天喜地的迎进城后,江云归和夏至才明白了事情始末。
原来这郡城的驻军听说了天女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威名,便早早的弃甲逃了,不欲与天女军作战。
于是这些无人管的百姓们便聚集起来自发的守城,只为了等天女军来,给她们大开城门,迎她们前来入主。
江云归和夏至感念这些百姓们主动开城,便在此多停了两天,将这小城大刀阔斧的治理了一番,又留下新城主和许多物资后才离开。
她们离开时,差点被百姓们用彩纸和野花埋了起来,还有许多百姓在她们走时直流泪磕头。
江云归还用传讯符纸给江州郡去了口信,叫她们近来多多费心,援助一下新进的几个城池。
江州郡的天女们此时正闲得慌呢,如今整个江州郡大兴,对内,光靠天女学堂和奉天带领的农学院研究的各种作物与民生器械就足以让普通百姓们吃饱喝足,家家有余粮余钱了。
对外,无人不知天女军的威名,再也没谁敢来撩虎鬚,整个江州郡的镇守天女们除了上课巡城之外,竟几乎无事可做了。
这种情况下,能耕能战的天女们竟有大半赋闲,都快无聊得去研发幼儿益智玩具了,此时江云归的传令,让她们终于有了新目标:去援建!
在江州郡留守女官们的安排下,江州郡陆陆续续向新加入天女军治下的各城池派去了援建的人手和物资,帮助那几个新城脱贫搞城建。
闲得发慌的天女们纷纷报名去援建,因为援建新城是有功绩可赚的,不管是留任在新城做领导人,还是援建完回江州交任务,都有大笔的俸禄和政绩可拿。
天女们兴高采烈的援建去了。
并且又给天女军赚回一个「治城有方」的美名。
这下其他城池的百姓更坐不住了,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天女军赶紧打进城来,将他们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去。
因为现在的陈国,彻底变成了两个极其割裂的世界。
陈王治下的百姓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要忍受贪官污吏的盘剥,各种劳役徭役和不断加重的赋税,过得简直苦不堪言。
由于陈王的昏庸,他手下的佞臣们又听闻了天女军打来的风声,个个想着捞最后一笔跑路,便变本加厉的盘剥鱼肉百姓,还不许他们出去逃荒,高压之下,已经好些地方陆续又反了。
那些拼着最后一口气反了的百姓们就苦苦的熬着,等着天女军来,等天女军来了,他们就有救了。
与这些活在火坑里的百姓们相反,天女军治下的各个城池安定富足,后面併入江州的那几个投降的城池也在江州的援建下迅速恢復了活力,生活在天女军治下的百姓过得比神仙还舒坦。
他们衣食不缺,还有日新月异的新作物,新工具,新产品,百姓们个个吃饱喝足,家里的小孩也有学堂可上,无父无母的孤儿也能受到官府的照拂,连失孤的三岁小儿都不必担心挨饿受冻。
甚至他们当中的女孩儿还能免费入读官府开办的稚子园,将来若觉醒成天女,就能继续攻读,长大后或出仕,或从商,或务农,或治学,或修习,有种种飞黄腾达的坦荡大道等着她们去走。
失孤的男孩儿们也不用忧心自己的生存问题,官府会抚养他们,若是有家庭愿意收养他们,还得经过考核,确定能做好父母才能将他们领回家。
而且他们还不用像女孩儿那么辛苦,官府不会强制他们像女孩入学那样,要求他们所有人都去读书,也不会限制他们的自由。
他们可以像从前的闺阁千金一样舒舒服服的长大,将来只要能寻一个好妻君,就能保他们一世无忧。
两相对比下,那些生活在陈王治下的百姓们越发盼望着天女军的到来。
于是江云归她们一路北上,后头途径的城池竟有大半都直接挂了降旗,几乎没费一兵一卒,便接连拿下了数座城池。
在这样势如破竹的进度下,不到三个月,天女军就从江州郡一路打到了陈国王都附近。
陈国的王都位于北地,周遭有几个富庶的鱼米之乡环绕,这些地方还有陈国歷代先王修筑的城墙,将王都拱卫其中。
在这几个富庶城池的外围,又有几座重兵把守的城镇,作为王都的第二重屏障。
如此众星拱月般的布局,将陈国王都环抱在最中央,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十分的稳妥。
江云归和夏至早就提前了解过这一路的地形地势,对即将到来的正式开战也十分重视。
她们全军整装待发,东女军与西女军放下了其余的杂活,齐齐集结完毕,数万大军直直的北上,剑指王都。
但当严阵以待的江云归她们打到那几个临近国都的城池时,才发现那几个出了名的富庶之地都已经破败荒芜,别说是守军了,连百姓都快没了。
原本准备好的战斗免于发生,可天女军们却没法因此高兴。
因为这几座城池的惨状实在是触目惊心。
空荡荡的街巷,倒塌破败的房屋,洇着血迹的土地,未燃尽的黑色焦土,明晃晃的昭示着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天女军攻入王都前夕,陈王南逃。
他逃跑时带上了最后的兵马和国库中的粮草,为了补齐物资,他们甚至不惜向子民挥刀,竟硬生生把自己治下几个城池掳掠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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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筛。
被自己昔日的王上和守军们劫掠的百姓们不知所踪,他们只留下了一地的废墟和焦土。
或许他们也挣扎过,反抗过,地上的浓黑干涸的血迹就是他们曾经挣扎的痕迹,但最终,他们还是没能敌得过那些比匪徒还兇悍的兵马,他们的故乡,毁在了他们的国君的手里。
还是他们的国君亲自下的令。
这几个城池中,几乎连地皮都被他们搜刮干净了。带得走的,他们全部捲走了,带不走的,他们宁愿烧掉毁掉,也不愿留给天女军。
江云归看着眼前荒凉冷凄的废墟,面沉如水。
夏至更是气得拍马骂娘,直言要去活捉陈王,将他擒回来当众活剐!
身为一国之君却有如此行径,连自己的子民都不肯放过,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江云归压抑着怒火,命天女军搜寻城中还有无倖存的百姓。
经过了一日的搜寻,天女军在各个角落,废墟,地洞,枯井中找到了零零散散的倖存百姓们,总数只有不到千人,还都是老弱妇孺。
百姓们刚被搜出来时都吓得面色如土,但得知她们是天女军后,竟又嚎啕大哭着跪下求她们救他们的家人。
江云归亲自将这些孱弱绝望的百姓安顿好,又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其他百姓并没有死,而是被陈王掳去做开道的炮灰了。
他们知道自己打不过天女军,又听说了天女军不伤百姓的名声,便想抓这些百姓做人质,到时候就算运气不好遇到了天女军,他们也可以逼迫这些百姓做前锋抵挡天女军,而他们就可以趁机逃跑。
夏至怒不可遏,当即一掌噼断了一根樑柱,向江云归请命,要去活捉陈王和他的鹰犬们。
其余天女也纷纷响应。
江云归也憋着气,点了五千东女军和一万西女军,命她们定要将陈王和他的鹰犬们尽数活捉回来,让百姓亲自剐了他们!
而那些跟着陈王烧杀掳掠的兵马就不必要活口了,全部就地处决,一个不留!
夏至杀气腾腾的领命而去。
江云归则和其余天女安抚百姓,并去分头去另外几个城池搜寻倖存百姓,让他们都集合在一处,方便她们统一安顿救治。
陈国王都外共有五座关隘城池,加上五城环绕的东宁西平二郡,总共寻出不到一万倖存百姓。
天女军把他们救出来后,百姓们无不磕头痛哭,奉珍这一路上积攒的补药终于派上了用场,把这些只剩下一口气的百姓硬生生的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待百姓们稍微缓过气了,江云归又下令就地重建新城。
天女们各种法术法诀齐出,短短几日,就把废墟般的城池修缮出了新的框架。
百姓们也纷纷来帮忙,他们的力气不够,能做的事情不多,就自发的寻些轻省的活计来干,有帮忙跑腿传话的,有帮忙煮茶水递工具的,还有合力和泥夯土的。
他们没有一个人闲着或是偷懒,比以往被征去做徭役认真得多。
因为他们知道,天女军正在帮忙重建的不是别的,而是他们的家园。
在军民一心的共同努力下,王都外,一座全新的城池拔地而起。
新的城池暂未重新定名,但百姓们私下里都管这座城叫「天女城」。
江云归得知后,干脆顺应民心,给这座新城题了个牌匾,上书「天女城」三字。百姓们欢喜不已,高高兴兴的把这牌匾悬在了城门之上。
等他们的家人被天女军救回来之后,进城第一眼就能看见这牌匾。
天女军在天女城内忙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内,她们给百姓修房子,翻土地,发粮种,定户籍,忙着做一切民生庶务。
百姓们在她们的带领下很快从悲伤里走了出来,还陆陆续续又觉醒了好些新晋天女。
江云归便干脆干起了老本行,用治理江州的经验,治理起了新的天女城。
半月后,天女城外迎来了一队风尘僕僕的人马。
夏至率军归来。
她们一路追击了好几个城池,一直将陈王的兵马屠尽,又将他们掳走的百姓们救下来休养了一段时日,这才浩浩荡荡的押解着陈王和数个人尽皆知的鹰犬酷吏回营。
夏至大老远的就看见了天女城的牌匾,还有些纳闷,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被她们护送回来的百姓们也惊愕万分,不敢相信前方那座巍峨的城池是自己的故乡。
囚车里披枷带锁的陈王更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扒着囚车的栏杆,探着头直念叨「不可能.........这不可能!」
然而没有人搭理他。
天女城城门上的守卫天女见到夏至归来,便开城迎接她们凯旋。还有天女立刻御剑去城中报告好消息。
等夏至带着众人走到城门口时,城门轰然打开,里面噼头盖脑的就洒出了一大片花瓣和彩纸,城中的百姓们挎着篮子,一边往天女军身上扔花,一边欢唿着往夏至身后的队伍里去寻自己的家人。
第114章
夏至率军归来后, 便将陈王和他的鹰犬们押送到了监牢里。
她们救回来的百姓们也都被自己的家人朋友领回了新家。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出城来接他们的精神十足的亲朋好友,又听着亲朋好友说着连日的近况, 不由得都有些晕乎, 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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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这些百姓被陈王掳走时,都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
但他们都没想到天女军会从天而降,将他们从陈王的手里救了出来, 还给他们治伤, 帮他们看病,又发了许多物资叫他们休养生息。
这些百姓们个个感激涕零, 听说天女军还要护送他们回乡时更是纳头就拜,一个个无不对天女军敬仰万分, 她们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天女军说要将陈王等人押回去受审,百姓们便硬是忍下了血海深仇,没有早早的把陈王撕成碎片。
因为天女军说了,待回去后一定会给百姓讨一个公道,必不会轻饶了这狗陈王的。
百姓们相信天女军, 便乖乖的配合着指挥回了故乡。
可一回到故乡, 原本他们记忆中已经成了废墟焦土的家园却已经被重建好了!不仅重建好了, 还建得比之前更大,更好!
而且, 他们现在也知道了, 重建起来的新家园叫做天女城。
百姓们十分喜欢这个名字,就像喜欢他们崭新的家园一样。
那些当初藏在各处没有被陈王掳走的倖存百姓们都参与了新家园的重建, 此时跟家人团聚后, 他们便欢天喜地的拉着家人, 跟他们讲新家有多好, 讲江城主有多仁善, 将蓬莱神尊有多灵验慈悲,讲种种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被救回来的百姓们捂着胸口,竖着耳朵,屏住唿吸听家人的讲述,生怕错过一个字。
如今的天女城虽然才刚建设了半个月,但城中各个基础设施都基本已经齐全了。
天女城里有最坚固的城墙,有最平整的路面,有最整齐的街巷,有最结实的民居,还有最公正的衙门和最高大的神庙。
自从天女城建立起来之后,百姓们就从天女军的口中得知了蓬莱神尊的神迹,也得知了天女军之所以能有现在可匡扶天下的修为,皆因蓬莱神尊的眷顾。
百姓们听着蓬莱神尊的各种神迹,嚮往至极,于是城中的蓬莱神庙刚修建好,他们就忙不迭的跑去拜神尊了。
而之前他们信奉的风神爷爷却再也没人提起。
蓬莱神庙里的庙祝班子是百姓们主动报名后选拔出来的,主祭大巫是一位带领了数十人躲藏起来,成功避开了陈王的掳掠的老阿嬷。
这位主祭阿嬷上任后也接下了传法金光,成为了一名新晋天女,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就因为修为的上涨而年轻了许多,等其他百姓被救回来时,她已经有练气三层的修为,看上去跟个中年人差不多了。
神庙里其他的神童神仆和巫女们也各有进步,她们跟在了奉珍奉云座下,把蓬莱神庙打理得井井有条。
奉珍奉云不仅成了天女城里蓬莱神庙的带头人,还成了天女城里新建的女学分院的总教习之一。
天女军其他成员也在半个月内各自找到了喜欢的活计干。
医修们跟着奉珍炮制捣炼各种丸药,把城中百姓虚弱的身体补得精神焕发,器修们跟着奉云组建了炼器师分院,每天就琢磨各种民生器械的开发,天女城的各项建设都离不开她们炼制的各种实用器具。
剑修就跟着夏至苦练修为,日日挥剑练剑,立志将来要做新城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法修们则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主攻修为的就自行修炼去,另一部分对庶务感兴趣的,就跟着江云归打理城中诸事。
还有修其他五花八门大道的修士们,都在各自的领域内发光发热,把个天女城建设得如同桃源一般花团锦簇。
那些被夏至救回来的百姓们晕陶陶的开始过上了从前做梦都想像不出来的好日子。
天女军虽然镇守在此处,但她们并不与民争利,反而给凡人们提供了种种谋生之路,让百姓们的生活过得一日比一日好。
但让人有些啼笑皆非的是,目前在凡人中最受欢迎的两个职业,一个是身家清白,只卖艺搏名的小清倌儿,另一个则是天女............
女孩子们都渴望成为天女,希望自己能像天女军一样建功立业,脱离从前那种枷锁在身的日子,而男人们则在目睹了天女的种种威势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本就不是所有男人都爱出去打拼,把整个家庭重担都压在自己的肩头的。
天女们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另一条前所未有的路:只要给自己寻个好妻君,他们就能过上舒舒服服在家享清福的好日子,再也不必出去累死累活的养家餬口。
于是天女城中,短短半个月,就有好些男人改了志向。
他们一改从前邋遢粗糙的活法,在吃饱穿暖后就琢磨着攒些工钱给自己买一身体面的衣裳,或是一把能让他们看上去优雅许多的摺扇。
又或是去寻个能教他们习得翩翩风度的先生,学一些备受天女们欣赏的温雅气质。
天女城中也因此多开了好几家成男衣庄,顺道还卖些摺扇竹笛腰佩之类的男子饰物,那些改了志向的男人们也乐得把自己捯饬得清清爽爽的,期盼日后能寻一门好亲事。
刚开始,还有些顽固的男人嘲笑这些男人,说他们是娘娘腔,但随着天女军的教化,他们也渐渐动摇了。
在此之前,他们不是总说女人在家享福,他们男人有苦又累吗?但现在,他们有机会过上比以前的女人还享福的日子了.........因为他们不必生儿育女,嫁给天女后也不需要再出去做工养活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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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连他们的父母,都自有妻君照拂。
有了一个动摇的,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尤其是他们亲眼目睹了附近谁谁谁家儿子嫁了个好妻君后直接带着家人鸡犬升天,住进了四进的大宅子,成了当家主父,出门都有僕役簇拥之后,动摇的人就更多了。
那些新晋天女们也乐得养活夫婿,反正现在她们有的是力气和本事,天女城中又有大把活计可以给她们做,她们甚至还能读书科举出仕,虽说累是累了些,但却无比的自由。
一时之间,天女城里嫁娶颇多,几乎每天都有敲锣打鼓迎亲的动静。
但成婚的多半是天女城附近几个城池里的原住民们。
天女城建立起来后,这些来自王都附近不同城池的人们就干脆在天女城安了家,新晋的天女们便接过了养家大任,给自己寻了媒人娶了夫侍,彻底在天女城扎了根。
天女军内反而没多少人在这里娶夫纳侍之类的。
因为她们大多都是江州人,在江州自有家业,就算是有心世俗的天女,也在江州郡里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美男子,不怎么看得上这边的寻常男人。
而那些无心世俗的天女就更不用说了,她们满心都是修炼,在江州都是孤家寡人,在天女城更不会三夫四侍。
江云归和夏至却十分支持天女城城民们嫁娶繁衍,为了使天女城早日壮大,鼓励城民们开枝散叶,江云归还下令补贴多子女的家庭,给那些家庭主夫们发了好些嘉奖。
又半个月后,那些被夏至救回来的百姓们也彻底融进了天女城,整个天女城大定。
这时,江云归才将监牢中的陈王和他的鹰犬们提出来审问。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审的,左不过又是一例典型的昏君佞臣罢了,但江云归却要给百姓们一个交待。
于是她在蓬莱神庙的广场外架起了高台,当众审判陈王及其鹰犬。
审判当天,几乎所有天女城的城民们都请假前来观审。
陈王和他的鹰犬被关押了半个月,天女军每日只给他们几口冷饭吊着命,因此短短半个月,他们就饿得脱了相,跟之前脑满肠肥的样子判若两人。
百姓们却仍旧认得出这些曾经的君主父母官,如今的仇人们。
他们挎着篮子,带着烂菜叶,石头,臭鸡蛋围在高台下,江云归审问一句,他们就扔一次烂菜叶石头臭鸡蛋。
陈王和鹰犬们被砸得头晕眼花,但飢饿又促使他们张嘴伸出舌头去舔舐嘴边的菜叶鸡蛋。
百姓们看着他们狼狈万分的惨状却丝毫不为所动,因为之前,在陈王治下的他们过得比这可惨多了,莫说是烂菜叶子,连草根泥巴都吃过。
江云归的审问也没打算问出什么东西来,她当众宣读了陈王及其鹰犬的罪行,然后命守卫天女砍断关押他们的囚笼,将他们推下高台,交给百姓随意处置,生死不论。
百姓们瞬间团团围住昏君佞臣,红着眼眶上前,当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朗朗干坤之下,陈王和佞臣们的惨叫声只持续了不到半刻钟就停下了。
百姓们用牙齿,指甲,菜篮子,路边捡的石头,亲手把曾经欺压盘剥他们,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们处决完毕。
身上还沾着血迹脏污的他们又齐齐跪在高台下,不约而同的请求江云归登基为王。
天女军们也持戟跪下,朗声请江云归登基。
「求城主顺应民心,入主陈国,为我大陈开万世基业!!」
江云归在众人的齐声恭请中持剑而立,待百姓的唿声告一段路,她便扬手拔剑道:「承蒙众位抬爱,江云归愿受天命,顺民心,就任为陈国国主。日后必当上敬天地宗亲,下爱护天下黎民,若有违此誓,天下共戮之!」
百姓们从未听过这样直白通俗,又如此赤诚坦荡的诏书,纷纷欢唿起来。还有人着急忙慌的问最近的黄道吉日是哪个,能不能早日让陛下举办登基大典?
否则,陛下一日不登基,他们的心就多悬一日啊!
江云归在天女城里这些日子,她的所作所为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有她登位称帝了,百姓们才敢安心下来。
因为百姓们都怕江云归不登基,那万一日后天女军走了怎么办?
他们好不容易才过上了有人庇护,上有清官,下有能吏,家家户户都能吃饱穿暖的日子,要是天女军一走,他们还能过这样的好日子吗?
百姓们的观念很朴实,也很简单,谁能让他们过得像人,他们就拥戴谁。
百年前的陈国初代先王如是,现在的江云归亦如是。
百姓们虽是凡人,但他们也是王朝的基石与根本,天下不是某家某人的天下,而是天下百姓的天下。
江云归将太平剑驻在身前,看着台下欢唿雀跃的百姓们,也不由得涌出一股豪情壮志来。
从此以后,她定要庇护子民,将陈国的国祚代代相传下去!
世间女帝,自她而始!
这日之后,天女城中又忙碌了起来。
天女军和百姓们合力张罗起了登基大典,江州郡那边要派人通知,黄道吉日要挑个最好的,登基大典上的蓬莱神祭也要准备好,还有昭告天下的大赦诏书,大典所需各项事务等等等等,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江州郡那边接到消息后,奉天也亲自赶来为江云归举行加冕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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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其他听说了新王即将登基的江州天女和百姓们,纷纷拎起干坤袋小包袱,唿朋引伴的去天女城观礼。
这是陈国,也是全天下第一位女帝,又是亲自征战推翻前朝,解救了无数黎民百姓的天女陛下。
百姓们有的想去瞻仰王上的天颜,有的想去沾一沾大典的喜气,有的想干脆拖家带口的搬到天子脚下定居,还有的带着纸笔,想要把这普天同庆的场景记录下来流传后世。
江云归登基的地点就选定在天女城,这座涅槃重生的城池将成为陈国新的王都。
天女城周边的几个城池也被天女军和天女城城民们携手重建了起来,日后这几座城可容纳数十万人口居住,有些机灵的百姓还跑去这几座空城里开了客栈酒楼,就等着来观礼的各地百姓们来入住。
天女城内,女官们也忙得不行,她们几乎是日夜不休的制定了大典的流程,祭礼,诏书等等等等。
新的国号年号要拟定,新的朝堂制度要重修,新的礼节流程要重订,新的百官大员要定号封赏...........
为了迎接这一场亘古未有的女帝登基大典,所有人都忙成了陀螺,连江云归本人也被抓了壮丁,在百忙之中抽空去为新的朝堂制定章程去了。
因为登基大典上得有朝臣们出席才行,所以江云归得赶在大典之前把众人的官职品阶定好。
首先是奉天神使,江云归直接废除境内风神信仰,尊蓬莱神尊为护国之神,蓬莱神庙也将成为陈国的国祭之所,身为神使的奉天也被奉为陈国大国师,掌陈国神权,与王权并行,甚至略高于王权。
因为江云归在礼制中规定,赐大国师尚方宝剑和龙鳞鞭,上可打昏君佞臣,下可斩刁民罪犯,王权特许,先斩后奏。
而且以后陈王的登基,都必须由当任大国师亲手加冕,否则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天下皆可讨伐。
至于大国师的继任人选,和蓬莱神庙的巫女童子,全都由大国师本人亲选,朝廷王室都不能插手半分。
奉天也没推脱,而是接下了这个颇为沉重的担子,还带领神庙众人一起忙前忙后的为新王登基大典制礼。
神权既定,接下来便是世俗王权。
江云归下令封夏至为镇国大将军,统领各路兵马,其余有功之臣也一一论功行赏,该加官的,该进爵的,该封侯,全部定下。
新朝廷的制度仍旧沿用前朝的郡县分封制,不做大改,但各郡县却改为由朝廷指派大员,三年为一任,到任期结束再根据政绩决定是否升迁或是下调。
除此之外,还新设巡查司,直接听命于国君,其中人员保密,官职保密,每年她们会不定时不定期的随机私访抽查各地,若是发现有不臣者,直接上达天听。
而官府官员的选拔也继续沿用从梁国学来的科举制,但与梁国的男女学科举分开考核不一样,陈国的科举不分男女,但男子仅限参与文官的选拔,且上限即为正三品,再往上就不能了。
天女则没有这样的限制,从文从武皆可,有能力者,一路晋升到国相帝师也不在话下。
新的国号也继续沿用前朝,仍称「大陈」,不过民间大多谓之「新陈」,年号则定为「神佑」,自改元之年便称为「神佑元年」。
前朝歷任国君均有尊号,江云归弃用王号,改称帝号,称「神佑女帝」。
国号年号定好后,江云归又以新帝的身份向梁国发去了正式的邀请函,请友邻大梁前来观礼。
彼时已经大权在握的皇太女惜辛便二话不说,带着使臣前来道贺。
她不仅带来了常规的珠宝贺礼,还带了许多梁国新出的特产物什,和十分珍贵的梁女在治国上摸索出的手札,以及各类天女通用的杂学文书等等等等,林林总总竟装满了数十个储物袋。
惜辛带领的使臣团队里,还顺道捎上了一行梁陈双户籍的天女及家眷,让她们衣锦还乡的同时,顺便加深梁陈两国的来往。
神佑元年,五月初五,大吉。
陈国众臣齐聚朝堂,百姓们涌入王都,邻国使臣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前来新陈,参加陈国新帝的登基大典。
已经分封为五路镇国大军的天女军各将领及部下全部换上了重甲披挂,为新帝的登基大典维持秩序,巡逻防卫。
巳时正,是为吉时。
身着皇袍的江云归在礼官,史官,众文臣武将的簇拥下登基称帝。
随后神佑帝将率众臣前往蓬莱神庙,举行第一场祭神大典,并将在那里得到大国师的亲手加冕,正式成为陈国之主。
王宫外的百姓们早早的就带着许多鲜花彩纸守在宫门外,待礼炮声响毕,新帝的龙辇从宫中出来时,他们就欢唿着撒花,跟着新帝一起去参加接下来举国同庆的蓬莱神祭。
奉天带着奉珍奉云,以及王都蓬莱神庙的主祭大巫等人换好了全套的神袍,备齐了各种祭礼,只等新帝前来祭神加冕。
午时初,奉天站在神庙门口,听到远处传来了山唿海啸般的热闹动静,便知道新帝快要到了。
果然不多时,神佑帝的龙辇就从官道上绕过来了,四周除了百官朝臣之外,还有黎民百姓,邻国使臣等簇拥环绕在御林军防线外。
奉天眼中含笑,带着神庙众人,按照祭礼流程将新帝迎上了新建的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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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日后将会成为后世陈帝加冕祭天专用的祭台高大华美,神佑帝便在这巍峨的台上,在众人的欢唿中,合十低头,由奉天亲手为她带上王冕,撒下甘露。
神佑帝加冕完毕,正要宣读大赦天下的诏书时,却见天边忽地出现了瑞气千条,有彩云金光自天上而来。
众人惊愕的抬头,却见天上飞来两对龙凤,有一彩衣小神仙手执宝珠,踏云而来。
奉天一眼就认出了这小神仙正是当年被神尊收在座下的那位至诚至善之女,她当即率领众人向小神女叩首见礼。
神佑帝和其他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天上这位小神女,赫然是神尊雕像旁侧立的执剑侍神!
子衿第一次离开蓬莱岛出来办事,但她却丝毫不慌,而是朗声道:「我乃蓬莱神座下亲传弟子,今闻得新陈立国,女帝登位,便奉师命前来为神佑女帝赐下贺礼。」
在场众人听她如此说,顿时睁大了双眼,伸长了脖子,想看看神尊亲赐的贺礼是什么宝贝。
子衿也不拖延,当即站在云端,将手中宝珠朝神佑帝拂去。
那宝珠从天上降落,越往下就越变大一圈,直到即将落到神佑帝眼前时,忽然幻化成了两样宝物。
一套熠熠生辉的黄金宝甲,一柄镶着龙衔珠的八宝权杖。
黄金宝甲一碰到神佑帝,便自动贴合在她身上,与她身上的皇袍浑然一体,龙衔珠的八宝权杖则平移浮空,停在了神佑帝眼前。
神佑帝身着宝甲,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八宝权杖,恭敬肃然的跪谢神赐,又朝着神尊的雕像的方向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待她礼毕,空中的龙凤与小神女都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灿烂的彩色云霞。
祭台下的众人在小神女出现时便纷纷屏息凝神,静听神谕,直至神女离去,新帝礼毕,他们才勐地爆发出一阵直冲云霄的欢唿声。
「天佑大陈,神佑女帝!!」
「天佑大陈,神佑女帝!!」
第115章
自神佑帝登基后, 新陈立国,有真神庇佑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陈国的百姓们兴高采烈的走上田间街头, 自发的举办起了民间的各种游神庆典活动, 一直热热闹闹的举国欢庆了足足两三个月,直到临近秋收时,百姓们意犹未尽的收起了鲜花彩纸, 转头去农田中迎接丰收。
这一年的丰收, 比任何一年都要震撼人心。
沉甸甸的禾穗金灿灿的垂在枝头,压得庄稼都弯了腰, 每一支禾穗上的谷粒密密匝匝,竟比往年的产量翻了五倍不止!
而且, 这还只是第一拨採收!
由大国师带领的农学院推广开来的新良种,不仅在天女大人的补灵下可增产数倍,还能一年三熟!
也就是说,新陈境内,只需要十分之一的农人耕作一年, 就足以养活整个陈国, 还能剩下许多余粮!
如此扎扎实实的丰收, 和神佑帝登基后就削减了五成的农税,让陈国百姓笑开了颜, 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富足。
有这样的粮食基础, 人人皆可吃饱之后,另外无需耕种的九成陈国人就开始琢磨起了要怎么吃得更好, 过得更好。
天女们自不必说, 她们是整个陈国的中流砥柱, 除了朝廷之外, 商场, 农庄,学堂等各处都有她们的身影,她们带领着陈国百姓们开启了新的生活篇章。
百姓们衣食无忧,安全无虞,脑子活泛些的就学起了新技术,进入了新的行业。
第一年的良种取得了全面丰收,堆得国库满仓后,神佑帝就下令了大力扶持工,商,学,医等各行各业。
尤其是工业与商业,这两个行业虽然税收颇高,但朝廷给的各种补贴优惠政策也多,一人从商,能赚取的利润便可以养活好几口人不在话下。
因为陈国现在国库丰盈,神佑帝给那些低收入,无力养活自己的人群拨了一笔专款,用于保障他们的基础生活。
除此之外,陈国还进行了一番自上而下的政令大改。
首先是废除土地私有,禁止私人买卖国土,但百姓们只要有能力耕种或者使用,便可以向官府免费申请一份为期百年的土地使用权,还不需花费什么钱,流程也简单,去衙门登记,领个盖了章的许可册子就可以了。
而且神佑帝还给不同的土地划好了用途:土壤肥沃适合耕种的地方,就将使用途径定死为耕地,不管何人申请了耕地,都只能在耕地上种粮食,禁止用作其余用途。
而那些土地贫瘠,不适宜耕作的地方,就根据地形地势划做商用地,或者工用地,或者畜牧用地,又或者是专门用于培养林木的国有保护地。
这样的划分定下来后,百姓们就可以根据自己想要从事的行业去选择不同的土地申领。
在神佑帝的「划土令」中规定,每个陈国子民,可以免费申领一亩任意用途的土地,但若是超过了一亩,就需要根据多申领的面积交一笔额外的用土费,但也不算太贵。
为了防止世家商贾等一次性申领大量土地,导致其余百姓无土可领,划土令中还规定,每个陈国子民若申领的土地超过十亩,便要交十倍赋税,申领二十亩,就要交二十倍赋税。
若是超过了五十亩,就不再按翻倍赋税上交,而是按照身家比例来交,比如某富商想申领五十亩土地,那他则需要上交五成身家作为赋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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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私人或是私人团体,能申领的土地面积也有上限,不得超过百亩。以此来限制私人申领过量的土地。
此政令一出,陈国百姓们纷纷衡量起了自己的那一亩免费土地要申领何种类别。
想继续耕种为生的自然就首选申领耕地,想从事商贾百业的就想与家人同伴一同申领商用地来开商行,想改行从工的就申请工用地,用来开办工厂等等等等。
土地政策定下后,百姓们迅速的找到了自己未来想要谋生的行当。
神佑帝又下令废除僕婢买卖,禁止以任何形式购买丫鬟,小厮,婆子等等,若有用人需求的,可以出工钱僱佣成年人为自己做工。
但禁止僱佣未成年。
所有未成年在成年之前都由父母抚养,若有生而不养的父母,官府有权按令惩处,并将受到苛待或是磋磨的孩子带去官中由专人抚养。
这样的男孩儿可以在官中被抚养至成年,也可以在官府的帮助下另觅领养家庭。
女孩儿则可以直接住在女学学堂里,待她成年,若成为了天女,便出去自立门户谋生,若没能成天女,便得自己去寻夫君或是妻君养活自己。
在此基础上,所有人牙子全部责令改行,若有不知悔改的仍暗中私买私卖人口的,全部处以极刑,且买卖同罪。
土地与人口问题都有了相应的制度之后,神佑帝又下令个郡县官府开办各种民生百业。
例如官学堂,官银庄子,官医馆,抚育失孤幼儿和独身老人的养康堂,以及专司国内各项大型建设项目的工建司等等等等。
接连好几套全新的国策下来,整个陈国迅速走进了飞速发展的时期。
这些治国策,有些是神佑帝与众臣商议而来,有些则是借鑑了友邻大梁的经验。
比如男户女户分开立户,又比如科举选仕,以及梁陈梁国双户籍互通等等等等。
这些都是惜辛从梁国带来的手札上的,已经在梁国试过,并行之有效的新国策。
神佑帝感念友国的援手,在神佑元年底,正式宣布与梁国结盟。
梁陈两国之间的数条免查路引的官道也紧锣密鼓的开始了修建,两国接壤相邻的几个边陲重镇也对彼此敞开了门户,方便两国子民互相来往。
两国子民自是欢欣不已,第一例梁陈联姻的家庭,还受到了两国官府的双重嘉奖,赐了「梁陈之好」的牌匾下去。
为了使两国友谊长存,神佑帝本人也以身作则,娶了梁国皇太女的侄子为君后,统领六宫。
而梁国皇太女惜辛,也亲自来陈国,选了镇国大将军夏至家的长子做伴读,若以后不出意外,这位温文儒雅,颇通诗书礼仪的小少年将会成为梁国的君后。
两国的子民们有了君主和太女殿下的带头,也纷纷在择偶上放宽了地域限制,陈嫁梁或是梁嫁陈,在百姓心里都算不得远嫁了。
因为梁陈两国之间的互通官道,在神佑二年春正式通行。
且官道上分了人行道与车行道,车行道上飞驰着的,是梁国天女学堂杂学院炼器组和陈国工建司携手研制推广的边境列车。
这种边境列车比寻常马车大得多,一辆便可乘数十人,还不需要马匹拖拉,而是由筑基以上的天女担任御者,像御剑一样御使它们,让它们能在车行道上迅捷奔驰。
它的速度极快,说一日千里或许有些夸张,但日行五百里却是没问题的,有了这边境列车后,梁陈两国之间的路途就彻底被打通了。
两国的子民只需要花上些许乘车费用,就可以在短短几日之间来往于梁陈,不管是经商贸易,还是旅游玩耍,都不在话下。
神佑三年时,梁陈两国都已经实现了全境通车,无一处不可去了。
梁国的天女堂分堂也开到了陈国,正式开启了列国贸易的第一站。
来自梁国的各种特产被销往陈国各地,并饱受好评,光是这其中带来的商贸税收,就将两国国库填得满满当当。
*
神佑五年,夏。
陈国王都内,四处张灯结彩,但街边的商铺却陆陆续续的关了门,只在门口挂着不需烧油的无烟红灯笼,瞧着既喜庆又冷清,很有些怪异。
某间私人工庄后堂里,一个穿着月白衫子,腰间挂着玉佩荷包,生得小脸圆圆的七八岁小男孩正拿着个糖人,在自家庄子里欢唿着跑来跑去。
而他的母亲父亲姐姐,和他的小爹们正在忙活着收拾行李。
一个通身书卷气,保养得相当不错的中年男人朝小男孩招了招手,温声道:「尹儿,别乱跑了,来爹爹这,咱们马上就要出发啦!」
被叫做尹儿的小男孩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迈着小腿朝父亲跑去。
他父亲却有些嗔怪之意:「慢些————男孩儿家家的怎可如此粗俗?君子当行端坐直,步履缓且环佩稳,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跑着成何体统?难不成将来嫁了妻君也还这样莽撞不成?」
尹儿立刻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放慢了脚步,像个小君子一样儒雅端正的走向父亲,然后仰着脸要抱抱。
他爹正想要拒绝,但一旁的家主却摆了摆手:「抱着罢,这小傢伙爱撒娇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男孩子多娇宠些也无妨。」
尹儿的长姐看着幼弟在父亲怀里乖乖巧巧的吃糖人,便笑道:「母亲说的是,像咱们尹儿这么会撒娇的男孩子哪个女人不喜欢?将来我在司里为他寻个知根知底会疼人的妻君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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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儿的父亲见状便不再说什么了。
他的长女说话一向是算数的,且她如今在工建司内任职,人脉颇广,有她把关,将来给幼子寻一门好亲事并不难。
这个家的家主也笑了起来,「好了!这些都还远着呢!咱们还是先顾着眼前吧!佑荣,你再检查检查咱们的车票和车次,莫弄错了,到时候赶不上樑国陛下的登基庆典就不好了!」
长女佑荣应了一声,她们一家即将出发去梁国观礼,沾一沾梁国新帝的喜气,顺道再去梁国的蓬莱神殿开开眼界,因为据说那边的蓬莱神殿乃是神尊亲赐下的神迹呢,比她们陈国的蓬莱神庙还气派。
像她们一家这样打算的王都百姓还有很多,所以这段日子好些商铺都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准备拖家带口的去邻国一行。
这样的跨国旅途,对梁陈两国的百姓来说都已经很是寻常了,那些颇有闲心的家庭,隔三差五就要带着家眷去邻国游玩一通,体验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呢。
而且这次又与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梁国的太上皇提前禅位,皇太女殿下登基,连她们的陛下都要亲自前去道贺。
如此难得的盛事,大家当然都想去沾沾喜气。
佑荣把她早早就去舟车行抢到的全家票妥帖的放在了腰间的一个铜钱大小的装饰里,又跟家主母亲检查了一遍家中物什和行李,随后就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走出了家门。
她们一家来到舟车行的候车大堂时,这里已经有许多像她们这样的旅客在等着自己的车次发车了。
跨国边境列车的车次比她们本国境内的列车要更频繁一些,每隔半柱香,就有一辆可乘百人的大车和可乘五十人的小飞舟发车。
走陆路的百人大列车速度要慢些,人也多,因此票价也便宜,但佑荣提前买的更快,环境更好,票价也更高的飞舟票。
飞舟虽然叫做「小」飞舟,但实际上一点都不小,跟大列车体积一般无二,只不过因为它内里装潢更齐备,连卧铺票都有,又加之走的是空路,飞在天上看着就要小些,所以才被叫做「小飞舟」。
尹儿已经不是第一次坐飞舟了,他虽然年幼,但他有母亲长姐庇佑,又有几个爹爹宠爱,比别的小朋友多了些见识,但他每次坐飞舟还是会很高兴。
因为在飞舟上能看见云层和下方的景物,不能像母亲和长姐一样御剑飞行的尹儿每次都会睁大了眼睛,惊嘆不已。
而且这次的飞舟票和以往的也不同,他长姐下手快,抢到的是最新推出的全家包厢卧铺票呢!这种最新发行的全家款飞舟,每一辆只有五张票可以抢,可难买到了!
等他们一家定的飞舟发车叫号时,尹儿快活的在爹爹们的陪同下高兴的往飞舟上跑,小背影可欢腾了。
只有他亲爹直嘆气,说他拉都拉不住,没个男孩儿样。
那几个年轻俊朗的侍君倒没说什么,只隐隐有些羡慕的看了看这位正房夫君,遗憾自己不争气,没能给妻君生个大胖闺女,甚至连像尹儿这样「不成体统」的儿子也没生出一个。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正君公子有儿女傍身,哪怕他年华老去容颜不再,却仍旧能受到妻君的爱重,与他相敬如宾。
这家的家主是个粗心的,成日家只知道打拼家业,对这些男人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并不在意,因此她上了飞舟后就招唿众人各自落座,打断了几个侍君的思绪。
最新发行的家庭包厢款飞舟上共有五个独立的包厢,另外四个包厢的乘客也陆续的上舟了。
一个长簪束髮的干练女人一上飞舟,就挑了挑眉跟佑荣的母亲打了个招唿:「哟!老何!你们家也抢到了包厢票?还怪巧的么!」
何家主「啧」了一声,没好气的道:「什么怪巧的,冤家路窄还差不多!」
要说这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倒也没有,说是冤家也有些渊源..........就在两个家主一个嫌弃一个主动的谈话时,一个十二三岁的高挑女孩儿跟何家主见了个礼,坦然问道:「何姨晨安,不知尹儿弟弟今日来了没有?」
何家主抽了抽眼角,这就是她横竖看不惯对面这一家子对头的原因。
长簪束髮的这位家主原是她在官女学堂的同学,姓霍,霍家主与何家主同级,在学堂时还是一对肝胆相照的金兰姐妹。
但在霍家主立女户娶夫后,情况就变了。
从江州开始,跟她一同走遍了半个陈国,未满十岁就成为天女的霍家长女跟她娘一个德行,小小年纪就爱美人,见到漂亮弟弟就走不动道。
何尹儿刚满四岁时,新□□,何家主自领了女户,将一向儒雅的立为了正君,后来又添了几个侍君。彼时年方十岁的霍家长女就在何家主娶侍君的酒席上语出惊人,说以后要娶何家弟弟做侍君。
何家主差点当场让人把这个小不正经的撵出去。
但霍家主对跟着自己颠沛了一个童年的长女疼爱得很,竟当真跟何家主商量起了这事,何家主看着自己才四岁大的幼子,差点气歪了鼻子。
要不是长女何佑荣拉着她,她就要当场拔剑跟这两个风流浪女比划比划了。
从此之后这对情比金坚的老姐妹就成了半个冤家,霍家长女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每每见到何家主,都得不怕死的上来问一句,何家弟弟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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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何家主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她也浑然不惧,还会像今日这样主动上前问安。
更让何家主心梗的是,她家那个蠢笨儿子,被帅气大姐姐一哄就走,一口一个霍姐姐,连她这个老母亲都拉不住,一整个就是男生外向,还没长大就一副要把自己泼出去的不值钱样子。
这边两位家主正在打机锋,那边霍家长女就已经拉着何尹儿准备把他带去自家包厢了。
何家主眼角抽了抽,一个箭步把自家蠢儿子抢回来塞进他爹怀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自家定的包厢关上了门。
霍家长女摸了摸鼻子,很是遗憾。
霍家主见女儿吃瘪,也不气恼,反倒笑话她:「看来你这娶夫之路还长着呢!」
霍家几个侍君也跟着打趣下一任家主,霍家长女却握了握拳,一脸坚定道:「大女子在世有何惧哉!我定会努力考上工建司,争取成为何家长姐的左膀右臂,到时候先跟她打好关系,还怕将来娶不着尹儿弟弟么!」
如今梁陈男儿的婚丧嫁娶,都是由母亲姐妹做主的,霍家长女这思路倒是没错,何家主向来不爱操心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等将来何尹儿长大,他的婚事肯定就落在了他长姐身上。
只要霍家长女能得了何尹儿长姐的青眼,日后娶夫也只是何家长女的一句话罢了。至于何家主,虽然现在她不乐意幼子早早定亲,但她也不能拦着不让儿子出嫁。
因为年满二十还未立户或者出嫁的男儿,家中父母是要一併跟着交罚金的,且家里养了个嫁不出去的儿子,说出去也不好听。
霍家长女信誓旦旦:「我一定要考过明年工建司的初级统考!将来还要争取升任司长进入朝廷效力,让何姨还有何家长姐对我刮目相看,放放心心的把尹儿弟弟嫁给我!」
霍家主拍了拍女儿的肩:「好女子,有志气!不愧是我女!不过你何家长姐如今在工建司任职,还是副司长,你若想考到她手下去做左膀右臂可得好好苦读,你当真能行么?」
不是霍家主看不起自己女儿,而是工建司的考核分文武两场,她这女儿随了她,论修为武力绝对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文试嘛........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平日最喜练剑炼器,但读起书来就头大如斗的霍家长女顿时声音低了好几个度:「........嗐!我会努力的,不就是文试嘛,我可以,一定可以.........唉,为了娶个小夫郎,我拼了便是!」
她苦着脸握拳的样子逗得霍家主直笑:「行!母亲信你,你可要多多加油哦,否则你若是没考进工建司,我可就没脸去何家给你提亲了!」
霍家长女唉声嘆气的从储物袋摸出了一卷备考文书,进自家包厢里埋头苦读去了。
这一路从陈国王都到梁国国都约摸有数百里之遥,大列车得走足足一日,但飞舟却只需要两个时辰,趁这两个时辰,霍家长女还能再刷十张模拟考题。
霍家主瞧着女儿奋笔疾书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飞舟窗外吹进来一缕被阵法削弱过的清风,吹起了倚在窗边品茗的霍家主一丝长发,她姿态悠闲用盖碗的撇去杯中茶沫,抿了一口来自梁国深山里与花草同生的春茶。
她身旁的侧座上,还依次坐着几个规规矩矩的俊朗侍君,有个最年轻的,今年刚嫁进霍家的农家子头一回坐这样气派的飞舟,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摆。
霍家主见他拘束的样子有些发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与我同坐。」
那新侍君受宠若惊,在另外几个侍君艷羡又隐隐嫉妒的目光中欢喜雀跃的坐到了霍家主身旁,乖巧的给她揉肩。
而霍家主对面的霍家长女,则咬着笔头,对着学堂里发的明年工建司的模拟考题抓耳挠腮。
偶尔她会有些泄气的抬头看一看窗外,或是戳一戳别的东西缓解一下做不出题的尴尬,但一对上她娘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又会羞愤的低头继续去无涯学海中苦苦挣扎,力求明年能成功上岸,将来出人头地,抱得佳婿归。
第116章
霍家长女在飞舟上硬是压着性子做了两个时辰的模拟考题, 让她母亲都有些对她刮目相看。
霍家的侍君们看霍家主心情颇好的样子,还打趣霍家长女, 说她为了娶何家子如此勤奋, 如此专情用心,将来必会恩爱好合,那何家小郎君真是有福气云云。
霍家主却笑了笑, 不置可否。
用心是用心的, 但专不专情就难说了。
她这女儿最是像她,日后佳人到手, 如了愿了,恐怕就不会在男女情爱上过多沉溺了。
她现在肯这么努力刷工建司的考题, 也不全然是为了娶夫。
霍家主如今在军中任职,原本霍家长女也打算考进军中,跟母亲走同样的路子,以武入朝。但今年她不碰巧,赶上了新令:自今年起, 新陈武将也得多加一门文化考核, 不能向从前一样只考修为和兵阵了。
因着如今新陈五路天女军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想从军的天女一年比一年多,因此朝廷便收紧了天女军的新晋名额, 加大了考核力度。
据说明年天女军的预备役招考的难度将会是前所未有的难, 连几套押题的模拟题都考得无数一心从武的小天女哭爹喊娘。
霍家长女也在其中。
原本立下了豪情壮志要从军的她,兴沖沖的就报了备考补习班,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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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山的题海差点把霍家长女活活淹死。
多次挣扎着答题, 但一次都没及过格的霍家长女欲哭无泪的放弃了, 因为文考不合格的预备役学子, 连参加武考的资格都没有.........
这才是霍家长女转了志向改考工建司的真正原因:工建司如今缺人, 明年统考会有一批扩招,有炼器专长的学子可以优先录取,进入保送班,毕业即可在工建司就业。
灵根属火,随了亲娘的霍家长女恰好就颇通炼器,小小年纪就已经在母亲的指导下炼制出了好几样低阶法器,如果她改考工建司,明年被录取的机会相当大。
只要她能考过工建司第一轮难度比天女军文试简单许多的炼器理论文考,基本上就十拿九稳了。
而且,何家长女也在工建司...........两厢叠加之下,才是霍家长女肯改了性子压着自己苦读的缘故。
若她单单是为了娶个夫郎就能改了自己的志向,霍家主能打断她的腿。
女子在世当有鸿鹄之志,有情爱锦上添花自然是好,但若一心沉溺此道,那与从前的梁国「娇女」有什么区别?
........
两个时辰后,飞舟停靠在了梁国国都的终点站。
刷了两个时辰考题,刷得两眼冒金星的霍家长女忙不迭的收起模拟考卷,跟随母亲下飞舟。
在下飞舟的出口遇到何家主带着家眷时,霍家长女少不得又凑上前去讨嫌了一番,直到被何家主挥着手赶苍蝇似的撵开了才作罢。
霍家主却笑吟吟的看着女儿吃瘪,并不帮她。
她巴不得何家主现在多嫌弃她女儿些,这样她这个分外执着的女儿才能知耻而后勇,多一份咬紧牙关考进工建司的动力。
霍家长女长吁短嘆的回到了母亲身边,霍家主和何家主这两个冤家老姐妹也各自带着家眷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她们两家抢到的观礼票所在方位不同,得分头走。
走出舟车行后,脚下的土地就已然是梁国了。
与近来略显冷清的陈国王都不同,梁国国都这些日子可以说是人来人往,人山人海。
梁国本国的百姓们从天南海北的赶来国都庆贺新帝登基,现在他们家家有余钱有余粮,并不吝啬于一趟旅途的花销。
更何况,这是他们梁国备受百姓敬爱的皇太女殿下的登基大典,他们怎么能不来呢?
除了梁国本国的百姓外,来观礼的还有陈国的友邻,以及列国闻讯而来的行商以及来打探消息的各路人马。
那阵势比当初陈国神佑帝登基还大许多。
究其原因倒也简单,其一是因为梁国曾经需靠列国买入米粮物资才能度日,因此向来边防松散,有了女部之后,梁国国力大涨,更是不惧外敌,也就没怎么加强边防巡查,只增派了守边的女兵而已。
其二是因为陈国神佑帝登基时乃是开天闢地的头一例女帝登基,当时陈国兵荒马乱的,国中其他列国之人都收拾包袱回了故乡,因此后来也没能及时得到女帝登基的消息。
所以神佑帝登基时,来贺的邻国,只有梁国一国而已。
但现在新陈立国数年,周边列国该知道消息的都知道了,他们本就对女帝登基既惊又奇,还有些隐隐的蔑视,如今梁国又来一个女帝登基,那些得到消息的列国自然要前来打探打探。
若是这结盟的两个女帝之国有什么可乘之机.........周遭列国也不介意来这两个边缘国度发一笔横财。
梁王宫中的惜辛有各路女官汇报,对国都中的动向了如指掌,但她却没下令撵走那些列国之人。
他们不是想看吗?那就让他们看罢。
看看她们大梁如今是何等的气象,叫那些列国的「土包子」也开开眼界,知道这世上的女子也能铸就万世伟业!
列国之人此时哪里知道惜辛的胸襟气魄如此之广,还在削尖了脑袋往梁国国都的各大坊市里钻,因为这里的货物商品,全都是他们做梦都想像不出来的好东西!跟仙家法宝一般神妙!
一时之间,梁国国都的街上摩肩接踵。
但其中的梁陈两国之人,和其他列国人却犹如鹤立鸡群,十分好认。
但凡是女子在前男子在后,且随行之人个个衣着光鲜,半个包袱也没背,手中还拿着些小食姿态悠闲的,就是陈国或是梁国人,而那些跟她们比起来显得灰扑扑又矮小好些的,就是列国之人。
梁陈之人跟列国之人的对比之大,使人一眼便能认出。
那些列国之人心里也在嘀咕,他们这些能游走列国的男人,无一不是本国富商或是使臣,在自家国度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达官贵人,怎么到了这梁国,跟梁陈之人比起来却显得好似个三寸钉似的?
也不知这梁陈之人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男女皆是生得高大健壮,尤其是这些女子,高挑至七八尺的比比皆是。
且她们既没有如同列国女子一般带着簪钗耳铛之类的饰物,眉目间也不见寻常女子的柔弱之气,而是个个昂首挺胸,打扮得干练又利落,通身的气度竟比列国的天潢贵胄更从容,真真是奇也怪哉!
对列国之人来说,梁陈之人怪的地方还不止这一处。
似乎这两个国家都阴盛阳衰了一般,在梁陈当家做主的,竟几乎全是女人!
关键是她们还自称「天女」,言语之间似乎也颇为自豪,叫人摸不着头脑。也不知她们是怎敢如此大言不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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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列国之人只敢在心里嘀咕,并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
因为有道是入乡随俗,且这两国的女子一看便知不好惹。列国之人便在心里酸熘熘的念着「好男不与女斗」,继续往坊市中的商铺里挤,大肆囤积些奇货,好带回本国去发一笔大财。
如今列国谁不知梁陈两国所产的物什乃是全天下最新奇,最珍稀的宝贝?
在这里随意买些七彩的琉璃饰品带回本国,都能让他们国家的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呢,还有那些更神奇的储物袋,传送符,传音纸鹤等等等等更是叫人难以置信。
可惜的是,那些犹如仙家至宝的东西列国之人是没有购买资格的,只有梁陈两国的子民,才能凭藉户籍购买,还不许转卖给别国人,否则便要买卖双方一同吃牢饭。
说起梁陈两国的户籍,又是一桩古怪事。
列国的户籍路引等文书,哪个不是老大一张,得叠上几叠才能装入袋中?可梁陈两国的户籍似乎却并非如此。
他们的子民好似个个都有一张铜钱大小的「身份卡」,那卡非纸非金非玉,看不出是什么稀罕材料制成,而且那上头明明没有写什么字,但却能在各个商铺或是衙门里「刷卡」。
似乎这卡不仅能证明他们的身份,还能在各个商铺中用于购买商品。
那些列国之人瞧着梁陈两国的子民在坊市大楼中挑好了自己所需的物品后,在柜檯的一个小小的「卡机」上一刷,便能潇洒的带着商品转身就走,也不见她们掏出银两来付钱。
而那些商户们,似乎也就这样让她们白拿着那些商品就走了,一个铜钱都不见她们收取。
有好奇之人便扒拉在精緻的琉璃柜檯上,问那些小二,哦不,她们这叫做「店员」,问那圆圆的小物什是个什么宝贝?怎的刷一下就可以不用付钱?
