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魔尊沖喜的短命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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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穿成魔尊沖喜的短命新娘》作者：江萤千里【完结+番外】
简介:
我被挖心的那天才知道，原来我身体里的心不是我自己的，而是我夫君魔尊的。
我自幼便是病秧子，父王抓了一个少年来给我沖喜。
然而那个少年竟然就是传说中已死的大魔头，他来沖喜只是为了取走他的那颗心。
*
雪芊刚好就穿成了这个病秧子。
原书中，魔尊取回心脏那刻，便是黑化屠杀之时。为了阻止他黑化，让她去攻略他，完成救赎魔心的任务。
回想起书中描写的他，病态阴鸷，邪恶妖孽，
而且还没心，总是将她甩给男二，这样一个人，要怎么攻略啊？
大婚之夜，少年半跪于花轿内，褪去她的鞋袜，竟是捧起了她的纤纤玉足在月下端详……
bt！
他像书中那样动不动就把她甩给男二，还十分认真地问她:「你觉得他做夫君如何？」
有病！
被恶鬼缠身的那天，他将她往外推:「你跟那小子走吧。」
死傲娇！
雪芊踮起脚尖就对着他的唇亲了上去:「我不走，死也不走。」
挖心剧情到来时，她主动为他献心:「夫君，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包括这颗心。」
那天，她看见了少年眼中的惊愕，也如愿完成了攻略使命。
*
三年后她復活醒来，已然忘记了前尘过往。
一天她撞倒了一个狼狈少年，他蹲在人群中寻
找着什么东西，她问:「哥哥，你在找什么？」
少年并未回头，而是捡起地上的一块灵位牌，认真地擦了擦上面的灰，将那灵牌捧在怀里，回答:「找……我娘子。」
「？？？」
后来，她被他掳去了黑漆漆的魔宫，少年将她逼至床角，阴冷地逼迫道:「芊芊，叫夫君。」
文案已于2022.3.20截图
阅读指南:
1v1，he，双初恋
内容标籤：天作之合 仙侠
搜索关键字：主角：雪芊，戚叶泫 ┃ 配角： ┃ 其它：专栏完结文《我成了傀儡的傀儡》《蝴蝶反派擅下蛊》
一句话简介：我把魔尊夫君攻略成恋爱脑了？
立意：星光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
第1章 沖喜
「芊芊……」
「芊芊……」
「芊芊……」
有个来自远古的声音在唿唤着她。
那声音好似从雪山下传来，被压抑了太多年，支离破碎，颤抖绝望。
他一遍又一遍地唤她，似要唤醒她身体里的那颗心。
那个声音是谁？
是她心房里这颗心脏的主人吗？
魔尊……大人？
那嘶哑的声音里藏了太多的眷恋与殷切，听起来竟然格外缠绵悱恻。
【当前任务：成亲。】
她霍然睁开眼睛来，发现自己头顶正盖着一块红布，红布的尖角下坠着一条细细的金丝红流苏，随着她而轻轻晃动。耳畔闻得有唢吶敲锣之声响起，那喜庆欢快的奏乐，分明是大婚时候才会吹奏的喜乐。
是沖喜剧情到来了！
没想到她这次昏迷后，醒来竟就是成亲之时。
她穿来这本书已有一小段时日，这是一本男频玄幻小说，名为《魔尊》，是她曾经猎奇点开看的。
书中的傲天男主就是即将来给她沖喜的魔尊，传说中他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死了，那时的他，被天神挖心，尸体就埋在苍雅雪山之下。
而他的那颗心，不巧就装在她的身体里。
如今他甦醒过来，爬出雪山，就是为了来取走她身体里的那颗魔心。
她穿的这个炮灰女配，是书里的一个病秧子公主，前些日子因为一场意外昏迷不醒，于是她的父王就尝试了沖喜这一方法。
此时此刻，正是沖喜之夜。
原书中，沖喜的那天，女配并未醒过来，而她现在却是提前醒了。她有些好奇地挑开红盖头，想要看看此刻外面是什么样的情景。
当她撩起花轿窗帘一角时，却看到外面竟然一个抬轿之人都没有，而这轿子好像是悬空飘于林中的。
雪国自有传统，成亲之日需要沿着雪山山脚绕行一圈，意为请神明赐福，保佑新人百年好合。
所以她现在应该是在雪山下，可是抬轿子的人呢？方才她听到的那些唢吶声犹在，只不过离她这里还有些距离。
她回想着原书剧情，好像是因为娶亲队伍在山中遇见了妖物，而那些妖还掳走了花轿，企图分食新娘子。
不过，它们并未得逞，就被及时赶来的男主给杀了。书中的男主是个少年魔尊，但是自从他成为魔尊后，就黑化严重，活脱脱成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反派。
于是，系统就让她来攻略他，务必要在他取走心脏之前攻略成功。
花轿漂浮于半空中，不知要去往何方，渐渐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飞进了花轿内，那东西没有具体形态，像烟，又像云。
她吓得往后缩了缩，随后她听见四周好似涌动了好多类似的妖物过来，它们嘻嘻笑着，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语。
夜里的风很大，花轿的帘子被吹得哗哗响，细碎的风铃随着风儿摇摆，令她的一颗心提在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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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前方的林子里响了起来，带着几分邪，几分冷。
「你们，打扰到我成亲了。」
那话，是对着那些妖物说的。
雪芊登时坐直，那个声音……是……是她的沖喜夫君！
是魔尊！魔尊来了！
她一颗心七上八落，双手绞动着大红色的金凤喜裙，在这之前的每一天，她都期盼着沖喜剧情的到来，盼望着见到这位魔尊大人。
花轿忽地动了起来，往着正前方的方向飘去，四周的妖物们咿咿呀呀地叫着，兴奋极了。
她抓紧了软坐垫的边沿，迎接着勐烈灌入的冷风，大红色的轿帘被风吹了起来，冰凉的雪花从轿外飘入，她头上的鸳鸯红盖头也被冷风扬起，透过半虚着的眼眸，她看到了她的那个沖喜夫君。
在前方的暗影幽林中，月光朦胧细碎，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立在两棵树之间。漫天飞雪中，他的容颜她看不清楚，只依稀可见他一身与她一样红的喜服，宽大的红袖迎风飒飒，头饰金冠，乌髮邪飞，静伫于风雪中，不辨神情。
就只这样浅浅晃过一眼，轿帘便又落了下去，而轿中的她，却失了魂魄。
那……就是她的沖喜夫君么？
浑然天成的冷艷气质，令人不敢靠近。
轿外不知发生了何事，接连发出惨叫声，而这飘浮于半空中的花轿也不安分地左右晃动了起来。
她努力撑着轿壁，勉强能够坐稳，花轿后面的小妖们忽然邪邪发笑，随后整个轿子便被它们从后面勐提了起来，花轿在空中呈现逆时针转动，而她就这样直直从前面的轿帘滑落了出去，摔到了下面的雪地里去。
时值隆冬，大雪接连不断，山林里的地上也铺盖了厚厚一层雪，此刻的她，就如同一只八爪鱼般，趴在那白雪地上，好不滑稽。
金绣凤凰的红嫁衣裙摆大铺开，像盛开于雪地中的一朵妖冶红莲，红盖头笼罩着半个小脑袋，水绸似的三千青丝披散而下，头顶的千工鎏金凤冠露出一个角来，昭显着她雪国五公主的金贵身份。
雪芊被摔得痛不堪言，而且还吃了好一大口雪，郁闷至极，别人书里的相遇都是男主英雄救美，准确及时地救下摔落的女主，怎么到她这儿就变成这样了呢？
好吧，谁叫她不是女主呢，更何况这还是一本男频文。
成亲第一次见面就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夫君的面前，她简直要丢脸死了，恨不得就这样永远埋在雪地里。
半空中的那些妖物突然坠了下来，伴随着那顶花轿一起重重落地，惨叫声随着风铃而起，绝望难听，很快便就又戛然而止。
空气中恢復了死一样的寂静。
雪芊大气也不敢唿一口，那些妖物是被她的魔尊夫君给杀了吧？
她听见了有轻浅的脚步声在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皂靴踩在雪地上发出的沙沙声在她心间上刮过，令她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了起来，仿佛他走来的每一步，都是踩在她心尖上的一般。
这个时候，还是装死吧。
假装自己从未醒过，这样就可以将这段难堪的经歷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雪芊的心也跟着莫名紧张，不消多时，那声音就停在了自己身后。
他好似蹲了下来，衣摆垂落在雪地上，摩擦出一丝轻响。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右肩头，将她整个人翻了一个面，随后她就被他扶了起来，瘦弱的后背圈在他的左手臂中。
她阖着双眸，将装晕进行到底，头顶的红盖头遮住了她大半张粉白的脸，两只眼睛恰好遮在红布下，这样的黑暗令她感到安全。
抱着她的那只手臂十分结实，一股暗暗的梅花冷香飘入鼻端，那……好像是来自他身上的香味。
下一瞬，她就感觉到有一只宽大的手掌覆在了她的左胸上面，那里，是她的心脏位置。
她登时全身一僵，唿吸顿住，内心仓惶大叫:袭……袭……袭胸啊！
魔尊大人怎么可以这样？
虽然她知道他放在那里是在感受她身体里的那颗心，可是他怎么可以这样直接放上去？
好歹考虑一下她是个姑娘家啊！
而且她都摔得这样惨了，他竟然只知道关心他的那颗心，都不知道关心一下被摔的她吗？
心脏在身体里，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摔坏，被摔坏的只可能是她呀！
他的手掌轻轻放在上面，隔着厚厚的锦缎布料，感受着她身体里的那颗心。不规律的心跳声传入他的手心，令他眉宇皱了几分，这颗心，怎么跳动得那么快？
雪芊努力装着死，但是却稳不了自己那颗勐烈跳动的心，被他这样按着心口，她怎么可能保持平静？
好在他并没有感受多久，就把手收了回去，手臂穿过她的红裙下，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抱着往花轿的方向走去。
雪芊偷偷睁开眼睛的一条缝，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看到了他的半个下巴，如鬼斧神工削成，线条优美，纯白光洁。
她被他抱入了花桥内，放在了坐垫上，而他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在弯着腰为她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裙。
花桥内多了一个他，就显得格外逼仄，雪芊敛息屏气，垂眸透过红盖头下的缝隙，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在整理自己的大红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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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她眼前的红盖头就被他洁净修长的手掀了起来。
她勐地闭上眼，内心万分无措，难不成被他发现自己醒了？
感觉到他在慢慢朝自己靠近，而她的心就像是要跳出心房般，扑通，扑通。
梅花冷香包围着她，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面颊上，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他的脸就与自己只离了一寸的距离。
那么近，近到她可以听到他的唿吸声。
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是在观察自己醒没有吗？
「芊芊……」
他轻唤了她一声，雪芊几乎要陷入这饱含柔情的蜜语中。
原来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喊出来，会这样的好听。
感觉他的脸好似退开了一点点，而头顶的鸳鸯盖头又被他放了下去，她的心立即松弛了下来，他可总算是走了，可是下一刻就又听见他开了口。
「我要……脱你鞋子了。」
这话是询问，亦是告知。
更像是他的自言自语。
雪芊犹在惊愕中，左脚就被他抬了起来，随后鞋袜被褪掉，一只温暖宽厚的手就覆在了她的柔嫩玉足上。
「！！！」
她心尖一颤，如同施了定身术一般，呆愣僵直。
作者有话说：
放个预收:《逃离反派恶魔莲》
很邪恶的反派x只想逃命的咸鱼作者
——
涂铃想总共穿过三次书。
作为一个作者，她打死都想不到自己会穿成书里面那个被反派掳走折磨的炮灰女配。
原主乃是仙门大小姐，却被反派魔界少主莲镜所掳走。
在被掳走的那段日子里，她竟然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爱上了这个虐待她的恶魔。
而她穿来后，需得走书里的剧情，恋他痴迷他，心甘情愿替他做任何事，包括为他赢得女主招亲大会的比赛。
在他与女主大婚的前一晚，她心想着自己即将要离开，怎么也得「感谢」一下他这段时间的「照顾」，于是她便趁月黑风高去给他表了白。
她不知道的是，那晚少年独自在屋外坐了一整夜。
*
涂铃想第二次穿书，是因为反派在大婚当天身死，死亡原因是:因为她的逃走，而气得吐血身亡。
这么离谱的死亡原因，正是她这个作者亲手所写。因为此，文下收到了大量负评，于是她又被系统拉进了书里，这次的任务是:拯救反派。
看着面前变成了一具死尸的少年，她心道:这要怎么拯救啊？
莲镜醒来的那天，看着正在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少女，惊讶出声:「你在做什么？」
少女丢了手中不堪入目的画册，道:「他们说这样能让你醒过来，我试试。」
那天，莲镜的咆哮几乎可以震碎她的丹府:「涂铃想，你给我去死！！！」
*
涂铃想第三次穿书，是因为有一个人日日夜夜都在唤她的名字，她又一次被拽进了书里，才发现少年竟然中了自己的情蛊，而且这种蛊每个月都需要亲密接触才可以缓解。
看着痛苦蜷缩在枫树下的少年，近乎渴求地拉住了她的手，说:「你能……亲我一下么？」
末了，还加了一句:「什么条件都可以。」
第2章 洞房
幽暗深深的山林中，浮光绿影，白雪飞扬，一座喜艷的大红花轿安静地伫立于雪地中，透着些许窒息的诡异。
微风轻拂，花轿的轿帘翩翩扬起，可窥见里面穿着艷丽喜服的少年半跪于新娘面前，手中捧着一只莹白小巧的玉足，泛着红光的符印从少年的手掌慢慢过渡到那只小足上。
雪花飘入轿内，落在少年骨节发白的手背上，而被他大手包裹的那只足，明显地微颤了一下。
红裙曳地，凤凰于飞，少女的脚被他放在了自己膝盖上，如此的姿势，就好像是骑士在为公主虔诚的祈福。
一切都是那么的唯美梦幻，除了少年嘴角的那抹邪恶浅笑。
雪芊端正坐于轿子中，幸好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否则定会看到她脸上烧起来的两团红云。
她努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想要一脚踢开这个可恶的臭流氓，可是她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来。
感觉自己的脚正被一只宽大的手包覆于掌心，正是因为眼睛看不到，所以身体的感官就十分明显，那只手掌过于温暖，带着一点点的薄茧，虽然他没有动，就只是这样轻轻覆在上面，也足以让她全身颤慄，酥麻无力。
这魔尊大人莫不是个恋足癖？
哪有人一上来就摸脚的？
呜呜呜……救命啊……
谁来救救她呀？
这样一个变态的人，她怎么敢去攻略他？
就在这时，外面的林子里传来了三两个议论声。
「咦，那些妖物怎么都死了？」
「那花桥……据说是雪国五公主今日成亲呢。」
「成什么亲？那叫沖喜。沖喜懂不懂？听说那公主都病了三百年了，如今抓了个男子去沖喜，那男的也真是可怜，往后的一辈子都得照顾一个病秧子。」
「有什么可怜的？那可是公主诶，往后的荣华富贵能少得了他的？」
「师弟，一看你就是还没开窍，就是给我再多的钱财，我也不愿意娶一个随时都会死的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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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
那人低声笑着，压低了声音与另外两人解惑，「因为啊……」
随后，那边便响起了一连串的怪异笑声来。
花轿内的雪芊听到那几人的对话，不禁红了耳，谁知蹲在她面前的人倏然冷了气息，替她穿好鞋袜后，就冷然转身出了轿子。
那三人似是没想到花轿内竟有人，全都吃惊地看着他。回想起刚才那些粗放之词，三人只觉无地自容。
有一个人反应最快，当即拱手说道：「天心宗弟子捉妖到此，不知轿中有人，刚才口无遮拦，还望公子莫要往心里去。」
花桥前的男子静立不动，面无表情，大红色的喜服都罩不住他一身的冷气。
那三名弟子等了半天没等到他说话，竟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丝可怕。
良久，那名弟子才又问道：「不知这地上的妖物，都是公子所杀么？」
一阵冷风恰时刮过，空中的雪花嚣张飞卷，静立的男子无形中透着威压，他狭长的眼眸这才冷眼扫向他们，开口道：「我倒是不知，天心宗的人捉妖不行，但嚼舌根的本领倒是挺强。」
他忽而扬唇邪笑，说：「我看你们倒是挺同情我的，不若我把这身喜服脱给你们，让你们代我去沖喜可好？」
「不不不……不用了。公子成婚之夜，我们也不便多加打扰，祝公子与公主百年好合，永结连理。」
说罢，他们便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他们走后不久，那些娶亲队伍便找到了这里来，一场闹剧结束，成亲仪式继续进行。
花轿又被人抬了起来，伴随着响亮喜庆的唢吶奏乐，往着雪国王宫的方向行去。
回到王宫后，雪芊被两个宫婢搀扶出了花轿，在众人瞩目下，与新郎拜堂。
「一拜天地。」
她的一双玉手垂于身前，手上搭着一条红艷艷的喜绸，而绸带的另一端，正被那个新郎所攥紧。
「二拜高堂。」
她目光暗暗朝着左边看去，只能看到一点点他的喜袍下摆，与自己的红嫁衣交叠在了一起，金丝银线绣成的两只龙凤在此相遇，紧紧地贴在一起不愿分离。
「夫妻对拜。」
她被扶着转了半圈，与新郎面对面站着，她的头本就低垂着，像一株枯萎了的海棠花。婢女们将她的纤背往下按，雪芊两眼直直地望着那新郎官的手。他的一双手漂亮至极，白皙干净，骨节匀称，在红喜绸的衬托下就更加白润了。
就是这样漂亮的一双手，刚刚摸了她的脚。
她眼睛盯着他的手出了神，双脚颤巍巍的竟是没站稳，朝着他那边跌倒了去。
这一跌，直接跌进了他的怀里。
她勐一下从他身上弹开，然而头上的红盖头却在这时不凑巧地滑落了下去，她惊慌失措的脸就这样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盖头滑落的那一刻，她的头正好抬起来，视线与那人撞上，来了个四目相接。
她双眼直直怔住，那是一张英挺俊俏洁白无瑕的脸庞，剑眉如浓雾般愁展，肌肤赛十二月冬雪，高挺的鼻樑和微抿的红唇透着些许凛然，但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深邃中又有清澈的波光暗浮，似乎藏着一丝探究与惊讶。
这便是她的沖喜夫君么？
长得竟是这般好看！
她的心又咚咚咚跳了起来，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囧样，于是她两眼一闭，便又朝着他身上栽倒了去，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公主！」两位婢女惊得叫了起来，刚刚看到她醒了，都以为沖喜奏效，正要高兴，可是怎么才醒过来又晕了呢？
「芊芊！」国王大步走了下来，面容满是担心，有医官过来为她把脉，转身对国王恭敬道:「陛下，公主没事，送入洞房吧。」
刚才的拜堂仪式已完成，下一个流程该是送入洞房了。
这时，主持大婚的司仪便扯着嗓子高声道:「送入洞房！」
这送入洞房的阵仗可谓之大，身后跟了一众宫婢与太监，有一小宫婢踏着小碎步走在前方引路，而雪芊则被她的那个沖喜夫君抱了起来，抱着往她的宫殿去。
入得宫殿后，她被抱到了宽大的喜床上，殿中一直烧着银丝炭，温暖如春，一进来后就感觉到被一股暖意所包围。
她闭着眼睛，静静地听旁边的声音，那些婢女与太监似乎都没有跟进来，屋子里静谧非常，她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唿吸声。
那个人，他现在在干嘛？
他似乎还站在她的床边没有离去，她感觉有道不容忽视的目光正盯着她，而她面上的红盖头也早已不知去了何处，她十分不自在，脸上的热度不减反增，于是她便假意翻了个身，脸朝向床里面去了。
她躺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才大唿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
可是她却没高兴多久，因为他并没有出去，而只是走到门口去把房门给关上了。
「？？」
他今晚这是要睡在她这里？
他们成亲了，理应睡在一起的。
感觉到他又走回到了床边，一道阴影罩了下来，雪芊心中大惊，他这是要干嘛？
不可能是要跟她洞房吧？
不对啊，书里没洞房啊！
她都病成这样了，他还来洞房，禽兽啊！
「啊！」她吓得大叫了一声，勐一下伸手将他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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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却看到他身形不稳，险些摔倒，许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么大力地推开他，面上有些惊诧。
他问道：「公主推我作何？」
他的声音如清泉淌过石头，轻快明亮，极为好听。
雪芊从床上坐起来，戒备地看着他，道:「你刚刚打算干什么？」
他举起手中的一条银色项鍊来，那上面坠着一个银制的长命锁，道:「给公主戴长命锁。」
「啊？」她微愣了一下。
他向她靠近，道:「这是我亲手打造的长命锁，送予公主当新婚礼物。」
亲手吗？
堂堂魔尊会做这玩意儿？
虽然他现在的这个新身份就是开银饰铺子的，但是她还是觉得他并不会打造银器。
他手中的那个长命锁，通身全银，类似心锁的形状，精巧别致，上面雕刻着「长命无忧」四个字，辅以雪花图案，下面坠着三颗银色小铃铛，颈圈亦是全银的圆环，搭配起来极是漂亮。
「好漂亮……」她伸手触摸了一下，喃喃低语道。
他眸眼含笑:「公主，我替你戴上？」
「好。」雪芊尽量去假装自己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他站在她的床边，将项圈穿过她的细颈，双手绕到她的颈后，为她将项圈戴好。
两人贴得近，雪芊又闻见了他身上那好闻的淡香，与她院子里的那些梅花别无二致。
他为她戴好之后，便退开了她身边，右手伸至她面前，摊开掌心，也不说话，就那样摊着。
嗯？
雪芊不解，迟疑地将小手放了上去。
戚叶泫略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不懂，才开口道：「我的回礼。」
「啊？？」雪芊懵了，还有回礼这回事？
可是她没准备礼物啊。
她难堪地把手收了回去，面上郝然，她刚刚是怎么脑子抽掉才会把手放上去的，也太丢脸了吧。
「你等我一下。」她爬下了床，跑去了她的梳妆檯翻翻找找，思索着到底该送他个什么好呢？
不多时，她拿着一个东西，走到了他的身边去，放到了他的手心：「吶，送你的回礼。」
这样站在他的面前，她才发现他足足比她高出了一个头，她仰头打量他的神情，见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铜钱吊坠，拎起上面的红绳，三枚串起来的铜钱便晃了起来，下面还坠着红红的细流苏。
他脸上闪过讶异：「这就是你的回礼？」
雪芊点点脑袋：「亲……亲手做的。」
这是她前几日闲得无聊亲手串的铜钱，虽说是拿不出手了点，但是这本就是逢场作戏，魔尊大人又不是真的想要回礼，应该不会说什么吧？
他倒是没再说什么，将那铜钱放进了衣襟内，雪芊见他没有嫌弃，而是放入了怀里，面上一热，往着殿中的桌子前走去，坐在圆凳上开始埋头吃起了东西来。
她已经有三天没有进食了，此时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精緻糕点，种类繁多，香气扑鼻，全都是为她而准备的，还有一樽美酒，那是大婚夜喝的合卺酒，她只是扫了一眼，却不去碰它。
屋子里平白多了一个人，总是不自在，她连坐在这里都是正襟危坐的，余光瞥见他朝着自己这里走了过来，心中念道:别过来啊！过来干嘛？
但是他还是走了过来，拿起桌上的那壶美酒，往两个鎏金高脚杯里斟酒，他的手指十分修长，在淡淡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的好看。
一杯酒被那只干净的手端到了面前，伴随着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据说，大婚之夜是一定要喝合卺酒的。」
雪芊从他手中接过那杯酒，不经意间触碰到他微凉的指尖，她惊了一跳，手指一松，酒杯险些摔落，幸好被他及时接住了。
屋内红烛高燃，满室通明。
他握着那杯酒，又再次递给她，脸上红光溢彩，问：「公主，你很怕我吗？」
雪芊啊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没……没有啊。」
她当然怕。
她都要怕死了，他可是魔尊诶。
她为了证明自己不怕，拿过那杯酒，绕过他的手肘，与他交叉着手臂，快速仰头喝了那杯酒，「我喝了，夫君你也快喝。」
面前的人听到「夫君」二字，怔了一下，随后便也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雪芊喝了那杯酒之后就后悔了，她怎么能够一口全喝了呢，从前的她从不饮酒，不知道原来酒会这样烈，辛辣感袭卷喉咙，她很是不舒服。
见他放下酒杯后就转身离开了，她正要松一口气，可是他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双手交迭抱臂，俯身向下，凑近她的脸庞。
雪芊大惊失色，心跳漏了一拍，他这是要干嘛？
他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充满了探究意味，说:「公主，你为何不敢看我？」
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在迴避他的眼神。
雪芊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两人的鼻尖中间就只隔了一寸的距离，而他的一双狐狸眼狡黠明亮，似是要将她看透。
「我……」
雪芊的背抵在桌沿上，已是无退路，她被迫仰着头与他对视，脸上不知是酒意上来，还是因为慌张，红得像是漫天的绯云。
「知道我是谁吗？」他轻声问道。
雪芊摇了摇头，又立刻点头，说：「你是我的沖喜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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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右手的两根手指来，冰凉的指节贴在她的脸颊上，状若苦恼地说了句：「你好像喝得有点多了。」
雪芊只觉得他冰凉的指尖好舒服，缓解了她脸上的烫，她甚至希望他能够用两只手一起捧着她的脸，那样就会更加凉爽了。
不过他却没能如她心里所愿，而是收回了手去，笑着说：「不过，应该不碍事。」
说罢，他便转身朝着内间走了去。
雪芊转头看过去，见他行走之间，背影修长，风采翩翩，右手高抬，抽掉了头顶发冠上的金簪，摘下束髮的金冠，往旁边的案几上一扔，接着又是褪掉自己身上的大红色外袍，随意地搭在一旁绣着红梅图的五折屏风上。
动作行云流水，竟是极为优雅悦目。
「你……」雪芊看得目瞪口呆，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这也太随意了吧。
他怎么可以毫无避讳地当着她的面脱衣裳呢？！
不过幸好他只是脱了外袍，就未再继续了，下一瞬，她就见他掀开红色锦被在她床上躺下了。
啊啊啊啊！！！！
他怎么可以睡她的床？
那她今晚睡哪儿啊？
难不成……他们要一起睡？
雪芊这会儿也没心情再吃糕点了，她站起来朝着里面走了去，在那张铺着大红色鸳鸯戏水锦被的床前站定，看着床上双眸闭上的俊美男子，踌躇了许久，才唤了他一声：「餵……」
他轻「嗯」了一声，示意她说。
她颤巍巍道：「夫君，我身体不好，不……不能圆房的。」
他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人却没有下床。
雪芊:「？？？」
那你倒是起来啊！
看他没有半点要下来的意思，雪芊站在这里，不知道自己今晚该睡哪，这明明是她自己的床，却要在这里罚站，真是太可怜了。
她真希望自己现在是晕的，就不用面对这么尴尬的时刻了。
她走到梳妆檯前去，对着镜子将自己的凤冠取下，随后才慢吞吞朝着床边踱步。
她挪到了床尾去，在心里暗骂这人腿能不能不要长这么长，床都被他占完了，她只能从他腿上跨过去。
她提起红艷艷的厚重金丝裙摆爬上了床，小心翼翼地迈开腿，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这张喜床极为宽大，足足可以躺下四五个人，头顶红罗软幔如水般垂泻下来，将里面的与外面隔绝。一入得其中，雪芊就立马紧张起来，这幽暗旖旎的空间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满眼的红色昭示着这是大婚之夜，裊裊香雾从红纱外飘了进来，萦绕于床被榻间。
她去了里面墙角处，由于刚刚喝了酒的原因，身子有些热了起来，望着床上睡得安稳的男子，却是迟迟没有脱掉自己的嫁衣。
和这么一个大男人躺在一张床上，有生之年还是头一遭，而且他还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大人，这叫她怎么能够不怕？
床上的男子躺了一会儿，睁开了眼眸来，见到她像个小仓鼠一样缩在床尾，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两眼水汪汪似清月，正拧着眉头望着自己，那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莫不是当公主被伺候惯了，所以不会自己宽衣？
雪芊见他突然坐起来，还朝自己而来，吓得声音颤抖：「你……你……要干嘛？」
他来到她的身边，一言不发地抓起她腰上的系带，手指一扯，就给她扯掉了。
「啊！！！」
雪芊往后躲，可是后面却是墙壁，她无处可躲。她对他这突然的怪异行为怕极了，瑟瑟发抖道：「不是说了不圆房的吗？」
他手中动作没停，抬起眼来盯着她，轻笑道：「你知不知道王上给我下了命令，让我今夜必须和你圆房？」
第3章 爬墙
雪芊惊愕满脸，嘴角哆嗦：「怎……怎么会？」
书里没这样写啊。
「公主你不明白沖喜二字的含义么？不圆房如何能够沖喜？」
雪芊真被吓住了，原书中他从没与女配圆过房，怎么今夜全变了呢？
她的柔荑去推他的胸膛，却是半点力气使不上，她大声道：「不若我们假圆房吧，这样你也可以去交差了。」
她知道魔尊大人一定也不想也和她圆房的。
他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问：「假圆房，怎么圆？」
「简单啊。」雪芊回想起自己曾经看的沖喜文，对他道：「夫君你只需要用刀划破自己的手指，取一滴血就够了。」
谁知她说完后，面前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那幽深的眼底似有一丝窘迫，转瞬即逝。
雪芊拧着眉头，回想自己难道说错了吗？书里就是这样写的啊。
怎么他不说话呢？
他剥掉了她的外裳，大手往外一甩，那招摇艷美的红嫁衣就挂在了床外的屏风上，与此同时，整个殿内的红烛都随之熄灭，室内立即暗了下来。
雪芊吓得大叫了起来：「我不要圆房！我不要……」
下一瞬，她被他拉到了枕头上躺下，轻柔的鸳鸯被盖在她身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床上躺好了。
而他离开了她的身边，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躺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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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停止了叫喊，大喘着气，小声地问：「不……不圆房了？」
他的回答从旁边传来：「採纳你的意见了。」
雪芊提在嗓子眼的气落了下去，幸好，躲过一劫了。
她悄悄瞅了一眼旁边的人，见他又闭上了眼睛，这床宽敞，就算两人睡在一起也触碰不到。
但是他浑身的气质太冷了，令她很害怕。
她裹着被子往里面挪了挪，头一次与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她不免有些紧张，紧张中还夹杂着一丝亢奋，再加上之前躺了三天，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
身旁的人一动不动，难道他真的睡着了吗？
魔尊大人果然不是一般男人，竟丝毫不为女色所动。
不过话说他堂堂一个魔尊，应该有很多女人吧，自己在他眼里估计就是最平平无奇的那种，而且还是个孱弱的病秧子，不感兴趣也实属正常，书里的他就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公主，睡觉。」
旁边的人沉声提醒。
嗯？
他还没睡着呢？
闭着眼睛也知道自己没睡？
她急忙收回打量他的目光，转过身去闭上眼睛睡觉，又躺了小半个时辰，她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叫鸣从窗户外传来。
片刻，又响了一声起来，那是鸟儿的叫声，但是却不是真正的鸟儿，而是有人在模仿鸟叫。
这是原主与一个人约定的特殊暗号，每次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是那人来找她了。
不过，他怎么今夜来了？
一想起这事，雪芊便觉得麻烦，原主其实是个恋爱脑，在成亲之前，她似乎喜欢过一个小侍卫，不过后来魔尊来沖喜，她就把那个小侍卫抛之脑后了。
今夜来寻她的，就是那个小侍卫。
不能让他继续在那里发出叫声了，要是把床上的这位给吵醒，那可就解释不清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轻轻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爬下了床。
她嫌那红嫁衣太过繁重，便随意地找了一件雪白色的狐裘大氅裹在身上，然后悄悄出了房门。
屋外更深露重，寒风料峭，她裹紧了些身上狐裘，沿着殿外走廊行走，不多时就看到了远处一雕花木窗下的一个人影，她喊了他一声，然后给他打了个手势，让他换个地方说话。
苑觞见到她一喜，大步跑了过来，将她拉着往一边跑去，最后停在了一个僻静的宫墙处。
「芊芊！」他激动地来抱她。
「诶……」雪芊用力去推他，这样也太不好了，新婚之夜新郎还在屋里躺着呢，她竟然在这爬墙。
她出来是为了跟他说清楚的。
「苑觞，你放开我。」
他紧紧抓住她的肩头，眼里满是愤怒:「芊芊，我不放。仅仅三天，你就嫁给别人了，里面那个小子究竟有什么好？我也可以为你沖喜啊！」
「苑觞，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亲了，这是父王给我选的夫婿，我也没有办法的。父王没有选到你，估计是因为八字不合。」
他们雪国最是信仰这些，为她沖喜，第一个条件就是八字相合。
「那你和他……你们……你们都洞房了？」他方才透过朦胧的红罗帐看见了那个男人睡在了她的床上。他心中越想越气，那日若不是有山妖闹事，他与她早就成事了，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谁还管八字合不合呢？
「没有，我这个身体怎么能洞房？」
雪芊自知这件事是她对不起他，那些伤人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但是不说的话，那对他也是伤害。
「苑觞，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苑觞就将她压在墙角，一张脸蓦然放大，雪芊明白了他的意图，脸往一边偏，而他的唇就落在了她的左边脸颊上。
「苑觞，你别这样！」她用了好大的力气将他推开，「我已经成亲了，你以后就忘了我吧，别再来找我了。」
她说完后转身就跑，可是却被他拉住手腕，「芊芊，他只是给你沖喜的，你又不喜欢他，你喜欢的人是我，我为什么不能来找你？」
苑殇极不甘心，他刻意接近了她那么久，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被这突然的沖喜给打碎了美梦。
雪国所有人都知道，雪芊将来是要做雪姬的人，只要娶了她，往后的地位那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要他怎么能够甘心？
雪芊劝道：「苑殇，你应该向前看，尽早去找属于你自己的姻缘。」
「我的姻缘就是你啊，我最喜欢的人也是你啊，芊芊。」雪芊愣住，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表白，少年的眼神是那般真挚与执着，那一刻，她竟然觉得原主真的不该移情别恋，这小侍卫哪点不比那魔头好，她干嘛非要去喜欢那块冷冰冰的木头呢？
「公主。」
蓦地，后方响起一声低沉的男音，吓了他们两个一跳。
雪芊与苑觞大眼瞪小眼，有一种偷情被捉住的感觉。
但仔细一听，那声音其实还隔得很远，并不是在他们附近。
「快走！」雪芊忙去推苑觞。
他旋身一闪，便消失在了此处。
雪芊转身往回走，心想着那个魔头应该是醒来后见她不在所以才出来寻她的，待会儿她只需要随便找个理由煳弄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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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一转过墙角，就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入眼是一身艷红的长袍喜服，他怀里正抱着一只黑白双色的肥猫，那猫趴在他身上，极为享受。
随之响起的是一声来自他的关怀:「公主，三更半夜……在做什么呢？」
他的声音里藏着一丝笑，听在雪芊耳里，却总觉得多了几分故意。
她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敢抬头看他，低垂着头说:「起来看……看雪。」
「好看吗？」他的手轻抚着猫儿的毛，可是她却感觉他像是在擦兵器。
雪芊仰起头来，忽而甜美一笑，道：「好看，夫君你要和我一起去看吗？」
面前的人微愣，眼光忽然变冷，转身就走：「不去。没有与人夜下看雪的习惯。」
雪芊没有发现他眼里的冷，只当他是不想去，立刻小跑追上他，问道：「三姐姐的猫又跑来了吗？」
她的三姐姐，九歌公主，就是原书中他的白月光。
他头也不回地说：「哦，我还以为这猫是你的呢，它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我床前叫唤，你说这春天还都未到呢，这猫儿怎么就开始叫唤了呢？」
雪芊的脸颊一红，总感觉他是在影射自己，她嗫嚅道:「这我也不知道，它先前都不叫的，你一来它就叫了，或许它是喜欢你呢。」
「喜欢我？我怎么觉着它是喜欢你呢？」
雪芊知道他是在说猫，可是她自己却浑身不舒服。
她抬起头来，像是在为自己辩驳一般，大声道:「胡说！它怎么可能喜欢我？它是母猫！」
他转过身来讶了会儿，许是没想到她竟然敢这么大声同他说话，先前她都一直唯唯诺诺的，难不成是被自己戳中秘密恼羞成怒了？
他单手捧起她的半边脸，问道:「公主，你脸上这是什么东西？」
雪芊大惊失色，难道刚刚苑觞亲她时，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了？
不可能啊！
他又不是女子，也没抹口脂啊。
她惶惶不安的神情落入戚叶泫的眼，他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就好似要故意折磨着她一样，一直不说她脸上到底有什么东西。
雪芊急了，问：「到底有什么啊？」
他盯着她浅笑，笑得雪芊心里发毛。
偏他还无邪地问：「公主，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第4章 奉茶
「我……我哪有？快点告诉我究竟有什么？」雪芊有些恼羞成怒，按理说他只是个来给她沖喜的，也没什么地位，她不该怕他的。
他指腹在她脸颊上划过，随后将手指摊给她看，道:「似乎是红梅的浆汁。」
雪芊提在嗓子眼儿的气松了下去，这是她先前路过梅花林时，一不小心沾到的，当时有一朵梅花飘落在她脸上，她用手揩了一下，没想到浆汁竟就留在脸上了。
「哦，原来是这个啊。」
说着她便挽起了他的胳膊，贴近他身边，娇俏道：「夫君，外面好冷啊，我们回去睡觉吧。」
她的声音娇气滴滴的，任谁听到都会心软。
夜里冷风肆意，夹杂着雪花灌入长廊，她缩了缩脖子，身上的狐裘大氅内仅着了一件中衣，寒冬的冷风一吹，她这副身体可经受不住。
反观一下他，身上随意地搭了一件外袍，单薄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可是他却丝毫不觉得冷。
他冷幽幽地盯着她，目光落在她挽着自己的手上，未再多言，将怀里的猫儿放下后，才往着寝殿的方向走去。
雪芊回去之后依旧没有困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穿的这个炮灰女配是个货真价实的病秧子，书中的她被魔尊挖心后就死了，而她穿来后，系统说只要完成攻略魔尊的任务，就可以获得重生。
不过，要怎么攻略呢？
书里的他天生魔种，阴险毒辣，残忍变态，一旦他取走她身体里这颗心后，便会去雪山復活他的原身，届时他就会大杀四方，往着反派的道路越走越远。
为了阻止那样的事情发生，系统才让她去攻略他的魔心。
他的这颗魔心乃琉璃心，只有杀戮与冰冷，而她的任务，是将其攻略成一颗与普通人无异的心脏。
让它拥有爱。
而不只是杀戮。
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他在反派的路上越走越远。
她兀自想着心事，直到快天亮时才睡着。
然而在她失眠的这段时间里，她身边的人也备受煎熬，随便一丁点动静就能够将他吵醒，最后他只能给自己施了一个闭耳咒，才勉强让自己入睡。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竟然是件这么苦痛的事情！
翌日清晨，旭日初升，雪芊今日不能赖床，因为今早得去给父王请安，这是雪国的习俗，新婚第一天早晨两位新人都是要去给父母请安的。
她被婢女叫醒的时候，发现床上早已经没有了那个魔头的身影，她问道:「他人呢？」
婢女垂首应答:「驸马去练剑了。」
「哈？？」
魔尊大人真有闲情逸緻，把这宫殿当他行宫了？
她坐在梳妆檯前，看到铜镜中自己的两只熊猫眼时大吃一惊，怎么成这样了？
「小怜，快帮我把这眼下的乌青遮遮。」
「是，公主。」
小怜为她梳头时看到她脖子上戴了一个崭新的长命锁，道:「公主，这长命锁是驸马送的吧？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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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低头看了眼，轻轻「嗯」了一声。
「公主要不要去看驸马练剑？有好多宫女都跑去看他练剑了呢。」
「不去。」
招蜂引蝶的，她才不去看呢。
等她换好衣服后，他就回来了，就像是掐准了时间一样。
他今日换上了一身雪白的长衫，交领上绣着瑞兽暗纹，走路间伴随着清风徐来，广袖飘飘，将他修长的身影拉得更加清绝，头上一顶白玉冠束髮，黑髮如瀑，这样的他，分明就是一个矜贵的翩翩公子，哪里像是一个魔了？
而他手中的流光宝剑上，繫着一条红色铜钱流苏，雪芊一惊，他竟然把自己送他的礼物拿来当作剑穗了。
她还以为他会把它扔了呢，亦或是藏起来，反正绝不会放在那样显眼的地方。
她今日外面也罩了一件白裳，不过里面的中衣却是红色，外面这层白裳十分轻薄透明，映得里面的红裙朦朦胧胧，如同一朵隐在水下的红水仙。
婢女又为她拿了一条百蝶羽纱披帛搭在她臂弯上，道:「公主，可以去向王上请安了。」
雪芊学着书中描写的那般轻移莲步，虽然已经成亲，可是她不喜欢挽发，于是还是让小怜帮她梳了个平时的头型，头上半挽着一个髮髻，插了两朵石榴色的珠花，坠着闪亮的流苏，后面的长髮及到腰部，行走间流苏轻晃，银铃叮噹作响，好不可爱。
「夫君。」
她甜甜地唤了他一声。
戚叶泫愣了一刻，随后将剑挂在墙壁的挂钩上，对她扬起一个笑容来，「走吧。」
她小跑上去跟上他，两人一同去了国王的正阳宫，等到了后，她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只有他们与父王三个人，还有其他的皇子公主们。
她排第五，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
大家早已在大厅里坐好，就等他们两个来奉茶了。
「芊芊，你来啦。快到父王身边来。」国王赵沭红光满面，昨夜听到宫人的禀报，沖喜之后雪芊就真的醒了过来，他高兴了一整夜，看来沖喜果真有用。
「芊芊，瞧你这气色比往常好多了。」
这时有宫女端了几杯热茶过来：「请驸马为王上和几位皇子公主奉茶。」
本来成亲后的习俗是新娘给男方父母奉茶，但是现在到这里，她这个夫君是被抓来沖喜的，所以奉茶之事就由他来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不高兴？
雪芊悄悄用余光看他，见他面上无波无澜，一切动作都是那么的流畅闲适，她在心里默默道:这个傢伙真会演戏。
赵沭接过他的茶，面上笑意不减，对于这个驸马，他真是越看越满意，重点是他的宝贝女儿还喜欢，瞧瞧她的眼睛都快长在他身上了。
依照雪芊的性格，若是不喜欢这个驸马，昨晚醒来就会来跟他闹腾了，可是现在都没有闹，说明她对他喜欢得紧。
接着，戚叶泫又转身去给皇子公主奉茶，雪芊跟了上去，给他一一介绍:「这是大哥。」
作为大皇子的紫炀自是瞧不上这平民出生的戚叶泫，单手接过茶盏，什么话都没说。
「这是二姐。」
尚泱直直盯着面前的男子，竟是看出了神，好半天才接他的茶。
「这是三姐。」
戚叶泫在给三公主九歌奉茶时手腕一顿，眼中闪出一道诧异的光，雪芊在一旁看得清楚，这可是他的白月光，魔尊大人八百年前的心上人转世。
时隔多年见到心上人难免激动，但是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吧，她拉着他的衣袖往下一个座位移动，道:「这位是四哥。」
容息喜形于色，道：「小戚，往后我这妹妹可就託付给你了，你须得好好待她，不准欺负她。」
戚叶泫后面一长串都没认真听，就只听见开头两个字，啥？小戚？？
这辈子没人这样叫过他。
他启唇道:「只有公主欺负我，我怎么可能欺负她？」
「芊芊，不愧是父王为你精心挑选的夫婿，连我这个男人见了都自惭形秽，妹妹，你可得管紧一点。」
雪芊就只是笑笑，她哪敢去管魔尊大人啊？
等奉完茶之后，她就一直在偷偷觑他，见他是不是在盯着九歌看。
不过，好像没有。
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但她知道，一定是和九歌有关的。
往回走的路上，雪芊踩着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沿路梅花枝头的雪块正在慢慢融化，她凑到那红梅下轻嗅了一口梅花香，笑着问道：「夫君，你觉得九歌姐姐和尚泱姐姐谁更漂亮啊？」
他停下来等她，目光空清，说：「没注意看。」
没注意？
怎会没注意？
心上人的脸恐怕都在心里刻了八百年了吧。
雪芊不再闻花，继续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走去，等回到宫殿后，他们便分开而行。雪芊去浴房泡了一个时辰的鲜花浴，随后才命人搬了一张藤木躺椅到院子里去，这是她每日的必做项目，她的身体常年不好，需要多晒晒太阳。
十二月的天，太阳和煦温暖，梅花枝头的雪早已融掉，鲜嫩的花朵露了出来，就好像羞答答的少女摘下了掩面的面纱，露出那娇艷艷的真容来。
她眸光一瞥，就看见戚叶泫正坐在斜侧面的一间屋子里，他坐得端正，侧影从窗框内现出来，而他似乎正在桌上打造什么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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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不由得佩服，魔尊大人的演员修养比她还高。
他此刻假冒的这个身份，正是一间银饰铺子的主人，原书中，本是那个人要来给她沖喜的，但是那人得知她是个成天躺在床上的病秧子，不想来沖喜，就连夜收拾细软逃了，不过却在路上遇到了妖魔，平白丢了性命，而魔尊，就是在那时进入了他的身体，代替他来沖喜。
而说来也巧，那个死去的男子竟然与魔尊长得九分像，若非是她看了原着，她都会怀疑是他故意设计好的这一切。
雪芊手中捻着一枝嫩绿树叶，微微抬起手，将它举起来，放在金粒飞扬的空气中把玩。这树叶像鸭掌一样散开，透过新叶的缝隙，她看到方格雕花木窗内的戚叶泫从窗内抬起了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她数了一下，讶道:「这树叶刚好七片诶。七叶，戚叶泫……真巧。」
他解释道：「那是七叶树上的叶子，七叶树，代表长寿。」
长寿……
难怪她这院子里会种七叶树呢。
她将那片叶子盖在脸上，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昨夜没有休息好，今日顶着这两个熊猫眼被四哥笑话了好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昨夜和戚叶泫在干嘛呢。
最好笑的是，父王还为她制定了一套专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年岁歷，就挂在她的寝宫内，上面规定了哪些日子必须同寝，哪些日子不能同寝，那些日子都是宫里的命官精心卜算过的，必须遵守不能违背。
她睡得迷迷煳煳中似乎感觉天空下雪了，刚刚还是艷阳天，现在却突然下起了雪来，这就是雪国的常态。
「唔……」她感觉有一道高大的身影覆下，随后她就被抱了起来，她睁开迷濛的睡眼，看到戚叶泫一张冷艷逼人的脸，他的髮丝上挂着白白的雪花，整个人蒙上了一层冷霜。
雪芊被他抱着上了长廊，为了打破沉寂，所以她问道:「今晚上你在哪边睡？」
这公主府内为他专设了一间宫殿，用作不同寝的时候，供他休息之处。
戚叶泫闻言觉得好笑，这问题听起来就像是宫里的妃子在问皇上，今夜在宿在哪个嫔妃殿里一样。
他低头道:「接下来的三天，我都会宿在这里。」
好吧……
雪芊恹恹地垂下脑袋，希望这三天能快点过去。
戚叶泫扫了她一眼，心道不想和他睡？莫不是想趁他不在又去爬墙？
他将她放下后，便出去给她端了一碗热茶来，「吶，喝了它，今夜早点睡。」
雪芊捧着喝完后，就感觉困意来袭，而她的身体也滑倒在了床榻上。
等确定她睡着后，戚叶泫才一改先前的温柔面容，面色阴沉，轻唤了一个人名，须臾，就有一个黑影从窗户外的雪花里飞了进来。
「魔尊大人。」那个黑影在他面前跪下，化为了一个白衣胜雪的青年男子。
戚叶泫的目光看向红罗蛟纱飘扬的床榻内，沉声道:「去把一下脉。」
这名青年男子乃魔界的医官方檐奚，其实早在三日前，他就来看过这名女子了。
那时候，听到魔尊召唤的他，很是惊诧，他不敢相信死了八百年的人竟然又活过来了。而令他更惊诧的是，他竟让他去挖一个小姑娘的心。
那日，也是在这个寝殿内，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女，他是个医者，对于挖心这种事他做不来，可是魔尊是他的病人，挖心是为了救他，这令他十分矛盾。
他把过这名女子的脉，气虚体弱，脉象不稳，至于这颗心，应该是有人为了给她续命换进她身体里的。
那日他道：「魔尊大人，这女子身体太差了，而且刚刚才受过伤，此时挖心恐怕会影响到你的那颗心脏，况且，这心脏上似乎还有封印……」
因此，那天他才没有逼着他挖心。
「如何了？」戚叶泫的声音冷幽幽响起。
他收回把脉的银丝，红罗帐内的少女睡得正熟，他只是暗暗瞟了一眼，回答道:「脉象比那日平稳些了，身上的伤还没有痊癒，还得再养。」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可以挖心。」他才没有心情关心她的身体痊癒了没。
