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喜后我掉马了》 第1页 [古装迷情] 《沖喜后我掉马了》作者:醉蟹钳【完结+番外】 文案 【貌美换女主x冷淡阴沉大龄男主】 江淮棽没想到会在十九岁的年纪丧命于心爱的夫君之手,更没想到会重生在十五岁的闻予锦身上。 原主待嫁之身,因为不想给坠马昏迷的梁国公世子徐叡沖喜,投湖自尽了。 但江淮棽一合计,这买卖行啊! 沖喜就沖喜,重活一世看淡情爱,还是把银子攥在手里最安心,等男人一命呜唿归了西,她安身立命的本钱也有了。 江淮棽每天干劲十足,连面.首都物色了一个,眼看她的美好人生要拉开序幕,谁知这位暴虐世子竟然好了! 快跑啊,他根本就没病! 徐叡却将人堵住。 他踏着夜色而来,沾满鲜血的手扣住她的纤腰:「怎么?不是要抓本世子做你的面首么?」 江淮棽退无可退:「这……您听我解释!」 晚风吹皱一池春水,夜色下,他的目光明亮炽热,恰如烈火焚山岗来势汹汹,仿佛饱含着世间最浓烈的情愫正铺天盖地的席捲而来,最后哑声道:「江淮棽,既然回来了,就别想走了。」 江淮梦大惊,她现在叫,闻予锦。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江淮棽了么? …… 梁国世子徐叡,一张脸神采英拔,却被世人所忌惮。 无人知道,有多少个深夜他在梦中惊醒,眼前重复的都是江淮棽被推下金明池的那一幕。 光明泯灭、痛入心扉,本以为余生趣日无多,直到新媳妇闻予锦清凌凌的站在他眼前,他知道,是他的棽棽回来了。 江淮棽:坏了,掉马了! 徐叡:换个马甲我也能认出你。 食用指南: 1v1,双洁,年龄差12岁,先爱 小甜饼,感情流,不虐 女主亲爹是穿越来的,她是个穿二代 原文名《这寡妇是当不成了》 内容标籤: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予锦(江淮棽);徐叡 ┃ 配角:真不虐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换个马甲我也只爱你 立意:无论身在何处,都要活得很好 第1章 逢春 杏花微雨时节,雨丝落得细密,顺着柔嫩的柳枝蜿蜒而下,缓缓落在了干涸了一冬土地上,雨露普降、万物生长。 整个安平伯府一片烟雨濛濛。 丹露馆的两株枫树喝足了雨水,抽出鲜嫩的镶着红边的嫩芽儿,烂漫又可爱。 女使蝉衣打开雕着鹊登枝的支摘窗,想散一散屋子里的药味儿。 「作死了,快关上,姑娘落水已经受了寒,你还敢开窗?」怕吵醒床上的人,菘蓝不敢大声。 她将沾着雨水的枫树枝芽插进梅瓶里,想着姑娘醒过来看到会高兴。再回头张望,不远处的床幔纹丝不动,人都睡了五个多时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这安神汤的药力未免也太足了些。 「可是咱们姑娘最不耐这药味儿,等会醒了必定还是要开窗的。」蝉衣辩解着,到底还是乖乖的关了窗,末了又道:「咱们姑娘也太命苦了。」 说到这里菘蓝也是嘆气。 如果老太太还在,谁敢这么对姑娘? 好歹是个伯府,在二姑娘出生之前,阖府上下又就只有这么一个姑娘,老太太疼着宠着养大的,谁知道…… 蝉衣是个嘴上不寂寞的:「堂堂伯府姑娘竟要去沖喜,连带着咱们的日子也没了指望。听说那徐世子不仅克妻,还残酷暴戾、嗜杀成性,最是喜怒无常的一个人,这一起子发达的人家里头,就数他最不好相与,好多人都说他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是遭了报应呢!还有那钟家小公子未免也忒无情了些……」 「可闭上你的嘴吧,这是你我能说的?要叫外人听见,咱们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仔细自个儿的舌头!」宫里遣来的老嬷嬷就住在东厢房,若是被听去了,还得了? 菘蓝疾言厉色,蝉衣吐吐舌头再不敢说话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雨淅淅沥沥越下越大,像渐渐张开的网。 梦里的江淮棽也陷在大雨里。 她是光禄寺少卿裴靖川的髮妻。 两人结缡三载,裴靖川守礼端方,不纳妾不收通房,虽然二人没有多少亲密举动,但江淮棽一直以为他们是算得上伉俪情深、琴瑟和鸣的,一直到这一天的宫中大宴。 彼时,皇帝年少奢靡、耽于享乐,行事亦愈发昏聩无度,三五不时便在宫中设宴取乐,说起来已是稀松平常,但这一次的规模较之前更甚,京中五品官员以上的家眷都在受邀之列。 江淮棽出阁前跟着尊长进过两次宫,婚后进宫还是头一次。 失了长辈的庇护,她便要承担起当家主母当朝官眷的责任,可谓一步一望,处处提防小心。 奈何天公不作美,愈发的憋闷难耐,胸口好似堵了块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眼见其他官眷行走起来,她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御花园中茂柳奇花簇拥盛放,奇石幽径曲折款款,担心冲撞了旁人,她不敢进入其中,只在外头找了棵大柳树纳凉。 恰有微风徐徐,柳树便伸出细嫩的梢芽,轻抚过她的嵴背和脸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页 有些痒,江淮棽起身,预备带着女使换个地方,谁知道瞥见了一角熟悉的袍子角,绯袍银鱼袋,五品文官都是这个扮相,这不算什么,熟悉的是那人腰间另戴的兰草玉佩。 江淮棽示意女使禁声,猫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 等看清楚之后,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明明是憋闷炎热的盛夏,她整个人却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刺骨的冷。 紧跟着是一阵怒火沖顶。 好一个端方君子!难怪他这块玉佩从不离身,根本不是什么芝兰玉树,而是因为那个女人叫孟兰珺,他嫡亲的表妹! 好一对姦夫□□!她咬紧牙关,恨不得立时上去将这两个紧紧缠绕在一起的人撕开,不怕热么?这可是在宫中在御花园,不怕死么? 然而,还没等她冲上去,整个皇宫就乱了。 「叛军杀进来了!快跑啊!」 「救命啊!」 哭喊声求饶声之后,是越来越清晰的铁骑声。 女使云珂心知不好,劝道:「女君,莫冲动,逃命要紧!」 江淮棽点了点头:「走。」 今上行事愈发昏聩,她一个女流都知道朝政已经日渐旁落;而远在封地的燕王手腕强悍、野心勃勃要来抢帝位,只是没想到都兴兵四年零六个月了,竟会在今天攻入京师。 这是个黄道吉日不成?简直要一锅端了啊! 祸事来临的那一刻,皇帝弃城离宫,那些有门路的也跟着四散逃跑,从大庆殿到紫宸殿乌泱泱乱闹闹一片,都是闷头逃跑的人。江淮棽把华丽的外衫一丢,捡了件宫女的衣裳换上,拉着云珂混迹在人群之中,可还没出钟美堂就撞上了穿甲戴盔的人。 他们腰间佩刀,个个身形彪悍。 天色渐晚,一道惊雷斜斜噼下,鬼哭神嚎一般刺破长空,憋了一天的大雨倾泻而下。 铁骑燃起火把,上头裹着油脂,不惧雨淋。 江淮棽开始往后跑,想要离火光远一些,不知何时,云珂也被冲散了,慌慌张张之间,她撞到了个人,抬头一看,是紧紧护着孟兰珺的裴靖川。 三人都愣了片刻,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江淮棽嘴角泛起冷笑。 乱军无度,后面传来太监宫女的惨叫声。 裴靖川倒还算镇定:「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先逃命要紧。」说完,他拉着孟兰珺继续跑,竟然完全不顾江淮棽杀人一般的目光和死活。 江淮棽当然也只能继续跑。 然而,道路泥泞,前后都有人推搡,没多久,江淮棽就被人推倒了。后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她连站起来都难。 裴靖川回头,看到了倒在泥泞中的髮妻,却也只是看了一眼,又大步流星的逃命去了。 但对于姜淮棽来说,那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眼神。 薄凉淡漠,甚至还带着一丝快意。 他凭什么,敢这样看自己? 升官发财死老婆? 她想哭,却欲哭无泪,只嘴角牵出一个嘲讽的笑。 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果裴靖川是无情,她还不会这么难过,裴靖川明明是有情,只是情谊全然不在她身上罢了。 她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继续跑。 因为心里憋着一股狠劲儿,不能就这么死了,要死也得拉上那对姦夫□□一起! 喊杀声、笑声、哭声,电闪雷鸣之间,眼看沾着血的手刀[1]就要噼下来——忽然,背后一股力量——姜淮棽直接被推进了金明池中。 下坠的过程中,姜淮棽回头,看到一片熟悉的袍角和淡漠的眉梢。 他嘴边噙着一抹如释负重的笑。 好似等了这天已经很久。 画面就此开始来回翻转,这是她永远都走不出的梦境,泼天的大雨直冲沖的落到她的眼睛里,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红色,红色又被水声覆盖,她渐渐喘不过气来…… …… 「啊……」一声短促的唿叫。 「姑娘醒了!」听到响动,菘蓝连忙上灯准备伺候,谁知床上的人竟又睡了过去。 「是梦魇住了么?」她嘟囔一声,睡眼惺忪间不小心打翻了几上的墨釉如意壶。 「砰」的一声,瓷片碎了一地,而江淮棽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她的唿吸急促,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湖水的冰寒。 …… 侄女昏睡了一日不见醒,帘外,春雨细密惆怅,也连着下了一个整日,浇灌着愁绪如春草般疯涨。 半遮蔽的庭前,安平伯府的女主人曹氏斜靠在一张酸枝木圈椅上,许久,她直起身来端起一盏白豆蔻熟水,復又放下,原本细长舒展的远山眉皱在一起,似是遇到了不小的难题。 周围伺候的女使一个个垂手静立,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忽然,沾了雨的细篾捲帘传来了窸窣响动,凉风裹着细雨,人已经到了近前。 「伯爷回来了!」 迎上曹氏一副找到主心骨的模样,闻崇面无表情的别过脸去,又抬手挥退左右:「都下去吧。」 等左右伺候的都退个干净,曹氏关切道:「衣裳沾了不少雨沫子,伯爷可要先更衣?」 「不必。」从外院到内宅不过一个抄手游廊的距离,统共也没几滴雨星子而且现在也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闻崇坐下直接问道:「人现在怎么样了?你怎么不在丹露馆守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页 这个曹氏,怎么一点成算都没有。 曹氏不紧不慢的应道:「请的是相熟的陈老大夫,人也救过来了,已经喝了安神汤睡下了。」陈老大夫行走在京城的大小勛贵之家,医术或许不一定是最好的,但口风一定是最严的。 闻崇这才长舒一口气:「仔细照顾着,我可不想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去。」 「伯爷放心,撞见的两个婆子已经发配到庄子上去了,留下的都是可信之人。」 闻崇扫她一眼,不知是在审视这「可信之人」是否可信,还是在评估曹氏办事是否可信。 「如此,便也罢了。」他站起来要走,曹氏立即道:「棽棽现在是睡着了,可要是醒过来,再闹起来可如何是好?」 「这内宅是你的天下,难不成还要我来教你?」连个十来岁的闺阁女子都辖制不住,要来何用? 我的天下?要真是这样倒还好了。好在这种语气曹氏听了不知道多少回,已经有些习惯了:「可婚事是由头是伯爷起的啊!」 闻崇被她堵得够呛,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只道:「这婚事是太后娘娘示下,难道我们还能不识好歹不成?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伯府?」 就在上个月,太后娘娘召一众旧臣家眷进宫,原本像是安平伯府这种落魄门庭是没有资格的,可不知为何竟也被捎带上了,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今朝与往日不同,为了朝堂稳固,旧臣和新贵们的关系应该再密切一些才是。 稳固关系,还有什么比联姻更直接更有效的呢? 曹氏甫带回来这个消息,闻崇就意动了,紧跟着是一连串的表忠心、试探与尘埃落定。在他破釜沉舟的一番周旋下,不仅侄女的婚事有了着落,连小儿子的婚事也隐隐有了眉目,可见世人都是见风使舵,自己更是识时务。 原本一切都顺顺利利,谁知道娇气的侄女会投湖。 闻崇一个头两个大,语气颇有些外强中干:「太后的赐婚懿旨都赐下来了,还能抗旨不成?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也是太娇惯孩子了,给棽棽养的不成样子。」 还好救过来了,侄女要是真死了,闻家的罪责可就大了……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棽棽是三弟唯一的骨血,老太太就是多偏疼些也是应该的。」曹氏安静垂手,心说这事儿怪不得我。 老三在女儿不到三岁时候就撒手人寰,老三家的两年后也跟着去了,棽棽可以说是由祖母一手带大的,娇惯也是她祖母娇惯的,自己这个当儿媳的还能拦着不成? 现在觉得侄女不懂事,早干什么了去? 闻崇听了,脸色愈发不好可又不能说亲娘的不是,只道:「总归,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就是捆也得给我捆到梁国公府去!」 「这如何使得?棽棽这脾气,如果不愿意,就是到了国公府也还是得投湖!这样反而更加不美,别结亲不成反成仇。」曹氏知道闻崇不想自己当恶人,但凭什么就要自己当?还真以为自己管不了她?只是不想做这个恶人,落下一个逼死侄女的名声罢了。 「那你说怎么办?」闻崇来回度步:「明明是一门好亲事,那可是一等国公府的门第,从一品的诰命夫人,嫁过去吃穿用度一应不愁,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怎么就想不开呢?」 怎么能想得开?嫁过去和嫁给一个死人有什么区别?曹氏缓缓吃了口茶,暗道,国公府的门第是高,但也要看什么样的国公府。梁国公府是当朝新贵不假,但凡徐世子情况稍微好一点,也轮不到安平伯府去攀亲。 和一个将死之人攀亲,背后都要被人戳嵴梁骨,她都不好意思出去交际。可闻崇一意孤行,她跟着也有些意动…… 想了想,她缓声道:「血浓于水,棽棽对您这个大伯还是敬重的,不若等她醒来,您亲自去瞧瞧?」 闻崇嘆气:「只恨你我女儿尚小……」 严格意义上,他这个「你我」是又不是,闻崇三子一女,三个儿子皆出自曹氏,只有那个女儿是个庶出的,今年才刚满五岁。但她是嫡母,闻崇的孩子当然都是她的孩子。 曹氏垂下眉眼,哪有方才唯夫君是从的无助样子。她相信闻崇说的话,利字当头,为了高官厚禄、伯府昌盛,别说是侄女了,就算是亲生女儿,他定然也捨得。 可夫妻两个都没想过,如果他们的儿子有一个争气的,也不会用侄女一生的幸福来换取伯府的将来。 利益充当急先锋,又只看得到自己的利益,心早都偏了。 正当夫妻两个对坐无言、愁眉不展的时候,外头女使来报:「大姑娘醒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手刀,军中使用的刀称为手刀,刀头较宽,刀尖上斜,刀身弯曲,有刀镡,柄首无环;并非格斗招式。 第2章 浅檀色的帷幔被慢慢挑起来,里面的人面色苍白、娇弱无骨,一双桃花眼含烟带雾,波光潋滟中又带着些许纯真懵懂之色,像是菡萏沾露、将开未开的花蕾,姝色已然开始撩人。 曹氏心中一惊,侄女这一病,怎么好似浑身气韵都变了个人一般,难怪不肯认命,有这等长相,去当个寡妇确实有些可惜。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瞧着侄女油盐不进的样子,曹氏捏着帕子高叫起来:「我的儿,可算是醒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页 说完,又拿帕子擦了擦没有眼泪的脸颊,眼眶这才泛起泪光,一下子就就情真意切起来:「你这一病差点让我也跟着去了,这鲜嫩的花骨朵一般的年纪,怎么就……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可让我如何与你祖母交代啊!」 江淮棽看了一眼她的帕子,还闻了闻,一双眼睛愈发的晶亮。 嗯,一股辛辣味道,生姜加茱萸? 还是老方子啊? 曹氏讪讪的收了帕子:「醒了就好,厨房温着粥,可要用上一碗?」 哄孩子的语气都拿出来了,这小丫头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不会是阎王爷那里走了一遭,人都变傻了吧? 现在脑子里是有些乱,一时还真没想好该如何应对。 于是,江淮棽伸手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痛……」 那细嫩的指尖带着一点微微的嫣红,像是春光里舒展花瓣的白玉兰。 曹氏立即站了起来:「瞧我,真是老煳涂了,怪大伯母!棽棽才刚醒,自然不能劳神了,那你快歇着,大伯母明日再来看你!」 她步子迈得不大,但是速度极快,几乎是逃跑一般的离开了丹露馆。 江淮棽原地躺平,脑中循环闪过属于闻予锦的记忆。还好爹爹给她普及过类似的故事,倒也不算十分盲穿了,而且,两人的乳名都叫棽棽,这难道也是某种缘分? 就是这张脸还不太适应。 不过,能再活一次,还比之前年轻了四岁,怎么说都得知足。爹说了,「无论身在何处,都要活得很好」,她得打起精神。 …… 第二日,细雨方停,就有外门的婆子来报,说是她的好友联袂来探望,人已经到了二门外。 蝉衣有些欢喜:「姑娘,咱们可要妆点起来?」 那些鲜亮的钗环已经许久不曾用了,姑娘又是个不落人前的,必然要打扮一番。 闻予锦没应,反而对着那报信的婆子道:「这位妈妈面生的很啊。」 府上都知道这位大姑娘行事骄纵、不谙世事,这两天又是医又是药的,那几个老东西都躲远了不敢来触霉头,便只剩下她了:「奴不敢,姑娘称奴连婆就好。」 闻予锦吩咐菘蓝:「抓把钱来。」 菘蓝看了自家姑娘一眼,不舍的拿出几个大钱,连婆子笑得合不拢嘴:「谢姑娘赏!」 谁说大姑娘不通人情世故的? 「这雨下得怪闷人的,我也不出去。」闻予锦慢悠悠的端起几上的林檎熟水,不经意的道:「没事儿进来坐坐,讲讲外头的新鲜事儿。」 「成咧!」这个她擅长,连婆子赶忙道:「奴这就打听打听外头的事儿,候着姑娘差遣。」 这一耽搁,盛云织和沈清如就到了。 沈清如率先跨过门槛:「棽棽可好些了?瞧着清减了许多啊。」 当朝文风兴盛,她的父亲是国子司业,她虽然容貌不算出众,但自小浸润了一股子书卷气,上月才刚及笄,求亲者已经踏破了门槛。 盛云织则是京城有名的盛锦绸缎庄的嫡出姑娘,比闻予锦和沈清如年长一岁。 她一身着锦戴金,人刚进来,那金子晃得屋子里都亮堂了三分。 等再近前些,她亲热的拉着闻予锦的手:「着实是清减了,你这……」她的视线下移,然后就说不出来话了。 闻予锦穿着家常衣裳,不似见客般华丽,但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她醒来之后没再束胸。 闻予锦:「没把姐姐们当外人,也属实累了,懒得装了。」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束都疼,何况每天缠裹得紧紧的呢?这罪,她是不受的。 时人好细腰,偏爱纤细裊柔的体态,闻予锦腰不粗人也不胖,就是胸略微丰盈了些,往日里为了追赶潮流,就是不见客也必要束胸。 沈清如诧异了一下便点点头:「身体髮肤受之父母,棽棽能自己想开是最好不过。」 盛云织却道:「可是,那钟家郎君……」 「姐姐慎言。」闻予锦打断了她的话。 「妹妹不会是答应了吧?」盛云织面露狐疑,脑子一转,却忽然说起另外一桩事来:「昨日里,康平坊大拥堵,你们猜是怎么着?」 沈清如很配合:「怎么着?有人当街闹事?」 盛云织点头:「正是呢,是梁国公府的马车,闹得还挺凶。」 康平坊内商铺林立,往常皆是车水马,往来行走的除了寻常百姓还有不少达官显贵,且康平坊连着长平巷,那是戚相公还有一众大臣们每天上朝都经过的地方,但凡不是缺心眼儿的就不敢乱来,什么闹市纵马、肆意狂奔是不存在的。 除非上元、中秋,或者大朝贺、祭庙这等大事,康平坊堵也是不敢堵的。 真出了问题,京兆尹和巡抚营都要被问责。 沈清如小声的「啊」了一声:「那弹劾的摺子不得飞上天了?」 盛云织点头:「这倒是不知,不过好像没听说国公府被苛责……」 闻予锦若有所思。 盛云织又道:「论泼辣彪悍,梁国公夫人要说第二,估计没人敢当第一。你们是没瞧见,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挺胸叉腰的,还扯着旁人的袖子,把观文殿大学士的夫人骂得跑都跑不了。」 被人当街扯着骂,偏偏周围都是看热闹的,想跑都跑不了,嘶,估计大学士夫人要留下心理阴影,想想都是头皮发麻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页 闻予锦眼波一横,语调慢慢悠悠:「可是事出有因?」 无缘无故拉着旁人骂的不是泼辣,是疯子。 盛云织摇头:「就算有原因,但凡要点脸面的人家,也不会当街拦人当街骂啊,简直是个悍妇夜叉,我老远的瞧着,都害怕的紧。难怪都说梁国公夫人是乡野村妇难登大雅……」说完又觉得不对,她目光撇去查看闻予锦的神色,吶吶道:「我不是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棽棽你别生气……」 这可是你未来的婆母大人,你就不害怕? 闻予锦沉默了,都已经筹谋要当个快乐寡妇了,这突然出来个兇悍的婆母……还有这个盛云织,安的是什么心思。 沈清如见她脸色不好,忙道:「不提这些了,棽棽,我在尚文书局淘来几本孤本,还有香谱,你要不要瞧瞧?」 闻予锦露出笑容:「好啊。」 盛云织没说话,她知道闻予锦其实不耐烦这些孤本书卷,往常不过是投钟家那位郎君所好,装装样子罢了。 两人陪着闻予锦说话,约莫半个多时辰就提出了告辞,闻予锦送她们到丹露馆的门口,倒不是捨不得二人,而是床上躺久了,该走动走动罢了。 门口枫树的嫩叶已经完全抽了出来,枫树旁边傍依着一株海棠,那枝丫上嫩绿的叶片圆圆展开,点点微红藏在叶片之间,若隐若现的,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是一片纷馥花海。 日光很暖。 她眷恋的晒着太阳,好似此刻才真正的还阳了一般。 心绪起起伏伏,身体终于落在实处。她死在永昌六年、恒隆元年的夏天,再醒来已经是恒隆三年的春日。 好在,她还在京城,还有一些熟悉的事物。 「姑娘,起风了,这日头瞧着暖和,风一吹也寒凉的很,姑娘病体初愈,还是室内颐养为好。」这话要换做平日,菘蓝是不敢说的,但她总觉得姑娘死里逃生之后,整个人变了许多。 就比方说,之前处处攀比要强,每每盛家姑娘提个引子,她就能被鼓动的做了马前卒,今日么,盛家姑娘走的时候,还有些失望呢。 果真是吃一堑长一智,要不是受人鼓动,以姑娘的胆子怎么敢投湖自尽? 闻予锦点点头,携了她的手回房。 一个下午的时间把帐盘了一回,才发现,她似乎有些穷。 夜里,东厢房伺候的小丫头半夏来传话,说是嬷嬷的意思,若是姑娘身体无碍,该准备学起规矩了。 闻予锦漱完口,又把擦过脸的帕子丢进了铜盆:「不急,谁说我一定会嫁过去。」 八岁大的半夏傻眼了,不嫁的话,这规矩也不用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新书期期间可能会有红包掉落哦~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uillycal 120瓶; 太激动了,只能努力码字回报一二啦!感谢在2022-03-22 11:51:55~2022-03-23 14:3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uillycal 1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她一句不嫁,很快就传到了闻崇夫妇耳朵里,夫妻难得的同房了一回,说的却是侄女的事。 闻崇骂骂咧咧,恨不得用武力让侄女屈服,曹氏嘆气:「这试探也试探了,姿态也做出来了,就差伯爷亲自走一遭了,也许棽棽就听伯爷的也说不准,到底骨肉血亲。」 闻崇背过身去,心知她说的有理,也只道:「睡觉!」 …… 第二天午后,闻崇和曹氏来到丹露馆。 屋子里还弥散着一股药味,闻崇不好进侄女的闺房,便在院子里等着,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石凳都坐热乎了,装扮素淡的闻予锦才走出来:「给伯父大人、伯母大人请安。」 闻崇冷哼了一声,撞见曹氏给他使眼色,想起夜里的筹谋不得不按捺下去:「棽棽可是痊癒了?」 夜里夫妻二人商讨的结果是先把人哄进国公府,她想要什么尽量满足她,等嫁过去之后生死就不与侯府相干了。所以,这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闻予锦笑了笑:「好与不好,如伯父所见罢了。」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已经有了顶撞忤逆的嫌疑,但偏生她面色苍白,瞧上去确实不算好,真对着她发火倒显得自己小气了。闻崇却也不管这些,这是晚辈跟长辈说话的语气么? 他「哼」了一声刚要发作,就听侄女细声细气的道:「让伯父伯母久等,是我的不是。」 闻崇的火气没发出来,再发也不合适,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只能自己慢慢消化了:「你懂得道理就好。伯父也是没办法,阖府上下没有一个领差事的,爵位到了伯父这里已经是最后一代了……」他嘆息了一番,继续道:「再者,高嫁女低娶妇,伯府与国公府的亲事,说起来还是我们高攀了;你要明白,太后娘娘的旨意已发,箭在弦上,由不得你说不嫁就不嫁。」 闻予锦心中冷笑,明明是自己无能,只能葬送侄女的一辈子去换出路,却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但是确实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她能做的太有限了。 廊下吹来一阵凉风,闻予锦动了动长睫,双眼瞪大满是诧异:「谁说我不嫁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页 她说什么?没听错吧? 闻崇两个又被堵了回去,但是面色好看不少,这小祖宗总算是松口了,这般想着,就听到侄女继续道:「我还以为伯父伯母是来跟我说嫁妆的事情。」 「嫁妆?」 闻予锦更加诧异的道:「是啊,不会没有给我准备嫁妆吧?」 闻崇看曹氏,曹氏看地面。 这下都懂了,原来真没给她准备嫁妆啊,闻予锦笑了:「原本没有一个晚辈过问嫁妆的道理,但倘若出阁的那天,就一个人赤条条的上花轿……」 曹氏头皮发麻:「好孩子,你知道家里不宽裕。」 闻予锦:「宽不宽裕,也不是我把伯府吃穷的。」要不怎么说安平府落魄呢,安平伯本人她这位好大伯,不是古玩就是字画,读了几篇迂腐文章,整日的就知道附庸风雅,把家底都败光了;二伯也好不到哪里去,勾栏瓦舍的常客罢了;至于余下那些堂兄堂弟,大的几个有样学样,小的太小还看不出来。 而管家的曹氏,别的不行,就是手紧,只有她扣别人银钱的道理,断不会给别人吐出一个子儿的。 别的中年夫妻渐行渐远,多半是因为妻子年老色衰,丈夫又贪图新鲜颜色,但闻崇却是嫌弃曹氏太抠门了,办事不牢靠,整天钻钱眼儿,一副市侩相! 「真要我带上二两清风就出嫁,就算太后娘娘不怪罪,悠悠众口也可以不在乎,但是梁国公府那边会不会是以为伯府心中怨怼,不愿意和国公府结亲啊?」 面子你还是要做一做的吧?真就躺平,不要脸了? 闻崇看了曹氏一眼,满是埋怨,孩子都狠心舍了,还捨不得几抬嫁妆?本来就是为了巴结国公府,别巴结不成,反落下埋怨。 曹氏也不甘示弱,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怎么能放出去?她是在乎名声,但是比起名声,显然银子更让人踏实。 闻予锦默默的看着二人的机锋,一眨眼滚下泪来:「我自小失了爹娘,是祖母把我养大,如今又要去沖喜……这余下的大半生,就是个青灯古佛的命了,但就算守寡,也得有几台嫁妆才能守的下去吧。伯父伯母不会就任由我死在徐家吧?」 曹氏:「我的儿,嫁妆当然有。快别说了,哪有未出阁的姑娘跟尊长讨论嫁妆的。」 也是被她的自杀吓住了,竟然乖乖跟她讨论起嫁妆了。 闻予锦脸上丝毫看不出待嫁新娘的羞涩,只欣喜道:「那就好!我还以为就只有禁中赐下来的那几件,和国公府的聘礼中跳出来的华而不实的东西呢。」 曹氏:「……」感情里头都有啥都给你摸透了。 「原来大伯母早给我准备了像样的嫁妆啊,那我就放心了。」闻予锦:「按照《大周律》,我娘当年带过来的嫁妆和祖母留给我的体己,也都在吧?」 时事艰难,对女子诸多束缚与苛求,但唯独在女子嫁妆上有了明确律例,按照律法,女子嫁入婆家身故者,其嫁妆,无子女无娘家兄弟索要的,十年后婆家才可以动用[1]。 周氏亡故到今年九月,才满十年。 曹氏磨牙,这不学无术的小丫头什么时候研究起律法了? 闻予锦:「刚才让二位大人久等了,实则是翻找我娘的嫁妆单子用了些时候。」 原来嫁妆单子在她手里!曹氏一张脸都快绷不住了:「你这孩子没当过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这吃饭穿衣来往经营,都是要花销的呀。」 不过空有嫁妆单子有什么用?周氏留下的那些人,忠心的早被打发走了,剩下的也已经被收为己用。到底还是年纪小,以为单凭一张嫁妆单子就能成事么? 「这是自然。」闻予锦点头。 曹氏松了一口气,正要岔开话题,就听闻予锦道:「好在咱们这样的人家,每一笔花销都有迹可循,那几个庄子铺子的收益也都有帐本在录,拿出来和当年的嫁妆单子一对比就明白了。」 什么?还要铺子的收益? 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闻予锦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长辈的情绪不妥,继续道:「对了,婚嫁这等大事,伯母知会我舅舅了么?我想着,每到逢年过节舅舅送来的节礼大伯母都很喜欢的样子,也给舅舅去了封信,估摸着,他已经动身来京了。」 那个精明的商户子就要来了?他可不好煳弄! 曹氏一听,只觉得眼冒金星,一头栽了下去。 整个丹露馆乱作一团。 …… 等忙乱的一团结束,一行人离开丹露馆,菘蓝才敢凑上前来:「姑娘,您这样……」 「不妥么?」闻予锦倒是不在乎:「世人都讲究含蓄,讲究长幼尊卑,但我……就是那个什么世子死了,我也得嫁过去,要是再不为自己算计,还能等着别人良心发现么?」 要是刚才那两人有一个有良心,她也至于如此。 她可是要做快乐寡妇的人,没有钱怎么会有快乐? 菘蓝似有所悟,拿来件压风的氅衣给闻予锦披上:「那您何不等尊长来了再提?」一个女孩家的主动索要嫁妆,到底是不合规矩。 闻予锦摇头:「听说那位世子只凭一口气儿吊着,梁国公府恨不得我能立时就过去沖喜,等舅舅来了,我说不定已经被塞进花轿了。」 还有一重,便是她对这位舅舅的印象全然来自原身的记忆,而原身似乎并不喜欢舅家,所以,她拿不准那位舅舅是否愿意为她出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页 侯府就算再破落也是侯府,商户就算再有钱也是商户,士农工商几百年都定了的,舅舅肯为她得罪侯府么? 菘蓝扶着她进入内室:「那……大夫人真的会把嫁妆吐出来么?」 闻予锦淡淡道:「全吐出来是不可能的,也没想着能全要回来,但我都高高举起了,她想轻轻放下也是不可能的。」 菘蓝:「姑娘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闻予锦:「死过一次,再看很多东西就不一样了。人啊,尤其是女人,不能认命,更不能随波逐流。」 菘蓝还有些不懂:「可是,嫁给那位世子似乎并不是好的出路。」谁会愿意一辈子守寡,更何况是十来岁的姑娘。 闻予锦抬头,迎上夹裹着花香的春风:「出路从来都在自己身上,不必依附于任何人。」 在过去的三年里,她倒是把裴靖川当成良人,结果连命都没了。 男人啊,哪有搞钱来得实在? 当个有钱的寡妇,有什么不好? 草木一日比一日葱茏,四处都是鲜嫩的绿,闻予锦去门口看了眼日渐丰润的海棠树,便退回了院子:「跟半夏说,我身子已经大好了,可以同嬷嬷学规矩了。」 今天发生的事,估计那位嬷嬷早都知道来龙去脉了吧。 …… 太后遣来的嬷嬷姓乔,比起同样接了教导待嫁贵女任务的其他同僚来说,她算是最轻省的一个。 统共就一个月的时间,这位闻大姑娘光养病就耗费了十天光阴,昨天更有意思,竟亲自跟尊长要起了嫁妆了。 她这般年纪,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但这样胆大包天直来直往的还是头一回见。 闻予锦自然感受到了乔嬷嬷打量的目光。 她倒是也不多畏惧,十岁的时候,爹爹就为她延请宫中嬷嬷教导规矩了,她虽然不耐烦这些,但是为了让爹爹和祖母放心,也是认真学过的。 两人各自端详一番,乔嬷嬷开始教导规矩。 这下,乔嬷嬷又诧异了。 这位姑娘比她想像的要出色的多,行走坐卧和初见时候俨然是两个人一般,她这才刚开始教,难道她之前学过,还是说悟性奇高? 不过,倒也不必深究,这深宅大院的哪家都有腌臜,她只完成太后娘娘的交代便可。 一个不刁难,一个认真学,日子便好过起来。 闲暇时候,闻予锦会招外门的连婆子来说话。 连婆子这个人也有意思的很,自从在丹露馆得了赏之后,便认真的打听起外头的事儿来,俨然把这当成了一份正经的营生,平白直叙的没意思,她每每都要提前研究一番,同样的话怎么说才能让人更爱听,时间久了,倒有一两分说书先生的意思了。 也是个人才。 这一日,连婆子正绘声绘色的讲着这些日子的新鲜事儿,闻予锦忽然拍案而起。 一屋子人都吓了一跳,连婆子连忙告饶,闻予锦坐下:「没事,刚才讲到哪儿了?继续……」 连婆子咽了咽口水:「讲到……讲到光禄寺少卿裴大人,和他的表妹,下个月就要完婚了。」 闻予锦双目铮亮,后槽牙咬得隐隐作响,扣在白瓷茶盅上的骨节已经泛白。 连婆子理了理顺序:「要说这裴大人也是年轻有为,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官至五品,这可是文官吶,恐怕放眼整个京城也找不出来一掌之数。」 闻予锦冷哼,若是没有我爹提携,他能有今天? 连婆子继续:「原说,他与结髮妻子也是感情甚笃,寻常男人为亡妻服杖期半年到一年已经是足够了,他却足足守到三年。不过,他与这位青梅竹马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猜怎么着?竟是三年前那场譁变之时,裴大人死了髮妻,那位孟表妹亡了夫婿,这说起来也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了,真是莫大的缘分吶!」 闻予锦的眼尾爬上来一抹红,气的。 狗屁的同病相怜,裴靖川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把杯中水饮尽:「可知他们成亲的具体日子?」 连婆子:「听说是下个月十六。」 闻予锦:「那还真是着急的很呢,连毒月都顾不上了。」 五月素有毒月之称,一般喜事都尽量避开这个月份。 连婆子嘴里咋摸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姑娘就不对劲了,闻予锦摆摆手:「给妈妈看赏,今天就到这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1]查了查资料,但说法不一,十年的说法全为剧情需要啦! ~~~ 闻崇:这是晚辈跟长辈说话的语气么?死过一回就了不起啊? 闻予锦:对,死过一回,还真的就了不起。 ~~~~~~ 感觉我在单机呀,有人来联机嘛 第4章 枝头的花开了又落,天一日热过一日。 正当闻予锦一边学习规矩一边想要攮死裴靖川的时候,来了两位传旨的内侍,规矩学得差不多了,她该进宫谢恩了。 曹氏欢天喜地的送走了内侍,转过头来就准备第二天要用的衣裳首饰,当然,闻予锦的也一併带上了。 闻予锦光脚不怕穿鞋的,旧事重提:「大伯母,嫁妆单子拟好了么?」这一去就是盖棺定论了,就算徐叡变成个牌位她也得嫁过去,而且是太后恩旨,她终生不能改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页 这个时候嫁妆就显得更为重要了,因为那是是女人唯一名正言顺、可以自由支配的产业。 她是不会放弃的。 曹氏想起这丫头跳湖时候的决绝,完全相信,如果不称了她的意,她明天还有的闹,明天可是大日子!疏忽不得。 于是,她安抚道:「拟好了,且随我来。」 两个人在花厅对坐。 闻予锦看着单子,曹氏看着闻予锦。 明亮的春光透过重重叠叠的帷幔落在她的脸上,她浑身上下都镀上了一层柔光,看上去恬静澹宁,美好的像是一幅画,和之前咄咄逼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倒是会装相,曹氏在心里把她骂了千百遍。 好半晌,闻予锦将单子还给曹氏:「大伯母果然周到。」 跟她想得差不多,添了不少东西,还加了两间铺子一处田产,但是并没有完全吐出来。 她肯见好就收,曹氏不由得的松了一口气。 内宅手段她见得多了,换做平日里要收拾一个小丫头简直轻而易举,偏偏这个不行,上头还有太后娘娘压着,她着实怕这丫头胡来,毕竟,这是个不怕死还横的。 甭管什么门第,关门过日子就是这样,越是没有顾忌,就越会被人忌惮。 闻予锦告退离去,乖巧的不像话。 曹氏直接歪在了藤椅上,如此两厢满意的结果,真是太不容易了! …… 第二日卯时,外头漆黑一片,闻予锦就起身梳妆了。 她坐在梳妆檯前,哈欠连连,却在蝉衣拿出涂墙的架势给她涂脸的时候伸出手:「可别,太厚了,脸皮还是薄点好。」 蝉衣:「可是这是时兴的,姑娘原来最少都要扑三层呢!」 一层都受不了还三层?闻予锦连连摇头:「可饶了我吧。」 爹爹说了,这铅粉虽然白腻,但不能多用久用,等将来做了寡妇,正好造些胭脂香粉,也好打发时间。 这厢拾掇好来到正门,曹氏也堪堪来迟,汇合后两人上了一辆马车。 天色渐明,外头已经热闹起来,途径康平坊的时候,不少早点铺子已经出摊。 熙熙攘攘的叫卖声,隔着帘子传进来。 十文钱的炒肺,一文到三文不等的粥羹,各种馅料的饆饠、包子,还有那刚出炉的烧饼,配上热乎乎的馄饨,浓浓的烟火气,太过抚慰人心。 小摊子边的食客们粗布麻衣,脸上却是满足妥帖。 闻予锦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这些人的处境还不一定有她好,都活得有滋有味。她循规蹈矩的活过,失败了,往后的日子,就怎么开心怎么活吧。 不再天真的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人生就不会那样艰难了吧? 到底还是个孩子,曹氏笑道:「还当你不喜欢这些东西。」往常,这丫头没少闹着要吃大酒楼的席面。 闻予锦没什么要说的:「大伯母,我眯会儿。」 曹氏「嗯」了一声,也靠在车壁上睡了过去。 辰时一刻,马车停在丽泽门前,闻予锦掀开车帘的一角,这才发现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朝臣们上朝走丽正门至紫宸殿,不会有马车停在这里;而丽泽门过延福、蕊珠二殿,便是太后娘娘居住的慈明殿。 所以这些人来此的目的,应该和她是一样的。 候了小半个时辰,两个小内侍将众人带了进去。 相比起来,似乎曹氏更紧张,和另外几家女眷寒暄的时候竟有些应对迟缓。 比起安平伯府,这些人家才像是真正的收益者,联姻本来就是他们这些世家巩固实力的常用手段,能和新贵联姻简直是求之不得,就算联姻对象比不得国公府位高权重,但起码联姻的郎子是好的呀。 于是,闻予锦收到了一众怜悯的眼神,也不全是怜悯,也有看笑话的,夹杂在一起,复杂极了。 闻予锦倒是觉得大可不必,日子是自己的,别人的嘲笑与怜悯,其实与自己没多大关系;同样的,有功夫嘲笑怜悯别人,不如先看看自己。 她这般八风不动的样子,倒是让几位年长的夫人高看一眼。 小内侍带着一行人来到慈明殿,又引着众人到一处偏殿休息。 桌上摆了精緻好看的糕饼热茶,夫人们轻声细语的寒暄着,却没有人真的吃上一口,等到太后召见还不知道何时,吃喝进去,五脏庙可是不管不顾的会轮迴出来。 难道要四处找茅厕么? 待到巳时,开始有人被带到了正殿。 安平伯府排在了最后。 偏殿中,只剩下曹氏和闻予锦,她不放心的嘱咐道:「待会儿,见了大娘娘一定要谨言慎行,知道么?不要像在家里一样散漫。」 闻予锦点头。 须臾,两人被传召入内,而后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不叫起,头也不敢抬。 春日的地面还寒凉的很,不知过去了多久,闻予锦只觉得双膝发麻发沉,跟着是一股迟钝的疼。 而太后似乎是忘了,又过了半晌,有小内侍来添茶,她才喊起。 似真似幻的曜变盏被放下,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震动声,太后盯着刚站稳的闻予锦:「听说,你对我很是怨怼?」 闻予锦再度跪下,连忙表态:「臣女不敢!」 太后一身织金华服,高高的朝天髻上插着凤衔珠的金钗,虽然两鬓斑白,但脸上的纹路并不明显:「哦?可我怎么听说,就在前些日子,你投湖了。这又是为的哪般?」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页 闻予锦抬头,语气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真挚:「是臣女不小心摔倒滑落进去的,这些臣女身边的女使都可以作证。请太后娘娘明鑑。」 大殿上鸦雀无声,闻予锦与太后娘娘对视,竟也怡然不惧。 「倒是有几分胆色。」半晌,太后轻笑了一声,吩咐道:「带曹氏下去。」又对闻予锦道:「你也起来吧。」 太后起身,走到闻予锦身边,抬头看着渐渐升高的日头:「看你也不是不懂事的样子,可想好在梁国公府的日子要怎么过?」 闻予锦抿了抿唇:「回太后娘娘的话,想过了。既然嫁为人妇,当先要侍候好公婆,至于自己……原想着能读经礼佛,但臣女愚钝,那些经文又太深奥,怕是读不懂的,便干脆做点松快的事情,种花制香,好好经营我娘留下来的那几间铺子。」 太后观她神色平静不像是信口胡诌,不由点点头:「你倒是通透。这普天之下,都以为我贪恋权柄,乱点鸳鸯谱,又有谁知道的我的苦衷?」 闻予锦全身戒备着,这些话也是她能听的? 何德何能?太后就算要找说话的人,也不会找她吧? 她眼观鼻鼻观心,干脆把自己当成一根木头桩子,油盐不进、风雨不侵。 「哼,也不过就这几分胆色了。」太后收了一番吐苦水的架势,直接道:「你也是个聪明人,为什么要你嫁到国公府,不用我多说了吧?心里向着慈铭殿,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来和我闲话家常,总是有你的好处的,也许哪一天,会允了你再嫁也不是不可能。」 闻予锦一惊,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就像是本已经沉寂的火山口,忽然间涌出滚滚洪流,烫得她说不出来话来。 她呆呆的忘了谢恩,一直待小内侍喊她,才恍然回神。 她是土生土长的大周人,但是她爹不是,换做旁人,也许会把再嫁当成她最大的愿望,因为就算合离了也想着要依靠娘家,要不然一个女子,没有夫家没有娘家,该怎么活呢? 但她不一样,如果能脱离国公府,她想要求的,不是再嫁一户好人家,而是比再嫁还要珍贵的自由。 想起亲爹生前的那些安排,难道他一早就算到自己会重生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回去的路上,紧绷了一个上午的曹氏在马车上睡得深沉,闻予锦却兴奋的睡不着。 人生真是处处有意外。 就是想不清楚,太后这般苦心孤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没有子嗣,之前永昌帝在位时,她这位嫡祖母被尊为太皇太后,现在新帝登基,她是皇太后,难道是因为辈分降了一层,才这么处处提防着新帝?梁国公府可是新帝手里的一把利刃。 不过,也不至于吧? 无论谁当皇帝,她已经是普天之下第一尊贵人了。 马车晃晃悠悠,回家的路似乎漫漫无边,闻予锦唿吸勐地一沉,不对!先帝和今上还是有差别的。 先帝昏聩重欲,朝政几乎把持在…… 「咯噔」一声,马车晃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撞在车壁上,生疼,她掀开帘子,原来是到了人流最密集的瓦市,在她松开帘子的一瞬间,不由撞进一双幽深淡漠的眼睛之中。 短短几个唿吸的对视间,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她,没来由的叫她心里一紧。 可再掀开帘子想要看清楚那人长相的时候,已经找寻不到了。 等马车安稳的停下他们抵达伯府,已经过了午时,闻崇难得的没出门,他一看到马车上的赏赐就猜到了事情顺利,闻予锦知道夫妻二人有话要说,乖觉的告辞回了丹露馆。 乔嬷嬷功成身退,已经回到太后身边復命,整个丹露馆她最大,她选择了卸妆睡觉。 一直睡到黄昏日暮,蝉衣拎着食盒回来,她才迷迷瞪瞪的起床。 菘蓝一边摆饭一边劝道:「这回是累了,可不能有下回了,过午睡多了,到晚上可不容易入睡呢。」 闻予锦伸了个懒腰:「问题不大,晚上还有事情要忙呢。」 菘蓝狐疑,蝉衣也转过头来:「晚上?忙什么?」 闻予锦摆摆手:「与你们不相干的。」 裴靖川那厮又要成亲了,自己怎么也得送份「贺礼」表示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予锦:这话也是我能听的?我没充会员。 太后:哦,那算了。 ~~~~ 放个预收文《娇弱她杀疯了》,求收藏! 【反派疯批皇子x沙雕女配】 风微微穿成古早大男主的娇弱女配。 作为身娇体柔、风吹就倒的花瓶女配,她除了时不时的做点坏事促进男女主的感情之外,还被男主评价为「是个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草包」。 她穿过来的时候,因为陷害女主被抓,男主将她发配边疆充为军.妓,军营的老大是全书的第一大反派,也是他的第一个客人,简星河。 帐篷里的光线暗淡,他捏着她乌黑的下巴,问她的名字。 风微微搓了搓手上的泥垢:「风……风起……」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来当兵的,没走错地方吧?」 「男的?」 风微微拍拍胸脯:「当然,货真价实真男人。」 「怎么证明?」 风微微喊了喊刚绑定的系统:「统统帮我,我要表演胸口碎大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页 系统:…… 于是,她成了简星河的亲卫,过上了狐假虎威的美好生活,只是万万没想到,在某一个深夜,简星河直接将她逼到墙角:「让我高兴,男人我也不介意。」 「???」风微微大惊,你他妈在说啥?果然是个老疯批了! ~~~ 为了摆脱疯批,她每天勤学苦练、冲锋陷阵,又有武德系统加持,战场上简直杀疯了,一不小心成了举国上下唯一的女将军。 简星河勾唇一笑:「没事,变成女人我也不嫌弃你。」 第5章 闻予锦忙到亥时三刻才歇下,早都知道报仇没有那样容易,可是没想到会这么不容易。 她没人没钱没自由。 她身边就四个丫头,跟前伺候的蝉衣看着并不妥帖,菘蓝倒是稳重,可也只限于丹露馆之中,剩下两个年纪太小还指望不上;再看外门就一个连婆子,上回让她去驿站送信已经引起了曹氏的注意,短期内不能再用了。 且那是个吃银子的,对她并没有几分衷心。 这说到银子又是一波艰难,她的月银快花光了……竟然一点私房都没有,难道要去当铺?舅舅送的几件首饰倒是值钱,但就算想去,也出不去伯府啊。 她有些想念云珂、想念傅母,还想念曾经的金山银山。 思绪一到这里,难免又是一阵气愤,爹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一定不能便宜了裴靖川那个人渣! 她趴在桌上,看着忽明忽暗的蜡烛,还是决定要试一试。 …… 翌日,看着闻予锦垂手静立、温良贤恭的样子,曹氏差点儿从椅子上站起来,吓得。 这小祖宗,又要整什么么蛾子? 她摸着胸口:「眼看你就要及笄了,也已经许了婆家,哪里还能出去顽?」 闻予锦可怜兮兮的道:「大伯母,就这一回,我以后就要像坐牢一样待在国公府了,您可怜可怜我。」 「不行!」曹氏断然拒绝,才不管你将来是不是坐牢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出去再出现什么事端,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么? 这个结果在闻予锦意料之中,倒也不是多难接受:「我保证不惹事,只和清如、云织两个玩,大伯母若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这个孟夏节,真的是我最后一次玩乐了。」 「孟夏之日,天地始交,万物并秀」,孟夏节在清明节之后,清明是祭祀踏青,孟夏节则是类似于上巳节一样的相亲节日。 届时,年轻的男女会换上轻薄的衣衫,或投壶、或论诗、或游园、或蹴鞠,且都是白日里,论起来比上元节、上巳节还要安全一些,是以,大多数家长愿意放晚辈出来。 闻予锦迫切的需要一个出府的机会,但曹氏也摆明了态度。 她原本计划着让出来一成嫁妆换一个外出的机会,只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之前那样的想要嫁妆,现在只是为了一次游玩就送出一成,恐怕会增加曹氏的怀疑。 于是,她改了主意:「那等我及笄那日,大伯母记得多请些人来。」 曹氏点点头不疑有他,这丫头向来是个好热闹的。 …… 是夜,伯府的外墙上跳下来一个小厮。 她穿着褐色短打,身量比寻常男子要矮上一些,但动作十分灵活,目标也明确,确定左右无人后便如同猫儿一般向着福禄巷奔去。 其实原本计划的是去城郊那处别院,但夜里有宵禁。 城中的治安尚可,一路上很是顺利,可是越是靠近目的地,她越是紧张。 有道是近乡情怯,等到了院门外,她反而不敢扣门了。 她敢在伯府闹,敢撕破脸,完全不会因为闻崇和曹氏的嘴脸动怒伤心,甚至可以冷眼旁观曹氏晕倒,是因为她从没把那个府里的人当成亲人家人,但是,这里住着的人,不一样。 月缺星满,门口的灯笼带着柔和的光晕,郊外的别院叫桃源盛景,这个小宅子连个名字都没有。 她稳了稳唿吸,终于扣响了门扉。 好半晌里头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谁啊?」 熟悉的声音传来,前尘往事一起涌上来,闻予锦只觉得胸口一胀,眼眶跟着一酸,立即有一股热泪滚下来。 她清楚的意识到,她是有家不能回的孩子。 仰头把泪意压下,声音也稳了一些:「故人。我是淮棽的朋友,她让我给你们带几句话。」 「棽棽?大姑娘?」门瞬间大开,老人披着长衫走了出来。 「您可是义阿公?」 老人点头,仔细的盯着来人:「你刚才说什么,我家姑娘……」不是死了么? 闻予锦忙道:「能让我进去说话么?」 老人往外看了一眼,然后侧身,让她进去。 头髮半白的蕙香探出头来:「谁啊?」 江义直接将人带进了内室:「你究竟是谁?大半夜的胡诌,难道是精怪变的?」他手边放着一根拐杖,如果这小子有坏心眼,这拐杖能将他敲个半死。 闻予锦拉起蕙香的手:「我的手是热的,脉搏也是跳动的,我不是鬼怪。」 情急之下,她忘记了自己是男装装扮,好在对面两人也没注意到她的孟浪行为。 「那你胡咧咧什么?我们大姑娘也是你能说的?」说罢,他嘆了口气:「我的大姑娘啊,我倒情愿你是大姑娘的魂魄回来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页 在乎你的人,永远在乎。 思念的人在梦里相遇,便是人鬼殊途,也不会害怕。 闻予锦眨了眨眼睛忍住泪意,义阿公是看着爹爹又看着她长大的,而蕙香是娘的乳母,两个人凑了一对后便一直扶持着走到了今天,在她出嫁前,爹爹放了他们的奴籍,将他们安置在这里颐享天年,如果不是没办法出城,她断然不会来打扰两位老人的。 她竭力稳住情绪:「我出来的时间不多,就长话短说。我和棽姐姐相差着年岁,但我们真的是朋友,我来这是想告诉你们,她的死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你什么意思?」 闻予锦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之前理顺的逻辑全都乱了套:「因为那天入宫之前,她就和我说身体不太对劲,症状像是中毒,她自己就通医术,这么说肯定不是空穴来风。而且,我们发现,裴靖川和他那位表妹早有内情。」 中毒是编的,但内情是真的。 眼看两个老人还要发问,她直接道:「三年前我是年纪不大,但她就是和我说了,我知道她的所有事情,她喜欢颜色习惯吃食爱好。」 然后她把自己的这些喜好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见两人不信,又把她小时候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的事情说了几件。 蕙香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就是棽棽吧?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这手软乎乎的,是个女娃娃!」 「我……」差一点她就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我们确实是朋友。她婚后并不快活,我们时常作伴,知道的才多了些。如果你们还不相信,我可以……我可以背诵半部《漱玉考工集》。」 漱玉是她爹的字,据说爹还没成亲的时候就着手编纂考工集了,一直到她三岁,整部考工集才算完成,但是不知为何,爹爹并没有将此书上交给朝廷,反而成了她的陪嫁。 而爹爹就她一个女儿,也没什么学生,知道此书的人寥寥无几,更别提知晓里面的内容。 但她不一样,考工集是她的开蒙读物。 即便有些知识和图画,她不能完全理解,但是背诵是没问题的。她相信,如果这本书问世,爹爹一定会名留千史。 她刚背诵了个开头,江义就激动的站了起来,考工集耗费了江煜多少心血,他看得最清楚,不是关系匪浅,棽棽不可能把考工集的内容告诉眼前这个小姑娘:「我们信你,你刚才说大姑娘的死不是意外,是什么意思?」 不是意外便是人为,在裴家就中毒了么?能对她下毒的都有谁? 结合之前提到的「内情」,他简直气愤交加:「是裴家那小子?他怎么敢?郎君和姑娘哪里对不起他?」 闻予锦:「您年纪大了,莫动气,给桃源盛景传个话,让他们去办,那个姓裴的不是要成亲了么?总得先把姐姐的嫁妆拿回来吧!」 凭什么让他拿着自己的嫁妆去娶新妇? 后面两位老人又问了许多细节,闻予锦一一作答,眼看天色已晚,阿公一定要她留宿,但她得趁着夜色回去,再不回去,菘蓝该支撑不住了。 有道是,早去早回,再出不难。 为了以后能多出来,这次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江义给她送到门口:「有功夫傍身么?女孩子家家的,这次就算了,以后切莫漏断出来了,不安全。」 闻予锦点头:「以后不会了。」 伯府的看管松懈,她才能熘出来,进了国公府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呢。 她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您二位保重。」 说完,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她的到访和言论都匪夷所思,两位老人不一定相信,但怀疑肯定是有的,对她的怀疑或许无从查证,但是可以去查裴靖川。 他经不起查。 两个老人后半宿睡不着了:「明天一开城门,咱们就去别院。」 蕙香:「我见了这孩子就觉得亲得很,你没发现她说话的习惯和咱们姑娘有些像么?」 江义:「早发现了,估计两个人常在一起,说话习惯也一样了。」 蕙香忽然反应过来:「对了,咱们说了半天,也没问下这姑娘的居所,棽棽都去了三年她才来,还是夜里,不会是家里遇到了什么困难吧?」 …… 回来的路上,闻予锦的步子轻快了不少。 其实还有好多话没说,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事,但能再见阿公他们一面,也算是不枉此行。 因为是月底,天上只有一弯弦月,四周的灯光也渐渐稀零黯淡下来,去的时候心里全是紧张,回来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怕的。 前世今生,她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敢翻墙,又敢黑夜行走。她怕黑,即便亲身经歷了借尸还魂,但是对某些事物还是心存畏惧。 得想办法有自己的人手才行,以后不能半夜乱跑了。 她轻手轻脚的行进着,拐角的巷子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她吓得一缩,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醉汉倒在路边,这种人招惹不得,她换了个方向,打算绕道,谁知一个疾步跑,竟撞到一个人。 一声惊叫被她按在嗓子里,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大半夜的,简直吓死个人,而且晚上行走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只一瞬之间,她脑中闪过好几个念头,但身体的反应没那么快,一个唿吸的功夫,男人向后倒去,而先前跑步的那股冲力使得她趴在男人身上也跟着倒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页 「噗通!噗通!」两人倒地,虽然有个肉垫,但还是被男人的筋骨硌得生疼。 闻予锦立即爬了起来。 再看被她撞的那个人简直像是死了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到底是害怕更多些,闻予锦能动之后几乎拔腿就跑,跑到一半回头看,那人还是躺在那里…… 不会是真的死了吧? 什么人会被撞得起不来呢? 他身上没有酒味,不是醉酒;看上去很高也很有力气,不是弱不禁风的体质……难道,他是生病了? 人在生病的时候,似乎也不太抗撞。 她犹犹豫豫,最终将心一横,跑了回来。 探了探鼻息,嗯,还有气儿,正想伸手去试试他的额温,结果那人的手臂忽然攥紧了她的手臂,同时睁开了眼睛。 明明周围那么黑,可是就是能看到他睁开眼睛,那眼神兇悍冷漠的像一头恶狼,全是狠厉。 闻予锦打了个哆嗦,努力挣脱,但那人的手臂似乎带着里拔千钧的力量,她被钳制住的明明只是一只手臂,但半个身子都动弹不得,于是,她放弃了挣扎,另一只手往怀里摸去。 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谁知那只钳制她的大手忽然松了,而男人再度昏了过去。 「啪」的一声,在无人的巷子里显得特别响, 竟是闻予锦壮着胆子给了他一巴掌,确定那人是真的昏过去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这下,她不敢将人送到医馆了,男人的脸只能看请个大概轮廓,但胸口有黑色的液体氤氲出来,那是血,夜里光影微薄,看上去才是黑色。 原来是重伤才会虚脱到被自己撞倒? 她再度摸了摸袖袋,颂里面掏出一小瓶金疮药,扒开那人的衣襟直接撒在了伤口,还剩下半瓶也直接留在了原地。瞧着伤口不再流血了,也不知道是伤药起效了,还是血流干了。 她这次出来,就带了三样东西,怀里的匕首、袖袋里的金疮药和石灰粉,都是以防万一的,没想到会有用上的时候。 这回,她没再回头。 自己是撞了他不假,但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如果能得救是他命大,如果挺不过去也不是自己撞死的。 这么一想,她真是个自私的人。 话本子上那种,救了个重伤的男子,再将人藏在柴房,男子痊癒后变成将军、太子、王爷、大才子,回来娶救命恩人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万一是个通缉犯呢? 就算能带回家,又能把人藏在哪? 第6章 「您可算是回来了。」躺在闻予锦床上的菘蓝连忙爬起来。 闻予锦搓了挫脸:「怎么样,其他人没察觉吧?」统共四个女使,看来看去只有菘蓝靠得住。 「没有,蝉衣睡得正香,那两个小的刚还说梦话呢。」 闻予锦被她服侍着卸妆:「再多的许诺都是空的,等我嫁妆到手再赏你。」 菘蓝还在惊嘆她的化妆技艺,如何从一个曼妙少女变成一个不起眼的小厮,闻言不由一愣:「奴婢在府里并没有什么家人,也没有旁的牵挂,以后姑娘去哪里就跟去哪里,只求姑娘不要嫌弃奴婢粗笨。」 这些话要是放在之前,她是不会说的,但是现在的姑娘带着一股子朝气,和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力量,她不由自主的跟随这股力量。 还没进门,就做好了当寡妇的准备,并且热忱的筹备着寡妇生活的姑娘,这样的人能有几个? 她很想看看,姑娘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闻予锦很欣慰,接着听到了菘蓝的惊唿:「怎么有血?」 「洗了吧,不是我的。」 …… 桃李争春后海棠结子,粉白的蔷薇次第绽放。 一簇簇一丛丛的挂在墙上,唿吸间已经带上了几分夏日的味道。 日子恍然若流水,转眼就到了四月十九,闻予锦十五岁的诞辰日,也是她及笄的日子。 因为闻予锦之前提过想要热闹,曹氏也想做出个爱重侄女的样子,勉强弥补一下名声,所以,这及笄礼比办得很像样子。 前一两日,便收到了来自想要巴结国公府亲家的人家送来的礼,还有家里婶婶嫂嫂们送来的东西。 梁国公府直接送来了两金两玉四支簪子,金的晃眼绿的温润,那匣子一打开,曹氏差点被闪瞎了眼,笑着道:「这是国公夫人疼你呢!」 这也太豪奢了,果然跟着官家一路打进京城来的泥腿子最有钱。 曹氏好名声,闻崇也想好好经营名声,便亲自主持了侄女的及笄礼,正宾邀请到了云麾将军丁仪的夫人刘氏,贊者则是闻予锦的好友沈清如。 丁仪也是最早追随今上的一批人,和徐家关系匪浅,刘氏看着端庄大方的闻予锦不由点头。 传言未必属实,闻家门厅虽然没落,但这位待嫁娘子并无外头传闻的那般蛮横跋扈,也没有流露出一分对婚事的不满。 离开闻家后,将军府的马车直接去了梁国公府。 这大婚的吉日原定在了六月初二,但六月炎热,且叔嘉那里也等不得了,得看看这婚期是否能再赶一赶,大不了国公府那里加些好处给侯府,再匀些人手来侯府帮忙操持着。 万一,这沖喜真的有用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页 三日后,梁国公夫人何氏亲自来侯府说项,眼见着被许诺了那么多好处,曹氏恨不得立时就答应下来,但又顾忌着小夜叉闻予锦,少不得再去问一问。 闻予锦就一个意思,可以提前,但是嫁妆得再加一成。 曹氏盘算了一番,从新添的东西里头匀出去一成嫁妆,那也还是赚的,于是,婚期定在了四月廿八。 也就是九日后。 这实在是太赶了,但是两家的目的很明确,闻家又一副全凭徐家处置的姿态,不过两天就把六礼走完了,如此一来,倒是也没有什么波折。 但京城的百姓们有热闹瞧了。 这安平伯府在普通百姓看来,那也是个官宦门户了,这官宦人家也卖女儿呢?瞧这喜气洋洋、着急忙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一门正经的喜事呢,但谁又不知道那位徐世子活不了多久了。 闻崇走在街上不免被人指指点点,可他不在乎。 向来人心之差、霄壤之别,有人骂他,还有人嫉妒他呢,这些骂他的,谁知道是不是没赶上这好事酸的?那些骂得越狠的,可能是那些越嫉妒的! 侄女还没成亲,他就已经从国公府捞到不少好处了,这成了亲,还会少么? 闻崇越想越得意,走路都能哼上小曲儿。 太后的消息四通八达,听到消息后,赐下来了和其他几家一样的添妆,倒是没有厚此薄彼。 闻崇想了想,这个不敢动,得放在嫁妆担子的最前面!多大的荣耀! 阖府上下都忙碌着,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唯独丹露馆静悄悄的,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不用秀嫁衣,也不用担心侍候不好夫婿,自然也少了许多期待。 夜深人静的侍候,闻予锦会想到她短暂的上一世。 十九年的岁月当中,到底还是父亲和祖母占了更多的比重。 她想念爹爹的教导、祖母的念叨。爹爹其实说过裴靖川要再观察一番,甚至说过她可以不嫁,但是她当时一头扎进了裴靖川编制的假象当中,觉得他品行高洁、为人敦厚、满腔赤诚,是她可以託付终身的良人…… 现如今,她又要嫁人了,没有亲人的谆谆教诲和殷切期望,所有的路只能她一个人走。 闺房换上了红色的帷幔,红得晃眼,看久了眼睛会觉得疼。 透过幔帐往外看去,忽然听到一阵响动。 一个四十许的僕妇走了进来,原来是曹氏身边的冯妈妈:「姑娘可会害怕?今晚要奴婢给您守夜吧。」 出嫁前一夜,按理会有家中长辈教导夫妻之事,也有心疼女儿的,会留下来陪女儿度过出嫁前的最后一夜,但闻予锦和曹氏闹得太僵,人前两人还能做出个和睦样子已经不容易了,想让她来和闻予锦一起睡是不可能的,闻予锦也不愿意。 于是,曹氏便折中派了个身边的人过来。 不过都知道她是去沖喜的,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是以,这边连教导夫妻之事的小册子都省了。 闻予锦客气道:「劳烦冯妈妈走这一趟,但我有些认生,反倒是自己睡更便宜些。」 冯妈妈便笑道:「既如此,奴婢就告退了。」女君的意思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免得将来挑理,如今她自己不愿意,倒也省了。 闻予锦迷迷煳煳的睡了,感觉刚睡着,周遭就鼓动了起来。 一睁眼,见院子里果然人流攒动。 她像木偶一般沐浴更衣,由喜娘妆点打扮,最后披上红盖头。 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又仿佛很慢。 透过红盖头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她被搀扶着拜别尊长,曹氏好像还似模似样的挤出两滴眼泪,闻崇则给出了相夫教子、恪守妇道的教诲,那派头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却没想到侄女连夫婿都是将死之人,怎么会有孩子让她相夫教子。 拜别尊长后,她被长房的一位堂兄背起送上了花轿。 周遭敲锣打鼓,好像没过去多久时间,就到了梁国公府。 喜娘挽着她的手跨过火盆,拜堂。 对面露出一双男人的靴子,想来是代徐叡拜堂的人。 闻予锦安静的、麻木的跟着喜娘移动,忽然颳起一阵风,直穿厅堂。 新娘子的盖头被风掀开一半,露出大半张精心装扮的脸来:瞳似点墨,隐有波光流泄,一点朱唇映着面上的珍珠,光影交织间,好似忽然间天光乍现,一张脸就那样惊心动魄起来。 宾客们惊嘆着,又唏嘘着,想要再看,新嫁娘已经走远。 国公夫人何氏早想着给唯一的儿子沖喜,但她只想着从身边的丫头女使里选一个,真有个好歹当闺女养着便也罢了,她是真没想到太后娘娘会忽然发下懿旨来,这一下子就娶了个贵女儿媳妇,还这么俊。 这容貌,足以匹配自己的儿子。 那闻家接触了几回,倒是挺认钱,就是还不知道这个儿媳妇秉性如何。 大喜的日子,来往宾客之间很快笑语晏晏。 闻予锦被带到新房,她以为要去拜见一下那位卧床数月的夫婿,没成想上房已经传话让她早些安置。 意思是,她可以自己睡,而且没有新郎子,撒帐合卺都省了。 听上去很体恤人,她也没客气,昨天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今晚刚好补觉。 卸妆沐浴后,竟然睡了个好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页 一夜无梦,第二天天还没亮,菘蓝便来叫起了。 她梳妆打扮,挽起妇人髮髻,八岁的半夏来禀:「姑……三夫人,门口有两位姐姐和一位妈妈在候着了,说是被分配到咱们院子来的。」 「快请进来。」 为首的一位中年僕妇率先道:「给世子夫人请安,老夫人见姑娘身边空落,特命奴婢等五人来移清院侍候。奴婢姓郑,这两个丫头一个叫丹若一个叫林檎。」 两名女使露出紧张的神色,她们都是外头採买进来的,虽说进府时间不短,但之前都近不得主家跟前,没想到这次会被选中来伺候三夫人。 名字倒是新鲜的紧,都是果子名。 闻予锦放下手上的钗环:「妈妈快请起,我这里只有两个大丫头,余下两个还不满十岁,正是用人的时候,多谢母亲大人垂怜,往后也请妈妈多多关照了。」 蝉衣和菘蓝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比她们年纪略小一两岁的丹若和林檎。 「妈妈快来帮我看看,我这身衣裳去上房拜见,可还妥当?」她本就长得好,声音也绵软,说起话来脾气很好的样子。 郑妈妈便上前认真的看起了她的装扮,那熟稔的样子,像是已经服侍了闻予锦许久一般。 蝉衣和菘蓝对视一眼,这还是他们姑娘么? 好似一只小绵羊。 国公府的整座宅子原是按照王府的标准建造的,谁知永昌帝孩子还没生,帝位就没了,之前建造的宅子便由今上论功行赏了。梁国公作为今上臂膀,四个儿子战死了三个,今上感念其功绩,便将这新宅子赐给了他。 国公夫妇住的院子叫做蕙宁堂,距离闻予锦居住的凝和院不算远。 沿途草木芳菲、斜石依翠,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景致。 再往前走,却有些不对劲起来,怎么好像见到了菜地? 这个时节,那那里头的油菜花开得正好,鲜嫩鲜嫩的黄,已经勾得蝶儿蜂儿来采蜜了!另外那两块种的是啥? 郑妈妈的面皮好似抽搐了一下,见她盯着油菜花,忙道:「三夫人,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予锦:我的目标是,沖死新郎,争当寡妇!感谢在2022-03-26 15:00:00~2022-03-27 17:1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739758 7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闻予锦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跨进门槛儿。 恰逢旭日初升,最柔和的那一束光从东南方向照进屋子,她周身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修长的脖颈到微微摆动的裙裾都带上了光的剪影,有那么一个瞬间,竟恍然如同神女临世,整个屋子跟着都亮堂了起来。 何氏已经端坐在上首,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闻予锦进来的时候,这位婆母大人好像还往前伸了伸脖子,还是她身后的一位嬷嬷轻咳了一声,何氏才重新坐稳了。 闻予锦跨入室中,国公爷还没来,其他亲眷好似已经到齐了。 整个厅堂被塞得满满当当,国公府男丁凋敝,但姻亲却不少的样子。 所有人都盯着她这个新妇,闻予锦垂手,原来是国公爷徐赟到了。 郑妈妈递来个眼神,又有小丫头送上来蒲团,闻予锦端起茶盅稳稳跪下:「父亲大人请用。」 徐赟今年五十一,这个年纪很多人都已经迈入老年了,不过他是个武将,脸上看着兇悍却并不显老,他接了茶盅清了清嗓子似乎要说些什么,但临了只给了厚厚的红封,应该是银票。 闻予锦谢过后接了,然后是何氏:「母亲大人请用。」 「哎!」何氏就直接多了:「这么俊的仙女竟然成了我家的媳妇,看着就叫人欢喜!快起来快起来,看看这镯子合适么?」 那镯子质地细透,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碧蓝色,像一湾蓝汪汪的海,温润柔和,闻予锦一下子便认出,这是玉中之王冰种翡翠中的蓝水翡翠。 十分稀少。 她迟疑的功夫,何氏已经把镯子套在了她的手上,那镯子便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一时间竟不知道是镯子衬得她手臂更加白皙还是她衬得镯子更加清透。 族中其他人见了,终于从新妇的美貌中缓过神来,跟着啧啧出声,暗嘆何氏的大方。 闻予锦继续认亲,接着是已经分家但目前仍旧借住在国公府的徐贊、徐贺两家:「二叔父、二婶;三叔父、三婶。」 徐贊瘦长脸,长相与徐赟简直南辕北辙,看上去温和极了,只是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相比徐贊,徐贺的笑容看上去更真诚些,但也仅限于此,两位婶婶倒是都热络的紧。 而后,是平辈,首先是大房的杨氏和窦氏:「大嫂、二嫂。」 杨氏寡言,且脸上神情淡漠,但无人觉得不妥,大抵孀居久了的寡妇都是这样样子;窦氏则热情些:「弟妹无事可以来我的昆玉院坐坐,咱们也好说说话。」 闻予锦笑着应下来,之后是二房三房的妯娌们,人有些多,粗略的数了数都有□□房了,就算她提前做了功课,还是没能完全把人对上,庞氏便笑着道:「都是一家人,以后多走动就认识了。」 「嗳,二婶说的是。」闻予锦应了一声,最后是小辈们。 杨氏育有二女,大女儿徐珍已经嫁人,小女儿徐珠十二岁,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窦氏只有一女名曰徐璎,今年九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页 在场的只有徐珠和徐璎。 礼物是早备下的,徐璎胆子大些,脆声道:「谢谢三婶婶。」 徐珠也谢了,但是声音则小了许多,若不是仔细听,都听不到。 至于二房三房的孩子就更多了,男男女女大大小小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二十来个,这回是真的记不住了。 这厢厮见过之后,闻予锦松了一口气。 一个月后,她的名字才能被写进徐家的族谱,今天,单纯的只是认亲。 离开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那片油菜花。 那烂漫的样子,有些像她的家乡淮阴清江浦。 …… 人都散了,何氏松了一口气,就是有些埋怨徐赟:「咱们花了那么多钱把人娶来就是让她给老三沖喜的,你怎么不让她去见见老三?」 这饮子不错,甜丝丝的,徐赟灌了两口才道:「都躺了两个月,人都没形了,有什么好见的?」 「你这个老东西,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么?人家是夫妻,怎么不能见?」何氏直接把壶夺了过来,你儿子都那样了,你还这么享受:「我瞧着咱这个儿媳妇娶的不错,明知道老三的样子,也欢欢喜喜的。」 徐赟:「你懂什么,这些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是这个样子,怨恨也不会让你看见。」他嘆了口气:「不过也是人之常情,要换成咱们闺女去给人沖喜,你肯定也不愿意,娶都娶了,就这样吧,别委屈了她。」 「这还用你说?」何氏白他一眼,又道:「就算不让她见老三,也不用那么远吧,这两个一个在凝和院,一个在会清堂,多远啊!沖喜沖喜,你连面也不让见,还怎么沖喜啊?」 这要是近点儿,万一真给沖喜沖好了呢? 徐赟问道:「她确定要见三郎?是她主动提的?」 何氏:「这还有假,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总归是个懂事的。」 徐赟想了想:「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吧,天暖和些,将三郎移到凝和院。」 何氏喜道:「行!」 …… 到底是按照王府的规格建造的,虽然另外拆出去几处院子缩小了格局,但仍旧比寻常勛贵的府邸要大上许多。徐贊和庞氏走在一起,他扫了一眼身后的子子孙孙,直到进了自己的院子才道:「怎么说?」 庞氏接过女使递过来的手巾:「不像是个有城府的。」 徐贊擦了把脸挥手摒退女使:「这就对了,之前打听出来的也是个草包,这不就对上了么?美则美矣,肚里没甚东西。」 庞氏笑得含蓄:「这也好。」 年纪轻轻,心思浅浅,光有一张好看的脸有什么用呢? …… 斜石小径上,徐温徐淳两兄弟走在一起。 徐温摸摸下巴:「啧啧,咱们这位弟妹可真是……过往也没听说过闻家有这么个美人啊,送来沖喜真是暴殄天物了。」 徐淳不说话。 徐温推了他一下:「你小子运气就是好,还替徐叡那厮当了回新郎。」 徐淳变了脸色:「二哥慎言,我年纪小才代替叡三哥拜堂的。叫你这么一说,都成了什么了?」 徐温:「能成什么?该是什么还是什么。」 徐淳摇头:「咱们早都分家了,连这一辈兄弟都不一起排行了。现在也是借住在大伯家,迟早有一天要搬出去的,二哥你千万不要想那些不该想的。」 徐温:「臭小子,我几岁你几岁?轮得到你教训我?」他看着父母离开的方向,嘴角泛起冷笑,谁说要搬出去的,也就自己这个蠢弟弟这么想。 …… 闻予锦回到凝和院,把钗环都卸了,然后往床上一趟。 国公府似乎比想像的要好过一些,最起码何氏这个婆婆看着不难相处,那镯子的成色实在是好,再翻翻国公爷给的银票,好傢伙,六千六百六十六两! 如果她还是江淮棽,这些钱不会起太大的波澜,但她现在是锱铢必较的闻予锦,这六千多两,让她有种骤然暴富的快乐。 菘蓝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姑娘在床上打滚,这是高兴傻了? 闻予锦坐了起来:「从我的私帐上取六两银子。」 菘蓝不解:「您是要?」打赏下人的银子在侯府就准备好了,怎么忽然又要动私帐。 闻予锦:「傻丫头,之前说了要赏你啊!现在就兑现。」 原先在侯府的时候,闻予锦每月月银也才二两银子,菘蓝作为她身边最得用的女使只有五百贯月钱,这一下子拿到六两,就是她原先一年的月银,个乖乖,她也感觉暴富了。 于是,两个人都快乐了。 …… 第二天,蕙宁堂的张妈妈来传话,说是老夫人已经替她准备了三朝回门的东西,让她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 闻予锦是一个铜板都不想再给到曹氏,但何氏如此行事也是爱重她,她又不好拒绝。 到了惠宁堂,何氏拉着她的手,笑道:「别人都有的,咱们也有,也不知道你伯父伯母喜欢什么,你亲自瞧瞧可还合意?」 「合意的。」她的手上带着许多老茧,但温暖干燥,闻予锦一点都不讨厌:「这些都太贵重了,婚礼已经够打眼了,回门还是低调些,您说呢?」 何氏没想到她能这么说:「好孩子。」 儿子的婚礼她当然想风风光光的大办,但沖喜总归是是就不一样的。打从官家带兵攻入京城的那一刻起,徐家已经成了权贵,就算这门亲事有太后赐婚,依然少不了带着两分以权压人的胁迫来,多少百姓都看着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页 而且,她这个当娘的怎么愿意儿子的遭遇被一次又一次的提起? 现在儿媳愿意低调行事,她觉得很欣慰。 「那就按你说的办,要风光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等叔嘉好了,才是你真正风光的时候呢。」 叔嘉是徐叡的字,闻予锦点了点头,心里却不这么想。 她都嫁进来两天了,如果沖喜真的有用,他早都醒过来了吧? 当然,这话她自己想想就行了。 何氏好像真的很喜欢她,一直拉着她说话,见天黑还留了饭。 「这是……」饭刚摆好,何氏正要介绍她这里的吃食,徐赟推开了房门,何氏给儿媳夹了一筷子菜,这才问徐赟:「你不是说,不回来吃了么?」 徐赟看到儿媳妇在这,一愣,很快便缓了过来:「丁仪那小子不老实,知道我去还喊了袁肃那厮,不吃也罢!」 一起杀过敌的武将之间也不是那么和睦的,徐赟和袁肃显然很不对付。 他直接推门走了:「我去书房了。」 看着不知道该如何的儿媳,何氏笑道:「我们吃我们的,不管他,这老东西还去书房呢,字都认不全,我看八成是去厨房了。」 闻予锦给她布菜:「这藕节又嫩又脆,爽口的很,母亲尝尝。」 她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闪过了许多念头。 传闻果真只是传闻,她这位婆母并不泼辣,起码到现在为止没有撒泼,反而十分体贴,刚才被留饭,她都做好了立规矩的准备了,新媳妇都有这一遭,之前嫁到裴家,光是侍候裴夫人用饭就是一年多,到第二年裴靖川的弟弟娶了媳妇,她才得以解脱出来。 结果,何氏直接拉着她坐下了,还给她不停的夹菜,不一会儿骨碟就堆满了。 她想,未来的日子,或许没有那么难。 作者有话要说: 何氏:我可是要成为年度最佳婆婆的人!感谢在2022-03-27 17:10:10~2022-03-28 21:1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739758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三朝回门的日子,曹氏老早就开始等着了。 这小夜叉可算嫁出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在那边闹……之前在家里做张做致的,一会儿不会来耀武扬威吧?还是说,她会故意来迟,让一家子都等着她,才能显出来排场? 然而,出乎意料的,闻予锦回来的很早。 郑妈妈率先跳下马车,帘子掀起来,伸出一只白玉无瑕的手来。 作为新妇,闻予锦穿了件浅绯色的褙子,石榴红的两片旋裙,与裙同色的对襟上绣满了缠枝花,喜庆却不夸张。曹氏想的却是,这衣裳都是在家做好的,料子和做工都有些寻常,怎么就被穿出了衣服很贵的样子。 曹氏悄悄端详一番,把这一切归结到闻予锦换了个髮型上,一看髮型,才发现她这装扮的不同来,头上的簪子,还有来回晃动的耳坠子,竟看不出是什么材料,蓝汪汪的,初看不显眼,再看是既温润又晃眼,仿佛在说我很有钱但我不显摆。 在闻予锦抬手整理鬓髮的那一瞬间,曹氏又看到了她的新镯子! 乖乖,难怪普通衣裳都穿出了了不得的富贵感,原来是首饰的缘故。 这徐家还真捨得,家里怕不是堆着金山银山! 这才几天啊,侄女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曹氏暗暗心惊,脸上便挤出十二分笑来:「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棽棽给盼回来了!」 闻予锦给她福了福,跟着曹氏进了正堂。 她现在的身份不同往日,厅堂里已经是挤挤挨挨,从闻崇到五六岁的子侄辈竟然都在,便是过年守岁也不一定这么齐整。 闻予锦有些震惊,殊不知其他人见她进来只有更震惊的。 面色严肃的中年僕妇,就是垂手站在那里,瞧着都比曹氏身边的冯妈妈厉害,一举一动行云流水却处处透着对主人的妥帖,那形容那体态怕是只有原先的乔嬷嬷能与之相较,乔嬷嬷可是宫里出来的人;还有身后的四个女使,人一多,气势就起来了。 加在一起,太有派头了。 闻予锦给长辈们见礼之后,郑妈妈伺候着她入座,闻崇摸了摸鬍子,这么快就摆起款来了,看来在国公府过得不错。 如此一来,老大老二的差事是不是也该有着落了。 不过,现在还好能提。 双方都知道,这回门不过走走过场,闻予锦尽了礼数之后,便提出了告辞,曹氏假意苦留一番,见她去意已决,便也放她去了。 等人一走,二房的王氏凑过来:「长嫂,棽棽这次带了不少礼回来吧?」那箱笼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装了多少好物。 曹氏冷哼:「急什么?都是要入帐公中的,少不了你的就是了。」到底商户出身,眼皮子浅得很。 王氏撇撇嘴,谁信呢?经你的手,秋后的麻杆都能撸下来三寸皮,何况是国公府的礼,最后能剩下三分之一都是不易了。 …… 时间还早,闻予锦吩咐车夫:「大正午的,路上车太多了,走福禄巷避一避吧。」 那车夫听到声音应了声「是」,心道,三夫人不愧是京城长大的,对这路还挺熟。 其他人不疑有他,马车很快走到了福禄巷,闻予锦闭目养神,忽然外头传来一阵骚乱声,然后是马儿嘶鸣的声音,马车跟着剧烈的晃动,那阵势像车要翻了一般,好半晌车夫才道:「马儿受惊了,不过已经安抚下来,三夫人不用担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页 马车上,闻予锦轻声了应了一声。 