店员们笑道,她们刷卡便是在付钱。
那个小小的身份卡,乃是梁陈两国的炼器交流学堂共同研究出的新宝贝,在神佑三年时推广至两国。
别看它只有小小的一枚,但里头却有一片极大储物空间,能装下几间屋子的东西,梁人陈人便习惯了把随身家私都放在卡中。
卡中的家资物什,卡主人都能清晰无比的感知和动用,「刷卡」其实就是她们把卡中的银两通过卡机上的交接阵法,转移到了商铺的收银柜檯中。
所以,她们在「刷卡」的同时,就已经付过银钱了。
店员还道,这身份卡可不止储物一重功能,它上面还刻录了卡主人的身份信息,如果卡主人需要更换身份,例如从未成年学子变为成年医修,便要去衙门更改登记信息。
梁陈两国都会每年普查两次身份信息,若是有没能及时更改信息的,还会罚上几百个钱略作惩戒。
而且这卡上还有防遗失功能,每一张卡都跟卡主人气息相连,卡主人就算不慎将它遗落,也能凭藉气息感知找回自己的身份卡。
身份卡还会在离开主人半步范围后自动锁死,任何人都无法开启卡中防盗锁,唯有卡主人重新拾回身份卡,才能顺利打开卡锁。
有这样多的便利,梁陈之人十分迅速的习惯了走哪都带着自己的身份卡,也不怕遗失或者被盗。
列国之人听得下巴都快要掉在地上了,像是在听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这个小小的身份卡,居然能如此神奇!
难怪他们前番想冒充梁陈之人总是失败,一个神奇的宝贝也没能买着,反倒还因为寻衅滋事被扭送去了官府,简直偷鸡不成蚀把米。
原来梁陈之人竟有如此严密的身份防伪措施!
这下他们想偷一两张身份卡来买那些神奇的宝贝都行不通了.......
列国之人有的心有遗憾,有些却不信邪,觉得这是店员在吓唬他们,毕竟那么小小的一张卡,长得又一模一样的,他就不信她们当真能分辨出来!
然而,下午时分,国都街上就多了好几个试图盗窃梁陈之人身份卡而被拘捕的列国人,他们被押在囚车中游街示众,简直丢尽了脸。
在梁国新帝登基的前几日,几乎日日都有这样不信邪的列国人被抓捕游街........
梁陈百姓们倒没怎么搭理他们,但那些列国之人总觉得她们似乎在看不起自己.......憋屈不已的列国人心有戚戚,却又不敢强自出头,免得招来了巡查天女,又要多吃上几日牢饭。
在这种热闹又有点小混乱的情况下过了几日,梁国新帝的登基大典即将开始。
梁陈两国子民大多都抢到了免费的观礼票卷,等新帝受印后,从王宫中出来去蓬莱神殿祭神敬告神尊时,沿途的街巷门楼都有提前划分好的各个区域,抢到观礼票的百姓就可以根据票面的编号,去往不同的位置观礼。
幸运些的手快抢到了高台票,可以站在高处将新帝的王辇途径的全程从头到尾看个清楚,运气差些的就只能站在某一段的地面上,等着新帝从自己眼前经过。
御林军们早早的拉好了防线,将街道最中央的位置清空,以便王辇与仪仗队通行。
两国百姓们则乌央乌央的站在街道边的观礼位置上,几乎个个手里都抓满了鲜花花瓣并彩纸拉花等物。
还有人举着一闪一闪的灯牌,上头还写着些七彩的大字,例如什么「恭贺太女殿下登基」「大梁威武」「新帝万岁」「梁陈友谊万古长青」之类的庆贺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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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列国之人却大多无缘得见这样的盛景。
除了极少数受邀观礼的列国使臣外,其余列国人都是没有资格抢观礼票的,这观礼票仅限梁陈子民免费抢。
午时,从王宫门口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激动尖叫欢唿声,伴随着礼炮响起,一座极其庄严华美的王辇出现在众人眼前。
王辇上端坐着梁国年仅十六,还未娶夫立后的新帝。
随行的除了仪仗队,还有百官众臣,乍一眼望去,几乎全是身穿绯色官袍的女官。
梁国新帝王辇的侧后方,还有另一座王辇,那是陈国神佑帝的御驾。
据说这两位女帝私交甚笃,当年神佑帝登基,那时还是皇太女的梁国新帝曾亲自去送了贺礼,因此今日梁帝登基,也特意给陈国神佑帝设了专座。
梁陈两国的子民们见着自家陛下,纷纷把手中的花瓣彩纸拉花撒出去,声嘶力竭的山唿陛下,其情状竟如同见了神仙下凡一般狂热无比。
惜辛端坐在王辇上,看着沿途的百姓们,微微颔首向她们致意,顿时百姓们欢唿得更大声了,还有些浪盪子,竟不知羞的朝她扔花,希望自己能被新帝多看一眼。
另一座御驾的江云归也含笑看着自家和友邻的百姓们,那帝王威仪与绝俗气度又引得两国之中无数少年郎羞红了脸,低了头。
沿途的百姓们不停的把手中花瓣彩纸往路上扔,尽情的欢唿尖叫,霍家长女还趁机夹带私货的大喊「求两位陛下赐我力量,让我顺利考入工建司!」
她这别出心裁的喊声引得大家闹笑不已,但很快又有人跟着她一起喊「求陛下赐我力量让我成功考入中书省预备班!」
旁边的百姓们笑得更大声了,更多即将参与两国接下来的秋闱及各路考核的秃头学子们也加入了这场大型沾喜气的活动,许愿求自己逢考必过,一个喊得比一个大声,一个喊得比一个投入,一个比一个喊得真情实感。
她们的唿声之高,让两位女帝都暗中忍俊不禁。
如此热热闹闹的行至蓬莱神殿近前,兼任了两国大国师的奉天已经在殿前率众等候了。
梁国新帝继位,特意给奉天神使去了传讯,恳请她来为新帝加冕。
已经给神佑帝加冕过一次的奉天自然不会推脱,要知道,惜辛当年还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呢。
那时候小小的一团女娃娃,一眨眼间就长成了顶天立地的一国君主,让奉天感慨之余,又颇有些长辈的自豪感。
待新帝的王辇停在了神殿门口时,惜辛便跨出辇车,徒步走向了这世上唯一一座神赐的宝殿,那殿前还站着迎她的神殿长辈与昔日的同伴。
奉天眼中带笑,在百姓的山唿祝贺下,在两国百官及列国使臣的见证下,按照女礼为新帝加冕。
加冕仪式毕,当年曾在神佑帝的登基大典上出现过的小神女再次携神赐至宝降临,为世间第二位女帝带来了神尊的赐福。
蓬莱神尊遣座下神女,为新任梁帝赐下了一柄金玉雕琢的权杖,一方镌刻着「天命所归」的传国宝鑑。
这等神迹,让列国的「土包子」使臣们纷纷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上,而梁陈两国的子民却在欢欢喜喜的拜神尊,还有人拿着提前准备好的高香当场以灵火点上就开始对天拜神尊了。
直到神女迴转,加冕仪式完毕,两国百姓才依依不捨的收起手中的纸烛香花,还不忘合十双手,虔诚无比的念叨两句「恭送神女,叩谢神尊。」
这之后,梁国新帝又跟随奉天神使一同举办了极其隆重盛大的蓬莱神祭,还与陈国女帝双双请出神尊的游神坐像,亲自抬着安放神像的轿辇在国都中游神,以表达她们对神尊的敬仰之情。
百姓们也跟着两位女帝欢天喜地的参与了游神祭典,欢唿声简直能掀破屋顶。
这天的登基大典结束后,梁国新帝改年号为兴元,从此开启了后世史书上浓墨重彩的「兴元大治」。
陈国神佑帝在梁国相贺了七日方才迴銮本国。
在此期间,她们还拟定了更多两国之间的互通章程,除了互派交流使团这样的老规矩外,今年还新增了两国女学的交换生计划,新的通商口岸的拓宽加深等等等等。
两位女帝在忙于公事时,两国的百姓却在梁国国都里尽情的游玩庆祝。
四大坊市的商户们还纷纷挂出了「为庆贺陛下继位,全店折扣八成」的牌子,引得来往的客人们把持不住,敞开了荷包买了个尽兴。
霍家长女揣着自己的奖学金和零花钱狂买梁国历年科举真题,准备拿回去钻研钻研以求触类旁通,还在梁国街头偶遇了一位斯文俊俏的小郎君。
见着那位清俊不凡的少年郎君,霍家长女简直惊为天人,当场收起真题,转头去隔壁花店买了一束娇艷欲滴的新品种芍药花,非要「名花赠美人」,惹得那位还未定亲的梁国小郎君耳根绯红。
霍家主若无其事的带着侍君们掉头去了旁边的茶楼,并不干涉女儿的风流韵事。
而恰好途经此处的何家主抽了抽眼角,颇有些糟心的拉住了自家想要上前去打招唿的没出息的蠢儿子,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眼不见为净。
而何佑荣却暗中给这个未来的弟妹竖了个大拇指,如此率性的真女子,学业美人两手都不忘抓,何愁日后大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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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女子没点野心欲望,那哪来的动力往上走?
至于她有些风流花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她人好,日后好生宠着何尹儿便是了,反正她弟弟乖巧懂事,以后肯定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妒夫。
........
霍家长女还不知道自己给美人送花的全程都被岳母家瞧见了,还在诚心诚意向那位梁国小郎君自我介绍,把她家中有几口人,她零花钱每月能使多少,她母亲父亲是如何宽宏待人,不必担心日后的翁婿关系一併倒了干净。
末了又问那俊俏小郎君,可愿嫁去陈国否?又能否先等她两年再定亲?日后若成了婚,她可以每年都带他回父家省亲,必不会委屈了他云云。
梁国的小郎君还未答话就红了耳根,面上还得保持端方君子之姿,只低声道他的婚事全凭母亲长姐做主,他自己不敢擅专。
霍家长女当即就要去找她母亲去给她提早定亲,免得这小郎君被旁人娶了去。
尚未走远的何家主看着她的背影,暗暗磨了磨牙。
第117章
蓬莱岛。
已经长高抽条了不少, 有几分大人模样了的子衿从人间返回,乘着鸾凤落在了桃都木的树冠上。
子衿跳下鸾凤的背后, 就亲昵的摸了摸鸾凤与苍龙的脑袋:「辛苦你们啦!咱们到家了, 你们去休息休息吧!」
鸾凤与苍龙缩小了身形,低着头任由子衿摸它们的脑袋,随后再起身往桃都木上的凤凰窝与龙窝飞去。
子衿站在桃都木顶端的树枝上, 往下看了看蓬莱岛。
如今蓬莱岛上的格局大改, 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孤岛模样。
桃都木的树根上有山脉连绵起伏,蓬莱岛的地基也全部附着在了桃都木下, 而蓬莱岛附近的海域里,还多了一片大小不一的群岛。
子衿站在树冠上感慨了一下蓬莱岛的壮丽美景, 正准备飞身回树根山脉上的宫阙中时,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阵柔和的巨力,差点把她推得一个趔趄。
一大一小两个胖虎漂浮在空中,用自己的脑袋顶了顶子衿,跟她打招唿。
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的子衿无奈的转身:「殷姨, 萌萌, 你们巡海回来啦?师尊今天出关了吗?」
殷灵现在说话已经流利多了, 她拢了拢胸鳍,答道:「嗯吶, 妞妞你去外面累不累呀?现在外面还好吗?————卿卿还在闭关, 没出来呢。」
小胖虎也嘤嘤嘤的点头,她的肚皮下又嗖的钻出一个咯咯直笑的小女婴, 小女婴看见子衿, 就轻飘飘的浮起来, 往她怀里飘。
子衿一把接住小女婴:「春和师妹!」
春和抱着子衿的脖子笑得甜滋滋的, 子衿干脆抱着她, 就近选了一根桃都木的树枝坐下,然后两个胖虎都围在她身边,摆好了姿势等着听子衿给她们讲这次出行的所见所闻。
「外面现在可不一样啦!现在已经有两位女帝了呢,人间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哦,我带了留影石,你们看........」
殷灵殷萌萌还有春和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子衿讲话,在她打开留影石后又齐刷刷的「哇~」了一声。
因为这次的留影石,看上去比上次的更加热闹呢!有好多好多人!
......
五年前,墨卿闭关。
她在闭关之前将蓬莱岛的大部分权限都移交给了殷灵和子衿,还通过有紫气萦绕的因果线预料到了未来将有女帝登基,便提前将要赐给人间女帝的东西交给了子衿。
并交待她,若有女帝登基,便在这些东西里挑两样赐予女帝。
小大人似的子衿就收好了这些东西,然后谨遵师命,平日里自己兢兢业业的修炼成长,待女帝登基,她便驾龙凤离岛,给女帝赐下宝物后再迴转。
子衿离岛时,殷灵就主动的接过了巡海的职责,认认真真的巡查全海域,还带着殷萌萌春和一起,教她们巡海。
春和这几年也长大了不少,外形也越来越像真人,墨卿闭关前便将她也收做了记名弟子,让子衿平时带着她玩耍学习。
墨卿闭关后,当妈习惯了的殷灵就自觉的带起了三个孩子,于是两小只就这样在胖虎姨姨和小伙伴殷萌萌的陪伴下日渐长大。
修士闭关尚且时日不定,神明闭关则更为漫长。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五年。
子衿在这五年里不仅成功打通了无名小城,将城中子民延续至今,还修为连涨好几级,如今已有化神期修为。
她不仅将师尊留下的天女诀后半卷习得如鱼得水,还顺带着把胖虎母女和春和师妹一起带上了道途。
春和自不必说,她是墨卿亲手所「创造」出的生命,本就灵性十足,踏上道途后也只是长大了些,没什么特别惊人的变化。然而胖虎母女却因迈上道途后变化颇大。
尤其是殷灵,她现在已经可以自由自在的化作人形,修为也只比子衿略低一层,不过她平时还是更喜欢用原型罢了。
小胖虎殷萌萌虽然懵懂,但也在母亲和小伙伴的引导下成功筑基,只不过暂时还没法化形,说话倒是利索了不少。
此时,她们大大小小三个围着刚从人间回来的子衿,像看电影一样稀奇的看着外面的场景。
殷萌萌伸出胸鳍指了指留影石里的惜辛,问道:「哇,她是陛下吗?什么是陛下?」
子衿笑着摸了摸小伙伴的大脑袋,答道:「唔,陛下就是老大的意思,在人间有很多很多的地方,也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组成了许多个国家,而每一个带领国家的人,就被他们尊称为『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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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虎殷萌萌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然后大声说道:「那萌萌也要做老大!萌萌也要做陛下带领海里所有的大鱼!」
她脆生生的童音逗得子衿直笑:「萌萌现在就已经是海里的老大啦!有殷姨在,什么大鱼敢不听我们萌萌的话呀?对吧?」
殷萌萌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然后骄傲的挺起了小胸脯,还摆了摆尾巴。
春和勐地跳到小胖虎的脑袋上:「萌萌老大!带我玩!」她一点都不在意萌萌做不做老大,但如果萌萌想做老大的话,她可以给她当捧哏的。
小胖虎被春和的「萌萌老大」喊得心花怒放,她载着春和,尾巴一摆就在空中飘出了一大截,然后快快乐乐的玩耍去了。
子衿和殷灵看了看她俩欢快的背影,交换了一个无奈又纵容的眼神。
随即殷灵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极其高挑的黑衣女子,她赤着脚从桃都木上跃下,招唿子衿道:「妞妞,走,去看看祈愿。」
子衿应了一声,召出飞剑,跟着跃下了桃都木的树冠,两人并排停留在了第一层树枝上。
这一层树枝上挂着高低不同的三排信仰线,都来自于人间的凡人。
最高一层挂着的是有功德与善念的红色信仰线,中间一层挂着的是无善无恶的普通人的信仰线,最底下的则是泛着黑灰色恶因的恶人因果线。
殷灵手一翻,就从黑白相间的宽大袖袍中取出了一个莹白的玉符。
她在指尖凝结了一缕灵力,激活了这个玉符。
玉符上闪过一道流光,一道清冽柔和的声音从中响起。
「赏善。」
「罚恶。」
是墨卿闭关之前留下的神谕。
她在玉符中封印了这两道由语言转化出的神谕,殷灵每天只需要在因果线前打开神谕,带着墨卿转化神力的神谕就会降临在人间。
随着神谕落下,桃都木上的三层因果线轻轻地晃了晃,有些因果线应声而断,有些却因此光芒大作,将更多的信仰反馈至殷灵手中的玉符里,使得这玉符越发的温润。
殷灵收起玉符,今天的凡人祈愿就算是处理完毕了。
在稍高的树枝上的子衿的进度要慢一点,因为她要负责的是天女们的祈愿与信仰,还要将她们反哺回来的神力引入另一道玉符中,再重新通过因果线传回给她们,让她们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天女们的信仰线十分坚固,祈愿也不多,大多都是例行的敬拜祷告,比如每天晨起日落的问安祷告,以及向神明表达崇敬之意的初一十五小祭。
子衿的任务就是用墨卿闭关前留下的转化玉符,把天女们的信仰全部转成赐福。
这个过程需要子衿手动操作,只见她以灵力为引,细细的拈出因果线中的信仰之力,再用玉符将这些信仰之力收容进去,玉符中留有的一缕神念便会把这些信仰之力转化为神明的赐福。
子衿仔细的把转化出的赐福金光均匀的撒在这一层灵光湛湛的因果线上,让这一片犹如垂丝珠帘般的因果线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做完这些,她又御剑下树,跟殷灵一起,在桃都木树根上盘旋的山脉里巡游,给各种奇花异草补充息壤或是灵力。
在墨卿闭关这五年,她们日復一日的打理着蓬莱岛,没有一天懈怠偷懒。
殷灵身上有墨卿改良过无数版的禁制,让她可以不依靠任何外物就能自由自在的遨游在海里或是空中。
此时殷灵衣袂飘飘的浮空,与御剑的子衿并立着一起给灵草园补灵,一边还能闲聊。
「妞妞长得好快呀,一下子就这么大,这么能干啦!你刚来的时候,只有那么小一团呢。」
殷灵每次看到子衿,都会忍不住感慨人类的生长速度。
她和殷萌萌算是灵妖,又早早吃了蟠桃和灵丹,因此寿命极长,成长速度也慢,殷灵就不必说了,殷萌萌小胖虎的原型都过了五年了,还是一点都没长大,脑子发育得也不算很快,跟五年前没什么区别。
而子衿却不一样。
她虽然也服下了灵丹和蟠桃,拥有极长的寿命,可她却每年都在长大,现在已经有几分大人的样子了。
子衿听到殷灵的感慨,摇摇头道:「我还觉得有点慢呢,要是再长快一点,我就能帮师尊分担更多事情了呢。」
因为担心她年纪小压力大,墨卿都没敢给她布置多少任务,整个蓬莱岛的运转主要还是靠她闭关前留下的阵法,就连处理信徒祈愿,也相当于是她在分心处理,这让子衿感觉有点沮丧。
要是再长大点,长快点,师尊是不是就可以更加放心的交给她更多任务呢?
她像每一个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样,急切的想要为家里多做点贡献,多出一份力,恨不得自己长得更快一点。
说到这个,殷灵又笑了:「长太快也不好————卿卿不是说等她出关了就放你出去游歷么?你捨得这么早就离岛吗?」
子衿一顿。
「唉.........我想长大,也想出去游歷,可是又捨不得师尊和你们。」小姑娘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闷闷的:「难道说,这就是成长的烦恼吗?」
殷灵笑着揉了揉子衿的脑袋,没再逗她,而是找了个大石头坐下,望着头顶的禁制流光有些出神:「人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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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留影石里看过了几次人间,但留影石里大多都是不太长的片段,看得殷灵既好奇极了。
子衿御剑过来,坐在她身边:「唔,现在的人间应该是个挺好的地方,但以前的人间可真是糟透了。」
她这些年虽然在师尊的养育教导下渐渐走出了那些不好的回忆,但童年的阴影她仍旧记得清楚明白,至今都不愿穿红衣。
殷灵也想起了子衿的出身,心疼的把她搂进怀里,像哄小胖虎那样拍轻抚她的背,「以前的人间不好,那咱们就不去想啦,卿卿来了之后,人间不是就变好了吗?」
子衿依偎在胖虎姨姨的怀里「嗯」了一声,又闷闷道:「.......师尊什么时候才能出关呢?我好想她啊。」
殷灵也嘆了一口气:「我也好想卿卿哦。」
这五年她们虽然过得也算幸福充实,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明明什么都有,但卿卿闭关后,她们就像是缺了主心骨一样。
而此时,被她们惦念着的墨卿,还在桃都木树干中的虚界里。
五年前,墨卿心有所感,将自身投入虚界之中闭关,她在虚界的「星河」里,看着原本稀稀拉拉的光点们越来越多,渐渐聚成了微小的星子,再逐渐演变成了一条小小的星河。
墨卿知道,这些细小的光点,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天女。
她们正在竭尽所能的点亮虚界,以自身承接失衡的阴阳之力,缓慢却又坚定的扭转着颠倒错位的阴阳。
墨卿看着她们像萤火一般,在无边的虚界里散发着柔和又澄净的光芒。
天女们的信仰之力一刻不停的反哺到墨卿身上,让她成为了阴阳之间的平衡枢纽,也让她的神格渐渐铸成。
早在五年前,墨卿的神骨就已经觉醒完毕,但神格却未定,这五年中,墨卿逐渐明悟了自己的神格。
她会守护着天女们,也会守护着这一方世界。
她的神格,便是这方世界的守护神。
就像是东方传说中以身补天的女娲,又像是古天竺传说中的毗湿奴神,亦或是希腊神话中的地母盖亚。
至此,神骨成,神格确立。
墨卿终于完完全全觉醒成为了第一位「真神」。
而她成为真神后,掌握的第一道天地法则,即为「虚实」。
世间万物,有形者,无形者,皆可分为「虚」与「实」。而墨卿掌握的,便是这囊括万事万物的「虚」与「实」。
最初她只能将图片,文字,语言等「虚」转为「实」,这是虚实法则的第一重境界「虚转实」。
后来她又以子衿的梦境为引,通过因果线掌控了第二重「虚转虚」,再往后又借双手神骨为春和铸体点灵,掌控了第三重「实转实」。
只剩下最后一重「实转虚」还未彻底掌握。
为了能在新神出世之前掌握最后一重「实转虚」,墨卿选择了闭关,在虚界中以虚观实,透过天女们「虚」的信仰来观想她们所处的「实」的世界,以此来悟得最后一重「实转虚」的法则。
墨卿在虚界中闭关了五年,终于在越来越多的信徒反哺回的信仰之力下,成功勘破了最后一重境界,彻彻底底的掌控了虚实法则,成为了这世上第一位真神。
蓬莱岛上,桃都木簌簌作响,似乎在为主人即将出关而高兴。
通天巨木的树根上,有重峦叠翠,巍巍楼台,还有惊愕的抬起头,看着蓬莱岛上空「咔嚓」一声,天幕上忽的显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的子衿和殷灵。
殷灵和子衿倏然站起身,皆是神色一喜。
因为在裂开的天幕下,桃都木的树干流光熠熠,有一只宛如玉石雕琢的素手伸出。
墨卿像拨弄珠帘一样拨开桃都木树干上的符文,从虚界之中缓步而出。
「恭迎师尊出关!!」
「卿卿!你终于出关了!」
两道身影勐地朝墨卿扑去,扑了她满怀。
墨卿稳稳地接住齐齐扑来的小徒弟和已然化形的虎鲸朋友。
此时天边又传来了两声欢唿,小胖虎殷萌萌载着背上的春和,也加入了这个大大的拥抱里,热热闹闹的迎接出关的墨卿。
墨卿笑着揽住了她的朋友和家人,然后颇为感慨的摸了摸已经长到自己肩膀那么高的小徒弟:「长高了,是个大姑娘了。」
而后又微微仰头,看了看极其高挑的黑衣女子:「大灵灵也化形了啊。」
子衿眼眶微红:「师尊,您已经闭关整整五年啦!」
墨卿微微一怔。
竟已经过去五年了?
略有些惊讶的墨卿退后一步,低头瞧了瞧大变样的蓬莱岛。
原本只有一个孤岛的蓬莱岛周边星罗棋布的散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群岛,如众星拱月一般把蓬莱岛环绕在内。
这些群岛,都是在虚界中闭关时的墨卿尝试掌控虚实法则时,无意识转化出的产物。
最初看到第一个小岛凭空出现时,殷灵和子衿还惊讶了许久,但后来越来越多小岛出现在蓬莱岛四周,她们就明白了,这多半跟闭关的墨卿有关系。
到后来,她们已经能对新出现的群岛见怪不怪了,小胖虎殷萌萌还经常与春和一道钻进新群岛上去探索玩耍。
而殷灵和子衿则在知道这些新岛屿是墨卿弄出来的之后就没怎么过多的关注它们了,而是继续勤勤恳恳的打理着蓬莱岛和周遭的万万里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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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灵每天都会在结界裂痕愈发多的海域里巡游,检查有无人间之物流入其中,但好在自从与蓬莱岛部分海域重合的王家村里有了蓬莱神庙后,海边的凡人们就不再往深海中捕鱼去了。
一是担心自己扰了神明的清净,二是村里已有神庙可拜,无需出海,三是如今大梁富庶无比,他们再也不必像曾经一样,只能以捕鱼为生。
因此,这五年里,殷灵日日巡海,也没有再遇到被空间裂缝卷进蓬莱岛的人或者船,只在每年的蓬莱神祭上能瞧见许多被外间海流冲进来的各色祭品。
殷灵和子衿把这些祭品打捞起来,全都搬回了蓬莱岛,五来,已经积攒了小山般的一堆香花纸烛等物什了。
当殷灵和子衿把墨卿带到堆放祭品的山谷里,看着满山谷的各色供奉,以及那上面萦绕着的浓郁的信仰之力时,墨卿微微出神。
闭关五年,丝毫没察觉到时间流逝的墨卿这才清晰的感知到,她是真真切切的闭了好几年的关。
片刻后,墨卿抬起手轻轻一拂,这些人间的祭品就化作了无数光点,消失在了原地。
墨卿用「实转虚」法则,将它们从实物,转换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信仰」,并珍而重之的将其置于识海之中,接纳了这一分来自信徒的馈赠。
将祭品们收下后,墨卿又在小徒弟和殷灵的陪伴下,把如今的蓬莱岛群岛熘达了一遍。
看着这些环绕着蓬莱岛的新群岛,墨卿心念一动。
这不是上好的天宫地基么?
五年前她就规划好了天宫的设计图,但由于中途闭关,天宫的建造进度一直卡在了零点上,如今倒是可以开始动工了。
不过........天宫天宫,还是高悬在天穹之上才更名副其实吧?
墨卿指尖朝着蓬莱岛一点,顿时整个蓬莱岛,桃都木,新群岛,以及万万里海域,皆是勐地一震,随后便像是被巨人握在了手中一般,齐齐漂浮了起来!!
「实转虚」发动成功。
眼前一切事物不断的缩小缩小,最后凝结成一副金光湛湛的虚拟画卷,悬浮在空中。
那画卷由半透明的金光画就,所有海域山脉岛屿树木皆化为了浮空的虚拟线条,然后墨卿五指收拢,悬浮着的半透明线条就齐齐涌入她掌中消失不见。
殷灵和子衿,以及殷萌萌与春和,都纷纷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墨卿。
家没啦!!
墨卿看着她们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安心,只是搬个家而已,莫怕。」
她打算把整个蓬莱岛都搬到天空中去。
到时候把蓬莱岛的一切事务都转化成介于虚实之间的存在,再安放在九天云层之中。
至于天宫,则可以坐落在蓬莱岛下方,层层错落开来,组成一个远在天边,却又可以被所有凡人亲眼看见的云端天宫建筑群。
而蓬莱岛自带的万万里海域,也可以交杂在云层之中,做成一个名副其实的「云海」,将蓬莱岛和天宫都环绕起来。
这样浩大的工程,对旁人来说或许难以想像,但对于彻底掌控了虚实法则的真神墨卿来说,也就是需要稍稍动动脑筋思考一下布局的事情。
但这个未来的天宫建筑群的具体布局,还需要墨卿再琢磨琢磨。
若仅仅是胡乱的堆砌在一处,不仅仅会有碍观瞻,还会影响神明在凡人心中的威仪形象。
堂堂天宫,总不能连个凡间的王宫园林都不如吧。
第118章
墨卿掏出她闭关之前就准备好的天宫设计图, 飞到了云层之中。
云层上还能看见蓬莱岛结界的裂痕。
可以预见的是,不久后蓬莱岛出世, 这些结界里的云层也将会像蓬莱岛的万万里海域与外间重合一样, 跟人间的云层交叠在一起。
这些云层,墨卿准备将它们铸成「云基」承载群岛,然后在群岛上层层叠叠的修建天宫。
天宫的总体布局, 墨卿参考了神话传说中的「九重天」, 将所有云基和坐落在云基上的群岛分为上下九层。
下三层,作为将来天女飞升后所居住的「仙界」, 中三层,作为统领人间与仙界的天庭所处的「天界」, 上三层则是功德成圣或是肉身成圣的新神所居的「神界」。
每一层天宫的初始面积都有数十个人间国度那么大,足以让天宫未来的居民们人手一条山脉,十分宽敞,而每三层之间又隔着结界,在上层可以看见下层, 但下层却看不见上层。
墨卿站在云端, 运用虚实法则, 先用实转实将云基铸成,再用虚转实将群岛放置在云基之上。
为了使云基能稳稳地托承群岛, 墨卿还用虚转实法则, 把整个云基都用神力「固定」在了空中。
群岛全部安放完毕后,墨卿又把它们一一按照规划分别布置成九重天宫, 并在各层级之间施放了结界, 将九重天一一分隔开来。
在墨卿的一番努力下, 云端中, 天宫地基的雏形初现。
从低到高一共九层云端群岛层次分明的坐落在天穹之上, 墨卿站在最顶端的第九重天上闭上双眼,在脑海中构建各类亭台楼阁,花鸟山水。
随后再发动虚转实法则,将脑海中想像出的种种瑰丽景色,恢弘建筑,都一一转化成实物,点缀在下方的九重天宫里。
天宫落成后,墨卿又放出蓬莱岛周遭万万里海域的一小部分,引海水浮空,与云层接壤,铸成了字面意义上的「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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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围绕着天宫群岛,让每一座云端群岛都好似置于云中海中,若隐若现,十足的仙气缥缈,端的是一番仙家气象。
墨卿还在云海与群岛各处撒下了息壤,放置了许多灵植灵矿,将各种天材地宝埋于山中,海中,云中,只待将来有缘之女取之。
这些天材地宝,将成为天宫居民们登天后的第一批宝藏。
置好灵植灵矿灵宝后,墨卿又用「虚」法则中蕴含的「时间」法则笼罩了九重天,让九重天上的一切事物都能按照时间的流逝而自然发展。
比如灵矿积累日久后形成的灵源,灵植开枝散叶后形成的大片灵田秘境,又比如九重天上也要遵循的「沧海桑田」的环境变化,以及与人间的「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时间差定下等等等等。
把看不见摸不着的时间融进了九重天后,这九重天宫才算是真正成型了。
日后不需要墨卿多费心,它就能自行发展下去,墨卿只需要时不时的注视着这里,确保一切都在正常运行即可。
至此,九重天宫就算是修建完毕了。
接下来是蓬莱岛本岛的安置。
墨卿直接将蓬莱岛放在了九重天之上,远远望去,好似是九重天顶端生出了一株可贯天地的巨木一般。
桃都木扎根在最高的天穹顶端,稳稳地承载着整个蓬莱岛。
墨卿放置完蓬莱岛,又倒飞了一段,退至远处看了看九重天的整体格局,又手动调整了一部分稍显突兀的地方,让整个九重天都变得更加圆融大气。
「好了,收工!」
墨卿拍拍衣袖,看着自己小半天的努力成果,十分满意。
殷灵和子衿早就在下方看呆了,见墨卿收工,她们才一个抱着春和御剑,一个拎着殷萌萌的尾巴飞了上来。
墨卿难得的略有些眉飞色舞的问道:「看,咱们的新家如何?」
子衿春和殷萌萌齐刷刷的「哇~」了一声,只觉得眼睛都快不够看了,殷灵则欢唿了一声「卿卿好厉害!」随后就化作原型,一头扎进了云海里。
小胖虎立刻尾巴一摆,跟着妈妈一起去云海里打滚翻腾了,她的尾巴上还挂着一个春和。
只有子衿还算稳重的站在原地,但也有些目不暇接的样子,看得墨卿有点想笑。
子衿上前挽住了墨卿的手,一脸崇拜的看着师尊:「师尊,以后咱们就住天上啦?」
墨卿笑着应了一声,揉了揉小徒弟的脑袋。
她们师徒二人在蓬莱岛的浮空山脉上呆了一会,又等殷灵殷萌萌春和浪够了回来之后短暂的庆贺了一下乔迁新居,之后墨卿便跟子衿谈起了正事。
墨卿先检查了小徒弟的「作业」,查探了一下她的修为,发现她已经进阶到了化神期,基础还很稳固之后,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的修为,可以去人间歷练走一遭了。
但也不必十分着急,因为墨卿才出关,先给小徒弟再补补课也来得及。
子衿现在虽然还未成年,但童年的经歷和目前人间的大环境,都让她比现代的小孩更早熟,在这时候已经算得上是半个大人了。
所以墨卿对于放她自行出去歷练还是很放心的。
在子衿去人间之前,墨卿让她把律令法典和执法之剑都细细的蕴养了一遍,又将几道封神谕令交给了她,交待她在人间寻找新神人选。
如果她能通过自己的判断找到新神,那么封神谕令就会发出光芒,提醒她可以颁下神谕,但如果她的判断失误,找错了人,那么封神谕令就会毫无反应。
这也是对子衿眼力的锻鍊,让她学着判断,怎样的人才有成神的资格,并让她自己也总结学习,藉此悟出自己的神性。
把一切交待完毕后,墨卿才轻轻地拍了拍小徒弟的肩:「子衿,去吧,去人间。去看,去听,去学。」
子衿有些不舍的拜别了师尊,然后往天穹结界的裂缝里飞身一跃,重回了人间。
*
人间。
陈国神佑六年,梁国兴元二年,梁陈两国边境,烽烟起。
列国像是闻着味的鲨鱼一般,结成联盟,合力攻打梁陈,意图拿下这两个当世最富庶繁华之地。
曾经的梁陈两国偏远弱小,列国都不惜的出兵攻打,全因出兵的费用比打下这两个国家的战利品还多。
但如今却不同,现在哪个国家不知道梁陈虽小,却富得流油?
关键是这两个国家还是由一群女人立的国,连君主都是女人,这对于列国来说,就好似两块放在嘴边的肥美的好肉,不啃上一口就亏大了。
但他们也知道这两国的凶女人有点邪门,据说还会飞天遁地,得从长计议。
于是列国结成了联盟,共集了百万大军,剑指梁陈。
他们相信,再兇悍的女人,也不过是有些匹夫之勇罢了,而他们的百万大军,完全可以轻轻松松的踏平这两国。
届时这两国的财富,车马,女人,全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听说这两个国家的国库堆得满满当当,连普通平民家里都有大把大把的余粮,她们捣鼓出的一些奇淫技巧也很有些实用,若是能瓜分到手,哪怕是喝口汤也是值得的。
此次牵头结成列国联盟的两个国家,一是齐国,一是鲁国。
这两个国家是列国中老牌的大国,在梁陈崛起之前,齐鲁才是最令人嚮往的富庶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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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这次的列国联盟便由齐国鲁国担任主力,这两个国家出的兵力粮草最多,当然之后他们要瓜分的战利品也最多。
在百万大军出征前夕,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还亲自举行了誓师大会,说了好些让人热血沸腾的话,激得台下兵丁个个热血沖头,恨不得立刻就冲上战场,跟那些女人们「分个高下」。
还有人一脸猥琐的笑道:「若我生擒了梁陈女,可否先留她们不杀,待我等先受用一番再说?」
旁边的人也跟着起闹,顿时所有人都闹笑成一团,每个男人的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轻慢淫笑。
齐国国君也鲁国国君不仅不阻止,反而还笑道:「这有何不可!凡我列国好男儿,若掳得梁陈女,便由你们自行处置!届时我们将那两个女帝拿下,带回宫中享用,尔等家中也可多添几名姬妾!」
台下又是一阵令人作呕的闹笑声,男人们互相挤眉弄眼,说着各样的荤话,好似已经看到了自己在战场上生擒梁陈女的英姿,连日后要如何「受用」她们都已经想好了。
「我家里的婆娘已经是年老色衰了,这回我多掳几个鲜灵的小娘子,日后才叫快活咧!」
「听说她们都修的个什么妖法,个个都长得比我们家里的黄脸婆漂亮哩!啧啧啧,咱们兄弟们这次有福喽!」
「哈哈哈哈!一群女人不知天高地厚,竟还敢踩在男人头上,哥哥们这就去教教她们,什么叫『天地纲常』『夫为妻纲』!」
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还有人轻蔑道:「你们想要这种凶女人,老子可不想要,这种不懂温顺恭敬的女人都没个女人样了!真真是倒胃口!还不如一刀杀了了事!也给其余女人做个榜样,让她们知道忤逆男人的下场!」
有的人却嘻嘻哈哈的说道:「哎唷!兄弟你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她们有没有女人样有什么要紧,你可以调教调教么!越是这样烈性儿的,玩起来才带劲呢!」
「是这个理!她们恐怕是没见过咱们这般阳刚的好男儿,才不得已做了这般悍妇,若咱们征服了她们,她们自然会乖乖的伏在咱们脚下做个娇女孩儿的!」
「毕竟女人哪有不喜欢纯爷们儿的呢?那梁陈两国的男人自己立不起来,倒便宜了咱们!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列国联盟:垃圾且自信。
神佑帝&兴元帝:哪里来的狗叫??
第119章
列国联盟集结起来的百万大军在誓师大会后便开拨启程。
他们齐鲁边境出发, 约摸需要三个月左右,就能抵达陈国边境。
按照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制定的策略, 此次列国联盟将先击破陈国, 再跨过陈国直取梁国。
或许在攻打陈国的时候,梁国也会发兵支援,但列国联盟所有人都认为, 即便梁陈联手, 也不过是以卵击石,根本不可能抵挡住列国百万大军。
这也不怪列国联盟如此信心十足。
此前的几年, 梁陈两国一直闷头发展自家,并未对外征战, 且两国国都上空还都有禁飞阵法,国内的各种法器灵宝又禁止对外出售,列国行商使臣探子们只能买些寻常物件儿,还只能在指定区域内来往。
再者两国国内如今风调雨顺政通人和,天女们能出手的机会不多, 种种原因下, 让列国对于梁陈的战力稍微有了亿点点的错误认知。
而对于这两国据说有神明庇佑的事, 列国也自认已经摸清了底细:不过区区一女神罢了,不足为虑。
在傲慢和闭塞的双重影响下, 列国拼凑出的梁陈两国的情况如下:
梁陈两国, 乃是一女神裙下的偏远之地,其国中男儿个个懦弱无能, 竟叫女人爬在了头上。
这两国的女人虽然兇悍犹如「母大虫」, 但也不过是群没有男人撑腰的女人罢了, 她们捣鼓出的琉璃, 衣料, 新鲜吃食,各色稀奇小玩意儿,虽然好用,却也都是些妇人之能。
为了能更好的压制男人们,这群女人还撒下弥天大谎,自称「天女」,又编出了种种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故事,用来打肿脸充胖子。
也就是这两国的男人们无知又无能,才会当局者迷,竟真被一群女人哄得信以为真,白白拱手把个大好河山让了出去。
列国之人皆认为自己「旁观者清」,早已看透这群外强中干的凶女人的真实水平,对她们编织的谎话,列国人无不嗤之以鼻。
还「天女」,还飞天遁地,唿风唤雨,编谎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列国联盟行军大帐中,十几位国君在齐国国君与鲁国国君的带头下,纷纷对梁陈两国假惺惺的摇头嘆息。
齐国国君拈鬚笑道:「要不说女人家都是头髮长见识短呢,这群女人终究是差了点火候————任凭她们把国内治理得再富庶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咱们!」
鲁国国君:「是极是极!女人家懂个什么谋略,只知弄些个花里胡哨的庶务,却不知树大招风!」
燕国国君附和道:「这难道不是好事?她们囤粮,咱们铸枪,她们便是咱们的粮仓!」
「哈哈哈哈燕国君言之有理!可嘆那些女人空有些小聪明,却不知这世上最终还是得靠拳头说话!」
「要说这梁陈两国的男儿也真真是缩卵,那些女人编得这样离奇的谎话他们竟也能信,如今倒是叫咱们捡了个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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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诸君,咱们一鼓作气挥师南下,届时给咱们自家多积攒些战利品,叫我们的好男儿也多享享齐人之福,岂不快哉!!」
一时间,整个大帐中都是快活的笑声。
大帐外,列国兵丁也在谈论着一样的话题,只不过语言更加粗俗,话题更加下流。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此次出征,将如同探囊取物般轻巧。甚至才刚踏上征途,距离陈国边境还有三个月的路程,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畅想起了得胜后的场景。
*
梁国,海平府,昌平县。
子衿从蓬莱岛出来,居然意外的降落在了她儿时的故乡。
并且一开始,她还没能认出来这一片繁华热闹的海域就是曾经昌平县举办海祭的地方。
她御剑站在空中,想了想,给自己掏出了一张可以改变自身容貌的幻形符,她刚把符纸贴好,就见下方又嗖嗖嗖的飞过了好几个御剑的天女。
她们的剑上还载着几个正在欢唿的小萝蔔头。
有一个天女还很自来熟的跟子衿打了个招唿:「姐妹!敢问你怎的能飞那么高?莫不是金丹以上的前辈?」
子衿默默地压低了飞剑,与这位热情的天女点了点头:「........嗯,这位姐妹,」她学着这天女的称唿,「请问这里是哪里?我好像飞错方向了。」
那个天女笑道:「原来小前辈迷路了呀,这里是昌平县银线滩,海平府内第二大观光沙滩,您原本打算去哪呢?」
子衿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有些恍然。
昌平县,银线滩。
她这才知道,自己竟误打误撞的降落在了故乡。
跟这位自来熟的天女道谢后,子衿又向她打听道:「姐妹,若我想去国都,我该怎么飞?」
那天女往下方的一排临海建筑一指:「小前辈若是想去国都,可以去那里买一张全国游览地图,那上面最显眼的地标,便是咱们国都的蓬莱神殿,您可以照着去,不过国都上空禁飞,没有御剑许可是不能随意在空中乱飞的。」
子衿朝她抱拳道:「多谢这位姐妹指路。」随后便御剑飞向下方。
那个天女看着她的背影,戳了戳自己剑上的小女孩:「嗳!闺女,瞧见了么,人家那位姐姐年岁也不大,可修为却比娘还高,你也得向那个前辈姐姐学习,将来认真修炼喔!」
七八岁的小女孩在飞剑上坚定的握拳:「好的娘亲!我一定好好修炼,将来出人头地,建功立业,再娶几房侍君回来孝顺你!」
御剑天女直笑:「行!娘可就等着你将来封侯拜相了哦!」
子衿耳力好,落地后听到她俩的对话,不由得摇摇头失笑。
现在的小女孩真好啊,希望她们以后越来越好。
沙滩上有一大排建筑,有些是卖昌平县特产银线鱼干的,有些是卖浮空花灯的,有些是卖各色干果点心的,还有许多支着烤架卖烧烤开椰汁的,几乎家家都生意火爆。
满沙滩的游客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都是赶来银线滩想看海上日出的。
子衿收起剑,有些新奇的踩在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沙滩上,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入人群中。
沙滩上的大人小孩都在嬉戏打闹,几个年幼的小稚儿光着脚丫子从子衿身边嘻嘻哈哈的跑过,手里还拿着山茶样式的浮空花灯和现烤的小鱿鱼串。
大人们有些支了躺椅在晒太阳或是闲聊,有些童心未泯的在跟孩子们一起赶海,还有些御剑在海域上空肆意飞行。
子衿走到一个不长不短的队伍后面排好,大约一炷香后,买了一份全国游览地图,又顺手给自己也买了个糖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走边吃。
她准备先去梁国国都。
因为奉天在那里。
子衿这些年一直在看奉天传回来的留影石,因此她很清楚的看见了奉天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知道人间的第一位新神,恐怕就是她了。
因为在她离开蓬莱岛的时候,奉天的因果线上都已经凝聚了一层功德金光了。
都是她带领两国农学院,不停的研究各类作物而积累出的功德。
每一次新良种的推广,背后几乎都有奉天勤勤恳恳的身影。即便不是她本人亲自培育,多半也是由她一手教出的农学院学子们研究出的成果。
以各类丰产良种解决了两个国家的粮食问题,养活了无数人口的功德;教书育人,为两个国家培养出许多人才的功德;教化百姓,将神尊的信仰传遍天南海北的功德,林林总总加起来,让奉天的因果线无比的璀璨。
可以说梁陈两国的崛起,都少不了奉天的贡献。
所以,人间第一位新神,必然是她。
子衿一边叼着糖人,一边记下地图。
方才的天女说了,梁国国都上空禁飞,那么或许其他大城池也会禁飞,子衿挠了挠头,有点纠结。
她该直接一路飞到国都直奔主题呢,还是自己脚踏实地的慢慢走到国都去呢?
思考了片刻后,子衿决定放弃御剑,一步一步的走到国都去。
原因有三,一是她如今修为高绝,徒步千里对她而言也不是难事,二是师尊让她出来游歷,多看多听多学,那么游歷的过程或许比结果更为重要,三是如今奉天功德虽已圆满,但修为还略差了些。
奉天此时有元婴后期的修为,比子衿低了一个大境界三个小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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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天女诀后半部分,元婴化神之后,还有大乘与渡劫两重大境界。
子衿想起了她临走前师尊的教导,功德成圣对修为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只要功德圆满,哪怕是化神期也可立地飞升。
但化神以下不行。
化神期就是个分水岭,正如筑基是凡人与修仙者的分水岭一样,化神期是修仙者与真仙的分水岭。
只有跨进了化神期,才算是半只脚踏进了真仙领域,有了成仙的可能性。
所以,在奉天步入化神期之前,子衿都不必着急。
而她一路慢悠悠的走到国都,约摸需要一个月左右。
再算上游歷途中可能会有的种种小意外,比如遇到了什么奇人奇事,又比如路上忽然需要闭关进阶,或是途中被什么事绊住了脚之类的,满打满算,应该在三个月内能抵达国都。
子衿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三个月应该足够奉天渡过元婴雷劫,进阶化神期了。
等她一路走到国都,奉天就差不多该渡劫了,时间上刚刚好。
在心中大致规划了一下行程,又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向北的路线后,子衿收起地图,回望了一眼热热闹闹的银线滩,然后转身踏上了北行之路。
第120章
从银线滩到昌平县城, 再到海平府城,子衿一共走了小半个月。
这一路, 她看见的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景象。
奉天当初奔走在梁陈之间时, 梁陈两国还是和子衿幼时记忆里的样子大差不差。
后来天女们出世,情况才渐渐好转起来。
但那时的世道只能说是新旧参半,远远不如现在这样繁花似锦。
而且, 自从兴元帝登基后, 奉天几乎就整日泡在了蓬莱神殿和农学院里,她传回来的留影石也局限在了那两点一线之间, 所以子衿还没真真切切的看过这新的人间。
直到她从银线滩上走到海平府。
子衿在路上见过漫山遍野的金黄稻田,天女们御剑给田地补灵, 凡人们热热闹闹的在下方採收,又将新的禾谷种下。
她见过这一路哪怕是最小的村落里,来往的人们也穿着织花的锦缎,通身干净整洁,不见有半分侷促和落魄。
她也见过鳞次栉比的整齐房屋, 那些透亮的琉璃窗户, 红砖绿瓦, 比曾经达官贵人的亭台楼阁更为华美。
她还见过各州府之间大大小小的官道上,除了两侧留出的人行道, 中间的大道上来往的都是各色载人法器, 倏忽之间就从眼前飞驰而过。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新奇,又叫人眼界大开。
子衿走在这样的国土上, 几乎每天都目不暇接。
抵达海平府后, 子衿寻了一个客栈住下。
这客栈的名字也起得好, 叫「八方客栈」, 一看便明白客栈主人慾揽八方来客的志气。
但在这里, 子衿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此前她一直在徒步赶路,晚间也未曾歇下过,因为这路上的景象叫她欢喜极了,各地晚上的夜景也美不胜收,所以她还没找过落脚处。
都是在各个夜市或是出名的夜景景区里熘达着过的,根本无心休息。
然而现在要住客栈,就得要登记身份信息。
客栈柜檯前的年轻女人见子衿半晌都没拿出身份卡,便柔声问道:「客人的身份卡是遗失了么?」
子衿略窘迫的「嗯」了一声。
但她的心里却有点尴尬,她哪里是遗失了身份卡,她是根本没有身份卡!
依着现在的说法,她还是个「黑户」呢!
柜檯前的年轻女人似乎看出了子衿的窘况,便抬手一指某个方向:「客人无需担忧,往那边走便是咱们的户籍司————客人是天女么?是天女的话直接去户籍司正厅的司女监处补办一张便是。」
子衿跟她道了谢,又慢吞吞的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她这「黑户」能不能办下身份卡呢?
其实她的身份说来还算是半个海平府本地人,毕竟昌平县就在海平府治下,可问题在于,她在昌平县的户籍信息还在吗?