方檐奚面露难色：「这……魔尊大人，刚刚我已经感受过了，虽然您已经为她种下了火符印，但是显然那火没有冲破她心上的冰雪咒印，这封印我实在不知破解之法啊。」
「不知？」戚叶泫的声音如冰渣坠地。其实那夜在花轿中脱她鞋子，就是为了给她种下火符印，目的就是用火攻之，冲破她心上的封印，但是显然失败了。
「魔尊大人，我是真不知啊！」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依我看，这封印有点像是戚家人的手法，要想解开封印，怕是得去找戚家人帮忙。」
戚叶泫的眸色骤变，声音拔高:「你是要让我去求戚家人？！」
众所周知，他与戚家是水火不容的关系，让他去找戚家人帮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头疼地一拂衣袖，道：「你走吧。这事我自会考量。」
「是，属下告退。」方檐奚很快就又消失不见。
待他走后，戚叶泫才褪下自己身上的外衫，撩开红罗软纱，朝着床上半躺了去。他背靠着床栏，手中摩挲着半块有裂痕的弯月型玉佩，一面刻着一只白泽神兽，另一面上刻着一个小篆体的「戚」字，不过那个字早已经不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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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想着事，身边的人不知何时挤了过来，竟是张开臂抱住了他的腰。
他眼眸半眯，里面藏着危险的光，将她的手拿开:「病秧子，别得寸进尺。」
第5章 情书
雪芊畏寒，她喜欢往热和的地方凑去，而戚叶泫的身体就刚好像个小暖炉一样，让她不由自主地往那边挨了去。
可是，他却冷硬地将她推开了，不过她睡得迷煳，并不知晓。
没过一会儿，她又挨了过去，戚叶泫眉头紧锁，道:「病秧子，你还真把我当你夫君了？」
他心里本就烦躁，看到她这样就更烦了，扬手一挥，没有注意到力度，雪芊被他挥去了墙角，疼得她从梦中醒了过来。
「好痛……」她迷迷怔怔的，好像梦见自己被魔头给打了，醒来时发现身上真的很痛，她揉着自己的臂膀抬眼去看一边的人，发现他闭着眸正在安静地熟睡。
「？？？」
演？
敢说刚才那一下不是他推的吗？
她揉了一会儿被撞痛的臂膀后，就又躺回了鸳鸯枕头上去，等过了一炷香，她开始哼哼唧唧了起来，并呢喃道:「夫君，救我。」
「夫君……救我！」
身旁的戚叶泫诧异地睁开眼睛来，看到她双手紧紧地拽住被子，黛眉拢起一团迷雾，神色慌张，嘴角哆嗦，好似梦魇了一般。
「夫君……救我……芊芊好难受……」
她这人一向身体不好，莫不是真发什么奇怪的病了？
戚叶泫担忧地凑过去，问:「你怎么了？」
见她嘴角不停哆嗦，眼皮下的眼珠子飞快滚动，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醒醒。」
「妖怪走开！你不是我夫君！」雪芊大吼一声，脚上蓄力一踢，直接将他踢下了床。
戚叶泫并未防备，摔倒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红帐内的人，这……难道是报復？
绝对是！
病弱的小白兔竟然可以使出这么大的力气将他踢下床？
他可真是小瞧她了。
他从地上站起来，怒气沖沖地掀开纱幔，想要将她拎起来狠狠收拾一顿，可是却见到她颤巍巍地闭着眸道:「夫君，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打女人的男人？真真是下头。」
「？？」戚叶泫的一只手顿在半空中，半天都落不下去。
呵！
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收回了手，转身倒头睡了，他堂堂一个魔尊不屑跟这小女子一般见识。
雪芊暗自抿笑，心道:叫你推我，我不报仇真当我是个病猫了？
戚叶泫愤怒地翻了个身，被子就被他捲去了他那边，原本盖在雪芊身上的被子也全被他卷跑了。
这腊月寒冬季节，虽然屋中烧着火炉，可是没有被子也依旧会觉得很冷。
可恶的傢伙，竟然还抢她被子。
她略一咬牙，朝着他那边挨去，抱住了他的腰，呢喃道:「夫君，我好冷啊，要抱抱……」
戚叶泫身体一僵，往着床沿躲了去，忙把被子还给了她。他转过身将鸳鸯被裹在她的身上，裹得严严实实，道:「夫君在这儿呢，抱紧一点儿啊。」
雪芊这才满意地捧着被子滚去了床里面，嘴里喃喃：「夫君真好。」
戚叶泫见她过去睡了，扶着额头嘆了一口气。之后的一整夜，他都没有盖上被子。
翌日，新的一天伴随着清晨的霞光一同到来，照得整座王宫金光璀璨。
屋外阳光正盛，红日惹眼，雪芊因为昨晚踢了戚叶泫那一脚，她难得的好心情，嘴上哼着歌儿往殿外跑去。
她蹦蹦跳跳的，宛如一只活泼的小兔子，途径梅花院时，看见了戚叶泫果真在那里练剑，而四周围了好大一群花痴的小宫女。
她哼了一声，朝着他走了过去，笑脸盈盈地喊道：「夫君。」
花木扶疏中的少年收了剑势，转过身来看向她，金黄的晨光在他身上洒下一道好看的光影。
雪芊将一张浅粉色的信纸递给他，羞答答地道：「给你的……情诗。」
只见他面上的表情就像是被冬雪冻住了一般，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将那张萦着暗香的信纸打开。
「夫君，你念念。」
他皱着眉头看着那纸上简短的两行字，只有上面一行他认识，下面弯弯曲曲的不知写的是什么。
这就是所谓的情诗？
他薄唇轻启，低沉的声线念道：「巴山……楚水……凄凉地……」
雪芊立刻仰头接道：「baby can you kiss me？」
「啊？」
戚叶泫目露不解，疑惑地看着她。
雪芊盯了他一瞬，蓦地大笑了起来，笑得乐开了花。
「哈哈哈哈哈。」
她竟然调戏了魔尊！
而且这傢伙还完全不知道她对他说了什么。
她从怔楞的他手中抽走了那封信，转身笑着大步跑走了。
【叮，给魔头写情书任务已完成。宿主很棒哦。】
戚叶泫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道不是写给他的情诗吗？怎么又拿回去了？
还有，她到底在笑什么？
怎么感觉那笑十分不怀好意呢？
雪芊今日要去苍雅雪山上给树木贴红，这是新年的习俗，旨在为新的一年祈福。
她小跑出了宫门，冲着外面来接她的容息扬了扬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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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面的戚叶泫也在这时追了出来，问道:「去哪儿？」
看她这模样，是没打算要带他一起去。
「去雪山上，你要去？」雪芊转眸过来看他。
那苍雅雪山下压着的可是他的真身。
戚叶泫的眉头动了动，问:「去那儿做什么？」
「要去就去，不去就别废话。」雪芊绕过他，朝马车那边走了去。
戚叶泫盯了她一瞬，终是迈步跟了上去。
等上了马车后，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在，那就是九歌。雪芊愣了一下，随后找了个座位坐下，扬笑道:「三姐姐也在啊。」
戚叶泫进来时也稍稍讶然，随后在雪芊身旁的空位上落座。
雪芊灵机一动，看向他，苦着脸道:「我想挨着四哥坐。」
这话再明显不过了。
他站起了身，转去了对面九歌的身边坐下。
雪芊沖他无声微笑，心说:魔尊大人，不用谢，坐在白月光身边是不是很开心很激动啊？
容息也在这时进入了马车，在雪芊身旁坐下，将一个热乎的汤婆子放到了雪芊腿上：「吶，抱着，别凉着了。」
马车内空间很大，四人坐在其中也不会挤，车窗和车门的帘子外都贴了厚厚的羊毛毡，这样风雪就灌不进来。
「谢谢四哥。」雪芊往他肩头靠了上去，这是她穿来这个世界后对她最好的人。
「好啦，都多大的人啦还撒娇，你可是都成亲了，要撒给你夫君撒去。」
「不要。」才不跟那魔头撒娇呢。
她瞟了一眼对面的人，见他与九歌之间隔了好远的距离，像是画了很宽的楚河汉界，两人皆正襟危坐，面上的表情都有些许凝重。
她决定替他们找个话题，问道:「三姐姐，你们宗门是不是有很多美男子啊，比之我夫君，如何？」
九歌抬起桃花眼来，一颦一笑皆是美景，似深思后答:「芊芊的夫君自是极好的，宗门中……若我说，也只有一人气质容貌能与妹夫媲美。」
「是谁啊？」雪芊一下子来了兴趣。
「此人就是我的师兄，赵青骨。」
雪芊记得此人，这不是书里的那个男二吗？戚叶泫的死对头，也是他一直想将自己塞给的对象。
「他长什么样子啊，什么时候姐姐你带我见见？」
这时，戚叶泫在一旁咳了一声，面色似有些不满。
雪芊给他递了一杯清茶到他面前，关心道:「夫君，你嗓子疼啊？那多喝点热水。」
戚叶泫:「……」
他接过茶，却是没说话。
雪芊拉着九歌的手，兴趣高涨地问道:「姐姐，快与我说说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九歌凝眉想了片刻，说：「他啊，我唯一能想到的词，那就是清风入骨四个字。」
「光一听，就知道是一个谪仙般的人物呢。」
她期待的表情已在脸上藏不住，全都被戚叶泫收入眼中。
下车后，他们到了苍雅雪山的前后山交界处，后山常年积雪，抬头一望就能望到升入云端的雪山顶，仿若新剥开的嫩竹笋尖。
山脚下栽种着许多树木，雪国人敬畏雪山，每到新年都会给树木装点一番，给雪山带去新的气象，同时也祈求雪山之神能够眷顾他们。
「芊芊，把披风拢好，要是冷的话就回来马车里待着。」容息将一个小篮子提给了她，这是四季黄竹编的竹篮，里面装着很多红色的纸片，都是宫人们提前裁剪好的，以及一碗用作贴纸的浆煳。
「知道啦，四哥。」她拎着竹篮，朝上面的小山头走去，看了一眼旁边正盯着雪山发呆的戚叶泫，喊道:「喂，跟我走。」
整座苍雅山高不可攀，连绵起伏，众多宫人分散于山间，她带着戚叶泫也朝着有树木的地方走去。
她将竹篮递给了他，让他拎着，自己则捻了一张长条形的小红纸出来，用小木刷子在圆盅里舀了一点白腻的浆煳，放在纸上抹了些许，浆煳是今晨才新做的，还热乎着，十分的黏煳，她涂刷均匀后，就将那张鲜红的纸片贴在了一棵树上。
这就是他们每年的习俗。
拎着篮子的戚叶泫却始终心不在焉，似乎一到这个地方后，他的精神就变得紧绷了许多。
雪芊拿起一块纸片来，递给他道:「吶，你也贴一张，万物皆有灵，山神会保佑你来年顺遂平安的。」
山神？
他不禁嗤笑了一声，她大概不知道他在这苍雅雪山做了好几百年的山神吧。
这苍雅雪山的山神并非真正的神明，那是雪国人自己供奉的神，他们敬仰雪山，所以便就供奉山神。
「你敢不敬畏神灵？」雪芊听到他的嗤笑，忙去捂住他的嘴，「站在雪山脚下，怎敢嗤笑神明？」
就算他心里真的不敬畏，但是也不能在这里笑。
因为，会受到惩罚的。
「你手上的浆煳抹我嘴上了！」他冷森森地道。
语气极为不满。
雪芊不以为意，还故意将食指伸了进去，将指尖上的浆煳送到他的口中：「这本来就是可以吃的，你试试，很甜的。」
他神色一僵，舌尖触碰到她的手指，果真尝到了甜味。
作者有话说：
「巴山楚水凄凉地」
「baby can you kiss me？」
出自网络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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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餵药
待他回神过来时，勐一下将她推开：「走开！」
他眼神闪烁，转身走到了一边的树旁去。
雪芊被他突然推了一把，险些摔到雪地里，她看着自己的指尖，才发现自己刚刚好像僭越了。
她怎么敢把手指伸进魔头的嘴里？
她悄悄偏头去看他，见他背对着自己，好似真的在往树上贴纸片。
戚叶泫伸出长指抹了一点白花花的浆煳，盯着那浆煳发呆，他舔了舔嘴里残留的一丁点浆煳，是真的很甜。
他将那张红纸片贴在了雪松树的树干处，然后转身对她道:「吶，我贴了。」
雪芊愣愣地瞅着他，刚刚不是还不敬畏神明么，看来他还是害怕神明的。
她跟上去笑道:「山神大人看到你这样虔诚，定会保佑你的。」
戚叶泫无声地笑了笑。
他们继续朝着山里走去，不多时，就来到了一棵巨大无比的参天古树下，此树乃雪山上的神木，已活了上千年之久，根深叶茂，华盖如伞，那树干至少需要七个人才能合抱住，雪芊仰头望天，感觉自己被一层绿浪所覆盖，太阳的光辉只能透过树叶间的缝隙，一缕一缕地洒进来，就好像渡了金光的丝线一样。
她指挥着站在一缕光下的戚叶泫:「这是神树，多贴几张吧，贴高一点。」
戚叶泫冷眼扫过来，雪芊立即赔笑:「夫君你轻功那么好，只能辛苦一下你咯，我想帮忙也上不去啊。」
他弯眸一笑，眼里闪出促狭的光:「想上去还不简单？」
随即他伸臂揽住了她的腰枝，足尖轻点，便飞到了上面的树上去。
「啊！！！」
她吓得惶惶大叫，对于有恐高症的她来说，这样的高度已经足以令她畏惧。
两人稳稳地落在一根宽大的树干上，雪芊低头看了一眼下面，颤着声儿道:「夫君，你放我下去吧，我害怕……」
戚叶泫却不肯放过她，笑着说:「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点吧。」
雪芊不敢再看下面，只能扬起头来看他，拽紧他的袖口:「快点放我下去……」
戚叶泫偏生不是个善良的人，当然不肯放她下去，俯身对她说:「害怕的话，就抱紧夫君我哦。」
嗯？？
雪芊觉得他真奇怪，晚上睡觉的时候抱他一下他就生气到要揍人，现在竟然让她主动去抱他。
被他这样一说，她脸皮一烧，怎好真的去抱他？
她转过身去抱着旁边一根斜生的树干，道:「你快点去贴，我在这儿等你。」
戚叶泫盯了她一会儿，才转身跃到了别处去贴纸片，几个漂亮的纵跃，他轻灵的身姿，就像林中起舞的精灵一般，就将四周的树枝上都贴上了红色的纸，乍眼一看，这好似一棵红艷艷的许愿树。
戚叶泫又回到了她的身边，看向她身后的树枝，道:「你这边还需要贴一张，拿去，自己贴。」
他递了一张纸给她。
「你来贴吧。」雪芊畏高得厉害，此刻动也不敢动一下，她坐在一根树杈上，背后靠着一根斜向天空的树枝，而她的双手则死死抱住另外一根伸上来的树枝。
戚叶泫淡扫了她一眼，说：「那你待着别动。」
「好……」
他慢慢向她俯身靠近，一手撑着她肩侧的一根树枝，另一只手拿着已经抹好浆煳的纸片朝她头顶的树枝上贴去。
雪芊看着高大的身影向自己靠近，她紧张地屏住唿吸，视线落在他光洁如玉的下巴，以及那充满了男性阳刚象徵的喉结上。
她内心慌乱极了，催促道:「你快点儿。」
「在快了。」他不耐烦地回道。
他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廓上，让她全身都不自在，她本能地想逃离，于是身体就往一边躲去，然而却一不小心滑落到了树干间的空隙中，整个身体朝着空隙下落去。
戚叶泫眼疾手快地勾住她坠落的背，将她又给拖了回去，低声吼道:「不是让你别动吗？！」
刚刚要不是他手快，现在她可就摔到树下去了，就她这病秧子的身体，摔下去还不得摔死了。
「我……」雪芊想要解释，想让他离自己远点，可是下一瞬就被他用手捂住了嘴。
这时，树下走来了好几个人，他的目光紧紧锁在那些人身上，眸中泛出了冷冽的寒光。
雪芊注意到他的视线并未落在自己身上，而是树下，她微微侧目，朝着下面看去，看到了五六个穿着统一服装的年轻弟子负剑从树下走过，而他们去的方向好像是雪山上。
「也不知道师父每年都让我们来这雪山一次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那魔头不是早就死了吗？为什么还要来检查封印啊？我就不信他还能死而復活不成？」
「我听说那是因为当年天神交代下来的，我们天心宗世代守护雪山封印，即使再过八百年，也得守护。而师父啊，自从那年做了一个噩梦后，就老是担心那魔头从雪山下爬出来。」
「爬出来又如何？他魔心都没有了，就是一个最低阶的小魔，还能翻出天来？」
「话是不假，不过师父既然吩咐了，咱们就好好去察看就是了。」
……
他们的谈论声渐行渐远，雪芊听他们竟然在议论那个魔头，不知道他们得知自己谈论的对象此刻就正在他们头顶，会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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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戚叶泫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压在她的身上，她的一张脸胀得通红，而他仿佛陷入了苦痛的沉思中，等到那些人离开了也没有放开她。
她伸手去推他，这才让他回过神来，他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直起了身去，看到她满脸绯红，问道:「你怎么了？怎么脸红气短的？需要吃药吗？」
他探手入怀，取出来一个青色的小药瓶来，那是她平日里常吃的药。
雪芊:「……」
真想给他翻一个大白眼。
他倒了一颗米白色的药粒出来，塞进了她的嘴里。
冰冰凉凉的药粒沁入口腔，伴随着一股甘甜之味，雪芊黑着脸道:「夫君，我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答。
雪芊:「……」
「好点了吗？」他问。
「……好多了。」 她从树枝上坐起来，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蛋，带着怨气的眼看向他:「现在可以带我下去了吗？」
他弯腰将她一抱，随后便落入了下面的雪地上。
他朝着刚刚那群人离开的方向走了去，雪芊跟在他身后，问道:「你去哪儿？」
他转过身来，说:「病秧子，你不是想见赵青骨吗？这些人就是赵青骨的同门。」
雪芊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他前面那三个字上，大声道:「你刚叫我什么？病……病秧子？」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有这么叫自己娘子的吗？昨日还恭恭敬敬地叫她公主，今日就变成了病秧子？
戚叶泫站在前面等她，目光澄净，反问：「难道……不是吗？」
雪芊咬着下唇，压住满腔怒火，告诉自己不能得罪他，毕竟他是个不好惹的魔。
戚叶泫又道:「你若是想见赵青骨，我下次可以带你去见他。」
「你能见到他？」雪芊想起书里的剧情，后面他时常会将自己丢给赵青骨。
他道：「不瞒你说，他是我故友。」
雪芊盯着他，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还有朋友呢？
书里面，他们开始的确是朋友，但是谁又知道他是不是刻意去接近赵青骨的呢？
「公主，你这是什么表情？」
雪芊收回目光，说：「我只是很吃惊你们是朋友而已。」
戚叶泫在心里道：几百年的老『朋友』了。
他们二人跟在那几名弟子的身后，往山上走了去，大约行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几个天心宗弟子在一个石碑处停了下来。
只见那几人对着石碑拜了拜，然后才往雪山上走去。
等他们走后，雪芊和戚叶泫才走了过去，那是一块刻着苍雅神山四个字的白玉石碑，石碑有半人之高，上面的字恢弘有力，笔法遒劲，石碑顶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白雪。
从这界碑开始，便是苍雅后山了。
整座苍雅山分为前山与后山，前山树木葱茏，而后山却是高山积雪。
雪芊在石碑前停下，双膝跪了下去，看向一边没有动静的戚叶泫，道：「你不跪吗？」
他望着前方的雪雾高山，神情冷然：「我不跪雪山。」
雪芊未再多劝，这是雪国人的敬仰，与他无关。
她双手合十，闭上了眼，虔诚地做了三个叩首。
进雪山是件十分危险的事，进山之前一定要对着神山跪拜，否则到时候遇见了什么灾难可别怪神明没有保佑你。
戚叶泫立在她身侧，目光深邃地望着前方白茫茫一片的雪，冷冰冰地道了一句:「公主，你别进去了，我去逛一圈就回来。」
她这病殃殃的身体，进这雪山可不得冻死在里面？
雪芊此时正在低头叩拜，再抬起头来时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你……」
她对着山里大喊:「戚叶泫？」
已无回声。
搞什么？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冷得搓了搓手，往着山下望去，思索着要不要先回去。她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就听到有脚步声从山上下来，那是踩在雪地里的沙沙声，她以为是戚叶泫回来了，转身喜道:「你回来啦？」
结果却看到两个并不熟络的人，是她的大哥与二姐，她的脸顿时僵住。原书中，这两个人乃一母所出，二公主尚泱性格骄纵，而大皇子紫炀对她很是宠溺，尚泱想当雪姬，而父王却因为原主母亲早逝的缘故，有意让她来当这个雪姬，因此尚泱就恨上了她。
雪姬在雪国代表着最强大的巫师，相当于凡间的国师，雪国人都敬仰雪山，同样也敬仰雪姬，所以雪姬之位是雪国无数女子的嚮往，当上雪姬，便会受到万人的敬仰与爱戴。
「哟，这不是我们那身娇体弱的五妹吗？怎么来这雪山上了？不怕被冻死么？」尚泱慢悠悠走过来，脸上扬起一个张扬跋扈的笑，她扫了眼她周围，「呀，你的那个沖喜小夫郎呢？」
雪芊淡淡地答:「他去山上了。」
「去山上？是去帮你干活了吧？」尚泱与紫炀也是去山上才贴了纸下来的，雪山上树木稀少，但也有几十棵雪松。
尚泱柳眉轻扬，继续道:「你瞧瞧你也真是的，干个活还让别人帮你干，你这样也能当雪姬？」
雪芊仰起头来，不甘示弱地道:「我为什么不可以？」
尚泱有些诧异，第一次看见她这个病秧子发威，心里头的火苗也一下子点燃，她可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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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凑近她，红唇张扬勾起，说道:「你一个病秧子，连夫君都管不了，还想当雪姬呢。」
在这五个皇子公主里，只有她一个人成了亲，她年龄最小反倒最先成亲，起初听到她要嫁的人只是一个开银饰铺子的，尚泱心里还嘲弄了几番，堂堂一个公主，竟然嫁给这样一个普通平民，说出去也不怕闹笑话，不过当她看见戚叶泫本人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都不重要，光有那张脸就够了。
那日，他只是为自己递了一杯茶，她竟然就感觉唿吸一滞，两眼一直在他身上移不开。
她凑到雪芊的耳边，低声笑道:「五妹，你和你的沖喜小夫郎圆房了吗？你这副身体，莫不是要让他为你守一辈子空房吧？」她笑声渐大了起来。
雪芊抬起眼瞪她，吼道:「要你管！」
「你可得当点儿心，小心你的夫君他跟别人跑了。哈哈哈哈哈。」
雪芊懒得搭理她，道:「他要是敢，我打断他的腿。」
「五妹，我说的可不是这个跑……」她扬声大笑了起来，目中的放肆与大胆分明是在觊觎她的夫君。
雪芊咬了咬牙:「二姐要是嫉妒我找了个如意郎君，大可以让父王也去给你寻，你在这里挖苦我有什么用，难道我夫君就能变成你夫君了吗？」
第7章 请神
「你……」尚泱印象中的雪芊就是一个唯唯诺诺从不知顶嘴的人，每次受了欺负只会躲在屋子里哭，甚至连向父王告状都不敢，现在嫁了人之后，以为有人撑腰了，所以敢这样顶撞她了是吗？
她嘴上的笑容转为恶毒，道:「你口中一个一个夫君的，定是很想去找他吧，我们带你去山里找他吧。」
雪芊扭着头说：「我不去，他让我在这里等他。」
「走吧妹妹，这雪山里有许多妖魔鬼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去了里面那么久还没回来，说不定出什么意外了呢，你不担心吗？」
雪芊一点都不担心，最大的魔头不就是他自己么？
尚泱却直接将她拖走了：「我猜他定是去那边的山上了。」
「二姐，你放开我，我自己走。」雪芊不想多费力气挣扎，尚泱与紫炀两个人都在这里，她根本就奈何不了他们，不如多省点力气呢。
山里面白雪皑皑，她根本无法辨别戚叶泫走的哪个方向。
尚泱放开了她，转身与紫炀对视一眼，紫炀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
若是她今日死在这雪山里，那么以后的雪姬之位，那可就是她尚泱的了。
雪芊边走边大喊:「夫君！夫君！」
紫炀笑着道:「听说这雪山下压着一个大魔头的尸体，你夫君他可千万别乱走，误进了什么魔王的禁地。」
尚泱立刻就领悟到了他话里的意思，只要将她带去那魔头所在的禁地，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可就赖不到他们头上了。
雪芊不知不觉中就被他们带入了镇压魔尊的地界，这时，空中突然狂捲起来一阵风，雪芊身轻体弱，被捲去了好远的地方，她摔落在雪地里，再抬头时，身边早已没有了紫炀与尚泱两人的身影。
尚泱与紫炀两人站在原地还假意地大喊了几声:「五妹！雪芊！」
尚泱嘴上笑意渐深，拉着紫炀往山下走去：「哥哥，我们走。」
雪芊从雪地里爬起来，刚才那阵风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他们两个搞的鬼，所以他们是想把她冻死在这雪地里吗？
刚刚因为那阵风的缘故，她先前一直努力记下的路线，现在全没用了，她也不知道此时身处何地了。
她看了眼头顶的太阳，朦胧的淡黄光晕挂在天上，借着太阳辨别出方向，她提步朝着南方走去。
这处已经是雪山的半山腰了，积雪很厚，两只脚全都嵌进在了雪地里，每提一步都十分的艰难。
不知道凭她这副娇弱的身躯，能不能走下山去？
尚泱兄妹俩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皆是因为她母妃早逝的缘故，且她本身也没什么武功，从小又是病秧子，胆小懦弱，遇到事情也不敢告诉父王，只会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
他们今日打的主意不过是想将她扔在这里，等着她被冻死，亦或是被山里头的妖魔啃掉，这样雪姬之位就是尚泱的了。
她期盼着能在雪地里遇见戚叶泫，然而她却与他错过了。
此时的戚叶泫已经下了山，他回到那座白玉石碑处，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口中骂道:「不是让她在这儿等着的吗？真是一点都不听话。」
他以为她下山去了，于是便朝着山下走了去。
然而去了山脚后，他见到队伍已经整装待发，就只等他们回来就可以启程回宫了。
「芊芊呢？」容息跑了过来拉着他问。
「她没有回来吗？」戚叶泫讶然。
「我问你芊芊呢？你是她夫君，她有没有回来你不最清楚吗？」容息护妹心切，对着他大吼。
戚叶泫旋即面色大变，道:「你派人在山里找，我去雪山上找找。」说完他就转身朝着山上跑去，他猜想会不会是她没有听他的话，在他走后又独自上雪山去了？
容息闻言，立刻吩咐了人出去寻找雪芊，而他自己则大步跟上了戚叶泫，随着他一同上了雪山。
他大声问道：「她怎么会去雪山上？」
「她有可能是上去找我了……这也只是猜测，也许她下山了，而是在山里迷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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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息听后更怒了:「你为什么没有和她待在一起？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我比你更着急。」戚叶泫丢下一句话，就施展轻功，朝着雪地里飞行了去。
方檐奚曾说过，自己的那颗心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千疮百孔了，天神将其放置于雪山之巅，是为了净化其中的魔气，然而那颗心放置了五百年，早就成为了一颗死心，是因为它进去了雪芊的身体里，才重新跳动了起来，她就像一个养心的容器，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他的心脏也会跟着受损，所以他比谁都担忧她。
雪芊独自一人在雪地里从白天走到了黑夜，太阳落了下去，一轮新月升了上来，她先前真的高估了自己，又或者是她低估这座雪山的宽广。
她走了好几个时辰，仍旧不见那刻着「苍雅神山」的石碑，她像一只小蚂蚁一样，在这偌大的雪地中艰难前行。
夜深了，没了太阳的光照，雪山里尤其的冷，她将披风的帽子戴在了头上，整个人缩成一团，两只手不停地摩擦生热，若是今夜走不出去的话，她就会冻死在这雪山里的。
山里光秃秃的，一望无际，满目苍白，偶尔能看到几棵雪松迎风而立，松针上挂着雪渣，好似她曾经在冬日里见过的圣诞树。
上一世，她也是病秧子，自幼患有心脏病的她是死在寒冬腊月里的，里的雪花纷纷扬扬，却飞不到她的手心，死亡逼近的那一刻，她心想自己终于可以和远在天国的亲人重聚了。
然而死后却穿进了这本书，她拥有了第二次生命，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会那么嚮往活着，她好不容易有了新的人生，她不想就这么死去。
所以，在好多次她不想再走了的时候，她想倒在地上休息时，她都又坚持了下去。
她知道一旦停下来，一旦她闭上眼睛，她就会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她期盼着能遇上戚叶泫，但是几个时辰过去了，她都没有遇见他以及那几个天心宗的弟子，许是他们全都下山去了。
忽然，她好似听见了一声类似狼嚎的声音，这雪山上难道有狼？
仔细一听，好像还不止一只。她吓得在原地停住，往四周环望，白雾苍茫之中，隐约有一点黑气窜出，她惊骇未定，「那是什么东西？」
渐渐地，数道黑影从平地窜起，犹如黑色巨蛇一般，腾空而起，那东西体态纤长，飘忽不定，不像是动物，倒像是鬼魂，亦像是魔气。
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朝着她这边涌来，将夜空上唯一的一轮皎皎弯月遮盖，她惊得转身撒腿就跑，她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这雪山下埋着的是昔日魔尊，虽然他死了，但是那些小妖魔们都喜欢往他这里跑，所以她看到的那些黑影其实是妖魔。
天哪，那么多妖魔们涌聚过来，她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她的双腿哪儿跑得过那些会飞天遁地的妖魔？
没过片刻，她就被追上了。
「啊！！！」有妖怪用爪子勾住了她头顶的红帽，将她往后攥了一下，她就仰头一摔，倒进了冰冷的雪地里。
好多的妖魔在天空中盘旋飞舞，将她团团围住，倒下之际，她发现天空好似下雪了。
作为一个南方人，她很少见到雪，雪在她的世界里，是幻想，是期许，是不期而遇的惊喜。
一瓣小雪花落在她的鼻樑上，冰凉刺骨之感散播全身，不仅仅是鼻樑，更冷的是背，她整个背部都倒在了雪地里，凉得她直发抖。
她努力从地上撑坐起来，对那些打算将她拆吃入腹的妖魔们大声道:「你们不能吃我，我是你们魔尊大人的夫人。」
众妖魔停止了兴奋，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没过片刻，便爆发出来一阵譁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雪芊道:「你们笑什么笑，我真是你们魔尊的夫人。」
接着，又是一顿哈哈大笑。
雪芊:「……」
有一只妖怪道:「众所周知，咱们魔尊大人根本就没有娶过什么夫人，你要唬人能不能先打探清楚一点啊？」
雪芊站了起来，用一根手指着它道:「我是你们魔尊养在人间的小娘子，你们当然不知道咯！」
「好笑好笑，那你的意思是你是凡人咯，凡人八百年还不死？」
「我是雪国人，我们的寿命与凡人不同。」雪芊见他们不信，又说:「我今日来雪山，就是来看望我夫君的，他很快就会復活出来了，等他出来，他就会给我名分的，届时你们都得叫我一声魔尊夫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些妖魔们继续放声大笑，「魔尊大人最厌恶的就是雪国人，你说你是雪国人，他还喜欢你？怎么可能？就算你真是他在人间养的小娘子，他也绝不可能给你名分，你连一个姬妾都混不上！」
雪芊愣了，戚叶泫最厌恶的是雪国人？
那妖怪又说:「再说魔尊大人都死八百年了，怎会復活出来？我看你是想他想疯了吧？」
「等来日他出来，你们就会后悔今日所说之话的。」雪芊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
另外一只魔说：「女人在魔尊大人的眼里从来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算今日我们把你吃了，来日他出来，也不会生我们的气。」
雪芊:「？？？」
她高声道：「你们要是吃了我，他一定会将你们挫骨扬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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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只妖怪又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又不是那女娲宫的神女，魔尊大人怎么可能为了你将我们挫骨扬灰？」
雪芊口中喃喃:「神女？」
就是三姐姐九歌的前世对吧？
「是啊，那才是咱们魔尊大人喜欢的女子，你……嗯……」他的话没说下去，只是轻轻撇了撇嘴，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别再废话了，我们都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有妖怪不耐烦道。
雪芊心知计谋失败，这些妖魔还是决定吃她，她转身想跑，可是后面的路已经被这些妖魔全堵住了。
「难得在这雪山上见到活人，瞧这细皮嫩肉的，应该很好吃吧。」
雪芊心里慌张极了，她从自己腰间繫着的格桑花干坤袋里，取出一个圆形的铁盘来，原主自幼学习巫术，她的巫术是极好的，其中有一项叫做请神，这圆盘就叫请神盘，漆黑的圆盘一周上刻着神秘的图纹，中央是一朵六角雪花的图案，它可以请出这座雪山地界内的山神。
她左手托盘，右手张开覆在上面，心中念着咒语，开始请山神过来。
「雪国人擅使巫术，这丫头是在请神呢，兄弟们，给我把她手里的东西夺了。」
雪芊一听，双手紧紧护住胸前的请神盘，不停念着咒语，请求山神出现。
一只妖怪朝着她的后背袭来，她被一掌击到了雪地里，手中的圆盘飞了出去，摔进了雪堆中。
雪芊朝着那边爬了去，只差一点点了，她就可以请出山神了。
刚刚受了那一掌，此时头晕目眩，她凭藉着最后一点意志奋力地往前爬，去捡那个请神盘。
忽地，她见到了一双漂亮的长靴，绣着银色的飞花暗纹，那双脚就停在请神盘的后面。
她讶异地抬头，看到漫漫雪花中，少年黑衣飒飒，广袖飘飘，一身束腰交领长衫衬得他风华绝代，清绝无双，黑瀑似的墨发随风招摇，胸前抱着一把银光长剑，剑柄上坠着一条铜钱流苏，殷红中透着冷艷。
她唇角露出笑来，抓着他的黑袍，对他甜甜地喊出「夫君」二字。
「夫君？？？」
她不知道四周那些妖魔们的脸此时有多精彩。
第8章 帮她
雪芊心道他终于来了，再不来他的心可就被这些妖魔们给吃了。
周围的那些妖魔们全都震惊不已，面前这个少年怎么和魔尊大人长得那样像，那双手抱臂的姿势，那傲视一切的眼神，那一身威慑之力，都和昔日魔尊一模一样。
难道那女子说的是真的，她真是魔尊大人养在人间的小娘子？
而魔尊大人也真的从雪山下出来了？
戚叶泫目光冷冷扫视着他们，用眼神道:还不快滚？
所有人都吓呆了，然而最先晕过去的却是雪芊，她抓住他衣角的那一刻，就晕了过去。
「魔尊……」有一只魔试探地叫了一声，却引来了戚叶泫的一声震怒:「滚！」
他手中的剑已出鞘，朝着那些妖魔飞扫了去。
而他自己，则蹲了下去，将地上晕倒的少女轻轻抱了起来。
起身时，四周的那些妖魔们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收了剑，抱着她转身朝着山下飞奔了去。
刚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十分的虚弱，看来至少是在这雪地里待了三个时辰以上，她这副孱弱的身体，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她今日必会死在这里。
他在抱着她的同时，手掌心对着她的背输送源源不断的灵力，刚才妖魔的那一掌至少去了她半条的命，如若不给她灌入灵力，恐怕她今夜都坚持不过去。
雪芊被抱回了皇宫，上次在山神庙前受的伤还没有养好，现在旧伤添新伤，再加上在雪地里冻了那么久，这次她可真是伤严重了。
晕晕沉沉中，她感觉有一股温热的力量涌入她的身体，很舒服，很温暖，后来那股力量消失了，她有些不舍地想要抓住它，勐一下睁开了眼睛来，却听到父王正在责备戚叶泫。
【宿主，请完成保护夫君任务。】
原来她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被系统给拽起来的。
那些责骂的声音是从她寝殿外间响起的，她翻下了床，朝着外间奔了去。
她跑到外面，看到戚叶泫跪在地上，而她父王的胳膊抬起，正欲一掌朝他砸去。
她即刻沖了过去，扑在戚叶泫的身上，大声道:「父王，你不要打夫君。」
赵沭堪堪收住了那只手，才不至于误伤到突然闯来的她。
「雪芊，你醒了？快走开。」
「我不走。」雪芊紧紧抱住戚叶泫，头靠在他脸庞边，将他小心护住。
戚叶泫终于抬起了眸，看到她近在咫尺的侧脸，闻到她身上的一股子中药香，轻轻将她推了推。
他还不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
「夫君又没错，你打他做什么？」雪芊昂首道。
「他没错？他作为你的夫君，就应该时时刻刻守在你的身边，可是他却丢下你一个人待在雪山上，让你落入了这样的危险境地里，我看他就是没把你放在心上！」
「跟他没关系，是我懒得走路了，才让他自己去雪山上的。父王，你要责怪的话就责怪我吧，他只是听了我的话而已，再说要不是夫君救我，我现在早就死在雪山上了。」她将戚叶泫护了又护，「总之，你不可以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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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静静地看着她，此生第一次有一个女孩如此这般护他，竟然为了护他还不惜撒谎，这让他很错愕。
赵沭收了手，大笑了一声，将雪芊扶了起来，「真是女大不中留，现在竟然知道护着夫君了。」他颳了刮她的鼻子，宠溺道:「咱们的小公主真是长大了，以前哪儿见你护过什么人，现在竟然知道护自家夫君了，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小子啊。」
「那是我夫君，我不护他谁护他？」
接着赵述又将戚叶泫扶了起来:「你也起来吧。」
「谢王上。」戚叶泫站了起来。
「芊芊，这次的事，尚泱都跟我说了，是她带你去山上找你夫君的，后来你与他们走散，皆是因为山上那些妖魔所致，以后可千万不要再上雪山去了。」
雪芊一听，定知道他们已经将关系撇得干干净净，还装作一副大善人的模样，自己现在再说什么，不过是没有证据的诬陷而已，对他们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低着头沉默，身体一软，朝着戚叶泫身上倒了去，又再一次地晕了过去。
「芊芊！」
戚叶泫将她抱进了内殿里，放在床榻上，担忧地唤她:「芊芊？」
雪芊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来，沖他道:「夫君，我困了，让我再睡会儿吧。」
先前在雪山上受了凉，刚刚跑下床去跑得急，身上也没有搭外袍，现在一倒进这暖和的被窝里，她的困意就再次来袭了。
「好，睡吧。」他蹲在她床边将被子边角给她掖好，又将一个发着热的汤婆子给她塞入被窝里，「抱着睡。」
雪芊仗着生病，胆子也肥了起来，捉弄他道:「你怎么不抱着我睡？」
他羽睫轻颤了一下，抬起受惊不小的眸子，雪芊心里生了捉弄他的意思，两眼认真地瞅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魔尊大人既然做得出代替人沖喜这样的事情，就应该知道沖喜需要做出什么样的牺牲，可不是拜拜堂走走过场那般简单。
想要取走那颗心，就不该做出点牺牲来吗？
只见他愣了愣，然后站起身，似真的要上床来陪她睡觉。
雪芊抱着汤婆子转过身去，口中说道:「还是汤婆子暖和些，好睏啊，我要睡了，夫君你先出去吧。」
看到他真的打算来拥她入睡时，她才知道原来魔尊大人为了达到目的，真的什么都可以牺牲，包括色相。
戚叶泫站在床边看着她蜷缩在床里的背影，暗忖这个小孩儿可真是难伺候，不抱她，她不高兴，抱她呢，她还是不高兴。
他琢磨不透，也懒得琢磨，他坐到床上去，靠近她的脸，问道:「先别睡，跟夫君说说昨日之事究竟是怎样的？」
雪芊转眸看他，他问这个干嘛？
她如实将昨日的事情说了，眼里饱含着委屈，这样的事情，原主从前不知道经歷过多少呢，可是每一次都是这样忍让过来的。
昨日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她恐怕已经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了。
戚叶泫敛下心神，拍拍她的脑袋：「夫君知道了，快睡吧。」
随后他便转身撩开床帘朝外走去，眸底瞬间化为阴暗的泉。
傍晚时分，二公主尚泱来了五公主府，身后跟了两个婢女，捧着珍贵的灵芝，她表面是来看望雪芊的，可实际却是来看戚叶泫的。
昨日的计谋没有得逞，那雪芊竟然没有死在雪山上，还被这个小子从妖魔手中救回来了，想想都生气，但是因为此，她对他又多了几分兴趣。
转过曲廊，她看见戚叶泫此时正坐在一旁的窗户内低头雕琢着一枚银髮钗，她被吸引住了目光，他低垂着眉眼，雕刻得细緻，手中那枚髮钗好似一只凤凰，无比精细美妙。她心中更是惊喜，早就听闻他是开银饰铺子的，昨日见雪芊胸前的那个长命锁应该就是出自他之手，极为小巧玲珑，没想到他做的髮钗也这样漂亮。
「哇，真好看！」
戚叶泫抬起了头来，看到是她，彬彬有礼地唤了一声:「二公主。」
「戚公子，你这钗子也太漂亮了吧，是给五妹做的吗？」
戚叶泫轻嘆息了一声:「公主见过的珠宝繁不胜数，我这样的东西，恐怕入不了她的眼。」
「怎么会呢？我瞧着挺漂亮的啊。」
戚叶泫垂下漂亮的长睫，黯然神伤地说:「可是公主说我做的这些玩意儿配不上她雪国五公主的身份。」
「五妹她娇纵惯了，她不喜欢我喜欢，你把这钗子送我吧。」她伸手夺走了他手中的凤凰髮钗。
「这……」
尚泱将那髮钗往髮髻里一插，随后就大摇大摆地朝着雪芊的寝宫走了去。
她离去后，戚叶泫的嘴角才逐渐漫上一个阴邪的笑。
此时的雪芊也正好醒了，她坐在床畔，由着一位小婢女给她餵药，看到尚泱走进来时，她的脸霎时就垮了。
「五妹，好些了吗？」尚泱清亮的声音在宫内迴荡。
雪芊喝完了碗里的药汤，往床榻上半躺，如一朵凋零的花，轻轻启唇:「没有呢姐姐，我感觉全身无力，估计要好一阵子不能下床了。」
尚泱摇曳着娉婷的身姿，故意晃动她头上的凤凰银髮钗，说道:「我让人给你带了两盒灵芝过来，用它好好补补身子。」
雪芊不想注意到她头上的银色髮钗都难，眼睑微垂，有气无力地道:「谢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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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泱又在这里说了一会儿虚情假意的话，直到雪芊开口说累了，她才离去。
天色向晚，雪芊喝了药后就又困了，养病的日子就是这样，她早已习惯，小怜帮她擦拭身体，擦着擦着，戚叶泫便走了进来。
「啊！！」雪芊看到他进来，大叫了一声，忙把被子拉到身上盖住，指着他道:「你出去，你先出去！」
戚叶泫只是瞟了她一眼，转身又退了回去。
雪芊看他走后，才从被窝里露出来，小怜在一旁打趣道:「公主还避讳驸马呢，那是你夫君，有什么好避讳的？」
当然要避讳！
可不能给他看了去。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她身子擦完后，戚叶泫也走了回来，他似是也去沐了浴，又换了一件衣裳。
雪芊很自觉地朝里面挪了去，他褪了外袍，一言不发地上了床，然后来到了床里面，一手拉住她的胳膊，一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先前从雪地里抱她出来时有发烧的迹象，现在烧好像退下去了。
雪芊怔怔地仰望他，看着他突然地靠近，有些仓皇，他的髮丝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水珠，浑身清爽，胸前的衣襟微敞，露出一点点白皙的锁骨与胸膛，她的眼睛就像钉在了上面一样，许久都移不开。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襟，可千万不能像他这样，露了春光都不知晓。
她刚擦了身子，换了一身雪白绸缎的寝衣，领口绣着大朵的茉莉花，隐有幽香浮动，那是女子身体的幽香。
戚叶泫闻到了，他感到一阵不适，往外撤了一点:「没发烧了，睡吧。」
雪芊见他在外边躺下，身上搭着鸳鸯被，右手手臂曲折放在后脑勺下，保持着这个姿势入睡。
「尚泱头上的髮钗是你送的？」她诺诺地挑起话题。
他眼都没抬一下地答:「嗯。」
雪芊却陷入了沉默中。
戚叶泫没等到她的后话，睁开了眼皮来，斜看着她，「怎么了？」
她抬眸道:「你知不知道送髮钗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啊？」他目中不解。
雪芊:「……」
戚叶泫又道:「那髮钗只是个残次品，在我眼里，给了她和扔了没什么区别。」
他顿了顿，又道:「你若是喜欢髮钗，我下次给你做，行了吗？」
「谁说我喜欢，我才不喜欢呢。」雪芊朝着床上躺了去，她只是觉得他现在是她名义上的夫君，若是给别人看见他做的髮钗戴在别的女子头上，那这不是给别人看笑话吗？
而戚叶泫此刻内心却在思索，如今她经此一伤，那他想回戚家的打算又得延后了，不知道她这伤得养多少天。
「那你喜欢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
「我是公主，我喜欢的东西，我都能得到。」她的语气哀伤了起来，「可是有一样东西，我很想要，但我无能为力。」
「是什么？」他好奇地偏过头来。
「我想要变得强大，只有变得强大，那些想要欺负我的人才不敢欺负我。」
可是对于一个病秧子来说，活着就已经是很难的事情了，如何能够变强？
戚叶泫看向她的眼神中有恍然，曾经他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时他趴在戚府门口的时候，咬着牙也是这样发誓的。
他抚摸上了她的脸庞，话语里竟带着一丝柔情:「我可以帮你的。」
帮她？
魔尊大人可不会是想诱她入魔吧？她的身体里有他的魔心，入魔可谓是极佳的选择。
她躲开他的手，心尖一颤，道:「不必了……」
「教你练功夫还不要么？」
雪芊想说她才不练魔功呢。
他又说:「赵青骨教你也不要么？」
「赵青骨？」她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戚叶泫捕捉到她眼睛里的光，道：「是啊，你不是想见他吗？」
「你和他关系这么好吗？他会教我功夫？」雪芊凑到了他的身旁去，一副很兴奋的模样。
「这个……你就别担心了。」他转过了身去，面朝床顶。
雪芊一时激动，挤到他面前，摇着他的胳膊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他笑着看她:「这就要看你的身体了。」
「我身体好了。我明天就可以去。天心宗也不远，翻一座山就到了。」
「明天？这么急？你这身体能行吗？」
一听到要见赵青骨就命都不要了？
「能行的。」雪芊道。
「那你起来蹦两下给我看看。」
「蹦多难看啊，我给你跳舞吧。」她说着便跳下了床，地板上铺着厚重的织毯，毛绒绒的，即使踩在上面也不至于凉。
她走下去竟真的跳起了舞来，柔软的月光从小轩窗外流淌进来，披在她一袭白嫩的长裙上，宽大的裙摆如水波纹般蹁跹舞动，雪白的广袖似流烟般浮起，一头秀髮上仅用一条红色绑带绑了一个松松垮垮的蝴蝶结。
雪芊体弱，身段也十分的软，好似水一般，玲珑有致的身形在月下凸显，莹白小巧的两只玉足在空中轻灵跳跃，那不堪一握的腰肢仿若要断了一般。
「别跳了。」戚叶泫极力忍耐地出声。
哪有人大半夜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跳舞的？
第9章 照看
雪芊听见他叫停，忙跑了过来站在他床边，问:「怎么样？我明天可以出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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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她一眼，说：「不可以。你看你脸跳得多红，喘气喘成什么样子了，就这样还想出门？」
雪芊努努嘴，想说自己平常也都这样的，本身体质太差的原因。
「快点上来。」他催促道。
「哎呀，你腿长得太长了，我每次上来都很费劲。」她闷声闷气地吐槽。
戚叶泫本想起来抱她，可是她的腿却已经跨到了他的腰上，他瞬间瞳孔勐缩，看着她从自己身上翻过去。
「以后走脚那边，别走中间过！」他压低声音吼道。
雪芊跳舞跳累了，倒头就滚进了被褥里，随口应了一声:「走哪不都一样嘛？」
走脚那边她还得多走两步路，她刚刚是有点累了，才懒得走的，直接就从他身上翻过来了，她累得趴在床上，闭着眸喘息。
戚叶泫直直地看着她，动了动唇，却没再说话。
【叮，跳舞剧情任务已完成。】
雪芊刚刚那段舞蹈实则是她的剧情任务，目的不过是女配为了引诱他而已，但是书里的她无论怎么引诱他都没用，魔尊大人从不吃这一套。
现在任务完成，她拉着他的手问：「夫君，明天能带我去见赵青骨了吗？」
这次，他终于点头答应了。
雪芊一听就喜了，立刻闭眼睡觉，口中嘀咕：「明天我该穿哪件衣裳好呢？」
戚叶泫皱起眉头：「？？？」
***
翌日清晨，皇宫内都在议论一件怪事，雪芊虽在屋子里养病，也听到了那些来自外面的消息。
据说，那二公主昨夜梦游，竟然梦游到了雪山上去，虔诚地在雪山上跪了整整一夜，今日梦醒，那双腿啊，都冻得起不来了，整个人都快成了雪山上的雕像，最后还是她的灵兽将她从雪山驮回来的。
雪芊听到这里，心里纳闷，暗瞅了一眼屋内正在低头雕刻桃符的戚叶泫，见他毫无惊讶之情，就好像这事早在他预料中一样，难不成这事是他做的？
他在给她报仇？
昨日那支银钗，莫不是里面藏了什么制幻的药物，才使得尚泱梦游去了雪山上？
而且她还在那里跪了整整一夜，这怎么看都像是戚叶泫的手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内心不知道是什么感受，有人给她报仇，她觉得暖暖的。
这样一想，好像觉得他给了尚泱一支钗子也不是那么大不了的事情。
今日，他们约定好了去天心宗。
雪芊早早地就收拾妥当，站在寝殿门口，手中捧着一本皇历册子，大声朗诵:「腊月廿五，宜搬新房，纳财，动土，祈福，开光，求子……」
念到求子二字的时候，她的目光瞟向了戚叶泫，见他站起了身，手中拿着两枚新刻好的桃符，朝着门口走了来。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每到岁末时，都会在门上挂上新的桃符，这桃符是保护符，乃仙木，上面刻着神荼、郁垒两位门神的名字，可以令百鬼畏之。
他走了过来，将这两枚黄木桃符挂在她寝宫的门板上，雪芊心中暗暗道：她这屋子里有魔尊大人，那些鬼又怎敢再来？
戚叶泫在挂桃符的时候，侧目扫过她，见她淡妆浓抹，朱唇点脂，将原本那苍白的脸色遮掩了个七八，他随口道:「你还打扮了？」
去见赵青骨就这么上心？
她今日穿了一件白色水仙花上裳，红枣色的云罗长裙，外罩一件大红色撒花袄子，腰间绑着一个格桑花干坤布袋，坠着细细的珠串流苏。
脸上更是画了一个不浓不淡的妆容，脂粉扑得恰到好处，一张瓜子脸丽□□人，粉面带霞，长发梳了一个小髮髻上去，别着两朵鲜红色珠花，下坠两条细细银丝，叮叮噹噹。
后面的长髮披散在身后，自耳后编了两条细毛辫用红色细带绑扎垂到胸前，整个人容光焕发，俏皮秀致。
雪芊笑着说：「对啊，去见你朋友，当然要打扮一番。」
戚叶泫心道:怕不是因为要见我朋友，而是因为要见美男吧。
她这公主府有一侧门，从那里出去后不远就会来到一个朱红漆宫门，那里靠近苍雅山，从那处出去，翻过苍雅前山就可以到达天心宗所在的天清山。途径山林间的那座山神庙时，雪芊顿住了脚步，对戚叶泫道:「我想拜拜山神，你先去前面等我。」
雪芊将他往前面推：「我与山神大人有悄悄话要说，你去前面好吗？」
戚叶泫只好独自一人去了前面的一个小山坡后。
雪芊走回下面的花丛中，踩着星星点点的碎阳光，沿着绿草如茵的小路，来到那座并不高大的山神庙前。
浅灰色的砖墙上画着彩色的神秘图案，庙子中的神龛里供奉着一尊山神像，庙前的石台上摆放着一个小香坛，和几盘水果花生。
看起来是个十分简陋的神庙，其实父王有打算给山神重新修建一座高大气势的庙宇的，但是动土之时，遭到了山神的强烈反对，于是只好作罢。
她跪在庙前的草地上，双手合十，道:「小女雪芊特来拜谢山神大人。感谢山神大人那晚出手相救。」
几日前，她与苑殇在此处游玩时，遇见了妖怪，那时候妖怪袭向她，是山神大人出手相救，才救了她一命，但是她也因此而昏迷不醒，所以才有了戚叶泫为自己沖喜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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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她感谢的山神，就是戚叶泫本尊。