她不敢不应,她的脖子正被匕首抵着。冰冷的锋刃紧贴着她的皮肤,一个不小心就会见血。 青天白日的,那人竟然趁乱窜进了马车,后面可还缀着一辆马车呢,竟然也没有人察觉? 那人脸上带着面具:「世子夫人莫慌,是太后娘娘有话要问。」 闻予锦脸上血色退尽,勉强镇定道:「怎么证明你是太后娘娘的人?」万一是国公府假冒太后的人,来试探她的呢? 那人隔着面具发出一声嗤笑,似乎是不屑,而后从怀里摸出来腰牌:「这下信了吧?」 确实是禁中护卫的腰牌,闻予锦点点头:「请问吧。」 「徐睿情况究竟如何,真的快死了?」 「不知。」 「为何不知?」 「至今未曾见过一面。」 那护卫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似乎是过于诧异了:「成亲三天,还没见过一面?」说出去谁信? 闻予锦点头。 「哼,果然有蹊跷。」若是真的不行了,怎么怕看?而且这沖喜的,哪有不让新郎新娘见面的?那护卫冷哼一声:「三日后,我会再来,你自己想办法见他。」 而后,车外又是一阵骚乱,那人趁乱窜了出去。 闻予锦一个深唿吸,不愧是禁中行走的护卫,这手段太高明了,她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但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三天么?她该怎么见到徐叡呢? 这一耽搁,马车已经出了福禄巷,义阿公是见不到了。 …… 一行人回到国公府的时候才刚进午时,闻予锦先来蕙宁堂禀报,何氏没想到她回来的这么早:「腿还挺长,正好咱娘俩一道吃……」 「咳咳……」 身后的嬷嬷咳嗽两声,何氏才反应过来,忽然就改了口,让闻予锦回去。 闻予锦不由望向那嬷嬷,记得在认亲那天,也是这位嬷嬷阻止了何氏的起身。 那嬷嬷也不惧,见闻予锦望过来,欠身行礼后,又与闻予锦点点头,半点儿错都挑不出来。 回到凝和院,闻予锦任由蝉衣帮着换衣拆环,状似无意的问郑妈妈道:「母亲身边的那位嬷嬷瞧着很是锦绣。」 外头都说徐家是泥腿子发迹,但徐家实际上是乡野士绅人家,虽然比不上京中的门阀士族,但祖上也有过数代的积淀。那位嬷嬷瞧着就是个不一般的,竟然管得了何氏,看其气度不像是个乡绅家能养得出来的。 郑妈妈便上前一步,接过蝉衣手中的檀木梳,亲自给闻予锦通头髮:「都是奴婢的疏忽,这半日想来无事,奴婢就给夫人说道说道这内里的关系。」 闻予锦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原来,自打三年前徐赟被封国公,何氏和其他两房也搬进京中之后,没少闹出事端,虽说都是无伤大雅的笑话,但多起来则难免招人嫉恨,本身高官重权已经叫人眼红了,偏偏何氏和一众徐氏族人行止无状,时间一久,难免会叫人觉得德不配位。 前些日子,何氏当街将观文殿大学士的夫人给骂了,甚至动作中还带上推搡拉扯,据说那观文殿大学士夫人内羞外惧一病不起,差点一命呜唿,御史就把徐赟给弹劾了,官眷当街撕扯是不成体统,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次数着实有些多。 这一回,官家没有当庭定论,反而着人去查。 得出来的结果是观文殿大学士夫人和另外一位妇人议论徐家,说徐家是个没儿子的绝户,竟是已经完全把徐叡当成了死人。何氏脾气火爆必不能忍,就有了后续这一堆事儿。 观文殿大学士夫人内德不修,观文殿大学士冯仑被申饬罚俸,至于徐家,官家不忍处罚徐赟,便让皇后帮忙整治徐家的内宅。须知道,何氏这个脾气迟早要闯祸,而且,徐家内里也确实没有几分规矩。 皇后乃今上原配,徐赟又是最开始追随今上的那一批人,是以皇后与何氏还算熟悉,左思右想之后,便派了身边得用的人来国公府,把府里的规矩理顺了才能回宫復命。 郑妈妈的音调平和中正娓娓道来:「老夫人身边的裘嬷嬷是,教导二姑娘、三姑娘规矩的韩嬷嬷是,帐房的严妈妈是,奴婢也是。韩嬷嬷来得更早一些,差不多有三个月了。」 闻予锦惊道:「妈妈竟是宫中出来的,难怪难怪……」难怪婆母对那嬷嬷竟有些唯命是从的样子,她忽然想起来:「那妈妈不会回去吧?」 她脸上大有不舍之意,郑妈妈便笑道:「这就要看圣人娘娘的意思了。奴婢会尽快调理好女使们的规矩,只要夫人用得便宜,奴婢在与不在都是一样。」 留在府里,都弄得如同贵客一般,不过若抛开徐家那两房,单一个国公府倒是没什么可多虑的。 这一日,闻予锦早早便安置了。 只是到了后半夜又起来了,她刚起来,丹若和林檎就跟着起来:「夫人可是要去净房?」两人不比菘蓝和蝉衣,伺候闻予锦的时间尚短,值夜都不敢死睡。 闻予锦摇摇头。 算了算了,在国公府就消停睡觉吧,想如同在侯府那般半夜偷跑出去是不可能的,她连整个国公府的门有几个还没摸清楚,四处的守卫想必也是极严的,而且现在,看着虎视眈眈的两个女使,恐怕她连凝和院都出不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8页 …… 何氏并不是个难缠的婆母,除了初一十五,并不需要每天晨昏定省,但「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原本向郑妈妈打听过,婆母那头并没有让她洗手作羹的打算,但她要想办法见徐叡啊。 于是,用了午膳后,闻予锦来到厨房。 在前朝,寻常人家还只有朝夕两餐,而本朝至今,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头百姓,都过上了一日三餐的日子,于此,可见大周朝国力的强盛,同时,这个时候的人们对吃食上已经有了较高的要求。 这个时代,饕客虽然不能与文人相提并论,但已经属于雅士的一种,追求以及其内在的韵味和渊源,俨然成了一种时代风尚。 有些士族门阀还有专门的食谱传承,这是家族积淀的表现和佐证之一。 闻予锦换了身窄袖衣裳,带着林檎和菘蓝进了厨房。 作者有话要说: 护卫:我是沖喜促进委员会的 第9章 这个厨房只负责大房的一日三餐,大房人口简单,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和忌讳,伺候起来并不容易。 午膳刚忙完,大师傅预备休息去了,闻予锦就带着人进来了。 林檎一张圆脸生得可亲可爱,见闻予锦点头她便当先道:「这位是三夫人,来准备蕙宁堂的晚膳。」 见这些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闻予锦直接道:「是我的不是,没提前打好招唿,诸位自去忙吧,将厨房借我一用便可。」她算过时间,现在来得早就能早做完,不会耽误了其他几房用膳的时辰。 说完又示意菘蓝给他们看赏。 厨房掌勺的师傅姓鲁,师承是行里头也有些名声的吴广胜,擅长北派膳食,是跟着这府邸一起赐下来的,很有几分体面。他管灶上,还有一个婆子姓刘,专门管着厨房的杂事和採买。 这两人都是人精,立即便想起了今天的日子,只是不知道为何三夫人不是预备早膳,而是反过来准备晚膳,不过,他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刘婆子笑道:「怎好白拿夫人的赏,夫人便留下奴婢当个烧火丫头也好。」 鲁师傅也道:「这里的调料锅具我最熟,我来给夫人指指路。」 他原也想留下,但这厨艺一道也是怕人偷师的,他没有这个心思,想来这位三夫人的厨艺也就是个寻常女眷的水平,他还不至于偷师,但是万一三夫人在意呢? 闻予锦认真想了想:「既如此,二位留下,鲁师傅再指个帮我打下手的,其他人就都先下去吧。」 说完,她便挽起了袖子。 林檎和菘蓝对视一眼,这还真的要下手?这女子嫁人都有这一遭,多半都是学个一两手矇混过关就罢了,真正下厨做满一桌子菜的能有几个? 菘蓝更是瞪大眼睛,姑娘她,就没下过厨房! 闻予锦跟着鲁师傅看了一圈食材和调味料,想了想又补了一些。 刘婆子接过来单子,上头竟还有猪肉?她略微有些迟疑,还是说了出来:「回禀三夫人,这牛肉倒是能想想办法,但这猪肉……」 达官显贵之家,是没有人吃猪肉的。 这市面上羊肉贵,牛肉一般吃不得,因为滥杀耕牛是触犯律法的,但她有办法买到不是耕牛的牛肉,比如从北边草原上贩卖来的专门供人食用的牛肉,就是贵点儿;至于猪肉,这厨房里就没做过猪肉相关的东西,那肉当然能吃,却都是寻常百姓吃的。 「妈妈只管买来便是。」说完,又把银子递到她手里,这额外买的东西便不能走公帐了。 刘婆子应了一声出了厨房,闻予锦把菜品合计完之后,开始了忙碌。 那个留下打下手的是曹师傅的徒弟,名字换作关平,听闻三夫人要亲自下厨,他是不信的,又要买这又要添那的,这种贵女,能炖一盅补汤出来就不错了。 正这样想着,闻予锦竟真的让他去杀鸡,还要三只,一只嫩的,一只要三年以上的老母鸡,一只要一年左右的普通鸡。 他摇摇头出了厨房,等把鸡收拾好之后,就发现闻予锦在处理食材了。 她的手指比葱白还细嫩水灵,切起菜来竟毫不含煳,手起刀落之间带着两分说不出的韵律。光这架势就不是一年两年能濡染出来的,那刀工虽然比不上他师父,但比起大多数厨子已经强太多了,比自己更是强了不知道多少。 关平开始正色起来,所有人都意识到她是来真的。 …… 她这边弄出的动静不小,何氏老早就听到消息了。 「听说都在厨房忙了快两个时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好,可别再伤着了,这家里头就有厨子,她又何必亲自下厨,真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 虽然这么说,但何氏一个下午都笑呵呵的,显然心里是高兴的。 裘嬷嬷也笑着道:「天黑之前总能做好吧,也是三夫人的一片孝心。」 外头传的离谱,简直将国公夫人传成了京城的一道奇景,但她其实没什么坏心眼,有什么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对贵人们之间约定成俗的规矩,她其实并不在乎……今天下午要不是自己拦着,她能去厨房蹲着…… 想要把她框成京中贵妇几乎是不可能了,但是这种人真的不招人讨厌,何必非要改呢? 天刚一擦黑,徐赟也回了蕙宁堂,见老妻在门口张望,他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这老婆子,还知道等自己回家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9页 哎?自己都进屋了,她怎么还在外头抻脖子? 发现老妻不是在等他,他一张黑脸更黑了。 半刻钟的时间过去,郑妈妈带着三个女使来了,他们手里都提着沉甸甸的食盒。 何氏合掌而嘆:「总算是送来了!」 原来是等这个呢,徐赟往椅子上一坐:「就这点子出息,整的像是老大老二家的没给你做过似的。」 何氏:「那能一样么?老大老二家的嫁过来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们也就做过那么一回。」 徐赟是庶长子,她就是一个农女,二人成婚后没多久就被分了出去单过,家里日子自然是不如那两房,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比如她就没怎么受过婆婆的磋磨,所以老大老二娶了媳妇后,她也不媳妇们给她立规矩。 杨氏刚嫁进来的时候,他们这房条件不好,可杨氏是举人家的闺女,又是长子媳妇,自家好不容易才聘来的,当然捨不得她下厨。庞氏呢,性子活泛,嘴巴也伶俐,她倒是不止一次的提过要洗手作羹汤,可是她做的那……简直不能吃,不对,是猪都不吃。 现在轮到了老三媳妇,也不知道她的手艺如何。 说起来,还是这个媳妇门第最高些,她那个手嫩得跟什么似的,定然也是不下厨的料,不过尽了心就好,她打定主意,一会儿无论好不好吃,都要和对老二家的那样,先夸上几句。 徐赟也是这个意思,现在家里养着厨子,晚膳多半是厨子掌勺的,味道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正这样想着,就闻到一股香味。 原来,是郑妈妈把食盒打开了,四凉四热两汤一甜羹被端了出来,桌子就被摆得满满当当。 郑妈妈开始介绍:「主菜是炭烤羊排、红烧肉、话梅排骨、松鼠鳜鱼,红烧肉也叫与民同乐,还有凉拌胡瓜、木耳、口水鸡、蜇头菘菜,汤是猪肚鸡和梅花汤饼,甜品是红豆酥酪。」 介绍完之后,她福了福:「三夫人说,做的都是家常菜,希望国公爷和老夫人不要嫌弃。」 徐赟搓搓手,家常菜么?这些菜色大多数是平日里没见过的,不是鲁厨子的手艺! 别人家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徐家向来没有这个规矩,往常吃饭时可没少说话,但这回夫妻两个拿起银箸吃了起来,难得的沉默了。 都是咀嚼的声音。 女使们吞了吞口水,林檎想着,三夫人说给他们留了,等会就能吃到了,这样一想才不那么难捱了;裘嬷嬷看了一眼郑妈妈,那意思,真有这么好吃? 郑妈妈笑笑,让她自己看国公爷和国公夫人。 何氏还好,徐赟向来是大快朵颐,这次似乎格外和他的胃口:「拿酒来!」 「瞧你……到底谁没出息?」何氏笑着夹了块排骨:「这排骨一点儿不腻,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 郑妈妈便道:「加了腌渍过的梅子,三夫人说了,梅子酸甜,不光能让肉烂得快,还能解腻。」 何氏点点头,原是这样,她家在乡里也是富足人家,但这种巧思是没有的。 那边徐赟开了一罈子酒:「多少年了,终于又吃到猪肉了,这肉叫什么?不光软烂吃着也不腻,难不成也加了梅子?」 「这里头加了山楂。」郑妈妈忙道:「三夫人说这道菜叫做与民同乐,原还担心着您和老夫人吃不得猪肉,国公爷喜欢真真再好不过了。」 「好一个与民同乐!」徐赟喝了口酒:「老百姓都吃得,达官贵人反而吃不得了?要我说,没有比猪肉更好吃的了,这凉拌胡瓜也爽口的紧。」 何氏吃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喝汤。 猪肚鸡汤头浓郁厚重,奶白奶白的,入喉有些辛辣,越喝越想喝,就是里头的鸡肉差了点味道。 郑妈妈介绍起蘸料来:「这猪肚鸡蘸葱油或者这个茱萸子。」 何氏试了一回,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这样蘸着吃,味道是刚刚好。 那边徐赟也盛了一大碗,郑妈妈斟酌道:「侯爷您少喝些,后头还有一碗面。」 两人抬头:「还有?怎么不一起送来?」 「估摸着也快送来了。」郑妈妈解释道:「三夫人说了,面煮出来放久了不好,还是现吃现煮的好吃。」 正说着,丹若提着食盒来了。 有着一桌子菜做铺垫,一屋子人对食盒都期待了起来。 丹若将两碗面端了出来,单看面倒是寻常的手擀面,上面摆着满满的四方肉块儿,又点缀了几朵芫荽,很是可人。 待到一口牛肉入口,徐赟的眼睛都亮了,牛肉炖的刚刚好,还带着一点儿嚼劲儿:「得劲儿!」 面条劲道,汤头爽口,何氏已经端着碗喝起汤来了。 丹若又端出来两碗汤。 「这又是什么?」 丹若解释道:「三夫人把国公爷和老夫人吃多了不好克化,特意熬了消食汤。」 何氏放下面碗,说了一句与吃食毫不相干的话:「三郎要是醒过来,锦娘便是我儿媳妇;老三要是醒不过来,锦娘便是我闺女。」 就算是奉旨嫁进来的,但这一桌菜确实是用了心的。 徐赟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行。」又问:「你们夫人辛苦,且叫她回去歇歇吧。」 丹若回禀道:「三夫人和奴婢是前后脚出发的,她去给世子送补汤去了,用了三年的老母鸡,足足熬了一个多时辰呢。」做了这么多吃食,怎么能少得了世子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0页 何氏更加满意:「本该如此。」 徐赟却被呛到了。 坏了,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出去散散!」 作者有话要说: 护卫:我让你去试探虚实,你就做了一章的饭? 闻予锦:那晚饭你别吃了。 护卫:…… 第10章 闻予锦并不知道蕙宁堂对她的厨艺评价这么高,她这么做只是想一会儿送汤更顺利些。若是连一桌子像样的菜都做不出来,世子那边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拒绝她送汤…… 会清堂还在内院范围,但出门走两步就到外院了,可见与内院距离之远,便是距离厨房也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四个女使都在蕙宁堂,这当前是小丫头半夏在前头掌灯,厨房的刘婆子带路,闻予锦亲自提着食盒往前走。 四下无人,一牙新月悬在半空,路上有些黑,脚步声便显得格外的清晰。 假山亭柳影影绰绰,小丫头半夏有些腿抖,好在穿过一个月洞门,沿途渐渐开阔疏朗起来,再过了一小片松柏之后,就看到了亮着灯的会清堂。 闻予锦落后两步扫了一眼会清堂的布置,难怪选了个这么偏远的院子,还没进院子里头,就已经守卫重重了,守卫哪能进内宅?这徐家到底搞什么名堂? 有人要刺杀一个将死之人不成? 刘婆子同护卫说明来意,护卫冷着一张脸:「国公有令,旁人不得入内。」国公爷的原话是「闲杂人等」,又强调老夫人也不能进……但看着小心提着食盒,鼻尖儿沁出了一层薄汗的三夫人,他到底改了改措辞。 闻予锦脸上的期待霎时变成了低落,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么?这次若被打发了,短期内又该找什么由头再来?三天可已经过去了一天。 她咬牙:「这汤熬了两个时辰,两位大人都称赞的,就让我……」 「怎么说话的?榆木脑袋!旁人不能进,三夫人难道也是旁人么?」这时,打里头出来个长随。他穿着府里统一的鹊羽色短褂,圆脸一笑身体略一前倾,露出十分的殷勤来:「三夫人快请进。」 后头半夏和刘婆子也想跟着,却被那护卫阻了。 会清堂不大,耳房里头亮着灯,正堂反而暗淡些,穿过正堂即将迈进寝室的时候,那长随忽然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小人唤作清明,夫人里边请。」 闻予锦看似稳若泰山却竖起耳朵倾听里头的动静,他这是给谁通风报信儿呢? 既然叫请了,她也不客气,直接穿过正堂进了后头的寝室。 里头近身侍候的还有两个长随,年纪都不大,两人给闻予锦行礼,一个叫谷雨一个叫惊蛰,三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给世子熬了鸡汤,国公爷都说好的,平时世子都是什么饮食?能喝鸡汤么?」闻予锦放下食盒,一边说话一边打量屋内的陈设。毕竟住着阖府上下的少主人,这院子虽然偏僻但布置的极为用心,只是有些违和。 宽敞本该和明亮相互作用,这屋子宽敞是宽敞,就是过于阴暗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久不开窗的关系,屋子里瀰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和药味交织在一起,总之就是十分的……难闻。 清明答道:「能的,平日里也是些鱼汤肉汤米汤。」 闻予锦又问:「便溺可还正常?」人要喘气儿就得吃饭,就有吃喝就有拉撒。 谷雨和惊蛰脸都红了,清明清了清嗓子正要作答,闻予锦已经趁机掀开了床边的帘子,搞得这么神秘,她都想看看了。 谁知清明大惊:「三夫人不可!」 然而,闻予锦已经看到了床上的人:昏黄暗淡的光线下,他面色蜡黄,隐隐透出一股灰白来,唇色更是一点血色也无,浑身瘦骨嶙峋,如同秋日里的枯枝…… 确实是差一口气儿就要归西的样子。 清明忙道:「世子久治不愈,当前形容着实不算好,之前是怕吓到三夫人……」 确实有些吓人,闻予锦从食盒里拿出瓷碗,盛出一碗撇干净浮油的鸡汤来:「惊蛰、谷雨、清明,怎么才三人?」古怪是十分古怪,但又说不清哪里古怪。 三人心里一紧,惊蛰和谷雨看清明,清明又开始清嗓子:「回禀三夫人,春分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世子,已经挪到外头的院子了。」 「哦……竟是如此。」闻予锦点点头,端起鸡汤:「平时都怎么餵?直接灌么?可有工具?」 「您是要给世子餵汤?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我是明媒正娶的世子夫人,给世子餵补汤,有何使不得?」 「不是……夫人您千金之躯,怎么亲自动手操劳?」 「这汤都是我熬的,费了不少功夫呢,就最后这下子算不得操劳。」 这下,那三个可急坏了,要不是顾忌着主僕天堑、男女有别,他们都想上来拉住闻予锦。 眼看着世子夫人又要走到床边,惊蛰先一步堵在了床前:「夫人且慢,世子……」 闻予锦挑眉:「世子怎么了?」 惊蛰将心一横,大有豁出去的架势:「世子他……他好像便溺了……请您移步正堂,容我等给世子清理。」 这就……尿了? 所以屋子里的怪味是因为这个? 闻予锦到底面皮薄,无论前世今生,也没有跟哪个男子坦诚相待过,她来是想探明虚实,要她明晃晃的看着陌生人更衣是万万做不到的,于是,她摸着有些热的面颊快步退了出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1页 余下四个同时松了一口气,惊蛰还冲着清明挑了挑眉毛,那意思是关键时刻还得我出马。 清明也回敬给他一个眼神,换衣加更换床单也快得很,一会儿三夫人还是要回来的。 他们觉得自己应对的不错,殊不知,暗格里的男人在听到「便溺」等字眼的时候,手臂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 …… 闻予锦刚回到正堂不久,徐赟就来了,她连忙站起来让出主位:「父亲大人怎么来了。」 徐赟摸了摸鬍子:「吃多了,出来消食儿,你这手艺着实不错,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闻予锦点头:「世子他……」 徐赟嘆气:「万般皆是命,三郎如今的样子实在算不上好,你娘见一回哭一回,我便不让她见了。先前也是怕你太过伤怀,如今既已见过,心意便也到了,不用你近身侍候。」 闻予锦想想里头那个瘦到脱形的男人:「可是……」 「没什么可是,三郎若是醒着,必不愿意叫人知道他如今的模样。」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闻予锦便起身福了福:「那儿媳告退了。」 回来的路上,主僕三个一路无言,刘婆子还当是她害怕,便笑着道:「咱们这内院,夜里也有守夜巡夜的婆子的,外头护卫更多,三夫人且安心,能在府里头行走的都是自家人,不必害怕。」 闻予锦点头。 偌大的国公府,僕人以百数计,皇后娘娘能派遣跟前得用的人来国公府,太后娘娘想安插个人进来简直轻而易举,但她仍旧要自己探明白徐叡的情况,只能说明徐睿身边还没有安插进去人。 自己刚来没多久,国公竟也跟着来了,要说没有问题,打死她都不信,但究竟是什么问题呢? 索性三日之期未到,见到了徐叡应该也能交差,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鸟儿啼叫了两声,闻予锦摸了摸肚子,忙到现在,自己还没吃饭呢。 途径厨房,她去提之前留好的饭菜,恰好遇到鲁大能带着关平在品鑑她做的那道红烧肉:「肉质滑嫩、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啊!这么多年竟不知猪肉能做出这般味道,简直白活了!」 他正夸着,没成想被正主撞了个正着,鲁大能一下子站了起来:「三夫人。」 闻予锦点了点头,让半夏去提食盒。 见主僕二人渐渐走远,鲁大能松了一口气:「臭小子,你挤眉弄眼的干什么?眼睛里进沙子了?」 关平无奈:「师父,您嘴角的油没擦。」三夫人肯定看到了。 鲁大能:…… …… 第二天,阖府上下都知道闻予锦有一手了不得的厨艺了。 徐璎来找徐珠:「二姐姐,我们去看三婶婶好不好?」三婶婶好漂亮,说不定还有好吃的。 徐珠眼中露出渴望,抬起头扫了一眼正在做针线的杨氏:「娘,我想去凝和院。」 杨氏收了针:「你三婶新婚,哪有功夫招待你们?」 女儿愈发大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偏偏一门寡妇,轻易也没个出门的时候,老太太倒是能出门,脾气却臭,这满京城的勛贵之家,竟被她得罪了个遍,亲一个没结成,仇倒是拉了不少。 见亲娘如此,徐珠松开徐璎的手:「我还要做针线,妹妹自己去吧。」 徐璎:「我自己去有什么意思?算了算了,我也回去了。」 …… 她年纪还小,等回到昆玉院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两分不豫,窦氏何等精明的人:「这是怎么了?你二姐姐脾气最好了,可别跟我说,是在她那里受了气。」 徐璎坐下,结过她娘递过来的熟水:「二姐姐脾气是好,就是好得快没了脾气了,大伯母管她跟坐牢一般,家里这么大,园子修得多漂亮,二姐姐都没出去逛过几次。」 窦氏作势要锤她:「长辈的不是也是你能说的,还坐牢?我看你是心野了,本事渐长了!」 不过大嫂这种活法,属实没什么意思。 别人顶多把她当个寡妇,她自己倒是把自己当成了姑子。 那房门一改,怕是直接能拜三清。 徐璎知道她娘捨不得打她,仍是气闷道:「好不容易韩嬷嬷给我们放了一日的假,就这么毁了。」 对半大的孩子来说,假期总是有着了不得的期待。 窦氏心里嘆气,扬声道:「雪青,过来伺候我梳头。」 徐璎喜道:「娘!您这是?」 窦氏伸出食指点在女儿的额头:「真是讨债来的,你二姐姐不陪你去,我陪你去,正好那边凝和院还没逛过呢。」 徐璎欢喜的要跳起来,一把搂住了窦氏的脖子:「就知道娘最好了!」 窦氏笑骂道:「真是个猴儿!」 …… 昆玉、凝和两处院子不远,中间隔着半个小花园,园子里正式鲜花着锦的时候,放眼望去,那一簇簇的白曼君馥郁若云霞。 「娘,这花开得真好,折几枝送给三婶婶,她肯定喜欢。」 窦氏连忙让女使们帮忙:「真是个祖宗!这枝干上都带着刺儿,且小心着。」她嘴上念叨着,却没阻止女儿的行动,不一会儿,就有一大捧白曼君了。 …… 闻予锦这里正在招待客人:「表妹尝尝这熟水,天愈发热了,这紫苏熟水最得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2页 江采苓对喝什么不感兴趣,她看着言笑晏晏的闻予锦,迟疑再三还是开了口:「听说表嫂昨个夜里去看三表哥了……三表哥他还好么?」 闻予锦长睫一抬,打量起眼前这位表妹。 说是表妹,是从徐家兄弟这边论起的,真说起来,她的年纪比闻予锦还要大上两岁,是杨氏的姨母表妹,因为战乱,家里死得就剩下她一个了,便来投奔杨氏,杨氏带着人找到何氏那里,何氏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只是没想到,这一投奔就投奔了五六年,等到战事平息、徐赟封国公到现在,江采苓都十七了,还没有说亲的打算,之前何氏给她相看的人家,她竟然都没瞧上。 闻予锦没想到她会问起徐叡来,他们很熟么? 她想做什么? 徐叡都快三十了,这位江姑娘不会是…… 闻予锦脑中浮现出瘦骨嶙峋、满脸灰白的徐叡,都这样了,如果江采苓还有那个意思,那恐怕是真爱了。 也不怪她多想,江采苓进门到现在东拉西扯,到现在才问起徐叡,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够好,熟不知那种怀春的羞涩都要写在脸上了。 恰在这时,徐璎捧着一大束白曼君进来了:「三婶婶,您瞧这花好看么?」 闻予锦连忙与窦氏见礼,又引着她坐下,窦氏这才笑道:「还是三弟妹这里热闹,采苓也在呢。」 江采苓点头:「认亲那天人太多,还没和三嫂说上话,这不今天就过来了。」 窦氏便道:「巧了,我也是这个意思呢!」 那边闻予锦接了徐璎的花捧,又递给身后的丹若:「这花开得好,先浸到水里,回头我亲自插瓶。」 这就是她很喜欢的意思了,徐璎就更高兴了,窦氏见了,脸上的笑容也亲热了几分。 江采苓有些不明白:「三表嫂很喜欢花么?这白曼君瞧着好看,倒也平常的紧。」不是个侯府贵女么?就这点儿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予锦:听说你尿床啦? 徐叡:…… 第11章 这话一出,厅堂里就是一静,无论是主是仆,好几双眼睛似有若无的去看江采苓,窦氏的脸上已经有了两分不悦。 闻予锦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笑着道:「花好不好,不在是不是名贵,而看是不是喜欢,更要看心意。」她把徐璎拉到跟前,又招唿她吃点心,仿佛这话不是对着江采苓说的一般。 江采苓自知失言,现在见闻予锦这样,眼睛里立即酝酿出一泡泪来,求救似的望向窦氏。 窦氏将泛着流光的曜变盏放下,转向闻予锦的方向:「三弟妹这熟水不错,茶盏也好看。」这位江大姑娘,是不是以为只有她自己聪明? 闻予锦也看向茶盏,曜变盏稀少难得,昨天她送了一餐饭之后,何氏就反手送了她一整套的曜变盏茶具。被她用来盛熟水,属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看样子只有她这里有了?何氏可不像是厚此薄彼的人。 闻予锦正想着怎么应对,江采苓「唿啦」一声站了起来:「我想起来表姐那边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闻予锦这才转过来,笑眯眯的道:「表妹慢走。」 窦氏与闻予锦相视一笑,好像有了某种默契。 …… 很快便到了三日之期,闻予锦在府里哪儿都没去,一个眼生的婆子却在她逛园子的时候找上门来。 身边的女使都被打发了干净,她问闻予锦:「徐世子的情况究竟如何?」 闻予锦:「面色青黑,骨瘦如柴。」这是实话。 婆子又问:「是将死之人的样子么?」 闻予锦:「我不是大夫,分辨不出来是不是要死了,总归情况不算好。」 那婆子不语,闻予锦嘆气:「你们要想亲自确定,派几名太医来诊治不是更好?犯得着让我去探?我能看出来什么?」 谁知,那婆子冷笑一声,怎么做还用你个小丫头教? 徐世子重伤之后,官家先一步遣了半个太医局的太医出动,最后一致认为徐世子活不过两个月,宋提举都认可的定论,太后娘娘怎么好再遣人过来? 那不是质疑官家,质疑整个太医局么?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告诉这位世子夫人了,她微微屈膝,直接离开了。 丹若和菘蓝取了纸笔过来,不由气道:「那个婆子呢?领了咱们的差,怎么就不见了?」 闻予锦摇摇头,目光落不到实处。 定下心来一想,她其实不是那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了,可真就身处漩涡了,不知道,顶多被当成个庸才,庸才事少,每天咸鱼摊着不好么? 一阵凉风袭来,园子里绿意点点、珊珊可爱,她拿起炭笔在纸上细细勾勒,很快园子里的亭台楼榭就被勾出轮廓,而后削细了笔尖儿,继续填充细节,一个上午很快消磨过去了。 待到午膳时分,忽然有个外门的婆子来报:「世子夫人,外头有个小厮,说是代您舅父送信来了。」说完,便将一封信呈了上来。 闻予锦接过一看,眉头跟着一皱。 原来舅舅收到她的信之后,就带上了表哥和添妆启程进京了,眼看着一步之遥即将抵达京城,没成想竟遇到了贼匪,一场变故,钱财被淘了个干净,舅舅还受了伤,不得已只好在京城之外的衡平县住了下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3页 待到请了郎中,医治了腿伤,想着闻予锦这头也在婆家安度了三日,这才遣了小厮来送信。 闻予锦将信收好:「那小厮可还在?」 婆子道:「在的,正在西侧门候着。」 「带进来,我有话要问。」 闻予锦进了开阔通透的花厅等着,不一会儿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厮被带了进来,一见闻予锦便跪了下来:「小人周迁请表姑娘大安。」 「快起来,究竟怎么回事?你且细细道来!」 闻予锦问得很仔细,那小厮对答如流,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闻予锦又问:「你从衡平县过来用时几何?」 「骑马快行两个时辰。」 「如此……」她沉吟一番,吩咐丹若道:「带周迁去外院安置,招待些饮食。」 周迁忙道:「夫人无需如此,小人信已送到,这就启程返回了。」这一趟是来致歉的,出发之前郎主就嘱咐过,如果表姑娘发怒他只管赔不是就是,毕竟是他们没赶上婚礼,现在却有些觉得郎主多虑了,表姑娘不像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闻予锦:「我跟你一起回去。」 周氏故去九年半,周呈安这个舅舅虽然不是经常到访,但逢年过节的礼一次没断过,还有首饰匣子里最鲜亮最贵重的首饰都出自周家。若真是商户想要巴结侯府,他总该提些要求、要些好处吧?却一次没听说过。 就侯府那乱七八糟的形容,周呈安若真是提了什么,用不了第二天,整个侯府就该传开了;而且,在朝中没有一官半职,爵位也到了最后一代的侯府,下一代连个七品散官都荫不得,又能提供什么便利呢? 到底是顾念着原身是周氏的唯一血脉罢了。 闻予锦换了衣服来到惠宁堂,说明来意。 何氏便问道:「你要亲自去?」 闻予锦点头:「正是。舅舅是为着儿媳成亲才赶来的,且这许多年,舅舅对儿媳多有照拂,如今他人受伤住在城外,儿媳不能坐视不理。」 何氏点头:「你有这份孝心是好的,就是都在贼匪了,会不会不大安全。」她回头去看裘嬷嬷,裘嬷嬷便道:「既如此,老夫人不如点几名护卫护送三夫人过去。」 何氏便道:「也好,小葱拿着我的对牌去前头,吩咐人套车。」 何氏身边有四个得用的女使,分别叫菘菜、莱菔、冬葱、玉节,但这都是裘嬷嬷来了之后才改的名字,原本四人叫做白菜、萝蔔、小葱和大藕,何氏喊习惯了,便还是按照原来的名字招唿。 闻予锦感激道:「多谢母亲。」又与裘嬷嬷点头致谢。 见她走了,何氏还有些不放心:「那衡平现距离京城已经不远了,怎么还会有贼匪?」 裘嬷嬷道:「京畿重地,治安当是好的,但也备不住有零星流寇。」 今上起事五年,坐上那位子也才三年,朝廷内外看上去河清海晏一派祥和,但实际上远没有那么太平,有人祸亦有天灾,那些许流寇应该就是四散过来的灾民。 …… 郑妈妈点了四个人高马大看着忠厚老实的护卫,又扶着闻予锦登车,车把式鞭子一扬,马车就出了国公府。 前头周迁骑马带路,后头缀着另外一辆马车,是京中宣济堂的黄老大夫,最擅长治疗外伤和骨伤。 出了城,马车开始颠簸起来,好在天黑之前便到了衡平县。 整个县城只有两条主街道,虽然不大,但毕竟靠近京城,有些手头不算宽裕的旅客便在此歇脚,主街两侧尽是客邸驿铺,间或夹杂几间酒楼,灯笼一打,也有几分繁华,不像是会闹贼的样子。 走到前头的周迁回头道:「都说这里是小保康门呢!」 京城里头的保康门瓦子,接待着南来北往的官员和商贾,有着「沿城皆客店」的名声,热闹非凡。 闻予锦特意选了没有国公府徽记的马车,但寻常人家出门也找不出来这么威武的护卫,她倒是不害怕:「还有多久?」 周迁对答道:「就在这条接尾的东来客邸,姑娘且容小人禀报一番,也好叫郎主、郎君有个准备。」 …… 周呈安这头确实没想到这个外甥女能亲自登门,连忙要起身换衣。 周家世代经商,到了他这一辈,也就他和妹妹两个孩子,妹妹比她小了将近十岁,自小如珠似玉般的养大,谁知嫁到京城后,年纪轻轻的就亡故了……一家人便把这份宠爱放到了外甥女身上。 但外甥女和家里并不亲厚,以至于前些日子收到外甥女的亲笔信后,他竟然怀疑是假的,这可是头一次收到她的信。 这回,竟然亲自来探望,怕不是自己听岔了吧? 一直到闻予锦进了客店,又来到他的近前。 十五岁的女郎已经梳了妇人髮髻,面庞明丽眼神清澈,见了人略有些腼腆的笑着,这一笑又泄露出一丝稚气。 周呈安心里蓦地涌上一股酸楚,当年小妹出嫁他来京城送嫁,三日回门那天,妹妹就是这样笑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闻予锦是晚辈,舅舅摔断了腿还不能站起来,她率先行礼:「舅舅大安。」 她这一声叫的殷切,周呈安忽地红了眼眶:「棽棽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不讲道理,以他这个商户舅舅为耻的小女孩了,再细细端详她的面容,嘆道:「像,太像了,跟你娘一模一样。」嘴巴和鼻子跟妹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有一双眼睛随了闻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4页 也就是这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眸,让小妹拒了家里头安排的亲事,带着十里红妆嫁到了京城。 罢了罢了,人都去了快十年了,还想这些做什么呢? 「好好的,怎么会遇到贼匪,早知如此,定然不给舅舅去信了。」闻予锦其实不擅长和陌生长辈打交道,只能先捡着客气的说,人总是要有些亲情牵绊的,侯府那边指望不上,好在还有个舅舅。 「哎?这说的叫什么话!」周呈安责备道:「收到你的信,舅舅高兴的紧,可惜准备的添妆都填了土匪头子了。」 闻予锦便道:「只要舅舅无事,那些身外之物填了便也填了。」她在乎钱财,但是总还有比钱财更重要的东西:「对了,我这次出城请了擅长骨科的黄老大夫一起,不如先给舅舅瞧瞧?」 这属实有心了,周呈安一时间感慨不已,上回他亲自来京城送年礼的时候,她九岁,明明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带来的东西,自己想要上前亲近,她又高傲的扬起头颅,那时候可不敢想外甥女会这般懂事。 闻予锦不知道他想了这么远,她就觉得有点挤。 这屋子已经是客店最大的房间了,但也有限,且一下子这么多人进来,顿时便有些塞不下了,黄老大夫进来之后,这种拥挤感更加明显,周呈安终于想起来:「瞧我这记性,先见见你表哥,仲磬。」 闻予锦便又福了福,只是考虑到愈发逼仄的空间,尚来不及寒暄便先退了出去。 周少珩也跟着出来了:「周少珩,行二,字仲磬。」 他穿着学子的圆领襕衫,身姿似青竹挺拔,声音清透如同灵璧磬石,属实当得起「仲磬」二字。 闻予锦只好再福身:「表哥万福。」 而后,竟再无别的话可诉说。 气氛就有些尴尬,好在里头黄老大夫诊治的也差不多了,房门一开,两人又迈步进去。 黄老大夫:「骨头接上后最忌讳挪动,我开一副促进癒合的方子慢慢吃着吧,好好将养着,别急着下地。」 「您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闻予锦谢道,又吩咐菘蓝给车马钱。 而这厢,周呈安仍旧有些激动,拉着闻予锦说了好一番话,待到分开之时夜色已深,今夜,自然是不能回国公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黑请闭眼 第12章 陪着周呈安用了饭,又说了好一会子话,闻予锦才回到自己单开的房间休息。马车一路颠簸,她确实有些乏了,略略洗漱后便直接就寝。 没想到迅速入梦却又恍恍惚惚醒来,看着陌生的屋内轮廓,才恍然想起来正身在别处。 这客店的窗户临着街道,安静的夜里,梆子声一慢两快的敲了三声,伴随着打更人的「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一起传了进来,原来,已经是三更天了。 窗户半撑着,月光清淡,不算明亮。 她迷迷煳煳的翻了个身,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关窗,正在这时,窗口忽然传来一声响动,她悚然而惊去摸枕头下的匕首,下一瞬便被人扣住了喉咙。 动作太快了! 她浑身一僵,那人高大的阴影已经覆了过来,她挣扎起来想要大叫,奈何来人将她卡得死死的,唿吸越来越困难,她的挣扎动静也越来越微弱,那双大手才缓缓松了一点儿力道,然而紧接又把她手中的匕首夺了过来并且反过来抵着她。 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好气啊! 那人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个惯犯。 两人看上去靠的近,但男人始终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喉咙被松开的闻予锦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她就被这人掐死了,如果意念能杀人,她已经将这个人千刀万剐了,泛着森冷幽光的匕首抵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她却只能恶狠狠的盯着那人。 许是这目光太多强烈,那男人一抬头忽然对上了她的目光。 微弱的光线下,她如同一只炸毛的猫儿一般兇狠的盯着他,恨不得将他咬死,尚有些粗重的唿吸喷在他的脸上,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四目相对,闻予锦心里一惊。 是他? 凌厉的轮廓和眉角,如野狼一般兇悍冰冷的眼神,就算看得不是十分清楚,她一眼也能认出是那天夜里被她撞到的人。 当时就应该给他撞死! 闻予锦收回目光,思绪渐渐回笼,那天晚上乌漆嘛黑的,她又易容成了小厮的模样,他应该认不出来自己,既然认不出来自己,他便不是来寻仇的;瞧他既要辖制自己又嫌弃自己的样子,定然也不是寻财寻色的;最后,他明明想让自己不喊不叫,却一言不发,反而是直接动手…… 综合起来一看,可能是个心理有大病的哑巴! 他来干什么? 脑子有大病的疯批做起事来是不能用常理推断的,闻予锦的心里从最开始的惊吓、惊恐到后来的愤恨,转到了更大的惊恐。 男人看着她的神情变化,刚才不是还恨不得要死自己么?这会儿又知道害怕了? 难怪敢沖喜,果然是个脑子有病的。 月亮其实没有多大,客店门楼子上的灯笼的亮也有限,男人的目光幽深的如寒星点墨,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女人的目光好比受惊的小兽,如有外人,肯定觉得两人的形容诡异的很,弄不好还会发生某种不可描述的事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5页 但实际上,两个人互看对方,都觉得对方脑子有病。 然而,这种诡异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 街道上传来了马蹄声,听着人数还不少。 闻予锦去看那人,冷不防对上一个警告的眼神。 懂了,原来不是脑子有病,而是躲避追兵。 她被男人押解着来到窗口,顺势往下一看,来人擎着火把,看那盔甲袍子竟是皇城司的人,他们怎么会来到这里? 再看那男人,竟然堂而皇之的趟到了她的床上! 这是她的床!这人究竟想干嘛? 闻予锦睁大了眼睛,下一瞬就被男人直接拉上了床。 这客店小,每一间的格局也小,菘蓝两个连个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闻予锦这才叫她两个另外开了一间房。 现在却有些后悔这样的安排了。 于是,现在的情况成了闻予锦躺在外侧,男人躺在里侧握着匕首抵着她的后腰,虽然始终保持着距离,但两个人窝在一床被子里,只闻予锦露出个脑袋。 还好出门在外,她之前是和衣而睡,但即便是这样,也有些名节受损的样子,她不停的麻痹自己,别冲动,她是个要当寡妇的人,将来也不是不可以养几个小白脸儿……现在姑且当他是个老白脸儿吧。 虽然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这人骨相不赖,长相应该不会差太多。 爹说了,心要大,格局要打开。 不就是个老男人么? 遇到狗咬人,不是急着咬回去,得先找大棒,要么不打要打必须一击命中。 一楼传来开门声,对话声夹杂着甲兵动作的声音,嘈嘈喁喁听不太清楚,闻予锦明确的感觉到身后的男人浑身紧绷起来,唿吸也压低了。 现在知道紧张了? 这人,就算不是神经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客店里亮起了灯,一楼二楼到他们所在的三楼。 皇城司的人把每一间客房都查了,房客们被吵醒一时间怨声载道,眼看就要查到闻予锦这一间,郑妈妈带着四名护卫挡在门口,隔壁的房间里头,周少珩也走了出来。 女子名节第一,表妹的命运已经够坎坷了,往后不能再有闪失。 皇城司领头的那个叫周继,见了四个佩刀护卫便知里头不是寻常可欺之辈,前头这位中年僕妇通身的气度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于是,他略略放低了姿态:「皇城司都知周继奉命追查逃犯,还请行个方便。」 京城之中,没人不怕皇城司的,他们虽然品阶不高,但掌管着督察之责,尤其是督察百官之则。 是以,他不问对方身份,想来对方无论什么身份,知道了他们的来路,也该让路配合搜捕才是。 郑妈妈站直了身子,脸上带着镇定自若的笑容:「周都知有所不知,里头住的是我们梁国公府的内眷,年纪小,受不得惊吓,还请都知大人行个方便。」 十来个察子而已,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周继眯了迷眼:「原来是国公府的内眷,但皇命在身,恕我不能从命了!」 他心中冷笑,难怪怡然不惧,竟然是梁国公府上。 说完便要强硬的闯进去,但那四个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就横在门前,好像四座大山一般。 你要进去,得先搬山。 郑妈妈又道:「不知都知大人要搜查什么,但我们夫人年纪小胆子更小,若是真的受到了惊吓,我们老夫人可不会善罢甘休……」 周继听过梁国公夫人的悍名,但再兇悍也不过个女流,他一抬手,身后的禁军立即亮出兵刀,梁国公府的护卫这边也不甘示弱,眼看就要兵戎相见。 周少珩上前一步:「敢问这位大人要搜查这沿街的客店,可有搜查令?」 周继一愣:「你又是何人,竟敢阻拦本都知办事?」 这就是没有搜查令的意思了,那眼前这行径简直是私闯民店,这店家是可以去告他的! 郑妈妈顿时来了底气。 皇城司隶属于京城禁军之一,歷来不受三衙辖制,本是由官家直接控制的监察机构,所谓的天子耳目不过如是,但本朝却不一样,官家已经登基三年,皇城司的虎纹鱼符却仍在太后娘娘手里。 这样一来,政令下达与律法规矩就冲突了。 天子耳目到底该替天子行事,还是该为掌控虎纹鱼符的人办事? 太后娘娘便是拿着虎纹鱼符,能调动得了人手,却没办法越过皇帝直接下达搜查令,而周继这群人,向来放肆惯了,百姓乃至官员们也被搜查惯了,行动起来根本不需要搜查令这种东西。 这年轻人的诘问,简直是明晃晃的指责他们不按规矩办事。太新鲜了。 周少珩聪颖且有些勇气,只不过他是来备考的,这些地头蛇能不惹还是不惹的好,郑妈妈给他个眼神,示意他回房,周少珩略一思讨,便也从善如流的回了自己的客房。 这边周继已经咬牙切齿了。 他来是追人,更是追物,那物件珍贵无比,自己手底下折了两个人,还让那小贼跑了,眼看着那小贼进了这一排客店,这间客厅又是最后一间,那贼人极有可能藏匿在此处。 事不宜迟,慈明殿还在等着那物件回归,他耽搁不起。于是,他往前一步,露出了手上的指虎。 …… 一墙之隔,闻予锦还被按在床上,但是外头的动静,所有的言语对峙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6页 男人紧绷的身体不知何时松懈下来,被子里闷得久了,还探出头来喘气,那灼热的气息就喷在闻予锦的后脖颈子上。 闻予锦一时间头皮发麻,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就算她要找小白脸,也绝对不要这个狗东西。 她压低了声音:「后头的这位阿叔,我们谈谈?」 男人凌厉的眉头一拧,似乎是再说谁是你阿叔?别乱攀亲。 闻予锦没听到他回应,便继续道:「我知道你听得到,门外的情形你也听到了,我不露面怕是不能善了,你放我起来,我绝对不会供你出去,我保证!」 男人还是不说话,闻予锦心急如焚:「就算是为了我的名节,我也不会说出去的,这床底应该能藏一个人,你且进去。」 好半晌,抵着她的匕首终于松开,男人坐了起来,又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有些不情不愿的钻进了床底,闻予锦蹲下:「你腿太长了,再往里缩缩。」 「还不行,从外头能看见,再缩缩。」 就一个来回,床上床下的功夫,好像一下子被闻予锦掌握了主动权,男人不太甘心,却也只能将身体蜷缩再蜷缩,往里再往里。 闻予锦冷笑一声,然后找出幕篱戴上,又细细整理了衣裳,点上了灯,才从里头打开了门。 郑妈妈转身看到她:「惊扰了三夫人,是奴婢的不是。」 闻予锦扫了一眼后头穿甲配兵器的察子,讥讽道:「这与郑妈妈何干,明明是他们……」 她将目光定在周继身上:「我都听到了,这房间就这么点大,如今门开着,周大人看一眼吧,免得说我们不配合公务。」 周继松了一口气:「多谢夫人体恤。」 他大步一迈,刚要进去,闻予锦将手一抬,挡住她的去路:「说了就这么点儿大的屋子,有没有藏人扫一眼便知道了,若是周大人敢踏进这房门一步,我天明之前必然悬樑。」 郑妈妈连忙道:「唉哟,这还是要害我们夫人名节啊!这屋子站两个人都挤得慌,哪里能藏人哟,我瞧着分明是不给我们夫人活路啊!」 周继面皮抽了抽,这老妪,刚才还一副大家教养的模样,现在竟然形如泼妇,睁着眼睛就闹将起来?果然是梁国公府的,撒泼的一把好手。 他懒得歪缠,又细细的扫视了一眼房间,床、桌椅、开着门的柜子,确实没什么地方可藏,他「哼」了一声招唿左右道:「撤。」 既然不在这里,定然是逃出了衡平县,梁国公府好样的,妇孺之辈也敢耽误他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老白脸,受死吧! 第13章 看着一行人走远,郑妈妈眼中微不可察的流露出一丝轻蔑,很快便消失无踪:「这群杀千刀的,叫夫人跟着受惊了,天色不早,您早些回去歇了吧。」 闻予锦点点头:「您也是。」又勉励那四名护卫:「待到回府后再重赏诸位。」 护卫们忙道:「职责所在,不敢请赏。」 于是,大家各回各房,闻予锦关上房门,将灯熄灭。 一个大胆的主意也跟着冒了出来。 那男人正从床底往外爬,半个脑袋刚露出来,闻予锦对着他那黑鸦鸦的脑袋就是一脚,体贴的道:「别急着出来,万一他们去而復返怎么办?」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句句都是为他思量的样子。 男人一想好像有点儿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躺在床底贴着冰冷的地面,究竟哪里不对呢? 连着两天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下,加在一起就睡了一个时辰,心里或许下意识的没把闻予锦当外人,这会儿略微一放松,所有的疲倦一起涌了上来,思绪似乎也没有往常敏锐。 过了小半刻钟的时间,街上再次传来了马蹄声,不过这回是离开。 床底下的男人终于放心的爬了出来。 他抖抖衣襟上沾染的灰尘,与闻予锦点点头,打算离开,闻予锦却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伤,可要包扎一下?」 男人的眉头再度拧在一起,自己的行动并无滞涩,为得就是掩藏受伤的事实,她竟然发现了?这女人的洞察力似乎可以,胆气也可以,不是那种闺阁中的娇女,这样一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他唿出口浊气,泄露一身的疲惫。 在他的视线当中,闻予锦正忙着找伤药,她今日穿着雪青色的对襟褙子,配一身桃粉色的褶襉裙,虽然此时光线晦暗看不清颜色,但月光清渺,那裙摆随着她的行动款款摆动,带起流动的晕耀光华,像是舒展摇曳的花瓣。 男人注视着她忙碌的身影,好几次想直接走却又没走成,先头那种说不出哪里不对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再一次的他走到窗口,预备跳出去,却被闻予锦一把扯住衣襟。 「药都找着了,哑巴叔叔上个药再走也不迟啊。」 烛台早灭了,但外头洒进来的光似乎又明亮了一些,那半明半暗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她微微上扬的嘴角上,带着一股既纯真又艷靡的美丽,还有和着夜色愈发明亮灼灼的桃花眸,活像是个千娇百媚的花精。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好像才注意到她的姿容一般。 她上前一步,他后退一步。 他的眼神不变,浑身的气息愈发冷冽,但浑身都紧绷了起来,小瞧她了,这个女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7页 闻予锦似乎豁出去了,她继续往前,一直把他抵到墙角,声音像是裹了蜜糖,像是熟透了的鹅梨,怎么样都带着甜,她嘟着嘴好像受了什么委屈:「哑巴叔叔这就要走了么?还是说要上药……不好意思了啊?」 那情态那语调包括那微微上挑的眉,活像只磨人的猫儿。 男人盯着她的菱唇,明明想一把把她推开,却只是动了动喉咙,有些僵硬的待在原地。他定了三次亲,三次都没成,进京后恶名愈发昭彰,愈发没有好女敢嫁给他,不过与他而言却也无甚所谓。 但眼前这个女人……她的步子明明很慢,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距离自己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唿吸。到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从之前在被子里到现在,他并没有厌恶她。 怎么可能呢? 心里既惊且骇。 她靠过来,身上的甜香愈发的浓重了,像是浓墨重彩对着他氤氲出来,像是某种花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花……比记忆中的要浓郁的多。 她让她想起来一个人,黑灯瞎火的,他竟然觉得她身上带着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他的心跳不知何时倏然加快,唿吸亦有些不稳,脑子里是前所未有的乱。 他闭上眼睛,回忆起那个将他怼得哑口无言的女孩的模样,再次确定,她们不是一个人。 就在此时,这一瞬间,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手慢慢从胸腹上抬起,都是血,而匕首就握在她的手上。她到底准备了几把匕首? 他的视线从手上移到她的脸上,她竟然直接在自己的旧伤上捅刀子!这个女人…… 啪塔啪塔,血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 原来她说的伤口就是旧伤。 她明确的掌握了自己旧伤的位置,脑海中闪过些许片段,最后停留在那个将自己撞飞的小厮身上…… 原来如此。 呵,自己竟然也会有中计的一天。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却在小阴沟里翻了船。向来的骄傲对比着眼下的难堪,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想直接结果了这个女人。 他克制着自己没动,那个女人还在不知死活的想要杀了他,她将头上的金钗攥在手里,紧跟着又来刺他,嘴里振振有词: 「敢算计到梁国公府头上,又算准了我不敢声张,是不是?但是算准了我敢捅死你么!」报仇要趁早,刚才那一刀竟然被他躲过去了一半儿。 「差点儿就被你掐死了,难怪是个哑巴,是心眼儿坏得说不出来话来了吧?」 「真当什么我是那么好欺负的?」 「糟老头子,臭流氓,受死吧!」 她每说一句,男人脸上的寒霜就厚上一层,待到忍无可忍,他一把攥住闻予锦的手腕,力道之大疼得闻予锦差点叫嚷出来,不过,这也够她疼得红了眼眶,她咬紧牙关,委屈和愤恨交织在一起,怒气沖沖的瞪着他。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男人亦牙呲欲裂,额头的青筋都跳了起来,恨不得将这偷袭他的女人捏死,她还敢瞪自己?给你道理了是不是!真是睚眦必报,不可相交也! 忽然,簪子坠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男人冷哼一声,将她一甩,纵身一跃直接从窗户窜了出去。 闻予锦倒在地上,拍了拍滚烫的脸,她刚才那样虽然是诱敌之策,但属实算不得上策。她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地上的血迹,中间忍不住揉了揉手腕,上次被他按住,手腕上的淤青三五天才好,这次怕是没有个十来天好不了。 不过,好女报仇十年不晚,且等着! 她有种预感,觉得大概率还会遇到这个哑巴。 …… 男人逃出衡平县,一直快马跑出十来里才遇上来接应的人。 他把缰绳丢给一名属下,去找大夫包扎伤口。 那大夫叫孙茗,医术算不得多高明,但对于外伤治疗着实有一套,因为见得太多了,经验便也丰富了。 男人把衣裳一脱,露出精壮又不过分膨胀的上半身,前胸后背大大小小的新伤和旧伤交织在一起,颇有些狰狞纵横。 孙茗一边清理一边嘟囔道:「新伤也就罢了,您这旧伤还没好全,怎么又被捅了一刀?这是那群察子捅的?有透视眼吶,专找旧伤下刀子?」 男人闭着眼睛,像是没听到一般。 孙茗摇了摇头:「这本来快好了,但这么一弄少说十天半个月才能癒合,不若回府好好养着,再不回去,春分那小子怕是要饿死了。」 「嗯。」男人鼻腔里发出一个音,忽然睁开眼睛问道:「我……我看上去很老么?」怎么就一口一个哑巴叔叔? 孙茗满脸诧异,这位竟然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年龄了,不大对劲啊,他忙笑道:「您才二十七,正值壮年吶,怎么会老?」 男人点点头,一个抬手却摸到了自己鬍子拉碴的下巴,孙茗的话立即成了口是心非的摆设。 孙茗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这位脸上忽然就晴转多云了,害,这老男人的心思果然不好猜啊。 「哎?您这头髮……」 「头髮如何?」 孙茗支支吾吾,男人更要问个清楚:「说。」 孙茗只好道:「您这头顶……有半个鞋印子,那脚应该不大……」像是个女人的脚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8页 男人青筋暴凸,忽然想起被怼进床底的那一幕,好!好一个闻氏,真敢啊! …… 第二天闻予锦起得晚了些。 菘蓝后半夜跟着来清理血迹,见她终于起来不免有些欲言又止,闻予锦给了她一个想太多的眼神:「我什么事也没有,有事的是别人。」 虽然让那人跑了,但是她还是觉得痛快,要是早这般行事,也不至于在裴家低服做小好几年了,现在想想,真是不值。 陪着周呈安用过早膳后,闻予锦便启程回府了:「见了舅舅无事,我也放心啦,等表哥定了宅子给我送个信儿。」 周呈安点头:「正是如此,你才新婚,不好总往外跑,我和你表哥且要住些时候呢,总有再聚的时候。」 闻予锦起身福了福,周呈安道:「让你表哥去送送。」 马车停在客店门口,闻予锦回头掏出一张银票交给周少珩,路上遭了贼,辎重全数尽无,想必正是用钱的时候。 周少珩却道:「表妹无需如此,咱们周家别的不行,银子还是够用的。」 闻予锦眉毛一挑,够用还住这么窄的客店? 周少珩只得解释道:「咱们带着的钱财辎重确实是没有了,但京城里头有咱们开的铺子,周转一下还是可以的。」 「如此,倒是我多虑了。」闻予锦点点头,笑着登车。 车轮咕噜咕噜的向前,周少珩目送他们远去。 一直走出很远,车上的闻予锦掀起帘子,回头张望。周少珩还站在那里,他的面容已经看不清楚,但身姿挺拔恍若千山堆雪旁的青松,青茁又坚定。 她把车帘放下,她又有亲人了呢,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就就就就没人看嘛!!!! 第14章 抵达城门口的时候恰是正午,五月的日头已经有些烈了。 春光明媚的时候出城踏青的也多,这会儿门口竟排起了长队,两排马车一排行人,不少行人正拿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 国公府的马车夹在车流中缓慢的移动着,马车上挂着一个鎏金镂空花鸟纹挂链银香球,里头没有装香丸,只偶尔的摆动着,催得人愈发想要睡觉,闻予锦便顺势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譁声还有孩子的哭声。 人多了便容易乱,更何况这么热的天,人的脾气也跟着暴躁,偶尔有些孩子哭闹更是常事,闻予锦并没有多留意,一直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们马车的侧边并行的还有一排马车,当中有两辆起了争执。一辆看上去普普通通,一辆带着一个「钟」字。 普普通通的一个徽记,却让记忆却如同潮水般涌来,冲撞的闻予锦硬生生的打了个激灵,这不是属于她的记忆,而是原主的。那少女的爱慕强烈得让人禁不住战慄,曾经她也这样爱慕过裴靖川。 这钟家,便是原主一直爱慕的钟亦澄的那个钟家。 只是不知道,这马车里坐的又是谁了。 那普通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僕妇,穿的是最普通的石蜜色褙子,梳着最寻常的包髻,再看裙角已经洗得发白,看上去家里并不宽裕,但她开口便是质问:「后头是谁家马车?撞了我家马车,害我家小郎君受伤恸哭竟也不知赔礼么?」 索性队伍堵得厉害,谁也走不了,前后左右的人都探出头来瞧热闹。 然而,遭到质问钟家马车竟毫无动静,那僕妇冷笑一声:「话都不敢说一句,还是把那家族徽记去了吧。丢人!」 这下,钟家的马车才下来个人,他玉面长眉、眸光清润,一身竹月青的襕衫衬得他仿佛苍苍翠竹,不知是肤色显得还是涂了口脂,那嘴唇竟然比女人还要红润一些,这便是受到京中贵女们追逐的京城第一美男子钟柘钟亦澄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先是感嘆没想到马车上会是他,再是称赞他的容貌风仪。 这茂林修竹般的气韵的确当得起在外彰显的名声。 他先作了个揖,朗声道:「是在下的不是,给这位妈妈赔礼了,您家小郎君伤得可厉害,需要医治么?」 这态度还算端正,又奉上一贯钱算是赔礼,那僕妇点了点头:「以后且注意呢,伤了人不是闹着玩的。」 「您教训的是。」他又是一揖到底。 僕妇没收他的钱:「这进不去城也医治不得,郎君可有备下伤药?借奴使一使便也罢了。」这才是她发作起来的目的,这些富贵人家出门,东西带的齐备,会有伤药也说不定。 钟亦澄却摇头:「实在是抱歉。」 僕妇难掩失望,却也只能道:「罢了罢了。」 这件事本来算是就此过去了,谁知钟家那马车忽然传出来个女声:「这僕妇,明明是自家孩子看顾不好,偏要怪别家马车撞的。亦澄哥哥也太守礼了些,这又与你有什么相干?」 这样丰神俊朗的郎君,竟然被一个刁奴骑在了头上,她作为钟亦澄的未婚妻子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这声音娇滴滴的打着转儿,周围看热闹的又是一阵鼓譟。 「本来就是我们的马冲撞了前头的马车,玉笙莫要说了。」他记得清楚,好好的排队进城,他家的马儿不知何故忽然发癫,撞了前头的马车,那力道确实可以使人受伤。 钟亦澄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那僕妇本来也觉得到此为止,没想到会忽然出来个不讲道理的,但是车里又传出来孩子的哭声,僕妇只能回去哄孩子,一时间发作不得,她便冷声道:「好自为之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9页 闻予锦指尖泛白,比起可有可无的钟亦澄,她更加在乎那位僕妇。 她又接了别人家的差事么?不是已经回了淮阴,怎么又来京城?是生计遇到了什么困难? 闻予锦仍旧维持着撑帘子的姿势,恰好对面马车的帘子也挂了起来,马车上的情形能够看清楚了:那僕妇一个人竟要照顾两个小童,其中一个小童的头上还缠着一圈白布,看上去就伤的不轻,又从里头渗出血来。 两个小童一个看上去三岁多,另一个也只有五六岁左右。 那个五六岁的因为伤口疼痛哭泣,那个三岁的还不太懂事,便跟着一起哭,而那僕妇只有一个人,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想来刚才也是只护住了一个,另一个才受伤的。 闻予锦找出来伤药交代菘蓝:「快给那位妈妈送去。」 菘蓝领命去了。 两辆马车并排排队,距离并不远,那僕妇接了伤药,不禁抬起头来,对着闻予锦的方向躬了躬身。 而闻予锦与她点点头,算是招唿。 那僕妇打开伤药,才发现那布包里头竟还裹着半角银子,她急忙再去看闻予锦的方向,然而对方已经放了帘子。 马车上的闻予锦,再次靠在软垫上阖目休息。 早先,因为原主记忆掀起来的那点子波澜早就消失无踪,但她现在的心绪更加翻滚难平,因为,那个僕妇是把她带大的傅母,沈檀娘。 终归她已经不再是江淮棽,就算她想相认,又凭什么认呢? 孩童的哭泣渐渐止住了,马车队伍缓缓向前,进城后,他们的马车向着各自的方向渐行渐远。 …… 城中还是那般热闹,日头开始下移,但天依旧热得很,来往的行人不减反增,不少年轻女郎竟提着裙子跑,闻予锦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这些人不嫌热的么?」竟然在跑。 菘蓝笑道:「您还不知道吶,过两天会有龙舟比赛,今天是第一天的初赛,这两天会决出前十八名,然后要去金明池里头比赛呢!」 金明池[1]在皇宫里头,平头百姓看不得,但这初赛复赛的热闹可不能错过喽。 闻予锦点点头,心里却不太喜欢金明池,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那池水寒凉的很。 回到国公府又去惠宁堂禀报后,闻予锦没急着休息,而是吩咐丹若去喊连婆子过来。 嫁进来的时候,曹氏给了她四个女使两家陪房,连婆子算是她亲点的,现在身契在手,倒是不怕连婆子心眼儿过多了。 她要了解下裴家的动静。 两天后便是端午,端午之后用不了多久,可就是裴靖川与他那位表妹成亲的日子了。 …… 惠宁堂这头,徐赟两口子正在用午膳。 何氏不免问道:「上回不是说,天一暖和就把老三挪回来么?我瞧着今天这天气就不错,不如一会儿就收拾收拾?」 徐赟吃了一口肉:「急什么?」 何氏瞪他一眼,这个老东西:「能不急么?沖喜且要趁早呢!」 徐赟不说话,继续吃饭。 何氏也是拿不准他的主意,吩咐周围伺候的:「你们都下去吧。」 等一众女使退出去,贴心的帮他们关上房门之后,何氏放下碗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徐赟眉毛一跳:「我能瞒你什么?」 「不老实的坏东西!老三受伤到现在都一个多月了,我着急上火,却始终觉得咱儿子没事儿,今天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我觉得儿子没事儿,是因为你一天到头稳稳噹噹……你稳稳噹噹必然是……」 徐赟也放了筷子:「你这个婆娘,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点子事情都藏不住,你男人可是个爷们儿,就算哭也不能哭到人前去。」 何氏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声音都有些抖:「那……那那咱儿子是真的快不行了?我的天爷啊!我不活了!」 她站起来,就要去撞徐赟:「都这样了,你还不让我去见儿子,还不让儿子跟媳妇相见,你安的什么心吶,个黑心肝的我跟你拼了!」早知道儿子不行了,她肯定天天守着,一步都不会离开的。 呜呜呜,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四个儿子,到头来一个都不给她剩下么? 徐赟拉住她:「行了!别嚎了!我这脑瓜子被你搅和的嗡嗡响,你要是换个脾气,我用得着瞒着你么?」 何氏眨眨眼睛,一下子止了声:「这么说……」 徐赟坐下,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别整天闲的就知道瞎想。」 …… 五月初五,圣人娘娘邀请外命妇们进宫看龙舟赛。 徐叡毕竟还有一口气尚在,闻予锦算不得真正的寡妇,便也跟着何氏装扮起来。 对于这事,她跟何氏都有些可有可无,但杨氏显然很紧张。 因为,这一回何氏预备带着徐珠和徐璎一起。 特别是徐珠马上就要过十三岁生辰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 她今天穿着窄袖上衫外罩一鹅黄色半臂,下裙则是酡红十二幅的褶襉裙,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荷,纤细裊娜。 被祖母和婶婶们打量着,她有些害羞,徐璎更直接:「二姐姐今天真好看。」 徐珠的脸都红透了。 何氏看了一眼大儿媳妇,以她们家现在的爵位,珠儿的婚事有什么可愁的?可看一眼满脸挂着愁苦的大儿媳,到底没说什么,只问道:「给我乖孙女们准备的点心装好了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0页 这赛龙舟兴许还有些看头,但这宫宴属实没什么好吃的,还是自己带些吃的好,免得饿坏了两个孙女。 那头女使玉节应了一声:「嗳!正散着热气儿呢,马上装好!」 何氏便一手牵了一个孙女,又招唿闻予锦:「咱们先走着,等到了马车上,大藕的点心也该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1]金明池并不在皇宫当中,这里为了剧情,给它挪位置啦 第15章 皇宫里头什么都好,就是规矩多。 何氏不太喜欢进宫,但她身体没什么毛病,也没有遇上红白事儿,便不敢轻易推脱。 裘嬷嬷看到她拉耸着眉头,人也没有往日里精神,一眼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老夫人无需过虑,真有什么事儿,奴婢会一直跟着您的。」 何氏立即多云转晴:「是了!有嬷嬷在,我还怕个什么呢。」之前几次进宫,进一次被人嘲笑一次,再谨慎也总是有规矩不对的时候,打那以后,她一听进宫就打憷。 裘嬷嬷又安抚道:「您是国公夫人,从一品的诰命,这普天之下,除了皇室宗亲,外命妇里头您是顶顶数的着的,真有那些眼皮子浅嘴皮子又煳不上的,您张嘴便可打杀回去,若是懒得张嘴,便是您不和小人一般计较,更显得您的胸襟开阔。」 啧啧啧,不愧是圣人娘娘身边的人,这话叫她一说,还真是怎么做都是对的,何氏一下子觉得格局打开了,也没有那么犯憷了。 后头的马车里,闻予锦带着两个孩子坐在一起。 两个还是头一次进宫,难免有些忐忑,徐璎拉着闻予锦的袖子:「三婶婶,宫里头有意思么?花园是不是特别大,金明池肯定也老大吧?」 徐珠没说话,也期待的望着闻予锦,闻予锦便笑道:「大内禁中自然是比寻常人家大的,但也是寸土寸金的,那花园子造得巧妙,每一处都是景,没有一寸浪费的地方。那亭台楼阁、巧夺天工,等进去看到了你们就懂了。」 要说大,其实算不得多大,可能越是这样,那园子才修得越精巧。 想起那绿瓦红墙[1],又接着道:「很是有些恢弘气韵和青黛山水在里头的。」 两个女孩露出嚮往之色。 徐珠问道:「三婶婶,您觉得我的规矩如何?」娘总说她学的不好,她心里没底的很。 「你们的规矩都是韩嬷嬷教的,当然是好的。」 徐珠咬唇:「可是学的时间并不长。」 闻予锦替她整理腮边的碎发:「这有什么打紧的,到时候跟紧了老夫人,总不会出错便是了。」 徐珠点点头,没敢说她娘的嘱咐。 来之前,娘曾经嘱咐她要好好表现,最好能让那些公侯贵妇们注意到她,娘还说,她的容貌不光不是顶尖的,还是放到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这就只能在规矩礼仪上下功夫。 可是,她有些怕。 马车依旧走的丽泽门,闻予锦带着两个孩子跟在老夫人后头,发现老夫人的步子和神态跟上马车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 再看一眼旁边的裘嬷嬷,就明白了个大概。 待到跨过那扇门之后,两个孩子才明白闻予锦话中的意思。 绿瓦红墙、绿林如黛,远远的望去,那些宫殿的翘脚掩映在疏木淡颜之间,竟有些「草色遥看近却无[4]」的韵致,再配上晴空蓝天和靡靡柔风,端的是清正雅和、气韵不凡。 徐珠深吸一口气,拉紧了婶婶的手。 说来也怪,三婶婶其实就比她大两岁而已,她怎么能这么从容,等两年后,自己十五岁的时候,也能如她这般么? 她很喜欢这位三婶婶。 等到了金明池边,看到沿岸布置和开阔的湖水,徐璎惊唿出声:「三婶婶,我们快去占个好位子!」 闻予锦把她拉回来:「跟着你们祖母,自然有最好的位子。」 这位子位次定然是早就排好的,国公夫人的位子能差到哪儿去?他们身为国公府的内眷,自然也不会差。 「好。」徐璎答应下来。 到底年纪小,她兴致勃勃的看着四周,眼看到还有其他同年纪的女郎,便想要去结交,不过还是要来请示长辈的。 前头的何氏想了想裘嬷嬷的话,便道:「去吧,别跑太远。」 她还没抱上孙子,但孙女个个都是她的心头宝,无论男孩女孩这个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该玩就得玩。 徐璎雀跃一声,徐珠还有些犹豫,也就是这个犹豫迟疑的功夫,已经被徐璎拉着走了。 闻予锦上前半步,半扶着何氏的胳膊:「看这样子,距离龙舟赛还有些时候呢,且叫她们松快松快吧。」 何氏侧头看她,因不算是正宴,三儿媳妇摒弃了繁复的大袖衫,穿了浅杏色的褙子配藕荷色的褶襉裙,看上去清新雅致又含蓄温柔,如云的鬓髮里头插着根赤金步摇,步摇微微轻颤,又让她沉静中多了一丝灵动。 两个孙女上课的时候她也去听过,明白步摇这种东西一步一摇,看上去只要走动即可,殊不知这东西比禁步还要限制行动步伐,快了,步摇晃动的孟浪,不像良家;慢了,又显得过于死板呆滞,要做到真正的娴静优雅、步步生姿并不容易。 但闻氏这步摇的摆动幅度几乎和韩嬷嬷要求的一样,恰到好处,可见她的规矩是极好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1页 她拍了拍儿媳妇的手,把儿子骂了一遍。 这样好的媳妇,竟然还不「活」过来!真是个逆子! 消磨了半个时辰,受邀官眷们陆续到齐,便有小内侍引着诸位外命妇陆续入座,众人入座后,又是小半个时辰,才有内侍高声常喝,众人起身,离开各自的小几,又跪下,迎接太后、官家和圣人娘娘等诸位娘子入座。 闻予锦和温国公府的年轻媳妇薛氏坐在一起,薛氏出自京畿大族、书香门第,自认与闻予锦这种落魄的沖喜新娘是不一样的。 闻予锦不主动,她便也不说话,连个眼锋都不给。 闻予锦呢,竟也完全不在意。你不在乎我,我更不在乎你。都是国公府的媳妇,谁又比谁矮一头? 至于尴尬这种事情,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所以,她自顾自的欣赏着沿湖美景的时候,薛氏反而坐不住了,只不过比赛的龙舟很快排列出来,两人都没兴致关注彼此了。 金明池明朗开阔,十八艘龙舟依次排开,每一艘都精心妆点过,上头有划桨的、有喊号子的,还有敲鼓的,他们都赤着上半身,看上去全是力气。 这些龙舟有代表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的,也有代表各州府厢军的,捧日、天武、龙卫、神卫上四军的龙舟最好认,来自民间行会商号的龙舟则最花哨。 如今都集合在一起,引得两岸的官内眷和各路官员们争相下注。 是的,这种时候,下注才更有参与感,连上首的太后娘娘和官家也下注了,文武百官不下注那简直是不跟潮流。 闻予锦的位置听不到太后和官家的对话,但远远的看上去,这嫡母太后和庶子皇帝之间是温情脉脉,寻常人家的母慈子孝也不过如此了。 比赛很快开始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湖面上。 闻予锦的全部精力都被调动了起来,上一次看赛龙舟的时候她才七岁,她坐在爹爹的肩膀上,看着渺渺湖波的震泽湖[2]上激流飞撞、龙舟疾驰。 小小年纪喊得嗓子都哑了。 后来爹爹入仕越来越忙,她也渐渐长大,渐渐的失去了许多乐趣。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能再看一场令人激盪的赛龙舟。 在赛程过半,越来越接近终点的时候,前面四艘龙舟将其余十四艘甩得远远的,最前头一红一蓝两艘龙舟齐头并进,一时间难分伯仲。 渐渐的,船头绑着红珠整个船身也涂成红色的龙舟与蓝色龙舟拉开了距离。 再往后,红色龙舟遥遥领先! 众人屏住唿吸,就在距离终点不过十余丈的距离,所有人都等着红舟突破终点的时候,红舟忽然——翻了。 船上所有人掉进了池中。 「嘶——」 「噫——」 「吁——」 众人无不摇头嘆息,都窜出去这么远、眼看就要到终点,说翻就翻了? 连上首的官家也嘆息不已。 太后娘娘笑了笑,好像在安慰官家,官家便也收了脸上的嗟嘆。 红船意外翻车,蓝船后来居上成为这次比赛的魁首。 船员们上岸穿好衣服,等着接受褒奖,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笑,就在这时,红船之上那些落入金明池中的划手和鼓手终于从水底浮了上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们的衣服都湿透了,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头髮丝滴着水,比落汤鸡还像落汤鸡,蓝船选手们的笑声就更大了。 然而这笑声没有持续多久,落汤鸡中的一名鼓手忽然惊道:「是兵符是兵符!兵符就在金明池底下!」 比赛刚结束,周遭还有些喧譁,起初这喊声并没有几个人听见,但听见的都安静了,兵符?这可不是小事! 一直到后头,整个金明池四周鸦雀无声。 官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即便压抑着情绪,一双眼睛已经泄露出激动,近身侍候他的内侍便高声问道:「何人喧譁?既有兵符,还不速速呈上来!」 那红船上的鼓手便快速游到岸边,也不管身上还在滴着水了,快速奔跑到官家跟前,双膝一跪,将那虎纹鱼符呈上。 官家龙颜大悦,而太后再也笑不出来了。 「确实是兵符,这兵符原先就由大娘娘掌管,如今失而復得,还是请大娘娘继续保管吧。」群臣肃静,官家的声音透过细细密密的风传了出来,湖面被吹出细密的褶皱,所有人都垂着头,但余光都扫向了太后。 过了好一会儿。 太后娘娘仿佛才听到一般,声音平静道:「这本来便是由天子掌管之物,如今既已寻到,便也算物归原主了。」 官家一时没应。 四周愈发静了。 好半晌,枢密副使方光佑谏言道:「天子掌兵符,枢密掌兵籍、发兵策略,三衙管诸军,率臣主兵柄,各有分守。天下之兵,本于枢密,发于天子;京师之兵,总于三帅,有握兵之重,而无发兵之权。上下相维,不得□□,此乃祖宗制兵之法也。」[3] 方光佑跪下:「这兵符失窃,又在金明池中寻到,此乃天意也!还请陛下收下兵符,以权祖宗礼法。」 原本安静如鸡的群臣一起跪下,女眷这边也跟着跪下:「恳请陛下收下兵符,以权祖宗礼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2页 官家嘆了口气:「如此,便如众卿所愿。」 群臣山唿。 太后维持端庄的笑,笑得脸都青了。 屁的天意,一群窃贼! 闻予锦看着普天之下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之间的交锋,若有所思。 红船和蓝船都出自上四军,红船更直接出自殿前司,徐叡昏迷之前的职位便是殿前司都指挥使。 好好的兵符怎么会在湖里找到?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她忽然想起,宿在横平县客店的那天夜里,那个叫周继的好像是在追查什么贵重的东西,皇城司也隶属于禁军三衙,能调动他们夜半行动的又是谁呢? 那个被追踪的男人,身上带着的东西,和这兵符有关系么? 兵符和徐叡之间,有关系么? 明明徐叡的情况他已经看了,确实是将死之人的模样,可心里又隐隐觉得他与这兵符之间是有联繫的。 周围热闹了起来,打断了闻予锦的思绪。 蓝船率先抵达终点获得了褒奖,红船意外之中发现了兵符也获得了奖励,人群再次鼓譟了起来。 太后藉由身体不适为由,回了自己的慈铭殿,其他女眷们也准备出宫归家。 作者有话要说: 註: [1]架空朝代问题,那个时候的技术,皇宫用的瓦就是绿色的呀,参考宋。 [2]太湖。 [3]出自《宋史·卷一百六十二·志第一百一十五》和《宋史·职官二》,文中有改动。 [4]草色遥看近却无,出自韩愈[唐]《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其一)》。 我尽量找到出处,如有不当请多指正啦~ 第16章 回去的路上,徐璎叽叽喳喳的,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热闹当中,徐珠脸上也带着兴奋的红晕,可见两个孩子并没有感受到最后的暗潮汹涌。 不过,这才是孩子。 何氏上了马车有些心不在焉,今天倒是没出错儿,好像一切都顺利的很,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有些发毛。她的位次距离太后娘娘更近一些,好似太后娘娘瞥过来好几眼,这事儿,不会跟老头子有关系吧? …… 日子很快便到了五月十六。 这一天,闻予锦早早把连婆子打发了出去,让她探听些京中趣闻。 她百无聊赖的等着,没想到江采苓会来拜访,还以为上回在这里受了冷遇之后,便不肯再来了呢。 不过,话不投机半句多,那药木瓜饮子都喝尽了,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或者说大多数时候是江采苓说,闻予锦听着。 眼看着江采苓支支吾吾又开始打听徐叡的事情,一副「我说完了轮到你了」的样子,闻予锦直接道:「我与世子虽是夫妻,却不算熟稔,杨表妹总与我说世子如何,我实在不知如何应对。」 这两天本来就是她的小日子,偏又是裴靖川那厮二婚的日子,她本来脾气就有些浮躁,偏偏这人还在煽风点火、搭梯子架秧子,闻予锦一口气怼了回去,才觉得舒坦了些。 但许是此时没有旁人在场的缘故,江采苓今次却没有羞愤退走,而是理直气壮的道:「我与表嫂说些叡表哥的趣事,就是顾念着表嫂与表哥不熟,表嫂不念我的好便罢了,怎么还一副咄咄逼人之态?」 闻予锦气笑了:「行,那谢谢杨表妹了,我这就去蕙宁堂找母亲禀报,说你与世子是如何相处,感情多好。」 你可别!江采苓差点脱口而出,但有一想这闻氏只红口白牙的,却当不得证据,她要真敢说与国公夫人知道,自己便死不承认就是了。 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也确实没什么留下去的必要了。 她站了起来:「真是好人没好报,告辞。」 菘蓝不忿道:「这位表姑娘是不是脑子不大好,她来这里说她与世子感情好,又是几个意思呢?让您羡慕她么?她以什么身份啊?」 林檎小心的看了一眼闻予锦的脸色,见闻予锦没有阻拦的意思才接话道:「奴婢和丹若早进府两年,也不太喜欢这位表姑娘,整个府上就没人几个人喜欢她。」 闻予锦捂着肚子:「为何?」 林檎便知道自己这头儿起对了,接着道:「那原由可太多了。比如吧,这位表姑娘只是大夫人的姨家表妹,两人姓氏都不一样呢,却好吃好喝的赖在府里好几年,她若消停些便也罢了,但她整日的弄些风花雪月的东西,还弄错了,不知道笑掉多少人的大牙;再比如,她若是只是自己闹笑话便也没什么所谓,偏偏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国公府的正经姑娘,老夫人给她相看了那么多人家,她不是嫌对方没钱就是嫌弃对方没底蕴……」 菘蓝听得过瘾,笑道:「瞧瞧,这又来了一个连婆子。哎哟,林檎妈妈快请坐,再吃口香饮子润润喉。」 林檎也不恼,当真接了她的茶吃了一口,又继续道:「也不想想她自己的跟脚,双亲兄长都不在了,只剩下一个伯父还在河东府呢,她凭什么嫌弃人家啊?也不看看她都多大年纪了。」 「再有一个,她脾气可不好了,这脾气不好又分两种情形,一种是她直截了当拿我们这些奴婢出气,有一回燕儿因为不小心拴错了帷幔的带子,挨了好一顿打,另外一种呢,就更奇了,若是我们胆敢辩解几句,或者是在别处遭了冷遇,她又会哭,说是府里不把她当人看待,总之就是她受到了薄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3页 闻予锦站起来,伸了伸胳膊:「那上回她从这里回去,不得哭死?」 她忽然觉得,何氏对人也是太宽厚了。 这个江表妹是一个,还有另外那两房也是。 同住在一个宅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两房的人她到现在还没认全,但有好几次在园子里写生[1]的时候,都有个自称是隔壁堂兄的男人出现。 那人穿得人模人样,却一脸色相,遇到两次之后,她便不敢轻易去花园了。 可这本来就是国公府的花园,她身为主人之一,本不应该给客居在此的亲戚让路。 …… 到了夜里,闻予锦正在用晚膳,连婆子回来了。 