子衿有点纠结的走进了户籍司。
这里是一个三层楼的气派楼阁,大门共有八扇,一踏进门,就有三个门厅。一个正厅在中间,两个偏厅在左右。
正厅里来往的都是天女,偏厅里则分别是普通男女登记信息的地方。
子衿走进正厅,发现这里面很宽敞,还有些天女抱着或者牵着稚儿,正在各个窗口排队。
窗口也有好几个,子衿仔细一看,一个上头写着「添丁登记处」,一个写着「遗失补办处」,以及一个「信息更改处」,和一个「杂务谘询处」。
按照这几个窗口的名称,子衿应该去的是「遗失补办处」,但她终究不是真的遗失了身份卡,所以她想了想,抬脚走去那个「杂务谘询处」,想先问问她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杂务谘询处的人不多,前面只有两个天女,前一个在谘询「二代身份卡」什么时候能申办,后一个也在问「二代身份卡」功能有哪些升级之处。
子衿顺道就听了一耳朵。
听着杂务谘询处的天女的解释,子衿心头一动,这个「二代身份卡」,她好像可以办。
因为据说这二代身份卡才刚开始推行,各州府手头现有的空卡名额都不多,所以优先给金丹以上的天女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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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日后上头的大批量空卡名额下来了,其他百姓才能陆续把手头的一代身份卡更换成功能更强大的二代身份卡。
很快前面的天女就了解了想知道的信息,有些遗憾的走了,她们都还没到金丹期,暂时不能办理二代身份卡。
轮到子衿了,杂务谘询处的天女见她小小年纪,气息却深不可测,当即就有些敬佩,温声问道:「敢问小道友,有何事想谘询呢?」
子衿挠了挠头,问道:「这位姐姐,如果没有一代身份卡的话,还可以办理二代身份卡吗?」
那天女一愣:「小道友没有一代身份卡?」
子衿有点尴尬的点了点头:「咳,我这边情况稍稍有点复杂。」
天女想了想,又问道:「那小道友如今是什么修为?」如果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各州府都会有许多宽限条例,某些方面可以特事特办。
子衿思考了一会,答道:「唔,我啊,元婴初期吧。」
她真实修为是化神期,但这种时候直说似乎不大好,因为就连梁陈两国大国师,如今的修士第一人,奉天神使也才元婴后期,她此时一个籍籍无名之人,还是低调些为好。
杂务谘询处的天女惊了,立刻道:「前辈请稍等,我这就去往上通报————元婴期前辈有专人接待,您请稍等。」
子衿没等多久,就见一个龙行虎步,行止颇有威严的天女大步走来。
她一来就利落的朝子衿一抱拳:「晚辈海平府司女监副司左鸿云,劳前辈久候,请前辈见谅。」
子衿也抱拳回礼,随即便跟着左鸿云来到了二楼的贵客厅。
她们一落座,就有人端上了茶水点心果子等物,左鸿云先给子衿斟了一杯茶,而后才恭敬问道:「不知前辈来我司有何事要办?」
子衿也没瞒她,把自己的情况稍微模煳了一下,跟她直言道:「我本是海平府治下昌平县人,但幼时遭难,被高人所救,这些年一直避世而居,而今才出山,却不知外间已是一片大好光景了。」
左鸿云有些讶异:「前辈此前一直在隐居修炼么?」
子衿点点头:「嗯,我一直跟随师尊,但也并非完全隐居,师尊为外间做了不少事,但因我年幼,都没带着我,只叫我在家中修炼,待我突破后才命我出来游歷。」
这几句话虽然模煳了一些细节,但句句属实。
左鸿云也在心中勾勒出了一个功成名就身退的隐居大能的形象,不由得肃然起敬。
当年于风雪中为众人抱薪者,无一不是如今的大能前辈,但在天下大定后,她们之中有许多人都选择了远离红尘潜心修炼。
第一批天女里,至少三分之一都陆续归隐,可所有梁国人都还记得她们的奉献与付出。
因此,左鸿云便误以为子衿也是这样一位隐居大能座下弟子,还暗暗想道,若我有这样一个天资绝俗的徒弟,我也不忍在她未长成之前就将她抛于乱世之中,好歹也要让她修为稳固了再放她去歷练。
匡扶天下,有她们大人来做就好了,小女孩就该好好学习,长大了再出来报效国家也不迟。
这样一想,左鸿云觉得自己悟了,当即拍板道:「前辈放心,您的身份卡能办!我这就给您登记办理二代身份卡!」
面对一个为大梁鞠躬尽瘁而后又退隐的前辈的弟子,又兼之左鸿云看子衿天资如此不凡,起了爱才之心,她立刻给子衿办了一张二代身份卡。
片刻后,子衿按照左鸿云的指示将自己的灵息刻入身份卡中,这张铜钱大小的玉质身份卡就算是办好了。
子衿用手指摩挲着这张小小的身份卡,感知到了上面以灵符刻录的自己的身份信息,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左鸿云看到子衿的动作,不禁勾起唇角,这位少年老成的小前辈,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也不知是哪位前辈大能的高徒。
要是她将来也能有这么个资质非凡的小徒弟就好了。
左鸿云越看子衿越喜欢,又热情的相邀,请她留在海平府参加后日的丰收节。
子衿微微一愣:「丰收节?」
左鸿云点头:「咱们每年有两次丰收节,上半年一次,下半年一次,届时整个海平府都热闹得很,会有游神庆典,小前辈可要留下赏光?」
子衿一听说有游神庆典,当即应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海平府的游神庆典有什么章程?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左鸿云笑道:「就是大家热热闹闹的庆祝丰收感谢神明,没什么苛刻的死规矩,也不需准备过多的物什,带上自己想要供奉给神尊的祭品即可,不拘是花朵晨露鲜果,只要是诚心供给神尊的都可以。」
海平府的游神祭典上,百姓们都会十分踊跃积极的给庇佑他们的蓬莱神尊供上各类祭品,要不是神使大人亲口定下了限供的规矩,大家能将整个蓬莱神庙都用鲜花果子埋起来。
但奉天神使规定过,蓬莱神祭每人只可供一件祭品,且祭品贵在诚心,而不在于贵重与否,也不能靡费。
所以海平府的游神祭典上,大家都会提前准备一些虔诚满满的祭品,比如亲手採摘的鲜花,亲自採集的晨露鲜果,自己制作的彩带拉花等等等等。
子衿认真的听着左鸿云的介绍,在心里一一记下,并且决定稍后她也要去好好琢磨琢磨,她该准备什么供品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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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可是师尊的徒弟啊,要是她的供品还比不上别的供品,那她可就太不孝了!
第121章
办理完二代身份卡后, 子衿便重回八方客栈,登记办理了一间房, 准备在海平府多留两日。
待参加完丰收节的游神庆典她再往国都走也不迟。
八方客栈的前台女子见子衿带着二代身份卡前来入住, 不由得态度越发恭敬起来。
现在能办理二代身份卡的,无一不是金丹期以上的天女前辈,可眼前这位小前辈看着却年纪不大的样子, 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子衿还记得这位前台姐姐的好心指路, 给她道了谢才开始用身份卡登记房间。
她办好了入住,转身上二楼时, 前台那位女子不由得轻声感慨道:「那位小前辈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修为,将来必不可限量啊!」
客栈的一个伙计挠了挠头, 问道:「我瞧着那位前辈虽然脸嫩,但你怎知人家是小小年纪,而不是修为高绝返老还童了呢?」
前台女子笑道:「你们男人懂什么,天女因修为高而返老还童,能让身体保持最年轻力壮的状态, 看上去也就是十八上下, 没有真的返成未成年的样子的, 可那位小前辈很明显还未及冠呢!」
现在梁陈天女都会在十八岁时由母亲或者姐姐举行冠礼,加冠之后便是成年人, 可以去出仕治学或者成家立业了。
而十八以下的小天女, 与二十岁以下的普通人,都算作未成年。
只不过目前普遍对天女的管束要松些, 未成年的小天女也可以独自出远门歷练, 但未成年的普通孩子, 家里多半是不放心让他们独自出远门的, 至少也得请一两个天女姐姐护着才行。
他们在楼下交谈, 楼上的子衿也恰好听了进去。
她站在房间中的穿衣镜前,摸了摸自己还未戴冠的头顶。十八岁才能举行冠礼啊.......她依稀记得幼时邻家姐姐刚满十四,就被家里人卖予了某位员外老爷做妾,换了几吊彩礼钱,给她弟弟定了一门娃娃亲。
子衿曾在昌平县里转悠了一圈,还遇见了几位故人,其中就有那位气质大变的邻家姐姐。
她成了天女,在昌平县开了一家挺大的干货铺子,子衿远远地看着她时,她正在店内忙活,与当年那个瘦弱畏缩的女孩儿没有半点相像。
虽然她并没有与故人相认,但这样的物是人非却让子衿十分高兴。
子衿从落地的穿衣镜前走开,有些好奇的在房间内转悠了一圈,发现了许多新奇的事物。
这客栈的房间通透敞亮,窗户上煳的不是窗纸,而是两扇可以推拉的透明琉璃窗。外头的日光透过琉璃窗照进来,让整个房间都亮堂堂的。
房内的陈设也与寻常物件不同,床铺十分柔软,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青花的瓷瓶,里头插着一束花瓣层层叠叠好似薄纱的不知名鲜花。
子衿在这间房里摸摸这个,戳戳那个,很是好奇。
这些东西虽然远远不如她在蓬莱岛上所用的,但却胜在新奇精巧,而且蓬莱岛上的东西大多都是她师尊亲手布置,当然要比凡间的好得多。
可这些并非神赐的物件儿,却是实打实的由凡间女子造出。
在房内感慨了好一会后,子衿才拉开一个软椅,倚在窗前思考后日的游神祭典上她该准备什么供品。
其实她随时都可以通过传讯玉符与师尊联繫,但子衿就是觉得,她应该要比其余凡人更加虔诚恭敬,才对得起师尊对她的养育之恩,照拂之情。
所以她认认真真的琢磨了许久。
人间祭祀蓬莱神尊,多用香花鲜果纸烛晨露等,子衿也打算入乡随俗,为师尊供上最好的供品。
纸烛可以直接买最好的,但香花鲜果晨露却需得自己亲手採集才更显诚心。
子衿从软椅上一骨碌爬起来,准备去问问楼下的前台姐姐,这附近可有什么能採摘鲜花鲜果的地方。
之所以需要提前询问,是因为子衿一路走来,知道现在有许多山头园林都是百姓们申领的土地,所以她不能贸然选一个地方去採摘,免得无意之中做了盗贼。
前台的年轻天女听到子衿的问题,笑着道:「小前辈若想给神尊採摘供品,可以去本府蓬莱神庙庙后的公共花园,也可以去南郊的私人花田果林,端看您想要摘什么样的。」
「若是想摘些寻常的花果,去本府蓬莱神庙庙后的公共花园就可以,每年的丰收节前,那里都会提前免费开放,所有百姓都可以去摘一枝花供给神尊。」
「若是想摘些罕见稀奇的奇花异果呢,就去南郊,那边有很多私人开办的花田果林,种了许多难得的香花鲜果呢。」
「这两个地方都可以採摘花果用于供神,不过因为每次蓬莱神祭每人只能供一个供品,所以一般咱们这边的风俗是轮着来。」
「比如上半年丰收节在蓬莱神庙的庙后公共花园里选的供神香花,那么下半年丰收节就买个门票去私人花田果林里选一个更珍奇的花果,反之亦然。」
在蓬莱神庙庙后公共花园里採摘的鲜花离神庙近,说不定还沾了些神尊的「开光」,所以每年排队去公共花园选取供品的百姓都很多。
而那些需要花费门票才能採摘的私人花田果林里的花果则要更加珍贵些,那些满腔虔诚无处宣洩的人们就会花一笔银钱,去摘些更好更贵的花果供给神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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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听完这风俗,颇觉有趣,思量片刻后决定去南郊的私人花田园林里选个好的供品。
因为蓬莱神庙庙后公共花园里的鲜花种类不多,都比较寻常,子衿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了那些想要给神尊供些更好的供品的信徒们的心理了。
蓬莱神祭禁止靡费,每人只能供上一个供品,不能像曾经的海神祭典那样大把大把的上供奇珍异宝,百姓们就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向神尊表达自己的满腔虔诚了。
有了身份卡的子衿在前台天女的指路下,来到了官道旁的飞舟站台。
这里有许多在等飞舟的百姓,子衿好奇的看了看站台边竖着的大牌子,上面写着十几个不同编号的飞舟路线,每一条路线的途径站台也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往南郊去的飞舟编号为「甲元三号」,起始站点为海平府舟车行总站,终点站在海平府南郊之外的分站处。
南郊的私人花田果林在甲元三号飞舟的倒数第三站上,据说在那个站点下了飞舟后就能看见十好几家私人花田果林。
不多时,一架极大的飞舟从天而降,稳稳地停在了站台处。
等飞舟的人们便排着队上飞舟,很快就轮到了子衿,她学着前面的人,把身份卡往飞舟门口的一个小玉狮子头上一贴,小玉狮子就张嘴给她吐出了一张小半个巴掌大小的票据。
票据上写着「海平府甲元三号线单程票据,撕毁无效。」
子衿感知了一下身份卡里的钱袋子,里面少了三枚铜钱。也就是说,这一趟甲元三号线从起点坐到终点,仅需三文钱。
在曾经的海平府,三文钱也算不上多贵的价格,如今就更不用说了。
飞舟上的人们说说笑笑,子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听人们都在说些什么。
她选的是右边的单人位置,左边还设有可并排坐五人的团体位置,和可并排坐两人的双人位置。
选单人位置的人比较少,大多数乘客都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选的邻近的五人座。
子衿听到她左手边那一家子正在热烈的讨论着待会要去摘什么样的鲜花或者果子,待后日的游神祭典再供给神尊。
那家的小娃娃奶声奶气的说自己要摘个最大最甜的果子给神尊,他的父亲便笑着夸他是个乖孩子,神尊必会保佑他,让他将来有一门好亲事。
他母亲也笑说今年想求神尊赐福,让她们家再添个可以承继家业的女儿,将来儿子出嫁了也好有个娘家的依靠,那家的主夫便有些羞赧的干咳了一声,没再说话。
子衿还听到有人在庆幸自己机智,提前了两天出来採摘供品,否则明日肯定挤不进各家花田果林了。
今日这一趟飞舟上似乎都是抱着这种想法的乘客,几乎全是往南郊去的。
因为每年的丰收节,都是各处花果林最拥挤的时候,所以很多人会提前打算,早两日就去採摘好供品,错开人最多的时候,也免得好花果都抢不到。
左右现在市面上通用的保鲜符已经很普及了,莫说是花果,就算是冰块,贴上保鲜符也能保存半个月而不化,提前几日摘的花果只消贴一张保鲜符,便可以轻轻松松存放数日。
在保鲜符的有效期内,花果放进去时是什么样,拿出来时还是什么样,上头的露水都不会少一分。
子衿默默地听着这些新消息,暗想道,稍后她也得再去买一张保鲜符。
她这次出来游歷,身上带的银钱不少,师尊怕她不够用,还特意在她的储物镯里塞了一大堆金银。
但子衿并不打算胡乱花用,走了半个月也没花完一两银子。
除了她个人的不铺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似乎整个海平府的物价都很低廉,只要不买那些奢靡的东西,一百文钱都可以用很久。
比如坐一趟从海平府到郊外的飞舟只需三文钱,若不挑食材,买一份管饱的饭食通常也在一到十文钱之间,子衿下榻的客栈算是比较贵的了,然而一间单人房间住一日也只需二十文钱。
如此低的物价,让海平府的百姓们过得滋润极了。
第122章
子衿在飞舟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同行乘客们热热闹闹的交谈声, 飞舟载满了这一站的乘客后就沖天而起,经过数个途中停靠的小站台后, 很快就到达了南郊。
在南郊这个站台下飞舟的人非常多, 几乎大半个飞舟上的乘客都在这里下了舟。
而且这里站台上空还有络绎不绝的其他途径此处的飞舟,都在有序的停靠,从中走出了更多的乘客。
子衿跟着其他人一起排队下了飞舟, 一踏出飞舟, 就有花香果香扑鼻而来。
其景象果然如同客栈前台的天女所说,这个站台周围放眼望去, 全是成片成片的花田与果林。
这些花果都种植在不高不矮的小山坡上,把连绵起伏的几条山脉妆点得犹如锦绣画卷般五彩斑斓, 美不胜收。
子衿看到有些天女直接御剑带着家人目标明确的往某一片花田去,也有些如同她一样正在考虑该去哪里採摘花果。
子衿犹豫了一会,正打算学着前面的天女低低的御剑去人最多的那片果林,但她刚取出剑,就听到一阵脆生生的吆喝。
「满满果园开业大酬宾~内有最新陈国品种雪魄果和脆金蜜!前三千名新客入园还有九折折扣~欢迎大家前来採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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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瞧着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摞画着什么东西的彩纸, 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卖力的吆喝着。
有些大人看她机灵活泼的样子甚觉可爱, 便接过了她手中的彩纸,看完那张彩纸后, 果然就有人改变了主意, 准备去这小姑娘宣传的「满满果园」。
有人接过那张童趣满满的彩纸后,蹲下来逗那个小女孩:「小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怎的还出来帮忙吆喝呢?莫不是有人压榨童工吧?」
那小姑娘骄傲的一挺胸:「我叫满满!我才不是童工!满满果园就是我家的!我趁我娘不注意的时候熘出来揽客的!我要让她知道我已经是个大孩子, 可以出来干事业了!」
她拿着彩纸给众人看:「这果园宣传图都是我这几天自己画的呢!学堂老师才教的丹青课, 我学得可好了!你们拿这个彩纸去我家果园, 我给你们多送两颗果子!」
众人被她逗得直笑, 那个叫满满的小姑娘却一本正经的给大家介绍她们家果园。
大家看着她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自家果园虽然今年才开业,但其实园子里的果子已经培育了两年了,她娘在陈国带回来的几种新品种果树今年才稳定挂果,她们一家自己试过口感味道后才决定上市。
这小满满年纪虽小,但口齿伶俐,说话也条理清晰,不少人真被她说得动心,想去她家果园摘些新品种的果子。
供神的鲜果只需一枚,但他们可以多摘些回去与家人朋友分享。
子衿也接到了一张小满满自己画的彩纸,上头用有些歪斜的笔触画着一片彩色的果林,虽然画工还很稚嫩,但在色彩搭配上却是不错,整张图颇有童趣。
满满小姑娘靠着自己卖力的吆喝和介绍,给自家果园招揽了一大批客人。
她手里的彩纸分发完毕后,她又要给大家带路,众人都十分配合的站在她身后,等着这个小大人的指挥。
子衿看得想笑,她取出飞剑,把满满小姑娘薅到自己剑上:「你指路,我载你吧。」
满满也不认生,脆生生的道了一声「谢谢姐姐!」后,才挥着小手让大家跟上,还不忘叮嘱子衿御剑要低一点,不能飞太高。
否则碰到空中半里以上的飞舟结界会被罚五百文钱,还要去做两天飞舟出行禁令的宣传义工的。
子衿忍俊不禁的应了一声,见其余人也掏飞剑的,掏小型代步法器的,或是蹭别人的法器的,都准备好了,才御剑低低的掠过几个小山头,顺着满满的指路,停在了一个果园门口。
这果园的招牌和迎客旗都很新,用圆润的线条写出的「满满果园」四个字也和满满本人一样可爱。
满满跳下飞剑,正要带着客人们入园,就见园中走出来一个黑着脸的天女,她伸手拎住满满的后领,怒喝道:「元满满!你胆子肥了!居然敢偷熘出去撒野!你找打!」
满满「哎唷哎唷」的直求饶,满口喊着娘亲息怒,逗得众人都忍不住直乐。
不过大家还是七手八脚的拦住了满满的娘亲,向她解释了小满满并不是撒野去了,而是认认真真的给自己果园做宣传去了,他们都是被小满满招揽来的呢。
众人都给小满满作证,才让她免于被自家娘亲当众敲上几记爆栗子。
满满的娘亲,满满果园的主人听完解释,哭笑不得的大手一挥,直接给客人们每人送上了一张限时免票入园的折扣券,算是感谢大家帮她把家里熊孩子送回来。
大家拿着这张券,便不需要再买入园票,直接进去摘果子,摘完再按斤称重付钱即可,还能打个七折。
子衿拿着这张意外得来的折扣券,随众人一起走进了果园。
小满满感念她载自己回来,刚刚又帮忙拦住了她娘的爆栗子,便自告奋勇的要给子衿做嚮导,带她在果园中找最大的果子。
子衿就这样跟着小满满,寻起了最好的果子。
满满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园子里的各种果子,她对自家园子里的果子如数家珍,言语间似乎还颇通种植之道。
据她自己所说,这些都是平时跟着她娘打理果园时学会的。
她们一家三口跟南郊其他花田果林的主人一样,在这边的山脉上申领了园林用地,都准备以花果为业。
自从梁陈全境通车后,满满的娘亲就在两国的各项官方交流活动中结识了几个陈国的友人,并且加入到了一个专门培育新作物的私人培育小组,因此比其他人更先一步得到了几种最新培育出的新品种果子。
这满满果园,就是满满的娘亲用自己参加的小组成果分支培育出来的。
她们那个小组成员都是木属性的修士,催生培育起作物来十分得心应手。
小满满也继承了娘亲的灵根,是个木系的小修士,所以她对植物格外的喜爱,她娘平时便会以自家果园为例,教她一些法诀法术,母女俩把果园打理得井井有条,硕果纍纍。
子衿听着满满的介绍,对梁陈两国如今的发展又有了更多的了解。
从满满的话里来看,梁陈之间的交流已经非常普遍了,尤其是天女们,几乎都参加过两国官府所举办的各种交流活动。
而且两国民间也会有许多私人组织的小团体,她们彼此来往,互通有无,把两边的成果都汇聚起来,再不断的研究更多的新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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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闭门造车,也没有敝帚自珍。
因为两国官府都在大力鼓励推陈出新,每一种新成果面世,都会受到嘉奖与扶持,如果研究出成果的人有意上交,官府还会花重金买下这成果,并将其推广开来。
满满的娘亲所在的小组,就将她们研究的几种新品种果树的母本上交给了陈国官府,并获得了一大笔奖金和好些扶持。
不仅前期投入的花费全部翻倍赚了回来,而且日后陈国推广这几种新品种果树时,也会按照一定的份额比例给她们分红。
官府把新品种作物放在治下各处,并写明了每种作物的习性特点,百姓们可以自行选择购买。
满满的娘亲她们培育出的这几种新品种果树,在陈国大受欢迎,前几批树苗官府刚分发下去,就被百姓们抢购一空。
有些果园主人大批量的购买新树苗回去栽种,有些百姓不以花果为生,但也乐得在房前屋后多种一颗新品种的果树。
这几种果树的定价不高,但抢购的百姓多了,满满的娘亲所在的小组也分到了不少的银钱。
不过日后这几种果树大面积的推广开来后,去官府买树苗的人就会少很多,然而到那时,满满的娘亲她们恐怕又已经培育出新品种来了。
子衿觉得这种私人出力研究,然后官府买下成果用以推广的模式很好。
这样一来,愿意搞研究的人不必担心成果无法变现,只需要埋头搞研究就足以过上好生活,官府也省了专项的科研经费,而百姓们又能享受着日新月异的新成果新作物,完全是三赢。
而且这样的模式让更多的人愿意投身研究新成果,还很乐于将自己的成果公之于众,让后来人可以在此基础上继续往前研究。
子衿感慨了一会,便跟着小满满的脚步,在园中寻起了最大的鲜果。
最后子衿把园中的各种新品种果子都各摘了一斤,总共七八斤鲜果,满满的娘还送了她一张保鲜符和一个大竹筐。
「小前辈将果子置于筐中,然后把这保鲜符贴在筐底即可保鲜十日。」
子衿接过保鲜符和竹筐,道了谢之后才离开。
果子摘到了,她是不是该再去摘点香花?到时候在花果里细细的选出一个最好的再用作供品?
思考片刻后,子衿决定再去附近的花田里转一转。
至少得全都看过了,才能决定哪个鲜花或是果子才是最好的。
想罢,她将一筐鲜果收进身份卡中的储物空间里,又朝着一片最艷丽的花田走去。
然而还未到那片最艷丽的花田,子衿就看见有许多人正在排队,前方不知是什么,竟引来了这么多的客人争相购买?
子衿有些好奇,快步上前,凝神听了听最前方的人在说什么。
听完那人的吆喝之后,她也默默地排在了长长的队伍后方。
第123章
「乡亲们姐妹们~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国都农学院园林组最新成果面世啦~可以自行培育的无相灵花种子仅需50文~灌注灵力即可培育出独一无二的鲜花, 用来供奉神尊更显虔诚~」
前方两个看上去刚成年的天女在一片花田附近支了个小摊子,正在大力吆喝自己的商品。
她们把她们所售卖的「无相灵花」种子的特性都吆喝了一遍, 据说这花无定型无定态, 每个人灌注灵力后能长出的花朵都不一样。
此时又正逢丰收节前夕,她们抓住了这花籽「独一无二」和「亲手培育」两个卖点,让许多人心动不已。
因为这样独特又需要花费心血的东西, 用来供神是再好不过的了。
蓬莱神尊怜爱众生, 不许信徒在供品上靡费,于是大家只能通过各种另闢蹊径的法子来向祂表达自己的虔诚和崇敬。
于是这售卖「无相灵花」花籽的小摊前排了长长的一队人。
前方的摊主姐妹俩还一边吆喝一边拿着花籽示例, 果然不过须臾便催生出了娇艷的鲜花,且长出花朵次次都不同, 据说灌注的灵力越多,花朵便会越美。
子衿对这个无相灵花好奇极了,便也排队买了十颗花籽。
她买的多,那天女姐妹俩还送了她一个青釉的花盆。
买完无相灵花后,子衿又挑了一片最大的花田, 买了门票进去, 认认真真的一朵一朵挑选, 摘了一大束香花去结帐。
把今日採摘的花果全部收进身份卡中后,子衿才重新来到了飞舟站台处, 打道回府。
回到客栈, 她把所有的花果都小心翼翼的取出来,十分仔细的优中选优了一番, 把她认为最好的花果各挑了一个放在一旁备用。
做完这些, 子衿又取出了那十颗无相灵花的种子, 埋在了自带泥土的青釉花盆中。
子衿双手捧着花盆, 缓缓的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其中。
通过神识, 她能「看」见盆中的种子正在灵力的催灌下生根发芽。
片刻后,十枝奇异花朵便陆续开放,果真是各不相同。
子衿伸手轻轻摸了摸盆里的花瓣,选了其中最大,最明艷的那朵无相灵花,在它的花枝上系了个小绸带。
她已经决意要选这朵灵花做供品了。
这灵花以灵力温养便能常开不败,所以留存到后日再剪下来去参加游神祭典也没问题。
两日后,丰收节到了。
左鸿云特意提前来子衿下榻的客栈给她发了一份邀请函,持有这一份特殊邀请函便可参与到游神的队伍里,在海平府,这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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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欣然应允。
因为有了这份邀请函,她就可以在游神祭典上站在离师尊神像最近的队伍里参与游神啦!
要是没有这份邀请函,她就只能像其他百姓一样,在沿街观礼,并不能站在游神队伍里全程参与,她的供品也只能和其他小山一样的供品堆放在另一处,不能把供品放在师尊神像的足下。
所以子衿非常高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并提前一天沐浴焚香,去本地的蓬莱神庙给自家师尊上了三柱檀香,还在大殿的祈愿蒲团上合十默念,把自己一路的行程通过祈愿告知师尊。
子衿的行为落在左鸿云的眼里,就是一个十分虔诚的神尊信徒,这让左鸿云对子衿的好感更甚。
小小年纪修为高绝不说,还有此等虔心,也不知是哪位大能座下高足。这让左鸿云看得十分眼热,只恨自己能力不足,收不着这么优秀的徒弟。
丰收节当天清晨,天还未亮时,游神的队伍就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要先去本府的蓬莱神庙,让大巫和巫女们把神尊的游神像请出来后,他们才能开始正式的游神。
子衿跟着游神的队伍里,来到了海平府的蓬莱神庙。
神庙的大巫和巫女们也早早的准备好了,神庙的大殿里,比平时一座被红绸盖着的雕像。
游神队伍一来,她们就带着众人焚香礼拜,直到吉时才毕恭毕敬的把红绸掀开,露出里面的神尊坐像。
这一尊蓬莱神的坐像与大殿中的坐像稍微有些不同,不仅要稍微小一些,在神像侧面还多了个侍立着的身影。
游神坐像的左右,分别立着手持书卷的小神女和奉天神使的雕像。
三尊大小不一的雕像立在可以移动的基座上,组成了一个「品」字型的组合雕像,宛如一座露天的移动小神殿一般。
子衿微微的睁大了双眼。
海平府的百姓,把奉天的雕像也摆放在了师尊座下。
而且,透过这一尊游神像,子衿能看见上面萦绕着的信仰线。
奉天的雕像上也连接着许许多多的信仰线。
子衿看到这些泛着功德金光的信仰线就知道,奉天只差修为这临门一脚了。
请出了神尊的游神像之后,参与游神队伍的人们就可以挨个上前将自己的供品置于神尊足下的空位了。
子衿也小心翼翼的掏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无相灵花,端端正正的摆放在了神像下方的大花篮里。
其他人也雀跃的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供品依次放在不同的地方。
供奉香花的就将花朵插在大花篮里,供奉鲜果的就将果子摆在琉璃果盘里,供奉晨露的就将露水倾在玉瓮中。
神像的足下几个放置供品的容器很快就被堆满了。
只剩下一对空的小玉盘,但这小玉盘稍后自有用处,现在暂时不能往上面摆放东西。
待她们放好供品后,蓬莱神庙的主祭大巫就带着巫女们抬起了这尊两人高的坐像,带领众人开始了丰收节的游神祭典。
按照海平府丰收节的习俗,游神队伍要从海平府的粮仓开始出发,再围着整个海平府热热闹闹的游上一天。
神庙的大巫和巫女们抬着神像走在游神队伍的中间,前方是开道的天女,后方是受邀参加游神祭典的人,大多都是海平府里德高望重或者贡献斐然的人,子衿是受邀人里最年幼的,还引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她们走在街上,沿途的百姓们看到游神像就齐刷刷的跪拜,礼拜完之后又欢唿着把自己的供品往巫女们抬着的须弥供台上放,还跟着游神队伍一起往粮仓走。
就这样一路过去,跟随的百姓越来越多,但大家都很有秩序,老老实实的在街道两旁的人行道上跟随游神队伍,并没有越线,所以整场祭典既热闹又秩序井然。
游神队伍到达海平府的粮仓时,海平府的知府早已带着人在这里恭候许久了。
在主祭大巫的示意下,海平府知府下令开仓,而后她亲手将今年新收的新米新麦各自捧出了一捧,恭敬的放在了神尊坐像足下的空玉盘里。
看着满仓的粮食,跟着游神队伍的百姓们纷纷欢唿着往本府粮仓门口撒起了彩纸和花瓣。
今年又是一个风调雨顺的丰收年!
大家兴高采烈的簇拥着游神队伍,前往下一处地方去。
一路都不断的有沿途百姓加入其中,待游神队伍走了半天之后,几乎大半个海平府的百姓都跟在了游神队伍后面,一眼望去简直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许多百姓的头上还插着禾穗麦穗模样的饰品,十分的应景。
游神队伍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绕着海平府走了一圈后,才将神尊的游神像请回了神庙。
接下来,就是长达两天三夜的庆祝狂欢。
所有海平府的百姓都走上张灯结彩的街头,三五成群的结伴游玩庆祝。
海平府的沿街商铺则抓住这个一年两度的机会,把自家最好最贵的货物都摆出来供客人们挑选购买。这时候的生意是最好做的,商户们乐得打折薄利多销,因而客人们掏起腰包来也爽快得很。
参加完游神祭典神清气爽的子衿也和其他海平府百姓一样,打算彻夜不眠,来个通宵游玩。
她专往人多的地方凑,短短一夜过去,就买了许多丰收节上特有的小玩意儿。价格都不贵,但却胜在意头好,还新奇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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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满城的庆祝活动都落下了帷幕,丰收节结束后,子衿才意犹未尽的踏上了往国都去的路。
虽然已经有了乘坐飞舟的经验,也有了身份卡,但接下来的路途子衿仍旧选择了步行。
不为别的,只为了多看看路上的人和事。
左右大梁全境都已经通了飞舟,从边境到国都最晚也不过一日的路途,所以子衿根本不必担心自己赶不上奉天的渡劫。
她打算再慢悠悠的走两个月,然后再乘坐飞舟去国都找奉天。
元婴到化神之间的壁垒没那么容易突破,说不定她到了国都还得再等等才能用上师尊给的封神谕令呢。
于是子衿走走停停,并不急于赶路,有时候遇到当地的活动还会像在海平府这样参加一番,还因此结识了许多有趣的人,记录了许多不同的小风俗。
也正因为这样,子衿发现,在梁国境内,奉天神使俨然已经成了大梁百姓心里的另一个信仰。
梁国百姓感念奉天神使为她们带来了神尊的恩泽,也给她们带来了丰收,以及各种日新月异的新作物,于是许多地方都将她的雕像立在了师尊坐像的侧下方或者座下。
还有各地的农学分院里也立着她手持禾穗的雕像,据说现在梁陈境内修五谷丰登之道的修士,都已经把奉天神使当做了祖师。
每逢农学院大考小考,都会有许多学子朝她祈愿求自己逢考必过......
子衿路过好几家农学院,都看见奉天的雕像附近摆满了农学学子们的供品......
第124章
子衿在路上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 才一路走到了梁国国都。
她是照着游览地图,从国都东门口进的城, 一进入梁国国都, 她就直奔蓬莱神殿而去。
在子衿手上的游览地图上,蓬莱神殿附近还有一座非常出名的学府:梁国天女学堂农学分院。
那里是无数将来想从事农业的学子心中的圣地,听说奉天也时常会去那里授课, 还兼任了农学院的名誉院长。
子衿打算先去神殿看看, 如果奉天不在那里,她再想办法去农学院。
仔细看了看地图上的路线后, 子衿便抬脚往蓬莱神殿走。
她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抬头看国都街上鳞次栉比的数层高楼, 和街边各种闻所未闻的新奇物事。
梁国的蓬莱神殿位于王宫十里外,是一个非常繁华的位置。子衿一路走过去,看到不少男女老少都在说说笑笑的往神殿走。
子衿顺着路线,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前方有一座极其华美的殿宇, 那殿宇上还有丝丝缕缕的神力萦绕, 一看便知是蓬莱神殿。
神殿附近很热闹, 来往的人非常多,往里走的人有许多手上都捧着供品, 而有些从里往外走的人手上则捧着一尊小小的神牌。
子衿在神殿门口整理了一下仪容, 才迈进神殿里。
一进神殿,就是一座广阔无边的广场, 广场上还有许多可供歇脚的石桌石凳, 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石桌石凳上或交谈或休息。
广场上还有些虔诚的信徒, 一步一拜的朝着前面的大殿去。
子衿跟着这些信徒, 进入到了大殿中。
这座大殿比外面看上去要宽敞得多, 殿中空间广阔得像是另一番天地一般,内中少说也有千百个信徒,但却半点不显得拥挤。
大殿最中央矗立着一尊数人高的蓬莱神像,有无数信徒正在大殿的蒲团上跪拜祈愿。
子衿也找了一个蒲团,在师尊的神像下汇报行程。
这一路上,她每经过一座蓬莱神庙,都会像这样恭恭敬敬的进去拜一拜,跟师尊汇报汇报自己的情况。
大部分时候她都能收到师尊的回覆,偶尔没有得到回覆子衿也不心急,因为她知道,师尊话少,但她一定在看着她。
拜完师尊,子衿才起身去办正事。
她拉住了一个站在香炉旁清理香灰的小童子,问道:「小神童,请问奉天神使在么?若我想求见奉天神使,我该怎么做?」
那个小童子答道:「神使大人如今事务繁忙,又常常在两国之间来回,因此不常接见信徒了,您若是有心愿未了,可以直接向神尊祈愿哦。」
「而且,现在神使大人也不在梁国神殿啦!」
子衿一愣,那小童子又解释道:「前些日子神使大人带着农学院的学子们又培育出一种抗风抗旱的灵气作物,但那作物不适宜大梁的气候,所以神使大人带着新作物去陈国试点了,归期未定呢。」
子衿挠了挠头。
没想到她居然扑了个空。
但既然已经知道了奉天在陈国,那她现在赶过去也来得及。
于是子衿跟这个小童子道谢后,便走出了神殿,想改道去陈国。
梁国国都内有好几条可以直达陈国国都的飞舟路线,还有不同价位的飞舟票可以选择,最慢的飞舟也仅需半日即可抵达陈国国都。
子衿买了一张中等时速的飞舟票,只需两个时辰就能到陈国国都。
但这种长途飞舟票不能像普通飞舟那样买了票立刻就能走,而是要等待发舟时刻到了,买了票的乘客们才能依次检票上飞舟。
因为这个缘故,舟车行里建了个等候大厅,还未到时辰的乘客们就可以在这里暂且等候。
子衿根据舟车行里张贴着的指引,在等候大厅里等待了大概两炷香之后,才等到她的票上写着的飞舟启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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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大厅里的人很多,每一趟飞舟启航前都会在等候大厅播报三遍,听到播报的乘客们就会有序的去往不同的飞舟停靠站点,再陆续登上飞舟。
「持梁陈五号线午时一刻启航的飞舟票的乘客们请注意,梁陈五号线即将启航,请购买了此次飞舟票的乘客提前到达站点有序登舟。」
等候大厅上方的花朵形状的法器里响起了播报声,那声音明明不大,但整个等候大厅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子衿核对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飞舟票,她买的就是梁陈五号线午时一刻启航的票。
于是她跟随播报指引,与同乘的乘客们上了飞舟。
这飞舟也设置了检票法器,这法器外形看上去是一只莹白的小玉麒麟,它挡在飞舟入口,乘客们需要把自己的飞舟票递给它,让它在上面按一个爪印后,它才会侧身让出上飞舟的路让检票完的乘客上去。
子衿看那小玉麒麟活灵活现的,有些好奇,而且好奇的也不止她一人。
前方有两个结伴的天女正在检票,其中一个还伸手摸了摸小玉麒麟的爪子,笑道:「哎呀,这就是咱们炼器分院最新研究出的拟物法器么?还怪可爱的!比之前的人工检票也省事些!」
另一个天女也连连点头,「可不是么,咱们的炼器分院出品,必是精品!听说这『拟物』系列的法器还是奉云大人亲自领头研究出来的,去年还只是个课题,今年就已经能推广了!」
她俩说说笑笑的检票完毕后,小玉麒麟就往旁边让了一步,待她们登上飞舟后,它才继续兢兢业业的守在飞舟门口。
子衿检票时也忍不住摸了摸小玉麒麟凉凉的的爪子,那小玉麒麟也没什么反应,而是认认真真的在她的飞舟票上按了个梅花形状的爪印,再放她通行。
它的两个前爪和头顶似乎更加莹润些,颜色都比其他部分略深一点,一看就知道没少被好奇的乘客们上手摸摸。
但这小玉麒麟虽然外形可爱,实际上却并没有灵智,它只是被炼器师们设定好了固定的行为程序,所以它即便快要被乘客们盘包浆了,也没有别的反应,只一板一眼的按照流程检票。
子衿登上飞舟后,还听到好些乘客都在谈论检票的小玉麒麟,顺便也说起了天女学堂的炼器分院。
还有些乘客在拿着纸鹤跟家人报行程或是跟同伴商量去陈国后要做的正事,整个飞舟上都热闹得很。
子衿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捧着下巴听他们的话题。
她从银线滩到国都,已经听了一路,她也不腻。
因为梁国人们谈论的话题都很有趣,很新奇,跟子衿记忆里的梁国大相迳庭。
她很喜欢这样的变化,所以她像是参观大观园一样,好奇的看着如今犹如翻天覆地的大梁。
这样的人间,可比之前的好太多太多了。
两个时辰后,飞舟停靠,陈国到了。
乘客们陆陆续续的走下飞舟,小玉麒麟就蹲在飞舟门口,向每一个乘客挥爪告别。
许多乘客明知道小玉麒麟没有灵智,但还是忍不住也跟它挥手道别,因为小玉麒麟蹲得端端正正挥爪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子衿也跟小玉麒麟挥了挥手才走下飞舟。
下了飞舟后走出舟车行,就已经在陈国国都里了,这里的建筑装饰风格跟梁国国都略有些差别。
跟梁国国都多爱用蓝色海水纹波纹做装饰的建筑风格不同,陈国国都里的楼台大多都是天青色,在建筑外形上也偏向追求「凭栏望风」,整体比梁国的楼台修得更高些。
但在差异背后,两国国都又有着许多如出一辙的东西。
比如同样的高楼林立,同样的飞舟来往,同样的满目繁华,以及行走在其中的百姓们脸上的笑意也大差不差。
子衿好奇的打量着这些与梁国不同风格的建筑,看得目不暇接。
好一会后她才一拍脑袋,想起了正事。
有了在梁国国都扑空的经歷后,子衿学聪明了,这次她先找路人们打听了一下奉天的行踪。
跟大梁子民一样,陈国百姓也很热情好客,面对子衿的问路,她们都很热心,并且由于奉天兼任了两国大国师,因此陈国的百姓们也对她非常敬仰,且时时关注。
如今两国都有汇集各种新闻的小报和时令本子,许多梁陈子民都爱顺手买一本,关注一下本国或是邻国的最新新闻与动向。
像奉天这样在两国都深受爱戴的大人物,基本上就属于是两国的新闻小报和时令本子上的常驻人物了,其关注度完全不亚于两国女帝。
所以当子衿问及神使大人的近况时,大多陈国百姓都能说得滔滔不绝。
「神使大人近来都在陈国呢!她带着农学院新培育出了几种灵植,据说要在特定环境中才能生长,恰好咱们陈国的崇山峻岭里就有那样的环境,所以神使大人现在正在边境!」
「虽然不知道那些灵植都是什么,但能让神使大人这么重视的,肯定是好东西!说不定很快就能推广开了呢!希望神使大人那边一切顺利啊.......」
那位给子衿指路的天女一说起这个就忍不住与有荣焉,「因为我女儿今年考上了农学院,以后说不定还能跟神使大人一起培育更多好灵植呢!」
她说得神采飞扬,子衿也听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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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之后,那位天女才收起了话头,子衿也跟她道谢后作别。
这样的场景,在梁陈之中时有发生。
面对邻国的旅人,梁陈子民都很热情,彼此之间相处得宛如同胞一般。
子衿有些感慨的拿着那位天女塞给她的陈国游览地图,又踏上了往陈国边境去的路。
第125章
从陈国国都到陈国边境的路途, 少说也有几百里,若是放在从前, 没个大半年是到不了的, 但现在,只需要一张长途飞舟票,一天就可以走个来回。
子衿在陈国国都的舟车行直接换乘, 只需要半天就能到达目的地。
她还在登上飞舟之前, 买了一份小报。
这小报上有各种梁陈最新的各种公开消息,还有各种人们喜闻乐见的话本故事, 既可以打发时间,又可以当成了解国事风向的渠道。
小报上最醒目的位置, 写的消息就是关于奉天的。
一般情况下,奉天的行程都不会保密,所以这次她去陈国边境试点新作物的事就被小报加大加粗的写在了首页。
子衿认真的把这一则公开消息仔细的看了一遍,尤其对于这上面说的「灵气作物」,她非常感兴趣。
根据小报上的消息和子衿自己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她大概了解了一些关于「灵气作物」的事情。
自从梁陈结盟后, 两国的天女就互通有无, 很快便携手发展了起来。
天女越来越多,她们的修为也越来越高, 对于修炼的心得也越来越深入, 渐渐地,她们摸索到了「灵气」。
最初的时候, 她们修行所用的灵气都是由天女诀转化而来, 但等到筑基以后, 她们就发现了, 原来这天地间本身就含有灵气。
只不过以前她们都是肉体凡胎, 感知不到罢了。
第一批发现了此事的天女开始了研究。
她们尝试着以自身灵气引动天地灵气,并将它们化为己用。
在这个过程中,她们陆陆续续的得到了一些修炼之外的产物,比如灵石,又比如灵植。
天女们又开始研究灵石和灵植。
她们发现,修炼器之道的修士可以通过冶炼,将特定的矿石熔铸成可以保存或者释放灵气的灵石,木属性的修士则有可能会在培育新作物的过程中偶然得到一些含有灵气的全新植物。
灵石可以储存灵气,天女们力竭或是灵力不足时,只需要吸收一颗灵石里的灵气,就能及时的补充体力和灵力。
灵植也差不多,它可以炼制成补充灵气的丹药,效果跟灵石差不多,但不同的灵植所含的灵气各不相同,不像灵石那样稳定。
有了灵石和灵植后,天女们继续钻研,并取得了新的成果。
她们给灵石制定了一套标准,然后开始大规模的冶炼灵石,再将其推广开来。
灵植则被根据它们所含的灵气含量,分成了上中下三个品阶。
下品灵植含有的灵气最稀少,经过医修或者药修炮制后凡人也可以服用。
中品灵植灵气中规中矩,修士可以直接服用,上品灵植含有的灵气最充足,只有筑基以上的修士才能服用,若是低境界修士或者凡人强行服用,就容易爆体,稍不注意就会断送掉小命。
把灵石和灵植的各种特性摸清后,两国官府就开始了动作。
灵石被定为修士间的货币,与普通金银铜钱分为两个互不相干的体系,灵植则分品阶培育,下品灵植和中品灵植都可以私人申领土地用以种植,上品灵植则只能由官府把控,以免出现意外。
下品灵植没有规定凡人不能种植,所以有些善于种植的凡人也会种些下品灵植,种出来的灵植要么拿给天女帮忙炮制成凡人可用的丹药,要么卖给其他修士,再要么留给自家的天女服用。
因为现在梁陈两国天女极多,自两国女帝登基后的新生代女孩儿几乎全都能在学堂觉醒成天女,老一辈也觉醒了大半,还陆陆续续有更多的「娇女」觉醒,所以如今梁陈两国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天女。
有她们在,私人种些灵植完全不成问题。
因此灵石和灵植推广开来后,很快就在梁陈两国里全面普及了。
当初子衿在海平府购买的「无相灵花」就是一种私人也可以种植买卖的下品灵植。
而现在奉天带去陈国边境试点的则是一种最新培育出的上品灵植。
小报上对这个最新试点的上品灵植的功效进行了一番猜测,猜测它或许能对修士们的修炼大有裨益,又或许有别的什么玄妙之处,总之一定是个好东西。
否则神使大人完全没必要亲自带人去边境试点培育。
子衿看完这小报,也对那种新的灵植好奇了起来。
等到了边境,她也想去看看那种新灵植。
当子衿正在赶往陈国边境时,奉天正在边境的某处带着一群修士忙碌。
这个新灵植很是娇弱,水土灵气有一点不合适它都长不好,奉天她们换了好几个地方,才在边境线上的某处平原上找到了适合它扎根的地方。
但这个地方有点敏感。
它位于陈国与燕国的交界处。
这片适合新灵植生长的平原横跨了陈国与燕国的边境线。
所以陈国驻守边境的天女军一直奉命警戒在四周,随时堤防着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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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奇怪的是,往日都在按部就班的巡查的燕国边境驻军,近来两个月不知受到了什么指令,竟陆续撤走了大半。
只留下了一小部分,有一搭没一搭的进行着例行巡查。而且他们似乎一直有意无意的在往陈国边境张望着什么,脸上还挂着满怀恶意的笑容。
陈国驻边天女军将此事汇报了上去,神佑帝十分重视,派出了镇国大将军夏至亲自率领十万天女军前来镇守。
奉天等人就在边境线上的重兵把守下做着试点培育工作。
她们对面的燕国士兵有时候还会轻佻的对她们和驻边天女吹一两声口哨,但她们都没有搭理对方。
毕竟燕国又不是她们的国土,她们没工夫花心思给燕国支教。
她们只需要各司其职就行了,至于蝼蚁的挑衅,她们可以防备,但没必要与他们多费口舌。
平原上,正在埋头忙碌的奉天忽然站起身,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身边的天女立刻跟着站起来问道:「神使大人,可是有什么不适?」
这些天她们几乎一直不眠不休的在边境各处寻找合适的环境,好不容易找到这片平原,神使大人又马不停蹄的开始种植试点,因为这个新灵植非常有用,如果能尽快大批量的种植,它将会带动梁陈两国许多方面的发展。
所以这些天神使大人一直没怎么休息过,别的天女都轮休了好几班了,她还在忙碌。
每次她们想请她去休息,她总说自己修为高精力好,还能继续坚持。
可就算是元婴修士,也不是铁打的啊。
现在看到奉天皱了皱眉,天女们立刻以为她累了,又想劝她去休息。
奉天却摇摇头:「........不,不是累了,不知为何,我好似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她自己的身体她再清楚不过,并不是因为疲累,这些天女后辈们没有达到元婴期,根本不知道元婴修士的体力有多可怕,所以奉天这些天并没有众人所想的那样劳累,反而她乐在其中。
因为她修的是五谷丰登之道,培育新作物对她来说就是一种修炼方式,跟其他修士打坐调息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她却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丝丝心神不宁。
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让奉天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奉天仔细感受了一下,这股感觉又不甚强烈,连危机感都算不上,就是有一种微微的烦躁,似乎还有些.......想扶额嘆气?
这莫名其妙的感觉实在是古怪得很,想忽略都不行。
奉天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到了元婴期后,修士对于天地和自身都会有些感应,这股突如其来的心神不宁或许预兆着什么。
她这样一解释,众人也面面相觑。
她们都没到元婴期,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种微妙的感受啊。
天女们有些不解,只能劝说奉天先停一停手上的事情,养养神再说。
这次奉天想了想,点了点头,没再拒绝。
奉天席地而坐,当场打坐入定起来,想内观一下自己的识海,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跟着她的天女们和驻边的天女军都围过来,守在她身边。
就在奉天入定后不久,有些金丹后期的天女也齐刷刷的感觉到了那股难以言喻的感受。
这下她们可算是知道奉天刚刚的感觉了。
众天女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决定先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全副披挂的夏至打马而来。
她原本是在边境线上的哨塔上通观全局的,但就在刚刚,她似乎也心有所感。
与其余天女不同,夏至是个粗神经的性子,在这种时候,她这性子反而让她更利落果决。
夏至翻身下马,问众人:「我刚刚感觉有些预兆————神使大人可还好么?」
众天女便将刚刚的事情告知她。
夏至纳闷了一会,然后忽然觉得脚下好像有点不对。
地面在微微的震颤。
这震颤一开始非常轻微,但却逐渐明显,简直就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从远处缓缓走来一样。
这时,一个天女忽然惊唿道:「神使大人要渡劫了!」
众人一看头顶渐渐聚集起来的雷云,又看了看盘膝闭眼,浑身气息节节攀升的奉天。
所以说,她们刚刚感知到的,就是这个吗?神使大人马上就要突破成化神期大能了吗?
她们都有些雀跃起来。
然而,她们还来不及退开,夏至身上的一个玉符又同时亮了起来。
玉符中,传来了哨塔上的消息。
「大将军!燕国边境二百里外,有大军赶来!似乎是冲着咱们来的!」
夏至「嘶」了一声:「这些鳖孙憋了两个月就是想搞这齣?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神使大人要渡劫的时候来?!」
第126章
列国联盟的百万大军还不知道, 自己早在二百里开外时就已经被陈国驻边守军发现了,他们还在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前进。
并还做着「打陈国一个措手不及」的黄粱美梦。
陈国边境, 夏至得知有敌来袭后, 便立刻安排人手警戒起来。
她们自是不惧凡人大军的,但现在神使大人突破在即,她们需要稍稍挪一挪位置, 否则届时就有可能被雷劫波及。
而且如果她们要与凡人交战, 还得避开平原上这一片刚成活的灵植,不然神使大人这些天的心血就要化为乌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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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估摸了一下时间。
两百里, 恰好在鹰目纸鹤的观测范围内,这种被用于远程观测的新型符法产品可以代替人眼, 看到更远的地方。
只需要把神识附着一缕在鹰目纸鹤上,纸鹤所过之处的场景就会被人收入眼中。
陈国边境用来巡边的鹰目纸鹤是最新的版本,上面还附带了测量距离的计数符文,所以它能给出的消息都是非常精准,不会有错漏的。
鹰目纸鹤的观测路线一般是直线, 这就说明在陈国边境线外直线两百里之外, 有敌军来袭。
凡人如果想急行军两百里, 全速赶路的情况下,最快可以五到六天到达。
但前提是道路平坦没有任何地势阻碍, 不需要绕路或者转道, 且还有大量的粮草物资支持。
假设来犯敌军在直线两百里外,那么按照大军开拨的速度向来比正常走路更慢一些来估算, 他们可能会在十天后抵达陈国边境。
十天, 这个时间卡得很是微妙。
因为金丹修士渡劫前都需要冲关数日不等, 元婴修士想来需要的沖关时间只会更长。
如果两百里外的敌军在神使大人渡劫之前赶到, 那两军交战的动静极有可能会影响到神使大人的沖关, 夏至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么现在就有两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要么请神使大人去别处沖关,要么她们趁现在主动出击,赶在神使大人的化神雷劫降下之前,把敌军解决掉。
但这只是理论上可行,并不能打包票。
因为修士入定沖关时能不能提前清醒是没有定数的,渡劫的雷劫什么时候降下来也是没有定数的。
如果她们请神使大人去别处沖关,不一定能叫醒她,而如果她们选择主动出击,那就有可能她们前脚刚走,神使大人就要渡雷劫了,或者她们都打完回来了,神使大人还没出关破劫。
夏至犹豫了半晌。
她决定先试试看能不能叫醒奉天。
因为不管她们是否去主动出击,神使大人都还是先清醒过来转移个地方比较好,否则灵植们如果被雷劫波及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夏至思忖一番后,便准备入定去虚界试着唤醒奉天。
但巧的是,奉天自己从入定中醒来了。
她也感知到自己即将渡劫,不忍心叫雷劫噼坏了好不容易才成活的灵植,因此也想起身换个地方沖关去。
奉天一起身,夏至连忙迎上去,「神使大人,您换个地方沖关吧,我们这边过几日可能会有些不大安静,您另择个僻静些的地方可好?」
「可,不过,不大安静是怎么回事?」
夏至一顿,老实回答道:「鹰目纸鹤观测到两百里外有敌军来袭,目的尚未可知,十天左右后我们或许会与之有一战。」
奉天微微皱眉:「有敌军来袭?战场能否偏移一些?灵植娇贵,若是被践踏坏了就不好了。」
她对天女军的战力十分清楚,因此并不担心别的,只忧心两军交战会不慎毁了灵植。
就算天女们心里有数会避开灵植,但敌军可不一定有数。
夏至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们准备主动出击,将他们截在半路解决掉,这样灵植们便不会受到波及。」
闻言奉天便颔首,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
两人稍作讨论后,便分头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奉天自去边境线上寻个安静的所在沖关,夏至则去准备整军出击。
夏至先下令留一部分驻军在原地守卫灵植,自己再去哨塔上用鹰目纸鹤再探探情况。
首先得摸清楚这敌军是哪国的,有多少人,又意欲何为?