那夜，是他救了她，但是也是因为这场相救，他才发现了自己的那颗心脏在她身体里。他被压在雪山下数百年，一直躲藏于这山间韬光养晦，雪国人敬仰的山神并非真正的神，而是这山林里的灵物，自他甦醒后，这山林里的妖灵都奉他为尊，自然而然他就成了这山里的山神。
直到那天，他发现了她身体里的魔心，他动了逃出去的念头。
他要取回魔心。
她在谢他，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谢的是一个恶魔。
雪芊从地上站起来，朝着山坡上跑了过去，拍了发愣的戚叶泫一下，「走吧。」
戚叶泫表情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却是半句话没说。
苍雅山连绵起伏，绿树成荫，等翻过这个山头，会经过一片视野开阔的草地，越过草地，便是那壁立千仞的天清山。
雪芊边蹦边跳地往前奔，手中拿着一根小树枝，像只山林里乱窜的小兔子。
一想到等下要见到赵青骨，她就心情甚悦，不自觉地就哼起了歌儿来: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响水滩。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可是苍天对你在唿唤？」
戚叶泫跟在身后，眉宇皱了又皱，见赵青骨真的有这么开心？
过了会儿，他才开口:「等到了天心宗，不能跟外人说起我们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雪芊扭头问他。
「不为什么。你不听夫君我的话吗？」
「听，当然听。」
「那就不要说。」
「好嘛。」雪芊嘟着嘴答应，原书中就是这样，他一直都对赵青骨隐瞒了他们成亲的事情。
「不能在外人面前叫我夫君。」
「哦……」她偏头问：「那叫什么？」
他似想了一会儿，才道：「叫哥哥。」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一座青山脚下。这山与苍雅山一样高耸入云，但形态却更加险峻，像是由无数座尖细的山峰拼凑而成，山间绿叶葱茏，山峰云烟环绕，最上面恍如进入了仙境。
「天清山分为了四座主峰，赵青骨就在偏西北的青莲峰。你过来，我背你上去。」
「？？？」雪芊直愣愣地望着他。
「峰太陡了，等你爬上去天都黑了。」他毫无怜悯心地打击着她。
「……」
她磨磨蹭蹭地爬上了他的背，异样的感觉在心里滋生，他的背很瘦，她可以感受到他的两根肋骨，她轻轻地将手环住他的脖子，胸前的长命锁在他背上碰得叮噹响，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裳，淡淡的梅花香自他颈间传来，被她吸入鼻尖，她的脑袋靠在他肩头，安静地享受他的半分好。
山里清幽寒冷，她贴在他身上也不至于那么冷，山中有青石台阶往山顶延伸，不知道总共有多少级，若是让她自己来走，说不定还真的天黑都爬不上去呢。
他背着她走得如履平地，且速度极快，好似用了轻功一般。
不消片刻，他们便到了山顶，不过戚叶泫却并没有放下她，而是闪身一转，朝着西北面的一座山峰飞了去，最后落在了一空旷的平地上。
「到了。」
这里云烟裊裊，山风浅浅，前面有一汪碧绿水池，池中养着一朵漂亮的青莲，不过却是还未盛开的状态，池子中除了那朵莲花苞，还有些许红色的小鲤鱼正在欢快摇尾。
雪芊扑了过去，趴在池子前，欣赏那朵精緻稀奇的青色莲花。
「头一次见到青色的莲花诶。」她见过白莲、粉莲、红莲，却独独未见过青莲。
这时，安静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男性的声音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在闯青莲峰啊。」
雪芊循声望去，从里面的竹屋里踏出一人，身段颀长，一袭青衫，迎风招展，一根青玉簪束起三千烦恼丝，举手投足间仿若清风拂柳，自在人间。
这人就是赵青骨吗？
戚叶泫走上前去迎上他，朗声道:「是我，你不是说你在这青莲峰吗？我就来看看。」
「你来的方式果真特别。」赵青骨笑出了声，对于他的擅自闯入，也没有多加怪责。
「你也知道，像我这样的闲散人，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宗门里的八千教条，我若是走正大门的话，估计到天黑都见不着你的人影。」
赵青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佩剑上，笑道：「你这剑穗倒是挺别致啊。」
戚叶泫看向自己剑柄上的铜钱挂饰，脸色僵了僵，想藏却不知该往哪儿藏，干笑了两声，「许是我口味独特吧。」
一边的雪芊费力憋笑，想来魔尊大人应该也不喜欢自己送的这个礼物吧，但是又碍于情面，不得不佩戴。
这时，赵青骨终于把目光转向了池子边的她，迟疑地问:「这位是……」
戚叶泫拱手应答:「此乃故人之女，名为雪芊。」
他的头转向雪芊，「雪芊，快叫人。」
这是第一次，他完整地叫她的名字。
雪芊愣了一瞬，急忙学他的模样朝着赵青骨拱手，期期艾艾道:「雪芊见过……见过……」
该叫他什么呢？
赵公子？
人仙风道骨，叫公子好像不太搭？
赵道长？
会不会把人喊老了啊？
赵青骨轻笑道:「不必拘礼，你叫戚兄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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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雪芊心说自己要是说出夫君二字还不得吓死他？
「叫戚哥哥。」她答。
「那你也这样叫我吧。」
「赵哥哥？」好像太亲密了。
赵青骨生得俊挺，白瓷肌骨，剑眉凤目，笑起来时如沐春风，看向戚叶泫，问:「你带她来我这儿是……？」
戚叶泫开口道:「想请你帮我照看她一二，顺便……教她一点功夫。」
「啊？」赵青骨显然很诧异。
「她是雪国人，天生冰灵根，我记得你也有修行冰系术法的，可否教她一点简单的防身术？」
「教她功夫不是难事……」
「既如此，那我就先谢过了。」戚叶泫打断他的话，拱手道谢，「在下还有事，等晚些时候再来接她，劳烦赵兄了。」
说罢，他就转身朝着峰下跃去了。
雪芊:「戚……」
赵青骨:「？？？」
雪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楞了许久，他竟然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走了？
赵青骨也同样惊诧，转头看向雪芊，干笑两声:「戚兄总是这么的出人意料啊。」
第10章 师兄
「呵呵呵。」雪芊也跟着一起干笑，她尴尬地挠了挠头，心里把戚叶泫骂了十几遍，她还以为他会在这里陪着她的，结果就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陌生的地方。
赵青骨见她有些侷促，便请她到院子里坐下，为她倒了一杯清茗，道:「既然他请我照顾你，那你便把这里当成你自己家，别太拘谨。」
「是。」雪芊捧着茶轻啜了一小口，暖茶入肚，消散了些许紧张，她开始打量起了这山峰上的环境。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么？」这座山峰不大，除了一座别致的木屋小院，几处山石，几棵梨树和一个鱼池，没有别的弟子。
「对，这里只有我一人，其他弟子们都在下面的天都峰。不过他们偶尔也会上来。」
「这几日山上应该没什么人吧？」她记得九歌最近都没回天清山。
「是，年末将至，好些弟子都回家去了。」
「那你不回家么？」雪芊侧过头去问他。
「我？」他垂下一双黯淡的凤眸，轻摇了摇头，「不回。」
雪芊记得他的母亲是天下第一修仙世家戚家的四小姐吧，那他也算是戚家人，为何过年不回家呢？
赵青骨有丝好奇地问:「你呢？怎么大过年的不在家里待着？」
「我家离这儿很近的。」
「那你和戚兄？」他抬起眸，话未说完，但简而明了。
雪芊急忙摆手摇头：「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的。」
他站起身，身上的青袍笔直地垂落下去，如一幅韵雅的丹青画，「走吧，要练功的话，随我去里面。」
雪芊站了起来跟上，疑惑地问:「我要拜师吗？」
「你是戚兄的朋友，拜师就不必了，会乱了辈分的，而且我也没有要收徒的打算。」
雪芊忽然想到什么，道:「我听说其他弟子都叫你青骨师兄，要不我也这样叫吧。」
九歌就是这样唤他的。
赵青骨略一沉吟，道：「若你不想叫哥哥的话，这样喊也行。」
雪芊讪讪地挠挠头，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尊师重道而已。」
他将她带去了木屋里面，进去后才知道原来这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许多，在屋舍后面，还有一个练剑的小院子，院内外边沿种着一圈开得耀眼的君子兰。
「真是个修身养性的住所。」
赵青骨无声地微笑，带着她去到一间宽广的房屋内，屋子里十分空旷，唯有中央有一矮几与一蒲团，想必是他平日里打坐之处。
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兰花图，侧面的墙上挂着一把青玉剑，另一侧的柚木书架上摆放着一些古老捲轴，屋中香炉轻烟缭绕，淡香暖屋，无不透着古朴与高雅。
「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他道。
雪芊惆怅地嘆了一声:「我从小身体就不好，所以才想来学一点点防身的本领，免得被别人欺负。」
他让她在蒲团上坐下：「我替你把把脉。」
雪芊依言盘膝坐好，将右手抬起，嫩白的长袖往手肘滑下，平直地放于桌上。
赵青骨在她身侧坐下，一只细长素手搭了上来，静静地把脉，如玉的面容逐渐复杂起来，眉头深锁，「确实不太好。」
雪芊乐观地微笑:「只要好好养着就没事的。」
但其实，原本的她是活不过明年冬天的。
只有攻略魔头成功，她才可以復活。
***
戚叶泫下了山后，并未回王宫，而是朝着山下集市中行了去。
他手中攥着一张细长纸条，那上面是赵青骨的生辰八字，是他命方檐奚去打探到的，他将那张纸攥成了一个团，几乎要揉碎。
「纯阳之体，八字相合，可谓是良配！」他嘴上勾着冷笑，手中的纸条最终化为了齑粉。
当初赵沭在雪国内寻找沖喜之人，并未寻过天心宗的人，所以才漏掉了赵青骨这样一个极佳姻缘。
如果说雪芊能够与赵青骨成亲，那才是真正的天赐良缘，纯阳之体与纯阴之体结合，才会对她的身体有益处。
他独自一人在街市上穿行，心中已有了计较，等他把那颗心挖出来之后，就还她一份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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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骨这样谪仙般的人物，想来她应该很喜欢。
不知不觉间，他竟来到了潼叶渡的入口。
此处荒无人烟，魔气浓重，硕大的芭蕉叶比人还高，一簇又一簇，将潼叶渡掩盖得如同废墟迷宫。他没有停留，径直穿入了芭蕉林中，朝着迷雾森森中走去。
这里魔气深重，普通人不敢前往，一度被雪国人称作为阴界的入口。
但戚叶泫知道，这里并非什么阴界的入口，而是魔界的其中一个入口。
魔界位于潼叶渡之中，向外散发出了无数条小河流，而这里，就是其中一条河流散出的终点。
只要顺着这条暗黑的河流往前走，就会到达魔宫。
不过他却没有再往前去，而是在这片芭蕉林里绕了起来。
他拨开一片垂倒下来的深绿芭蕉叶，往着芭蕉林腹地深入，最后停在了一处芭蕉环绕成圈的地方。
他手指对着那处一点，将环绕于四周的一个结界打开，然后朝里走了去。
那里有一座孤坟，坟上长满了杂草，他在坟前跪下，将腰上的一壶酒取下来，拨开塞子，往坟前的无字碑上撒了去。
「师父，徒儿来看你了。八百年了，你可安好？」
这座坟，是他八百年前为他而立，因为设置了结界，才不至于被外人所打扰。
阴风幽幽吹扬，旁边的芭蕉叶被吹得沙沙叫响，可是却无人回答他。
他沉浸于悲恸之中，回忆起很多年前的往事，师父是这个世界上对他唯一的救赎，可惜，他死了，他被那□□人害死了。
他一想到这里，就眼底发寒，双拳狠狠握紧，牙齿磨得隐隐响。
「师父，我以为我下来陪你了，可是，我又活过来了……」
「天不亡我，就是让我回来报仇的。」
他捏紧了手中的酒壶，垂着脑袋，青丝遮住他半张脸，只露出惨白的鼻樑来，「我刚去看了赵青骨，他……过得很好。」
他修长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低哑道：「师父，如果你能回来，就好了……」
他的头靠在那块墓碑上，眼底满是阴郁的水，师父没了，他的世界也早就没了光。
「等我拿回魔心，我定会去报当年剜心之仇！」
这时，芭蕉叶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登时一警觉，手摸上腰间的冷剑，静静地听外面的声音。
「也不知这魔使大人最近是怎么了？咋变口味了呢？怎么突然迷上雪国的姑娘了？」
戚叶泫眸眼半眯，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听闻那雪国的姑娘个个冰肌玉骨，魔使大人喜欢也实属正常。」
「不过，他让我们帮她找的这个，怎么还是青楼里的呢？」
「青楼怎么了？魔使大人还不能换换口味？平日里魔界的那些魔女们，魔使大人早就看腻了。」
「说的也是。不过魔使大人特地强调了那位雪国姑娘眉心有一朵五色花胎记，据说可美了。」
戚叶泫的眸光一划，立即站了起来，朝着那两个人追了去。
五色花胎记？
真是胎记，还是别的什么印记？
戾修既然派人去寻那女子，说明那绝不会只是简单的胎记。传闻中触摸过女娲石之后，身上就会短暂地长出五色花印记，难不成那个女子接触过女娲石？
八百年前，他为了这颗石头，上天入地，最终也被它害得失去魔心，死于天神手中。
现如今它就在身边，他又怎么会放过夺取它的机会呢？
不过，奇怪的是，它怎么会在人间呢？
它不是应该在天上吗？
最奇怪的是，守护女娲石的神女九歌，为何也会在人间呢？还变成了一个普通凡人？
当他从芭蕉叶林转出去后，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大步冲出去，追去了官道上，随后又入了集市中，人烟越来越多，天色也越来越暗，可他却寻不到他们的影子。
他抬头凝望这天幕，时间不早了，他该去接雪芊了。
他愤怒地骂了一声，随后朝着天清山的方向跑去。
雪芊彼时正在青莲峰上屏息打坐，时不时就睁开眼瞅一眼外面的天色，夕阳西沉，夜幕拉上，可是还不见戚叶泫来接她。
难不成她还要在这里用过晚饭后他才来？
山上吃得清淡，中午时她就没吃饱，她可不想晚上还留在这里吃饭。
她望着窗外的云烟峰峦，几乎要望眼欲穿，一旁陪她打坐的赵青骨提醒道:「打坐要静心。」
「是。青骨师兄。」
她立即闭上眼睛。
这时，外面的梨树上落下一个轻灵的黑影，惹得枝头轻颤，虽然很轻，但是雪芊还是听到了，她立刻拨开眼皮，喊道:「戚叶泫！」
戚叶泫本想待在树上看会儿他们是怎么练功的，结果却被她给发现了，他回了一声:「走了。」
雪芊转身朝着赵青骨一拜:「青骨师兄，那我先回去了，明日见。」
赵青骨温柔浅笑:「去吧，明日见。」
树上的戚叶泫朝着屋里一扬手，一壶酒便飞进了窗户中：「今日晚了，改天再一起喝酒。」
赵青骨从空中接过那壶酒，青色的道袍缓缓坠下，朝戚叶泫回之一笑:「等你。」
说话间，雪芊已经跑了出去，跑到了那棵梨花树下，戚叶泫从树上跳下，抖落了几片新叶，其中一片就刚好落在她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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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臂为她拂去，简单的动作却做得那么自然，就好像那是他应该做的一样。
「走吧。」
雪芊跟着他下了青莲峰，他像早晨一样背着她下山，他背着走得快，雪芊也就任由他了。
这种感觉就好似曾经上学读书时，晚上下晚自习后，和同学约着一起回家，一起走在晕黄的月光下，一起享受恬淡的夜风。
「今日学了什么？」他问。
雪芊认真回道：「运气，打坐。青骨师兄真的好认真地在教我，能跟着他一起练功真是三生有幸。」
「青骨师兄？」这称唿还挺亲密。
「是啊，本来该叫师父的，但他不想乱了辈分。」
「确实不能够叫师父……」戚叶泫喃喃自语，若是叫师父，以后成亲恐怕会落人口实。
「你觉得他……如何？」他试探地问。
雪芊回想起赵青骨那副容颜与仪态来，笑着道：「我发现他身上真的有仙气儿，一动一静间，皆为谪仙。」
戚叶泫忽然也生了攀比的心理，问道：「那你说说，我与他，孰更美？」
第11章 卖掉
「这……」雪芊摸着下巴思索，一个仙风道骨，一个邪魅俊逸，如何比？
她最后道:「各有千秋，难分高下。」
「哈……」他轻笑了起来，「那你更喜欢哪种长相？」
雪芊扭头偏不回答，她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喜欢他要更多一些呢。
「你呢？你今天去做了什么？」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香，他既去买了酒，那必定是入集市了吧。
「我？」
他陷入了沉默中，林中候鸟归巢，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他的步态有些沉重，踩在铺着轻薄月纱的青石台阶上。
雪芊本以为他不会再说了，却听见他幽幽开了口:「去看了我师父。」
「你师父？」魔尊大人也有师父吗？那岂不是魔头中的魔头？
「他死了……很久了。」他缓缓道。
雪芊愕然，原本欢快的情绪变得低落下来，难怪他去买了酒，是去祭奠他的师父了啊。
察觉到他的悲伤情绪，她垂落在他脖子下的手，轻轻地去揉他那空了的左心房。
「做什么？」他问。
「给夫君揉揉，揉揉就暖了。」
揉一揉，心就会变暖吗？
可是他没有心诶。
虽然这具身体里有心，可是他的灵魂却感受不到它的存在，许是心脏被挖了太久，即使住在有心脏的躯壳里，也依旧感受不到心跳。
那不是属于他的心。
他无声地嘆笑：「别揉了，很奇怪。」
「哪里怪了？」她不明白。
「你自己揉揉就知道了。」
雪芊真的照做了一下，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像刚才那样揉了揉，顿时霞飞满面，手也就那样顿在了左胸前。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异样的感觉产生？
背着她的人轻笑一声，那笑声听在雪芊耳里，总觉得怪怪的。
一时间羞赧不已，她咬着粉唇不说话，突然感觉趴在他背上浑身不自在，幸在这时，她的肚子发出了一声格外亮堂的「咕哝」声，将难堪的她解救了出来。
「饿了？天清山那吃得清汤寡水的地方，吃不惯也是正常的。」他转言又道，「我带你去街市上吧？」
那两只魔肯定还在城中，他还没有放弃寻找他们的念头。
「好啊！」雪芊鼓掌叫好，她穿来这里后，还没有机会去皇宫外面的街市上逛逛呢。
从天清山下去后，走个一里路，便会看见一条热闹非凡的夜市，那是雪国内皇城的街道，戚叶泫脚程快，他们到达街市上拢共也没用一炷香时间。
「冷不冷？今天出来也没有带披风。」他在长街中搜寻那两只魔的同时问道。
街上商铺林立，人声鼎沸，雪芊被沿街的百戏杂耍吸引去了目光，她取出腰间的一绯色小荷包，上面绣着一只叼着绿草的小兔子，她从中取出一锭银宝，朝着那杂耍团的托盘里扔了去。
那放置于地上的圆托盘里全是些铜板与碎银子，难得见出手这么大方的，收钱的是个小男孩，忙高声道谢:「谢谢姑娘！姑娘真是人美心善！祝姑娘与郎君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戚叶泫回过头来，红绿交叠的灯火映在他侧脸上，映出了几丝迷离，他浅色的嘴唇轻抿，道:「看来你不冷。」
他说话间，空中也喷出一圈白气，转瞬间就化为了冰霜，而他就像从梦幻中走来的一样，那么的不真实。
「嘻嘻，我裙子里穿了棉裤。」她问道:「夫君你穿了吗？」
「我才不穿那玩意儿。」他嗤之以鼻。
「啊！夫君，我们去吃那个！」她兴奋地指着前面一个铺子，那里热气腾腾，香味向四处蔓延，惹得过路的人直流口水。
没想到在这雪国也有火锅店，虽然和她生活的那个世界不完全一样，但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冬天吃这个最是暖身了。
「……你能行吗？」戚叶泫面露怀疑，总觉得她这样柔弱不堪的人吃什么东西都该忌口。
「可以的。快点过去嘛！」雪芊扭动着身子撒娇。
戚叶泫终是提步迈了过去，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下，雪芊对着菜单一顿勐点，她以前可喜欢吃火锅了，「老闆！要特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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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出声打断:「别听她的，不要辣椒。」
「这……」店家看看左边的她，又看看右边的他，一时不知该听谁的。
雪芊贴在桌子边，像只猫咪一样向他摇尾乞怜:「夫君，你就满足一个病秧子卑微的乞求嘛。」
她的一双剪水瞳里泛着可怜巴巴的光，让人怎么忍心拒绝她？
戚叶泫唇线一抿：「听她的。」
「好勒！两位客官请稍等，菜马上就上。」店家笑脸洋洋地转身小跑出去了。
雪芊嘴角上扬，一个人乐呵了起来。
未几，一锅热腾腾的汤就端了上来，香气往外四溢，汤汁爽辣诱人，看得雪芊口馋得紧。
戚叶泫吃饭从来都吃得很少，草草几筷子后，就坐在座位上等她，在宫里如此，在宫外亦是如此。
就连修仙的赵青骨都比他吃得多。
雪芊见他双手交迭抱臂靠坐于对面，安静得像一座石像，她怕他等久了不高兴，便大口夹着菜往嘴里送。
「吃慢点。少于一炷香吃完，今日就不带你回家。」他冷冷发声。
这么辣的菜，待会儿可别呛死了。
雪芊嘴里包着一大口菜，含煳不清地问:「不回家去哪儿啊？」
他狭长的眸子一扬，嘴角邪笑道:「把你给卖了。」
卖……？
敢情魔尊大人还是个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啊。
恰逢此时，隔壁一桌吃客的议论声传了过来，「听说那花柳街最近又到了一批新鲜货，都是些漂亮的雏儿，有好些还是从凤都买来的，待会儿要不要去瞧瞧？」
雪芊的眼珠子瞪大，饶是她没入过江湖也听懂了那人话中的意思，再加上刚刚戚叶泫说要把她卖了，她止不住打了个抖。
对面的戚叶泫右手指尖在左臂上缓缓轻敲，「花柳街」三个字牢牢映入脑海，他见对面的雪芊一副吓傻了的模样，对她露出一个坏笑：「怕了？」
雪芊的头点得如捣蒜。
「怕什么？」他饶有兴趣地问。
雪芊微愣，她回答不上来，但是就是莫名觉得怕。
魔尊大人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他眼里幽深，道:「你知不知道被卖去那里后，他们会怎样对你？他们会扒了你的皮，吸食你的血，啃咬你的肉，遇到些奇怪的，他们还会逼你哭。」
「啊？？」
雪芊愣了。
「尤其像你这样的，弱柳扶风，梨花带雨，估计没两天就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戚叶泫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划开天青色杯盖，轻呷了一口，长睫微抬，见她吓得不轻，说：「你若是不乖的话，我就把你卖到那里去。」
雪芊低下头，忽然觉得口中的肉不香了，她暗暗在心中记下一笔，魔尊大人的怪癖又多了一项，那就是拐卖儿童。
他不仅恋足，还拐卖儿童，太恐怖了！
「夫君，我很听话的，真的。」她跟他保证道。
隔壁那桌的人继续肆无忌惮地畅聊着，雪芊在吃菜的同时，悄悄地抬头瞟戚叶泫，见他垂着眸，似是听得认真，她好奇地问了一嘴:「难不成……夫君也想去逛花街么？」
戚叶泫抬起视线，看向她，隐有愠怒，低斥道:「胡扯！」
那为啥听得那样认真？
隔壁桌那两人吃完后就走了，走的时候还在说待会儿要去哪家青楼逛。
「吃好了吗？吃好了就回。」戚叶泫站了起来，不悦之色显而易见。
雪芊鼓起了脸，不就是说了他一句嘛，还不高兴了？
看来是真的被她戳中心事了。
她还当魔尊大人是个没有欲望的木头人呢，结果还不是一个普通寻常人。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一张脸被辣得通红，尤其是那张小嘴儿，红得就像抹了很艷的口脂一样，她抿了抿，站起身来，「走吧。」
戚叶泫到她身边来，想继续背她，却被她拒绝了，「我想自己走。」
十分淡的语气。
戚叶泫此时心里想的是，快点将她送回去，他好出来探探那条花柳街。
可她非要自己走，她走得实在是太慢了，三步一停留，时不时就被一个小摊子挽留住了脚步。
「快点儿，再不回去明天甭想再出来。」他不耐地催促她。
雪芊看着他一张臭脸，瓮声瓮气地骂了两句，「哼，被我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吧！」
随后，她就跟着他往皇宫的方向步了去。
第12章 毒誓
今夜是不同寝的日子，一回去后他就回了自己的宫殿，雪芊见他那副急切地想甩开她的模样，很是郁闷。
她回去先是沐浴洗漱了一番，随后就一个人倒在大床上睡了起来，可刚没睡一会儿，窗户边就响起了一声空灵的鸟叫。
那声音她记忆深刻，大婚那晚出现的就是这个声音。
她惊诧地爬下床，来到窗户旁推开了窗扇，果真见到了多日不见的苑觞。
「你怎么又来了？」
苑觞往里头探了一眼，随后撑着窗框翻了进来，雪芊大惊失色，「你快出去！」
这要是被人知道了，那可真就坐实爬墙的罪名了。
「芊芊，我知道你们今夜分房睡，别担心，我察看过了，四周没有人。」
雪芊推不动他，急得满脸焦色，「你来这儿干嘛呀？我不是说了，别再来找我了吗？我已经成亲了，我们是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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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那又如何，我说了我不会放弃你的。」
说着，他便将她往床榻上推倒，俯身压了下来，「芊芊，你和他已经在一起了对不对？你我相识那么久，我都还没有得到你，他凭什么，就凭一个与你相配的八字？」
雪芊吓得面如菜色，大叫道：「啊！不要，苑觞，算我对不起你，我已经成亲了，你就把我忘了吧。」
「没关系的芊芊，成亲了又如何？我们照样也可以在一起的，不会有人发现的。」
雪芊被他的想法震惊到，他这是要让她红杏出墙？
「不行的。不可以。不能这样的。」雪芊就算知道自己与戚叶泫做不了真夫妻，可是也不能够这样的。
苑殇捧着她的肩膀，循循善诱道：「芊芊可以的，四周都没有人，不会有人发现的。再说你喜欢的人是我，又不是那沖喜的小子，他现在不住在这里，天时地利人和，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雪芊挣扎起来：「不要，这样是不对的，是会被唾弃的。」
「你是公主，谁敢唾弃你？」苑殇心里有很多不甘，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都被那个沖喜的小子全夺走了，他的大手抚摸上她秀美的玉颈，发誓今夜一定要得到她。
男子的阳刚之气向雪芊扑面而来，她身体一僵，就在此时，戚叶泫的声音从殿外蓦然响起。
「芊芊。」
两人闻言，俱是一震。
戚叶泫他怎么会来？
今夜他不该过来的啊。
苑觞立即从床上惊坐而起，这时若是从窗户跳出去，恐怕会被抓个现形。
他反应极快地下了床，躲进了旁边的一架双开花梨木衣柜里，雪芊坐在床上发懵，在戚叶泫推门进来的那一刻，转身朝床上躺了去。
屋里未燃蜡烛，地板上洒下几片月光，风儿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扫得床上的红罗帐悠悠荡荡，戚叶泫步履稳健，走至窗户边停下脚步，将大开的雕花窗扇关上，自言自语:「怎么不关窗呢？」
窗户一合，将看热闹的冷风锁在外面，他朝着坠着红绫罗的大床走去，冷白的长指挑起罗纱，在挑开的那一刻，他的手顿在了空中，长睫一沉，鼻尖嗅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她把那人还带床上来了？
他刚刚正要出门，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鸟鸣，那是那个小侍卫与她的暗号，他只听了一声就听出来了。
他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趁着与自己分房睡的时间里，竟敢幽会别的男人。
不仅幽会，还敢带到床上来！
他的目光瞥向屋子里唯一的一间衣柜，那傢伙现在就藏在里面吧。
呵……
他的嘴角缓缓向上捲起一个弧度，眼底藏着阴暗的光，拉开红绫被，挤入了她的被窝，将她拥入怀里，轻柔地呢喃:「芊芊。」
雪芊浑身僵住，陌生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起，他睡觉从来不会抱她的，亦不会这样亲昵地叫她「芊芊」，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假装被他扰醒，扭动了一下身子，半睁开眼睛问:「夫君？你怎么来了？」
先前不是还给她甩臭脸吗？怎么突然又跑过来了？
他的头埋在她的颈间，丝丝缕缕的吐息喷在她赛雪的肌肤上，一只手半捧着她的脸颊，带着缱卷柔情地细语:「无事，就是……想你了。」
「？？？」
雪芊瞪着受惊不小的眼珠，望着头顶的八宝金顶，一颗心七上八下，心想他这是在发什么神经？
难道是喝醉了？
刚才吃饭时他喝了两盅酒，这会儿酒劲儿上头了？
之前听了花柳街那个地方，莫不成他现在这是在发情？
他温热的唿吸就在她的颈间起伏，弄得她心里痒痒的，她往后缩了缩，可是他立即就挨了上来，紧紧地贴着她。
他的手顺着她的肩头往下游走，检查她身上的衣衫，摸到她身上只穿着一件顺滑的丝缎寝衣，心中蕴火:就穿这么点儿见外男？
雪芊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只当是他喝醉了，正在对自己发情，她被他这样的抚摸弄得全身战慄，连连求饶:「夫君，不要……」再摸了。
他的手停在她的腰际，轻轻掐了一爪，带着惩罚地口吻问:「不要什么？」
雪芊痛得惨叫了一声，听起来惨兮兮，却又很妩媚动人，像猫儿的浅吟，听得戚叶泫浑身一热。
「不要再摸了。」她喘息困难地求饶，一张脸被胀得通红。
戚叶泫眼里的怒火併未散去，冷冰冰地道：「今天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忘了吗？嗯？不听话我会怎么处置你？」
「记得，没忘。不听话会被卖掉。」
她明明很听话，是他大晚上跑过来发情！
他平时哪里会这样，一不小心挨到他一下都要生气的，今晚这是醉煳涂了吧。
他松开了手，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小孩儿就该有小孩儿的样子，学什么不好，学别人爬墙。
雪芊见他松开自己，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里祈祷着魔尊大人您快走吧。
结果下一刻就听见他道:「芊芊，你知不知道你全身上下由里到外，都只属于夫君一个人？」
雪芊一惊，他这是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喝醉酒的人都这么奇怪么？
她点点头：「我知道。」
「真的知道吗？起个誓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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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举起右手来，食指与中指併拢伸直，呈起誓状，道:「我雪芊在此对着雪山发誓，我的全身上下由里到外都只属于夫君一人，若有违背，就让我……就让我……」
她想了半天，最终随便说了一句：「就让我七窍流血而死。」
戚叶泫眼睛里终于晕开了笑，双手捧着她的肩膀，道:「芊芊，你可是巫师哦，巫师起的誓，那都是神誓，与神画过押的，你若是违背，是逃不过天谴的。」
巫师与常人不同，常人起誓可以逃过天谴，可是巫师却不能，这比白纸黑字还具有效力，没有人可以逃过神的处罚。
他细揉她的髮丝，含笑道:「芊芊真乖。」
是了，巫师发的誓是不能够违背的，雪芊经他一提醒，才想起来这回事。
所以自己莫名其妙就起了一个毒誓吗？
她有丝不高兴，凭什么她要起誓，那他呢？他若是与别人乱来呢？
「那夫君也只属于我吗？」她问。
戚叶泫幽幽地看着她，少顷才笑着回答:「当然。」
他的眼睛如黑曜石一般闪耀，不掺半分虚假。
随后，他就从床上起身，拂开床帘往外走了，徒留一股米酒淡香，嘴角扬起一个雪芊看不到的邪笑。
雪芊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见他步态不稳，左偏右歪，心道今晚他真是醉煳涂了。
不过，幸好走了。
她长吁了一口气，原来他喝醉后竟是这样的。
待他走后，苑觞从衣柜里走了出来，一张脸阴气沉沉，嘴角压不住讽刺：「真没想到啊，你这夫君还是个狠角色，三言两语就诱骗你发了这样的毒誓。」
他这夫君是个狠角色雪芊知道，但是什么叫诱骗？
「他只是喝醉了而已。」
「喝醉？呵呵！」苑觞才不信他每次都那么凑巧地出现，更不信他刚才那番话是醉酒话，雪芊天性单纯，看不出来那小子的阴险嘴脸，可是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苑觞，你刚刚也听见了，我发了那样的誓，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否则我会死得很惨的。」
苑觞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她，始终没有离开。
雪芊继续道:「苑觞，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许久，帐外也没有一丝声音响起，雪芊试探地问：「苑殇？你没事吧？」
外面，终于传来了声音，「芊芊，其实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什么啊？」
「我有一远房表妹，近日来了雪国皇城，却没有想到途中遭遇了山匪，钱财都被洗劫一空，而她人……」他顿了一会儿才道，「她人也被卖去了青楼，那青楼老鸨漫天要价，说要一千两才给赎身，我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银两，芊芊，你能帮帮我吗？」
雪芊一听，想起戚叶泫逗她说要把她卖掉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这样的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女子被卖到那样的地方，那将是一生的劫难，若是能赎身自是最好不过了。
「一千两么？」雪芊跳下了床，开始在屋子里寻找什么物件的价值超过了一千两，这屋里的东西几乎都价值连城，她只是想挑一个小巧轻便的好给他带出宫去。
她目光寻到了一对玉如意摆件，那东西就摆在柚木架子上，形状小巧玲珑，色泽光鲜亮丽。
她将它拿过来塞到他手上：「拿着，拿出去当了把你表妹赎出来，剩下的钱，你就留给她生活吧。」
幸亏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公主，不然想帮忙都力不从心。
苑觞接过那对玉如意，感动得涕泪四溅，道:「我替舍妹谢谢公主。」
「快去赎她吧，别晚了。」
***
戚叶泫离开雪芊的寝宫后，却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朝着宫外走了去。
花柳街……
没过一刻钟时间，他就找到了花柳街的准确位置。那是一条披红戴绿的烟花巷，沿着杨柳河岸而建，一排嫩绿的杨柳依依，在月下仿若风情万种的妇女，正在抚着青石板低眉浅吟。
他从绿意青翠的柳枝下穿过，眺望一看，这里至少有二十家秦楼楚馆，那个女子究竟在哪一家呢？
他往着前方走去，在那些挂着红绿精美花灯的雕栏小筑门口，站着几个披着艷纱坦胸露乳的女子，在这样的大冷天也依旧笑着迎客。
「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快来我们百花楼吧，我们这儿啊，各种花儿都有，保证有公子喜欢的那朵。」百花楼台阶上的一群姑娘们朝他蜂拥而来。
隔壁另一家的怡红院也不甘示弱，冲过来抢生意，一女子秀手掐着手绢往他胸膛上扑:「公子这般年轻，应该是头一次来吧，你来我们这儿，让姐姐带你领略一下什么是人间极乐。」
戚叶泫冷着一双眼，周身寒气逼人，斜睨向她们，「人间极乐么？我知道有一片极乐净土，那里什么都有，只要去了那儿，便永世无忧了，你们……想不想去啊？」
「想啊想啊，在哪儿啊公子？」大家都好奇地围过来。
「在……」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是故意吊她们的胃口一样，见她们都满脸憧憬地望着他，他嘴角一弯，幽幽吐声:「潼、叶、渡。」
他说话的同时，身上的寒剑在剧烈震动，仿若冰裂开了一样，一群人都被他身上的寒气吓到，往后退了数几步，皆是不敢再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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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叶渡？那不是魔窟吗？」
面白唇红的戚叶泫在这一刻就像是厉鬼一般，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着问：「跟我去吗？」
所有人都被吓得失魂落魄，那个鬼地方，没人敢去。她们连连摇头，往着后面退去。
戚叶泫进这两间花楼都找了一遍，一无所获，当他出来时，他突然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影在前方的一座高楼前出现，那张脸……不是九歌吗？可是她的打扮，怎么是一个男子装束？
头髮用一青色髮带高束，一身贴身束腰青灰男装，手中一把白骨摺扇，闲庭信步地踏进了那座挂着风月楼三个大字牌匾的花楼。
奇怪，她怎会这副打扮出现在此处？
他立刻朝着那边走了去，也踏入了那座花楼。
第13章 下毒
戚叶泫进入那栋楼后，就不见了九歌的身影。
「公子是头一回来我们风月楼吧？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姐姐给你介绍。」一个热情似火的女子缠上了他，在摸到他身上的冷剑时，又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戚叶泫避开她的触碰，目光在楼中梭巡，转眼便看见了一个眉心上有五色花的女子，他旋即沖了过去将她拉住。
那人回过头来，本欲生气的脸在看到戚叶泫时，又化为了笑脸，害羞地一笑：「公子？是找我吗？」
结果下一秒，戚叶泫就又看见了一个同样眉心有五色花印记的女子，他诧异道：「怎么她也有五色花印记？」
被他抓住的那名女子莞尔一笑，说：「公子，这你就有所不知呢，此乃我们风月楼的特色，我们这里好多女子都会画五色花花钿的。」
「花钿？」
戚叶泫的手向那女子眉心落去，用力一抹，那朵花的花瓣就少了一瓣。
「怎会是花钿？」
女子被他抹花了花钿，也不生气，而是答：「是啊，就是花钿啊，公子不喜欢吗？」
戚叶泫登时放开了她，眸底升起怒火，怎么会是花钿？
「有没有哪个女子身上不是花钿，而是胎记？」
「你也是沖那个如花来的？」女子目露不悦。
「如花？是谁？」戚叶泫眼眸微眯。
「就是一个长着五色花胎记的女子啊，说来也是神奇，竟然有人会长那种胎记，好些人都想来见她一面呢，但你来得太不凑巧，她就在前一柱香，被人花高价给赎走了。」
「什么？！」
他就只差了这么一炷香的时间。
「是谁赎走了她？」他问。
「我也不太清楚。你得去老鸨。」
当他找到老鸨的时候，才知道那人是被一个年轻少年赎走的，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有用信息。
究竟是谁捷足先登了？
是九歌吗？
还是戾修派来的人？
不对，不是戾修派来的人，他派的人不会用赎走这样的方式，而是直接抢。
那么，是九歌吗？
他在楼里穿行，无意间却感受到了一丁点魔气，他顿时停住脚步，朝着那间房屋走了去。
他一脚踢开了房门，屋中的靡靡之音立刻停下，一张大床颤颤巍巍，垂着银铃的红纱如海浪般浮动，床上好似有五六个身影交缠在一起，这样的一幕，不由令他皱紧了眉头。
床上的正是先前那两只魔，他们正倒在温柔乡里仙仙欲死，被这突然的破门之声打断，都吓得失去了半缕魂，腿软得匍在那海浪中爬不起来。
戚叶泫的目中聚火，大吼道:「魔使大人交代给你们的事，你们就是这样完成的？！」
让他们来抓人，结果倒好，他们躺在这里玩得乐不思蜀。
床上的人立刻停止了动作，看到红影彤彤外，立着一个墨色身影，面庞看不清晰，但那寒冰般冻骨的气息，却是那样的似曾相识。
只有魔尊大人才会拥有这样强大冷冽的气场，也只有他，才会这样怒呵他们。
可是怎么会呢？
魔尊大人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呀，他的尸体还被压在雪山下呀。
难道说魔使大人还派了另外的人来办这件事？
他们来之前是记得要办事的，可是一进来后，就被这些娇嫩丰腴的女子给勾了魂，将正事抛之于脑后了。
再说那名女子就在这楼里，难不成还能跑了？
等他们玩够了再去抓她也不迟啊。
于是一人讨好般地向戚叶泫邀请道:「这位魔兄，要不然你也过来和我们一起玩？」
戚叶泫闻言，登时暴怒，长剑一出，将面前的桌椅横噼了过去，「那你们俩就在这里玩到死吧！」
随后，他就阔步离去了。
他怒火震天地出了这座风月楼，这魔宫真的该好好整顿一番了，他不过离去数百年，他们就敷衍懒惰至此。
他回了五公主殿，挑起衣领闻到这一股子胭脂水粉的气味，他难受地走去了浴池，却坐在氤氲的水中失了神，八百年过去了，九歌为何从仙界女娲殿的守石神女变成了一个雪国的公主，那颗曾被她守护的女娲石为何又降落至了人间，当年他死后，还出过别的什么事吗？
如果那个长有五色花印记的女子真是被她带走，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有前世记忆的模样，否则她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这个大魔头与她的亲妹妹成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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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沐浴焚香之后，再次去了雪芊的寝殿，确定她的殿中已经没有了旁人，他才走去了那张拔步大床，掀开红帘，看到她睡得香熟，但是脑袋却没有枕到枕头上，而是斜倒在了床沿边来，身上的金丝锦被也滑落至了腰间。
他略一抿嘴，自己在的时候，没见她睡得这样不安稳啊？
他的手穿过她的后背，轻轻将她往床里面抱，脑袋放在绣花枕头上。她在梦里轻轻闷哼了一声，樱桃小嘴砸吧了两下，这一声轻吟格外动听。
她的面颊绯红，小刷子似的眼睫毛轻颤，那张红唇缠绵悱恻地唤了一声:「夫君……」
他刚沐浴过的身体不禁一热，勐一下退开，心觉奇怪，刚才在风月楼里都没被点燃的那根神经，怎么一碰到她，就听了她这样一声根本不算是撩拨的梦呓，怎么就……
不可思议！
见她那副如含春带媚的娇欲模样，莫不是……在做那种梦吧？
梦里的对象，总不可能还是他吧？
「？？！！」
他吓得仓皇转身大步逃了。
雪芊这夜的确做了一个很羞人的梦，都怪他喝醉酒跑来胡闹那么一番，她才会做那样羞于启齿的梦，她在梦里梦见了他粗暴地将她按倒，带着薄茧的手掌在她的脸颊上抚摸，他的唇落在她的脸上、脖颈上、手腕上，霸道地惩罚着她……
天亮了，她从梦中惊醒，一坐而起，看着空荡荡的大床，双手捂着滚烫的双颊，许久后才不得不承认，她做春梦了……
梦里的对象还是戚叶泫！
天哪，她怎么可以做这样的梦？
太丢人了！
直到洗漱完之后，她脑海里还在想这件事，呆呆地坐在床榻前，聋拉着脑袋，看着自己脚上的东珠红莲靴。
戚叶泫进来的时候，她还保持着这副呆状，头都没有抬一下。
「在发什么呆？」
雪芊听到他的声音，如惊弓之鸟一般抬起臻首，在对上他眼眸的那一刻，她的脸轰然一下就红了。
「没……没有啊。」
她言辞紧张，目光闪烁，随即又埋下了头，借着髮丝将自己的脸颊遮住。
戚叶泫觉得她这副模样很好笑，他走到她的面前，微微弯腰，贴近她的脸，用调笑的口吻问道:「怎么啦？怎么又不敢看我了？」
似海风热浪的气息扑面而来，雪芊忐忑地把头一偏，吞吞吐吐:「我敢啊……」然而实际却不敢抬起头来。
他伸出一根细而不瘦的长指，贴在她滚烫的面颊上，诧异道:「一大清早的，你的脸怎么这么烫啊？」
「我……」雪芊嘴角哆嗦着，她灵光一闪，忽地捂住心口，道:「是心悸！心悸！喝点药就好了……」说着她便要从床上站起来。
戚叶泫按住她，漂亮的睫毛眨了眨，很是担忧：「是心悸了吗？怎的这么严重？」
雪芊抬起头来，像只愤怒的小鸟吼道:「还不是怪你！」
要不是他昨晚喝醉了酒，跑来这里对她又是摸又是说想她的，她会做那样的梦吗？
「怪我？」他声音停顿，又道:「对，怪我，我就几夜没来陪你，你的病就这么严重了，真是为夫的不该。等到今夜，我就可以来陪你了。」
他的手轻揉她的后脑勺：「乖，再忍忍。」
雪芊脸上的红晕不退反增，仰头问:「昨晚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昨晚……」戚叶泫愣了愣，「昨晚什么事？」
装傻充楞这种事，他惯会演了。
雪芊见他果然不记得了，目光暗了下去，昨夜都是他的一场醉梦而已，事情过后，全然无存。
他倒好，喝醉酒说过的话可以不算数，可是她发下的誓言却是与神画了押的，那个毒誓会跟随她一辈子的。
所以他说的那句「只属于她」也是不作数的，她不满意地嘟起了嘴，一点也不公平！
她推开他，向外走去，闷闷不乐道:「我去喝药了。」
「等会儿。」他的手指向旁边一侧的柚木架，那是一排四四方方的镂空木架，晨光熹微，从窗户外闯进来，落在木架上摆放着的那些精緻摆件上，「你这屋里……是不是来贼了？」
「嗯？」
他道：「我记得那里摆着一对玉如意，怎么不见了？」
雪芊的脚步立刻僵住，神色难堪，他这人的观察力这么强的吗？那木架上至少摆了十几种物件，那么一对不起眼的玉如意，还是放置于角落中的，怎么就被他给发现了呢？
她保持镇定，答道:「我嫌它摆在那里不好看，就让侍女收走了。」
「不好看？」
戚叶泫压下眼里狐疑的光，沉声应了一声：「行吧。你开心就好。」
雪芊见他没再追问，大步流星朝外奔了去，就跟逃命似的。
她每日都是要喝药的，因不想让寝殿里沾染上药汁味儿，所以她每日喝药都会去专门的一间房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都跟着戚叶泫去天清山修行，渐渐地，她与赵青骨也熟络了起来，而戚叶泫也依旧老样子，他每次都将她往赵青骨那里一扔，就转身下山去了，直到天黑才会来接她。
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而他与赵青骨的关系，真如他说的那般，是很要好的朋友关系。有时候，他会提酒上山来，然后他们三个就一起在月下共饮，不过，她喝的是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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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都不让她喝酒。
雪芊竟有了一种错觉，她突然间多了两个宠她的哥哥。
不过，一切的平静安好，都将在上元节的这天被打破。
【当前任务:给九歌下毒。】
原书中，原主也算不上什么好人。虽为炮灰女配，却也藏着一颗恶毒的心。
作为一个深度恋爱脑，她的世界里唯有男人才是最重要的，从大婚第二天戚叶泫给九歌奉茶时，他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两秒钟，原主就已经怨恨上了她的姐姐九歌。
她觉得戚叶泫喜欢九歌，所以，便起了毒害她的心思。
也是因为这个毒，才使得九歌与她的真命天子相遇，才有了后面的剧情。
上元节那天，是九歌五百岁的生辰。
在雪国，五百岁是一个节点，相当于凡人的十八岁，这里的人，无论男女都是在这一天过成人礼的。
雪芊连成人礼都没到，就已经成亲了，这对于雪国人来说，着实是太早了，是以在戚叶泫的眼里，她始终是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孩儿。
她跟随着系统的指令，披着一件白色绒毛斗篷，在雪夜里出了宫门。
正月十四的夜，仍旧寒凉，雪国一年四季都会下雪，即使白日里出着大太阳，深夜里也依旧可能会下雪。
池子里冻了薄薄一层冰，落下的红梅被冻住，好似一幅悽美壮烈的寒梅图。
她从池子边走过，今夜不是她与戚叶泫同寝的日子，所以她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来。
她瘦弱的娇躯缩在斗篷内，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口里，踩着小碎步踏雪疾走，最后来到了一座空旷的殿宇里。
守夜的宫人们坐在地板上打着盹，她避开他们，绕进了屋子里面，屋中有一个半人高的铁笼，里面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熊猫正在酣睡。
这是他们雪国的圣物灵宝，成人礼那天是要由它来给九歌送福的。
雪芊的心都快被它给融化了，她可喜欢熊猫了，她好想抱抱它。
奈何，她今天来是干坏事的，不能将它吵醒。
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来，将里面的淡黄色药膏往它的指甲盖里抹，此乃一种特殊毒药，它只有遇到血才会散发毒气，雪国的成人礼习俗就是让灵宝在那人身上抓一道血口，意为送福。
等到它给九歌送福的时候，爪子划破她的皮肤，毒药就会渗入她的血肉，这样就能够令她中毒了。
这熊猫白日里的时候，都是在专门修建的假山花园里玩耍的，把毒药下在它身上，不容易找出兇手来。
「乖宝宝，千万不要用手抓自己哦。」只要它不抓伤自己，就不会中毒。
她做完这一切后，才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在雪地里快行，却不想撞上了一个人，竟是多日不见的苑觞，他此时正穿着一身侍卫服，在宫殿里值夜。
「芊芊？」
雪芊惊愕地抬起头，一张小脸披头散髮，隐在宽大的斗篷帽子里，「苑觞？」
「芊芊，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在外面啊？莫不是来寻我的？」他脸上惊喜，张开双臂来抱她。
雪芊惊慌后退，胡编了一个理由道：「不是，刚刚三姐姐的猫又跑来我的宫里，吵得我心烦，我便起身将它送回三姐宫殿去了。」
「那只猫啊，就爱乱跑，不过最近好像格外喜欢往你那里跑，尤其是……你那夫君那儿。」他话里有话，继续说:「那只猫白天趴在九歌公主身上，晚上又趴在你夫君身上，你说你夫君每天闻到的，岂不是九歌公主的气味？」
雪芊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色，半天没有吐一句话出来。
苑觞见她这副表情，心情大好，忽然很想看她回去沖戚叶泫发火的样子。
雪芊拢了拢斗篷，道:「好冷啊，我先回去了。」说罢，便错开身快步走了。
「我送你吧。」苑觞还欲跟上。
「不用了！」
风雪潇潇之中，她的声音也染上了一丝冷意。
当她往自己宫殿走去时，却不想在风雪之中看到了戚叶泫的身影。
大半夜的，他怎么也在外面？
而他怀里，抱着的正是九歌姐姐的那只猫。
雪芊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不多时，就看见了九歌的身影。
她立刻躲到了假山后面去，心中惊讶，戚叶泫这是在私会九歌？
第14章 占卜
原书中，她就是个最悲催的炮灰前妻，不仅不受宠爱，还要被他挖心，她这个角色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作为他的「养心人」。
外面响起了一声猫叫，她好奇地探出头往那边看去，只见一树寒梅下，少年将猫还给少女，少女笑着道谢，「我就说我这猫最近老不在，原来是跑去妹夫那里了呀。今晚我就是出来寻它的，谢谢你帮我把它送回来了。」
「无事。」戚叶泫淡淡回以一个笑。
雪芊在这边瞅着他们两人，不是很爽地撅起了嘴，白月光了不起啊，她也要去找个白月光。
她正要离开时，余光却瞥见戚叶泫那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上捏着一张金光闪闪的符纸，她面色一讶，随即看到九歌怀里的那只猫，圆熘熘的大眼睛里似有金符显现，而九歌并未低头，所以没有注意到。
那是什么东西？
戚叶泫为何对那只猫下了符印？
【当前任务：偷符。请宿主在一个时辰内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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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方，九歌与戚叶泫道别后，就抱着猫转身走了。