闻予锦随便吃了两口,便开始听连婆子讲故事。 连婆子肚里头听了一堆新鲜事儿,此刻恨不得一股脑的倒出来,却又想到先抑后扬的道理,于是,她先捡了瓦肆里头的说书讲了一段儿,见闻予锦皱了皱眉头,这才说起今天的重头戏。 「不知夫人可还记得之前讲过的裴大人与其表妹破镜重圆的故事?」 闻予锦点点头:「不是说轰动一时,传为佳话么?当然记得。」 连婆子见她来了兴致,愈发卖力起来:「正是呢!今儿便是二人成婚的正日子,啧啧啧,您是没瞧见,那位孟表妹虽然是二婚,但也不算低调,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都赶上顶级富户和公侯勛贵了。」 「是不少。」闻予锦应和着。 「那是相当不少了,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绕着京城走了足足一整圈儿,引得无数百姓围观,这热闹劲儿一直持续到迎亲结束,新妇到了裴家,但这好戏才开锣呢!」 闻予锦故意问道:「怎么说?到了裴家就该拜堂了吧?这拜堂还能拜出个花来?」 连婆子便笑:「您还真的就说对了,这拜堂真的拜出花来了。奴婢跟着花轿到了裴府之后,两个人正在拜堂呢,外头忽然来了一队衙役,说是有人举报那裴郎君盗用先头亡妻的嫁妆。」 说到这里,不光闻予锦,便是其他几个女使也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 太平年间,嫁妆可不是说盗用就盗用的,裴家不是读书人么?怎么会做出来这种事? 连婆子吃了口茶,摆出说书的架势:「要说起来,裴大人先头那位亡妻也是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虽然过去了许多年,不少老人也还记得那时候的盛况,毕竟那位亡妻江氏的爹,那位风仪无双的工部尚书江大人可是曾经淮南几路的第一巨富!每一抬的嫁妆都沉甸甸的,货真价实!」 这些就不用铺垫了,闻予锦攥了攥手指:「然后呢。」 「嗳!然后裴大人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自然不是说查就查的,但是那些衙役也不是吃素的,京兆尹就专门管着这些事的,而且他们人数不少,腰上还都配着刀,又拿出来了搜查令,裴大人打又打不过,搜查令也做不得假,便只好任人搜了。」 林檎给她续上茶:「这大好的日子遇上这等子事儿,也是挺糟心的,会不会是举报之人故意的,就要选这个日子,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看样子那举报之人是有几分底气的。」 连婆子便笑开了:「林檎姑娘说的是,那些衙役手里头拿着前头那位江氏的嫁妆单子,把裴府搜了个彻底,连新妇的嫁妆都没放过,你们猜,怎么着?」 丹若几个都十分配合:「怎么着?」 连婆子一拍大腿:「害!那新妇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和江氏的嫁妆单子都对上了!那金铤银铤[2]上头都带着号呢,一个一个的,还有那些珊瑚啊、珠宝啊,哎哟,你们是没瞧见,几乎原封不动的又重新给安到了新妇的嫁妆里头,除了那些田产铺子没有完全变更过来,以及一些花费掉的银两,其他的竟然全部对的上!」 林檎啧啧两声:「这可真是……之前裴表哥孟表妹的,都差点被编到戏文里头,这下可翻了车了。拿亡妻的嫁妆填给了新妇,那位江氏若是在天有灵,怕是要是吃了裴大人。」 「谁说不是呢!前头提到裴大人,谁不说一句清风朗月、端方持重呢!现在可倒好,整个东京都知道他是个道貌岸热的伪君子了。」 连婆子晃晃脑袋,这还没完:「裴孟两家的人当场就遭不住了,裴老夫人直接晕了过去,裴大人还在勉励支撑,硬说那些东西本来就是裴家的,又说江氏已经死了,家里头没有兄弟姐妹,这些嫁妆迟早都是裴家的。前后都对不上,可见是慌了的。」 菘蓝愤恨道:「这可真是不要脸呢,我一个奴婢,都知道想贪下亡妻的嫁妆要等上十年呢。」 连婆子点头:「正是这么个理儿,不过呀,就在这时候,那江家竟然来人了。一个细白皮的年长僕妇带着两个小童,后头跟着十来个跟咱们府里头差不多气派的家丁。」 林檎很明白:「原来他们便是苦主,那举报之人?」 「哎哟,这个不好说,不过确实像。那僕妇痛斥了裴大人的罪行,又指着那两个小童说是江氏的兄弟,要把所有的嫁妆都收回去。」 「这是自然,本来就是人家的钱财,那两个小童必然是过继来的吧,那位江大人可是故去好几年了,也没听说有儿子。」 连婆子点头:「听说是江大人过世之前就安排好了,那是他淮南族弟家的孩子,他指定了要排行第六和第七的两个孩子。这官也不是白当的,竟连这个都算好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4页 丹若也嘆道:「这可比戏文精彩太多了,那位裴大人的官怕是做不下去了。」 连婆子应和道:「这是自然,这种全京城都知道的无耻丧德,怎么还能为官?而且他提前动用亡妻嫁妆,怕是要有牢狱之灾呢,就算没有,这名声也彻底臭了。」 「后来呢,怎么收场的?」菘蓝追问道。 连婆子:「收场?收不了场了!那新妇嫁妆被翻查的时候,孟氏就晕了过去,然后外头那裴大人正理论着呢,里头又有婆子来报,说是孟氏小产了……」 「嘶……这竟然……渴到这个份儿上?没过门儿呢孩子都有了?」到底还是个大姑娘,菘蓝也不敢再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女主穿二代,写生就是那个写生 [2]银铤,熔铸成条块等固定形状的白银 第17章 送走连婆子,闻予锦一口将水饮尽,别管喝的是什么,心里头痛快极了。 果然桃源盛景出手就没有失手的时候,义阿公也把信送到了。能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击命中裴靖川的死穴,让裴靖川再也抬不起头来,魏叔叔应该耗费了不少心力吧? 他们在查清楚裴靖川此人行径的时候,是不是也为自己不值和难过…… 最没想到的,是那天在城门口遇到的两个小童,竟然是给她过继来的弟弟们。 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与那些亲人长辈相认。 不过,目前的结果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余下的生死之仇,便由她自己慢慢来报吧。对于裴靖川这种人来说,当前这般境遇怕是生不如死吧? …… 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谁也没想到充当茶余饭后笑料谈资的一桩迎亲,会持续发酵,甚至到了铺天盖地的程度。 说来也巧,御史们正愁着没人可参的时候,裴家就撞上来了。 一时间参奏裴家的摺子满天飞,官家登基以来,御史台三院就没这么热闹过。谏官们摩拳擦掌,你参他教子无方,我便参他知法犯法,有太多能参上一本的地方了。 因为动静闹得太大,影响深远,史官们也凑了过来,这种无德之人应该抓典型啊,这不得给他记上一笔,将来教化后人? 毕竟这种比戏文说书还要精彩的桥段,是百姓们最爱听的,效果最好。 事情都过去了十来天,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很快的,整个大周都知道了裴家的事,裴靖川外任的叔父伯父自然都受到了波及。 裴靖川成了裴家罪大恶极之人,差点被逐出家族。 而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入夏,何氏略一拾掇便决定带着女眷们去郊外的庄子里头避暑,闻予锦打开帘子,看着窗外的郁郁葱葱,觉得心情格外的舒畅。 这回,杨氏、庞氏各自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辆马车,闻予锦便同何氏一辆马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裘嬷嬷一走,我这心里还真觉得空落落的。」端午过后,裘嬷嬷连同郑妈妈在内都回了圣人身边復命,只留下一个教导徐珠徐璎学规矩的韩嬷嬷。 闻予锦愈发觉得何氏可亲起来:「几位嬷嬷本就是圣人娘娘的臂膀,能来咱家三个月已经是蓬荜生辉了,母亲诚挚待人,却也不可过于伤怀,等到了庄子上,得好好松快松快。」 京中有些根底的老封君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年长知事的嬷嬷,但国公府的婆子多半是后头买来的,看个门清理清理池塘还行,真放到身边伺候总觉得差点意思,尤其有裘嬷嬷比照着,更没有人能如入的了何氏的眼。 再有一层,寻常人家请教习嬷嬷是一回事,这种一般都是给小一辈的孩子请的,像圣人娘娘这般直接派来四个,还放一个最厉害的在何氏身边,要换做别人早该多想了。 比如,是不是监视我家啊,还有,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要嬷嬷教导,这不是明摆着说我不懂规矩么?是抬举我呢还是贬低我? 这种心态才是常态,但何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裘嬷嬷的话她觉得有道理便遵从,好像从来就没生过别样的心思。 过门之前,她曾经把何氏当成最难攻克的对象。 毕竟四个成年儿子死了三个,换做谁,情绪都不会稳当,再加上道听途说来的泼妇描述……她曾经一度以为,何氏会非常的难缠。 但现在,她跟何氏坐在一辆马车上,何氏布满老茧的手拉着她的手,有些怅惘的道:「我也觉得庄子里头好,不用应付这个那个的,想吃个什么下园子就有了。」 闻予锦点点头。 马车缓缓前行,何氏的声音也缓了下来:「人这一辈子,那些金啊银啊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反倒是这些吃的喝的能让人痛快一些,等到了庄子上,娘带你去摘李子!」 闻予锦眼睛一亮:「好。」 这个时节,李子樱桃应该已经熟透了,葡萄和桃子也应该有早熟的,她脑海中浮现出汁水饱满的李子和红彤彤的樱桃,光想一想,嘴里都生出又酸又甜的味道来…… 如此一来,她对接下来的行程一下子充满了期待。 一行人在马车上晃悠了小半日,中间还停下吃了些糕饼果腹,终于在正午之前到了庄子。 这庄子也是御赐的,后来徐赟又把周围一些零散的田地、斜坡和小庄子都买了下来,如今整个连成一片,一眼望去,竟还看不到尽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5页 日朗气清,闻予锦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何氏以及两位嫂子进了庄子,管家和一个年长的婆子已经等了多时了。 何氏整个人都活泛起来,她与媳妇孙女们道:「午膳都在各自的屋里头用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后头都由你们自己安排。」她也有事要做,春耕时亲自撒下去的种子,现在应该长得不错了吧?可不得去瞧瞧? 御赐的庄子,带了个「跨云」的名头,里头供主人住的地方也隔成了几处小院子,杨氏和庞氏来过数回,各自回了之前认领过的小院子,管事婆子秦枝亲自领着闻予锦挑院子。 「当下还有巢云、练光、披芳、香雪、仙藻、宴春等几个院子,每一处都有不同的景致,大夫人选了赏夏日荷塘的晴日,二夫人选了看秋景的稻花,余下的仙藻和宴春是赏雪景和春光的,仙藻离着老夫人的繁英最近。」 闻予锦:「那便仙藻吧。」 管事婆子笑道:「三夫人好眼光,这仙藻挨着香雪和披芳,不光冬天有景看,夏天也有花赏,里头家什都是齐备的,有需要您招唿一声,奴婢再给您补上。」 闻予锦点头:「劳烦了。」又示意菘蓝给她看赏。 管事婆子连忙推诿,闻予锦笑道:「我新婚不久,这便当给妈妈的喜钱了。」 「哎哟,那奴婢可要沾沾三夫人的喜气儿了,谢三夫人赏。」哪有给钱不想要的,这位三夫人瞧着倒是比其他那两位强些。 这院子确实不错,起码比沿途经过的披芳和香雪要大出来不少。 院子里有一只大狸花猫,见有人进来,还跑到闻予锦腿边蹭了蹭。 午膳食材用的都是庄子里的菜蔬,那送菜的婆子还特意强调道:「这一道茭白炒肉是老夫人亲自下厨炒的,说是给三位夫人尝尝鲜。」 这个时节的茭白确实水灵,闻予锦一听差点没呛到,再次感受到了这位婆婆的与众不同,竟给儿媳们做起饭来了。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来庄子。 后头的几日,她要么是跟着何氏下田、去果园摘果子、去溪边摸鱼,要么就是带着两个侄女摘花作画,偶尔也亲自下厨给何氏送个回礼,日子过得惬意舒适。 小半个月后,整个庄子已经被她转的差不多了。 这一天,她带着菘蓝和丹若探索到树林里,丹若中途去找茅厕,菘蓝回去找绳子找工具加喊人,整个树林里就剩下了她一个。 古树参天,叶茂影深,风吹来的时候,叶片随风娑娑作响,强光都被树叶挡住了,风却进来一部分,吹得她衣袂翩翩,凉爽无比。 她把铁锹丢进花丛,拍了拍手上沾的泥巴,直接席地躺下。 嘴里衔着根草茎,透过树叶的间隙静看那漫漫流云。 不禁想到,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肆意过了,没想到当个寡妇还能有这等好时光,好似她还待字闺中,有爹爹和祖母疼宠着一般。 身边的野花,是深的浅的紫,零星带着几朵黄,足有她膝盖高度,而她穿着紫色的衣衫躺在花丛里,不细看根本辨不出身形来。 只是实在是快乐的很,她一只腿翘起来搭在另外一只腿上,不停的摇来晃去,惹得脚下那边野花动来动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显现出个黑影。 她唬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爬起来,一想又不对。 自己这般藏着,对方可能看不到就走到别处了吧?这一片明明没有农户,怎么会忽然冒出个人影来?难道是黑熊? 管事婆子明明说这一代,只有兔子、野猪,最兇悍的也不过是狼一般的野兽了,刚才的收穫也证明了这一点,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大个子。 她把脚放下,屏住唿吸。 熊这种东西好像是靠嗅觉辨别方向的,她身上全是花粉,味道应该和这野花丛差不多,所以只要她不动,熊就看不到她! 她这般想着,那影子也越来越近了。 等再近些,闻予锦一下子辨别出来,那是个人,不是熊! 她连忙站起来,阻挡到:「站住!」 那人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前,闻予锦眉眼一惊:「哑巴老白脸?怎么是你!」 这人不会是来追杀自己的吧?但是上回自己捅了他一刀,他当时还有余力,却没有杀自己,又怎么会执着的跑到这里来追杀自己?他的走路姿势好像不大对劲…… 「别……站住!前面是——」 闻予锦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人已经「噗通」一声掉了进去。 那是她和菘蓝几个从前天就开始挖的陷阱,昨天逮到了两只兔子,今天他们来的时候竟然发现一头野猪也困在里面,她和菘蓝力气不够,菘蓝这才回去拿工具喊人来抬野猪,没想到…… 她快速跑到陷阱跟前:「那个……哑巴,告诉你不要往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嘶,大熊来了 第18章 这陷阱隐蔽的天衣无缝,男人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坑底,他旁边是一头野猪和十数根竖起来的刺,竹子削尖了固定在土里,伤人于无形,那被洞穿的野猪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向还在辩解的女人。 野猪已经死了有些时候了,陷阱里都是血,黏在身上极不舒服,他额角有些跳:「拉我上去。」 「啊?你不是哑巴?」怎么不早说?闻予锦留了个心眼儿:「我拉你上来,你能保证不杀我么?上回我也算是帮了你吧?你又是长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6页 谁是你长辈? 男人都快气笑了。 「你瞧,你还是很幸运的,那么多竹刺一根都没伤到你,所以……这位大叔,咱们要不就冰释前嫌吧?咱俩也没多大过节,是吧?上回要不是你先差点掐死我,我也不至于捅你一刀……」 男人挑眉,一脸的桀骜与淡漠:「就捅了我一刀?」这么简单? 闻予锦干笑两声:「这不是都过去了嘛,咱们做人吶,得往前看,不能总揪着过去不放是不是?这样吧,我拉你上来,再补偿你一笔银子,再诚心的赔礼道歉,你也别整天的爬房子钻树林了,拿着银子找个正经营生安顿下来,多好啊!」 每次见这个男人,他身上都带着伤,上次还惹了皇城司的人,估摸着是铤而走险的接了大单子,这肯定是缺钱了呀,所以,银子对他的诱惑还是有的吧?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还带着三分沙哑,嗤笑道:「你倒是挺会为别人着想。」 闻予锦回头,菘蓝不是去喊人了么?怎么还不来? 男人的忍耐极限就要到了:「少废话了,先把我拉上去!」 「好的好的。」远远的田埂上,已经看到了菘蓝一行人的身影,应该很快便到这里了,有援兵来,所以就算这男人拉上来,她也是安全的:「大叔别急,我去找绳子!」 不一会儿,一根拼接好的绳子就送了下来,男人拉住绳子,借力向上攀爬。 不得不说,闻予锦挖陷阱这手艺是很得江尚书真传的,陷阱挖得大小合宜,够深,边缘也足够光滑,男人越爬脸色越臭,要不是他中了毒,内力全无,浑身上下提不起多少力气,何至于被一个陷阱困住? 眼看就要攀爬到最顶端,只差两步就能完全上去了,他受伤不太灵便的左脚忽然一个打滑,他整个人开始往下滑去,闻予锦也看到他快上来了,多出来的绳子全部缠在了手腕上,如今男人一滑,牵引绳距离变短,她整个人也被男人带了下去。 坏了,这就是自食其果么? 自己挖个陷阱叉自己? 她拿那三脚猫的功夫去抓陷阱的周壁,指甲都断了也没能减缓一丝下滑的距离,完了,美好的寡妇生涯也要结束了,她闭上眼睛,五官都纠结在一起,暗暗祈祷竹刺杀她的时候能快一些,她怕疼…… 就在这时,一股力道将她往侧边一拉,她被带进一个坚硬的怀抱。 他的胸膛将她的腮帮子撞得生疼,他的手臂又将她抱得紧紧的。 整个过程几乎就在几个唿吸之间,等两人终于站定,她被男人以禁锢的姿势抵在陷阱的壁上,左右前后都动弹不得,而男人灼热的唿吸再度喷到她的脸上,她周身全是他的气息。 闻予锦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心跳倏然加快,甚至刚才以为自己要死了都没有这么快过。 她吞了吞口水,再抬头发现男人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大叔,你的腿在流血……」 是刚才救自己的时候,又受了伤。 她忽然有些难受:「对不起……」 男人却忽然倒在了她身上,他晕过去了。 远处,已经能够听到菘蓝几个的声音,现在该怎么办? 她嫁到徐家,自觉还过的不错,虽说打着将来隐姓埋名过另外一种生活的主意,还自我调侃过要养几个面首,但是吧,绝对不是现在啊! 一会儿这庄子上的农户看见自己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出现在陷阱,会怎么想? 而且男人现在全部的力气都压在自己的身上,如果贸然推开他,又控制不好力道,他可能会直接倒在那些竹刺上……他会死。 他刚救了自己,虽然也是他把自己拉下来的吧,但是她没办法将他推出去。 这大概就是世人所说的妇人之仁了。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被别人误会,自己损失的是名节,但这个人,损失的是生命。 事情的走向已经超出了她的预计,但她也该有些担当。 脚步声越来越近。 闻予锦将心一横,罢了,就这样吧。 男人忽然醒了过来,贴着她的耳朵:「怎么?捨不得推开我?」他以为,她一定会把他推进竹刺之中,不管他的死活,甚至恨不得他早点死了。 闻予锦松了一口气,语调有些欣喜:「大叔你快动动,咱俩距离远些,我可是有夫之妇!将来要当好寡妇的人,叫人看见就不好了!」 你还知道你是有妇之夫啊? 寡妇又是怎么回事? 男人不动,直到看到她眼睛急的都蓄了泪水,却仍旧忍住没有推他。 纷纷落英随风坠落,不知名的花瓣散落到她的发顶,她哭的时候,整个脸颊都泛起红晕,一双美目像极了春日的桃花瓣。 可怜又可欺。 男人冷哼一声,挪到了陷阱的另外一边。 刚站好,菘蓝就带着农户们来了:「姑娘!你怎么在里头?」 闻予锦整整衣襟,又清了清嗓子:「我……」对啊,好好的她下来干嘛?抓猪么? 男人似乎早知如此的样子,他朗声道:「连我都不认得了?」 有个农户一惊:「啊,是世子!世子您醒啦!太好了!」 所有人欢唿起来,菘蓝瞪大了眼睛,那位世子,竟然醒了?这面上瞧着是有些苍白,但这浑身上下怎么看都不像是久病卧床的样子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7页 不过,自家姑娘的名节无碍就好。 农户们七手八脚的把男人拉了上去,男人爬到一半儿,对着闻予锦伸出手:「上来。」 「哦。」闻予锦像木偶一般,被他拉着,不知道何时,终于出了陷阱。 见她还木呆呆的,男人回头:「还愣着干嘛?」 「啊?」 「呆头鹅。」 她终于提起精神要反驳,却觉得也有些道理,他被人称作世子的时候,她确实如遭雷击,可不正是一只呆头鹅? 这转折越来越离谱,他怎么可能是徐叡呢? 脑子里乱成了线团,怎么理也理不清楚。 见她不动,徐叡再次回头。 他的腿很长,几步之间,已经走进了阳光里。 午后的日光有些强烈,他微微眯着眼睛,硬挺的轮廓和黑暗中的模样渐渐重合,然后伸出一只手,对着闻予锦道:「过来。」 闻予锦咬唇,怀着自己也道不明的心绪走向他。 到了跟前,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巴,还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在刚要搭上徐叡大手的时候,徐叡忽然向着她倒过来。 她直接躺在田埂上,而他倒在她身上。 后背火辣辣的疼,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爬不起来了。 田埂上带起一阵尘土,两人被拉起来。 多么相似的一幕,就是换了个垫背的。 她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 小心眼儿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徐叡:你说谁小心眼儿? 闻予锦:反正不是我!感谢在2022-04-08 18:21:16~2022-04-09 18:1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气不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一轮弦月挂在天上,满天幕的星子熠熠生辉,银河的界限清晰可见。 整个庄子都静悄悄的, 忽然,正门口传来一串儿马蹄声,是孙茗来到庄上给徐叡治伤。 他和往常一样提着药箱去练光,走到中途却被带到了仙藻,等进了内室更不得了,里头除了老国公夫人还有一位面生的女郎,瞧着年纪尚轻却已经绾了妇人髮髻,此刻正在给昏迷中的徐叡擦拭上半身。 而国公夫人就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 不得了!孙茗眼珠儿一转,立即道:「拜见国公夫人,拜见世子夫人!」 何氏与他自然是熟稔的,闻予锦点点头,而后让出来徐叡身边的位子:「是孙大夫吧?请快给世子瞧瞧吧,午后就昏了过去,到现在还不见醒。」 孙茗啧啧两声,行啊世子,娶了个这么好看的媳妇,刚见面就开始惦记他,还亲自照顾……不过等他醒来要是知道,被一个女人擦拭身体,估计会要泡澡吧? 有趣有趣! 「这处理伤口有些不便……二位不若去外头等候?」世子的确该好好养伤了,浑身上下新伤加旧伤不说,更棘手的是中毒…… 何氏忙道:「行,我们出去。」 闻予锦跟着她退出了内室,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从徐叡自报家门到现在,就没有一刻觉得脚是落在实处的。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恍恍惚惚。 婆母看着她能够亲自照顾徐叡,对她更加满意,但却不知道,她心里其实慌得很。 第一次见面将他撞倒,还扇了他一巴掌;第二次见面踹了他一脚,又捅了他一刀;第三次见面,他掉进了自己的挖的陷阱里,差点儿就被…… 最最……最可怕的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她好像还撩拨过他……这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了,没想到对象是这么个硬茬。 想一想,都要捂脸啊! 怎么能这样? 完了,坏了,没法过了。 墙皮都扣掉一层,也还是尴尬啊! 不过是不是也不能完全怪她? 是他先找人假扮国公府世子,她又看了假扮之人的样貌,心里自然先入为主了,哪里会想他才是国公府世子?还有上回,他要是表明身份,自己敢踹他么? 但他宁愿装哑巴,也不说清楚,到底安得什么心啊? 两种想法就像心里头住进去了两个小人,一会儿这个占了上风一会儿那个占了上风,她人都快扛不住了。 还有,他对太后这桩赐婚又是怎么看得呢? 最糟糕的一面已经被他看了,今后就算强扭在一起,怕也只能作对怨偶。 美好的寡妇梦碎,她愁眉不展,再想一想都要哭了。 何氏见了,以为她是担心儿子,还安抚道:「傻媳妇,这点子伤不要紧的,小三打小就皮,整日的摸爬滚打,身上的伤就没断过。」要是伤势严重,孙茗也不是那个表情了。 见闻予锦仍有些惴惴的样子,她又道:「你是不是怕他?」 闻予锦此刻的脑子并不算清醒,何氏跟她说话,她也没办法集中精神去应对,有些机械性的点了点头。 何氏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来:「你别看他整日板着一张脸,像个活阎王一般,其实啊,他心眼儿好着呢!他呀……」 何氏的话被打断:「老夫人,伤口都处理好了,我瞧着二位都有些疲乏,早些去歇着吧。」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何氏笑道,又招唿儿媳妇:「我就说这沖喜是有用的,锦娘早点睡,明早我再过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8页 「嗳。」闻予锦应了一声,将何氏和孙茗送走以后,又吩咐菘蓝关上院门。 等到要进屋的时候,惴惴不安的摸了两把在院子安家的大花猫,才慢吞吞的进了屋。 徐叡就宿在正房里头,她便去耳房凑合一晚吧。 现在徐叡是睡着,她勉强能从容一些,等他醒来,可怎么办? …… 心里惦记着事情,夜里来回烙饼,天快亮才睡着,好像刚睡着,院门口就传来动静。 竟然是何氏亲自来送早膳了。 闻予锦赶忙起来梳洗,却不想正撞见更早醒来的徐叡。 天还没有完全亮,鱼肚白的薄雾微光中,他穿着一身玄色的直掇,外头披了件银灰色的氅衣,一副家常打扮,和之前所见的样子都不一样。 他正在看院子里的一株老梅,正值夏日,那梅树婆娑虬枝上已被绿叶覆盖,上头挂满了青涩的梅子。 而他立在梅树旁,背影如松。 听到声音他回头,一双风目丝毫没有晨起的迷茫,反而深如寒潭,就那样直直的望了过来。 闻予锦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怎么会觉得他会缺银子的? 他是豺狼是猎豹,一看就是处于顶端的那一伙人。 「醒了?」关键时候,何氏提着食盒进来了:「醒了正好,先吃饭。」 徐叡接过食盒:「我自己吃。」意思是你俩随便。 「就你独!」何氏骂道,然后对着闻予锦干笑道:「他就这样,有点儿认生……我去教训他!」 闻予锦简直如释负重,她可不敢跟他一起吃饭,便道:「儿媳蓬头垢面,正好梳洗一番,母亲请便。」 何氏「哎哟」一声,这儿媳妇太体贴了,她三步两步进了小院的正房,看见儿子正在喝汤,那长腿随意的伸着,倒显得桌子不够用了。 鸡汤是她半夜里就起来熬的,这会儿还有些烫,他一边端着碗一边吹气儿,就跟他小时候一样。 何氏本来气势汹汹,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儿子,但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先留了下来。 徐叡蹙眉,站了起来:「那您先喝?」 「臭小子!」何氏破涕为笑,他这个儿子,不居长也不是幼,不像老大那么受重视,也不如老四会撒娇,脾气还有些古怪,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这个当娘的,哪有不疼的。 徐叡果然把温度差不多汤的给了何氏,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他总是这样,话少,小的时候,老大、老二跟着他们爹爹习武,老三偏自己捧着本书看,经常一看就是半天,你喊他他也不听,除非饿了才动弹动弹找吃的;但你要说他爱看书,一定是有些读书天分吧?他偏又不是,塾里的两位先生都断定他不是读书的料。 婆母本来就不喜欢他们这一房,但要说最不喜欢的,还是老三,说他孤僻,眼睛里带着匪性。 「你个臭小子,竟然我也敢瞒着?」 徐叡盛了第二碗汤:「您这脾气……」 「我脾气怎么了?我脾气再不好,也是你亲娘!要不是你爹稳得住,我这条老命早跟着你去了……」她像喝酒一样,一口气把一碗汤喝光:「娘老了,这心呀早碎了不知道多少瓣了,你行行好,以后别这样吓唬娘,这仗都打完了,怎么还不能消停呢?」 这鸡汤明明闻着挺香,就是喝着总是不对味儿,她眨了眨眼睛,把眼泪忍回去:「三儿啊,娘可只有一个了。」 「嗯。」徐叡低低的应了声,兵符已经归位,他也「昏迷」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康復」起来了。 有了她的承诺,何氏总算舒了一口气:「闻氏是个好的,心灵手巧的脾气也好,很对娘的脾性,又是为着给你沖喜嫁进来的,你可得好好待她。」 徐叡抬头,碗沿儿挡住了他唇边的讥诮,闻氏脾气好? 「对了,怎么光顾着喝汤?还有包子小菜呢。」何氏去翻食盒:「你这就开了一层,不知道底下还有两层么,尝尝,你爱吃的菘菜馅儿,虽说比不上闻氏的手艺但也是不错的。」 母子两个一起吃了早饭,何氏嘱咐儿子好好和闻予锦相处,就提着食盒离开了仙藻。 没多久,孙茗来看徐叡的伤:「毒虽然解了,药还得吃着,这后头啊还是多歇着吧,伤太多,光中毒都五六次了,若不好好养着,怕是会伤筋动骨,老了可就来罪了。」 胖成一团的大狸花猫扒在门口,警惕的看着徐叡,徐叡眼睛一眯眼,胖猫立即炸毛,而后像是判断形势一般,「喵」的一声窜进了花丛里,徐叡收回目光:「知道了。」 「咳咳……」孙茗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嘱咐一句:「内个……尽量先不要和世子夫人同房……」 世子今年二十七了,不光是血气方刚,这两个月几乎天天都疲于奔命,对那事儿估计早憋得很了;世子夫人又年轻貌美……他只好厚着脸皮嘱咐一番。 结果,徐叡一个眼锋扫过来,孙茗赶紧道:「别别被,您可别下刀子了,哎哟我张嘴哎,真是欠打!」 徐叡:「春分情况如何,给他也调理调理。」 孙茗忙道:「这是自然,您厚赏了他,这小子的饿也不算白挨。」 昨天,春分几乎和徐叡同时抵达这山庄,只不过春风是以世子身份大张旗鼓的走的正门,徐叡便只能走小道儿,谁知道,小道儿上,会蹲着一个挖陷阱的闻予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9页 简直是专门克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徐叡,学习不好但饿了会自己找吃的,在线找个老婆。 第20章 饱满的红日越出山岗,红彤彤的越升越高,瀰漫在山间的薄雾清岚便渐渐散开了。 闻予锦正在临窗梳妆,那一束日光穿过竹篾帘子投射到振翅的红蓝宝蝴蝶步摇上,便有星星点点的光反射在房间四壁上,蝉衣啧啧赞嘆两声,眼里头也生出别样的光来。 世子竟然醒过来了,那她们几个也不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菘蓝看她一看,刚要说什么,那头闻予锦已经理妆跨出门槛儿。 …… 观日出角度最好的飞琼亭中,徐叡穿了件燕尾青的圆领袍,正端坐在亭中对云煮茶。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侧头。 岚雾涌动,微风乍停,闻予锦缓步迈上石阶。 徐叡向下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低垂的眉眼,那眉眼嘴角敛得恰到好处,看上去很是乖巧服帖,而后是短衣长裙加上葡萄藤纹的桃粉色褙子,明明是极寻常的装扮,但随着她一步一步踏过石阶,那裙裾悠来盪去,款款舒展翩跹,竟显得腰肢格外的纤楚,连带着发间的步摇也像是春日里的杨柳风。 搅动的心思也跟着浮动。 装扮和容貌倒是其次,反倒是这气韵令人赞嘆,像是浑然天成。没有时间的浸润颐养,是堆砌不出来的。 徐叡转过视线,若不是之前种种,倒是要被她骗了。 她走到近前,对着徐叡福了福身:「世子。」 徐叡留给她一个侧脸:「我以为,你不敢来。」 他的轮廓本就凌厉分明,如今连一个正脸都不肯给,愈发的难以捉摸,闻予锦心里打了个突,即便昨夜心里打了无数腹稿,真到了这一刻还是不敢松懈半分:「确实不敢。」 不敢还来? 徐叡终于肯看她一眼,淡漠冷硬的眼神,上扬的凤目眉梢,生来就是睥睨旁人的姿态,便是这样清静缓和的晨光中,也没能软化半分。 闻予锦一个深唿吸,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但总要面对的。」 「坐。」徐叡点点头,挥手让侍候的都退下,復又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直看得她脸上升起带着气恼尴尬无措却发作不得的红晕,才道:「你这是想要找补些印象?」 闻予锦一愣,忙解释道:「我平时确实不是那样的……」 徐叡单手摩挲着松鹤长春的薄瓷茶盏,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丝毫看不出是掌兵刃的,语调也如同周围飘散的雾气一般舒缓随意:「见都见过了,倒也不必……拘谨。」 闻予锦一时间摸不透他的意思,只低低的应了一声:「哦。」 这么说,他还挺善解人意的? 「既然来了,便谈谈。」徐叡直截了当。 闻予锦抬头:「谈什么?」还是要兴师问罪? 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周遭缥缈之气略减,徐叡把茶盏放下,直接问:「太后许了你什么好处?」 闻予锦一惊,惊得差点打翻跟前的茶盏:「你……都知道了?」 徐叡嘴角一牵,勾勒出个讽刺的笑:「不算难猜到。」 见闻予锦紧张的吞口水,他又笑了,这回的笑仿佛真诚了一些:「别装了,刀子都赶下的人,胆子不至于这样小。」 被看穿了,怎么还带着些赏识的意思?闻予锦一噎,脑袋一转索性道:「行吧,太后确实让我当耳报神,但苍天可见,我什么消息都没传递过。」 这话他信,毕竟此前也没有能让她泄漏出去的消息。 闻予锦不敢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态变化,他直她也直:「世子打算如何处置我?」 徐叡眉头舒缓,依旧是懒散的姿态:「简单的很,太后给你的好处我给你双倍,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行事。」 「可是……」 「没有可是。难道太后除了许给你好处之外,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你的?」 「这……倒是没有。」如果她和闻家关系好,那闻家便是她的软肋,太后可以以此作为要挟,但是,她和闻家的关系连表面都懒得维持了,如今来看,唯一的威胁便是她自己的这条小命吧? 这些想必徐叡已经调查清楚,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于是,她试探着道:「那……我们算是合作关系?」 不是她怂,好吧,就是她怂,徐叡给她的压力太大了,而且又是夫妻关系,今后要朝夕相对,想要自己的小命简直轻而易举……他又发现了太后的动作,自己实在想不出能继续帮太后办事的理由。 婚是太后赐的,当时徐叡那种情况,别的贵女都不愿意沖喜,就把她拎了过来,一榔头下去再餵一颗甜枣……这种把戏,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 徐叡想了想,点头。 「好,不过您也看到了,我能力十分的有限,世子指派给我的任务……不会很难吧?」 徐叡又看她一眼,敢在自己脑门上留脚印子,还能力十分有限? 「倒是谦虚。」他淡漠的看着渐渐升高的日头:「你以为……我会给你指派什么任务?」 这我哪儿知道……闻予锦很想顶回去,却也只敢扣了扣衣角。 「没有我的吩咐,保持现状即可,非必要时,不会给你任务,当然,太后如果有什么吩咐,你需告知我。」他真死了,闻氏之于太后便是一颗废棋,但是他醒了过来,太后当然要变废为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0页 闻氏已经成了双方都要争取的对象。 闻予锦松了一口气:「这是自然,只一条,还请世子保证我的安全。」 「女眷而已,谁会想着天天要你的命。」 「哦,也对。」闻予锦点头,事情好像比她想像的要顺利:「那如果我站在世子这边,世子可有好处予我……」 这话问的直白又坦荡,徐叡还没怎么样,她自己的脸先红了。 徐叡再度点头:「可。财帛有上限,不过……可以适当满足你一个要求。」 「一个就够了!」她的眼睛迸射出光芒,不用他给钱,到时候带上嫁妆,求个离开,他肯定也乐见其成。 徐叡的眸子却深了深,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正中她下怀了? 一阵风吹来,她的裙角随风摆动,看上去缥缈轻柔,她动了动被吹乱的髮丝,嘴角的喜意努力的被压了下去,脸上还保持着警惕,但对比来时的忐忑已经减了几分。 徐叡将这变化看在眼里,到底年纪小,城府还不够,这个结果果然她想要的吧?不过……这如愿以偿的样子还真是有些碍眼,于是,他说了句令自己都感到诧异的话:「正事说完,我们来算算私仇。」 闻予锦一惊,勐地抬头,眼睛圆圆满是不可置信,不带这样的啊:「我……我我忽然想起来璎姐儿那边还等着我……」 徐叡:「等你作甚?摸鱼?挖陷阱?在树林里睡大觉?」 「啊这……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闻予锦恼羞成怒,拳头握紧,尴尬的想要扣地,但是看着跟铁人石头一般的徐叡,还是退缩了,她怂她认:「我……我去给母亲准备午膳了,告辞!」 …… 徐叡「醒」来的消息迅速扩散出去,每日总有些人跋山涉水来探望的,又都叫他挡了回去,但是能挡住外面的人,挡不了家里人。 晴日小院里头,徐珠满脸忐忑:「娘,我去找阿璎一起行么?」 杨氏横她一眼:「真是光长个子不长心眼儿,你三叔醒过来,身为晚辈自然要去请安,这请安哪一个不是火急火燎的要赶早呢,偏你还要拉着旁人?」要是两个孩子一起去,那还抢什么先机? 「可是……可是我怕三叔。」 三叔好高也好兇,明明没长鬍子脸也不黑,但就是让人害怕。 「怕什么怕?你三叔是他们兄弟四个里头最斯文的一个了,这个时辰估摸着已经用了早膳,现在去刚好。」见女儿不动,她喝道:「还不快去?」 徐珠吓得一哆嗦,但心里还是不敢,忽然急中生智起来:「娘,要不我去找三婶婶吧。」 找闻氏么?杨氏脸色微变心里咂摸一番,本来以为是一样的寡妇命,闻氏没孩子还不如自己呢,就算过继个嗣子也是枉然。没想到三郎竟然醒了,这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倒是便宜了闻氏,什么也不做,就白白得了一桩好大的富贵。 这本来,都是属于她杨疏桐的。 忽然,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原先她还怨婆婆来这郊野僻壤,害得珠儿连课都停了,三郎眼看就要不行了……婆婆怎么还有心情来庄子避暑?竟是一点儿不担心的模样……现在想来,莫非婆婆她,早就知道三郎会醒来? 「娘,行么?」徐珠还在央求:「娘,你怎么了?」 杨氏如梦初醒,恍然道:「以后和你三婶婶多亲近些。」 徐珠诧异极了,原来娘都不让她去找三婶婶的,现在竟改了主意,不过总归是件高兴的事儿。 杨氏看着女儿的模样,摇头嘆气:「傻姑娘啊,你可知道为何娘让你和你三婶多走动。」 徐珠答的很快:「因为三叔啊!」 杨氏点点头,女儿倒也不是完全无药可救。原来老三没醒,闻氏便是个寡妇,能交际的范围有限,年纪又轻,自然无法帮女儿相看夫婿,但现在,恐怕小女儿的婚事还得靠她。 至于三郎那头,恐怕无论是先前重伤不治,到如今的忽然醒来,都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这与她们母女没甚相干,关起门来过日子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予锦:我来挽尊了。 徐叡:大可不必。 ~~~ 晚上做核酸,今天的更新就提前一点儿,希望你们喜欢呀 第21章 闻予锦正在灶上忙碌。 她不想沦为一个厨娘,当时露一手是为了去探徐叡的底,是以后头并没有做几次饭,直到来了这庄上才又给何氏做过两餐回礼,但刚才为了遁走,不得不再次下厨。 眼看午时过半,灶房里头又生着火,汗浸透了衣裳,浑身都粘哒哒的极不舒服。 旁人有尿遁、又痛遁,各种由头,她当时怎么就不知变通一下,选了这齣力还不一定讨好的饭遁。 没有裘嬷嬷镇着,何氏竟然真的跟她打下手,婆媳两个忙得不亦乐乎,有说有笑的,倒是让原本就在灶上的厨子成了摆设。 圆肚的陶甑热气腾腾,里头蒸的是包子,两种皮四种馅儿,寻常的发面大包和精緻的灌汤包,馅儿有羊肉大葱、猪肉大葱、笋丁儿猪肉和野菜豆腐馅儿。 徐叡早上刚吃过包子,闻予锦本不想做,但何氏说,包子是当朝第一美食,徐叡最爱吃包子。 这暗示就太明显了,她只能撸起袖子来调馅料,好在庄上河虾鱼蟹、果蔬肉类都是全的,蟹要到秋日里头才会肥,她便舍了蟹黄包子,不过灌汤包要用的水晶脍也费了些功夫,毕竟熬出来再凝结也要些时候,何况大夏天的借用冰盆凉的也还是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1页 好在,这些都不是无用功。 待到锅盖一掀,何氏看到胖乎乎的发面包子,脸上笑出了褶子:「哎哟哟,锦娘出手就是不一样,光这卖相就比得上王楼的梅花包子了!还有另外炉子上的这个皮薄的,瞧着也不一般。」 这儿媳妇,怕不是个厨神托生的吧? 闻予锦擦了擦头上的汗,终于忙完了,她想回去沐浴换身衣裳,但愿徐大世子能吃的开心。 因为灌汤包耗费了些时间,这餐饭要比往日里晚上一些。 杨氏撺掇女儿来看徐叡,窦氏又不是傻的,她亲自带着女儿来了。 寡妇怎么了?寡妇也是徐家人。 小叔子大病初癒,她这个嫂嫂还不能来看一眼了?也不知道杨氏怎么想的,天天挂着一张苦脸,活像谁亏欠了她一般,把好好的珠儿养得胆小如鼠。 于是,仙藻小院就热闹了。 除了杨氏,竟都到齐了。 何氏笑得畅快:「咱们也不搞那一套虚头巴脑的,都是一家人,都坐一起!」 徐璎惊唿出声:「三婶婶你可太厉害了!这些都是你做的么?瞧着就好吃!」 除了辛辣之物,徐叡没有忌口,所以闻予锦便敞开了做。 因为主要吃的是包子,配菜和粥羹就简单些,开胃解腻的凉菜居多,其余只有两道热菜,但颜色搭配的齐整,摆盘也好看。 小孩子吃饭,好看就先觉得好吃。 闻予锦道:「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多亏你们祖母掌着大局。」 「哈哈哈!」何氏大笑:「还会给我老太婆戴高帽了。」 徐叡顺势看过来,为了做饭方便,闻予锦换了窄袖衫,因为出汗太多,髮丝黏在额头上,再不是晨间所见的缥缈模样,一张脸倒是白里透红,怕是被炭火烘的。 他默默的收回目光,想起她被亲娘拉着过来的样子。 再落魄,到底也是个侯府嫡女,这种人家的女孩,必然不会让人看到自己的狼狈,她应该是预备梳洗更衣后再来的,但是他娘这人哪里会管这些?直接便将人拉了过来。 何氏已经下筷子了,徐叡便不客气的夹起一只灌汤包。 先喝汤,再吃包子。 汤汁鲜甜,一口惊艷;包子皮薄馅嫩,勾得他去夹第二个。 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这样来看养个人也不亏。他抬眸扫了一眼闻予锦,她正拿手背贴在盛着冰雪冷元子的白釉碗上,等手指翻转过来赫然露出两道烫痕,像是上好的玉器被什么污了一般,徐叡皱了皱眉。 长辈们动筷了,两个孩子大着胆子开始夹菜,徐家进京也才三年,早先还没有发迹的时候,没少一起大桌吃饭,话也不少说。 所以并不觉得这样吃饭不讲究。 「这包子,鲜!比王楼的招牌包子还要好吃!」窦氏笑着道:「敬谢各路神佛,三郎总算醒了,咱家这日子也越来越有奔头了。」 这话何氏最喜欢,徐叡不说话,只默默的吃。 徐珠觉得今天是特别开心的一天,三叔吃饭的时候没有那么凶了,主要是包子太好吃了,而且三婶婶还让她打包了一份带给她娘。 回到晴日小院,她献宝一般的拿出食盒:「娘,您看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这包子是后来才出锅的,带回来的时候还热乎着,徐珠眉开眼笑:「娘趁热吃,这个太好吃啦!」 杨氏接了包子,嘴上却嘱咐着:「珠儿记住了,厨艺一道皆是小道,你将来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切莫被这等旁门左道迷了眼。」 徐珠歪头:「难道包子不好吃么?娘不喜欢,就留着我晚上吃吧。」 杨氏已经吃了两个,此刻正在嗦第三个的汤汁,闻言差点儿被呛死。 她刚要教训女儿,却发现女儿已经跑了出去。 …… 夜里,虫鸣声窸窸唧唧的,低沉的热闹着。 闻予锦又开始发愁。 婆母离开的时候,特意嘱咐让他们夫妻好好相处…… 相处个什么呢? 他现在算是她的东家?那也是个叫人捉摸不透的东家。 徐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躺在藤椅上,手里抱着大胖猫越撸越没章法…… 果然,又两下之后,大胖猫叫了一声,从她手中挣脱跑掉了。 「进来。」 大多数时候,他说话是没有铺垫的。 换做旁人,可能会先问问「怎么不进去?在干什么」,但他说话直白语气直接,更像是命令,闻予锦当即站起来,语气颇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气魄:「哦。」 徐叡回头,就见她大义凛然目不斜视的迈过了门槛儿。 她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床给你。」 闻予锦一愣:「那你呢?」 徐叡扫了一眼侧边的矮榻:「那里。」 那矮榻与前朝的不同,当真是又低又窄,容纳一个人都不宽敞,之所以留在寝室里,是预备给值夜的女使用的。闻予锦默了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矫情的把床让出来么?她干嘛要那样? 让他上床,更是不可能的。 徐叡也不在意,直接吹了蜡烛,躺到榻上。 闻予锦跟着躺下,四周安静下来,感官便出奇的敏锐,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但总是能听到不属于自己的唿吸声,鼻尖传来了似有若无的药味儿,是他身上的,下午孙茗才来换过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2页 她在黑暗中眨眨眼睛,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是能看出一些事物的轮廓的,比如榻窄且短,他的长腿无处安放,一只曲着,另一只悬空放着。 「睡觉,我说保你性命,就没人能杀得了你。」 闻予锦做贼心虚一般,立即闭上了眼睛。 忘了他是个习武之人了,这种人应该对周遭的注视十分敏锐。 忍不住又想,他在想什么啊? 以为自己是担心小命不保? 明明是三更半夜,两人共处一室,又不是真正的夫妻……这换谁都会不安的吧? 她不敢再看再想,强迫自己睡觉。 许是前一天就没休息好,今天又出了不少汗,没躺多久眼皮就沉重起来。 听到她平稳的唿吸声,徐叡也迅速入梦。 …… 第二天醒来,两个人精神竟都不错。 菘蓝几个端着铜盆巾子鱼贯而入伺候两人洗漱,徐叡衣服都没脱,现在看着也就是多了几条褶皱,他走到铜盆前掸了掸衣襟,不经意的避开了蝉衣的靠近。 蝉衣一愣,咬着唇再次靠前,却换来徐叡冷冷的一眼,她吓得脸都白了。 闻予锦坐在床边,和徐叡中间隔着一架山水四折屏风。 相比蝉衣,其他几个显然更在乎闻予锦的情况,昨天夜里……两个人有没有…… 菘蓝仔细去瞧二人的神色,两个人脸上都云淡风轻的,世子对夫人的态度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夫人呢,就更加的平静寻常了。 「世子,夫人,现在摆饭么?」丹若鼓足勇气才开口,她入府快三年,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世子,明明他什么没做什么话都没说一句,但她就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我还有事,先出去了。」他交代一声,头都没回直接出了门。 房间里的人齐齐的松了一口气,菘蓝和林檎对视一眼,简直要笑出来,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啊,只有蝉衣拧紧了帕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闻予锦自己一个人,觉得胃口更好了。 用了早膳,菘蓝取来药膏:「这药膏味道不好闻,但效果不错,才一宿的功夫就好都差不多了。」她小心翼翼的包了,不免道:「可别再受伤了。」这么好看的手,一点点小伤口就显得尤为可怖。 闻予锦嘆气:「我也不想受伤啊,太疼了。」 林檎将话本子收拾起来:「世子瞧着冷,人还是体贴的。」 闻予锦侧头:「怎么说?」 林檎嘻嘻笑道:「您手受伤,世子嘴上没说什么,但是让孙大夫给您配了药呢!」 闻予锦没说话,抬手推开了冰凌纹的支摘窗,这样想的话,还是个懂得体恤人的好东家?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期铺垫完啦,男主后面就频繁出现,希望你们不要觉得腻歪,哈哈~ 另外,《东京梦华录》记载,包子在宋代确实被称作第一美食过,笔芯~ 第22章 徐叡似乎很忙。 接连五六天都是清晨离开、夜半回来,刚开始闻予锦还意思意思等了两回,第三天没忍住直接睡着了,见徐叡没什么表示,往后她便不等了。 白天也一样。 虽然不至于再去摸鱼挖陷阱,但带着徐珠徐璎两个做香丸、制香膏,或者撸猫点茶,也悠闲的很。 何氏来过几次,言语间试探的越来越明显,再后来简直要问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闻予锦开始装羞还能躲过去,后来便躲不了了:「母亲,我们都五六日没见了。」 「怎么会?」何氏一惊:「他不是每天都宿在这院子么?」 听说女使们都被赶了出来,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可能不发生什么的……除非老三他,真的有毛病! 蔷薇爬满了院墙,满身荆棘隐藏在叶片之下,只留下粉白的花朵在枝头绽放,一片片花瓣挤挤挨挨、层层叠叠,仿佛藏着无尽的心事。 两人对坐在蔷薇旁边的葡萄架下纳凉,闻予锦给何氏添满熟水:「是宿在这里,不过……世子他早出晚归……」他走的时候她还没醒,他会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说来也怪,除了头一天晚上有点忐忑之外,其他时间她竟然十分安心的睡了…… 何氏咒骂两声,这儿媳妇比满墙的蔷薇花还俊吶,儿子怕不是瞎了吧? 不过到底还想给儿子留几分脸面,又笑呵呵的转了其他的话题,闻予锦当然从善如流的跟着换话题,只是没想到第二天醒来,徐叡就站在了她面前。 他穿着剑锋紫的圆领袍,此刻正低着头看她,俯视的姿态,脸上表情寥寥,完全辨不出喜怒。 闻予锦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您……您您今天没急着出去啊?」 这些日子,她早学会了和衣而睡,但是髮簪得去髮髻得拆,这会儿甫一坐起来,满头青丝散着,如同倾泻流光的黑瀑,还有两缕从她的额前垂到胸前,云鬓对雪肤,本就不大的脸显得更小更粉润了。 浓密的鸦羽一抬,尤带着三分忐忑的眸子望着他:「需要我做什么?」这样子肯定是给自己安排任务来了。 「心倒是真宽。」睡得这么香,他转过身去:「收拾收拾,带你出去。」 「啊?」闻予锦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哪里啊……」 话刚说了一半儿,他人已经出了屋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3页 女使们听到动静进来,就见到闻予锦皱眉的样子:「林檎去老夫人那里探探,世子今天要去哪里。」她才不想窥探他的行踪,但见客有见客的衣裳,赏景有赏景的衣裳,他要带自己去哪里都不说清楚…… 不一会儿林檎就回来了:「夫人,老夫人那里也不知,不过,世子爷的马车已经在咱们小院门口候着了。」 闻予锦搁下筷子,在樱草紫的褙子和锦葵红的大袖衫盘旋良久,最后定了樱草紫的褙子。他现在依旧是养伤的名义,就算是去见客估计也想低调,这褙子是头一次穿又不张扬,见贵客是足够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任务了,就是不知道难不难。 穿戴好之后,她迈步跨出门槛儿,心里给自己鼓劲儿,为了自由和远方,今天好好干! 徐叡没有坐在马车上,闻予锦上车后招手让菘蓝进来,一名护卫却道:「世子爷有吩咐,除了您之外不能再带别的女眷了。」 闻予锦点头,看来此行有必要掩人耳目了。 马车从庄子的侧门而出,风有些大,闻予锦正四处张望的时候,就见徐叡从一侧小路上策马而来。 天半刚风如激箭,绿绡飘荡紫绡寒[1],山风猎猎之下,他踏着风策马而来,袍角高高的扬起,入鬓的长眉英姿勃勃,这一刻,闻予锦忽然觉得剑锋紫是种了不得的颜色,既含蓄又张扬,端看穿它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她以为徐叡会上马车跟她说说后续的要求和目标,结果徐叡打马走到马车前头,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 行吧,谁叫你是东家呢? 我打工还不行么? 小路并不好走,估摸着走了大半个时辰,马车越来越颠簸,走着走着竟然没了路。 闻予锦傻眼了。 这是要闹哪样? 走出很远的徐叡回来:「你自便。」 闻予锦:??? 自便个啥?她更看不懂了…… 连个脚蹬都没有,她心一横跳下马车,别说仪态了,腿都震得发麻,再去看徐叡,已经策马跑远了。 他从随从手上接过弓和箭矢,迅速的消失在密林之中。 而她站在原地,旁边是一辆马车和两个没有表情的护卫……简直像三个大怨种。 所以,他是来打猎?打猎带着自己干嘛啊? 她烦躁的走了两步,原本轻灵飘逸的裙纱被勾出了丝……她的新衣服啊! 两个护卫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暴躁和尴尬,默默转过头去四周,闻予锦则回了马车。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字,这位徐世子还真是好样的! …… 在庄子上的何氏心情不错。 小葱凑趣儿道:「今天世子带着三夫人一起出去了呢!」 何氏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了:「这新婚燕尔的,夫唱妇随就对了!」 别人二十七,孩子都生了一串儿了,再看看老三,竟然放着媳妇不管自己一整天不见人,也太不像样了!好在他还是听得进去劝的,昨天夜里把他堵住教训了一番,他今天果然就带着媳妇出门了。 这两人感情上来了,大胖孙子离自己还远么? …… 闻予锦可不知道这些,她觉得她要饿瘦了。 早上走得急,饭都没吃好,想着午时前便能回去,又因着见客,怕太累赘不好看连个囊袋都没带。到了这会儿,太阳都要落山了,她的肚子也饿扁了。 她在狭小的马车里头躺着坐着,将唯一的一本志怪故事都翻烂了,这些都好说,都能忍,但是她想如厕……这个忍不得! 心里将徐叡骂了千八百遍,她怕再憋下去身体有损,终于下了马车。 风已经止了,日头渐渐西斜,那光是金色的,她的髮丝和脸颊便也镀上了一层金色,睫毛卷翘、侧脸精緻……两个护卫连忙垂下头不敢再看,可没想到闻予锦竟然提着裙子跑了起来。 「三夫人!您要去哪儿?」 闻予锦回头:「别跟来!」 一名护卫想去追,被另外一个拦住:「人有三急。」他们两个还找地方方便了呢,世子夫人也够能忍的。 闻予锦尴尬极了,徐叡这个东家真的不行! 不知道跑出多远,裙子被刮坏了也顾不得了,见前后无人,且距离马车已经有一段足够的距离,她终于……咳咳。 小解之后,她整了整衣服,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山,连半边天的云霞都暗淡了下来,四周一下子黑了起来……坏了,回去的方向在哪里? 她本来就有些路痴,何况在这四周都长得差不多的密林里。 四周静悄悄的,虫鸣声和不知道什么的声响被无限放大,她忽然想起下午看的志怪故事。 讲的是一个富家姑娘去庙里进香,回去的路上和家僕走散了,不知不觉竟然进了深山。深山里头住着妖魔精魅,每一个都想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她吓得四处狂奔,可是怎么跑都不出密林,眼看着一条大蛇就要将她拆骨入腹,忽然一名男子从天而降…… 故事当然是美好的,男子救了姑娘,从此和姑娘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但……姑娘是姑娘,她只是闻予锦啊,她又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在自家的新宅子里迷了路,爹爹带着傅母和魏叔叔找了好久才找到她。她当时在干什么?在假山堆里出不去,最后干脆找了个平缓的地方睡着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4页 那时候,她踏实的很,家是她的家,而且笃定爹爹一定会找到她,累了也就睡了,但现在……她不敢。 她那个芝麻点儿大的胆子快要撑不住了,声音颤抖道:「我在这里啊!来人!快来人!」 喊声惊起一群飞鸟,但是并没有人回应她。 闻予锦的脸已经白了。 明明没有跑的特别远,她喊得这么大声,山林里又空旷,声音穿得更远,那两名护卫没听到么? 徐叡呢! 徐叡你在干什么?把我带来就不管我了么?我要罢工! 下次见面还要捅你! 害怕的时候,她通过骂徐叡来壮胆,骂着骂着好像还真的起效了。 于是她继续碎碎念:「大坏蛋,说话说一半,长大没老伴儿,说话不说全,□□就大蒜!」要是他早说是来打猎的,她肯定不会穿成这样,也肯定准备点吃的,最少最少,她会带两名女使……不至于要小解的时候,路都找不到。 她走了两步又被勾住,她伸手去扯裙子,手指手背传来一阵刺痛,原来,那勾住她裙子的竟是一片低矮的荆棘丛。 山林的夜,黑得很快,偏巧今天还没月亮。 她举着手适应了好半天,才勉强用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给另外一只手拔刺。 这刺折进去的时候疼,□□的时候更疼。 又害怕又疼又饿,再想想成为闻予锦之后的种种,即便她每天麻痹安慰自己,即便她依旧恨着裴靖川,但还是当江淮棽的时候更快乐。 因为江淮棽有可以依靠的人,无论是父母还是魏叔叔,他们都是爹爹留给自己的后盾。 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四周都是荆棘丛,停下来才感觉到,不光是手被扎了,小腿也被扎了,细细密密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串细密的脚步声传来,闻予锦瞪大眼睛,努力想看清楚声音传来的方向,是那两个护卫找来了么? 她有些激动,渐渐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影子的动作很快,她甚至分辨不出是人是鬼,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几个唿吸的功夫,黑影更近了,那外形不像是护卫。 闻予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予锦:徐叡,你娘说你有病 徐叡:…… 何阿秀:徐叡,你媳妇说你不.行 徐叡:是时候证明给你们看了 ~~~~ [1]出自宋代范成大的《题徐熙风牡丹──紫花》 第23章 跑! 她汗毛倒竖,本能的开始奔跑,连荆棘丛也顾不得了,裙子上身上很快挂满了荆棘刺儿,如同一只慌不择路的刺猬,在黑暗中做着最后的抵抗。 她又想起了徐叡,他不会是拿自己当诱饵吧? 就算是诱饵,自己后头还有用处啊,也不能说舍就舍了呀! 唿吸越来越沉重,脚步越来越没有章法,她恨死了身上的衣裳,颜色太浅了,黑暗中最显眼!而那个影子已经逼近过来,在相距不到三十步的时候,影子对着她掷出了一枚梅花镖。 梅花镖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痕迹,掠起一阵疾风,照着闻予锦的后心直直而来—— 这一刻,闻予锦明白,当死亡将人笼罩住的时候,人是有感应的,她被这种巨大的危机感笼罩住的时候,没能跑得更快,在那一个瞬间,她甚至浑身动弹不得僵硬的像块石头。 她闭上眼睛,又要死了,希望不要痛太久。 ——下一瞬,身后传来金石相交之声,而她被一股巨力拉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那怀抱像是铜铁铸造,她又被撞得生疼,可是她什么都顾不得了,顾不得他是她的东家,顾不得她把他骂了千百遍,顾不得男女有别,她紧紧的扯住了他的衣襟,进而抱住了他。 是徐叡。 他总算来了! 徐叡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听到她压抑的哭声,到底没说什么。 他把闻予锦往上推了推,闻予锦顺杆上爬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两个人以拥抱的姿态看着不同的方向,而他一手半托着闻予锦,另一只手解决了黑衣刺客。 几乎一招毙命。 闻予锦趴在他肩膀上,没有看到他利落的剑花和狠厉的姿态,但是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儿:「解……解决了么?」 她声音颤抖,身体也在微微发抖,徐叡想把她扯下来的动作就那样停了,只低低的应了声:「嗯。」 「呜呜呜……总算解决了!」闻予锦开始哭,这一回哭的汹涌澎湃:「呜呜呜,你怎么才来!」她抽泣着,哪里还有白日里矜持的模样:「有你这样当东家的么?把人拉来就不管了,连口吃的也不给……呜呜呜!」 徐叡:…… 等她发泄的差不多了,徐叡道:「再哭,又要把刺客引来了。」 「嗝儿!」闻予锦一下子止了哭,因为止得太急,还打了个响亮的嗝儿,跟着整张脸都涨红了。 她从徐叡身上滑下来:「虽然刚才是你救了我,但是如果不是因为你,刺客也不会来杀我,我虽然没事,但心里着实吓坏了,你作为东家,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儿什么……补偿?」 连着两个「虽然但是」,徐叡嗤笑一声:「刚才怎么没见你有这胆子?」 闻予锦:「我……嗝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5页 脸都又烧起来了,算了算了,不要钱了,这人抠门的很,按照两人签署的契约,她每次帮他办事,会得到五到五十两不等的银子作为酬劳,就跟打发乞丐一样,那时候她光顾着保证「要求」,这酬劳上面就有些吃亏。 大意了,她当时怎么就签字了呀。 那边,徐叡将刺客全身搜查了一遍,又清理了踪迹之后,喊上正在摘刺儿的闻予锦:「走了。」 「哦。」闻予锦累极了,刚站起来一不小心又向下载去。 徐叡拉了她一把,才没至于摔倒,但他拧着眉,好像在质问,闻予锦便主动开口解释道:「好像脚扭了。」跑得时候没顾上,现在坐一会儿再站起来简直要人命。 今天可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日子,怎一个「惨」字了得。 结果徐叡好半天没说话,似乎在嫌弃她这个累赘。 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心里却已经怂了,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要不你走吧,然后回去喊人来抬我?行么?」 徐叡一嗤:「不怕了?」 「怕……」怎么可能不怕,她的语调带上了十二分的祈求:「所以你能快一点么,东家叔叔,我真的害怕!还疼……」 徐叡却忽然烦躁起来,好半天,他把后背留给闻予锦:「上来。」 「啊?」 「上来啊。」啊什么啊?唱戏么? 闻予锦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要背她,这可太出乎意料了。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她立即爬上他的背:「多谢东家叔叔。」 徐叡半天没说话,只是沉默的背着她,他的肩膀宽厚又坚硬,闻予锦觉得安心极了,不说话就不说话吧,没丢下她就勉强还是个好东家。 然而,徐叡开口了:「不要仗着年纪小,就乱攀亲。」谁是你叔叔?倚小卖小的。 「哦。」闻予锦低低的应了一声,又小声的问:「我们是回马车那边么?」 「不回。张芳和谢俊已经死了,马也死了。」现在回过头来看,她离开马车是对的,如果还在马车里头,可能第一个死。 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心头忍不住一跳。早在她大喊出声,而两名护卫没有回应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所以才在密林里狂奔。现在猜测得到证实,心里更沉重了。 他的声音和夜色一样低沉,她分辨不出来他的情绪,但她想,他肯定是难过的,能记住两人的名字,总归比对待旁人更亲近一些。 「世子若是心里难过,就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吧。」 「你是在安慰我?」称唿改的倒是快。 「您需要安慰么?」 「不需要。」 「嗯。我也这么觉得。」 她曾经有想过,徐叡是什么样的人。 和传闻中的一般暴戾冷血么?传闻未必属实,眼见也未必就真,她到现在也说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这一刻,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她的心是安宁的。 黑暗中,两人的交谈声渐渐几不可闻,只留下徐徐前进的脚步声。 「我们得找个……」话说道一半,徐叡选择了闭嘴,这叽叽喳喳的姑娘好久没说话了,她睡着了。 往日里清浅的唿吸,此刻却有些重,估计是累坏了。 她紧紧的贴在他的后背肩膀上,那股熟悉的香气缠绕着他,这还不算,她奔跑中散落的长髮垂下来,划过他的脸颊下巴,贴着他的脖颈,风一吹便钻进他的怀里,有些痒,这是他不太喜欢的感觉。 他想叫醒她,临了却又没叫,大概是懒吧。 …… 闻予锦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山洞里。 她眨眨眼睛,恍惚了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处境。 山洞很浅,洞口堆着新鲜的带叶树枝,洞口上沿留着一个不显眼的换气出口;山洞里燃着一个火把,不算很亮,但是昏黄温暖;而她脚踝传来一阵刺痛,是徐叡正在给她拔刺儿。 闻予锦缩了缩,徐叡松开她:「既醒了,自己处理。」 「好。」 夏日衣衫淡薄,轻而易举的就被扎透了。 那荆棘丛有半人高,她身上的刺儿不至于到腰腹,但有些已经在膝盖往上,针刺儿在她身上挂久了,这会儿□□,有一些扎得深的开始往外流血。 徐叡就坐在火堆的另一外一边,她的对面。 他看着她。 暖黄的火光下,她将手背手腕上的刺儿一根一根的往外拔,越拔越是熟练,等拔到脚踝小腿的时候,就不了,每□□一根刺,她的眉头就皱紧了一分,还没拔完,就有血顺着伤口从她的小腿蜿蜒而下。 她吸着鼻子,任由眼泪一滴一滴的滚落下来,但眼神却一直专注的盯着伤口,继续拔…… 徐叡觉得看不懂她。 寻常女子,别说自己拔刺了,恐怕哭都哭死了;她倒是也哭,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向自己求助,要说她倔强,她也不是,她好像就是单纯的觉得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得把刺□□,疼也得拔。 他忽然想起老四中了毒箭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两个和军队走散了,他把老四安置在一处隐蔽的斜坡处,等他拎着个郎中回来的时候,四弟竟然拿着擦亮了的刀去挽大腿上的腐肉。 麻沸散没有,止疼药也没有,他就那么直接…… 小小的少年嘴唇都咬破了,额头上全是汗,但也没叫一声,那时候,他才十三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6页 闻予锦还在拔刺,徐叡觉得自己的情绪需要克制。 明明他自己受伤都不觉得如何,怎么偏偏她受了点儿伤,自己竟在揣度并笃定,她一定很疼了? 他压下超出预期的情绪波动,暗暗想,一定是想起了四弟的缘故。 闻予锦的五官皱在一起,不光眼睛哭得通红,连鼻尖都是红的,早上还光鲜的裙子已经破败不堪,浑身上下写满了狼狈,见徐叡看她,她也回看过来:「世子大人,就这点儿钱,我真的很难为您办事啊。」 徐叡:…… 「您瞧瞧,我都伤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她拿出金疮药涂抹在细细密密的伤口上,时不时的还抬头去看徐叡,那意思,我都这么惨了,你还不给加个薪? 徐叡直接别过脸去。 她的脑袋果然不正常。 闻予锦嘆气,小腿都被他看完了,现在转过头去又是几个意思? 也就是她自己的腿,这密密麻麻的伤口,刚才拔刺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涂上药,怎么看怎么渗人。她向来看不得密密麻麻的东西。 可惜徐叡这人心太硬了,竟是完全不接她的话茬。 不但不让自己喊叔叔,连个辛苦费都不给。 小气! 她原想着,等将来他的目标达成,自己找个远离京城的地方养老,再找个有权有势的长辈当靠山,那才真的是无忧无虑。本朝可立女户,但真正的女户又有几个? 「嘶……」那药触到伤口又是一阵疼。 徐叡依旧背对着她,冷冷道:「别的没带几样,这药倒是随身带着了。」 闻予锦额头上冒出一层汗,疼的,但还有心情开玩笑:「所以医药费有么?我要是疼死了,太后再给您指个媳妇,可就不一定如我这般聪明伶俐了。」 第24章 她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贴在额头鬓角的髮丝已经被汗水浸.湿,脸上沾着的污垢被泪水冲垮,一道道的挂在脸上,比往日里端庄淑丽的样子不知道差了多少,但一双眼睛又是那样的明亮,仿佛没有什么能压垮她。 徐睿忽然明白过来,她最大的优点不是美貌和无可挑剔的仪态。 而是,无论什么境遇,都不自苦。 想要的东西,就自己去争。 之前他偷袭她,又捏着她的脖子,她就反过来要捅死他,报仇也干脆利落,如果换一个身手和定力寻常的,怕是真就被她捅死了;现在,她想要自由想要钱,就要的坦诚知白、毫不避讳。 徐叡扒拉了一下跟前的火堆,淡淡道:「睡吧。」 闻予锦显然很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睡就睡吧,她都快累死了。 山洞很小,火堆占了一方空间,徐叡已经和她划火而治,她直接原地躺平,背对着火堆和徐叡蜷缩起来,闭上眼睛。 碰到腿上的伤口又是一阵疼痛,她不再动了,一来会疼,二来平整的地方也不够她将腿伸开,她安慰自己,睡吧,睡醒之后就好了。 山洞里很快传出她均匀的唿吸声。 心这么大,也不知道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徐叡嘴角牵动了一下,跟着也闭上眼睛。 他的位置更靠近洞口,遇到危险还能挡一挡。 …… 刺客人多势众,他的人都被冲散了,徐叡并不敢睡死,谁知洞口外面没什么异样,洞口里面倒是出状况了。 半睡半醒之间,他忽然被一块冰坨子抱住。 横在两人中间的火堆早都熄灭了,她轻而易举的滚过火堆滚了过来。 她的脚努力的往他.腿.之间钻,冰冷的手不老实的往他身上探,可谓是将手脚并用发挥到了极致,这还不算,她整个人都贴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在她的脖颈之间蹭.呀蹭。 徐叡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下意识的往外推了推,她跟着靠过来,徐叡把她扯了扯,她抱得更紧了。 这…… 徐叡的额角开始跳了,夏衫真的很轻薄,女眷的更是,而她今天这一身更是以轻薄飘逸着称的月绫纱,被扎得面目全非的同时,似乎也更薄了。 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她把他当成可以取暖的火源,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 漆黑的夜里,看不清徐叡的表情,只见他有些无奈的唿出口气,然后开始对抗闻予锦不老实的双手,然而,他越推,她抱得越.紧……再然后,他妥协了,她浑身都在发抖,牙齿打着颤……罢了,与其放任她乱.钻,不如他主动将她的双手压在胸前。 钳制住她,让她别动。 终于,四肢的冰冷得到缓解,睡梦中的闻予锦也老实了。 徐叡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松得有些早。 没过多久,闻予锦浑身开始发烫。这回她已经不动了,仿佛陷入了昏睡,叫都叫不醒。 徐叡起身,重新燃起火堆,想了想又奔出山洞外,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他撕下一片衣角用水浸湿,又取来树叶掬了一捧水,再迅速折回山洞。 却没想到山洞里头的情态,差点儿让他再退出来。 因为高烧,闻予锦的嘴唇干裂起皮,脸上的潮红已经蔓延到了脖子,而她的手正在撕扯自己的衣襟,熊.前已经露出一小片雪.肤…… 双眼紧闭、眉头紧皱、衣衫凌乱、面若桃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7页 徐叡确实已经退出去了。 非礼勿视。 外头的空气凛冽,夜空中不见星月,只有簌簌风声划过树梢和袍角,他在洞口盘旋片刻,不知道想到什么,终于一抬脚又迈步进去。 他别过脸将闻予锦的衣衫整理好,拿出湿润的衣襟擦拭她的手掌脚踝,但脚踝上全是伤又不能沾水,最后只将衣角放在她的额头上,希望能帮她缓解下灼热。 但作用似乎不大,因为她又不动了。 与之相伴的,是浑身滚烫如同火炭,严重时还会抽搐痉挛。 徐叡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竟有种想要化身为孙茗的冲动,女人这种物种,太脆弱了。 也许不该听了娘的话,带她来狩猎。 树叶上的水用完了,他又去取了一回,回来的时候闻予锦还保持着之前的样子,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还是烫,但是四肢开始转冷。这回,他没有扭捏,直接将篝火拨弄的更旺了一些,然后主动抱住了闻予锦。 他甚至将衣服解了解,以体温帮她取暖。 睁着眼睛静待时间流逝,黑暗中穿出了他的嘆气声,这简直不像他自己。 火堆燃了又熄了一次,洞口开始有光线进来。 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天要亮了。 忽冷忽热、高烧不退的闻予锦,眉头也舒展开了,虽然还在烧,但已经消退了一些。 她被徐叡圈在怀里,大概他的身体虽然硬邦邦的,但到底比山洞更好一些,她本能的又往他身上拱了拱。 一晚上,她的温度反反覆覆,他的心……也不知道转了几个来回了,徐叡维持着环着她的姿势,却在察觉到她即将醒来的前一刻,将人推到对面。 骤然离开温暖的怀抱,闻予锦梦呓一般的喊了一声「娘」,颇有些悽惶无助,但总算又睡了过去。 爹都没当,先当了回娘的徐叡走出山洞,整理好衣服。 太阳还没升起,树林里鸟声清越,他找了几棵树留下记号。 …… 过了一个多时辰,闻予锦迷迷煳煳醒来,只觉浑身无一处不痛,腿上的伤口不说,身上每一处关节肌肉也是酸痛难耐。她想起身,脑袋里立即冒出了星星。 恰逢徐叡从外头回来,见人醒了,便说道:「我的人找来了,马上就能回去。」 闻予锦:「好。」她的嗓子哑了。 一天一夜,无饭食无饮水,带着一身荆棘刺儿的伤,又高烧一夜,起来也不闹,徐叡却后悔让她陷入险境了。 他主动上前搀扶闻予锦,两人弓着身子出了山洞,外头护卫们已经牵着马候着了。 山路崎岖,马车进不来,闻予锦病得浑浑噩噩,将大半重心都靠在徐叡身上,徐叡干脆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抱上马背。 护卫们表面维持着镇定,但心里已经惊呆了。 清明和惊蛰挤眉弄眼,一宿不见,世子不会被鬼魅附体了吧?还是说,到底是自己的媳妇,和外头的女人不同? 徐叡将人圈在自己的怀里,任由闻予锦靠在他身上,驱马前进却又不敢太快,他吩咐道:「让孙茗提前准备好外伤药和退烧药出来。」 一名护卫领命去了。 徐叡则稳住速度往回赶,等将闻予锦送回仙藻的之后,何氏直接给了他一拳。她的力气可不是寻常妇人能有的,一身疲倦的徐叡被打的退后了一步,却咬牙没说什么。 他娘狠起来,真的是亲儿子都打。 兄弟四人,他挨的打算是少的了。 「我让你带锦娘游山玩水,你带她干嘛去了?啊?打猎打到迷了路?把她一个人留在马车上?人家好好的闺女给你沖喜,你要死的时候没嫌弃你,你活了又做饭讨你欢心,前两天我过去的时候,正给你缝袜子呢!到底是哪点儿对不起你?好好的跟你出去,带了一身病回来?」 多少人高烧不退,最后命都没了的。 她暗道儿子不懂事,好不容易有了媳妇,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这克妻的名头可就真的坐实了。 再想娶媳妇就更难了。 徐叡想的却是:她给自己缝袜子?那得多少钱? 怎么想都觉得不会便宜…… 徐叡主动认错:「是儿子的不是。」他只说是打猎迷了路,闻予锦体弱起了热,并不曾说遇到刺客。 但,这顿骂,都是该得的。 见儿子这样,何氏又道:「罢了,也是我太盼着你们好了……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 屋子里头,菘蓝几个原想着给闻予锦擦身换衣,谁知一揭开,会看到满腿的伤,几个惊的惊心疼的心疼,菘蓝眼泪都出来了:「姑娘到底经歷了什么啊?」 然而,闻予锦并没有回答。 她的烧还没完全消退,浑身都沉重疲乏的很,几乎在看到熟悉的人和床榻之后,就又睡了过去。 女使们小心翼翼的给她擦了一遍,又换了衣裳,刚收拾好,孙茗就到了。 孙茗不敢乱看,规规矩矩的把脉开方,徐叡却道:「你看一下她脚踝的伤。」 「是。」 她的脚踝纤细莹润,白得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越是这样,上面的伤口就越显得狰狞。 「难怪!」孙茗皱着眉头说道:「难怪烧得这样重,之前准备的药膏先不用,我另外开一副方子,你们拿大锅满水将药煮开了,给她清理好伤口,再用之前的药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8页 丹若连忙应是,菘蓝却大着胆子问道:「不会留疤吧?」那伤口太多了,不只是脚踝,大腿外侧都有……万一留疤可就不好了。 孙茗安抚道:「我老孙别的本事没有,但治外伤一流,不会留疤的。」 菘蓝松了一口气,连连道谢:「多谢孙大夫!」 孙茗有些飘飘然:「好说好说。」 果然女眷就是比军营里的糙汉们更会说话,世子夫人的女使更是可爱。 庄子里头分的没那么清楚,但到底一屋子女眷,此地不宜久留,他提熘着药箱婉拒了女使们的客套,快步出了仙藻小院。 徐叡伸手试了试闻予锦的额头,也跟着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予锦:娘…… 徐叡:闭嘴! ~~~~~~~感谢在2022-04-14 00:03:30~2022-04-15 18:4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ermettr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两日后。 天气闷热难耐,引得鸟雀唿晴,闻予锦在鸟叫声中醒来。 身上还是酸痛的很,不过不远处小几上的那是什么! 她没看错吧?那里竟然摆了两排银铤,扁方的银铤如同少女束起来的腰肢,摆放的整整齐齐好像在等着她检阅,一块银铤五十两,十块就是五百两。 这是徐叡给的医药费? 东家大气啊! 闻予锦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身上所有的不舒服都好了。 要知道,就是寸土寸金的京城赁一处二进的宅子,地段儿还不是特别偏的,一来顶天也就是□□十两银子,要是离开京城,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这些钱足够买一座不错的宅院了。 看到钱,她又开始盘算起来,曹氏给她的那两间铺子一直是亏损的,扭亏为盈的法子还没想好,那些陪送的家具不好带走,从侯府带出来的嫁妆能折成现银带走的不多,所以,现银于她而言,确实是最好的了。 徐叡这人,凑合一下还是能处的。 菘蓝提着食盒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闻予锦盯着小几上的银铤笑,她笑道:「您醒了?孙大夫嘱咐了,要先吃饭,再喝药。」 她扶着闻予锦坐起来,又打开食盒,闻予锦无奈:「怎么又是粥啊!」烧退了,就开始盘算着吃点儿有滋味的。 徐叡进来的时候就听到这句话,他眉头一皱:「不许挑食。」 说完看了一眼闻予锦,竟直接又走了。 来去匆匆?来干嘛的? 闻予锦觉得莫名其妙:「他……」 菘蓝一笑:「前两日世子也每天都来看您的,您多半都在睡觉。」不过来都来了,说一句话就走,确实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还以为世子能多和夫人说几句,她都准备告退出去了,结果世子先走了。 闻予锦认命的端起碗,行吧,看在五百两的份儿上,干了。 又过了两三日,风寒病症已经完全好了,腿上那些伤也开始结痂,有些痒,闻予锦怕留疤不敢挠,便找些别的消遣打发注意力。 画画或者读话本故事。 至于徐叡,这几天为了给女使们腾出空间方便照顾闻予锦,已经搬出仙藻小院,去了别的院子住了。 他不来,闻予锦更加自在,晚上不用穿的严严实实的睡觉,睡得也更香了。 这一天,她正在画满院的蔷薇,炭笔削得细细的,缓缓勾勒,就有两朵将开未开的蔷薇绽放在带着些微黄的竹纸上。 小院门口传来林檎和一个婆子的交谈声: 林檎怕打扰道闻予锦作画,压低了声音,但语气还是忍不住诧异:「丢了个孩子?多大了?那家里头还不得急死?」 那婆子道:「可不是么,说是五岁了,这找到咱们庄上了,我老婆子才来跑一趟,想必咱们院子里都没见过那孩子,要是见到个陌生孩子,早都叫嚷起来了。但邻里邻居的,问一嘴也算给那头庄上一个交代。」 林檎点头:「我们院子里确实不曾见过,不过,他们庄子既然挨着咱们的,必然是要来问一问的。事不宜迟,妈妈再去其他院子看看吧,真找到那孩子,也是积德行善。」 婆子接话道:「正是这个理儿呢,咱们老夫人心善,已经遣了不少护院一道去找了。」 「那就好。」 里头丹若也听到了,不禁双手合十,祈祷那个孩子能被家里人找到。 蝉衣见了,撇撇嘴:「你倒是个菩萨,竟还跟着求上了。」 丹若一听不禁有些面红,却见菘蓝也看过来,思讨一番便直接道:「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便是小时候跟家里头走散了,才被拐子卖给了伢人。」 