天女军中也有斥候,皆由擅长隐匿自身,且专修身法的女修担任。她们的战斗力不一定高,但要是论起查探消息,金丹修士都不一定比得上她们。
夏至派出了十位斥候,分别去往不同敌军所在处探听消息。
斥候们给自己拍上一道隐息符,再将自己的气息压制得与山石草木无异后,才运起功法飞速潜行而去。
她们身上都带着留影符阵,与鹰目纸鹤互相配合,便可以全方位无死角的摸清敌军的各项情况。
斥候们出发后,夏至又下令全边境戒严,暂时封锁附近百里范围内的所有边境出入口,天女军则随时待命,准备出击。
对面的燕国士兵似乎也接到了新的命令,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全数撤走了,走之前还用半是怜悯半是轻佻的眼神看了看驻边的天女军。
夏至派出的斥候很快就发回了消息。
列国集结百万大军,欲踏平梁陈。
接到这消息的夏至直接气乐了。
果真,全天下的男人们的秉性都如出一辙。
不知自己耕耘,反而只知抢掠。
见到别国发展得好了,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学习别国的经验发展自身,而是直接派兵攻打,掳掠别人的成果。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没有半分改变。
列国的混乱征战从古至今就没停息过,要不是梁陈曾经贫弱,攻打她们不划算,恐怕她们也早就被抢了好几番了。
而如今梁陈富裕了,列国的男人们就坐不住了。
夏至还记得曾听某国行商说起过他们国家的一句谚语,叫「别人囤粮,我铸枪,别人便是我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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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将劣根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作态,简直叫人不齿。
夏至冷笑了一声,今日她便教一教这些男人们一个道理吧。
自以为是,可是要跌个大跟斗的!
「天女军听令!全体整装!」
天女军们立刻听令整装,随后一半留守边境,一半跟随夏至,横跨过燕国边境线,前去截杀敌军。
无数修士御剑而起,在空中组成了一道道井然有序的剑阵。
剑阵的流光划过天际,朝着列国联军而去。
另一边,下了飞舟的子衿有点懵。
边境封锁,任何人不得通行,解除封锁时间未定。
她不清楚缘由,但她得快些去边境。
因为听了一路关于奉天的事迹,子衿能猜到,奉天恐怕马上就要渡劫了。
子衿必须赶在奉天渡劫之前找到她,这样她才能及时在奉天渡劫后给她送上封神谕令。
师尊的天宫都修缮好了,奉天入主第一座天宫宜早不宜迟。
然而陈国边境却不知为何封锁了。
无奈之下,子衿只能稍稍随机应变一下:她自己悄悄地摸进封锁线里去。
以她的修为,目前凡间的一切封锁手段都拦不住她。
子衿思考完毕,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御剑飞起,擦着禁飞结界上空,扎进了封锁线内。
她还谨慎的给自己身上拍了好几道师尊给的隐匿符,免得自己因为大意而马失前蹄。
进入封锁线后,子衿就发现了陈国边境似乎在警戒什么。
边境线上,几乎是三步一人五步一岗,每一个哨塔上都打着警戒的令旗,气氛十分肃然。
子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的绕开她们,在边境线上寻找奉天的踪迹。
有修为和隐匿符的双重保障,下方的天女军并没有发现子衿,还在兢兢业业的戒备。
飞到一个平原上空时,子衿眼尖的发现了一片新生的灵植。
她立刻停下了飞剑,将自己隐匿在云层中,然后从空中往下寻找奉天的身影。
灵植就在这里,那么奉天应该也在不远处。
以新生的灵植为圆心,子衿在云层中寻了好一会,才在距离灵植百里外的一处山谷中发现了奉天。
她果然已经在入定沖关了。
看着下方的奉天身上的气息渐渐凝实,子衿将封神谕令握在手中,随时等着她出关渡劫。
她这一等,就等了三天。
并且在这三天里,子衿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陈国边境会封锁起来了。
化神期修士的神识浩瀚无边,千里之内皆可收放自如,因此子衿看见了距离陈国边境线约摸两百里左右处的交战。
在云层中看过去,下方的交战双方似乎与寻常征战有所不同。
御剑的天女军悍勇无匹,人数却不足对方的十分之一,可按照常理该落在下风的她们却在百万大军的包围下大杀特杀,竟杀得好些敌军屁滚尿流!
反观那些与天女军交战的百万大军,明明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上风,但他们的防线却一退再退,眼看着军心都开始乱了。
子衿不知道交战双方是为何故,但她本能的偏向天女军。
因为她知道,在凡间能成为修士的,无一不是心性坚定且无恶因的女子,她们绝非是滥杀之人,也就是说,这场战斗并非她们挑起。
而那些与天女军交战的敌军,却个个身影晦暗无比,一看便知没少沾染杀孽与恶因。
这样鲜明的对比,无需多言就能让人知道孰是孰非。
天女军斩杀恶徒,是为除恶,而除恶与行善一样,都是有功德的好事。
子衿稍稍看了一会交战双方后就收回了目光,天女军虽然人少,但修士与凡人之间有云泥之别,百万大军败局已定。
她还是继续等着奉天出关吧。
三天后,天女军们都已经开始陆续押送俘虏们回营了,奉天那边才开始有了动静。
奉天头顶,子衿藏身的云层越来越浓厚,新的雷云正在成型。
第127章
奉天的化神雷劫, 在她入定三天后如期而至。
子衿见四周有雷云聚集,便立刻飞身远离雷云, 免得干扰了奉天渡劫。
此时正在陆续押送俘虏的天女军们也看见了声势浩大的滚滚雷云, 这浓黑的乌云是如此的骇人,竟将方圆几百里的范围都笼罩得如同黑夜!
天女军知道这是奉天神使的化神雷劫,可百万俘虏却不知道, 他们惊恐的看着头顶的异象, 哆哆嗦嗦的喊着「天谴!是天谴!」
被捆成粽子的鲁国国君一边挣扎一边大叫:「你们这些悍妇罔顾人伦纲常!已然招来了天谴!还不速速放了我们,好求得上天宽恕!!」
齐国国君也跟着喊道:「女子从军天理不容!!你们牝鸡司晨, 倒行逆施,连上天都看不过眼了!!」
其余俘虏闻言也疯狂辱骂天女军, 字字句句都说是她们骑在男人头上,违反了天地纲常伦理,所以才招来了天谴。
他们恐惧又无知的样子把天女军都气笑了。
刚开战时他们还趾高气扬的喊「替天行道」,现在看见神使大人的雷劫又开始胡言乱语的造谣。
无知,贪婪, 傲慢, 嫉妒, 暴力,种种劣根性似乎都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扯着上天的大旗造谣这种事, 他们也做的熟门熟路, 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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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他们就这样编造了种种自己臆想出的「真理」, 不仅诓骗天下女子, 更是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夏至提起剑鞘, 勐地将鲁国国君的脸扇歪了过去:「无知劣种!连雷劫都没见过!好叫你们知道, 这雷云不仅不是给我们的天谴, 反倒是给你们敲的丧钟!」
「待我们神使大人渡劫后,我们再好好跟你们这些劣种讲讲什么才叫天地纲常!」
鲁国国君被扇得牙齿都掉了两颗,呜呜咽咽的肿着脸,话都说不出囫囵的了。
其余天女也纷纷出手,让这些满口胡言的俘虏们闭了嘴。
「轰隆——————!!!!」
一道恐怖的雷电勐地炸响!!
天女们早有准备,而且她们押送俘虏的路线是避开了雷劫范围的,因此并不慌张,而是继续有条不紊的将百万俘虏押送回营。
俘虏们却震惊的看着那道直面雷云的渺小身影,个个惊得合不拢嘴!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雷劫,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看见了神仙!
有些俘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爆发出一股极强的力气,竟挣脱了把他们捆成一串的绳子,从天女军身旁跑开,直直的往雷云底下跑去了!
天女军猝不及防,加上又顾及雷云不好去追,竟真叫他们跑了几个。
只见那几个俘虏冲到雷云下方就开始哭天抢地的跪拜:「求上苍开眼!!如今这世道,竟叫一群悍妇得了势,天理不容!!老天有眼,请为我等做主啊!!」
他们谎话说得多了,连自己都信了。
于是他们现在坚信这雷云就是上天要对这些「违背天理的悍妇」降下的「天谴」。
所以他们满怀希望的跪求上天噼死这些悍妇,好让世界「重回秩序」。
他们这一出「恳求上苍」的苦情大戏,把天女军都逗乐了。
夏至嗤笑一声:「真是无知者无畏!天女军听令!若再有俘虏去雷劫下找死,不必阻拦!」
她冷笑道:「既然他们这么想看天谴,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天谴吧!」
天女军得令,纷纷松开手中的绳子,霎时间,乌央乌央的一群俘虏都奔去了雷云下「祈求上苍」。
正在渡劫的奉天也注意到了雷劫边缘的动静。
但她现在全身心都得用在对抗雷劫上,没工夫搭理他们。
第二道雷劫悍然噼下时,奉天祭出宝光湛湛的禾穗,毫不畏惧的迎上了雷劫!
「轰——————!!!」
又是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这道雷劫比上一道更粗更骇人,仅仅是被奉天禾穗撕开的些许雷电残光,就将雷云边缘处的俘虏们噼成了碳棍!
那些侥倖没被雷电残光噼中的俘虏们也没能逃脱。
雷劫之下,众生平等。
奉天自有足以对抗雷劫的修为,因此这雷劫反而能叫她淬鍊自身,悟得无上大道,可那些俘虏就不一样了,他们区区肉体凡胎,又怎么可能扛得过天地之威?
又一批俘虏在雷光中被噼得面目全非的倒地而亡。
后面的俘虏们都被吓坏了。
怎么这天谴不去噼那些悍妇,反倒噼起他们来了呢?!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容不得他们多想,他们只能惊恐的掉头逃命。
然而他们这一乱,前方和后方的人就挤作了一团,片刻之间就弄得人仰马翻,无数俘虏们没死在雷劫下,却死在了同伴的推搡踩踏中。
黑压压的天穹下,震耳欲聋的雷电声与俘虏们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若只看俘虏们所在的范围,那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的场景,真有了几分人间炼狱的味道。
这一幕,倒真有些「天谴」的样子了。
天女军只在旁冷眼旁观,并未出手相助。
因为这些俘虏都是自己上赶着去找死的。
而且,今日若不是她们修为高绝,那这些俘虏们也会跟她们拼个你死我活,若她们落在了他们手中,他们可不会像她们这样宽宏大度。
所以天女军不仅不阻拦俘虏们,反而任由他们在一片混乱中自取灭亡。
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们咎由自取。
自第二道雷劫后,那些还未来得及奔去雷云下的俘虏们就老实了。
他们嘴里不干不净的辱骂齐刷刷的收了声,活像是勐地被人掐住了脖子。
天女军早就松了捆他们的绳子,可他们却一个个缩着脑袋,鹌鹑似的,没有一个敢再试图逃跑了。
前车之鑑就在眼前,那雷光中的惨叫声和满地的焦尸断臂,让他们彻底知道怕了。
俘虏们在无尽的惶恐中,看着雷电越发恐怖,同伴的惨叫声也渐渐听不见了。
四十九道雷劫后,奉天在尚未散尽的雷光中成功晋级化神。
她在半空中凝神调息,天女们在下方仰望着她,个个喜笑颜开。
还有人掏出了留影石,准备记录下稍后她们欢庆的一幕,传回王都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然而不等天女们上前道贺,就见头顶黑云尽褪,有万丈霞光冲破天幕,直直的笼罩住了奉天。
在所有人的惊愕之中,天边响起了一道无悲无喜的声音。
「有奉天女所修五谷丰登之道济世救民,今功德圆满,可授神位。」
「故令奉天女掌天下五谷,是为农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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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毕,天穹上渐渐有一座恢弘天宫显现,天宫门前,有一道登天阶自上而下的蔓延到奉天脚下。
奉天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抬脚踏上登天阶。
当她的脚踏上第一级登天阶时,天门大开,天宫中响起了一阵悦耳的仙音,又有许多仙鹤飞到奉天脚下,簇拥着她一起踏进天门。
奉天每往上踏一层台阶,她的身上就会散出一片白蒙蒙的灵光,那些灵光仿佛鸿羽,一片片似雪花般飘落。
那些雪花状的灵光落在地上,地上便忽地生出大片大片的庄稼,那金灿灿沉甸甸的穗子看得人欢喜不已。
更多的灵光自奉天身上剥落,有些飘到了天女身上,给她们注入了一股温和又强大的灵力,使得好些天女竟临场突破了一层小境界!
天女们惊喜万分,一边顶礼膜拜新封的农神大人,一边接住了新神赐予的灵光,让自己的修为更加圆融。
登天阶一共有九十九阶,奉天走了九十九步,随着身上灵光的剥落,她的身影也显得越发的飘忽。
待走到天门前时,她已经羽化完毕,一身凡骨尽数被转化为神骨,成为了这世间的第二任神明。
奉天低头看着下方的天女们,眼中有不舍,也有感慨,她感受了一下身体里比灵力更为浓厚的神力,抬手将一道神力拂下。
天女们受到神力加持,道心越发的稳固,修为也越发的凝实。
她们狂热的合十跪拜,看着站在天门前的农神大人,满心的喜悦简直难以言表。
奉天走进天门后,天门便缓缓合上,登天阶也渐渐消失,但灿烂的云霞和仙乐的余音仍在。
天宫也依旧高悬在天穹之上,地上的所有人一抬头就能望见。
俘虏们全都傻了,一个个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表情都空白了。
.......怎么可能呢?上苍怎么会允许女子成神呢?
可不管他们怎么不服,怎么嫉恨也无济于事,陈国有新神出世,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跟俘虏们相反,天女们却高兴极了,她们在天门关闭后又拜了好几拜才站起身,并且一站起来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旁边姐妹的手忍不住欢唿起来。
新神出世!
还是她们一向敬爱的神使大人!
她们清楚的记得,神使大人被封为了农神。
那么日后,她们的田地庄稼,就都有农神庇佑啦!!
天女们欢天喜地的商量着要给农神大人盖个什么样的庙宇,有人还拿着留影石一遍又一遍的重播新神羽化登天的场景,一时间欢唿声四起。
夏至喜滋滋的把记录了封神全过程的留影石传回王都,又下令把俘虏们先抓回去关押起来,等她们庆贺完毕再来处理!
天空云层中,及时祭出了封神谕令的子衿唿出一口气。
第一位新神入住天宫,她的任务进度也往前拉了一格。
子衿趴在云层里,歪着头思考了一会,自己要不要去拜访一下新神呢?
她在思考的时候,另一边,奉天深唿吸了好几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整理了一下仪容,往这座属于她的天宫中走去。
第128章
奉天走进这座天宫后, 才发现其中别有洞天。
当时她从下往上看时,只能瞧见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 分不清天宫究竟有几层。
但现在置身于天宫之中从上往下看, 她才发现原来共有九重天阙。
且在九重天之上,另有一株参天巨木盘亘于顶端,其势恍若能通天彻地一般。
奉天不知为何, 见到那巨木就感觉亲切不已, 还总有些熟悉之感————莫非,那九重天上, 就是神尊所在之处么?
她深吸一口气,试着往她的天宫之上, 巨木之下飞去。
若是神尊在上,那她合该去拜见于祂。
因为她很清晰得记得,将她封为农神的那一道声音,正是神尊。
奉天飞及天宫顶端,发现似乎有一层结界, 但那结界却避开了她, 像是在刻意放她往上飞一样。
很快她就飞到了巨木的树根下。
然后她就看见了震撼无比的一幕————这巨木的树根犹如虬龙一般盘结, 每一根树根都大得像山脉一般!
而且这树根上是真的有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脉!
无数条灵山脉络顺着树根盘旋而上,像是给树根和底部的树干绕上了一圈山河画卷般的装饰。
奉天正惊嘆不已时, 只见巨木上空飞下两位女子朝她而来。
一位身穿黑白相间的广袖长袍, 一位则是个看上去不太大的小女娃娃,粉雕玉琢的甚是可爱。
受墨卿所託, 特意来接引奉天的殷灵与春和停在她跟前。
殷灵:「卿卿托我来接你, 新任农神, 请跟我们来吧。」
奉天连忙回道:「有劳神女了。」
殷灵看着奉天, 笑了起来:「我不是神女, 我是殷灵,哎呀,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你不必跟我太拘礼什么的,这里不是人间,不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虚礼,卿卿不喜欢那些东西。」
奉天虽然不太懂,但还是一一记下。
「是我着相了,多谢殷姑娘提点。」
春和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奉天,然后蹦蹦跳跳的过去拉着她的手,将她往蓬莱岛上带。
奉天身上的神力十分温和,还有着浓郁的生机,让有着一半紫竹本体的春和很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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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春和,是师尊的记名弟子,新农神,我带你去找师尊,还有,你以后可以来找我玩,唔,或者我去找你玩。」
奉天被春和拉着手往前走,她看到春和就倍感亲切,加上春和的外形与稚儿无异,奉天就忍不住把她当做了需要照顾的小后辈。
她温和笑道:「好的,那就多谢春和了。」
春和更高兴了,拉着奉天蹦蹦跶跶的飞上了蓬莱岛,殷灵就一脸纵容的跟着她俩,三人一起飞上了蓬莱岛。
蓬莱岛。
墨卿在桃都木的第三层树枝上的行宫里,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很快春和就拉着奉天进来了,殷灵也紧随其后。
把奉天带到后,殷灵就跟墨卿打了个招唿,然后抱着春和出去了,只留奉天和墨卿在屋内。
奉天第一次这样正式的面见神尊,整个人都有些难以自抑的紧张,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摆。
墨卿轻笑了一声:「不必拘谨,先坐吧。」
奉天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后才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墨卿对面。
墨卿拿起手边的茶壶,给奉天倒了一杯灵茶。
奉天连连摆手:「........神尊,使不得!!」她怎么能让神尊亲自为她斟茶呢?!这也太不敬了!
墨卿:「没什么使不得的,我不喜欢那些虚礼,你以后在神界也不要弄那些凡间的规矩。」
奉天只好点头称是。
墨卿又道:「如今你初封农神,以后便住在九重天了,将来神界有了更多的新神,也得劳你多照顾照顾。」
奉天捧着茶杯继续点头。
墨卿又跟她讲了些受了神职后需要履行的义务,比如该如何回应信徒,又该如何掌管自己的神域,神职范围有哪些等等等等。
奉天受封的是农神,她的神职范围便是一切与农务相关的事比如土地丰饶,年景收成,天下禾谷等等等等。
现在神界只有她一个农神,但以后新神多了,奉天就可以给自己寻些副手,例如土地神,四季神,各草木花神,都可以由她统管。
而目前,奉天需要做的,就是管辖凡间五谷,使信徒们不受飢馁困苦。
墨卿将一缕转化神力赐予奉天,有了这一缕神力,奉天就可以将信徒的信仰转化为己身神力,从而藉此继续修炼。
奉天接下这神力后,墨卿又折了一段桃都木枝,叫她拿回去栽种在九重天里,这样她就可以通过桃都木分支加持信徒,也可以随时与墨卿联繫。
墨卿道:「九重天内有三层结界,神界之下还有天界与仙界,三界之间并不互通,所以你日后有事要报,只管用桃都木分支便是,不必亲自破界而来了。」
奉天接过那一截手臂长的桃都木分支,恭恭敬敬的告退了。
她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奉天走之前,墨卿还随手点化了一批草木精灵,让她们跟随奉天去神界,给她分担些杂务。
于是奉天就带着桃都木分支和草木精灵们回到了神界,开始了兢兢业业的神明生涯。
她走后,墨卿站起身,伸手凭空一握,手中便出现了一团小光团。
墨卿微微一笑,她的系统,在她为奉天封神之后,终于彻底的为她所控了。
早在成为真神之时,墨卿就感知到了系统的气息分明与她自己如出一辙。
但那时世间只有她一个神明,需要以一己之力平衡阴阳的墨卿没有足够的心力来破解系统的奥妙,现在,有了新的农神分担,她终于可以好好的来看看这系统的真相了。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墨卿还是有不解之处,系统也许就是她需要的答案。
墨卿把系统化成的小光团捏在手中,发动神力,将系统里的虚拟的「信息」转化为一段投放在自己脑海中的画面。
神力加持下,小光团渐渐消失。
神明阖上双目,静静地「看」着如同走马灯一般的过往画面。
*
混沌之初,天地初开。
一切都处在模煳不清的混沌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虚而轻的东西漂浮起来,成为了「天」与「法则」,那些实而沉的东西凝聚起来,成为了「地」与「生灵」。
天和法则看不见摸不着,它们既是「虚」的,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
地和生灵有形体有躯壳,它们是「实」的,但它们的身体里又有着「思想」与「感情」这种缥缈不定的「虚」的东西。
天与地,虚与实,似乎分开了,又似乎没分开。
作为「实」的载体,生灵们需要繁衍下去,因为「虚」的法则里,最首要的一条,就是生命与死亡。
要想不再归于混沌,生灵们就需要在死亡前,将自己的一部分延续下去。
要么是躯壳,要么是思想,要么去情感。
而延续的方法,就是繁衍。
新的生灵会继承上一辈的某一部分「虚」或者「实」,成为上一辈的延续。
因为繁衍的需求,虚实法则里又渐渐地分出了阴阳的法则。
要阴阳相合,才能延续新的生命。
生灵们分成了两拨。
一拨强大的足以承担绝大部分新生命的生灵,成了「阴」,成了「女」,成了「雌」。她们生来就继承了上一辈的延续之力,有着孕育新生命的强大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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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拨不那么强大,还有所残缺的,就成了「阳」,成了「男」,成了「雄」。他们生来就缺失了大部分的延续之力,只能配合着强大的同伴才能继续繁衍下去。
但他们也并不是完全无用。
他们作为对「阴」的补充,能补齐最后一个缺口,使阴阳成为一个完完整整的圆。他们承载的,是阴阳之力里的「阳」面。
然而与温和的「阴」不同,「阳」生来暴烈。
他们的生命犹如一场灿烂的烟花,轰轰烈烈,但又昙花一现。如果没有「阴」的配合,只需要一代,他们就会彻底消失在世间。
因此,阳唯有与阴结合,才能延续下去。
平衡世间的法则为了不使「阳」早早消亡,便让他们成为了阴阳之力里那十分之一的小半圆。
这样一来,只要「阴」不消亡,「阳」就能跟着存续下去。
承载了阳之力的生灵们遵循本能,寻求着能将自己延续下去的「阴」。雄鸟筑巢寻觅佳偶,男人婚配女人结成良缘。
这就是最初的阴阳相合。
这种阴为主阳为辅的结构非常圆融,阴阳之间缺一不可,自此世间阴阳二气得以代代繁衍。
但「阳」暴烈和残缺的特性註定了他们的生命不如「阴」那样长久,也不能像「阴」那样平和中正,一旦「阴」无法主导他们,他们就会无法自控的将整个族群燃烧殆尽。
缺失了大部分延续之力的空洞感使得他们生来好战,暴力,冲动,狂躁,与「阴」截然相反。他们热爱挑起纷争,推崇暴力,并疯狂的热衷于延续自己的基因。
有「阴」制衡的时候,他们还能安分守己,至多不过为了争夺配偶而厮杀发泄,但某一天,某个种族的「阳」失控了。
失控的阳火轰轰烈烈的燃烧起来,使他们短暂的站在了世界之巅。
这些燃烧着的阳火们无一不欢喜鼓舞,为自己,为族群的壮大而感到骄傲无比。
他们沉浸在眼前的花团锦簇里,自诩无敌的他们洋洋得意,甚至反过来将「阴」踩在了脚下,踏在她们的尸骨上,尽情的享受着这一场前所未有的狂欢。
由于生命的短暂,他们看不见即将来临的灭亡的危机。
第129章
失控的阳火最终将整个族群都带向了覆灭。
而由于他们覆灭前爬上了世界之巅, 占据了世界最多的资源,最好的位置, 所以他们的覆灭不仅仅影响到了自身, 还影响到了许多别的族群。
早在他们覆灭前夕,最是烈火烹油的时候,就已经有许多族群被他们征伐而亡。
这一场短暂的繁华只持续了区区数千年。
对于生灵而言, 这样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久, 可对于世界而言,这只不过是短短一瞬。
但这短短的一瞬繁华, 却让整个世界都遭受了重创。
阴阳颠倒,五行失衡。
世界运行着时间法则, 缓缓的修復着创伤。又过了数千年,失控的阳火所导致的毁灭伤痕还未散尽时,又有一个新族群的阳火失控了。
因为在生死法则下,一切皆有定数。
所有的族群最终都会死。
世界不会干涉他们的生死,但生灵从诞生起, 就有着自毁的倾向。阴主生, 阳主死。
需要阴阳相合的族群遵循着法则, 一个接一个的从「阴」诞生,再由「阳」而自戕。
如果只是单纯的生死交替, 是对世界没什么影响的。
可问题就在于, 那些濒临消亡的种族里,每隔一段时间, 就会出现一个由阳火促成的巅峰种族。
巅峰种族与其他平和延续的族群不一样, 他们的毁灭往往都声势浩大, 连带着世界都会跟着受创。
因为他们处在巅峰, 他们可以肆意扭曲阴阳, 将温和主生的「阴」死死踩在脚下,再也没有什么能引导牵制他们。
因为他们处在巅峰,他们的征伐欲被放到了最大。
也因为他们处在巅峰,本族群内的厮杀已经无法满足他们「辽阔」的视野和「宏大」的志向。
一场又一场如同烟花般炸开的短暂繁华出现又消失。
这样的覆灭积攒得多了,世界也来不及修復他们带来的创伤。
失去了承载躯壳的「阴」和世界一起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主生主繁育的「阴」在世界崩溃的前夕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阴」诞生出了一股自救的意识。
这股朦胧模煳的意识,上承法则,下通天地,祂便是最初的「神」。
神为了阻止失控的阳火,做出了许多努力。祂一遍又一遍的修復天地,扭转阴阳,让那些失控的阳火不至于葬送整个世界。
但神的力量,却赶不上阳火失控的速度。
神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失控,没有躯壳无处可去无法再平衡的「阴」之力也越攒越多。
天平已经快要触底了。
神痛心疾首。
祂不明白,为什么阳火会屡屡失控。
于是神用尽神力,勉强堵住了世界的缺口,然后将自身投注到各个失控或是即将失控的族群里。
祂想亲眼看看阳火失控的癥结在哪。
于是这些族群里,一部分带着神明注视的「阴」睁开了眼睛。
她们诞生了,她们又死去了。
神的第一次投注,刚出生就被扼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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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是个女孩?呸!真晦气!掐死她!再把她剁碎扔在大道上让人践踏!看下次还有哪个女孩敢投生在我家!」
「又是个赔钱货!拿溺桶来!老子家里不养赔钱货!」
「儿啊,你为什么要投成女身呢?你让娘该如何自处?罢罢罢,这世道不容女子,娘带你走罢,到了阴曹地府,咱们来世再做母子!」
........
投注了神识在其中的神亲自体会到了种种残忍的死法。
活生生被扼杀,被溺毙,被烧死的痛苦让神都无法忍受,不由自主的哀嚎了起来。
神流下血泪。
祂投注出去的意识,刚睁眼便死去了一半。
而倖存下来的那一半,更让神痛彻心扉。
她们被束了胸,裹了脚,锁进了腐朽的牌楼里,她们当中的许多都活不到寿终正寝。
因为她们的嵴樑被打断,她们的翅膀被绞烂,她们成了深闺里难产而亡的母亲,成了花街柳巷里的妓子,成了后宅里蹉跎死去的妻妾,成了贞节牌坊下的一缕冤魂。
神投注出去的意识,只有十分之一活了下来。
可这十分之一的存活,是用她们的尊严与自由换来的。
神终于看清了缘由。
神开始尝试调节失衡的天平。
祂让「阴」拥有更多的力量,试图使她们站起来自救。但神却忘了,她们早就被驯化得失去了求生的本能。
即便是拥有了力量,她们仍旧会为了一个虚无的美名而自戕自证。
在她们的心里,她们的生命低贱得还不如旁人口中的一句「好女子」的随口夸赞。
神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覆灭了。
神只能重新尝试调整下一个即将失控的族群。
但神的努力,换来的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似乎无论祂怎么做,阴阳都无法归位。
世间的阴阳二气越来越扭曲。
神不得不另寻法子。
这一次,祂将自己的意识削去了记忆和神力,分成了无数股,再将其投入时间长河中,让自己以一个凡人的目光去看那些已经消亡的族群,试图身体力行的寻求出一个可行的平衡之法。
某个时间段里,一个名叫「墨卿」的孤女睁开了双眼。
*
墨卿脑海里的画面,定格在了她幼时彷徨的双眼上。
原来如此。
她是墨卿,但又不完全是墨卿。
她是凡女墨卿,是阴阳颠倒而催育出的垂死的神明,也是积压千年无处可存愤而生灵的阴之力,更是这方世界万万年来含冤而死的女子冤魂,是世间所有女子,雌性,与阴之力的化身。
她是世间千千万万的女子,她也是亲眼见证了无数凡女从生到死的神明。
自从她以为「穿越」的那一刻起,凡女「墨卿」就已经死了。
而她以为的「现代」其实也只是时间长河里早就覆灭的某一个时代。
她亲身体会了一个本该耀眼的女子是如何被世道磋磨得失去了所有光彩,变得胆小,麻木,怯懦,自卑。
「墨卿」醒来了。
蓬莱岛和系统,都是她给自己留下的路标。
这路标可以在适当的机会将她从时间长河里接引回「现世」,也就是这个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循环往復,即将覆灭的「古代」。
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但眼下却仍有希望。
墨卿手中的最后一丝「系统」光芒散尽,重新融入到了她的体内。
蓬莱岛感知到主人的回归,所有结界应声而碎。
巍峨的天宫彻底展现在天穹之上,所有凡间生灵抬头即可看见。
神明归位。
蓬莱岛,出世。
胸中所有不解与愁结散去,墨卿飞到桃都木树冠上,看着下方生机勃勃的世界。
这一次,她找对方法了。
墨卿有些莞尔,难怪当初她为子衿创造「无名小城」时如此娴熟,原来是本能。这世界,便是她的「无名小城」。
而她也像子衿一样,在失败了无数次之后,终于找到了延续的方法。
墨卿看着她亲自创造的蓬莱岛,感慨万分。
现在一切她都想起来了。
殷灵与春和一样,也是她在某次失败后「创造」出的生灵。那时她想着既然「阳」如此暴烈,便干脆抹杀了「阳」,让「阴」拥有独自繁育的力量。
她成功了。
殷灵独自生出了殷萌萌。
「孤阴」延续,可行。
墨卿想到凡间的天女们已经研究出的女子与女子婚配也能诞育后代的丹药,便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这等巧合究竟是她的意识投注在世间女子之中,还是世间女子的意识组成了她,已经分不清了。
但可以知道的是,殷灵顺利产女,天女们也自然而然的研究起了双女和合丹。
这个世界的阴阳正在缓缓归于平衡。
原本扭曲的1/9,现在已经变成3/7了,虽然距离真正该有的平衡还差很远,但也算进步了不少。
待梁陈两位女帝横扫天下后,这个世界的阴阳二气就可以回到原本该有的位置。
男人们也不会因此消亡。
因为总会有女子取向是异性,且主生主繁育的「阴」在没有失衡的情况下也犯不着像男人溺杀女婴那样转而去溺杀男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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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赋予她们的天性让她们珍视每一个新生命,也更乐于发展和创造,而不是掠夺与厮杀。
比如,看现在梁陈两国出嫁的男子,哪个不是过得舒心顺意的?
男人们曾经以己度人,觉得只要女人占据了高位,就一定会像他们一样,把他们踩在脚下敲骨吸髓。
可事实上,天女们忙着修炼自身都来不及,哪里会像他们那样,闲得以欺压同胞为乐呢?
「现代」时也一样,男人们总爱揣测女人拜金,其实是他们自己想傍富婆而不得,他们造谣女人「放荡」,其实是他们自己私下里什么都来,他们的种种臆测,其实都来源于他们自身的经验。
就像蛆虫看见粪便就忍不住大快朵颐一样,它们就理所当然的以为,路过的鸿鹄一定也是来和它们抢食粪便的。
它们看着鸿鹄洁白的羽毛,便以为自己的白胖身躯也可以插上翅膀,当它们羽化成蝇后,更是骄傲自满起来————看,我们和你们一样能飞呢!
不,我们比你们更厉害,因为你们居然不抢食粪便!哪有蛆虫不吃粪便的呢?!所以你们必然不如我们!
而且你们看着对粪便不屑一顾,但谁知道你们私下里有没有偷偷进食粪便呢?!
以己度人,不外如是。
苍蝇洋洋得意,对着鸿鹄指指点点,自觉快意无比。因为当真有鸿鹄被它们的谎言所欺,将自己当做了蛆虫。
苍蝇抨击鸿鹄无用,连小小的粪坑都无法征服,它们大骂鸿鹄不热衷于粪便肯定是假作清高,它们一边揣测鸿鹄,又一边偷偷的把鸿鹄的羽毛安插在自己身上。
久而久之,苍蝇便觉得自己才是鸿鹄了。
第130章
墨卿彻底掌控蓬莱岛后, 整个蓬莱岛就在天穹之上显现了出来。
不仅是下方的九重天能看到,连凡间也能看到那巍峨的天宫与高居其上的通天巨木。
凡人们惊愕震撼的看着忽然出现在云彩之上的九重天阙, 除了梁陈之外的国家里, 流言四起。
但他们的猜测都与事实背道而驰。
唯有梁陈两国,在得到了夏至的及时传讯后,神佑帝与兴元帝立刻发布了诏书, 并将边境传回的留影石复制了许多份, 发往治下各处。
于是很快,梁陈子民们便知道了, 她们敬爱的神使大人功德圆满,被神尊亲封为新任农神了!
而天上的九重天宫, 便是神明的居所!
梁陈子民们仰头望着高悬天穹之上的九重天,既崇敬,又嚮往。
她们争相观看奉天封神的留影石,看得心潮澎湃不已。
神佑帝与兴元帝还下令在各州府郡县内另起农神庙,梁陈百姓们纷纷响应, 不出几日, 两国境内的农神庙就遍地开花。
凡间的信仰被反馈到神界, 奉天上任第一天,几乎忙了个倒仰。
要不是有草木精灵们帮忙, 她真就要手忙脚乱了。
奉天谨记神尊的神谕, 先将桃都木种在了神界中央。
桃都木的分支一接触到神界的土壤,立刻开枝散叶, 长成了一颗足以贯通神界的大树。
种好桃都木后, 奉天便可以效仿神尊, 将信仰线悬在桃都木上, 再由桃都木协助着将信仰线分批分类处理掉。
好不容易把信徒们传递来的信仰捋顺, 奉天又赶紧分出一缕神识赶往凡间显灵。
因为作为新任农神,她也需要一位神使,而她原本的蓬莱神使的位置也需要一个接班人。好在这个接班人神尊早已指定,她只需要自己再挑个农神神使即可。
奉天分神下凡,在梁国与陈国的王都上空显灵,让两国子民欢欣不已。
梁陈子民们虔诚的合十双手,静静地听着农神大人的神谕。
「自我之后,蓬莱神使之位由蓬莱神殿神侍苏巧贞接任,而我之神使,则由奉珍奉云暂代。」
「今后神祭,需将蓬莱神尊之位列于众神之上,是为众神之神,万不可轻忽怠慢。」
「此外,尔等切记,一切神祭不可靡费铺张,更不可使信徒互相攀比供品,凡有祭典,只论诚心,而不论供品贵贱。」
神佑帝与兴元帝带头跪在最前方,恭恭敬敬的记下神谕。
奉天交待完这些,又勉励两国天女勤加修炼,告知她们九重天上还有仙界与天界暂且无主,鼓励她们努力破境,将来好羽化飞升。
两国天女们听得热血沸腾,有这样一条坦荡的通天大道就在眼前,梁陈天女们个个都立下雄心壮志,势要修得个功德圆满。
奉天语毕,便散去分神,回到了自己的农神神宫继续忙碌。
而凡间的人们也忙了起来。
梁陈两国的天女们摩拳擦掌,对各自的道途越发坚定,还有些天女发下宏愿,立下了或飞升或成神的志向。
神佑帝与兴元帝重新加封苏巧贞为两国大国师,又将奉珍奉云这两位农神使者封为两国农学院的总院长,再为众神之神蓬莱神尊加诸了一长串凡俗的尊号,忙了好一阵才消停。
而农神成神之前未完成的课题,也将由奉珍奉云带领农学院的学子们继续钻研,直到拿出成果为止。
神佑帝下令让镇国大将军夏至继续镇守边境,将那一片生长着新灵植的平原牢牢守住。
有天女军的重重保卫,农学院的学子们就可以放心的埋头耕耘,不必再担心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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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元帝也派出了一支兵马,前去协助夏至押送处理列国的百万俘虏。
因为列国的目标不仅是陈国,还有梁国,加上这几年梁陈几乎同进共退,两国子民都相处成了一体,所以这列国的百万俘虏虽是在陈国被俘,但梁国也责无旁贷。
梁陈两国携手,花费了好些时间,才将百万俘虏和战利品一一处理完毕。
她们将各国国君与大将军等重臣扣押下来,遣使者去告知他们派人来赎,而那些普通兵丁,则一人给一道除恶咒,中咒后依然无事的就派去做苦力,而那些作恶多端,中咒而亡的,就直接烧掉了事。
列国百万俘虏身上的战利品也清理出一堆,但梁陈两军都看不上这些粗劣的装备,只统计入库,做了个名录后,就将其发给各个炼器分院,让她们拿着给新学子们当练手的原材料就罢了。
跟装备精良的天女军不同,炼器分院的学子们并不嫌弃这一批白来的原材料,她们勤勤恳恳的拆分熔炼,还真因此收穫良多。
除了刀枪盔甲这类战利品之外,梁陈还缴获了一大批战马,可惜这些战马质量也很一般,只能以极低的价钱挂牌出来,让各个养殖场或是私人买去胡乱做些什么。
有些养殖场买了战马回去想培育出更优良的品种,有些脑子活泛的私人也趁着这个低价买了一大批战马,拿回去做游乐场的游览马儿,还有些人零星的买了几匹马儿,拿回去哄家里的孩子高兴。
但她们买的数量都不多,俘获的战马还剩了十之八九,让梁陈两国都头痛了好一会,最后两国一商量,干脆把这些战马也列了清单,让战败的国家自己来赎。
其余金银珠宝类的战利品也有一些,这些就全部收入国库。
忙活了好一通之后,才把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处理完。
这时,奉珍奉云带领的农学院学子们在边境传回了好消息,那种新灵植可以批量产出了!
不过它们对环境依然很挑剔,只有在那片平原上生长得最好。
于是神佑帝打开地图一看,笑了。
正好,她和兴元帝都打算下令反攻呢,到时候直接把这片平原从燕国打下来便是!
奉珍奉云接到消息后很是开怀,转头又去琢磨怎么把这种可以为凡人强身延寿的灵植配成丹方,炮制成可以批量推广的丹药了。
若她们的药方研究成功,梁陈两国的凡人寿数也将大大提升。
届时,哪怕是无法修炼的男人,也有机会延寿一二百,不至于早早老死了。
让奉珍奉云和农学院学子们更高兴的是,自从农神封神,天宫现世后,天地间的灵气就浓郁了许多,越来越多的新灵植出现,她们可以尝试调整的丹方也越来越多。
她们在这边忙活,神佑帝和兴元帝也没闲着。她们一边等待列国带着求和礼物上门赎人赎马,一边商量着横扫列国的计划。
现在有了可以实时传讯的双向水镜,两国朝堂之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远程商量,两国的朝堂上如今都竖着一面几人高的水镜,若有什么需要联合商议的事情,便开启水镜,两边就能实现同步朝会。
例如今日,神佑帝这边激发了水镜机关,兴元帝那边就收到了通讯请求,她立刻让负责水镜的天女接通,顿时,水镜中就显现出陈国朝堂上的场景,而梁国朝堂的场景,也被同步传到了陈国的水镜上。
两国的朝臣们都已经很习惯这种「远程朝会」了,但今日被押上朝堂受审的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却目瞪口呆。
齐国国君被水镜中忽然出现的画面吓得一哆嗦,「妖术.......这是什么妖术?!!」
押送他的天女一脚将他踢得跪倒在地:「放肆!!」
鲁国国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却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双手止不住的发抖,双腿也软得直颤。
这样匪夷所思的手段,让他们不由得想起了天女军御剑从天而降的恐怖场景。
他们可是有百万大军啊!!可却在这些悍妇的剑下溃不成军,竟全数被俘获至此!此等屈辱之事,让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羞愤不已的同时,又被骇得噩梦连连。
他们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鬼神之事他们虽然笃信,但却从未见过女子成神,更没见过女子能有这般的神通,竟好似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一般!
被俘虏的国君们都吓成了这样,那些普通俘虏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瑟瑟发抖的供出了联军的领头者:齐国国君与鲁国国君,希望自己的识相能让自己少受些皮肉之苦。
因为这两国的悍妇全然不管他们尊贵的身份,竟将他们与那些兵士关在一处,牢狱里的拥挤和混乱叫他们这些日子过得叫苦不迭。
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被提审的时候,其余俘虏都瑟缩成一团,要不是守卫不许他们出声,他们简直恨不得跪下来痛哭求饶。
天女军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只提了两个首恶国君去受审。
她们并不担心俘虏们能逃走,因为天牢有重重阵法和封印,连大半天女都奈何不得,更不要说他们这些凡人了。
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像死狗一样被拎上了陈国朝堂。
水镜里,梁国朝臣们也将他们的丑态看得一清二楚。
神佑帝端坐在王位上,挥手让众人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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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把战败赔偿协议拿上来,给两位国君过过目,再摁个手印!」
这段日子,神佑帝与兴元帝终于把俘虏和战利品们安排完毕,现在才有工夫腾出手来谈谈赔偿的事。
齐国国君哆哆嗦嗦:「不.......不!你们,你们不是已经向我们要了一大笔赎金了吗?!这赔偿又是何意?!」
鲁国国君说不出话,但也挣扎着不肯按手印。
神佑帝冷笑一声:「赎金是赎买你们回国的,与赔偿是两码事,怎么,你们当我们两国好欺,是你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么?」
第131章
虽然这闻所未闻的「战败赔偿」让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都倍感侮辱, 他们心中有万分不愿,可现在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他们被迫捧着战败赔偿协议, 屈辱的看了一眼。他们心想,若是这赔偿不过分,那他们胡乱凑些钱财送过来便是。
左右他们齐鲁之地富庶无比, 料想是不至于付不起一点赔偿的。
但这一看, 就使得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又惊又怒。
「战败国各割地十五城,还要钱粮马匹布帛若干, 俘虏战马另交赎金,你们怎么不去抢?!」
水镜中, 兴元帝饶有兴味的反问一句:「哦?你的意思的是,你们不愿交赔偿金,反倒愿意让我们去你们国家随意抢掠?」
梁国兵部尚书和陈国镇国大将军当即透过水镜对视一眼,随后森冷一笑:「若两位国君真有此心,那还真是却之不恭了。」
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上套了, 连忙摆手想要讨价还价。
但神佑帝并不给他们机会, 而是令羽林卫堵了他俩的嘴, 又爽快的撕掉了赔偿协议,「既如此, 我们便顺了两位国君的意, 自己去拿赔偿罢!」
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唔唔唔」的挣扎着,后悔不迭!
他们哪里知道这群悍妇竟是故意激他们的!她们压根就没想过要好好跟他们和谈什么, 只不过是想趁机羞辱他们一顿罢了!
然而这时无论他俩怎么挣扎都无用了, 神佑帝与兴元帝今日本就是来走个过场, 反攻列国的计划也早已定好, 提审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 只是想让他们也体会体会「弱者就该挨打」而已。
毕竟,这话可是这两国国君在战场上自己说的呢。
虽然他们这话还没说完就被生擒了,但不妨碍天女军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并特意在今日让他们亲自体验了一下这箇中滋味。
将齐国国君与鲁国国君拖下去后,梁陈朝臣们又彼此完善了一下反攻计划的细节,随后再下朝各自去安排。
这一次的反攻列国计划,与之前的战役有所不同。
因为这一次,天女军并不会担任主力。
前番擒获列国俘虏时,天女军就已经摸清楚了列国的战斗力,或许对于其他国家来说,这百万大军足以荡平天下,但他们在天女军面前却犹如土鸡瓦狗一般。
而且他们的主力都已被俘,现在列国内所剩的战力都不多。
所以,神佑帝与兴元帝商量后,决定让天女军的预备役,也就是军校的小天女们出战。天女军只会派出一部分随行护卫,但不到危急时刻她们并不会出手。
这样既可以叫小天女们通过实战锻鍊自身,又省得天女军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
很快,梁陈两国的征讨计划就颁布了下去,还特意扩招了一部分军校生。
这诏书一发布,两国的小天女们就沸腾了!
因为此次徵兵,不限年级,只要年满十六,修为在筑基以上就可报名!且之后论功行赏,她们也可以有战功可领!
表现优异者,甚至可以提前进入天女军编制内!
两国的小天女们正是最容易热血上头的年纪,此时如何能把持得住,几乎个个都报了名。
那些年纪不够或者修为不够的低年级小天女们还眼巴巴的问,真的不能通融扩招一下吗?她们也想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啊!
但通融是不可能通融的,神佑帝和兴元帝虽然有意歷练自家小天女,但并不会让这些还未长成的未来花朵去拼杀。
于是那些还差一点点的小天女就垂头丧气的去努力修炼了,都想争取在报名截止前达到要求!
因为现在距离报名截止还有半个月,差临门一脚的小天女还有机会沖一把。
而那些报名成功的小天女们,则已经开始分批进行编队演练了。
这一次的反攻列国,纯粹是为了锻鍊小天女们而制定的计划,所以战前的演练准备都很充分。
时间也定得很宽裕。
来赎人的列国使臣们都还在路上,远一些的甚至还不知道自家已经战败了,还在做着瓜分梁陈的春秋大梦呢。
趁他们车马慢通讯不及时,梁陈有很充足的时间去安排大大小小的事务。
除了即将出战的小天女们,神佑帝与兴元帝还在国中来了一通前所未有的统考选拔。
目的是为了提前选拔出未来将要去列国镇守的执政官。
因为神佑帝和兴元帝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统天下!
所以待打下列国后,驻守当地的官兵都要提前选拔好,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没个章程。
常言道,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加上列国蒙昧,子民尚未开智,梁陈届时少不得需要多多派人去扫盲教化,才能真正的收服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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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后续的执政官,镇守士兵,各行教师,各衙门的能吏,都多多益善。
梁陈两国内,各种扩招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
梁国。
子衿在奉天封神后,并未贸然去拜访。
左右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因此,她在激发出封神谕令后,就回到了梁国。
因为她在奉天封神当日也看见了列国来袭的一幕,猜到后续梁陈或许会集结反攻。
于是她便想,若是她也参与到反攻的队伍里,跟随大军去往列国,说不定会有些意料之外的收穫。
不管是见识更多的人和事,还是跟着大军学些新知识,都于她的歷练大有益处。
所以子衿回到了梁国,在梁国,她有正式的身份卡,足以让她参与到各种活动中去。
但.......子衿站在街边军校扩招的告示牌前,沉默了。
她一不是军校生,二没满十六岁,她想报名都报不了。
子衿身边还站着许多和她一样垂头丧气的小天女,一张张皱着的小脸看得周围的大人们忍俊不禁。
这告示牌张贴在京兆府附近,京兆府衙门里出入的大人们忍着笑走过,有的还会安慰这群小天女几句。
「嗳,小傢伙们,年纪都还没满十六吧?你们也别灰心,等你们长大以后,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是啊,等列国平定下来后,各处肯定都缺人,到时候你们新生代的天下可广阔着呢!」
这些都是实话,别看这些小天女现在报不了名上不了战场,但她们未来能大展拳脚的地方可多得很,偌大的天下,将来都会是她们施展抱负的地方。
站在告示牌前长吁短嘆的小天女们精神一振,不过还有人眼巴巴的看着这些穿着官袍的大人们,「大人,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横竖都是未成年,十五十六也没什么区别呀!」
说话的小天女努力昂首挺胸,让大人们看见她的斗志,「我已经筑基一重境了!也可以上战场了!」
子衿站在一群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天女当中,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跟着看向了旁边的大人们,眼中尽是希冀。
那个开口安慰她们的京兆府女官笑了起来。
「好姑娘!有能耐!小小年纪就筑基了,日后必能成大事!」她毫不吝啬的夸赞着她们,但却绝口不提「通融通融」的事。
小天女们只能唉声嘆气的各回各家去。
子衿也只能回到她下榻的客栈里,长长的嘆了一口气。要不是二代身份证上清清楚楚的写了她的年纪,她简直想谎报年龄混进去。
但如今梁陈的户籍政令完善得很,一点空子都钻不了的。
子衿坐在客栈窗边,琢磨自己要不干脆暗中尾随大军算了。
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管多么早熟稳重,心中的热血总是要格外的沸腾一些,因此她现在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如同其他小天女一般,想做点什么,好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
毕竟师尊让她来人间歷练一通,她总得做出些成绩才像样啊!不拘是凡俗功业,还是修行感悟,总比无所得要好。
因为她一直记得临行前师尊的话,叫她去顺心而为,在人间脚踏实地的走一遭,去看去听,去体验众生百态。
子衿托腮在窗边思虑了良久,随后蹬蹬蹬的下楼去了。
趁现在报名还未截止,她先去军校报个名再说!
等她成了军校生,说不定就能寻到别的机会呢?
梁国军校入学的学费很低,若是考核成绩优异,不仅不收学费,反而还有奖学金。而且此时正值扩招,还有个临时的招考制度,可以让错过了入学时间的学子加考两场。
只要子衿能通过两场加考,她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军校生,这样一来,她除了年龄以外,别的条件就都符合了,也许还能赶在大军开拨之前找到机会随军去。
子衿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报名入学,并在一众考官的监考下,以相当优秀的成绩通过了文考与武考。
甚至在武考时,她差点没收住力,把给她考核修为的教官都掀飞出去。
那位金丹期的教官啧啧称奇。
「子衿同学,你如今修为几何?」
子衿犹豫了一下,瞒报了一重境界:「.......元婴期。」
监考的教官们都惊了!
十四岁的元婴期!
这可比她们这些教官的修为还高了!现在梁陈里,元婴期可以算得上是顶尖战力了!没想到这小学子竟有如此修为!
教官们立刻围过来,问子衿可有师承?是哪位大能高足?
子衿只能说自家师尊是隐世高人,不许她在外透露名号,教官们这才作罢。
武考的主考官摸了摸下巴,「子衿同学,你这个修为连我们也得叫一声小前辈————若是让你与其他小学子一同上学倒是埋没了,你容我上报一番,说不定会有更适合你的去处。」
第132章
武考的主考官果真上报去了。
她将军校里新来了个十四岁的小前辈的消息一层一层报上去后, 负责扩招的总考官也惊了。
元婴期的修为,在学校里也只能学些理论文化课程了, 在修为上已经无人能指导这位小前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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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的理论文化课考核的成绩也相当优异, 看得出文化基础也很扎实,已经到了可以提前择业的程度了。
所以,让这位小前辈做学子就不大合适了。
她们临时开了个小会, 商量了好一会, 才讨论出一个还算合适的法子来。
本次扩招的总考官亲自带人来到了子衿所在的考场。
她们在商议的时候,子衿就老老实实的等着消息。
总考官大步来到考场, 在武考考官的介绍下跟子衿打了个照面,随后她便直奔主题:「子衿小前辈, 我们经过商议,一致认为让您入读学子不大合适————不知您对随军可有想法?」
她这也不是无的放矢。
因为这次随着小天女们出征,兴元帝特设了一个全新的职位:执笔者。
执笔者随军出行,不一定上前线,主要职责是用留影石将随行一路值得记录的的场景录下来, 再编纂成影册。
而这些珍贵的影册资料, 将会成为未来大一统史书的一部分。
这将会是一个开天闢地的新史册。
大一统前的天下百姓如何, 大一统后的天下百姓又如何,而梁陈大军是如何横扫列国, 教化列国, 这些,都是值得记录的史书工笔。
这样的史书全部採用实地留影, 无法用文字掩盖任何史实, 是最公平公正的记录方法。
而担任这个职责的执笔者, 则需要拥有足够的修为, 才能保证在交战时或是其他紧急情况时还能从容的执笔记录而不至于被波及到自身和影册。
除了记录征战之外, 执笔者还需要赶在大军之前,去记录下列国百姓的真实生活,以及战后的百姓生活等等等等。
原本主考官是决意在天女军中选择元婴期修士来担任这个职责,但看着年纪小小却沉稳老成的子衿,主考官觉得,在执笔者的队伍里再添一个见习名额也未尝不可。
子衿一听完这解释,眼睛就亮了。
「我愿意做见习执笔者!」
这跟她出来歷练的目的不谋而合,简直是最最适合她的职位了!