戚叶泫站在原地，拿起手中的那张符纸来，金光逐渐消散，化为一张普通的符纸。这是一张窥心符，他将其下在那只猫的身上，只要九歌与那只猫对视过后的话，他就可以窥探到她的内心。
这段时间来，他一直都在密切观察着九歌的动向，但是却并未发现那名有五色花印记的女子，为了查出那人是不是被她带走的，他不得已用了这张符。
雪芊见他往回走了，便缩在假山后，等他走后一炷香，才慢慢挪步出去。
她垂着脑袋，在雪地中慢行，留下一道深深浅浅的小脚印，脑海中却在思忖着戚叶泫手中那张符到底是什么呢？
「回来啦？」
倏地，前方响起了一个明朗的声音来，吓了雪芊一大跳。
她吃惊地抬起头，看向前面那个说话的人影。
月落乌啼霜满天，形单影只对愁眠。
雪芊看到的，是他的一个侧影，单薄的身影靠立在朱红色的宫墙下，单手交迭环抱于胸前，另一只修长的手中好像拈着一枝红梅，正在百无聊赖地把玩，忧郁地望着头顶的漫天飞雪。
那一袭勾着银花的墨衣在雪地里过分显眼，悠长的青丝也随着雪花摆盪，高挺的鼻樑与深邃的眉骨如同画师勾勒而成，而他的神情似乎被冰雪定格，将最苍凉的那一面展露在她面前。
他侧目望了过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深如寒涧，雪芊被这眼神冻得全身冰凉，一双脚僵立在雪地中迈不动。
「去哪儿了？」
他的声音似寒冰碎裂，雪芊竟听出了盘问的感觉。
他发现自己跟踪他了？
还是他发现自己去下药的事了？
要是被他知道，他不会饶过她的。
「我……我……」雪芊被他那样冷冽的眼神吓到，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编理由了。
他强大的威压令人胆怯，她身体抖得像枝头勐颤的花树，花瓣飘零，树干摇摇欲倒。
「过来。」他长指蜷曲，对她招了招。
雪芊稳了稳心神，忐忑地朝着他那边踱步，这条路是她回寝殿的必经之路，很明显他是故意站在这里等她的。
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紧张，这十几步的距离，却被她走出了一生那么长。
朱红宫墙下的人静静地看着她，在她走近时，扔了手中的那枝梅花，红梅坠地，雪芊觉得自己的命运就跟那梅花一样，任由他摆布。
她在他面前一步前停下，还未开口，就被他伸手拉到了他的身边去。
雪芊吓得叫了起来，下一瞬就听见他阴沉地道：「这么冷的天往外跑，你想冻死吗？」
啊？
雪芊惊诧满脸，停止了尖叫，抬眸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
那瞳色幽深的眼眸里，隐有一丝薄怒，但没有杀气。
他在生气自己大冷天往外跑？
不是吧？？
他不知道自己跟踪他？
他的手伸入了她的斗篷帽子内，扣住了她的后颈，逼问道：「去哪儿了？嗯？」
「啊！冷……冷……夫君，好冷！」
她又发出了一顿惨叫，他的手在雪中冻了许久，冷得跟个冰条似的，就这样贴上了她的后颈肌肤，冷得她全身打颤。
「去哪儿了？见了谁？」他手没移开，就好像是故意来她身上取暖一样，继续逼问道。
雪芊双眼棱他，心道这魔头对付人的手段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她道：「我就是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我害怕，想找哥哥，就去找四哥去了。然后因为太冷了，我就又回来了。」
「害怕啊？」他眼尾轻挑，「害怕为什么不找夫君呢？你都成亲了，还找什么哥哥啊？」
「我……我习惯了。」
戚叶泫定定地盯着她，对她的回答未置一词。
「夫君，好冷，真的好冷……」她后脖子冷得寒毛倒竖，用手去推他的胳膊。
本以为他会把手拿开，可是却听到他无赖地道：「可是夫君很冷，你不帮我暖暖吗？」
「夫君，你饶了我吧，我用其他地方帮你暖行吗？」
他这才收回了手，问道：「用哪儿暖？」
「我帮你搓搓。」她双手抓起他的那只手，对着他的手背手心用力搓，书上说的摩擦生热是切实可行的。
接着，他又把另外一只手举起来，说：「这只手也冷。」
雪芊哭丧着一张脸，道：「夫君，要不然咱回去，我用汤婆子给你暖？」
「不要。」他一脸无邪的笑，「汤婆子哪有芊芊的手暖？」
「……」
她看出来了，他是在故意折磨她。
「可是，这外面真的好冷……」她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却不想今夜的他就跟长了逆鳞似的，对她不再虚与委蛇，逐渐露出病态的本性，道：「可是，我还没看够风雪呢。」
「回去打开窗户看不行吗？」雪芊无语地说。
他长睫扑闪，眼里闪烁着星子般的光，说道：「我记得芊芊好像最喜欢在夜下看风雪的，大婚那夜，你不是都要自己跑出去看的吗？」
「……」
雪芊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的头忽然低下，俊脸在她眼里放大，浅笑地问：「还是说……芊芊不想和我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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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自然是想的。」原主的人设是这样，她必须要维持人设，戚叶泫说的任何话她都会听，而且还会无条件地遵从。
她卖力地为他搓手，还讨好地说道：「夫君，你快看雪吧，我为你搓手。」
他脸上始终挂着意味深明的笑，令雪芊捉摸不透，他突然按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芊芊，你是巫师，你来帮我测测我的命。」
「啊？」
雪芊实在是搞不懂他，怎么又突然说起要测命了？
他看着她的脸，说:「我等你很久了。你看不出来么？」
雪芊又吃惊的「啊」了一声。
「等你回来给我测命。」他又添了一句。
雪芊望了一眼这寒雪纷飞，他总是穿得这样单薄，即使是在雪地里，也不知道披件狐裘，而他的眼里有一种过分的执着，执着得令人无法拒绝。
为了完成偷符的任务，她道：「好，夫君我给你测。」
她将他的手翻了一面，掌心向上，自己的小手放在了他宽大的手掌心上，俏皮地笑道:「我不用观星，也不用卜卦，就这样就能测出你的命运。」
戚叶泫明显不信:「怎么测？」
「靠……感应。」她戏耍他道。
「那你感应试试。」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很想把她这个假神棍拆穿。
雪芊闭上了眼眸，慢慢张开手指，紧紧地贴上他的手心，他掌心上那细细的薄茧磨着她的手心微痒，她道:「闭上眼睛，我要开始感应了。」
戚叶泫真的闭上了双眼，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到手心处去，她的柔荑像凝脂，又像春水，柔软无骨，温热舒服。
他好像真的接收到她的感应了。
好痒，好暖……
心尖好似有一股麻麻的电流穿过，常言道十指连心，可是他根本没有心，却好像与她产生了电流相穿的联繫一般，难道他通过与她的手触碰，与她身体里的那颗心产生心电感应了吗？
他被这种又痒又麻的感觉惊到，勐一下睁开眼睛，见到她还闭着双眸，认真地在跟他建立感应，几瓣雪花飘落在她的手背上，他微微躬身，为她将那些雪花吹散。
雪芊感受到了来自手背上的热风，低声呵斥:「不要捣乱！」
她一板一眼地说:「你这样我会感应出错的。」
就算要演戏也得演得逼真一点。
戚叶泫不信她会什么感应，虽然雪国巫师的占卜术天下一绝，可他仍不信仅仅靠手贴手就可以感应出一个人的命运。
他復又站了回去，说:「你继续。」
过了片刻后，雪芊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来，见他这下不闹腾了，认认真真地闭着眼睛。
她的视线下移，移到他的袖口，那里面藏着的符纸露出了一个边角来，她颤巍巍地把手伸过去，正打算动手的时候，戚叶泫的声音在头顶响了起来：「芊芊，好了吗？」
她立马将手收回，答：「好……好了。」
想从他那里偷走东西，这也太难了吧。
戚叶泫掀开了眼皮，问她:「感应出什么了？」
雪芊敛下心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面色不是很好，问道:「夫君想听从前，还是往后？」
「先讲从前，再说往后。」戚叶泫倒想听听她能说出个什么名堂来，他不信雪国的巫师真有那么神。
「夫君从前的命……」雪芊顿了顿，关于他的从前，她知道一些，但不是全部，但拿来煳弄他应该够了，「夫君从前命里多舛。」
他眼眸微眯，继而问道:「有多舛？」
雪芊瑟瑟地开口:「童年不幸，得道不成，身败名裂，埋骨……深雪。」
这些都是她在书中看到的，关于他的过去，简单的几句话就概括了，但具体的前因后果她却不知。
戚叶泫瞳孔放大，眼中的杀气油然而生。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过去？
真是感应出来的？
怎么可能？
雪国的巫师真的有这么厉害，仅仅用手就能感应出他的过去来？
还是说，她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芊芊，那往后呢？」他掩饰住眼里的杀意，耐着性子问道。
往后？
其实雪芊也不知道，因为这本书还在连载中，她也没有看完。
她抓着他的手，黑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道：「夫君往后的命运自然是否极泰来，三星高照，夫妇美满，儿女双全。」
「哈？」他愣了一下。
雪芊拍着自己胸脯道：「夫君，有本公主罩着你，你以后好着呢。」
他的眼里才迸发出的那抹杀机，瞬间被她的笑容融化，消失得一点不剩。
他一副不屑的模样：「你这小孩，还说什么要当雪姬，就你这占卜能力，我看还得练。」
「怎么了，夫君，难不成我测得不准么？」
他摇着一根手指头：「不准。一点都不准。」
他的手拍在她的肩头上，俯身说：「不过，你想儿女双全这个愿望，我知道了。」
「？？？」
他眼里盛着促狭的笑意，弄得雪芊很摸不着头脑。
她……她……她没想儿女双全啊。
第15章 窥心
等回到寝宫后，雪芊心急如焚，系统的倒计时在脑海中迴响，而她还没有完成盗符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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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悄悄地去了戚叶泫的宫殿，趴在未合拢的菱花窗户边，发现床榻上并无人，而他的外衫就挂在屏风上。
那张折成三角形的符纸，就掉在那光可鑑人的地板上。
她壮着胆子爬入了窗内，蹑手蹑脚地往里面走去，隐隐约约听到有一丝水声从隔壁间传来，那里是浴房，看来戚叶泫是沐浴去了。
她简直怀疑系统是不是给她开后门了，这任务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样好完成了？
她捡起地上的那张符纸，转身便走，这时，隔壁间却突然传出一道声音来：「等等。」
她脚步一僵，保持着这个动作不敢动弹。
她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正想着要怎么解释的时候，就听见了那边的戚叶泫又说话了。
「戚家最近有何动作？」
嗯？？
什么？？
她正纳闷间，就听到隔壁间另外一个人回答道：「戚家小公子好像往雪国的方向来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来雪国？」戚叶泫有些讶异。
「我也不太确定，但方向确实是这边。」
雪芊听他们这一问一答，才知道自己没有暴露，戚叶泫并没有跟她讲话。
她一颗心松弛下来，随即快速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原书中的戚家小公子就是书里男三，也就是九歌的官配，等到明日两人一见，就会坠入爱河，而戚叶泫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无法拥有白月光。
她回到了自己寝屋内，好奇地将那张符纸摊开，上面画着弯弯曲曲的图形，但她还是认出了这是窥心符。
戚叶泫竟然给那只猫下窥心符，难不成他是为了窥探九歌的内心？
原来如此。
她捏着那张符纸，走到了红烛前，正要将其烧掉，就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请宿主将其佩戴至明日酉时。】
雪芊想起这一部分剧情了，原书中，是以戚叶泫男主的视角所写，当时写的是他发现女配想要给他下窥心符，妄想窥探他的内心，他很是生气，所以就狠狠地惩罚了她。
可没想到，现在剧情变成了这样。
并非她要窥他的心，而是她偷走了他的符纸。
所以，等明天他发现后，会惩罚她么？
***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午时一刻，是一天阳光最明媚光辉的时刻。
宫里今日举办了热闹的宴会，既为欢度元宵节，又为庆祝九歌公主的生辰。
就连养伤多日的二公主尚泱也来参加了宴会，她由两位宫婢搀扶而来，今日的打扮一改往常的高调光鲜风格，而是穿了一件很清雅的雪白素衣，广袖如轻烟般缥缈，头上的髮饰也是很素雅的点翠珍珠钗，整个人面容雪白，柳眉纤细，透着一股久病之后的病态美。
这……太不符合她的风格了。
她这人张扬惯了，何时见她打扮得这样素净过，难不成在雪山跪了一夜后，真的就虔心向佛了？
反观自己，穿了一件鹅黄色对襟撒花长裙，交领上缠着细细的红色纹样，一直绕到了腰间，一条绣着红色鸢萝花的腰带束着如约素般的腰肢，下裙共有两层，外面是一层浅黄色的轻纱，里面是一层红色的大摆裙，她头上的簪花与髮带、耳垂上的细长耳环亦是红色的，整个人活脱脱如一朵披着黄纱的鸢萝花。
虽然她打扮得这样鲜艷夺目，可是她脸庞上的病态白皙也难以掩藏。
那是常年累月的惨白，即使她抹了很多胭脂水粉，也依旧遮盖不住。
她才是一个真正的病秧子。
尚泱不得不承认，她今日的打扮是学雪芊的，脸上的白是她故意扑的粉，衣裳也是特意选的淡雅，她想试着打扮得病态娇弱一点，好让戚叶泫能多看她几眼。
因为戚叶泫喜欢像雪芊那样病弱娇柔的女子。
然而事实是，他根本就没有看她，他的两只眼睛只长在雪芊一个人身上。他关怀备至地牵着她到座位上坐下，又给她添茶，又给她端点心，他还替她将身前的长命锁摆正。
这样的十好夫君，谁不喜欢？
雪芊端坐于座位上，看着四周的人都朝她这里望来，心里知道戚叶泫做那些花里胡哨的都是为了做戏，只是为了让其他人知道他们很恩爱。
宫里就她一个公主成了亲，像这样的场合下，她便是最引人瞩目的。
「芊芊，别老跟你夫君黏在一起，来哥哥这里，我给你剥虾吃。」容息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向她伸出了手。
雪芊开心地靠了过去:「哥哥，你真好。」
容息双手帮她剥虾线，打趣道:「那你说，我和你夫君，谁更好？」
「这……」雪芊左右为难，扭头看了一眼戚叶泫，见他也正好把目光望过来，似在等她的答案。
「都好都好。」
容息将剥好的嫩虾塞进她嘴里:「你就敷衍我，以前你都说只有哥哥一个人是最好的。」
雪芊靠到他肩上去，撒娇卖萌:「哪有啊。哥哥怎么能跟夫君比呢，这两样是不能放在一起比的。」
坐在正对面的紫炀手中捏着琉璃酒杯，冷冷出声:「都多大的人了，还黏着自己兄长，也不怕你夫君吃醋。」
「我夫君……」才不会吃醋呢！
她的话语未完，一只长臂就伸了过来，将她的腰勾了回去，恍神间，她便又回到了戚叶泫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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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会吃醋。」他的声音高亢嘹亮，在座的各位全都听得真切。
雪芊惊讶地抬头，其实她想说没必要演得这么逼真的，对面可是还有你的白月光九歌呢，被她听到也不怕她误会。
一说起九歌，她就想起那张被她藏在身上的符纸，戚叶泫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来问她这件事，就好像他把那张符纸遗忘了一样。
但是越是这样平静，越是令她感到害怕。
他应该已经怀疑她了吧。
「芊芊，来父王这里。」上座的赵沭对她招了招手，打断了她的出窍。
「父王。」她朝着上面的高座小跑了去，在赵沭左边的座位上坐下，而他的右边，坐着的是王后娘娘，也是尚泱与紫炀的母妃。
九歌与容息的母妃各自坐在下面两侧的位置，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母妃。
「芊芊，身体好些了么？」赵沭很宠溺地抚摸她的头髮，正是因为她没有母妃，所以他才更加疼爱她。
「好多了，有夫君为我沖喜，我现在身体倍儿好。」她昂头挺胸，一张瓜子脸上满是炫耀的神色。
赵沭仰头哈哈大笑：「你这夫君果真有这么神奇？」
「那当然！」她高翘起红唇。
原书女配是极度喜欢她这夫君的，逢人都要炫耀一番。
赵沭看见她这般高兴，心里也跟着踏实下来，笑道:「芊芊，今日九歌生辰，若不然就由你来为她祈福吧。」
「好啊！」雪芊立马答应道。
「那去吧。」赵沭放开了手。
雪芊下了台阶，来到宴席中央的一个大理石圆形高台上，这圆台有一尺高，一丈宽，台面雕刻着一朵巨大无比的雪莲花，在莲心中央伫立着一根形似灯塔的白玉柱，大约有半人高，柱顶同样是被雕刻成了一朵盛放的莲花，而在那里面，竟真的生长着一朵真正的雪莲花。
那是一朵纯洁得无半点瑕疵的莲花，花瓣皆是雪白色的，像细嫩的膜似的，正迎着风盛开。
这是他们雪国的圣花。
「父王就是偏心！」尚泱极为不爽地扭过了头去，对着紫炀述苦。
在成人礼这天为生辰之人祈福的事情，往常都是由雪姬做的，可是现在赵沭却让雪芊去，这不就是明摆着想让她当雪姬嘛。
「等着，哥哥帮你出气。」紫炀宽慰她道。
「成人礼现在开始！」一个小侍官站在高台上扯着嗓子高声道，「请九歌公主上台！」
在九歌上前的同时，四个小侍卫抬着一个铁笼踏着小碎步走了来，那里面关的，就正是雪芊昨晚去下药的那只熊猫。
一人打开了笼子，将里面的熊猫轻轻抱了出来。国宝送福的意思，就是让这熊猫在九歌的手上抓一道血痕，意味着将福气送到了她身上。而雪莲祈福呢，实则就是将她身上流出的血滴进这雪莲花里，以雪莲向上苍祈福，便就算是完成这成人仪式了。
雪芊此时双手将那朵高雅的雪莲花连着花盆端了起来，候立在一侧，等着那只熊猫去抓九歌的手。
九歌抬起眼看了一眼雪芊，眼神复杂，内心波动不平。
「我到底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诉芊芊呢？她与戚叶泫才刚成婚，倘若告诉了她，那她一定会伤心的，毕竟她好像很喜欢他……她能承受得了自己夫君做了那样的事吗？」
而雪芊在这时，竟真的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她到底要告诉自己什么事，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她不由得好奇，戚叶泫究竟做了一件什么说不得的事？
这只熊猫不大，却也是圆滚滚的，浑身都是黑白晕染的毛髮，看起来十分软糯。
今日的它并不活跃，懒洋洋地趴在那位侍卫的身上，享受着午时暖乎乎的大太阳。侍卫抓着它的爪子往九歌伸出来的皓腕而去，它的五爪尖细黝黑，被迫张开，在九歌的如霜雪般的手臂上留下了三道血痕。
九歌一声不吭，忍着痛意等待鲜血流出来，而雪芊就捧着那朵雪莲花在她面前等候。
血慢慢地淌下玉臂，如一颗红宝石般，滚落进那雪莲花的花心中，而雪芊此时口中正念着咒语，为其祈福降运。
九歌内心的声音持续往她耳里漫来。
「我到底要不要告诉芊芊呢？」
「那戚叶泫也真是的，两人才成亲没多久，竟然就流连于烟花之地，这怎么对得起年幼病弱的芊芊？」
「要是告诉了芊芊，万一她一时气不过，刺激了病情怎么办？」
那晚在风月楼，她看得一清二楚，戚叶泫与一个女子拉拉扯扯，当时她很震惊，他竟然出来寻花问柳，但是因为担心芊芊的身体，所以她犹豫了这么久，也没有告诉她。
此时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是幸福快乐的光，那件事，她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
雪芊愕然失魂，她没想到九歌要告诉自己的竟然是这样一件事。
戚叶泫……他……去了青楼？
那天晚上，是哪天晚上？
还是说他没有与自己同寝的那些晚上都去了？
第16章 中毒
是不是那天在宫外，他听见花柳街后，就真的去了那里？
她全身麻木，抬眼朝着台下的戚叶泫看了去，他刚刚还抱过自己，可是他的那双手，前几夜抱的却是风月楼里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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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觉大脑嗡嗡作响，十分的吵闹，身体僵硬，像是被人点了麻穴一样，从脚麻到了头顶。
「五公主，请把雪莲花归位。」身边的侍官轻声提醒了她一句，她才机械地往后面走去，将手中的花放回莲花座上。
旁边侍卫也在将那只熊猫放回笼子里去，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精神气的它却突然昂起了头来，将那侍卫一脚踢开，朝着雪芊扑了过来。
「啊！！！」
她失声尖叫，看着它的两只爪子朝着自己扑来，心想难道它是知道自己给它下毒了，所以要报復她吗？
那种毒药是一种从雪獒身上提取出的阴毒，会令人发狂发作，九歌中了毒之后，会遇见男三为她解毒，所以她这恶毒女配其实也给他们提供了相遇的机会。
可是，若是她自己中毒的话，她这虚弱的身体能承受得住吗？
台下一身影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掠到了台上来，将那扑向她的熊猫截住，然而一股痛感从手臂传来，她低头一看，自己还是被那熊猫的利爪抓到了。
虽然戚叶泫来得很快，但是它的爪子还是轻颳了一下她的手臂。
有因必有报，做了坏事就会受到惩罚，这是逃不过的。
戚叶泫抱着那只熊猫问她:「没事吧？」
她看了眼自己被划破的鹅黄袖衫，用手虚捂着，摇头道:「没事。」
这种阴毒她也没有解药，书中所写只有戚家人会解，怎么办？戚叶泫是个冒牌的戚家人，他解不了，那该找谁？
她灵光一现，对了，赵青骨也算是戚家人，找他一定行的。
对面，九歌身上的阴毒已经发作，她长发飞散，眼神带着血状，五指张开，朝着离她最近的戚叶泫抓了去。
戚叶泫讶异地转身回头，此番怀里的熊猫也叫嚣了起来，他被缠得一时脱不开身，而雪芊早在这时转身熘了。
她手上只是被划开了一个小口子，而九歌的是三条大血口，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快发作，只要她跑快点，说不定还能在发作之前赶到天清山。
此刻王宫里乱作一团，没有人发现她跑了，刚刚那只熊猫的异动其实是被紫炀控制的，他悄悄捏了一个诀，对着那熊猫一点，命令它去扑向雪芊，只是为了帮尚泱出气。
然而面对九歌的突然发狂，大家却毫无头绪，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如此。此刻的她，两眼逐渐发红，四周的宫女侍卫被她当靶子一样打，容息冲出来制止她，可是却被她一掌击翻在了地上。
「九歌公主发疯了！九歌公主发疯了！」
宫人们逃的逃，叫的叫，等到那只熊猫平静下来时，戚叶泫才发现它的爪子似乎不对劲，上面沾染着一层乌紫色的黏状物，他高声道:「宣太医来！」
九歌的破坏力太强，四周的花草树木全都遭到了破坏，她往宫外窜了去，容息、紫炀等人立即追了出去，这里很快就只剩下戚叶泫一个人了，太医急急赶来，很快便检查出了结果，「这爪子上有剧毒！」
戚叶泫眼神一沉，九歌的突然发作想必与这上面的毒有关，他记得刚刚这熊猫的爪子似乎划破了雪芊的衣裳，不知道她的手臂有没有沾到这毒药？
不过，她人呢？
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他立刻返回了五公主府，找了一通，也没有见到她的人影。
人呢？
难不成她也发作了？
会不会也跑到宫外去了？
当下他来不及多想，立即朝着宫外奔了去。
然而此刻的雪芊正在山上疾跑，耸入云端的天清山就在眼前，她马上就要到了。
可是，当她真到了天清山脚下，往上爬了几级台阶后，她才知道原来上台阶是一件这么累的事情，比起在平地上奔跑都还累。
以前有戚叶泫背她，总是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就上了青莲峰，可是如今，照她这个蜗牛速度，半个时辰能爬上去吗？
她边爬边祈祷:「山神保佑我，可千万不要累死在这半山腰上。」
她话音刚落，面前就落下一人，轻灵如风，青袍翩翩，刚好落在她上面的一级台阶上。
「芊芊？」
赵青骨清润的嗓音出现在头顶，他收了御剑飞行的剑，疑惑地喊道。
雪芊惊喜地抬起头，一双眼睛亮了起来:「青骨师兄！」
赵青骨问：「你怎会在此处？你不是说今日有事要请假么？」
「青骨师兄，帮帮我，我好像中毒了。」雪芊将自己的左手手臂抬起来给他看。
「中毒？」赵青骨面色紧张起来，看见她破开的鹅黄衣袖内，有一个乌紫色的小点，那是血水凝聚起来的珠。
他用剑挑了一下那个血珠，随后它立即就泛滥了开，乌黑色的血从里流淌了出来，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好像尸体腐烂的味道。
「这是……雪獒的阴毒？」他神情一讶。
「啊？这是什么啊？」雪芊假装不知道地问。
「雪獒尸体上的阴毒，中了此毒的人，发作时会变得像雪獒一样，暴躁，血腥，疯癫，杀戮……」他收住话头，怕把她吓到，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在，这毒不足为惧。」
他从宽大的青衣长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来，那是一个圆形白玉质地的玉佩，正面写着一个戚字，背面刻着的是一上古神兽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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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也有人中过这样的阴毒，当时就是用我们的家传玉佩把那毒吸出来的，我帮你把它吸出来，很快就没事了。」
「你这玉佩这么神奇？」雪芊很好奇。
「此乃家传之物，据说是在很多年前，一位得道仙人受伤路过我们家，当时家中祖父将其救回，那位仙人为表谢意，特将三枚玉佩赠送给家中三位小孩的，经过时间流转，那玉佩传了这么多年，也就传到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手中。幸好你来找我了，这玉佩里的神兽白起，拥有将动物阴毒吸出来的神力，你且闭上眼睛，待我施法，为你吸出剧毒。」
雪芊闭上了眸，等着他为自己解毒，「谢谢青骨师兄。」
赵青骨知道这吸毒过程会有些疼，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便问道:「对了，戚兄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
九歌中了毒，他现在肯定忙着为她想办法解毒呢，哪有闲心管她啊？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呢。」她干笑了一声，这样回答。
「你怎么会中这样的毒？」
「我……我就是刚刚被猫爪子抓了一下。」
「那看来是那只猫身上沾了雪獒的阴毒，它在哪儿呢？你带我去看看。」
雪芊一愣，说:「它已经跑了……」
就在这时，那枚莹白玉佩上的神兽跳了出来，犹如冲破牢笼般，几近透明的形态，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她手臂上的那个伤口一吸，疼痛感袭来，她闷哼了一声。
「放心，很快的，要是实在疼的话，就咬我的胳膊。」他伸出一只长臂到她面前来。
雪芊摇头:「不用，我可以忍过去的。」
如他所言，真的很快，乌血被吸了出去，吸得干干净净。
「上来，跟我去个地方。」他又跳到了他的长剑上，对她伸出一只宽厚的手。
「去哪儿啊？」
「你手上的毒虽然已经被吸出来了，但是还需要用雪山上的天池之水清洗一下，我现在带你去雪山上。」
雪芊撑着他的手臂，忐忑地站到了他的剑刃上去，这还是她头一次御剑飞行，其实她很畏高，但是也想体验一下。
「害怕的话，就抓紧我的手臂。」
「好……」
雪芊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他和戚叶泫一样，身上都有一股清冷的气息，让不认识的人不敢轻易靠近。不过相识之后，便会发现他的心肠很热。
这与戚叶泫是不同的，戚叶泫那人，内心比表面上还要冷，只不过他更擅伪装罢了。
剑慢慢飞了起来，她吓得赶紧抓紧了他的手臂，没有想像中的颠簸，过分的平稳，她甚至都怀疑它真的有在动吗？
事实证明，它真的在飞。
渐渐地，他们便离开了树林中，飞到了林子上空去，在层层叠叠的绿叶中飞行。
「啊！」
恐高使她吓得闭上了眼睛，耳畔只余风声在唿啸，他们两人的长髮与衣袍迎风猎猎，她紧紧地抱住他的手臂，感觉到一只宽大的手掌覆在了她的眼睛上，赵青骨道:「不看就会好很多。」
是的，只要不看，其实就与坐车没两样，他飞得并不快，慢慢地，她也就放松了下来，竟觉得这种感觉很美妙。
「我好像没那么怕了诶。咦，为什么这么大的风，可是我却感觉不到冷呢？」
赵青骨答:「因为我设了结界圈，即使风再大，也不会冷。」
「哇，这也太厉害了吧。」
「还好，修行之人，大多都会。」他微笑道。
半盅茶不到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雪山上的天池处，这是一汪由天蓝色清水汇聚而成的池子，隐藏于白雪皑皑的雪山中，如同天空遗落在人间的一颗蓝眼睛，清澈见底，波光潋滟。
「天哪，好美啊！」
她还不知道这雪山上有这样一汪池子的存在呢。
「它可不仅仅是美，这水有凝神静气、帮助伤口快速癒合之效，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可是神水，好多人想来雪山上寻找天池，可是都无功而返。」
赵青骨走近池子旁，手中现出一个琉璃小盏，他取了一瓢水后来到她身边，「来，用这水清洗一下伤口。」
雪芊捲起鹅黄浅袖，露出被抓伤的手肘，借着他琉璃盏中的水清洗那血痕斑斑的伤处，不知道此刻的九歌有没有成功解毒，她待会儿是不是也要来这里？
戚叶泫呢？是不是还在她的身边？
清洗完之后，他收了琉璃盏，问道:「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吧。」
「哈？？」雪芊忘了这一茬了，挠头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从这儿？自己回去？」赵青骨指着脚下的茫茫白雪，这里已经快要接近雪山山顶了，普通人下去，若是不迷路的话，也至少需要两天两夜。
「那……你把我送到皇城内就行了。」
回去之后，面临的就是戚叶泫的惩罚吧，忽然间，她不敢回去了。
第17章 发怒
赵青骨眉眼带笑，道:「我刚刚下山本来是要去察看山下发生的一桩惨事的，你要是闲得无聊，可以随我一起去。」
「好啊！」雪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也不想回家，不想见到那个讨厌的戚叶泫。
赵青骨带着她御剑飞行下山，越过高高的山丘，来到了一个有人烟的镇子上。落地后，入目的是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市井百姓，他们围在一堆，不知在讨论着什么，但是面色都很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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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您来了！」一人像看到救星般地扑向赵青骨。
「发生了何事？」赵青骨开门见山道。
「道长救命啊！有魔！有魔啊！我们镇上有妖魔作祟！」
赵青骨稳住他:「你且仔细道来。」
「道长你请随我来看。」
那说话的是位二十来岁的青年，长得十分瘦削，脸庞两侧的肉都凹陷了进去，年纪轻轻的，竟然这样枯瘦如柴，他在说话的同时看了雪芊一眼，眼里的神采明显一亮。
赵青骨随着他往镇子里面走去，四周的那些村民们也跟了上来，全都跟在他们后头。
青年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家宽大的宅院里，一进去后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儿，那人掩着口鼻道:「就是这儿了，这家的人一夜之间全死了。」
宽阔的院子里，尸横遍地，鲜血淋漓，那些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有一个尸体的头颅就横摆在入门口处。
那是一个男子的尸体，脸上爬满了一条又一条深黑的纹路，整个人像是被吸干了血液一般，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他的双眼还是瞪开的，里面的两颗眼珠子亦是乌黑色的，就好像有无数条黑色的蚯蚓钻在了里面一样。
雪芊被吓得不轻，大声尖叫了一声，赵青骨转身捂住她的眼：「芊芊，你去外面等我。」
他有丝后悔，不该带她来这里的。
「好。」雪芊懵懵地点首。
他望向外面，唤了一个年轻妇女来陪她，雪芊被那妇人带着去了外面一个开阔的地方坐下，缓了好久，才稳下心来。
「里面那些人……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啊？」她问。
那位妇女嘆了口气:「我也被吓得不轻呢，一夜之间，全死了，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许家啊，是我们这个彩石镇的採石大户，他们家啊，一定是祖上烧高香了，这些年频频采出玉石来，这房子也从最开始的草房换成了现在这样的高门大院，令我们镇上好多人羡慕呢。」
「可是，也不知怎么了，怎么一夜之间全没了呢？而且还……死得这样惨。」
「你们昨夜有听到什么声音吗？」雪芊又问。
「我没听见，不过听他们说，好像听见了惨叫声和哭声，还有求饶声呢，说『东西都给你们了，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东西？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那样的死状，不像是人所杀，只能是被妖魔残害。」
「妖魔……怎么会盯上一家普通的凡人呢？」想必那东西一定是什么宝物。
雪芊在这里静坐了一会儿，等到内心平復下来时，她才站了起来，从自己的格桑花干坤袋里取出一根白玉蜡烛来，在那座宅院的大门口点燃，双手捧着火光闪闪的蜡烛，口中念着咒语，为屋里死去的人祈福。
这些人死得这样惨，若是灵魂不安息的话，很有可能会引发尸乱。
赵青骨在里面察看了一圈，把每个人身上的伤口都一一看过，这些人确是被邪魔所害，他刚一转身就看到雪芊立在门口虔诚地祈福，那蜡烛不是普通的蜡烛，它燃起来的烟雾是黑色的，代表着邪祟之气被燃烧殆尽，那是专门为死人点的送魂烛。
她……还会巫术？
雪国之人，会一点巫术的有很多，是以他也没有惊讶太久。
两炷香之后，蜡烛快要燃到尽头，雪芊将其放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在心里祈祷:希望你们下辈子都能投一个好胎。
她抬起眼时，看到整座宅院的四周都被赵青骨贴上了符纸，他喊了几个人进去帮忙料理那些人的后事，等处理完一切后，他才走出来，对她道:「我们先走吧。」
雪芊随着他离去，这次他们没有御剑飞行，而是徒步慢走，雪芊打破沉寂，问道:「青骨师兄，你有头绪了吗？」
「嗯。」他的声音变得很沉，「无非是一颗石头惹出的祸。」
「石头？」雪芊不解。
「这里乃闻名全国的採石镇，皆因一座多次采出玉石的摇玉山而闻名，不少採石人集聚于此，这里便慢慢形成了一个镇，有不少人也因为採石而赚得盆满钵满。如果说那些魔是为了来抢东西的话，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抢玉石，但是普通的玉石他们也不会稀罕，若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们来抢的应该是遗失多年的上古灵石女娲石。」
「女娲石？」
雪芊就记得一件事，九歌上一世是天上女娲殿内的守石仙女。
「是的，八百年前，魔族祸乱人间，女娲石也落入了魔头手中，后来魔头被诛杀，女娲石遗落人间，这么多年都渺无音讯，想来那些魔极有可能是来抢那颗石头的，除了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值得他们来这一趟。」
「啊……竟是这样？」
他们一路往着雪国皇城的方向走去，待走至皇城的街道时，天色向晚，一轮明月爬上夜空，将城中的花灯照得七彩斑斓，今晚有上元灯会，街上行人如织，姑娘们手持精美绝伦的花灯在街上游行，身旁跟着结伴而行的郎君，欢天喜地地往着灯会的地方而去。
「芊芊，你喜欢哪个？」赵青骨唤住她，雪芊转过头去，见他正停在一个卖灯笼的摊位前。
「青骨师兄，不用了。」她摆了摆手，不好意思收他的礼物。
「今日上元灯会，手上没有花灯怎么能行呢？快过来，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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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难以推辞，慢吞吞走过去，指了指其中一盏兔子形状的花灯，道:「这个可以吗？」
他将那盏灯笼拿起来放她手上，顺手给了店家银子，笑道:「这灯笼像你。」
「嘻嘻，我也觉得。」
这盏小兔子灯笼小巧精緻，就与玉雪可爱的她一样。
「芊芊。」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街道上响起一个寒冷的声音来，打破了两人的欢声笑语。
戚叶泫站在长街上，一身寒气逼人，俊脸黑气沉沉，他在宫内外找了她大半天，结果呢，她倒好，去见赵青骨了呢。
看着她脸上那花枝招展的笑，看来这个上元佳节她更想与赵青骨一起过。
雪芊讶然转身，看到了长街对面的清瘦身影。
他的脸上映着七彩的灯光，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她却能感受到他那压人的气息。
他好像不太高兴？
是九歌的毒还没解吗？
他朝着她快步走了过来，不消片刻，就来到了她的身边。他对着赵青骨拱手一拜：「多谢赵兄帮忙照顾芊芊，不过她家里人寻得紧，我先送她回去了。再会。」
说着他便抓起她的手腕，用力将她给拽走了。
雪芊:「？？？」
「青骨师兄，再见啊！」她扯着嗓子同赵青骨道别。
街上人群密集，车水马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带着她穿过那些拥挤的人海的，须臾，她就被他带到了一个无人的巷弄中。
这里不仅无人，也无灯，四周暗漆漆的，只有少数的几缕月光洒落在他硬挺的肩头，而她迎来的就是戚叶泫一顿噼头盖脸的怒吼。
「你知不知道我在到处找你？你要去找赵青骨你可以和我说，我可以带你去呀！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偷偷去？你想和他私会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雪芊被吼得瑟缩了一下，往后面的墙角躲去，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伪装太久终于伪装不下去了是吗？
她咬了咬唇，辩驳道:「我不是与他私会，我是去找他帮我解毒的。」
「解毒？」他的目光落在她左臂的纱布上，那个位置似乎就是先前被那熊猫抓到的地方，「你不是说你没事吗？真被那熊猫抓到了？」
她小声地回答：「我以为没事，但是后来就发现不对劲了。」
「所以你去找赵青骨解了毒？他如何解？」
雪芊以为他问这个是为了帮九歌解毒，老实交代:「他有一块家传玉佩，可以把毒吸出来。」
「家传玉佩？」
他的手摸向自己胸口，一层黑衣布料里藏着一枚碎玉，他想说那玉佩其实他也有，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她中了毒第一时间不是在找他，而是去找了赵青骨。
他狐疑地眯上眼睛: 「你怎么知道他会解你的毒？」
雪芊答:「我也不知道啊，就瞎猫碰死耗子碰上了呗。」
他随口一问：「这毒……是你下的？」
雪芊惊愕地抬起头，他知道？
自己昨晚偷偷摸摸出门，很有可能那个时候就被他瞧见了。
他单手箍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从她的腰间取出那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纸：「这符纸，也是你偷的？」
雪芊咬紧了哆嗦不停的下唇，不敢回答是，也不敢摇头说不是。
事情败露，接下来，就是他的暴戾惩罚了吧。
见他抬起了手来，她吓得面色大变，悽惨大叫:「啊！不要打我！」
戚叶泫冷着一张脸凝视着她，那是十分无奈的表情。
他抓起了她受伤的那只胳膊，三两下去除了上面的白色纱布，盯着上面的伤口，说:「我只是看下你伤口而已。」
却被她说成要打她，他有那么残暴吗？
虽然他的确是有点残暴，但是可从来没在她面前表露过，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是否因为昨晚卜的那一卦，让她心底对他产生了惧意？
「这伤口怎么癒合得这么快？」他感到惊异。
「因为用了雪山天池里的水清洗。」雪芊瑟瑟发抖地答。
「雪山？你今日还上了雪山呢。」
和赵青骨去的地方挺多的嘛。
雪芊听出了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埋着脑袋点头：「嗯，青骨师兄带我御剑飞行上去的。」
「御剑飞行？呵，你不怕高了？」
雪芊有些吃惊他还记得自己怕高这种小事，她摇头答:「先前很怕，后来也就不那么怕了。」
「真的不怕了吗？」
话音刚落，雪芊就被他拉了起来，随后她就感觉自己落在了一柄长剑上，而他们也「咻」的一下飞到了高空上去。
「啊啊啊！！！」
她惊魂未定地大叫起来，一张脸吓得花容失色，这惊变来得太突然，戚叶泫根本不给她反应，就已经飞到了高空上去。她害怕地朝着戚叶泫身上扑了去，紧紧搂着他的腰，大喊大叫:「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不是说不怕了么？」
戚叶泫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嘴角勾着不怀好意的笑，剑身故意飞得颠簸，左右摇晃，感觉稍个不慎，就会摔下去一样。
他们从华灯初上的灯会上空经过，他看着下面流光溢彩、宛若游龙的美艷灯景，垂首贴近她的耳边，笑道:「快看看，下面的灯好美。」
神经病，我看你个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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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在心里大骂道。
第18章 坏吗
她根本不敢睁开眼睛来，只怕看一眼就会去掉半条命，紧紧地抱住他，将头深埋进他的胸膛里。
「放我下去……」她卑微地乞求，声音宛若哭述，听起来过分可怜。
戚叶泫仿若听不到她的话一样，问她:「刚刚和赵青骨御剑飞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也抱了他？
雪芊埋怨地低吼道：「人家飞得一点都不颠簸，怎么会像你这样？」
过分！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这是故意的。
戚叶泫手指对着长剑一点，剑就唿啸而去，远离了灯会上空，如同流星划过夜空一般，往着远方飞了出去。
这吓得雪芊又是一阵尖叫:「啊啊啊！」
「你坏死了，坏死了，坏死了！！！」
她破口大骂着，双臂却把他抱得更紧了。
他们在夜色中破空而行，迎面而来的冷风颳得两人的乌髮与袍子肆意飞卷，就连戚叶泫的胸膛，她都觉得沾染上了冻骨的冷意，冷得她直哆嗦。
「坏吗？」戚叶泫扬唇一笑，对于这个词浑不在意。
他怎样坏都可以，但是他却不允许她做一个坏人，她应该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不应该与作恶这两个字沾上边。
他低声道：「给亲姐姐下毒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坏？」
雪芊一惊，所以他这是在为九歌报仇吗？
「对，我就是坏，怎么了？」她昂起首来，杏眼里满是亮晶晶的泪光。
他揪起她的一根小辫子来，扬眉说:「那夫君就替你父王好好管教管教一下你这个坏小孩。」
「我不要你管！」
他狭长的凤眸里卷着笑意：「不要我管？那要谁管？赵青骨吗？他不行，太温柔了，管不住你。」
「哼！」雪芊偏头冷哼了一声。
他揪着她的辫子将她的头又拽了回来，问:「为什么要给九歌下毒？」
雪芊嘴咬得很紧，就是不开口。
「行，不说是吧。那我就去告诉你父王。」
「别……别跟父王说。」她小声求饶，父王待她极好，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做了这样的事。
「我错了，夫君。我知道错了，别告诉父王。」她仰着头，眼睛里是乞求的光，在他下巴处蹭了蹭，像小猫咪一样，「我给九歌姐姐下毒实乃一时鬼迷心窍，我真的错了，别告诉父王行吗？」
戚叶泫受不了她这副可怜汪汪的目光，更受不了她这样的身体接触，将她的头拉开了些。
「她以前也欺负过你？」他问。
「嗯？」雪芊怔了怔。
他以为自己给九歌下毒是因为她曾经也像尚泱那样欺负过自己么？
「还有谁欺负过你，通通告诉我，夫君一次性给你把气全出了。」
「哈？？」雪芊睁大了眼。
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即使是九歌姐姐，夫君也会为我出气吗？」
「无论是谁，天皇老子，我都替你出这一口恶气。」
雪芊瞠目结舌，这怎么跟书上写的不一样？
那可是九歌诶，书里的白月光诶，他下得去手吗？
还是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哄她玩的？
「老实交代吧，毒从哪儿来的？」他不咸不淡的口吻令人心生胆怯。
「以前……从雪獒身上提炼出来的。」雪芊一五一十地回答。
「那我的符呢？竟然还有胆量来偷符，我看我平时真是对你太温柔了。」
雪芊听到这话，旋即抓紧了他的衣袖，生怕他一个不满就把自己从高空中扔下去，急急解释：「夫君，我真的没偷你的符纸，我是从地上捡来的……」
「哪个地上？」
「你寝殿……外面。」
她急切地又道：「我昨晚本想过来找你的，然后就捡到了那张符，我心里好奇，就把它拿回去研究了。」
她说完后，见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样的安静令她很不安。
他的手忽然抬起，轻抚上她的眉骨，认真凝视着她的一汪水眸，充满着蛊惑的声音道:「芊芊不要做坏小孩，坏小孩没人会喜欢的。」
雪芊怔楞地看着他，一个被天地唾弃的大魔头竟然在教她不要做坏小孩，这是多么的滑稽与不可思议啊。
他即刻掉转剑尖的方向，往着皇城的方向飞去，少顷，他们便来到了一座高楼的屋顶上。
「芊芊，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你不乖的话，我就会把你卖到这里来。」他的长指揭开了屋顶上的一块黛青瓦片，下面屋里的景象就那样毫无预兆地现了出来。
雪芊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朝着下面看去，里面花灯炫目，红纱罩着大床，床上有两个交缠在一起的身躯，她看不太真切，伴随着那名男子手中长鞭一落，一声接着一声的哭叫从女子口中传出。
大床剧烈晃动了起来，红纱拂动，好似海浪。雪芊惊恐地张大瞳孔，他们在……做什么？
下一刻，一只微凉的手掌就覆盖在了自己眼睛上，隔绝了自己窥探的视线。
戚叶泫富有磁性的声音贴着耳骨响起：「芊芊，你知道惹毛我的下场吗？我会把你……扔下去。」
雪芊后背僵直，颤着手去抱他的手臂：「不要扔我……」
他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再次逼问道：「昨晚，进我寝殿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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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雪芊声音打着颤，「进……进了。」
「什么时候？」他音色遽然变冷。
雪芊知道他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偷听到他与那个神秘人的对话，她抱着他的胳膊，说：「我来的时候，听到有水声，知道夫君在洗澡，我就又红着脸跑走了。」
「是这样？」
「是真的，夫君，我是在你挂衣裳的屏风下捡到那个符的，我听见你在洗澡，不敢多听，就跑了。」
他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垂上：「幸好你跑得快，否则……」
雪芊吓得缩成了一团，否则他定要杀了她灭口是吧？
他忽而咧嘴一笑：「否则我定要拉你过来与我一同洗。」
「啊？」
她面若桃花，红着脸说：「夫君，你在说……说什么呢？」
他将脚下的那块瓦片盖上，道:「芊芊，我们今夜不回王宫了好吗？」
雪芊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不回去，那去哪儿？
她此时此刻从骨子里怕他，很怕很怕。
「那我们去哪儿？」
他轻声一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
魔尊大人的好地方，必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的两只小手抓紧他求饶：「夫君，我真的错了，你别把我扔去那样的地方，我身体这么差，活不下来的，你可怜可怜我，好歹我……」身体里还有你的心脏啊。
她停了下来，没再说下去。
戚叶泫的大手还覆在她的双眼上，凑近来，似笑非笑地问：「好歹什么？」
「好歹……」雪芊慌不择言地说：「好歹我也是你的女人啊。」
谁知她话音才落，戚叶泫就抑制不住低笑了起来，他松开了她的眼，将她抱下了屋顶，等落在地面上时，他还在笑。
笑什么？
这话不对么？
他们本来就是夫妻啊。
雪芊眼睛终于恢復了光明，她朝着他瞅了去，而他笑着将手搭在了她的肩头，把她往他怀里一揽，说：「小屁孩，你懂什么是『我的女人』么？」
「嗯？」雪芊目光困惑地看着他。
他中指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不懂就别乱说，蠢货。」
雪芊吃痛，被他带着往前面幽暗无人的街道走了去，而他的长臂始终搭在她的肩膀上，地上的影子看起来是那么的亲密无间。
未几，他们便来到了一间普通的银器铺子面前。
这里位置稍偏，不在皇城主街道上，周边的店铺也没开门，全都出门去逛上元灯会了。
铺子上有一块漆黑匾额，上面题着「水中月」三个飘逸大字。
这里，就是『他』在城里开的那间银器铺子吗？
戚叶泫拿出一把钥匙，将大门上的锁打开，随后带着她走了进去。
借着月光，她看到屋子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银饰，项鍊、耳环、髮簪、手镯……应有尽有，层出不穷，在左边的一列木架上还摆放着一些银制兵器。月光铺在上面，各种饰品发出璀璨的光芒，她左边看看，右边瞧瞧，嘴上不停发出惊嘆。
「这个好漂亮啊！」
「这个也好漂亮！」
「啊！那个也好好看！」
戚叶泫:「……」
他道:「今夜，我们宿在这里。」
他掀开门帘，去到后堂扫了一眼，随后出来道:「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哦。」雪芊还在屋子中观赏那些精緻繁复的银首饰，随口答应了一声，她不明白为什么戚叶泫今晚不回王宫，要带她留宿这里呢？
还有戚叶泫口中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自己怎么就不算他的女人了？不管怎么说，也是有名分的好吧？
回想起九歌内心的声音，她心下黯然，自己在他眼里，莫不是连烟花之地的女子都比不上？
那些是他的女人，她不是。
她站在这里神游天外，戚叶泫很快走了回来，手上抱了许多东西，向她扔来了一个汤婆子，「接着。」
雪芊吃惊地接过，那汤婆子暖暖的，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
而他手上还抱着一叠整整齐齐的崭新床单被罩，他进去了后堂，雪芊疑惑地跟了进去，这铺子虽小，却五脏俱全，前堂是营业的地方，而后面则是休息之所，戚叶泫此刻正在里屋的床榻边铺床。
「！！！」
魔尊大人亲自铺床，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遇。