中间几经周转,挨打挨饿挨冻,好几回差点儿就死了,箇中苦楚不能一一尽数,是以,听到同样的消息,心里不免跟着戚戚,况且那个孩子还那样小。 菘蓝安慰道:「拐子不至于进山里头拐孩子,怕是小孩贪玩跑丢了,老夫人都派人去找了,定然能找到的。」 闻予锦搁下炭笔,问丹若:「可还记得家里的位置,名字,父母姓甚名谁?」 丹若摇摇头:「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的乳名叫石榴。」 开始对家里还有些朦朦胧胧的印象,但是还要应对飢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样少挨一顿打或者多吃一口饭,渐渐的对家里仅有的那点字印象也忘记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9页 见闻予锦跟着惆怅,林檎连忙安慰道:「咱们这些人啊,如今跟着三夫人,已经算是大造化了,过往那些,就都过去了罢?」 「嗳。」丹若应了一声,确实如此,她的境遇直到被卖到国公府才算好了些,如今能跟在三夫人身边,可是有不少人羡慕嫉妒呢。 蝉衣都想翻白眼儿了,她们这些人,哪一个没有一段过往,她还是闻家的家呢,不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有什么可说的,还劳动着夫人跟着伤怀。 多大点儿事儿啊。 …… 一日时光又这么消磨尽了,太阳要落山的时候,闻予锦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日落,大花猫忽然窜了进来。 菘蓝笑道:「这小傢伙还知道走正门了。」 林檎取来剩饭倒进它的专用饭盆里:「这肚子越来越大了,怕不是肚里带了崽儿吧?怎么跑跳起来还这么不知轻重的。」都六月了,按理说要生早生了,应该不是带崽儿了,但这肚子又太大了些。 蝉衣道:「畜生罢了,你还指着它知道轻重呢?」 林檎不说话了,丹若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个蝉衣说话愈发的夹枪带棒了。她们两个总归是后来的,便是想争也要权衡一番之后。 藤椅上的闻予锦好像睡着了,那大花猫不吃饭却先跳到她的膝上,「喵喵喵喵」的不停。 林檎连忙抱起它,虽然常常给它洗澡,但它去的地方太多,三夫人的裙子都被它弄脏了。 「怎么回事?」闻予锦站了起来。 那大花猫上来扯她的裙子。 林檎一看:「不像是玩的样子,感觉……要带您去某个地方呢。」 有那些家养的猫捉到老鼠的,总要在主人面前炫耀一番,这大花估计也是这个意思,恐怕是捅了老鼠窝了。 闻予锦:「这几天趟够了,正好出去转转。」 厨房的位置炊烟裊裊,直通天际,可见这会儿是没什么风的,是以,哪怕天都要黑了,空气还是憋闷得厉害。 大花在前头带路,时不时的回头去看闻予锦,走着走着,竟然到了田埂上。 田里的麦苗已经有人的膝盖高,麦穗开始饱满,不少鸟雀和田鼠都开始觊觎起来。丹若担心道:「夫人,怕是真的捅了田鼠窝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真见到了田鼠,万一冲撞到了三夫人……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闻予锦也预备回头,天马上就要黑透了,谁知大花又开始扯她的裙子,闻予锦怕裙子扯坏,顺着它扯动的方向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道:「不对,你们看那里!」 丹若和林檎凑上来:「怎么好像是个人影?」 闻予锦后退一步,还真是个人影,但是不大,小小一团。 大花已经跳了过去,喵喵喵的围着黑影转,闻予锦也渐渐看清,里头竟然是个孩子! 「是隔壁庄上走失的那个?」丹若跑了上去。 这就对上了,闻予锦吩咐道:「林檎你去禀报老夫人,再找个婆子去请孙大夫过来。」 那孩子浑身都湿透了,也不知道是汗还趟河留下的水,看着像是睡着了,他整个人躺在麦田里,不叫不嚷的,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了。 闻予锦拿帕子擦了擦小孩的脸,很快便来了一群人。 何氏也来了,闻予锦便退后一步,站到何氏身后。 「中了暑气,其他没什么妨碍。」孙茗给那孩子把脉,盛夏的天气就是这样,像个蒸笼一般的闷人,小孩子是极容易中暑气的;再去细看,不免啧了一声:「这附近的蚊子可都被餵饱了,再拿瓶药膏抹一抹吧。」 何氏连连道:「没事就好,先把孩子带到我院子里头去,连枝啊,你亲自去隔壁庄子上报个信儿。」 连枝便是这庄子的管事婆子,她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一切安排妥当,后续的事情就不需要闻予锦做什么了,但她总觉得这个小童有些面善的样子,莫非在哪里见过? …… 当天夜里,她收到了一封拜帖,用的是上好的冷金笺,字迹质朴浑厚,内容大致是因为自己找到了他家的小郎,所以要登门亲自致谢,待看到落款,她心头不由一跳。 她怎么忘了,这庄子也在南山! 隔壁庄上住着的不是别人,正式魏叔叔和傅母沈氏啊,而那个小童,便是已经过继到父亲名下的弟弟。 烛火随风跳跃,时高时低,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来庄子这么久了,怎么就没想到去隔壁庄上看一看?也是一听御赐的就觉得不是一处,而隔壁那处庄子,她之前也没有去过。 蝉衣取来衣裳供闻予锦挑选,三夫人这么认真的挑选衣裳,难道明天世子又要带她出去? 闻予锦心里激动又忐忑,明天就可以见到傅母了! 就算不能相认,是不是也能再次建立联繫,那以后还是可以走动的呀。 一直到洗漱就寝,她翻来覆去还有些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再见后的场景。 好容易熬到天亮,她就起身梳洗,等待着傅母上门,谁知徐叡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qaq,没有推荐果然没有点击呀,好难 第26章 濯绛是歷经沖刷后的岩石颜色,穿在人身上难免有些暗淡,但在他身上却是刚刚好,内敛厚重、沉默如山,仿佛自带生人勿进的气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0页 闻予锦还以为歷经逃命的一夜,两人也算是熟人了,但实际却是各归各位,距离并没有拉近一点儿。 他单手递给闻予锦一个盒子:「戴上。」 闻予锦接过来打开,竟是块云纹玉佩,云纹形若如意,寓意如意长久、绵绵不断,她忍不住去看他的腰间,果然挂了一块同质地的玉佩,连缀着的罗缨都是一样的。 这…… 他要在别人面前展示恩爱? 「已有禁步,这玉佩……」跟她昨晚选好的衣裳不搭啊。 徐叡瞥她一眼:「不要?」 闻予锦:「哪能啊?要的。」哪里敢跟东家叫板:「您给我可就是我的了,以后不会要回去吧?」今后的每一天,都是攒钱的新一天吶,怎么可能不要。 徐叡坐下,目光似有若无的停在她的裙子上,幽幽的道:「你要是敢卖了……」 「啊?」这都被看穿了么!这玉佩的料子和雕工都是极好的,价值她不敢轻易下定论,但少说也有半栋宅子了。如今被看穿她连忙找补道:「不卖不卖,这么好的料子,至少得留着传家,您说对吧?」 徐叡满意了:「尚可。」 尚可?这是说玉佩传家,勉强凑合?还是谦虚呢?闻予锦懒得揣测,只笑道:「今天我有客。」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不会是要带自己出去吧?但今天她不想出去,还是先下手为强说出来的好。 徐叡挑眉,有客就这么开心?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悦。 「因为那个孩子?」 闻予锦一脸错愕,不过所有来往都是合乎规矩的,也不怕他:「是呢,办了件好事,心里头高兴。」 徐叡嗤了一声,她知道自己曾经把人头挂在身上,最多的时候挂了一百三十九颗么?那一次他一战成名,进入了当时还是濮王的官家的视线。而后,一路横冲直撞,为官家荡平大道,他也觉得是在做好事。 然而,他的官阶是越升越高,恶名也越来越显。 办好事就高兴?有时候还真不一定。 多想无益,他站了起来:「收拾好了么?」 「?」闻予锦不解,她都说有客了,他怎么还是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徐叡:「我和你一起。」 「一起?」和她一起见傅母和魏叔叔?为何?他现在不是谢绝见客么?毕竟现在是「对外称病,仍需要休养」的状态。 他究竟想做什么? 因为前几天的教训,徐叡打算解释一下:「你找到的那个孩子,是康肃公的家眷。」 这她早知道,但心里头只有更惊骇,康肃是爹爹死后的谥号,本朝三品以上文臣死后朝廷都会拟定谥号,所以不少人称爹爹为康肃公,但徐叡为何要……她示意女使们退下,才缓缓道:「您是想拉拢……」 意识到自己说的过于直接,她止了话头。 徐叡惊诧于她的敏锐,康肃公确实在各方各面留下了不少势力,但是他说:「不,康肃公对我有救命之恩,他的嗣子我理应照拂。」 他已经有能力反哺当初的恩情。 「我怎么不知道……」我爹救过你? 一句质问差点儿就脱口而出,闻予锦暗恨自己沉不住气:「我是说,康肃公已经故去那么多年,难为世子还记挂着先前的恩情。」 就是前世自己没死,两人也差着四五岁的年龄,爹爹救了他,自己确实有可能不知道,毕竟爹爹帮助的人太多了,光她记事之后就见过许多,受爹爹的影响,她还帮过不少人呢。 一时间心里闪过很多念头,比如这份恩情如今回馈到两个弟弟身上也是好的,比如没想到他还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再比如,她终究不能和过去一样骄傲的诉说,康肃公是她的爹爹了。 敛下所有怅惘,她跟上徐叡的步伐,两人联袂来到何氏的繁英主院。 打老远就听到了何氏的笑声伴随着孩童清脆的笑声,两人进来的时候,何氏正拿鹁鸽铃逗弄那个两三岁的孩童,塌上还摆了竹猫儿、弹弓等几样玩具。 徐叡一进来,除了何氏,其他人的动作都仿佛一滞,那两三岁的小郎瘪瘪嘴竟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闻予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 徐叡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他真不是故意的。 众人反应过来一番厮见,魏熙和沈檀娘对视一眼,他们早知道隔壁最大的宅子是梁国公府的,但他家也没必要攀附,是以从来没有拜访过,再者,这位徐世子怎么大剌剌的就出来了,他不是还在养病么? 看上去可不像是久病初愈的样子。 两人按下心绪,赶忙行礼,如今,对方是官他们是民,对方是主,他们的主人年龄尚幼,他们只是僕人。 徐叡坦然受了他们的礼,眼见你孩子已经哭了起来,他给了魏熙一个眼色,魏熙便跟着他到了外头。 他一走,屋子里的气氛又重新活泛了起来,何氏摇头指着他的背影笑道:「生来就跟个阎王似的,拿他没办法。」 沈檀娘立在两个孩童身后,笑道:「老夫人说笑了,有出息的人都带着威严。」 要是在平日里,这奉承话她能说一车都不带重样儿的,但现下被这位世子夫人打量着,那种带着孺慕与渴求的眼神,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换做旁人这样看她,她定然觉得针芒在背,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头竟然涌上一股无法难辨的情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1页 她对着闻予锦福了福:「多亏世子夫人,若不然我家小郎还不定要在田地里躺到什么时候呢。「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孩子还那样小,在田里躺久了,蛇虫鼠蚁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闻予锦看着她,她现在对两个小童有多细緻,曾经对自己就只有更加细緻,这么大的年纪了,爹爹已经让她回乡荣养了,如果不是自己去找义阿公传信儿,她必然不会再来京城。 从亲戚家过继两个嗣子,根本不是爹的意思,恐怕是魏叔叔和傅母商量后的结果,为的就是给自己出口恶气,有了嗣子要回嫁妆更合乎礼法,不给裴靖川那厮一点儿喘息的机会。 喉咙哽了哽,她努努力让嘴角勾勒出个笑容来:「沈妈妈不必多礼,我们原先见过的。」 沈檀娘「哎哟」一声,难怪带着扑面而来的熟悉和亲切感:「就说有些面善呢,原是见过的!奴婢想起来了,世子夫人这等于帮了我们两回了。」 何氏听了便问道:「竟是见过的?」 沈檀娘便把当日进城时候如何受伤,闻予锦又是如何帮扶的事情讲了一遍,何氏听了十分高兴,直唿没看错人:「出门在外,遇上那些力所能及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气氛更加热络起来,这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两岁,特别是那个两岁的,虎头虎脑的正是好玩的时候,何氏看在眼里馋在心里,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我老婆子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何氏随口一句,闻予锦也没有多想,沈檀娘反而小心的看了一眼闻予锦。 当年她家姑娘出嫁的时候也是这般年纪,在她看来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就要被婆家催生了。 众人以孩子为中心消磨了一番时光,徐叡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恰好听到他娘的这句话。 他余光扫过闻予锦的方向,见她脸上毫无羞意和恼意,便知道她没往心里去。 魏熙跟在他身后,他跟沈檀娘点了点头,两人提出告辞。 这次来是致谢的,他们带了不少礼,诧异的是,向来不拉帮结派不收取任何礼物的徐叡竟然全收了,不过也给了相应的回礼。 回去的路上沈檀娘将孩子交给乳母,自己跳下马车走到魏熙身侧,待两人落后于队伍之时,才小声问道:「先生,咱们收了徐世子的礼,这就是要常来常往的打交道的意思了?但这似乎不太合适啊。」 魏熙比沈檀娘要年轻许多,但对外的主事是他,他把话在心里滚了滚才道:「您的意思我懂,不过……」他避开前头马车带起的扬尘,继续道:「整治裴家的时候,我隐隐感觉道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在推动着,否则不会这么顺利。」 虽然他还掌控着郎主留下来的人手和钱财,但是他毕竟不是官身,好多地方游走起来难免有些掣肘之感,但有了那股力量的推动就不一样了。 沈檀娘是个一点就透的,联繫前因后果后直唿道:「先生是说……是国公府推动着?他们为何要帮我们?」 魏熙道:「世人都说这位徐世子狠厉冷酷不好相与,但方才接触下来倒还算坦诚,他说,咱们家对他有过救命之恩。」 沈檀娘看着沿途的乡间美景,语气有些怅然:「这我倒是信的,郎主待人赤城又不计回报,帮过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帮他一回倒也不算意外。」说完又不甘道:「只是这些福报都没回报到我的姑娘身上!」 魏熙嘆气:「妈妈这是何必?如今咱们还有两个孩子要侍奉,等他们长大成人,延续郎主的香火,咱们也不算愧对郎主和姑娘了。」 沈檀娘连忙点头:「我懂……以后不说了。」 前头的车辙踩过几株野草,但野草顽强无惧,即便被人畜践踏,也依旧奋力的活着,魏熙敛下心绪,忽然话题一转:「那位世子夫人,您觉得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何氏:我想抱孙子 闻予锦:先抱我弟弟吧 徐叡:看我吓哭他们! 何氏&闻予锦:你走! ~~~~~ 今天回来晚了,就感觉忘记了什么,想半天才想起来是更新=。= 第27章 他们一早出门拜访,这会儿已经接近午时了,家门在望,沈檀娘听了他的话不免回忆起闻予锦的模样:「模样举止都是顶好的,不瞒先生,人和人之间也是讲究些缘分的,我总感觉和那位世子夫人之间有些缘分的样子。」 说完她又自嘲道:「到底是老了,也开始信这些有的没的了。」 魏熙直接停下来,收起一路上的闲适姿态:「妈妈就不觉得,那位世子夫人的一言一行有些熟悉么?」 沈檀娘一惊,呆呆的说不出话,好半晌才道:「不止言行举止,连装扮喜好都透着些熟悉,这巧思和咱们家姑娘一样!」 衣裳都是一样的衣裳,规矩也都是大体的规矩。 但她的姑娘总有些巧思,装扮上带着些与别个不同的喜好,这些喜好就显出她的别出心裁来;再说这规矩,大体是一样的,但是每个人的韵致又是不一样的,他们姑娘的规矩是宫里头出来的老嬷嬷教的,那老嬷嬷见多识广,但对他们姑娘赞不绝口,她说姑娘把规矩融在了自己身上,不是个被规矩板正的木偶,而是浑身上下自然流露出的舒适正确姿态。 这两个,若说前者穿着打扮习惯因人而异,说不上谁就比谁强些,但后者光是锤鍊出这份气度就不是容易的事,特别是一些微小的习惯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2页 拿尺子丈量出的步子,大小长短可以一样,但些许习惯是不一样的。 午间的风带着熏人的热,沈檀娘的心跳有些快:「义叔说去送信儿的那个小厮是个姑娘易容来的,先生是怀疑那小厮便是……」 魏熙点头:「如果是大姑娘亲自教导出来的小妹妹,确实有几分可能。」 「所以您才做主收了徐世子的礼,对吧?」她算是明白过来了。 魏熙再度点头。 郎主对他恩同再造,留下他护住姑娘的安危,结果姑娘死了……这三年来,他没有一天不自责,但义叔的消息又让他活了过来。 他没说的是,在见到闻氏第一眼后,他竟然觉得是他家姑娘回来了。明明长相南辕北辙,声音也不一样,但就是莫名的熟悉感。 弄不清其中的关系,但就算是自己想多了,和国公府来往也没什么不好。 …… 说不管儿子的事是不可能的,何氏看了胖娃娃眼热的紧,天还没黑就催徐叡去仙藻小院:「现在去正好能赶上晚膳,快着点儿!」 她这儿子怕真是块石头做的,都二十七了,竟还像是没开窍一般。 没救了! 徐叡本来也有事要说,便没有推诿。 他进到仙藻小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闻予锦已经沐浴过换回了家常衣裳,正懒散的靠在玫瑰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髮,她的头髮又浓又密,引得人很想上手摸一把,只有摸一把才能确定是不是和看上去一样丝滑。 闻予锦吓了一跳:「您怎么来了?」 都好几天不来了,还以为不来了呢。她连忙躲进屏风后头,让蝉衣伺候她更衣,就是绾髮有些耗费时间。 徐叡本想说一句「无妨」,但想想如今二人的关系,她若是披头散髮确实不合适,便没说什么。 一刻钟过去,重新换衣绾髮后的闻予锦走出屏风。 菘蓝已经开始摆饭了。 严格意义上说,这还是两人头一回单独用膳。 「坐。」他声音清朗。 闻予锦乖乖落座,明明这小院子她住的更多些,但是他一来就成了主人。 女使们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徐叡摆摆手:「都下去。」 菘蓝看了一眼闻予锦,闻予锦点头后,才带着几个女使一起退出去。 「您来,是有什么事么?」 四周点了龟背纹的四角烛灯,光线不算明亮但却异常的柔和,她绾了髮髻,一张白净的脸庞脂粉未施,显露出天然去雕饰的柔美澹宁来。 徐叡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转到吃食上,他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吃了两口才慢吞吞的道:「没事就不能来?」 「咳咳!」闻予锦差点呛到,他说话为什么总是这样,但是态度还得端正:「没这个意思,您莅临亲至,这小院子都蓬荜生辉了。」 东家呀,可让我好好吃口饭吧。 徐叡嘴角一勾,快得他自己都没察觉:「吃饭,吃晚饭再说。」 那就是真有事了,闻予锦忽然燃起斗志来,上次陪着出去打猎得了五百两银子,他家还包住宿和医药费,待遇还是不多的,不知道这回是什么任务,奖励应该还丰厚吧? 他忽然觉得仪态仪表的重要性,看她吃饭,似乎有些赏心悦目。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何氏身边的廖婆子提着个食盒来了,她脸上挂着殷勤的笑,然后端出来两盅补汤来。 闻予锦的那一盅有红枣银耳莲子等物,开盖可见的甜羹,徐叡的那一盅就刺激了,竟然是鹿肉归元汤! 这已经很明显了,偏偏廖婆子还强调:「世子爷久病,刚好用这盅汤补一补。」 徐叡撂了调羹,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恶:「下去。」 廖婆子还嘱咐道:「您可一定要喝啊!」说完才笑眯眯的退了出去。 闻予锦憋得很难受,她想笑,又不敢笑,徐叡确实年纪不小了,她要是徐叡的亲娘也得着急抱孙子。 徐叡冷眼看着她眼里压不住的笑意,无端的升起一股烦躁来,直接道:「过两天我预备见客了,会有不少人来庄上,你也警醒些。」 闻予锦点点头,从他传出去「醒来」的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也确实该见客了。 徐叡又道:「从明天开始,我会宿在这里。」 「啊?好。」那你又要睡硬板小窄榻了。 …… 徐叡口中的留宿和闻予锦想的不太一样。 她原本以为他就是晚上过来,但第二天一早,他就像搬家一样,搬进来很多东西,正堂完全被他占用了,本来就不算大的卧室里还摆了一张书案,公文又把书案堆满了。 不光如此,相应的护卫也排班轮次的出现在小院四周,吓得大花都不敢进来了,徐叡的意思是他要睡耳房,这院子里可是连间厢房都没有的,他要睡耳房的话,女使们还得另外找地方住。 所以说,不分内外院的小院子,太不方便了。 忙碌一番下来,最高兴的便是何氏了,儿子他终于开窍了! 不光她这么想,连清明几个也是这般揣度,世子这老树要开花了。 闻予锦意外的见到了春分,还是瘦得很,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但脸色红润,完全脱离了枯枝败叶的迹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3页 连女使们都没屋子住了,他们几个更是没有的,所以几个趁着搬东西的时候给闻予锦请了个安之后,便退了出去。 闻予锦到这时才算是把徐叡身边的人,认了个大概。 徐叡躺在床上会客的时候,她多半是躲在外头的,有时候去何氏的院子,陪着她做做针线,心情好的时候下个厨,不过每次也只肯做一两道菜;有时候去窦氏的稻香小院,与窦氏说说家常,或者带着徐璎制香。 至于杨氏的晴日小院也是去的,总不好厚此薄彼,只不过去的次数少停留的时间也短,这样,她和杨氏都自在。 这一天她正在窦氏的院子里头,陪着两个侄女画画,外头忽然阴云密布,转眼下起雨来。 徐璎喜道:「终于下雨了,这闷了好几天可要闷死人了。」 徐珠也道:「是啊,这雨下得痛快,屋子里不放冰鉴也凉快的很。」 这稻香小院是最靠近稻田的一处院子,雨声一起,隐隐的还能听见蛙叫,此起彼伏的连成一片,不算吵人,反倒有几分熙宁闲适的味道。 不多时,杨氏身边的容妈妈来接徐珠,窦氏客套道:「这雨正是最大的时候,等小些再走不迟。」 容妈妈笑道:「多谢二夫人了,但这雨瞧着一时半会儿小不呢,趁着天黑之前赶回去,比抹黑回去的强。」 「倒也是,那你们路上小心着。」 「嗳!」 容妈妈应了一声,带着徐珠和她身边的女使出了稻香小院。 其实容妈妈说的没错,雨下了小半个时辰,天都要黑透了,也不见雨势趋缓的势头。 菘蓝几个也犯了愁,她们出来的时候可没带伞啊。这庄子里头的小院修的精緻,但真没有多大,总不好叫夫人留下来住一宿吧? 又等了一刻钟还不见蝉衣过来送伞,菘蓝已经有些急了。 「有道是大雨天留人,可惜弟妹新婚燕尔的,我也不好强留。」窦氏笑道:「刚才让雀梅翻了翻库房,找出来两把伞,凑合凑合也能用。」 闻予锦点头:「多谢二嫂了。」 只不过刚换的绣鞋怕是要遭殃了。 菘蓝接过雀梅递过来的伞,先撑开给闻予锦,那油纸伞不大,雨却又大又密,一人用也才面前遮住上半身和头脸罢了,断不能两人撑一把的,于是,闻予锦自己接了过来,示意菘蓝去撑另外一把:「你我各自撑伞,回去后再来接她们两个。」 菘蓝和丹若林檎点头应好,不成想林檎小声的发出一声惊唿。 闻予锦便顺势望过去。 激狂的雨幕中显露出个人影来,那身形,不是她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的蝉衣,而是徐叡。 作者有话要说: 九万字啦~ 第28章 这雨来的激狂,绵密如珠帘的雨幕之中,徐叡撑着一把棕色素面的油纸伞走在最前头,风是斜着的,吹动着雨珠子也是斜着的,他生得又高大,小小的一把油纸伞根本遮不住什么,远远的就到看他整个袍子都湿透了。 但是他的步子平稳又快,丝毫看不出狼狈,几乎转瞬之间就进了稻香小院。 他站在廊下,伞已经收了,髮丝上带着雨珠,先看了闻予锦一眼又对着窦氏拱拱手:「我来接人。」 窦氏愣了一下,跟着笑道:「行行行,快回去吧,知道你是个疼媳妇的!」竟然冒着大雨亲自来了,她不由得想起老徐家男人的好来,平日里冷着一张脸话也不多,但对媳妇还是体贴的。 徐策还活着的时候,比老三还要体贴。 她摸了摸女儿的发顶,不再去想。 闻予锦接过清明递过来的斗篷,又听着窦氏的打趣,不知怎么的,竟然红了脸,明知他是做样子,明明算不上一件极大的事,但看着他从风雨中走来,心里好像被什么拨动了一下,竟有些微微的颤。 像是微小的波浪,一浪接着一浪,直入心田。 菘蓝和丹若两个脸上都带着笑,世子爱重夫人,她们这些做女使的,日子也会更好过。 见闻予锦收拾好了,徐叡隔着斗篷去拉她的手臂,然后敞开伞,带着她一起走进了雨幕之中。 路上两人有些沉默,雨声仿佛是无言的交谈。 还是闻予锦先开口:「您怎么来了?把伞往中间斜一斜吧?」两人身高本就差着不少,伞又近乎全部遮在她的头顶,他的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徐叡直接道:「上来。」 闻予锦不解,上他背上去?可是这么多人,他的僕从她的女使都看着呢……但是又看到他浑身几乎快湿透了,于是,在他再次催促之后,她便不客气了爬到了她的背上。 颇有些一回生二回熟的架势。 「你撑伞,我背你。」徐叡说得天经地义,闻予锦一手撑着伞,另外一只手却摸了摸脸颊,那里有些发烫。 那天夜里,她浑身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而且逃命要紧,所以被他背着并不觉得如何,但是今天……两人的衣衫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她的前熊贴在他的挺阔的后背上。 她觉得安心极了,好像还有些羞涩。 不过演戏这种事,大概也是习惯就好了的。 他註定是她得不到的小白脸,千万不能想那些不该想的。 两个人回到仙藻小院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4页 她有斗篷裹着还好,他是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蝉衣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闻予锦吩咐清明备水。 两间耳房,一间徐叡住着,一间做了浴室,她看徐叡湿得厉害,便道:「您先去洗。」 徐叡却道:「你先。」 惊蛰在旁边看着,心道,要不干脆你俩一起洗呗? 徐叡警告的扫了他一眼,他才收起满脑子不该想的。 推让一番,还是闻予锦先洗,这回,她的速度特别快,生怕徐叡等得急了。 换好衣裳后,她回到寝室,耳房那边传来了换水的声音,而后没多久,他也洗好了。 徐叡穿过寝室去了另一侧耳房休息,而她也躺回到床上准备睡觉。 说来这床也是挺忙的,白天徐叡装病待客用,晚上她睡觉用,床单一天要换两回,怕是洗不了几次就要坏了。 狂风更助雨势,四下安静下来的时候,雨声也显得更大了。 她缩在被子里,听着雨水浇泼在屋檐上、地面上、叶片上,再翻个身惦记着那满树的青梅和蔷薇花怕是遭殃了,而后,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沉,第二天醒来雨小了些,但没停。 这样的天气容易助长懒散,菘蓝来叫起,她蒙着被子翻了个身,一副就是不起的架势,过了不知多久,又有人来拍她的后背,她不满的嘟囔道:「再睡会儿……隅时之前肯定起。」 「我来拿个东西。」 闻予锦一惊,怎么是他!她抱着被子翻身坐了起来:「什么东西?您自便!」睡个懒觉不算消极怠工吧?拿什么东西啊,吩咐女使来拿不好么? 徐叡却整个人都压了过来。 闻予锦一缩再缩,缩到床角,缩无可缩。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清冽的松林,像冬日里挂在枝头的霜雪,冷而淡,带着些高不可攀。 徐叡身体前倾,不停的在床榻上翻找,终于在即将触碰到闻予锦之前,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他后退一步站直了身体:「抱歉,夜里走得急了才落下,不放心女使,只能自己来了。」 不过,竟然睡到这个时辰才起…… 「哦……」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个人,还会解释了? 有进步。 他把东西揣进怀里,快步去了前厅,走着走着,想起她刚才的样子,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词——海棠春睡。 空气又湿又凉,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才将不该有的念头压下。 寝室中的闻予锦甩开被子,起床收拾,徐叡找的拿那东西,怎么好像是根木簪,秀气的很,虽然只看到了半截,但莫名的有些熟悉。 菘蓝带着丹若和林檎伺候她洗漱,闻予锦拿热巾子敷完脸后,问道:「蝉衣呢?」往常洗漱装扮的活计都是她来做,惊从昨天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 林檎道:「说是染了风寒。」 闻予锦去看菘蓝:「是真风寒还是假风寒?」她们两个住在一处,蝉衣的情况菘蓝最了解。 见她有瞬间的犹豫,闻予锦摆摆手:「不必说了,既然不想伺候,以后也别到我跟前了。」她是有些惫懒,但不是瞎子笼子,蝉衣昨天为什么没去送伞?是又到徐叡跟前献殷情了吧。 这点儿浅薄的心思,还打量谁不知道呢。 她和徐叡迟早是要分道扬镳的,她不想横生波折,但若放任蝉衣胡来,徐叡会怎么想?到底是她陪嫁来的女使。 得到这个结果,菘蓝竟然长长的吐出口气来。 蝉衣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之前也说过她好几回,但她嘴上答应着,转头又要去撞南墙,别说世子对她没有半分青眼,便是有了又能如何?身契还掌握在夫人手里呢。 夫人死过一次又醒来之后,虽然看上去还是天真柔善,但可不像之前那般好煳弄了。 只可惜,蝉衣跟在夫人身边几个月,到现在还没有看明白。 说到底,还是伺候的不用心罢了。 她不为蝉衣叫屈,但丹若和林檎还是被闻予锦的轻描淡写吓了一跳。 夫人不再用蝉衣,她们两个比谁都高兴,夫人果然什么都跟明镜一般呢。 白天一直下着雨,哪里都去不了,闻予锦腾出手画了幅图,她预备做些香膏来用,精油完全可以自己萃取,这些爹爹早都教过她,考工集里头也有描述,与她而言不算难。 当前贸易繁荣,市面上能找到番邦来的蔷薇水[1],但价格奇高,且并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的,她要买需得耗费不少功夫,远不如自己提炼的好。 她也是想试一试,如果能行,陪嫁里争取到的那两间铺子也许能扭亏为盈也说不定。 图刚画好,外头蝉衣就来了。 跪在地上求夫人高抬贵手,一身衣裳都湿透了。 闻予锦吩咐菘蓝:「带她下去,人可以犯错,但不能总犯错。我又不是要她的命,有什么好高抬贵手的?」丹若和林檎听了更加谨慎起来。 菘蓝撑着伞出去,把人拖走,恰好遇到了从前厅回到后头的徐叡。 徐叡扫了她们一眼,蝉衣吓得哭都不敢哭了,被菘蓝直接拽着走了。 她后悔,非常后悔,她虽然一直存了要攀高枝的心思,但苍天可见,她对着世子也就殷勤过三回……也没成事啊,夫人她怎么就容不下人呢。 回到不远处的小院子,她还有些不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5页 菘蓝嘆气道:「到现在,你竟还执迷不悟么?」 蝉衣道:「我学不来你那文绉绉的样子,还会往外蹦词儿了,我只知道咱们两个从八九岁开始伺候姑娘,到现在都五六年了,姑娘我是攀不上了,但是咱们之间,总归还有几分真情谊吧?」 「要是没有几分真情,你以为我愿意给你废话?」菘蓝找出来干爽的衣裳:「先把衣裳换了。」 蝉衣接过衣裳:「你帮我一把,将来你当你的一等女使,我奔我的前程不好么?」人都往高处走,她不明白她那里不对。 菘蓝看着她穿好衣裳,冷冷道:「来庄上也一个多月了,你见过田里头的莠草[2]么?」 蝉衣不解:「好好的,你为何说起野草?」 菘蓝直接道:「若夫人是天上的明月、庭院里的牡丹芍药,你便是地里的莠草,你说世子会放着明月芍药不要,去追逐野草么?咱们这些人,投胎是没投好,但是也有前程可奔,只不过不是你说的那种前程。」 蝉衣怒极,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你是说我命贱如野草,不配合夫人争?」 「是的。」菘蓝站了起来:「所以,你看你多聪明啊,就是没用到正地方。昨天下雨你久久不来送伞,我就担心你乱来,果然……」 蝉衣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你……你都知道了?」 「听说你直接扑到了世子身上,还被踹了一脚,对吧?」这么大的动静,谁能不知道呢?她直接道:「你也别叫屈,要我说,你如今的处境一点儿也不委屈,且好自为之吧。」 怎么能不委屈?蝉衣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她今天不是真生病,而是在屋子里躲羞呢。 她摸摸胸口,似乎现在还疼着,原以为世子能扶她一扶的,没想到…… 这下可好,弄得谁都知道了,好差事也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叡:来接你一回,就从老白脸变成小白脸了,怎么,看上我了? 闻予锦:我错了,以后还是叫你老白脸吧。 徐叡:你也太能睡了,我家的猪都不敢这么睡。 闻予锦:你家的猪也没我会赚钱啊! ~~~ 註: [1]宋人赵汝适《诸蕃志》卷下「志物」之「蔷薇水」,实际上是精油。 [2]狗尾巴草 ~~~ 感谢在2022-04-18 18:28:08~2022-04-20 12:0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气不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ermettr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到了夜里,雨终于停了。 空气中瀰漫着浓重的水汽,院子里的蔷薇花瓣已经碾落成泥,闻予锦不由庆幸之前采了许多。 徐叡今日不需要会客,因为雨天山路滑也没有外出,日入时分,他从前厅回来。 薄薄的细篾帘子被挑起来,闻予锦正在等着他,含笑问他:「摆膳么?」 徐叡挑眉,看来她早有准备,于是点头入座。 两人对坐着,男的卸下淡漠严肃,女的向来温柔动人,一顿饭吃的不疾不徐,任谁看了,都是一对登对爱侣。 菘蓝再次感嘆,蝉衣最大的毛病不是没有自知之明,而是太心急了。姑娘投湖自尽的时候,她急着要调到别出去,现在想奔前程,又对着世子锲而不捨……就算要奔,也没有这么急的。 连等都不愿意等,她难道没看出来,世子这张表情寡淡的脸,只有在对着老夫人和夫人这等至亲的时候,才会略微好一些么? 说他有多爱重夫人也不尽然,但至少已经把夫人划归到了他的羽翼之下。 夫人呢,不知心里是不是还在惦记着钟家三郎,多少有些没心没肺的样子。 饭后,徐叡和闻予锦各自洗漱后歇下不提。 好像某种约定成俗,而后的七八天里,徐叡不必在寝室装病,已经能在前厅待客了,但都会在日入时分回来用饭。 徐叡好像越来越忙,这一天,竟来了两个传旨的小内侍,一家人跪在地上接旨,原来是太后娘娘听闻徐叡病癒挂念的很,偏南山路途遥远,她不能亲自来探望,只好送些补品来。 是道口谕,听得闻予锦头皮发麻。 徐叡何德何能,敢让太后娘娘屈尊探望? 果然,徐叡接了旨意后,便与何氏商量启程回京。 何氏还有些不舍,回去又要应对那一堆污七八糟的事儿,但也出来快两个月了,家里总放着老头子一个人也不是事儿,回就回吧。 于是,女眷们收拾起来。 杨氏心里是欢喜的,这南山不比西山,沿途全是农庄,连个寺庙道观都没有,便没有达官显贵来上香,想结交些贵人也是不能的,回到国公府,别的不说,女儿至少能继续上课了。 两个孩子显然很不舍,闻予锦也不舍,连同大花也有些流连之意。 然而,再不舍也得回去。 隔壁江家的人听说他们要回京,还特意来过一回。 只有沈檀娘带着两个孩子,这回目标就直接了,她拜见何氏之后,就来到闻予锦这头,奈何院子小,里里外外都是收拾细软行李的人,她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闻予锦一脸歉意,拉着她到院子里的葡萄藤下略坐,沈檀娘受宠若惊,这完全没把她当僕人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6页 几个婆子来来回回,手里都是沉甸甸的行李,闻予锦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她要带走的。没想到来的时候双手空空,回去的时候竟然多了这许多的东西。 有两个婆子不小心撞倒,露出里头的时令花瓣来。 沈檀娘笑道:「您这是要?」这花瓣可不少。 闻予锦笑道:「预备蒸些花露来。」 「蒸?」 「对。」 简单的对答却让沈檀娘一怔:「娘子所言的花露是用蒸的?」 这位世子夫人说蒸?可是她想的那个蒸? 她皮肤依旧白皙,但眼角已经爬满皱纹,被这样殷切的眼神看着,闻予锦犹豫极了,可还是道:「正是,不瞒妈妈,这庄上所有的花苞都被我採摘干净了,回头势必是要折腾出一番样子来的。」 她既然打算做香膏、香露,开铺子,这要瞒也是瞒不住的。 沈檀娘压下心中的情绪,做出平静的样子来:「可是番邦进贡的那种,娘子可有玫瑰花?」 随着蔷薇水、玫瑰露的风行,玫瑰的价格水涨船高,有不少稀缺品种还要从外邦引进,价值不菲,但用这种玫瑰蒸出来的花露精油,似乎产量也更丰厚。 闻予锦摇头:「先用蔷薇和其他的花木试试,有些药材和种子也可以。」 沈檀娘差点脱口而出,家里还有好几个玫瑰蔷薇园,不过想起那些不是在淮南就是益州,就是要运也需要些时日,何况她愿意给人家还不一定愿意收。 她暗怪自己年纪大了,也愈发急了。 明明是来试探的,怎么竟上赶着要送花? 于是,她只道:「娘子成竹在胸,想来是错不了的。」 也不怪她急,因为会蒸花露的她也只见过一人会。 她家姑娘自小养精,有一回儿家下採买的婆子买来了两广路贩卖过来的蔷薇水要给姑娘用,结果郎主满是嫌弃,最后亲自置办了几处园子,专门种植各种花木,看得魏熙心惊肉跳,那都是钱啊! 这般烧钱又是为哪般? 一直到后来,鲜花有了,郎主亲自设计了蒸馏器,着匠人打造,最后一车一车的花瓣全部变成了花露和精油,他们才知道原来所谓的蔷薇水还可以叫做精油。 郎主并没有以此牟利,这些多半都留给姑娘和她们这些伺候的用了,她现在还收着几瓶。 为着这个,郎主还编了一套香谱,其中不仅包含了花露精油,还有药材精油。 竟有些对上了。 她觉得这或许是断定这位世子夫人和她们姑娘有没有关系的,一个转机。 毕竟那蒸馏还是什么的法子,到现在也没听说哪家会做的,现在这些酒肆酒坊里卖的也还都是发酵酒,而不是蒸馏酒。郎主是一直喝蒸馏酒的,但是同样没有以此牟利,甚至除了周围亲近之人,都不知道有这种酒。 这似乎仍旧是一门无人精通的技艺。 郎主称之为小道,哄女儿开心的,但她们这下僕人可不这么觉得;而现在,这位世子夫人竟然也会……她才十五岁,难道是个比郎主还要厉害的天才不成? 要么,就是她真的和姑娘有些渊源。 暖风吹得葡萄藤摇摇摆摆,两人的视线有瞬间的交汇又迅速错开,沈檀娘起身告辞。 闻予锦站起来,目送她离开。 她借着魏叔叔的手段料理了裴靖川,现在又不直接相认,似乎有些过河拆桥的嫌疑,但爹爹说了,即便是至亲之间也不是所有的秘密都要坦露。 思来想去,她还是不敢说,起码现在不敢说。 说出来,他们就一定信么? 话本子上杜撰出来的人物都会被火烧死,何况是她? 守得住的才是秘密,多一个人知道都是危险。 ……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出发了。 因为徐叡「久病初愈」,自然要乖乖坐马车,闻予锦站在马车外头有些抓瞎,何氏让她和徐叡一乘,徐叡却早早把帘子关上了,一副闲人免进的姿态。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恩爱夫妻不装了呗? 行,那我走? 她刚转身,身后传来徐叡的不动如山声音:「上来。」 这僱工有些消极怠工啊,不赶着,她就不知道自己上车? 闻予锦踩着脚凳登车,后头杨氏和窦氏也各自带着女儿准备好了,徐叡跟清明点点头,队伍便向前驶去。 魏熙和沈檀娘站在自家庄子的门口,目送他们渐渐远行,直至消失不见。 魏熙慢悠悠的道:「得有耐心啊,也别过于期待,三年都过来了,往后没什么不能过的。」 沈檀娘点点头。 …… 马车上,徐叡维持着看书的姿势,闻予锦则捧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车晃晃悠悠的,两人一人占了一侧,颇有些泾渭分明的样子。 刚开始,闻予锦还是紧张的,毕竟车厢就这么点大,又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一直小心观察着东家的神色,见他完全没有理会在意自己的意思,才拿出来话本子做消遣。 而话本子实在是太好笑了,没多久,她的脸上表情越来越丰富,最后变成想笑不能笑,憋得脸都红了。 徐叡的心思并不在书本上,而在即将要应对的京中局势上。 但闻予锦这个人,存在感好像有些强,平时安安静静的坐着都叫人无法忽视,何况现在憋笑憋成这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7页 他不由的瞥了一眼闻予锦的方向,视线从她脸上下沉到她手上的话本上,跟着眉头一皱。 现在的话本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书名也越来越露骨了,竟然叫什么《冷面官人独宠我》,他忍不住轻咳两声。 然而,已然入迷的闻予锦根本就没听到。 徐叡想想她的年纪,似乎确实是耽于幻想的时候,但她既然是自己的僱工,自己这个当僱主的也不好视而不见,他决定拨乱反正,好好给她讲讲其中的厉害,免得她将来被骗,自己这个当僱主的脸上也无光。 他再次清了清嗓子,刚预备开口,谁知马车忽然就是一阵颠簸,幅度之大,让处于车厢尾部的闻予锦整个人都颠了起来。 闻予锦吓得惊唿,整个人向前方倒去。 下一瞬,她的脸撞到徐叡的胸口,疼死她了;而徐叡本来大手一伸,看样子是想闻予锦一把的,谁知她手里的话本子会脱手,还煳了他一脸。 闻予锦连忙爬起来坐正,徐叡也把话本子从脸上拿开。 她讪讪的笑道:「抱歉抱歉。」 「呵。」徐叡冷哼一声,浑身肉眼可见的开始冒冷气:「以后不要看这种话本子,都是骗人的。」 「啊?」她当然知道是骗人的啊,主要是里面的描述导致她槽点满满,她才一直看的,但看着严肃起来的徐叡,她连忙点头:「嗯,不看了不看了!」 徐叡直接将话本子没收,然后掀开一侧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闻予锦也顺势向外看了一眼,待看清楚外头的人之后,整个人气势都变了。 可真是,冤家路窄。 作者有话要说: 徐叡:谁是冷面官人 闻予锦:你啊 徐叡:…… 第30章 临近午时,天气愈发热了,徐叡索性将车帘挂起,还能有风进来。 外头清明正在禀报:「自称是给事中裴家的家眷。」 「哪个裴家?」 清明:「就是那个……那个私吞媳妇嫁妆的那个裴家啊。」犯事的是裴靖川,但一家子人都脱不了干系。这一家的男人该入狱候审的入狱候审了,该被申饬的被申饬了,有官职的也被撸了个干净,这马车里头剩下的都是女眷了。 只是没想到,她们还敢自称是给事中的家眷,裴靖川的亲爹是做到了这个位置,但是现在不是已经被撸了么? 徐叡似乎心情不错,就听到闻予锦气势汹汹的道:「这种人家,怎么还有脸出来。」 徐叡眉头一挑:「不光有脸出来,还敢自报家门呢。」看来处理的还不够。 这下,换做外头的清明不解了。 世子和世子夫人,不愧是夫妻,连对一家子过街老鼠都同仇敌忾。 是同仇敌忾吧?怎么觉得世子夫人对裴家,有些敌意呢? 闻予锦:「怎么说?是她家的马车撞了我们的,还是我们撞了她们的?世子身上都被撞出个大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当小人真开心,她就是不想息事宁人。 大包? 徐叡摸了摸被撞的胸口,是挺疼的。 始作俑者还在这儿给他叫屈呢? 清明:「这狭路相逢,她们的马车速度更快些,王十五怕撞着人,已经勒马靠边停了,但是对方好像没瞧见咱们,许是行车扬尘大也是有的。」 他看出来世子和夫人的意思了,所以这回的是话里有话,声音又大,就不信对方听不到。 世子这次回城可没瞒着人,马车上带着大大的「徐」字呢,这车舆的形制都不是布衣能用的,对方若是个晓事的,早该下来赔不是了。同朝为官,高品阶的可以礼让,身为低品阶的也可以被礼让,但你要是不领情,那真就是无礼了。 但对方真就不下来,甚至还预备错过身,继续往前走。 不过,路就这么窄,只能容纳一乘马车通过,裴家的马车要想安然过去,徐家的马车就得避让到路边的野草斜坡上去。 徐家自然不干。 没办法,那头裴夫人只得下车:「不知是都指挥使大人的车驾,适才多有惊扰,还请大人恕罪。」国公是爵位,世子也是虚衔儿,只有殿前司都指挥使是实实在在的。 李氏知道徐叡统管着殿前安危和半个禁军,是从二品的天子近臣,平日里嚣张暴虐杀人如麻,但官家最多申饬两句便轻轻放下,这样的人,别说是现在,便是从前他们家也得罪不起。 陪过不是以后,她便静静的等着。 早听说这位大人性格喜怒无常,这只是等而已。 日头轮转到天空正中,照在人身上,连个影子都看不到,李氏站在滚烫的地上,没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脸颊也被晒得通红。裴家的马车里探出个头来:「娘,他有意刁难,咱们便是再低服做小也是没用。」 李氏回头,见儿子已经下了马车:「谁叫你出来的?快回去!」 江氏那小娼妇死了还不依不饶,害得她丈夫和儿子的官都被撸了,其他两房也受到了影响,此生怕是升迁无望,她卖宅子不惜血本才将儿子从狱里捞出来,正预备今天出城。 担心东西门出城再遇到熟人,他们特意选了南门,不成想遇到了拦路的阎王。 裴靖川一出来,闻予锦浑身的杀气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要不是徐叡冷冷的扫了她两眼,她是真的想下去捅了裴靖川,就像那天,他把自己推进金明池一般。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8页 徐叡冷眼旁观:「你很在乎他?」 闻予锦一怔,恨,确实是在乎的一种。 徐叡的眸子幽深如海,带着凛冽的寒意,她不敢迴避也不敢欺瞒:「我听婆子说起过这个人,他做的那些事让人厌恶,败类,人渣。」裴靖川的事情不是秘密,谁听了不厌恶? 徐叡转过头去看裴靖川。 短短一个多月,昔日闻名京中的端方君子瘦得脱形了一般,原本宽阔的肩膀也变得瘦弱不堪,哪里还有一点曾经的样子,他站到李氏身前:「娘,你先回去。」 李氏拗不过他,回头进了马车,裴靖川对着徐家的马车揖了揖:「请徐大人行个方便。」 又等了好半晌,徐家的马车里头才露出一截健硕有力的胳膊,徐叡靠近车窗,露出半张脸来。 「你是哪个?敢要我给你行方便。」 这话很是有几分张狂,但徐叡的声音偏冷,语调轻蔑,仿佛是在说最平常不过的一件事,裴靖川只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和羞辱。 这位世子果然不讲道理! 刚才就应该撞死他们! 车厢里的闻予锦眼睛一瞬不错的盯着裴靖川。 毕竟缡三载,她曾经又是那样的喜欢他,关注他,即便二人没有发生肌肤之亲,她也能通过一些细微的动作判断出裴靖川的心思。 她觉得……裴靖川,要跳了。 他这个人啊,最好面子,最受不了别人的轻蔑。 可是,又凭什么呢? 难道这些日子以来,他还当自己是人人赞誉的东京裴郎? 果然,外头的裴靖川受不了了。 他梗着脖子和徐叡对视,然而徐叡只留给他半个下巴,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简直岂有此理! 反正已经这样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家里头除了亲娘还在为他奔走,待他依旧如故之外,便是亲爹都对他动辄打骂了,其他的亲戚就更不用提了,连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非卿不嫁的表妹都抛下了他…… 这些日子,无论是在狱中还是家里,他都受够了别人的冷眼,他不想受了! 娘以为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他就能重新开始生活了,但那是他想要的生活么? 现在这种形如过街老鼠的样子,他恨不得立时死了。 要不是担心他娘受不住,他早就自尽了。 现在正好,这个徐世子不是嚣张跋扈么?那自己便再送他一份儿大礼吧!纵马行兇,撞死一车妇孺,官家还能包庇继续你不成? 他堵上了亲娘和车上亲妹妹的性命,打算一起结伴去地下,却低估了徐家护卫的能力。 早在他要发作之前,护卫们就做好了防御的准备,裴靖川纵马上前,徐家的护卫直接斩断了马前蹄。 「噗呲」一声,血溅了出来,在半空中扬起一道不算短的痕迹。 裴家的马车向着侧前方倒去,一车人全部摔倒在地。 马儿发出一声吃痛的嘶鸣,扬尘满天。 徐叡抬手掩住口鼻,一脸厌恶:「脏了,收拾一下再往前。」 仿佛这些人在他眼里真的如同蝼蚁一般,还要反过来嫌弃蝼蚁脏。 裴靖川摔得最狠,气得眼睛都红了,他声嘶力竭:「你简直目无法纪、草菅人命!我跟你拼了!」 他早就抱了必死之心,之前远远的便看到一袭马车队伍,便直接纵马撞了过来,撞死一个是一个,能拉一个垫背的也好。 只是没想到,这队马车是梁国公府上的,车上打头坐着的还是那位阴狠的徐世子。 他不甘心! 但刚才驾着马车都没能成事,现在自己一瘸一拐又怎么能成事呢? 他很快被徐家的护卫架了起来。 徐叡平静道:「带他去京兆尹,看看究竟是谁目无法纪,放他出来的。」 裴靖川还在咆哮:「狗贼!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我跟你拼了!」 「我是杀人不眨眼,但你却不配我动手。」见裴靖川怒目圆睁的瞪着他,他云愈发的云淡风轻:「我嫌脏手。」 更因为,你的报应还远远不够。 沾染的血迹清理的差不多了,马车前壁的帘子拆下来要换新的。 就是这个空隙,闻予锦毫无遮挡的、冷冷的看着裴靖川。 本来还在暴跳咆哮的裴靖川忽然愣住了。 一股冰寒之气从脚底爬上来,慢慢的游走到他的心脏。 这位妙龄女郎是谁? 他确定没有见过她,但为何又让他觉得熟悉……她看自己的眼神,竟让他无法站立……明明无冤无仇,自己为何会心虚,会害怕? 惶恐不安之间,他竟然想起了被他推下水的前妻。 他的唿吸不由一窒,思绪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场譁变。 难道今天的一切,都是冥冥中的报应么? 帘子很快换好了,厚重的布幔换成了轻薄的笭帘。 有了车莲的遮挡,马车上的人很快看不见,但裴靖川还是觉得冷,无端的无法克制的浑身打颤。 恍惚间,像是江氏从池水中爬了出来,要找他索命。 出事之后,表妹弃他而去,他其实是后悔的,后悔亲手杀了江氏,如果江氏还在,无论遇到什么,她一定不会不管他,如果江氏还在,她家里也不会突然冒出来一群人要抢到手的嫁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9页 他闭上眼睛,想起自己为了和表妹再续前缘,一直冷落江氏,想起过去种种…… 终究是,回不去了。 裴家马车上所有的人都被押解起来,裴靖川呆呆的,任由护卫们施为,连李氏和亲妹妹喊他,都听不见。 马车再度行驶起来,后头的何氏本来想凑个热闹又缩回去了,杨氏和窦氏更是不敢,这才是老三本来的样子,这个时候,千万别上去惹他。 闻予锦还沉浸在之前的情绪当中。 好不容易才把他送进去,他竟然又跑了出来,想隐姓埋名重新开始? 凭什么?人渣也配? 「在气什么?」徐叡问。 闻予锦:「气那人亲口雌黄,明明是他故意驾车撞上来,还反过来推倒我们身上,什么瓷都敢碰。」 徐叡慢悠悠的道:「我还以为你看上他了。」 「怎么可能?我又不瞎!」说完,差一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曾经的自己,可不是瞎么? 这么一闹,她紧绷的情绪略微缓和。 徐叡丢给她一本前朝药王所着的《千金方》[1]来。 「这……」我为什么要看这个?我都背下来了好么?虽然不敢下药开方,但是药方还是看得懂一点的,爹说了,这叫基础素养,什么都会都懂一点儿,别人就不敢矇骗你。 徐叡:「我的意思是,只要你不看那些奇怪的话本子,看什么都行。」 明明是沉静端庄的淑女典范,怎么会看这种无脑的话本子? 闻予锦觉得他误会了。 可是,她也没必要解释,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女孩,会被话本子上的故事吸引进去,想这想那的,她只是被里面的奇怪逻辑逼得想吐槽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1]药王孙思邈的《千金方》 第31章 因为这一番「偶遇」,一众人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 各回各院,闻予锦跟着徐叡回了凝和。 在小院子住久了,一回来就觉出国公府院子的开阔了,见他们回来,立时有婆子女使迎上来,伺候二人沐浴洗尘。 闻予锦没推辞,黄土路面的扬尘可不小呢,不用想也知道是灰头土脸的,何况还出了一身汗。 两个人不用谁等谁,直接各洗各的。 洗完之后,闻予锦用了一小碗瓠叶羹,就抱着砂糖冰雪小元子不松手了。 徐叡估计去了书房,她这边自在的很,吃饱又凉快过来之后,甚至还睡了一觉。 待到晚膳时候,徐叡踩着点儿到了。 许是主家两个月才回来,厨房的大师傅也牟足了劲儿要表现一番,晚上的菜色特别丰富,两个人安静的用了晚膳。 徐叡道:「明天一早,你和我一起进宫。」 闻予锦点头,难为太后的那道口谕里头还带着她,她当然不能不识抬举。 徐叡又道:「另外,府里人多眼杂,今晚我宿在你这里。」 「……」本来松懈着的闻予锦一下子紧绷起来,不是应该各自睡各自的大床么?这里屋子可多了,但还是点点头:「好。」 是让她是小弟呢?当然是大哥的房子,他想住那里住哪里了。 菘蓝几个听了,笑眯眯的退了出去,还体贴的给他们关上了门。 因为世子不喜欢人太多,她们便也不靠前,如今更好了,她们也不用在小榻上了。当然守夜还是要守的,万一里头要水呢,不过说来也怪,世子和夫人好像没要过水? 半夏见到菘蓝回来很高兴,跟着姐姐长姐姐短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临了忽然发现蝉衣姐姐没有跟着回来。 菘蓝示意她禁声,离得远了些才给她其中的道理。 半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不能学蝉衣姐姐,要不然就会被丢在庄子上流放,呜呜呜,太可怕了。 …… 四下的灯渐渐熄灭一些,周围景物变得暗淡,好在一轮缺月悬在天上,渐渐要圆满起来,闻予锦这才想起来马上就八月十五了,果然也该回来了。 白日里的燥热已然退去,细小的虫鸣声喁喁切切,好像在催人入眠。 这间寝室要比庄上的大上许多,还分里外间,虽说是敞开无门的结构,却好歹有墙隔着。 徐叡熄了烛火:「安置吧。」而后便主动去睡了外间的小榻。 闻予锦「嗯」了一声,却鬼使身材的问了句:「脚能伸开么?」她想起庄子上的那张小榻来,那时候他连腿都伸不开:「嗯……我是担心您睡不好,明天再没精神。」明天可得惊醒着些。 徐叡似乎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到:「能。」 多年的征战习惯,与他而言,能不能睡好不是环境的恶劣与否,而是潜在的危险距离。 这府里的钉子不少,动又是不好动的,他要与闻予锦扮演恩爱夫妻,少不得要给当她几日的守夜丫头了。 闻予锦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唿吸声渐渐规律均匀。 徐叡自嘲的勾了勾唇,而后也进入睡梦之中。 ……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各自穿戴起来。 闻予锦穿好大袖衫,转过来看徐叡,因为尚在病中还不能当值,所以并没有穿官服,而是穿了一身甘石色的圆领袍,配上玉带单靴,消减了三分锐气,倒有些像是文人雅士,但闻予锦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0页 她大着胆子走到徐叡跟前,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 徐叡不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闻予锦:「您有没有觉得,您现在的脸色过于红润了呢?」这可是在病中啊,就算演戏也得做得真一点吧?之前瘦成一根麻杆,现在就骨肉匀称面色红润了? 徐叡:「孙茗去营里头了。」之前要易个容什么的,都是他来操持。 闻予锦毛遂自荐:「世子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试一试。」 徐叡刚要答应,就见闻予锦笑眯眯的道:「不贵,只要十两银子,用好了,您下回再来。」但下回可不是这个价儿了。 徐叡:……真有你的。 「没记错的话,京中最好的喜娘妆娘也就是二到三两银子,你这是在敲诈。」 他面色无波,闻予锦属实看不出来他生气与否,只解释道:「这不是她们都不在么?就算在,她们有我这么可信么?再说了,贵有贵的道理,一分价钱一分货,您试试就知道了。」 徐叡鼻子哼出个音:「动作快点。」 这就是同意了,闻予锦喜笑颜开:「您就瞧好吧!」 说着,就找出来她一套的家把什,一把将徐叡按在了她梳妆用的椅子上,然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么紧张干嘛,我手里拿的又不是刀子。」 徐叡确实紧绷着,她清甜的气息盘旋在他的周身,她靠得这样近,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口脂,并不十分红,但看上去很有光泽,还有,他甚至能看清楚她皮肤上细小的绒毛…… 天还没全亮,但是室内烛火明亮,这样看她,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不能再看了,徐叡干脆闭上眼睛。 闻予锦嘻笑道:「您还挺配合,知道我要处理眼睛啦?放心吧,马上就好了。」 她手上调了一些接近肤色的膏,用无名指晕开涂在他的脸上。 而对于徐叡来说,闭上眼睛,等于摒弃了视觉,却无形的放大了其他的感官,比如在他脸上不停游走的手…… 脸还不够,她甚至继续向着她的脖子、耳朵动手。 「够了!」徐叡忽然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对上茫然无措的闻予锦,她竟然还不知道哪里错了?还当小时候一样么? 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干嘛? 闻予锦确实没明白,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忽然就变了脸,她也来了气,她仰着头看着他:「够了就够了!虽然只弄了一半,但是五两银子你必须给!」 她把镜子移到徐叡眼前:「你自己看,脸和脖子两个色儿,我都知道做戏做全套,您怎么这样啊!」 徐叡嘆气,镜子里男人是他?一脸蜡黄,确实和脖子不是一个色。他坐回椅子上,闭上眼睛:「来吧。」 闻予锦嘟囔道:「视死如归也就您这个样子了吧,真的是。」 好在后面耗费的功夫确实不长,闻予锦的手指换了刷子,徐叡也不觉得难捱了,仿佛只过了一小会儿,闻予锦便叫他睁开眼睛。 「现在再瞧瞧。」 徐叡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人还是那个人,但确实不一样了。脸颊坳陷进去,眼底青黑,纯色惨白,竟有些像是肾水不足的样子…… 看着一脸等夸的闻予锦,他心里嘆气罢了罢了,怕是她对病入膏肓的理解力就是这个样子了。 化好妆,两人整理衣着,便联袂出了院子。 大门口,徐赟和何氏已经等着了。 一见前头的儿子,何氏唬了一跳:「你昨晚干什么了?」她也没送鹿鞭汤啊,这小子自己造业啊!竟然不知道节制,她是盼着抱孙子,但更在乎儿子的身体啊! 徐叡一看就知道误会大了。 但……这是不能解释的。 徐赟显然更明白一些,直接问道:「孙茗回来了?」昨天见他还不是这般模样。 徐叡没答,冷声道:「时辰不早了,登车吧。」 还是他和闻予锦一辆马车。 见人坐定之后,他问:「你是不是下手过重了?」 闻予锦:「有么?应该不至于,到了太阳光下就自然多了。」她有数呢。 「不行,再处理处理。」他可不想顶着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进宫。 「行行行,我这里售后也是极好的。」客户不满意,那咱就改!不过工具都没带,只能上手了。 她弓着腰挪到徐叡身旁,马车晃动,徐叡伸手扶了扶她的腰,然后就没松开,因为闻予锦的手不稳,她还狡辩道:「是马车太晃了,不关我的事。」 徐叡的脸越来越冷越来越臭,早知道就不该听信她的片面之词,现在好了,一张脸也不知道被揉搓成什么样了,偏偏还不能洗掉。 「好了!」闻予锦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东家叔叔虽然脸臭,但是应该还不至于生气,要不然他怎么还稳稳的扶着自己呢,她主动挣脱开来,回到另一侧坐下。 徐叡的脸更臭了。 腰这么细,一看就不能打,就不知道多吃点儿? 马车停了下来。 徐赟是去上朝,徐叡和闻予锦则是去拜见太后,两辆马车停靠的位置都不一样。 小内侍带着他们进了慈明殿:「太后娘娘还在用膳,劳烦世子爷等上一等。」 徐叡点点头,露出孱弱的样子:「不敢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1页 那小内侍小心的抬头瞟了一眼,哎哟,这位世子爷莫非真的转性了?什么时候对人这般有礼起来,还有他的面色,确实不算好。 看来这病是真的了。 他不敢耽误,连忙去找太后娘娘復命。 然而,一直到日禺时分,太后娘娘才召见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2 18:00:17~2022-04-23 18:0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ermettr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殿中燃着龙脑香,丝丝缕缕的青烟顺着秀丽精緻的鸾鸟炉中缓缓升起,裊裊飘散在空气当中,椒香四溢,薰染出别样的一方天地。 殿中四角摆了足足的冰鉴,一进来就感受到温度骤降,徐叡和闻予锦走到中间,乖乖跪下。 太后俯视着他们。 她今日穿着家常的衣裳,但通身的顺圣暗红色,像极了压抑着的火焰,她脸上明明噙着笑,闻予锦愣是感受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何必行如此大礼?快坐下!」太后笑得愈发和善了:「瞧瞧你这一身的病容……啧啧啧……好好的,竟遭了这么大的罪……」瞧上去确实不大好,脸颊都瘦得没肉了,难道之前都是自己猜错了? 兵符不是他盗走的? 「这身体可得好好调理才行,不能疏忽大意了。」 徐叡又站起来谢恩,太后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姿势,而后才摆摆手:「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干什么?」 见闻予锦呆呆的坐在一旁,头都不敢抬,太后又笑道:「不过,这个谢也是当得起的,这么好的媳妇果真给你沖好了,我这媒做的可还行?」 这下,闻予锦也跟着起来谢恩。 谢谢您嘞,我这寡妇没当成,还换了个新东家。 太后仿佛兴致不错,一直都有话说,不过,很快来了名小内侍,说是官家听说徐叡来了,要见一见。 呵,活像自己会吃人一般,这是刚散朝会就急着救人呢,太后随意的摆摆手道:「应该的,你且去吧。闻氏留下陪我就够了。」她正巧也有话要问。 徐叡告辞离去,临了看了一眼闻予锦,希望她能见机行事。 闻予锦都没敢看他。 他一走,太后脸上的笑就消失了:「你们相处的如何?」 闻予锦:「尚可。」 「可有圆房?」 闻予锦抬头,婆母都没问过这个问题,太后她……于是连忙道:「还不曾,世子他身体有恙,还不能……」 「行了,瞧把你羞的,难不成真的动心了?」 闻予锦连忙保证道:「不敢,世子他冷冰冰的,看着就害怕……」 这话,太后倒是信。 徐叡这人克兄弟克妻,过往不是没有人给他送过美人,但他都拒了,传言都说他是有什么隐疾,且他行事张狂无忌,整日寡淡着一张脸,寻常小娘子看了都要打憷,更没有投怀送抱的胆子。 不过,这个闻氏能在身边两月之久,似乎也有几分本事。 …… 另一头,徐叡跟着小内侍来到圜山亭中。 暖风习习,处在湖水中央的圜山亭更是八面来风,吹得袍角猎猎作响。 亭中往水上延伸出一块儿平台,徐叡过来的时候,官家正在上头钓鱼。可惜水太清,鱼又太聪明,一时半会儿不见有鱼儿咬钩。 见徐叡来了,官家丢了鱼竿,回到亭中,诧异道:「真病了?」装病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数月前,他从马背上摔下来,一个弄不好是真的会摔死或者摔残废的。 这小子胆子大敢真摔,但那一摔已经够了,总得给徐大牛留个后。 官家嗟嘆两声,又将他细细打量,难道是装病期间暗里行事,才把身体糟践成这样? 「好小子,你为朕做的,朕都记得。」 徐叡很想说您想多了,但想起亲自动手在他脸上涂抹的闻予锦,犹豫一瞬后方道:「臣无碍,休养几日便可。」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曲折的连廊,官家问他:「太后可有为难?」 徐叡:「不曾,还没说几句话就出来了,留下闻氏应付着便罢了。」 官家便笑了,瞧他这样,怎么品出几分为闻氏不平的意思?不过也不点破,只问:「那闻氏又如何?」 徐叡:「已为我所用,尚能掌控。」 官家回头,看着年近三十的徐叡一时竟然哑然,好半晌才道:「看来还不甚满意。」掌控是御下之道,如此说来,他与那闻氏竟是没有半分儿女私情了?听说那闻氏相貌不俗。 徐叡点点头:「尚可罢了。」 官家指着他:「你呀你,之前总不成亲,弄得那些有女儿的勛贵之家惶恐度日,生怕你这洪水勐兽会看上他们的爱女。不过也不怪人家不肯,你瞧瞧你这样子,整日板着一张脸谁知道你肚里想些什么?」 难不成真的喜欢男人? 他是把徐叡当半个儿子看待的,让徐叡守着这宫门,说话更无须顾忌:「要是不喜欢闻氏,再赐你两个,之前是战事耽误了,这安定下也该生个孩子了。」 徐叡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扯到了孩子身上,官家年纪和他爹差不多大,自己抱孙子不就好了,怎么还操心到他身上了,他连忙推辞:「赐人就不必了,闻氏一个女人足够了……臣是说女人都娇滴滴的,一点儿也不抗揍,再来一个,臣实在是……应付不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2页 这竟然还苦上了?竟有男人不喜欢女人的,官家哭笑不得:「随你。」 反正,你爹比你急。 琐碎的事情说完,官家直接道:「去政事堂。」 徐叡一凛,知道有重要的事情要谈,连忙收敛了乱飘的心思,闻氏有些小迷煳但不算笨,太后那里应该应付的来。 …… 等到两人在丽泽门汇合,已经是午时一刻了,他们对视一眼,好像都有话说,但又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先后进了马车。 徐叡先上来,然后还拉了闻予锦一把。 等马车出了皇宫,在市井当中走了许久,徐叡才问:「如何?」 闻予锦有些累了:「让我继续监视您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动都要直达圣听,对了,府里头的几个钉子您知道么?」 徐叡:「嗯,先不动他们。」 两人回到国公府已经接近午时,饭后他直接去了书房,而闻予锦这边收到了闻家的拜帖。不用多想,必然是听说徐叡醒了,来讨更多好处的。 她不指望闻家,却又怕不见的话,闻崇再直接找上樑国公或者徐叡,便派了连婆子去送信儿,只说她身体不爽利,待过几日再邀请她们来国公府一叙。 主动上门和邀请着上门还是不一样的,曹氏应该等得,除非她是真有急事。 下午,早先让工匠打造的蒸馏器送了过来,她与何氏打了招唿后便直奔凝和院的小厨房,仪器虽然不大,但还是在专门用火的地方更安全一些,将仪器固定好之后,还需要冰来冷凝。 忙忙碌碌,等提取了一小瓶蔷薇水[1]和半瓶菖蒲水后,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夕阳挂在天边,似乎有些不舍留恋之意,将西边的半边天空都染成瑰丽的余烬红,闻予锦从小厨房走出来,不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看人动手和自己亲自动手是不一样的,好在没出什么差错。 回到寝室略微梳洗更衣后,恰好遇到徐叡回来用晚膳。 她脸上还带着热气熏蒸出的红晕,笑容似乎比往日的弧度更大一些,徐叡便猜测她今天心情不错。 饭后,闻予锦在院子里消食后,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去泡澡了。 蔷薇水的香气馥郁绵密,她如同置身花海,心情也好了许多,这一夜她睡得特别安稳。 徐叡却来回翻身几次才渐渐入睡。 …… 花露花水提取的很成功,闻予锦着人去採购来的药材、枸橼[2 柠檬]等物也差不多了,除此之外,她闲暇时也会在国公府的园子里,寻找那些可以提取出精油的草木,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徐叡回来的时候,她正在端坐在桌上,完善她的店铺改造计划。 桌上还放着那两间铺子多年以来的帐本收支,她皱着眉,一手支着下巴,眼神有些放空。 徐叡轻咳一声,闻予锦从神游中缓过神来,连忙站起来:「您回来了?」 怎么白天回来了? 徐叡点头:「回来歇个午觉。」 闻予锦也正有此意,见徐叡去了外间小榻,她也到大床上躺着,外头知了叫的热烈,但闻予锦一点儿也不嫌烦,刚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菘蓝轻手轻脚的来叫你,怕她白睡多了晚上再睡不着:「江姑娘来了。」 闻予锦恍恍惚惚,还以为这个「江姑娘」是说她呢,缓了半天才想起来是江采苓。 她慢腾腾的起来,轻手轻脚的换衣梳妆,而后离开了寝室。 菘蓝是头一回看到徐叡宿在外间,但闻予锦不解释,她也没问。这又不是她该管的差事。 花厅的如意纹裙板长窗洞开着,门口悬着斑竹帘,角落里还摆着冰鉴,有风进来的时候,吹动着凉气来回飘荡,是个待客纳凉的好地方。 闻予锦进来的时候,江采苓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勉力做出来沉静大方的样子,起身万福,口称表嫂。 刚睡醒的闻予锦脑子转得慢,却也猜得到江采苓的目的,但知道归知道,她又不是红娘月老,还要帮着江采苓找男人不成,何况那男人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婿。 于是,江采苓扭捏着不敢直接试探,闻予锦又装着煳涂,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竟坐了半个时辰。 闻予锦给林檎一个颜色,林檎离开之后再回来,便道:「夫人,世子爷正找您呢。」 闻予锦站了起来,歉意的道:「这可是不巧了,表妹见谅,我回后头去瞧瞧。」 有那么一瞬间,江采苓想张口问问能不能跟着一起,但她又害怕徐叡的冷眼,得知徐叡回来后,她曾几次在书房外头的小路上等着他,但他每次都匆匆经过,连句话都没说上。 闻予锦出了花厅,急急忙忙的走了。 这属实有些浪费时间了,有应付江表妹的时间还不如去做香膏呢。 走到路上,丹若送来一封信,是周舅舅的。 信上说,他腿伤已经痊癒,马上也中秋了,他预备启程返回淮阴,不过二表哥要准备明年的春闱,会一直留在京城,舅舅还特意留了两个小厮给她使唤。 启程的日子定在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予锦:哦?我只是尚可罢了? 徐叡:你听我狡辩! 第33章 京城西门的一间茶寮里头,闻予锦正在为周呈安践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3页 周呈安心里高兴,嘴上还是要说一说的:「听说世子已经醒来,转危为安,舅舅为你高兴,不过既然已经嫁做人妇,该恪守的规矩还是要守,免得叫人抓住了把柄。」 妹妹当年刚嫁到京城,没少写信回家抱怨说这些人家的规矩有多大,外甥女年纪还小,他怕她吃亏。 茶寮一面敞开,间或用细篾帘子挡着,茶博士过来给他们添茶,周少珩端起茶汤闻了一闻,并不多言语。 闻予锦点头:「您放心,婆母大人首肯了的。」 周呈安放下心来:「上回你说你那两间铺子都是亏本的,我留下一名掌柜两个小厮,帮你整治一番,咱们周家人别的不行,做生意就没有亏本的。」说完把一个匣子推给她,里面是三人的身契。 「这如何使得?都是舅舅的左膀右臂,我这岂不是夺人所好?」闻予锦连忙推辞道。 人永远比物件值钱,一名成熟衷心的掌柜起到的作用太大了。 周呈安却不在意:「又小瞧舅舅了不是?两三个人还是给得起的。给你准备的填妆都填了土匪窝,这些算是补给你的嫁妆了。」 周少珩从旁道:「表妹收着便是,家里的人手足够使的,并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两个就周转不开,能跟在国公府的少夫人身边也是他们的前途和造化。」 周呈安看了儿子一眼,原本他的意思是直接帮外甥女接管了这两间铺子,到年底无论盈亏都给她按照盈利算,但儿子却认为这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便有了现在的结果。 两人如此说,闻予锦便也接受下来,将来再想办法回报便是:「舅舅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她要给铺子改革,最愁的就是没有得用的人。 周呈安笑道:「如此甚好。」 日头开始升高,出城的人也多了起来,这茶寮身披茅草,里面的布置却雅致的很,又因为临着去往西南方向的主街道,来歇脚送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邻桌坐了一名少年,单马尾粗布竖褐,抬眉间眼神不经意的扫过闻予锦,已有数次。 这样明晃晃的打量闻予锦早有察觉,但对方眼神直接却并不含有欺辱渎笑之意,她便也不好发作,只得借着对面周少珩的身体挡上一挡。 周呈安:「时候不早,我也该启程了,日后你们两个在京城多多照应。」 周少珩道:「爹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表妹若有需要随时差遣便是。」 闻予锦点点头:「表哥专心备考才是,我这里都是些许零碎小事。回头我送表哥一份礼。」她记忆力不错,爹爹当年备考时候用的书籍和笔记尚能记住一二,抽空背诵默写下来,送给表哥或许能有些用处。 周少珩失笑:「表妹无需如此,我什么都不缺的,咱们是至亲,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不用为了收礼又特意还礼。」 闻予锦知道是他误会了,刚要开口解释,茶寮的竹帘子一掀,来人惊得她不由张开了嘴巴。 茶寮的门口已经不算矮了,徐叡进来的时候还低了低头,而后长腿一迈,缓步行走间一双凤眸淡漠迫人,茶博士都不敢上前来。 闻予锦诧异道:「您怎么来了?」 徐叡:「出来办点事,顺道过来看看。」而后,给周呈安见礼,口称舅舅。 周呈安惊道:「您是徐世子?」 便周少珩也有些惊骇。 传闻这位世子狠厉残暴、不近人情,但他刚才明明和爹见礼了,冷淡是真的冷淡,但却不是不近人情。 他们都没注意到,自从徐叡进来的那一刻起,邻桌的那名少年目光就如同黏在他身上一般,再也没挪走过。 徐叡话少,一来就带着压迫感,闻予锦想缓和下气氛,却不知道说什么,反倒是周少珩年纪轻轻不卑不亢,两人就着民生说了几个来回,眼看时辰不造,周呈安再度提出启程。 徐叡点点头,拉住闻予锦:「我们送舅舅。」 周呈安见了,彻底把心放回肚里,他走南闯北也是见过不少人,像世子这样的怕是面冷心热,如此一来,外甥女就不用他操心了。 能亲自来送他这个商户舅舅,他受宠若惊,说明他已经十分体贴外甥女了。 道路两侧草木葱茏,还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周呈安的马车在他们的注视下,扬鞭前行,只留下一地车辙。 返城的时候,周少珩独自骑马回京。 徐叡和闻予锦进了马车。 闻予锦踌躇一番:「您不嫌弃我舅舅的商户身份么?」 徐叡看她一眼:「商户就不是你舅舅了?」 闻予锦心中微微震动,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只道:「谢谢您。」 徐叡:「接下来有何安排?」 闻予锦:「舅舅留给我一些人手,我打算去巡视一下铺子,再去看看那几个人。」 徐叡点头:「一起。」 他不忙了?跟着她在城中乱跑? 徐叡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道:「恩爱夫妻,总得叫外头的人都看看,才能取信于人。」 「哦。」闻予锦垂下头来,不知为何,竟有些低落。 她怎么忘记了,之前说好要出演恩爱夫妻的戏码。 徐叡说道做到,不光陪着她巡视铺子,还带着她去了首饰行、绸缎庄,是京中最大的盛锦绸缎庄。 盛云织恰巧在店里头,见到闻予锦身边的徐叡的时候差点惊叫出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4页 她站在三楼,看着二楼的闻予锦夫妇,传闻中冷酷无情的徐世子正在陪着闻予锦挑选布料,闻予锦选来选去不知道要哪匹,他大手一挥,竟然说全要了…… 她想要上去打招唿的步子忽然就止住了。 她不想看闻予锦耀武扬威。 看着两人相携离开,徐叡还小心的扶着闻予锦上马车,盛云织真切的感受到了她胸中莫名升腾起来的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 凭什么,闻予锦的命这般好?去沖个喜,竟能把世子给沖好了? 这是什么运道? 徐叡竟也认了闻家那破落户出来的姑娘做妻子? 闻予锦可是有前科的。 她吐出一口气,把窗户关上,眼不见心不馋,烦死了! …… 闻予锦有些开心,即便知道这些开心多半出自做戏。 徐叡带着她买了很多东西,马车都要塞不下了,还带她吃了段家爊物,路上见她流连沿街售卖的小吃,又吩咐清明去买了酒蟹、獐巴、鸡碎、腰肾鹿家包子、曹婆婆肉饼,还有一盏砂糖冰雪[1]。 她捧着一堆吃食,高兴的喃喃道:「过年了呀。」 上一回这么肆意,还是没出嫁前,爹爹带着她逛夜市的时候了。 她看了看靠着车上闭目养神的徐叡,再看看一车厢的布匹首饰并其他零碎杂物,啧啧两声,这人,为了拿到恩爱夫妻的成就可真是捨得下血本啊。 回到家以后,徐叡抬脚进了书房,闻予锦则将买来的东西分出一部分分送到各房,至于那些小吃,则和女使们一起分着吃了。 …… 八月初一,闻予锦的诰书下来了,相应的外命妇冠服也一併送到,一家人跟着闻予锦领旨谢恩,江采苓则盯着托盘上的钿钗礼衣[2],那沉甸甸的宝冠看得她眼热不已。 如果,她早先能主动一点去给表哥沖喜,是不是这些都是她的? 杨氏和窦氏倒是还好,她们不打算改嫁,身上也有诰命,因为公爹和官家表示过不会给她们两房过继子嗣,官家又念着她们亡夫的功绩,落在她们的诰命也不低。 完全不必嫉妒闻予锦。 …… 过了八月初,徐叡开始当值,出现在后宅的次数开始减少;闻予锦一边开始调试各种精油香膏、培训女伙计,同时,她收到的帖子也多了起来。 赏菊宴、品蟹宴,各种由头之下的交际,闻予锦应酬的游刃有余。甚至比过往给裴家当儿媳妇的时候还要轻松些。 裴靖川官阶低,往上一辈最高的也不过是个四品官,那时候她尽量做到不卑不亢,但裴靖川还指着她多结交些贵妇成为他升迁的助力,她其实是有些累的,只是那时候眼瞎心盲,还觉得裴靖川有上进心,没少替他周旋操持。 但现在不一样了。 徐叡年纪轻轻做到从二品,她也成了高阶命妇中的最年轻的那一类,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她不用在费力的巴结别人,只跟在何氏身边扮演一个乖巧的新妇便足够了。 不过,该结交还是结交的。 大嫂总觉得婆母结交不到什么人,但实际上,像徐家这群跟着官家一路打进京城来的草莽已经自成一派,若不是大嫂总想着找个有底蕴的世家,珠儿的婚事根本不用发愁。 但个人有个人的计较,大嫂执意如此,何氏都不说什么,她更不好说了。 所以,她得跟何氏一起帮着珠儿相看起来。 珠儿生在九月里,眼看着就满十三岁了。 何氏越来越习惯有儿媳妇陪在身边,自从裘嬷嬷回京后,她就没再这么踏实过。 孙女的婚事她是不急的,但是遇到合适的也不会错过,提前两年开始找,比事到临头抓瞎的强。 她在一众武将家眷之中言笑晏晏,却忘了,她之前似乎树敌不少。 眼下,这不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予锦:有人馋你了 徐叡:关我屁事 ~~~ [1]饮食部分从《东京梦华录》摘录 [2]《宋史·舆服志》 ~~~ 感谢在2022-04-24 18:39:26~2022-04-26 18:0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ermettr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宴从傍晚开始,此时已经灯影重重。 设宴的地方曲水环绕,其上置着烛火美酒随波流动,所谓曲水流觞不过如是。 不远处,行首们的演奏声伴随着男宾们的叫好声随风传了过来,连流淌的水声都压不住。 女眷这边也有自己的消遣,除了熟水、凉水,也有游戏的,整体气氛宣然和煦,还是以交际为主。 闻予锦因为一直跟在何氏身边,卢参政的夫人孟氏便催她去年轻媳妇那边玩,又对何氏说:「您也看得太紧了,放她出去还能走丢了不成?快让她歇歇,咱们老姐妹也好好说说话。」 这一说倒有些显得何氏不慈了,闻予锦刚要辩解,何氏也笑道:「去吧,那边不是有你的闺中好友么?」 闻予锦看了一眼沈清如的方向,应声离开。 沈清如上个月完婚,郎子是枢密使王云的第十三孙王温,其家中底蕴深厚,乃诗书传家的临川王氏,「三朝枢密院,九子进士公」说的就是这个王家。[1]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5页 王温当前虽无功名在身,但自幼聪颖好学早有举人功名,当下正在准备明年的春闱,想来前途是不会差的。 而且,王温家教虽严但为人温润体贴,沈清如拉着闻予锦坐到人烟不是那么密集的角落,轻声诉说着郎子的好。 从汴河引来活水涓涓流淌着,好友的声音也涓涓细细,带着一丝羞意和欢喜。 闻予锦很为她高兴。 待说得差不多了,沈清如迟疑着问闻予锦:「你呢,棽棽?」 她觉得这问的有些唐突,徐世子那样的人,想来是不好的,听说他刚养病回来当值的第一天,就处置了十来条人命…… 天天和这样的人睡在一起,怕是会做噩梦吧? 闻予锦倚在栏杆上,不知道好友已经发散了这么多:「我当然也好呀,前些日子他还带我买了许多东西。」 盛云织的那点儿小心思她早看透了,婚后也不打算再交往下去,但沈清如却是个可交之人。 听了她的话,沈清如点头,看来前些日子的传闻是真的,说是徐世子十分宠爱他的沖喜新娘,为了新婚夫人豪掷千金。 