主考官笑了起来,将一个执笔者的胸章交给子衿,又让她准备一下参加上任前的培训课。
子衿小心翼翼的捧着执笔者的胸章,将它扣在了衣襟上。
随后主考官就带着她,来到了执笔者们暂住的院中。
这里是一个临时的宿舍,紧挨着天女学堂和京兆府衙,里面暂时住着的都是即将上任的第一批执笔者。
子衿进去后,就受到了里面的前辈们的热烈欢迎。
大家都对这个小见习生很热情,带着她一同去上课,给她讲解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执笔者。
在这里,子衿认识了好些前辈姐姐,也学到了许多新的知识。
她们说,执笔者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到公开公正,她们的影册,以后会是流传后世的第一手史实记录资料,所以她们一定要尽可能全面完备的将接下来天下会发生的种种变化记录在册。
子衿认真的记下了。
她从前辈们的教导中,明白了执笔者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她也很荣幸,自己可以与天下苍生一起见证歷史,并将自己的记录传于后世。
子衿还将自己成为见习执笔者的消息告知了墨卿。
墨卿其实一直在关注着小徒弟,对她这一路行来的见闻也有所了解,所以对于子衿成为见习执笔者的事情,墨卿是很鼓励的。
她本意就是想让子衿走入凡间,增长见闻的同时以红尘炼心,好让她自己真真切切的悟出自己的道途。
因为子衿所走的执法之道是需要深入民间的,否则,一位高高在上,脱离了普罗大众的执法者,是不可能做出公平公正的决断的。
于是墨卿不仅鼓励子衿去做好见习执笔者,还嘱咐她要多将目光注视在那些普通百姓的身上。
子衿自是应下不提。
这次随军出行,执笔者们会分头去往不同的方向,正式执笔者们大多都是正经史官,她们将要记录的王朝更替和大军征伐将会是未来的恢弘正史,而子衿这个小见习生将记录下更细微的民生百态,这些将作为对正史的补充。
所以子衿这次的行程会跟其他执笔者有所不同,她将会去往那些更微末的地方,将芸芸众生相都录入影册之中。
半月后,执笔者的培训课程告一段落,军校扩招结束,已经编队整装的小天女们也准备好要出发了。
神佑帝和兴元帝亲自前来,为这一支尚未开刃的利剑之军践行。
小天女们在两位女帝的鼓励下热血沸腾的出发了。
两国天女军也派出了一部分,分别护送两支预备军前去征讨列国,还顺势带上了那些没来得及被赎走的各国君主重臣。
这次反攻列国,梁陈将分头行事。
梁国预备军借道陈国,目标是陈国的另一个邻国:越国,而陈国预备军则直接从边境出发,从燕国开始往中原推进。
两支预备军约定在中原汇合,且她们都在临行前立下了豪言壮语,要跟友邻的姐妹们比个高下,看看谁先打入中原。
神佑帝和兴元帝笑眯眯的给自家小预备军们加油,并不阻拦她们的互相竞争。因为这样的良性竞争对两国的发展都有好处,正所谓是有竞争才有动力。
吃完践行宴后,两支规模不到十万的小预备军们就意气风发的跨上了飞剑,开启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道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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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跟随梁国的预备军,朝着越国去了。
*
越国王都。
群龙无首的朝臣们焦灼的在朝堂上翘首以盼。
他们不清楚为什么自家君主出征后,在上个月忽然失去了联繫。
但他们谁都没往战败的方向思考过。
因为那可是百万联军啊!
即便越国不算列国里最厉害的,但跟随百万大军一同进军,用脚指头想也不可能战败。
越国群臣只担忧自家君主久久未传回消息,不知是不是在瓜分战利品时与其余国君起了冲突?
他们都认为,打下樑陈易,瓜分梁陈难。
毕竟梁陈再富庶,也才两份国土与资源,而参与瓜分的她们的,却足足有数十支联军。
越国留守监国的太子已经派出了快马和飞鸽去前线打听消息,可不知为何,快马和飞鸽也迟迟不见迴转。
接连派去的人马都陆续失联让越国朝臣们有些慌张。
越王亲征,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他们越国出战的十万儿郎又如何了?
朝臣们焦头烂额,几乎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越王的消息。
在他们的期盼下,一个狼狈不堪的小将回到了越国。
越国太子立刻令这个小将入朝汇报消息。
满身风尘僕僕的小将来到朝堂后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几乎泣不成声:「联军战败,王上和大将军都被俘了!!」
「什么?!!」
越国太子惊得勐地站起来,朝臣们也炸了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联军如何会战败?!王上和大将军被俘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齐国鲁国言而无信,借刀杀人不成?!」
「此消息是从何而来?!你有何证据证明自己所言属实?!」
「莫非是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想独吞梁陈,才使下奸计扣留了王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着。
但那小将却连连摇头,他从怀中摸出了一组玉珏,递给宦官。
「不,不是的!梁陈的悍妇,她们,她们会妖术!!她们把百万联军都击破了!各国的国君与将帅都被俘了!!」
「她们还让我们回来,说,说要备好赎金,才能将王上和大将军他们赎回来!」
顿时整个朝堂譁然。
越国太子看着那组玉珏,勐地跌坐回王座中。
玉珏是真的,是他父王出征前佩戴的爱物,这玉珏他父王极其喜爱,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是绝不可能落在一个小将手中的。
这小将又泪流满面的从怀中摸出了盖着越王血手印和私印的文书。
这是一份陈国女帝草拟的赎金单子,上面写着一长串的银钱物资等「赎金」,还说若是不能按时交齐赎金,那她们就只能把越王和越国大将军都拿去祭旗了。
越国太子拿着那张薄薄的文书,双手发抖,他两眼泛红的喘着粗气,似乎要将这赎金单子看出个洞来才罢休的样子。
「太子殿下!!!」
忽然,宦官一声惊唿,随即勐的冲上前扶住了越国太子,因为他竟一时怒急攻心,晕了过去!
这下越国朝堂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朝臣们七手八脚的扶起越国太子,又是掐人中又是喊太医,好半晌后才把昏迷的越国太子抬进了偏殿中。
那个特意被神佑帝放回来报信的小将也被朝臣们以「扰乱朝堂」的罪名扣押进了天牢。
他们在这边惊慌失措,却不知还有更大的灾祸将要临头。
神佑帝与兴元帝拟定赎金单子的时候,还是刚俘获了百万俘虏时,那会她们的反攻计划还未定下。
就在这个报信的小将日夜兼程的拍马往越国国都中去的过程中,梁陈两国已经赶在他抵达之前,将反攻列国的各项事宜都安排妥当了。
报信小将前脚才踏进国都,备战了大半个月的梁陈预备军后脚就开拨抵达了越国边境。
而此时的越国众人还一无所知。
第133章
越国边境。
梁国预备军整整齐齐的从越国边境上空掠过时, 下方越国戍边的守卫们吓得在地上连滚带爬的逃命!
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黑压压的剑阵划过头顶,简直如同一片风雨欲来的罩顶乌云!
戍边的越国兵丁们想要爬起来点燃烽烟报信, 但他们手脚都软得像面条, 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爬不起来。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梁国预备军从自己头顶飞过。
直到梁国预备军飞出了一段距离,他们才哆哆嗦嗦的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守边大将头晕目眩了好一会, 才声音干哑的命快马往国中报信去。
然而他们的速度又如何赶得上御剑的天女们呢。
梁国预备军的小将领, 都是军校内高年级的尖子生,她们自主编队整合, 指挥着整支队伍的行动。
领头的小将领带着预备军飞过了越国的边境哨塔城墙后,又一个急转, 她们直接站在越国防线内的空中发动了攻击,三下五除二就将整个越国边境拿下了!
越国的守边军本就不甚强大,又被梁国小天女们吓破了胆,短短半盏茶时间,越国边境就被破了。
她们第一次把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用于实战, 许多小天女都既激动又怔然。
攻下越国边境后, 领头小将领又带着预备军们落地, 捆俘虏的捆俘虏,清理战场的清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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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页
在空中护卫她们的正规天女军们只静静地停在飞剑上, 并不干涉她们的一举一动。
而子衿则打开了留影石, 远远地飞到的预备军最边缘的地方,把下方的一幕幕都录进留影石里。
忙碌的小天女们, 挣扎不休的俘虏们, 倒塌的哨塔, 被破开的城墙, 兵荒马乱的战场, 所有的场景,都分毫不差的被记录了下来。
几个小将领们攻防时重点都只在越国边境的防线上,并没有大肆杀伐,因此越国的戍边守卫基本上都还是活口,小将领们甚至故意放走了去报信的兵丁。
此时她们就忙着把俘虏们一一捆起来,免得他们多生事端。
预备军的行军储物袋里装着许多实用的物资,比如现在她们用来捆俘虏的子母绳,只需要一根,就可以子母相扣,将数百个俘虏牢牢的捆做一团,任凭俘虏们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忙活了半晌后,越国数千个边军俘虏都被捆好了。
小将领们又聚在一起商议该如何处理他们。
全部杀了是不行的,她们都是修道之人,有好生之德,都不愿意多造杀孽,且日后待她们攻下越国,这些俘虏们也算是她们大梁子民,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折了。
小将领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了好一会,最后把越国戍边军的将领提熘了出来。
那个五大三粗的越国将领看上去虎背熊腰的,比小天女们高大得多,可他却被一个御剑的小天女像拎鸡仔一样拎着外甲,砰的一声扔到了梁国小将领的面前。
越国将领双手都被反绑着,他双眼充血的从地上挣扎起来,「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这些小妖女不要欺人太甚!!」
将他拎过来的小天女一剑鞘抽在他后脑上,抽得他一个趔趄。
「少废话!我们小将军要问你话呢,你老老实实的回答就是了,你要是再叽叽歪歪,小心我们把你们全部宰了!」
越国将领一僵。
那个小天女见自己成功吓唬到他,才悠悠的跳下飞剑,像个真正的卫兵那样仗剑肃立在自家小将军身后。
梁国预备军的见习小将军拍拍战甲站起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越国与列国勾结,欲染指我梁陈,如今我们也只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
「现在你们败了,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越国将领屈辱的垂着头,他捏紧了拳头,拼命在心里给自己念「大丈夫能屈能伸」,半晌后,才嘶哑的问道:「想死是如何,想活又是如何?」
梁国小将军笑道:「很简单,你们若是想死,我们就成全你们,直接屠了你们全军再继续往前攻打便是。」
「但你们若是想活呢,也不是不行。」
「只要你肯写下降书,带着你的手下们解甲归田去,我们就饶你们不死。将来我们攻下了越国,你们也能继续过你们的田园生活。」
「你想选哪个呢?」
越国将领沉默了许久。
他在犹豫。
按理来说,败军之将,要么被俘,要么被杀,古往今来都没有别的选择。
他们在被征来戍边时,也曾被越王灌输了一大通「马革裹尸」的想法。
若是按越王的要求,他们现在就该拼尽最后一口力气,跟敌人血战到底。纵然是不敌,也该血洒疆场,用生命换一个「青山忠骨还」的美名,替家人多留些抚恤金。
可现在他们面对这群邪门的小妖女却半分还手之力都没有,别说是血战了,他们这会全都被捆成了粽子,想来个为国捐躯都做不到。
而且.......解甲归田,这是他从未有过,也从未敢想过的选择。
如果是越国将领得胜,他扪心自问绝不会做出如此「妇人之仁」的事情来,列国征战之军,往往不屠城就已经算得上是宅心仁厚了。
可如今他们全数被俘,他又十分庆幸眼前的这支小女军的「妇人之仁」。
越国将领沉默了良久,子衿拿着留影石,把他的挣扎神情一一记录下来。
「你们说得可能当真?」越国将领深吸了一口气,「果真我写下降书,你们就放我们解甲归田去?」
梁国小将军道:「自然,你以为我们跟你们这些男人一样惯会出尔反尔不成?我梁陈天女个个一言九鼎,断不会食言!」
那越国将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问了一句:「你们.......不怕放走我们后,我们又捲土重来?」
梁国小将军嗤笑了一声。
她什么都没说,但越国将领却懂了。
以她们的战力,他们再捲土重来百次千次也毫无意义,她们肯放他们一条生路,纯属是她们年幼心软而已。
越国将领长长的嘆了一口气,跪了下去。
「末将.......愿降。」
他不怕死,但他手下的数千兵丁,大多都是越王强征来的壮丁。他们的家中多有父母妻儿,若不是越国想跟列国分一杯羹,他们原本都该是平淡度日的百姓,而不是随时可能捐躯的边军。
越国将领选择了投降后,便自去跟被俘的手下们解释缘由了。
小半日后,梁国小将军接受了他们的降书。
子衿拿着留影石,把战败的越国戍边军们沉默的脱下战甲,放下长枪的场景录入影册。
梁国小将军没有没收他们的战马粮草,只将他们的战甲武器收走,又下令给每一个俘虏来了一道除恶咒后,才放他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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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恶咒之下,竟意外的存活了大半俘虏。
看来那越国将领没有说谎,他们这一群留守的戍边军还真大多都是百姓,否则,他们不可能在除恶咒下活下来。
因为越国的正规军被俘后,中咒而亡的比例可不止一星半点。他们才是手上沾满了血的掳掠之军,也是越王洋洋自得的「强军」。
梁国小将军凑到子衿跟前,看着留影石中被释放的俘虏们沉默离去的背影,感慨了一句。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幸好咱们梁陈不搞他们男人好战屠城这一套,否则今日又该有一场血流漂杵的惨状了。」
子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把整场战役从头录到尾之后,子衿又转头录起了预备军们。
预备军的小天女们首战告捷,面对子衿的留影石,她们都大大方方的摆出了欢庆的姿势,把一张张犹带稚气的笑脸都录了进去。
梁国小将军还拉着几个小副将,领着所有预备军站在倒塌的哨塔上留影。
她们中气十足的排好阵势,齐声喊道:「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子衿御剑飞到半空,把所有的预备军和她们中二又热血的欢唿声全部录进留影石里,再编纂成影册。
拍完留影,她们又该继续启程了。
梁国小将军把第一场交战得胜的消息传回国都,又马不停蹄的跨上飞剑,继续往越国推进。
她们可都还记得跟陈国友军的弋?竞争呢!哪边先打入中原,哪边就能先吃第一顿庆功宴!那才是真风光呢!
梁国预备军的剑阵再次起飞,她们还遇到了脚下正在赶路的被释放的越国戍边俘虏们。
但这一次,没有人再大喊大叫的说她们是「小妖女」,反而还有人怔怔的仰头望着她们唿啸而去的背影,忽地跪下,沉默的朝着远去的剑阵磕了个头。
子衿飞在队伍最后面,想了想,掏出留影石,把这一幕也录了进去。
梁国的预备军剑阵飞行速度很快,不多时,就从越国边境赶到了越国境内的某个边陲重镇上。
这里也有守军,但比起边境线上的守卫要少很多。
梁国小将军只派了两个小副将和两支小纵队,就将这座边陲重镇拿下了,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时天色将晚,行军了一个白天的几个小将领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城外暂歇一晚。
至于这里的俘虏们,先晾他们一个晚上,明日进城再做处理也不迟。
平均修为都在筑基期的小天女们四散开,三三两两的在临时营地里或打坐休息,或掏出些水和食物与同伴分享。
俘虏们都已经被她们关押在了这镇子外的边防营里,由于预备军攻入的动作极快,现在这镇子里还有好些人都还不知道自己城门已经失守了。
子衿在临时营地里转悠了一圈,然后就跟小将军打了个招唿,拿着留影石,走进了这座夜色中的边镇里。
第134章
越国这座边陲镇子似乎就是专为戍边而建的。
其中住着的寻常百姓不多, 大多数都是驻守在此的边军,以及......供边军取乐的红楼。
子衿走在月色笼罩下的街道上, 远远地就听见了一些不堪入耳的动静。
此时街巷中黑漆漆的, 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四周一片寂静,于是那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就尤为刺耳。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或悽厉或虚弱的惨叫声哭喊声。
子衿虽然年纪还小, 但她在游歷这小半年增长了不少的见识, 知道有一种地方叫做烟花之地,也从别人口中听过些只言片语, 知道曾经的「楼子」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男人倚在街边与自家小孩说过的话。
那位父亲似乎是特意来教导自家小孩的, 他吓唬那小男孩说:「好端端的不学好,想要做什么花魁,你可知那花魁是个什么东西吗?那都是馆子里的!」
小孩有些懵懂的问什么是馆子。
那不甚年轻的父亲看着不大像个正经人,竟当街跟小孩说起了些有的没的。其中有些话,就提及了「从前的小馆馆和红楼」是什么样子的, 用来吓唬自家小孩。
他说, 「年成不好时就把小孩子卖进去, 日日接客」,他又说, 「你以为从前的馆子像现在的馆子这么规矩么?从前可没有清倌, 被卖去的没有一个能逃出来的!」
他似乎有些怀念的说从前的男人最爱去楼子里,那时候的楼里基本上都还是年轻温顺的女孩。还说从前的花魁是如何如何供人赏玩, 年老色衰后又是何等的惨状。
他说了从前种种狎昵悲惨的案子, 把那小孩吓得一叠声的说自己再也不想做花魁了, 那父亲才满意的作罢, 牵着小孩走远了。
子衿当时只觉好笑, 但如今她听着远处的动静,再回想起那个男人说的话,她一股无名火腾的就起来了。
逼良为娼,在男人们的国家里似乎是很寻常的事。
子衿怒气沖沖的一手留影石,一手召出灵剑,转瞬之间就来到了那栋亮着红灯笼的两层小楼前。
梁国预备军攻下城门的消息,似乎还没传进镇子里,楼里的「兵爷」们还在肆意的寻欢作乐。
「哟~还真是个小烈货,罗妈妈果真没骗我们,是个上等的好货!」
「啧啧啧,这水灵的,跟咱们这边的黄脸婆完全不一样呢!今天爷爷们也享享福,尝尝卫国官家女的滋味!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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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笑容猥琐可憎的男人脱下外甲,朝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年轻女孩儿走去。
但他们还未走近,就听得砰的一声巨响!
整座花楼都勐地晃了晃,楼下的的招牌更是应声而碎!!
烟尘滚滚中,似乎还站着一道提着剑的朦胧影子。
楼子里其他正在作乐的客人们都吓得一个激灵,楼里的妈妈也连忙大唿小叫的喊人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一剑削飞了红楼招牌的子衿冷着脸,在人群里一路杀到了二楼的虚弱哭声的源头。
她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楼里的打手都不敢上前,那些惊慌失措的姑娘们更是吓得躲的躲逃的逃,一时间整个红楼就乱了起来。
子衿一脚踢开二楼角落里的一个小房间。
红楼的妈妈似乎想上来拦她,但又不敢,只能在旁边哭天抢地的喊着要找人去报官。
「天杀的!!哪里来的小蹄子敢来老娘这里闹事哟!!」
那位「罗妈妈」跟在子衿后头急得直跺脚又不敢拦:「小杀才!!你要钱还是要人,说一声,有话好好商量便是,这闹得人仰马翻的,等官爷来了你也没好果子吃!!」
子衿充耳不闻,走进这间漆黑的小屋中。
屋里微弱的哭声都已经停下了,不知是吓得还是怎么的。
修士的目力极佳,夜晚也能照样视物。于是子衿清晰的看见了这屋里捆着七八个面容年轻的女孩儿,个个都伤痕累累,唯有脸庞毫髮无损。
先前她听到的微弱哭声和惨叫声似乎就是她们发出的。
这些女孩儿不知外间发生了什么,此时一个个都吓得浑身发抖,呜咽着想蜷缩起来。
子衿极力压抑着怒火,把她们身上的绳索挑断。这时挤到门口的罗妈妈提着的灯笼照亮了这小房间,那七八个女孩看见她就吓得直哆嗦。
「小杀才!!你要做什么!!这都是老娘的货!!这可是上头指名派下来要好好『照顾』的!你若是劫走她们,你也没个好下场!!」
子衿转身一剑抵在罗妈妈的喉咙上。
「你管这些活生生的人,叫『货』?!」子衿拼命克制着想要一剑给她个痛快的冲动,「我不爱杀人,但你若是再出言不逊,小心我现在就送你回老家!」
罗妈妈被剑抵着脖子,那冰冷的寒意激得她一颤,顿时举起双手不敢吱声了。
子衿从身份卡里摸出一根子母绳,把罗妈妈和她身后跟着的打手全部捆了个结结实实,才转身去扶那些战战兢兢的女孩。
「你们别怕,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女孩们听子衿这样说,又见她捆了罗妈妈和打手,似乎稍稍放松了一点,但还是缩在角落里不敢出来。
这时,又有些男客咋咋唿唿的结伴上来了,他们被打断了「好兴致」,正想来找人出出气。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什么人敢在怡红楼闹事?活腻歪了?!罗妈妈,你的护院们今日是没吃饭还是怎的?!要咱们帮忙么!」
罗妈妈连忙高喊道:「兵爷救命!!有个小杀才要劫我们的新货!!」
有人怒道:「什么?!是那批上头拨下来的卫国小娘子么?爷爷们还没受用到,就有人想劫她们走?!想找死么?!」
罗妈妈还想说什么,但子衿回身一剑鞘打晕了她。
子衿看着那些膀大腰圆的男客,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噁心。
走在前面的男人看到被捆成一团的罗妈妈和打手,又看到提着剑的子衿,「嘶」了一声。
「这又是哪里来的小辣货?快快放下剑,爷爷们可以既往不咎,还是会好~好~疼~你的!」他们猥琐的笑容简直看得人火冒三丈。
子衿懒得跟他们废话,提剑将他们全部放倒。
那些男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当头一击敲昏了过去,只眨眼之间就七歪八扭的倒了一地。
这下楼下的客人们好像反应过来了,纷纷一闹而散。
子衿反手掏出了传讯纸鹤,简短的告知了梁国小将军镇子里发生的事,再请她派人来帮忙善后。
梁国小将军一听就怒了,当即点了一队预备军御剑杀进了镇子里。
原本她们无意扰民,才歇在了城外,可既然这镇子上都是些污糟人污糟事,那她们就没必要跟他们讲什么道理了!
预备军们火速赶到,半盏茶后,整座怡红楼都被她们控制住了,那些试图逃窜从男客也尽数被抓回。
罗妈妈和打手,以及男客们全部被打晕捆在了一处,楼里的姑娘们都被吓坏了,但预备军们并没有伤害她们,而是让她们都去大厅里先待着。
子衿和其他小天女又一同把二楼捆着的姑娘们救了下来,给她们上了药。
一切消停后,梁国小将军才找人问起话来。
她点了一个看上去还算冷静的姑娘,问道:「你们这楼子是怎么回事?从实招来!」
那个姑娘定了定神,朝梁国小将军行了个万福礼后才说道:「这位.......贵人?我们这怡红楼,乃是官府教坊,楼里的女子,多是获罪的官奴家眷。」
在这位姑娘的解释下,梁国众人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怡红楼,是越国的「劳军」楼子。据说在越国各个驻军所在的地方,都有这样的地方。
越国的法令有「连坐」的规矩,凡一人犯事,亲族都要受累。主犯伏诛后,亲族家眷还要被发配为奴,流放到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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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家眷可能跟主犯一辈子都没见过一次面,但却要因为亲族关系而被连坐流放。
运气好的,被买去为奴为婢,运气不好的,就会像怡红楼里的姑娘一样,被送来「劳军」。
而那些被罗妈妈叫做「新货」的姑娘,则是越王前番攻打卫国得胜后,掳掠来的卫国女。
列国结盟攻打梁陈之前,本就是各自为政且时有征战的,越国跟卫国,此前一直就有些过节摩擦。
此次在列国联军出发前,越王派兵去卫国抢了好一通「资源」用作军费,之后才行囊鼓鼓的跟着齐国鲁国去攻打梁陈。
怡红楼里正在被「调教」的「新货」姑娘们,就是从卫国抢来的「资源」之一。
她们和楼里的其他姑娘一样,都是无辜受害的可怜女子。
梁国的小天女们听得怒髮冲冠,当即噼碎了怡红楼,把楼子里的女孩儿们全部放走。
可有些已经在怡红楼接了许多客的姑娘们却悽惶了起来,她们早已无家可归,此时就算被烧了奴契,得了自由身,这世上也没有她们的去处了。
梁国小将军气得提剑将一张桌子砍成两半:「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女子难道就不是天下人了么?!我倒不知道这世界竟是只容得下男人的!」
她当即下令,将这些女子带回营,待她们明日推平这边镇后,就彻底放她们自由。
有几个卫国女孩便膝行上前,说自己愿跟随预备军,哪怕是做个厨娘杂役也可。
左右她们也已经没有家了,自由身对举目无亲的她们而言毫无意义,甚至还会引来有心之人的觊觎。
还不如跟着这支年幼却又强大的小女军走,就算是跟着去做些粗使活计,也总比流落在此继续被越国人践踏要好得多。
第135章
子衿跟梁国小将军商量了一番, 便将这些女子带回了临时营地,交给其他同伴暂且照拂。
而她们这一队人马, 则回头去将整个镇子拿下。
她们的速度很快, 加上镇守这城池的守军早就被她们活捉了,所以后半夜时,这座边镇就已经被梁国预备军接管了。
梁国小将军和几个小副将开始清点镇上人口, 子衿一边拿着新的留影石录下新俘虏们被点名的场景, 一边又将记录了前半夜花楼发生的事情的留影石取出来,单独的编纂成影册。
子衿现在手上有两份影册。
一份是记录了梁国预备军的攻伐征战之类的大事记, 一份记录的是些比起大事记显得更加微末一些的小事。比如,怡红楼。
待这边梁国小将军将镇上人口清点完毕后, 天边已经微微的亮了。
天亮后,临时营地里的预备军也整装前来,与子衿她们汇合了,还带上了守城的俘虏们。
这些俘虏被扔在边防营里晾了一晚上,还有人的嘴里在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
梁国小将军和几个小副将将这些俘虏全部给了一道除恶咒, 在除恶咒下存活下来的, 再命他们写下降书归田去。
把他们处理完, 剩下的就是些无辜的百姓和被卷进来的花楼女子们。
子衿的留影石,将花楼的妈妈们惊慌求饶的样子记录了下来, 也将她们在除恶咒下暴毙身亡的样子记录了下来。
镇中为数不多的百姓都被这样的阵势给吓到了。
原本有些看预备军年幼, 想耍些滑头的人也都老实了,再不敢起什么旁的心思。
当预备军们核实了他们的身份, 将他们放走时, 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回了家, 一句话都没敢多说。
这时, 原地就只剩下那些无处可去的花楼女子们了。
花楼女子们也被预备军们批量处理俘虏的样子吓到了, 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无数金色的符文在这些穿着战甲的小姑娘们的手下成型,再将恶人们一一斩除,眨眼之间,就倒下了大片大片的人。
花楼女子们不知道什么是除恶咒,但当她们看见那些欺压过她们,还逼死过自己认识的姐妹的恶棍们都在符咒下暴毙而亡,而那些她们往日认识的好人却无事发生时,她们又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当梁国小将军告诉她们,她们自由了之后,大多数花楼女子都跪了下来,求梁国小将军收留她们。
一个似乎在花楼里有些身份的女子跪在最前面垂泪道:「若将军不嫌我们身子腌臜,我们情愿留下,任凭将军发落!」
她们说得恳切,让梁国的小天女们都心软了。
于是梁国预备军暂时将她们安排在了营地里,做些粗使活计,稍后再安排她们的去处。还将天女诀的传法金光交给了她们。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风尘女子接下传法金光后,居然有大半都成功成了新晋天女。
连她们自己都不敢相信。
因为在所有人眼里,她们都是轻贱又低微的,是这个世上最卑贱的妓子,连乞丐都能对她们指指点点,吐上两口唾沫。
这年头的人们把女子名节看得比生命还重,于是那些男人们和「好女子」们就时常辱骂她们,说她们自甘下贱,是猪狗不如的娼妓,是千人骑万人枕的盪妇,可她们这些女子,哪个不是被迫流落到这里呢?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她们要么是被牵连的罪奴家眷,要么是被掳来的「战利品」,可所有人都说她们骯脏,说她们下贱,说她们放荡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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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只要把她们踩进泥里,他们就能获得无上的优越感一样。
她们的一切苦痛挣扎,在世人眼里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他们甚至嫌她们的惨叫声太大,扰了他们的雅兴。
于是她们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默默地承受着自己悲惨的命运,直到死去。
然而现在,她们却幸运的被神明眷顾了。
花楼女子们怔怔的,有些不可置信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有些却捂脸痛哭了起来。
尤其是当小天女们安慰她们,说脏的不是她们,而是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们的时候,她们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隐忍都失控了,她们的哭声听得人心酸不已。
子衿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
预备军拿下这个镇子后,就准备重新启程了。
花楼的女子们成了天女后,也有了自保之力,预备军便把她们留在了这个镇子上,她们现在是真的自由了。
等预备军把越国打下来后,她们还可以去申请新的身份户籍,开始新的生活。
梁国的预备军继续往越国国都攻去了,子衿跟着队伍一同出发,她一边赶路,一边在思考。
思考花楼的女子们悲惨命运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也思考为什么「世人皆苦」。
在梁国和陈国游歷时,和在越国的所见所闻,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梁陈的女子,哪怕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极小一部分「娇女」,也过得比越国卫国的高门贵女要舒坦得多。
她们要么自行嫁人,要么靠天女家人照拂,既不需要操心生存果腹,又不必担心被人掳掠,沦落到种种悲惨的境遇里。
可越国和卫国的女子,哪怕是官家女,也随时都有被族人牵连,被敌国掳走的风险。
而且,即便她们幸运的没有被牵连或是掳走,她们也只能被锁在深闺里,过着不见天日,只能跟其他女子互相争宠度日的雀鸟生活。
她们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是什么导致了她们不得不活在这样的囚笼里呢?
是男人们吗?好像也不全是,因为「女人为难女人」似乎也是常态。是她们自己造成的吗?似乎也不是。
子衿默默地思考着,她记得师尊教导过她,说这世间万物都是错综复杂的,往往一个简单的现象,背后都是无数条交织的因果。
如果她想要在游歷中把律令法典真正的完善起来,她就需要弄明白,这些现象的背后都有些什么。
否则,她制定的律令就会像当初在无名小城里一样,治标不治本,反而会加速和激化矛盾。
而且,外间的世界何其广阔,其中的情况可比无名小城里复杂多了。
子衿的律令法典如今已经成为了她的本命法器,可她却无法在上面落下任何笔迹。
她原本想在律令法典上写下「阴阳平衡」,但这样的写法太过笼统,也没有可执行的章程和可依据的标准,所以这一笔她始终无法写在律令法典上。
只有她真正深刻的理解了这条律令的意义和本质,再将它拆分成可行的细化的准则后,她才能成功落笔。
这次越国的红楼事件,让她有了些模煳又朦胧的想法,但一时半刻又无法捋清。
子衿只能暂且放下这一丝不甚清晰的灵感,继续看,继续听。
*
梁国预备军的行军速度和攻城速度都极快,她们摧枯拉朽的一路攻下了大半个越国后,越国朝堂才迟钝的反应了过来。
他们终于接到了迟来的战报。
梁国女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越国太子前段时间还在为赎金的事情头痛,可他还没凑齐赎金,梁国预备军就已经快要打到越国国都了。
而且,让越国太子和朝臣们都恐慌的是,他们留守在各地的驻军,不仅败了,还全数被瓦解了!
因为梁国女军这一路打来,她们竟没遇到过捲土重来的大军!甚至连她们打入越国的消息,都没人上报!
越国太子在朝堂上大发雷霆。
「那些驻军呢?!全跑了?!还是被杀了?!怎么没人阻拦她们?!连上报的人也死光了吗?!!」
朝臣们个个低头不语,谁都没敢吱声。
他们是真的觉得见了鬼了。因为要不是越国国都外围有烽火哨塔传信,他们恐怕都不知道越国女军已经打到国都附近来了!
越国太子的怒吼,也是他们心里的疑问。
他们的驻军呢?为何没有消息传来?即便是战败了,也不该连个求援消息都递不出来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梁国预备军打了一路,就把他们的驻军瓦解了一路。
越国真正的大军都已经被越王带去亲征了,现在越国留守的,多半都是后头征来的壮丁和新兵。
梁国预备军跟他们交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而且,梁国小将军的「解甲归田」简直是在往这些被强征的兵丁的心坎上戳。于是他们在将领被处决,群龙无首后,自然而然的就收拾收拾回乡了。
而那些有战斗力的真正沙场老兵老将们,则统统被就地处理了。
这样一来,有心报信和有能力报信的人没了,剩下的都是些不情不愿被征来的百姓,他们能千里迢迢的来给越国太子报信就有鬼了。
他们懵里懵懂的被派来守城,连王宫的门朝着哪边开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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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梁国预备军打了一路,越国的守军就溃败了一路,梁国小将军此前特意放走的报信的人赶路的速度还不如她们攻城的速度快,所以越国太子和朝臣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越国国都百里外。
子衿仍旧拿着留影石,录下樑国小将军和小副将们围着越国地图商议正事的画面。
她手上的影册里,已经存下了好些记录了。有大军征战的大事记,也有救风尘,扶百姓,除豪强悍匪的零碎日常。
她还特意多添了一份新的影册,在其中记录越国这一路行来新觉醒的天女们。
今天子衿拿出的留影石是专记大事的那一册,因为梁国小将军议事时,将一直关押在芥子囚牢里的越王也放了出来。
一个小副将道:「将军,咱们马上就能攻进越国国都了,这越王老儿咱们什么时候拿去换赎金来?」
第136章
梁国预备军出征时, 顺手将那些列国的君主重臣们都捎上了。
他们被关押在可以随身携带的芥子囚笼里,连天日都看不见。
之前打入越国时, 越王和越国大将军都一直被关押着, 丝毫不知自己的国家已经快要匍匐在梁国预备军的剑下了。
现在小天女们马上就要打进越国国都了,她们才把关了许久的越王放了出来。
蓬头垢面的越王刚被放出来时还有些晕头转向,他在芥子囚笼里呆久了, 重新踩在大地上时竟觉得恍如隔世。
梁国的小副将那剑柄戳了戳他:「喂!越王老儿, 你的继承人好像不怎么想来赎你啊,我们都快打到国都了, 也没看见他们交出来的赎金呢。」
「你该不会被他们放弃了吧?」
越王勐地一僵。「不可能!绝不可能!我王儿绝不会置君父于不顾!!」
他被俘虏了这么久,做梦都想快点被赎回去, 可越国太子却迟迟没有交出赎金,叫他只能继续呆在暗无天日的芥子囚笼里,过得简直是生不如死。
所以现在一听到梁国小副将的话,越王瞬间就炸了。
「我王儿必定已经派人来送赎金了,肯定是你们错漏了!」他看上去既癫狂又歇斯底里, 「你们再查查, 再查查!」
他这魔怔样俨然是快要被关疯了, 他神经质的念叨着「不可能」,又颠三倒四的念叨着肯定是梁国漏了他们越国的赎金, 整个人都状若疯癫, 哪里还有昔日趾高气扬的样子。
梁国小将军跟小副将们对视了一眼,看来这越王已经疯求了。
「算啦, 越王老儿已经没什么用了, 还是咱们自己去讨赎金吧!」梁国小将军拍了拍战甲, 起身下令把越王捆在旗杆上。
「走!攻进越国国都去!把越王悬在旗上!再往越国王宫里丢个传讯纸鹤去, 告诉他们, 如果三天内交不出赎金我们可就要撕票啦!」
她们还是很讲道理的,还愿意再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但如果越国人不识相,那她们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啦!
越王闻言吓得疯狂挣扎,嘴里「唔唔唔」的叫个不停,却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梁国小将军扯过越王的手,扎破他的手指,将一滴血滴在传讯纸鹤上,这样传讯纸鹤就会自动飞到与他血脉最近的人附近。
传讯纸鹤带着一滴殷红的血迹和梁国小将军的话,拍拍翅膀,往越国王宫里飞去。
此时,越国王宫里,越国太子还在和朝臣们焦头烂额。
一个鬍子和头髮都白了一半的小老头谏言道:「殿下,不若咱们......先逃吧,否则等那梁国妖女们攻进来再跑就来不及了!」
立刻有人附和道:「是啊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如今情势危急,那梁国妖女实在是邪门,咱们留下来并非是明智之举啊!」
越国太子犹豫了起来。「可是,父王还在她们手里......要是咱们跑了,父王该怎么办?」
有老臣立刻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殿下!那梁国妖女兇残,说不定陛下早就遭了她们的毒手了!」
他振振有词:「否则,她们怎么会提出如此高昂的赎金呢?她们就是想逼得咱们拿不出赎金,再装模作样的拿陛下来威胁咱们!」
「可陛下这些日子一点消息都没传来,肯定是早就遇害了!!」
他说得言之凿凿,越国太子更加犹豫了。
这时,一只纸鹤从外间飞了进来,落在了越国太子身上。
「什么妖物?!!」越国太子一惊,吓得连连后退,拼命挥袖想拂开这只诡异的纸鹤,因为这纸鹤上还有一小团血迹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朝臣们也被这纸鹤吓了一跳。
但还有更让他们害怕的事在后头呢!
只见那个古怪的纸鹤拍了拍翅膀,竟在空中重新展平,变回了一张纸的模样!
那张只漂浮在空中,纸上似乎还画着画。并且在纸张展开的同时,竟发出了一阵人的声音!
「越国人听好了!你们久不交赎金,故我们只好自己上门来拿啦!限你们三日内交齐赎金和战败赔偿,否则三日后我们就要把你们的王上拿去祭旗啦!」
而那张纸上,竟还有一副栩栩如生的画!那画上赫然是一个被捆在旗杆上拼命挣扎的人!
越国太子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了!
虽然那人看上去憔悴消瘦,又蓬头垢面,但越国太子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正是他的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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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纸似乎还嫌展示得不够,继续在越国的朝堂上飞了一圈,让在场的每一个朝臣都看见了纸上录下来的被俘的越王。
越国朝臣们既惊且怒,想伸手夺下这纸张撕碎,可这纸不知是什么做的,不仅撕不烂划不破,连火都烧不坏!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张纸在朝堂上飞来飞去,把威胁他们三日内交赎金的话重复了好几遍。
「众卿!!这可该如何是好?!」越国太子惶惶不安,可他的臣子们也都像是哑了火一般,半天都没人应他。
半晌后,才有人讷讷道:「可是她们要的赎金,是咱们越国的十五城和大半个国库啊......」这如何交得起呢?
可不交似乎也不行。
因为那群梁国妖女极擅诛心,竟把越王被俘后的惨状大喇喇的带到了所有人面前,让他们想逃避都逃避不了。
「交吧,横竖她们都快打进国都了,若是割十五城就能换她们退兵,似乎也是个办法......」
「不可!十五城和半个国库只是她们要的赎金,还不算后面追加的什么赔偿呢!若我们退一步,焉知她们不会得寸进尺?!」
「可咱们如今无兵无将,除了割地求和还能怎样呢?难道真要让她们打进国都,灭了咱们的社稷不成?」
朝臣们嗡嗡的小声争辩着,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小声道:「要不,咱们派人去和谈?咱们也循惯例,再派人去和亲?」
其他人立刻不吱声了。
越国太子沉默了半天,才道:「和谈可,和亲......就免了吧。」和谈还好,可那梁陈两国之主都是女帝,若是派人和亲,那不得派王子去?万一她们指名让自己去和亲怎么办?
歷来和亲的公主都没个好下场,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抓去和亲,越国太子就慌了。
虽然他们每次派公主去和亲时都拿家国大义压她们,说她们享受了荣华富贵,就该为母国做些贡献,可这事要是落在他们自己头上,他们就觉得受不了了。
他们丝毫不顾自己享受的是比公主更尊崇的地位,更实在的权势,当轮到他们「做贡献」时,他们就只记得和亲之苦,不记得自己从前是怎样逼迫公主们去和亲的了。
越国太子与朝臣们乱闹闹的商量了许久,才议定先使人去和谈。
他们派出了几个能说会道的官员,又带上了几大箱金银珠宝,惴惴不安的往国都外去了。
越国国都外一百里处。
梁国的预备军们又往前走了一百里,吓得这途径的城池里的百姓们全都关紧了门户不敢出来。
但梁国预备军并没有如他们担心的那样大肆掳掠,她们只是整整齐齐的从城池上空掠过,压根没下来惊扰百姓。
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天边后,战战兢兢的越国百姓们才既后怕又茫然的出来了。
她们......就这样走了?越国百姓们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很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有些庆幸。
距离越国国都还有一百里时,梁国预备军停下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看到了脚下打着王室旗帜的车马队伍。
梁国小将军下令全军暂停赶路,她与几个小副将和子衿一同压下飞剑,站在了这队人马的前方。
那一队打着王室旗帜的人看上去已经快要吓傻了,表情空白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自己是来和谈的使臣。
和谈?这倒是有意思了。
子衿立刻摸出记录大事记的影册,准备录下这些越国人的举动,顺便看看他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个穿着缎面官袍的使臣咽了咽口水,一拱手:「见,见过将军,下官乃是越国使臣,奉太子殿下之命,特意来与将军议和的......」
梁国小将军站在飞剑上居高临下的看了这使臣一眼。
那使臣又双手微微发抖的从袖中摸出一份地图:「这是我们愿割让给贵国的十五城,请将军过目。」
梁国小将军接过地图,气笑了,这越国还真是拿她们当傻子,划出来的十五城都是偏远小城不说,还都是些贫瘠的地方。
那使臣又磕磕巴巴的试探问道:「我等是真心求和,不知将军可否先将我们王上放下来,再,再议?」
梁国小将军嗤笑一声:「真心求和?是指用荒僻之地煳弄我们,还迟迟不肯交赎金的真心求和吗?」
那使臣一僵。
梁国小将军又道:「先不说你们割出来的十五城都是些什么穷乡僻壤,我们寄来的赎金单子上,恐怕也不止你身后这几箱子东西吧?」
她们的赎金单子上可是明明白白的写了各项物资,可不是区区几箱子就能装下的。
而且,这还只是赎回越王的赎金,战败赔偿的十五城和其余物资还不算在其内呢。
这越国还真是够无耻的。
梁国小将军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子衿,子衿立刻秒懂,拉近了留影石,把这使臣的嘴脸和他身后那可怜的几箱子物什录了下来,末了又掏出一张赎金单子来拍了个对比。
这样的反面教材,得好好录下来,让后世也看看列国的无耻行径!
第137章
子衿把越国使臣和他身后的箱子都录了一遍之后, 梁国小将军就下令撵走了越国使臣,叫他回去告诉越国太子和朝臣们洗干净脖子等着她们打进国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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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越国使臣见梁国小将军竟直接撕了和谈的地图和降书, 就知道此事无法善了了。
可他都亲眼看见了这些小女军神鬼莫测的手段, 心里也清楚越国这次恐怕真的要亡国了。
所以他吓得手脚都软了,梁国小将军叫他回去报信,可他却半天都迈不动步子。
最后梁国小将军嫌他磨叽, 干脆御剑带队往越国国都里杀去了, 把那个吓得瘫软如泥的越国使臣甩在了脑后。
小天女们御剑而行,速度比寻常车马快得多, 一百里的路程不到半个时辰她们就赶到了。
越国的国都城门口还站着些守卫,但他们看着头顶的剑阵掠过时, 无一不吓得丢盔弃甲而逃,竟一个有骨气的也没有!
梁国预备军看都没看这些土鸡瓦狗,直接在空中瞧了瞧越国国都的布局,然后直直的往城中心那座看上去最金碧辉煌的宫殿飞去了。
被捆着挂在旗杆上的越王早就晕过去了,不然现在他要是看见自家国都就这样不战而败, 他恐怕又要吐上三升老血以示悲愤。
越国王宫。
越国太子和朝臣们还在等着和谈的使臣回来呢, 可没过多久, 就有小内侍惊恐的跑进来传话了。
「不好了!不好了!梁国的人打进来了!!」
越国太子一惊,「什么?!怎会如此?!她们没跟使臣和谈么?!使臣呢?他人呢?!」
小内侍还没来得及回答, 越国太子和朝臣们就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动静。
他们跑出大殿, 然后就看到了王宫上空密密麻麻的剑阵!
越国太子手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他眼睁睁的看着梁国的预备军压下飞剑朝他飞来。越国太子吓得高声唿喊:「我们愿降!!请贵军明鑑, 我们愿降!!」
被挂在旗杆上的越王刚醒来, 就听到越国太子这一句, 他气得大喊了一声「逆子!」然后就两眼一翻, 又晕了过去。
这时越国的朝臣们才发现, 这剑阵的前方大旗下竟果真悬着他们的王上!
子衿啧啧啧了一声,围着越国王宫大殿飞了半圈,把越王和越国朝臣们惊恐不已的样子收录在大事记影册中。
梁国小将军压下飞剑,停在了越国太子身前。
「现在才想投降?晚了!」
说罢她就下令,把这些朝臣和越国太子全部捆起来,一网打尽。
越国王宫里的僕婢们吓得四下乱逃,霎时间整个王宫都乱哄了起来。梁国预备军只捆了越国太子和朝臣们,并没有对宫里的僕役们赶尽杀绝,而是任由他们四散逃开了。
捆完了前朝之人,几个小副将又带人把后宫也清理了一遍,将越王的后妃宫女们全部撵进了御花园里排排站好。
这些后妃宫女们个个花容失色,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在梁国的预备军与其余列国军队都不同,她们并没有在王宫里掳掠的打算,只告诉这些后妃宫女,越国已破,她们若是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的配合她们。
这些后妃和宫女们都已经吓傻了,一个个跟鹌鹑一样只点头,但却说话都说不明白。
梁国小副将无奈,只好问道:「你们谁是越国王后?出来说话!」
后妃们战战兢兢,纷纷后退,把一个浑身披金带玉的贵妇人孤零零的让在了最中间的空地上。
越国王后看上去也快吓傻了,哆哆嗦嗦的想退回后妃群里去,可她退一步,那些后妃宫女也跟着齐刷刷的退一步,生怕跟她挨着了边儿。
梁国小副将飞到越国王后跟前,「你便是越国王后?很好,你去把后宫众人名册整理一番再交上来,若是你配合得好,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但你们要是想耍花招,那我们可就要大开杀戒了!明白了吗?!」
越国王后努力让自己不要抖得那么厉害:「明,明白了。」
梁国小副将点点头,让越国王后把后宫一众人的名册都交上来后,才派人守着她们,自己去前殿復命。
前殿里,梁国小将军已经把越王,越国太子,越国朝臣都捆做了一团,正在商议该如何处置这些俘虏们。
「杀是不可能全杀了的,好歹也是这么多条人命,但除恶咒可以一人来一道,不过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梁国小将军大马金刀的坐在越王的王座上,命人把越王和越国太子提到前面来,又问了他们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
越王还晕着,但越国太子被剑指着喉咙,问他什么他都竹筒倒豆子一样答了。
「行,看在你如此配合的份上,暂且留你不死。」梁国小将军让人把他和越王都关进了芥子囚笼,又道:「人都拿下了,咱们该去统计一下他们的国库了!」
刚刚越国太子就老老实实的交待了国库所在,国库钥匙也交了出来,因此梁国预备军很快就进入了越国国库,清点了一番。
这不清点不知道,一清点吓一跳。
梁国小将军啧了一声:「难怪他们这么久都凑不齐赎金,原来他们的国库竟已空虚至此!」
原来这越国的国库里,竟空了大半!还堆积着许多世家重臣以各种名义支取国库银钱的帐簿,粗略一看,这国库几乎快要被他们搬空了!
难怪越王要这么急切的跟着列国去攻打梁陈。可他也没想到,梁陈竟是如此难啃的骨头,他不仅一点战利品没捞着,自己反倒被俘了,还连带着把越国的基业也葬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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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拿着留影石,把越国国库里空荡荡的样子全部记录下来,还重点记录了那些世家重臣支取库银的帐簿。
这些帐簿上清清楚楚的记着越国王室和朝臣们奢靡的生活,其中有一条记录,是越王为自己修建王陵的支出,仅这一项,就花费了白银一百五十万两,以及黄金珠宝若干。
子衿看着这些动辄以十万百万计的天价帐簿,又想起她们这一路看到的越国百姓们为生计发愁的样子,不由得感慨万分。
她把这些全都记录在影册中,让它们成为后世之鑑。
梁国预备军把越国国库清点完毕,又将后宫众人遣散后,才又聚在一起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越国?