他把那木床上原本的床单被罩换了下来，铺得极快，利索地换成了他抱回来的这床。
他做完这一切后，回头对她道:「新的，可以睡了。」
雪芊愣在原地，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惊异。
戚叶泫见她没动，便走过来抱她，像往常一样公主抱，他记得她是喜欢这样的抱法的。
可是今天，她却极度抗拒。
雪芊被他打横抱起来的那一刻，脑子里想的全是他前些夜里还抱过花楼里的姑娘，今晚他不带她回家，难不成是要与她在外面圆房？
于是她拼命挣扎，口无遮拦地道:「别碰我，赃……」
戚叶泫将她放在床上，以为她是嫌弃自己没有洗澡，道:「行，我去洗澡。」
他转身就大步出去了。
洗澡？
雪芊见他去洗澡了，更加惶恐，一定是了，他今夜一定是打算与她圆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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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害怕地跳下了床，掀开门帘正要往外跑，就被他拦个正着，「芊芊，你又不听话了，难不成你是想回刚才那个地方？」
「我没有……」
「那就回去好好待着。」
他冰冷的话语令雪芊闻而生畏，她只好又走了回去。望着那张只有宫里一半小的床榻，她不敢躺上去，怎么办？今夜只有人为刀俎了吗？
不不不，魔尊大人不喜欢她，不会与她圆房的。
她自我安慰着。
她踌躇了一小会儿，抱起床上那床被褥，去屋子里的一张矮榻上躺下了。
戚叶泫洗完澡回来的时候，看到床上空空如也，而她却睡在另一边的矮榻上。
他走过去将她喊醒：「为什么睡这儿？今夜要同寝的，你忘了吗？」
雪芊刚要睡着，迷迷煳煳地答:「哎呀，就这样也算是同寝的，都在一间屋子里嘛。」
「为什么不和我睡？」
「我不想跟你一起睡！」雪芊烦他把自己吵醒，不清醒地大声吼道。
「为什么？我已经洗了澡了。」
「反正就是不想。」她转过身去，头埋进了枕头里，又唿唿大睡了起来。
「为什么？」戚叶泫执着地问着，可雪芊好似又睡迷瞪了，没有回他。
「我不管，你今夜就得和我一起睡。」他将她连同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啊啊啊！别抱我！」
「我是你夫君，我为什么不能抱你？」他恶趣味地道，「我不仅要抱你，我今晚还要搂着你睡觉。现在是在宫外，我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第19章 亲亲
雪芊一听，登时吓清明了，连连大叫:「你走开，脏死了……走开！」
他将她重重放在床上，一双眼睛暗下去，冷漠地发问:「你说清楚，我哪里脏了？」
好啊，既然要说，那就说清楚！
她昂头挺胸道:「你去花楼了对不对？」
他眸眼眯起:「你派人跟踪我？」
杀气，藏于袖中，他努力抑制住。
「我没派人跟踪你！」
「那你如何得知我去了花楼？」
雪芊见他没否认，那就是去了，真的去了。
「一不小心窥探到了九歌的内心，她撞见你在花楼里。」
他轻笑一声:「所以你就觉得我脏？」
雪芊垂下头，默认了。
他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唇上笑意不减，微微俯身，凑近她说:「觉得夫君不干净了，不想要了是吗？」
见她不说话，他用力捏紧她的下颚骨，「嗯？」
雪芊冷哼了一声，心道本来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夫君。
他又说:「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子时二刻进去的，子时三刻出来的呢？」
「嗯？」雪芊不解地抬起头来，她的皮肤娇气得很，就一会儿功夫，下巴处就泛起了红，。
他只去了一刻钟吗？
她困惑道:「那不也是去了嘛？」
戚叶泫不禁哑然失笑:「你见谁去逛花楼只逛一刻钟的？」
「我怎么知道要逛多久，我又没逛过。」她瓮声瓮气地道。
他笑得更畅快了:「你说如果我真是去寻欢作乐的话，为什么子时三刻又出来了呢？」
雪芊睁着雾蒙蒙的两只眼睛看着他，问：「所以你不是去寻欢作乐的？」
「当然不是。我只是去寻个人而已。」
「寻人？」
「你若是不信，可是派人去问那间店的老闆，问问看，我是什么时候走的，你再问问我有没有点过他们家的姑娘，问问我是不是只去过那么一次。」
雪芊见他这么理直气壮的，那说的应该就是真的吧。
他捧起她的双颊，说:「我告诉你，我从未逛过那样的地方，那天是我第一次去，我更没有和那些女子发生过什么，现在，你还觉得我脏吗？」
雪芊红唇张了张，一脸怔然。
她摇了摇头，诺诺地说:「那……算我误会你了，我给你道歉。」
戚叶泫见她这副表情，心说自己没去逛过花楼有那么令她吃惊么？
他略带惩罚地揉弄她圆乎乎的脸蛋：「道歉啊……总得有点诚意吧。」
雪芊自知理亏，被自己骂「脏」，那样的话多难听，她道:「夫君，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我没洗澡，不配和你睡在一处，我也去洗个澡吧。」说着，她便要下床去。
「回来。大冬天的这里又没热水，洗什么澡啊？想被冻死么？」他将她又给拖了回来，塞进了被子里。
「没热水？」雪芊震惊道，「那你刚刚怎么洗的？你用冷水洗澡？」
这么冷的大寒天，他竟然用冷水洗，这是疯了吗？就因为自己说了一个脏字吗？
她一时有些难受，自责在心里蔓延，她将他往床上拉，把自己身上的被子盖在他身上，还把怀里的汤婆子放在了他胸膛上，「你这样会生病的吧？快捂好。」
「不会。」冰天雪地里待了八百年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洗一次冷水澡就生病？
但他忘了，那只是他的灵魂，不是这具身体。
看着她对着自己一通乱忙乎，嘴角竟是不自觉往上扬了起来，「别忙了，我又不是你，病秧子。」
雪芊怼他道：「等哪天你生病了，我一定要好好嘲笑你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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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她往被窝里拉：「我冷不死的，但你可不能冷着。」
他这一拽，竟是将她拽入了他的怀里，雪芊身体紧绷，如一只受惊过度的幼兔，那温热的汤婆子就贴在她的后背，她吓得往旁边挪，「汤婆子你先用，等你身体暖了再还我。」
这床就这么宽，她就算往里面挪，也与他挨得很近，四面都是他的气息，想逃都逃不掉。
身后的人闭着眸轻轻呢喃:「以后，别再说我脏……」
「啊？」
他还在意这个字呢？
雪芊转过身去，伸手去抚摸他玉雪般无暇的脸庞，柔柔低语:「夫君不脏，一点都不脏……」
他睁开了眼睛来，清澈澄亮的眼珠里隐有微光泄出，眼睛一弯，说:「是吗？那你亲我一下。」
哈？？
什么？！
亲……他？
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吗？
魔尊大人你今天没喝酒啊，清醒一点！！！
她就这样与他静峙了许久，脸上的表情如同石化了般，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忽又微笑道:「逗你玩的，还真被吓住了？」
雪芊真的被吓得不浅，在她的认知里，魔尊大人永远不可能会与她有这样亲昵的行为。
抱她，应该已经是极限了。
他不会容忍自己亲他的，更不会主动索吻。
他用手捏了一把她的肉脸，兇狠狠道:「小屁孩，换做别人今天这样说我，早就死得尸骨无存了，我让你亲我一下抵罪，你竟然还不愿意。」
说罢，他就翻了个身，只留给她一个宽阔的背。
「诶……」雪芊被他这样说得心里很过意不去，换做是自己的话，遭遇这种事情，被别人无缘无故泼脏水，心里也不好受吧。她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总不可能真的去亲他一下吧。
之后，好似听见了他匀长的唿吸声，这么快就睡着了？
而那个发热的汤婆子被他遗留在了两人之间，雪芊挨着这汤婆子的温度，不知不觉也进入了梦乡。
夜半三更，她睡得迷迷煳煳地翻了个身，没想到竟是摔到了床下去。
她勐然惊醒，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摔痛的尾椎骨，却看到床上空无一人。
戚叶泫呢？
她扫视了一眼屋子，还是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人呢？
会不会是他心里还难受，就出去了呀？
真是个不省心的人！
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小屁孩呢。
他不也一样吗？
她裹上一旁的外袍，抱起床上还暖和的汤婆子，朝着外面走了去。
一推开门，一股刺啦啦的寒风就吹向了面门，她裹紧了些身上的衣袍，双手连同汤婆子一起捂在宽大的袖口里，在街道上到处寻找他的身影。
月夜下飞着簌簌小雪，打梆声恰逢响起，已经是四更天了，街道上廖无人烟，她行得很快，只为了快点寻到他。
「哼，我看你才是个破小孩吧！大冬天跑出门淋雪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待行至一条宽阔的大道上时，她看到前方的街道上倒落了许多花灯，她讶异地走过去，心想是夜晚风太大了吗？怎么这些灯笼都掉落在了地上？
越是往前走，她的心就越发地拧了起来，她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产生，她单手按着心口处，那里在隐隐作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攥住它，在撕扯它，在□□它。
前方风雪缥缈，雾色迷茫，她一步一步踩着雪粒往前踏去。
她有种感觉，被指引的感觉，戚叶泫就在前方。
他在指引着自己的心过去找他。
【高度警报！魔头心脏变黑了！】
识海中，现出了一颗心脏来，那是戚叶泫的心脏，此刻它通体全黑，恍若黑曜石。
黑色，代表杀戮。
是戚叶泫在杀戮！
前面正是今夜上元灯会的举办场所，可是那些原本高挂于灯架上的灯笼，此刻却全都凌乱不堪地倒在了地上，各色花灯，琳琅满目，好多灯架也横七竖八地躺着，有些还颤巍巍地立在风雪中，仿佛风一吹，它们就会倒下似的，活脱脱就像刚刚遭遇了一场浩大的劫难般。
雪芊强忍着心口的痛，往前漫步而去，渐渐地，她在那片白雾茫茫中看见了一个虚影。
她登时剎住了脚步，全身僵直地看着前方。
入目所及，鲜艷多彩的纱灯坠了满地，像是黄泉海中开出的一大片奼紫嫣红的花，而在那艷丽绝伦的百花簇拥中，正半跪着一个如墨的身影，他背对着自己，墨发肆意妖扬，右手握剑高抬，直直刺入了面前一女子的头颅中。
「！！！」
雪芊双手捂住嘴，万分惊恐地立在原地。
那人是戚叶泫！
仅仅凭一个背影，她就可以认出他。
那柄被他扔去雪地里的剑，剑柄上的铜钱吊坠是那么鲜红刺眼。
他怎么会……大半夜在这里杀人？
那名女子横躺于他面前，浑身是血，一身白衣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而他的双手似乎正在她破开的那个头颅处深剖，边剖边吼道:「石头呢？石头呢？在哪儿？」
「不！」他嘶声力竭地咆哮。
「怎么可能？石头呢？到底去了哪里？」
「啊！！！」
「快点把石头给我！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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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着那个女子的尸体狂吼，四周地上的白雪被她流淌下来的血给浸染成了一汪血河。
雪芊站在后面簌簌发抖，她双手抓紧自己的胸口，等到他挖自己心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副模样？
疯癫、兇狠、残暴、可怕……
一点也不留情。
一点也不温柔。
拨开那层迷雾，她终于看到了那个最真实的他。
清冷的雪絮之中，戚叶泫颓然地跪坐于地上，他没有找到那颗石头，终究是来晚了一步，东西已经被人给拿走了。
他望着头顶无情飞落的雪花，每一片都像极了当年那些人对他的嘲笑，那些谩骂的声音又从脑海里钻了出来。
「快看，哪里来的小乞丐，真是脏死了！」
「戚家又不是收容所，不是什么脏兮兮的乞丐都收的，这人也真是痴心妄想！」
那天，一身白净雪袍的男人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厌恶与嫌弃，冷声道：「你爹你娘都不要你，你来我们戚家做什么？」
「滚！带着你的玉佩滚！我们戚家不会认你这样的魔种！永远不要跟别人说你是戚家人！」
一枚莹白玉佩摔成了两半，滚落在他的脚下。
……
那些苦痛的记忆在眼前復现，戚叶泫低头看着自己被鲜血浸染的双手，他将其沉入干净的雪地里摩擦、清洗，面容极度扭曲:「我好脏！我好脏……」
「我怎么可以这样脏？」
满手的血，满身的血债。
他疯狂在白雪中清洗，却怎么也洗不干净，他永远也洗不干净那满身的罪孽。
他就是一个被鄙夷的魔，一个被嫌弃的脏东西。
蓦地，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立在侧后方，他的眸光骤然变冷，将头转了过去。
雪芊对上他眸光的那一刻，吓得双腿一软，朝着雪地里栽倒了去。
他发现自己了！
怎么办……怎么办……
戚叶泫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球紧缩，眼睫毛不禁抖了一下，眉上的一撮雪花被抖落。
她一身鹅黄长裙像极了一朵雪地里开出的腊梅花，鲜嫩脆弱，花枝狂颤，明明是充满生机的颜色，却被她穿出了一种凋零之美。
冬日里的花，就是这般悽美。
盛放不了多久。
他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纤瘦的身子朝着她慢步而去，每一步都走得那样沉重。
雪芊猜想他一定是在心里想怎么灭她的口，她吓得面白如纸，双肩止不住颤抖，看着从漫天飞雪里向自己走来的他，如果她不曾撞见这一幕的话，他们还是会像以前一样，那样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可是，偏不巧，被她撞见了啊。
少年的眼里没有光，只有肃杀。
一阵幽风随着他的靠近而颳起，寒风料峭，将四周的那些红橙黄绿的灯笼吹了起来，像是妖孽一样乱舞。
而少年就在那样凌乱炫美的灯光中，如同厉鬼一般，一步一步朝她踏来。
最终，他的脚步降临在她的面前，漆黑勾花的靴子踩在单薄的雪地上，像极了一尊迎接亡魂的死神。
少年静静地俯视地上的她，冠玉俊颜上没有丝毫神采。
「你看见了。」
他幽幽开口，声音像含着沙砾一般，阴森冷然。
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雪芊全身发颤，冻僵的嘴皮发着白，不敢抬头去看他，只敢看着他秀美繁复的墨色靴面。
少年蹲了下来，雪芊感受到了逼人的气息压近，他的衣袖与手腕上还染着血迹，顺着细长的指尖往下滴落。他刚才的疯癫模样仍在眼前迴荡，是因为自己先前说了他脏，所以他才那样发疯的吗？
她不该……真不该说那个词。
因为这个词而彻底得罪了他。
少年抬起了手，她吓得往后缩，双肩抖得像筛子，而他只是将手轻轻放在她瘦弱的肩上，为她拂去衣肩上的雪花。
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轻柔，那样细緻，然而雪芊的肩膀仍旧抖个不停。
这只是前奏，他发疯的前奏。
先温柔，再狠戾。
【魔头杀戮值持续飙升中，请宿主尽快安抚他！】
安抚？
要怎么安抚啊？
她都要怕死了。
她努力控制一颗不安忐忑的心，缓缓直起身体，向他的脸靠近，最后索性双眼一闭，心一横，颤声道:「夫君不脏，夫君亲亲……」
随后，在他冰凉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少年为她拂雪的手一顿，一双血色瞳眸化了雾，错愕失魂。
第20章 催眠
四周的花灯同着雪花一起翻飞, 一起游荡，雪影绰绰，流光溢彩, 整条长街都透着股妖冶的美，然而此时却无人赏这美景。
戚叶泫犹自失神了许久, 眼前雪花纷飞，灯若游龙，可是脑海里却想的全是她竟然在……亲他？！
冰凉的触感从脸颊传入神经，寒冬凛冽的夜里, 她的唇瓣凉得似冰，可是却异常的软。
异样的感觉从心底蔓延, 传达至四肢百骸, 他黑瞳里的杀戮渐渐融化成了一汪柔和的水。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而他们真的是一对相爱的恋人。
雪芊不知道如何安抚他，脑子一抽, 只记得他先前说的那句『亲他一下』的话，于是她就这样壮着胆子亲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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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海里的那颗心脏真的有被安抚到，它的颜色在渐渐减淡, 黑色褪去，杀戮也一起退去。
原来亲一下，真的可以安抚他呀。
这样他就会知道自己并没有嫌弃他脏了吧。
她的唇在他脸颊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他没有推开她，她也没有主动离开。
雪芊一直关注着识海里的那颗心脏, 心想等到心脏恢復原先的琉璃色时，她再离开。
魔尊大人天生石头心, 琉璃色, 系统说当他心中有爱的时候, 就会开出九瓣的格桑花，那就算是攻略成功。
在这世上，八瓣格桑花遍地都是，可是九瓣的格桑花却极为难寻，若要让他心上开出九瓣格桑花，那将是难上加难。
石头开花，荒诞又奇妙。
传言道，寻到九瓣格桑花的人，会收穫永恆的幸福。
如果戚叶泫也开出了九瓣格桑花，那他也会收穫幸福吗？
「芊芊……」
少年轻轻地唤她，他在想倘若自己不叫她的话，她是不是会一直这样亲下去？
亲到地老天荒。
雪芊听到他的声音，唇瓣从他脸上离开，垂着眼睑去看地上的雪花，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害怕、发抖、恐惧。
他的脸颊像冻了霜一样，寒冷彻骨，他身上染了鲜血的气味，让她一颗心崩得如弓弦一样紧。
他想要的亲吻，她给他了，现在的他有没有满意？
他接下来……会怎么灭她的口？
那颗心还在她的身体里，没取出来之前他不会杀她，但是他有的是方法折磨她。
恐惧蔓延至颅顶，发顶忽然响起了他的声音来，「芊芊，你亲得一点都不好……」
「？？？」
她抬起眸来，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沉得如深潭，她立即又慌张地移开，视线落在他昳丽的薄唇上。
他的意思是自己没有亲他的唇吗？
啊……
她真的不会啊。
而且，她真的不敢啊！
奈何他都这样发出不满了，自己若是再不做出举动来，恐怕又会惹恼了他。
她硬着头皮慢慢靠了过去，他的嘴唇轻抿，唇色鲜红，像宫中开得鲜艷的红梅。
不知道亲起来是怎样的感觉？
会不会很软？
会是甜的吗？
天哪，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赶紧抛弃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闭上眼睛，颤抖地往上贴，然而却没有如愿亲到那柔软的唇，而是落在了他冷硬的下颚骨上。
「？？」
他移开了？
她睁开眼睛，恰好与他的目光相接，只见那深如幽涧的眸子里可疑地闪过一丝慌乱，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他错开目光，看向别处，道:「今晚够了，不用亲了。」
？？
够了？
那他刚刚干嘛说她亲得不好？
雪一直在下，风也一直在吹，雪芊的身体也仍在发抖，这样的沉默令她心生恐惧，因为她总觉得他的沉默是在思考怎么处置她。
良久，她才听到他道:「芊芊，借我一样你的东西好吗？」
雪芊惊骇满眼，是什么东西？看到他杀人的眼睛？还是听到他秘密的耳朵？亦或是能把他秘密说出去的舌头？
「夫君……」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的衣袖，「我很听话的，不要……不要生气……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
她手足颤抖，一张脸刷白，血色全无，面庞上几缕青丝纤弱拂动，眼睛里是流不尽的长河，整个身躯羸弱不堪，像一株摇摇欲坠的翠柳。
戚叶泫一只手抚上她的面庞，道:「芊芊，你抖得很厉害。听夫君的话，咱们把今夜的事忘掉好吗？」
他安抚她的同时，另一只手从她的格桑花干坤袋里取出一条长链来，那是一条银色细链，坠着一个雪花形状的银饰。
「别怕，明早醒来，夫君还是那个夫君。」
雪芊看到他拿出的那个东西是她平日里用来催眠的工具，这是只有雪国巫师才会使用的催眠链，他是想给她催眠吗？
可是，他怎么会催眠术？
还有，他怎么知道她袋子里有些什么？
难不成他偷偷翻过她的包？
魔尊大人竟然还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既然他打算给她催眠，这就说明他放过她了，他不会再割她的舌头，也不会挖她的眼睛，只是给她催眠而已。
这大概是他能给她唯一的一丝温柔了。
他右手中指勾住那条长链，将雪花吊坠散落下来，道:「芊芊，看着我。」
雪芊向他看了去，眼睛却被那左右摇摆的雪花吊坠所占满，渐渐地，她进入了催眠中。
「芊芊，我是谁？」他问。
「是……夫君……」
「今晚为什么要出门？」
「夜里醒来没看到夫君，以为夫君还在生气，就出来寻夫君……」
他目光闪了闪，又问:「今晚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看到了……」
半天她都没有吐出一串完整的句子来。
她的脑海对于这一部分的记忆在渐渐减退，直到化为泡影。
「我记不得了。」她答。
戚叶泫的唇角微勾，满意地笑了。
催眠术结束的那一刻，雪芊身心疲倦地往他身上栽了去，戚叶泫接住她软绵绵的娇躯，道:「芊芊，亲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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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已无法回答他，因为她彻底昏睡了过去，她的身体终于没再发抖了，静静地靠在他胸膛。
「想听我的感觉吗？」
他自言自语地问着，一手揽着她的背，一手从她的双腿下穿过，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那种感觉，很奇妙，可惜，你再也不会记得了。」
他抱着她离开这里，穿风踏雪，未过片刻，就回到了那间水中月小店铺。
屋子里的炭火还在烧着，满室的温暖让他有些不适应，他将她放在了床榻上，拉过被子来盖上，替她掖好被角，随后便独自坐在床沿上看她。
今夜的事，是个意外。
他看着她那苍白无光的嘴唇，刚刚就是那张唇亲的自己，他的指尖慢慢摸了上去，细细摩挲着那两瓣柔软的唇。记忆中那冰凉酥麻的感觉难以忘却，他坐在这里回味了许久，久到屋外的雪又堆了厚厚一层，而他却留不住那种感觉。
那个吻就像正月十五的飞雪一样，天亮放晴，就会消散于积雪融化中。
她，不该亲他的。
而他更不该跟她开那个玩笑，让天真的小孩当了真。
他迫使自己去想些别的，别再纠结这个吻的事情，他开始去回想今夜所遇到的事。
三更时分，他从噩梦中醒了过来，他又梦到了从前的事，心里烦闷，便起身出了门。
他孤身一人来到了街道上，夜里雨夹雪纷纷而落，砸在他阴寒的面门上，走着走着，他看到了戚家的人，他们果然来了雪国。
他隐在暗处，听见了他们似乎也在说女娲石。
看来，他们也是为了那颗女娲石而来。
不行！女娲石必须是他的！
他转身又没入了长街，在长街的末尾，他看见了熟悉的少女身影。
那是九歌。
脑海里蜂拥而来全是当年的记忆，愤怒在胸腔蔓延，他抽出了肩上长剑，朝着街巷末尾行去。
「上天既让你在雪国遇上我，那便……受死吧。」
昔年的仇，他早在看见她第一眼时就想报了。
九歌还未解毒，现在并非清醒的状态，她在街上乱跑，戚叶泫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去，没追多久，追到了人烟已经退散的灯会处。
他在那里，看到了一具尸体。
四周灯架倒塌，花灯散乱，而那具穿着白衣的女子尸体，在五彩缤纷的灯海里是那么的瞩目。
他停下了脚步，被那女子眉心的五色花胎记吸引，那一剎那，他感受到了女娲石的气息，虽然只有一缕，但他也不能放过。
他发了疯一般用剑刺破了她的眉心，在里面寻找那颗害惨了他的石头，可惜什么也没有寻到。
他来晚了一步，石头被人给夺走了。
究竟是谁？是谁在他之前夺走了女娲石？
戚家的人？还是魔界的人？
***
雪芊这夜睡得很熟，因为催眠术的缘故，她夜里总感觉自己在做梦，可是却又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天光乍破时，浅浅的橘光从格栅窗投射进来，落在床上的浅蓝被褥上，她迷濛地睁开眼，没有在床上看到戚叶泫的身影，却看到了一摞叠得整齐方正的崭新衣裙。
她讶异地坐起来，那衣裙就摆放在她的身侧，这是……戚叶泫给她买的新衣裳？
「夫君？」她对着那块灰白色的门帘喊道，没听到回声，她又喊了一遍，「夫君？」
外面终于传回来了一道声音:「快点起来，带你去吃早饭。」
「哦。」
她将床上这套衣裳展开，发现里面还放着一个香囊，她捧着衣衫嗅了嗅，心满意足地微笑，是淡淡的梅花香，她喜欢的味道，像他身上的气味。
这是一套桃红色齐腰软烟罗长襦裙，她穿上后发现长度竟然刚刚合适，刚好齐到自己脚踝的位置，腰线的位置也提得恰到好处，就像量身定做的一般。交领处绣着浅色的小花，红底镶嵌宝石的腰带将她的细柳腰束得极为窈窕，下坠着长长的红色流苏，摆动间，犹如鲜红的花蕊摇曳生姿。
她对镜梳妆，发现自己的气色都被这桃红色的衣裳衬得要红润许多，她收拾妥当后就朝着外间跑了去，一早上起来收到新衣服的她心情甚佳，兴高采烈道:「夫君，我好了。我们走吧。」
戚叶泫正坐在大开的窗扇边，手里握着一个打磨银器的工具，细腻的阳光飞洒在他脸庞上，将他整张脸渡得比玉还要白净。
他掀起细而密的睫毛，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裙，对她招手道:「过来。」
雪芊小跑过去，笑颜如花，双手撑着桌案，凑到他面前问他:「夫君给我买的衣裳真合身，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他垂下了长睫，未与她注视，看着桌面，道:「猜的。」
「猜的？夫君猜都能猜这么准，想必以前定是给很多姑娘买过衣裳吧。」她凑在桌案上，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的白玉脸庞。
他往后退了一点点，「只给你买过。」
昨晚她的衣衫上沾了好多血迹，他不得不去买一套新的。
雪芊见他今天一直垂着眸，不与她对视，好生奇怪哦。
她继续凑过去，问:「夫君你在做什么呀？」
她这番凑得勐烈，嘴唇几乎是要贴上他的鼻尖，他吓得一抖，往后站了起来，动作慌张得竟是把身后的椅子都弄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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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
「夫君，你没事吧？」
他急忙摆手，单手将倒地的椅子拎了起来，散落下的两缕髮丝挡住了他眼里的慌乱。
雪芊见他这副模样极为好笑，咯咯咯大笑了起来，指着他道:「夫君你刚干嘛呀？该不会是以为我要亲你吧，瞧你都被吓成什么样子了。」
昨晚的事她忘得一干二净，丝毫不记得自己有亲过他这回事，可是戚叶泫却记得清清楚楚。
他眼神闪烁不定，抬眸怒凶凶地道:「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雪芊撇撇嘴，今日心情好，还不允许玩闹一下？
他走了回来，拿起桌上的一对银花髮簪，道：「拿去。」
雪芊看向他手中的髮簪，是两支雕出雪花图案的细髮簪，左右对称，刚好一对，日光沐浴下，银光闪闪，美妙绝伦。
「嗯？」
这是他自己做的吗？他的手艺怎么可以这么好？几乎看不到任何的瑕疵。
「送你。」他见她没接，又道。
「啊？」
上次他说要给自己做簪子，她还以为他是煳弄她的呢。
没想到他竟真的打造了一对髮簪。
戚叶泫见她在发愣，索性将那髮簪往她头上的髮髻里插。雪芊暗自欢喜，可是又有些狐疑，随口说道：「夫君，你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吗？」
又是给她买新衣裳，又是给她做髮簪，事出反常必有妖。
然而她话刚说完，戚叶泫手中动作失控，银簪刺到她的头皮，痛得她直喊娘。
「痛……」
「你若不想要，就还我。」他作势要摘下那两支髮簪。
「我要我要。」雪芊急忙去拉他的手，嬉皮笑脸地道：「送我的就是我的了，你不许再拿回去。」
她捧着他的手，柔嫩的脸颊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夫君你真好。」
戚叶泫眼睛眨了眨，用力把手抽了回去，清了清嗓子，「怎么跟猫一样？」
随后，他眼神下移，瞪向她，重重喊了一声：「病猫儿。」
「你……」雪芊昂头跺脚，大骂了一声：「大耗子！」
「什么？」他揪住了她的衣领，随便一拎，就能将她拎起来，表情凶神恶煞，「我哪里长得像那种动物？」
「你长得是不像，但你坏啊。」雪芊理直气壮地说。
「我坏？」他长眉微挑，「那你把身上我冒着寒风去买的衣服脱下来，别穿。」
雪芊一时语塞，嘴巴张了张，这样一说，反倒是自己不讲理了，她扭头道：「我才不脱呢。流氓！竟然叫人家脱衣裳！」
「？？」
戚叶泫手揽在她的肩头，将她勾了过来，另一只手抚上她的面颊，将她的脸转过来，笑着说：「你知道流氓是什么样子的吗？」
他温柔地摩挲她的粉白脸颊，随后移到她涂满口脂的唇间，那个被她忘记的吻，他却永远无法忘怀。
雪芊身躯一抖，很难相信他竟然在摸她的唇。
奇怪，怎么感觉过了一夜，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呢？
很像……很像……动情的野兽。
却又是温柔的野兽。
他在她耳边道：「流氓……可不止叫你脱衣裳呢。」
她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双颊漫上了红晕，抬起一双湿了的水眸，「夫君，你又吓我！」
「芊芊，我哪有吓你？」他收回了手，一派温良地问。
「明明就你最坏，每天就知道吓我！」她嘟嘟囔囔，魔尊大人没事就喜欢吓小孩儿玩。
戚叶泫乐在其中，他拿起一旁挂在墙壁上的红色披风为她披上，为她系好前面的带子:「我可没吓你，我是在教你要远离恶魔。」
可别再傻兮兮地跑去亲恶魔了。
雪芊心道最大的恶魔就是你，我这辈子都远离不了。
出去后，雪芊才知道原来这会儿早已不是清晨了，而是快要晌午了。
日头挂在斜上空，将下了一夜的积雪融化，沿街树上冒出了新鲜的嫩芽儿来，整条街道都充满着一股清新怡人的味道。
「我昨晚怎么睡过头了？我一般不会醒这么晚的啊。」
她揉着自己太阳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身边的人解释道:「可能是这床你睡不习惯吧。」
雪芊心说她睡得挺习惯的啊。
戚叶泫带着她去热闹的街市上找了一家早点铺子，这个时间段铺子里没什么人，他们坐在里面，偶尔能听到几句外面街上的闲聊声，议论的话题正是昨晚灯会发生的惨事。
「又发生什么事了？」雪芊吃惊道。
「又？」
雪芊给他解释:「昨日我和青骨师兄去了一个地方，那里也发生了一桩惨事，有一家人一夜之间全死了，据说是……是……」
她有些害怕，不敢再说下去。
「是什么？」戚叶泫紧紧逼问。
「他们说，是被魔杀害的……」
「魔？」
雪芊点点头：「好像是为了一颗石头。」
戚叶泫沉下目光，陷入了沉思中。
雪芊抬头偷偷觑他，这件事……会和他有关系吗？
戚叶泫掀起薄薄眼皮，捕捉到她偷看的目光，「看什么？」
雪芊急急摇头，低头大口喝粥，「没有。」
「待会儿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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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你说的那个地方。」
啊？为啥要去看那里呢？是在演戏，还是这件事与他没有关系？
原书剧情她看得并不仔细，好多事情她也不是很清楚。
「好。」她飞快扒完了饭，站起来拍拍衣裳，「走吧。」
他们朝着城外走去，戚叶泫故意带她避开了灯会的位置，他担心她看到那里会想起昨晚的事。
彩石镇就位于皇城外十里处的位置，地处宽阔的山林脚下，镇前伫立着一块灰色大方石，镌刻着漂亮大气的三个字，彩石镇。
那镇上的人昨日大多都见过雪芊，看到她又来了，心觉好奇，有人过来与她打招唿，「姑娘今日怎么又来了？咦，你身边这位好像不是昨日的道长吧？」
雪芊正欲开口，戚叶泫就已经拱手出声了:「这位姐姐，在下前来彩石镇是想购买宝石的，不知可有推荐？」
姐……姐？
雪芊吃惊地转头看他，心说你都一千多岁了你叫别人姐姐？也亏你叫得出口。
那妇人被他这声姐姐唤得心情倍好，嘴上笑得合不拢嘴，忙说:「公子要买宝石啊？这你们可算是找对人了，快，跟我来。」
她热情地邀请他们跟她走，边走边给他们介绍这镇上的玉石，接着又惋惜道:「哎，可惜公子你来晚了，不然还可以带你去镇上最大的许家去，他们家的玉石啊，那可称得上是极品中的极品啊。在发生那件事之前，镇上的人都羡慕他们，可是发生那事后，大家都不祈求这样暴富的运气了。」
「那他们家的玉石呢？」戚叶泫问。
「玉石……哎，别提了，自从他们家出了那样的事后，他们家里的那些玉石全都被盗得一干二净了。」
「什么？」雪芊惊嘆了一声，这可真是悲哀吶。
那位妇人将他们带到了一家铺子，那是除了许家外，镇上第二大的玉石铺，妇人对着他们两个连连挤笑:「公子姑娘，这店是我侄子开的，你若是要买玉石，我可以让他给你们打折。」
「那就多谢姐姐了。」戚叶泫沖她礼貌微笑。
雪芊着实受不了他这语气，冷不丁打了个颤。
妇人走进了铺子里面去叫她的侄儿子了，戚叶泫转身看向雪芊，捏了一下她肉嘟嘟的脸蛋，「怎么？想听我叫你姐姐？」
「滚，小心我待会儿吐你身上。」
他的手没放开，而是继续□□她的肉脸，挑眉道:「那你想听什么？小娘子？嗯？」
雪芊的脸蹭一下竟然红了，许是他喊的小娘子那三个字，成亲那么久，他从来没有喊过她娘子，自己倒是夫君夫君喊得越来越顺熘。
就在这时，屋里响起一道声音来:「是你们要看玉石吗？」
雪芊如惊弓之鸟般从他手中离开，低垂着眉目，去看下面的地板。
「咦，姑娘，是你呀？你怎么又来了？你身边怎么换人了？」
雪芊抬起眸来，看到那个人就是先前来镇口接她与赵青骨的瘦弱男子，他瘦得像皮包骨一般，所以她对他记忆很深刻。
「到底哪位才是你的心上人啊？」他心直口快，让店铺内的其余伙计全都向他们看了过来。
雪芊抿了抿下唇，答道:「都不是。一个是我师兄，一个是……是我邻家哥哥。」
她知道戚叶泫在外面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便这样答。
「邻家哥哥啊……」那男子的眼神意味深长，走了过来向戚叶泫拱手作揖，「在下乃本店的老闆杜石，是公子要看玉石吗？请问怎么称唿？」
戚叶泫目光一点，很吝啬言语地回答:「戚。」
「原来是戚公子啊！快快里面请，请问想看点什么样的玉石？是送人还是自戴啊？」
「我想做一对玉如意。」
雪芊一怔，他莫不是知道自己把玉如意送出去的事情了？
接着，戚叶泫就真的在这店铺里看了一下午的玉石，这些琳琅满目的玉石令雪芊眼花缭乱，最后撑不住还打起了哈欠来。
她搞不懂戚叶泫究竟要做什么，他不是来调查许家人的死因吗？怎么还真在这里看起了玉石来？
金乌西坠，余晖落地，雪芊捧着脸望着窗外发神。戚叶泫终于与那老闆告别，他挑选好了一块色泽饱满颜色亮白的玉石，让他帮忙做成玉如意，等做好后再来取成品。
出了店铺后，雪芊戳了戳他的手肘，问他:「喂，你今天为什么看了那么久的玉石？」
他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笑，「许家在哪儿？带我过去。」
趁着天色将晚，夜色拢起，他们避开了人群，朝着许家走了去。许家坐落于镇子偏西处，临近摇玉山，四周的人家因为他们家出了这样的事，都早早地关紧屋门，不敢在外面乱晃。
戚叶泫轻轻推开了许家的大门，院子里那股难闻的味道始终未散，雪芊用长袖捂住了口鼻，回想起那日看到的画面，她又忍不住作呕。
「害怕就去外面等我。」
雪芊摇了摇头，外面天都已经黑了，她一个人待在外面更害怕。
戚叶泫从怀里取出一块长方形桃木条来，扔到了她手中，「吶，闻这个。」
雪芊好奇地嗅了嗅，两眼一亮，「好香啊！闻到这个就闻不到那些血腥味了耶。你怎么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啊？」
戚叶泫笑了笑，说:「我好东西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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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他常年处于血雨腥风的环境里，其实，他也厌恶那些味道，所以他才找方檐奚给他做了这样一块桃木条随身携带着。
雪芊仔细瞅了瞅这木条，上面还镌刻着一朵小桃花，轻嗅一下，似乎就能从中闻出淡淡的桃花香来。
魔尊大人的宝贝可真多。
他们穿过前院，朝着后院走了去，雪芊紧跟着戚叶泫身后，这院子里没有灯火，而他也没有点一个火摺子，两人就这样循着地上的月光而走。
就在他们刚刚转过一座长廊时，面前突然现出了一个黑色影子，速度奇快，雪芊还未看清他的脸，戚叶泫就已经提剑迎了上去，两人「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偌大的庭院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夫君？」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方走，却听不到他们的打斗声，这宅院占地宽广，屋舍众多，高大的飞檐阻断了她寻找他们的视线，一个人处在这样幽暗的环境下，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戚叶泫？」
「你在哪儿？」
到底打去哪儿了呢？
别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啊，她真的害怕。
「咦，那是什么？」
前面的地上有一个东西在发光，她好奇地走了过去，蹲下一看那竟然是一颗发着亮光的石头。
嗯？这儿怎么会有一颗发光的石头？
石头竟也会发光，这也太神奇了吧。
她正要伸手将它捡起来，就有一个突然到来的声音止住了她。
「别碰！」
她以为是戚叶泫，满脸欣喜地转过去，可是却看到了一抹青影，挺拔修长，如青松一般。
「青骨师兄？」她十分惊讶，「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赵青骨看到她更为吃惊，大步从连廊上走下来，「芊芊，你怎会一个人在此处？」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跟戚叶泫一起来的。」
「哦？戚兄呢？」他转眸望向他处。
「刚刚这里出现了一个黑影，他跟那人打斗到别处去了。」
赵青骨颔首，蹲下长身，手中捻着一张符纸，将那颗发光的石头捡了起来。
「你刚刚为什么叫我不要碰它啊？」她问。
他手中黄符将那颗石头悉数包裹，沉吟道:「这石头不对劲，普天之下，会发光的石头少之又少，而这许府早已被洗劫一空，怎么会有这样的一颗宝石遗落在此处而没被人捡走呢？它摆在这路的正中间，就是为了吸引你。」
「啊？」
「现在你看……」他慢慢将符纸掀开，露出里面的那颗石头来，虽然它仍在发光，可是发出的光却跟刚才截然不同，此时的光，竟是碧幽之色，像……邪灵！
「这是……？」
赵青骨耐心解释:「这石头被邪魔浸入，里面蕴藏着魔气，倘若你刚才碰了它，它就会转移到你的身体里来。」
「啊……」雪芊有些后怕。
所以这颗石头是刚刚那个黑影故意放在这儿的吗？
这时，戚叶泫从房屋后走了出来，在看到赵青骨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那边的两人靠得很近，雪芊凑到了赵青骨的手边，似乎正在看着什么宝物，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时，赵青骨就喊了他一声。
「戚兄？你回来了？可有什么发现？」
戚叶泫不得已翻下栏杆走了过去。
他摇头道:「那东西跑了。」
他的眼睛望向后面那座崇山峻岭的摇玉山，道:「跑那山里去了。」
「山里？」赵青骨目中深沉，「走去看看。」
戚叶泫点了点头。
赵青骨又对雪芊道：「芊芊，要不然你一个人留在山下吧。我去给你找户人家待着。」
雪芊正犹豫间，戚叶泫就开了口:「一起吧，这镇上也没有那么安全。」
他经过她身边时，对她低声道:「跟紧点儿。」
雪芊想说自己跟得很紧啊，明明是他刚才一下子就窜不见了的。
三人一路往山上行去，赵青骨问道:「戚兄你们怎么会来此？」
戚叶泫边走边道：「听芊芊说起这里有个彩石镇，便想着来挑块石头打磨一对玉如意，顺便来看看这发生了灭门惨事的许家，听说许家的玉石独一无二，真是可惜了。赵兄，你又是为何而来？」
他来了，他便不好办事了。
「我怀疑这许家的惨事并没有表面上的那样简单，所以才再来看看。」
「为何这样说？」
「因为，昨夜城中出现了惨事，城里莫名死了一个姑娘。」
说到这里的时候，戚叶泫的眼皮跳了一下。
赵青骨继续道：「今日有人前来认尸，他们说那姑娘姓许。」
「姓许？言午许？」雪芊惊讶道。
「是的。」赵青骨点了点头，「说来也巧，那姑娘竟就是这许家之人，她在去雪国皇城的路上遭遇了山匪，人被卖去了青楼，前些日子被人赎出，说来更巧，那赎她之物竟也是一只玉如意。」
雪芊一听，难不成他说的这玉如意就是自己拿给苑觞的那对？他的远房表妹竟是这位许姑娘？
她抬眼间恰好看到戚叶泫正在看她，那目光中带着审视，仿佛在说:房间里那对玉如意究竟去了哪里？
她的目光一闪，立刻移开，不敢看他。
她问:「是谁杀的那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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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骨摇了摇头:「死状悽惨，头颅被破开了，想来也是为了那颗石头。」
「头颅被破……破开？」雪芊声音发颤，「什么人吶，这么血腥……」
戚叶泫张臂安抚她的背，对赵青骨道:「别给她说这些，小心吓到她。」
他的手轻轻在她肩膀拍打，一双眼警惕地注视着她，观察她是否有想起来昨晚的事。
雪芊很自然地往他身边靠拢，就好像习惯了一般，却忘记了身边还有个赵青骨在。
戚叶泫暗自推开她，搞什么，赵青骨还在呢，怎么跟个没骨头的水鬼一样？
雪芊一听到头颅被破开那几个字，脑袋就莫名发晕，不自觉地就往他身上靠了去。
她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就感到一顿反胃，立即将他先前给她的那枚桃木条放到了鼻尖。
他们一路往着山林而去，摇玉山山高险峻，因着长年累月被採石的缘故，山林里有许多石坑，行走间就需格外小心。
「芊芊你跟在我后面走。」赵青骨在前方道，他专门在前面探路，林中杂草丛生，石头乱倒，但他却可以为她寻到一条没有碎石的平路。
「好。」雪芊在后面答他，「青骨师兄你小心点。」
戚叶泫则走在最末，他不像他们两人走平路，而是专门去走那些零散乱石，边走还边用剑尖去敲击那些石块。
「赵兄，把你刚刚那颗石头给我看看。」
赵青骨转身将那颗石头朝他甩了过来，他抬手接住，放于月光中静看了会儿，极其普通的一颗椭圆形卵石，里面残留有一丁点魔气，他将那颗石头用力往前面的山壁上一扔，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随即，那颗石头便碎开了花，前面的山林里跟着发出了一声痛唿:「哎哟！」
「痛死老子了，你能不能扔轻点？！」
雪芊吓了一跳，那是谁在讲话？是藏在石头里的怪物吗？
戚叶泫发出一声冷笑:「一颗破石头，还知道痛吗？」
「石头怎么不知道了？石头总比无心之人强吧！」
剎那间，就有好多的小碎石从山林里飞了起来，仿若利箭，朝着他们三人袭来。
赵青骨站在最前方，握起青光长剑来，在空中划下一道保护界，将他们三人护在透明的界中。
戚叶泫立于一颗大石头上，黑衣飞扬，一张脸因为那句「无心之人」而变得格外阴沉，他手中利剑横出，将那些飞向他们的石头全都朝着那边的山壁扫了回去。
「搞什么，要毁容啦！打人不打脸，能不能有点江湖道义啊！」那边的石壁叫嚣了起来。
戚叶泫想说:你一个魔要跟另外一个魔讲江湖道义？
蓦地，那边的声音消失了，石头又落回了地面，一切又回归了平静，就好像刚才那个声音只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我先过去看看。」赵青骨在前面道，随后立马就消失于山林间了。
「青骨师兄你小心点啊！」雪芊大声喊他。
后面的戚叶泫走到她身侧来，不紧不慢地说:「瞧，人都嫌你太慢了。」
雪芊努努嘴:「那你呢？你还不快去！」
明明是他自己非要带她上山的。
见他往旁边的一颗大石头上一坐，她惊道:「你怎么还坐下了？」
他弹弹身上的衣摆，悠闲地说:「有那么厉害的赵青骨都去了，我还去什么？」
哈？魔尊摆烂？
不是吧……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难以置信他竟然会偷懒，他可是事业心超强的魔尊大人诶。
「喂，病秧子，你不累吗？」他双手环臂，低头问着她。
雪芊不高兴地回瞪他，又叫她病秧子！
「不……」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抱了起来。他的双手放于她腋窝下，将她凌空抱起，她内心一顿慌乱，以为他是要把她抱到他身上去，但是他却双手一转，将她放在了他身侧的石头上。
「唔……」
她心跳如雷，被自己自作多情的想法给羞愧到了。
「你看，你脸都累红了，还嘴硬说不累。」他盯着她红通通的脸说。
「我……」雪芊无语以对，只能说:「是，我累了。」
走了这样长一段山路，她身体有一点疲惫，但是也还能够坚持，这段时间被他带着一天翻跃两次苍雅山，身体似乎已经能适应这样强度的运动了，比起最开始时爬一个小山坡就累得气喘如牛，现在已经好太多了。
她悄悄地觑他，甚至有种错觉，他是为了让她休息一会儿才故意在这里坐下的。
她在心里骂着自己:雪芊，你醒醒，不要自作多情！
「东西，还我。」他的手摊在她面前。
东西？
雪芊思索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那块桃木条，她从荷包里取出来，放到他的手心，嘴里嘟囔着:「小气！」
还怕她不还给他么？
他将其放于鼻尖，轻嗅了嗅，刚刚那个石头精说的话一直迴荡于脑海上空，被挖心的那一幕重现于眼前，红光刺眼，血流不止，他需要闻一闻这桃木香才能使自己镇定下来。
浅淡的月光在这片石林上铺上了一层细腻柔软的纱，他们两人就静坐于这纱上，时光如水般从纱间安静流淌，雪芊时不时望望前方幽深的山林，戚叶泫问:「担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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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着说:「青骨师兄那么厉害，肯定不会出事的，不需要担心。」
他偏头凝视她，凝视了好一会儿，才说:「芊芊，你觉得他做夫君如何？」
雪芊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住，那一刻，她似乎感觉风声静止了，树叶也停止了摇摆，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万物都在等着她给一个答案。
她扬唇一笑:「很好啊，难得的天命夫婿。」
她知道，在原书里他一直想要撮合他们，那她就遂了他的意，也免得他费那么多心思。
戚叶泫收回目光，无声地微笑，良久，才说:「我也这样觉得。」
就在这时，前面的林子中突然亮起了一束青色的光，戚叶泫立即跳下了石头，将犹在迟疑的雪芊拉到他背上，背起来道:「走，他在叫我们过去。」
那束青光转瞬即逝，看位置应该不远，似乎接近山壁处了。
戚叶泫背着她穿林踏石，在林子里错乱的石头上轻灵地踏过，就像在表演凌波微步般，雪芊觉得他的轻功着实太好，背着一个她亦能翩翩如蝴蝶。
等快要到达目的地时，他将她放了下来，就好像生怕被赵青骨看到他们很亲密一样。
往前面走了十几步，就听见了赵青骨的声音，「你们来了，快过来看。」
等拨开一缕枝叶，他们来到了赵青骨的身后，雪芊抬眼惊讶地看到前面的整个山壁竟然全都是碧绿色的！
她发出了一声惊唿，这里是一面陡峭的山壁，因为被常年採石的原因，山体已经被开採成了一面垂直于地面的光滑石壁，而石壁里竟然全是翠绿色的玉。
「怎么会有这么多玉？」
雪芊感觉自己的眼都要被晃瞎了，那石壁宛如一泉落九天的碧水瀑布，又如一面澄亮干净的镜子，他们三人站在这里，竟然能够从中看清楚他们的身影。
他们两人一青一黑的高挑身影分列于左右，而她一抹纤细的桃红身影犹如开在中央的一株桃花，三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就好像是被人画上去的一样，随后镜子里那三个人竟然动了，可是实际上他们三个人根本没有一个人移动步伐啊。
紧接着，碧波里的画面变了，雪芊惊恐地看到那画面中的自己竟然躺在了赵青骨的怀里！
怎么会……
而赵青骨似在细细摩挲她的脸颊，她的脸上竟是一脸幸福的模样，随后他温柔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
她瞳孔放大，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和赵青骨在一起？
那戚叶泫呢？
他呢？
她刚转眸去看他，就见他抽出银亮的长剑，朝着那面澄澈的镜子砍了去，「什么妖孽玩意儿，有本事出来说话！」
一旁的赵青骨却直直盯着镜中的画面，宛如一座山石一般，一动不动。
「妖孽么？那就给你看看更妖孽的。哈哈哈。」之前的那个石妖声音又出现了，仿若就在头顶上空。
画面中的雪芊撑坐了起来，双手搭在赵青骨的肩上，头髮微散，步摇轻晃，一脸媚态，她微微俯身，朝着赵青骨亲了去……
「不许看！」戚叶泫回头对着她暴喝一声，而她身上的披风帽子自动往前一盖，大红帽将她的大半个脑袋遮住，鼻樑以上都被藏于了宽大的帽檐中。
那镜子中的画面，她没看到，但必定是什么令人羞耻的画面，怎么会这样？那到底是妖魔随意设下的幻境，还是她往后真实的人生？
还有，戚叶泫他怎么会这么生气？
第21章 撮合
他不是很想撮合自己与赵青骨在一起吗？
没理由生气的呀。
「芊芊, 那是妖魔设下的幻象，是假的，别在意。」赵青骨走到了她的身边, 轻声安抚她。
「嗯。」
「好了，可以把帽子放下来了。」
她将大红色的帽檐放下, 看到前面石壁上的奇怪画面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两个的倒影。
「他人呢？」
赵青骨指着那碧绿幽幽的石壁道:「戚兄他进到里面去了。」
「里面？玉里面？」
「那些都不是真的玉，是幻象，如果真的全是玉的话, 那山下的村民早不得发疯了？」
是的，若是像那样大面积的玉的话, 山下的人早就夜以继日地来这里挖玉了, 怎么还会那么淡定？
「走吧，我们也进去。」
他的手指对着前方的碧玉一点，随后那面镜子便破了开, 整座山壁恢復了正常的颜色，前方的石缝里垂着几根青藤，如同门帘一样, 他挑开了那藤蔓，带着她往里走去。
进去后，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个山洞, 赵青骨拿出了一个火摺子来，将漆黑的洞内照亮, 沿途的墙壁上到处都能够看到人工开凿过的痕迹，布满了斑驳的细痕。
「天哪, 像他们这样凿山的话, 不怕山洞塌了吗？」雪芊边走边感嘆道。
赵青骨走在前面回她, 声音在洞中响起一串空谷的回音:「摇玉山，摇玉山，谁不想摇出一摞子银钱来呢？」
「可惜，上天不会眷顾每一位凡人，幸运儿都是少数。」
像许家那样凭藉採石暴富的人，可谓是屈指可数，更多的是一些做着发财梦却一辈子都采不出璞玉的普通人。
与此同时，在山洞的另外一个角落，戚叶泫正迎风立在洞穴处，冷冽的阴风从穴中涌来，而他的四面正环绕着一圈乌黑的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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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于其中，浓墨之中他的面色惨白，抬起一双冰凉的眸子，高声道:「诱我前来，就是为了给我看那些不入眼的东西？！」
随后安静的洞穴内响起了一道声音来，正是先前那个说话的男音。
「哈哈哈哈，魔尊大人，果真是你吶！你真的出来了！」
他又说:「怎么？你不喜欢刚才那些幻象吗？八百年不见魔尊，怎么身边突然跟了一个姑娘了呢？魔尊大人可是远近闻名的不近女色，怎么现在被挖心后，还反倒沉溺于情爱之中了呢？」
「呵……」戚叶泫冷笑一声，嗤之以鼻道:「情情爱爱，最是无趣。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沉溺于情爱了？」