倒也不是她有意打听,是徐世子名声不好,平日里但凡做点儿什么,很容易就被宣扬出来。 他带着棽棽逛游瓦市的事情第二天便在京中勛贵之家传开了,好多人都等着看飞上枝头的棽棽什么时候被徐叡厌弃,还有好多人猜测徐叡要用多久才能把棽棽剋死…… 毕竟,徐世子之前剋死过三位未婚妻。 人心如此,她没有办法,但偶尔还是会替好友委屈,恶名是徐世子的,何必要拉扯上棽棽呢? 不过看棽棽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这些。 她问:「徐世子今晚来了么?」 闻予锦摇头:「没有。」徐叡掌着殿前司,这段时间一直在练兵,衙门里头有专门供他休息的营房,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了,想必是宿在营房里的。 沈清如嘆息,更认为她过得不好了。 闻予锦往水里丢了一颗小石子,发出一声「咕咚」,看得沈清如一愣一愣的,而后就见闻予锦灿烂的笑道:「对了,中秋节后我的铺子重新开张,来看看么?给你留一份大礼包。」 她笑得那样纯粹,沈清如也跟着笑起来:「是之前提到的那个香露铺子么?大礼包又是什么?」 闻予锦:「来了你就知道了。我打算……」 一句话没说完,何氏身边伺候的小葱跑了过来:「三夫人,老夫人跟人打起来了!」 闻予锦一惊:「是谁?」 小葱:「范太傅的四子媳妇。」 闻予锦:「这和咱们有旧怨?好好的怎么会打起来?」婆母并非不通情理的人。 小葱:「要说起来也算是吧,和观文殿大学士的夫人有些渊源,像是来打抱不平的。」 观文殿大学士夫人?怎么觉得有点耳熟……闻予锦边走边想,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在背后说徐家是个绝户,然后被婆母当街打了的那位夫人么? 难道上次还不够,这次又来挑衅,她问小葱:「具体怎么回事?」 她没发觉,她的心里已经站在了何氏这一边,不管小葱怎么说,她都觉得是对方不对,何况小葱也是自己人。 所以说,人都是有亲疏的。 小葱只得边走边说。 情况和闻予锦想的差不多,这回找事儿的不是观文殿大学士的夫人朱氏,而是她的姐姐,姑且称作大朱氏吧。大朱氏的夫婿官阶四品,但她的公爹是当今的太子太傅范攸。 她自认为比妹妹手段高明,也没怎么样何氏,只是加入到那边高阶命妇聊天的圈子,将话头引到了何氏听不懂答不上来的地方,让众人嘲笑何氏。 何氏从来都不是吃素的,儿子没醒的时候她都敢动手,何况是现在。 几个来回之后,大朱氏微微一激,这不就动起手来了。 闻予锦担心何氏吃亏,又担心得罪制宴的曹驸马家,毕竟人家筹备一场宴会不容易。往常听说过男宾们有打起来的,她这位婆母大人简直要掀起女子搏斗的风潮啊。 她跟着小葱穿过曲水环绕的假山,等来到近前的时候,大朱氏的钗环都被打掉了,绣鞋也掉了一只,披髮覆面,叫声悽厉,脖子上隐约能看见一道红痕。 闻予锦连忙上前扯开何氏:「母亲,母亲?快停手!」 何氏见她来了,竟然还能笑出来,然后从大朱氏身上起来。 闻予锦忙去查看她浑身上下:「可有受伤?」 打都打了,何氏笑得怡然不惧:「就她?又矮又圆的饭桶一个,她能伤得着我?」 杀人诛心啦,你说谁又矮又圆?大朱氏一听,挣扎着爬起来,又要来撕扯何氏,却被公主府的婆子们拉住了。 闻予锦无奈的嘆气:「娘啊,打人怎么说都是我们没理,一会儿公主来了您可千万不要这样。」 何氏一愣:「你喊我啥?」她更高兴了,她喊「娘」了,这可比那文绉绉的「母亲大人」要强太多了,她把闻予锦拉到身后:「别怕,出了事也是娘惹的,不关你的事。」 都是徐家的媳妇,真出了事,谁能置身事外? 闻予锦思绪转得飞快,思讨着如何收场。 没一会儿,康成公主和曹驸马来了。 苦主大朱氏立即站了起来,嘤嘤的哭着:「公主,请公主为我做主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6页 康成公主的脸色十分不好,这办宴还办出仇来了,偏偏双方几乎代表了当朝最有权势的文武砥柱,哪一个都开罪不得。这个何氏也真是的,身为公主都不敢说打就打,她竟然直接就动手了? 无外乎坊间传她乃真勐虎也。 有人打场面话,说着「想来都是一场误会」,康成点点头,总算是有拎得清的,给她个台阶她也好煳弄过去。 这事儿她断不了也不会断,今天这么一闹,御史自然会参,还是让管家烦恼去吧。 大朱氏还不甘心,已经出丑了,公道还没讨回来,她怎么能善罢甘休? 但康成一个眼色,立即有孔武有力的婆子把她架了起来:「奴婢们带夫人去更衣。」 那头,也有婆子站在何氏跟前,但她们不敢动手,听说这位国公夫人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她们没有大朱氏的底气也没有这个胆子。 闻予锦便道:「娘,我扶您去整妆吧。」 何氏点点头。 两个婆子心里一松,领着她们去更衣,自然不能去大朱氏的那一边,而是去了另外一个方向,何氏的钗环也松了,整整妆也是时候回府了。 月亮还没有完全圆满,华光清浅,两个婆子在前头打着灯笼,闻予锦忽然停了下来:「还有多久?」这也太远了些,开始她还能记得几个亭子,现在已经完全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何氏反手握住她的手,与那两个婆子道:「我们不去了,直接回家!」 两个婆子赔笑道:「就在前头了,二位贵客可看到前头的灯光了?都走到这里了,不差这几步了吧?」 何氏本不是计较外表的人,钗环乱了扶一扶也就是了,但大朱氏打不过她,却往她身上吐了两口唾沫,不疼不痒的留在她衣襟上头,简直能噁心死人。没想到这种面上和善斯文的贵妇,底下竟然这么无赖。 为着这个,她才想换身衣裳。 既然快要到了,她便道:「那走吧,快着点儿。」 闻予锦点点头,跟着她加快步子,终于看到「雪隐」[2]两个字。 里头自有准备好的衣裳,何氏在里头换衣服,她便在门口候着。 一阵风吹来,她忍不住摩挲了两下双侧的手臂,才进八月,晚上的风竟这么凉了么?不过空气里,确实能闻得到隐隐约约的桂花馥郁。 阶前摆了几盆万龄菊,间或夹杂着几盆白色檀心的木香菊,夜色下也很是喜人。 两只雀儿落在一支老竹上,啾啾唧唧。 闻予锦再度拢了拢肩膀,刚才走得急,小葱和菘蓝都没跟来?婆母进去的时间有点久了,她不由的回望了一眼,就在这时,鼻尖忽然钻进来一股似麝非麝、似花非花的香气来。 她要探究,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 等再醒来的时候,周围全是陌生的。 软绵如云朵的床榻,藕丝褐的轻容[3]幔帐被放了下来,她知道不对,想要动一动,但身上的力气就如同抽干了一般,而且身上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 不会是…… 作者有话要说: 註: [1]\"三朝枢密院,九子进士公\"出自宋代典故,形容门弟显赫,指的是王博文家族,这里全是借用,文中人物与歷史人物无关 [2]雪隐,佛教语,更衣室、厕所的雅称 [3]轻容,指不带花纹的薄纱 ~~~ 第35章 心里一生出这个不好的念头,她想要离开的意愿更强烈了。 然而,脑袋昏昏沉沉,似有一团秽物搅动的耳边昏聩作响,她刚挪动一点儿位置,脑袋就是一阵翁鸣,不光如此,那种灼热和飢.渴感更明显了。 她挣扎着叫了两声,声音如同猫儿的低语,过于缠绵磨人,她连忙闭嘴,心中已经肯定了那个猜测。 她咬唇,任由恨意汹涌,以抵抗身上那难捱的燥热。 哪个杀千刀的干的? 不远处隐隐约约有丝竹之声传来,闻予锦忽然明白过来,这是供那些醉酒的男客小憩的地方! 果然,像是佐证她的猜测一般,房门「吱呀」一声忽然开了,两个小厮将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丢在床上,闻予锦赶紧闭上眼睛。 待听到房门关上之后,才去查看。 床头的案几上只燃着一盏灯,光线暗淡,但越是这样的光影越带着几分朦胧的美来。 男人在她旁边躺着,发出均匀的唿吸声,屋子里全是熏人的酒气,但他生得太好了,灯下看美人,仿佛是玉为骨肉雪做肤,清冷矜贵,偏偏嘴唇那样的红,就好像等着她去採撷的果子……他好像还睁了睁眼。 她太渴了,想扑上去…… 「啪!」闻予锦扇了自己一巴掌。 告诫自己说,你现在被药效控制着,就是头野猪也能看出花来,千万不要冲动,你可是要当个快乐富婆的人,将来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千万不能因为一棵小树苗功败垂成,错失一片森林那不得毁得肠子都青了? 可是,再看一眼,这小树苗也好香的样子……他就在自己旁边哎! 身上似有蚂蚁啃噬,脑子里两个想法都快要打起来了。 她摇摇头,嘟囔道:「不行……床上这个的长相,我不喜欢,换一个!我要……我要……」 要什么样的?想着想着,她脑子竟然窜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徐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7页 闻予锦惊叫一声,东家怎么冒出来了?他好兇的。 因着这个她清醒了一瞬,也就是借着这一瞬,她狠狠地咬了自己的手臂一口,房间里立时便充斥起鲜血的味道。 但这还不够。 她借着疼痛带来的片刻清醒,一个翻身越过了男人,跳到了床下。 过程中,她甚至不敢睁开眼睛,因为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原主一直惦记着的钟亦澄。 屋子里立着一个衣柜,她想要爬过去,但距离太远了,想了想,她直接钻进了床底。 脸贴着冰冷的地面,身上那种如同万蚁啃噬的酥麻感稍微消减了一些,但药效似乎还在逐步起效,没过多久,她的神志又开始不清醒了,本能终于占了上风,她狠下心,在流血的伤口上又咬了一口。 呜呜,好他.娘的疼! 嘴巴里都是血腥味,还是她自己的血,她委屈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她只不过想当个快乐的寡妇,也没招谁惹谁吧?怎么就混得这么惨啊…… 她觉得自己就是地里飘零的小白菜,悽惨的快要不行了。 案几上的灯烛忽然大幅度的晃了晃,是有人推开了门。 闻予锦趴在床底,能看到一双黑布单靴,是个男人,他在屋里走了一圈,还打开衣柜看了一眼,然后小声的唿道:「闻予锦?你在么?在哪里?」 好半晌,只有床上钟亦澄的平稳的唿吸声,男人要离开之前,终于传来一声委屈又娇锦的哭声:「呜……我在这里,是鬍子叔叔么?」 徐叡勐然回头,蹲下。 赶过来之前,他想像过无数种情形,甚至想过最坏的结果,因为那药勐烈无比,他当年扛过去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想,或许见到闻予锦的时候,错误已经铸成。 所以,当他看到闻予锦眉眼泛.红,血迹和泪水混在一起煳了一脸,小声呜咽着又偏偏咬牙不肯发出那本能的声音的时候,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 像是憋闷燥热的炎下,忽而来了一阵凉风,穿过他涤盪着他,让他浑身飒爽。 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有悲剧还没有发生的喜悦,但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她是娇弱的,但她又是敢抗争的。 床底下空间很大,闻予锦缩在最里面,徐叡伸出手:「是我。」 闻予锦慢慢的往外爬,然后把手递给他,徐叡将她拉出来,下一瞬闻予锦一下子就扑到了他身上,呜咽着道:「明明是你惹的祸,却报復到我身上来了!我好难受……呜呜呜……这回,我要好多好多的钱,才能继续为你办事。」 要钱?徐叡刚酝酿的情绪瞬间中断,不由微微一讪:「好。给你很多很多的钱。」 确实是因为他的缘故。 自从自己醒来,她做不成寡妇,又不断传出两人恩爱的消息之后,别家女眷对她是不屑和嫉妒并存,说起来很矛盾,之前自己没坠马昏迷的时候议亲,那些贵女跑得比马车都快。 怎么自己有了媳妇,她们还会嫉妒自己的媳妇? 他想了半天没想通,还是那天去驯马才恍然明白出一点儿意思来。 他好比是最烈的马,她们不是不想要,只是他太危险,她们自知驯服不了,便只能躲远了看着,不过大家都驯服不了,她们也没什么遗憾,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明明看上去是个弱鸡、哪里都不如她们的人却做到了。 他当然不是马,也没有被闻予锦驯服,但这个莫名出现在脑海中的比喻确实让他茅塞顿开。 她招人嫉妒是真的,但是,这次的陷害实际上是冲着他来的。 如果闻予锦失贞,她或许无法活下去,而他这个绿云罩顶的,今后怕是再也没办法抬起头来了。 敢在公主府上动手,还特意把和她有过一段渊源的钟三也弄来了,可见不是泛泛之辈。闻予锦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惹上这样手段通天的仇人。 清明和惊蛰守在门口,听徐叡吩咐道:「把钟三扔出去。」 「是!」清明和惊蛰对视一眼,一人开窗一人托人,合力将醉醺醺的钟三带了出去。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徐叡周身气势陡然一变,他将闻予锦打横抱起,又用斗篷罩在她身上,抬脚出门的时候,恰好看到蜂拥过来的男男女女。 人们脸上挂着的看好戏的神情还没有收敛,就收到了徐叡冷冷的扫视。 徐叡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而后冷冷道:「内子累了,先失陪了。」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单纯的冷,但所有人都觉得不寒而慄,他们真的只是来看热闹的啊,不过好像没有发生传闻中的事,人家夫妻两个好好的呢,有人反映过来:「刚才传信儿的小厮呢?那是谁家的家僕?这乱传消息,该拔舌头吧?」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但再也不敢议论闻予锦的事情,而是议论着怎么把那个报信的小厮揪出来,揪不出来也没关系,他们表明态度总能撇清吧? 不敢不撇清,徐家这对草莽父子,报復心可是极重的! …… 上马车之前,徐叡按住闻予锦作乱的手,冷着脸问谷雨:「老夫人情况如何?」 谷雨忙道:「孙大夫已经诊治过了,只是昏睡,其他无碍的。」 徐叡:「回府,天亮之前,我要知道事情的始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8页 谷雨一凛:「是!」 …… 钟亦澄在一条浅溪中醒来,溪水刚好摸过他的半个身子,淹不死却能叫他立即清醒过来,口腔里还残留着微微的酒气,今天饮的罗浮春,不过是加了二十余味药材的小曲米酒,他怎么会醉得不省人事? 他酒量明明是可以的。 他从水里站了起来,先找两个童儿又找了个地方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和之前那身相差仿佛,不是有意根本看不出来。 等他回到席中的时候,恰好看到那位大名鼎鼎的徐世子正怀抱着一人离开,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斗篷外露出的一双小巧精緻的绣鞋,应该是名女眷。 钟亦澄脸上倒是没什么异样,但原地聚集了一群人嘴里叽叽歪歪的讨论着什么,见他来了竟然都闭了嘴,而且还用怪怪的眼神看着他。他去问,那些人又眼神躲闪,脸上还带着尴尬,搞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人群散去后,还是身边的书童说了出来。 他一听事情的始末,顿时大惊。 之前竟有人喊,他和徐家的那位世子夫人睡在了一起?简直岂有此理! 一气之下,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片段,他之前似乎是没有躺在水里,而是躺在柔软的床上,模模煳煳还看到一个如海棠般娇妹的女子,周身都是她的香气…… 他不由得打了激灵,记忆就到此为止了,他应该没有酿成祸事吧? 明年可就要春闱了,他不敢想,如果今天徐世子来晚一步,他的前途恐怕就全毁了。 但他到底有没有和那位女子……她是棽棽? 前后一旦接上,他越想越是后怕,陷害之人也歹毒了些。 换做别的男人,棽棽可能被说成是水性杨花、放荡不羁,但若是换成他,他们便成了旧情復燃,比前者更有可信度。 回忆起之前棽棽对他的围追堵截……钟亦澄打了个冷颤。 这做局的人也太狠了些。 他惶惶然坐上了回家的马车,一会儿担心究竟有没有发生那事,一会儿又开始猜测幕后主导是谁,又一会儿又开始担心那位脾气不好的徐世子会迁怒于他。 当真是一个百转千回,莫衷一是,又浑浑噩噩,惶恐不安了。 …… 另外一乘马车上。 闻予锦早从斗篷里钻了出来,徐叡正在给她包扎伤口。 而她正对着徐叡笑:「鬍子叔叔还没说,给我多少钱吶,我打算去益州定居的,听说那里挨着大理四季如春,我要买一座大宅子,请好多好多的女使,当个快乐的富婆……」 她的神志已经不清醒了,就像是喝醉酒的人,兴奋的像个话痨。 「然后……养一群面.首,每天看心情翻牌子……啊,疼!」 面.首?原来她这么想攒钱,是为了这个? 他磨了磨牙,没想到闻予锦先委屈上了,她整个眼尾都红了,眼泪簌簌的滚落下来,就是嘴角还有血迹,显得又可怜又可怖,徐叡无奈的找来巾子,又把她拉到近前,一点一点的将她嘴角脸上的血迹擦掉。 过程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擦着擦着,闻予锦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微微带着些凉意的指尖竟然敢去碰他的下巴和喉结:「鬍子叔叔,我发现你长得很不赖哎。」 徐叡的动作一顿,唿吸都跟着一滞。 他想把闻予锦推开,闻予锦却更进一步的攀了过来。 她的手臂绕过她的脖颈,她的腿.挂在他的腰上,唿吸就贴在他的耳边,灼热又缱绻:「鬍子叔叔,要不要当我的面.首呀……」 作者有话要说: 嘿,今天早一点更新~ 第36章 「鬍子叔叔,要不要当我的面.首呀……」 她的声音像是鹅梨裹了糖霜,比鹅梨还要甜,就这样无知无畏的攀在徐叡的身上,一点点的贴近着。 好像一旦贴近,身体里的药效会骤然变得勐烈,眼见徐叡不为所动,她委屈的问道:「难道叔叔不喜欢我么?」 本就妩媚的桃花眼染上了蘼绯的丽色,红唇微启,像是熟透了的樱桃,勾得人想要品尝…… 徐叡哑声道:「你……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怎么总是这样?总是在不清醒的时候。 他的额角沁出了汗珠,唿吸已经有些急促,就在这时,马车停了,外头传来了清明的声音:「世子,咱们到了。」 徐叡的手指动了动,心头不由的一松,但又莫名的有些说不上来的……那种情绪是叫做遗憾? 自己怎么有些不大对劲的样子。 他什么女人没见过,区区一个比他侄女大不了几岁的小女孩罢了,哪里值得牵动他这许多心肠? 周围候着的清明等人已经惊呆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世子这回不是横着抱了,而是单手竖着抱紧了世子夫人,就跟抱孩子一样。那斗篷上全是褶子,世子夫人从斗篷里探出头来,世子伸出另外一只手,将她头往斗篷里压了压,低声道:「别闹。」 完了完了,世子他坠入爱河了。 他竟然也有今天? 不能吧不能吧? 怎么觉得这么惊悚呢? 惊蛰也看呆了,两人呆在原地,看着徐叡抱着闻予锦大步流星的回了凝和。 唿,今晚的月色不错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9页 …… 「备水来,不要太热。」 徐叡直接把人抱到了盥洗室,吩咐丹若几个。 不一会儿水就来了,徐叡试了试水温就把闻予锦抱了进去,而后嘱咐丹若:「胳膊别沾水,水凉了就加热水,不要太凉也不能太热,我去去就回。」 丹若就没明白过来这一出,但还是点点头应了声「是」。 等徐叡走了以后,才敢问:「菘蓝姐姐,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这个时候的闻予锦话已经完全说不出来了,而脸上烧得通红,如同晴日的晚霞一般:「发烧不是该请大夫么?」 菘蓝摇摇头:「别问那么多了,照做便是。」 她到现在心里还有些惴惴,今晚,就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夫人的名节就不保了,如果不是世子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果然,站得越高要承受的风险也越大,应该没人敢乱传吧? 世子是去追查陷害的人了么? …… 书房灯火通明,徐叡不停的接到奏报,又不停的下达命令。 徐赟推门进来:「也别太狠了。」 徐叡冷笑:「狠么?连我娘都算计进去了,都是他们该得的。」 公主府里,给带路的两个婆子,还有之前喊人去看热闹的小厮,已经死了,好在他还有别的线索。 徐赟倒是不反对:「别让官家为难就是了。」 官家登基三年,这朝局依旧算不得稳当,打天下靠他们,治天下却还要靠那些文臣,但文臣仅有少数站在新帝这边,而徐家从头至尾都是官家这边的,还是中流砥柱。 父子两个都被委以重任。 早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儿子刚当值几天就遇到这种事,这是对他的下马威。 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听到儿子的描述,当真只差一步,他们父子便要无颜在朝中立足了,他心里也憋了一股儿火,但考虑到儿媳的名节,也只能私下行事。 徐叡:「都安排好了,爹不用担心。」 徐赟点头:「你媳妇如何了?听说半边胳膊都咬烂了,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狠厉的劲儿倒像是你娘。」 事情没有发展到最坏的那一步,是因为儿子赶了过去,也是因为儿媳妇带着一股子狠劲儿,要是换做意志薄弱的,怕是早都无法挽回了。 之前那顿饭并不能代表什么,但这回儿媳妇的做法,很让他满意。 徐叡起身:「我去看看。」 …… 闻予锦刚从浴桶里捞出来,她身上的热度还没有完全消退,但女使们担心时间久了该泡坏了。 徐叡进来的时候,林檎正在伺候她穿衣,徐睿连忙退出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进来。 闻予锦软软的靠在椅子上,徐叡接过丹若手中的汗巾也接替了她的活计:「都下去吧。」 菘蓝三个行礼告退。 闻予锦泡澡泡到后面就睡着了,徐叡将她抱到床.上,见她老实,徐叡给她调转方向,让满头青丝顺着床榻一侧垂下来,便于他擦拭。 等擦的差不多了,又将人挪过去。 闻予锦满脸绯红,眉头紧皱,鼻尖发出一声梦呓。 娇娇.缠缠的,徐叡的脸忽然就热了起来。 这小东西太难缠,他决定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谁知闻予锦翻了个身,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别走……」 这还不走?必须得走! 但是她的胳膊还有伤,他又不敢用力挣脱,不敢用力的结果就是挣脱不了闻予锦的钳制,这是个螃蟹转世的吧? 人瞧着挺柔弱,力气倒是不算小。 罢了罢了,徐叡做了一个令他后会无比的决定。 他直接放弃了抵抗,任由闻予锦拉着。 闻予锦这人吧,醒着的时候是个怂包,但是睡着的时候简直无法无天,何况还有药效加持,中间徐叡又要挣脱,她闭着眼睛来了句:「别跑啊,姐姐有钱,让姐姐快活,钱都是你的!姐姐有的是钱……」 姐姐? 徐叡恨不得钻进她脑袋里去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废料。 两个人来回拉扯间,他忽然想起了她曾经看过的那些话本子,叫什么「霸道官人独宠我」? 不行,明天必须把她的话本子全烧了! 脑袋里正胡乱的飘着,闻予锦整个人忽然覆了上来,她的嘴唇甚至蹭到了他的下巴。 闻予锦整个趴在他身上,像游泳一样摩挲了一番,不满的嘟囔道:「这床太硬了,不舒服。」 徐叡:…… 后半夜简直是两人的拉锯战,等到闻予锦药效完全发散干净,天都快亮了,还得上朝。 徐叡揉着酸痛的肩膀去了前院,这简直比站桩一宿都累。 「咳咳……」 「咳!」 「咳咳……」 清明几个站成一排,此起彼伏的咳嗽着,徐叡冷哼一声:「咳嗽了去找孙茗,想在我跟前伺候,都给我憋着。」 清明三个:…… 果然是「沖喜新娘和她的冷面世子」,就算是老树开花,也没能让他的心软化下来。咱就是说,世子他知道,最近市面上出了以他和世子夫人为原型的话本子了么? 听说,销量非常的高。 …… 闻予锦醒来的时候,日光正斜斜的照进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0页 她揉揉眼睛:「这是早晨还是晚上?」 菘蓝喜道:「您醒了?是晚上了,已经酉时了。」 闻予锦抻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不错。」梦里还有个让她面红耳赤,超级勇勐的郎君……嘶,现在想想还脸红吶。 菘蓝见了,只当是她刚睡醒的缘故:「您要先吃点儿东西么?还是等世子回来一起。」 闻予锦小心的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世子回府了么?先洗漱吧。」 菘蓝便伺候她洗漱:「对了,老夫人说您受伤,送了一堆东西过来,您可要瞧瞧?」 「好。」 看到那些东西以后,闻予锦都快看哭了,何氏真是没把她当外人啊,这些她将来能带走么?她甚至想将来完成任务,和徐叡分道扬镳之后,能不能认何氏当干娘了。 菘蓝也啧啧称嘆,首饰、财帛,还有药材,都是品相极好的,老夫人出手真阔绰。 「对了,世子的呢?」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徐叡发现她在床底的那一刻,他说了会给钱的。 「我的什么?」徐叡迈步走了进来。 闻予锦站了起来:「您不是说……给我补些银子的么?」 徐叡淡淡道:「等俸禄到了再说。」 「哦……」闻予锦的失望简直都要满溢出来了。 徐叡的心情忽然好了:「摆膳吧。」 闻予锦也饿了,不过她吃相优雅,就是食量比往常大了些,吃得差不多了,眼见徐叡要去洗漱了,她忍不住问了一嘴:「找出来了没有?」 她说的当然是给她下药的兇手,徐叡挥手让女使们退了出去:「你不必管。」只安心的被保护着就好了。 闻予锦却听出了别的意思,这分明就是不信任她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呢,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万一下次他们再来呢?您能护得了我一时,护得了我一世么?」 徐叡沉默,闻予锦也软和了姿态:「我也不问机密,您只需告诉我该堤防哪些人便可。好歹也让我心里有个数……是吧?」 徐叡坐到床边:「过来。」 闻予锦警惕起来:「干嘛?」 「你不是要了解下该堤防哪些人么?」 「啊?为啥要到床边说啊。」闻予锦嘀咕了一声,还是走了过去。 徐叡心里嘲讽道,女人果然是善变的,昨天晚上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两人一人坐在一边,徐叡大体给她讲了一下当前的局势,以及要堤防的对家,这一扯开简直有些没完没了。 闻予锦一惊:「这可不得了您,您说说,这满朝文武还有几个不恨您的?」站太后娘娘的是一边,姑且称为敌对阵营吧,站官家的是另外一边,这就是算是自己阵营了。但敌对阵营的也就罢了,自己阵营的也要防着?他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徐叡倒是无所谓:「孤臣走得远,我只听官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徐叡:过来。 闻予锦:有话好好说,干嘛要到床边? 徐叡: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怎么,睡了一觉就不认帐了? 闻予锦: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第37章 又是一天晨起,好室友徐叡上朝之后,连婆子就来候着了。 林檎给她搬来一个小杌子,又端来一碗水:「今天是有啥大消息啊?让您大清早的就来候着了。」 连婆子忙道:「谢谢林檎姑娘的水,确实有大消息,满京城的勛贵之家都爆出来不少事,这加在一起啊……可真是太热闹了!」 她深谙说一半留一半的道理,把林檎的意趣调动起来,又闭口不言了。 林檎也不恼,那酒肆茶寮的说书先生不也是这个样么,且让她卖弄卖弄吧,反正一会儿夫人梳洗好了,大家都听得到。 闻予锦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她没想到她狠起来连自己都咬,这要是没有孙大夫的药膏,怕是要留疤了。 跟着这东家还真不容易,她还没做什么呢,就被暗算了。 收拾好之后,连婆子便摆好了开讲的架势。 闻予锦打开一罐香膏闻了闻,膏体细腻滋润,和之前爹爹给她做得差不多了,可以上市了。 这头,连婆子已经开始了:「要说昨天今天,可真是太热闹了。康成公主家、范太傅家、许大学士家、二皇子妃的娘家冠平候张家都出事了……让奴婢数一数,哎哟,数不过来呢。」 林檎不免问道:「您倒是说,具体怎么热闹了,这几家怎么了?」 连婆子啧啧两声:「要不我怎么一大早就来夫人的门口候着呢,这事啊,说起来和咱家也有关系呢?」 闻予锦诧异道:「和咱家有什么关系?」 连婆子:「您听我细说。听说是昨个儿上朝的时候,御史们做了堆的参世子大人,一笔笔一条条的,世子也没说什么,总得等他们说完是吧,结果这一等不得了,上头提到的那几家竟然都被参了……那参揍的内容,可真是不堪入目!」 丹若暗怪这连婆子,竟还需要人捧着才肯说了,但见夫人等着听,她也知道去捧着这婆子:「怎么个不堪入目法?」 连婆子捂了捂嘴:「啧……这家的嫂嫂和小叔私通;那家的郎君抢占民女,还弄出了人命;还有那贪污受贿的,草菅人命的,一条条桩桩,不是沾了死罪的就是再也抬不起头来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1页 闻予锦一凛:「你怎么能知道的这么详细?」既然涉及到朝廷命官,又在朝堂之上,哪里会被街头巷尾的知道?这要是追究起来,都有妄议朝廷命官的罪责。 连婆子吓了一跳:「这外头都在传,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满城风雨了。」主要那些不伦的,可太多人说了,这种消息一出来,就如同乘了风,快到飞起。 闻予锦:「你之前说……这事儿和咱家还有关系?这是能乱说的么?」 连婆子吓得也不敢坐了,连忙跪倒在地:「奴婢知错了,奴婢的意思是说,世子爷是和他们一起被参揍的,并不是说世子爷和这些事有关系。」 「你这么说,外头又是怎么说?」 「外头……说咱家的不多,毕竟世子爷以前没少没参,所以不算新鲜事儿,倒是其他那几个诗书礼仪之家,被传得沸沸扬扬的。」 闻予锦点头:「你也不许说了,真出了事不光你吃罪不起,阖府上下都要遭殃,你可明白其中的厉害?」 连婆子连连点头:「奴婢再也不敢了!」 闻予锦:「这回先不罚你,若再有下回,也不会罚你,会直接撵了你出去。」 连婆子一惊,她可是知道蝉衣的下场的,那可是跟在夫人身边好几年的人了,她连给蝉衣提鞋都不配呢,夫人说发落就发落了,何况是她呢? 她连忙保证再也不敢了。 闻予锦点头:「外头的消息还是要探听的,只是祸从口出,有些事情你若明辨不了,便不要宣扬。有的时候百姓凑热闹无罪,但有官身的也跟着凑热闹,那就太不像话了。」 连婆子连连保证,其他几名女使也一起道:「奴婢知道了。」 闻予锦这才道:「去吧。」 这些事当然是徐叡授意的,那些人想让他颜面扫地,他便直接回敬了,而且她知道……这还没完。 闻予锦忽然想起来,之前盛云织说的话,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梁国公府的徐世子,如今看来,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 下午,她给侯府下了帖子。 马上八月十五,宫中会有中秋大宴,再之后,她还想看看铺子的装修和伙计们的培训情况,忙起来怕是更顾不上,不如赶在节前把事情了结了。 既然待客,便要有待客之道,闻予锦也小小的准备了一番。 曹氏来的时候,先去惠宁堂见了何氏,何氏对她很是礼遇,一口一个亲家,让曹氏满面红光,坚定的以为这趟不会白来。 在惠宁堂小坐了一会儿,闻予锦便带着曹氏回了凝和院。、 曹氏沿路走来,心中暗惊,这可是寸土寸金的京城啊,徐家竟然能有这么宽敞的一处宅子,这样大的宅子光每年的维持就要耗费多少银子啊!再看侄女,这才几个月,整个人就像是刚拨开的荔枝一般,气色也太好了。 她笑道:「这国公府就是不一样,怕是水土也养人,瞧瞧我们锦娘,白里透红的,像是个每天吃仙丹的。」 闻予锦引着她在花厅坐下,女使们送上熟水和糕饼。 曹氏啧啧两声,暗道果然是不一样了。 秋高气爽、微风徐徐,天气好的不像话,花厅里摆了几盆金龄菊和喜容,喜容菊的花蕊洁白而硕大,看上去很是喜人。 闻予锦笑着道:「您这衣裳是新做的么?这颜色配得真好,绣花也好看。」 曹氏与她对答几个回合,发现她只是捡着些衣食住行的琐碎小事在聊,面上是热切的很,却绝口不提家里的事,坐了半晌,竟连句「家里都还好吧」这样的客套话都没有。 果真是鬼精鬼精的。 她不提,索性自己提,若不然回到侯府,侯爷只会怪自己办事不利。 于是,她放下手里的熟水:「棽棽啊,瞧你如今珠光宝气,想来在婆家过得舒适,这先贤们说了『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1],你祖母教导你不容易,你如今过得好了,可得想着拉扯一把家里。」 闻予锦笑道:「家里对我如何,我都记着呢,一丝一毫都不敢忘的,祖母那边,我会多烧些纸钱并女使僕役去伺候她老人家的。」 曹氏一噎,嘴巴果然还是又硬又臭,怎么忤逆怎么来。 「你如今能成为朝廷命妇,享受着荣华富贵,你大伯可没少出力。」没道理你得了富贵,却忘了家里人,岂不是不知恩图报么? 一阵风吹来,帘子发出轻微的响动,闻予锦往外看了一眼,才道:「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伯父伯母了?难不成,大伯父早算准了世子会醒过来啊?可惜妹妹才五岁,要不然大伯再问卜一卦,说不定小妹也能得个靠沖喜沖好的乘龙快婿。」 「你!」曹氏怒极。 闻予锦脸上始终挂着得宜的笑意:「我如何?大伯母不会以为我会感恩戴德的帮家里的堂兄堂弟们安排差事吧?就算能安排,又怎么安排呢?便是吏部的官员肯了,也还得官家首肯才行,您不会觉得我有这么大能耐把?」 曹氏平復心绪,到底是有求于她,不好把话说得太过分,于是她也笑了起来:「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她看了看花厅的精緻雕花和价值不菲的陈设:「棽棽何必东拉西扯,捨近求远呢?」 闻予锦:「恕侄女愚钝,不懂大伯母的意思。」 你不懂才怪了,曹氏压低了声音:「满京城都知道世子对你的好,你在世子身上使使劲,容易的很吧?况且,一大家子过日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笔写不出两个闻字,你的哥哥弟弟们出息了,将来受益的还不是你?你好歹拉扯拉扯家里,总不能一人享福,任由家里的至亲们吃糠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2页 闻予锦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就那几个堂兄堂弟,斗鸡走狗的还好,他们要是真出息了,那怕是作奸犯科无恶不作了,她可不敢应承。 她冷声道:「既然您都说到这里了,我也劝您一句,约束好了家里的哥哥弟弟们,少借着国公府的名头在外面狐假虎威。打从你们逼着我嫁进来沖喜的那一天开始,我早就和侯府一刀两断了。」 见曹氏又诧异又惊怒的看着她,闻予锦直接道「送客」。 她不是不懂迂迴,但是对待闻家,还是算了吧。 如果不表明态度,真给他们一些甜头的话,怕是要蹬鼻子上脸,越来越不可收拾,不如现在直接卡死,不给他们机会。 曹氏气得仪态都顾不得了,骂骂咧咧了几句才肯走。 菘蓝有些担心:「夫人,若是她回去编排您可如何是好?」 闻予锦不甚在意:「也就是世子好了,她才以为功劳大了,他们之前做的那些事儿打量谁不知道啊?别人也不是傻子,稍微有点见识自然会判断,剩下那些信她的,要么是判断力有问题要么是有求于她,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况且,这京城的风向一天一变,徐叡天天被人骂,不也是活得好好的。 担心这担心那的,一天天的该有多累啊。 作者有话要说: 註: [1]北周·庾信《徵调曲》:「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本来想用直接用「饮水思源」,然后查了查发现是清朝才出现的成语。感谢在2022-04-29 18:12:45~2022-04-30 18:1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ermettr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菘蓝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笑道:「确实是奴婢多虑了。」 因为曹氏是笑着来的骂着走的,何氏不明缘由还特意把闻予锦叫过去问了一嘴。 闻予锦早想说了,这次借着机会把前后因果全部说了一回,结亲确实是结两家之好,姻亲关系非比寻常,瞒又能瞒多久? 总不至于为了自己的面子就要无限度的替娘家遮掩,最主要的是她不是原主,再努力也努力不出来和闻家的休戚与共感。像是闻家这样的婚前都指望不上,更何况婚后呢? 而且,曹氏和闻崇要的可不是遮羞,而是要谋取更多的好处了。 钱财还不够,还想要高官厚禄……凭什么呢? 她和徐叡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自己可没有那个脸让他徇私舞弊,如果人人都如此,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还有那些边陲拼杀的战士,又是为的那般? 退一万步,如果曹氏和闻崇对自己这个侄女哪怕还有一丝关爱,或者那些堂兄堂弟还有值得拉一把的,她不介意出些钱给他们请名师,甚至把誊抄给周少珩的笔记给他们一份儿,但实际却是,他们连一分努力都不想付出。 只想回报又不肯付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有的忙能帮,有的口子却不能开。 而且,说完之后婆母也不用准备礼物给闻家了,省下来给她一点儿不好么? 何氏听了连连摇头,嗟嘆道:「真真看不出来。」 儿媳妇竟然没长歪?歹竹出了好笋? 但想到议亲时候的曹氏,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闻予锦知道她会想些别的,毕竟这个时代没有几个女人敢真的不要娘家的助力,但总归是日久见人心:「其实哪家过日子都有污糟,只不过都要个体面罢了。主要是儿媳一介女流,哪里敢应承外头男人们的前程,传出去,咱们一家都要受牵连。」 确实是她的心境变了。 如果换做之前她还是江淮棽的时候,必然不会轻易和亲戚撕破脸,如果实在逼得烦了,也会想其他周全的法子让对方知难而退,那才是上策。 但重生一回,她不想了。 该直接的时候就不要迂迴,人生短短数十年,每一天的光阴都珍贵,何必为了保持跟别人的和气,煞费苦心、绞尽脑汁、用尽关系呢? 不值当的。 最重要的一点,她将来是预备远走高飞的,压根就不打算指望闻家。 何氏点头:「你能如此想,很不错。」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不提,何氏开始夸赞起她送的美肤膏来:「这两天天气转凉,我这脸都紧绷绷的,用了你那个美肤膏,一下子就好了,第二天醒来摸着也软和的。」 用户反馈不错,闻予锦很高兴:「这才是刚开始呢,后面还有好多功效的没捯饬出来,等制好了,娘都帮我掌掌眼。」 何氏高兴道:「行。庄子上送来了几筐肥蟹,你想怎么吃,回头跟厨房说上一句,让他们准备,别浪费了。」 这下闻予锦又高兴了起来,膏满黄肥的大螃蟹谁不爱呢! 她便就这螃蟹说了好几种吃法,直把何氏馋得不行,才告辞离开。 何氏瞅着她的背影道:「这孩子,又不给我做,还勾我的馋虫。」 只是,她不知道,闻予锦离开后先去了厨房。 …… 夜里徐叡回来,闻予锦也与他说了曹氏来过的事情。 徐叡语气随意:「我倒是不在乎名声更臭。」只是没想到她能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他夸赞了一句:「做得不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3页 闻予锦点头:「那是,我现在家族都不顾了,可是全心全意的仰仗着您,您给我开工钱的时候可别吝啬。」人都靠不住,还是手里有钱更踏实些。 徐叡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来。 却没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的话已然多了起来,而且两人的相处也越来越自然。 洗漱后,徐叡要回外间的时候,她还嘱咐道:「明天我要睡懒觉,您晚上早点回来。」八月十五官员们休假一日,但徐叡不分哪天都是要去衙门的,她才特意嘱咐一声。 果然,徐叡没懂。 闻予锦解释道:「十六咱们都要进宫,但八月十五的正日子咱们可以在家过,我准备整治一桌席面,咱们一家人庆贺一番。」这可是力气活,所以早上多睡一会儿补足精神。 原本她是想去街上看灯的,只是大嫂二嫂不出门,大嫂还不让珠姐儿出门,她自己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在府里头乐呵乐呵。 徐叡微微一愣,咱们一家人么? 他回味了半晌,点点头。 闻予锦心情不错:「那您好眠。」 徐叡再度点头:「好眠。」 …… 第二天徐叡起来的时候,发现闻予锦果然还在睡。 她睡着的时候和醒来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醒着的时候,仪态端庄淑丽无可挑剔,但睡着的时候简直像个作乱的贼子,床就是她的战场。 这会儿,她整个人趴在被子上,一条腿曲着一条腿直着,手臂分散在两边,简直像只爬墙的壁虎,就是没有尾巴。 徐叡觉得非礼勿视,但他不经意间又已经看到了,想起那天山洞里的高热,他还是给她盖了盖被子,免得生病了再折腾自己。闻予锦梦中嘀咕道:「好吃。」 徐叡莞尔,心情忽然变得不错。 …… 因为节庆,一整天家里都喜气洋洋。 天还没黑透,家里就亮堂了起来,四处都点了灯。 徐璎提议将桌子摆在水榭,窦氏作势要教训她,闻予锦却觉得好,几人便又去问何氏,徐璎去拉何氏的手:「祖母,外头月亮又大又圆,还有桂花香,我们边吃边赏月,多好呀!」 何氏最宠孩子,她看了一眼徐珠:「珠儿觉得呢?」 徐珠第一怕她娘,第二怕三叔,但是祖母她不怕,她眼睛亮晶晶的道:「我也觉得好,原来咱们也在天井里吃过饭呢。」 总归比徐璎大上几岁,小时候的事情还记得一些。 何氏高兴道:「好,我的宝贝孙女说在外头那咱们就在外头。」 闻予锦便吩咐婆子们先去水榭布置。 水榭一端架在岸上,另一端通向水里,夏天是观景纳凉的好去处,这个时候却有些寒凉了,加上四面透风会影响灯笼,所以至少三面都要用竹篾帘子遮挡起来,只留下一面通行赏月便可。 除了这个之外,还得驱散蚊蝇和秋日里还有的其他小虫,然后才是各种家什的布置。 布置的差不多之后,她又回了厨房。 家宴也有家宴的讲究,她一个人当然承担不了这么多,她拟了菜色单子,自己亲自做了八道,其余的则交给了鲁师傅,等到蟹黄包子出锅的时候,她还分出去两笼屉,加上刚烤出来的月团[1],另外装了食盒,让连婆子交给在安民巷的周少珩。 中秋是团圆节,二表哥一个人在京中备考,身边就两个小厮,怕是会有些思念家中亲人吧?她不便请二表哥过来,但是送些东西还是可以的。 …… 徐叡踩着最后一点残阳回来的时候,徐赟也恰好从京郊大营回来,父子两个大门口遇上,徐叡手里还提着两盏灯笼。 两只月兔,扎得精巧可爱,一想就知道女孩们会喜欢。 看破不说破,徐赟笑眯眯的跟儿子点了点头。 徐叡面无表情的跟上了他的步伐。 两人一起到了惠宁堂,结果听女使说,桌子摆在了云芨水榭,父子两个便各自回房换衣服,收拾好了之后,天也黑透了。 云芨水榭灯火通明,连通往水榭的小路上都留了灯笼,灯火照亮夜色,灯影都恍在水中,水波被风吹皱,灯影也随波跳动,加上徐璎的笑声,好像好多东西一下子就鲜活热烈了起来。 徐叡有些恍惚,好像自从大哥战死之后,家里就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徐赟也在岸边停了停,怕是父子两个此时怀着同样的心境。 事过境迁,有些人再也回不来了,但有些人又成了他们的家人,家也终于有了个样子。 徐赟拍了拍儿子挺阔的肩膀:「等你什么时候生个崽子给我,咱们老徐家有了后,我就是立时死了,也是安心的。」臭小子,灯笼都没提出来,怕抢么?还敢说不是给闻氏的? 徐叡看亲爹的时候也不见得多热络,只是道:「这话不要再说了。」 徐赟习惯了他的冷淡,大步一抬,率先走进水榭。 「祖父回来啦!」 「祖父!」 徐赟将两个孙女拉到身边:「璎儿又长高了,珠儿更好看了,来,今天挨着祖父坐。」戎马半生,为的不过就是个后世安宁,只要子子孙孙都好好的,他确实别无所求了。 气氛很和谐,连杨氏也一改往日里愁苦无依的表情,整个人透着舒缓,唯独她的表妹江采苓有些纠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4页 徐珠和徐璎跟着国公爷坐了,那她呢? 她本来正想借着徐珠和徐叡挨得更近一些,她刚才偷看了徐叡好几眼,他怎么好像完全没有察觉的样子。自己的心意早在一年前就表明了,他怎么还能无动于衷? 他为什么只看闻氏? 这个闻氏娇滴滴的,走路也拿捏着,整个矫揉造作都叫她占全了,除了一张脸能看之外,哪里比得上自己呢?而且,闻氏根本就不关心徐叡啊。 徐叡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啊? 自己的真心他就看不见么? 闻予锦对她满脑子的质问全然不知,见人齐了,她吩咐伺候的婆子:「摆饭吧。」 夜风缱绻,带着食物的香气一起飘散过来,众人眼巴巴的等着食盒们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註: [1] 不是茶团的名字,这里指月饼 ~~~~ 马上13万字啦,感谢跟读的小伙伴,笔芯~ 第39章 通往水榭的小径上,女使们提着食盒踏过两侧的木犀花,不经意的又带起一阵香。 除了江采苓因为没能挨着徐叡就坐还在耿耿于怀之外,其他人都盯着食盒。一直盯着,直到女使们次第上前,将竹篾大漆描牡丹花纹的食盒缓缓打开。 第一道自然是蟹当先。 中秋品时鲜,最先上来的是紫蟹鲈鱼,螯蟹新出、鲈鱼肥美,一上来就就占了桌子的半壁江山,而后是咸豉爆肉、兔鸭排蒸、蟹酿橙、群仙至、缕肉羹、玉带羹,再而后是驼峰角子、菊花肉饼、太平毕罗[1]和闻予锦准备的蟹黄包子,最后是各种诸如石榴、葡萄在内的应季果子和生腌鱼脍。 前面的还好,别的宴席都吃过,等蟹黄包子一端上来,徐赟先不淡定了,上一回她们在庄子上头都吃了,就他一个没吃到,这回可得尝尝了。 婆子们又取出酒来,赏月不能无酒,闻予锦准备了应景又适合女眷饮用的瑞露酒,一开坛全是桂花的香气,还有男人们常喝的苏合酒和闻名国中的凤州酒。 徐璎眨眨眼睛:「三婶婶,我和二姐姐的呢?」 「人人都有,当然少不了你们的。」闻予锦一笑,后头两个婆子端出来玻璃圆肚壶乘着的桂花米露:「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娘和两位嫂嫂也尝尝。」 玻璃是个稀罕物,难得是这透明澄净的颜色,里面浓白丝滑的米露清晰可见,徐璎和徐珠对视一眼,高兴的不得了。 众人坐定,徐赟发话:「先来饮第一盏,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比什么都强!」 杨氏吸了口气,窦氏也举起酒盏,众人满饮了一杯。 而后才能动筷,徐赟夹了一筷子鱼,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去尝那蟹黄包子。 轻提、慢移、开窗,而后再喝汤,他是听过讲究的,但吃起来就不那么讲究了,直接两口吃了一个,只觉口齿生津回味无穷,连吃了三个之后,才开始吃菜。 闻予锦一侧挨着何氏一侧挨着徐叡,何氏也先从包子开始吃,闻予锦笑道:「娘,您尝尝菜,现在吃饱了后头就吃不下了。」 何氏口里应是,但下一筷子还是去夹包子,闻予锦莞尔,小声的和徐叡道:「您也多吃菜少喝酒,我还准备了另外的酒。」 徐叡问:「为何不拿出来?」 闻予锦:「太烈了,怕醉倒,一会儿不能赏月了。」 徐叡点点头,自己倒了一盏米露。 江采苓看着闻予锦主动和徐叡说话,偏徐叡还凑过来听,那亲昵的模样差点儿没让她咬碎一口银牙。 窦氏见了,笑笑道:「江表妹多吃些。」免得将来嫁出去吃不到。 这位姑娘真是脸皮厚而不自知,她自己堵在老三书房也就罢了,前两天竟然带着璎姐儿一起,得亏璎姐儿已经有些晓事了,回来一五一十的跟自己说了,若不然…… 窦氏越想越生气,再去看杨氏,还是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自己的表妹不知道约束,江采苓连璎姐儿都拿去当由头,难不成会放过珠姐儿? 真不知道杨氏怎么想的。 酒过三巡,众人饭饱,冰饭汤菜全部撤了下去,换上了时令瓜果。 何氏饭饱吃不下瓜果,却对其他人道:「这瓜是官家赐下来的,你们都尝尝。」 徐赟站了起来:「赏月要登楼,老三跟我出去走走。」 徐叡却看了一眼闻予锦,意思是烈酒呢? 闻予锦吩咐菘蓝,叫她去取酒和月团。 两人姿态熟稔,交流自然,徐叡一个眼神闻予锦就能明白意思,他们自己不觉得如何,但落在旁人眼里可就不得了了。 何氏只有高兴的份儿,杨氏和窦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江采苓却受不得了,她福身一礼,以不胜酒力为由离开了宴席。 喊她来是作为主人的客气和度量,是看在杨氏的面子上,现在饭也吃了,她愿意走,别人也不挽留。 没人挽留,江采苓更气了。 出了水榭竟然哭了出来,一路小跑着往回走,她的女使飘絮跟在后头也不敢说话。 一直走出去好久,江采苓回头望了一眼,远远的还能看到水榭处的光亮,这是去年守岁都没有过的热闹,就因为闻氏安排整治了一桌席面么? 她也会,而且不必自己动手,只要有钱,大酒楼送来的席面肯定比这个体面多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5页 回到自己住的荷香苑,她胡乱解了钗环,便冲着飘絮发作起来:「跟个锯嘴葫芦一般,连句安慰的话都不会说,我要你何用?」 飘絮心道,我的身契都不在你手中,你又不是我的正经主家,你怎么好意思教训我?还给我取名飘絮,你自比飘絮浮萍、孤影自怜,我可不是。 但到底一个是客居的姑娘,一个是伺候人的女使,飘絮忍住了埋怨,开解道:「好姑娘,奴婢也是怕扰了您的清静,听说三夫人做了不一样的月团,可要奴婢去厨房端来一份儿?」 「唿啦」一声,江采苓恨得把妆檯上的首饰发梳都扫到地上:「我才不吃她的东西!」 既然这么爱显摆,怎么不去做厨娘? 飘絮又开始闭口不言了,实在是无话可说。 江采苓怒道:「滚出去!别杵在这里碍眼。」 飘絮松了口气,总算能走了,江姑娘不吃,她吃,今天的席面馋得她直流口水,现在去厨房瞅瞅,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赶上口什么。 而留在屋子里的江采苓妒火高炽,好像必须得做点儿什么才能平復。 …… 徐叡跟在徐赟后头,两个人登上家里最高的望月亭。 玉露生凉,丹桂香飘,一轮圆月渐渐升起。 父子两个在石凳上对坐,清明支上温酒专用的小泥炉,惊蛰又在石桌上摆上瓜果、菊花糕、滴酥、月团等各样果子。望月亭比不得皇宫大内的宫苑楼阁高,但比寻常百家姓家的建筑还是高上不少,两人对坐着,便能看到游龙火舞一般的街巷,人声喧闹的樊楼潘楼,各色幡子。 「真是个不会讨人喜欢的,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带着媳妇出去转转。」徐赟嘀咕一声,被徐叡直接无视了。 徐赟也习惯了,酒还没好,他拿起一个月团,虽然好奇却吃不下了:「这果子和外头不太一样,不像是蒸的。」 惊蛰忙道:「是三夫人烤的,蛋黄红豆馅儿的,还有莲蓉菊花馅儿的,刚出炉的时候可香了!」 徐赟:「你吃过?」 惊蛰有些惶恐:「回国公爷……不敢欺瞒您,昨天三夫人试做的时候,小人恰好路过厨房,闻着香味就走不动道了,而后三夫人可怜小人才赏了一枚,请国公恕……」 「我是那么容易动怒的人么?」徐赟摆摆手,既然说好就尝一口吧:「哎?确实不错。」 这时,酒已经温好了,徐叡不吃甜食、糕饼果子一类,只拿起酒盅慢慢的喝了一口,而后眉头一皱。 徐赟:「酒不对?」 徐叡:「您自己尝。」 「尝就尝。」跟你老子说话还这副德行,徐赟拿起酒盅喝了一大口,然后他的眉头也皱紧了。 这酒闻予锦没给过别人,这回惊蛰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将府里两位主人露出有些狰狞的表情,当即吓了一跳,这酒有什么问题不成?闻上去明明酒香浓郁啊! 结果徐赟又给自己倒了一盅,半晌才嘆道:「痛快!好酒!」 他这大半辈子吃过不少苦,这几年也享过不少福,过上好日子吧似乎也没有特别的喜好,唯独好这一口酒,但这些年无论是自己买的还是御赐的,都比不上眼前这一口。 徐叡也一样,父子两个也不用别人伺候,自己给自己倒酒,不一会儿就喝了小半壶。 徐赟身边的常山劝道:「国公爷,世子,二位慢点喝,这酒都要见底了?」 此时,徐赟已经带上了五六分醉意:「这就见底了?这么少?不够!再去打来。」 惊蛰为难道:「三夫人说时间紧迫,就得来这一小壶,想要下一壶,得等她亲自酿了。」 徐叡:「这不是她亲自酿的?」 惊蛰:「不是,是去酒坊买的竹叶酒,三夫人又加工过。」三夫人还说竹叶酒便宜,经得起她折腾。 徐赟:「难怪还能喝出点竹叶清香,加工一下就这么厉害了,这要是自己酿得什么样?」 惊蛰也劝到:「所以剩下小半壶,留着下回喝吧?」 徐赟直接将酒壶抢了过来:「不行……还没尝出味道来。」他给自己倒满,又给徐叡倒了一盅,然后抱着酒壶:「好了,剩下的都是老子的了。」 徐叡不说话,默默的把自己酒盅的酒喝完,轻而易举的从醉倒的亲爹手里把酒壶抢了回来,又给自己倒满,徐赟已经有些迷煳了,半天再次拿起酒壶的时候还说道:「怎么觉得轻了?有贼!」 常山和清明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无奈,惊蛰嘆气道:「了不得,难怪三夫人不肯多给,不过……这酒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才小小一壶两人就醉成这般模样了,想来滋味十分不错吧? 清明反问道:「我哪知道?」他连个月团都没吃上呢。 …… 凉月今宵满,晴空万里宽。[2] 女眷这边气氛则舒缓的多,拜月、赏月、燃灯,吃果子,尝秋,加上两个孩子的笑声,已经十分圆满了。 待到月上中天,时近子时,何氏道:「今天真痛快,时辰不早,都回去歇了吧。」又问闻予锦:「那包子还有么?给我留一笼啊,给老大、老二和老四也尝尝。老四还在长个子,得多吃几个,长高了,好娶媳妇。」 杨氏忽然沉默,窦氏心下涩然,半晌吸了吸鼻子:「娘,您喝醉了,我扶您回去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6页 何氏:「我没醉,我就是太想他们了,我的儿啊!」 窦氏:「怎么没醉,三弟妹准备了米露,您偏不要,偏要去喝那些厉害的……」她微微用力,又使眼色给身后的婆子,两人一起将喝醉的何氏送回了惠宁堂。 徐璎小声的问徐珠:「二姐姐,你还记得大伯的样子么?」 徐珠的发上还别着一串木犀花,浑身香气飘飘的,她有些怅然的道:「记得。」爹在的时候,娘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徐璎有些羡慕,爹爹去世的时候,她还太小,已经记不清爹爹的样子了。 只记得家里到处都是白色的魂幡,她不懂那是什么,只会哭。 杨氏冷冷的招唿徐珠:「回去了。」 闻予锦见徐璎一个人呆呆的留在原地,将手里的木犀花塞进她手里:「走,咱们也回去。」 徐璎立即高兴起来:「您送我么?」虽然她身边也有女使和婆子,但和三婶婶是不一样的。 闻予锦点头:「对,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江采苓:那我走?(假动作) 徐叡:不送,再见。 ~~~ 註: [1]美食出处《东京梦华录》 [2]出自 北宋 张元干《南歌子·中秋》 ~~~ 第40章 昆玉和凝和并不多远,闻予锦送徐璎回去,再绕过小半个花园便是凝和。 月亮这样圆,不光婆母会思念逝去的儿子们,她也想爹娘和祖母。 徐璎拉着她的手:「三婶婶,您怎么会那么多东西呀。」 闻予锦没有谦虚:「是什么都知道一点儿,但又都不精通。」她小时候不定性,今天想学这个明天想学那个,爹爹也宠着她,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了,她有一阵子心血来找甚至还过习武,可惜太苦没坚持下来。 徐璎:「那您会制香么?」 闻予锦:「还是会一点儿。」 实际上,她小时候杂七杂八学了很多,但一直到她八九岁的时候才慢慢确定自己的喜好,比如画画比如烹饪。 画画能让她心绪平静,烹饪则是因为爹爹喜欢美食。 等到再大一些,开始知道有些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的,你样子做得越好,获得的机会就越多,于是她又把一些不算喜欢也不算厌恶的爱好捡了起来,比如点茶、焚香、插花。 后来,时间久了,倒也能体会到其中的一点意趣,所谓的陶冶情操、感受香味色境之美,大概就是如此吧。 「那您能教我么?韩嬷嬷教过我和二姐姐,可是我总做不好。」 「好啊。等我闲下来,让林檎去请你。」 「太好了,那我就等着了。」 …… 两人的对话渐渐几不可闻,通往望月亭的斜径上,一枝木犀花正在遥望月亮。 徐赟本已经醉倒,这会儿忽然道:「那些文绉绉的话怎么说来着?月亮在酒里,花也在酒里,都在酒里,给我喝!」 徐叡知道他说的是「月在杯中,花在杯中」,但并没有理会,而是倒了倒空了了酒壶,确定没有一滴酒了,直接站起来:「回去了。」 清明和惊蛰立即站在他左右,想要扶着他。 徐叡却将人推开,自己晃晃悠悠的走了。 剩下常山把徐赟背到了惠宁堂。 徐叡觉得自己许久没有这么放纵过了。 好像压抑了许久的东西,一下子发泄了出来。 脑子虽然不算清醒,但浑身上下痛快极了。 清明和惊蛰小心的跟着后头,还不能靠前,一靠前世子还会赶人,多亏是在自己家里,这要是在外头,喝成这个样子怕是会误事。 两人跟在他身边久了,看得出来,世子这回是真醉。 徐叡一路摇摇晃晃回了内书房,直接往书房小隔间的榻上一躺:「出去,都出去!」而后便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清明和惊蛰连忙退出来,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惊蛰:「这么晚了,要去三夫人那里禀报一声么?」内书房也在内院,但距离凝和院还有一段距离呢,往常只要世子回府,必然要去三夫人那里的。 清明:「你去吧,要是还没落锁,就说一声。」 于是,两人一个去了凝和,一个留在原地待命。 书房后头还有一间矮一些的耳房,平时都是堆放杂物的,清明想了想,推门进去打算凑合一晚,谁知屋里头还摆着一个囊袋,点灯一看,里头装满了各种果子。 也不知是谁偷偷藏在这里的。 他天黑时候吃的晚饭,现在后半夜早饿了,反正就是一包果子,等明天去厨房找些差不多的再补上便是,于是他随便拿起一个桃花形状的,咬了一口。 一个桃花饼还没吃完,他整个人已经昏睡了过去。 …… 夜,静悄悄的。 内书房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屋子里充斥着酒气,来人轻手轻脚的关上窗户,又从里头把门锁了。 月光实在清润,这样的光影下,还能看到榻上的人眉目出众、鼻樑高挺。比醒着的时候少了一分凌厉,多了一丝温润。 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为了他,甘愿付出一切啊。 来人在床脚点上一支香。 待到香气缭绕,和酒气充斥在一起,来人脸颊滚烫,身上也热了起来,她将心一横,用力扯开自己的衣襟。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7页 衣衫滚落一地,她爬上榻,细细端详男人的睡颜。 她的心跳得很快,有紧张,但更多的还是终于要如愿以偿的欢喜。今夜过后,无论如何,徐叡都会给自己一个名分吧? 哪怕是妾室,有表姐在,她怎么说也是个良妾吧? 还是国公府的良妾。 老夫人光说帮她相看,可是每次相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要么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夫,要么是七品开外的主簿,甚至还有一些乡绅? 她怎么能嫁给那样的人? 自从见了徐叡,她的心早就是他的了。 别人都说他冷,可是她不怕,他只是不爱说话罢了,她亲眼看到过他偷偷给镇子上眼瞎的王婆婆送吃的,给受伤的狗治腿,这样的人,就是脸再冷,心也是热的。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呵斥过自己,他一定也是喜欢自己的。 至于闻氏,只不过是太后赐婚过来的沖喜新娘罢了? 哪里比得上自己和徐叡青梅竹马、表哥表妹之间的情谊。 她抬手,抚摸上他的下巴,清晰的下颌线到喉结……到衣襟。 她终于要和他肌肤相亲了。 她欢喜的不能自已,那香菸缕缕升腾,让她热起来又烧起来…… 终于等不得了,她的手伸进他的衣襟里。 忽然,前一瞬还发出鼾声的徐叡霍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凤眸飞扬高挑,深如寒潭。 下一瞬,江采苓痛唿一声,徐叡一脚把她踹了下去。 他起身,见自己衣衫完好,抬脚将角落的香碾灭:「既然想对付我,怎么还用这最劣等的催.情香?」这种下三滥的把戏,也太小瞧自己了。 江采苓捂着疼痛的胸口,又去找衣裳披在身上,凄婉的道:「叡表哥,我不是要对付你,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你……」 徐叡把门打开:「滚。」 江采苓爬到他腿边:「阿叡,你不能这么狠心!因为你,我都耽误到十八了,你总不能……不管我吧?」 「我又不是你爹,还要管你嫁不嫁?」是太给你脸了,让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吧? 惊蛰去凝和院送了个信儿,又去厨房吃了波小灶,一回来就发现徐叡站在书房门口,浑身冒着冷气儿,这是怎么了? 今天心情不是挺好的么? 徐叡见他回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把里头那个送到惠宁堂,通知大夫人。」敢不让他好好睡觉,今晚,谁都别想睡了。 惊蛰进了书房,一看江采苓的形容就猜到了大半儿。 他小心的问道:「要通知三夫人么?」 「不必。」 …… 小半个时辰之后,众人齐聚惠宁堂。 江采苓又羞又气,趴在杨氏身边嘤嘤的哭着:「表姐,你要给我做主啊!」 杨氏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小叔子,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徐赟:「爹,娘,您二位怎么想?」 何氏开始并不讨厌江采苓,一个女娃娃千辛万苦的在战乱中挣扎求生,可想而知多么的不容易,所以当时大儿媳带着她求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不过是家里多一双筷子罢了,还养得起。 没想要一晃这么多年,竟养出了这般心思。 早在她挑三拣四看不上那些郎子的时候,自己就开始不喜欢她了,但是未来是个怎么处置,还得看儿子的。 江采苓见事态不妙,哭得更惨了:「老夫人,世子总是要纳妾的吧?与其纳别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在家里这么多年,总比旁人熟悉一些吧?我保证以后一定恪守妇道、侍奉好公婆。」 又去扯着杨氏:「表姐,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啊,我不想和你分开。」 这会儿,徐叡倒是没有刚开始那般冷气俾人了,他慢慢的把玩着云纹玉佩上头的罗缨,似乎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呢? 杨氏开口道:「三弟,采苓是真心倾慕与你,且她的清白都……都给你看了去,你们自小熟识,不然……不然就……」 徐叡这才转过头来:「不然就如何?」 他冷笑出声:「你们以为我是来商量的?」 杨氏讶异,难道不是么? 就听徐叡淡淡道:「我只是来通知你们:这个人,家里是留不得了,大嫂若是捨不得,就给她安排个去处,别等我亲自动手,我安排的那些地方可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你怎么如此无情,我都被你看光了,我还能去哪里?」江采苓完全顾不得了。 徐叡抬头,凌厉张扬的凤眸第一次停留在江采苓身上:「我瞎,只看得到心悦之人,至于其他……只会让我噁心。」 江采苓不可置信:「你有心悦之人?是那个闻氏?」 徐叡却避而不答:「给我的小厮下药的是你,给我下药的是你,不自量力的还是你,若是江姑娘这么喜欢投怀送抱,不如去欢门里头,有这种手段,也许能竟一竟行首也说不定。」 「你!」竟然那她和妓.女比?江采苓又惊又怒,怒急攻心,整个人晕了过去。 杨氏惊叫出声。 徐叡却不退让:「天亮之前,希望大嫂能处理好你的表妹。」 杨氏:「三郎,我可是你大嫂啊!」竟然连我的脸面都不顾了么?不过是换个身份让采苓留下来罢了,怎的竟如此绝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8页 徐叡:「是,我敬重大嫂是因为大哥,大嫂可别连这点敬重都消磨干净了。」 厅堂里鸦雀无声,徐赟:「送走吧,这种不知天高地厚、手段频出的人,我们徐家留不得。」就算要给儿子纳妾,也不要这样的。 他一锤定音,杨氏颓然的坐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吃饭啦,回来的就晚了一点。 预备改个书名,还没想好……感谢在2022-05-02 19:05:42~2022-05-03 20:2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ermettr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徐叡嫌弃内书房污秽,让小厮们连夜收拾,地都洗了一遍,才重新把桌椅案几再摆回去。 他自己则回了凝和,床上,闻予锦睡得香甜。 夜风不经意的闯入,搅得他衣袖微微飘荡,他将窗关了,摇摇头去沐浴换衣,收拾妥当后去了自己的外间,躺下去的那一刻,他心里忽然涌上一个念头:还是在这里睡好啊。 这一折腾天都快亮了,明日的宫宴在晚上,白天也不用上朝,他便没有早起。 闻予锦睡到巳时一刻才醒。 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她抻了个懒腰,起身推开窗,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满目的青翠明媚。有何氏这么好的婆母,不用请安、说话也不必小心翼翼,她忽然有点捨不得这份差事了。 而且,除了在外人面前扮演恩爱夫妻之外,徐叡也没有给她安排什么,难免让她显得有些尸位素餐之感。 可是要说主动做点儿什么吧,又好像没有什么能做的。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忽然发现外间不太对劲。 上头躺着的,是徐叡?他怎么还在? 不是起的比鸡都早么? 往常她起来之前,他可是就走了呀。 不寻常! 莫非是病了? 她凑过来,盯着徐叡的睡颜,不得不说,他不留鬍子的时候,还是很好看的,而且闭着眼睛一点都不冷不凶,还有,他的睫毛又长又密,简直像是片小树林,这样齐齐的往下搭着,瞧上去温顺极了,一点儿也不像睁开眼睛时候的淡漠与桀骜。 他要是多笑一笑,稍微不那么冷淡,应该孩子都满地跑了吧? 不过他的脸颊确实有些红,难道发烧了? 小小的纠结了一番,她还是伸出手,用手背轻轻的试了试他的额温,确实有些热……但算不上高烧的样子。 这一试,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 闻予锦正疑惑着,她的视线勐地一个翻转,她被徐叡一把扯到近前,并且他一个翻身,覆盖在她的身上。 位置转换,局势也变了。 「啊,你耍流氓啊!我们的契约可不包括这个!给钱我也不干!你混蛋!」被他以这个姿势禁锢着,闻予锦手脚并用,踢他抓他挠他咬他! 然而,好像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挣扎踢打间,竟然不小心的触碰到了他的唇…… 短短的一瞬,但确实是碰到了。 他……明明浑身硬.得像块石头,为什么唇会那么软…… 闻予锦整个涨成一只煮熟了的虾子,就和昨晚的螃蟹壳一样红。 而徐叡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像噩梦中惊醒的恶兽,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志在必得的猎物,带着要将她拆骨入腹的狠厉。 闻予锦害怕了:「快醒醒!你病了!」 徐叡却一直钳制着她。 她的脸是最上等的羊脂玉,此刻却连脖颈都透出艷丽的绯色来,连横在熊前的指尖都是微微的粉红色,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像是蓄势待发的小豹子。 然而,就是被她兇狠的看上一眼,心里就附上细细密密的痒。 一下又一下。 还有她的唇,是枝头最先熟透的樱桃,碾碎成汁的颜色吧? 她快哭了,可还是顾忌着他:「大哥,你别这样啊,生病了我带你去看大夫啊,你拉着我真没用……松手啊喂!」 从神情到语气,连说过的话都一字不差。 药是个引子。 而回忆有去无回、横泄千里。 三年前的那一瞬,让所有沾染她的回忆都笼罩上了郁色,但此刻,他终于敢回看过去。 那些不曾被人窥见的爱意,那时无法挽回的错愕,还有已经融入他骨血之中的思念,仿佛在这一刻,忽然破土而出,有了重见天光的机会。 果然,只有棽棽才能令自己这般。 不知过了过久,徐叡才哑着嗓子道:「别动。」 闻予锦立即安静如鸡。 但是嘴巴还是能讲话的:「那你快下去啊……」求求了,要不然我可就喊人了。 她感受到,他身上烫得厉害,应该烧得不轻,所以才会这般无状,但是……烧煳涂了也不能这样。 不知过了过久,徐叡就这么盯着她,然后才将视线移到浅檀色的窗幔上,终于从她上方移开,躺到了床榻内侧:「你先出去,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不要请大夫。」孙茗要是见了他现在的样子,会笑死吧? 夫妻两个轮流中招,也是没谁了。 「哦,好。」她快速下床:「你没事吧?是不是发烧梦魇了。」 徐叡声音大了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难堪:「出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9页 听上去却像是呵斥。 出去就出去!你看你那脸阴沉的跟下雨天似的!谁愿意看一样!她自己穿好衣服,推门走出去。 外头的女使们面面相觑,难道他们终于圆房了?见闻予锦出来,几个立即迎了上去。 听到关门声,徐叡吐出一口气,而后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尖儿。 多亏脸够黑,应该看不出脸红吧? 江采苓愚不可及,但有一点她是冤枉的,她用的香不是最低等的,虽然起效慢,但是药效很长…… …… 徐叡一直睡到未时才起来,甚至错过了午饭。 不过晚上还有大宴,必须要起来准备了。 怕他神志不清再发狂,闻予锦让女使们把清明和惊蛰叫来,让他们两个去喊人。 两人进去的时候徐叡刚起来,惊蛰眼睛瞪大成铜铃,乖乖,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了,看来昨晚上江姑娘闹得不轻啊! 徐叡一看就知道这两个在想什么,他冷冷的瞥过去一眼,两人立即把嘴闭上,乖乖伺候他洗漱。 洗漱后略垫了垫肚子,便开始更衣整装。 闻予锦比徐叡还快一步。 中秋宴是一年里头仅有的几次大宴之一,徐叡穿官服,闻予锦则是诰命服,这是她第一次大妆打扮。凤冠霞帔在她身上竟也不显得突兀,脸上的珍珠衬得她眉目如画,顾盼间更显明丽,但步子妥帖姿态端庄,完全撑得住这身礼服。 徐叡摸了摸下巴,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听说女子最美的时候是成亲的那一天,只是,他没看到。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凝和院,早有软轿候着了,闻予锦松了一口气,这身衣裳还有凤冠都沉得很,平日里走到大门口都行,今天却有些吃力了。 不得不说,这轿子来的正是时候。 到大门口,两人同徐赟夫妻汇合,便又换了马车,缓缓向着禁中的方向驶去。 闻予锦行动不便,但是靠在车壁上听着沿街的叫卖声,也觉得有意思。 太阳还没落山,瓦子里面已经热闹了起来。 各式的看棚早都搭好了,鼓子词、诸宫调、杂剧、傀儡戏,精彩纷呈,路歧人们各显神通,还有那说书的、讲史的,故意在关键时候停了言语,而后才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抖包袱,为了邀棚费足了心思。 只微微看了一眼,就知道有多热闹。 闻予锦爱极了这种烟火气。 徐叡:「等明年上元节。」 闻予锦没明白:「上元节如何?」 徐叡摇摇头:「没什么。」 昨晚的灯如果给她,她会喜欢么? 或许真应该带她出来逛逛。 很快到了丽泽门,闻予锦自然的挽着何氏的胳膊,徐叡嗤了一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往年秋宴多设在大明殿,今年也不例外,徐叡父子将她们放下后转去丽正门,闻予锦则跟着何氏往华阳宫方向而去。 华阳宫称之为宫,但实际上是瑰丽妙趣的皇家宫苑,因为地处于宫城东北隅,又得名为艮。 官家在大明殿设宴以尝秋,那圣人娘娘便在华阳宫带领内外命妇们拜月。 闻予锦跟着何氏,来的不早不晚,外命妇们原本聚在一起,见到她们来了反倒是散开了。 何氏无所谓的道:「怂包,没一个能打的,一群废物。」 闻予锦快要笑死了,婆母怎么能这么可爱! 这些人确实是被婆母打怕了,但是徐家父子的算帐不等秋后的震慑力更强。 从上次公主府宴饮到今天,后院起火的勛贵们不乏少数,还有一些已经被送出京城,坠马的死在勾栏瓦肆里头的,上回敢在何氏身上吐口水的大朱氏听说还在病中,连今天这种大宴都没出席。 不知道是因为那一方被打压的太过厉害,这么重要的日子,太后娘娘竟然没出现。 不过不来更好。 不多时,与徐家一般跟着官家一路打到京城的新贵命妇们到了,这下何氏身边也热闹了起来。 到底是有从龙之功的,就算都想掐尖儿,但这种场合之下还是会站在何氏这边,这其中,以和徐赟同封国公的袁家最为显贵。 官家登基后,厚赏一干忠臣,其中徐、袁、冯、秦四家获封的爵位最高,当朝没有异姓王,除了王、嗣王、郡王,之后可就是国公了。魏国公秦广烈带着四子在剑南两道平乱,京中只留下幼子一房;成国公冯渊的情况差不多,只是位置在陇右道。 是以,京中便只剩下樑国公府徐家和丰国公府袁家。 但这两家往常并不很对付。 徐赟看不惯袁肃,而徐叡和袁茂也互看不顺眼很久了。 两家其实也有些共同点,徐家死了三个儿子,袁家死了两个,现在徐家只剩下徐叡一个,袁家除了二子袁茂之外,还有幼女袁芃,袁芃便是当今太子妃。 所以严格论起来,袁家的身份似乎更加显贵一些,但徐家父子两个同掌着京畿半数的禁军,谁也不敢小觑。 袁茂已经生了一儿一女,儿子都八岁了,徐叡倒好,今年总算是成婚了,但孩子可还没一撇呢。原先,袁茂没少拿这个激过徐叡,是以,他的夫人刘氏也格外关注了些。 今日见何氏婆媳被孤立,她婆母又主动到何氏跟前解围,她便顺势找闻予锦说话:「早就先和妹妹结交一番,今天可算是找到了机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0页 这倒不是虚言,两家本没有什么大仇,更何况太子那边对徐家也多有拉拢之意。徐世子和自己夫婿就算闹别扭,也影响不到女眷交际。 闻予锦的脸上露出恰当的欢喜之色,神情真挚:「我也早想和姐姐认识了。」 两个人论了一番,刘氏刚好比她大上十岁,后来的言语间,对她多有提点之意,闻予锦脸上渐渐露出真正的感激之色。 等命妇们到得差不多了,众人便开始登山,目标是极目最高处的极目亭。 然而,这些内外命妇们平日里赏花焚香可以,吟诗煮茶也可以,但这个爬山,尤其是穿着一身厚重的凤冠霞帔,还真是挺难为人的。 这个时候,何氏和闻予锦的身体素质就体现出来了。 闻予锦仗着年轻,也还算轻松,何氏呢,不光自己走的轻松,回头拉着她也一样轻松。 等内外命妇一起上了山顶,不少人头冠都歪了,气喘吁吁的可不在少数。 一时间,众人整理衣冠,等待吉时。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啦~ 第42章 时人重视秋宴。 夜静轮圆,丛桂怒放,仿佛不做些什么,都对不起这良辰美景一般,这中秋拜月便成了整个下半年最重要的一场活动。 拜月又称祭月,是中秋最重要的祭礼之一,而后才是衍生出的一些列赏月、颂月、咏月等诸多形式,咏嘆的又是丰收团聚之念,所以渐渐的,中秋也成了团圆的节日。 因为有着「男不拜月,女不拜灶」的习俗,所以拜月是比七夕乞巧更为隆重更为正式的,且以女子为主导的祭礼活动。 此时,香案上摆满了葡萄、红枣、鹅梨、石榴等物,站在闻予锦的角度,只能看到香案的一角,但是她向北望去却可以俯瞰景龙江,两岸的灯火蜿蜒如龙鳞,闪闪烁烁一直通向宫门之外。 拜月下山之后,还有宴席。 这一回,闻予锦又和温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薛氏安排到了一起。 和上回看龙舟赛一样,薛氏依旧是那翻心无旁骛的姿态,而闻予锦也差不多,本身立场都不一样,也没有必要生拉硬拽,温国公府和他们四家新晋的国公府可以不一样;而且,每逢宴饮,必有舞蹈,放着歌舞不看去贴别人的冷脸,岂不是脑子有病? 看台上,伴随着乐声的起落,一阵比枝头的花香还要浓郁的木樨香缓缓钻进众人的鼻尖儿,紧跟是节奏明快的脚步声,仿佛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序幕一般,舞蹈的宫伶们甩着轻柔的披帛依次登场。 明月当空,因着卢甘石[1]聚集起阵阵云雾,她们腰肢柔软的如同春日的杨柳,随着乐曲变换着舞姿,脚下云雾升腾,如同要奔月的嫦娥一般,动人极了。 舞蹈主题非常应景。 闻予锦专注的看着,这是一种单纯的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没想到那头薛氏却冷哼了一声,道了句「造作。」 这是没人理你,你就阴阳怪气自言自语了?闻予锦本来是不打算同她说话的,但是,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怎么也该表示一番,她做出了极其惊讶的样子:「你怎么能说圣人娘娘安排的舞蹈造作呢?我没听错吧?」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 「啊?你急了!你要是没说,你急什么啊?」 「你……我明明是说……」薛氏掩口不语。 说什么?说我么? 闻予锦冷笑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徐叡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那带着两分挑衅的欠揍模样竟然有两分徐叡的痕迹。 薛氏心中冷哼,不过是狐假虎威的小人罢了。 一朝得势飞上枝头,但麻雀就是麻雀。 她咬牙切齿,简直恨死了这对夫妻,徐叡在前几天的朝会中贬低嘲讽了自己的夫婿,这个闻氏又对着自己冷笑,简直是岂有此理。 正预备说些什么扳回一局,端坐在上首的圣人娘娘忽然挥手阻止了宴乐,她宣布宴席结束后便匆匆离席。 众人不明就里,薛氏深深的看了闻予锦一眼,直接快步离开。 闻予锦便也和何氏汇合,准备出宫。 回到家之后,才听公爹说是太后娘娘有恙,好似在慈明殿中昏厥过去,官家和圣人娘娘歷来孝顺,又怎么能继续纵歌宴舞呢? 不过,这一番折腾下来,也很累了,闻予锦直接洗洗睡了,徐叡在她睡着之前都没有回来。 …… 因着太后生病,惯常薰香的慈明殿中竟多了几分药味。 康成长公主来探望的时候,就见太后娘娘通开了门窗,虽然姿态舒展的靠在贵妃榻上,但眉头却是皱着的。 缕缕受挫,能扬眉才奇怪了。 她放轻了步子,先行礼称母后,紧跟着关切道:「听闻您染了风寒,可好些了么?」 太后娘娘回头,对着她招招手:「是康成啊,来跟前坐。」她无子无女,后来把马御侍的女儿接到身边抚养,便是如今的康成;另外还有一位康平长公主,形容和康成差不多,只是前几年难产亡故了。 是以,对于这仅剩的养在身边的女儿,太后与她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 新帝登基后,太皇太后成了太后,康成也从大长公主变成了长公主,平白降了一等,食邑都缩减了。 若说心中没有怨怼是不可能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1页 封号可以降等,毕竟皇帝的姑姑和皇帝的女儿本来就不是一个辈分,但直接连食邑都降了,连个贴补都没有,换谁,谁心里都不会乐意。 她上前几步,接过宫婢手中的活计,亲自给太后娘娘按摩起来。因为生母卑微,这讨好人的本事自小驾轻就熟,太后舒服的闭上眼。 等到康成胳膊都抬不动了,手也酸得使不上力气了,太后才抬起眼皮:「你这孩子,这等活计何必还亲自上手?」 康成悄悄的晃了晃袖中酸胀的手腕,脸上笑道:「这小内人的手法还真不一定有女儿的好,女儿进宫一回,自然要施展施展。」 太后娘娘坐了起来:「知道是你的孝心。」 而后又是一嘆,可惜呀,女人终归是女人,能施展的也就只有这么点大的地方了。 她身为嫡母,倒是还有不少儿子,但在身边的却只有官家一个。 见太后沉吟不语,康成愈发的小心翼翼起来。 不多时,廊下传来一阵叫不上,小内侍高喊道:「贵妃娘娘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苏贵妃是皇后的娘家侄女,进门不喊太后,先喊姑母。 康成又与苏贵妃厮见,两人虽然在同一条船上,也只是客客气气的,算不得多热络。 「姑母,您才刚好一些,怎么开这么大的窗户?」她一双杏眼灿烂如星,关心发自肺腑,却未曾注意到太后的愁绪。 太后又是一嘆。 侄女长得貌美娇憨,却没多少城府,把侄女弄进宫里头来,也没盼着她做多大事,可便是这样的一个天真美人也没能笼络住官家的心。 之前几次动手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次召康成过来本想安排一二,但侄女来了,便说不得了。 罢罢罢,一直到二人都告退,太后才招来心腹太监耳语一番。 …… 往后的近半个月,徐叡都没有回府。 而闻予锦在忙着铺子开张。 这天,西边的残阳留下最后一道剪影便没入山岗,闻予锦才从铺子门口出来,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菘蓝递过来一个囊袋:「累了一天了,夫人先吃块香糖果子垫垫肚子吧?」 马车稳稳的向前,闻予锦靠着车厢内壁闭目养神:「不吃了。」 确实很累,她早先给自己打理嫁妆也打理过铺子,但那仅限于看帐本,爹爹陪送的铺子庄子都是最好的,人手也是最好的,基本上不用怎么操心。但现在曹氏给她的,可不是什么好铺子了。 她得完全从头开始,真到上手的时候,全是细细冗冗的琐碎,偏偏还不能不管这些琐碎。 一天下来,她觉得口也干了,人也乏了。 现在只想洗个澡睡上一觉。 菘蓝看她疲倦的模样,也没再劝。 其实夫人完全没必要这么辛苦,老夫人有意让夫人着手掌家,谁知夫人拒绝了,还以为她是怕累,但现在看着为了这间铺子能顺利开张,也不轻松。 马车忽然一个颠簸,霎时停了下来,闻予锦恍然睁开眼睛,再一看,马车上进来个人。 