留下来打理是不可能的,她们还要继续往中原前进,但直接走了也不行,越国总需要有人来接手治理。
小天女们商量了半晌,最后决定厚着脸皮发挥自己未成年人的优势:叫家长。
她们飞快给兴元帝传讯,告知战况,并请求自家陛下派人来接管越国。
接到传讯的兴元帝不由得发笑,「就你们机灵!行罢!朕这就派人去接手,你们的庆功宴就先记下,等打下中原后朕再亲自来为你们封赏!」
梁国预备军们欢唿一声,在越国王宫暂且休整。
等来接手的人来了,她们交接完毕后再启程。
梁国小将军高兴的一挥手:「走!咱们去布置传送阵了!」
她们的行囊里都带着许多双向的传送阵的子阵,都是提前与本国定好了母阵锚点的,她们只需将子阵布在越国王宫,兴元帝派来的人就可以随时通过传送阵来到越国。
小天女们的速度飞快,布置传送阵是她们在学校必修的科目,没多久,一座单次可容纳数千人通行的大型传送阵就布置好了。
另一边,兴元帝早就选拔好的外派官员们也接到了指令,她们陆陆续续的到齐,往越国去了。
梁国外派官员们一到越国,就以极快的速度掌握了越国的政务,她们在越国俘虏中挑选了一些愿降的人,让他们辅助着暂且打理国事,先渡过交接期。
当梁国预备军们重新踏上征途时,越国已经在全国境内发布了公文,告知百姓们越国已经被梁国接手,如今他们不再是越国子民,而是梁国越州人了。
越国百姓起初还惊诧不已,但梁国的各项新扶持政令一下来,他们就逐渐安心了。
梁国不仅没有搜刮他们的脂膏,反而还给他们带来了各种补贴,甚至还给他们带来了神明的恩赐。从此以后,他们就是有真神庇佑的梁国越州人了。
尤其后来蓬莱神尊屡屡显灵,让越州百姓们对天边那座巍峨的天宫更加崇敬嚮往了。
越州内,也渐渐地有越来越多的天女觉醒,她们在各种新政令的扶持下,逃离了曾经困住她们的囚笼,成为了越州的新主人。
越州境内,新的格局和气象逐渐成型。
她们的改变直接影响到了九重天上的蓬莱岛。
墨卿看着又归位了少许的阴阳二气,很是欣慰。
她站在桃都木上,轻抚着桃都木树干。
桃都木树干里的「虚界」中,有星星点点的细碎光芒正在闪烁,她们是越州的新晋天女,她们将虚界又照亮了几分。
虽然现在她们还如同萤火般微弱,但只需要假以时日,她们就能连成一片壮阔的星河。
墨卿将一缕神力注入到虚界里,她含笑轻声道:「开智。」
伴随着神谕,越州的新晋天女们好似醍醐灌顶,从前困扰她们的种种心结与迷茫都烟消云散,她们在神谕中,清晰的看见了自己未来的坦途。
而她们越发坚定的心志和信仰又反馈到墨卿身上,使她对阴阳虚实的掌控又凝实了几分。
九重天里的奉天也接到了许多新的信仰,她也照着墨卿的吩咐,将神力赐予信徒,再收下信徒的反馈。
在这样互相反哺的过程中,天女和神明的联繫越发的紧密,原本失去了承载的阴之力也重新找到了归宿。
虽然距离平衡还很遥远,但墨卿知道,阴阳归位的趋势已无人可挡。
第138章
墨卿给新晋的天女们赐下了灌顶的神力后, 就又重新飞到了桃都木树冠上,俯瞰下方的九重天和人间。
自从奉天成神后, 她身上的担子就稍稍轻了一些, 但仍有一大部分至今无处可存的阴之力需要由她来一力承载。
因为人间的天女尚且还是少数,神界又只有奉天一位新晋神明。
所以墨卿如今除了回应信徒的祈愿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手动调节天平, 平衡阴阳。
天女们信仰神明, 她们的愿力反哺到墨卿身上,墨卿的神力就越发的壮大, 能调动的法则也越多。
而墨卿的神力越壮大,她能赐给天女们的庇佑就更多, 天女们的修为就越高,能承接的阴之力也越多,如此,就形成了一个逐渐趋于平衡的良性循环。
但天女们如今的数量相对于整个人间来说还是太少了,那些失去了躯壳, 被枉死女子的怨气所笼罩着的阴之力依然大部分都落在了墨卿的肩头。
只有让人间的天女更多, 阴之力有了容身之处, 那些古往今来含冤死去的亿万怨灵才能消弭怨气,重新回归初始的状态。
墨卿睁开真实之眼, 遥望着这一方世界的阴阳二气, 琢磨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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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她该重建一个轮迴秩序了。
这世界由于多次的创伤, 如今的轮迴秩序都是混乱不堪的。
没有报应, 也没有福德, 人间作恶者若是运气好, 不仅能在今生逍遥自在, 来世也能获得一个不错的命运,而积德者若运气不好,来世仍要受苦受难。
譬如那些枉死的女子,她们在随机无序的轮迴中,很有可能会再次投生为备受欺凌羞辱的人族孤女或是更为艰难的其余种族。
这些就是凡间所谓的「善没善报」,和「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都是因为世界轮迴法则破败,无力维持的缘故。
要想重新修復轮迴法则,就要重建秩序。
让阴之力可以通过轮迴重新降世,也让世间的善恶都有一个应得的结果。
墨卿思忖了片刻,决定参照过往的歷史,暂且先重定六道。
她沿用歷史上曾出现过的六道,将天道划分为六道之首,从此天女们若功德圆满肉身成圣,便可入天宫,执天道。
天道之下是为人道,墨卿将「仙」划做人道之首。天女们若羽化登仙,便可入仙宫,执人道。而普通凡人,则在天女之下,按人道法则轮迴修行。
人道往下,便是阿修罗道。此道专为除人族之外的种族而设,譬如怨气千年不散的女子怨灵,可化作鬼修入阿修罗道修行,功德圆满后便升入人道,成为天女。
又比如那些灵气充裕后逐渐现世的精怪灵妖一类,也划入阿修罗道,待它们修得人身,就可入人道。
阿修罗道下,又设立地狱道。此道专管「赏善罚恶」,一切死后的生灵,统一进入地狱道接受审判。
墨卿还在地狱道内设置了两条大道,一条通往阿修罗道,一条通往人道。
死后有善无恶者可入人道,善恶皆有的入阿修罗道,而那些罪行累累的,则沉沦地狱道,直到所受苦难与恶行两清后,才能重新进入审判,根据他们的因果判入轮迴。
地狱道之下再设畜生道。此道专管未开灵智的各类动物,若有地狱道审判后恶业尚存的生灵,便投入畜生道,做些牛羊蚊蝇之类的牲畜虫豸之类。
而那些无知无觉的普通动物,便继续在畜生道内轮迴,若它们之中有幸开智,又有机缘者,便可升入阿修罗道。
畜生道下再立恶鬼道,生前犯下累世罪业者,将入此道。入恶鬼道者,将受尽刑罚苦楚,直至魂飞魄散为止,永世不得超生轮迴。
六道之间不设结界,方便众生升或降入其余五道。但也不能随意通行,墨卿设置了功德业力门槛,只有触碰到门槛的生灵,才能上升或是下降至其余五道。
划分六道后,还需寻执掌六道之人。
墨卿将六道分为上三道与下三道,上三道之首的天道暂且由她执掌,日后若有发愿此方,并功德圆满的新神,便把上三道交由新神手中。
下三道之首的地狱道,墨卿打算先培养小徒弟渐渐接手。
子衿修的执法之道,十分适合在地狱道内做为审判。但子衿现在年幼,还无法真正的承担起下三道的责任,所以墨卿只能先让小徒弟接手地狱道的律令修订这一小块。
将来她长大,若仍有此意,再将她提为地狱道执掌者也不迟,而且若是她在人间寻到了更合适的新神,让新神接手地狱道,子衿转去六道之外,统管六道审判也不错。
六道既定,便可重新立轮迴。
墨卿给子衿传去了消息,让她在游歷期间将六道轮迴法则传播出去,并将暂且空置的地狱道律令的责任交託予她。
子衿十分认真的接下了新任务。
*
人间。
子衿接到了自家师尊的任务,便沉思着该如何为地狱道修订律令。
她想起这一路上看到的人和事,想起那些在除恶咒下暴毙的恶徒,想起那些一生飘零孤苦的女子,又想起还被关押着的越国王室们,有了些灵感。
子衿召出她的律令法典,再次尝试落笔。
「亡于除恶咒下者,入恶鬼道。」
律令法典闪过一道流光,这一行小字成功被记录在册。地狱道第一条律令生效。
随着无声的法则之轮的转动,许多人眼无法看见的恶魂在天光下扭曲尖叫着消失。天地间的法则如同当头噼下的巨斧,将它们全部打入恶鬼道中。
恶鬼道的齿轮咬合,霎时间便碾碎了无数尖啸哀嚎的恶魂,使他们彻底消散。恶魂们如同无形的飞灰一般,成为了其他生灵的养料。
而人间却因为少了这许多的污糟东西,变得天朗气清起来。
梁国预备军的临时营帐中,许多小天女深吸了一口气,莫名的觉得今日的空气格外的清新甘冽,连带着天地间的灵气似乎都浓郁了几分。
她们挠挠头面面相觑。
成功落笔第一条律令的子衿脱力的往后仰去,落在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中。
随行护卫的一位天女军伸手接住子衿:「子衿小道友?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需不需要休息一会?」
她担忧的看着子衿,不明白为什么她忽然召出本命法器,又为什么才刚写了一行小字就脱力了。
子衿浑身都软绵绵的,但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他小天女们也围过来,担心的询问子衿的身体状况,小医修们还一拥而上,想给她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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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在她们的搀扶下坐起来挥了挥手,「我没事,大家不要担心。」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她笑得太放松,其余小天女也不由得跟着放松了心态:「啊?什么好消息?」
这些天她们同吃同住,早就建立起了坚固的友谊,此时听闻子衿说有好消息,她们都毫不犹豫的相信了她,并排排围坐,等着听小伙伴的好消息。
子衿清了清嗓子,「咳,大家知道六道轮迴吗?」
小天女们还有些懵然,但有些天女军却接话道:「是传说中的『人死后要下地狱』的那个六道轮迴吗?」
在这个对鬼神都十分信奉的世界里,这样的传说她们也曾听过,而且当时的男人们信誓旦旦的说,因为她们上辈子做了恶,所以这辈子才会投生成女人。
子衿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她坐在中间,按照自家师尊的传话,把新的六道轮迴细细的给大家讲了一遍。
「并且现在六道之中主位空悬,大家如果有与此相关的意向的话,可以朝这方面努力努力哦!」
「不管是功德成圣执掌天道,飞升成仙执掌人道,还是在地狱道中专司审判,都可以考虑一下!」
大天女和小天女们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惊讶之余还有些好奇,纷纷问子衿是如何得知的?
子衿顿了顿,用自己的道途特殊和修为含煳的盖了过去。
天女们倒也没怀疑她的话,因为子衿年纪虽小,但修为却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而且她所修的执法之道目前确实也罕见得紧。
于是天女们都各自思索了起来。
梁国小将军一拍大腿:「我决定了!我以后也跟着子衿修执法之道!等我修成正果,就去地狱道审判那些恶徒,叫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一个小副将也附和道:「我也是!我还想让这辈子做了坏事的人下辈子就去做男人或者去畜生道!」
她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子衿灵光一闪。
子衿缓了缓神,心想,下一条律令,她就写「男人积德十世可投生为女人」,看看能不能落笔。
其他大天女小天女们还在热烈的讨论着新得知的六道轮迴,许多刚刚筑基,道途未定的小天女们还齐刷刷的看向子衿,目光炯炯。
她们也想修执法之道!
子衿一下子成为了一众想修执法之道的小天女们眼里的香饽饽,她也没推脱,而是爽快的答应了给同伴们讲道。
前来听子衿讲道的,不仅有道途未定的小天女,还有许多大天女。她们虽然无意改修道途,但万千大道殊途同归,多多的触类旁通也是有好处的。
这一场关于「六道」与「审判」的讲道小会时间并不长,但却让许多小天女豁然开朗,也让许多大天女有了许多新的感悟。
在这六道之中,除畜生道与恶鬼道外,另外四道都各有人发愿前往。
而子衿在预备军中的这场讲道,也被录制进了影册,传回了梁陈国中。
第139章
由子衿传出的六道轮迴的事情在预备军和梁陈国中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
但这件事的影响註定是长久而深远的, 所以眼下暂时还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一切都还需要通过时间去慢慢发酵改变。
梁国出征的预备军中,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预备军们刚拿下了越国, 使其成为了梁国的第五个大州, 接下来,按照行军地图,她们将要横穿越州, 前往卫国。
不过她们不是去攻打卫国的, 仅仅是借道而已。
因为卫国地处越国与楚国之间,预备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楚国。而且此次的列国联军名单里并没有卫国, 所以兴元帝也无意攻打卫国。
如果小天女们借道卫国时没什么意外的话,她们也没必要对卫国下手, 借个道去打楚国就是了。
因着这个缘故,预备军们就不便直接从人家上空御剑飞过去了,还是得发个文书跟人解释一番才好,免得与卫国造成什么误会。
梁国小将军修书一封,使人送去卫国王宫。
*
卫国王宫。
一封来自梁国的交涉文书被递进了后宫。
梁国使者被好言好语的带到了驿站休息, 请她稍候半日。
卫国后宫中, 一位鬓髮有些花白的华服女人急匆匆的抱着一个带着冠冕的小男孩往前朝走去。
她一边走, 一边跟宫人们下令:「快去召大臣们来宣室殿,哀家有急事要议!」
宫人们匆忙去通知大臣。
不多时, 卫国的朝堂中就陆陆续续的来了些不明所以的大臣。
他们看着朝堂上垂下的纱帘, 小声的交头接耳,唉声嘆气。
「唉!我大卫国祚危矣!自从幼帝登基, 国相一派就撺掇太后垂帘听政, 好好的朝堂, 竟沾上了阴气!这简直是成何体统!」
「谁说不是呢?太后垂帘听政后也没甚功绩, 今日又不知是扯哪门子的风, 把咱们又叫来做什么!唉!妇人懂什么治国?!」
「一惊一乍的,做了太后也仍是个妇人之态!」
「要不是让妇人沾了国祚,咱们何至于被越国攻打?要我说,哪怕是立个摄政王也比让太后垂帘听政好!」
他们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纱帘后的卫国太后默默地攥紧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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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怀里仅有三岁的幼帝还懵懵懂懂的,全然不知堂下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卫国国相姗姗来迟,那些大臣们才收了话头。有些还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前去恭维国相。
国相站在朝堂最前方,看似礼貌,实则以命令的口吻朝纱帘后的卫国太后问道:「不知太后今日召臣等有何要事?」
卫国太后道:「有梁国使臣遣了交涉文书来,说想借道,哀家不知是否该同意,才召众卿前来商议。」
说罢,她就让人把梁国发来的文书送至国相手中。
朝堂众人见她如此行事,既有些轻蔑,又有些满意。虽然这太后是个无用的傀儡,但一到正事上,不还得靠他们这些男人?
区区借道的小事都拿不定主意,若是他们男人来做主,都不需要考虑,直接把那梁国使臣打出去就是了!何至于这样大动干戈?一国之道是那么轻轻巧巧一封文书就能借出的吗?!
也就太后这个女人分不清轻重,竟拿着这样的小事来劳烦他们!
众臣暗中鄙夷时,卫国国相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文书,越看,他的眉头越是紧锁。
看完文书后,他竟长长的嘆了一口气。
其余朝臣有些不解,不知这文书里究竟写了些什么,才让位高权重的国相都如此作态。
依附国相势力下的某个官员仗着身份,问道:「国相大人何故嘆气?这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把梁国使臣打出去不就了了吗?」
其他人也附和着问道:「是啊是啊,听闻列国联手攻打梁陈,想必这梁国是亡了国,想从咱们这里逃命去别处?」
「这还需要考虑吗?一群丧家之犬,叫他们借道,说不定还要得罪列国,反倒给咱们自己引火烧身呢!」
「还是打出去的好!」
还有人指桑骂槐道:「我听闻那梁陈两国皆是女帝,当时我说什么来着?牝鸡司晨,必有灾殃!这可不就应了吗?」
「正是呢!叫女人沾染朝政,不亡国才是稀奇了!可惜咱们陛下还小,否则咱们也能去分一杯羹呢!」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嘲讽着,脸上的不屑都快要溢出来了。
卫国国相脸色铁青:「够了!都住嘴!」
众臣被国相一声厉喝,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
国相沉声道:「列国联军已尽数被俘,梁陈正欲踏平列国,如今梁国借道,是因着越国已破,想从咱们这里去攻楚国!」
「什么?!!」
卫国众臣齐刷刷的惊唿出声。
纱帘后的卫国太后却终于扬起了一丝快意的轻微嗤笑。
卫国国相将梁国文书展开传给众臣:「若文书是真,那这借道一事,还真得好好商议商议才是。」
否则,若是得罪了梁国,他们也捞不着好果子吃。
毕竟梁国刚刚攻破的,可是才将卫国劫掠了一番的越国!
越国尚且能打得卫国败退连连,被掳了好些人口马匹,又派了和亲公主才勉强保住国祚,要是换成能把越国打得亡国的梁国,他们恐怕是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众臣看完了那封文书,刚刚出言讥讽的那些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这......咱们怎知这文书上说的是真是假?梁陈那一群女人,怎么能大破列国联军呢?那可是百万联军啊!」
「是啊是啊,咱们要不还是从长计议吧,万一,万一这文书上写的不是真的呢?」
毕竟外交辞令都是要「润色润色」的,他们男人最懂这方面的语言艺术了,区区几行小字就能颠倒黑白这种事,他们哪个不是箇中高手?
所以他们都对这文书表示了质疑。
但卫国国相却怒喝一声:「煳涂!文书辞令能作假,越国王印能作假?!若是梁国果真败了,她们如何跨得过越国的国境?!」
但凡越王没死,他也不至于连王印都落在了梁国人手里,还叫梁国大喇喇的横穿了国境线!
国相这一声怒喝,直接撕破了卫国众臣的遮羞布。
他们不是没看见越国王印,也不是看不破梁国这封文书能从越国递来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不愿意承认女人能有如此能力而已。
可如今,不是他们嘴硬就能煳弄得过去的了。
因为这封文书虽然措辞正式礼貌,但上面加盖的越国王印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他们:上一个敢反抗她们的,已经亡国了。
卫国众臣立刻如丧考妣的沉下了脸。
刚刚他们还在大言不惭的辱骂牝鸡司晨,可现在好了,梁国的文书直接加盖了越王印递过来了。
众臣沉默了半晌,只讷讷道全凭太后处置。
这事他们拉不下脸来做,但太后也身为女人,让她顶在前头,他们还能勉强维持少许尊严————看,这决定不是我们做的,而是一个垂帘听政的女人做的,我们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这样就算是这事后来出了什么意外,导致后世要戳嵴梁骨,也先戳的是太后那个女人。
他们有什么错呢?他们只是在太后垂帘听政下被迫同意借道的臣子罢了!
而若是此事做得好了,果真与梁国攀上了关系,那他们也有话说,因为他们都是朝中砥柱,没有他们许可,太后不过区区一个女人,她能有什么决断?!
就这样,一封卫国太后亲笔写下的回信传到了梁国小将军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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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小将军飞快的看完了这封盖着凤印的文书,有些惊讶。
她倒不是惊讶卫国同意借道,因为两个不熟的国家之间借道虽然会让借出道路那方很没面子,但只要卫国不傻,就不敢在这种时候跟她们硬犟,所以卫国同意借道这事完全不出意料之外。
她惊讶的是,卫国如今居然是由太后统领朝纲。
不知是担心梁国认为卫国派女人回信是不够尊重,还是想顺势借着同样是女人的太后之手与梁国女军攀攀关系,这份回信中言辞温婉的大略解释了一下情况。
卫国先帝病逝,而太子是他的老来子,也是卫王膝下的独苗苗,因此年幼的新卫王只能提前继位。
为了辅佐幼帝,也为了壮大家族势力,卫国国相一派便扶持了出身本家庶女的卫国太后垂帘听政。
卫国太后在信中寥寥几句,简略的解释了一下国中情况,言说己方先前因为先帝的国丧举国哀痛,所以才没能及时得知梁陈大胜的消息,也未能给得胜的梁国友人送上贺礼。
因此随信而来的,还有几车礼物,卫国太后说希望梁国不要推辞,他们愿与梁国交好,借道之事他们也自会安排云云。
梁国小将军看完这回信后,想了想,果真没有推辞卫国的「薄礼」,还给卫国太后再修书一封,与她约定了借道的时间。
子衿听闻卫国状况后,对这位垂帘听政的卫国太后很是好奇。
她被男人们推出来做挡箭牌,那她有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呢?她对卫国朝政如何看?她有没有生出自己做君主的心思?卫国国中又因此有什么变化没有?
种种问题浮现在子衿眼前,让她决定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去採访一下这位在男人堆里垂帘听政的卫国太后。
梁国小将军与卫国太后定下借道的章程后就率军出发了。
她们有了卫国太后的手书,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从卫国上空飞过去,并且还要应卫国太后的邀请,在卫国王宫暂歇一日,彼此之间稍作往来。
第140章
拿到卫国太后的手书之后, 梁国小将军就带着预备军出发,准备横穿卫国了。
她们齐齐御剑从卫国上空飞过, 留下了一大片惊唿。
卫国百姓们不知内情, 卫国太后宣布此事的诏书还来不及分发至治下,所以百姓们便把从空中飞过的剑阵当成了仙人。
由于剑阵离得远,看不清上头的人, 但梁国预备军的天女们身上的战甲很是显眼, 于是卫国百姓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头上飞过的仙人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战神爷爷」,或者「天兵天将」。
在先前天宫出世时, 他们就有过许多猜想,卫国各地的巫祝们也扯着天宫的大旗为自己信仰的神明拉拢人心。
才遭受过战乱掳掠的卫国百姓们急切的需要一个精神寄託, 因此他们对本国信奉的神明越发的虔诚起来。
如今梁国剑阵的路过,也只是让他们更加坚定了一些而已。
梁国小将军看见了下方俯首叩拜的百姓,但现在她们没空下去跟他们解释。卫国太后在手书中说了,她已发下诏书让各地官府准备接待梁国预备军,也会将她们的消息告知百姓。
所以梁国小将军知道卫国百姓们迟早会接到卫国太后的诏书, 她们现在去解释纯属是多此一举。
梁国的剑阵只急行军了半日, 就停在了卫国王都上空。
卫国王都中顿时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王都百姓还以为这是什么神迹或是天罚。
卫国太后听说了消息后大惊。「梁国女军果真已经到了王都?!可我的回信才转交给梁国使臣不过半日啊?!」
前来报信的宫人显然也很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她语无伦次道:「她们, 她们是飞过来的!」
卫国太后正想问是她们是怎么飞的时候, 王宫上空传来一阵唿啸而来的破空声。
密密麻麻的剑阵倏忽之间就已掠至卫国太后头顶!
卫国太后拼命掐着掌心,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失态。
她深吸一口气, 鼓起勇气扬声朝空中问道:「敢问贵军可是借道的梁军友邻?」
梁国小将军压下飞剑, 停在与卫国太后平视的位置一抱拳:「正是。我等来得有些急, 失礼了。」
卫国太后恍恍惚惚的摆摆手, 转头命人设宴去了。
梁国小将军带着几个小副将和子衿十分礼貌的接受了卫国太后的宴请。
子衿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位太后。
她看上去似乎只有三四十左右, 但鬓髮却已经有些花白了。且她的行动语言都极为典雅,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女子该有」的矜持与礼貌。
很赏心悦目的同时,又很一板一眼,几乎不太看不出她个人的情绪与性格,倒像是一个温顺乖巧的玩偶。
这样的太后,当真能做到垂帘听政吗?
子衿在宴席上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在心里打出了一个问号。
在子衿暗中观察的时候,梁国小将军已经跟卫国太后寒暄上了。
这顿宴席虽然精美,看得出卫国太后是费了心的,但对于吃惯了灵食的梁国的小天女们来说不过尔尔。何况她们也不是真来吃席的,只是来跟卫国进行一些官方的往来而已。
卫国太后一边跟梁国小将军寒暄,说着些「年少有为」的恭维,一边又默默地记下她们似乎对食物不大热衷,看来若想与她们交好,用珍馐佳肴这条路是没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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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太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尽量与她们交好。
明明她只是个被推出来挡刀的傀儡太后,没有半分实权,这些国与国之间的大事也轮不到她费心,可她却仍旧想给她们留下些好印象。
不是为了卫国的将来而与梁国交好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她自己想要与这些年少又意气风发的小女军们多说说话。
也许是她们身上的生机太旺盛,能勾起人心底深藏的艷羡与渴望吧。
......若是她的女儿能投生在梁国,成为和这些小女军一样的女子该多好啊。
卫国太后眼中浮现出一丝痛色。
卫国太后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她很快就意识到了梁国小将军是个性格跳脱不喜拘束的人,于是她便自然而然改了之前公事公办的寒暄口吻,换上了另一幅更亲昵随和的态度。
她放弃了那些她自己也不爱说的官腔奉承,转而跟梁国小将军聊起了家常般的话题。
「......我曾有个女儿,她当时也有你这般大小,所以我见着小将军便心生欢喜,忍不住想与你们多聊聊。」
梁国小将军果然对这样家常的话题更感兴趣,她好奇问道:「当时有我这般大小?如今呢?如今她多大了?把她叫上一同来吃饭呀。」
卫国太后痛色更甚。
「她,她已经走了五年了......」卫国太后忍着泪意,轻声道:「六年前,楚越联手攻我卫国,先帝亲征落败后,便派人议和。」
她的女儿,也被送去越国和亲了。
可她却在和亲的第二年就香消玉殒,卫国太后连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只能求卫王,求他把女儿的骨骸接回故里落叶归根。
卫王原本是不同意的。
因为越国正是为了羞辱他们卫国,才故意将和亲的卫国公主折磨致死的。这样的越国,如何肯将已故公主的骨骸归还给他们呢?
而且,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卫王拒绝了卫国太后,当时的卫国王后。
那时的卫国王后悲痛欲绝,在卫王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差一点就要随着女儿去了。
最后卫王只能看在卫国王后身后的国相家族的面上,派人带了许多礼物,将卫国公主的棺椁接了回来。
但他却不许女儿进入王陵,只给她另修了一座小小的公主陵,就在卫国王宫不远处。
再后来,卫王去世,只留下了一个妾妃所生的小王子。
根据卫国后宫的规矩,这个母妃难产死去的小王子就养在了卫国太后的膝下。
卫国本就国力不□□王去世后王位空悬,更是引得周遭列国各个虎视眈眈。
无奈之下,卫国国相扶持太后垂帘听政,实则他们趁机独揽朝纲,将整个卫国握在了手中。
可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卫国太后是个被推出来的傀儡,他们还是骂她牝鸡司晨,骂她野心勃勃,骂她大逆不道,骂她玷污了卫国朝纲。
因为他们不敢骂握着实权的国相,所以他们只能去辱骂无辜的卫国太后,藉此来宣洩自己的愤怒。
他们骂卫国太后辅政无为,不配母仪天下,可他们却象徵性的忽略了他们从不允许女子读书干政。
在他们眼里,王后就该本本分分的养育王子,不沾染半分朝政,可当她被架上宣室殿后,他们又认为她应该做个贤后,不惜一切代价为年幼的新帝扫平一切障碍。
比如,把持了卫国朝政的国相家族。
这些话卫国太后并没有说出来,但梁国小天女们却听明白了。
她们自然是愤慨的,可她们也不好将手伸太长,去干涉别国的事务。所以梁国小将军沉默了一会,只说可以去祭拜一下亡故的卫国公主。
卫国太后捏着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应了一声。
这些年她做梦都想去公主陵看看女儿,可她却出不了这重重深宫。
她甚至只能借着梁国女军的势,才能在五年之后,出宫去看一眼女儿的陵寝。
多讽刺啊。
卫国公主的陵墓距离卫国王宫不算远,马车只需半个时辰,御剑更是眨眼之间就能到。
可就是这样一段短短的路,困了卫国太后整整五年。
子衿带上记录「小事」的影册,把卫国太后在公主陵前无声落泪的样子录了进去。
她的悲痛是那么的明显,连抚摸墓碑的双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可她还需要顾及大家闺秀的礼仪,不能哭出声,不能弯下腰。
她只能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墓碑前,端庄得体的泪流满面。
卫国太后的无声痛哭让梁国的小天女们也心酸不已。
然而片刻后,梁国小将军忽然惊唿了一声:「那是什么?!」
众人齐刷刷的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卫国太后的身边,似乎有一抹朦朦胧胧的白影。
那半透明的影子很模煳,也很浅淡,一直围着卫国太后打转,似乎还在不停的往她手下凑。
子衿睁大了双眼。
她的修为是在场小天女里最高的,也是刚接下了新六道律令之责的半神,所以她能很清楚的看到那影子的脸。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眉眼与卫国太后有七分相似。
卫国太后看不见她,她好像也看不见其他人,但她却像雏鸟一般,不停的往卫国太后身边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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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却穿过了卫国太后的身体,始终没法碰触到那双颤抖的手。
她如同飞蛾扑火一样,徒劳的一遍又一遍的试着把自己的「脑袋」伸到卫国太后手下,却又一遍又一遍的穿过了墓碑和太后的手。
子衿看到她的脸上流出血泪,悽惶的发出了一阵人耳听不见的尖啸声。
沉浸在悲伤中的卫国太后似有所感,双手在空中摸索了一会,惶惶然的问道:「静柔,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梁国小将军大步跨上前,把卫国太后的双手握住,虚虚的停在了残魂的头上。
那一抹残魂瞬间安静下来,乖巧的保持着小半截影子,让自己的脑袋悬在卫国太后的掌心下。
「你身边有一抹残魂,她一直在往你身上飘。」梁国小将军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就是你女儿。」
「她此刻就在你身边。」
卫国太后勐地抬起头,眼中全是希冀。
第141章
没有人知道, 在女儿去世后,卫国太后曾日日夜夜不得安寝。
她无数次梦到女儿流着血泪喊着「母后」, 可却始终无法走到她的身边去。
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倒在血泊中渐渐消散。
卫国太后已经不记得自己从噩梦中惊醒了多少次。
她想去祈求神明救救她的女儿, 可卫国的神明爷爷也不许女子祭拜。
绝望的卫国太后只能像上苍祈祷,让她再去见女儿一面,哪怕是能在梦中将伤痕累累的女儿抱起来也好。
可她这样渺小的愿望也没能实现, 她甚至不能把这愿望说出口。
因为她是卫国的太后, 她要母仪天下,她要抚养幼帝, 她不能在众人眼前露出半分不得体的样子。
她再悲痛也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将自己对女儿的思念表达出来。否则, 朝臣们会指责她,说她为了「区区一个公主」失了仪态,得罪了越国,从而为卫国招来祸患。
被送去和亲的静柔公主死在了越国,可卫国朝臣们为了不触怒越国, 自家的公主被折磨致死, 他们也不敢吱声。
他们连给公主举行葬礼都不敢, 只草草的埋进了小小的公主陵就了事了。
他们说,这样是为了避免惹来越国的不喜。因为越国不喜欢静柔公主, 所以他们也不能对为国捐躯的静柔公主有半分同情。
顶多在私下里说一句她以生命换来了母国几年的和平, 「死得其所」罢了。
可明明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静柔公主的死是越国借题发挥,想打卫国的脸而已。为了不让自己忘恩负义的嘴脸太过明显, 有些人还要扯些遮羞布来掩饰。
他们说, 都怪静柔公主自己不够柔顺听话, 不够有本事伺候好卫王, 才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样的谎话说得多了, 有人就当了真。
越来越多的人指责静柔公主「不贞不静」,还趁机指责卫国太后教女无方,害得卫国不能与越国成为「好姻亲」。
卫国太后对此心知肚明,可她却没法为女儿正名。
她只能在铺天盖地的指责里夜夜噩梦。
她自身难保,又该如何保护女儿?
在这样的折磨下,卫国太后年纪轻轻就生了白髮。
如今听梁国小将军说,她的女儿就在她的身边,卫国太后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在空中摸索着女儿的残魂。
她毫不犹豫的相信了梁国小将军的话。
因为她们有着令人惊嘆的能力,也因为卫国太后本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任何人在这种时候给她一丝希望,她都愿意信。
可终究是阴阳两隔,她还是看不见静柔公主的残魂。
静柔公主的残魂配合着母亲徒劳的在空中摸索的双手,不停的把自己的脑袋往她手下飘。
可她们俩都只能穿过对方的身体,一个看不见摸不着,一个看得见却无法触碰。
梁国的小天女们看得难受,想帮忙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国小将军将目光转向子衿:「子衿,你有没有办法,让太后和公主再见一面呢?」
子衿沉默了一会,在自己的储物镯里摸了半晌,摸出来一张师尊给的转化符。
这个转化符里有一丝神力,理论上可以实现一次「虚实转化」,但子衿也没用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我试试看,」在卫国太后含泪的目光中,子衿压力有点大,「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先试试看。」
卫国太后几乎是爬过来,跪在了子衿的脚边。
子衿抿了抿唇,将这张转化符贴在静柔公主的残魂上,聚出一丝灵力,激活符纸。
虚实转化-发动成功。
静柔公主的半截残魂在符纸的加持下逐渐凝实,显出了身影。她似乎已经失去了大半神智,周围的人她仿佛都看不见,只知道往卫国太后的怀里扎。
卫国太后勐地睁大双眼,一把抱住了女儿,失声痛哭。
「静柔!!我的女儿!!」卫国太后第一次失态,哭声悽厉得直戳人心,「是母亲没用,保护不了你!我苦命的女儿啊!」
她哭得肝肠寸断,可静柔公主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满脸眷恋的把脑袋搁在母亲肩上,心满意足的闭上了双眼。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子衿嘆道,「再见母亲一面,是她最后的执念。」
五年的时间,足以将一抹残魂的神智消磨大半,只留下最深,最深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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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太后抱着女儿的半截残魂,膝行上前就想给子衿磕头:「小神仙,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求求你!我愿意一命换一命!」
子衿扶住她,不让她磕下去。
「静柔公主的灵魂一直被困在棺椁里,她的魂魄已经散了大半了,」子衿不太忍心看卫国太后,「我只能试试看,能不能让她转修阿修罗道。」
「如果你能唤醒她的神智,能跟她沟通的话,我可以给她一卷天女诀,让她成为鬼修。」
新的六道轮迴确立后,这世上的冤魂就有了归处。
她们要么被接引到地狱道中重新投生,要么执念未尽,继续留在人间转修阿修罗道。
待阿修罗道修得圆满,她们就可以重获人身,再修人道,若是幸运的话,还可以飞升至仙界。
卫国太后不懂什么是阿修罗道,她只听懂了她的女儿还有机会重获人身,于是她立刻抹去眼泪应道:「我可以!我一定可以唤醒静柔的神智!小神仙,您等等我,等等我!」
说罢她就像女儿幼时那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又给她唱起了她从前最爱听的歌谣:「月儿明,星儿静......」
静柔公主的残魂听到这歌谣,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开了眼睛。
卫国太后调整了一下姿势,捧着女儿的脸,跟她额头抵着额头,流着泪继续哼唱。
随着她的哽咽的歌声,静柔公主的眼神逐渐开始聚焦。一曲唱罢,卫国太后又讲起了静柔公主幼时最爱听的故事。
静柔公主的残魂从一开始的呆愣愣的样子,慢慢变成了歪着头若有所思,随后又渐渐地眼神清明起来。
她在卫国太后的一声声唿唤里,终于发出了五年来的第一句人声。
「母亲————!!」
卫国太后又哭又笑的搂住她:「哎!!母亲在这里!就在这里!」
静柔公主的残魂竟真的被唤醒了部分神智,想起了些许生前的事,也有了些简单的思考能力。
但她似乎很怕生,一直缩在卫国太后的怀里怯生生的不敢看其他人,也不敢靠近除了母亲以外的所有人。
子衿只好把天女诀的传法金光递给卫国太后,让她转交给静柔公主。
卫国太后接过那一团金光,哄着女儿接下了它。
天女诀里带有一丝神力,这一丝神力,足以让静柔公主的残魂凝而不散。只要她能成功领悟,她就可以找回神智,成为鬼修。
卫国太后看着女儿重新闭眼,紧张得唿吸都放轻了,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两炷香后,静柔公主的残魂竟慢慢的重新聚拢,从半截聚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形,而她也再次睁开了眼睛。
成功入了阿修罗道的静柔公主醒来就先向子衿叩首道谢,卫国太后喜极而泣,也和她一起叩谢子衿。
子衿连忙把她们母女俩拉起来,又给了卫国太后一团传法金光。
「你们好好修炼,将来才有可能真正的重逢。」毕竟现在静柔公主是鬼修之身,还不大适宜多与活人接触。
静柔公主闻言立刻从母亲身边离远了一点,生怕自己的鬼气会沾到母亲。
梁国小天女们见峰迴路转,个个都上前道喜,还顺手给卫国太后和静柔公主母女俩送了好些丹药功法。
梁国小将军道:「太后如今既然已经踏上了道途,何不趁此机会真真正正的垂帘听政?」
卫国太后本来还有些迟疑,「可是,我并不懂治国.......」
梁国小将军笑道:「不懂可以学么!难道男人们生来就会治国?你若是大权在握,自然有人愿意依附于你,为你效力!」
「况且,只有你拥有了实权,你才可以为静柔公主正名,让那些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付出代价!」
此言一出,卫国太后的眼神果真坚定了起来。
「将军说得对,我从前就是太过软弱无能,才会连女儿都护不住,连她死后的清名都保不了!」
她攥紧了手指:「既然我已经担了这么久『牝鸡司晨』的骂名,再进一步又有何妨!」
静柔公主连忙飘过来:「我也愿助母亲一臂之力!」
子衿和梁国小将军对视一眼,干脆席地而坐,一个给卫国太后讲治兵之策,一个给静柔公主讲阿修罗道的修炼之法。
其余小天女也纷纷帮忙出谋划策,卫国太后一时记不下这么多东西,她们就用留影石录下各种心得,一股脑的送给卫国太后。
卫国太后和静柔公主收穫颇丰,她们连连道谢,简直恨不得肝脑涂地以报大恩。
静柔公主听了子衿的教导后,决意前往地狱道。
「我去和亲之时还有许多僕婢丫鬟,她们的魂灵还在异乡漂泊,我想将她们接回故里,再让她们也修鬼道,在暗中帮助母亲扫平障碍!」
子衿颔首道:「这也是个办法,你们母女虽然不能时常相聚,但一明一暗相互配合,早日拿下卫国也是个好事。」
「待太后真正掌权后,便可多做功绩,有功德与龙气护体后,你们就可以时不时的团聚一二了。」
卫国太后更是感激无比,她道:「若我果真不负众位大恩,登上大位,我愿将卫国附于梁国,年年朝拜不绝!」
梁国小将军大喜,当即与她定了盟约,还给她留下了一个能与自己随时传讯的玉符。
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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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道中。
借了子衿一丝灵力来到此地的静柔公主漂浮在昏暗寂静的黄泉道上。
她如今神智已醒, 记起了大半过往。
在听说越国已破,仇人们也尽数亡于除恶咒下之后, 她身上原本有的一丝復仇的执念也消散了。
她来地狱道, 是为了寻找那些曾经跟随她和亲去往越国,而后又被磋磨死的丫鬟僕婢们的魂魄。
子衿告诉她,现在六道初定, 轮迴无主, 所以大部分残魂都只能遵循着生前的执念,要么徘徊在死后的地方, 要么懵懵懂懂的被拉入地狱道。
地狱道暂时还没有阎罗殿,只能靠黄泉为魂魄托生。
黄泉边上有座奈何桥, 桥上挤满了失去了神智混混沌沌的魂魄。
它们茫然的在奈何桥上飘荡,有些被挤下了桥,跌入黄泉中,便顺势进入了轮迴。而那些没有被挤进黄泉的魂魄,就在奈何桥上或者黄泉边继续懵懵的徘徊游荡。
静柔公主牢记子衿的叮嘱, 直直的往黄泉边上, 去寻那些眼熟的影子。
她很快就找到了她们。
一群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阿嬷的魂魄呆呆的站在黄泉边, 迟迟不肯去投生轮迴。
她们跟之前静柔公主差不多,都已经失去了大半神智, 只能浑浑噩噩的飘来飘去。
但仔细看她们飘荡的地方, 似乎永远只在那一小块地方。她们不知为何,一直挤在黄泉边上, 看着黄泉发呆, 一副想过去又过不去的样子。
静柔公主飘到她们身边, 才听到她们低声的喃喃。
「回家......回家......」
「渡, 渡河......公主, 回家......」
静柔公主听到她们的话,顿时泪意盈盈。她们去越国和亲时,曾渡过一条大江,所以她们现在把黄泉当成了那条大江,心心念念的想要渡江,想要回家。
所以她们才会一直徘徊在此。
因为那条大江和眼前的黄泉一般壮阔,以她们的力量根本无法横渡过去,只能日日游荡在这里,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要回家。
像她们这样的亡魂还有很多很多。
她们有的在奈何桥上驻足不前,有的在彼岸花海里寻寻觅觅,有的在黄泉渡口茫然飘荡。
她们有老有少,有高有矮,下到仅有一团的婴灵,上到垂垂老矣的老妪,什么样的都有。
乍一眼望去,整个地狱道中,竟几乎都是这些女子怨灵。她们的死状各有不同,看得人头皮发麻。
静柔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些是古往今来和她们一样惨死的女子。她们执念不散,又不愿再入轮迴,于是地狱道就成了她们唯一的容身之所。
静柔公主眨去泪意,现在她能力不足,暂时无力顾及其他,只能先将故人的残魂带回。
她飘到那一群想要渡河却又无能为力的女子之间,牵起她的奶娘和贴身大丫鬟的手,轻声道:「我来带你们回家了。」
那个老阿嬷和年轻的小姑娘已经没了大半神智,连静柔公主都认不出来了,可她们却在被静柔公主拉着手时,呆呆的落下了两行血泪。
静柔公主成功的将她们的残魂带回了人间。
因为她们都本能的跟上了静柔公主,与她一同走出了地狱道。
看到她们回来,子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她们来往于两界之间,所消耗的灵力都是由她一力提供。
光是开界门就花了她不少力气。
「唿————回来了就好。」子衿有些疲累的坐到地上,「不过,这次是事出有因,你们才能往返两界之间,但以后地狱道中规章制度齐了就不能再随意穿行了。」
现在是因为地狱道主位空悬,子衿为了能在万千魂魄中寻找合适的鬼修苗子才不得已而为之。
在初期时特事特办,等选出了更多的鬼修,足以将地狱道平稳支撑起来后,人间与阴间就不能再这样随意穿行了。
即便是鬼修,也要在特定的,符合要求的情况下才能来往与两界之间。
否则,两界混淆,对人,对鬼修都不好。
静柔公主点点头,应了一声,记下了子衿的话。
她带回来的残魂们也在梁国小天女们的帮助下成功入道,晋为了鬼修。
她们与静柔公主,卫国太后彼此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后,才稳下心绪,商量起接下来的事情。
鬼修们听闻卫国太后有意真正执掌大权后,纷纷响应,表示自己可以出力。
而子衿也默许了她们的行为。
还是那句话,初期路难,特事特办。
有鬼修们在暗,卫国太后在明,她们齐心协力让卫国换一片天也不难。
卫国太后决意苦学用人之策,兼修治国之道,将来便一不做二不休,效仿梁陈,也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
纵然她现在还不太懂如何治国,但她出身大家,耳濡目染的也懂许多东西,她再勤加学习,不怕学不会。
子衿的话成为了她的支柱:没有人生来就会治国的。
那些男人们不也是经过了各种学习后,才习得的治国之策么?他们可以,那她也可以!大家都是人,谁又比谁更聪慧呢?
况且她还有女儿和其他鬼修们暗中的支持,和自己新晋的修为傍身,她完全可以不动声色的学习起来。
垂帘听政的朝堂,就是她最好的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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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太后整理了衣衫,带着一储物袋的赠礼回宫去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凡人看不见的,飘飘忽忽的新晋鬼修。
梁国小将军拒绝了卫国太后的重谢,她们在此停留了一日,也该重新启程了。
与卫国太后一行道别后,梁国的小天女们又整装待发,朝着卫国边境,往楚国去了。
她们走后,卫国的朝臣们才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进宫找卫国太后询问情况。
心境大改的卫国太后几句话就打发走了他们。
朝臣们听闻梁国预备军愿与卫国交好时就松了一口气。
他们沾沾自喜的认为自己决断英明,把同为女人的卫国太后推出去挡刀真是明智极了!
她若接待得好,与梁军结下了交情,那他们就可以坐享其成,而她若是出了纰漏,他们就可以把黑锅全甩给她,让她去背负千古的骂名。
既然事情已毕,朝臣们就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身后,多了一抹看不见的影子。
卫国太后露出了一丝极浅的冷笑。
来日方长。
另一边,子衿一边跟着大家御剑赶路,一边整理卫国的影册。
她按照国别,将影册分成了好几册。
在《卫记》里,她留了许多空白之处。她与卫国太后交换了传讯玉符的联络方式,拜託她和静柔公主帮忙多录些卫国的变化。
卫国太后自然应下,她也很乐意将这非常有纪念意义的过程一一转录下来。
所以这些空白的地方,子衿要等卫国太后寄来新的留影石后再补齐。
卫国一行,让梁国的小天女们全都若有所思。
尤其是亲眼看见鬼修们的惨状之后,许多小天女更坚定了自己将来要去地狱道做审判的信念。
转修执法之道后,她们将来的择业可以不限于人间。
地狱道未来会有阎君,判官,城隍,无常,勾魂使,巡察使等等等等职位,这些职位天女皆可报考,并不限制种族。
人修,鬼修,阿修罗道中的妖修灵修,只要通过了考核就可以上岗。
子衿还与她同修执法之道的小天女们一起草拟出了一份未来的地狱道公务员的大致框架。
大天女们也在旁一起协商,最终她们合力把第一版的地狱道管理构架弄了出来。
子衿还在律令法典上又添了一道新的律令:除恶鬼道与畜生道外,其余四道修士皆可发愿前往地狱道。
不管是去就职,还是去短暂的打个零工开阔心境,只要是符合要求的修士,都可以去一同建设百端待举的地狱道。
为此,子衿还特意上报兴元帝,请求她帮忙过目地狱道的框架雏形,并将此道消息广而告之,让其他修士们也知道未来可选的道途又多了一个。
兴元帝对此很感兴趣,她拉了神佑帝一起把这份雏形草稿完善了一番,随后又将地狱道正急缺人手的消息层层下发。
梁陈之中,很快又兴起了一股「去地狱道就业」的新风潮,尤其是那些各大院校的小天女们,一个比一个踊跃。
因为兴元帝与神佑帝为了促进地狱道的发展,使阴阳两界之间能够趋于平衡,也为了避免阳间善无善报的事情发生,她们下令大力帮扶地狱道。
第一批自愿前往地狱道的修士,在读的涨学分,已毕业的涨工资。
这下天女们就坐不住了,尤其是那些即将毕业的小天女们,几乎是整整齐齐的报了名,想去地狱道中大干一场。
并且由于这道诏令,梁陈的各大天女院校还吸引来了一批新的异族学员前来报名。
比如新晋的鬼修,又比如灵气日益充裕后渐渐现世的妖修灵修。它们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齐刷刷的跑来梁陈,眼巴巴的想报名入学。
兴元帝与神佑帝接纳了这些异族修士,还给她们办理了本国户籍,让她们也成为了有归属地的子民。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子衿把求助发给兴元帝后,就收起影册继续赶路去了。她这个兼职的小史官马上就要记录下一本《楚记》了。
来到楚国边境后,梁国小将军只派了一个小队,就把楚国的边军全部拿下了。
她挠了挠头:「奇怪,这楚国的边境防卫怎的如此松懈?」
不怪她疑惑,实在是守边的楚军们太不像话了,试图抵抗她们的没几个,但当场丢盔弃甲求饶的倒不少。
第143章
楚国, 地处中原,毗邻卫国, 在列国之中, 也算得上是个国力强盛的大国。
列国攻打梁陈所集结的联军中,楚军的数量足有二十余万人,是不折不扣的一大股势力。
楚王与越王一样, 亲自率军出征, 为的就是能在伐下樑陈后,楚国能有更大的话语权, 多分上一杯羹。
分战利品,一方面要看自家出力多少, 另一方面,还要看自家将领在联军里说话的分量有几何。
若是别国国君亲自带兵,那么这个国家在战后拍桌子扯皮的底气都比别国的将军王公们更足些,所以楚王衡量一番后,选择了亲征。
左右现在列国的主力都已结成联盟共同攻打梁陈, 也不存在哪家还有多余的兵力偷袭别国, 顶多就是留守一部分兵力看家就罢了。
而未能加入列国联盟的, 多半都是些小国,不足为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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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考虑下来, 国君亲徵才能使得此战利益最大化。
像楚王这样想的君主不少, 因此,列国联军的俘虏队伍里, 有不少都是各国的君主或王室成员。
楚王也在其中。
楚王被俘后, 神佑帝一视同仁的给他扔了一份赎金单子和一份战败赔偿单子, 还十分大度的放了几个楚国的小将回去报信。
他们出发回国报信的时间比预备军出征早了大半个月, 因此, 在梁国预备军还没打到楚国时,他们就已经快马加鞭的赶回了本国。
当梁国预备军打到楚国边境时,他们已经乱闹闹的吵了好些日子了。
为什么吵呢?
自然是为那两份高额的赎金赔偿单子而吵。
神佑帝丝毫没给这些打进家门口的强盗留什么颜面,赎金单子上要了十五座城和半个国库,战败赔偿单子上又要了十五座城和另外半个国库。
对楚国而言,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他们刚拿到这两张单子的时候都傻眼了!光是列国联盟战败的消息,他们就花了好几天才能勉强接受。
可这两张赎金赔偿单子,他们就没那么容易接受了。
于是楚国朝臣们在朝堂上吵了好些天,也没吵出个什么可行的章程来。
照单赔偿是不可能的,这两张单子若是照着赔,他们楚国恐怕就要破产了!
所以他们也想像从前那样,战败了就去求和。而按照惯例,求和的「诚意」里,自然是少不了大家默认的和亲。
但问题就出在这个和亲上。
以往列国彼此征战,战败国送去战胜国和亲的全都是本国公主,无一例外。
可这次的情况却不同:那梁陈两国皆是女帝。
这样一来,派公主前去和亲就行不通了。
楚国的王子们几乎炸了锅。
他们深知战败和亲的公主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所以轮到他们时,他们就不肯了。
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他们可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啊!还是手握实权的王子!怎能受此折辱?
楚国的王子们说什么也不肯像曾经的公主们那样「为国奉献」,哪怕他们享受的是比公主更滔天的富贵和更实在的权势。
几个已经成年但还未娶妻的楚国王子带着自己手下的党派,竭力的把和亲的重任往外甩。
为了逃脱和亲,那几个还没成婚的楚国王子用最快的速度娶了王妃。
这下就没有王子能去和亲了,大臣们又自危起来。
王子已婚,那按照往日的规矩代换一下,就该在世家贵族中挑选子弟封个封号送去和亲。
可大臣们家中的儿子,那可都是他们振兴门楣的希望,继承家业的命根子,怎么能送去给人糟践呢?
朝臣们吵啊吵,楚国的朝堂几乎每天都鸡飞狗跳。
他们在朝堂上吵翻了天,民间也跟着动盪了起来。
列国战败,楚国将要面临巨额赔偿的消息飞快的传了出去。连带着一同传出去的,还有梁陈女军的种种可怕传说。
据说,那边的母老虎个个兇悍无比,她们身如铁塔,貌若夜叉,她们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轻轻松松就能把一个壮年男人撕成两半拿去下酒吃。
各种匪夷所思的谣言四起,楚国中的男人们几乎人人悬心。
因为楚国王子们连夜娶亲的消息也传出去了,楚国的大臣们也正在一场接一场的给家中儿子娶妻。
照这样下来,到时候被送去和亲的,恐怕就只能在民间选男人了。
一时间,楚国男人们慌张了起来,纷纷张罗着娶亲。
可问题又来了。
楚国没那么多女人。
因为在列国中,有句话叫「一家有女百家求」,而这句话的下一句,叫「百家有女一家留」。
由于溺杀女婴成风,随处可见的女婴塔,让楚国中的女子数量比男人少了一大截。
在往日,这是没什么要紧的。毕竟列国征战多,一场战争下来就能死伤无数男人,有他们拉平了比例,列国中的男男女女还勉强能保持个差不离。
可现下却不同了。
二十余万楚军被俘,他们当中,绝大部分都是取了亲的。因为列国中的士兵生死难料,他们的家人都会早早地为他们娶妻生子延续血脉。
这样算下来,楚国本就不多的女子,就没能剩下多少未婚的了。
可现在的楚国却人人都抢着娶亲,连往日看不上的寡妇都争着娶,连那些不知道自家男人死没死在战场上的妇人,都被当成了寡妇硬是被人强娶去了。
等楚国王室重臣们发现不对,赶紧叫停时,楚国中已经没多少未婚的人了。
几乎所有的女人,老的少的全被强娶完了。甚至于那些娶不到妻子的男人们,也纷纷凑在一起,强娶了「共妻」。
楚国的王室重臣们慌了。
他们开始互相指责,连那几个带头娶妻的王子都被明里暗里骂了许多回。但他们自知理亏,也没敢多争辩。
然而现在他们是彻底陷入困境中了。
和亲的人没了,他们该怎么办?多添赔礼?那是不可能的,要是他们肯多赔,也不至于打和亲的主意。
楚国朝臣们又掀起了新一轮的骂战。
他们指桑骂槐,从楚国王子骂到死对头,骂到上头时,竟有谏官连着被俘的楚王一块给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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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奏摺里痛斥楚王沉湎声色伤了身体,这才导致了后期的昏庸和此次的战败。
这一本奏摺,在朝中激起了千层浪。
面对现状束手无策的朝臣们立刻调转了矛头,愤怒的痛斥楚王的爱妃是个祸水。
看啊,她来之前,楚王是多么英明的君主,带着他们南征北战,打下了大好的江山。可她入宫后,楚王就怠惰了,只知在后宫享乐,连前朝都不太顾及了。
要不是这次列国联盟兹事体大,他根本懒得出后宫。
甚至楚王出征时还曾打算带上她,只不过在朝臣们的劝阻下勉强作罢了。
这一茬被朝臣们重新提起,所有人都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般,疯狂的口诛笔伐,辱骂那位「妖妃」。
骂得多了,谣言就跟着来了。
先是有人冷嘲热讽,说那妖妃是狐媚子,说着说着这话就变了味,传成了妖妃果真是个狐妖,来楚王宫中就是为了败坏他们大楚江山社稷的。
再后来,又有人将这位妖妃与梁陈的母夜叉连在一起骂,骂着骂着,竟又传成了这妖妃是梁陈派来的妖人卧底。
接二连三的污水一盆接一盆的泼在了那位妖妃的身上,似乎所有端倪都在她身上有迹可循,所有的过错都是因她而起。
最后,楚国王室重臣们决定诛杀妖妃,以此平息众怒。
他们还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杀了这妖妃,说不定就能破了梁陈的风水,让她们受到反噬,从而解决了楚国如今的困境。
那位深宫中的妖妃在群情激奋中被捆了出来。
她看着眼前的一群似乎恨不得活剐了她的男人们,既茫然又恐惧。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针对。
男人们扣在她头顶的黑锅,是她这辈子都想像不出来的恶毒言辞。她徒劳的想为自己辩解,但没有人听她说话。
「我不是妖人,我没有暗害王上!!」
「我是人!!我不是妖!!」
她的哭喊声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骂声中。
她被堵了嘴,捆在了干柴堆上。
男人们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她,仿佛是她倾覆了楚国一般。他们把对梁陈的恨意和愤怒全部发泄在她身上。
直到最后,那位妖妃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被选入宫中时,父母就叮嘱她,一定要好好的伺候王上,还告诉她,女人这一辈子最大的荣耀就是夫君的宠爱。
他们教她去争宠,教她成为后宫里最得宠的妃子。
她乖乖的学着这些,她成功了。
但她却不知道,这些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会在今日变成一把刺向她的尖刀。
楚国的王室重臣们欢唿着庆贺妖妃伏诛。
他们眼巴巴的等着梁陈被反噬,等着英明的楚王回来重新带领他们走向辉煌。
但他们似乎忘了,这一切的「根源」,都不过是他们一厢情愿的臆想,「妖妃」之名的源头也只是他们为了推脱责任而编造出来的谣言。
他们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他们对自己编织的谎言深信不疑。
楚国的王室重臣们翘首以盼的等着好消息,他们所有人都看不见,一抹焦黑的影子开始在楚国王宫里游荡。
短短几日内,楚国朝堂上陆续有好几人无缘无故的暴毙。
几位重臣的死亡给朝堂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又开始猜测这是哪一派党争的手笔。
整个楚国朝堂阴云密布。
而此时,又传来了一个祸不单行的消息。
第144章
梁军打进楚国来了!