「是吗？那刚刚魔尊大人看到她与别的男人亲热，怎么会那么生气呢？」
「我生气那是因为你在一个小孩儿面前放那样不入眼的画面，污了她的眼睛。」
那人笑了起来：「呀！我们的魔尊大人挺会关心小孩儿的嘛。那也关心关心我吧。我被压在这摇玉山数百年了，魔尊大人也大发善心，把我捞出去吧。」
戚叶泫双手悠哉地抱着臂：「呵呵，这就是你诱我前来的真实目的吧？」
「我也只是试试，没想到魔尊大人你真来了。看来那些小妖怪说的是真的，他们真在苍雅雪山看见你了。诶，我记得他们还说你在人间养了一个小媳妇，据说都偷偷养了好几百年了，魔尊大人，没想到你藏得挺深啊，表面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背地里竟然养小娘子，啧啧啧。」
戚叶泫怒喝道:「谁跟你说我养了好几百年了？！」
「那女子自己说的呀，敢情魔尊大人你还是个把别人吃干抹净就提裤子不认人的人吶。」
戚叶泫的脸黑得比天上的夜还沉。
「咦，你养的那个小娘子就是山洞外面那个吧？」
「不是！！！」戚叶泫大吼道。
「不是？？魔尊大人你还不止养了一个啊！！」那人一副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语气。
戚叶泫长剑朝着漆黑不见光的洞穴狂扫了去，火冒三丈地吼道:「你给本君闭嘴！」
「想要我闭嘴还不简单，魔尊大人你既然都能够从那万年雪山下出来，是不是也可以施以援手，把小弟我也从这摇玉山捞出来？」
戚叶泫冷冷发笑:「谁我小弟？我认识你吗？」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您就够了，想当年魔尊大人叱咤风云狂杀三大门派时，何等威风？小弟那时也跟着心潮澎湃气血翻涌。只要魔尊大人愿救我出去，小弟愿奉魔尊大人为主，永远敬奉魔尊大人。」
「我不需要敬奉，我又不是神。」他话锋一转，「所以你杀了许家二十口人命就只是为了诱我前来？」
故意杀了许家的人，还放出消息说东西被夺走了，这样的消息，对于想要女娲石的他来说，何谈不是诱惑？
自己一定会前来调查此事，而他就只需要在他来的时候，将他诱来摇玉山就行了。
「魔尊大人不是早就猜到了吗？但你还是来了。」
是，他来了，任何可能获取女娲石消息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他唇线轻挑：「既然你这么有能耐，自己出来呗。」
「魔尊大人你可真是折煞小人我了，我哪有什么能耐啊。那个许家，你真不记得了吗？」
「天下许家何其之多，我又怎么知道它是哪个？」
话音刚落，他的眼睫就勐地抬起来，面色陡变，惊道:「你说的是那个许家？」
「对！就是那个许家！当年定是他们向三大门派的人告密，你师父才会惨死。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你报仇啊。」
戚叶泫眉目冷硬，伫立于石块上，右手紧紧捏住手中剑柄，那剑剧烈摇晃，似要冲破山洞，出去大杀一场。
八百年前的事再次浮现心头，他单手按住心口处，那里很疼，当年真的是许家告的密吗？
他头痛欲裂，撑着参差不平的洞壁转身往外走，他需要唿吸新鲜空气，这里面太闷了，四周的黑暗都在压迫着他，让他想起被压在雪山下的那些个日夜，他迫切想要逃出去。
后面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魔尊大人，你别走啊，你不是要救我出去吗？」
戚叶泫边走边道:「我何时说过要救你出去？」
那人一慌，眼看着自己的希望就要落空，急切道:「魔尊大人，你若是不答应救我出去，我就告诉外面那两个人你的真实身份。」
戚叶泫蓦然转身，望向黑漆漆的洞顶，说道:「那我就毁了你这洞窟！」
「魔尊大人你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嘴巴快？外面那个小女孩应该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若是她知道了，你说会怎样？」
她知道了，会怎样……
戚叶泫眼神逐渐涣散，昨晚在雪夜中她全身颤抖的模样他记忆犹新，那样的畏惧，那样的恐慌，她对他的害怕恐怕比对这世上任何一样东西都还怕。
他抬眼道:「怎么救？」
他刚才进来之时，就感觉到了这里面是有封印在的，不是简简单单靠噼山碎石就能够将他救出来。
那人一听，声音欢喜:「简单简单。对于魔尊大人你来说一点都不难。在山后面有一汪温泉，泉水中有一块镇山石，只需要将它噼碎，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你随便操控一个凡人也可以救你出来，何必非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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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于魔尊大人来说简单，可是对于一个普通凡人来说，可是难于上青天。那不是普通的镇山石，是天心宗宗主亲自放置的镇山石。」
「等着吧。」戚叶泫撂下一句话后就闪身出去了。
***
雪芊跟着赵青骨在幽深错杂的山洞里绕了很久，可是都没有找到戚叶泫，也没有找寻到任何关于那只妖魔的踪迹。
一个时辰后，赵青骨带她出了山洞，「芊芊，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
他是修仙之人，辟谷不用吃饭，但是雪芊却是要吃的。
他带着她往山林中走去，猎了一只野兔子，来到一背风的山坡处，点了一堆篝火，将兔子架在火上烤。
此刻的戚叶泫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注视着他们，他在那里站了一刻钟，看到他们两人言笑晏晏，气氛融洽，那双脚就怎么都迈不过去。
更深夜重，孤男寡女，最是容易生情，他若是过去，岂不打扰了他们？
犹豫再三后，他转身离开了此处。
「戚兄不知道有没有遇到什么事，待会儿我再去林子里找找他吧。」赵青骨边转动篝火架，边对雪芊说到。
雪芊慵懒地裹在大红披风内，靠在一颗大石头上，只将两只手伸了出来烤火，说:「不必找了。」
你是永远也找不到一个故意躲着你的人的。
她记得这部分的剧情，魔尊大人为了给他们两个提供单独相处一夜的机会，而故意不出现的。
「嗯？」赵青骨转过脸来，好奇地盯着她。
她将一根干枯的木枝往火里扔去，就好像在发泄什么怨气一样:「他又不弱，没必要担心他。」
「那我再给他放一支信号箭吧，等他看到自会过来寻我们。」
雪芊小声嘟囔着:「给他放箭纯纯是浪费了。」
她又捡了一根细长的树枝起来，双手将其掰断，心里一个劲地骂他:可恶！可恶死了！戚叶泫，我要诅咒你！诅咒你以后娶不到娘子！
这时正在树林中闲走的戚叶泫打了一个喷嚏，心想是谁又在咒骂他呢？
赵青骨察言观色，看到她的小动作，说:「之前的事别放在心上，那些都是妖魔故意设置的幻象，为了激怒我们的，它不是真的，也不会成真。」
雪芊低声应他:「嗯，我知道。」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戚叶泫对她的那声大喝，当时他的那个表情，阴沉兇狠，愤怒狂躁，就好像要吃人一样。
赵青骨当然也注意到了戚叶泫的怒火，他从没见过他发那么大的火，平时见面时，他都彬彬有礼，不会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
「芊芊，你和戚兄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雪芊又掰断了一根枝丫:「不好！」
他只知道将她往别人身边推，只知道取走他的那颗心。
对她的那些好，不过都是伪装罢了。
「怎么不好了？我看他挺关心你的。他这人不常发火的，可他刚刚因为那个幻象，发了那么大的火气，而且他第一时间竟是来遮住你的眼睛，连我都没有想到……」
雪芊抬起一张冬瓜灰的脸来，问:「青骨师兄你同他很熟吗？你了解他多少？你知道他不常发火？」
那都只是伪装而已！
「……其实，不太熟。」他将烤熟的兔子取下来，递给了她，开始娓娓道来，「其实我与他是一个月前相识的，那时候我刚好遇见一只难缠的狐妖，那狐妖具有千年道行，我不慎误吸入了她的毒烟，正当那狐妖准备剖我金丹时，是戚兄出现救了我。那天他请我喝了酒，之后便算是相识了。」
雪芊道:「那你知道他家在何处？他是做什么的吗？你就敢与他称兄道弟？」
说不定那些狐妖就是他安排的呢，目的就是为了接近他。
「行走江湖，靠的是缘与义，何必去管他的家庭出身呢？」
雪芊心说如果你知道他是魔呢？你还会这样说吗？
她埋着头啃烤兔，没想到这野味儿竟也这么好吃，香气诱人，酥嫩可口，她掰了一个兔腿下来给他，「青骨师兄，你也吃点吧。」
他温柔地摇头:「你吃吧，我不饿。」
「可我一个人也吃不了整只兔子啊，多浪费。」
「那你留给戚兄吧，说不定他等会儿就回来了。」
雪芊努努嘴，并不想给他留，坚持把那个兔腿递到赵青骨面前，说道:「我把另外半边腿留给他，你吃这个。」
赵青骨盛情难却，只好接过。
雪芊努力地大口啃兔肉，势必要把它吃完，心里想绝不会给那个坏傢伙留，可是她吃到最后发现自己实在是吃不下这么大只兔子。
抬眼时，赵青骨递了一片干净的粽叶给她，「给他包起来吧。」
雪芊:「……」
青骨师兄，你对他那么好干嘛！
她不得不接过那片叶子，将剩下的半个腿给包了起来。
他们坐在这里等戚叶泫，雪芊知道他不会回来，便倒头靠在石头上睡了起来。
好在今夜没有下雪，面前有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四周还有赵青骨设下的御风结界，躺在这里便也不会觉得冷。
只是她习惯了睡床，靠在这坚硬的石头上，还是会有些不舒服，后半夜时她醒了过来，醒了后便怎么都睡不着。
赵青骨靠在侧面的一棵树下闭目而息，她坐起来烤了一会儿火，困意全无，她瞟见林子里好似有雪白的兔子跑过，便静悄悄地起了身，打算追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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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着裙角，很怕吵醒赵青骨，轻声轻脚地往暗黑的林子里走去。
跟了一段距离后，兔子消失不见了，而她看到在远处的一个方向似乎有白雾升腾，她好奇地走了过去，没走多久，就在一棵树下看见了一个黑影。
她的脚步一顿，却是未再上前。
是他？
要认出戚叶泫的背影很简单，只需要看他的剑穗就行了。
他这人身上不爱佩戴饰物，唯一的就是她送给他的那个铜钱流苏吊坠了。
他双臂抱着长剑，靠坐在那棵树下，漆黑的身影融入了夜色，剑上的红色流苏在风中幽幽荡漾。
可恶！
他真的就在这山林里待着，故意不去找他们，一想到这里，心里面就冒出了一团火，她转身欲走，可是刚转身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卷了过去。
「啊！！！」
那力量藏着浓厚的杀气，须臾，她就被卷到了他的怀里。
第22章 温泉
感受到死亡在召唤她, 雪芊慌不择路地去抓他的手，喊道:「夫君，是我……」
戚叶泫听到这个声音, 停止了手中动作，杀气顿时消散, 四周静寂下来。
雪芊抬起头，当看到他那双猩红莫测的双眼时，她身体忍不住一抖，随后她就被他按在了胸膛里, 「是你啊，芊芊。」
「是我……」她挣扎着想起来, 想远离他的胸膛, 可是他却不放她离开。
戚叶泫不想让她看见自己那双猩红的眼睛，怕她被自己的眼神吓到，「别动, 芊芊。」
他刚才正在做一个噩梦，一个关于过去的噩梦，他又梦见师父惨死在他的面前, 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他对着三大门派那些人残忍厮杀，可是他就算杀了他们又怎样，师父也回不来了。
那群害死师父的阴险狡诈之人, 就算杀一万次也不为过！
那时，他曾立下誓言, 要让那些害死他师父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可没想到，还有许家这么个漏网之鱼。
竟是许家去告的密？
直到今时今日, 才有人为他报了这个仇。
雪芊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发抖, 宛如一块寒冰, 发着冷冽的寒气，贴在他胸膛上的她，也跟着发了一个抖。
她不敢动，也不敢推开他。
魔尊大人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角色，他是会发怒的，他发起怒来是会杀人的。
「怎么大半夜乱跑的习惯还是没改？」头顶戚叶泫的声音缓缓响起。
雪芊忘记了上次上元灯会的事，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半夜三更去给熊猫抹毒的事，她怕他再发火，便讨好道:「我是出来寻夫君的。」
「寻我？」
他低头在她身上轻嗅了一下：「你身上好香啊，藏了什么好吃的？」
说着，他的手就伸进了她宽大的袖口里，取出那个用叶子裹得严严实实却又透着香味儿的兔腿。
「给我留的？」
「不……」是。
雪芊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抱着她说：「芊芊真乖。」
「……」
魔尊大人还挺自作多情的哈。
她眼睛一弯，索性笑道：「是啊，我特意给你留的，我怕你饿晕在这山里。」
饿晕？
在她眼里他就那么虚弱？
一顿不吃就会饿晕？
雪芊替他剥开那层绿色粽叶，将肥美的兔腿餵到他嘴边，「夫君你这么瘦，要多吃点肉才行。」
戚叶泫愣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那人说:「阿泫，你太瘦了，要多吃点，这么瘦，别人就总想着欺负你。」
他低眸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这是除了师父外，第二个关心他的人。
她的双目湛湛有神，那是比天上星子还要璀璨的光亮，他竟是看得忘记了移眼。
「芊芊，你餵我……好不好？」他鬼使神差地对她软了声，那是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展露过的柔弱语气。
雪芊在心里骂道:魔尊大人你还挺傲娇的哈，我给你留个腿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你还想要我餵你？！你要是不吃，就留给我，我明天吃。
但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嘴上却是不敢的。
紧接着，戚叶泫又说:「我胳膊受伤了，只能劳烦芊芊你餵我了。」
她面容夸张地叫了一声，「啊！夫君你受伤了？」
怎么没伤死呢？！
不是要把她推给赵青骨吗？最好快点死，那她就成寡妇了，就可以顺理成章和别人在一起了！
戚叶泫不知道她正在心里咒自己快些死，答道:「无碍，小伤而已。」
雪芊才不关心他是不是小伤，她只知道她很生气他今晚的行为。
她沖他柔然一笑，将兔腿又裹了起来，说:「夫君你受伤了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得吃清淡的才行，这兔腿你还是别吃了吧。」
戚叶泫:「？？？」
他抓住了她的手，「芊芊，没关系的，不需要忌口。」他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那腿肉，虽然已经凉了，但是味道仍旧鲜美。
他细嚼慢咽时注意到她的眼神，那眼神里似乎藏着一点不情愿与错愕，仿佛就像自己抢了她的肉吃一样。
怪了，这不是特意给他留的么？怎么还不情愿上了？
他道:「你这兔腿都冷了，留着也不好吃，你要是喜欢，待我明日重新给你猎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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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样一直抓着她的手，就着她的手啃那只兔腿，姿态丝毫不失优雅，趴在他身上的雪芊却红了脸，她垂下慌乱的眼睛，这样……是不是太亲密了一点？
不过转念又一想，她抬起头来:「你刚刚不是说你手臂受伤了吗？怎么又能抬起来了？」
骗她？
「是受伤了，不过是这只手。」他将另外一只右手抬起来给她看，那手肘的位置处，黑色箭袖上破了三条血口，染了一点鲜血，里面真的有伤口。
真受伤了？
「夫君，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就是先前在山洞里一不小心伤到的。」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才四更天，芊芊你再睡会儿吧。」
「好。」她说着便要从他身上爬起来。
可是却又被他拽了回去，「去哪儿？」
雪芊抬头问:「你不是叫我回去睡觉吗？」
「我让你就在这儿睡。」
「这儿？」
「趴我身上睡。」
「哈？」雪芊怔忡地看着他，随后道:「我还是回去吧，这里好冷的。」
「冷？」戚叶泫的眸光一闪，说：「那我带你去泡温泉吧。」
那个温泉池他已经去探过了，但是赵青骨在这里，倘若他直接震碎那个镇山石，势必会令赵青骨生疑。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雪芊。若是这事是出于意外，还是出于雪芊这个意外的话，那么赵青骨就不会生疑了。
「泡温泉？」
雪芊霎时就抬起了头来，一双眼睛澄亮，「这里哪里有温泉？」
「有，你看见那边的雾气了吗？那里就是温泉。你身体不好，应该多泡泡，活通活通筋脉。」他说着已经将她拉了起来，带着她往前面的山雾中走去。
雪芊上辈子还没有泡过温泉，内心也想要体验一下，不过，泡温泉是不是要脱衣服啊？还有，他要和她一起泡吗？
一想到这里，她的脚步就僵住了，胆怯道:「要不还是不去了吧。」
「为什么不去？你不喜欢温泉？」他问。
「我……」
他用掌心贴了贴她手背的肌肤，说:「你身体很冷，去泡泡就暖了。」
雪芊被他拉了过去，不消片刻，就来到了一处满是烟雾缭绕的阔地处，那里果真有一汪温泉隐于薄雾中，热气蒸腾而上，还夹杂着一丝山林草木气息，闻着令人格外舒心。
戚叶泫帮她解开脖子上的披风系带，雪芊呆滞不动，耳根子竟是红了。
他又道:「把外裳脱了给我。」
「啊？」
「难不成你想要我给你脱？」他兀自说道，「也不是不行……」
大婚那天就是他给她脱的喜服，他说着便要上手。
雪芊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我自己来，自己来。」
她低头慢吞吞地解自己的腰带，抬眼觑他，见他站在那里没有动静，问道:「你不脱吗？」
戚叶泫被她这话问得窘迫，「我脱什么脱，我又不泡。」
顿了一下，他又道:「还有你一个姑娘家的，不要总是把脱不脱的放在嘴上。」
不害臊！
「哦！」雪芊转过身去，「那你走远一点！别想偷看我！」
「……」戚叶泫道，「外裳给我，我去那边等你。」
雪芊快速宽衣解带，将这桃红色的外衫剥了下来，她不敢回头，反手将衣服递给了他，然后往水池里走去。
她撑着池边的一块石头，撩起裙摆，伸出左脚往下面的温泉里探了探，很热乎的温度，舒服怡人。
但是她内心却有些恐惧，不知道这水有多深，始终不敢完全踩下去，而且这石头氤氲了水汽，摸着有些滑，手便有些撑不住。
「抓着我。」一只手臂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雪芊讶异地回过头，「你怎么还没走？」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挡自己身前，戚叶泫白她一眼道:「挡什么？又不是没穿衣服。」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朵冬末新春刚刚绽放的小桃花，桃红色的中衣将她娇瘦的身躯包裹，于风中凌乱，颤艷。
他的目光在她那只小巧得像玉糰子的小足上划过，上面一大截小腿露了出来，像一根新鲜的笋尖，说:「你该挡这儿，知不知道女孩子的足是不能给外人看的。」
雪芊回想起大婚那天，他脱下自己的鞋袜静静摩挲她的足，不由得羞红了脸，心说你既然知道你还摸，简直是流氓行为。
她将那只足往上抬了抬，问：「夫君，你觉得我的足好看吗？」
「不知道。」他说话间，将手中的长剑竖直向下，放入了温泉池中，丈量了一下水深，刚好到剑柄的位置。
「不深，下去吧。」
雪芊瞥了他一眼，什么叫做不知道啊，明明喜欢得很，道貌岸然的傢伙。
她扶着他的另一只胳膊，慢慢往下面探去，戚叶泫见她动作太慢，怕她脱了衣服这样待久了会着凉，便二话不说，两手穿过她的腋下，直接将她抱进了泉中。
雪芊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站在了温泉池中，温热的泉水没入胸口处，全身被热气环绕，此乃天然泉水，比起在宫中泡澡的汤池还要舒服。
她情不自禁地喟嘆了一声:「好舒服啊。」
她双手鞠着水往上扬，水流从她的指缝穿过，热意也席捲全身，她玩得不亦说乎，喜滋滋道:「夫君，你要不要也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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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雪芊惊了一跳，讶异地转身:「你怎么还没走？」
不是说了要去那边等她的吗？
结果回身后才知道，他其实是在自己后面的那块大石头后坐下了，且是背对着她的，他回答道:「走远了怕你不安全，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雪芊见自己的外袍与披风被挂在了旁边的一棵矮树上，而他则靠坐在地上翻弄她的干坤袋，似在研究她里面的各种宝贝。
可真是不客气啊！
他拿出了里面那本崭新的皇历来，今年新印制的，巴掌大小，大红封面，他翻看得认真，不经意回她道:「看着我做什么？去泡你的温泉啊，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不会偷看的。」
雪芊转过身去，心说皇历有她好看么？宁愿看皇历都不看她一眼！真是个没有心的木头！
她不禁自我怀疑了起来，手摸向了自己的脸，一只手向后面伸去，说:「把我包里那面镜子给我。」
他讶然:「那面照妖镜？」
「快给我！」
他从布袋里取出那面漆黑的圆镜，递给了她。
雪芊接过那面镜子，那镜子有她半个脸盘子那么大，琉璃冰光镜面，背部雕刻着精细纹样，这是可以照出妖怪的照妖镜，但平日里她都拿它当梳妆镜使用的。
她将镜子高举起来，端详着镜中的年轻容颜，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似要把她这张脸瞧出一朵花儿来。
她长得也不丑啊。
瓜子小脸，朦胧杏眼，玲珑琼鼻，樱桃小嘴，组合在一起活脱脱就是个小美人胚子，除了脸色泛着一丝病态的白之外，到底哪里不好看了？
这难道不比那本皇历好看？
她拿着这镜子照了许久，忽地，从镜子里瞥见了后面的草丛中有一双眼睛在那里窥视，她吓得手指一抖，手中的镜子险些掉入温泉中。
那双眼睛如鹰隼的眼一般，阴森专注，就好像在盯一个猎物般。
那些茂密杂草挡住了他的脸，但是那双眼睛从照妖镜中看到却是格外发亮。
不知道他躲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她稳住手里的镜子，心里慌乱如麻，可是面上却洋装镇定，娇柔地喊了一声:「夫君，你帮我看看，我这里长了个什么，好痒啊，是不是长疙瘩了？」
她挠了挠自己的脖子，用力挠出一个红印子来。
戚叶泫转过了身来，问道:「哪里？」
「这儿。」雪芊仰起头，将自己白皙若冰的秀颈展露在他面前，用手指了指锁骨处的那个红印子。
戚叶泫只是飞快地扫了一眼，道:「没长疙瘩啊？」
雪芊心说你隔那么远看得清个鬼啊。
「夫君，你凑近看看，真的好痒。」
戚叶泫嘴唇微抿，往她面前俯身，又靠近了几分，仔仔细细地瞧了瞧，除了一片疑似抓挠的红痕外，的确是没长疙瘩啊。
「你用水洗洗？」他道。
「你帮我。」雪芊眨着眼撒娇。
戚叶泫愣住片刻，终是伸出长臂去鞠了一汪温泉起来，轻轻地放在她凸起的那个锁骨处，轻柔地为她清洗那个红痕，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的脖颈滑落，滑入了她绣着小桃花的交领衣襟内。
他的目光顺着那滴水珠下移，里面的柔白抹胸若隐若现，他眼神张皇，心跳加快，唿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感受到她的唇在向自己脸颊贴近，他莫名紧张起来:「芊芊，不……」不要这样。
第23章 摇玉
可是雪芊却只是在他耳畔边轻声说道:「夫君, 西南方草丛中，有人在偷窥我们。」
「？？」
戚叶泫瞳孔睁大，脸色有一丝郝然, 为自己刚刚的会错意而尴尬。
他险些以为她是要亲他。
他有些难堪地收回手，小声回她:「把衣服拢好。」
然后他便起了身, 高声道:「你这是长红疹了，我去林子里给你采点草药回来。」
说着，他便转身离去了。
雪芊低头看自己的衣裳，心说自己这衣服难道还不够严实吗？还需要拢什么拢？
注意到几滴流入衣襟内的水珠, 她双颊一红，戚叶泫刚刚是不是也看见了？
还有他刚刚未说完的话, 不……不要什么？不要勾引他吗？！
她一想到这里, 脸更加红了，连忙将胸前的水渍擦干，把衣领又往中间拽了拽。
她刚刚真的没有在勾引他啊！！！
她满脑子都是想的草丛里的那双眼睛, 一点没往这方面想啊！
戚叶泫离开了温泉池，走出几十步之后又悄声返回，藏在一棵大树下, 往她刚才说的西南方向看去。
果真有一个人蹲在那里，那身石青色衣服融入了草丛中，还真的不难发现。这人他下午才见过, 这不是杜家那老闆吗？
先前他就觉得他有一丝丝怪，他的身上好像藏了魔气, 但是却并不明显，就连赵青骨都看不出来。他在他铺子里待了一下午, 想等着他自己露出马脚。
果真, 现在不是露出来了嘛。
他倒要看看这人躲在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见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温泉池里, 一脸的猥琐，像极了那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而他一只手竟是撩开石青色的衣袍……
「好美……」他口中呢喃，眼睛一直盯在雪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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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被他这声声音噁心得直想吐，大步跨过去，一剑朝他噼了下去，怒火万丈地喝道:「我的女人也是你可以肖想的？」
雪芊被这蓦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回头，看着戚叶泫乌袍招展，一剑狠辣地朝着地上的人噼去。
而他嘴里的话……
他说……她是他的女人？
心里一股奇异的感觉升腾了起来，被这四个字搅得麻麻的。
只见那躲在草丛中的人被他一剑噼倒在了地上，戚叶泫却还不肯放过他，满脸阴沉，就像是与那人有多么大的仇恨一般。
他俯下身将那人的衣领又拎了起来，逼迫他看着自己，怒吼道:「谁给你狗胆觊觎她的？谁给的？」
他的手握着剑柄，长剑竖直刺下，竟是刺入了那人的双腿之间。
「啊！！！」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响起，那人怕是彻底废了。
雪芊双手掩唇，惊恐万状地注视着那边那个残暴恶魔，他怎么这么血腥？
这次他的残暴是因为她吗？
那个男人躲在那里是在打她的主意？
她身体不禁狂抖，努力控制自己在池中站稳。
戚叶泫的目光向她转来，道:「别看！转过去！」
雪芊立刻转了过去，那个男人的惨叫声一阵高过一阵，那种痛，她无法想像。
忽然，水中有什么东西碰了她一下，接着那东西便攀附上了她的小腿，她全身一颤，那柔软的东西似乎是一只手。
「啊！！！」
她尖叫了起来，紧接着两只手、三只手、四只手……从四面八方袭来，从脚踝开始往上攀延，沿着她细弱莲藕的小腿肚，往上游走。
「夫君……水里有人摸我……」
她吓得眼泪花直流，试图去蹬开那些手，可是它们将她的双脚死死擒住，她半点都抬不起来。
戚叶泫闻得声音，转身飞跃过来，一只手伸向她，可是还没有抓住她，水下那些手便将她拖到温泉池中央去了。
「找死！」
戚叶泫被激怒，咬牙切齿地看着雾气腾腾的水下，他立在池边的大石头上，双手舞剑，剑鸣嗡嗡，寒芒的剑气朝着水中狂掠而去，捲起了数丈高的水花，宛如喷泉在空中喷出了无数朵灿烂的花。
而雪芊就呆立于那圈水光之中，她的四周环绕起了一圈水墙，剑气从身边穿过，却未伤到她分毫，那些隐藏于水下的手全都被他剑气所斩断，一一从她腿上退散。
与此同时，许多尖叫求饶之声从水中响起，可是戚叶泫并没有收手，而是像杀疯了一般，对着这片温泉池挥斩长剑。
倏地，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从脚下响起，随后一道金光破壳而出，慢慢散发出水面。
是镇山石碎了。
戚叶泫知道。
前方的摇玉山应声而晃，巨石坍塌，如同地震一般，当真是在摇玉了。
狂风席捲，吹得地上的皇历唿唿作响，书册一页一页地翻动，戚叶泫立于巨石上，仰望着正前方的摇玉高山，嘴角竟是扯出了一个笑来，「春王正月，既望之日，宜……开山。」
正月既望，是他出生的日子。
亦是魔种出世的日子。
这一天，不会有好事发生。
没有人看到他嘴角的那个笑，雪芊也没有看到，因为水花溅得太高了，她双眼迷濛，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对面一个他的虚影，高立于山石上，睥睨着山间万物。
下一瞬，她就被飞过来的他从水中提了起来，落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下，他给她施了一个烘衣诀，她身上的衣裳头髮立刻就干了，他拿过挂在树梢上的外袍与披风，为她一件一件地裹上。
「摸哪儿了？」他阴冷地发问。
雪芊不敢抬头看他，他身上的气息冻得她全身冰凉。
她垂着头，看着地上的脚，她还未穿鞋袜，两只白生生的脚就踩在草地上，说:「摸我脚了。」
「还有呢？」他的声音很沉，很刺骨。
「还摸腿了……」
戚叶泫双手紧紧握住她双肩，似在极力克制自己身体里的怒火。
「还有吗？」他耐着性子问。
雪芊「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这一哭弄得戚叶泫手足无措，平生他没对什么人产生过亏欠，可是这一次，他却觉得自己亏欠于她。
若不是他故意带她来这里泡温泉，她不会遭遇这样的事。
本来他的计划只是让她下去泡温泉，之后他再放点奇怪的东西下去，藉此机会，他就可以以救她之名破开那镇山石。
然而他没料到出现了意外，有人代替了他的计划，还对她做出了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对不起三个字在嘴边滚了几转也没有滚出来，那三个字赎不了他的罪过。
他将她揽入了自己怀里，思考着自己要如何才能弥补她，可是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弥补一个女子心里所造成的伤害。
「发生什么事了？」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林子里的赵青骨，他以最快的时间赶到了这里，看到倒在地上的瘦弱男子时双目吃惊，他的目光从他腿间的鲜血划过，又转向正在埋头大哭的雪芊。
「怎么回事？芊芊出什么事了？」赵青骨拉着戚叶泫问，但见戚叶泫面色复杂，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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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便是最好的答案。
雪芊在这时抬起泪水涟涟的脸来，吸了吸鼻子，说:「没事，我没出什么事，就是那妖怪它摸我就算了，它还挠我脚心的痒痒！」
「哈？」戚叶泫嘴巴微张，一脸错愕地盯着她，最终他的表情变成哭笑不得。
赵青骨听到一个摸字已是怒不可遏，转身朝着那魔气还未退散干净的水池走去:「那妖怪在哪？我替你杀了它！」
「杀了，已经杀了……」她边擦眼泪边说道。
戚叶泫在这时却是一把将她拉到旁边的石头后坐下，捡起地上的红色鎏金面毛筒靴，蹲在她面前替她穿鞋，小声问她:「芊芊，你告诉我，那妖怪除了挠你脚心，还挠别处没？」
雪芊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答:「脚心已经够痒了，你还想它们挠我哪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它们摸你别处没？」
雪芊弯曲的眼睫毛上还挂着豆大的泪珠儿，轻轻扇动，那滴泪珠儿就滚落了下去，疑惑地问他:「哪处？」
被她这样天真无邪的眼神注视着，戚叶泫脸上露出一丝郝然，这让他怎么说？
雪芊道:「它们只摸到我膝盖，然后手就被你给斩断了。」
戚叶泫一听到膝盖，提在嗓子眼的气终于咽了下去。
还好，只是膝盖。
「那你刚刚哭那么大声是做什么？」
差点把他吓死。
雪芊一听，心里的怨气就沖了出来，以为他是在烦自己哭，吼道:「我哭都有错吗？遇到这种事情，我哭一下都不行吗？我刚刚都被吓惨了！」
说着，她又大声哭了起来。
被咸猪蹄摸了还不让哭？
戚叶泫伸手替她擦泪，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受了苦……你想哭当然可以哭了……我只是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雪芊推开他，朝着赵青骨走了去，在心里骂道:假惺惺！
此刻这座摇玉山摇晃得厉害，她走得有些不稳，幸好被赵青骨扶住才没摔倒，他问道:「芊芊，真的没事吗？」
她拂袖擦干眼泪:「没事，青骨师兄不必担心。」
「这山怎么会突然摇晃得这样厉害？」
他的目光看到了白雾迷濛的水池子里有一点细微的金光闪现，用神识去探了探，随后惊声道:「那是镇山石？」
他低头问她:「你们刚刚碰到镇山石了？」
「镇山石？我不知道诶。刚刚夫……」她剎住话头，差点就说出夫君二字了，她道:「刚刚浮石飞扬，泉水高溅，我什么都没看清，戚叶泫为了救我，对着水里的妖怪一通乱砍，很有可能就砍到你说的那镇山石了，对了，这石头究竟是什么啊？」
「这是镇压摇玉山中那只魔的封印石，石头一碎，代表着那只魔即将出世。」
「什么？！」
雪芊努力地回忆剧情，好像确实是有一只小魔头被戚叶泫放了出来，后来那只小魔头还成为了他的死心追随者，但具体是怎么放的，她却不知。
回想今夜的种种事件，她震惊抬头，戚叶泫是故意带她来这里泡温泉的？
「摇玉山要塌了，快走！」赵青骨抓着雪芊转身就欲跑。
「等会儿，我的包……」
赵青骨转身去帮她捡起地上的格桑花干坤袋以及那本遗落在地的皇历，再抬头时，雪芊已经被戚叶泫背着跑走了。
他立刻也跟上，路过那个杜石身边时，他用力抓住了他的衣角，「道长，救我！救救我！」
他犹豫片刻，终是将他提了起来。
雪芊在戚叶泫的背上回头去看，看到这座耸入夜空的高山，就这样四分五裂了开，山坡轰然滑下，巨石滚滚翻落，那些长在山顶的树木也在摇摇晃晃间向下倾倒了下来。
在飞沙走石之中，有一丝丝绿莹莹的光从山里闪现，那是人们一直想凿出的翡翠玉啊。
摇玉山，摇玉山，此番真的是摇出玉来了。
即使是在山体动盪中，戚叶泫也仍旧跑得很快，周围的石头山坡砸落，树干斜倒，也丝毫影响不到他。他们穿林跃石，约莫过了一盅茶功夫，就跑到了山脚下的空地处。
回过头去，赵青骨也已经跟了上来，见他手中拎着的那个人，戚叶泫面色不好，道:「你不该救他。」
赵青骨终究慈悲心肠，没办法见到一个人向自己求救而漠然离开，即使那个人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他道:「你已经惩罚了他，他没机会再作恶了。」
雪芊看了一眼那人尚在流血的裆部，随即又急忙移开了视线。
戚叶泫冷着声音说:「如果今日我不在，你知道芊芊会遭遇什么样的惨事吗？我灭他一条根，还嫌脏了我的剑呢。」
赵青骨又岂会不知？他也不希望雪芊出事，不过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他没办法不救他。
他道:「别在芊芊面前说这些。」
戚叶泫压了压嘴角，随后又对背上的人说:「把我刚才的话忘了。」
忘？
人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说忘就能忘？
不过，雪芊还是被他的一身寒气吓得点了点脑袋:「好。」
戚叶泫又对着赵青骨说:「如果你知道许家那二十口人命都是他杀的，你还会救他吗？」
「你说什么？！」
不仅是赵青骨震惊，雪芊也同样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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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道:「先拖回去，好好拷问拷问。」
他们几个人回到了山下的彩石镇，但是却没有去杜家，而是去了那座荒废的许宅。
已是金鸡报晓的时辰，天边渐渐散开一丝灰濛濛的亮，他们进入许宅后，来到了一座亭子里，那人被赵青骨扔在了地上，他面色发白，双手捂着自己流血的位置，「好疼……道长，救救我！」
戚叶泫将雪芊放在一旁的凳子上，一双冷眼朝他射去:「疼？你还好意思说疼？」
他居高临下地问他:「说，先前来许府刺杀我的人是不是你？」
「不是啊不是我……」
戚叶泫拿剑指向他:「怎么？还想再来一剑？」
杜石急忙去抓住赵青骨的青袍，哭喊着求饶:「道长救我，救我啊！」
赵青骨退后一步，甩开他的手，问:「许家的人，是你杀的？」
「不是我啊！我被妖魔控制了，我也不知道啊，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戚叶泫冷声道:「你若是自己心无邪恶，又怎会被邪魔入体？刚才那些释放于温泉池中的魔手，就是你心中的恶念吧，因为我灭了你的……」他顿了顿，想起来雪芊还在后面，自己得注意措辞，别被小孩子听多了这些污言秽语，于是说:「因为我给了你一剑，所以你怨恨我，将身上的魔气尽数散去池中，还妄想加害于她，难道不是吗？」
杜石眼神闪躲，事实的确是如此。
戚叶泫继续说:「还有那些许家的人，你敢说不是因为你嫉妒他们，所以你去山上求邪魔帮你，满足你的贪念，屠尽了许家二十口人命吗？」
杜石吓得往后爬，拼命摇头:「不，不是的。我没有，你胡说。你不就是因为我邪淫了一下你的女人吗，就这样出口诬陷我！」
戚叶泫一听到「你的女人」那四个字，一脚踩在了他的嘴上，防止他再说出什么秘密来，兇狠道:「你再敢胡说，信不信我连你舌头也一起剁了？」
杜石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心说我哪有胡说，那不就是你的女人吗？你自己亲口说的呀！
第24章 寻梅
戚叶泫又说:「先前我看见你跪在摇玉山的石头壁前, 你对着那里面的魔拜了又拜，这你怎么解释？」
杜石嘴巴张不开，心说你让我解释, 倒是把脚拿开啊！
戚叶泫脚没松开，转身对赵青骨道:「真相就是如此, 是他杀了许家的人。」
赵青骨略一沉吟，随后问道:「那当时为何又说东西已经到手，那东西呢？」
戚叶泫眼皮一跳，他知道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东西, 那只是那只魔为了引他来这里的一个幌子。
可若是这件事被赵青骨知道，那么自己的身份, 会否被发现？
杜石双手在空中乱抓, 眼睛勐眨，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戚兄，你松开他, 让他说。」
戚叶泫只能松开了脚。
杜石大喘着气，说:「道长，有的, 真的有东西。」
赵青骨问:「什么东西？」
「女娲石！是女娲石！」
「在哪儿？」
杜石答:「在我家里，我家里。」
戚叶泫拉住赵青骨，提醒道:「小心有诈。」
他将剑尖抵在那人的心口, 逼问:「你老实说，真的有女娲石吗？」
「有！千真万确！真的有！那个时候, 许长霖挖出女娲石的时候我就在当场，我亲眼所见, 那是一颗五彩斑斓的石头, 它的光亮比世间万物都还要炫美, 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够被它吸进去。」
「后来我就生了嫉妒之心，凭什么他许家就总是能挖出宝石来，现在竟然还挖出了天下人都想寻得的女娲石。于是我在山里头一直抱怨这件事，抱怨为何自己没有他的运气，后来就有邪魔的声音出现，那个声音说他愿意帮我，我信了，我被魔入了身，我心里面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光许家所有的人。」
「上元夜前夕，我偷偷去了许家，却晚了一步，我看见那里死伤遍地，血流成河，有人已经将他们杀了，而那颗五彩斑斓的石头竟然就摆在那院子中央，我将它捡起然后就跑了。」
「后来道长你们来时，我为了撇清自己与那女娲石的关系，便放出消息说是那些魔把东西拿走了，而真正的女娲石就在我家里。」
赵青骨神色一惊，说:「是真是假，看看便知，带我去看看。」
「不，他一定是在骗你。」戚叶泫大声阻止他。
不对劲。
很不对劲。
上元夜的那晚，他分明在灯会感受到了女娲石就在那女子身上待过，而且就是在他赶到之前被人夺走的。
它不可能会在杜石的家里。
这一定是陷阱！
「道长，我所言全都是真的。那女娲石现在还在我家里供着呢，只要道长能帮我治疗我身上的伤，我就把那女娲石双手奉上。」
戚叶泫气得跳脚:「你还想治伤？你信不信我直接给你砍断？」
杜石吓得往赵青骨身边躲，「道长，救我。」
戚叶泫又问:「那你先前又为何要来许宅刺杀我？」
「我……」总不能说我是看上你的女人了吧？
「你说不说！」戚叶泫向他迈近了一步。
杜石立刻高声道:「我错了！我不该肖想雪芊姑娘！从昨日她随着道长一同来彩石镇时，我就倾慕于她，当时她手捧蜡烛，立在许家门前，为亡灵祈福送魂时，美得就像苍雅山上的雪莲花，这让我想起了曾经的雪姬大人，我心动不已，没想到今日雪芊姑娘又来了，我当下按捺不住欣喜之情，便偷偷跟着你们去了许家，我对你出手实则是为了引开你，院子里的那颗石头是我放的，我想让她捡起来，让她被邪灵控制，然后再把她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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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哭大喊:「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该对雪芊姑娘起淫心！后来你们在温泉池时，雪芊姑娘实在是太美了，美得发光，但是我不是也没有上前去吗？我只敢在背地里偷偷肖想。」
戚叶泫暴跳如雷，大喝道:「背地里也不可以！！！」
坐在后面的雪芊本来是在认真听他们说话的，却没有想到这事竟然还能延伸到自己身上来，就好像自己是那个红颜祸水一样。
她哪有美得发光？若真是这样，戚叶泫怎么都不看她的？
不过他真的好暴躁哦，今晚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像这样发飙了。
她站了起来，打断他们的话，「要不然先去看看那什么女娲石吧？」
赵青骨转过一张温和的脸来，道:「走吧。」
戚叶泫拎着那杜石走在前面，他倒要看看这里到底还有一块什么样的女娲石。
雪芊和赵青骨则慢步走在后面，赵青骨问道:「怎么想起去泡温泉了？又是怎么和戚兄遇上的？」
雪芊一想起这个来就生气，什么为她身体好，带她去泡温泉，通通都是假话，只不过是为了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一五一十地道给赵青骨听，他点点头，又说:「今夜被吓惨了吧？」
雪芊望着远方一点浅淡的橙红霞光，嘆了口气，说:「今夜确实发生了好多事。」
她好像又认识了戚叶泫新的一面，魔鬼般的一面。
从前在王宫里时，他把自己伪装得太好了，他不易动怒，他温柔如水，直到今夜，她看见他一次又一次地发狂，这样的他，才是原本的他吧。
他为了达到目的，可以随心所欲地利用她，事后却还要表现出一副很在意很关心她的模样，可真是辛苦他了。
他们一路来到了杜家，未免惊动旁人，他们是从侧门进去的。跟着杜石的指引，他们来到了一间书房。
「道长，求你了，你给我点药吧，我要疼死了。」杜石一直在不停地向赵青骨求助，那哎呦连天的哭喊听得人也心里戚戚。
赵青骨把目光转向戚叶泫，似在询问他的意见，戚叶泫却把头一偏，并不打算帮他。
「雪芊姑娘，我错了，真的错了。我真的没想过要冒犯你，我只是看看解解渴而已。求你可怜可怜我吧，我不能断子绝孙啊！我们杜家肩负着山梧大人的使命，香火万不可断在我这处，否则我爷爷、祖爷爷他们全都会气得揭棺而起的。」
雪芊听了他的一路哀嚎，终是道:「给他一点止疼药吧。」
「多谢雪芊姑娘！姑娘真的如雪山上的神一样高贵慈悲。」
雪芊往后退一步:「你别夸了。我不是为了救你，只是因为你吵得人心里很烦。」
赵青骨从袖口里摸出了一瓶药来，倒了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道:「这只是止疼药，你的伤我治不了，我也不会给你治。待会儿自去寻医吧。」
戚叶泫催促道:「女娲石呢？」
杜石疼得站不起来，指了指一处地方道:「在那里，墙上那幅踏雪寻梅图后面。」
戚叶泫迅速移步过去，这间书房里多是一些暗沉的古朴摆件，唯有墙上这幅画尤为鲜艷，那一树红梅装点了画中的整个冬天，梅花纷扬，红辣惹眼，似在邀请他与梅共舞，那画中渐渐出现了一只手，伸向他，道:「阿泫，把手给我……」
他鬼使神差地把手伸了过去，放在了那只比雪花还要白的柔荑上，随后，就被那只手拉入了画中。
雪芊看着戚叶泫消失不见，惊道:「怎么回事？他人呢？」
赵青骨即刻看向地上的杜石，剑指向他:「你敢设陷阱？」
「不，不，我没有啊！」
赵青骨沖向墙壁的那幅画旁，用剑将其挑开，看到后面的暗格内果真摆着一个方形盒子，他将其拿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真的是一颗五彩石。
雪芊问道：「这真的是女娲石？」
「我不敢确定，因为我也没有见过女娲石。」
雪芊望着面前这幅画，用手触摸了一下，可是却毫无反应，自己并没有被吸纳进去。
「怎么办？他人呢？」
赵青骨将女娲石放进衣襟内，用手也感应了一下这幅踏雪寻梅图，都没有出现刚才戚叶泫那样的情况。
他转身看向地下的人，声音压沉:「说，这幅画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杜石一直摇头:「没有啊！道长，我真的没有藏祸心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吸进去。这幅画是我们家祖传的，我在这屋子里走动了二十年，也从来没出现过像刚才那样的情况啊！」
「祖传的？」
「是啊！传说这是雪国曾经一任雪姬山梧大人亲手作的画，因缘际会到了我祖上的手中，然后一直传到了我这一辈。」
「山梧大人？」雪芊讶道。
「是啊。细数下来，已经有八百年了。」
「那么久了？」
雪芊望着画中的红梅，八百年，这幅画已经有那么久了吗？
看画轴上面的斑驳痕迹，是有一些年生了，既为雪姬大人作画，那……
她立刻将自己的干坤袋打开，从里面翻翻找找，找出一颗琉璃小石头，那透明晶莹的石头里面包裹着一片深红的梅花，尤其美艷。
「这是什么？」赵青骨问她。
「这是幻梦石，可以制造幻境的琉璃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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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爹爹一直拿她当雪国未来的雪姬培养，什么好的东西都会拿来送给她，这幻梦石就是他送的，据说就是山梧大人曾经用过的。
她又道:「既然它能够制造幻境，便也能够带我们进入幻境，我试试看能不能进入画中。」
她站在那幅雪梅图的正前方，左手朝下，右手朝上，两只手平摆，将那颗琉璃石夹在中间，口中念着密语。
自从她穿来后便承载了原主的各种技能，而且她自己也很喜欢这些奇特巫术，每日也都有潜心学习。
她看着眼前那幅画，望着里面的红梅飞雪，虔心道:「雪姬大人，请带我入画中……」
渐渐地，她感觉有冰冷的气流扑向面门，好似雪花飘卷而来，随后就有一股力量将她往里一拉，她大声道:「青骨师兄，跟紧我。」
下一瞬，他们就进入到了漫天雪地中，真真切切的飞雪刮向面门，雪芊急忙将披风的红帽子盖在了头上，挡住那些如刀子般冰冷的雪花。
「我们竟然真的进来了！」她面上大喜，可是当她张望四周时，却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无边无际，而雪地中除了几棵迎着寒风盛开的红梅，并没有戚叶泫的身影。
「他人呢？」
赵青骨同样在搜寻，眉目紧锁，道:「往四周找找吧。」
接着他们便在这雪地里找了许久，但仍旧一无所获，最后他们御剑飞行出了雪地，来到了集市上。
「怎么办？这完全是在大海捞针啊。」雪芊一脸愁闷地道。
赵青骨道:「想想他会去什么地方。」
雪芊扫视着这条长街，她对他一点都不了解，怎么可能知道他会去哪里，她带着赵青骨往水中月银饰铺的方向走去，希望能去那里碰碰运气。
不过当他们走到那里时，却发现哪里有什么水中月银铺，只有几棵光秃秃的树，旁边也无房屋。
「怎么回事？这里之前明明有一间铺子的啊。」
赵青骨沉思良久，道:「也许，我们来到的，不是当下的雪国，而是八百年前的雪国！」
「什么？！」
第25章 绛唇
赵青骨道：「这幅画既是八百年前雪姬所画, 那么这幻境很有可能就是当时的场景，是与不是，去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他们返回先前的街市, 去询问了一下，才知道此时真的是八百年前, 而此时的雪姬名叫山梧。
雪芊对于她的了解，仅限于歷任雪姬名册的记载上。
那时候，她与她的夫君共同担任雪国的国师一职。
这在歷任国师之中，是史无前例的。
「青骨师兄, 八百年前你出生了吗？」
赵青骨颔首:「嗯，不过那时候我还很小, 好些事都记不得了。」
「那我们现在该去哪儿找戚叶泫呢？」
「我给他发一个信号箭吧。」
两人漫无目的地找了他两日, 还是没有找到他的半点踪迹。
赵青骨道:「他很有可能不在雪国了，我们去别处寻寻吧。」
「可是天下之大，我们该去哪儿寻他呢？」雪芊一脸苦恼。
赵青骨沉吟片刻, 提议道:「去凤国吧。离着雪国最近的地方就是凤国了，凤国地域宽广，人杰地灵, 也许他会去那里呢。」
「那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于是他们两人便踏上了去凤国的道路。
雪芊还从没出过雪国，一路上看着车水马龙，城墙高楼, 她才知道雪国跟凤国比起来，只能算是一个巴掌里的一根小指头, 有种从边疆到了中原腹地之感。
「今晚我们去哪里落脚？」
「去鄱阳城吧。」
「鄱阳城……」那不是戚家所在吗？
「我调查过，那许家的祖辈曾是鄱阳城的, 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如今杀害许家的兇手也未找到, 既然不是杜石所杀，而且那些人也不是为了女娲石，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世仇呢？他们家搬离鄱阳城去雪国，有没有可能是为了避难？」
「避难？？」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些人杀了他们后，却没有夺走女娲石，这就很奇怪了。
「好，那我们就去鄱阳城吧。」
赵青骨带着她御剑飞行，不消半日，就来到了一座繁华昌盛的鄱阳古城。
鄱阳，乃天下第一大修仙世家戚家所在之城，刚一入城，就可以见到不少穿着浅色蓝衣的戚家弟子在街上巡查。
赵青骨走了过去问：「请问城中发生何事了？」
那人扫了一眼赵青骨，见他霁月清风，摆动的衣袍仿若有仙气似的，拱手而答：「城里没发生什么事，只不过最近邪魔横行，三大门派已经接连遭遇了惨事，家主让我们出来巡查，以防止邪魔混入鄱阳城。」
三大门派向来依附戚家，如今他们出了祸事，那么下一个遭殃的，便是戚家了。
八百年前的戚叶泫还是魔尊，这三大门派的事情，想必与他脱不了干系。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雪芊都在失神，沿街小摊的老闆在大声吆喝，挑担的贩夫走卒在走街叫卖，还有挑着花灯的小孩儿在街上蹦跳欢唿，但是她都好像听不见，脑子里全部在想戚叶泫他究竟去了哪里？
既然回到了过去，他会去找谁？
他的师父？还是白月光？
经过一番打探后，他们来到了许氏医馆，这里就是彩石镇那户许家人的祖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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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轻稚嫩的翡衣少女迎了上来，巧笑倩兮地问道：「公子姑娘是要看病吗？」
她长着一双漂亮的凤眸，眉如云烟，脸如鹅蛋，眼睛在雪芊脸上转悠，说:「是姑娘要看病吧？」
雪芊心说自己这苍白的脸色真是掩都掩不住，她干笑道:「是我要看病。」
「姑娘且坐着等等，我去请爷爷出来。」她将她扶着往旁边的圆凳子上坐下，接着就转身掀开帘子去了里屋。
雪芊闻着这满屋子的药味儿，秀眉轻蹙了蹙，没想到她今天还要被迫看一下病。