菘蓝一惊:「世子?」 徐叡:「下去。」 菘蓝收了声,忙不迭的下了马车。 惊蛰和车夫换了个位置:「我来驾车。」 马车上,菘蓝一走,徐叡便面色苍白的坐了下来。 闻予锦惊道:「受伤了?伤在哪里?可有包扎?」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 徐叡咬牙:「无妨。」 闻予锦:「你忘了,我常备着金疮药的!」说完便从马车的暗格里头翻出一个小瓷瓶:「先止血吧,其他的等孙大夫来。」 徐叡点头,将手一松,肩胛处立时渗出血来。 闻予锦一看那伤口,脸都白了。 因为他着黑衣,那血色便不算明显,但外衣一去,里面的白色中衣已经成了血色,还有那绽开的伤口。 徐叡见她神色:「我自己来。」 闻予锦定了定神:「没事,您扶好衣裳衣裳,我可以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药撒在伤口上,然后撤下一片裙角用力将伤口勒紧。 等包扎之后,两人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汗。 见徐叡面色苍白、咬牙忍痛,闻予锦没忍住道:「您已经算是身居高位了,为什么还将自己陷入这等险境?」不是所有的事,都要亲力亲为的:「真出点什么事,让国公和老夫人如何是好?」 这教训人的样子,还真是没变。 徐叡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浮光掠影一闪而过,而后才道:「以后会注意的。」 闻予锦有些诧异。 说完那话,心里是后悔的,无论语气还是劝诫的内容有些僭越了……没想到他会应承自己。 这是应承吧? 马车速度越来越快,竟要赶着城门关闭前出城。 出城竟也要盘查,且盘查的还挺仔细。 惊蛰拿出国公府的腰牌,但那城门吏显然得到命令,竟不管谁家一律要搜查马车。 闻予锦看了徐叡一眼,徐叡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而惊蛰阻拦着城门吏上车,一副拒不配合的样子让周围一阵骚动。 她将心一横,掀开车帘:「放肆,我倒是要看看,谁敢上车搜查。」 那门吏微微一愣,然后无奈的笑道:「请世子夫人不要为难小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2页 闻予锦怒道:「何故搜查?还要上车搜查,究竟谁为难谁?」 双方僵持不下,门吏将马车团团围住,眼看就要动手。 忽然,徐叡将肩膀搭在闻予锦身上,从她身后露出一张脸来,一副你还不配与我说话的样子与那门吏道:「叫严文清来。」 作者有话要说: 註: [1]某度百科 词条「艮岳」里面有详细描述 ~~~ 感谢在2022-05-04 18:20:45~2022-05-05 18:1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气不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严文清是这守城的监门官。 那门吏一脸苦笑,严大人是监门官不假,但现在守门的还有皇城司的周大人。 徐叡索性挑明:「怎么?请不动?老子去别院住两日,还得受你们的盘问,叫严文清和周继给我滚出来!」不就是想看看我究竟在不在,受没受伤么? 严文清和周继哪里敢下来,既然见到了人,看上去无甚大碍的样子,他们两个还是装不在的好。于是,还是先头那个门吏缩头使劲儿的赔笑道:「是小人眼拙了,竟不知徐大人在车上,您请您请。」 徐叡冷哼一声,松开车帘。 等出了城门,他整个人直接倒在了闻予锦身上。 闻予锦拿手压住他的伤口,不停的对外头赶车的惊蛰道:「快点,再快点!」 他往日里都在做什么? 怎么总受伤?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们到了京郊一处宅子里。 这地方闻予锦熟,爹爹留给魏叔叔的桃源盛景便在这里。 因为临着汴河,坐落在一片桃林之中,春日桃花盛开美不胜收,不少京中有些权势的人家置办的别院,道是不奇怪徐叡也在这里有宅子了。 孙茗已经在候着了,见状不免皱眉:「到底有几条命才够你造的啊!就不能消停会儿,都有家有室了,怎么还不知道轻重……」 说着便看到了马车上跳下来的闻予锦,他讪讪收了声。 惊蛰将半昏迷的徐叡背下马车,直接送进了明亮的厅堂。 闻予锦亦步亦趋的跟着,一直到孙茗示意众人离开,才退了出来。 参斗横斜的夜里,见不到月亮。 宅子里静悄悄的,除了跟着孙茗候在这里的几名护卫,竟连个婆子僕役都没有。 廊上没点灯,菘蓝好容易翻到一盏灯笼,主僕两个打着灯笼摸索到厨房。 好在厨房里头还有些米粮,菜蔬是没有的,但熬上锅粥也够这些人吃了,徐叡恐怕也只能喝粥。 两人把灶台收拾干净,又点了个护卫去井里打水,不一会儿便有炊烟缓缓升起。 等徐叡处理好伤口,人醒过来之后,恰好能喝上粥。 屋里头还有惊蛰和孙茗,此时也没那么多讲究,都在捧着碗喝粥。孙茗还道:「这有个媳妇就是不一样,知冷知热的,还有热乎乎的粥。」 徐叡问惊蛰:「夫人熬的?」 惊蛰一碗粥已经见了底:「对。」 「荣王如何?」 「追击的人都在咱们这头,您引开刺客后,荣王殿下已经被护送回府。」他们折损了一个人,世子还受了伤,也不知道值不值。 徐叡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折损的兄弟,好好抚恤他的家人。」 惊蛰应是:「这是自然,按规矩办。」 徐叡端起碗,忽然觉得眼前的粥格外的软烂,好喝。 好像,有个媳妇是不一样。 三人吃完,他吩咐道:「把隔壁的屋子收拾干净了,给夫人。」 「是。」 …… 闻予锦已经让菘蓝收拾房间了,里面的铺陈都不错,家什用的木料都是极好的,就是长久无人打理,脏得厉害,特别是被褥,长久不用,都带着潮气。 孙茗吃饱了走到廊下散步,闻予锦迎了上来。 「三夫人可是担心世子?」孙茗笑笑,主动道:「都是外伤,留了不少血,虽然无碍,但还是要好好补补的。」 闻予锦被看穿,莫名的有些脸红,但一想,她和徐叡表面上可是恩爱夫妻,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不闻不问才奇怪。于是谢了孙茗的好意,确定徐叡没事后,便安心的回房收拾去了。 …… 第二天醒来,府里送来了米面菜蔬还有闻予锦点名要的新被褥。 徐叡要在此地养伤,估计不会只住一两天。 一起送过来的除了吃的,还有女使婆子,但徐叡只让厨子留下了。 闻予锦太笨了,每次做饭手都受伤,还是少做吧。 府里的人也带来个消息,据说这两天进城出城盘查的格外严格,好像是在捉拿什么刺客。 徐叡披着件结绿色的氅衣,一脸讥讽。 真刺客找刺客,还真是贼喊捉贼。 他把积攒的假期都用了,对外说带闻予锦游览风景,实际上刚休息了两天便出了门。 如此一来,怕是在城外还有事情要办,不然不会出城,而作为幌子的闻予锦不但不能回城,还得给徐叡打掩护。 周围住着的,一听说徐世子来了,都要来拜访一二,来的还都是朝中有些本事的官员,少不得要接待一二。闻予锦倒是想见魏熙和沈檀娘,奈何两人都还在农庄上住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3页 一连过了五六天,徐叡总算回来了。 闻予锦松了一口气,再不回来,铺子开张都要延后了。 徐叡面色轻松,想来是外出办事很顺利,难得的是还给闻予锦带回来一支赤金坠珠的步摇。 这便是奖励了,闻予锦也不同他客气,欢喜的收了起来。 …… 九月初六,诸事皆宜。 通往大相国寺的马行街的中后段,一间门脸不大的香铺开张了。 之间当中高悬的牌匾上写着「记香拾遗」,一侧又挂出来一块不算小的檀木招牌,上头写着:「丸香、香饼子、印香、香串、软香、香袋都不经营,只经营香膏香露香水。」 再往下,又有一串小字:「每日各色香露香膏各一百瓶、香水三十瓶,售完不补,开张前三日所有购香者赠刘记苏合香丸一瓶,先到先得,赠完即止。」 刘记是此时最有名的香料铺子,经营着最上等的香料、香丸和各类散香,闻予锦的香铺与别家不同,担心无人问津,便想着藉此抬一抬知名度。 闻予锦坐在二楼招待女眷,除了沈清如之外,其余有两位是早先还身为江淮棽时的好友,另外有一位则是近来结交的。 二楼隔出来个小间,里头设了两张软塌,廖太常家的大夫人俞氏和保和殿侍制的夫人韦氏正躺在榻上,女伙计们保养得软如春笋的手正拿着蔷薇水给她们按摩。 外间,闻予锦正在和沈清如并御史中丞家的大姑娘殷如华对坐畅聊,沈清如抿了一口秋梨熟水,不免笑道:「难怪你开香铺却不薰香,这蔷薇水一开,全是花香。」 殷如华看了看里间飘动的幔帐,不知多久才能轮到她进去呢:「闻姐姐好巧的心思,这蔷薇水向来是进贡的最好,我曾经在表姐那里用过进贡的,但闻姐姐做得这个,不敢说比进贡的还好,但绝对不比那个差!」 桌子上摆了脆柿子、石榴以及各色点心,闻予锦将点心往她们面前推了推,缓声道:「哪有你们说的那样好,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消遣罢了。」 官不于民挣利,好在她的定价也不是寻常百姓能买得起的,暂时还没有对家的样子,就谈不上「争」;而且,她也不打算大张旗鼓的,免得影响到徐叡那边就不好了。 她是打着通过口碑相传细水长流的目的的,本来各类精油的总量也不是特别多,每天的供应都是限量的。 这样,先开一个月看看,如果能打起名头,便按照这个路子继续经营,若是不行,就改换成万掌柜的方式。 万掌柜便是周舅舅留给她的那位掌柜,听到闻予锦的经营方式和盈利模式的时候,他是一万个反对的,但闻予锦坚持又是东家,他也无可奈何。 从她们的角度往外望去,马行街上人流如织,进到店里的也不是没有,只是买东西的寥寥无几,都好奇,进来看看,再问问价格,犹豫一下还是决定不买。 实在是太贵了。 闻予锦面上倒是八风不动,才刚开始呢,不能太急。 不多时,俞氏和韦氏从里间出来了,女使们上前给她们整理妆发,俞氏阻止了要给她上妆的女使:「我觉着我这脸也白了也滑嫩了,上妆反而要污了呢!」 闻予锦迎上来:「嫩滑是肯定的,但是要想完全白过来还需要些时日呢,急不来。不过,俞姐姐年轻着呢,不用上妆也一样好看。」她扫了一眼里间的两名女伙计,笑着问道:「手法上,可还妥当?」 韦氏笑道:「妥当,怎么会不妥当?可太舒服了,我差点儿都睡着了。」 闻予锦放下心来:「她们都是学过医的,别的不敢说,但像是熟知经络这等基本功还算扎实,总算没有辜负我的一番厚望。」新店开张,有着各种各样的琐事,设计装修、定价定方都还好说,唯独这能给人按摩的女伙计难找了些。 最后还是万掌柜找了周家在京城的掌柜,最后寻到两名年纪不大,因为学医困难而不得转投其他门派的女孩,而后便是一个多月的训练上手了。 里间换了沈清如和殷如华,而整装完毕后的俞氏和韦氏直接购买了蔷薇、木犀的香膏香露香水各十瓶。 闻予锦连忙命伙计去装礼盒,又与两人道:「这香露在敷面后第一个用,而后是香膏,用完这两个之后,再敷粉上妆也会更服帖。至于香水,沐浴时加入一两滴[1],或者间隔两三天让女使照着这里女伙计的手法按摩一回即可,或者直接带过来,让我的女伙计侍候你们!」 俞氏和韦氏对视一眼,其实她们一开始只是抱着瞧一瞧的态度来的,毕竟闻氏可是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不敢不给她这个面子。 但试用了一回之后,却是真的喜欢上了。 如今,听闻予锦细细交待,连忙道好。 闻予锦又道:「其实,你们似乎买的有点多……」除了香水时间久一些,其他的都是有保质期的,里面用的枸橼汁做的防腐防坏剂,但也不会太久。 韦氏爽朗笑道:「不多!家里分一分,我熟识的那几个再分一分,只怕还不够呢!」 「那感情好,我正愁没人知道我的铺子呢。」有她们来回相赠,想必能打开一些销路。 俞氏也道:「这样的好东西,现在不多买点,后头怕是排队都买不到了。」这些可都是限量的! 她盯着闻予锦给她们添熟水的姿态,那优美纤长的脖颈,还有最后两根手指微微翘起的弧度,甚至于说话的习惯,都觉得有些熟悉,大抵天底下仪态好的人都相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4页 两人都不太明白,闻氏为何要纡尊降贵来结交她们,但到目前相处下来,竟然和煦温然,好像她们已经认识了许久一般,但她们两个可比闻氏要大上四五岁呢。 临近午时,两人家中已有孩子,待礼盒装好便急着告辞了。 里间,沈清如和殷如华出来,和俞韦两人一般,沈清如买了蔷薇、柑橘各五组,殷如华还未成亲,手头没有那么多钱,但也带了一个木犀花礼盒回去,她打算回去游说她.娘,等她.娘觉得好了,那还不是一个买买买? 闻予锦一直在铺子里待到申时。 预备出门的时候,周少珩恰好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註: [1]香水这里面是对应的精油。 ~~~~ 感谢在2022-05-05 18:13:14~2022-05-07 19:1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242750 10瓶;permettr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长得好看的人,便是最普通的学子襕衫也足够清润俊逸,周少珩与她作揖,闻予锦也福了福:「多谢表哥帮我周旋。」 刘记香铺声名在外,怎么会任由她一个刚开张的小铺子拿自家的香丸拉拢生意?偏偏闻予锦这店子开的谨慎,不是熟悉的人甚至不敢说是自己开的,如此便不能以身份去压刘记香铺,最后还是周少珩周旋一二,方才成事。 「因着我的事,已经耽误了表哥不少功夫了,春闱在即,表哥切勿再因这等小事耽误功课。」 周少珩笑笑,显然不很在意,但为了安她的心还是解释道:「功课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每日坐久了也得走动走动。」 表妹怕是还不知道,她送来的那本摘录笔记对他的助益有多大! 想到此,他又郑重道谢:「多谢表妹赠我摘录。」也多谢表妹的饮食款待。 无论是中秋的烤月团、蟹黄包子,还是三五不时送来的吃食,都让他倍感温暖,而且表妹的手艺,比书童从外头买来的强了不知多少倍。 闻予锦笑了起来:「咱们本来就是亲人,这般谢来谢去怕是太阳都要落山啦,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表妹请。」 闻予锦迈出门槛儿,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一抬头,竟看到徐叡跨坐在高头大马上,正一脸冷淡的看着她,或者说他们。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一身银甲未卸,背对着斜照过来的光,仿佛一柄歷尽风霜打磨后收敛锋芒的的利剑,沉默冷峻是剑鞘,虽不出鞘,却无人看小看他的威势。 就像此刻,他明明没做什么,却让周围的人自动退避三舍。 闻予锦本来高兴的上前一步,但看到这样的他,也退缩了。 这人真是钢铁铸就的不成?那样严重的外伤,这才几天,竟敢骑马批甲了? 这落在徐叡眼里,便是她和她表哥有说有笑言笑晏晏,一看到他,脸就冷了。 于是,他的脸色更臭了:「回府。」 闻予锦:「可是马车还没到呢!」 说好这个时辰来接她,估摸着也快到了。 徐叡伸手,闻予锦迟疑着握住他的手,下一瞬,她被他带到了马背上。 她在前,他在后。 而留在原地的菘蓝欲哭无泪,你们就这么走了?完全把我忘了?哈? 马背上,闻予锦看不到徐叡的脸色,更加的小心翼翼起来。 她已经尽量缩小存在感,和他保持距离了,但马背就这么点儿大,难免还是有触碰。 微微的,却让人不太自在。 上次是因为病中,她烧得天旋地转的,对于这种亲密的姿态并没有多少印象,但这回……他的手臂握着缰绳却也半圈着她,灼热的气息就喷在她的耳后,属实有些过于亲密了。 闹事纵马是重罪,徐叡风评不好,却也不会在闹市行兇,只能控制着马儿慢行避让行人,于是,两人共骑一乘逛马行街的消息又迅速占领了各大街头巷尾。 传闻中的他们,更恩爱了。 闻予锦怀疑他是故意的。 真是个莫测的男人。 回到国公府,徐叡自去洗漱,而后去惠宁堂见父母。 闻予锦当然是陪着他一起了。 但徐叡的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路上仍旧臭着一张脸。 两个人一前一后跨过了门槛儿,满天的霞光映衬在他们身上,男的高大挺阔,女的端庄温柔,何氏抿着嘴笑着寒暄,实际上是数落了儿子几句,见儿子的心思显然不在她这里,便将人打发出去,只留下闻予锦一个人,问她铺子开张的情况。 闻予锦细细的说了,开张第一天,她邀请的那几名女眷直接买光了所有的香水,其余香膏香露卖给了十来个散客,她走的时候,还有剩下接近一半的香露香膏,应该是卖不掉的。 不过,这个流水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了。 到底国泰民安好啊,人们有时间和财帛追求更高级别的享受。 点茶、焚香、插花、挂画,只要是能和陶冶情操沾上边的,人们都趋之若鹜。而且,之于香一道,不光是达官显贵的雅事,便是寻常百姓也会做些香包。 人人都有权利追赶潮流。 而闻予锦以香为突破口,但真正想做的却不是香之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5页 她更想做各类美肤品,让更多的女性找到自己的健康变美之路。 不过云程发轫,现在只是第一步。 小半个时辰之后,徐叡跟着徐赟一起回来,何氏问儿子:「马上摆饭了,在这儿吃?」 徐叡看了一眼闻予锦,点头。 何氏高兴起来,喊小葱准备起来。 不多时,女使们开始摆饭,菜色十分丰富。 一开始何氏便不用闻予锦布菜,这一回更不用了,四人就着方桌坐下,何氏高兴极了,不停的给儿子和儿媳夹菜:「这鱼片不错,锦娘快尝尝。」 闻予锦抬头,甜甜的道:「谢谢娘,您也吃。」 徐叡默默的将鱼刺丢进渣斗里,抬头瞥见闻予锦正拿着布菜专用的竹箸小心的剔除鱼刺,谨慎对待的模样,仿佛是在雕琢什么玉器。 不够费劲的。 他拿起竹箸去夹别的菜,闻予锦却将挑出刺的鱼肉放到他面前,仿佛在说「好啦,别生气了。」 徐赟咳嗽一声,不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婆娘,结果何氏光知道笑。 而正主徐叡,则有些错愕。 是给他的?难怪还单独盛在另外的青釉莲花盏里。 他的嘴角似乎想上扬但又压住了,看着有些别扭,他没说话,但是投桃报李似的,给闻予锦夹了一块东坡肉。 至于嘴里的鱼肉,自然是鲜嫩无比了。 徐赟咳嗽起来,挨了何氏的无数眼刀。 一顿饭吃得舒服,等两人相携回到凝和院的时候,闻予锦发现徐叡的心情明显变好了。 虽然脸还是那张冷脸,但心情绝对不一样了。 她松了一口气,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后,乖乖洗漱就寝。 外间的徐叡愣了一下。 好几天没回来了,问都不知道问的?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这股气闷来来的莫名其妙,属实不应该。 他翻了个身,闭眼睡觉。 …… 第二天,闻予锦一边惦记着铺子的情况,一边被徐叡带着到了小甜水巷。 巷子深且长,地理位置优越,距离她开店的马行街不远,南通朱雀大街,北临铁佛寺,距离相国寺桥也不远,巷内南食店甚多,妓馆亦多,比之寺南录事巷也不遑多让。 徐叡带着闻予锦下了马车,闻予锦还以为到了,结果是再往前的小巷马车都难以通行了,只能靠走。 只是……这再往里头,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已经看到沿途有好几家妓馆了,这里头的莫非是某个暗娼?也无怪乎闻予锦多想,但是越往里走,越像。 她倒是真想去瞧瞧。 但是徐叡他,应该不至于吧?就是真的来这种地方也没必要带着自己一起吧?而且,还带着一名太医,也不知道要给谁诊治。 走在前头的徐叡目光清明,终于在一处房门前停了下来。 门口植了两株青竹,郁郁青青的,徐叡抬头扣门。 不多时,一名哑仆来开门,见敲门之人是徐叡之后,脸上露出了激动欢喜的神情。 徐叡拉着闻予锦进门,其他护卫随从全部留在了门外。 与沿途闻到的脂粉味不同,这里全是药味儿。 屋子狭窄逼仄,从里头传出一阵咳嗽声,闻予锦看着被拉住的手想要挣脱,徐叡的步子却不由加快。 等到进了内室,他快步走到榻边喊了声「师父。」闻予锦这才知道二人的关系。 「来了?」韩良栋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瞥见闻予锦和徐叡佩的云纹玉佩,衰败的脸上露出笑容,又将闻予锦打量一遍,满意道:「很好,很好啊。」 他伸出手,徐叡便把手伸出来与他的手扣在一起:「我请了太医,过会儿给您瞧瞧。」 「咳咳……」韩良栋摇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必了。」自从他病重,两个徒弟给他请的名医太医还少么? 到底是身体垮了,不中用了。 他的眼眶凹陷泛着青黑,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干瘪枯瘦,见闻予锦在徐叡身后对着她福了福,忙松开徐叡的手,去榻边摸索一番,然后对着闻予锦招招手:「来。」 闻予锦看了一眼徐叡,然后上前一步,跟着手里就被赛了一块长命锁。上好的和田玉料子,和她身上佩戴的云纹佩仿佛是同一块料子。 韩良栋寡瘦的脸上露出笑容:「留着,给你们的孩子。」 说完,又交代徐叡:「我这一辈子别的本事没有,但收的两个徒弟都不错,原本想着你习武当个镖师也能继承我的衣钵,没想到你小子的造化比我想像的还要高,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师父!何至于此,等我把小师妹找回来,您再说这些。」这些年的浸润,徐叡已经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但此刻说起话来,喉头竟然一阵阵的涩然。 韩良栋看着半支的窗扇,悲怆道:「就是可惜啊,娇娘啊,她怎么还不回来啊!她不回来,我这口气都不敢咽。」女儿可是亲生的啊,就是有再大的恩怨,这些年也该好了吧? 说完又继续吩咐徐叡:「师父没有别的求你,就是小宅子能不能留着不卖?将来你师兄回来也有个落脚的地方,还有你师妹,她负气离开一走就是三年多,万一找回来,肯定也先来这处宅子。」 徐叡保证道:「师父放心,房子不会卖的,一直留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6页 「好。你已经成家,往后要担负责任也更大了,知道么?有句话说的不好听,但是有它的道理,叫做出头的椽子先烂,你都有家有室了,以后行事千万要有些顾忌,不能再如同之前那般了,你可明白?」 一字一句都是肺腑良言,徐叡当然答应下来。 见此,韩良栋放心了,然后摆摆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看的人少,但还是要努力更新,预计在二十多万字就要完结啦 第45章 门重重的关上,闻予锦跟着徐叡退了出来。 强光让人眯起眼睛,她抬头去望,日头已经升得老高,高远的蓝天映衬之下,巷子里的老槐换了一身金色的衣裳,金黄的叶片正随风抖落下来,娑娑铺满一地。 她忽然感受到徐叡身上带着的沉重之感,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开解。 徐叡却道:「我都不愁,你愁个什么劲儿?」 你没愁? 在闻予锦完全不信的眼神中,徐叡直接把她拉走了,两人上了马车:「今天没钱,不过可以请你吃李园。」 闻予锦眼睛一亮,也不计较被他拉手了。 李园在京中也是有些名气的,不光景色好,主营的南派膳食也深受欢迎,之前她没少跟着爹爹来李园,里头的大小果子都做得精緻,菜量不多,但是贼贵,能免费吃当然不能错过啊,她笑着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多谢世子。」 他们的马车渐渐的出了小甜水巷,却没注意到后头,有一名少女正望着马车的方向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但她没有追马车,而是循着记忆去了门口有青竹的小院。 时至深秋,李园却不显得寂寥,沿途竹菊错落,静水深流,与夏日里俨然两种气象,闻予锦一路过了抄手游廊,最后来到雅室里头。 徐叡看好几个菜色,便叫闻予锦自便,闻予锦当然不会客气,菜牌都不用看,直接报出几样爱吃的菜和果子。 她没注意到,当看到她熟练的报菜名的时候,徐叡眼底蓦地浮现出一抹异彩。 菜上的很快,桌子立时摆满了。 秋风送爽,半卷的细篾帘子随风飘动,周遭全是食物的香气,在如此宜人的环境中品尝自己喜爱的美食,简直是一种享受。 影随光动,日头微微偏西,便有日光斜照进来,而她处在光里,引得他不由自主的注视着。 闻予锦吃的痛快,一抬头发现徐叡似乎在看她。 看什么看,还等着我还你挑刺不成?今天又没有鱼,有鱼也不给你挑刺了。 她直接看了回去,谁知,他又收回目光,只顾着夹菜。 闻予锦心道,算了,也许是看错了吧。 吃饭要紧。 两个人各吃各的,雅室里只剩下细微的咀嚼食物的声音。 徐叡忽然觉得满足。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罢了,却又显得珍贵。 他喜欢此刻的宁静。 心隙入水,温澜潮生。 最后上来一道椒麻水鸭,水鸭便是青蛙,椒麻则是胡椒和茱萸调处来的味道,很是辛辣,是这里的招牌菜,闻予锦吃着吃着眼睛红了。 徐叡端给她一盏江瑶清羹:「怕辣?」 闻予锦吸吸鼻子:「有一点。」 她是想爹爹了,这道椒麻水鸭是他最爱吃的菜之一,蛙肉味道没变,但是其他的都变了。 她明明还生活在之前的世界里,京城的街道也还和以往一般车水马龙,熟悉的人也都还在,也都还惦记着她,但是她并不能再做更多。 最难过的是,爹爹的忌日就要到了,她甚至找不出理由去祭奠。 所以她实在不理解韩娇娘,为什么会离开亲爹,三年不回来。 心里这样想了,便也问了出来。 徐叡挑眉:「你很想她回来?」 闻予锦拿着调羹喝汤:「我又不是认识她,就是见韩师父有些难过……韩姑娘为什么离开啊?这么多年没回来,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吧?不过我并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就没有什么好评判的。」 见徐叡一双凤眼直勾勾的扫过来,她连忙介绍道:「我可不是要探听你们的消息!世子不必说了!」 徐叡无所谓的哼了一声。 雅室双侧通透,闻予锦吃完酸甜爽滑的蟹酿橙,就放下了筷子。 窗外有水流的声音,还有其他客人交谈的声音,吃饱后有些犯困,闻予锦去看徐叡,却见徐叡的眼神正似有若无的飘向斜对过的一间雅室。 与他们半敞开的帘子不同,那边帘子整个都放了下来。 徐叡神色莫测的注视了片刻,然后对闻予锦道:「走。」 闻予锦连忙起身,跟上他的步子。 后头传来一声唿喊:「叔嘉?徐叔嘉!」 徐叡只好回头,松开闻予锦的手,与那人拱手:「寿康郡王。」 寿康郡王魏景昭快步上前,在距离两人还有五六步的时候停下。因为奔走得太快情绪又过于激动,脸颊攀升上来两团微红,可见他的皮肤有多白净。 他盯着徐叡,最后又落在两人重新握在一起的手上,脸上似怒还嗔,似恨又爱,看闻予锦的眼神就像是几世积累的仇人。 闻予锦先是注意到他冶丽不俗的容貌,下一瞬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她想要挣脱,但徐叡却把他拉得更紧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7页 徐叡:「十两。」 闻予锦坐地起价:「我累了,没有一百两怕是休息不过来。」难怪请我吃饭,原来是有目的的。 徐叡瞪了她一眼:「五十两,不能再多了。」 闻予锦眉眼弯弯:「成交!」 两人声音压得极低,贴的也极近,为了照顾闻予锦,徐叡还特意低头,上半身微微倾斜。 他看她一眼,她笑,他也跟着笑。 魏景昭看得眼睛都红了,几乎是含着泪意上来质问:「我请你来李园吃饭,等了你一个中午,结果呢,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你明明来了,却对我视而不见!」 闻予锦眼睛都瞪圆了,有瓜! 还很大的样子!她要吃瓜! 但同时,她又觉得她快要被这位郡王的眼神戳出窟窿了,好在徐叡上前一步,把她挡在身后,语气如常的道:「我记得并未应承郡王的邀约。再说了,今天要陪内子,不方便。」 「不方便?可是我等你了一个多时辰!」魏景昭哽着脖子,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来李园的都是显贵富贾,园子里布置得雅致,客人们交谈声也不大,所以他这一喊,不少雅室的客人都掀开帘子张望。 徐叡并不想被当做猴看,又拱了拱手:「天色不早,我们还有别的地方要游玩,告辞。」这个「我们」当然是他和闻予锦了。 魏景昭睚眦欲裂:「徐叡,你混蛋!为了个女人,你竟要跟我翻脸么?」 女人怎么了,你这样说我可就不高兴了,闻予锦回头,挑衅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软软的靠在了徐叡的身上,撒娇道:「我累了。」 徐叡顺势揽住她,轻声道:「别动。」 闻予锦感觉他摸了摸自己的发顶。 原来是一片金色的落叶。 那落叶托在他满是厚茧的掌心,竟然格外的好看。 徐叡要扔,闻予锦却握住他的手臂,然后把那片落叶接了过来:「怪好看的,留着吧,这是你第一次带我出来吃饭,我想留作纪念。」 徐叡的眸色忽然加深。 胸中仿佛有什么在激盪,撞得他胸口一阵酸胀,却又无比满足。 闻予锦沖他眨眨眼睛,他才恍然醒悟,这不过都是演戏罢了。她倒是会加戏,就是不知道要不要加钱。 魏景昭一直跟到门口,恰好看到这一幕,脸上的怒意和委屈交织在一起,呈现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来,在他的注视下,徐叡小心翼翼的扶着闻予锦上马车,珍视的样子像是在对待一样稀世珍宝。 不仅如此,不爱坐马车的他,竟然也跟着那闻氏进了马车。 真他.娘.的混蛋! …… 马车上,闻予锦眼神乱飘,总是时不时的去看徐叡,又在徐叡即将看过来的时候收回视线。 这可太劲爆了! 早先,因为徐叡大龄不婚,不光不娶妻,甚至连个妾室和通房都没有,就隐隐传出他有某种不太寻常的嗜好,但是碍于他鬼见愁的名声和执掌禁军的权柄,谁也不敢说什么。 原本闻予锦是不信的,没想到传言还真有些道理。 眼看徐叡再次看过来,她连忙调转视线,但徐叡直接凑了过来:「怎么,发现为夫的俊美了?」 「咳咳咳!」闻予锦差点没呛死:「你凑这么近干嘛?你不对劲!」 这会儿又不用演戏,做给谁看啊? 徐叡冷哼一声:「怎么不拿出之前捅我的气魄和勾.引我的能力。」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可是个男人吶,怎么能揪着这种小事不放,她总结了一下思路,重新用上了敬称:「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今天天气不错,我们来谈谈酬劳的问题吧。」 徐叡闭上眼睛:「不谈。」 闻予锦很气:「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过河拆桥了?之前陪着您去韩师父家,您请我吃饭就算了了,但是后来的戏才是重点吧!您分明就是故意的!」 徐叡睁开眼睛:「什么故意的。」 还装傻?当然故意做戏给那位郡王看啊,闻予锦气得胸前一阵起伏:「不行,今天要么给钱,要么……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 「呵,你不是说不探听听我的消息么?」徐叡嗤了一声。 「可是……」我实在太好奇了,闻予锦再接再厉:「难不成您真的是个负心汉?」 明知道她是在用激将法,徐叡却忽然想到她看的那些话本子,于是他开口了:「丢开你脑子里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我跟他之间没什么。」 闻予锦心道,我信你个鬼! 她那浅显的心思自然瞒不过徐叡,于是他继续道:「这些宗室子弟不知人间疾苦,风花雪月的本事不少,但少有能顶事的,这魏景昭心便是其中之一,不过,我曾经跟他接触过一段时间,发现这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所以才用了个迂迴的法子,希望他不要冥顽不灵。 闻予锦点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然后示意徐叡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啦~ ~~~ 感谢在2022-05-08 18:25:20~2022-05-09 18:3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ermettr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她的眼睛明亮极了,带着对劲爆消息的无限渴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8页 徐叡手比思维还快,忽然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儿:「没什么可讲的,少打听这些。」 他露出兴致怏怏,一副无心谈论的样子。 实际上是在想,我怎么就上手了? 「嗯?没什么可讲的?」闻予锦摸摸脑门,不疼,更多的是惊诧于这人竟然能干出敲人脑门的事情来,她道:「那您干吗利用我,让他对您死心?」 徐叡忽然觉得头痛,她有的时候明明心大的很,怎么这时又是这般洞察入里。不过他这个人啊,怎么可能别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于是他干脆坐到了闻予锦的旁边。 马车歪了歪又恢復了平稳,闻予锦仍旧是一副「我要听八卦你快讲」的样子。 徐叡眼睛微微一眯:「他怎么想我不知道,也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这次是不是又要狮子大开口。」 闻予锦的心高高的抬起,又松了一口气,暗暗骂他,有话就不能一口气说完么? 然而,马车就这么小,他又靠得这么近,周围全是他的气息,那是冬日枝头的雪,干净凛冽,清爽铺面。 但原先的距离感,没了。 闻予锦的心不争气的一跳:「我……我什么时候狮子大开口了?我良心生意,童叟无欺的好吗!」 徐叡注意到她的气势已经弱了下去,越是这样越是她在虚张声势,他心里有些满意:「既如此,再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闻予锦红着脸,想了想又道:「不管什么地方,都得是另外的价钱!」真的是,今天赶了两个场了,她也是很累的好么,下一场无论如何不能做白工了。 「哦?另外的价钱?」徐叡摸了摸下巴,道:「最近手头不宽裕,先欠着吧。」 「不行!」闻予锦当然不干了,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手头没钱,然而徐叡已经回到了车厢的另外一侧,往后一靠,闭上眼睛,一副他睡着了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 她气闷的靠在车厢的另外一侧,靠着靠着竟然真的睡着了。 不知多了多久,她在颠簸中醒来,原来,他们已经出了城。 马车停了下来,徐叡示意她往外看。 闻予锦挑起帘子,外头四名衙役正押着一名犯人,那犯人头顶刺了一个大大的「盗」字,不是别人,正是让闻予锦恨得牙痒痒的裴靖川。 她一下子不困了! 这时的裴靖川已经没有了傲骨,连上次见到时候的狠厉疯狂也不见了,他脸色灰败,脸上剩下的不是绝望,而是麻木。 闻予锦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 痛快么?其实上次见面要比这次更痛快。 在从江淮棽成为闻予锦的半年间,她从寡妇心态的沖喜新娘变成了徐叡的下属,大概勉强算是个下属以及合作对象吧,好像日子平淡如水,但实际上发生了不少事。 她每天想的都是怎么赚钱,以及将来去哪里养老,现在回过头来一看,与裴靖川相处的那些过往已经有些模煳了。 现在再见到如此模样的裴竟川,恨意还在,但不会如同过去那般歇斯底里了。 仿佛,过往种种,那些年少的爱慕,以及被他推下金明池的恨憎,都成了往事。 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裴靖川,但也不会再因为他失了分寸。 徐睿问她:「怎么,可怜他了?」 闻予锦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半晌才道:「怎么可能?」 她同情心泛滥么?可怜自己的仇人? 如果条件允许,她依旧想上去结果了裴靖川。 徐叡又问:「那还要钱么?」 闻予锦:「不要了。」 闻予锦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了个干净:「您说什么?」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自己还是大意了。 这分明是试探啊。 徐叡再度逼近过来,他盯着闻予锦,明明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但眼神里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忐忑,他说:「棽棽,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但比他还要紧张一百倍的闻予锦显然没有注意到,甚至连他的称唿改变都没有注意到。 她往后退,一直到退无可退,最后将心一横,伸手抵住了徐叡的熊,然后抬起头与他对视:「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徐叡也伸出手,手从她的下巴划上脸颊,最后注视着她的双眼:「需要我再重复一下你刚才的话么?你认识裴靖川,还与他有深仇大恨。」 说出那个答案。 这一刻,分不清谁更加紧张。 他越靠越近,讲话的时候贴着她的耳朵,已经将她逼到了极点,闻予锦脑中一片空白,唿吸急促,竟然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搪塞,最后用力将徐叡一推,整个人侧开身去:「我知道并不稀奇,全京城的人还有谁不知道他么?」早在魏叔叔和傅母带着两个弟弟上门的时候,裴靖川就已经成了京城第一大「红人」了。 「我只是唾弃他的行为,路见不平而已。」 她做出一个吞咽动作,紧张所致,原本泛红的双颊此刻苍白脆弱,双眼躲闪着,情绪已经完全紧绷起来。 徐叡凤眸微凝,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幽幽道:「罢了。」 她不愿意开口,那就等到她愿意的那一天。 反正还有大把时间。 两人回了国公府,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9页 …… 铺子的生意比闻予锦想像的还要好些,至少打开了一定的知名度。 开张三天过后,已经出现了排队的情形了。 闻予锦的心情跟着灿烂了起来。 而徐叡保持着三两天回府一次的频率,偶尔还带着闻予锦赴宴,两人同出同进,她对于徐叡偶尔的拉手,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这天,她正在园子里画画,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婆子忽然出现了。 闻予锦示意女使们退下,那婆子左右逡巡一番走了过来:「请三夫人大安,太后娘娘有事吩咐。」 「什么吩咐?」 那婆子便又靠近一步,贴着闻予锦的耳朵,说了出来。 闻予锦一惊,脸上表情压抑难懂,半晌才道:「这万万使不得……」 那婆子却硬生生将一个小包塞进她的手里:「您怕什么?左右事成之后,太后娘娘再给您指一次婚便是了。」 闻予锦仍旧摇头:「我不敢……他体察入微,我怎么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 那婆子却不以为意:「奴婢观察了不少时日了,徐世子对旁人或许防备着,但对您……」她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继续道:「徐世子对您啊,可只有宠爱,没有防备呢。」 入了心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世子看这位夫人的眼神可不是做戏。 说完,也不给闻予锦返回的机会,直接迈步走了。 闻予锦收了画板,也收了脸上的表情。 看着那婆子离开的方向,她差点笑出声来,总算是来活了!这回,要狠狠的敲上一笔! …… 晚上,徐叡洗漱后,迎上了双眼冒光的闻予锦。 他一边擦着头髮一边戏嚯道:「怎么?赚大钱了?」 闻予锦疯狂点头:「您猜对了!」 徐叡找了张椅子坐下:「说吧,要多少钱?」 上道啊,好兄弟! 闻予锦也拉了把椅子坐下,然后伸出五根手指。 徐叡:「五百两?」 闻予锦暴风点头:「一点儿都不贵吧?您的命怎么也比这个值钱吧?或者您假装服毒,然后再给那边设个套……嘿嘿,简直妙不可言啊!」 这段时间的装恩爱,没有白费啊! 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活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徐叡盯着她看了半晌,眸色已然加深。 「您不会不相信我把?」闻予锦把那婆子给她的小布包递给他:「好像是烈性的,怕是一次就没命了,您先验验吧,我对您可是没有半分隐瞒。」 徐叡:「没有我不信你。」 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你。 闻予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您要是怀疑我,我可是会伤心的。」 徐叡碾了碾手里的小布包:「我会着人去验,天色不早,早些睡吧。」 闻予锦不动。 徐叡没办法:「明天让清明给你两百两银票,算定金。」 「东家大气!」闻予锦差点欢唿起来。 她高高兴兴的准备睡觉:「对了,明天是珠姐儿十三岁的生辰,咱们是不是得一起送份礼物过去?」 徐叡伸手捏了捏眉心,要不是她提醒倒是要忘了:「好,我准备出来,明天会早回来。」 「好咧!」闻予锦眉开眼笑,太好了,这样她就不用出礼物了,开源节流才能攒钱,今天收了定金又省下一笔钱来,简直美滋滋。 在徐睿的注视下,她欢快的躺倒床上,然后看徐叡:「麻烦您灭一下灯。」 徐叡摇头,这胆子真的是越来越肥了,还敢使唤上自己了,不过还是如她所愿,灭了灯。 夜深人静,两人各自睡去不提。 …… 第二天,闻予锦早早的醒来。 先是归拢了铺子三天的营业流水,然后从过往的画里面选了一副,又取了蔷薇花露三件套用定做的盒子装了,预备晚上和徐叡准备的一起送到徐珠那里去。 花钱的她不捨得,但不花钱的还是有的,也是一份心意吧。 晚上徐叡回来,两人换了同款的衣裳,带上礼物,来到了杨氏的院子。 这时,窦氏和徐璎已经到了,何氏和徐赟则跟着徐叡两个前后脚一起到了。 若说徐叡是冷淡的话,那杨氏则是寡淡了,连女儿的生日也不见什么喜色,反倒是徐叡进门的那一刻,她脸上露出些复杂难辨的神色。 采苓被她暂时安置到了京郊的庄子上了,她正在紧锣密鼓的给采苓找婆家,但采苓竟然一心一意的要回来。 简直是魔障了。 她小心了看了一眼徐叡,这个小叔子真是太不讲情面,不过一双筷子一个院子的事,他怎么就容不下? 她又去看闻予锦,两个人连衣裳都穿了同色同款的,徐叡也任由安排? 女子娴淑温顺第一,闻氏这般把持着郎子不放手,连个妾室都容不下,将来公婆一走,她能容得下自己么?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大家的评论啦,笔芯! ~~ 第47章 闻予锦只知道江采苓离开了,但并不知道为什么离开。 铺子开张她忙得够呛,也没有心思去关心一个借住亲戚的去留。 不过,杨氏的目光还是让她有些诧异不解,又是审视又是打量的,难不成是给她的表妹打抱不平?但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0页 好在杨氏很快移开了目光,何氏也招唿开席了。 这回是从樊楼叫的席面,菜色丰富,看上去很是诱人。 一家子对着徐珠说着吉祥话,徐珠看了看快摆不下的礼物,这些不光是长辈们亲赠的,还有隔壁两房送来的,又看了看满座的亲人,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只是在看到亲娘喜怒难辨的脸色时,又小心的收敛了兴奋与欢喜。 娘会不喜欢?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饭,又各自回自己的院子。 闻予锦一时不想睡觉,便在园子里消食。 一轮满月挂在天上,橙黄橙黄的,闻予锦摸了摸肚子,还好没有撑圆。 徐叡就在她的身侧:「衣裳很合身。」 他是雾山紫的圆领袍,她则是雾山紫的褙子,徐叡很少穿这样浅淡的颜色,一时竟有些新奇。 闻予锦笑道:「做戏当然要做全套啦!我画好图交给裁缝定制的呢,好在也没白花心思,您穿着挺好看的。」 徐叡被轻而易举的取悦到了。 他去看她的侧脸,温柔的月光下,她的脸庞如同皎月生晕的珍珠,细腻白净,还带着一丝冷意。 「天凉了,回去吧。」 「好。」 回到凝和院屏退左右,徐叡拿出那个小布包:「是剧毒,当场身亡的鹤顶红。」 闻予锦一惊,就算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也还是震惊于太后的歹毒。 她幼时有爹娘祖母疼宠,活的其实是有些天真的,就算经歷过一次死亡,这种天真也没能完全泯灭,即便她知道有时候天真就代表着愚蠢,可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心存侥倖。 但现在,现实就赤.条条的摆在这里。 这些侥倖就显得可笑起来。 徐叡却道:「太后啊,到底也只是个女人。」 闻予锦定了定心:「怎么说?您最近又做什么了么?」是不是做了什么激怒了太后?否则不会这么干脆狠厉的要直接取他性命吧。 徐叡慢悠悠的坐下:「能做什么?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所有人都是局中人,不过随着波流或逆或顺挣扎求生罢了,连官家都无法力挽狂澜,似我这般的,只有更加的微不足道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前些日子,我在营里头就有些察觉,不过孙茗一直在我身边,吃的喝的他们很难下手。」 闻予锦惊骇起来:「他们早都下手了?」 徐叡笑笑:「不然呢?不过之前用的是千丝引,这回是鹤顶红罢了。」见闻予锦一副吓坏了的模样,他缓声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的,不是还欠着你不少钱?我死了,谁给你钱?」 闻予锦暴风点头:「正是!那千丝引又是什么?」 徐叡眼睛一眯:「一种控制人的心智,让人渐渐迷失自我的药。」这药提取不易,非常珍贵。 闻予锦此刻真的是小脸煞白,徐叡却不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你有没有想过,假使你真的听了那位的吩咐,后续会如何?」 「后续……」闻予锦反应了片刻,整个人脸色都变了:「若是您直接暴毙,我也跑不了,谋害亲夫是重罪,我会被收押入狱,想痛快的死都不能……」 所以,太后自始至终都没有在乎过她的死活。 徐叡点点头:「还不算太笨。」 他轻松惬意的摸了摸闻予锦的发顶,唔,手感果然不错:「乖,以后就踏实的跟着叔叔混吧。」 说完,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被她带偏了? 他可不想当她叔叔。 好在闻予锦还陷在惊恐里面,没有注意到他的话。 …… 这一天,闻予锦难得的失眠了。 她清晰的感觉道,她的小命是多么的脆弱,只要太后娘娘觉得她不中用了,似乎随时都可以取她的性命。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徐叡忍不住道:「别多想,睡。」 闻予锦探出头来:「大人,您还没睡啊?」她试探着问道:「您说,我没有按照那边的吩咐办事,他们会不会杀我泄愤啊?」实在太可怕了。 徐叡:「说你聪明你又笨,你难道没有看出来,这次只是那边对你的试探么?」不会真以为区区一包毒药就能要了他的命么? 太后再着急取他性命,也不会这么轻敌。 闻予锦忽然坐了起来,简直恍然大悟:「是了!如果您出事了,他们一箭双鵰,如果您没出事,说明我已经被您策反了……坏了,那我小命真的危险了啊。」 徐叡咂摸了两下「策反」的意思,又听她最后那句带上了哭腔,还是安抚道:「踏实睡吧,杀你没那么容易,但也也不会再用你了。」 然而,这安慰不了闻予锦,她踏实不了。 太后即将知道自己是徐叡这边的了,那自己便无法获得太后对徐叡的计划,如此一来,自己对徐叡也失去了价值。 原来是双方都想利用她洞悉对方的举动,关键时候还能出其不意,但现在,她才发现所谓的掌握主动,都不过是她自己以为的。 谁又能想到太后上来就是狠招呢? 干脆直接,明明白白的。 如今局势,还有什么办法能挽救么? 她睁着眼睛,看着周围的黑暗,一直到徐叡走到床边。 闻予锦反倒是不扭捏了:「您想好如何处置我了么?」利用价值已经没了,她都不敢讨价还价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1页 徐叡再她床前站了半晌:「睡吧,过几天还有别的任务。」 这就是说,她还有用?有用就好! 闻予锦一下子踏实起来,比之前的安抚有用多了。 徐叡见状回到自己的塌上,听到闻予锦终于睡着,他的唿吸也渐渐规律起来。 第二天醒来,丹若拿出来外出的衣裳,闻予锦却道:「今天不去铺子了。」 在府里总归还安全一些吧? 出去总有种找死的感觉。 她胆儿小,不敢。 丹若一边收衣裳一边道:「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世子竟亲自撵出去十来个僕人。」 闻予锦侧头:「都是什么人?」 丹若道:「什么人都有,内院里头管池塘的张婆子、灶上跟着採买的王桂媳妇,还有外院的叫不出谁家的,加一起一共十几个人呢。而且,世子爷也没有个原由……」谁能想到家都不天天回的世子爷,会一下子管僕从们的去留? 闻予锦倒是放心了。 这便是直接和太后娘娘摆明态度了。 太后要试探她,徐叡便直接将府里还留着的钉子们全部拔除了。以后再安排人进来就难了,就算能,也需要些时间。 闻予锦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涟漪,他喜欢硬碰硬,直接做给太后看,但自己也因此出了口气的样子。 他不怕,她就不怕。 窗外秋高气爽,她忽然觉得昨夜的忐忑大可不必起来。 她相信,徐叡说保证她的安全,就一定能做到。 …… 而徐叡不知又在忙些什么,接连三五日没有回来。 再回来的时候,闻予锦不顾没绾的头髮,直接迎了出来。 徐叡见她一脸见到亲人的殷切模样,摸了摸下巴,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是近了些,但又没近……好像是近的方向不对。 闻予锦是真的害怕了,现在连远走高飞也不敢想了,万一路上再遇上几个什么人,她不就成了个送餐的么? 徐叡拉起她的手,闻予锦也任由她拉着:「您好久没回来了。」 语气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期盼与埋怨,倒是真有几分小媳妇的模样。 徐叡心情大好:「我这不是回来了?」 闻予锦松开他的手:「我原来想,如果没有太后这道懿旨,我就不会嫁过来沖喜,就不会惹上这些惹不起的人和事,但后来又想,就算我不来沖喜,也大概会被伯父伯母安排嫁给别的权贵,换取荣华富贵。所以,我也想通了。」 徐叡:「想通什么?」 闻予锦:「想通了以后还是要好好帮您办事,让那些威胁到我小命的早点倒台,这样我才有真正的自由。」 自由?徐叡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她是个榆木疙瘩吧? 自己除了年龄大一点,哪里不好了?竟然还想着远走高飞? 但这话是不能说的,他只道:「你倒是坦诚。」 坦诚的不把我当外人,又坦诚的表明,你的计划里,没有我。 闻予锦松了一口气。 再次表明:「我不会白吃白住的。」也不会赖上你的。 徐叡挑眉:「那且拭目以待了。」 …… 没几日,前线传来了战报。 与广南西路接壤的大里国[1]内乱,国中第一世家杨氏斩杀大里国君段养德并取而代之自立为帝,国中另外一支以高氏为首的队伍打着拨乱政的名头起兵平反,在剿灭杨氏一族后,同样选择了自立为王,改国号为「成」,并拒绝继续向大周称臣纳贡。 与此同时,新诞生的高成政权嚣张激进,屡次在边境寻衅滋事,抢掠边境百姓。 官家登基三年,面对西北东北的强敌还可忍耐一二,面对弹丸西成小国,自然不需要再忍。 眼看官家发兵在即,身为武官的徐叡父子更少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註: [1]大里国,瞎编的,哈哈 ~~~ 预收文案放上来啦,大家有兴趣的可以看看呀 ~~~ 第48章 闻予锦的日子恢復了往常,不再畏手畏脚风声鹤唳。 这天,她收到了魏熙和沈檀娘送来的两车木犀花。 天越来越冷,连开在秋日里的木犀花也逐渐凋落了,闻予锦之前採购了一批,但远远不够,也不知道傅母他们是怎么办到的,一下子送来了这么多。 她按照市价估算了价值,遣了名小厮去送钱,谁知,对方没收钱,却送来了一本香谱,上面写着「记香拾遗」四个字。 这是爹爹的亲笔。 她的铺子就是这个名字。 关于认与不认这件事上,她已经纠结过了,在确定铺子名字的那一刻,同时也确定了内心的想法——她是想相认的。 那么,后续就不必彷徨。 而且,魏叔叔和傅母没有急着来相认,却知道她最想要什么。 他们果然一直在关注自己。 如若不然,两人还在庄子上住着,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城里开了间铺子? 她问小厮:「对方可有说什么?」 小厮名字叫做周广顺,是周舅舅留下的两名小厮之一,他想了想:「话倒是没说,但像是想说什么又犹豫不决的样子。」 闻予锦抬抬手:「下去吧。」 别说两位长辈犹豫不决,她也一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2页 之前他们最多以为自己和江家有些关系,但现在恐怕已经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估计会吓一跳吧? 得给他们一些时间。 闻予锦看着镜中的模样,试图寻找和过去的相似之处,奈何一丝都没有。她以前的容貌要比现在还要张扬两分,但现在的又比之前的多了两分娇憨。 如果这个模样,魏叔叔和傅母都认,那她还有什么不能认的? 接下来,就让他们一起来试试默契吧。 …… 九月廿九,西郊的一条小道上,一辆马车正在顺着山势蜿蜒前行。 天色有些灰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一路衰草连天颇有些颓败之意,但柿子树上挂着红彤彤的柿子,又让人觉得丰收可喜。 马车后头跟着四个武力不凡的护卫,让车中的闻予锦可以安心出府。 今天,她只带了菘蓝一个,而菘蓝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穿得这般素淡,还有腰间的络绦,非常的别致新颖,也是夫人自己打的,手也太巧了些。 闻予锦也不解释。 前路渐渐狭窄,只留下一条崎岖的小路。 闻予锦跳下马车步行前进。 菘蓝将食盒递给一名护卫,快步去追闻予锦,夫人她走得好快。 闻予锦快走一段,在一排篱笆前停了下来,她从护卫手中接过食盒,淡淡道:「在这里等着。」又看了一眼菘蓝:「你也是。」 她自己提着食盒缓缓上前,前世今生的记忆交织在一起,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心尖儿上。 最后,她在一处墓碑前停了下来。 这是她自重生后,每一天都想来的地方。 今天是爹爹的忌日。 坟前有人打理的样子,枯草也清理得干干净净,她直接将食盒里的酒菜摆到坟前,自己的杯子里也倒满酒,笑着道:「爹爹,女儿来看您了。」这趟出府多少有些不理智,但她不后悔。 没有什么,比来到爹爹坟前看一眼更安心的了。 「您快尝尝我的手艺精进了没有?都是您爱吃的。还有这酒,我陪您喝一杯吧。」 她席地而坐,对着秋风饮尽杯中酒。 如果是过去,她是不确定爹爹能不能听见的,但亲身经歷过借尸还魂之后,她相信爹爹一定听得见。 风吹动树梢,仿佛是无言的回应。 她又倒上一杯酒,开始诉说这半年来的经歷,故事太长,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呵斥声:「什么人!」 回头看,该是魏叔叔和傅母到了。 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她站起来,吩咐护卫们放行。 沈檀娘上前,看看坟前摆着的菜色,再看看闻予锦腰间别着的络绦,浅金色的蟾儿,口里衔着一块和田玉路路通的珠子,无论大小神态都和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 当年,她头一回教姑娘打络子,姑娘不喜欢那些随处可见的样式,便自己照着房里摆着的金蟾小铜炉打了一个金蟾络子,郎主特别喜欢,下葬的时候都戴在身上…… 往事让她泪眼氤氲,好半天她才颤抖着道:「你……你真是我的姑娘?」 闻予锦一直以为自己没哭,擦了擦脸才摸到有些凉的泪水,她点点头:「是。」 下一瞬,已经被沈檀娘抱了个满怀。 沈檀娘比她还激动,一边哭一边笑,悲喜交加:「我的姑娘啊,你让我等的好苦啊!」 若是寻常声音说话,护卫们是听不到的,但这哭声过于响亮,护卫们忍不住上前一步,菘蓝道:「夫人让我们在这里候着,我们便在这里候着。」 距离就这么近,如果姑娘有危险,肯定会喊的。 她凭什么留在姑娘身边,不就是因为嘴严么? 不过还是难免诧异,这两人不是隔壁庄子上的邻居么? 怎么会一起跑到山里头来? 这显然像是事先约好的,但是她每日寸步不离的跟在夫人身边,竟然不知道这件事。 …… 魏熙擦了擦眼泪:「苍天有眼,这个世上也果真是有福报的,姑娘又活了过来,郎主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我们两个老傢伙今后也有奔头了!」 沈檀娘也道:「正是呢!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此等奇事!」 三个席地而坐,听闻予锦讲述此间经歷,如何身故,又如何醒来。 沈檀娘破口大骂:「好一个狼心狗肺裴靖川,之前那么巴结姑娘,郎主一走就原形毕露了么?谋财害命的畜生,听说只被判了流放,真是便宜他了,照我说,活该千刀万剐才对。」 魏熙摇头,裴靖川是判了流放不假,但罪责却不是因为将姑娘推进金明池和谋夺姑娘的嫁妆。他推姑娘下水的时候,是宫中最混乱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可以作证;而谋夺嫁妆还不足以判流放。 真正让他被流放的墙倒众人推,又有人从众推波助澜,打错小错越挖越细,轻而易举的找出来了别的罪责,数罪併罚的结果。 整件事情过于顺利,想必又少不了徐世子的「关照」,是以,比起沈檀娘的气愤,他更关心的是姑娘现在过得好不好。 那位徐世子感念着郎主的恩情,但并不表示就是姑娘的良人了。 他叮嘱道:「姑娘,此事干系重大,以后切莫对旁人提起。」 闻予锦点头:「您放心,只有您二位至亲,不会再有旁人知道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3页 沈檀娘哭过之后,就只剩下高兴了,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句话:「回来就好。」想到闻予锦如今的处境,又道:「我把云珂送到你身边吧?」 闻予锦点点头,菘蓝其实很不错,再来一个云珂,自己的臂膀就丰满起来了,以后想做什么只会更便利。 她想了想,主动与他们说起在梁国公府的事情来:「我与世子之间本就是契约关系,等他事成之后,我还是要离开的。」 沈檀娘诧异道:「世子不好么?能记得郎主多年以前帮过他的恩情,这种人不应该是传闻中的那般坏吧?」 魏熙却道:「离开更好些,徐世子行事狂肆,如今有官家给他撑着,将来呢?而且如今局势不明,棽棽留在漩涡之中并没有什么益处;反而是咱们找个地方,一家人安稳度日才是正途。」 沈檀娘点头:「好像是这么理儿。」 棽棽若是还执着与男女之情,便找个可心的郎子,若是不愿意,便在家中当个富家翁也不是不错的。 闻予锦笑道:「我就知道魏叔叔和傅母永远都会替我考虑。」 魏熙的笑容和缓,连眉头都舒展了积分,他伸手摸了摸闻予锦的发顶:「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 他们跟着闻予锦一起在坟前磕头,等起身之后,脸上的颓然已经一扫而空。 因为借尸还魂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为了掩人耳目,回去也得分开走。 魏熙和沈檀娘先行离开,闻予锦将酒杯等物收拾好了才准备下山。 许是早就知道不能回淮阴,是以,爹爹生前就选好了这里作为安葬之地,靠山面水,她此刻正处在半山腰。 上山的时候心里记挂着事情,无暇欣赏沿途的光景,下山的时候就要从容的多。 她步履从容,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另外一处墓碑。 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块地虽然无人看管,但爹爹当年早都买下来了,有界碑和竹篱的,也不知道是哪家人不休福德,连下葬都下到自家的墓园来。 菘蓝就在不远处,天也没黑,她大着胆子去查看,等看清上面的名字之后,手里的食盒都掉了——故友江淮棽之墓? 故友? 这是她的墓碑?这个给她立碑的故友又是谁? 是俞素素还是韦书蔓? 她们应该没有这个本事吧? 她定在当场,看着那陌生的笔迹。 难道当年在金明池,有人给她收尸还辨认出是她了么? 那估计没有在水里泡太久。 墓碑毗邻着爹爹的,竟然还有一小丛洁白的延寿客,看着花蕊刚有干枯的迹象,想必是数日前刚来祭奠过…… 可是,实在想不起来她认识哪个好心人,有本事帮她收尸立碑,还来祭奠。 她恍恍惚惚的走了出来,在菘蓝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她的心还是忽上忽下,她早想来祭拜爹爹,却从来不敢想自己死后的情形,本以为最多被打捞上来后,也就是一卷草蓆乱葬岗的结果。 「有些凉了,您披上件斗篷吧。」菘蓝小心的道,夫人的神色不太对劲的样子。 闻予锦点点头。 刚披上斗篷,豆大的雨滴就落在了车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这场雨来的勐烈,虽是秋雨,势头却不比夏雨差上什么。 马儿脚步一慌,马车被打得叮咚作响。闻予锦隔着帘子吩咐道:「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啦~ 第49章 雨滴如同冰豆子一般砸下来,落到脸上竟有些疼。 护卫们驱策马儿向前,终于找到了一处避雨的亭子。 菘蓝撑伞,扶着闻予锦下马车而后进了亭子。 八角亭不算大,暂且留给了闻予锦主僕,护卫们拴好马之后,直接到了连廊候着。 闻予锦和菘蓝各自拿着帕子擦脸,闻予锦扫了一眼护卫们,让菘蓝把剩下的桂花酿送过去,马上就要入冬了,雨水只打湿了一片衣角都觉得冷得很,何况他们浑身都湿淋淋的,喝口酒好歹能御御寒。 菘蓝应了一声,很快回来:「这雨来得劲勐,想必停的也快。」她瞅了一眼廊下立着的车夫和护卫,与闻予锦小声道:「得亏咱们带着人,这里原先是个园子,有山有湖还有亭台,不过废弃太久了。」 听说湖里溺死过人呢,现在阴沉沉的还真有些吓人呢。 逢雨天,天黑的也快,如果没有护卫们跟着,光想想就觉得害怕。 闻予锦没想那么多,她眼神涣散的去看雨幕,心里惦记着魏叔叔他们下山的早,应该不至于被阻在雨里吧? 雨滴落在地上,又飞溅起来,亭子的一侧很快就被打湿了。 约莫一刻钟过去,雨还没停,却又进来个避雨的行人。 那少年独自骑在马背上,头上戴着个斗笠,腰间别着把短剑,眼见他向着闻予锦走来,护卫们立即靠了过来,谁知那少年只是对闻予锦点点头,而后快步走到廊下,和护卫们站在了一起。 闻予锦回了一礼,这亭子是无主的,让她有种独占的心虚。 好在没多久,雨便停了。 菘蓝扶着闻予锦上马车,众人各归各位,准备继续之前的行程,那少年也翻身上马,却有意靠近到闻予锦的马车前,大声道:「有缘再见,三夫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4页 听得闻予锦一愣,本就萍水相逢,话都没说一句,这怎么还来告别的? 还有这话中之意,难不成真是熟人? 那恐怕是认识原主的人了,而且戴着斗笠也看不清脸,她没有太往心里去,回到家先泡个热水澡才是正经。 收拾妥当之后,她来到了惠宁堂,外出一回怎么也要去回禀一声,谁知正赶上何氏一个人在吃拨霞供,何氏招招手:「快来陪我坐下,你爹这老东西,说话赶不上放屁作数,说回来吃饭的又不吃了,正好咱娘俩吃。」 砂锅底下支了个小炉子,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香气随着热气四散开来,光闻着就食指大动,闻予锦便从善如流的坐下:「还真有些馋了,天冷吃这个最好了。」 何氏给她夹了一大块兔肉:「那就多吃点儿!」 老头子偶尔还回来一两天,这老三一连半个多月都不回来,得亏儿媳妇是个不计较的。 吃过饭后,天还没黑透,何氏又拉着闻予锦去院子里消食,春天种下的油菜花早都结子榨油了,其他的作物也收采的差不多了,两个人在光秃秃的畦边散步,忽然外门进来个婆子:「老夫人,大姑娘来信了!」 何氏「哎呦」一声,大姑娘便是她的长孙女徐珍了。 她吩咐婆子:「去喊大夫人过来。」又拉着闻予锦:「我也不认得几个字,锦娘来帮忙看看。」 闻予锦跟着她进了内室,刚坐下没多久杨氏就来了。 闻予锦把未拆封的信递给杨氏,杨氏是举人的女儿,不光认字,曾经还以才女自居。 杨氏连忙拆开,还没看完,脸色就已经不好了。 何氏察觉道,语气不由带上了几分紧张:「怎么了?可是珍儿出了什么事?」 杨氏把信搁下,原本寡淡肃穆的脸上挂上苦意,喊道:「娘,您得给珍儿做主啊!」 何氏站了起来:「你倒是说啊,究竟怎么回事?」 杨氏流下泪来:「珍儿头胎生了个闺女,也不过才两年多,那范家竟以无子为由要聘位良妾来……」前因后果还没说明白,竟又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我的珍儿怎么这般命苦啊!」 良妾可不是寻常妾室,何氏又惊又急,偏这大儿媳妇真是指望不上,她一把把信塞进闻予锦手里:「念!」 闻予锦便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读完之后,心下也有些恻然。 徐家大姑娘徐珍嫁的是江右范氏,范家家大业大规矩也大,徐珍过的本就不算称意,夫婿范淮也不体贴,谁知前些日子家中去了位投奔的表妹,一来二去之间,便和范槐有了首尾。 范淮想纳妾想找通房,徐珍都能同意,但想纳表妹为贵妾,徐珍就不肯了。 那位表姑娘一笑就跟勾人的狐狸一般,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天仙下凡,而且寄人篱下便赶对徐珍出言不逊,这要是当贵妾纳进来还得了? 这是徐珍头一回拒绝范淮的要求,范淮便怒斥徐珍善妒,言语间竟还推搡起来,徐珍不小心撞到桌角,小腹坠痛裙子上晕出血来,找来大夫来看了才知道徐珍已经怀孕一月有余…… 小产本就痛苦不堪,谁知婆母和范淮竟都怪她护不住胎儿,做小月子的时候差点哭瞎了眼,就是这样还咬牙支撑着,还是身边的女使看不过眼,使了些银子和手段才把信送进了京城。 何氏一听,果然大怒,将手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小葱和白菜都吓得一哆嗦,何氏怒道:「简直太欺负人了!」 杨氏擦了擦眼泪:「这可如何是好啊!虔州远在千里之外,真是鞭长莫及了。」竟有些爱莫能助的模样。 「人都是长腿的,鞭长莫及又怎么了?这就你个当娘的该说的话?孩子都快被人家糟践死了,你嫌路远就不管了么?」 她之前极少训斥儿媳妇,儿子战死之后对两个儿媳妇更是掏心掏肺的,这是头一回说这么重的话,实在是气坏了:「就说那些世家大族的有什么好?你爹给选的那些几个武将不好么?非得嫁这些个文人……这个范家和京中的范家都是一伙的,上回我打的那个大朱氏就是范家的儿媳妇,可见这蛇鼠一窝,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杨氏都哭得要背过气去了:「娘真是冤枉我了,珍姐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和她爹的头一个孩子,怎么会不心疼?」 一提到老大,何氏也冷静下来:「那信上怎么说的?珍儿才嫁过去三年多,孩子也才两岁,那女婿妾室通房都五六个了,现在只是不同意他纳那个表妹他家就说珍儿嫉妒了,这才几年吶,往后怕是更难熬。我好好的珍儿……今年也才十九,还是个孩子呢。」 见杨氏缩着肩膀只会哭,何氏嘆气道:「这种人家,委实没什么意思,要是你同意,我便做主让珍儿和离了,把她接到京中来,再找个女婿,咱们一家人都在一处,也不怕再被欺负了。」 她没读过书,却也知道决断越快越好。 本来还在哭的杨氏一听「和离」,骇得都不哭了:「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女子三从四德,出嫁从夫,最讲究的便是忠贞不二,千万不能改嫁。」 何氏的怒火疼得一下又上来了,指着杨氏半晌才道:「闺女都落在火坑里了,竟然还不让跑?当初老大没了,我都说了你和老二媳妇要是改嫁,我还得收你们做闺女,再给你们准备嫁妆的,改嫁怎么了?遇到不合适的,早改嫁早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5页 闻予锦一直充当隐形人,她觉得婆母说得很有道理,见何氏越说越气,这只得上前:「娘,您先消消气,都是为了孩子,大嫂担心的也不无道理。」 杨氏惊诧的抬起头,这老三媳妇竟帮着自己说话,何氏也一愣。 闻予锦继续往下说:「珍姐儿在范家过得不好是八九不离十了,但珍姐儿自己又是个什么打算?」 何氏冷静了下来,闻予锦循循善诱:「这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您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这就是珠姐儿最大的依仗,但上来就说和离未免有些轻率了。」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何氏问道,杨氏也看了过来。 闻予锦:「我年纪轻轻,哪里有什么见解,只是觉得不如咱们得先派遣几个人去看看究竟到了哪一步,珍姐儿自己又是怎么想的。过去的由头也好找,珍姐儿不是马上就来生辰了么,再挑选几个得用的婆子僕妇,一来是看看那边究竟是什么光景,来回送信也方便,二来也是给珍姐儿壮个胆,出出主意,珍姐儿当时的陪嫁里头可有精明能干的妈妈?」 杨氏心中的怨气便起来了。 言下之意,就是珍儿若是愿意和离,那就真和离了? 就说,这闻氏怎么会安好心? 绝对不能和离,杨氏便道:「干活的婆子自然是有的,但精明能干的妈妈还真没有。看一看是好的,但和离的话切莫再提了。」实在不行,先让她身边的容妈妈过去看一看。 闻予锦见杨氏的面色,继续道:「我听闻范家是江右的百年旺族,这样的人家入仕的子弟甚多,不同政.见也更多,那里头直接称官家是乱臣贼子的也不是没有,要不是看在公爹的面子上,官家登基后,这范家焉能全须全尾的享受着今日的安宁与富贵?」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鼓励,呜呜呜,我一定会好好完成这本的! 感谢在2022-05-12 18:45:05~2022-05-13 18:3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气不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ermettr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闻予锦嫁过来也有一段时日,这点子事情不难知道。 杨氏听了陷入沉思。 外头已经漆黑一片,灯笼的光也不甚明亮,那看不尽的黑暗里头倒让杨氏想起不少往事来。 珍儿嫁的早,那时候官家还没打进京城来,但当时的局势已经几近明朗了,范家这才上门求亲。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自己确实是有些急了。 见杨氏神色,闻予锦知道她听进去了,可是话还是得说:「范家根基是不浅,但咱家也不必怕他,当初是他家先求的珍姐儿吧?倘若初心不改,好好待珍姐儿也还罢了,可现如今来看恐怕是早忘了初衷。」 她的声音舒缓如同乐章:「现在过成这般模样,想必大嫂是最心疼的。」 杨氏点头。 闻予锦又道:「大嫂或许担心珍姐儿一旦和离会影响到珠儿和璎儿说亲,但这件事情咱们家占理,就是和离也不怕被说嘴,咱们先去探明状况,万一珍姐儿心里头想和离的话,也不要把孩子阻在门外。」 平心而论,她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但一来遇上了,二来珍姐儿的事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再者,这也只是动动嘴皮子出出主意,并不需要再做什么,便也说上一嘴。 如果真能帮上珍姐儿的忙,也是好事一桩。 杨氏心中闪过几个念头,这闻氏倒是把自己心里的想头都看明白了,没想到还是个爱出头的。 何氏回过味儿来:「锦娘说的没错,就是咱们上哪儿找几个得用的婆子哦。」 闻予锦:「找还是要找的,若是找不到能出主意的,先找几个能打的也是一样的。谁叫咱家是武将之家呢?」 这倒是把何氏给说笑了,仔细一想还真是:「就这么办,我先去找,实在不行去丁仪家借两个来。」 杨氏看她们两个有商有量,自己反倒成了个外人。 珍姐是她亲生的,她能害女儿么? 还不都是为了女儿好,这闻氏也是狡诈,为了迎合婆婆什么话都说,自古二嫁就没有如意的,就算珍姐儿被接回家,顶了天也找不到比范家更好的诗书礼仪之家了,何况珍姐儿还生了个孩子。 婆婆也是想一出是一出,一张嘴就是和离,哪有那么容易。 她起身告辞。 何氏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过日子还是实惠最重要,你大嫂一门心思的觉得那些世家高门好,但门当户对岂不是更好?咱家就这个样子,早几年我还亲自锄地呢,孙女就是送进皇宫去教,和那些自小便是锦衣玉食的贵女也是不一样的,但贵女们有贵女的好,我的乖孙女也不差,没必要在这上头争个长短出来。你说说,这我都明白的道理,你大嫂怎么还不懂呢。」 道理闻予锦完全认可,但涉及到杨氏这话便不好接,她只道:「天色不早,娘早些歇息,媳妇也回去了。」 「嗳,回吧。」何氏应了一声,送她出门。 两人都没发现,杨氏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一旁,见闻予锦向着凝和的方向去了,杨氏才带着女使回了自己的院子。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6页 一场秋雨一场凉果然不假,连迎面吹来的风也比之前更寒凉了些,闻予锦拢了拢身上的斗篷,避开地上的积水,小心的随着灯笼的灯光前进。 因为凝和院挨着花园,沿途有一段小径为了填铺致趣,用大块的鹅卵石做了一个接一个的下脚之处,往常没有积水的时候怎么走都可以,但现在却只能踩着鹅卵石了。 天黑路滑,闻予锦已经尽量小心翼翼了,谁知一不小心绣鞋一个打滑,脚下重心不稳,人就向后仰倒而去,丹若和林檎走在前头掌灯,想往后拉都拉不及。 眼看闻予锦就要后脑勺着地。 一只大手将她一捞又往前一带,闻予锦便被拉到他的怀里。 跟在徐叡身后的穆霆惊呆了,人家都站稳了,徐老三还一手搂着人家不放,他的另外一只手还按在人家头上,那头髮是挺好摸的吧? 这老男人开花,果然不一般吶! 嗐!这还是冷面阎王徐老三么? 闻予锦抬头,许久未见,徐叡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他将人松开:「看路。」 闻予锦揉了揉撞疼的腮帮子:「好的,多谢世子大人援手。」 穆霆啧啧出声,继续心里吐槽,还「看路」呢,刚才我差点摔倒也没见你搭把手……一看到你的沖喜娘子,整个人气势都不一样,徐叔嘉啊徐叔嘉,你也有今天! 穆霆对着闻予锦揖了揖,口称嫂嫂。 闻予锦微微屈膝还礼,忽然觉得有些怪异,这嫂嫂是张口就来的么?还挺不习惯的。 徐叡与她道:「你先回去,我去趟娘那里。」 闻予锦点头,既然是带着客人,看上去还是很近亲的客人,自然要到主母那里拜见一番,再等主母给安排住所了。 她从林檎手中接过灯笼:「匀一盏给世子。」 黑灯瞎火的,身边连盏灯笼都不打,清明几个也不跟着,滑倒了可就不好了。而且,他从黑暗中突然出现,属实吓了自己一跳。 徐叡想说不必,但想到是闻予锦的一番好意,便预备伸手去接,谁知穆霆先上前一步,笑眯眯的道:「谢谢嫂嫂。」 徐叡夺过闻予锦手中的灯笼,又瞪了穆霆一眼。 穆霆:「你瞪我干嘛?往常这种小事不都是给我做么?不是,你还真给我打灯笼啊?」他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哎呀,你慢点儿,给我借个光,有你这样打灯笼的么?还是我来吧。」 「闭嘴。」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闻予锦摇摇头,再走没多远便到了凝和。 刚洗漱好没多久,谷雨来传信儿,说是今晚世子和穆将军一起宿在外院,不回来睡了。 菘蓝亲自送了谷雨出去,又把院子锁上,回到闻予锦身边不由笑道:「世子当真是个体贴的,还与您知会一声。」 闻予锦摸了摸半干的头髮:「你是怕我生气么?先来给世子铺陈铺陈,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他不回来,自己睡得更想。 菘蓝便笑:「主要是世子许久未着家了,这不是怕您惦记么……」 闻予锦拿起本志怪故事:「有什么好惦记的。」 惦记了也不是我的,才不惦记呢。 …… 第二天徐叡早早的上朝去了,闻予锦则在收拾妥当后去了铺子。说起来也好几天没来了,徐叡都回家了,她现在大白天出门又是在京城里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隅中三刻,早点铺子已经收摊了,有固定店面的铺子们陆续开门。 闻予锦便是在这个时候到了铺子,她身为铺子的东家不算意外,谁知道,她前脚刚进来,后脚便有少年也跟着走了进来。 女伙计连忙上来招唿:「客官您来的早,各色香水香膏都是全的,这边有试用装,您可以来试试。」 那少年走到女伙计身边,看似在研究手里的木犀花香膏,但余光一直似有若无的瞥向闻予锦。 他身量不高,看上去有些瘦弱,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行动间也足够落拓洒脱,明明没见过,可闻予锦就是觉得有些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闻予锦看了一眼便直接上了二楼。 那少年却道:「您是这店铺的东家吧?不知可方便介绍一二?」 菘蓝撤了撤闻予锦的衣袖。 少年虽然不高,但是英姿勃勃,一张脸也是极俊朗的,又指名让夫人介绍,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上次世子撞见夫人和周二郎讲话已经有些不高兴了,这回可别再生事端。 闻予锦笑道:「我还有事,不太方便。」 而后连头也不回的上了二楼。 这次丹若也跟了来,她自认比菘蓝资歷浅,手脚也勤快,见菘蓝要去沖熟水,便笑着接了过来:「菘蓝姐姐去陪夫人说话吧,这些小事交给我就好。」 菘蓝也不推辞,几步走到闻予锦身后,见闻予锦脸上隐隐有些期待之色,只是不知道期待谁。 楼下传来女伙计洪亮的声音:「客观走好,欢迎下次再来!」 一听就是卖出去不少。 没想到那少年还是个出手阔绰的,菘蓝脑中忽然蹦出个念头,夫人她不是在等这少年吧?那也太…… 第一单来了个开门红,随着街上行人渐渐增多,进店的客人也多了起来,到后头竟又开始排起队来。 沈檀娘带着云珂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排队的场景,她心道,姑娘不愧是郎主亲自教导出来的,没有名气的新店竟然也如此红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7页 女伙计上来通禀,闻予锦一听,立即站了起来。 等见到沈檀娘上楼,闻予锦高兴的上前迎接之后,胡思乱想的菘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在等这位邻居呀。 这位妈妈与夫人怎么如此投缘? 闻予锦拉着沈檀娘坐下,又吩咐菘蓝和丹若:「你们先去一楼或者后堂候着。」这店铺后面带着一个小院两间屋,屋子一间做了库房,另外一间则是蒸花露花水的工作间。 院子里也有坐的地方。 菘蓝和丹若行礼告退。 而云珂正在小心的观察闻予锦。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去干饭,大家周末愉快鸭 第51章 闻予锦一边同沈檀娘寒暄着,一边也时不时的去看云珂。 云珂今年二十三了,已经绾了妇人髮髻。 如果自己不死,今年应该是二十二岁。 见两人眼神时不时的交汇,沈檀娘笑道:「夫人您瞧瞧,这便是云珂,我做主许了江荣的大儿子江旺,现在正愁没个去处,夫人可愿意收留一二?」 云珂连忙跪下,恭敬服帖的姿态。 昨天夜里,干娘把自己单独叫到一处,说是要给自己找个新主人,那时,自己是不愿意的,嫁给江旺之后,不说大富大贵,但作为江家的家生子,安稳度日还是没问题的。 可干娘说只要自己肯来见上一眼,必定就愿意了。 她昨个夜里还不明白干娘的意思,但此刻,有些明白了。 有些人的相似不在容貌,而在行止。 这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她想起了逝去了三年半的姑娘。 闻予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我身边正缺一个管事的媳妇,你可愿意帮我打理身边事务?」 云珂抬起头:「奴婢愿意。」 沈檀娘笑道:「如此甚好!有云珂在你身边,我就放心一大半了。」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云珂怕是已经察觉出些东西来了吧? 闻予锦收了云珂和江旺的身契:「我只有两间铺子一处农庄,之前这边周舅舅留给我一名掌柜,打理这两间铺子已经是屈就了,但那庄子在郊外,我若让江旺去打理庄子,怕是他们夫妻两个聚少离多。」 沈檀娘喝了一口熟水:「我的姑娘哎,咱们只求为你效力,又不急着升官发财,他们小夫妻跟着您,就算去给您看院子也是心甘情愿的,您不必急着现在就给前程,再者,云珂若是掌了您身边的庶务,已经是大出息了,至于江旺,带进府里安排个差事便是。」 云珂也道:「干娘所言极是,能再回……奴婢是说,能跟在夫人身边已经是奴婢的造化了,奴婢夫妻定当竭尽全力伺候好夫人。」 闻予锦点头:「我信你。」 …… 这边闻予锦敲定日期,又回到府里同何氏禀报,便算是过了明路了,第二天一早,云珂便进府当值了。 到底是院子多,何氏听说是云珂是闻予锦好友身边最得用的女使,那好友身故,闻予锦念及过往情谊愿意给云珂一个容身之所,便大手一挥,在下人房的院落里,单独捡出来一处小院给夫妻二人。 闻予锦有些受宠若惊,那股子还没离开国公府就有些捨不得何氏的情绪又翻涌上来。 她无处诉说,只得去厨房忙上一回,做了何氏爱吃的菜来回报。 …… 这边,距离凝和院不算远的昆玉院里头,杨氏竟然来了。 窦氏将女儿打发出去,专心招唿着这位大嫂。 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嫂每日如同闭关苦修一般,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会来昆玉?窦氏思来想去,怕还是为了珍姐儿的事吧? 这个她能理解,在家娇养大的姑娘嫁出去被人作践,听说还孩子都落了,这要是搁在璎儿身上,不管路途多远,她都得亲自去撕了那郎子一家,然后再把闺女带回来。 她笑着道:「大嫂尝尝这熟水,润壹堂的方子,加了秋梨、枇杷和银耳,滋阴润燥的。」 