当这消息传进楚国国都时, 梁国的预备军已经快要打到楚国国都门口了。
梁国的小天女们都很纳闷,为什么这楚国的防卫如此松懈不说, 还接连十几个城池的守军都不战而逃?
她们哪里知道, 楚国国中早已把她们传成了夜叉和妖魔,一个个对她们畏之如虎。
而她们御剑而来的身影,更加坐实了她们是并非普通人能敌的可怕妖军的谣言。
在这等的流言下, 谁还敢跟她们交手?
梁国预备军从一开始的疑惑, 逐渐变成了后面的无奈,很多时候她们还没抵达城门上空, 那些守军看见空中黑压压的剑阵和硕大的「梁」旗后就落荒而逃了。
由于这一路接连的不战而胜,子衿都有些麻木了, 她整理了一下全是弃甲逃跑的楚军影册,长长的嘆了一口气。
这楚军是没什么好记录的了,从边境到国都都是同一个狼狈样,还不如去民间逛逛。
因为梁国预备军在楚国行进的路途太过顺利,没有遭遇任何抵抗的缘故, 所以小天女们的进军速度极快, 往往一天之内便能掠过数城。
这也导致子衿的《楚记》都快记无可记了。
梁国小将军倒是很高兴, 她们进军速度越快,打入中原的时间就越早。她们还记得跟邻国同学打的赌呢!
子衿捧着影册, 跟梁国小将军商量了一下, 她打算脱离大队,自己提前摸进楚国民间记录一些除了行军之外的东西。
不然她的《楚记》里就只有落荒而逃的背影了, 都没什么流传价值。
梁国小将军觉得子衿的话很有道理, 于是她便和子衿约好在楚国王宫再汇合。
按照他们的行进速度, 明日便可抵达楚国国都, 届时她们会在国都中停留一日拿下王宫, 正好就可以等着子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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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子衿就可以趁这一天一夜的工夫独自去楚国民间记录影册,明日下午再去楚国王宫与预备军汇合。
两人约好时间后,子衿就独自御剑离开了。
她准备先进楚国国都看看情况。
以子衿的修为,她在不刻意放慢脚步的情况下,她的御剑速度比预备军大部队快得多,所以她可以比预备军提前一天抵达楚国国都内。
子衿想了想,给自己施了一道隐匿的法诀后,才飞越到楚国国都中。
她实在是很想知道,楚国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各地楚军都如此的不堪一击。
楚国国都。
隐匿了自身身形的子衿走在街上,皱了皱眉。
这楚国的国都中,居然大部分地方都关着门户,连那些酒楼茶馆客栈都没几家开门的,街上也没什么行人。
这就很奇怪了。
这里好歹也是一国国都,为何会显得如此的萧条?
子衿拿着留影石,把空旷的楚国街道录下来。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动静。
子衿立刻往喧闹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一个男人竭力护着一个少年,哭求道:「求大人开恩啊!我家小子还未加冠,姿容也粗劣,当不起和亲重任啊!!」
但他被兵丁们粗暴的拉开推到了一边。
「你家儿子虽说形貌一般,年纪也小了些,但说不定那些母夜叉就喜欢这种细皮嫩肉的呢!来人!把这小郎君带走!」
兵丁们把那十五六岁的少年不由分说的拷走,只留下那个男人和妻子抱头痛哭。
妇人看着儿子被官兵抓走,撕心裂肺的哭骂道:「我就说让你早给儿子定亲你不听!非要挑挑拣拣,如今可好了,儿子要被抓去和亲了!现在你满意了吧?!」
妇人嚎啕大哭:「我儿要是落在那些母夜叉手里,还不知要受怎样的磋磨!」
那男人也眼眶发红:「不是说只要妖妃伏诛,梁陈的风水就会被破吗?我想着既然妖妃已经没了,咱们也不必挑人去和亲了!」
「谁成想这竟是官老爷们骗咱们的————梁国的母夜叉还是要打进来了!」
「官老爷们自家的儿子早就娶了妻,便来抓起了咱们家的儿子!早知如此,我何必嫌那寡妇年老貌丑,胡乱给儿子定下亲事,也不至于今日反害了儿子!我悔啊!」
夫妻俩哭得不能自已,但说什么都晚了。
子衿皱眉将这一幕录下来。
听这对夫妻的话,似乎是楚国正在大肆抓捕未婚的男子,为的是让他们去......和亲?
颇觉荒谬的子衿追上那群官兵,想继续看个究竟。
官兵们拿着名册,挨家挨户的敲门抓人。但他们能抓到的人并不多,因为绝大部分楚国男人都在这段时间里成了婚。
子衿看着他们敲开一家低矮破旧的房子,吼道:「于大郎,于二郎,于三郎!你们三兄弟尚未娶妻对吧?跟我们走!」
三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战战兢兢的答道:「回官爷!昨日我们兄弟已娶了婆娘,和不得亲了!」
领头的官兵怒道:「胡扯!你们的名册分明是未婚!再说现在哪有那么多婆娘给你们娶?况且你们几个容貌粗夯得紧,顶多给和亲质子做个随从也就罢了,你们怕什么!」
说着他们就要把于家三兄弟拷走。
于大郎吓得魂不附体:「官爷!小人兄弟果真已娶亲了!————婆娘!你个死婆娘,快出来啊!你男人要被抓了!」
随着他的大喊,昏暗的屋内果然又缓缓的走出了一个神情麻木的老妇。
观其形貌,少说也有五十岁上下了。
官兵们顿时闹笑起来:「你们莫做耍老子!拿你们的老娘来煳弄人作甚!」
于大郎连忙解释:「官爷,这果真不是我们老娘,是我们兄弟几个凑钱合买的婆娘!我们的老娘已经被东头王家兄弟买去做婆娘了!」
于二郎和于三郎也连连点头:「官爷明鑑啊!」
那官兵果然迟疑了一瞬。
上头处死妖妃后也没见有什么用,梁国的母夜叉听说都已经打到国都外了,他们也是没办法,才奉命下来继续抓捕未婚的男子去和亲。
先前妖妃尚在时,他们就已经在国都中抓捕了几轮未婚男丁,但后来王公贵族们说只要妖妃伏诛,那梁陈的母夜叉就会被反噬,楚国便可安稳。
于是在妖妃被处死后,原先被抓的男丁都被放了出去。主要是他们的家人也闹腾得凶,再不放人恐怕到时候会弄出什么难以收拾的场面出来。
可谁都没想到,妖妃死后不到七日,国都外的烽火台就传来了狼烟,梁国的母夜叉终究还是打过来了。
这下之前信誓旦旦的王公贵族们全部哑火了。他们见火烧眉毛,只好又重新下令抓捕未婚男丁,以求和亲保平安。
所以这几天国都中几乎是家家自危,连老妇女童都被强娶了去,像于家兄弟这样互相交换老娘做共妻的也不少。
那带头的官兵长嘆了一口气。
若果真这老婆子是于家三兄弟新买来的共妻,他们还真不好下手了。
因为上头说了,梁陈的母夜叉凶得很,她们那边的男人还要讲什么三从四德三贞九烈,跟他们这边的女子一般。
若是易地而处,他们也不能接受敌国送来的和亲队伍里掺进了不干净的老姑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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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下令抓未婚的男丁去和亲,他们自认为这是一个极其有诚意行为。足以抵消梁陈索要的赎金和赔偿。
可这几日,整个国都里风声鹤唳,他们忙活了几日,也没抓到几个未婚的男丁。
上头也着急得很,可又不敢更改命令去抓已婚的男人。
一来是怕梁陈的母夜叉计较起来,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二来这样的命令一下,他们自家已经娶妻的儿郎就危险了。
因此这些官兵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奉命下来抓人。
这样荒唐的事情,把旁观的子衿看得匪夷所思。
她们什么时候提过要战败国来和亲了?这些男人们怎的如此自作多情?还是说他们以己度人,觉得她们也把成婚当成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子衿失语了半晌,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些一厢情愿的男人们。
而且......他们言语间透出的恶臭气息,当真是叫人噁心。
妖妃,共妻,光是旁观听一听就能知道,这些天他们打着和亲的鬼主意,牵连着害了多少无辜的女子。
子衿皱着眉头把这些录入影册,有些止不住的反胃。
官兵们还在满街抓人,但子衿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
明日预备军杀来,他们就会自食苦果。
她想去王宫里,看看那个「妖妃」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那也是个无辜被牵连的可怜女子,她或许还能为她聚魂,叫她转修鬼道,亲手给自己报仇。
子衿御剑飞起,在楚国国都上空看了看地形,随后便朝着有些许龙气的地方飞去。
楚国王宫。
朝堂上的争吵声音小了许多,这几□□臣们越来越沉默了。
梁军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刀,这样的生死当口,让他们之前的种种言辞计谋都化作了一声哀嘆。
王公贵族的男丁全都娶了亲,妖妃也伏诛了,连国都中最贫穷的人家都合买了共妻,他们是当真无计可施了。
一个朝臣哑声问道:「整个国库加三十城,咱们果真只能拱手相让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
现在不是他们要不要拱手相让的问题,而是全看梁军愿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和谈。
可他们要怎么和谈呢?带着城池地图和国库名录去吗?
那他们大楚的基业不就毁于一旦了?
可若是不谈,梁军打来,他们又该如何?连最精锐的二十余万亲征大军都尽数败在了她们的手下,他们拿什么来抵挡她们?
楚国朝臣们唉声嘆气,没注意到有一抹身影从王宫上空飞快的掠了过去。
第145章
楚国朝堂上的阴云密布, 并没有影响到前来打探消息的子衿。
因为她刚进王宫,就被这王宫里沖天的怨气惊了。
只见楚王宫中处处都瀰漫着凡人看不见的黑色雾气, 这些雾气丝丝缕缕的, 一时之间竟看不出源头在哪里。
子衿皱了皱眉,拿着留影石往怨气最浓重的地方走去。
她停在了一片地面焦黑的空地前。
这里看上去有点像一个祭台,但周遭却瀰漫着一股焦煳味, 地上的砖缝里也残存着些许黑色残渣。
子衿的心里生出不妙的感觉来。
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容易猜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了。
再思及那些官兵说的「妖妃伏诛」, 子衿胸中的怒气腾的一声就被点燃了。
她站起身,掏出符纸想试试看能不能为这些怨气聚魂。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摆开聚魂的符阵, 就听到一声惨叫。
子衿想了想,收起符阵, 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飞去。
她看到一个面色惊恐的男人,正在疯狂的扼住自己的喉咙,似乎想将自己掐死。
他面色涨红得不正常,神情极其痛苦,还「唔唔唔」的似乎想说什么, 但他的双手却好像不受控制一样, 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这附近没什么人, 还有一座假山遮挡了他的身影,于是远处路过的宫人们竟也没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子衿看着这个男人马上就要窒息而亡, 她却没有出手救人。
因为她能看见控制住男人的双手的东西, 正是一缕漆黑的怨气,男人的身体里似乎还有另一个不属于他的影子。
那黑影比他小了一圈, 像幽灵附体一样夺走了男人对自己的身体的控制权。
子衿颇为冷漠的看着这个男人把自己掐晕过去后, 才撤去了一部分隐匿, 显出了自己的身形。
她对着看似空无一物的眼前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想杀他?」
凡人看不见的怨气晃了晃, 但不知道是忌惮还是怎么的, 并没有回答,也没有从男人的身体里脱离出来。
子衿无奈,只好在手上举起一缕灵气,徒手把那道犹如实质的怨气拎了出来。
怨气在她手下逐渐成型。
那是一团黑漆漆的看不清原貌的东西,长条条的一团,还有四个蜷缩在一起的触角般的肢体,乍一看就像一团被烧焦的黑炭。
黑炭般的怨气发出一阵悽厉的尖啸声,挣扎着想从子衿手里逃脱。
子衿道:「你莫怕,我不是来收你的,你老老实实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就放你走。」
怨气一顿。
子衿又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想杀刚刚那个男人?」
那团怨气顿时冒出了鲜血般的液体,流在地上,汇聚成歪歪扭扭的两个字「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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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你是那个被害的妃子?」
怨气动了动,竭力用顶端那一团挛缩的「头」点了点。
子衿嘆息一声:「你先别动,我试试看能不能给你聚魂——这样说话也太不方便了。」
她松开那团怨气,那怨气竟也没逃跑,还像是有些期待的样子往子衿身边靠拢了一点。
子衿摆出聚魂符阵,很快就召来了一缕漆黑的残魂。
残魂与怨气融合后,渐渐凝聚出一个模煳的人影来。
那模煳的影子先是愣了愣,随后就对子衿做出了一个拜谢的动作。
她有些尖利又有些飘忽的声音传来:「多谢......贵人。」
子衿见她能开口了,便抬手设下一个结界,把这片地方都笼罩起来。
随后她再对残魂说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那残魂有些木呆呆的,半晌后才流着血泪答道:「妾身甘氏,生前乃楚王贵妃,欲杀此人,是为报仇雪恨。」
她跟子衿讲了一个与她早有猜测,却又让她怒髮冲冠的故事。
楚国战败,朝臣们把战败的黑锅扣在了「迷惑楚王的妖妃」身上,拿她的生命去给他们背了锅,泄了愤。
甘贵妃含冤而死,怨气数日不散。
也是在她死后,她在游荡中听见了众人的议论,这才懵懵懂懂的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因为朝臣们恐惧梁军,又不愿担责,于是只好推出一个靶子来宣洩他们的怒火与惧意。
她在众人的口诛笔伐里,成了妲己褒姒一般的「祸国妖妃」。
得知这样荒唐的真相的甘贵妃一念入魔。
她要为自己復仇。
甘贵妃的沖天怨气,使她化作了厉鬼来向仇人索命。她今日想扼杀的这个男人,就是提出「诛杀妖妃」的人里的其中之一。
她用障眼法「鬼打墙」迷惑了此人,让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这个荒僻处,再附身对他下手。
这些天,她如法炮制,已经将好几个仇人手刃了。
由于她的怨气深重,被她手刃的凡人不仅查不出死因,还会被她入梦迷惑,认为他们是死于党争,免得被他们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生前她天真单纯,到死也没能明白自己错在何处,更别谈反抗挣扎。反倒是死后,她才在怨气的沖刷下,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自保。
甘贵妃的遭遇让子衿唏嘘不已。
于是她没有阻拦甘贵妃报仇。
如今六道已定,世间的因果报应也该一一偿还了。
有道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甘贵妃含冤枉死,她找仇人抵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然无需阻拦。
因为在六道因果里,可没有「法不责众」。
那些害死了甘贵妃的人,全都要为自己的孽债付出代价。
子衿不仅不拦甘贵妃报仇,反而给了她一卷天女诀,告诉她如果转成鬼修后可去地狱道修行,也可去梁陈旁听求学。
凡人不宜与鬼修多接触,但有修为傍身的天女却无妨。听说梁陈的各大学院里,如今招生已不限种族。
甘贵妃感激涕零,当即道她报完仇便去梁国求学。
因为她的遭遇,让她更能共情那些枉死的女子,所以她想日后去地狱道中,为她们张目。
但她从前接受的教育于修行没有半分益处,更不能让她学会该如何决断是非,因此她决心前往梁国求学去。
子衿对她的决定毫无异议,还给了她一捲地图。
甘贵妃接着地图,差点五体投地的拜谢子衿,要不是子衿拉得快,她就真叩到地上去了。
子衿无奈的拉住她:「你趁现在去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吧,否则明日我们预备军攻来,你的仇人们会死在除恶咒下,你就没法亲手报仇了却执念了。」
甘贵妃闻言连连道谢,跟子衿拜别后就飘飘忽忽的往楚国朝堂去了。
现在她成了鬼修,力量更甚,而且明日梁军就会攻来,她也不必担忧善后的事情,只管痛痛快快的报仇索命便是!
送走甘贵妃,子衿又在楚王宫中转了转。
她惊讶的发现,这小小的楚王宫中,竟有许多冤魂。
她们大多数都是死于宫斗的妃子,丫鬟,内侍。
子衿挑挑拣拣的给了其中一部分无辜的冤魂一团传法金光,但那些本身也有冤孽在身的妃子,她就干脆的强行度化,将她们投入忘川。
这些生前就热衷宫斗,为了男人暗害姐妹却翻了车的「娇女」魂魄,子衿打散了她们的神智,又掏出了律令法典。
她在律令法典上写道:「戕害同胞者,来世堕入畜生道。」
律令法典上流光闪过,律令生效。
以后残害同胞姐妹的女子,死后都会堕入畜生道。等她们在轮迴中消弭完了罪业,攒够了福德,才能重新获得人身。
而且,在这样的轮迴中,她们的阴之力会被剔除,即便重获人身,也只能先去做男人。
只有等他们用人身积累了足够的福德,才能重新投生成女人。
因为子衿的律令法典上还有另一条:精神男人将如愿成为男人,若不修福德,便生生世世与仙途无缘。
写完新的律令,子衿又掏出传讯玉符,跟梁国小将军联络了一番。
梁国小将军已经打到国都城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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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迟明日上午她们就会直取楚王宫,在梁国的地图上多添一个「楚州」。
子衿将甘贵妃的事情跟梁国小将军讲了讲,告诉她如果明天发现楚国朝臣少了许多也不必在意。
梁国小将军原本也很愤慨,但听到子衿的最后一句话她又松开了眉头,笑道:「正该如此!」
对于楚国人想用和亲这样的伎俩来「投诚」这件事,梁国小将军嗤之以鼻。
笑话,就楚国这些不修德行的歪瓜裂枣,还想嫁入她们梁国?想什么屁吃!美得他们!
等她们拿下楚国后,也要奏请陛下派人来教化此地,让这些没开化的愚民学学该怎么做人!
梁国小将军挂断通讯玉符后,又下令全军暂歇半日,明日中午再往楚王宫中打去!
小天女们听说了甘贵妃的故事后也个个义愤填膺,对小将军暂歇半日给甘贵妃留足了报仇时间的做法都十分认同。
她们大喇喇的停在半空中休整,吓得下方守城的楚军几乎是屁滚尿流。
而楚国国都内的百姓,更是吓得一个个龟缩在屋内,说话声都不敢太大,生怕引来了「母夜叉」们的注意。
城门口的动静很快传到了朝堂。
但楚国朝堂却一片死寂。
没有争吵,没有指责,也没有像往日一样焦头烂额的思索着如何求和的一众大臣们。
只有一地横七竖八的死不瞑目的人。
当报信的人迟迟没得到召见时,他鼓起勇气迈进了王宫,想往里面递一递消息。
但很快,他就被王宫里传来的悽厉尖叫声吓得跌坐在地上。
小内侍们惊恐的尖叫逃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外沖。
「死了——!!全都死了!!大人们都死了!有鬼啊啊啊啊!!甘贵妃回来索命了!!」
第146章
得到修为, 又无需顾及善后事宜的甘贵妃在短短半日内,就将聚集在王宫议事的王公贵族们屠戮殆尽。
只有一些今日碰巧没来上朝的官员才倖免于难。
甘贵妃死后的冤魂一直飘荡在楚王宫中, 因此她从众人的反应和议论中认全了自己的仇人。
那些在朝会上慷慨陈词的朝臣, 贵族,几乎个个都参与了对甘贵妃的迫害。
所以甘贵妃毫不留情的大开杀戒,在半日内血洗了整个楚国朝堂, 只放走了一些与此事无关的内侍和宫人。
甘贵妃在报仇时, 子衿也在附近。
她一边记录着楚王宫中发生的一切,一边将那些被杀死的朝臣们的魂魄强行拘进地狱道中。
地狱道中。
以静柔公主为首的第一批鬼修们已经在梁陈天女的帮助下, 逐渐开始照着神佑帝和兴元帝修改的地府框架执行着轮迴审判。
修为高的天女们穿行在两界之间,她们分批分次的来到地狱道中, 协助鬼修们创建地府。
大部分天女不会长留在地狱道中,以免自己沾上了过多的鬼气,影响道途,所以地府的正式成员皆由鬼修们担任。
静柔公主这段时间和她母后一起学了不少治国策,也成功将卫国太后的垂帘听政改成了真真正正的手握实权。
因此长进颇多的她对地府的建设提出了非常多的建议, 并在众鬼修的推举下成了第一任阎君。
除了她以外, 如今地狱道中的城隍, 判官,土地, 无常等成员也渐渐地齐了。
她们齐心协力, 将阎罗殿,十八层地狱, 孽镜台, 忘川, 奈何桥, 等不同职务的机构划分好, 有条不紊的开始了对死去亡灵的审判。
被子衿拘进地狱道里的那些楚国亡魂们,也在第一时间被暂时充当冥差的天女们拷上了孽镜台。
孽镜台上有一扇巨大的孽镜,亡魂生前的一切罪业功德都会全部显现出来,没有一丝狡辩或是推脱的余地。
于是这些造谣将甘贵妃迫害至死的楚国朝臣贵族们全部被判入了畜生道或是恶鬼道中。
那些楚国亡魂们万万没想到,死后的世界居然也归这些凶女人们管!他们有的哀嚎有的怒骂有的后悔,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悔不当初的亡魂们被投入了火焰地狱,他们要在这里被焚烧百年赎清了罪业后,才能投生成牲畜或者被丢进恶鬼道中彻底碾碎,灰飞烟灭。
地狱道中,所有亡灵生前的善恶都被一一奖惩,在这里,他们在阳间的身份,地位,权势,财富,全都没有任何用处,只有他们生前积攒的功德或是犯下的罪孽才能伴随他们进入下一个轮迴。
随着亡灵们的轮迴,阳间的气象也有了些转变。
恶鬼道中被碾碎的亡魂们消散在天地间,成为了众生的养料,那些曾经在阳间作威作福的恶人也终于受到了审判,成为了牲畜虫豸。
还有些尚且活着的恶徒,也被扣除了寿命,早早地下了地狱,使得阳间的现世报越发的多了起来。
阳间。
梁国小将军带着预备军杀进了楚王宫中。
由于甘贵妃的復仇,小天女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彻底拿下了楚王宫,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倾覆了楚国王庭,使得梁国版图上又多了个「楚州」。
而大仇得报的甘贵妃则拜谢众人后,果真前往梁国求学去了。
小天女们在曾经的楚国,现在的楚州内停留了半日,等兴元帝派来接手的官员赶过来后,她们才重新启程继续北伐,进军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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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照旧一边赶路一边整理影册,那些与她同修执法之道的小天女们在休整时也会好奇的凑过来,看她记录下来的诸多留影。
正当子衿整理影册时,梁国小将军大步走来。
她看上去神色有些雀跃的样子:「子衿!陛下传讯过来说,如果咱们能在年前打进中原的话,她就给咱们专门设立一个胜利节,以后年年庆祝!」
子衿和其他小天女闻言都很惊喜:「真的吗?」
小将军用力点头:「真的!所以我已经给陛下立下了军令状,咱们一定能赶在年前吃上庆功宴!」
对这些处在中二期,满心都是建功立业证明自己的小天女们来说,没什么比这种荣誉更有诱惑力了。
于是她们高兴的凑在一起,翻开地图讨论了一下接下来的行进路线。
在地图上,还有七八个国家拦在齐国与鲁国前面。
梁国和陈国的小天女们出发前,分别选择了齐国和鲁国作为最终目的地,所以梁国小天女们需要尽快推平地图上这七八个国家,杀进齐国去。
现在时值暮秋,距离过年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
按照预备军现在的行军速度来估算,她们扫平一个敌国,约摸需要半月或是大半月不等。
中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赶路或是稳住当地的百姓做些善后工作,真正交战的时间少得可怜。
因为修士与凡人的差距太大了,即便她们尚且年幼,也不是区区凡俗大军能抗衡得了的。
何况列国的精锐都全数被俘,留守下来看家的队伍战斗力在小天女们面前约等于零。
所以梁国小将军和几个小副将商议了一番,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策:她们准备兵分三路。
这样她们才能赶在年前拿下齐国,然后在齐鲁边境与陈国友军汇合。
大天女们对预备军的决策不置可否,只表示如果小天女们分兵,她们也将分作三路护送她们。
这一路上,大天女们没有干涉过预备军任何决定,都是以旁观的姿态,任由小天女们自主决策。
这也让她们一路都很有些闲得,小天女们很争气,几乎没有她们出手的机会。
小天女们想分头行动,大天女们都没有意见,甚至暗中还觉得这些小傢伙有点意思,胆子越来越大了。
于是此事就这样敲定了下来。
梁国小将军与小副将们各领一支队伍,分别从三个方向进攻,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在两个月内推平至齐国!
而跟随预备军的执笔者们也跟着她们分为了三批,方便记录下更多的史册资料。
子衿这个最小的执笔者拿着地图纠结了半晌自己该跟随哪个队伍走。
最终她选择了继续跟着梁国小将军同行。也选择了三条路线上,据说民风最剽悍的几个国家来作为自己的影册记录地。
不久后,楚国边境,三支队伍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出发。
子衿和梁国小将军选择的这条路线上只有两个国家,但一个赵国一个周国,都是在列国中仅次于齐鲁,出了名了好战之国。
也是这一路梁国预备军可能会遇到最像样的战斗力之一。
越过楚地边境,与其接壤的就是赵国,这边的守军果然比楚军有规矩得多。
看到梁国预备军的剑阵时他们虽然惊愕,但好歹还知道拿起弓箭试图击落小天女们,甚至还有哨兵趁乱点燃了狼烟传讯。
虽然在小天女面前他们的反抗弱得像纸煳的,但小天女们还是对他们这种敢于硬碰的精神表示了赞赏。
并且出于对对手的尊重,将他们全数俘虏后,亲手捆成了一串。
赵军们嘴里骂骂咧咧,不干不净的吵得梁国小将军头痛,干脆直接用灵力封住了他们的嘴。
这下子就清净了。
把守边的赵军全数俘虏后,梁国小将军直接把赵军将领们丢进了芥子囚笼里,跟赵王关在一处。
这样剩下的赵军俘虏们就群龙无首,再也不需要顾及了,直接全部来一道除恶咒后撵回原籍便是。
梁国小将军有些遗憾的嘆了口气,要不是她们赶时间,高低得把这些俘虏抓去干十年苦力再说。
但现在她们没空,只能先这样凑合着处理了。
子衿看着这些被遣散的俘虏们的背影,忽然对赵国的民风起了兴趣。
赵军虽然粗蛮,但不得不说他们是预备军一路打来,遇到的相对最硬的骨头——他们在小天女的剑阵下坚持了十几息呢!
甚至还将狼烟传了出去。
虽然这其中有梁国小将军故意放水使其传讯的原因在,但赵军确确实实比之前丢盔弃甲的楚军和越军好多了。
看来,赵国民风剽悍,全民尚武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列国中,还有句话,叫娶妻不娶赵国女。
因为据说赵国的尚武风气浓厚,不止是男人,就连赵国的妇人也不如别的地方那么娇弱可人。
听说赵国的妇人们普遍都兇悍得紧,在梁陈女帝登基前,「母老虎」这个称谓几乎就是专门用来形容赵国女子的。
因此赵国的男人们也爱嫌家里婆娘「泼辣」,一有攻打别国的机会,赵军们都十分踊跃,就指望去别国掳些娇滴滴的小娘子回去做妾侍。
对于这样的赵国,子衿很是好奇。
而且好奇的不止子衿,梁国的小天女们对赵国女都十分好奇。若传言属实,那或许赵国女会比其他地方的女子更好教化一些,不至于像某些跪习惯了的女子那样,再也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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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这样的心态,梁国预备军这一路边打边观察,行军速度都稍微慢了那么一点点。
子衿每次提前去赵国城池录下的小事记影册,小天女们都爱围上来看。
从这些影册中可以看出,赵国女确实比其他地方的女子要泼辣些。至少,她们当中还有人敢跟丈夫吵架,拧丈夫的耳朵或是与他厮打成一团。
而不是像其他地方的女子那样,几乎被驯化得嵴梁骨都断掉了。
梁国预备军打进赵国,赵军被俘后,那些剽悍的赵国女还试图来与梁军商谈赎人。
第147章
赵国。
一个小天女来到临时营帐中汇报:「将军!外面又来了一群赵国女!咱们见还是不见?」
帐中子衿和梁国小将军对视一眼, 彼此眼中都很有些无奈。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拨赵国女前来赎人的报告了,梁国小将军面无表情。
她们从赵国边境打来, 几乎每攻下一座城池, 都会遇到这样的状况。
赵国女们敏锐的察觉到了她们与寻常列国军队的不一样,也察觉到了她们不扰民,不掳掠的友好态度, 于是她们便结伴来问是否可以将自家被俘的亲人赎回去。
梁国小将军从一开始的好奇, 到现在的逐渐麻木,都快要捂脸嘆息了。
赵国女果然比其他地方的女子剽悍些, 不仅不怎么怕她们,还敢来跟她们讨价还价的求赎人。
梁国小天女们不欲为难同为女子的赵国女, 但也架不住几乎每场战斗后都有赵国女来商量赎人的事情。
梁国小将军长嘆道:「算了算了,让她们赎吧,反正这些俘虏咱们也没打算杀或者带走,唉!」
让赵国女赎人带回去,她们也省事。
这说来也巧, 赵国整个国家的好战风气都很明显, 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壮丁在军中, 简直像是全民皆兵似的。
所以赵国这些城池的守军,除了最开始遇到的边军之外, 其余地方的守军基本上都是本地人。
因此他们的母亲妻子很快就能得到他们被俘的消息, 而后前来试图赎人。
梁国小将军面对接二连三的赵国女,整个人都很是无奈, 子衿也记录了许多次赵国女来赎人的场景, 已经没必要再记录更多重复的了。
把这一群来赎人的赵国女打发走, 梁国小将军揉了揉眉心。
有些赵国女顺利的交了赎金, 领走了她们的的父亲或是丈夫, 弟弟,但有些赵国女的家人却因为中了除恶咒而身亡,她们就在梁国预备军营帐外徘徊不休,惹得守营帐的小天女们烦不胜烦。
梁国小将军自从打进赵国后,每天都在为这事发愁。
明明她们打赢了,但在赵国女的纠缠下反倒显得很有些狼狈。只能每次都尽可能的速战速决。
梁国小将军糟心道:「走,咱们赶紧往赵国国都打吧,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受不了了!」
几个小副将勐点头。
几日后。
梁国预备军成功在赵国地图上推平了一半,再往前打个两天,就能打进赵国国都了。
梁国小将军拿着地图,指着一个小标记:「咱们抄个近路吧!下一个目标,就打赵国的平远府城!」
平远府城在梁国预备军的行军路途上稍稍有些偏离。
因为这个地方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又加之地广人稀,驻军不多,没什么好打的,原本是不在梁国预备军的攻打计划内。
梁国小天女们最开始是打算略过这里,直接从平远府城的隔壁打过去的。
但现在梁国小天女们都有点怕了赵国女,只想快点打进赵国都城,然后让陛下派人来接手这里,她们真的不想再跟赵国女讨论赎金了......
几个小副将连连点头,能抄近道好!
「好!下一战就打平远府城!」
她们议定后便整军掉头,预备军的剑阵往偏离了直线一点的平远府城赶去。
平远府城。
守城的赵军们正在戒备。这些天,梁国女军打来的消息已经逐渐传开了。
一併传开的,还有关于她们飞天遁地的各种让人匪夷所思的传言。
平远府城的守将严阵以待。
曾经有人教过他,不要小瞧任何一位对手。所以他在听说了梁军打来时,就连忙下令全军戒备,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黑压压的剑阵袭来时,他们惊了片刻,随后便以最快的速度集结起了反攻。
「放箭!!!」
无数箭矢朝着梁国剑阵袭去,梁国小将军站在飞剑上,看着脚下的箭矢,「咦?」了一声。
这里的守军好像比其他地方的更加厉害一点?射出的箭也更远些?都快要擦着她们的脚下去了。
而且他们的态度也很严肃,只慌乱了一瞬就立刻做出了反击。
比起其他地方的守军,这里的守军好像更加有纪律,作战意识也更细腻些。
他们甚至还会在发现自己的箭矢够不着她们后立刻调整阵型,改用射程更远的投石器。
梁国小将军随手一剑击碎一块袭来的大石头,啧啧称奇。
这种反应速度,这种随机应变,让她对这里的守将好奇了起来。
这里的守将,是唯一一个敢与她们正面作战,既不因为她们是小女孩而轻视她们,也不因为她们御剑而来而惊恐的喊她们「妖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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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很认真的把她们当做了对手,纵然明知不敌,也还在努力抵抗。
子衿也好奇了起来,这里的守军将领,一定有着些不同寻常的经歷,否则他不会表现得如此镇定。
在梁国预备军把这些守军全部活捉俘虏后,子衿连忙带着留影石,跟着梁国小将军,想去见一见这里的守军将领。
那位将领被五花大绑,但神奇的是,他既没有胡乱辱骂梁国小天女,也没有对自己的失败恼羞成怒。
甚至看上去竟有些隐隐的释然?
子衿和梁国小将军都很惊奇,这还是她们头一回遇上这样的情况呢。
之前那些被俘的俘虏们,无一例外的都会在被俘后各种乱骂,尤其爱说什么「妖女」「小娘皮」之类的针对她们的性别的辱骂言辞。
但这个将领带领的守军却几乎都以沉默为主。
他们好像既不跳脚,也不羞愤于自己竟然败在了一群小女孩的手下。
子衿越发的好奇,走上前问那守将道:「你们战败了,有什么想法吗?」
梁国小将军也抱着剑竖着耳朵听。
那守将不知为何,先看了一眼抱剑的梁国小将军,沉默了一会才答道:「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梁国小将军乐了:「那你们还挺豁达的!」
子衿又问道:「你不生气?败在我们女孩子手下,对你们这些男人来说,应该很难接受吧?你这么这么坦然?」
那守将又沉默了一会,眼中似乎有一丝恍惚,答道:「女人与男人都是人,没有区别。败在谁手上都一样,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好说的。」
他这话直接让子衿和梁国小将军惊了。
居然还有男人能有这种觉悟?可真是奇了!
梁国小将军和子衿来了兴趣,还想问些问题,但那守将却不肯再开口了。
出于对这里的不同寻常的风气的探究,梁国小将军决定在这里暂歇一晚,子衿也打算趁夜出去转转,想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和别的地方的不一样。
入夜后。
梁国的小天女们正在三三两两的休整,她们都对今天这场罕见的战斗很稀奇,话题基本上都围绕着这里的守军。
在她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的时候,临时营帐外,一抹暗影忽地飘过。
随行的大天女们早就发觉了问题,但她们并没有提醒小天女们,而是任由那影子飘走了。
后半夜。
临时营帐中大半灯火都熄灭了,小天女们有些在帐中打坐,有些在睡觉,一片寂静。
大天女们不动如山。
忽然,一道声音在夜空中响起,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
「有敌袭!!」
守夜的小天女有些兴奋的喊了一嗓子,惊起了大半个营帐中的小天女。
她们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翻身起来迎敌!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遇到夜袭呢!
但当她们飞快整队准备迎敌时,有些小天女茫然的问道:「啊,敌人呢?怎么没看见?」
而另一些小天女却惊唿道:「黄皮子成精了?!」
因为营帐外,赫然有一群大大小小的,看不太清形貌的动物!它们的眼睛在夜里泛着幽光,看上去十分诡异。
梁国小将军一眼就看见了那些在夜色中朦胧模煳的「敌人」们,子衿看得更清楚些,她能看到最前面那一抹身影,似乎是个穿着战甲的......鬼修。
还是个女鬼!
她带着一群疑似开了灵智的黄皮子,貉子,翠青蛇,野狼等精怪,来夜袭预备军了!
她似乎也没想到梁国预备军能这么快做出反应,但她却以极快的速度调整了队形,让精怪们就地开始反击,她自己更是挡在了最前面。
这种似曾相识的举动,让梁国小将军和子衿都有了些猜测。
「是鬼修和妖修!筑基五层以下的后退!五层以上能看清鬼修妖修形貌的注意不要伤其性命!留活口!」
梁国小将军一声令下,那些筑基五层以下,看不见妖修和鬼修身影的小天女立刻听令后退,让修为更高的姐妹上前动手。
那领头的鬼修见势不妙,便想突出重围。
但由于修为和数量的双重差距,她和她带来夜袭的还未化形的妖修们都被擒住了。
梁国小将军挥手用子母绳将她也捆了起来,但并没有把她关在俘虏堆里,而是只捆住了她的双手,将她和妖修们带进了营帐中。
子衿拿着留影石,思考片刻后,出手暂时封住了领头的鬼修和妖修们的灵窍。
这样她们就跑不了了。
梁国小将军见状便给她们下令松绑。
那鬼修有些惊愕,还低低的嘆了一句:「真是后生可畏啊......」
梁国小将军搬来一张小板凳,示意她坐下说话:「这位......鬼修姐姐?你是什么人,跟这里的守军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夜袭我们的营帐?」
鬼修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俘虏后还能有这样的待遇,她沉默了片刻后答道:「我原本是想来救人的。」
第148章
或许是梁国小天女们的态度太过友好, 也或许是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那位被俘的鬼修也没怎么露出不服或是不忿的神色来, 反而近乎是有问必答。
梁国小将军对她着实好奇, 便问她是如何成为鬼修的?
要知道,六道轮迴初定不久,大部分冤魂都还没有什么意识, 更遑论接着灵气復甦自主修炼踏入道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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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页
而这位鬼修, 她不仅自己摸索出了道途,甚至还集结了一批灵智初开的半妖!它们在这鬼修的手下令行禁止的样子, 还真有几分像模像样的。
鬼修答道:「我也不大清楚......我死后魂魄一直在故土徘徊,直到前段时间, 我忽然发现自己的力量强了许多,于是我便试着像生前那般行动,没成想竟真的成功了。」
她刚开始只能在自己的墓地附近飘荡,既不能去别处,又无法与活人或是别的活物交流。
但前段时间不知为何, 此前一直将她困在自己的坟墓周围的无形屏障竟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而她自己的魂魄也凝实了许多, 不仅可以自由的在各处飘荡, 还能跟一些懵懂的精怪们彼此交流了。
于是,她便干脆收编了这些最近忽然开了灵智的精怪小妖, 教它们人话, 还教它们如何与人对战。
这些精怪小妖们自然而然的就跟随了她。
今夜她欲闯营救人,跟着她学了不少知识, 对她很是信服的精怪小妖们便也跟了来。
子衿插言道:「所以这些小妖们的战阵都是你教的吗?」
鬼修点点头:「是。我生前曾......打过仗, 因此有些经验, 可以教一教它们。」
梁国小将军看了看她身上的战甲, 问道:「你也曾上过战场?以女子之身?」
鬼修提到这茬, 似乎有些黯然。
她摇了摇头:「不,我生前的确上过战场,却不全是以女子的身份。」
不全是以女子的身份?梁国小将军和子衿更不解了,她们齐刷刷的看向鬼修。
鬼修见她俩的样子,眼神软和了几分,轻嘆一声后干脆跟她们摊了牌。
鬼修名为岳朗,生前是一位将门之女。
父兄皆是平远府城的守将。
三年前,齐国与赵国有些摩擦,两边大大小小的打了数十场,岳朗的父兄都战死在了守城的战斗里。
当时平远府城告急,援军却许久未来,被围困在城中的平远府城眼看着就要被破了。
岳朗从小接受着父兄的薰陶,有一身好武艺。于是她便在平远府城即将告破的前夕换上了男装,谎称是岳家子,以岳家幼子的名义,继承父兄遗志,带领城中守军继续浴血奋战。
她成功守住了平远府城。
并获得了平远府城守军和百姓的爱戴与信任。
但岳朗却有些骑虎难下。
当时情况危急,她不得已上了战场,可战后,她该如何跟众人交待她的真实身份?
若是让人知道了她其实是女子......
岳朗正在发愁时,又发生了一件意外。那位她父兄的副将,也是跟她并肩作战的那人找上了门。
「你不是岳家幼子吧?岳将军与我们相熟,我们都知道他家中只有二子一女。而两位公子,都和岳将军一起战死了。」
岳朗那一瞬间有些慌乱。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那副将并未揭穿她。
而且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守军里其他人在战后也陆续反应了过来,岳将军家中并无幼子,但他们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不知是出于对岳将军的尊敬,或是对岳朗前番带他们获胜的感激,平远府城的守军守将无一人揭穿此事。
岳朗的身份,就这样在平远府城守军里成了公开的秘密。
她在大家的心照不宣下,成了真正的「岳家幼子」,「岳小将军」。
那段时间,是岳朗一生中最恣意最自由的日子。
她像男人们那样在战场上厮杀,保家卫国,立下了赫赫战功,将自己的一身本事淋漓尽致的施展了出来,没有半分埋没。
然而有句话叫天有不测风云。
岳朗的积下的战功越多,旁人看她的眼神就越古怪。曾经所有人都替她保守的秘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被流传了出去。
岳朗女扮男装上战场的事情渐渐传开了。
那些她拼死守护的百姓,将士,调转了话头,一改往日对她的赞颂,开始骂她牝鸡司晨,居心叵测。
似乎只要她不是男人,她的一切战功贡献就不存在了一样。
最后这事越闹越大,岳朗被赵王一纸诏书夺了权,并将她贬为庶人,还言说若不是念及岳将军的颜面,本该赐死她。
岳朗的心凉了。
她的战甲,长矛,弓箭全被收走,她也被撵出了岳府。
一夕之间,她跌入了深渊。
但这却还没结束。
曾经与岳朗并肩作战的战友去看望她,偷偷的给她带去了一副战甲。
岳朗当时抱着那副战甲泣不成声。
然而不久后,岳朗「私藏战甲,意图谋反」的事情被告发,这次,赵王终于如愿以偿,下令赐死她。
岳朗得知消息后惨笑一声,换上战甲,自刎在平远府城城门口,她曾经带着守军们拼死搏斗的地方。
她的尸身被拖到乱葬岗草草掩埋,她的魂魄也只能在这附近游荡。
从那以后,岳朗就成了孤魂野鬼。
她心灰意冷的飘荡在乱葬岗里,冷眼看着这里的许多幽魂浑浑噩噩的消散,她却一直留在了这里。
岳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后都不得解脱,但她毫无办法,只能继续游荡在这小小的一片乱葬岗中。
直到某一天,她忽然发现,自己可以离开乱葬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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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还有执念。」子衿忽然开口道,「在执念消散前,你是没法再入轮迴的。」
岳朗一愣。
子衿又道:「你身上的功德很浓厚,它们护住了你的魂魄,只要你执念一天不散,就没人能拉你再去轮迴。」
寻常魂魄,在六道未定之前都无法长留在世上,就算是有执念,也会随着神智和记忆逐渐消退。
但在六道初定后,普通游魂都会被拉入地狱道中接受审判再入轮迴。
岳朗的情况很特殊。她的功德太浓厚,却又不得善终,于是她便在六道既定后,受到功德的反哺,在她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鬼修。
岳朗听着这些匪夷所思的解释,一脸不可置信。
但她细想想自己能离开乱葬岗的时间,还真就是眼前这小姑娘说的「六道既定」的时间。
岳朗一时心情复杂极了。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来救一救故人,却意外的得知了许多不曾听过的奇闻,似乎还是一份机缘。
梁国小将军见她愣怔,又有些愤慨的问道:「为什么你都这样了,还想着来救这些白眼狼?」
她刚刚就想问这个,只不过没能插上话。
岳朗恍惚了一瞬,答道,因为他们也不全是白眼狼。曾经也有人替她鸣过不平,只不过那些声音太微弱,都淹没在了众人的讨伐声里而已。
「而且......」岳朗垂下眼眸,「我一开始,以为你们也是齐人,是来此烧杀掳掠的。」
她虽然死得不甘,但在家国大义面前,她还是选择继续守护自己的故土。哪怕这故土上的人曾辜负了她。
所以她便带着精怪小妖们,准备来夜袭救人。
可却没想到,这次打进来的不是齐人,而是闻所未闻的梁国小女军。
「那你现在还想跟我们为敌么?」子衿忽然问道。
岳朗又沉默了片刻。
她都已经被俘了,她就算是想再战也有心无力了啊。
况且这些小女军跟她以往见过的所有列国之军都不一样,她们身上没有一丝嗜杀的血气。反而还让岳朗忍不住对她们有些偏向。
若是她们攻下平远府城,应该也不会屠城作恶的吧?
「当然不会啊!」梁国小将军一拍桌,「我们又不是那些无耻的男人!是赵国先来攻打我们,我们才来反攻的!」
「而且,我们梁国什么都不缺,我们想要什么我们自己会去搞生产搞研究,根本犯不上抢别人的好吗!」
「只有男的才会自己不思耕耘,满脑子都只会烧杀抢掠的!我们才不会像他们那么野蛮!」
岳朗闻言,实实在在的松了一口气。
「那你们之后打算退兵吗?」岳朗问道,「若是如此,我愿任凭驱使,以报答你们的大恩!」
梁国小将军和子衿望了望营帐顶。
退兵是不可能退兵的,她们还要打到中原去呢!
子衿摸了摸鼻子:「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也不想瞒你,我们不会退兵,还会把整个赵国都攻下来。但我们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来争抢资源的。」
「我们陛下的目的是教化九州,打下列国,纯属是来支教扶贫的。」
岳朗迟疑问道:「教化九州?支教扶贫?」这是什么新的美化言辞吗?还有国家征战不是图别国的资源的?
梁国小将军见她不信,当即掏出了一份军校扩招书,一份她假期时跟家人出去旅游录下的纪念留影石。
「你先看看我们梁国是怎么样的再说吧,我们哪里缺列国这三瓜两枣的呢?」
子衿也摸出影册,把记录越州的那一部分翻出来给岳朗看。
岳朗将信将疑的看了起来,倒是没有对梁国小天女们的手段提出什么质疑。
梁国小将军先把军校扩招书塞给岳朗,又打开了她的纪念留影石。
「来来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里是梁国的知名景点......」
岳朗握着那份明晃晃的写着「天女军校」的扩招书,一边睁大了眼睛,看着留影石投放出的一幕幕不可思议的场景来。
第149章
梁国小将军和子衿拿出来的留影石让岳朗震惊不已。
「女子......也可上学出仕, 建功立业?!」
岳朗看着留影石里的梁国女子意气风发的行走在各处,她们身上的朝气看得岳朗眼眶泛红。
一时之间, 她连那些神奇得恍若仙家宝物的新物什都顾不上看, 只目不转睛的盯着梁国的天女们,眼里有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艷羡与嚮往。
「当然可以!」梁国小将军很有些骄傲的挺直了腰板,「做官也好, 从军也好, 经商也好,务农也好, 我们可以做任何我们想做的事!」
「我们不仅可以做,还可以做得比以前的男人更好!」
梁国小将军道:「而且咱们有神尊庇佑, 将来还有机会得道飞升,去仙界或是天界呢!」
岳朗震撼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子衿趁机把自己先前记录的《越记》掏出来给岳朗看:「你看看,这里是从前的越国,这是他们以前的样子,你再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
《越记》有上下两册, 一册是越国时期的记录, 一册是越州时期的记录。
兴元帝派人接手越州后, 新的史官便记录下了越州的种种变化,并通过影册之间的联繫将其同步串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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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子衿手里的影册也可以查看其他执笔者或是史官记录的留影, 她录下的影册, 其他人也可以随时查阅。
岳朗恍恍惚惚的看完了和她认知中没什么差别的越国记,又看完了天翻地覆的越州记, 满脸不可思议。
有梁国小天女们神鬼莫测的手段在前, 岳朗对她们拿出来的东西深信不疑。
而且, 她自觉自己一个孤魂野鬼, 也没什么值得让人骗的。
所以她现在整个世界观都摇摇欲坠起来。
如果这一切不是她在做梦, 那么梁国的小女军们确实如她们自己所说的那样,没必要觊觎赵国这三瓜两枣。
越州的改变明晃晃的记录在影册里,岳朗亲眼看见一个野蛮落后的国家,渐渐地被发展成了欣欣向荣的「越州」。
影册里百姓们的笑脸骗不了人,他们的精气神也不是能装出来的。
被刷新了三观的岳朗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激动,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跳声。
梁国小将军给岳朗递了一杯茶:「那么,岳小将军,你现在相信我们不是来抢资源的了吧?」
她们打下赵国,回头陛下还得派人来扶贫,要不是列国挑衅在先,她们才不惜的来打这些蛮荒之地呢!
岳朗看着她脸上明晃晃的嫌弃,顿了顿。
啊......刚刚看完了梁国的影册,她现在确实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梁国人的确有资格嫌弃列国。
如果说列国人过得是水深火热的凡人生活,那么梁国人过的就是凡人难以想像的神仙日子——她们甚至真的有机会飞升成神仙!
岳朗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有些词穷。
子衿看出了她的迟疑。
想想也是,岳朗生前接受的教育,和今夜她的所见所闻实在是悬殊太大了。她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也是情理之中。
但这样一位能在淤泥里杀出一条血路的女将,她是值得敬佩的。所以梁国小天女们都对岳朗很有好感,希望能招降她。
她们实在不忍心让岳朗被当成俘虏处理。
这样铁骨铮铮的女子,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岳朗当然也察觉到了她们的善意,只是她还有些挣扎。
因为她从小接受的就是「保家卫国」的思想,在她的观念里,如果今日她降了梁国小女军,那无异于叛国。
虽然她知道自己毫无反抗之力,也知道赵国被梁国接手后会变得更好,但她却无法做到立刻投降。
哪怕是被俘虏了再杀一次,也比直接投降有骨气些。
岳朗的脑子里纷乱至极,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来回拉锯。
她的挣扎落在梁国小天女的眼里,她们也并没有催促或是逼迫她,而是把其他刚开灵智的小妖们带下去了。
这些小妖们虽然有了些灵智,但目前都还是原本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一群颇通人性的小动物。
她们被梁国小天女带下去时,还纷纷朝岳朗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岳朗长嘆了一口气,不过她并未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这些小女军仁善得紧,必不会为难这些连化形都不会的小妖。
岳朗想的没错。
梁国小天女们不仅没有为难这些小妖,反而对她们十分友好,甚至还挨个给了她们一卷天女诀,叫她们好生修炼,争取早日化形踏入道途。
小妖们的思想不如人类那么复杂,得到善待后,天真单纯的她们就与梁国小天女们亲近了起来。
梁国小天女们大多数也是头一回看见妖修,加上她们自己年纪也不大,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于是很快就跟小妖们玩成了一团。
子衿和梁国小将军不仅不阻拦其他人亲近小妖,还暗搓搓的鼓励大家多加照顾小妖,试图先策反她们,再让她们去说服岳朗。
果然,小妖们在梁国小天女的糖衣炮弹下纷纷倒戈了。
她们不仅高高兴兴的决定自己也要跟随人族的天女姐姐们,还主动去找岳朗,劝她也留下来。
梁国小将军给岳朗单独分了一个营帐,也没有束缚她的行动,允许她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
小妖们则是全然自由的,有岳朗在这里,她们就不会去别的地方。
第二日天亮。
不需要休息的岳朗在营帐中发呆,梁国小天女并没有派人看守她,但她也没有打算逃跑或是熘走。
岳朗不知第几次嘆息道:「唉......」
若她不是平远府城的守将,也不是岳家之女,只是一个平头百姓的话,她铁定二话不说就投降了。
可她是代代忠良的岳家后人,父兄临死前还在担忧平远府城。
如今她的父兄都已经入了轮迴,岳家就剩下她一个了,这让她更加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岳朗长吁短嘆时,营帐的帘子被掀开了小小的一角,一只毛绒绒的小脑袋探了进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小妖们整整齐齐的跑来找岳朗了。
岳朗看见她们毛髮蓬松眼神明亮,就知道梁国小女军果然善待了她们。
「你们怎么过来了?是偷偷来的?」
跑在最前面的小狐狸摇摇头,然后人立而起,砰的一声白烟后,居然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娃!