不多时，那位少女便扶着一位鬚髮发白的老者走了出来。
这位许老爷子在她面前的桌前坐下，为她把了把脉，又瞧了瞧她的舌苔与眼珠子，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一丝愁容，「姑娘年纪轻轻，身子怎会如此虚弱？是否小时候受过寒？」
「是……小时候在雪地里泡过。」她的声音低低的，不是很想提起这件事来。
这就是她成为病秧子的病根。
「天哪！雪地里泡过？泡了多久？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一旁候立于桌侧的翡衣少女惊讶出声。
「宿蓉，休得打扰我问诊。」
「是，爷爷。」翡衣少女立刻低头不语了。
许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花白鬍鬚，又说：「姑娘，你这病啊不好根治，只有慢慢调理，姑娘你不若过两天再来，我那孙子去雪山上采雪莲了，那雪莲对你这病大有益处，到时候用雪莲给你入药。」
雪芊作为雪国公主，曾经也是喝过不少雪莲的，雪莲的确是大补之物，尤其是对她这样的病秧子来说，对身体极有裨益，她对他笑着道:「好。那我等他回来。」
这时，赵青骨走上了前来，朝许老爷子拱手道:「许老爷爷，我们两人从远道而来，我这妹妹身子不好，客栈人多耳杂，我怕影响她养身，恕在下冒昧，不知可否能在此叨扰两日，好让她静养静养？」
「这好说好说，我们这儿有的是地方给你们住。」旁边的宿蓉站出来亮声道。
许老爷子握起毛笔，在纸上落下，「那我先给姑娘开两副养气补血的药，宿蓉，待会儿你去给这位姑娘熬了。」
「是，爷爷。」
于是，他们两人便在这许家住下了。许氏医馆的后面，有着一个很大的院子，宿蓉领着他们往里面走去。
「咦，那里有一棵七叶树耶。」雪芊指着西边的方向惊喜道，「我可以住那里吗？」
宿蓉摇摇头:「那边不行。」
「啊？」雪芊有些失望，「那里有人住了吗？」
「不是。爷爷说那间屋子不给外人住了。」
「好吧。」
雪芊随着她去了另外一边的房屋。
夜晚时候，赵青骨说要回家一趟，如今来了鄱阳城，他心中记挂着母亲，所以想要回去看看。
雪芊在床上躺了半天都睡不着，想着那边的那棵七叶树，便想着去摘一片叶子，于是就起身过去了。
这棵树栽种时间不长，枝干繁茂，清新淡雅，叶片宽阔，雪芊站在树下，认真挑选着要摘哪一片。
她看到一片十分鲜绿的叶子，七个分叉叶十分匀称，像个鸭脚丫子，她掂起脚尖，去摘那片叶子。
不过它长得有些高，她刚折断，恰好吹来了一阵风，那叶子被风吹进了旁边半开的窗户里。
她瞅了瞅，屋里月光铺满地板，那片叶子被吹到了一个雕花的柚木衣柜下。
她走到门边去，推开门扇，进入了屋子中。
屋里除了一地柔软的月光、一张木板床榻、一张桌椅和一个衣柜，再无他物，简洁朴素，透着浓浓的药味儿。
她走到了那个木衣柜旁，躬身去拾那片叶子，可是却发现那衣柜门似乎没有关严实，而在那衣柜缝隙里竟然藏着一只血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匀称，往下无力地垂着，一串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背、指节往下滴落，她浑身一哆嗦，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可当她捡起那片叶子，正要转身离去时，外面的院子里走来了一个姑娘，正是那位叫做宿蓉的女孩。
就在此时，身后出现一股大力，将她拽进了衣柜里，而那人的手也顺势捂住了她的嘴。
柜门再次合上，比刚才那次合得严实，顿时她就被透不过气的黑暗所笼罩。
啊啊啊！！！
她内心无助吶喊，眼里仓皇不安，这人的手上还流着新鲜的血，他会杀了自己吗？
他的那只血手就覆盖在自己嘴上，一滴血珠滚到了她的嘴唇上，然后朝她的下巴喉咙滑落了去。
她全身发抖，这狭小的衣柜内只挂了三五件轻薄的衣裳，而她的身体则被那人的另一只手用力钳住。
这里面空间小，两人贴得很近，她的后背就贴着他的前胸，她仿佛能听到他那鲜活蓬勃的唿吸声。
戚叶泫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上她，刚刚看到她出现在外面的树下时，他震惊不小，然后迅速躲入了衣柜中。
她怎么会也跟进了画里来？
最重要的是，她怎么会也找到了许家来？赵青骨呢？是不是也在这里？
他绝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来了这儿，否则他的身份就该暴露了。
他看着怀里这个颤颤巍巍的身躯，心想她估计又被自己吓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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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每次都能被她给遇上？她这半夜三更乱跑的习惯怎么还是不改？
外面，宿蓉来到了门口，看着这大开的门扇，「咦，门怎么开了？」
不过她却没有走进来，而是自言自语说:「估计是被风吹开的吧。」
她手中提着一个小篮子，在门口的台阶处跪了下去，将篮子里的长香和纸钱都拿了出来，开始在那里烧了起来。
透过衣柜的一条细小缝隙，雪芊看到了外面燃起来的裊裊轻烟，也听到了宿蓉的低低啜泣声。
怎么回事？她在这里祭奠谁？
宿蓉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流，手中烧纸钱的动作不停，嘴里含煳不清地说着:「戚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雪芊听不清楚她喊的是谁，只知道她在哭。
身后钳住她的那人突然把下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吓得她浑身一木，连唿吸都不敢唿吸了。
戚叶泫闭紧了双眸，黑暗中的脸色悲恸难过，似陷入了极痛的回忆中，眼角竟还滑落了一滴泪下去。
雪芊不知道他在流泪，也不知道他在难过，只以为他突然的靠近，是要对她不轨，她吓得想要离他远一点，奈何他却将她手臂箍得更紧了，就好像是要嵌入他身体里一样。
那一瞬间，雪芊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这颗心好痛，识海里的心脏变成了雪色，那代表着的是戚叶泫在难过。
咦？他此时在难过？
他遇到什么事了？
不知道这样过去了多久，门外的宿蓉才提着篮子离开，可是身后的人却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下巴还抵在她瘦弱的肩头上。
戚叶泫復又睁开了那双猩红的眸子，里面的泪光渐渐退散，随后又恢復了从前那般的冷漠。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柜门门缝外挤进来的一缕月光打在她苍白的脸蛋上，此刻的她定是很害怕吧。
可是，她不该撞见他的秘密。
雪芊感觉到那只捂住自己的手终于动了，可是却没有移开，而是在抚摸她。那染着血液的指尖在沿着她的唇形慢慢划动，她背嵴崩直，唿吸一滞，这一刻，她觉得他那诡异的描摹手法好似在为她点绛唇。
用他的血为她点朱唇。
慢慢将她那苍白无光的唇，涂抹成最鲜艷最妖冶的红。
她吓得不敢动，嘴角抑制不住哆嗦，他的指尖极凉，如同二月河里的寒冰，沿着她的嘴角，从左至右，先上唇再下唇，动作缓慢，画完了一个圈后，最后又来到了她的唇中间，指腹轻轻地按在上面，指尖的血液流入她的口齿间，她尝到了血液的味道。
有点甜……
他嘴唇翕动，变换了嗓音说话:「我刚给你下了血印，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今夜在这里遇见我的事，你若是敢说出去……」
他顿了顿，似在思考怎样惩罚她。
「你若是敢泄密，明晚我就来找你，把你衣裳全扒光，把你这四只小胳膊小腿用绳子绑起来，还有你这张嘴，也要堵起来，让你这样哭一夜，你……怕不怕？」
他边说这话的时候还边在笑，听得雪芊毛骨悚然，他说的那些，光是想想就足以令她胆怯了。
她缩在一团，瑟瑟发抖:「今晚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你不要来找我……」
戚叶泫见状，心下满意，其实哪有什么血印，那不过是他逗她玩的。
见她这么胆小如鼠，他觉得有趣，竟生出了不想离开的念头。
他低头凑到她的耳边，问:「为什么不要我来找你啊？我还挺喜欢你的诶，不若你跟我走？」
雪芊被他这话吓得都要哭了，磕磕巴巴地道:「我……我已经有夫君了……」
「没关系，我定比你那夫君好。」
「不，我夫君是最好的。」
戚叶泫漫不经心地道:「那你说说他到底哪里好？只要你说得让我心服口服，我就放你走。」
雪芊乌黑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喃喃道:「我夫君不仅才貌双全，武艺高强，床……床榻功夫更是一绝，你比不上他！」
「什么？？」
戚叶泫生生愣住，床什么榻？功什么夫？
什么叫一绝？
第26章 魔宫
空气仿佛安静了下来, 静得落针可闻。
戚叶泫脸上爬上一丝郝然，这个破小孩，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小小年纪, 脑子里都是装的些什么玩意儿？
什么□□榻功夫一绝？
她知道个屁啊！
「你服了吗？」雪芊怯生生地问，服了能不能快点放开她？
「服, 我心服口服！」
话落，他就松开了她，推开柜门闪了出去，雪芊还未看清楚, 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许久才回过神来, 手里还拿着那片绿色的叶子, 她匆匆忙忙跑回了自己房间，对着房间里的铜镜照了照，看到自己的嘴唇一片血红, 她赶紧用水把它洗干净，撑在铜盆后怕不已，这个世界的人都这么可怕的吗？
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没想到还有封印是在嘴唇上下的，这也太厉害了吧。
这，能解吗？
一想到那人说的惩罚, 她就冷不丁打了个抖，跑回床上去趴着, 手里捻着那片叶子，轻抚它上面的纹路, 独自发神, 「戚叶泫, 你在哪儿啊？」
她将它放在心窝子处，慢慢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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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叶泫离开了这座许氏医馆，一个人行在寂寥的长街上，脑子里想的全是她那句「我夫君床榻功夫一绝」的话，边走边骂着:「破小孩！神经病！」
下次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整日里胡言乱语！
「阿泫……」
蓦地，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从头顶出现。
「阿泫……」
是那个他在雪地里听到的声音，那天，他就是被这个声音唤进了这个世界里的。当时，那声音也是像现在这样，不停地在头顶上唤他。
「别喊了，烦死了！」
可是那声音仍旧锲而不捨地喊他的名字，还有一只近乎透明的手抚向了他的脸颊，他怒火中烧地拂开它，吼道:「滚开！」
他转身大步逃了，跑走时眼睛里还涌出了明亮的泪花。
天大地大，能往哪里躲才能够不听到那厌烦的声音？
他的目光望向一个方向，看来只能回那里了。
***
翌日，雪芊将宿蓉昨晚偷偷祭奠的事情告诉了赵青骨，她没告诉他自己遇见了那个神秘男人的事，只是说一不小心看见了宿蓉在那里烧纸钱。
没过一会儿，宿蓉就熬了药给她端来，赵青骨客气地接过，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她的眼睛，问:「许姑娘眼睛怎么这么红？昨夜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没。」她垂下了眼帘，不似昨日那么活泼，整个人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
赵青骨还想再问，可是她就转身端着托盘跑了，「爷爷还让我捣药呢。我先走了啊。」
等她走后，雪芊拍了拍自己的干坤袋，道:「我有个好东西可以让她说实话。」
赵青骨笑了笑，说:「你怎么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啊？」
「我……我爹就爱搜罗这些奇珍异宝，然后送给我。」
「那我们等到晚上的时候再行动吧。」
「嗯嗯。」
戌时二刻，他们正打算去宿蓉的房间，可是就看到她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出了门，他们两人立刻悄悄跟了上去。
「她大半夜跑去哪儿啊？好生奇怪哦。」
只见她一直往城外的方向跑去，站在城门处的位置一直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她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有人来，而她面容焦灼，来回踱步，随后又是蹲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
「过去看看。」赵青骨提步往那边走去。
「宿蓉姑娘，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宿蓉听到他们的声音，满脸惊恐地抬起头来，「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她擦干眼泪，转身想走，不过赵青骨的剑已经拦在了她的面前。
她吓得双肩一缩，似是没有想到温润如玉的赵青骨会对她指剑相向，不过他的剑却并没有出鞘。
她突然扑到了他的剑上，道:「赵公子，求你，求你帮帮我！」
赵青骨:「？？？」
他收了剑，问道:「此话怎讲？」
「我弟弟，我弟弟他被魔宫的人抓走了！」
「抓走？你不是说他去雪山寻雪莲了吗？」
宿蓉焦急地说：「他是去寻雪莲了，但是与约定好的归期，却早已过去了十日，他还是没有回来，定是被魔宫的人抓走了。」
「你为何笃定他是被魔宫的人抓走了？」
宿蓉支支吾吾，表情迟疑，赵青骨道:「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们也没法帮你。」
「我说，我说……」她心一横，为了救弟弟，终是开了口，「我们好像……好像得罪了一只魔。」
「魔？」
赵青骨与雪芊两人倶是一惊。
「数月前，我们医馆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那人伤得很重，内伤外伤皆是。他是由一位少年带来的，那少年是他的徒弟，两人身上都有很强的魔气。那少年曾警告过我和爷爷不要把此事往外泄露，我弟弟溯垣他经常在外面采草药，那时候他并不在家。后来有一晚他回来了，问起家中的病人，我心想他是自家人便同他说了，也告诉了他别往外传，可没想到他晚上出去见他的朋友时，竟将这事说出去了，而且他的那个朋友竟然还是四方门的弟子，后来三大门派的人找到这里，悄悄埋伏，趁戚哥哥不在的时候，带走了他的师父。」
「你刚说什么？戚哥哥？」雪芊揪住关键词，震惊出声。
宿蓉答道:「是啊，那个少年姓戚。」
赵青骨目光一划，问道:「名呢？」
「戚望。」
「戚望？？」
不是戚叶泫。
雪芊听到那个戚字的时候，心口不知怎么的就被攥了起来，可是听到是戚望的时候又落了下去。
不过，戚望是谁啊？
她记得戚叶泫也说他有个师父的，难道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戚望与戚叶泫都是他？
宿蓉又说：「自那以后，我弟就去了雪山摘雪莲，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戚哥哥他知不知晓，从那后他就消失了，后来我听说魔界大变，魔尊之位易主，据说新的魔尊是位年纪轻轻的少年，江湖上各大门派接连不断发生惨事，据说都是那位新上任的魔尊干的。」
「我越来越恐慌，总觉得那人就是戚哥哥，他的师父死得那样惨，是他在给他师父报仇，而他也一定会来找我们报仇的，我弟弟去雪山久久不归，很有可能就是被他抓去魔宫了，赵公子，求你，帮帮我，救救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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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骨眉头紧锁，纵然觉得她弟弟这行为不厚道，可是那是魔，告诉四方门的人也无可厚非。
宿蓉朝他跪了下去:「赵公子，我知道错了，我弟弟他也知道错了，是我们没管住嘴巴，是我们泄露了他们的踪迹……」
他将跪倒在地上的她拉起来，道:「你们没错，诛杀恶魔乃天之正道，你放心，我会帮你去魔宫找你弟弟的。」
雪芊站在一旁看着他，心想如果等哪天他知道了戚叶泫的真实身份，是不是也会立刻拔剑相向呢？
赵青骨转过身来，对她说道:「芊芊，你就先随宿蓉姑娘回去吧，我自己去魔宫。」
雪芊急忙抓住他:「青骨师兄，我同你一起去。」
不知为何，心上就好像有指引一般，她直觉戚叶泫就在那里。
「不行！」赵青骨严词拒绝，「太危险了。」
「师兄，你知道我们是不会出任何事情的。」
宿蓉在这里，她也不好说得太直白，这是在那幅画的幻境中，他们外来人不过如一缕云烟，在八百年前的世界里漂浮，他们是不会受伤的，即使是受伤了，等回去之后也依旧会完好无损的。
「你就让我去嘛。」
赵青骨沉吟：「好，要小心。」
宿蓉也道:「赵公子，你也带我一起去吧。我想亲自向戚哥哥道歉。」
赵青骨纠结片刻，道:「好，你们两个要跟紧我。」
魔界虽地域宽广，但是那些魔却喜欢聚集在一处地方，那就是潼叶渡。传闻那潼叶渡是一片荒凉之地，四方汇聚而来的溪流在这里形成交叉口，而魔宫就是建立在这交叉口上的，站在上面可以睥睨到四周的一切。
鄱阳城距离潼叶渡有上百里路，赵青骨带着他们御剑飞行而去，但是却在接近潼叶渡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找来了一叶小舟，打算渡水过去，这地方若是再御剑飞行，很容易就会引起魔界之人的注意，划船的话便于隐藏踪迹。
越是靠近魔宫，黑色的雾气越是浓重，雪芊好奇地望向前方不远处那座耸入云端的巍峨高楼，那里，就是戚叶泫曾经的住所吗？
他就是住在这样黑漆漆不见天日的地方吗？
与雪国相比，这就是两个极端，一个黑得深沉，一个白得透净，怎么也不该融合到一起去。
「天哪，这魔宫有多少层啊？」
三人皆是第一次来这潼叶渡，雪芊开始指着前面那宫殿一层一层的数了起来，「一，二，三……」
「十八！天哪，这楼竟然有十八层诶！」雪芊忍不住惊嘆。
「也不知道我数错了没有，那些雾气太浓了。」
赵青骨回她道:「是十八层。据说每一层都住着不同的妖魔，而在那最上面的第十八层楼，住的就是魔尊泣夜。」
雪芊眼皮跳了一下，这魔尊泣夜可不就是那戚叶泫嘛？
前面似是有妖魔在值守，雪芊从兜里摸出一根圆形竹筒，道:「嘻嘻，我有好东西餵他们。你们把鼻子捂紧哦。」
虽然她武力值不行，可是论这些投机取巧的能力，她可是数一数二的。
这是雪国巫师特用的迷魂烟，且是十分高级的迷魂烟，即使那些人中了此烟，他们也不会晕倒过去，还是会立如松柏，两眼甚至都不会闭一下，但是人却是煳涂的，就像处于梦境之中一样，只要没人去叫醒他们，他们便会一直这样笔直地站立着。
雪芊将竹筒塞子拔开，一股白色的烟雾便散了出来，顺着风朝着前面那两个人飘了去，等了半盅茶时间，雪芊才给赵青骨使眼色，让他把船划过去。
他们顺利地进入了潼叶渡，前面的芦苇杂草冒得很高，他们这一叶扁舟在河流中穿梭，那些芦苇刚好就挡住了他们的身体。雪芊望着那座越来越近的巍巍高楼，心中的雀跃压抑不住，她抚上心口，自己身体里的这颗心要见到主人了就这样激动吗？
靠得越近，那高楼上的灯火越加清晰，每层楼的飞檐上都挂着艷丽绝伦的灯笼，像悬空的鬼火，在夜风中微微摆动，似在欢迎他们这几个不速之客。
「雪姑娘，你这迷烟好厉害啊。比我爷爷炼制的迷魂烟都还要厉害。」
雪芊朝宿蓉笑笑，说:「这是我们雪国特有的迷烟。你要是喜欢，下次我给你送点儿来。」
如果还有机会再回一趟雪国的话。
宿蓉忙不迭摆手，笑道:「不用啦，我就是好奇你怎么会有这些神奇的玩意儿而已。原来你是雪国人，难怪长得这么冰肌雪骨呢，看着就像是捏的雪花娃娃一样。」
雪芊还挺喜欢宿蓉这个姑娘的，她穿着一身翡衣，长得玲珑标志，眉拢轻烟，整个人就像是从江南烟雨中走出来的一样，「宿蓉姑娘也好看啊，像花儿一样美，不知道宿蓉姑娘有没有心上人呢？」
雪芊一直记得昨晚她跪在那棵七叶树下痛哭流涕的模样，她口中对不起的那个人就是那位戚望吧，戚望会是戚叶泫吗？
戚哥哥，戚哥哥，叫得多么甜吶。
宿蓉一怔，急忙甩了甩头，答:「没有。」
雪芊单手撑着半边腮帮子，问:「我很好奇你口中的那位戚哥哥，长得什么模样？」
赵青骨也侧耳一动，全神贯注地等待她的答案。
宿蓉以为雪芊与赵青骨是一对，便说:「戚哥哥他……与你家赵公子都是顶尖儿的好看，不过他看着要比赵公子难亲近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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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描述，可不就是戚叶泫吗？
他不高兴的时候，就是一副生人勿近谁都不搭理的模样。
雪芊立即解释道:「我和青骨师兄真的只是朋友。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
就在这时，赵青骨看向前面的重楼高宇，道：「嘘，噤声。」
雪芊转过头去，看到那高耸入云的鸦青色高楼就在自己的面前，俯瞰着他们几个渺小如蚂蚁的凡人，让人平白生出了几分压迫感。
「走，下船。」赵青骨将船停靠在了一个暗黑的角落，那里没有灯火照耀，也没有人值夜，他们三个悄悄地从一扇雕花斜拉窗翻进了魔宫内。
这栋楼极其宽大，进去后是一条冗长的走廊，每隔一定距离，会看到一盏如鬼火般的幽幽小灯挂在梁下，将这环形的长廊照得诡异，赵青骨右手握剑走在前方，「跟紧我。」
雪芊小声道:「这里面这么大，怎么去找溯垣啊？」
赵青骨道:「听说这里面的魔，身份越高，住的楼层就越高，咱们只需要在一楼抓一只来问问就知道了。」
于是他们便有了目标，开始在一楼寻找起了小妖魔来。
前面似乎隐有喧嚣声传来，他们悄声移过去，听到那些人好似在欢唿玩乐，不时还有丝竹之音传入耳朵。
「魔尊大人不在就是好呀，咱们可以朝歌暮弦，通宵达旦，好不爽哉！」
雪芊一听，魔尊不在？
戚叶泫不在这里？
又白来一遭。
宿蓉也有一些失望，赵青骨道:「先救人。」
他去那边拖了一只小妖过来，拖去了一个暗处，进行了一番严刑拷打，却只得出一个信息来，那就是魔宫最近抓了很多的人回来，他也不知道溯垣到底是哪一个。
「走，带我们去你说的关押处。」赵青骨像拎沙包一样拎起他，逼着他带路。
「可是那地方在十三楼，由魔姬大人管辖，我很怕她，我不敢去，她会杀了我的。」
「你要是不带路，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只小妖垂下了头，认命般地道:「我带你们去，我带你们去。」
于是，他们就这样爬了十三层的楼梯，来到了十三楼的位置。
十三楼远离了下面的那些沸腾热闹，有种静悄悄的窒息感，这里面有很多黑漆漆的房屋，那只小妖道:「关押的牢房就在前面，你们放了我吧，要是被魔姬大人看见我，她真的会要我的命的。」
赵青骨一掌将它敲晕，然后扔在了楼道里。
这魔姬大人应该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魔女行夭吧。
「待会儿一定要格外小心。」赵青骨再一次嘱咐道，「那魔女手段极其毒辣，万不可被她抓到。」
他们朝前走了数十步，便看见了一丁点儿火光，不过那火却与楼下的那些不同，这是真正的火。
前面的铜墙铁壁上斜插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偶尔能听到一些窃窃低语的声音，像是牢房里传出来的，但是很小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刺下来一柄血刀，挡住了赵青骨的路，随后就跳下来两只黑色的魔，「哪里来的不怕死的，竟敢擅闯魔宫！」
赵青骨提剑就迎了上去，并对后面的雪芊和宿蓉道:「你们藏好。」
然后远不止那两只魔，很快就有更多的魔出现了。
「瞧这细皮嫩肉的，一定很好吃吧。」
雪芊与宿蓉两个跑散了，那些魔的爪子朝着她们抓来，赵青骨正打算来救她们，可是一个在左一个在右，雪芊立即大声道:「青骨师兄，快去救宿蓉。」
对于她来说，这是个虚拟的世界，她不会有事的，可是宿蓉不行，她不能受伤的。
赵青骨犹豫片刻，往着宿蓉那边跃了去。
雪芊见头上的妖魔朝她扑来，她从干坤袋里扯出一张符纸来，往他额头上一贴，随后它就疼得直叫唤。
雪芊沖它做鬼脸:「嘻嘻，这是火烧符，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全身火烧火辣的？」
见到还有别的魔往她这里来，她转身撒腿就跑，往着楼梯上沖了去。
她憋着一口气不停狂奔，心脏里那颗心突突地跳，渐渐地，她感觉后面没有人在追她了，她不明白，难道它们爬楼梯还能比她累？
殊不知，她已经到了第十八层楼，整座魔宫的顶层，那些魔都不敢再追上来。
她累得朝地上趴倒了去，一张脸又红又白，细密的汗珠从额角冒了出来，她大口喘着气，从布包里取出一瓶药来，倒了一颗药粒餵进檀口中，然后彻底瘫倒在了廊上。
她闭眸休息，大脑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这是闯入魔尊的地盘了，再往上，已经没有楼梯了，这是最后一层。
她来到了戚叶泫的宫殿，那些魔不敢任意踏足的地方。
然而此刻在这条暗黑的长廊尽头，那墙角正蜷缩着一个雪肤少年，黑色长袍笼在了身上，不仔细看还真难辨别出那里缩了一个人。
第27章 姐姐
戚叶泫目光惊愕地看着对面瘫软在地上的少女, 眸子里的震惊难以掩饰，她怎么会找来这里？
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在自己身上下了什么可以定位追踪的巫术？
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这可是魔宫, 她万万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可是她偏偏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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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趴在长廊上的少女在这时抬起了头来, 竟是与黑暗中的他来了个隔空对视。
「！！！」
不仅是他一惊，雪芊更是惊骇。
不是说魔尊大人不在吗？
那黑暗中的那个影子又是谁？
是戚叶泫吗？
她从地上爬起来，正欲开口，那边的黑影就唤了她一声, 「姐姐。」
「？？？」
姐姐？？
那声音不是戚叶泫。
雪芊愣在原地，若他不是戚叶泫, 那么就是一只魔, 她不敢过去，又不敢返回楼下，如今在这儿举步难行。
那边的暗影又唤了她一声, 那声音十分稚嫩，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孩童。
「姐姐，我不是坏人, 我也是被抓来的。」
说着，他动了动脚踝上的一条铁锁链。
雪芊慢慢地朝着那边挪动脚步，见他瘦弱的身体笼在乌黑的长袍里, 那袍子还有一个宽大的帽子将他的脑袋盖住，他整个身子如同一只小刺猬一般蜷缩于墙角, 看起来像是被囚禁多时，终日不见光, 只能畏惧地躲在漆黑的角落里。
那模样, 甚是可怜。
「你也是被抓来的？」雪芊好奇地问, 「你怎么被锁在这里啊？」
戚叶泫垂着眸，摸着脚上的那条深黑锁链，这是他刚刚急中生智变出来的，骗骗这个小孩子应该绰绰有余。
他故作神伤地道:「我……是被魔尊大人捉来的。」
「魔……魔……魔尊？」雪芊惊愕地问。
他点了点头，帽檐下散落出的几缕青丝在轻轻摆动:「嗯。」
雪芊已走至了他的面前，问:「他捉你做什么？你得罪他了？」
他摇了摇头，有些难以启齿地说:「他……他……他让我伺候他。」
「啥？？？」雪芊音调骤然升高，那是前所未有的震惊。
是她心里所想的那种伺候吗？
心里像是有无数个疑问炸开了锅，想问的话也就问出了口，「怎……怎么伺候？」
他始终垂着头，声音略有些哑，期期艾艾地回答:「他把我扔在床上，压住我，强迫我……」
他说完后稍稍抬了一下长睫，朝她觑了一眼，见她瞠目结舌，一张俏脸难得出现了皲裂，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天诡事一样，朱唇大张着，久久没合拢。
小孩子没听过断袖之癖吗？至于惊讶成这样？
就好像天塌了一般。
雪芊真的感觉天塌了，她的夫君竟然好男风？！
难怪，他宁愿看皇历都不看她一眼。
难怪，他很拒绝自己挨着他睡觉。
搞了半天，他喜欢男人啊！
不对啊，可是书里为什么又说他喜欢九歌，难道说他男女通吃？
天哪！
她踉跄地退了两步，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种癖好！
看看眼前这个小少年都被□□成什么样子了，如此瘦弱不堪，如同一枝被折断的嫩竹，可想而知他曾经受过怎样的非人待遇，而那待遇还是在……床上！
而那个折磨他的男人还是戚叶泫。
呜呜呜，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男主都不正常，可该怎么办啊？
戚叶泫见她脸上五光十色，神情恍惚不定，不知道脑海里是在幻想些什么，他开口道:「姐姐，你是在嫌弃我吗？」
雪芊被他拉回了思绪，摇头解释:「没有。不是的，我只是心疼你。他怎么可以这样？」
戚叶泫一只修长的食指放在了自己唇边，很轻地说道:「嘘！别说魔尊大人的坏话，小心被他听到。」
被他这样一说，雪芊声音也压低了些，问:「他不是不在吗？」
「他是不在，但他耳朵灵着呢，千万不要在背后说他坏话。」
「哦。」雪芊点点脑袋。
行，不让嘴上骂，那她就心里骂呗。
「姐姐，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你也魔尊大人吗？」
雪芊先是一愣，随即大吼:「谁暗恋他啊？这世上的男人是死绝了吗？我暗恋他？」
戚叶泫往后缩了几分，从未见过她作如此模样，这般发飙，好像暗恋他是一件多么令人作呕的事情一般。
他抬眸反问:「那你上来这儿干什么？」
雪芊暴躁地吼道:「上来这里就非得暗恋他？不暗恋他还不能上来了是吗？」
戚叶泫头一次见她这样发火的模样，竟觉得有丝丝的可爱。
他答:「毕竟上来这里的魔女，都是来自荐枕席的。」
「你说什么？！」
雪芊气得跳脚，这戚叶泫不仅捉男子来玩弄，竟然还有那么多魔女来自荐枕席！
魔尊大人过得很舒适嘛！
她狠狠磨着牙齿，想找个东西来踢，可是这里只有坚硬的墙壁，一脚踢下去疼的还是自己。
「所以，你不是来自荐枕席的吗？」他清幽出声，「像你这样的，说不定他会很喜欢。」
「我当然不是来自荐枕席的！谁要他喜欢啊？我绝对不可能喜欢他！」
戚叶泫听到「绝对不可能喜欢他」这几个字，心口不舒服，冷声道:「那你来干嘛？」
「我是来找人的。还有，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下面还有人接应我。」
「谁啊？能来闯魔宫，想必有几分能耐吧？」不用问都知道一定是赵青骨，这赵青骨竟敢单枪匹马擅闯魔宫，这又让他对他高看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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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他的大名我怕吓到你，还是不说了。」雪芊昂首道。
「看你这么崇拜他，你是喜欢他么？」
雪芊闷哄哄地道:「是！他和那个魔尊大人比起来，我当然选择喜欢他！」
这话一落，蜷在黑暗中的人便没了回音，安静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整个夜仿佛万籁俱寂。
戚叶泫把玩着脚上的那对锁烤，眼睛逐渐失了焦距。
是呀，任何人在他与赵青骨之间选择，都会选择后者的。
就连他自己，不也是这样为她规划的吗？
有什么好失落的呢？
他独自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如此高挑的身影将雪芊笼罩，她原先以为他还是个小孩儿，应该不高的，可没想到站起来后，却是这样的高，与戚叶泫一样的高。
他往前走去，双脚上的镣铐随着摆动，发出「铛铛」的闷响。
雪芊问道:「你要去哪？」
他闷闷不乐地说:「回屋。」
「我扶你吧。」雪芊没听出来他的不对劲，只是伸手过来搀扶他。
这顶层上静悄悄的，与下面一楼的歌舞昇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待在这里丝毫听不到下面的靡靡之音，静得像是入了九天之上的仙宫。
雪芊仰头看了他一眼，他的大半边脸都被隐藏在了帽子下，只露出一个光洁雪白的下巴，隐约可以看到一点点朱红的唇角。
「你怎么把自己捂这么严实？」
戚叶泫恐她怀疑，便道:「身上有残留的痕迹，不想给人看到。」
「什么痕迹啊？」问出口的下一秒，她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痕迹。
她的手指蓦地收紧，一想到那些痕迹都是戚叶泫留下的，心里就很苦，像是喝了一大盅苦瓜汁一样。
「男人和男人，都是怎样……那样的？」本着好奇，又有些酸苦，她听见自己不受控制地问到。
「这……」戚叶泫敛下眼睫，看向身边矮小的她，落在她那张充满了探究的脸上，又想起她说的那句「我夫君床榻功夫一绝」的话，他有些生气地说:「姐姐，女人和男人的事你搞懂了吗？就开始瞎关心别的了。」
雪芊听他喊自己姐姐，自然不愿在他面前丢脸，道:「我懂！我当然懂！」
「真的懂？」戚叶泫斜睨向她，「那你说说，什么样的床榻功夫算是好？」
「？！」
雪芊咂咂舌，似没想到他如此直白，脸上微微泛红，低下了头去，说:「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戚叶泫闷哼一声，心说:我看你就只会打胡乱说，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骨，转身面对着她，问道：「姐姐，那这……又是谁教你的？」
他突然间很想知道她这张口就来的床榻功夫是否为那个小侍卫所教？她与他是否……
「我……我……我夫君教我的！」雪芊理直气壮地道。
「你夫君？」他的脸色一黑，「他怎么教你的？言传身教吗？」
「你……」雪芊的脸红了。
「我不太懂，跟我讲讲嘛，姐姐。」他轻轻摇了摇她的小臂，喊得极甜，嘴上像抹了蜜似的。
这大概是她听到过最无礼的一个问题了。
奈何他的语气还那么天真无邪，不带任何的杂质，只是单纯地好奇而已，好奇中还带着一点可怜。
她的脸颊着了一团火，就像火烧云一般，越烧越红，若非想到他是一个被戚叶泫欺负的可怜人，她此刻恐怕会撒腿就跑。
别的男子都能正常成亲，可是他却沦为了魔尊的玩物，现如今，连这些事都不懂，要跑来问她，真是太可悲了。
戚叶泫看着她那红彤彤的脸颊，开导她道:「姐姐何必害羞？我连被魔尊大人欺辱的事情都跟你说了，你又何必把我当成一个男子？」
雪芊心说:那不然我还把你当姐妹啊，一起为了戚叶泫争风吃醋？
他又道：「我跟你说，魔尊大人很勇勐的，你夫君有他厉害么？」
谁知说完后，就见雪芊一副要吓哭了的表情看着他。
「姐姐，你怎么要哭了？」
「你别哭呀，我把魔尊大人送你行吗？」
第28章 少年
雪芊本来没哭的, 被他一个劲地安慰，竟是真的哭了出来，「我才不要！他那么多小魔女, 左拥右抱的，我才不要他呢！」
「哪有……那些上来自荐枕席的魔女都被他赶下去了。」
雪芊抬起泪光点点的眼来, 问：「真的？」
面前的人竟是低笑了起来：「我说姐姐，你这反应，怎么就好像是在吃味一样？那魔尊有没有小魔女，干你什么事？」
「我……」雪芊支支吾吾, 避开他的视线，「我那是在为你打抱不平！他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你？既你不是自愿, 要不你跟我们离开这里吧。」
一想到戚叶泫这令人髮指的行为, 她就恨不得把这小男孩捞出魔宫去。
雪芊见他抿着唇不说话，以为他是对这里恋恋不捨，道:「魔尊如此对你, 你还要留恋他吗？」
「姐姐，我逃不了的。」他看向自己双脚上的玄铁镣铐。
「我朋友他可以帮你斩断。」雪芊拉着他就走。
戚叶泫心道自己这副模样能骗过她，可骗不过那赵青骨, 他问道:「你朋友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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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三楼。」
「十三楼？」他眸光一冷，又问:「去那儿作甚？」
「去找人。我有个朋友好像被这些魔抓了。」
戚叶泫心说这是幻境中，你哪儿来什么朋友？
那些人大多数都是他去捉回来的, 都是他的仇人，怎会有她的朋友？
他自然不会让他们把人救走。
他道:「想救人, 你得先有钥匙。」
「钥匙？」
「十三楼是魔姬大人管辖之处，那里的牢房全都需要她的钥匙才可以打开, 任是你有开天神斧也破不开。」
「那钥匙在哪儿啊？」
「在魔姬大人那里。」
「啊？」
这可难办了。
「姐姐, 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她。」
他带着她往一边的大殿里走了去, 殿中尤为宽敞，只有几盏寥落的落地铜灯摆在不起眼的角落，整个殿中的装修都是庄严肃穆的，地毯是棕色，垂幔是灰色，桌椅板凳都是深绛色，整个殿里看不到鲜艷的颜色，透着一股暗压的死气。
戚叶泫住的地方就是这样的吗？果真暗无天日。
「魔尊他去哪儿了？」她好奇地问。
「姐姐，我只是一个奴隶，魔尊大人去哪儿也不会告诉我的。」
雪芊顿时哑口无言，看来她是真的找不到戚叶泫了。
她好奇地在这殿里左瞧右逛，时不时摸上一件宝物对他问东问西。
「这发着红光的圆球是什么啊？」
「吸人血的。」
……
「这屏风好别致啊，上面画的是什么呀？」
「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兽。」
……
「这是魔尊大人的衣柜么，让我来看看他衣柜里有没有女人的衣服？」
「没有。」
……
「呀，魔尊大人还作画呢？画得真难看。」
「你说的……对。」
……
「咦？这是什么药丸啊？难道说……是让他变得勇勐无敌的大补丸？」
「你……你……」
「我偷两粒走，拿回去给我夫君吃。」
「……放……」下！
……
「这是魔尊大人的床吗？看起来好大好软，说实话我早就困了，要不是这床被你们睡过，我真想躺一下。」
「没睡过……」戚叶泫黑着脸说。
「真的吗？那我?蒊悄悄躺一下。」
说着，她就真的趴了上去，掀开被子竟滚去了里面。
「你……」戚叶泫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她的胆子竟然这样大么？
连魔尊的床都敢随意躺。
看她卷在那灰色的被窝里，那是他的个人领地，从来都没有哪个女人躺在上面过，她这样裹在里面，那床单被褥上该染上她的味道了吧。
很想把她赶下来，可是却迟迟迈不动步子，看着她那张鹅蛋小脸溺于床榻里，眼睛微阖，睡得恬静，他竟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来，仿佛那真的是属于他的姑娘。
她在他的床上安然入睡，她在他的领地肆意横行。
他却捨不得赶她走。
「魔尊大人的床，是香的诶……」
雪芊闭着眸，颇有些满足地说道，好歹她也是他明媒正娶真正意义上的娘子，睡一下他的床，应该不过分吧？
戚叶泫眼皮一跳，目光如炬地看着她，那隐在帽檐下的脸庞，竟是有些不自在的红了。
「你喜欢？」他嘴唇启合，慢声问道。
那语气就好像在问:你喜欢我的床？
雪芊幽幽回答：「喜欢，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喜欢吗？那永远留在这儿好吗？
他道:「那让他把你囚禁在这里？可好？」
雪芊「蹭」一下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急忙跳下了床，下去后还不忘帮他把床恢復原貌，「我不敢了，你别告诉他。」
戚叶泫嘴角含笑，说:「我不是一个会告密的人。」
「我们快些走吧。」雪芊跑过去说。
戚叶泫这才转过身去，带着她走到了一扇铁门前，从云纹广袖里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来，在墙壁上转动了一下一个月牙形的机关，随后那扇铁门便往两边自动划开了。
「进来。」他先一步踏了进去。
雪芊也跟着走了进去，里面空间不大，看起来怪怪的，有点像一顶轿子，「这是什么地方啊？」
结果她人一进去后，那四四方方的小房子就开始动了起来，她仿佛还听见了齿轮转动的声音。
「啊！！！」
这小房子突然往下坠落，吓得雪芊往地下蹲了去，四周又没有可以扶手的栏杆，她唯一可以抱住的一个支撑物就是身边那个少年的腿了。
戚叶泫:「？！」
他垂下眼眸，看到她缩在自己脚边，双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膝盖，这副模样像什么来着，像……小仓鼠。
「姐姐，你这是……干嘛？」
雪芊一时不适应这样的晃动，不慎跌倒，眼看着四周的墙壁在下降时竟然还变成了透明状，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象，这就让她更加害怕了。
这不就是古代版的电梯么？
而且还是那种可以看清楚外面的透明电梯。
她本就畏高，这电梯还是透明的，她就更加怕了。
她抱紧了身边人的腿不撒手，双眼闭紧，颤抖道:「我们这是去哪儿？能不能停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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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不是要去找魔姬大人么？我现在就带你去呀，她应该在一楼吧。」
「一楼？一楼那么多妖魔聚集，我们去岂不是找死？」
「先悄悄观望一下。」他的手对着这移动的空间暗自点了一下，俯视着下面紧紧抱着他的少女，说:「这是层云梯，魔尊大人的专用梯，外面没人会看见我们的。你睁开眼睛来看看，现在已经降得很慢了。」
「是吗？」雪芊慢慢睁开了一条眼缝，看到现在果然降得比先前慢多了，外面的阁楼屋宇在缓慢地往上移，她那颗紧张跳动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外面的人看不到我们？魔尊大人这也太享受了吧！那他岂不是都不用爬楼梯回家了？」
先前她还在脑子里想戚叶泫每天回家要爬十八层楼梯，贵为魔尊，真是实惨，现在一看，他这属实不就是古代版的么？
专属电梯，直达顶层。
戚叶泫俯瞰着她，失笑道:「你在想啥呢？魔尊大人再不济也是直接飞上去，怎么可能去爬楼梯？」
雪芊仰头向他看去，虽只能看到那白森森的下巴，却也感觉他是在笑，「也是哦。那你说，我们现在算不算是偷偷坐魔尊大人的层云梯？」
一想到她坐的是戚叶泫的梯子，她就像占到了便宜般喜悦。
虽然隔着一层厚厚的帽檐，但是戚叶泫却可以透过那黑绸看清她的面容，见她开心，他道:「其实我以前趁魔尊大人不在，偷偷坐过很多次。」
「哈哈，你胆子真大！」
他注视着她的如花笑靥，说:「你胆子也不小。」
敢来闯魔宫，还敢来闯十八层，若非这个地方是他的地盘，今日她恐怕会死得连骨头都不剩吧。
层云梯是修建在魔宫内壁的，四周都是雕栏玉彻、连廊窗户，梯子降落得平稳，雪芊始终畏高，一直抱着他的腿，眼珠子却不停往着四周转悠。
那些黑如曜石的连廊上挂着一排排的纸灯笼，灯下坠着细细的红流苏，放眼望去，红影瞳瞳，恍若一条条长龙在每一层楼上遨游起舞，如此雕樑画栋美轮美奂之景，让整座魔宫添上了一种过分妖孽的美感。
「那些花灯好美啊！」她眼里红光点点，不禁发出了一声喟嘆来。
戚叶泫却没有去看那些灯笼，而是注视着她，幽幽开口:「美吗？那些都是人皮做的。」
「什么？！」雪芊吓得脸皮一抖，「人……人皮？」
「是啊，人皮煳的灯笼，放一千年都不会坏呢。」
戚叶泫好似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可是听在雪芊耳里，却尤为恐怖。
怕了吗？
还敢不敢来闯魔宫了？
戚叶泫在心里问道。
他微微躬身，低笑道:「姐姐，你一定要小心一点，万一你被他们抓到的话，他们也会把你的皮剥下来煳灯笼的。」
雪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样细嫩滑腻的皮拿来做灯笼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层云梯缓缓下坠，喧嚣嘈杂的声音逐渐漫入耳膜，那是一楼正在举办歌舞宴会，钟鼓丝竹之音跃然于耳，那是极为欢快活泼的曲调。
而他们就这样于万千灯火中，穿越了十八层楼，来到了最底层。
看着群魔乱舞，鬼火璀璨，雪芊好似感觉自己来到了十八层地狱。
她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她看到下面的大厅里挤了许多魔物，那里的灯火比楼上更加鲜艷诡异，下方有一座圆形高台，白玉石块铺就，四周有许多妖魔在弹琴吹笛，敲钟打鼓。而高台中央有许多婀娜多姿的魔女正在跳舞，她们打扮艷丽，身材火辣，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的轻质柔纱，袒胸露腰，细长雪白的两只腿随着奏乐舞跳，在轻纱里若隐若现，勾得两旁的魔眼睛直直盯着她们不放。
「这……」
那些女子都长得很美很妖艷，寻常人家的女子哪儿比得上魔宫的魔女天生妖娆，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扭得雪芊都看傻了眼，更遑论男子呢？
而且还有些女子跳去了那些男人的身边，坐在了男人的身上，这般纵情声色的模样，才是魔宫真正的样子吧。
这场宴会办得当真是热闹。
戚叶泫曾经就是生活在这样荒淫无度的地方吗？
他，曾经也是这般吗？
身旁的人立于层云梯中，俯视着下面的一切，脸色越来越阴沉，原来这些人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就是这样高歌热舞的。
那个时候的他，经常不在魔宫，每每回来一次，都是直接到了十八层上。那里，隔绝了下面的一切声音，当他回来的时候，他们不敢这样肆意，都安静地缩在屋子里，如此这般忘我玩乐，他还头一遭见到。
看来他不在魔宫的时间里，他们很开心。
魔宫里混进来了外人，赵青骨都要把十三楼拆了，他们却还能玩得如此沉醉，真是一群废物。
层云梯在二楼的位置停了下来，但是门却没打开，雪芊虽然知道这层透明墙壁外的人们看不到她，可还是生出了一丝紧张感，因为距离太近了，而且就在这层云梯下方不远处，还有一男一女两只妖魔在嬉笑调情，那个男子的手在女子身上不安分地挠痒痒，惹得那女子连连发出娇滴滴的求饶。
「姐姐，那边，那位就是魔姬行夭。」戚叶泫仿若对下面的这对男女视若无睹，用手指向对面的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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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朝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了一位妖娆惊艷的女子，一袭火红长裙将前凸后翘的身段包裹得格外诱人，风情万种的剪水眸一颦一笑间似能勾魂摄魄，如此美艷动人的长相实乃此处女子中最妖。
真不愧是人如其名，行夭行夭，行为妖止。
只见她斜躺在一张罗汉塌上，身旁围了两个年轻的小妖男，那两个男子容貌清秀，面白唇红，十六七岁，臣服于行夭的红莲裙下，一个为她锤腿，一个为她捏肩，而她玉手正挑起一杯玲珑酒盏，正在细细品尝佳酿的甘醇。
雪芊扭头往身边的少年看了一眼，心想他也是这样伺候戚叶泫的吗？
戚叶泫感受到她的目光，黯然神伤地垂下头，说道:「魔尊大人也是这样让我伺候他的，他这人实难伺候，稍不满意，他就会发火。」
雪芊目中闪过惊讶，又生出同情，对他道:「跟我走吧。我带你逃出去。」
「逃出去又能怎样？我这副残破之躯，又有哪个女子愿意看我一眼？」
雪芊努力仰着脑袋，看向他帽檐下的红唇，安慰他:「会有的。总会有的。」
戚叶泫却把脸一偏，心道:不会的。等你知道我是魔后，也不会再看我一眼的。
他望向对面的行夭，说:「看见她腰上的那串钥匙了吗？那就是打开十三楼牢房的钥匙。」
谁知那边的行夭在这时却动了动艷唇，吞了一口美酒，说:「也不知道魔尊大人现在在何处？要是能让他也给我捶捶腿捏捏肩，那滋味当真是美不堪言。」
旁边似是有人回她:「你想让魔尊大人给你捏肩捶腿伺候你，你怕是在做梦吧。」
「我不仅想让魔尊大人这样伺候我，我还想让他在床上伺候我呢。」说着，行夭便掩面低笑了起来。
戚叶泫隐在乌黑帽檐中的脸，霎时就冷了。
那一剎那，雪芊似乎听见了身边人的磨牙声，难不成这小子是吃醋了？
看来那行夭是他的一大情敌。
第29章 心痛
接着, 又有人回她道：「行夭大人，你就别再做白日梦了，其实魔尊大人不行, 你找我也是可以的。」
「你？戾修？呵呵呵，你还不如我的小溯垣好使呢。」她的纤纤玉指捧起了身边为她捶腿那人的脸, 「你说是不是啊？小溯垣？」
「溯垣？！」雪芊瞪大眼，抓着戚叶泫的长袍不由得又紧了些，「是他！我们要来救的人就是他。」
戚叶泫低头问:「这是你朋友？」
他不过才离开短短数日，她什么时候又多了这样一位男性朋友, 而且还这般年轻？
那面白唇赤的模样，看起来似乎还有点像苑觞？
雪芊点点头:「是我朋友的弟弟。」
「你朋友可真多。」戚叶泫咬牙道。
雪芊以为他是羡慕自己有朋友, 便安慰他:「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也可以当你的朋友。」
戚叶泫:「……」
谁想跟你做朋友啊？
好笑。
他道:「姐姐，如果你当我朋友的话，那你以后会来魔宫看我吗？」
雪芊心道这是八百年前, 他还能活到八百年后吗？如果能，有机会，或许还能见到。
她笑了笑, 温言道:「会的。有机会一定会的。你这话的意思是，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出魔宫了吗？」
「姐姐，我……已无处可去。」
他目光转向对面的人, 道:「那个男子，魔姬看上的人, 你想救，恐怕很难。」
「是啊……」雪芊垂着眉眼, 不知道赵青骨他们现在怎样了, 既然十三楼没有传出动静到下面来, 说明他已经解决了那些魔，现在很有可能正在十三楼寻找溯垣。
对于她来说很难，但是对于赵青骨却不一定了。
她拉着他道:「你带我去十三楼吧，我叫我朋友来救他。」
戚叶泫并不想帮她救什么人，也不想带她去找什么赵青骨，道:「姐姐，那个女子很阴狠的，你朋友不一定对付得了她，若是被她抓住，你那朋友估计也会变成与那个溯垣一样，成为她的禁脔。」
「她，很厉害吗？」雪芊指着下面的行夭问。
戚叶泫点头称是。
「她在你们魔宫是什么身份？」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
雪芊一听这句话，立刻反应过来，问道:「所以说她是你们魔尊大人的女人吗？」
戚叶泫此刻的表情很想将她拖起来收拾一顿。
什么女人？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雪芊以为他不开心魔尊还有别的女人，毕竟他们是那样的关系，她连忙道:「抱歉啊，我不是故意要戳你痛处的。她这么厉害，那该怎么救溯垣呢？你还是带我去十三楼吧，青骨师兄肯定有办法的。」
戚叶泫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抬起，道:「好，姐姐。」
层云梯开始慢慢往上移动，可就在这时，整座魔宫的最上层突然响起了一个如冰渣坠地的声音来，「本尊不在的日子，你们过得很惬意嘛。」
众人倶是一惊，这声音……是魔尊大人！
下面的丝竹奏乐声骤然停下，有人惊道:「魔尊大人回来了？」
头顶上空，那个声音继续道:「行夭，你想让本尊伺候你？」
行夭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地道:「行……行夭不敢！」
「不敢？刚刚是谁在这里大放厥词，要让本尊去床上伺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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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夭跪在地上，双肩颤抖:「行夭喝醉了，行夭胡说的，魔尊大人，莫怪！」
「呵，莫怪？」戚叶泫冷哼一声，片刻，忽又大喝:「本尊让你好好看守十三楼的那些囚犯，你就是这样看守的？你知不知道有人进来劫囚了？」
「劫囚？？」行夭面色大变，立刻站了起来，「属下这就去看看。」
雪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完了，戚叶泫回来了，她会被他抓住吗？
若是见到他，该怎么办？
「姐姐，怎么办？魔尊大人回来了。」雪芊听到身边的少年胆怯地出声。
雪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他怎么会突然回来了呢？现在那些魔都往十三楼去，想必赵青骨也已经听到声音了，他应该会在那些魔赶到之前离开的吧。