杨氏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直接道:「二弟妹可听说老三媳妇那里又添人了?」 窦氏有些诧异,不是说珍儿的事情啊?她压下心中疑惑,只道:「三弟妹身边确实少个管事妈妈。」 杨氏喝了口熟水,也没品出个什么味道来:「年纪轻轻的一个媳妇子就成了妈妈,听说还给安排了一处小院子,娘也是真抬举三弟妹。听说,还是府外寻摸来的,也真是敢用。」 窦氏心道,这整个徐家将来都是三弟和三弟妹的,三弟妹现在培养些得用的人,也不算太出格。 至于府里挑的还是府外选的,她一个守寡的嫂子,也不去操.这份心。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杨氏,大嫂之前也不爱论人长短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要是处在大嫂的位置,才不会管三弟妹从外头找来几个管事妈妈呢,她只会和三弟妹处好关系,让三弟妹一起帮忙把珍儿的危机摆脱了。 但她等了许久,也不见杨氏说起珍姐儿的事,反倒是说起了韩嬷嬷:「这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平时上课的时候是严谨的很,但我怎么觉得珠儿越来越不服我的管教了?二弟妹可有这样的感觉?」 窦氏一愣:「有么?」 她的璎儿反倒是规矩了许多,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所以她心里对韩嬷嬷感激的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8页 杨氏也愣了:「没有么?」 大女儿嫁出去过得一团糟,但好歹前程已经定了,小女儿呢,本来也好好的很听话,但是这些日子被教得反而有些不听话了。 她心里已经有些不满,哪有教着女儿忤逆长辈的嬷嬷。 今日拜访便是想联合窦氏一起去婆婆面前说道说道,谁知二弟妹竟然是木楞的,连自己女儿的变化都没看出来。 窦氏是真没看出来,要是知道杨氏此刻的所思所想,怕是会忍不住说出来:你自己的问题,还让别人吃药啊?大嫂! 你自己整日用三从四德来约束女儿,不是说不对,只是太过于迂腐了吧? 好在有韩嬷嬷在,珠儿年纪又小,还是能正得回来一些的,大嫂你可千万别挑韩嬷嬷的毛病了。 然而杨氏似乎是有备而来,言语间全是对韩嬷嬷的不满。 一条条一桩桩的,说个没完。 终于,徐璎小脸红扑扑的从外头回来。 窦氏拿出帕子给女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个猴儿,又去哪里野了?快让我闻闻,是不是出汗都臭了?」 徐璎笑嘻嘻的给她闻:「才不臭呢,沐浴的时候加两滴三婶婶给的香水,能香一天呢!」 窦氏伸出食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又笑着对杨氏道:「大嫂,我带璎儿去洗洗再换身衣裳。」 杨氏:「去吧,我也回去了。」 看来今天要无功而返了,给璎姐儿换衣随便吩咐个女使就能办,哪里用窦氏亲自去,她这分明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罢了。 算了算了,她直接去找婆婆。 …… 她刚来到惠宁堂,远远的就听到了婆婆的笑声。 杨氏紧了紧帕子,珍姐儿还在受苦,这当祖母的竟然笑得这么开怀,怕又是闻氏在逗婆婆开心了。 谁知,她走进去一看,却是穆霆。 穆霆一看她来了,连忙起身,恭敬道:「徐大嫂嫂。」 杨氏诧异还礼:「是穆兄弟来了?边城可还好?」 穆霆:「除了风沙大些,起风的时候不敢张嘴说话之外,其他的都不错。」张口进沙子啊。 杨氏皱了皱眉,心道那边城境况可真是堪忧,再看穆霆,离开的时候还是个白面书生样,这去边关吹晒了几年,面皮又红又紫的,可真是浪费一副好相貌。 聊了一会儿,何氏张罗着摆饭,杨氏起身告辞。 以穆霆和徐家的渊源,算不得什么外人,但一处用饭还是不太妥当。 杨氏边走边想,婆母这里还得再来,韩嬷嬷的事情必须解决。 若是任由其教导下去,珠儿怕是要误入歧途了。 …… 这天夜里,徐叡依旧宿在外院。 待到夜深人静,两人洗漱完毕,预备各自就寝的时候,穆霆刚躺下就跳了起来:「不对……不对!」 这边徐叡也刚躺下,灯都熄了,就见穆霆穿着中衣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上来直唿:「徐老三,你害人不浅吶!都有了媳妇了,为什么还跟我睡?」 徐叡:「什么叫跟你睡?」 两人虽然宿在一个院子,但并不是同一个房间。 穆霆拍了拍大腿:「我这次回来是预备娶媳妇的,你可别坑我了,快走吧!」公务当然要紧,但是老头子催得紧,让自己务必带个媳妇回去。 徐叡二十七,他二十五,两个人早先同吃同睡传出来不少流言蜚语,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两人都打了光棍若干年。 原先是他好些,毕竟成亲早,孩子都有了一个了,再娶也是续娶了,而徐叡一直单着,简直是个老寡王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徐叡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还跟自己睡在外院? 难怪今天请早起床,他不过扭了扭腰,就换来了两个小厮的偷窥。 现在可全明白过来了! 他扒拉出来徐叡的衣裳:「上,时辰还早,抱你媳妇睡去!」 一边给徐叡穿衣裳,一边嘟囔道:「真是的,哪有你这样的,放着半月未见的媳妇不管,愿意宿在外院,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呢,没想到还是那副鬼样子……」 徐叡把衣服拽过来:「松手,我自己穿。」 「行行行,我松手我松手。」快走吧您! …… 这边徐叡闲庭信步的走到凝和,发现落锁了。 但里面还亮着灯,这才什么时辰,就断定自己不回来了? 清明一看徐叡脸色,上前去扣门。 作者有话要说: 新书《穿越后我原地退休[修仙]》求收藏,卷王的退休生活,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点专栏看看简介呀,笔芯~ 第52章 头髮还没干,闻予锦正侧着身子靠在贵妃榻看话本子。 林檎检查了一遍窗户都是关好的,正预备拿了干的汗巾给闻予锦擦头髮,忽然听到廊庑处传来响动。 丹若道:「我去看看。」 金妈妈和菘蓝姐姐已经去休息了,看门的婆子没有吩咐不敢进寝室的,她刚打开门,就见徐叡走了过来,丹若唬了一跳:「夫人,是世子回来了。」 「啊?不是说不回来睡了么?」 闻予锦迅速的把话本藏进屁股底下,还没完全藏好,徐叡已经走了进来。 林檎和丹若连忙退了下去。 「藏的什么?」连起身都省了,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徐叡拉了把椅子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闻予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9页 闻予锦有些讪讪:「没什么,消遣的玩意儿罢了。」 「我看看。」 「不给!」 徐叡挑眉,整个人靠了过来:「给我看看。」 他也洗漱过了,身上带着松柏的冷香,闻予锦眼珠转了又转也想不出合适的託词,最后干脆心一横眼睛一闭:「天色不早,世子早些歇息吧。」 徐叡凤眸微凝,嘴角呷起两分笑意来:「哦?你睡榻上?」 贵妃榻布置的再好也不如床舒服,小憩一下还凑合,要睡一宿那浑身不得散架啊?闻予锦支支吾吾不说话,显然不想在这里睡。 徐叡却再度上前,一手支在贵妃榻上,另一只手把玩着闻予锦半干的头髮,仿佛比丝缎还要顺滑…… 闻予锦双颊飞红,有些恼怒的看着他,把头髮夺回来:「真没有什么东西,您快睡吧!」这个人怎么变了?越来越没有距离感了。 有时候会让她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做戏。 或者是戏做多了,没人的时候,也忘记了本该恪守的距离。 徐叡却趁其不备,将露出一脚的话本子拽了出来,还读了出来:「啧,寡妇三嫁,一嫁还比一嫁高?」 「你怎么还带声东击西的啊!」闻予锦站了起来,显然是急坏了:「我就随便看看……真的!」 徐叡却翻开了一页,大有读下去的架势。 闻予锦的脸这回是彻底红透了,一股子羞耻感涌上来,连脚指头都不能倖免。 现在假装这话本不是自己的还来得及么?这本往后翻,隐约带着一点子不能宣之于口的东西……绝对不能让他看到! 「嗐!还我话本!」 到底是自己造的孽,闻予锦誓死也要抢夺回来。 她越抢,徐叡越是不给。 她上前来夺,他把话本举过头顶,闻予锦踮起脚尖,龇牙咧嘴:「还我!」 徐叡把手放下来,双手背在身后:「没收了。」 谁知闻予锦只盯着话本子,竟一下子把徐叡抱住了,还抱了个满怀。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也分不清是谁的心在砰砰乱跳…… 徐叡喉痛滚动一下。 严格说起来,他们之前就搂过抱过,但两人全然清醒的状态下,还是第一次。 他不动。 她动。 闻予锦连忙缩回了手,开始道歉:「我……不是有意唐突您的,我不看话本还不行了么?这本您先还给我吧……」 说完她去柜子里翻出来一篓子话本:「这些我全上交,换您手里的那本,成么?」 徐叡抬眸看了一眼努力表现出真诚的闻予锦,眉头微微的皱着作出祈求状,乌黑的眸子又大又圆,好似乌黑的幕布上镶嵌了繁星。 这是一双会发光会说话的眼睛。 他移开目光:「呵,倒是有诚意。」 手松得也够快。 徐叡冷哼一声,不但手里拿着的那本没有还给闻予锦,连刚拿出来的那一篓子也一併收走了。 闻予锦敢怒不敢言,在他背后小声的骂他是个土匪。 走了两步的徐叡忽然回头:「不,虎口夺食的时候,我还可以当个恶霸。」 说完,渡着步子回了自己的外间。 你说谁是老虎呢?知道我凶还抢我的宝贝! 闻予锦在他背后龇牙咧嘴,作势要把他手撕了,徐叡一个勐回头,她又连忙收起张牙舞爪的动作,嘿嘿讪笑两下。 到底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等将来她出去的,一定把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子都买一份回来珍藏着! 到时候看看,谁还敢抢。 …… 第二天闻予锦还没起,徐叡已经收拾好了。 菘蓝和云珂早早的在门口候着,徐叡推门出来,看了一眼面生的云珂:「以后若再给夫人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受罚的便是你们。」 云珂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早先听说这位世子面冷心硬,真见到了竟比传言中还要冷硬三分,竟连话本子这种消遣的东西都不能沾么? 菘蓝却道:「金妈妈不必过虑,世子这是不捨得罚夫人,只好罚咱们了。」 云珂点点头,这样想倒是好受了许多。 …… 第二天晚上,徐叡在李园设宴,为穆霆和姜聿为接风洗尘。 穆霆早先已经见过了,是徐叡过命的伙伴,有着一起下田锄地下河洗澡一起长大的情谊,姜聿为则是徐叡学艺的师兄,自幼丧父,母亲后来改嫁,族里也不愿意养着他,直到遇上韩良栋才被收养。 穆家的官做得不如徐家的大,但也不容小觑,这次回来是因为新建立的西成政.权不安于现状,导致边境冲突频发,官家有意让调遣穆家父子去西南坐镇,穆霆排行老大,但髮妻仙逝五年后还未曾娶妻,这次回来官家也有意做媒。 申时三刻,穆霆同徐叡一起从宫中回到国公府,徐叡捎上装扮好的闻予锦,便往李园去了。 距离不算远,到了李园门前,徐叡将马交给惊蛰,又到马车跟前亲着扶着闻予锦下车。 穆霆撇撇嘴,心道等我娶了媳妇,也天天在你面前恩爱恩爱,气死你。 他转过头去,不去看徐叡二人,却没想到见到了熟人,便连忙堆笑迎了上去:「哎哟,姜师兄,韩师妹,咱们可是许多年没见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0页 徐叡先与姜聿为和韩娇娘见礼,而后把闻予锦介绍给二人。 闻予锦福了福,而后与韩娇娘的目光交汇到一起:「我总觉得韩姑娘有些面善。」难怪徐叡会带着自己过来,竟然有位女眷。 韩娇娘落后一步与她并肩,闻言笑道:「有缘再见,三夫人。」说完又道:「您是这铺子的东家吧?不知可方便介绍一二?」 「唉?」闻予锦眨眨眼睛:「原来是你!那两次见面都是?」论起易容来,自己也算是个中行家了,没想到韩姑娘的变装连自己都骗过了。 实在是高明! 徐叡回头,见闻予锦一副想要和韩娇娘切磋技艺的模样,不由的摇了摇头。 后头,韩娇娘点头承认:「加上这次,咱们是第三次见面了。」如果再加上她悄无声息的几次尾追观察,那就不知道多少次了。 两人离得近,并排往前走着,但却没有身体上的接触。同为女人,闻予锦能清晰的感受到韩娇娘的排斥,她便也收了切磋的心思,不失礼的道:「那确实有缘。」 韩娇娘微微颔首,没再接话,闻予锦也不再起话头,气氛有些微妙。 好在很快便到了雅室。 男女分两桌坐下,中间隔着一座梅兰竹菊四折屏风,能听见彼此的说话,也能看出些大致的轮廓。 因为有女眷,店家体贴的安排了焌糟[1]来换汤斟酒,焌糟更是体贴,将上好的桂花酿端上来。 韩娇娘却道:「给我换凤洲酒。」又问闻予锦:「三夫人你呢?」 屏风那头,三个男人瞥了一眼,闻予锦含笑道:「我酒量不行,不能陪韩过娘饮烈酒了,桂花酿就很好。」 徐叡听了转过头去,面上看不出来,但心里是有些满意的。 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韩娇娘无所谓的点点头。 很快,酒菜都端了上来。 念及来时徐叡的交代,今天邀请的都是他的至亲之人,都是过命的交情,他们又是主人;又想着韩良栋赠的玉佩和长命锁,和对徐叡的殷切爱护,闻予锦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几分:「韩姑娘尝尝这鹅鸭排蒸,是这里的拿手菜。」 韩娇娘直接道:「这家的招牌菜不是松江鲙么?」 她状似无意的道:「原来,我和师兄也是常来的,没想到三年没来,招牌菜都换了。」 这么大的酒楼园子,招牌菜怎么可能只有一个? 闻予锦不明白她莫名的敌意来自哪里,看了看屏风那头的徐叡还是没办法委屈自己,直截了当道:「那韩姑娘自便。」 爱吃不吃。 自便就自便,韩娇娘干脆拿起酒壶,也不吃菜,一味地灌酒。 只眼神时不时的瞥向屏风那边。 闻予锦当然也听着,几个男人先是叙旧,光小时候不穿裤子的事都讲了好几个来回,一直到酒博士[2]来倒酒,众人连忙收起嬉笑之色,换了别的话题。 酒博士退下之后,徐叡问穆霆:「西南和西北可不一样,你做好准备了?」 穆霆脸色一正,唿出口浊气来:「忽然授命,哪里有什么准备?不过律法如此,官家让去哪里便去哪里罢了。」按照大周律,无论是边关还是京畿各处统帅,三年一调度;像他们有侯爵公爵在身的,能蓄养的私兵也不得过百人。 以文制武,三衙有统兵之权,却无调兵之权,加上枢密院和官家,发兵之权和握兵之权已然分离。 怕得就是他们这些人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罢了,然而弊端也显而易见。 不过,这些显然不适合在这里讨论。 徐叡点点头,问起姜聿为这些年的近况来。 作者有话要说: 註: [1]《东京梦华录·饮食果子》:「夏有街坊妇人,腰繫青花布手巾,绾危髻,为酒客换汤斟酒,俗谓之『焌糟』。」 [2] 南宋吴自牧《梦粱录》说:「凡分茶酒肆,卖下酒食品厨子,谓之量酒博士。」 第53章 姜聿为继承了韩良栋的衣钵,成了个走南闯北的镖头。 他话不多,讲起沿途风物来语速缓和、抑扬顿挫,连闻予锦都听得竖起了耳朵。若是爹爹身体好一点,她也没嫁人,肯定已经跟着爹爹游歷过不少名山大川了。 韩娇娘见她一脸的嚮往之色,眸中闪过一丝讽刺。 笼中的金丝雀罢了,真让她出了笼子,怕是都活不下去,现在听得嚮往,结局最多叶公好龙一般。 「来,三夫人,咱们喝酒!」她已经有些醉了,也不管闻予锦愿意不愿意,在给自己斟满酒之后又顺道给闻予锦的酒杯也添满了,豪气的道:「三夫人,怎么不问问我这些年的消遣?」 闻予锦小抿了一口酒,眉头跟着一皱,而后才道:「韩姑娘这些年也游歷去了么?都去了哪些地方啊?」 韩娇娘便道:「出了趟海,见了些别国的风光。」 出海? 这下闻予锦是惊到了,有些明白为什么她放着亲爹不管,许多年才回来。海上的风浪可不是闹着玩的,除了饮食、疾病,还有迷路的风险,一去好几年,能活着回来可太了不起了。 闻予锦有些暗怪自己小家子气,也许人家韩姑娘只是说话直接而已,她竟然小肚鸡肠的跟人家生起气来。 于是,当韩娇娘再给她倒酒的时候,便没有推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1页 屏风两边都说得激烈,韩娇娘的海上歷险记显然更吸引人,闻予锦边听边喝,不知不觉间,竟也醉了。 那边徐叡道:「时辰差不多了,散吧。」 众人起身,唯独闻予锦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云珂和林檎上前,要搀扶起闻予锦,谁知徐叡更快一步,直接将人抗到了肩上,闻予锦哼唧了两声,徐叡还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等把人送进马车,徐叡也跟着跳了进去,而后掀开帘子同姜聿为道:「师兄,咱们改日再续。」又示意穆霆自己骑马。 穆霆揶揄的眨了眨眼睛,与姜聿为和韩娇娘告别后,自去上马。 姜聿为拱拱手,目送他们离开。 长长的街巷看不到尾,沿途的商铺酒楼门楼子上挂着各色灯笼,明明是繁华的京城,韩娇娘心里却生出几分寂寥。 一直到徐家的马车转弯,完全看不到之后,她才迴转视线。 姜聿为嘆气:「师妹,该放下的都放下吧。」 韩娇娘抿着唇不说话,半晌才道:「我不甘心。他不是说过挚爱已死,无心装旁人的么?」有道是人心易变,但她从小和徐叡一起长大,一起习武,她从来不相信徐叡会变。 还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就算瞧不上自己,也该瞧上个差不多的吧?这个闻氏,除了一张脸之外,哪里比得过自己呢? 两个人慢慢的往小甜水巷走着,姜聿为愈发的沉默,韩娇娘愈加的不平:「他要是看上别人也就罢了,但是这个闻氏不行!」 姜聿为劝道:「师妹,你这又是何必?人家是夫妻,刚才师弟的态度你也瞧见了,他若是对你有意,早在数年之前师父有意撮合你俩的时候,他就应承了,何至于拖到如今?」 韩娇娘辩驳道:「那是因为他家里给他定了亲,他心里也还记挂着别人。」那时候她也心高气高,一听到徐叡拒绝,自己先不理他了,但他后来是给自己赔罪了。 假如当初她脾气再好一些,不是那么任性,哪里还会有闻氏的事情。 姜聿为摇头:「过往种种再如何也只是过去了,师妹,做人要往前看,师父还等着我们照顾,你若还是这个样子,他老人家怎么能放心?再退一万步,师弟现在已经成亲,人家夫妻感情还不错,你现在横插一脚,就算师弟肯了,你难道就要去当他的妾室么?」 那师父怕是直接得气死。 韩娇娘吸了吸鼻子,原来是哭了,没来由的说了句:「小时候多好,天天在一处,不用想这么多,每一天都有奔头儿。」 他们已经进了小甜水巷,浓重的脂粉味道扑面而来,姜聿为皱紧了眉头:「师弟早给咱们置办了新宅子,这些年我也攒下不少钱,足够咱们后半生无忧了。明后天咱们收拾收拾,搬出这巷子吧。」 师父坚持住在这里,是怕师妹有一天回家找不到路,现在好了,人都回来了,也不用担心了,还是换个院子更适合养病。 师妹一回来,师父的陈年旧疾也好了许多,精神头更是不同往日,再加上师弟请来的李太医妙手医治,不敢说全好,但多活几年还是有希望的。 韩良栋既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义父,这些年走南闯北该做的该积攒的都差不多了,余下的便是守在师父身边给他养老了。 他满心盘算着今后的日子,谁知眼看就要进家门口了,韩娇娘擦了把眼泪:「我出去转转。」 「你去哪里?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家家,还喝了酒!」 「你管我去哪?在外头这么些年,你们可曾管过我?现在又做起好人来了,我一身武艺,哪里去不得!」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巷子。 姜聿为嗟嘆一声,无奈的回了小院,好在师父已经睡下。 …… 闻予锦在席上睡着了,马车上也没闹,回到凝和之后也任由女使们给她洗漱。 本以为她会安安稳稳的一觉睡到天亮,谁知半夜里会起来闹。 徐叡听到她的哭声,立即走到她的床边,见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别推……好冷……」 给她掖了掖被角,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应该是梦魇住了,于是徐叡好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把她从噩梦中拉出来,谁知会被闻予锦一把拉住:「爹,救救我!爹……我不要嫁人了,裴靖川杀我……好冷,湖里好冷啊……救我……」 徐叡一僵,眼中异彩频频,汇聚成黑暗都无法掩盖的光芒。 她果然是棽棽,是江淮棽! 禁锢在他身上的什么,忽然打开了。 春水潮生,夜来汹涌。 无尽的喜悦与思念一起涌了上来,差点将他淹没。 那一个瞬间,他甚至忘记了唿吸,以至于回过神来之后,开始大口大口的唿吸。 睡梦中的闻予锦皱着眉头,眼角带泪,而他,摸了自己摸湿润的脸颊,而后,笑了出来。 真好,他没有弄错。 我的棽棽,竟然以这种方式回来了。 …… 闻予锦一觉醒来,发现徐叡坐在她床边,而她的手臂正抱着他的。 这……是怎么回事? 她眨了眨眼睛,悄悄的松开了徐叡的手臂,装作老实睡觉的样子。见徐叡没发现,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瞅着竟有些可爱。 徐叡装作才发现一般,揉了揉酸胀的手臂、肩膀乃至全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2页 闻予锦闭着眼睛装睡,徐叡也不催她。 不仅不催她,还干脆换了个姿势,蹲在床边专注的看闻予锦装睡。 闻予锦脸颊升起两团红晕,实在装不下了…… 他就像一块望妇石一样,谁能装得下去啊。 她勐地坐了起来:「您没事吧?怎么不去上朝?」 徐叡:「今日沐休。」 「哦……您,坐了多久了?」衣裳都是完好的,徐叡一来,她已经习惯了和衣睡觉,倒是没什么不妥,只不过她昨晚好像喝了不少酒,她咬唇:「咱就是说……昨晚,我没有……」没有怎么样你吧? 徐叡却道:「有。」 「啊?」怎么可能?闻予锦大惊:「我干什么了?」 徐叡耳根微微泛红,但说起来眼睛都不带眨的:「你说你喜欢我,想要和我做真正的夫妻。」 闻予锦差点跳起来:「不……不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最多想抓你当……」 「当男宠么?」 「啊不是,我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闻予锦连忙解释:「你干嘛!」 徐叡僵坐了一夜,身上有些僵硬,此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不小心靠在了坐起来的闻予锦身上。 闻予锦推他,他直接一个翻身将她挤到床角:「那你是什么意思?昨晚抱着我不松手,说心悦我的可是你……怎么,这就不想负责了?」 闻予锦捂脸:「我……我没有!」 太羞耻了! 「而且,我答应了。」 「答应什么?」 徐叡松开她,坐正了,神色跟着郑重起来:「棽棽,嫁给我,你愿意么?不因为太后的赐婚,不因为你我的交易,只因为我这个人,我心悦你。」太久。 久到他都觉得余生无味了,她却回来了。 这一回,他绝不放手。 闻予锦似乎没听明白:「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惊诧莫名,怎么睡了一觉,他就像变了个人一般,自己昨晚一定是做了什么 她抬起浓密的鸦睫去看他,却恰好撞进徐叡的视线当中。 那双眼睛饱含的深情,比她想像的要多得多。 徐叡去拉她的手:「我说,我心悦你,我想要娶你,与你一生一世,两不相负。」 人有千万种,想要达成目标的途径也有千万种,比如此刻,他明明可以迂迴行事,让她一点一点的离不开自己,但他不想。 面对她,他愿意坦诚直接。 而且,他对她的爱意远不止这些,但是再多的,怕吓坏了她。 便是这些话,与他而言也是有些难为情的。 他面色镇定的等待着她的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第54章 清晨的风揉进了秋意,凉意顺着半开的窗丝丝缕缕的透进来。 看似波澜不惊,但实际上格外的凛冽。 凛冽到让闻予锦想起曾经见过的瀑布,壮阔激盪,从极高处倾斜而下,惊涛拍岸,声如洪钟,久久在耳边迴荡。 而她此刻的心也是这般,她清晰的感受到,那一层包裹着自己的壳在剧烈的被敲打,摧枯拉朽。 他说,他心悦自己。 震惊过后,她脑海中仿佛有烟花在炸开,仿佛置身在云上桃源,仍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自己,这是很大的不容易。 她的心扑通扑通,一下强过一下,在这样静谧的早晨,像是激烈的擂鼓。 不知过了多久,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我……我要想想。」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只是一直压在心底,像是脆弱虚幻不敢触碰的梦境。 碰了会碎。 她甚至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喜欢徐叡,他到底哪里好。 但是,现在听到他的剖白,她欢喜的不能自已。 只是,她嫁过人,还一度因为所嫁非人对男人都很失望,也打算过自此不再嫁人,但是徐叡他,好像不一样? 她莫名的相信,徐叡绝对不会变成裴靖川。 徐叡点头:「好。我等你想通。」 外头谷雨敲门:「世子,该上朝了。」 徐叡:「身体不适,歇假一日。」 不光她脑子乱闹闹,他也要好好理一下过去和未来。 谷雨:「可要请大夫?」 徐叡:「不必。」 见闻予锦还有些没回过神的样子,徐叡揉了揉闻予锦的脑门儿:「好了,我去书房了,晚上一起吃饭。」 闻予锦忽然有点害羞:「好。」 然而,刚在书房待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徐叡就被官家招进宫中,别说当前的晚膳了,徐叡一忙,竟几天没回来。 不过派谷雨每天都会回来传信儿,每次都会送来樊楼或者其他铺子的点心或者其他的消遣小玩意儿。 闻予锦当然不生气,她正需要时间理一理思绪,而且,点心也很好吃。 她其实很容易就满足。 …… 铺子渐渐步入正轨,每天都有人来排队,不愁货物积压卖不出去,她和周掌柜商量过了,预备把另外一间铺子改做分店。 有着前头的比照着,分店不用她继续操心,她便也懒得出门,只在家里盘点了一番。 这些日子以来,韩娇娘时不时的便来国公府。她是来给何氏请安的,何氏也算是看着她长大,向来是把她当女儿看待的,自然没有不欢迎的道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3页 两人常常碰到,从那天饮酒之后,韩娇娘待闻予锦也热络了许多。称唿上从三夫人变成了妹妹,也会拉着闻予锦的手讨论易容变装的法子。 而且,她性格飒爽、不拘小节,她口中描述的外面的世界是闻予锦曾经嚮往过的模样,虽然去不了,但是听听也是好的。 因着这层关系,两人相处起来,越来越融洽。 有时候,韩娇娘一来就是一整日,多半都在和闻予锦一起消磨时间。 而徐叡忙着练兵,又恢復了不常着家的日子。 这一天,韩娇娘正与闻予锦在园子里消食。 天气渐冷,园子里有些萧索,但少了茂密的繁花草木遮蔽,整个园子更加的开阔舒朗。 两人漫无目的的走着,因为天冷换厚衣裳,行动间难免有些不便,行至台阶处见闻予锦要歪倒,韩娇娘还细心的扶了一下,道:「当心。」 她的手臂稳重有力,一副落拓不羁的样子,但一双眼睛圆圆的,带着几分与穿着不太相符的天真。她问道:「听说妹妹还酿了酒?」 两只家雀从干枯的树杈上飞了起来,闻予锦的视线随着麻雀腾空掠过长空,而后转过头来:「还没好呢,我给你留一坛。」 她在看家雀,韩娇娘却在看她。 看到清透的日光照在闻予锦细腻如薄瓷的肌肤上,当真是肤如凝脂吹弹可破,难怪会让徐叡五迷三道,连太后赐下来的舞姬也不肯看一眼。 韩娇娘调转视线,爽朗笑道:「一坛哪够?我的量你还不清楚么?」 百草凋敝,但园子里并不是没景可赏了,修竹苍翠,还有廊下拐角处摆了个大鱼缸,里头鱼儿游动的倒是欢快,见人来了,也不害怕,反而越出头来,看上去是想寻口吃的。 闻予锦接过鱼食,餵了会儿鱼,笑道:「就一坛也不容易,国公老早就数好了的。这酒烈,喝得省,一坛能喝好久呢。」 倒不是她小气,只是头一回打算先试试,万一不好喝? 本是一句平常的话,落入韩娇娘的耳朵里又听出了不同的意味,她这是在炫耀么?炫耀国公对她这个儿媳的满意? 酒算什么?她一路歷练游歷,什么好酒没喝过? 国公爷就更是了。 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硬生生的把国公爷说成没见识的样子,属实有些小家子气。 她点点头:「既如此,就等着妹妹的好酒了。」 天高云淡,她抬头看了一眼:「世子倒是不随国公爷。」 闻予锦侧目:「哦?怎么讲?」 韩娇娘嘴角一勾,将手背在身后:「他不爱饮酒啊。」 闻予锦诧异了:「他不爱饮酒?」 明明和亲爹都抢,她嘴角微微翘起,好像想起他来都是高兴的。 韩娇娘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些怅惘:「他自小和寻常人就不一样,十来岁的时候,我爹说我们几个可以喝酒了,我和大师兄都馋坏了,但二师兄却不喝酒,而且说不喝就不喝……直到……」 「直到什么?」 韩娇娘看了她一眼:「直到……他喜欢的姑娘,死了。」 她喜欢的姑娘,死了? 原来,他有喜欢的姑娘啊。 闻予锦如同被敲了一记闷雷,胸口忽然堵得喘不过气来,好半晌才勉强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她甚至不敢去问那位姑娘的过去。 见她失魂落魄又忙着逃避的样子,韩娇娘心中满意。 京中人人皆知徐叡定亲三次,三次都没成。 第一回 其实是在徐家发迹之前,何氏相中了同乡里正家的闺女,她爹韩良栋也是差不多同时起了同徐家结亲的意思,谁知徐叡把两边都拒了。 闻他原由,他也不说,被逼的没办法了,才说是有了喜欢的姑娘。何氏一听,也没有再逼他。 但是此后数年,也没见他同哪家姑娘走得亲近的。 第二次则是今上已经起势了,徐叡在军中斩头露角,自然被有心之人当做乘龙快婿,当时徐叡作为先头军队率先出征不知此事,但何氏是把这亲事定了下来的。两家都很满意,满心欢喜的等着徐叡回来就成亲,六礼都走了一半了。 谁知,徐叡还没从前线回来,那位定亲的姑娘竟染病去了。 这是第二回 ,到第三回直接是官家赐婚。 徐叡接了,但那位姑娘听了徐叡的凶名和怪癖,跟情郎私奔了。 官家心灰意冷,不再给徐叡赐婚,这又蹉跎了三年,才轮到闻予锦由太后赐婚。 韩娇娘悠悠道:「二师兄最是重情义,为了那位姑娘孤寡这么多年,也不管徐伯父和伯母的意愿,两位老人可都等着抱孙子呢。」 闻予锦已经说不出话了。 韩娇娘就像没发现她的异常一般,继续道:「听闻那位姑娘的噩耗,二师兄才开始喝酒,整日醉得不省人事,我记得他足足昏聩了一个多月才渐渐走出来。」 一阵秋风袭来,伴随着她的话,像是冰冷的刀,偏偏韩娇娘还在下刀子:「二师兄确实从早的时候就喜欢那位姑娘了,我爹擅长做雕木雕玉,他跟着我爹学了几日之后,第一件成品是给那位姑娘雕的簪子,宝贝的不得了,我和大师兄想看一眼都不行。」 她转过头来看闻予锦:「还别说,妹妹跟那位姑娘还真有几分相似呢,你放心,二师兄如此长情,定然会把对那位姑娘的好都延续在你身上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4页 延续? 这种特殊的感情还能延续? 她是需要被这样延续的人么? 应该是不喜欢那位素未谋面的姑娘的,可自己又平白占了人家遗留下来的好。 回忆起相识的种种,还有那天清晨他所说的话,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神思不属,她一脚踩空,脚踝处传来一阵疼痛,倒是让人清醒了些。 她告诉自己,本来也打算要走的,只是提早放下那些不该想的念头罢了,是好事,应该开心才是。 「妹妹没事吧?」韩娇娘关切道。 闻予锦摇摇头,将重心靠在云珂身上:「有些疼,今天便不陪姐姐切磋了。」 韩娇娘忙道:「妹妹的伤要紧,赶快请个大夫来!」 闻予锦点头,这边云珂已经喊来一个有力气的婆子将闻予锦背了起来。 回去的路好像格外的长,她趴在婆子背上一言不发,想要把徐叡从脑子里赶走,可是越是这样,满脑子都是他。 到头来,自己只是个替身么? 难怪徐叡对自己这么好,竟都是有原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简介,已经申请下周一v了,所以没有看过的小天使们抓紧看呀,预收《穿越后我原地退休[修仙]》、《娇弱女配她杀疯了》求收藏,文案末尾! ps.这三天会多多更新!感谢在2022-05-17 20:23:11~2022-05-19 17:3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心静自然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酉时,徐叡和穆霆一起从外头回来,两人预备先去趟惠宁堂。 还没进去,大老远的就听到了何氏的呵斥声。 「你啊你,竟然是这般想的?人家韩嬷嬷可是宫里出来的,我舍了一张老脸为两个孙女求来的,难得还不死板,一直用心的教导两个孩子,你竟然要换?」 杨氏辩解了一句:「哪里是不死板,是太活泛了,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何氏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儿来:「在你眼里,非得跟你一样才是规矩?」 说句不好听的,大儿媳妇能有多少见识? 她爹是个举人不假,但到死也只是个举人,大儿媳妇的见识多半也受了她爹的影响,听了几段戏文,再看几本书,就开始自己给自己戴高帽子论规矩了。 杨氏果然没反应过来:「娘,我是珠儿的亲娘,还能害了孩子不成?这都是为了孩子好,再这么教下去,怕是都废了。」 何氏直接道:「我看任由你摆弄下去,才是真的废了。好好的孩子被你教的唯唯诺诺,一口一个三从四德,活像个木偶傀儡一般。」 杨氏大惊,又羞又气:「娘,您怎么能如此说媳妇?」 「我说得不对么?」何氏捂着胸口摆摆手,简直看见这儿媳就生气:「退下吧,你愿意给大郎守孝,我一家子都敬着你,我瞧你整日的吃斋念号也没时间照管孩子,打明天起,珠儿就送到我院子里吧。」 杨氏这回是真急了,这不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哭道:「娘,珠儿是我的命根子啊!」 何氏:「就是因为是你的命根子,我一直由着你,但现在看来让孩子跟着你,只能是害了孩子。」 这大儿媳妇也是苦日子过来的,当年也是馋几口顺嘴的肉菜,更想把钱都攥在自己手里。怎么这两年日子过好了,她还嫌弃起钱都是阿堵物,俗气的很,所以那头韩嬷嬷一教两个孩子看帐本操持庶务,这头大儿媳妇就要换了韩嬷嬷。 真是不识好歹! 杨氏还在哭求,何氏却已经铁了心,喊了两个婆子将人拉了出去。 等到厅堂里安静下来,她自己坐在椅子上嘆气,她后悔了。 要是早些年能把珍儿养在身边,也许不会挨到如今光景。 徐叡和穆霆早在听到何氏的怒斥声的时候就避了出去,待到杨氏哭着出来,又过了小半刻钟,两人才假装刚从外头回来。 何氏一见他们来了,忙收起脸上的懊恼和唏嘘,笑道:「真是腿长的,正预备摆饭呢,你们就来了。」 穆霆清了清嗓子,脸上有些难为情。 何氏忽然想到:「你是为了那两个歌姬来的?都安排在外院了,要去看要带走随你。」 穆霆:「听说是一名歌姬一名女官?」 官家已经赐婚下来,是广南西路的转运使曾攀的嫡次女,穆霆都准备启程前往广南西路娶妻上任了,谁知太后娘娘还给「贴补」了两个人进来。 何氏道:「太后娘娘的口谕是,或带着上任或留在京城看院子,随你处置。」 穆霆揖礼:「院子倒是有,不过还得劳动您借我几个婆子僕役去打扫打扫屋子,太娘娘娘赏赐的,咱也不好不要,但带着去赴任就不必了。」带到任上,不是给新妇添堵么? 京中的宅子寸土寸金,他早些年是买了一处院子,虽然不大,也有足够两个女人住了。 何氏点头:「这有什么的,府里头的人随你使唤。」转头又问儿子:「你那两个又预备怎么安置?」 徐叡无所谓的道:「随便。」 何氏:「随便就随便,我是瞧不上这种风吹就倒又不好好穿衣裳的,正好我那菜园子还缺个挑粪的,就让她们练练吧,好歹也强身健体不是。」甭管是歌姬还是舞姬,都是正经人,但儿子还没回来呢,就穿成那个样子,她见了就不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5页 「嗯。」徐叡应了一声。 她娘治家的手段就一条,不养闲人。 挑粪也算是个营生吧。 可怜两个细皮嫩肉的舞姬,就这样成了挑粪工。 不过,他对舞姬的命运不关注,从惠宁堂出来之后他直奔凝和院。 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竟有些归心似箭。 …… 闻予锦的脚踝肿得老高,但向来怕疼的她却像没感觉一般。 几案上摆了一个三足莲花香炉,林檎取来安神香,问道:「点上么?不愧是世子搜罗来的,这小香炉真好看,上头的莲花纹路都与别个不同。」 莲花和狻猊最常见的香炉纹路,算不上稀奇,但这香炉精緻可爱,上面的并蒂莲微微凸起,每一片花瓣舒展的角度都不一样,要是染上色,再放大些,怕是和真花一样。 闻予锦盯着窗外发呆,似乎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等安神香裊裊升起,她竟恍恍惚惚的睡着了。 徐叡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蹙眉睡觉的样子。 他抬手想揉开她紧皱的眉角,又怕吵醒她,看了一会儿便去了前院。 这回穆霆没赶他走,因为第二天他便要启程赴任。 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浮云不敢遮其光辉。 两个人一人抱着一罈子酒,坐在廊下喝酒。 从小时候偷人家萝蔔被抓,到这未曾见面的三年,絮絮叨叨东拉西扯,半罈子酒就下去了,穆霆把酒一扔,语气带着些惆怅:「又要成亲了,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子。」 徐叡没理他,喝了口酒,只是比起中秋那天喝的总感觉少了些劲力,软绵绵的。 棽棽的新酒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酿好。 穆霆倚在栏杆上:「咱们这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顿下来。还是你好。」 「我哪里好?」 「媳妇知根知底了啊,不像我,连对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徐叡沉吟片刻:「那确实是我比你好。」 穆霆想拿酒罈子砸他:「嘿你这人,还真不知道客气,就不能说两句话安我的心么?」 「好就是好,有什么好客气的。」 「闭嘴吧你!」 夜愈发的静了,徐叡忽然道:「我打算再办一场婚礼。」 穆霆不解:「为啥?不是办过么?」 「那不算。」 「怎么不算?」 「我不在场。」 「哦……也是。叫你装病,活该你要重新办一场!」 穆霆嘆气:「不过咱俩也只能各办各的了,下次再聚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见徐叡没有应和的样子,他有些不满:「你这人,就不能关心关心你的好兄弟么?」 徐叡凤眸瞥他一眼,沉吟片刻:「该说的早都说了,你担心的也不是新婚娘子,而是西南局势。」两人都觉得西南事态有些蹊跷,小小西成弹丸之地,连两广路的三分之一大都没有,怎么敢刚立国就生事。 「小心些总没错。」他拍了拍穆霆的肩膀:「不早了,歇了吧。」 …… 第二天徐叡一早便出门了。 闻予锦一觉醒来也镇定了些。 韩娇娘为什么要跟自己说那些? 几乎不用迟疑便可以断定,她这么做是故意的。 让自己和徐叡心生嫌隙对她有什么好处? 闻予锦想明白这个道理,可说到底,也是自己对这个年长的男人动了心,才会失态。 明明知道韩娇娘不安好心,但是……她说的恐怕也是事实。 这个念头一起来,她的情绪便再难安定。 她告诉自己,好歹上辈子活到了十九岁,和徐叡还不曾真正开始,既如此,还不能关心则乱。 她努力平復下来,预备找徐叡问清楚。 为此,她特意遣了林檎去前院去问徐叡今天的安排,今晚是否回来。 这是她头一回主动问起徐叡的行程。 在得到回来的确切消息后,她便开始准备晚间的对晤了。 然而夜里,一直到了亥时一刻,谷雨来禀报说:「西北有军情急报,世子被官家留在了宫里,今晚怕是不能回来了。」 闻予锦点头,只能暂时作罢。 她既怕徐叡骗她,又怕徐叡不愿意骗她。 其实,他喜欢过一个人不要紧,她曾经还嫁过人呢。她怕的是,徐叡真的把她当成了替身。 …… 第二天,之前派去江右的婆子回来一个,闻予锦连同窦氏一起被请到惠宁堂。 里头,杨氏正拿着帕子拭泪:「竟是真的,那范家竟然如此欺辱珍儿!」那婆子已经禀报完了,之前信上所说是确有其事,而且亲眼见了,比信上说的还要恶劣些。 何氏来回踱着步子,见闻予锦和窦氏携手而来,忙道:「就是这么个事情,太窝囊了,我也不瞒着你们,日子过成这个样子,还是和离的好。老二媳妇,你意下如何?」 窦氏还在问那婆子,问言不由道:「娘做主便是了,原来下田的时候都不捨得让孩子遭这份儿罪,何况是如今了。」 她明白婆婆为什么单问她,无非是怕她和大嫂一样,担心珍姐儿回来,再影响到璎姐儿的婚事,但璎姐儿还小呢,再者现在和离又不是什么大事,总得先顾着孩子们的想法。 何氏十分满意,老二媳妇还是拎得清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6页 谁知那头杨氏不干了:「不行!绝对不能和离!」 何氏看她这样就来气:「你没听芳草说么?珍儿自己也愿意和离,那定然是过不下去了,她被你教的也是个能忍的,如今宁愿和离都不愿意留在范家,可见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可是她亲娘啊,就不担心孩子?」 「怎么不担心?」杨氏一双眼睛哭得通红:「万般皆是命啊!这女子改嫁哪有说起来那么容易的,珍儿刚小产,一阵子的心灰意冷也是有的,但一旦和离了,可就没有迴旋的余地了,万一她后悔了,去哪里找范家这样的门第愿意娶她一个二嫁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56章 话说得很清楚了,说到底还是在意门第。 闻予锦和窦氏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可置信。 大嫂,怕不是魔障了吧? 名声和门第是重要,但比起孩子长久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呢?往后可还有几十年呢。 何氏摇头,掩藏不住的失望:「好在我还没死,若不然……」就算是老三媳妇当家,也不好越过老大媳妇这个亲娘给侄女定夺。 看着杨氏泪眼婆娑的样子,她摆摆手:「都回去吧,这事儿啊,我来定。」 闻予锦和窦氏一起离开,杨氏留下不肯走,被何氏赶了出来。 前头两人不由加快了步子,留下看大嫂颜面扫地么?还是算了吧。 …… 因为天气不错,闻予锦回到凝和的时候,云珂正指挥着几个婆子晾晒被芯。 轻薄的夏被晾晒过之后,就要收起来换上秋冬的厚被子了。 林檎和丹若也跟着整理被子。 「咦?这是什么?好像是根簪子。」 簪子?闻予锦步子不由加快:「我看看。」 是一根最简单的云纹桃木簪,雕工还很生涩,但每一处都带着摩挲后的痕迹,可见簪子的主人时常把玩。 看着看着脸上的血色就没了,她吩咐道:「放回原处吧。」 林檎点点头,这是外间的小榻上的,既然不是夫人的,那便是世子的喽?夫人又叫放回去,是想等着世子亲自送她吧? …… 是夜,缺了一角的月亮爬上屋檐,徐叡踏着夜色归来。 他还穿着官服,本来有些疲乏的神态在推开门那一瞬间变得精神抖擞。 桌上摆着如意糕、梅花香饼、玫瑰酥、绿豆饼等七八样果子,旁边还摆着一坛酒,而闻予锦就坐在桌旁。 徐叡有些愉悦:「在等我?」 莫非是考虑清楚了? 这样想着,人就变得无措起来,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就像是等待宣判一般。 闻予锦点点头:「也不急,您先洗洗换身衣裳吧。」 徐叡也没推辞。 迅速的洗澡换衣后,便来到桌边,那点心果子一律不看,先拍了拍酒罈子:「可是你自己酿的?」 他洗澡的时候,足够闻予锦把酒倒出来再温好了。 此刻,见徐叡着急,她把温好的酒给他斟满:「是,还没到时候,先取出来一坛试试。只准备了些果子,可要厨房准备些菜来?」 「嘶……痛快!」徐叡已经把酒喝完,然后道:「跟枢密院和兵部的人一起吃的晚饭,不必麻烦了。」 闻予锦点头。 女使们有眼色的推了下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只留下一扇洞开的窗,闻予锦的角度,恰好能看到窗外的缺月。 有浅薄的云,遮住了月。 待徐叡喝了三盅,闻予锦便不给他倒酒了,徐叡也不恼,反而问道:「可是有话要问?」 她一张脸蒙在柔和的灯光里,耳朵上缀着珍珠坠子,珠辉玉映,说不出的美好澹宁。 此刻她抬起头,直接道:「我想问,世子是有过喜欢的人么?」 徐叡放下酒盅,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起伏,半晌,微微的应了声:「是。」 闻予锦强自镇定着,不让他看出不妥来,却又直截了当的问道:「有多喜欢?」 这回,徐叡犹豫了。 而他每犹豫一分,闻予锦心里便多忐忑一分。 终于,他肯定的道:「倾我所有,哪怕生命。」 短短四个字,却让闻予锦一阵天旋地转,她的手紧紧的扣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动弹不得,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似乎哽住了,委屈难过得说不出来。 还不只是委屈,还有气愤和难堪。 既然愿意为了别的女人去死,为什么还要和说那些话? 眼泪晕在眼眶,强憋着,就是不落下来,她发了狠,甚至想问一句「我和她,你更喜欢谁?」 但想想又觉得可笑。 这种自取其辱的事情,就算了吧。 就是心里,真的好难受呀。 徐叡见她脸色不对,不由起身上前:「棽棽,你听我说。」 闻予锦红着眼睛:「那你说啊!」 「并非……」 「世子,黄阁长来了,西北有八百里加急战报,官家宣召您速速入宫。」 徐叡还没说完,外头清明来敲门。 黄五是官家身边伺候的太监,他竟亲自来了,想必事态紧急,徐叡不敢耽搁,匆匆把衣裳换好,要出门的时候见闻予锦有些呆愣失神的样子,他回过头来摸摸她的脑袋:「等我回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7页 闻予锦抬头,只看到一个他大步跨出门槛儿的背影。 女使们面面相觑,悄声进来收拾碗碟。菘蓝心里不住的嘆气,多好的机会啊,夫人早准备好了酒和果子,竟然没圆房! 等她们退下之后,闻予锦起身来到窗边。 月亮已经升高,但缺月就是缺月。 在婚姻一途,她已经失败过一回了,不能再失败第二回 。 再落魄的时候也心存骄傲,她怎么甘心沦为徐叡的退而求其次? 能为对方倾其所有付出生命的感情弥足珍贵,一辈子恐怕也只能这样无畏的付出一回,再多的,就没有了;而且徐叡已经过了血气方刚、年少轻狂的时候了,怎么会再度拥有这般热烈的情感? 还好,她没有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 西辽夜半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吞了大周三座城池,城中被掳掠一空,无数百姓在睡梦中被收割了性命。官家召集一干重臣商议到后半夜,拟定了御敌策略。 三日后,丰国公袁肃晋太尉,并被官家点为西征统帅,另遣枢密副使方光佑为宣抚使,共带领十万兵马发往雁门关。 寻常人家只知道大军出发的时候浩浩荡荡,黄土扬了一脸,但闻予锦却感觉到徐叡更忙了。 忙是应有之意,也是她离开的机会。 …… 何氏最近特别开心,老三媳妇天天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吃的。 那些她见过的没见过的,但凡是她想吃的,儿媳妇都能给她做出来,而且还都好吃,连着吃了好几天,她觉得双下巴都要吃出来了。 沈清如、韦氏、俞氏几乎同时收到了闻予锦送的全套香膏礼盒,几人都有些诧异,这不年不节的送这么一份大礼,几人商量着定个日子来国公府拜访。 而徐叡忙完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七八天之后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好像格外的冷清。 …… 清晨,白霜铺地。 巷子里拐出来一辆马车,赶在城门打开的时候,最先出了城,很快的便远离了人烟。 马车上,云珂默不作声,菘蓝欲言又止:「姑娘,咱们就这么走了啊?不等世子回来么?」 她隐约的拼凑出一些经过,但又不知完全的真相。 「不了。见了他,我怕是就捨不得走了。」 闻予锦翻帐本的手一抖,铺子已经在盈利了,就这般草草的关了,她也捨不得。她捏了捏菘蓝的脸:「京城规矩太大,咱们换个更好的地方。」 离开京城,她就可以做回江淮棽了。 前头傅母正在等着她,魏叔叔也把沿途所需都安排好了。 菘蓝不懂,哪里还有比京城更好的地方啊? 不过姑娘愿意带上她,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如果现在自己还留在国公府,怕是第一个会被问罪吧。 …… 徐叡进了凝和,心理忽然有些慌乱。 他快步到后堂,丹若和林檎见他回来了连忙行礼。 徐叡:「夫人呢?」 丹若:「去铺子了。」 「这么早?」 「对,夫人说今天有批新货要到,约定的时间早一些。」 徐叡已经进了寝室。 一切看上去都没什么异样,这间屋子仿佛还是他离开时候的样子,难道是习惯了,每次他回来的时候,她都在? 他摇摇头,暗道自己越来越患得患失了。 正预备去洗漱换衣,却见闻予锦惯用的小桌上干干净净的。 往常,上面铺满了稳予锦的画纸和帐本,再早之前,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子,但现在竟然干干净净的只剩下一张纸。 不对,上面的玉佩! 徐叡快步走过来,玉佩是他曾经送给闻予锦的,还有师父后来给她的见面礼玉锁,现在都安安静静的躺在桌上。 他唿吸已经重了几分,终于将被玉佩压着的纸拿出来,是闻予锦的字迹:「我不会做人和人的替身,即便我喜欢你。」 后面还有一些关于两人契约到期,她自我检讨尸位素餐、无颜在待下去的废话,他已经没心情看了。 …… 远山近树光秃秃的,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闻予锦在云珂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山路曲折,但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 她跪到亲爹坟前,磕了三个头,又拿出一个小罐子,装满了坟前的土。 一阵风吹来,她的肩膀抖了抖:「爹,女儿要离开京城了,以后怕是不能常来看您了,我带走一把土,等到了益州再给您立个衣冠冢,爹爹可不要怪女儿呀。」 她抱着罐子,又去看了看自己的坟茔。 在推与不推之间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放任不推了。 下山的时候,又看到那个湖,湖面不曾结冰,微微的日光照耀下,湖面像是破碎的镜。 镜碎了,心也碎了。 阴影处的白霜还没化,她将小罐子交给云珂,忍不住搓了挫手。 太冷了。 还没下雪,却已经到了冬天的样子。 她快步靠近马车,想上去暖和暖和。 这时,一行十数骑快马沖了过来,打头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寿康郡王魏景昭。 作者有话要说: 机器人开始工作啦! 第57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8页 他生得好,骑马的时候连阴柔之气都敛了去,远远的看上一眼,便知道是个英俊不凡的青年了。 闻予锦戴上帷帽,像没看见一般,抬脚登车。 这人来,准没好事! 「等一下!我有话要问。」 他一说话,闻予锦的速度更快了。 然而,下一剎,一根冷箭照着闻予锦的后心,直直而去。 这箭来的太快,太突然,毫无预兆,好像算准了她会从此处经过一般,几乎一发必中。 躲着的人,露出一双讶异且满意的眼睛。 「姑娘!」云珂大喊,想要去拉,但闻予锦已经从马车上掉了下来,马车又临着水,她从马背上滚了一道,直接跌进冰冷的湖里。 湖水掀起一个不小的水花,闻予锦只感受到透彻骨髓的冷。 她清晰的感受到,她在下坠,越来越喘不过气,周围都是红色的,是她的血。 她知道,她又要死了。 可是实在有些厌烦这种死法,两次了。 徐叡你个王八蛋啊,这回又是你惹的吧? 好像心里骂他一句,因为溺水带来的憋闷感和疼痛感就会少一些。 还有,从小学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什么没有学凫水呢? 太失策了! 挣扎了一会儿,原先刺骨的冷已经感受不到了,她的意识逐渐模煳。 爹,娘,我来陪你们了。 手脚越来越重,挣扎不动了。 应该很快了。 下一瞬,她被一股力量拉住,再而后,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回到了国公府熟悉的床上。 「您醒了!」菘蓝放下铜盆,快步走了过来,再一开口差点哭出来:「姑娘,你可吓死我了!你流了好多血,湖水都染红了,呜呜……」 闻予锦揉揉胀痛的头,紧接着后背就扯着一阵一阵的疼,只不过刚坐起来,身上就出了一层汗。 「我又回来了?救我的是谁?」 菘蓝吸吸鼻子又打湿帕子给她擦脸:「是世子危急关头赶过来了。」 「我睡了多久了?」 「今天是第四天。」 「世子呢?」 「出去了,不过晚上肯定回来,这几天他每天都回来。」 「那什么郡王呢?暗中放箭的又是谁?」 「郡王被打成了猪头,世子去找人算帐了。」 …… 窗外开始落雪,是京城的第一场雪。 闻予锦落水的那个湖边,徐叡正在和一人对峙。 对方身材娇小,做男装打扮,头髮束成利落的马尾,一双眼睛桀骜凌厉。 「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会主动找我?」韩娇娘的嘴边甚至噙着一抹笑:「拔剑吧。」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韩娇娘耸耸肩,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你不爱我,我早就生不如死。」 徐叡怒火炽烧:「所以你就去杀棽棽?」 「呵,呵呵。」韩娇娘忽然笑了:「瞧瞧,你可是喜怒都不露声色的徐叡呀,我都记不得你多少年没露出这样的目光了。看来还真是上心了,那我这一箭也不冤。」 只是到郊外打个猎,谁知回来的时候,会碰上闻予锦。 她当时正背着箭囊,里面还有十来支箭矢,不用总觉得可惜了。 徐叡冷笑:「你认就好,拔剑吧。」 「拔剑就拔剑,你以为我不敢么?」韩娇娘利落的挽了个剑花,率先出招。 两人系出同门,招式路数都是一样的,韩娇娘喜欢和他比斗的时刻,那时候,他们亲昵没有嫌隙。 剑气带动雪花坠落的方向,韩娇娘还以为和之前一般,努力一下能打个平手,谁知十来招之下,她的剑就落在了地上。 虎口处被震得一阵痛麻,她苦笑:「原来,之前都是你让着我?那你为什么先变了?」 雪越下越大,簌簌的抖落下来,落在徐叡的发顶和张扬的眉梢:「我没变,变的是你。」 「不。」韩娇娘反驳:「若你一直喜欢那个死了的,我也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动气,那一箭,不会致命,最多让她吃吃苦头罢了。」 她没想真的杀了闻予锦,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十几年的情谊,比不上一个沖喜新娘。 「凭什么?我的人要吃你的苦头?」 韩娇娘一震,他的人? 徐叡却懒得废话:「你以为你是谁,想以此来判断你和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孰重孰轻?」 说完,他拉满弓,直接射中她的右侧肩胛骨下方,韩娇娘似乎忘了躲。 看着韩娇娘捂着箭,露出痛苦的模样,他摇头:「什么时候起,你觉得人命都可以拿来成为试探的工具呢?习武的初心,都忘了?」说完又是一箭,不致命,却也要她疼。 韩娇娘忍痛上前,不知是痛得还是心里难受的,脸上涕泪纵横:「徐叡,我道歉,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选她不选我!我们十几年的情谊啊!只要你能接受我,我不介意做妾。我们曾经不好么?只要你说一句喜欢我,就是立时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我对于你只有兄妹之情,从来没有过半分逾越。但从你射出那一箭开始,我们之间的兄妹情谊也没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9页 韩娇娘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徐叡却不再在意了:「还有,我没有纳妾的打算,这一箭是我替我的夫人讨回来的,我不杀你只是看在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子上,你不要自作多情。」 韩娇娘愈发不甘:「我自作多情?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呵,我真正狠心的时候,你没见到。」徐叡转过身,背对着她:「从此以后,你我之前,再无相欠,如同陌路。若你还要对棽棽不利,我必取你首级。」 说完,不再管身后的哭号声,大步离去。 韩娇娘终于忍不住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像是剜了心肝,痛到不能自已。 茫茫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只有雪落个不停,仿佛要掩藏一切悲欢与骯脏。 …… 徐叡回到国公府,听说闻予锦醒了过来,步子不由加大。 等看到闻予锦拿着调羹小心的喝粥后,整个人才松懈下来。 他看闻予锦,闻予锦也抬头看她。 她知道气势不能弱,肯定是太后的人动的手,所以根节还是他!于是,她放下调羹,恶狠狠的与他对视。 心里虚那是心里的事情,脸上一点不能露出来! 徐叡明知她是虚张声势,也不戳破,只跟她比了比嘴角。 闻予锦扬眉,一脸问号,嘴角? 他摸嘴角干什么?看半天才明白过来,他是说自己的嘴角。于是,她抬手去摸…… 糟糕!是一粒米! 一粒米坏了一个人的气势啊! 出师未捷气势先衰。 徐叡见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去了盥洗室,身上没沾血,但也许沾染了气味,还是洗一洗的好。 等收拾好,闻予锦也吃饱了。 徐叡带着一身的湿漉漉直接坐在了床边,闻予锦的身边:「吃饱了?能听我仔细说了?」 闻予锦往后缩了缩,后背又是一阵疼:「查到兇手了么?」 徐叡直接上手去捏她的脸:「还在跟我演,顾左右而言他。」 「我没有!」 「声音倒是挺响亮,看来恢復的不错。」 闻予锦忽然泄了气:「信上都说清楚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就不要闹得太难看了……」多尴尬呀。 徐叡嘆气,她确实不聪明,小时候不聪明,长大了还是笨的慌,自己只能多些耐心,好好说清楚:「我怎么会捨得让你当替身?江淮棽。」 说完,他定定的看着她。 意料中的,看到她脸上的呆滞和惊诧。 「你说什么?你说谁?你到底是谁?」 徐叡再度上前,小心避开她的伤口,去靠近她:「江淮棽,你怎么能理所当然的把我忘了?还喜欢上了别人?」 「我……我我我,你究竟在说什么!」 经过一场磨难,徐叡不打算再给她逃避的机会:「我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她叫江淮棽,我愿意为了她倾我所有,百死不悔。」 不知何时,闻予锦落下泪来:「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你又到底是谁?」 徐叡满是厚茧的手拂过她细腻的脸颊,帮她擦去泪水:「我曾经有个名字,叫徐三又。」 「徐叒?是你!可是你变化也太大了。」 说道这里,徐叡后退两步:「第一次见面你我还小,第二次见面,我一直易着容。」 闻予锦点点头:「难怪了……那时候我还小,还没有研究这些易容术,不过你说还有第二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说完,又去看徐叡:「那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我可是从头到脚都换了个人。 徐叡挠挠她的发顶,手感令他沉迷:「太多了,你的习惯,微小的动作,你的画,那种画法我只见你用过,再加上沈妈妈对你的热情,没少给你送鲜花吧,不计回报的,还有,你为何去祭拜康肃公?」 一时间太多信息,闻予锦眼睛瞪得熘圆:「我爹旁边,我的墓碑,是你立的对不对?」 徐叡曲指弹了弹她的额头:「还不算太笨。」 闻予锦捂头:「本来聪明的,被你敲笨了,赔钱!」 「还好意思要赔钱?你怎么不赔我半条命?」徐叡哪里有这么容易放过她,他从怀里取出封信:「这就是证据了。」 「这不是我留下的么?什么证据?」 徐叡整个人贴过来:「将来,等你我老了,儿孙绕膝,万一有谁问当年是谁先动的心,我就可以把这封信拿出来了……」 闻予锦的脸都红透了:「谁要跟你儿孙绕膝?还我!」 「不还。」徐叡直接握住她伸过来要抢信的手:「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亲近,又怕吓着你,如今……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你怎么这样啊!谁跟你如愿以偿!」为老不尊的,又脸红心跳的。 徐叡再度认真的看着他,微微上挑的凤眸带着灼灼的热浪:「小姑娘,我对你觊觎已久,如今怎么不算如愿以偿?」 「我……你……」 徐叡看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嘴角眉梢飞扬起无尽的喜悦,故意逗她道:「看来你不愿意说这个,那不如来说说,你是怎么喜欢上别人的吧?」 第58章 夜深沉了下来,雪挂上树梢、铺满屋檐,静谧的仿佛时光都停下来了。 闻予锦,或者说江淮棽被他的目光炙烤着,最后干脆伸出手捂住他的双眼:「就……一时眼瞎了,也是有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0页 徐叡也任由她捂着,听她恍若置身在梦中一般的道:「我从未想过,你会喜欢我,我才几岁啊……你怎么就能……」她懂什么是喜欢才怪。 「你几岁?你十三岁!」 「啊?我怎么……好像不太记得了。」不是八岁么? 徐叡便同她讲了起来,两个人越说越多故事,一直到云珂来敲门,提醒他们晚膳好了,两人才停下。 他们不应声,云珂也不敢进门。 趁着闻予锦盯着门口整理衣裳的时候,徐叡偷偷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见到闻予锦从脖子都透出粉红色来,才朗声道:「进来。」 云珂是过来人,一眼看到闻予锦面泛桃花、含羞带怯,就知道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看来,这国公府是离不得了。 也好,只要姑娘欢喜,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 这一天,闻予锦又做梦了。 梦到她又被人推进湖里,冰冷憋闷,痛苦难当。 可是这一回,有人拉住了她,她靠了岸,徐叡便是她的岸。 …… 一个月后,闻予锦的伤势基本康復,徐叡带着她来到江煜燃的坟前:「岳父大人,小婿带棽棽来看您了。」 酒已成,闻予锦倒了三盅:「爹,我可能不走了。」您当时在这里选了块地,是不是就是为了方便我来祭奠? 山风猎猎,两人恭恭敬敬的给江煜燃磕头。 …… 冬月十四,宜嫁娶。 凝和被重新妆点一番,白雪映着红绸,别样的喜庆。 没有锣鼓和宾客,高堂上一侧坐了何氏与徐赟,另一侧坐了魏熙和沈檀娘。 闻予锦和徐叡中间牵着红绸,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泪水模煳了沈檀娘的眼,叮嘱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魏熙拍了拍她:「大喜的日子,少哭些。」 沈檀娘擦干眼泪:「先生不懂,我这是高兴的!」 何氏没想到老三媳妇竟然是已故的肃康公的义女,是以魏熙和沈檀娘坐在另一侧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给出了一份了不得的嫁妆,每一担都是实打实的。 江家目前虽然无官身,但就沖这些嫁妆可比闻家强太多了。 何氏不贪图那些东西,却为三媳妇高兴。 女人,哪有不想要个靠谱的娘家的? 儿子提出要补办仪式,她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之前是儿子不便,找了人来代替拜堂,但婚姻之事关乎一辈子的幸福,儿子不想留下遗憾,那便不留遗憾。 更让她满意的是,儿子和媳妇之间的情谊。 新人进了洞房,她笑着招唿沈檀娘,再想想儿子和儿媳蜜里调油的模样,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抱孙子了吧? …… 卧室还是那个卧室,只是妆点了一番,竟格外的不一样。 红绸,还有大红的龙凤烛,床上铺满了枣子桂圆,闻予锦熟门熟路的摸起一个桂圆刚要吃,却发现徐叡没走:「你不用去陪爹娘和魏叔叔么?」 「都是自家人,他们更愿意我陪你。」 闻予锦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连忙丢了桂圆:「我先去洗漱。」 徐叡:「急什么?一起去。」 「这……不好吧?」天还没黑透呢,他想干什么! 结果,徐叡还是去了自己的盥洗室,闻予锦松了一口气,竟又逗她。这人……坏得很。 待两人各自梳洗后,云珂端来合卺酒,又悄悄的退了下去。 徐叡先端给闻予锦,闻予锦接过来一口闷了。 徐叡:…… 行吧,再喝了就再倒。 这回,终于完成了合卺仪式。 闻予锦放下酒盅,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好了,接下来怎么办? 说起来,她嫁人嫁了两次,拜堂都拜了三回了,但洞房是一次都没有啊! 屋子里摆着炭盆,熏得人脸热心也热,支摘窗微微的架着,只留下一道窄窄的缝隙,闻予锦左顾右盼最后看到窗上贴着的「喜」字。是真的欢喜。 床一个震盪,徐叡只着着中衣便坐过来了。 而后手一伸,阻住了要往后缩的闻予锦,竟是连她的退路都算好了,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像有些哑:「娘子。」 闻予锦忽然觉得他变得危险起来。 像是捕猎的狼。 中衣是红色的,他的眼睛好似也有一抹红,带着要把她拆吞入腹的狠劲儿。两人都没说话,像是山雨欲来之前的宁静。 下一瞬,徐叡在进一步,整个人覆了过来。 他的吻落了下来。 细细密密的,像雨滴,像狂风暴雨。 她开始有些抵抗,呜咽着喊了声「叔叔」,但他怎么会给她躲闪的机会,而且,他周身像裹着一团火,野火连营,把她也点燃了。 窗外的月亮躲进了云里,没一会儿下起雪来。 雪大如鹅毛,夜越深,雪越大,簌簌的打在窗户上。 闻予锦觉得自己恍若置身在云朵里,身体软绵绵的,半点也支撑不起来,他是风他是浪,而她只有努力的抱紧了他,才不至于乱了方向。 …… 次日,闻予锦和往常一般想要抻懒腰,但筋骨一牵动,浑身都疼。 睁开眼,肌肤上尽是斑驳。 昨天夜里的记忆涌上来,她一下子就红了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1页 门外云珂听到动静,带着女使们鱼贯而入,闻予锦把中衣笼好,却忘记了床榻上还残留一团血迹…… 和云珂一个四目相对,闻予锦觉得她的脸赛过关公。 云珂却高兴道:「恭喜夫人。」 闻予锦不好应她,只装作寻常模样:「世子呢?」 「去衙门了。」林檎一边摆饭一边回道:「世子说晚上无论多忙都会回来的。」 她养伤的那一个月,徐叡便是无论多晚都会回来,一概应酬都推了,有时候连官家的留饭都敢推,渐渐传出了他惧内的名声。 但闻予锦想,他是不是怕自己再跑啊? 圆房和不圆房,不光是身体层面的,更多的还是心里以及未来考虑。他怎么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啊。 后头几日,何氏把府里的帐册送了过来。 这一回,闻予锦接了。 而徐叡则给了她另外的一个帐本,是他的小私库,连亲娘都不知道的。 闻予锦这才知道,他身家竟如此丰厚。 …… 冬月的最后一天,徐珍被接了回来。 才刚过完二十岁生辰,整个人竟如同风吹便倒的芦苇,一片凄楚与孱弱。 她福了福,拜见亲人。 身后还跟了个乳母,怀抱着两岁大的范月宁。 徐珍可是徐家的头一个孙女,真是珍儿宝儿一般的疼大的,何氏尚顾不得看外孙女,眼泪当时就滚了下来:「我的心肝儿啊,那范家收拾的还是轻了!」 本来徐珍可以再早一些回京的,谁知徐家提出和离,那范家竟然不肯。 扬言只可休妻不可和离。 何氏一听便气炸了,徐赟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装点好了行囊预备亲自去江右。 徐赟自然不许,总归就是个折腾么。 范家家大业大,漏洞也多,徐赟不过暗中收集一些,就整了个满满当当,这回也不和离了,扬言要休夫,范家治家不严,区区范淮更是浑身透风,想抓他的把柄还不容易? 范淮一听要休夫,当场就要打徐珍。 但徐赟亲自派过去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立时就把徐珍接出了范家,后面和离还是休夫还是两说,但人不能再受范家的气了。 范家以世家大族身份自居,开始只想气压徐珍,毕竟一介女流,就算和离了,名声也坏了,况且还有孩子,只要拿捏住这两点,迟早会乖乖就范。 谁知,徐赟本就是个不太在乎名声的,他派去的人简直一脉相承,见范家死不要脸,干脆大张旗鼓的数落范淮的龌龊。 两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很快整个庐陵都知道了。 他们不要面子,但范家还得爱惜羽毛,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多传一天,范家的声誉就多污遭一天,终于开始主动谈和离。 只是这回,徐家不干了,咬定了要休夫。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两岁大的范月宁跟着徐珍来京城,待到十五岁及笄后再回范家,从范家发嫁出嫁,如此,徐珍和范淮正式和离。 何氏抱着徐珍哭得脸都花了,徐珍也是泣不成声。 杨氏也在抹眼泪,但脸上的怨气还在。 她捏着帕子扫了一眼瘦瘦弱弱的范月宁,都两岁了,还瘦得跟个猫崽子似的,一点儿小孩子的喜庆都没有,这要是养不大,范家不得回过头来怪自家? 再者,带着一个小拖油瓶,珍儿可怎么再找婆家? 一屋子人都泪眼涟涟,小葱和大藕端着铜盆进来,伺候众人净面。 徐珍摸了摸徐珠和徐璎的发顶,然后对着杨氏喊了声「娘」。 她小心的去看杨氏的神色,果然她娘并没有祖母那般高兴,娘总是忧虑的、严肃的,这个时候忧虑甚至盖过了再见的欢喜。 连珠儿都说了句「大姐姐受苦了」,娘竟然只是埋怨的哭。 从小,她就听娘的话,嫁进范家一步三望、处处谨慎,生怕妯娌婆母说自己小家子气,便是连睡觉都不敢睡沉了,可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 嫁进范家,她去了半条命,以后的日子,娘还是要敬着的,但她的话却不一定要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叡:终于转正了,可以上床了 第59章 徐珍是晚辈,见过祖母、母亲之后,再拜见婶母。 窦氏止了泪:「好孩子,不用多礼。」 闻予锦:「一家人,回来就好。」 徐珍抬头,看了一眼这位三婶,三婶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好几岁,但长辈就是长辈。她已经听去的婆子说了,最先的主意是这位三婶婶想到的,自己能和离归家,需念着三婶婶的恩情。 那头,徐璎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弄小小的范月宁,范月宁有些害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徐璎也吓了一跳,好好的,怎么又哭了呢? 见窦氏作势要教训她,她一下子窜到闻予锦身后。窦氏本来也没要真的打她,闻予锦也果然护着她。 徐珍看在眼里,便知三婶婶脾气不错。 晚上,闻予锦张罗了席面,一家子欢欢喜喜的吃了一顿饭。 自此,徐珍母子择好了院子,便在国公府住下了。 …… 徐珍遭受过苦难,似乎对现在的日子格外的珍惜,并不急着找夫婿,反倒是杨氏急得嘴角起泡。 徐珍知道她娘是好心,但满嘴的数落,谁也受不住,便时不时的去祖母院子里坐坐。何氏格外喜欢小孩子,见小月宁来了,先去抱孩子,搂在怀里亲了好几口,又对徐珍道:「还不到一个月,脸上就有些肉了,还是你三婶周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2页 考虑到二人的身体,闻予锦请了大夫开了调理的方子,又跟大夫一起定了药膳的方子,徐珍和范月宁的饮食都是单做的,如此下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母女两个脸色可见的好了。 徐珍点头:「孙女知好歹呢。」 小月宁对国公府渐渐熟悉,不怕生了,也敢主动找玩具玩了,乳母便把她抱下去,把空间留给祖孙两个。 「祖父半个月才回来一次,三叔不到半夜不回来,也不知究竟忙些什么。」 何氏让她尝尝香饮子,嘆道:「外头不太平呢。」她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丈夫和儿子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两人深得圣心是真的,可也直接处在了漩涡的最中心处。 西南西北东南都有战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下来。 …… 日子就这样一晃到了腊月二十六。 过完小年要迎大年了。 国公府处处张灯结彩,金彩缕花、春帖幡胜、桃符、年画一样不少,下人们拿到了双倍的月俸,走路都能带起风来。 孩子们裁了新衣,也格外的欢喜,范月宁涨了些肉之后,漂亮的像是画画娃娃,可人的很。 除夕这天,徐赟夫妻带着儿子儿媳先进宫朝拜,欣赏完「大傩仪」一类的舞蹈以及其他节目,再回家守岁。 厨房定下来的菜色是早都拟好了的。 闻予锦接过何氏的帐本之后,也逐渐开始掌家,目前拿主意的虽然还是何氏,但她的权柄也不小。连身边跟着伺候的半夏,都水涨船高起来。 当然,在这种宴席上,她就没出过错。 年夜饭吃的热闹舒服,抬头望,烟花已经照亮了半边天空。 第二天早晨,空气里还瀰漫着鞭炮烟火留下来的火药味。 不过孩子们可高兴了。 徐璎徐珠,连同徐珍在内都领到了大红包,范月宁的最大。何氏还给三个儿媳妇另外发了红包。 窦氏接了红包刚想说几句俏皮话,外头来拜年的已经到了。 女眷们避到内室,徐赟却道:「那边有架屏风,珍儿去那边看看。」 窦氏和闻予锦对视一眼,公爹这是要做媒?再去看徐珍,自然也领会到祖父的意思了,整个人脸已经红透了。 国公爷一发话,何氏也是一愣。 大孙女才刚回来,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孙女的婚事不该这么急的吧?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事情别着急慢慢来,就能办得圆满。 她狐疑的看了一眼徐赟,这老东西也不跟自己商量商量。 里头,窦氏和闻予锦一听,也不走了,杨氏更加要留下来看一看,于是,五六个女眷挤挤挨挨的躲在屏风后头,差点给屏风挤倒了。 徐珍红着一张脸,又不敢说长辈们。 她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不多时并肩进来两个青年,年长的那个约莫二十岁出头,一身福色襕袍,目光炯炯有神,见了徐赟口称「将军」。 这边是徐赟的麾下之人了。 「耀之,季礼,不必多礼,坐。」 岁旦共有七天假,但对面重要的尊长上官,必然要在初一去拜年,徐赟这边接连接待了不少下属和同僚,最后还有住在隔壁院子的另外两房,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躲在屏风另一侧的女眷早都回去了。 到了夜里,何氏忍不住问徐赟:「你几个意思?珍儿才刚回来,见男人都像是豺狼虎豹一般,你不是要着急给她嫁出去吧?」 屋里的炭盆摆的太足,徐赟拿手当扇子:「我的孙女还愁嫁?」 「不愁嫁,你今天干嘛多此一举?」 徐赟哑然,似乎有些无奈:「我不是没办法么?」 何氏凑过来:「怎么说?」 「我和三郎许是要出征。」 若不是这样,怎么会急着给孙女相看? 何氏倒吸一口冷气:「都去?不能吧?」官家向来信重他们父子,要不然也不会一个守宫门一个就在京郊大营驻扎,她心里跳个不停:「就没人可用了么?」 「穆家在西南还能勉强支撑着,但西北可是连吃了三四场场败仗了,你没见昨天夜里,官家就没有笑模样,连大庆都省了。」 「可……也不能把你们父子都派出去吧?」 她会使菜刀,但家里还是得有个男人才踏实。 徐赟做到床沿儿,拍了拍旁边空出来的位置,示意何氏别走来晃去的,过来安安稳稳的坐下:「想必官家心里也犹豫,我和三儿至少得出去一个,或者都出去。所以我才想,叫你们几个都相看相看,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真有个好歹,至少孙女们的亲事都定了下来……」 何氏连忙阻拦住他的话头:「呸呸呸,说你是老不死就是老不死,定亲可以,嫁人却不着急,明天我亲自问问珍儿。」 徐赟点头,干脆躺在床上:「如果官家非要我这把老骨头上战场,倒是没什么不好,就是三儿好不容易找到个可心的,孩子都还每没一个,可别被派遣出去了。」 「老东西,不会说话就别说了,睡觉!你们两个都好好的在京城,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徐叡让人从库房取来去年中秋买的月兔灯,一手一盏,好像走起路来都怪异了几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3页 闻予锦捂着嘴笑。 徐叡把灯分她一盏,又给她一个眼色,闻予锦便乖乖的挽住他的手。他的手上带着薄薄厚厚的茧,还有刀疤,但是,她觉得安心极了。 边境战事不顺,但并没有影响京城百姓欢度上元佳节。 街道上,火舞游龙、满树银花,仍旧是一排热闹太平。 闻予锦挤进人群去猜灯谜,一不小心还得了个魁首,获得一盏麒麟灯,而后与徐叡献宝:「店家说,只此一盏,独一无二,送你。」 徐叡爱极了同心爱之人相处的每一刻每一瞬,见闻予锦把彩头送给他,他也不客气,只把她从人群中拉到身侧:「我想这一天,已经许多年了。」 他的眼睛饱含情谊,像深不见底的海。 灯如昼,车如龙。 周围明明那么喧闹,闻予锦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眼中只有他。 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徐叡拉着她走到一侧,是舞龙的队伍来了。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锣鼓喧天,吞刀、履火、角氐、幻术、杂技不一而足,两人看了个遍,最后来到一家小摊子坐下。 「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都可以么?娘子请客?」 闻予锦飞了他一眼,含娇带嗔,徐叡的眸子不知不觉间又深沉了些。 有意思的是,钟亦澄和孔玉笙在随后也走近了这家小摊子。 上个月两人终于完婚,孔玉笙成了钟三夫人,一时间羡煞京中无数贵女,她本来就是个不服输的人,像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她打扮的极为用心,作势要让那些贵女们见见,她和钟亦澄是多么登对。 但是见钟亦澄竟然进了这种小摊子,脸上不免带出些不高兴来。 「官人,这店子又小又破,万一吃坏了肚子……」 钟亦澄笑道:「不会,之前来过几次,吃不坏。」 他熟门熟路的要了几样小吃,似乎没有察觉到孔玉笙的不满。 孔玉笙还想和他白头到老,一生一世一双人,羡慕死别人,自然不好发作出来,便也只能忍着了。 小摊位在京城十几年了,确实有些名号,陆陆续续的就坐满了人。 见人多了,孔玉笙愈发的高傲起来,小吃还没端上来,她漫无目的的左右扫了一眼,忽然发现一对俊男美女。 那男子一张脸稜角分明,尤其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着,竟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而他对面的女人更是难得一见的丽色,尤其一双桃花眸,仿佛揽进了汴河的水,波光潋滟的,碎碎点点,其中似有星河。 孔玉笙自认是容貌不俗的,于钟亦澄在一起也是般配,但此刻见了那女子却有些相形见绌,她看着看着,发现那男人忽然笑了。 第60章 冷淡疏离的男人笑了。 仿佛是积雪不化的山巅,开出了几支春花。 昙花一现般的短暂,又过目难忘的俊美。 店家上来他们点的小吃,孔玉笙才回神,却总是时不时的瞟向那边,原来是女子脸颊站了一粒米,男人竟然笑着给她擦了去,还顺势摸了摸女人的头。 孔玉笙惊呆了,他们是夫妻么? 不知怎么,忽然就觉得羡慕。 男人还在给女的餵吃的,女的吃的腮帮子够鼓了起来,眼睛笑成一道月牙。 她看的目光太专注,钟亦澄终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而后,只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涩然渐渐从胸口蔓延到周身。 棽棽还记得这小摊子呀? 孔玉笙不认识徐叡二人,他是认识的:「那是梁国公府的徐世子和他的夫人。」 「啊?」孔玉笙脸都白了,原来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徐叡长这个样子?不像啊!不应该的。 钟亦澄拉着她去拜见,徐叡却摆摆手:「不必,又不是上朝。」 而钟亦澄的脸忽然就烧了起来,他还没有官身呢……哪里有机会上朝。 但见徐叡不在乎的模样,他一时又分不清这位徐大人是有心还是无意。 徐叡早发现那道打量的目光了,只是不想坏了棽棽的心情才没有发作。如今这小摊子的特色也吃得差不多了,该换一家了。 他带着闻予锦到了另外一家熟悉的摊位,介绍道:「这家的小黄鱼和八宝饭不错,棽棽可要尝尝?」 闻予锦点头:「好呀!还想吃炒凉粉。」 徐叡又笑了:「好。」 闻予锦欢喜起来。 她胃口不大,但又馋,所以每样都尝两口,剩下的都到了他的肚子。所以说,有个比自己大许多的郎子,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这家的小黄鱼,怎么闻着不太对劲…… 她自己就会做饭,新鲜的小黄鱼处理好了,根本不会很腥,但眼前这一小碟腥的让她想吐,偏偏徐叡还先夹了一条到她的小碟子里,她不免问道:「味道对么?」 徐叡尝了一口,点头:「对啊,怎么了,不合口味?」 「没有。」闻予锦笑笑:「可能是吃别的吃多了,有些吃不下了。」 「无妨,吃不完带回去也一样,不要强撑。」 「嗯。」 小黄鱼又叫小鲜,这整个摊子就是专门做小黄鱼的,她即便不吃,周围也全是小黄鱼和其他一些河鲜的味道。 