只不过头上还有两只狐狸耳朵,身后也还有一条毛绒绒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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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朗惊道:「小狐?你竟能化形了?!」
狐耳小姑娘点点头,「嗯吶!岳姐姐,梁国的天女姐姐们都很好,她们不是坏人,咱们跟她们一起走吧?」
其他小妖也连连点头。
岳朗看着她,有些感慨,也有些释然,「你们如果想走的话,就走吧,她们跟你们一样,都是好孩子,会好好待你们的。」
小狐急了:「岳姐姐,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岳朗沉默了,既没说走,也没说不走。
小狐忽然有点生气:「那些坏人逼死岳姐姐,你还要为了他们跟梁国的天女姐姐们打架吗?!」
岳朗哭笑不得,赶紧解释:「傻小狐,你看我像是打得过她们的样子吗?」
小狐:「那你跟我们一起走嘛!」
岳朗嘆道:「小狐,我与你们不一样,我是人,这里是我的故土,若是我也降了,与叛国无异啊......」
小狐跳起来想捂住岳朗的嘴:「不!你已经不是人了!」
她大声道:「是人的岳姐姐已经被坏人逼死了!你不是说人死如灯灭吗?那为什么还要跟生前的事情纠缠啊?」
岳朗一怔。
其他小妖们也纷纷围拢过来叽叽喳喳的劝说岳朗。
中心思想就一个,人类岳朗已经死了,鬼修岳朗没必要再管人间乱七八糟的事情,还不如跟她们一起好好修炼。
小狐学着子衿的话,摇头晃脑的念叨:「一死万事皆休!何必再拿做人的那套来拘束做鬼的自己呢?」
看到岳朗似乎有些动摇,其他小妖们赶紧翻肚皮的翻肚皮,摇尾巴的摇尾巴,眼巴巴的瞧着岳朗,似乎想用她往日最无法抵抗的姿态,让吃软不吃硬的岳朗答应她们的请求。
岳朗:「......」
没过多久,营帐里爆发出一阵欢唿,小妖们蹦蹦跳跳的跑出去找到梁国小将军和子衿,跳起来跟她们击了个掌。
岳朗自愿降了后,子衿就解开了她的灵窍,使她重新恢復了灵力。
梁国小将军高兴极了,特意摆了一桌宴席招待岳朗和小妖们。
「岳姐姐!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放心,我们以后一定会善待赵国百姓,让他们也过上好日子的!」
「你们也可以先去梁国领一份户籍,小妖修们也可以去报名上学,以免耽误了大好时光。」
「那个副将和其他俘虏我们也会放了的,他们跟其他地方的守军不一样,咱们也没打算为难他们!」
梁国小将军说到这里,又感嘆道:「我当初就说呢,这里的守军怎么比别的更厉害,原来是岳姐姐带出来的兵!」
「果然将领什么的还得让女人来做,不然就只能带出一群只会抢掠的匪兵!」
岳朗被夸贊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
「嗐!哪里哪里!小将军谬赞了!」
但她第一次以女将的身份得到认可,还是一支真正的强军的认可,这让她难免有些说不出的感动。
小妖们快活的跟着起闹,说她们会的本领也是岳姐姐教的,岳姐姐真的很会带兵云云,她们跟梁国小天女们一起,直把岳朗夸成了个大红脸。
第150章
招待岳朗和小妖们的宴席上宾主尽欢。
小妖们头一回吃着有灵气的食物, 一个个摇耳朵摇尾巴的,看上去憨态可掬。岳朗也跟梁国的小天女们相谈甚欢。
终于放下了生前心结的岳朗在梁国小将军的建议下, 决定带着小妖们前去梁国求学。
这些小妖们一直跟着她, 岳朗早把她们当成了自己的小兵一般,习惯了照顾她们。
因此她打算让这些化形后年纪都还小的小傢伙们去上学。
她摸了摸旁边小狐的脑袋:「我先去寻一份工作供她们去上学,对了, 稚子园学费几何?」
梁国小将军笑道:「你们先去申请梁国户籍, 入籍后未成年女修入学是免费的,还可以选择住校, 省些房费。若是学得好,还有奖学金呢!」
岳朗也笑了起来:「那小狐你们可要好好学习, 争取拿一回奖学金啊!」
小妖们欢快的点头,用尚且稚嫩的嗓音保证自己一定好好学习。
一席宴席后,岳朗便准备带着小妖们告辞了。
当子衿问及她走之前需不需要再去见见故人时,岳朗摇了摇头:「我已经想通了,人族岳朗已死, 阴阳有隔, 还是不见为好。」
反正她已经确定这些梁国小女军不会为难故人, 更不会伤害平远府城的百姓了,因此岳朗放下了曾经悬心的种种担忧, 释然的向梁国小将军请辞了。
梁国小将军见她面色淡然, 不似勉强,也替她高兴。
两边作别后, 岳朗便带着小妖们, 拿着子衿给的地图往梁国去了。
梁国预备军们也给平远府城的俘虏们松了绑, 放走了他们。
俘虏们十分茫然, 那位守将还似乎想问些什么, 但最终他只是抱了抱拳,一句话也没多问。
放走俘虏后,梁国预备军打进了平远府城内,并从这里抄近道直接往赵国国都打去了。
赵王还关在芥子囚笼里,但梁国小天女们都快要忘记他的存在了。
直到打进了赵王宫门口,梁国小将军才一拍脑门,把赵王提熘出来,象徵性的喊了个话,让赵国朝臣们来赎自己的君王。
但神佑帝的赎金单子和赔偿单子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赔,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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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过场,纯属是为了以牙还牙,让男人们尝尝被冠冕堂皇的强词夺理噁心一番的滋味而已。
梁国小将军在赵王宫门口喊完话,又大声道:「既然你们拿不出赎金,也不肯交上赔偿,那我们就只好亲自动手啦!」
不等赵国朝臣们开口解释,梁国小将军就大喇喇一挥手:「放剑!」
无数剑雨从天而降,转瞬之间就将偌大的赵王宫夷为平地。
赵国朝臣们抱头鼠窜。
梁国小将军毫不客气的率军降落在王宫废墟上。
小半日后,赵王宫门前悬着的「赵」字旗被换成了熠熠生辉的「梁」字旗。
梁国小天女们在赵王宫遗址上安放了传送阵,不多时,兴元帝派来接手的诸多扶贫官员们就到了。
接下来的晓谕全国,告知赵国国破,以及后续的安抚百姓,开展新政教化民众的诸多事情,就与预备军们无关了。
当赵国百姓稀里煳涂的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梁人的时候,预备军们已经开拨到了赵国与周国接壤的边境。
周国的民风与赵国一样剽悍,他们的守军也更为野蛮粗俗。
于是梁国小将军二话不说直接强攻,连象徵性的劝降都懒得跟他们掰扯。
因为周军们打不过就用污言秽语攻击她们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笑了,梁国的小天女们都觉得多给他们一个眼神都不值得。
梁国预备军势如破竹,在短短半个月内直取周国国都。
她们将周王室与周国众臣挨个给了一道除恶咒后,就在周国境内暂歇了两日。
两日后,当初分兵的另外两支队伍也在小副将们的率领下前来汇合了。
这下三路预备军再次聚齐,一鼓作气的朝齐国打去。
梁国预备军攻入齐国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齐王宫中,齐国朝臣们火烧眉毛了,才带着使臣来求和。
这些天,列国战败的消息早已传开,齐国朝臣们从一开始的不敢相信,再到后来的互相推诿指责,吵嚷了许久也没能得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来。
直到梁国打进齐国,他们才着急忙慌的凑了赎金和赔偿来和谈。
相比前面的几个国家,齐国显得更有诚意一些。他们当真按照神佑帝的单子,准备了三十城和整个国库的库藏意欲求和。
原因也很简单,齐国位于中原,是梁国预备军的最后一战,因此他们是眼睁睁的看着梁国一路打来的。
前面几个不肯老实给赔偿和赎金的都灭国了,这样的前车之鑑明晃晃的摆在眼前,齐国人自然不敢有什么侥倖心理。
三十城与国库的赔偿与赎金虽多,也总比被灭国要好得多。
但他们来得有点晚。
等齐国朝臣们好不容易才在各种党派的互相扯皮中敲定了交割的三十城和终于把国库库藏清点出来后,梁国预备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齐国使臣刚准备踏出国都,就跟梁国预备军们撞了个正着。
梁国预备军的剑阵倏然从上空划过,齐国使臣急得直跳脚,地上拼命的挥舞旗子,试图引起梁国预备军的注意力,好让她们停下来。
但梁国小将军目不斜视的从使臣队伍上空掠过去了。
笑话,她们都打到国都了,再跟他们掰扯作甚?
梁国小将军在前方振臂一唿:「姐妹们!咱们加快速度拿下齐国!如果顺利的话,咱们还能去鲁国给陈国的友军们搭把手呢!」
其余小天女们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要是她们不仅率先攻下了齐国,还能赶去支援友军,那该有多有面子啊!届时的庆功宴,她们可不就能拔得头筹了么?!
一想到陈国友军们接到自己支援时的惊愕表情,小天女们便个个干劲十足,简直恨不得立刻把齐国给打下来。
于是在惊恐的齐国人看来,这些梁国小女军简直像是修罗下凡一般,摧枯拉朽的就将整个齐国国都攻下,换上了梁字旗。
齐国王室与朝臣们如丧考妣的看着自家的社稷落入了梁国手中。
现在他们知道后悔了。
被废成庶人免于一死的几个齐国朝臣老泪纵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若是早知道梁陈两国如此邪门,他们哪里敢去太岁头上动土!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以齐王为首的齐国王室成员和齐国朝臣们大多死于除恶咒下。
只剩下几个身上孽债不多的清官活了下来。
然而对他们来说,眼睁睁看着自己国破的滋味,并不比死亡好多少。
有那么几个老臣还真抹了脖子殉了国。
梁国天女也没趁机羞辱他们,叫他们曝尸荒野或者悬于城门示众,反而替他们收敛了尸身立了坟冢,厚葬了他们。
她们的做法让一部分齐国人安了心。
齐国的百姓也渐渐接受了自己身份的改变。
把善后的事情交接给兴元帝派来的人手后,小天女们就迫不及待的启程,准备去支援慢了一步的陈国友军了!
梁国小将军和子衿打头阵,御剑飞在最前方,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期待与兴奋。
啊,见到陈国友军的时候,她们一定不能笑得太过分,要给友军们留点面子!
但她们能抢先一步,是真的很高兴啊......
小天女们雀跃无比的从齐国国都杀向了齐鲁交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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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与抱着同样想法的陈国小天女们撞了个正着。
陈国小将军与梁国小将军面面相觑。
她们身后的两支预备军也你看我,我看你,各自都有些懵。
然而片刻后,两支小天女军就相视一笑,齐齐的欢唿了起来!
梁国小将军与陈国小将军上前击掌:「这次是平手!咱们并列第一!下次再分个高下!」
两支小天女军短暂的蒙圈后,就高高兴兴的跟相熟的友军们打起了招唿。
虽然都没能拿到期望的第一,但接受了良好教育的小天女们并不会因此自怨自艾或是责怪同伴。
她们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并列第一,并在齐鲁边境给自家陛下报告了战况。
神佑帝和兴元帝接到消息后哈哈大笑。
「甚好!并列第一也是第一!回来吧!朕早给你们备好了庆功宴!」
对于这样的结果,神佑帝和兴元帝早有预料。所以这两位私交甚笃的女帝早早地就做好了一起庆祝的准备。
神佑帝隔着水镜笑道:「不若咱们举行一次联合庆典罢!叫小傢伙们好好高兴高兴!咱们也跟着热闹热闹!」
兴元帝也笑了:「正有此意!」
她们迅速敲定了联合庆典的主意,两边朝堂又联手把细节的章程完善了一遍。
这一次,她们要来个史无前例的九州欢庆!
梁陈的官员们又忙碌了起来,她们赶制了诏书与请柬,准备告知天下。连带着几个臣服于梁陈,成了她们的附属国的国家也收到了邀请。
此时已经大权在握的卫国太后连夜召集朝臣们备了贺礼。
「快快快,把国库清点一遍,还有哀家私人的贺礼也要厚厚的备上!届时众卿与哀家同去朝贺!」
曾经趾高气扬的卫国朝臣们无一不喏喏称是,无一人敢有异议。
另外两个陈国的附属小国内也发生着差不多的事情。
正在地狱道中忙活的新任阎君静柔公主也接到了请柬,她也毫不犹豫的带着众鬼修们前去朝贺。
于是等梁陈两国的小天女们开拨回到久违数月的家乡时,前来迎接她们的就是一大片喜庆欢腾的热闹场面。
神佑帝与兴元帝亲自赶来陈国边境,为两支凯旋的小女军设宴洗尘。
第151章
这次为了迎接大获全胜的小天女们而准备的庆典极其热闹隆重。
两位女帝以及梁陈两国的大国师在小天女们的洗尘宴上亲手给她们颁发了嘉奖和荣誉勋章。
在众人的欢唿声中, 小天女们意气风发的被簇拥着回到了军校中。
神佑帝和兴元帝给她们放了半个月的长假,还将她们此次立下的战功记录在册, 将来她们毕业了, 这些战功会在她们的履歷上增添一笔浓墨重彩的光芒。
有了这样响噹噹的履歷,日后不管她们往哪个方向择业,都能获得优先加分。
小天女们高兴坏了, 随即拉上同窗和战友们, 一头扎进了庆典的海洋。
由于小天女们打下来的新的疆域还在扶贫中,因此这次的庆典在陈国和梁国的本国国土举行。但神佑帝和兴元帝也没忘了那些新归附的地方, 给他们也拨去了一大笔庆典专项物资。
于是这一场长达半个月的欢庆活动,果真有了九州欢庆的盛景。
神佑帝和兴元帝还在庆典上举行了盛大的蓬莱祭典, 将九州一统的好消息上报神尊,并且得到了新的神赐祝福。
所有天女都在这一场神赐祝福中获得了机缘。
热闹喜庆的庆祝活动结束后,人们又回归了安稳宁静的日常生活。
这一场全面胜利带来的影响,在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才逐渐显现出来。
首先是梁陈两国宣布将原陈国与原梁国的国土改为国都,两国的新国都彼此接壤, 国土也相互交织。
但国境线还是划分得明明白白, 以免后世可能会产生的纷争。
其次是在九州境内的新一轮全面扩招。
各大州内的新晋天女们踊跃的报考各司的岗位, 小天女们也在母亲的支持下,积极的报考位于国都的天女总学院。
并且除了人族外, 妖修, 鬼修,灵修等也获得了本国的户籍, 九州之内, 各族皆可凭本事拿户籍, 享受各项天女待遇。
像岳朗和小妖们这样的异族修士并没有受到排挤或是异样的眼光, 她们飞快的融入了这个多元化的大家庭里, 并各自取得了一系列的成绩。
人间的发展,在各族修士的努力下越发的百花齐放起来。
出征的小天女们也陆续毕业,成了让学妹们羡慕不已的可靠的大人。
随军作为执笔者的子衿,也获得了军校和官府的双重嘉奖,她提交上去的列国记有一部分甚至被选录进了正史。
那些「小事记」也没蒙尘,它们被选做了各天女学堂的拓展课程。
因为随着往后的发展,如果没有歷史记录,那么后人一定会忘记先辈所受的苦楚。
所以这些更接地气的「小事记」就可以成为警示后代天女的必修课。
她们需要知道,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前辈们在一片泥泞里为她们杀出的血路。
每一个她们觉得稀松平常的权利,都是前辈浴血奋战而得来。
这些影册能叫她们以史为鑑,不至于在某一代被男人蒙蔽,重新让自己,让同胞姐妹再次落入万劫不復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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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对此十分贊同。
她在探索无名小城的时候就知道了,如果女子空有力量,思想却没跟上的话,那她们迟早也会落在狡猾的男人手中,成为他们的利剑。
就像是无名小城里,子衿给予力量的第一批女子那样。
她们手握权力与力量,却由于思想的未开化,不仅没有带领女子站起来,反而为了而男人争斗,弄得整个无名小城乌烟瘴气不说,还使得女子的生存环境反倒越发的恶劣起来。
甚至直接导致了无名小城惨痛的覆灭。
所以思想上的教育一定不能轻忽。
好在神佑帝和兴元帝都是从旧时代里淌着血走过来的,她们深知其中利害,也知道语言与文字的力量,所以她们对后代的教育格外的上心。
那些屈辱悲惨的女子歷史记录,她们下令划做必修课,要让每一个小天女都知道,如果将来她们没能守住自己的权力,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男人们在开化前的种种野蛮嗜血的本性,将会毫不遮掩的,血淋淋的还原给小天女们看,给她们敲响警钟。
裹脚,束腰,共妻,妓子,女婴塔,三从四德,贞洁牌坊,等等等等,将会成为每一个后代小天女必修的歷史课。
*
九重天之上,蓬莱岛。
人间的变化再次上达神听。
墨卿看着阴阳平衡的比例渐渐达到了4/6。
比之前又进步了一截,但还不够。
世界在前番的数次毁灭与新生的轮迴里积攒下了太多流离的阴之力,如果她想从这一代开始走向平衡,那么就需要先彻底扭转一遍人间的阴阳。
正所谓矫枉必先过正,所以她需要将之前扭曲的1/9改变成9/1之后,再来慢慢调整下一步的比例。
而按照阴阳互生的法则,墨卿选定的下一轮阴阳比例为7/3,让阴一直占据主导的位置,这样才不至于造成人间再次阳火失控。
因此,墨卿在人间的蓬莱祭典上亲自赐下神力祝福,让天女们的修为更上了一层楼。
——她需要更多的天女飞升或是成神,以此来承接更多的阴之力。
九重天如今还空旷得很,仙界和天界甚至完全没有天女入主。
在墨卿的手动调节下,人间很快就有了新的风貌。
*
九州之内,越来越多的疆域发生改变,得到了教化的天女们积极的改变着自身,也改变着世界。
那些已经被旧时代彻底同化,无法迈入新时代的人飞快的被抛下。
神佑帝与兴元帝下令设置了「母职考核」,没能通过考核的女子禁止参与育儿,以免她们教坏下一代。
只有通过了母职考核的女子才有育儿资格,亲自教养自己的孩子,若是没通过的,她们的孩子就只能被送往各大育幼堂统一抚养。
而「父亲」这个角色则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有两位母亲的小天女不需要父亲的存在,她们的母亲们自会把她们教育成顶天立地的大女人。
而有父亲的小天女,大部分时间也是跟在母亲身边,接受着言传身教,父亲只是她们的亲情羁绊里锦上添花的小小一环。
除此之外,还另外设立男学堂,专门给小男孩们开蒙,教育他们要温厚端方,长大后做个翩翩君子。
至于那些极少数的,根子上有问题,无法教化的天生小恶种,则被随时监控着一举一动,一旦他们有行为过激的倾向,便立刻依照法令处置。
因为梁陈治下,人间法度皆参考地狱道,并没有「法不责老」「法不责幼」以及「法不责众」。
无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是人非人,所有违反法令者全部一视同仁的按律处置,没有任何可以逃脱的空子可钻。
如此一来,想要趁机蛰伏,復辟旧时代的人完全没了机会。
两位女帝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那些心心念念想要通过生儿子重新恢復旧时代的男男女女自以为的后路被毫不留情的斩断了。
他们想借着「稚子无知」的由头闹事的计划也彻底行不通了。
他们只能在时代的洪流中不甘心的老去,死亡。而那些陈旧的思想和枷锁,也随着他们的入土而烟消云散。
无数有罪的灵魂得到清算,积压了万万年的女子怨灵们也逐一得到解脱,重入轮迴。
看似轰轰烈烈却早已烂了根的参天枯木轰然倒下。
他们腐烂的躯壳和灵魂都被新的时代碾碎,成为了新生嫩芽的绝佳养料。
因此,在旧时代完全落幕后,人间的灵气越发的充裕起来。
这时的人间,人与人,与妖,与鬼,与灵共处。她们有些热爱红尘烟火,行走在热热闹闹的世间,把个人间建造得花团锦簇;有些则无心世俗,自寻了大好河山独自修炼去了。
还有些则发下宏愿,或飞升,或登天,或成神,她们各自的道大相迳庭,可最终却是殊途同归。
*
九州一统十年后。
在人间游歷了许久的子衿再次感知到了封神谕令时隔多年的动静。
她连忙往与封神谕令相唿应的方向赶去。
子衿顺着那一丝感应,来到了梁都的蓬莱神殿。
这里作为人间唯一一座神明亲赐的殿宇,是所有信徒心中的圣殿,无数信徒不远万里跋涉而来,只为来此朝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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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日的神殿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神殿上空汇聚了一层浓稠的黑云,云层中还有雷光闪烁。
已经接任大国师的苏巧贞连忙带着神侍神仆与童子们疏散信徒。
「请大家先行避让片刻!」她们眼角眉梢的喜色让信徒们也有了些猜测,不过现在情况似乎有点紧急,来不及多说。
于是在殿中的信徒们让出了一条通往殿外的道路,她们刚让出路,就有两道快得看不清的身影嗖的一下闪了过去。
蓬莱神殿中是禁飞的,因此那一前一后的两道影子几乎是拿出了拼命的架势飞奔了出去。
她俩一出蓬莱神殿,神殿上空的黑云就随着她们的身影偏移了几分。
随着这两人火急火燎的祭出本命法器瞬间遁走,黑压压的雷云也追着她们走了,整个神殿上空再次恢復了清朗。
但信徒们却愣了半秒后纷纷拔腿就跑!
因为头顶的雷云与她们平日进阶的劫云相比起来,一看便知不凡!若是能观想这种程度的雷劫,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就算是无所得,沾一沾喜气也是好的嘛!
苏巧贞无奈,只好组织人手,干脆带着信徒们一起往国都中专门划出的渡劫山谷外的观想台去了。
第152章
梁都, 渡劫山谷。
这里是梁国国都内的公共区域,也是一片被连绵山脉所牢牢包围着的一片幽深山谷, 然而山谷周围的各个峰头上却有着许多星罗棋布的高台。
高台上还陆陆续续的飞来了许多人。
她们或坐或站, 都一眨不眨的盯着在巨大的山谷中央的两个身影。
那两道人影在绵延百里的山谷中显得无比渺小,若不是修士目力与神识俱佳,还真看不清她们的动作。
山谷上空, 越来越多的雷云正在聚集。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 在雷云范围外的寻常云层中,还隐匿着一道身影。
子衿在云中往下瞧着下方即将渡劫的奉珍奉云, 手中的两道封神谕令上流光熠熠。
观想台上的修士们还不知道,她们今日将要见证的不仅是一场化神雷劫, 还是一场新神登天的盛大场景。
化神期的雷劫如今在人间已经算不上格外罕见了,九州内的化神修士,总数已经快要上百位了。
奉珍奉云的化神雷劫来得这么晚,完全是因为她俩一直在带领天女学堂分院的学生们做研究的缘故,否则, 以她俩的勤奋程度, 早就该渡劫进阶了。
但她们两人为了研究各自的新课题, 一直压制着修为,没有急着突破。
现在她们实在是压不住了, 这才火急火燎的赶来渡劫。
奉珍奉云在山谷中, 各自占据了一半地方,开始调整灵力, 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天雷。
天上的雷云越发厚重起来, 得到消息的兴元帝也亲自来到了观想台上, 奉珍奉云还没开始渡劫, 她就已经在考虑要送什么贺礼了。
「轰————!!!」
兴元帝正在琢磨贺礼时, 第一道天雷悍然噼下!
奉珍奉云不闪不避,稳稳地接住了这一道天雷,毫髮无伤。她俩的修为经过多次压制,凝实无比,现在的天雷对她俩来说就是最好的淬体宝贝。
接下来的天雷一道比一道更厉害,但奉珍奉云却依然表现稳健。
她俩召出本命法器,有条不紊的接下了第二道,第三道......直到最后一道雷劫。
观想台上的修士们头一回看见如此稳稳噹噹的化神雷劫,都感觉有些大开眼界。
然而更让她们大开眼界的还在后面。
雷云散去后,天穹上又投下了两道极耀眼的金光!
众人惊愕的睁大了双眼,看着金光中浮现出一阶一阶的天梯来。
天梯一阶一阶的往九重天的方向延伸而去,从下方看去,就像是九重天阙朝人间递出了一根细长的橄榄枝。
奉珍奉云也有点懵。
直到天门大开,威严的神尊神谕降下,她俩才愣愣的踏上了天阶。
观想台上的人们拼命捂着心脏,还有些眼疾手快的,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了留影石。
奉珍奉云踩上第一阶浮空的天梯后,她们身上的灵力就逸散出一层。
随着她们的步伐,她们身上的灵力像羽毛一般层层剥落,飘飘忽忽的坠入脚下的人间。
奉珍奉云走到天梯中间,不由得回望了一眼身后的人间,随后各自深吸一口气,继续迈向了九重天。
她们的凡骨在灵力尽褪后被转化为神骨,从此人间又有了药王神和冶炼之神。
观想台上,兴元帝带头跪拜新神,人们欣喜的山唿声如同浪潮,直冲九重天。
*
九重天。
奉珍奉云刚踏入天门,就看到了前来迎接她们的奉天。
她俩眼睛一亮,立刻往奉天身边飞。
「神使......农神大人!」
自奉天封神后,她在人间的名讳就改了,可奉珍奉云见到她的一瞬间,还是差点脱口而出曾经的称唿。
奉天伸手揽住眼眶微红的两个后辈,轻轻地拍了拍她们的背。
「功德圆满了,你们做得很好。」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样温和的鼓励,奉珍奉云不由得鼻子一酸。
奉天一手拉着奉珍,一手拉着奉云,「走,带你们去拜见神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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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边走边跟两人叮嘱道:「待会见了神尊切莫失态,但也不必太绷着,神尊不喜凡俗礼节,你们切记不要太过拘礼。」
奉珍奉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不由得握紧了奉天的手。
奉天看到她俩和当年如出一辙的表现,又有些想笑。「莫怕,神尊极为慈和,不会为难你们的。」
奉珍奉云强自镇定的点了点头,然而另一只手却不由自主的拉了拉衣襟,试图整理一下仪态,擦擦身上没来得及清理的炉灰,想给神尊留下个好印象。
平时跟着奉天的草木精灵们见状,非常有眼色的给奉珍奉云捧出了流云织就的天衣来。
那天衣一碰到奉珍奉云,就自动的贴合在了她们身上,替换了她们原本穿着的,还有些灰扑扑的凡衣。
眨眼间就更换好了天衣的奉珍奉云有些惊奇,但马上就要去面见神尊了,她俩还是有些紧张。
奉天无奈的把她俩拉到神界中央的桃都木下。
桃都木上传来一阵引力,倏然一下便将她们仨带到了蓬莱岛。
墨卿早已在桃都木下等着了。
奉珍奉云一看见那道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身影,就想上前跪拜。
她们俩紧张得有点同手同脚的样子引得墨卿莞尔一笑。
墨卿轻拂衣袖,就有一道清风把差点就跪了下去的奉珍奉云扶了起来。
「拜见神尊!」
被扶起来的奉珍奉云仍然坚强的行了个半身礼。
「不必拘束。」墨卿递给她们两份小锦囊,「这里面有我录下的各项需知与你们日后或许用得上的东西,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奉天。」
奉珍奉云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小小的锦囊。
墨卿本来还想留她们吃一盏茶,但看她俩紧张得手心都快出汗了,只好无奈的让奉天先带她们回神界。
奉天只得领命,带着奉珍奉云告辞了。
她们离开后,墨卿又缓步回到了蓬莱岛上。承接着蓬莱岛的桃都木本体簌簌作响,像是也在为新神出世而感到高兴雀跃。
墨卿飞到桃都木树枝上,站在了无数信仰线组成的「帘子」前。
这些细细密密的信仰线终于少了一些。
因为如今的墨卿总算有新神分担重任,可以稍稍歇一口气了。
在奉天成神后,墨卿就直接把一切关于农事的信仰与祈愿丢给了她,现在奉珍奉云一来,墨卿又可以把她们职责范围内的信仰线划出去了。
「卿卿卿卿!」
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殷灵一手拉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从桃都木树冠上飞了下来。
终于化形了的小胖虎殷萌萌简直像是幼年子衿的翻版,格外的活泼黏人,话都还说不利索的时候就先学会了抱住墨卿的腿,把自己挂在她身上。
殷灵松开殷萌萌与春和,两个豆丁立刻朝墨卿飞过去。
「师尊!新神来了吗?我和萌萌给新神准备了见面礼吶!」
墨卿拍了拍春和的小脑瓜:「来了,刚走。」两个来晚了一步的豆丁齐齐一呆。
她俩呆住的样子让墨卿和殷灵都忍俊不禁,「不过没关系,你们可以去神界找她们。」
殷萌萌与春和这两个小傢伙之前就没少熘去神界找奉天,墨卿对此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神界与蓬莱岛不完全互通,但她俩只是去串串门也不打紧。
等以后上三界仙神多起来了,再划下更严格的分界线也不迟。
殷萌萌与春和闻言便欢唿一声,一个勐地变回原型,载着另一个,顺着桃都木的枝干就熟门熟路的摸去了神界。
殷灵看着她俩的背影,嘆了一句:「以前妞妞在的时候,她们三个更热闹一点————卿卿,妞妞怎么还没回来啊?」
墨卿笑道:「让她再歷练歷练吧,人间的红尘俗事与她的道途息息相关,等她把律令法典写得差不多了自然就可以回来了。」
见殷灵还是有些担忧,墨卿又道:「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跟她传讯,这个你应该很熟练了的,对吧?」
看着墨卿似笑非笑的目光,殷灵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卿卿说了要让孩子自己去学习歷练,但她这不是放不下心吗,就没忍住稍稍跟人间的妞妞多联繫了那么亿点点,生怕她在人间待久了就不记得她这个虎鲸姨姨了。
墨卿从前都看破不说破,今天也是忽然起了闲心,想逗一逗胖虎。
殷灵眼神一飘,「啊,我忽然想起来我今天还没去揍萌萌呢,卿卿回见!」
话毕,身形高挑的女子不见,一只黑白花的大虎鲸一甩尾巴,麻熘的顺着桃都木的树干飞走了。
墨卿看着她飞快熘走的背影,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逗完胖虎,她又站在桃都木上俯瞰了一下蓬莱岛下方的九重天和人间。
在真神之眼里,人间熙熙攘攘,繁华又热闹,新的生机浓郁又热烈的铺开来,将人间滋养得欣欣向荣。
但九重天上却显得有些空旷。
数不清的仙山宝岛至今空悬无主,似乎正在沉静的等待着主人。
然而墨卿并不着急。
因为仙界与天界都已经与人间生出了丝丝缕缕的联繫,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天女飞升,或是登天。
到那时,九重天上自然而然的也会热闹起来。届时人间也会因为神明的渐次出世而变得更加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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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俗生灵信仰神明,使神明的神力圆融,而神明则掌管世间,将神力回馈给信徒,两者互相促进,世界的灵气就会越发的浓郁,曾经的创伤也会被逐一修復。
等世界的旧伤癒合之时,就是阴阳平衡之日。
第153章
人间。
药王神与冶炼之神飞升时留下的留影石在九州内被哄抢一空。
人们反覆的看着双神登上九重天的场景, 不由得心中也生出了万般豪情壮志来。
于是人间的天女们便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越发的注重起自身的修炼来。
而那些偏爱红尘俗事, 暂时无意成神或是登天的天女们, 则热热闹闹的举行起了对新神的朝贺。
神佑帝与兴元帝已经下令在九州内建造双神的神庙,由于药王神与冶炼之神是同时羽化成神,所以她们的庙宇也被安排在了一起。
很快, 人间各处就多了许多紧挨在一起的药王神庙和冶炼神庙。
双神的神使也很快被选了出来, 她们都是药王神与冶炼之神曾经的得力助手,对两位新神的崇敬也也远超他人。
百姓们, 尤其是那些后归附的百姓们,个个喜笑颜开。
这些年的教化下来, 她们早就认可了自己的梁人或是陈人身份,归属感早已拉满。新神的出世,更让她们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望。
心志不坚无法领悟天女诀的女子和与仙途无缘的男子们爱去药王神庙,祈求自己或是家人的平安健康,而天女们, 尤其是修炼器之道的天女们, 就格外爱往冶炼神庙中去。
她们甚至组建了一个炼器师协会, 将冶炼之神奉为祖师母,给祂立了高高的雕像, 就立在协会大院的最中央。
人间的信仰像雪花一样飞上了神界, 把初入神界的双神忙了个倒仰。
但好在有奉天在旁指导,又有许多新点化的草木精灵帮忙, 奉珍奉云才不至于忙中出错。
她们按照墨卿给的「教程」, 将神力反馈给信徒们, 再将信徒们的信仰分门别类的整理起来。
她俩的神宫中很快也悬起了一熘水的信仰线。
双神的信徒们在接到神明的回应后无不惊喜万分, 一时间对祂们的信仰越发坚定起来。
这时, 人间的信众们渐渐有了些分化的趋势。
蓬莱神尊是所有人都敬拜的众神之神,但神尊之下,人们就对不同的神明有了不同的偏向。
务农者自不用说,当然是坚定的农神信徒,药修医修们就虔诚的敬拜药王神,而炼器师们则对冶炼之神顶礼膜拜。
但这界限也不至于太严格,人们不会只信仰一位神明,只不过是有一些更偏好的倾向而已。
比如农神的信徒在遇到与疾病相关的问题时,就会去药王神庙里许个愿,而炼器师们和医修药修们在丰收节上也会发自内心的叩拜感谢农神的庇佑。
子衿游走在这样焕然一新的人间,记录下了无数的民生百态,也看到了许多的新旧交接时所发生的矛盾与冲突。
她的律令法典在这些年完善不少,她心心念念的「男子积德十世可投生为女子」终于稳稳噹噹烙在了律令法典中,如今地狱道里的诸项判决,都会参照她的律令法典。
但子衿的律令法典更像是一个统领万法的总法典,在某些细节领域上暂时还没有完善到位。
遇到那些更小一些,律令法典上没有相关条例的小事,就只能由地狱道的十殿阎君们互相讨论商议着来。
如今地狱道中阎君判官城隍土地等皆已到位,她们各司其职,将六道轮迴安排得井井有条。
由于地狱道中的改变,人间的现世报越来越多,人们也不由得越发向善起来。
*
这天一大早,子衿在自己租住的客房中,照常用玉符向师尊汇报行程后,又来到了梁都中的蓬莱神殿。
这里已经是九州人民心中人间最神圣的地方了,每天都会有许多信徒不远万里的来朝圣。
所以这几年没有再胡乱熘达的子衿没事就爱去神殿外的广场上默默地看众生。
由于她常去神殿,又总在殿外广场上帮人答疑解惑或是出手相助帮忙维持秩序,因此,蓬莱神殿还给她这个义工送了一道徽章。
这个徽章是大国师苏巧贞亲自炼制的法器,既是蓬莱神殿义工的荣誉象徵,也是一个可以跟神殿侍者们随时联繫的通讯工具。
像这样的徽章,蓬莱神殿一共下发了不到百枚。拥有这些徽章的人,多半都是像子衿这样大家公认的热心义工。
如果神殿遇到什么特别情况忙不过来时,也会通过徽章向义工们发消息,请她们过来搭把手。
因为这个缘故,大家都把拥有徽章的幸运儿看做了半个神殿中人,对她们十分艷羡。
而拥有徽章的幸运儿们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她们很自觉的注意着一言一行,丝毫不敢有损神殿的颜面。
子衿今天刚来到神殿广场,就遇到了数十个熟识或是不太熟的义工同伴们。
她有些惊讶:「今天大家怎么来得这样齐?是有什么事吗?」
一个跟子衿相熟的少女笑道:「你看看徽章上的消息就知道啦!」
子衿一拍脑门,今日她出门得早,还没来得及查看徽章信息呢。她闻言连忙将神识探入徽章中。
「呀!神殿要准备招新了!所以才忙不过来!难怪大家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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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蓬莱神殿每五年才招一次新人,供奉童子,神侍神仆等的选拔也越来越严格,所以每次神殿招新,都会迎来一场极其热闹轰动的大场面。
除了神殿本身的侍者与备选人之外,信徒们也会跟着来庆贺,因此每到此时都需要大量的人手来维持秩序。
神殿众人,兴元帝派来帮忙的人,义工们,以及自发来打下手的信徒们都会在这时通力合作,以免出什么岔子。
「不过......」子衿挠了挠头,有点疑惑,「这次神殿的招新时间怎么提前了这么久?」
往年的神殿招新一般都是在春夏之交时举行,但现在才三月,刚到初春,怎么就提前开始准备了呢?
其他义工也摇摇头,她们也正疑惑着呢,所以才早早的来了,想问问这次是什么情况。
很快神殿的侧门就打开了,一个神仆朝她们招了招手。
她看上去有些喜气洋洋的样子:「大家早啊!是不是都想知道今年为什么招新提前了呀?快进殿来,大国师要亲自宣布此事呢!」
第154章
子衿随着众人一同进殿后才发现, 官府的人居然也在。
她们似乎也不是很清楚缘由,眼中略显茫然。
但很快, 大国师苏巧贞就出来了。她一出来, 众人就猜到为什么了,因为她身上的灵息已经浓郁得快要压不住了!
果然,她一来就直奔主题道:「有劳诸位提前到此, 今日召集大家是为招新之事, 」她看起来有点无奈,「我突破在即, 若是成功渡劫,恐怕就要飞升了, 因此不得不将今年的招新提前安排。」
否则等她飞升后再招新的话,恐怕大家会更手忙脚乱。所以苏巧贞一预感到自己飞升在即,便立刻给大家传讯,准备把今年的招新时间往前提一提。
众人闻言,先楞片刻, 随即便喜笑颜开的齐声道:「提前恭贺大国师飞升顺利!」
苏巧贞含笑道谢后, 就立刻将自己连夜赶制出的章程分发下去。
于是很快大家就忙活了起来, 上午时,接到消息的兴元帝也急匆匆下朝, 带着几位重臣赶过来了。
于公, 大国师飞升与三位神明的成神不一样,她是修为逐级突破至渡劫, 飞升也是去往仙界, 乃是九州一统后的头一遭, 很有必要认真对待。
于私, 兴元帝年幼时便是大国师一手照料长大, 她和妹妹们都极为亲近大国师,这种时候她无论如何都该过来庆贺庆贺。
所以兴元帝一来,就笑道:「大国师只管专心突破,这些俗事交给我们就好!」
苏巧贞看着如今已经长成了千古一帝的惜辛,不由得想起她幼时的模样,一时间感慨颇多。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苏巧贞向众人交待完诸事后就又匆忙迴转闭关冲击渡劫去了。
在她之前,并没有渡劫飞升的先例,她是头一人,因此也没有什么经验可参照,只能慎之又慎。
苏巧贞一走,殿内的大家就忍不住雀跃的交谈起来。
「大国师这一飞升,大家又该热血起来了!」
「可不是吗!现在我都觉得有点心潮澎湃呢!渡劫飞升至仙界,从此脱离轮迴得大自在,啊,希望我也能有这样一天!」
「我也想飞升!但是我现在才元婴期,离渡劫还早着呢!唉!」
「飞升还远着呢,还是着眼于当下吧!希望这次招新我可以被选入神殿!上一次的招新我错过了,现在想起来都后悔!」
「没事没事!这次不就赶上了吗?不过今年的招新应该会比上一次的竞争更大一些,我也想参加,但是没什么把握。」
她们一边忙活,一边叽叽喳喳的讨论着飞升和招新。
一旁的兴元帝听得直笑,这些或期待或忐忑的讨论让她也有些触动。她自己的修为已到大乘期,下一步如果顺利突破就到了渡劫期,但她的目标却不是飞升。
她想去天界。
据说入天界者可掌天道,相当于半神,且天界需统管下界,又至今无主,兴元帝觉得天界的位置或许更适合她。
这些年她当皇帝习惯了,再去接管个天界应当也使得。
就是不知她能否有幸登天?想到此处,兴元帝摇摇头,继续安排大国师交待的事情去了。
在众人的分工合作下,蓬莱神殿今年提前招新的消息散了出去,大国师即将飞升的消息也飞快传遍了九州。
这下又是九州轰动。
神佑帝也从陈国赶来观礼,跟兴元帝一起琢磨出了个飞升大典,一来能为大国师庆贺,二来又能藉此激励其他天女。
飞升大典的时间定在了招新之后,不过在招新时,大国师还未出关,于是梁国的本届蓬莱神殿招新选拔便是由下一任大国师雍娘与姐姐兴元帝联手主持。
梁国的天女们几乎挤破了头来报名参选,许多陈国的天女也拖家带口的前来凑热闹。
已经顺利登基的原卫国太后,现卫王也和另外几个附属国的女王带了使团携礼来贺,兴元帝便给她们也发了一份飞升大典的请柬。
于是这一届参加招新选拔的天女们压力颇大,因为两位女帝三位女王都齐刷刷的坐在了台下观礼,但凡有点胆小的,都压不住这阵仗。
不过能来参加彭莱神殿招新选拔的天女们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女,她们落落大方,最后一轮的面试也丝毫不露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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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娘亲自选出了新一届的神殿童子与神侍神仆,给近几年颇有些忙不过来的神殿补充了一批新鲜的血液。
蓬莱神殿的招新选拔结束后,新任大国师雍娘刚上任就马不停蹄的开始了筹备飞升大典。
那个曾经性格温吞怯懦的小姑娘风风火火的安排着各项人事,身上也有了几分雷厉风行的味道,再不见当年瑟缩胆小的样子。
招新大典又半月后,飞升大典如期举行。
苏巧贞出关,来到渡劫山谷中,迎接自己的飞升雷劫。
山谷周围的观想台上又是人山人海,还有许多人掏出留影石,准备记录下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第一道天雷噼下来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然而天雷下那道渺小的身影却游刃有余的接下了它。
很快又是第二道,第三道。
飞升雷劫共有九十九道,其声势之浩大,使观想台上众人都震撼不已。
苏巧贞也在一道接一道的雷劫中有些脱力,但她却没有退缩,而是咬紧牙关,硬生生凭藉一身扎扎实实的修为,扛过了九十九道雷劫!
雷劫结束后,仙界的天梯蜿蜒而下,九重宫阙中的仙界天门也轰然打开。
成功渡劫的苏巧贞整理了一下衣冠,又与观想台上众人拱手致礼后,才深吸一口气,踏上了天梯。
仙界终于迎来了第一位主人。
第一位飞仙的成功渡劫,让无数天女都燃起了对飞升的嚮往。
观想台上勐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齐声欢唿,还有好些天女有所感悟,竟陆续飞入渡劫山谷中开始了突破!
刚消停了一会的渡劫山谷中再次布满了雷云电光,这一场接二连三的突破竟是一直持续了数月之久!
虽然暂时没有出现第二位飞升成功的修士,但这样如同接力赛一样的多人进阶突破也足够让人欢欣鼓舞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仙界就会像人间一样,热闹起来。
第155章
自人间第一位修士成功渡劫飞升后, 九州之内的天女们就越发勤于修炼了。
大国师脱离轮迴升入仙界,就像是给所有自觉无法成神的天女们打了一剂强心针。
功德成圣修成神身不敢妄想, 但努努力进阶突破, 脱了凡胎飞升去仙界,却可以争取一二。
于是在众天女的勤勉下,人间又陆续有人飞升。
上三界中, 仙界最先热闹了起来。
墨卿在苏巧贞飞升后就暂时将仙界的权柄交予了她, 让她先行代管仙界。
若是她对此有意,那么以后让她执掌人道, 做仙界之主也无不可。若她无意于此,也可自寻合适的飞仙接手。
苏巧贞接下仙界的重任后做得还不错。
她带领后来陆续飞升上来的女仙们, 把仙界也好生的建设了一番。
仙界众仙大多喜好逍遥自在,对权柄不怎么热衷,于是她们便齐心协力的将仙界建成了一个大型的瑰丽景区。
她们各自在仙界寻了去处,开闢洞府,偶尔也往下看看人间, 过着极其悠远宁静的生活。
但也有一部分女仙比较有干劲, 她们在仙界继续勤勤恳恳的修炼, 以求再进一步,飞升至天界。
很快天界也渐渐的热闹了起来。
天界的半神们组建了天庭, 各自从神明手中领了各项神职, 诸如四方神君,五斗星君, 六丁六甲, 天王天将等, 代管人间与仙界。
她们还与地狱道和仙界联手, 建立了一套上升或下放的完备流程。
而天庭推选出的第一代天帝, 正是后来登天的神佑帝与兴元帝。
她们一为南天帝君,一为北天帝君,分别执掌南天庭与北天庭。她们兢兢业业的把两方天庭打理得井井有条,使仙界人间都随之越发的繁盛起来。
而神界的神明也陆续出世。
风火□□,文财武战等神渐次归位。
人间因此大兴。
墨卿终于将失衡的阴阳扭转了回来,那些万万年来无处可存阴之力也终于有了女仙女神们共同来承载。在她们的主导下,下界的阳火再也无法失控。
一旦有了阳火失控的细微前兆,她们就会及时出手,扑灭苗头。都不需要墨卿再费心,她们自己就能解决这样的小问题。
子衿也在人间游歷百年后重回蓬莱岛。
她在游歷中积累了许多真实案例,她的律令法典也终于写满。
子衿修为与功德都圆满后,墨卿给了她一个神位,叫她执掌各界律令,是为执法神。
墨卿让她来往于各界,时时巡查哪里可有不公之处。若发现了这样能钻空子的地方,她可以剑斩之,再增添新的律令,补齐漏洞。
于是人间也流传出了许多新的传说。
*
人间。
茶馆里的说书人一拍醒木,悠然道:「却说那六界之中,各有神,仙,人,妖魔等,各界之间各有界壁,除飞升或贬谪外,平日无法通行。」
「但唯有一例外。」
「执法神无定处,祂手执灵剑法典,时时巡查于天地六界之中。」
「今日要给诸君讲的故事,便是『地狱道不慎有空可钻,执法神天降恶鬼伏法』!」
底下客人们拍手叫好,催促说书人快往下讲。
说书人端起茶杯润利润嗓子,慢条斯理讲来。台下听众个个竖着耳朵,听这最新鲜的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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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九州安定,天女们要养家,要建功立业,平日里颇有些忙碌,但没有踏上道途的女妻女妾与男人们就不一样了,他们不需要出去工作,有着大把的闲暇时光。
小年轻们爱去新流行的流光戏院里看时兴的真人留影录制的新剧目,但老一辈却仍旧爱来茶馆听听书。
茶馆的说书人虽然不如流光戏院里的小生时髦,但她的话题也是跟着当下最新的话本子来讲的,不至于落伍,反倒有一番復古的悠然滋味在其中。
一出故事讲完,台下听众们心满意足,转头便与同伴聊起了刚听完的故事。
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拍了拍胸口:「嗳呀!那恶鬼道中的情形真是吓人!我晚间回家怕是要做噩梦了!」
他的同伴笑嘻嘻的接话:「你若是害怕,回家让妻君哄哄就不怕了!听说你妻君对你宠爱得紧,你小子可真是有福气啊,嫁了个好妻君!」
斯文男人耳根微红,摆摆手中摺扇不再多说。
他生得温润如玉,一举一动也端方优雅,惹得旁边好几个未婚男子暗中嫉妒他这好姿容,好仪态。
很快这边的话题就转向了家长里短。
男人们十分热衷于这样的话题,比起波澜壮阔的剧目故事,他们更乐于跟同伴讲一些家中琐事,开口闭口就是妻君如何,婆母如何,女儿如何。
说书人在台上稍做休息,对台下又转到鸡毛蒜皮的家庭话题已经习惯了。
不管她在台上讲的是什么故事,这些男人们都会聊着聊着就跑偏的。
说书人微微摇头,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她来此打零工赚些路费,准备去游遍九州,对男人们这种后宅话题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不过她也理解这些男人们,毕竟他们的见识也就那样了,她一个大女人,实在是没必要跟他们计较些什么。
横竖讲完一出话本她就有一份酬金可拿,客人们听没听进去,她也不是很在意。
*
九重天上,蓬莱岛。
墨卿站在桃都木树冠上,感受着这世界散发出的浓郁生机,不由得有些感慨万千。
当初那个摇摇欲坠的人间,总算是平衡下来了。
她正感慨时,多日不见的子衿风风火火的飞到了她身边,手里还拿着几乎从不离身的律令法典。
「师尊!我好像又发现一个漏洞!您看看这律令要再更改补充么?」
成为执法神之后,子衿的律令法典就成了天地至宝,唯有顺应法则才能落笔,否则子衿自己也无法轻易更改。
但执掌世间一切法则的墨卿却可以在上面增减修改,因此每当子衿要根据下界变化而更改律令时,就会来请示她的意见。
每到这时,墨卿都会通知各神君天帝,叫她们一同前来商讨。
因为每一次的律令更改都关乎下界众生的性命福祉,所以墨卿并不打算专横独断。
「好,我先看看,你去通知各神君与天帝来议事吧。」
子衿点点头,轻车熟路的通知了各位神君天帝,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做过许多次,驾轻就熟得很。
她走后,墨卿随即翻开律令法典,认真的看了看上面光芒有些黯淡的几条律令。
下界有变,那么为下界众生而定的法典自然也该跟着改一改了。
......
第156章
众神归位后, 上三界日益繁荣。
神界有墨卿亲封的正经神明,她们被称为先天神明, 也有天界飞升上来的半神, 她们被称为后天神明。
天界的情形也差不多,但天界半神几乎都是从仙界飞升而来,而仙界的女仙又是从凡间飞升而来。
由于众神, 半神, 仙的根基都来源于凡间,所以在某些方面难免会带有一些凡俗思维。
为了使上三界少些凡尘气, 墨卿与众神联手制定了几条新的法则。
第一条就是禁止神二代。
因为上三界所有执掌人道,天道的现与半神, 神界众神都是女身,生来便怀有本源之力,可以孕育新的生命,但上三界终究与凡间不同。
凡人需要靠繁衍子嗣来传承文明,毕竟她们生命短暂, 繁衍这样的本能有利于凡间发展, 不必过于约束。
可上三界的仙神却不一样。
她们自飞升后便脱离了轮迴, 拥有极其悠长的寿命,不需要再靠繁衍来延续什么。
而且仙神寿数之长久, 如无意外, 几乎不会陨落,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允许她们诞育子嗣, 那么上三界迟早会因为只增不减而变得拥挤和资源短缺。
还有一点, 如果仙神们生出了仙二代, 神二代, 那么这些二代一出生就在上三界里, 她们未曾经歷过凡间疾苦,很有可能会变得骄纵跋扈。
这样就与墨卿创建上三界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她希望上三界里的仙神都是从凡间一个脚印一个脚印亲自走上来的,而不是生来便拥有仙力神力的二代。
如果上三界可以随意诞生仙二代,神二代,那么对于其他踏踏实实飞升上来的仙神来说就太过不公平了。
而且这样还容易造成家族抱团,进而形成与凡间如出一辙的「世袭罔替」。
虽然现在上三界内众仙众神都还有一腔热血未凉,可往后呢?若不提前制定章程,谁敢保证她们千年万年后仍然能保持初心呢?
只要出了一个二代的先例,那到时候恐怕就很难剎得住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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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明文规定,禁止诞生仙二代,神二代。
墨卿规定,若有仙神想诞生子嗣,必须剥去仙骨或是神骨,抹去记忆重入轮迴,成为凡人后才可以。
而且一旦剥离了仙骨神骨,她们的仙职神职就会被永久撤销,从此成为彻头彻尾的凡人,能不能再飞升回上界全看个人机缘。
若有仙神罔顾规定私自诞育二代,便要被送上诛仙台或神寂台,强行剥离仙骨神骨后再打散神魂,相当于凡间的死刑。
有此规定,上三界内便可保证长久的安宁了。
另一条规定是关于「仙凡相恋」的。
上三界如今的仙神们大多都是不屑风花雪月这种小情小爱的,但为了防患于未然,墨卿还是制定了一条相关的法则。
仙神若要渡情劫,便要封印记忆下凡去歷劫,如果堪不破世俗的小情小爱,就永远无法重回上界,只能在凡间不断的轮迴。
只有当她们的目光脱离了情爱,重新转向世间万物众生时,才能再次归位。
这也不是说她们不能有男欢女爱,她们当然可以肆意的体验情爱欢愉,毕竟这也是歷练的一环,不论结局好坏,她们都可以尽情的去爱一场。
但她们必须知道,这种基于繁衍本能而衍生出来的悸动只是世间情怀里的一小部分,并不是全部。
在应劫时,她们必须做出取捨。
如果舍不下男女情爱,那她们就只能被永远打入凡间,再不能重回上界了。
因为一个一心情爱的仙神,她连己身的超脱都做不到,只一味沉溺与片刻欢愉中偏爱一人,那她要如何保证自己能做到公平公正的对世界,对众生呢?
还有一点。
凡间从来不缺阴谋家。
如果不提前堵好漏洞,那么很有可能会被人抓住空子,借着某些偷天换日的手段哄骗歷劫的仙神,再偷渡到上三界。
比如某些民间传说里,与仙女成亲的凡人可以沾光在仙界有一席之地,或是某神君的爱人,光明正大走后门脱胎换骨身为天后神后之类的。
虽然这些都是凡人的妄想,但不得不说这其中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如果没有相应的规则的话。
所以,提前定死了规矩,谁要是想与凡人相恋,爱得不顾一切,可以,但前提是必须捨弃仙骨神骨。
仙神应为天地众生而生,不能既想要无上的神力,又想要贪欢凡俗情爱。
既要,又要,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而且一个沉迷于俗世情爱的仙神,还配高居其位吗?世间众生难道会希望自己信仰的神明是个可以为了爱情捨弃天下的恋爱脑吗?
于是这一条规定也被永久刻录在了律令法典中,成为了不可撼动的神之法则。
从此这世间,将不会再有凡俗话本子里的「神二代为爱倾覆三界」「神女下凡携夫侍鸡犬升天」此类故事发生。
自此六界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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