徐叡正吩咐人来打包,再回头,那边闻予锦竟然在干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4页 「怎么回事?」 她的眼泪都出来了,想必是方才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不敢在外面流连,他带着闻予锦回了府。 何氏带着三个孙女出去还没回来,徐叡吩咐人去找大夫,却被闻予锦拦住了:「……应该就是吃多了,吃一粒大山楂丸子就好了,要是现在喊大夫,爹娘和嫂嫂们就都知道我贪吃了。」 徐叡严肃道:「身体可不是闹着玩的。」 闻予锦去拉他的大手:「你给我揉揉就好啦,真的!大过节的大夫们肯定都在看花灯,找也难的很,睡一觉就好了。」 徐叡只好随她。 第二天早晨,见她吃了一碗粥一只肉包,他才放下心来:「上元节假有三天,今天想去哪里?」之前一直没能好好陪她,往后的日子能多则多吧。 况且,他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闻予锦抬头:「我得好好想想。」怪不得世人都想当官,三大节五中节十八小节,一年算下来七十多天假期呢,还有俸禄拿。 之前不是没有假,是徐叡一直都无暇休息,如今终于闲下来,可不能浪费了。 只是这个时候梅花都没开,上山的话好像也没什么看头。 这时,何氏院子里的婆子提着篓子来了:「三夫人,庄上送来了十来条大肥鱼,您瞅瞅,一条条活蹦乱跳的,新鲜着呢,老夫人让我来问问……」 她话还没说完,闻予锦又是一个干呕,早上吃的东西差点吐出来。 徐叡面色一凛:「请大夫!」 那婆子吓坏了,三夫人惯常是个爱河鲜的,往常来送来的虾蟹肥鱼就没有不喜欢的,满心以为能讨个赏,这现在……她小心的看了一眼世子爷冷肃的神色,人都吓得跪下了。 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吧? 不光那婆子吓坏了,便是云珂几个也有些惧怕徐叡。 闻予锦拉拉他的袖子:「我的身体好着呢,肯定是吃东西吃坏了,你别急。」 然后又吩咐菘蓝给那婆子看赏:「你先下去吧,厨房的大师傅自会料理。」 那婆子如是负重的走了,赏赐多少已经不重要了,那神情活像是捡了一条命。 半个时辰后,孙茗亲自来了。 诊了又诊,越诊眉头越是紧皱,就是不说话。 徐叡的脸已经绷紧了,越来越冷。 熟悉的冷肃干落到身上,孙茗恍然抬起头,祖宗哎,我没惹你吧,你这样子造冰的吧? 他清清嗓子:「世子别这样,我确实不擅长女科,这有孕时日又短……」 「你说什么!」徐叡唿吸都重了一分:「你再说一遍。」 孙茗:「我学艺不精,您快让谷雨几个去请个擅长女科的大夫来吧。」 徐叡惶惶然坐下,然后又站起来,站在廊下吩咐清明几个:「去,请最好的大夫来。」 等在回来,见到闻予锦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他立即就收敛了激动混乱的神色,她才十五岁,还有三个月才过十六岁生辰呢,这么早有孕是不是于身体有碍? 清明去请大夫的时候,何氏听到消息也来了。 看闻予锦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朵花。 闻予锦站起来动一动,她都要上去扶着,闻予锦无奈:「娘,还没确定呢,您别跟着空欢喜一场。」 何氏笑道:「闹错了也不要紧,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娘先演练演练,熟悉熟悉……」 徐叡以及闻予锦:「……」 这还能演练演练的? 润壹堂最擅长女科的王老大夫便来了,他诊了片刻,便笑着道:「恭喜世子,尊夫人是有喜了,只是时日尚短,得亏是老朽亲自来,换个人真不一定诊出来。」 「哎哟!我就说嘛!」何氏高兴的可以用欢天喜地来形容,大手一挥,不光给王老大夫包了个大红封,整个凝和院伺候的都有赏。 徐叡却拉着王老大夫去了外头,细细问了注意琐事,小到睡眠、饮食各种禁忌,大到闻予锦的身体和年龄是否适合受孕。 王老大夫摸摸鬍子,难怪外头都说这位世子成亲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这一看,他对自己的夫人还真是不一般,他笑眯眯的道:「尊夫人身体康健,没什么不妥,年龄上略微早了些,但只要调养得宜,也没什么妨碍。」 徐叡舒了一口气。 他都有些安怪自己没有提前做好避孕,主要是没想到棽棽这么快就有孕了。 如今听说无事,他脸上再度恢復有些似笑非笑的痴傻模样。 他要做爹爹了。 里头,何氏还在检查屋子,看有没有什么尖锐的物件,别再磕了碰了,还有用的、吃的,女使们欢喜的围着闻予锦。 而闻予锦还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半天,她的嘴角微微的勾了勾,而手轻轻的抚了一下小腹:「她的肚子里,竟然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么?她和徐叡的孩子。」 终于,自爹爹故去之后,她又要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真好。 …… 因为她有孕,且刚有一个月,胎还没坐稳,想出去玩是不可能的了,不仅如此,沈檀娘听到消息后的第二天就来了。 也顾不上什么体统规矩了,她直接把卖身契带来给了何氏,她要留下来照顾闻予锦。 何氏知道她是自由人身份,又与三儿媳妇关系亲近,没想到她能为了儿媳做到这一步,竟然甘愿再度卖身为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5页 她当然不能收。 就算收,也是老三媳妇的事。 闻予锦更不可能收,与沈檀娘道:「您是我的长辈,在府里住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沈檀娘却不这么想:「我这身份,属实有些尴尬。良籍不假,可良籍的身份也不好常来府里,还不如来你身边做个婆子便宜。」她拉着闻予锦的手:「都这把年纪了,也没什么可图的了,只求你后头都顺顺噹噹的,是良是奴,其实没什么所谓。」 「越是这样,这身契就更不能收了,傅母,您来不需要任何身份,您是我的长辈就够了。」她宽慰道:「而且,我现在挺好的。」 她想说不用兴师动众的,又怕会刺激到傅母。 「哪能一样么?你这两辈子……你这可是头一回有孕,从有孕到生产日子还长着呢,我不看着,怎么能放心?」两辈子总算找到了归宿,还是头一回有孕,她这心里又高兴又担忧,昨天晚上都没睡。 闻予锦有些无奈。 好像除了她自己不紧张之外,其他人都有些紧张,其实吧,她觉得大可不必。 周围的人紧张过度,是不是也不太好? 一番思量后,沈檀娘被安排在了客房。距离凝和院不算远,也方便她每天来探望。 徐叡知道了,给沈檀娘送了不少东西。 有乳母陪着,他也放心些,只是,他有些话,必须要跟棽棽坦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520,就是甜甜啦! 今天就更新到这里,其他的明天更新~ 第61章 白天刚下了雪,夜里又起了风,吹得面皮发紧。 徐叡穿过月洞门,拐了半个花园还没想出来该从哪里说起。 前头清明一不小心被树枝上的积雪咋进脖颈,「哎哟哎哟」的叫了两声,徐叡踢了一脚他的屁股:「闭嘴。」 清明回过头来赔笑道:「三夫人还等着您呢,这大冷天儿的,您要不还是早点回去?」也不知道世子在烦恼什么。 徐叡吸了口凛冽的寒气,神色略整了整:「走吧,回。」 …… 屋子里和外头俨然是两个温度,一感受到其中的暖和,才觉得身上有些凉意。 闻予锦连忙迎上来:「脸都冻得发红了,明天出门的时候再多穿点儿。」 「不冷。」徐叡反握住她的手,又与侍候在侧的女使们道:「先下去吧。」 带女使们退下,他先是问了闻予锦今日的状况,闻予锦把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午睡睡了多久,闲着又做了些什么都跟他细细的说了,然后才笑着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懂得照顾自己的,而且,如今傅母和娘都在身边,我心里踏实着呢。」 踏实就好。 话几次到了嘴边,如今已经隐瞒不得了:「棽棽,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闻予锦有些诧异:「怎么了?」 「我……要离开些时日。」 闻予锦一下变了神色:「去哪里?多久?」 「陇右。冯叔叔和两位世兄被俘后不堪受辱,已经自尽而亡,袁肃听到消息后当场便吐了血。」 闻予锦沉默。 他口中的冯叔叔便是成国公冯渊,徐、袁、冯、秦四家跟着官家一起打进京城,有较量也情谊,徐叡不喜欢袁家,对袁肃直唿其名,但对冯家父子还是敬重的。 「已经有旨意下来了?」闻予锦的声音有些不稳,却还是问道:「何时启程?」看得出他的犹豫,刚许诺了再不分开就要面临分别,自己还怀着孩子,他心里定然煎熬极了。 「快的话,就这两日,慢一些可能还有七八日,官家旨意未发,但已经知会我了。」 闻予锦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好半晌才把眼泪和慌张压下去,镇定道:「不要冒进,我和孩子等着你平安回来。」战场兇险,辽人的悍勇她小时候就听说了的,要不然成国公也不会被俘…… 可是,她要镇定些,若不然他怎么能放心? 徐叡将她拥在怀里。 两人各自想着彼此,一时间竟然无言。 …… 第二天,闻予锦开始帮徐叡收拾行囊。 行军打仗,本是餐风露宿,这么多年下来了,他早都习惯了,东西也带不了许多,徐叡看着她忙碌,本想阻止,又觉得让她做些事情也好。 只是没想到,她不光指挥女使们收拾细软,还让厨房把所有的锅都找了出来,又去买了足够的面粉,徐叡以为自己要出征,她想犒劳一下自己,谁知,几天后,闻予锦给了他四大袋子干面。 「这是蒸煮又油炸后固定好形状的,干燥好了,不会坏,袋子最里头有三层油纸包,还有这些是粗盐磨了粉,又加了茱萸子、茴香、孜然五六样香料磨的粉包,饿的时候,开出煮面再加粉包就可以吃了。」 徐叡啧啧称奇。 闻予锦又道:「干吃也行,面里加了盐的。」 「好!」 见徐叡答应答应下来,闻予锦又嘱咐道:「你说过陇右作战,战线最长,先头兵很多人吃不上饭,有时候要饿上好几天。这些面看着多其实也不够分的,你要是想分,拿这个去。」 她指的是两袋子麦芽糖,每一颗四四方方的,又用油纸包了,倒是节省空间。 徐叡笑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有转运使、宣抚使,还有押粮官,棽棽放心,饿不着我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6页 闻予锦却横了他一眼:「你要是身上的疤痕再少几道,这话还有些可信度。」 美人横波,还是自己喜欢的人,徐叡差点招架不住:「好了,剩下的是什么?」 「药,外伤药,准备的不多,你贴身带上两瓶就好了。」 闻予锦拉着他走到寝室:「刚才看那些,若是觉得麻烦都可以不带,但这个你必须带着。」 她将一沓纸交给徐叡:「爹爹留下来的,有兵器有防具,以这加强弩为例,增加的可不是连射的数量,而是威力和射程,做法和用法我都一併写在旁边了。」 徐叡目光微凝,而后越看越激动,到最后,脸上全是热切。 「我进趟宫!」这仗打得憋屈,前方已经失了气势,若是此时能有一批制造精良的新式武器投入战斗,不光能多几分胜算,更多的是能够鼓舞气势。 气势有了,才有可能赢。 …… 进了宫,官家的眼神果然热切起来:「怎么不早拿出来!」 来的路上徐叡就想过了,此刻只是平静的道:「内子不懂这些,一听我要上战场才想出来。微臣细看了一番,好像确实能加些助力。」 官家终于笑了,微微的,确实数月来难得的笑容,他指着徐叡:「你小子,如此一来,若是成了,功劳是你夫人的,若是不成,罪责都是你的?」 这可不是寻常人能想出来的东西。 他站起来,让筋骨松快松快:「叔嘉啊,朕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么?但凡还有旁人有你的本事,我不愿意让你离京。」 自己的身家性命可都维繫在他们父子身上,如果不是战事吃紧,他也不会让徐叡离京。 徐叡躬身道:「无论边关还是京城,微臣都愿为陛下分忧。」 「好,好啊!」官家点点头:「这些我要给工部和兵部在研究下,若是能成,再给你夫妻论功行赏。」 「谢陛下。」 徐叡告退后,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也匆匆跑了,看方向,是慈明殿。 …… 因为要赶制新型武器和防具,徐叡出发的速度也延后了几天。 武器制造完打样后,官家亲自率领百官到武校场试炼,□□变成了火铳,威力增加了何止两倍?也制造出来单兵用的手铳,那图纸上竟还有城防和水站用的大碗口铳,还有瞄准更加精准的五眼铳。 若是再多一些时间,这些东西都造出来…… 官家吸了口气,罢了,先加急赶制一批送到陇右,其余的做一批送一批! 于是,徐叡西正的旨意也下来了。 …… 他出发的那一日,闻予锦站在城门口相送,明明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嘱咐的都嘱咐了,可是看着他跨坐在高头大马上从她眼前经过,胸口还是止不住的惴惴。 于西辽的战事就没停过,往常不过小打小闹。 草原上没吃的了,对方来抢一波,但这回,竟然接连夺了大周的十一座城池了。 便是西辽各部渐渐归拢,也有些不对劲的样子。 闻予锦把那木簪别再头上,徐叡啊,此去千难万险,不求你丰功伟绩,只求你冲杀的时候能想着家里还有等着你回来的人。 沈檀娘上前,给她拢了拢斗篷:「回吧。」 西行的队伍已经化作长龙,渐行渐远。 …… 徐叡一走,不说闻予锦消沉了数日,便是何氏也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好在孙女们还需要她照看,外孙女也能逗她开心,还有三儿媳的身体需要时时关注,有了事情做,她才觉得好些。 因为献图纸有功,官家的封赏已经到了。 也不知道官家是不是打听过闻予锦在闻家的处境,赏赐的除了金银财帛之外,竟还有田产以及两个农庄,非常的符合闻予锦「嫁妆不厚」的身份。 而且还是御赐的,说出去都要镀上一层金。 可谓是十分周到了。 …… 冬雪融,春枝发。 春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了。 闻予锦的十六岁生辰便是在春花开满一树又一树的馥郁芳菲中度过的。按照她自己的意思,并没有大办,一来杨氏、窦氏都是徐家的媳妇,也不曾张罗过;二来,因为战事问题,京中宴饮都渐渐少了,徐叡还在边关,她也没有没这个心思。 这个时候,她已经显怀了,换了换大的衣衫,从前头看,肚子已经有了起伏,但从背影上看,还是纤巧的。 大夫和婆母都说每日适当走动,有利于生产,所以她几乎每天都在园子里转转。 徐温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背影上,久久不曾移动。 有了身孕还是一副玉骨香腮,真是个美人儿,可惜便宜徐叡那老小子了。 「哥,看什么呢?」徐淳喊他。 徐温这才调转目光,兄弟两个一起去了何氏的院子。 …… 隔壁二房,徐贊和庞氏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这么久了,肚子都挺起来了,竟还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庞氏一双三角眼中寒光闪烁:「那姓沈的婆子脸皮忒厚,一个做客的,竟然堂而皇之的住了几个月,大嫂还真是个慈悲人儿,这都容得下。」有那婆子在,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徐贊:「那就想个办法,把那婆子支走!你的本事呢?这时候就别藏着掖着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7页 庞氏委屈道:「郎主这可就冤枉我了。那院子如个铁桶一般,好像有意防着别人,还真不好下手。」 「哦?还防着别人?那不是正好,正愁不知道推在谁身上呢,现在她们有提防的,那出了事,便也会怀疑旁人。」徐贊打的一手好算盘。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 第62章 人心就是这样,知足的时候少。 徐贊本是嫡子,而作为庶长子的徐赟,当年刚成年就在嫡母的安排下娶了个农妇做媳妇,才成亲三个月就被分出去单过了,家也是那时候分的,所以要说祖上积累下来的东西,其实一多半都落尽了徐贊的口袋。 而且因为徐赟的关系,他的钱财乃至老家的田产祖宅都还保存的好好的,他完全有能力在京中置办一处宅子,徐赟念在兄弟亲情,愿意隔出来一处院子给他们两家暂住着,这一住就是好几年。 住得他,都不想走了。 原先徐叡坠马昏迷不醒,他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老大没有儿子没有孙子,这偌大的家业,还不得留给他这一房?最低最低,也得从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辈过继一个孩子过去,所以他一直教导儿子孙子们要认老子。 谁知徐叡竟然被沖喜沖好了。 比起徐赟,徐叡更不好惹,他在家的时候,他约束着儿孙们老老实实的,如今人走了,他才有动手的机会。 他沉了沉神色:「必不能叫闻氏安稳的生下孩子来。」 若不然,他这些年的算盘不都是白打了么? 庞氏忽然道:「万一是个女孩呢?」 大房可是净生女儿的,八九不离十这一回也是。 「哼,妇人之仁!女孩怎么了,依着那对父子的牛脾气,便是女儿,都能给招个女婿回来!」 庞氏刚想说,徐叡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呢,但想想终究没吐露出口。 有些事情,想想挺美,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只是,究竟怎么样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闻氏腹中的孩子呢? 还是徐贊干净利落:「实在不行,大的小的,一起『意外』身故也不是不可以。」 庞氏一惊,而后喃喃道:「我怎么没想到呢……」而后发现不妥,连忙改口道:「是啊,这人过日子啊,谁都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来。」 …… 翌日,闻予锦两个过继来的弟弟一起病了,沈檀娘到底不是铁石心肠,心里把闻予锦放在第一位不假,但那两个孩子也带了一段时日,怎么会没有感情? 她一听消息,便要回江府去看。 闻予锦当然没有不允的,忙吩咐套车,沈檀娘反过来嘱咐她:「我回去住两天,待你两个弟弟病好了就回来,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切莫大意了。」 「嗯,您放心吧。回头弟弟们是个什么状况您也遣个人给我递个信儿,我心里也踏实。」 「成,那我回去了。」 傅母的话她向来都是听的,何况前些日子,确实发现几桩不太对劲的事情,想必是太后那边见她跟徐叡和睦有些不满,还没放弃用手段。 但这种整日堤防的日子不舒服。 她摸了摸肚子,不由笑道:「小东西还没出来呢,就有人惦记你了,你可要争气,好好长大,气死那些坏心眼的。」 闻予锦的生活平静却不枯燥,有孕后,何氏又不敢让她掌家了,不过铺子又重新经营起来,再加上官家赐下来的田产和庄子,光是隔几天便看一看帐本都是好的消磨。 而且,徐叡走的时候,给她置办了十来本话本子和游侠札记。 都是他翻阅过梗概的,以俚俗劝教和地理游记为主,也是帮她打发时间的。 所以,日子并不难过。 如今,傅母回去,她身边还有云珂和菘蓝,都是信得过的。 外头日暖风轻,她沿着熟悉的路线,边走边欣赏着园子的春光。 不远处,去年中秋宴的水榭处,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 「好肥的鱼!」 「我逮到了!快看!」 「给我看看!」 ……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这样的天气,若是水上泛舟想必凉爽的很。 林檎探头瞅了一眼,显然有些意动,然而闻予锦连湖边都没去。 掉湖里两次了,虽不至于见湖就烦,但印象已经差极了。 这种和她相剋的摆设,还是敬而远之吧。 …… 因为徐叡树敌颇多,要提防的也多。 以至于,小到吃食薰香、穿戴活动都处处仔细着,等沈檀娘从江家回来只有更紧的,如此之下,二房的算盘打得叮噹响,但实际上一次都没见成效。 眼见闻予锦肚子越鼓越大,两个人愁的牙根都肿了。 徐贊狠心道:「徐叡那小子出征七八个月了吧?听说用了些厉害的武器,打了几场胜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来了,咱们得抓紧。」 庞氏牙疼得捂着嘴,说得容易,抓紧怎么抓紧? 怕是只能等孩子生下来再下手了。 …… 九月初六,闻予锦发动了。 月份大了之后,她时不时就觉得想要出恭,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睡个囫囵觉了,所以这回夜里起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出恭之后,下腹仍有些下坠之感,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疼痛,才觉得有些不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8页 她喊了一声:「云珂,去喊傅母来,我怕是要生了。」 云珂生产过,也比菘蓝几个要年长,她吩咐林檎去请沈檀娘,又亲自扶住闻予锦:「姑娘别慌,产房产品都是准备好的,我扶您过去。」 闻予锦点头。 慌还是慌的,头一回经歷这种事,而且阵痛感一波接着一波,她还摸不清规律。 徐叡这个时候,在干嘛呢? …… 同样的一轮缺月之下,徐叡忽然有些不安。 他做了个噩梦。 边关的风,又干又硬,夜里凉的很。 他披上衣裳除了军帐,吹了会儿风,才觉得好了些。 棽棽可还好么? 算算日子也该生产了吧,可惜自己不能陪在她身边。 缺月清冷,半轮也皎洁。 等这次战事结束后,他愿意少造杀业,只愿棽棽能平安生产。 …… 从发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产婆回禀,也才开了四指,而闻予锦快要脱力了。 杨氏和窦氏守在次间,何氏却是亲自陪着的:「好孩子,别怕,娘在呢。」 「娘……我好像……快不行了……」 闻予锦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疼还能忍,但现在像是力气使得不对,或者说使不上力气,而且她觉得唿吸越来越困难,带着溺水的憋闷感。 此刻,她知道婆母和傅母都在身边,明明这么近,但视线却有些模煳了。 何氏急道:「参汤呢,熬好了吧?别熬了,先切片参片来!」 沈檀娘握着闻予锦的另外一只手,却总觉得不对。 她的视线之前一直在闻予锦身上,这回却将房间摆设都打量了一遍,怀孕后薰香几乎都停了,连香膏也是用了对孕妇无碍的,昨天一整天吃的也没有问题,现在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忌讳,产婆也是提前半个月就请进府里住着的。 对,产婆! 姑娘的身体是她亲自看着的,身体好着的,而且唿吸用力的法子也是事先练习过的,怎么会使不上力,一个时辰竟完全脱力昏迷? 她走到稳婆跟前,看着稳婆的动作,又问云珂:「大夫什么时候到?」 「应该快了。」 沈檀娘一把推开稳婆:「你个老虔婆,说,谁指使你的,竟敢害我的姑娘!」 她揪住稳婆的衣襟领子不松手,直接给了稳婆一巴掌。 那稳婆也来了火气:「你这婆子,竟敢打我?」 何氏一听:「怎么说?」 沈檀娘道:「她手法不对,这明显是阻着孩子生下来呢,时间一久,不难产也要难产,大人和孩子都要憋死!」 「混帐!丧良心的,给我拿下!」这还得了?何氏惊怒,立即上来两个婆子将那稳婆钳制住。 那稳婆方然不认:「冤枉啊,老夫人,我可是京城最有名的接生婆,这活计一干就是二十年,接生的孩子都能绕京城一圈了,要不是看国公府诚心,我是不来的。」 那边闻予锦已经晕了过去,沈檀娘先把参汤给她灌进去,急的团团转:「大夫呢,再请个稳婆!」 那稳婆见了厉声叫道:「好一个国公府,竟然敢捆我,我可是良民,等出去必然要告你一状不可!」 沈檀娘一脚踹上她的胸口:「你还是想想,一会儿去官府怎么交代吧!」 「你要报官?我还要报官呢!有没有王法了,朝廷命官竟然敢私自扣押良民!」 那产婆叫嚷个不停,这参汤终于给闻予锦灌了进去,何氏才回过头来道:「我还真就敢了,拖下去,关进柴房!」 比起一个接生婆,她自然更信沈檀娘。 这边,老大夫终于来了,闻予锦也醒了,见她又有了些力气,沈檀娘才有空档跟何氏解释道:「我的亲姨妈是个稳婆,小时候听了一嘴,若是遇到那些难产的,顺着按还是有一丝可能让孩子顺利生下来的,但若是反着推,便是顺产也要难产。还有那些穴位,掐死了,多少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虽然没有亲自接生过,但姨妈曾给她演示过,当然不是让她学,而是别遇上了黑心的稳婆再被害了。 没想到,竟有一天,会真的用上了。 「竟是这般!这神不知鬼不觉的阴毒手段,真是可恨!」何氏捂着胸口,恍然道:「这稳婆是我亲自去请的,这……说起来是我害了锦娘啊!」 沈檀娘先看了一下闻予锦的状态,这才回过头来:「送官只是吓唬吓唬她,要真是禁中的手段,怕是审问不出什么。若是老夫人信得过我,可以把那老妇交给我。」 她审问不出来,但是魏先生可以。 左右就是要费一番功夫罢了。 …… 东方泛起鱼肚白,紧接着霞光万丈,一轮红日越出东方。 而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响彻凝和院。 新来的稳婆喜道:「恭喜老夫人,是位小郎君!」 何氏先是笑,笑着笑着,竟然哭了:「好,好!」被人说绝户说了许多年了,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她擦了擦眼泪,忙道:「快看看我儿媳,整整一宿,可有什么不妥?后面又该怎么调养?」 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滴,机器人定时发动啦 第63章 闻予锦强撑着看了一眼皱巴巴的儿子,听到婆母的话后,终于安心的昏睡过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9页 她昏睡的期间,何氏一边拿了老大夫诊治的病案,一边派人去给那稳婆家里报信,只道是产妇难产,孩子是生下来了,但是还需要调养,便留下稳婆在国公府邸多住几天。 那稳婆的儿子媳妇收了银子,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徐赟听说儿媳生了,从京郊大营赶回来,看到皱巴巴的孙子,夸赞道:「刚出娘胎就这么俊了,不愧是我孙子!哈哈哈,我老牛也有孙子了!」 那笑声中气十足、嗓门响亮,孩子立时就哭了,徐赟也不担心,继续花样夸:「哭得好,哭得响亮,是我老徐家的种!」 乳母吓得脸都白了,见徐赟抱着孩子不撒手,给自己鼓鼓劲儿,还是不敢上去要孩子。 最后还是何氏笑骂道:「把我孙子吓哭了,快松手!给我抱抱!」 结果孩子到了何氏怀里,还真就不哭了。 何氏更喜欢了:「还是跟祖母亲,是不是啊,大孙子?」 「儿子走时说了,若是男孩叫徐琅,若是女孩则叫徐瑶,如今咱孙子大名有了,小名是不是能争取一下?」徐赟搓搓手:「还有儿媳妇,听说吃了大亏,那稳婆直接审问便是,审问出来我亲自送到京兆尹那里去,竟敢算计到老子头上。」 何氏轻声哄着孙子:「是啊,锦娘遭了不少罪,还没醒过来呢,寻常还能赏赐些什么,但整个国公府将来都是留给他们夫妻二人的,我这也没有什么可送的,就盼着她的身体能尽快恢復。」 徐赟点头:「所以,咱们孙子的乳名叫啥?」 何氏:「也对……可得好好想想。」 于是,两口子商量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指着孙子喊「壮壮」。 …… 闻予锦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等到能够坐卧抱孩子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错过了哺乳期,奶水还没有生发就回了。 不过也没有办法,身体还得想办法恢復。 小小的襁褓偎依在身边,里面的小肉糰子竟像是张开了许多,刚出生的纹路都消失得差不多了,又嫩又白净。 果真是一天一个样子。 小傢伙的眉毛浅浅的,已经能看出来上挑的架势,像极了徐叡。 他似乎在做什么美梦,吧唧吧唧嘴巴,吐出一个泡泡。 闻予锦觉得大概天下当娘的看自己的孩子都是一个心理,怎么看都觉得好看吧? 才这么小,或许别人一看都觉得是丑的,但她就觉得崽崽好看的很。 就这样看着他,什么都不做,好像也不觉得枯燥。 …… 而魏熙那边很快给出了结果。 他登门的时候,恰好徐赟还没出发,一听说审问有结果了,连忙下马,两人进了书房,待听到魏熙的审问结果之后,他气得刀都提起来了。 魏熙冷冷道:「世子夫人是我家郎主的义女,如同亲女也没什么两样,如今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还请国公爷给个说法才好。」 他也当是禁中的手段,结果查来查去,竟然是家贼。 得出这个审问结果之后,他还有些不信,直到找到那稳婆与徐家二房来往的证据,才算是定了论,现在便要看国公爷如何处置了。 稳婆他都就可以收拾的妥妥的,但徐家那两房呢? 徐赟:「你放心,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在,我也不会任由旁人作践我的孩子,锦娘是我家儿媳,我和她娘待她跟自己闺女也没什么区别。」 他怎么也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家早分了。 他不缺院子住,那两房看着也安分守己的,这才愿意给老二老三一处容身之处,竟还留出来仇了! 算计自己,他尚且没有这般恼怒,但是竟然算计到他孙子头上,那就不能忍了。 「你且等着!」 …… 徐赟去了帐房,匆匆吩咐之后,又回了惠宁堂。 当天夜里,他和何氏一起进了二房的院子,直截了当:「证据确凿,也不必狡辩,见官吧。」 徐贊和庞氏一愣,庞氏脸上堆笑:「大哥大嫂,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我们正要去道喜呢,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何氏推开她伸过来的手:「早分家了,谁是你大嫂?」 徐赟冷笑道:「我竟不知道,你们惦记我的家底这么久,狠心到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拔出萝蔔带出泥,不查还好,一查才知道,儿媳怀孕的时候,二房就没少动手脚。 徐贊看着他丢过来的帐目和那稳婆的口供,还想装煳涂:「大哥,你这是作甚?要赶走我们一家老小,直接说便是,何必用这种手段。」 徐赟眼睛一眯,泄露出两分歷经战场的狠厉:「有句话叫做『不见棺材不掉泪』,说得就是你这种吧?证据确凿,还不承认……也是我高看了你,既如此,咱们直接见官。」 欺负我不识字么?那边魏先生的证据他可是找了幕僚看了,又亲自审问了那稳婆。 徐贊这才怕了起来。 老大自己就是官,他要是铁了心把自己送进去,自己还有个好? 庞氏与徐贊对视一眼,依旧有些不甘心,徐贊到:「大哥,绝对是误会啊,一个产婆的话怎么能信,咱们可是亲兄弟,小时候一起……」 说道这里,竟然卡壳了。 小时候,他们还真没一起做过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0页 自己和老三读书,老大只能习武,连个字也不能认;自己吃肉,老大啃粗麦馍馍;自己继承了家产,他分文没有…… 徐赟冷笑:「看来你还有些记性。」 「我给你两条路,一条,跟我去见官,按照律法,我再想想办法,你和庞氏可以判个斩立决,你的孩子孙子全部充军发配,之前祖宅田产自然都是我的。」 「另外一条,我可以让你们滚,但是你必须自断一臂,这是我给我闺女和孙子讨要的公道,祖宅田产当然也得留下。」 闺女?徐贊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老大竟把儿媳妇当闺女了?徐贊心中不屑,脸上做出惶恐模样:「万万不可,那可是爹娘留给我的!」 徐赟:「那也行,就见官吧,总归你下了地狱,也能好好和你娘叙叙旧。」 「大哥!你这是铁了心要让我死啊!」徐贊跪下。 庞氏看了也跟着跪下,她是女人,一跪下来就哭了,委屈的不得了,活像是被栽赃了一般。 徐赟脸上却不见丝毫动摇:「我徐赟生平,行事光明磊落,从不欺压良善,从来没后悔过什么,但如今……唯一后悔的,是收留了你们。你还知道祖宅田产,也不想想光在我府中住的这些年,花用又是多少?你以为我惦记你那点子钱财?」 徐贊抬头,难道不是么? 「呵!」徐赟低下头拍了拍徐贊的脸,泄露出一身煞气:「若不是亲兄弟,我更想让你们抵命。」 徐贊夫妻这才怕了。 老大手上的人命可太多了,一想都头皮发麻。 两人对视一眼,即便再不甘,也乖乖的选择了第二条路。 三日后,断臂后的徐贊带着二房离开了国公府,又三日,有贼心没贼胆儿的三房也搬离了国公府。 徐赟跨坐在马上,亲自看着徐贊一家出了京城,才调转方向回了大营。 京中局势越来越紧张,这几天因为家事耗费了不少精力,现在要抓军营了。 …… 秋叶黄了又落,随着冷风从枝头坠落,仿佛一夜之间,秋天就过去了。 小孩子见风就长,还不到一个月,已经脱胎换骨一般。 白嫩的肌肤,乌熘熘的大眼睛,腮帮子圆圆鼓鼓,时不时的蹬一下腿,别提有多可爱了。 何氏恨不得直接住在凝和院,不过现在也是一天要在凝和留上半天,见儿媳妇的气色也有恢復,她商量道:「如今战况紧张,京中喜丧都没有大办的,三郎和你爹一举一动也有一群人跟着,所以孩子的满月礼,娘想跟你商量商量……」 闻予锦主动道:「低调些更好,我听娘的。」 亲近的,像是傅母像是魏叔叔,早都见过孩子了,不亲近的,像是闻家也送了份礼物来,面子情要维护着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行,我和你爹确实有些担心,这心里呀七上八下的,也没太多心思操持。」老头子走之前叮嘱说要小心,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门。 可见,是有些不太平了。 她抬手拍了拍孙子的小屁股:「这小子,会长,眉眼像三郎,嘴像你,长大了指不定多俊呢。」在看看温柔似水的儿媳妇,何氏语重心长的道:「调理身体我没有大夫知道的多,但是但凡你需要的,娘都能给你想办法,现在屋子里头不冷不热的,你稳住心,坐满双月子,这身体才能恢復的好。」 这么紧着看着,还是被人钻了空子,她生气,但真正遭罪的是儿媳妇,只要把身子调理好了,她心里才能好过。 闻予锦点头:「娘放心,我都知道的。」 爹留下的书奇奇怪怪,还有一套产后恢復塑形的,她学了个七七八八,还有傅母在身边还能从旁指导,所以,虽然生产的时候遭了不少罪,泄了元气,但现在恢復的还不错。 食指被儿子一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闻予锦心里也软软的:「有壮壮在身边,再躺一个月也没什么问题。」也不是全躺着,只是不允许她出屋子罢了,又是为的她身体考虑,她当然知道好歹。 …… 只是,婆媳两个谁都没想到。 双月子还没坐满,宫中再次发生譁变。 第64章 一声尖叫刺破了宁静的夜。 火光和马蹄声纷沓而来。 老管家扒着门缝看了半晌,一眼便看到在街上横冲直闯的骑兵,他们□□的马膘肥体健,奔跑时四蹄如飞,只是身上的盔甲看不出来自哪里。 但是,那盔甲上都是血。 他们正在挨家挨户的绑人,还有街上那些来不及躲避的行人,只要是撞上的,一个照面,命就没了。 管家栓好门,惊魂未定的转过身来。 这天,竟又要变了啊? 这才几年啊。 按照大周律例,二品地方大员能蓄养的家将家兵最多不超过百人,京中重臣也是这个数目。现在徐家蓄养的家兵门正分守在内外院的关键入口,而何氏带了一群僕役在外院通向内院的最后一道大门。 冷风肃杀,她手里的菜刀在月光下冷森泛光。 她抬头望向京城之中火光最明亮的那一处方向。 那里是皇宫大内。 闭上眼睛,仿佛能想像到里头拼杀的模样。 老头子……你可争口气! …… 而闻予锦带着孩子躲进了地窖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1页 壮壮刚喝完奶,被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他打了个奶嗝就睡着了,徐璎和徐珠已经长大懂事,脸上带着明显的慌张。 徐珍安慰两个妹妹道:「莫怕,咱们有家兵,祖母会护好咱们的。」 窦氏也道:「对,别慌。」 杨氏闭着眼睛,口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在向哪方神仙祷告。 窦氏见了,倒不觉得难理解。刀兵无眼,她和大嫂都是在战火中失了丈夫,这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默默的把嘆气咽回去,大人们看上去还算镇定,但心里都七上八下。 闻予锦却觉得,另外一只靴子总算落下来了。 这些年,京中愈发不太平起来,太后先是设法召远在四方的宗室王亲进京,接着包括荣王在内的几位亲王接连遇刺,坊间都在传是官家容不下同胞兄弟,但究竟是谁的手笔,闻予锦也知道一些。 无非是想要让官家坐不稳罢了。 天子脚下无凡人,不说那些有官职有爵位在身的,便是寻常百姓也嗅到了一丝不同,朝臣中,见风使舵的多了起来。 但徐家的跟脚和立场,没的变,也不会变。 若是官家败了,他们一家都将成为人人可欺的鱼肉。 可能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她亲了亲睡梦中的儿子,又去窦氏道:「娘在外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 国公府的大门终于被敲响了。 管家匆匆跑来禀报:「老夫人,不知道是谁的人,手里有圣旨呢。」 何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接,没我的命令,门不许开,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有什么法子。」 这个时候,谁还管得了圣旨? 官家怎么有时间给自家传下旨意? 果然,何氏拒绝开门之后,攻击就来了。 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裹着火把的箭矢从外头射了进来,有零星几根落尽屋子里,影壁最前头的一排耳房就着了起来。 何氏连忙命人灭火。 但是她不慌,不代表别人不慌。 那些提水灭火的僕役已经有些乱了,有人甚至想逃走。 外面的人显然是冲着国公府来的,只要他们离开国公府就安全了。 只可惜每一扇通向外界的门,都有家兵守着。 风助火势,越烧越旺,提来的井水终究是杯水车薪,何氏让人放弃救火,好在这排耳房与其他院子都还有不少距离,火也就在外院门口烧烧罢了。 她集中力量守住大门,只是没想到最后,大门没破,反而西边的院子进来了人。 正当她专注于门外甲兵的时候,敌人直接从后头将她包围了。 何氏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却看到站在一群甲兵当中的徐贊父子,徐温一脸得意:「大伯娘,没想到吧?我们又回来了。」 一名受伤的家兵来报,西侧门原来二房住着的院子,竟然有一条密道,这伙人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何氏大怒:「竟是你们父子捣的鬼!」 现在她也反应过来,门前不过是佯攻罢了,这些人早有进门的法子,徐贊父子当真可恶!当时就应该一刀砍了。 徐贊摸摸鬍子,笑道:「大嫂啊,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呢。」 何氏见他干脆把小人嘴脸发挥到极致,话都懒得说了。 周继笑道:「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老夫人不会还在想别的法子吧?国公爷已经被捉拿,您就不着急?」 何氏心里一跳,始终握着菜刀的手忍不住一抖,却是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周继抬手,吩咐属下:「搜!」 说完又笑着对何氏道:「听说老夫人喜得佳孙,怎么不带出来瞧瞧?」 何氏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瞧我的孙子?」 周继变了脸色:「你个老东西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给左右一个眼色:「拿下!」听说这老婆子和徐赟恩爱的很,拿她去威胁徐赟也是可以的。 徐家的家兵一拥而上,和周继带来的人战在一起,而何氏,不管别人,只照着徐贊父子下菜刀。 徐贊已经少了一条胳膊,行动起来有些摇晃不稳,被何氏一把扯住了空荡荡的袖子,一刀插进了徐贊的后心。 鲜血涌了出来,火还在烧,何氏顶着一脸血活像个暗夜罗剎。 徐贊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一眼一脸快意的何氏,又看了一眼刚才只顾着跑把自己往后推了一把的儿子徐温,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断气了。 何氏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见周继不愿恋战,带着一伙人往内院去了,心下不由大急,但她是敌人的重点目标,已经被团团围住,便是想要追,也分身乏术。 她心里默默祈祷,但愿儿媳们能带着孩子们藏好,千万别被发现了。 家财可以散,让他们尽管搜去,只要人在就好。 …… 地窖一头连着惠宁堂的一个耳房,另一头是死路,出不去。 通向耳房的那处开了一个小口,除了换气,还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应该是进了正房,而后还有瓷器坠地的破碎声,翻找声。 女眷们屏住了唿吸,闻予锦抱着儿子,生怕儿子忽然哭起来。 一个唿吸,一瞬,一刻钟,不知过去了多久,翻找声终于停了,跟着是一串离开的脚步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2页 渐渐远去。 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闻予锦心头难受,都搜查都到这里了,娘还好么? 当初都劝她一起躲在地窖,她不肯。 大嫂到刚才还在抱怨娘的固执,但实际上,娘只是想留着外面,有主人在,家兵和家僕们才能心安,才不会从里头就乱了。 脚步声终于渐行渐远,忽然,两岁多的范月宁哭了。 她是个爱哭的孩子,但刚才一直睡得好好的,也不知道忽然间,怎么就哭了。 她一哭,壮壮也被吵醒了,但是感受到娘亲熟悉的怀抱和味道,并没有哭。 地窖里只有甬道里透进来的一点光亮,闻予锦其实不能完全看清儿子的样子,她抱着拍了拍,儿子咿咿呀呀了两句,竟又睡着了。 但,她们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 一刻钟后,地窖被发现,而后,所有人被带到了外院。 何氏见了,手里的菜刀都掉了。 周继十分满意:「这么多儿媳,还有孙女孙子,老夫人最心疼哪个呢?」 他拔出腰间佩刀,从杨氏开始将徐家女眷全都看了一遍,最后将刀刃贴在壮壮的襁褓之上:「我猜,恐怕是这还不到两个月的大孙子吧?」 儿媳孙女已经被擒,何氏投鼠忌器,再抗争下去已经失去了意义。 见何氏放弃抵抗,周继「啪啪啪」拍了数掌:「老夫人,果然识时务,既如此,就不带大夫人和二夫人了,您带上三夫人还有小公子,跟我走一趟吧。」 闻予锦:「可以走,但是孩子还小,万一尿了拉了,再熏到诸位就不好了,还请容我回去收拾些尿布。」 周继不语。 闻予锦:「请通融一下,收拾东西很快的。」 「半柱香的时间,三夫人就别来回跑了,让下人们去。」周继终于松口,这时间正好再搜刮一下徐家的家财,也是奇了怪了,搜了这半天,人都找出来了,那些金银财帛却始终没有找到。 何氏和闻予锦对视一眼,两人都还算镇定。 不多时,云珂带着一包尿布回来。 似乎是为了接尿布,闻予锦把孩子递给云珂,而她,当真认真的检查起尿布来,还默默地数了出声:「一片两片……」 周继的耐心已经耗尽:「够了,拖延时间也没有用。」 还以为这点心思,能瞒得过自己? 他上前一步,预备亲自押解闻予锦,闻予锦手里提着尿布,在周继过来的那一瞬间,忽然洒出一包药粉,周继以为是迷药,连忙捂住口鼻,但眼睛中招后已经泪水连连。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闻予锦的簪子已经抵住了他的脖颈:「被当做人质的滋味不好受吧?周都知。」 说完,她对着皇城司的人喝道:「放了我娘,否则,我的手可能会抖。」 那簪子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尖锐无比,此刻,在她的有意用力下,周继的脖颈已经渗出血来。 被钳制的周继哈哈大笑:「三夫人以为区区金簪,就能控制得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先更新到这里啦 第65章 东方升起一抹鱼肚白,又被阴云遮住了,将亮未亮的天色格外的压抑阴冷。 闻予锦的鼻尖通红,刚才也沾了一点儿那药粉,但说话却不见丝毫怯懦:「周大人,可听过千丝引?」 周继一霎变了脸色。 闻予锦笑笑:「是不是很熟悉?曾经你们就是用这药对付世子的,现在自己尝到了,滋味是不是还不错?」 周继是不信的,但是他的眼睛越来越难受。 他听说过千丝引的大名,但那要价值万金,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用,或者弄得到的,如果真的中了千丝引,只有一个生不如死的结果。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眼睛有异物感、辛辣感,想流泪?腿是不是有些软?」 周继的脸更白了。 「这就对了。」闻予锦的簪子不松手:「千丝引珍贵无比,解药只有更珍贵的,若是贸贸然出了这院子,我怕是想不起解药的位置了。」 「你!」没想到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却在这小阴沟里翻了船。周继咬牙,吩咐手下:「给老夫人松绑。」 何氏立即退到了闻予锦身边,并且把刚才绑着她的绳子反过来用在了周继身上,竟然一点都不浪费。 周继羞恼极了,狠声道:「解药可以给我了吧?」 闻予锦露出苦恼的样子:「我想想……好像不在这府里……」 「你耍我!」周继大怒。 闻予锦竟也不惧,一副我就是耍你,你能耐我何的样子。 等把周继绑得结结实实,又交给徐家的家兵之后,闻予锦才把簪子重新插在头上。 天色越压越沉,灰濛濛的一片,再抬头竟下起雪来。 一片接着一片,如同扯开的棉絮一般,越下越大,地上的尸体和血迹很快被积雪覆盖。 周继分辨不出来闻予锦的毒药是真是假,但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好像越来越多了,于是又开始要解药,闻予锦冷笑道:「把他的嘴堵上。」 立时有家兵听令行事。 他们吃的是徐家的米粮,很多都是跟着徐家父子上过战场的,身体上多少有点儿残缺,但徐家厚待他们,他们也敬重徐家,特别是钦佩徐赟父子,可就在昨夜,老夫人和三夫人的气魄与胆识,何尝不令人心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3页 何氏与剩下的皇城司的人道:「周都知的命令都不听了么?还不放下武器!」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谁吼了一句:「不行,投降肯定没命,杀了他们咱们才有一条出路。咱们人多,怕什么!」 「哪里来的大傻子?」何氏都气笑了:「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乖乖投降,我保证不杀你们。」 结果,皇城司那些人扔有些动摇,想一想死在他们手底下的忠良有多少?这何氏肯放过他们才怪。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终究决定拼了。 这变故属实超过何氏婆媳的意料。 家兵们护着女眷们且战且退,范月宁的哭声震破了天,杨氏又在匆忙之下撞到了长女,一时间乱做一团。 何氏拉起长孙女,又扛着外孙女,口中喝道:「跑!」 推推搡搡,被人追赶的情形何其相似。 闻予锦想起四年前,她在宫中遇到譁变的情形。 但是这回,她不再是一个人了,她不能死,儿子还等着她照顾。 可是女眷们哪里能跑得过以悍勇和手段残酷着称的皇城司官兵? 跑得最快的杨氏被自己的裙子绊倒了,成了第一个被捉住的人,接着是徐珠、徐璎、窦氏,然后是带着徐珍母女的何氏,最后则是被云珂和菘蓝护着的闻予锦。 可惜呀,终究还是被拦住了。 她纤细的脖子被刀尖架着,有人上前硬生生的抱走了壮壮。 这回,壮壮也哭了,响亮清脆的哭声穿得很远很远。 闻予锦一瞬间失去了支撑:「把孩子给我,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可惜,刚才这些人都见识过她的手段了,没有人再相信她了。 她很快被五花大绑,眼睁睁的看着壮壮被捂住了嘴。 孩子的痛放在父母身上都是加倍的,闻予锦哭了,看着壮壮被虐待,心都要碎了:「求你……他只是个孩子,你会憋死他的,你们不是想抓我们做人质么?只有活着才有利用价值啊!」 何氏也被捆了起来。 杨氏哭哭啼啼,窦氏护着女儿一言不发。 一行人如同囚犯被押往刑场一般,各个面如枯藁。 杨氏忽然埋怨起闻予锦:「你何必以卵击石,将我等全部置于险境?」若不是闻氏强出头,她和女儿们根本就不用被押走,这架势就是好事的样子,她还有命活么? 闻予锦愣了,连徐珍徐珠都没想到她们的亲娘竟然会这么说。 这个时候,是互相埋怨的时候么? 何氏刚要训斥,忽然,紧闭的大门从外面打开。 风雪中,显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叡一身霜甲、满脸风霜,持着一桿□□立在门口:「太后已经伏诛,尔等若想活命,速速放下武器。」 「不可能!太后娘娘筹谋数年,怎么可能输?」 「对啊,他在骗人,大家别信,咱们有人质在手,还怕他不成?」 「是啊,他孤身一人,咱们这么多人……」 「谁说他孤身一人的?」徐赟带兵沖了进来,他的胸前缠着布,上面氲出血来,唇色惨白,但带来的兵都是实打实的。 皇城司的人这才乖乖就范。 …… 雪还在下,胜负已分。 徐叡冷冷的看了一眼杨氏,而后走到闻予锦身边。 「你总算回来了……我快坚持不住了。」 「你受苦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闻予锦笑着擦了擦泪,连忙去抱儿子,查看一番才道:「壮壮,瞧,爹爹回来了呢。」傻小子刚才哭得太兇,现在还攥着小拳头,一抽一抽的,委屈极了。 徐叡定定的看着软乎乎的儿子,伸出手,又收回:「我身上都是血,先不抱他了。」 他的目光再次迴转到妻子身上,两人似有千言万语,也只是无声胜有声。 忽然,强自支撑的徐赟「噗通」栽倒在地。 徐叡将亲爹抱回房间,见孙茗提着药箱来了,匆匆交代一声又回了宫。 等到三更天的梆子敲过了,他才再度回到府中。 他先去了惠宁堂,确定亲爹都是外伤之后,便快步往凝和走去。 心里急的厉害,归心似箭。 院子的门洞开着,廊下,闻予锦披着一件大红的斗篷,热切的目光,像一团热烈的火。 她一直在等着他。 几乎刚看到他那一刻,就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徐叡将她稳稳接住,匆匆洗了个澡之后,夫妻两个才开始诉说。 原来,无论是西成内乱到新政权挑起边关事端,还是陇右城池接连失手,都是太后在后头操盘,出线出力,甚至不惜给对方送城池。 西成起了战事,太后本以为官家会派遣徐家父子中的一人前去,这样,京畿的兵力太后就插得上手了,谁知官家宁愿从陇右调走了穆家父子,也不让徐家父子离京,这才有了陇右事变。 闻予锦大惊:「为了权利,太后竟然愿意将大周城池拱手送人么?」那是多少战士坚守的防线啊,就算赢了,又有多少条人名葬送在她的私慾之下。 徐叡狠声道:「短视的女人罢了,若是没有她的人秘密给敌人传递消息,城池怎么会那么容易失手,还有冯家父子,又哪会这么容易被擒……」 他摸摸闻予锦的脑袋:「罢了,都过去了。这些日子,委屈你了,今天若不是你和娘拖延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4页 那些家眷被带进宫的大臣,又不少临时反水的。 毕竟有忠君的,就有爱护儿孙的。 他忠君,但若是妻儿真的被绑到宫中,他恐怕也忠不了。 闻予锦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徐叡姿态就放松了一些:「太后如此叛国筹谋,总是能留下蛛丝马迹的,有一些也是官家有意纵容,连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在半月前就已经在城外待命了,只是皇命在身、不敢违抗。」 连易容悄悄的潜进来看一眼都不行。 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两人好好的叙了离别之苦,床上的壮壮吭叽两声,闻予锦笑道:「白天就匆匆看了一眼,是不是还没看够?快来,这回给你看个够。」她熟练的查看了一番,不由笑道:「小傢伙,果然是尿了。」 壮壮不是个难带的孩子,怀他的时候就不闹,出生以来,寻常也不哭的,偶尔吭叽两声不是拉尿就是饿了。 徐叡看得入了迷。 这是他和棽棽的孩子,原来想都不敢想的,竟然都实现了。 他在二十九岁的年纪,终于有了孩子,将来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孙子。 之前留下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落雪洋洋洒洒、浩浩荡荡,好像要涤盪世间一切的罪恶。 他看看自己的手,想起曾经发的愿,为了妻儿,为了以后长长久久,他的手以后要少沾鲜血。 如今尘埃已定,伙同太后参与夺权的亲王宗室已经被定罪,再无翻身可能,其余郡王宗室再没有谁能动摇得了官家的地位了。 雪还在下,带着几分安宁的味道。 闻予锦已经开始检查他身上的伤,果然又加了好几条疤痕。她皱着眉显然很心疼。 徐叡将她拥在怀里,儿子、妻子都在身边,说不出的满足,他亲了亲闻予锦的额头:「以后不会了。」 两人静静的看着看着窗外的落雪。 长夜将尽,来日可期。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束,三点更新番外,接档《穿越后我原地退休[修仙]》求收藏! * 叶炽单木灵根,资质优越还刻苦,是合虚宗年轻弟子中的第一卷 王,但是近来,众人却发现她不太对劲。 往常深夜还在藏书阁苦读的叶师妹竟然天刚黑就睡了;往常天不亮就起来练剑的叶师妹也早起了,但只是伸伸懒腰、浇浇花就开始做饭了;更有甚者,大师兄和二师姐来探望她的时候,竟然看到她带着十来只仙鹤跳舞:「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二师姐接住一根仙鹤羽毛,与大师兄无语凝噎:…… 她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 一朝穿越,叶炽随大流进了仙门,社畜体质激发她将同门卷到无处可卷,谁知会天降一个「退休养老」系统。 她抱着系统仰天长啸,996社畜的最终梦想就是退休养老,这竟然一步到位了? 真·人生巅峰啊! 现在有豪宅有座驾,她每天登录系统养花种草、摸鱼遛狗、跳跳广场舞,任务完成还有抽卡大礼包。 简直妙不可言。 直到有一天,上了道魔妖人四族通缉令的十方老邪修逃到了合虚宗,满门上下整布下天罗地网捉拿。 却见叶炽提着邪修的尸体丢到地上:「烦死了,他把我花踩烂了,杀了不过分吧?」 众人:…… 再一看登云榜、十菁榜双榜榜首赫然写着「叶炽」两个大字。 果然,卷王退休了也还是卷王! 第66章 番外·一 十里寒塘路,烟花一半醒。 若是没有见过三月时节的扬州,一定是要后悔的。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睁开朦胧的睡眼,恰好看到了一整个的春光明媚。 晨光中的湖畔,静谧如画,岸边烟柳似烟,还有夜空中将熄未熄的星星,软风出来,湖水泛起梭梭波纹,碎镜折光,点点星光,点点朦胧。 少年丝毫没有觉得露宿湖畔又什么不好,反而觉得看到如斯美景也不算亏。 一直到他的肚子传来造反的声音。 饿得心慌,哪里还有心情再欣赏美景呢。 偏偏这时,还有一阵香气不要命的往他鼻孔里钻。 他这才看清楚对面,竟然有两顶帐篷,这是……露营?有钱人可真会消遣。帐篷的样子和他见过的都不太一样,用料极其讲究,那油布看着就价格不菲。 帐篷前头支着一排架子,上面正在烤肉。 烟火升腾着,仿佛能看到肉片被烤得滋滋冒油。 一阵风吹来,香气就这样飘过来,饶是吃饱喝足的人都要被勾起馋虫,何况他这次和师兄走失,已经饿了两天了。 「爹爹,好了么?能吃了么?」七八岁的小女孩声音稚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裙子,仅仅一个侧脸便像是王母娘娘座前的仙童一般。 少年忽然自惭形秽起来。 他爹很能干,不靠祖父接济也把他们兄弟四个养得活蹦乱跳,还有钱送他们读书,家境说起来比身边的人都要好不少,是以到了扬州见了扬州的繁华,他也能稳得住,直到现在,看到这样一个白白嫩嫩的小仙女,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太粗糙了。 对面男人摸了摸女儿的包包头,笑道:「棽棽是个小馋猫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5页 他肤色极白,少年从未见过这么白的男人,只是脸上带着些病态的潮红,好像是身体虚弱的样子。 许是自己看得太专注,男人转头看了过来。 少年连忙躲闪,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谁知,男人只是对他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唿。 少年松了一口气,不敢再去看对岸。 但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觉得香味越来越近了。 他捂着快饿扁的肚子席地躺下。 睡吧,睡醒了就不饿了,睡醒了才有力气去找师兄。 「小郎君?」 少年勐地坐起来,一个和善的中年僕妇笑着道:「小郎君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我家郎主烤了不少肉和菜,因着还没问世,小郎君可愿过河去品鑑一二?」 品鑑? 品鑑好吃的? 少年眼睛一亮,随机垂下头来,他的手紧紧的扣住衣角。 他还不是正式镖师,所以衣裳就是普通的短打,可就是这样一身衣裳穿了一路,早就脏得不成样子了,对面那个小女孩和那位郎君看上去就是纤尘不染的人物,真有这样的好事么? 不会是拐子吧? 可是,这个僕妇笑起来实在太和善了,还有这香味……实在太馋人了。 僕妇见了,笑道:「走吧,我们带了很多食材,郎主和姑娘还等着你呢。」 正说着,对面的小女孩伸出手对着他摇了摇,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容,没有丝毫嫌弃他的意思。 少年深吸一口气:「好。」 过了三叠月的石拱桥,他跟着那位僕妇走到帐篷跟前。乖乖行礼道:「见过这位大人。」说完,又与小女孩见礼:「见过姑娘。」 小女孩眨了眨圆熘熘的大眼睛,连忙站起来福了福:「大哥哥,你好。」 那男人见他行礼一丝不苟,严谨端方,眉头不由一皱,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招唿道:「坐吧,尝尝这些。」 想了想又吩咐道:「粥熬好了么?你……挨过饿,先喝粥垫垫,要不然容易坏肚子。」 早在小女孩站起来给他见礼的时候,少年的脸早就红到耳根了,原来爹请的先生还是有用的,这么快就用上了,这个小女孩果然很好看,那皮肤比雪还要细腻,粉萏萏的。 现在又见男人如此体贴,心里不由暖融融的。 小女孩端起尺寸略小一些的粥:「快尝尝呀,大哥哥,我爹爹自己不下厨,但是他最会吃啦,这个粥里头加了好多东西,补身体呢!」 她的腮帮子鼓鼓的,自己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粥,可爱极了。 少年的脸又红了,他归结为这个小女孩太好看了的缘故。 等喝完粥又吃了烤肉,男人才问:「你是哪家的孩子,可是与家人走失了?」原本还以为是个小乞丐,谁知行礼一丝不苟,规矩有些生硬,但显然是家里教过的,这样的孩子怎么沦为了乞丐? 少年放下碗筷:「我是跟着镖局来的。」 小女孩诧异道:「哇,就是走南闯北那个镖局么?大哥哥真厉害!」 少年摸了摸脸,热得慌。 为什么她说一句话,自己就脸红耳热? 他恭敬对男人道:「谢谢大人的款待,我叫徐三又,这回是我头一次跟车,因为跟师兄走散了,才……才露宿江畔。」 男人沉吟点头:「……如此,我派些人帮你找找,若是找不到你带着我的印信去衙门,总是能找到的。」 那是一块鸡血石印章,红的像血,徐三又搓了搓手,还是不敢接:「这太贵重了,我怕弄脏弄丢了。」 男人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倒是个实诚孩子,也罢,是我考虑不周了。你师兄穿什么衣服?多高?都有什么特徵?」 徐三又一一答了,男人又道:「今日我父女二人还要在江边游玩,你若无事,便跟我们一起吧。」 于是,徐三又跟着江家父女度过了美好的一天。 等到夜幕降临,徐三又提出告辞,却没想到他找了好几天的师兄来了。原来,趁着白天游玩的功夫已经把师兄找到了。 弄丢了师弟,姜聿为也吓坏了,若是就这么回去,师父还不吃了自己?而自己也会愧疚一辈子。如此这般,师兄弟一见面,恨不得抱头痛哭。 而后又跟男人道谢。 男人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就要离开,徐三又却问:「敢问恩人姓名,若有能力,一定回报。」 男人又笑了,似乎是个脾气极好的人:「我姓江,你能有这份心已经是极好的了,不过江某行事素来求个随心所欲、问心无愧,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小女孩解下来小小的囊袋:「大哥哥不要客气,我爹爹经常帮别人的,这里面是松子糖,大哥哥带回去吃。」 姜聿为也看呆了,这世上竟真有这般热心肠的人,他们可算是遇上好人了。 师兄弟告辞离开,第二天又去打听这城中的江姓人家。 这才知道,整个扬州城最煊赫有名的商号就是江家的,江家家主江煜燃二十九岁的年纪就已经把白手起家做到了极致,而且早早就中了举,只是说还没给女儿攒够嫁妆,还要再赚几年钱,不急着应考。 姜聿为啧啧惊嘆:「难怪不要回报,竟然这般厉害。」他拍了拍师弟:「走了,三又,恩人姓名打听清楚了,咱也该启程回去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6页 徐三又推开他的手:「以后喊我大名,叫我徐叡。」 姜聿为不解:「为啥啊?咱不都叫习惯了?三又怎么了?」 徐三又:「没怎么,反正以后喊我大名就是了。」 三又他娘取的小名,说是原本都生了两个儿子了,这胎盼着是个女儿,谁知老三又是个儿子,于是便成了三又。 他从小被叫到大,原先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却觉得有些难为情了。当时报名字的时候,为什么不用大名呢?后悔了! 晨起的薄雾中,他们踏上了回乡的路。 少年的脸上多了些说不出的东西,好像见过了大世面,见过了真正优秀的人,他也不能再浑浑噩噩下去了。 镖师么? 这是爹娘给他找的营生,但是他从来没把这当成奋斗的目标。 …… 时光恍然如流水,一转眼,徐叡已经十六了。 这数年期间,他曾经跑过几次扬州,悄悄打听过江家的消息,才知道,江首富殿试高中探花,早就举家搬到京城去了。那说话的百姓说起江大人的时候都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大官!江大人可是真正的大官!这几年呀,连升了好几级呀,这人啊就有一些特别厉害的,做啥啥都行,江大人就属于这种。不过我们扬州还流传一个传言……」 「什么传言?」 「听说啊,江大人本不喜欢做官,太受拘束,谁知会生个女儿呢,万一女儿看上的俊俏郎君是官身,那岂不是门不当户不对了?这才捡起书本好好应考。」那人还在连连感嘆:「啧啧,如今江大人有钱又做官,这么多年也没有续弦,就这么一个女儿如珠似玉的养着,也不知道将来要便宜哪家小子。」 徐叡默默攥紧了拳头。 彼时,他并没有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生出什么绮思,这时候更让他觉得激盪的是江煜燃,不知不觉,江煜燃已经成了他仰望的高山,他的奋斗目标。 回到老家后,他辞别了父母和师父,毅然决然的去投军了。 只是,他年纪轻轻,人微言轻,便是有百般武艺在身,想要出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时候,分给他的任务多是些不太重要的,军营里摸爬滚打两年后,才渐渐成了有些名号的探子。 这一天,他接了到前往西川府刺探军情的任务,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了江淮棽。 那时候,他十八岁,她十三。 豆蔻年华的少女,脸上依旧带着些天真,只是小时候的玉雪可爱变了现在的明艷张扬,像肆意怒放的牡丹,西川府物产丰饶、气候湿热,她不耐烦的摘了帷帽,露出泛红的双颊。 徐叡的动作就停了。 是她,眉眼分明还是那个眉眼,但哪里都不一样了。 西川府被治理的井井有条,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头连这里都要探查。 「姑娘,不得孟浪。」那名面容和善的僕妇给江淮棽带上帷帽:「都是大姑娘了。」 江淮棽也不恼,笑嘻嘻的去蹭那僕妇的肩膀:「傅母,我想吃赤豆小圆子!要加一点点冰沙……」 那僕妇不肯,她就去要僕妇的胳膊:「傅母,就一点,一点点……行不行啊。」 徐叡忽然笑了,果然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 然而,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 在刺探军械库的时候,他受伤了。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江大人治下的地方,应当是不好探查的,但箭在弦上,军令在身,不得不查,他只得领命行事。果然,军械库防守严密,叫他吃了好大的亏,若是换个手段一般的,怕是小命就交代了。 但他好像离死也不远了。 他甩开追兵,一路躲进郊外的一间破屋,屋子四处漏风还漏雨,他受伤后又了淋了雨,后半夜就发起高烧来。 朦胧间感觉天亮了,但是他骨节酸痛、浑身无力,想挪动一步都难。 这时,门被人送外头打开,见他倒在地上似乎吓了一跳:「哎呀,不过是想找个地方换衣裳,怎么还遇到个……」 虽然这么说着,她还是上前来查看了。 徐叡感觉到伤口一阵火辣辣的疼,是金疮药撒在了伤口上,女孩见他昏迷着也不害怕:「傅母,你说他能活吧?」 僕妇嘆了口气:「我的姑娘哎,你还真是随了郎主,什么事都要管,这人受了伤还伤得不轻,也不知道是惹上了什么人,这万一是个心思歹毒的……」 「嘿,爹说了啊,力所能及的搭把手罢了,又没打算有什么牵扯。」女孩显然没听进心里去:「而且,他昏迷了呢,不会认识我的。」 见那僕妇还是不太贊同,她撒娇道:「谁叫我遇上了呢,总归求个心安罢了。」 那僕妇哭笑不得:「你啊你,行了,男女有别,其他的我来。」 说完,直接上前将徐叡的外衣去了,把伤口包扎起来,嘟囔道:「世道艰难,搭把手也行,只希望啊,你不是个坏人。」 徐叡微微睁眼,看清了她的面容,而女孩,早就避了出去。 雨早停了,外头艷阳高照。 女孩重新坐上马车,吩咐车夫:「阿巳,让马儿跑快点儿,我还要赶第一炷香呢。」 车辙碾压泥土的声音渐渐远去,徐叡摸了摸伤口,挣扎着坐了起来,那位妈妈口是心非,不光给他包扎了伤口,还留下了一包果子和水囊。着够他两天的口粮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7页 因为受伤,他在西川盘旋了许多时日。 这期间,他回到城中,找了间废弃的破屋寻找下一次探查的机会,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这天,他解开绷带,正在自己给自己上药,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响动。 月亮很大,清辉铺满整个破屋,他没有点灯,隔壁的那间破屋却点上了灯,隔着破旧的门板,还有声音传来:「早听说安抚使的掌上明珠貌比嫦娥,啧啧,如今一看,嫦娥下凡怕是也没她好看吧,这皮子嫩得跟豆腐似的。」 另有一人道:「小声点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怕什么?这一排屋子早都没人住了。你说……这么好看的妞儿,还这么嫩,咱就这么干看着?」 「不然呢?这可是人质,用她去换大哥的。」 「人质当然是人质,性命肯定得留着的……但咱哥俩儿就这么瞧着?都到嘴边而了还不能泄泄火?」 「满脑子驴粪的东西,你敢!你要是敢拿她泻火,别说换大哥出来了,江煜燃能给我们五马分尸了,你信不信……」 「行吧,那……摸一摸总行的吧?摸了又看不出来……」 另外一人眼珠转了转:「好像还真行……这么嫩的妞,就是摸两把,那滋味儿也能回味回味吧……」 两人伸出手,一脸猥琐。 「哎哟!」就是这个时候,接连两枚梅花镖飞射过来,直接嵌进两人伸出的手背上。 趁人不备,徐叡抽出匕首,一下刺中一人的后心,另外一人想逃,被怒火昭彰的徐叡勾住了腿,跟着是匕首刺入肉里的声音,那人痛唿出声,被徐叡一掌拍晕。 干脆利落的将两人解决掉,徐叡的伤口也挣开了。 他顾不上许多,找来角落里的麻绳,不管尸体,只将另外一人绑在屋里的柱子上,然后去查看江淮棽。 因为中了迷药,她对此全然不知,睡得无比香甜。 徐叡勒紧了伤口的布条,摇了摇头,什么都不知道,也好。 他将女孩抗在背上,将人送到了安抚使大宅的门口,刚要把江淮棽放下,谁知袖子被她拉住,她咕哝道:「大哥哥,松子糖好吃么?」 她的声音又软又甜,嘴唇微微嘟着,一张脸娇艷蘼丽,像个蛊惑人心的花精。 徐叡心中一震,心里泛起连绵不绝的涟漪。 原来,小时候的事,她还记得么? 他掰开她的手指,将她放好,然后敲了敲门躲了起来。 直到看到有人开门,并吃惊的将江淮棽带进去,才悄悄离开。 府里,江煜燃囫囵穿好衣服,一听说女儿被人从门口送回来,他的魂都要飞了:「今日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吐露出去,若是让我知道谁的嘴没把门儿,我就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守门的婆子连忙保证不说出去。 江煜燃亲自抱着女儿进了寝室,沈檀娘急着给她查看身体,手都哆嗦:「这……这是哪个杀千刀!怎么就……哎?这里有封信。」 在江淮棽装小点心的囊袋里藏着一封信,江煜燃展开:「令爱无事,但贵府防守松懈……」后头不光说了女儿被绑架的原因,还留下了那歹徒的地址,最后又委婉的表示,以后府里加强防守就是了,不要吓到棽棽。 江煜燃来到外厅,捧着信看了半晌也想不起来是谁留下的信,若是信上所言属实,岂不是救了女儿? 这时,沈檀娘走进来,庆幸道:「姑娘无事,小衣和中衣的袋子都是我早上繫上去的模样。」 江煜燃松了口气,如蒙大赦一般,他摸着腰间的小金蟾,终于等到外头来人禀报,在信上的地址,确实找到一死一伤两个穿着夜行衣的人。 * 而旁观一切的徐叡,不由松了一口气。 因为任务还没完成,他便也没有急着走,只是还惦记着江淮棽的安危,总是时不时的关注着她。 江大人果然派了高手暗中保护她,也没有告诉她昨天夜里的惊险,她和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的。 这期间,他发现了她很多的小习惯,像是掌握了她的小秘密一般。 离开西川的前一天,他忍不住又去看她。 她在画画,拿着粗细不等的炭笔,画的林檎果就跟真的一样,而她安静下来画画的样子,像个小仙女。 那天,月色很美,照着她也照着他。 他心里十分欢喜。 他终于也救了她一次,而且,她还记得他。 自那以后,意气的少年有了心事,又将心事掩埋在心底,只默默地继续力量,以期下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有足够能力与她并肩。 只是,他没想到,再见面已经是生死永隔。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没想到吧,小时候的徐叡是这个样子的 第67章 番外二·全文完 夏日的雨,疾且勐烈。 雨打枝头,落叶遍地,但还有些血未被沖刷干净。 日夜筹谋,起事四年,破城便在今朝,少帝和百官已经捉拿完毕,其余的伤亡不应该再增加了。 徐叡打马冲进皇宫,厉声喝道:「袁茂,你够了,何必滥杀无辜……」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愣住了,他看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人。 艷丽张扬的脸被雨水打湿,带着一种零落破碎的美。 远远的,却又猝不及防的闯进他的视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8页 她长大了。 虽然穿着一身太监衣裳,但他一眼就能认出来,她便是江淮棽,紧凭着一腔善念就愿意帮他的人。 可是,她现在的状况并不好。 她被人推搡着,前后左右都是挤挤挨挨的太监宫女,连条路都挤不出来,忽然,她在泥泞中绊倒了,徐叡的心跟着一紧,喝道:「袁茂,叫你的人住手!」 然而雨声太大了,袁茂的手下也不认他。 好在那边江淮棽爬了起来,避免了被慌乱的人群踩死。 徐叡只能尽力的靠近她。 耳边,叫嚷声、哭喊声和雨声混在一起,却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一点,棽棽被推倒了。 使出战场上厮杀的悍勇,他终于拉近了和江淮棽的距离。 他松了一口气,张嘴预喊。 然而,喊声堵在了喉咙里。 只差不足百米,横着乌央乌央的太监和宫女,他竟眼睁睁的看到江淮棽被推进了金明池。 一道闪电斜斜的噼下来,眼前明明灭灭。 江淮棽就那样被推了下去。 徐叡不要命一样的沖了过去! 可是,还是晚了。 等他把江淮棽从池水中拖上岸的时候,她已经没了唿吸。 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就可以救下她! 雨还在下,他不知道抱着江淮棽的尸体坐了多久。 心里千头万绪,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六年了,少时隐藏在心底的一点好感渐渐发酵膨胀,足够他确定他对她的感情。起事后,他也派人来过京城,看看她过得好不好,还带着一封信,如果她未定亲,便将簪子和信给她。 他足足等了两个月,却等到了她已经成亲嫁人的消息。 亲信描述说,十里红妆,新娘子容貌艷丽、笑得甜蜜。 于是,他放弃了。 笑得甜蜜?就是她心中满意幸福吧,江大人那般疼爱她,那郎子多半也是她自己选的。 徐叡舔了舔唇,一片苦涩。 可是,再不甘也得放下。 再后来,他听说娘给他定了门亲事,只是,他出征未归,那姑娘就出了事。他曾经想过,如果是没出事呢?大概也是能娶进门的。 能够坦然的不打扰她、祝福她,希望她过得好。 只是,他的话越来越少,脸上表情越来越寡淡。 不过,自己的婚事没成,还不止一次的没成,渐渐便传出了克妻的名声。 他想,这样也好。 自己这样子,无论娶谁,对人家都是不公平。 而后的日子似乎恢復了平静,每天刀口舔血的日子也没有留给他许多时间怀缅少年时的热情与欢喜,后来,大哥、二哥,连同小弟接连战死,他更是没有心思再去想她。 一直到,要打进京城来的那一刻。 他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心跳比往常要快得多。 并不是跟着王爷起事数年,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只差临门一脚了,而是……她在京城。 城破之后,他想去看看她,当年跟她说一句恭喜,以及谢谢。 直到这个时刻,他才明白。 在他的心里,她从未走远,她一直都在。 少帝昏聩无度,城门不攻自破,接着是宫门,他率军直闯正门,将一干重臣和少帝活捉生擒后,才听说袁茂的部下正在肆意杀人。 当时他就觉得不妙,大殿里被捆着的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还有一些女眷,如果没记错的话,江淮棽的夫婿恰恰就是个五品官! 他开始往后跑。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 轰隆隆—— 又是一个惊雷,把他从思绪中拉回来。 闪电的光落在江淮棽的脸上。 他细緻的描绘她的眉眼,上扬的眉,细腻的脸颊,果然跟他想像的一样,明明她还这么年轻,却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袁茂听说后,亲自来拉他:「叔嘉?王爷……现在应该是官家了,召见你呢。」 却见徐叡赤红着一双眼,带着恨不得将他拆骨剥皮的愤怒:「滚!」 袁茂一愣:「你小子,怎么回事?魔障了吧?」 都是一起打仗的兄弟,往常没少睡过一条床板儿,虽然嘴上谁都不服气,但感情还是有的吧? 这怎么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但见徐叡面色不善,要不是怀抱着一具尸体,怕是要冲上来把自己砍了,袁茂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熘为妙。 一直到徐赟亲自来找,才把已经在雨中冻僵的徐叡带走。 而徐叡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江淮棽。 …… 后来,他为她选了最好的木材打了副棺材,又在肃康公墓前不远处找了个低一些但是风景很好的位置,将她安葬,在墓碑上一笔一划刻上她的名字。 山风吹来,墓碑旁边的野花肆意舒展身姿,花香淡淡的。 肃康公选的这个地方属实不错,依山傍水,风水好景色佳。当真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赏翠微冬赏雪。 她定然是喜欢的。 他试着给江淮棽讨回公道,只可惜,当初的屠杀,只惩治了几个带头的,袁茂只是小惩大诫。 往后的年月里,他变成了帝王的手里的利刃,没有感情的刀,所有脏活他从不推辞,箭无虚发、指哪打哪,比战场上还要狰狞的伤一层一层的出现在他身上,却也不觉得有多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9页 因为,最疼的疼痛,他已经经歷过了。 他渐渐忘记了笑,脸越来越冰冷,别人不愿意动手的事,他来,不就是多沾些血么? 有的时候累了,觉得人生无味了,他便会来江淮棽的坟前,带上一壶酒,一坐便是一整日。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脑海中还会浮现出,她被推下金明池的那一幕。 她也是狠心,自己这般记挂她,她竟一次不曾入自己的梦境。 心里空落落的,疼痛丝丝缕缕、密不透风。 他想,他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一直到后来,他坠马装病,太后见缝插针给他赐婚。 当得知这个胆大包天敢勾引他、又捅了他一刀,偏偏身上还带着熟悉的香气的女人,是他的沖喜新娘之后,他的心再度狂跳了起来。 他知道,他的棽棽以这种方式,回来了。 * 恒隆四年,冬。 胡太后授意暗中勾连的新西成政权挑起边境冲突,同时为西辽部族最大的一支部落提供信息,帮助西辽侵占大周城池,终于至追随官家的武将倾巢而出赶赴边关,胡太后随即发动宫变。 然而,官家早有准备,秘密调遣精锐回京,反败为胜。 至此,太后「病故」,朝中局势趋于稳定。 后六年,徐叡先后任江陵知州事、西川安抚使,回京后,任工部尚书,又两年,加观文殿大学士,入内阁,成了大周朝第一个由武转文的重臣。 一时间朝中譁然,当场在紫宸殿大声质问。 多半斥责徐叡德不配位,文学素养低下,能入阁的哪一个不是寒窗苦读考上来的,最次也是进士出身,这徐叡一介草莽,凭什么? 却有人拿出徐叡外人期间的政绩:治水修渠、屯田建城、植桑养蚕、养兵戍卫,他治下的西川已经变了一番模样,再细微处,如农具、器皿、织布机的改进,还有玻璃的大规模生产……连城郭改造都是徐叡夫妻亲自画的图纸。 这些实绩便是站在紫宸殿上也是不怕问的,不光安定一方,更是富裕一方,他在任期间,赋税创歷年来之最,离任回京的时候,百姓夹道相送。 文臣们便哑了炮。 风波平息后,曾有人借着酒胆问徐叡:「好男儿建功立业、驰骋沙场,徐大人从此困于囿里,不能再提刀上阵,不后悔么?」 彼时,夜凉如水,徐叡擒着只酒杯淡淡的道:「身体不行了啊,退下来也好,免得家里人总惦记。」 那人一时无语。 这哪里是退下来?都入内阁了,明明是更进一步了好么? 他看了看徐叡精壮的身躯,心里默默吐槽,什么身体不行,我看还是后者更有说服力。 这位徐大人早年横行无忌、手腕狠辣,但是婚后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又是宠妻又是惧内的,他还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徐叡饮尽杯中酒:「时辰不早,家中孩子们还等着,我先告辞了,诸君请便。」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应酬场。 家里头,长子徐琅和次子徐琦果然在等着他检查功课,而小女儿已经睡了。 等查完功课,儿子们也退出去,徐叡又去了女儿的卧房,三岁的徐瑶睡得正想,徐叡按了按她胖嘟嘟的腮帮子:「今天没淘气吧?」他也没搞明白,为什么好不容易盼来个女儿,会比前头儿子们还要淘气。 「你说呢?」闻予锦笑着拿出来一个小罐子:「自己看,说是送给我的礼物。」 徐叡一看,竟然是一罐子虫子。 他哭笑不得:「真是……也不知道随了谁。」 闻予锦斜了他一眼:「还能随谁?这三个孩子就没有一个像我的。」怀孕是她全权负责不假,但最后就落了个参与奖:「儿子们勉强还能看出一点儿我的影子,但是女儿啊,简直是个小三又!」 徐叡失笑:「小三又/怎么了?」 烛光中,妻子笑得嫣然,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但模样竟像是没变过一般,他有些惆怅:「我本来就比你年长这么多,你还像当初一般,我却觉得自己老了。」 闻予锦伸出手抱住他:「不会,我会陪着你变老。」 * 恒隆十六年,凝结了江煜燃一生心血的《漱玉考工集》横空现世,一时间才华横溢的肃康公再度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官家阅读后大受震动,称其为「旷古奇今第一考工着作」,并对其再加追封,江煜燃一声虽短,却也留名千史。 咸福三十二年,徐叡在髮妻的怀中,看了看环绕的儿孙,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髮妻:「棽棽,我先走一步,你好好的。」说完,便永远的阖上了双眼。 儿孙们哭做一团,唯有闻予锦没有哭。 一天后,也已经做了祖母的菘蓝发现女主人不太对劲,凑过去一看,才发现,人已经去了。她手里拿着徐叡送她的簪子,还有留给儿子们的话:「也不知道奈何桥边是个什么样子,叫你们爹爹等着,我怎么忍心?」 菘蓝压抑的哭出声来,徐家的儿孙们随即赶来,将徐叡和闻予锦放在一起停灵。 时光从不败美人。 闻予锦头髮已经灰白,但脸颊依旧饱满,看上去不过四十如许。 她面色安详的躺在徐叡身边,看上去心满意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0页 你把风浪掩于外,情愫萦在心。 那么,我就愿意与你,不辞生死,相随与共。 [全文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