「不，我不上去了，你帮我把层云梯停到一楼去吧。」
一楼大殿里的那些魔都不敢再继续办宴会了，全都往其他地方熘去，而大殿内的溯垣正无措地立于那罗汉塌边，此刻就是营救他的最好时机。
戚叶泫看出她的想法，层云梯往下降落了下去，在一楼停下，梯门一打开，她就如兔子般直朝溯垣沖了去。
戚叶泫慢慢跟过去，心中不免好奇这个男子究竟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跟她混上朋友的，又是如何迷惑了她跑来这魔宫救人？
雪芊冲到了溯垣跟前，抓起他道:「溯垣，我是你姐姐叫来救你的，快跟我离开。」
她抓着他便要往门外跑去，这个时候到处生乱，最适合趁乱逃出了。
「我姐姐？你认识我姐姐？」溯垣惊讶地问。
「对，快，我们?蒊先出去再说。」
戚叶泫在这时指着一个方向，出声道:「走那边，人少。」
「好。」
雪芊朝他指的那个方向奔了去，很快便离开了这座大殿，进入了一条直形走廊，那边如他所说，没什么人，很快他们就跑到了一扇弧形小门前，外面也没有人值守，只有两盏灯笼高挂，她立刻带着溯垣跑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寂静的芭蕉林，那些芭蕉叶片生长得尤为宽大，或笔直挺立，或微微垂头，一簇一簇地分布着，尤其适合藏身。
「这地方真不错……」她转过身去，却并没有看见那个少年。
人呢？
怎么没跟上？
她将溯垣带去了一簇茂盛的芭蕉树后：「你先在这里躲一会儿，我等会来找你。」
她大步往回跑了去，跑到那扇弧形门廊下，看到那个一身被黑袍笼罩的少年站在笔直走廊的另一端，如一棵挺拔的松。她以为他是因为脚上锁链的原因，所以没跟上，便向那边跑了去，准备把他扶出来。
可是，他在看到自己奔向他的时候却在往后退，道:「姐姐，你走吧。」
雪芊顿住脚步，两人隔着长长的暗黑走廊，像是隔着天地银河界限一般，月光在中间涌动，拉长了不知名的悲伤，那是一条永远都跨不过去的长河。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雪芊清亮的声音在走廊里响出一道回声。
「不了，我是魔，就算逃出去也是死，还不如留在这里。」他静静地看着遥远的她，良久，才道:「姐姐，有机会的话，你来看看我吧。我会……想你的。」
说罢后，他就转身上了那边的楼梯。
雪芊看着他即刻消失的身影，瞬间那走廊尽头就只剩下一片漆暗，冗长的走廊静得如一潭死水，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个少年。
那，只是一个幻梦。
只是属于她的一个幻梦。
「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她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大声道。
楼梯上，传来了少年的回答：「我叫……爻。你要记得我的名字。」
这是因你而起的名字。
这世上也只有你一个知道。
若你忘了，便无人记得我了。
「爻？」雪芊觉得这名字可真奇怪，她低低呢喃：「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如果八百年后，你还活着的话。」
她在这里静立了许久，终是转身离开了。
戚叶泫并没有上楼去，而是停在楼梯的转角处，他靠在阴冷的墙壁上，藏在无光的角落独自伤神。
心中那一丝丝的不舍源于什么，他多么想……让她留在这里陪自己。
他摘下了头顶宽大的乌黑帽檐，露出一双深邃的狐狸眼，抬头仰望着上面曲折迂迴的楼梯，那高楼上的寂寞，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那鲜少有人踏足的禁地，有她来过，就够了。
***
雪芊出了魔宫，回到了那片芭蕉林里，蹲在溯垣的身边，道:「我们在这里等等你姐姐他们吧，他们似乎还没出来。」
「我姐姐也来了么？」溯垣与苑觞长得神似，连说话的语气也一样，充满了稚气。
「嗯。对了，你是怎么被抓来魔宫的？是魔尊抓的你吗？」
他摇了摇头：「我是被行夭抓来的。」
「她为何抓你？」
他轻嘆了一声，说:「我从雪山采了雪莲回来，听到四方门出事了，便跑去了那里，结果就碰上了她，然后就被她抓来了魔宫。」
「那我问你，你见过那位魔尊吗？他就是那位曾住在你家医馆的戚望吗？」
溯垣的眼球一突，嘴角哆嗦：「这事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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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姐姐以为是魔尊为了抓走了你，所以才来这里寻找你的。」
「对，魔尊就是戚望，戚望就是魔尊。」说到这个，他似乎并没有畏惧，反倒是憎恶更多，「不过我来这儿后却并没有见过他，我也是偶然间听到行夭说起的。」
雪芊敛下心神，原来戚叶泫真的就是戚望！
就在这时，上方的魔宫突然现出了一道红光，就好像是燃起了一团幽冥大火。
而那个位置，似乎就是十三层的地方。
随后，她听见了好多的哭喊叫惨声从楼上传来，不仅有哭声，还有骂声，还有……求饶声。
「戚望，我就是下地狱也要诅咒你不得好死！」
雪芊的心跟着一紧，那些骂声都是在骂戚叶泫的。
身边的溯垣仰头看着上面的红光，道:「十三楼的那些人都是三大门派的人，三大门派曾经联合起来杀了他师父，他将他们抓来，就是为了让他们给他师父陪葬。今夜，恐怕就是那下葬之时了吧。」
溯垣全身止不住颤抖，若非是那戚望还不知道自己曾泄露过他师父的踪迹，恐怕现在那堆死尸中，也有一个人是他。
雪芊震惊万分:「你的意思是说，魔尊现在正在屠杀十三楼的那些人？」
「听这声音，应该是。」
天哪！
雪芊往上面遥望而去，曾经的他，是魔尊，是恶人，杀人夺命之事，对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十三楼好高，高到她的肉眼并不能看清上面所发生的一切。
原来，他与她的距离，从来都这么远。
她看见了有一道青光破空而出，那应该是赵青骨的剑光，是他与戚叶泫打了起来了吗？
他会发现他的身份吗？
「十三楼关了那么多人，要想救出来谈何容易吶？」溯垣长嘆了一口气。
有尸体从十三楼坠落下来，尖叫声划破沧澜的夜空，那是如鬼哭般悽厉的哀嚎。
不知过了多久，上面的青光消失了，红光也渐渐退散，可是痛哭的声音仍在继续。
青光消失的那一刻，暗夜的天空上弹出一支信号箭，一朵青色的烟花绽放开，那是赵青骨在叫她撤退的信号。
「那是他叫我们离开的信号，可是我们原先来的码头在哪边呢？」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四处都是比人还高的芭蕉叶，她根本不知道现在是在什么位置。
溯垣道:「这魔宫分支了许多条河流出去，现在所处这片芭蕉林，顺着这条暗河往下，去到的方向是雪国。」
「雪国？！」雪芊十分吃惊。
「是，雪国位于北方，如果我们要回鄱阳城的话，得往南方去，所以我们要去魔宫的对面。」
「那好，我们过去吧。」
她与溯垣立刻往外走，走了几十步之后，就见到了有镇守在外的妖魔，他们俩立刻躬下了身体，成功地避开了那些魔的视线。
此处芭蕉绵延不绝，团团簇簇遮天蔽日，他们一人手中拿着一片大芭蕉叶，藉由这比人还宽的叶子挡住身形。
溯垣带头走在前方，她紧跟在后面，目光往其他地方警惕地扫去，却一不小心扫到了一个令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她的脚步堪堪顿住。
那边的浮光掠影中，立着一个身形修长的清瘦男子，他的侧影在月光中是那么的瞩目，清辉披散在他高挺的鼻尖上，浑身都透着不可亲近的清冷。
细数起来，他已经消失整整七天了，这七天，他好像瘦了。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在心底无尽滋生，在看到他的这一剎那，她竟觉得心口有些酸。
她嘴唇张开，正欲唤他，可是就看到一个碧色身影冲进了他的怀里。
那是……宿蓉？！
她的唿唤就这样卡在了嗓子眼，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呆呆地看着那边。
宿蓉冲进了他的怀里，哭喊道:「戚哥哥……」
那一刻，雪芊感觉如坠冰窟，心口那点酸意更加肆无忌惮地蔓延扩张，她手抚上心口，觉得里面好疼。
【宿主宿主，魔头的心脏出现异常，可能你会有点儿疼，请坚持忍耐一下。】
天空在这时不合时宜地下起了雪来，雪芊在识海里看到他的那颗心脏此刻又变成了冰雪的颜色，冰花在上面盛开，就好像是心脏裂开了一样。
是他的心在疼。
是他在伤心。
第30章 相见
雪芊望着飞雪冷花下的那对男女, 他们就好像话本里的男女主一样，在雪中相拥，在雪中述衷情。
雪芊狠狠按紧心口处, 那颗心的疼痛感与那天晚上在衣柜里时无异，皆是因为宿蓉的出现, 宿蓉的眼泪，而引发的痛，难道说……那天晚上在衣柜里擒住她的那人就是戚叶泫？
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为什么他一遇上她，心脏就会这么痛呢？
眼角滑落了一滴泪下去, 她已经分不清那是因为自己心口疼出来的泪，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转身大步跑了, 离开了这个地方, 离开了那令她窒息的芭蕉林。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戚叶泫伸手用力推开了怀里的人。
他的眼里蒙着点点的泪光，雪花闯入他的眼, 将那本就泛着琉璃光彩的眼，变得更加冰裂清寒。
「戚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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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蓉被推到了地上, 哭得泣不成声，一直在不停地给他道歉。
戚叶泫冷冷地凝视着她，一张冷白的嘴唇轻启:「你对不起我什么？」
若非是那日在摇玉山遇见那个石头精, 他甚至都没有怀疑过是许家泄的密。当年，在他师父中毒受重伤那段时间, 他带着师父去过好多医馆，都没人愿意救治他, 只有许家, 愿意接收他师父这个特殊病人, 他们知道他与他师父都是魔，仍旧让他们住进了许家的后院。
后来师父出事，他从未怀疑过他们两人，他以为是自己出去的时候暴露了踪迹，害死了师父，却从未想过竟是他们去向三大门派报的信。
「戚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将你和师父的踪迹说出去的，你饶了我弟弟吧，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管好嘴，你要偿命让我来偿，我弟他还小，你放过他吧。」
「你弟？」戚叶泫眼中精光一闪，「许溯垣？」
他立刻将雪芊来救的人，与她弟弟联繫到了一起，细想之下，两人确实长得有些相像。
他真后悔，竟是自己亲手放走了那个害死他师父的人。
他握紧了拳头，狠狠朝着旁边的一株芭蕉打了去，叶片上的雪花簌簌垂落，无情地飞溅了下来。
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吗？
可是，雪芊还在那里……
又要当着她的面杀人吗？
她会被吓坏的吧。
可是，师父的仇，他不得不报。
见他要走，宿蓉立刻爬起来拉住他的手臂，哭着说:「戚哥哥，我弟他真的知道错了，他不是有意的，你饶过他吧……」
戚叶泫的胳膊用力一甩，宿蓉便被他甩出去了好远的距离，他一张脸在风雪之中恍如冰雕，「饶？那谁来饶过我师父啊？」
「戚哥哥，你放过他吧，我给你赔罪，我以死给你赔罪。」
戚叶泫只是冷冷的发笑，一双猩红的血眸过分刺眼，「你们千万条人命给我师父赔罪，我都不嫌少。」
这八百年多来，许家因为侥倖存活了下来，过得还不好吗？连上天都眷顾他们，别人挖不到的玉石，他们家却总能挖出来，这样的天赐机缘，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当年把他师父供出去而获得的吗？
可是，终究是有人为他报了仇了。
许家满门惨死，这拖欠了八百年的债，还不是照样还了。
他转过身阔步离去，眼睛里的那颗明泪终是落了下来。
师父，你的仇，我还没有给你报完，你会不会怪徒儿？
接下来，就是戚家。
风霜扑向面门，他全身冻如雪松，好冷啊，如果这个时候，那个小孩儿能来抱抱他就好了。
他在雪虐风饕之中漫无目的地行走，却撞见了不想撞见的一幕。
远处的暗林中，一袭火红披风的少女抓着青衣男子的胳膊，一张小脸被披风帽子遮盖，虽看不到她的面容，可是却能听到她的低泣声。
「青骨师兄，我们回去吧，我们不找他了……」
「为什么？怎么了？」赵青骨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轻轻拍打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雪芊心口太疼了，系统让她忍耐住，可是她感觉自己快要疼晕过去了。
她一想到那天晚上在衣柜里的人就是戚叶泫，心底就愤愤不平，明明那天他就来了许家，他知道他们在千辛万苦地寻找他，可是他呢，却躲着故意不出来。
这真的太过分了！
「我不想找他了，我们找了他七天了，你给他发了那么多信号箭，他都没来找你，是不是他已经回去了？青骨师兄，我们走吧，我好想回家。」
「好，我们回去，等把宿蓉他们送回家，我们就回去。」
戚叶泫隐在暗处，手指紧紧掐住一片芭蕉叶，叶片裂成了无数缕细丝，往地上垂落。
忽然觉得，今晚的雪，有点冷。
雪芊哭了许久，心口的那丝隐疼始终不散，她已经快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心疼，还是戚叶泫在心疼。
魔宫上的尸体一个一个地往下坠落，像下饺子一般，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正是戚叶泫站在十三楼扔那些尸体。
而且还全部故意往她所在的那个位置扔，像是在赌气似的，他边扔，边在心里道:「快走吧！快点走！走越远越好！」
赵青骨不得已带着雪芊往回走，他们又回到了原先那艘船上，等四个人都聚齐后，才开始划船离去。
这只船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溯垣在后怕那只魔追上来，宿蓉在低头小声啜泣，雪芊则擦干了眼泪，沉默地捂着心口，而赵青骨却在转头凝望后面的那座黛青魔宫。
戚叶泫回到了十八楼，站在那空无一人的长廊上，望着下面正缓缓离去的那只小船。
正与邪，魔与道，终究不同路。
「芊芊，你……会回来看我吗？」
***
雪芊最后疼得昏睡了过去，她醒来时已经是两日后了，躺在许氏医馆后面的院子里，多亏了许老爷子为她灌了好多的药汤，才把她这惨白灰败的气色养成先前的模样。
「真打算回去了？」赵青骨问她。
睡了一觉，心口的疼痛感消却了，她扫了一眼正在屋外捣药的宿蓉，咬了咬下唇，点头道:「嗯，回去吧。」
「雪姑娘，你们要走了吗？」宿蓉端着一个捣草药的木质研钵，朝屋里走了来，「这次的事，多亏你们，我们全家无以为谢，只能在此祝福姑娘与公子无灾无难，百岁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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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轻柔地回以微笑:「谢谢你，宿蓉姑娘。」
赵青骨心知这是在幻境中，但还是担忧地道：「不知道那魔头还会不会再来，你们要不然搬个家吧。」
宿蓉面露难色，说:「这事我和爷爷说了，爷爷不同意搬家。」
「为何？」
不搬家难道在这儿等死么？
宿蓉期期艾艾地道:「爷爷说……戚哥哥不会杀我们，还说他……天性不坏。」
「这还叫天性不坏？」雪芊大声惊道，那天在魔宫一夜之间至少杀了上百人，这不叫坏，那什么叫坏？
宿蓉垂下睫毛，道:「戚哥哥他对他师父很好的，对我们……也很好。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他不会变成那样的。」
赵青骨没有再多劝，既然许家的后代子孙一直延绵到了八百年后，那说明他们的确没死。
拜别了许氏一家后，他们便离开了鄱阳城。
既然要出幻境，就得回到那幅踏雪寻梅图的位置，于是他们两人朝着雪国返回了去。
到达雪国皇城的时候，发现城里正在办丧事，浩浩汤汤的送葬队伍在皇城街道上拉了老长，像一条护城长河蜿蜒而行，这样盛大的一场丧事，除了王宫里的人，不可能是普通百姓。
是谁去世了？
街道两旁跪了两排的百姓，双手交叠置于两肩，低垂着头，闭上眼睛为送葬队伍祈福。
「国师大人，雪姬大人，你们一路走好！」
送葬队伍的最前方，有一人挥洒着黄灿灿的纸钱，头上披戴着及地的白丧布，正仰头高唱着。
雪芊感到震惊，竟是两位国师大人去世了。
而那由十六个人高抬着的黑檀木棺椁里，装着的竟是两个人，早就听闻他们夫妻两伉俪情深，如今死了也要合葬在一起。
可是，他们怎么会在同一时间去世呢？
她拉着身旁一个百姓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人抹了一把泪，回答:「是雪姬大人殁了！国师大人追随她一起去了。」
「啊……」
为爱殉情？
这该爱得多深沉啊。
这时，走在前方的一位巫师高声道:「这是雪姬大人生前的遗作，说要赐予有缘人，有谁想要？」
他的手中拿着的，是一幅深褐色的长筒捲轴。
人群中立马就有人站起了起来，争着抢着举手道:「我要！」
巫师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又说:「雪姬大人留有遗言，这幅画乃她生命临终之际所作，她只有一个要求，希望拿到这幅画的人能够好生爱惜，并将此画永远地传下去，传给子孙后代。」
「我能！我定能不负雪姬大人厚望！」人群中，一个男人的声音过于洪亮，不免让大家都朝他望了去。
巫师又言:「既如此，请上前来，签下这份守护血契，如若违背，必遭反噬。」
众人皆有些好奇，为何分明是赐画，却搞得这般隆重，还签血契？
大家纷纷围过去看，却无人发现此刻在长街尽头的人群末端，立着一个单薄修长的人影，他注视着前面那长长的白衣送葬队伍，目光穿过那些迎风招展的灵幡，越过漫天飞舞的金黄纸钱，落在那具漆黑如墨镌刻祥云纹的棺椁上。
他立于此处，曾经那个在耳边久久迴荡的声音却是不再唤他了。
因为，她再也无法发出声音了。
她躺在了那具冰凉的棺材里，遗憾而终。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那幅画的用意，踏雪寻梅，寻的人……原来是他呀。
他悽苦开口:「唤我来，就只是为了送你们二位最后一程吗？」
传这么一幅画下去，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那画被自己看到吗？
可真是用心良苦。
「是不是觉得很悽惨？当了一辈子的国师雪姬，为了这雪国鞠躬尽瘁，可临终之时，还不是无子女相送？连个最普通的百姓都不如呢。」
「叫我来这一遭又怎样，回到八百年前又怎样，难不成还想要我为你们哭孝吗？」
他虽是嘴上这样骂着，可是那双脚却像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无法抬离。
纷扬的纸钱从他清冷的脸颊飘过，就像是打在他面门上的一个个耳刮子。
他轻嘲一笑，似在嘲笑这可怕的因缘际会。
八百年前，他没有来。
可是八百年后，竟还是摆脱不了命运。
死了好，死了好，也省得他来报仇了。
赵青骨从雪芊身边离开，去前方看那幅画轴了，雪芊一个人伫立在一根灯柱下，身体里的那颗心忽然又开始绞痛了起来，她疼得面容扭曲，低骂道:「戚叶泫，你又在搞什么？！」
想疼死她不成么？
她疼得嘴角抽搐，往着地上滑倒了去，可是她却没有如期落到地上，就被一个人结实的手臂接住了。
那熟悉的气息，那熟悉的感觉，让她身子蓦地一颤。
「芊芊。」
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就好像恍如隔世一般，他就这样突然地出现了。
她仰起头，真的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然而此刻在那张脸上，却饱含了满满的关切之情。
「芊芊，你没事吧？」他稳稳地接住了她，将她抱在了怀里。
雪芊呆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过来，想要逃开他的怀抱，可是他却箍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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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这么多天不见，你不想要夫君抱了吗？」
第31章 吃糖
不想。
一点都不想。
脑海里浮现出的又是那一幕, 雪花飞舞之下，宿蓉冲进他怀里，抱着他放声大哭。
心里像是打翻了醋瓶子一样, 很不是滋味。
戚叶泫看到她眼里的抗拒，心中有些黯然, 不过才七天而已，她就已经与他这么有隔阂了吗？
「怎么了？为什么不要我抱？」他揽着她的纤背却没有松开。
雪芊心口闷闷的，把头一偏，不看他, 也不说话。
「呀？还生气了？」他捧着她的半边香腮，将她的脸转过来。
「怎么了？在怪我？这几天找我找累了吧？」
雪芊闷哼一声。
假惺惺！
「对不起, 我错了好吗？看, 我给你买的雪花糖。」他拿出一个白花花的糖果来。
雪芊咬着下唇，不去接，闷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一颗糖就想哄好她？
戚叶泫很耐心地给她把糖纸剥开, 里面是一个六瓣雪花形状的白色糖果，糖果下有一根圆棒，他将它餵到她檀口边：「三百岁可不就是小孩子嘛。」
雪芊此刻心口疼, 也懒得再笑脸相迎，就好像赌气似的，就是不把嘴巴张开。
戚叶泫道:「真不吃？那我吃了。」
说完后, 他竟真的将那雪花糖放进了自己口中。
「？！」
雪芊这下更生气了。
就这样子还叫哄人，一点耐心都没有。
「走开！」她怒火沖沖地去推他。
戚叶泫抓着她不撒手, 从袖口里又摸出一个糖果来，笑道:「吶, 还有, 刚那是逗你的, 我怎么可能跟你抢吃的？」
「吃吗？」他道，「这可是八百年前的雪花糖欸。」
「不要！」
「那就拿着。」他不由分说地将那个雪花糖塞进了她的小手里。
赵青骨在这时赶了回来，看到戚叶泫时满脸惊讶，「戚兄，你回来了？」
戚叶泫又掏出一个糖果来，递给他:「赵青骨，你要吃糖吗？」
雪芊:「？？？」
她还以为这是单独给她买的糖，结果没想到竟然人人都有份。
她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开，将手里那个糖往他身上甩去，吼道:「你到底买了多少糖啊？」
戚叶泫摸向自己的袖口，一个、两个、三个……
摸出来了一大堆。
雪芊:「……」
戚叶泫嘴上还含着那个没吃完的雪花糖，一副痞样儿，道:「这么多，全给你买的。」
雪芊动了动唇，说:「那你不许再吃！」
「好，不吃，我帮你收着，你要吃了找我拿。」
雪芊从他手里抢过一个糖，递给赵青骨：「青骨师兄，你吃。」
赵青骨笑着摆手:「你吃吧，我不爱吃糖。」
雪芊又将那个糖果扔回给了戚叶泫，冷哼了一声。
赵青骨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嘴角笑了笑，道:「你们两就跟两个小孩子一样。」
还抢糖吃。
结果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来，吼道:「我不是小孩子！」
说完后，他们两人又互瞪了一眼，那眼神颇有种想把对方干掉的感觉。
「好好好。」赵青骨问起正事来，「对了，戚兄，你这几日都去了哪里？为何我们一直寻不到你的踪迹？」
一旁的雪芊抱起臂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心说:魔尊大人，我看你怎么编，请开始你的表演。
戚叶泫拿出嘴里的那个雪花糖，道:「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我被关在王宫里了。」
「王宫？」
戚叶泫颔首，抬头望向前方的送葬队伍:「看见了吗？那是雪国雪姬的遗体，那幅画是她所画，就被画拉进了这幻境中，也被她关在了王宫内，直到她如今去世，我才侥倖逃了出来。」
「你怎会被她抓住？」
「当时她正在作画，我被画引了进来，中了她的迷烟，之后就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真正清醒时，她已经死了。」
赵青骨沉眸道:「难怪，我给你发那么多信号箭，你都没有看见。」
「这些日子你们都在寻我吗？我真是万分抱歉。」
赵青骨摇了摇头：「我是没什么，倒是苦了芊芊了，跟着我一路奔波，你得好好哄哄她才是。」
雪芊把头往旁边一偏:「才不要他哄呢！」
戚叶泫却看着她说：「好，我会好好哄她的。」
赵青骨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等等吧，芊芊她身体好像不舒服，你能去帮她找个郎中过来吗？我带她去客栈等你。」戚叶泫指了指后方街上不远处的一家同福客栈。
「不舒服？怎么了？」赵青骨立刻紧张地问道，他一直没注意到她身体的变化。
雪芊紧咬着下唇，还不是因为身体里这颗心么，因为戚叶泫而导致了自己心口一直绞痛。
「就是心口有点疼……」她强忍着痛意说到。
「好，那我现在就去找郎中。」赵青骨转身便走了。
待他走后，戚叶泫又把雪花糖放进了口中，过去搀扶她：「走吧，我带你去休息。」
雪芊胳膊一扭，固执地甩开他的手。
「怎么啦？老跟我置什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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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烦死了！」雪芊埋着头大吼，要不是因为他，自己现在会这么痛吗？
戚叶泫见她始终埋着脑袋，不肯看他，遂躬下了身，凑近她面前，头靠上了她的肩头，像猫咪一样蹭了蹭，软声道：「不许再生气了，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雪芊身体一僵，杏眼圆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卖萌给震惊到。
他竟然会如此……
一个唿风唤雨毁天灭地的大魔头，竟然在对她撒娇？！
那一刻，四周的人群、送葬队伍，皆为过客云烟，全部都从她眼里散去，她只能感受到肩头那略沉的重量，感受到那扑在自己颈间有些灼热的气息，感受到他那颗受伤得很严重的心脏。
他本就长得高，八尺有余，如此弯下了腰，埋在她颈窝里，嘴上还含着那个雪花糖，很难让人将他与那威风凛凛叱咤风云的魔尊联繫在一起，这样的他，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寒风将他身上的梅花香送来了她的鼻端，她就这样傻傻地站了许久，一直忘记推开他。
戚叶泫埋在她肩头的细腻髮丝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丝的慰藉，身后，那长长的送葬队伍里的哀乐还在奏响，那些声音就好像是哭诉，在哭着喊他:「阿泫，你回来看看我们吧。」
「最后一面，你也不肯回来见我们吗？」
他在心里嗤笑，他们又没养过他，他凭什么回来看他们？
后面长街中，不只是谁悲嘆了一声，「可怜雪姬大人与国师大人一生为国，死后却无后相送啊！」
在听到这句话后，雪芊明显感觉戚叶泫身体抖了一下，而她身体里的那颗心也跟着更疼了。
鬼使神差的，她张开双臂，将他那瘦骨嶙峋的背轻轻环抱住了。
戚叶泫身体僵了片刻，随后抬起头，将她用力拥入了怀中。
他此刻需要的，不过就是这样一个温暖的拥抱而已。
这只是两个都很痛的人，渴望寻求的一点安慰罢了。
漫漫长街中，明黄的纸钱翻飞，淡淡的雪花飘下，为雪姬国师送行的哭喊声震破天穹，而他们两个，却在紧紧相拥。
戚叶泫，你别伤心了好吗？
雪芊在心里道。
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为了让他不要再伤心，她抬起手轻柔地拍他的背，抚顺他的浓墨髮丝，因为这个动作，戚叶泫又将她搂紧了几分，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肉里。
「别再跟我置气了好吗？」他乞求说道，那话就好像在说「别丢下我好吗？」
「……好。」
雪芊慢吞吞又说：「那你可不可以也开心起来？」
别再伤心了。
我承受不了。
他抬起了头来，摸出一个雪花糖给她：「那你……吃糖。」
雪芊:「？？……」
她吃了糖，他就会开心了吗？
真是个执着的人，藏着一股执着的傻。
又笨又蠢，女孩子都不会哄。
这一次，她终于接了那个糖，将它拆了，放进了嘴里，轻舔了舔，说:「我吃了。那你不许再伤心了。」
「好。」戚叶泫点点头。
雪芊单手捂着胸口，黛眉轻拧，面容仍旧发白，说:「可是还是好痛……」
戚叶泫早就看出了她的异常，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后面的客栈大步行去。
雪芊手足摆动，挣扎着要下去，这街上还有这么多人呢，被他这样抱着多不好意思啊。
「芊芊，乖一点，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了。」
他刚刚已经悄悄传讯让方檐奚过来了，其实让赵青骨去请大夫是假，真正的理由是，他想引开他而已。
雪芊躺在他的怀里，不知被他怎么弄了一下，她就昏睡了过去，不再挣扎了。
戚叶泫将她抱去了客栈二楼的一间厢房内，方檐奚及时赶到，向他行礼:「魔尊大人何事如此惊慌，把我从幻境之外招了进来？」
「快，给她看看，哪儿出了问题，是不是我的心出问题了？」
戚叶泫将雪芊放在床榻上，又把床帘给放了下来，挡住她的身体，把她的一只胳膊拉了出来，「把脉吧。」
方檐奚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心说遮得真严实，生怕给他看了半分。
他将银丝缠到了雪芊洁白的皓腕上去，开始为她诊脉。
戚叶泫见他许久未开口，神色越来越凝重，问道:「如何了？」
方檐奚轻嘆了一口气：「不太好……」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她是不是心口绞痛？」
「看起来好像是。」
方檐奚道:「她身体里这颗心是你的，她的痛很有可能来源于你。」
「我？」
戚叶泫沉下眉头，这几日他确实是心情低落到谷底，难道说是因为自己在伤心，所以她就跟着一起痛了吗？
他急忙问:「有何可解？」
方檐奚又是嘆了一口气：「要想完全不痛，除非把心挖掉，我知道的方法也只是缓解疼痛而已。」
「如何缓解？」
「我知道一种神秘功法，只要二人合练之，就可以缓解疼痛。」
「怎样炼？」
方檐奚不疾不徐地道:「很简单，只需要二人心贴心，再辅以口诀，便可起到护心之效。切记，一定要心贴心，以你的灵力来护住她的心脉，才可以减轻她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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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贴？」戚叶泫抬起眸，困惑地问。
他顿了一下，慢慢启唇，道:「就是……需要宽衣。」
「什么？！」
戚叶泫当场石化。
「魔尊大人，这种功法不能有任何衣物的阻隔，为了让功法成功练成，还请您忍耐一下吧。」
「我……」
方檐奚悄悄觑他，竟看到了他脸上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红晕，他大感震惊，这辈子他还没见过魔尊大人露出这种扭捏的神情呢。
他道:「魔尊大人若是觉得不妥，要不然就让她疼着吧，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人。我把功法心决放这里了，请魔尊大人自己定夺。」
说罢，他放下一个小册子，便转身熘了。
等他走后，戚叶泫拂袖将那本蓝色小册子扔去了地上，骂道:「什么破功法！」
恰时赵青骨从走廊上走了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提着药箱的郎中，赵青骨诧异道:「出何事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戚叶泫连忙冲到门口去，手负在身后，悄悄将那本册子吸入到了袖中。
「还不是被这个小屁孩给气的。」
赵青骨看到他脸上的一抹红，以为他是被雪芊给气的，失笑道:「你多大的人了，还跟一个小孩闹别扭，你让让她不就好了？」
他扫了一眼屋中，「是睡着了吗？」随后他又将后面的郎中请进了屋。
戚叶泫给他们让开道，独自去到了屋外的长廊上，右手拽紧了袖中的那本册子，抿唇沉思。
第32章 心动
他眼神深邃地望着下面的长街, 送葬队伍的尾巴逶迤拖行，以后像今天这样的疼痛，不会少, 只会多。
他拽紧了双拳，可是, 真的要那样练功吗？
大夫为雪芊诊治之后，仍旧是百年不变的回答，说她气血不足，身子孱弱, 需要好生调养，虽给她开了药, 却也不敢保证能够药到病除。临走前, 他嘱咐道:「切勿让姑娘忧思过度啊，平日里要让她开心一点。」
「是，多谢大夫。」赵青骨送走了大夫, 戚叶泫还站在走廊上发呆。
这一发呆就一直发到了晚上，赵青骨在这里又订了两间厢房，三人房间紧邻着, 戚叶泫的在最中间。
他端着由客栈小二熬好的药汤来到雪芊房间，见她已经醒来了，半坐在床榻上, 单手捂着心头处，低眉敛目的模样泛着楚楚可怜。
「很疼吗？」他边往那边走, 边问到。
雪芊抬起一双幽怨的瞳仁来，剜着他：「都怨你！」
戚叶泫被这眼神戳中了心坎, 走到她面前：「对, 怨我。下次不会害你找我这么久了。」
「来, 喝药。」他端起药碗来，用白玉瓷的汤匙舀了一勺深褐色的药汤，轻轻吹了吹，再餵到她嘴边。
雪芊张口喝后，皱起眉头来，说:「真苦。」
「喝完了给你吃糖。」他哄她道。
等到药碗快见底的时候，戚叶泫还是没把练功的事说出口。雪芊往床上一倒，捂着心口哀嚎:「呜呜呜，我真是可怜啊，夫君不疼，娘亲不在，就连这颗天神赐的心都还跟我作对，这是想疼死我不成？」
她边说还边悄悄瞟向戚叶泫，偷看他的表情。
「芊芊，谁说夫君不疼你了？我不疼你吗？」
「你才不疼我！你疼的都是外面的女子。」
雪芊想说:你不仅疼女子，你还疼男子！
戚叶泫一脸无奈:「你又开始不讲理了。哪有什么外面的女子？」
「我是病人，就不允许病人耍一下泼吗？」她在床上左右打滚，一直不停叫唤，「哎哟，好疼哦，也不知道这颗心原来是哪个坏蛋的，是不是坏事做多了，所以现在惩罚到我这里来了？」
戚叶泫听得太阳穴直突，很想告诉她:你骂的那个人正是本尊。
「真的很疼吗？」他又认真地问了一遍。
「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啊！」雪芊大吼大叫了起来，「我装病很好玩？」
「……好。」他起身放下药碗，朝门口走了去。
好？
好什么好？
雪芊不理解。
看到他走到门口把门关了起来，并且还上了插鞘，她一时茫然，问道:「你关门干嘛？」
戚叶泫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说:「帮你治病。」
「？？？」
「怎么治啊？」
他走到了床边来，将她从里面捞到了外边来，说:「我知道有一种功法，两人合练，便可以减轻你心脏的疼痛。」
雪芊见他竟在低头为自己解衣带，她惊骇满脸，一把推开他，往后躲去，惊恐道:「你练功就练功，脱什么衣服啊？」
「那种功法需要宽衣。」
「啥？有这种功法？」雪芊紧紧拽住自己的衣带。
「起初，我也是不信的。」他将她又捞了过去，就像捞一只兔子一样。
「我不练！」她抓紧衣带不松手。
「练了之后，你就不会那么疼了。」
「不……」
「芊芊，听话！」话音落下，他便将她的穴道点住了。
「你……」雪芊气得满脸通红，立刻就无法挣扎了。
他将床帘放了下去，脱了靴子，坐到了床上来，掀开她的锦被，将她紧攥的手指一一掰开，把她的上衫系带解放了出来，玉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扯，就将那条红色的系带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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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敛下长睫，有些紧张地道:「芊芊，我要……得罪了。」
话落，他就拉开了她的衣襟，一鼓作气，褪下了她的外裳。
雪芊双颊红晕尽染，骂咧道:「流氓！」
戚叶泫抬起眼来，颇为无奈：「我怎么就流氓了？」
他也不想这样练功的。
雪芊红着脸，眼神慌乱不安，不知道该看哪里。
戚叶泫见她如此害怕，便道:「那我把眼睛蒙起来？」
说着，他便从身上抽出一条如墨的长条系带来，绑在了自己眼睛上，将两眼彻底蒙了起来。
「这下我看不见了，别害怕了。」
雪芊见他如此黑纱覆眼，闷哼了一声，声音听在他耳里却是格外的娇气。
黑暗感倾袭而来，凭着一点点模煳的影子，戚叶泫的手慢慢朝她的衣领移去，替她剥开了那层雪白的里衣。
而里面……好像还有一层。
雪芊惊愕道:「还要脱吗？」
「……我想想。」
雪芊瞪大眼:你还想想？！
良久，他红着耳垂问:「里面……穿的是什么？」
「？？……？？」
雪芊嘴巴张了又张，到嘴边的话却怎么都吐不出来，半晌，她低吼道:「当然穿的是衣裳啊！小衣啊，你懂不懂？！」
「哦，不太懂……」
他也从来没见过姑娘家的小衣是怎样的啊。
他又问:「那……背上还有衣物吗？」
雪芊的脸红得几欲滴血，哪有人像他这样问东问西的，腼着脸道:「你自己看！」
「我看不见吶……」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的委屈。
「芊芊，为了你的身体好，你能不能配合一点？」
「？？？」雪芊满头问号，她还不够配合吗？
衣服都任由他剥了，还要怎么配合？
「我不想练了，疼死我算了。」她索性摆烂道。
「不行！一定要练！」
「……」那你倒是快练啊！
他的右手伸到了她的背后来，在她的后背上轻触了一下，雪芊登时感觉全身如过电般，激起了一股奇异的电流。
「你做什么？」她简直要吓哭了。
「你不肯告诉我，那我只有自己动手摸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似乎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随后他又添了一句:「你的衣裳真奇怪。」
「我？？？」
雪芊心道魔尊大人你没跟女子亲热过吗？不知道姑娘家的衣服都是这样的吗？
她今日穿了一件系带粉白兜衣，两条带子繫于颈后与后背，所以刚刚被他那么一摸，就刚好摸到了背嵴骨，他略有些凉的指尖令她战慄不已，很想逃，可是却被点了穴，逃不了。
随后，她听见了一阵悉悉碎碎的响声，似乎是他在解自己的衣袍。
「呜呜呜，你肯定是在骗我，哪有这种奇奇怪怪的功法？」
「芊芊，我没骗你。」
随后，她被他翻了一转，后背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而那个怀抱还未着寸缕。
「！！！」
似一道闷雷轰脑而过，雪芊直接傻眼了，她全身绷直，所有的血液都往头上倒流而去，感官的毛孔在无限放大，一下子，她就感觉自己快烧起来了。
从来……从来……从来没有与哪个男子靠得这么近过，这样肌肤相贴，紧紧相靠的感觉令她畏惧到不行，他究竟在干嘛？练功要这样练的吗？
欺负人不懂么？
感受到她双肩不停地颤抖，戚叶泫出声安慰她:「别怕，芊芊。」
雪芊在心里悲泣:呜呜呜，她要怕死了！
她咬牙低骂:「禽兽。」
戚叶泫:「？？？」
他解释道:「我真的在练功啊！」
他双手环抱着她的身躯，雪芊才知道其实他并没有脱衣，而只是将衣衫解开了，他的墨袍散开，露出了大半个胸膛来，而自己的背就紧紧贴在他裸露的胸膛上。
她越想越觉得气愤，怎么可能有功法是需要这样练的，嘴里咕哝道:「骗子！」
「……等练好了你就知道了。」戚叶泫一脸无辜，肌肤相触使得他的身体热了起来，碰到她背嵴的那一刻，他就感觉有一把无形的火在胸腔里燃烧。
「我现在把你穴道解开，你不要跑，也不要动，知道吗？」
他抬手在她锁骨下的一处位置点了两下，便解开了她的穴道。
解开的那一刻，雪芊立刻往前面逃去，可是他的双手却将她双臂钳住，又把她给拖了回去。
「我不说了不要跑！」他有些生气地低叱，恐吓道:「你要是不听话，信不信我把你衣裳全扒了。裙子也给你扒了。」
雪芊一听，立刻就不敢再乱动了：「我不跑了。」
他抓起她的两只手，交叠于身前，道:「跟我一起念口诀。」
「好……」
渐渐地，雪芊感觉一股金色的灵圈包围着她，胸腔被填得满满的，像是有热浪将她包覆，很舒服，很温暖。
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在带她练功，听起来多么滑稽，可是放在他身上倒也没有那么奇怪了，毕竟魔尊大人是个没有心的木头嘛。
除了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很不适外，其余倒也没什么，因为他真的在很认真地练功！
只有她一个人在思绪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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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时就像一只小猫咪一样缩在他的怀里，而他的衣袍又极为宽大，有种将她笼罩的感觉。
不知这样静谧地过去了多久，雪芊突然在识海中，看到他那颗心脏发出了一点点红光。
【宿主宿主，魔头心脏出现波动，变……变……变粉了！】
雪芊也看到了，那颗心脏竟然慢慢变成了粉红色，像春天鲜桃的颜色，太不可思议了。
【粉色，代表……心动。】
心……心动么？
戚叶泫在心动？
她讶异地回过头去看他，见他身体绷直，黑纱覆着双眼，而那黑纱下的两颊，雪白的肌肤上竟然有一丝极为不和谐的红晕。
他墨黑色的衣衫凌乱不整，松松垮垮地搭在肩头，露出一大片白皙的锁骨与胸膛，几缕青丝散落在两侧，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的美与邪。
「专心。」戚叶泫出声提醒她。
雪芊却看着他看直了眼，不禁呢喃:「夫君，你脸红了诶……」
被她这样一说，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似乎更红了，而自己识海里的那颗心脏也跳动得更加勐烈，粉色愈见蔓延，就像成千上万朵桃花集聚于一团，迎着春日盛放。
她心里喜滋滋，可是戚叶泫却生气地低吼:「把脸转过去！」
第33章 恼羞
雪芊立即将头又转了过去, 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与震惊，他这是在害羞吗？
他竟然也会脸红？
她在识海里对那颗心脏道:加油！努力！一定要开出花来！
「我让你练功，你在走什么神？」戚叶泫的声音从耳后响起, 湿热的气息令她耳根发痒。
她靠在他胸膛上，低低说道:「夫君以前都是这样和别的女子练功的么？」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在走神？」他神情有些无奈, 又觉好笑，「你觉得我每天闲的没事干，天天找人练这破功法？」
今天这练功，都是他十分不情愿的。
要不是看她疼得死去活来, 在那儿叫唤连天，他也不会愿意的。
雪芊又扭过了头去看他, 很想再看看他脸上的红晕, 毕竟百年难得一遇，她得趁此机会多瞟几眼。
「你再看，信不信我把丝带扯下来也看你！」他又吼了她一下。
雪芊吓得把脸又转了回去, 小声地问:「夫君，你怎么害羞了呀？」
戚叶泫嘴巴张了张，挑声答:「就允许你害羞, 我就不行？」
声音格外的沖，就好像是在教训人一样。
雪芊壮着胆子又问:「夫君总不可能……以前没有抱过女孩儿吧？」
他面色难堪，沉声道:「和你成亲之前我又没有女人。我抱谁？」
「没有吗？」雪芊问。
「没有。一个都没有。」他语气就跟吃了炮仗一样。
「那……心上呢？」
「心上更没有了。」
雪芊微怔, 竟然没有，那看来是宿蓉单相思了。
戚叶泫心里憋着一口气, 不吐不快，缠着她问:「所以你这话的意思是, 你成亲之前抱过别的男人咯？」
「没有！你诬陷我！我只抱过你。」
「那……那个被你送玉如意的小侍卫呢？也没抱过？」
「你怎么知道？！」雪芊登时惊恐满脸。
「我早就发现了你们有私情, 快点告诉我, 你们都背着我做什么了？」
「我没有啊……」
他的唇本就贴着她的耳廓，见她不听话，他就咬了上来，咬着她剔透的耳骨，逼问道:「你还不老实交代。」
雪芊吓得瑟缩了一下，耳朵一下子就烫了起来，她忙躲开他，道:「我真的没有和他做什么啊，我发誓，我和他绝对清清白白。」
「真的？」
「真的……」
戚叶泫满意地笑了，说:「这才乖嘛。」
雪芊的耳朵越来越红，身体的肌肤更是跟着发烫了起来，这种感觉让她感到陌生和害怕，她吞吞吐吐地问:「这功……还要练多久啊？」
「你专心一点，就快了。」
雪芊为了快点结束，便专心致志地练功了。
她的后背紧贴在他光洁的胸膛上，两人的心脏位置相贴，那是心与心最近的距离。两人身上温度一直在上升，不仅雪芊难受，戚叶泫也同样难耐，都在祈祷着这场练功能够快点结束。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身体四周的金光慢慢退散，戚叶泫即刻收回了手，转身掀开帘子下了塌，「你快睡吧，我走了。」
雪芊看着他落荒而逃，身上的衣衫都来不及整理，还微微敞开，露出一大片雪肤来，眼上的丝带也还未扯开，故下床之时有些踉跄，险些摔倒，那模样竟有些狼狈与好笑。
雪芊故意问道:「夫君，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不……不了。」他转身朝着门外逃了去，并抬手扯下了覆于眼上的黑绸带，那双太久未露的眼睛，里面竟藏着两抹异样的红。
等他走后，雪芊才往床上躺了回去，这里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气味，淡淡的梅花香，她双手捧起脖子上的那个长命锁，用它来冰自己滚烫的脸颊。
识海里的那颗心脏，还是粉扑扑的，颜色并未褪去，戚叶泫他现在还没有镇静下来么？怎么这颗心还这么粉？
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抱紧了被子入睡，就好像是在抱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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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悄无声息地出了客栈，他浑身都很热，即使是回房间里也睡不着，索性他便出了门，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吹冷风。
雪国的街头，一到夜晚就爱下雪，他独自漫步于雪花长夜中，任由那些寒意森森的雪扑打自己的面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刚刚抱着那个小孩儿的时候，他竟然有种自己要覆灭的感觉，他竟然无法抵挡她轻唤自己一声夫君，更抵挡不了她在自己怀里扭动。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那还是个三百岁的小孩子，好多事情她都还不懂的。
***
翌日天光放晴，雪芊从被窝里爬起来时才发现自己两只眼睛酸痛得厉害，因为她昨夜睡得很不好，失眠到了快要天亮时才睡着。
她打着哈欠推开门的时候，恰逢赵青骨走了过来，问道:「芊芊你好些了吗？」
她点了点头:「好多了，我们回去吧？」
可能是由于昨夜练功的缘故，她今晨起来心脏便没有那般绞痛了，感觉似乎有一股温暖的灵力包裹在她的心脏四周，将她捂得暖暖的。
「好，那我们下去吧。」赵青骨迈步走了过来。
雪芊眉宇疑惑:「戚叶泫呢？」
「他去买早饭了。我们去客栈外等他吧。」
雪芊略一颔首，随着他下楼梯，心想戚叶泫这是脑子抽了还是故意献殷勤，竟然会去买早饭？
退了房后，他们出了客栈，在外面的街道上等他，没等片刻，就见他从远处走来了。
他一身墨色交领束腰长袍，广袖如黑云飘飘，腰上一条镶玉束带，将本就纤细的腰身束得更加紧实。一看到他的腰，便会想起昨晚他衣袍松散，隐隐约约露出的一点腰身，莹白如玉，精实有力。
他向着这边阔步走来，头上用一顶银色小冠高高束起一个马尾，乌髮散落下来，好似亮丽丝滑的绸缎一般。而他后背负着一柄玄光长剑，剑柄上的那串铜钱流苏随着身体摆动，像是撞入了晨曦的金光中。
这个模样的他，像极了一位打马而过闲看长安花的恣意少年郎。
实在很难与魔尊联想到一起去。
也许他没成为魔尊以前，就是这样一位气质出尘矜贵无双的翩翩少年吧。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那样？
雪芊脸庞染上了一丝绯红，看着他从阳光中走来，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那个笑，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是对着自己笑的。
「怎么了？看到吃的，就傻眼了？」戚叶泫来到了她的面前，弯眸打趣道。
雪芊急忙收回了视线，垂下的眼眸中一片慌乱，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看到吃的傻眼，而是看到他，看傻了眼。
「吶，我买了三种口味的包子，有灌汤包，葱肉包和莲藕包，要吃哪个，自己选？」他手中拿着三个黄油皮袋子。
雪芊说:「灌汤包。」
戚叶泫不给:「烫……」
雪芊却已经瞅出来了哪个是灌汤包，便伸手去抢:「给我！」
「行行行，拿去。」戚叶泫递给她后又忍不住道了一句，「你吃慢点。别烫着舌头了。」
接着他又转向赵青骨，将那袋莲藕包子递给了他：「吶，绝对是你喜欢的。」
赵青骨毫不客气地接过：「你早就算好了吧。」
「这……呵呵，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不过，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为何晓得他喜欢吃莲藕包。
「怎么着？我们现在回去吗？」戚叶泫随口问。
「走吧，去雪地里。」赵青骨在前方带路。
回到那树红梅处，就可以回去。
雪芊走得慢吞吞的，仔细地品尝那个灌汤包，因为怕汤汁烫到嘴，所以吃得很慢，吃的时候还时不时瞟一眼身旁的戚叶泫。
心中困惑他怎么知道赵青骨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包子？
难不成……他对赵青骨有那种心思？！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呆了。
不……可……能……吧？
她赶紧摇摇头，怎么都接受不了这个设定。
戚叶泫伸手拦住她，放低了声音问:「你老看我做什么？」
雪芊这个时候因着有赵青骨在，也不惧怕他，向他走近一步，同样低声问他：「你……是不是挺喜欢男人的啊？」
「？？」戚叶泫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盯着她，随即想明白她为何这样说，捏紧了手里包子，切齿低吼道：「老子喜欢女人！」
雪芊杏眼圆熘熘地瞅着他，心说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呀？
「你生什么气？你不喜欢，我便不说了呗。」
戚叶泫却一把揪住她的衣裳，说：「再跟你说一遍，我喜欢女人。」
谁有病喜欢赵青骨啊？
「好啦，我知道啦，我又没聋。」雪芊扭了扭，示意他松开。
他没松，道：「我看你压根儿就没信。」
雪芊见他这副暴躁的模样很是好笑，不由又想起了昨夜，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说:「戚叶泫，你昨晚脸红的样子……真好看。」
说完后她就跑了，跑到了前面去，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独留戚叶泫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你……」想破口大骂的话最终因为赵青骨的存在而又咽了回去。
赵青骨转过身来，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笑得这么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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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扬唇大声说:「我在说他买的包子没你买的好吃。」
后面的戚叶泫黑着一张脸，吼道:「那以后都让赵青骨给你买！」
雪芊仗着有赵青骨撑腰，沖他做鬼脸：「戚叶泫，你恼羞成怒啦？」
这话听在戚叶泫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嘲笑，她在嘲笑自己昨晚脸红的事，还在嘲笑自己现在因为她说了一下就恼羞成怒。
「雪芊，你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他从旁边的矮树上折下了一根树枝，上面的积雪簌簌扑落，那模样看起来像是要打人。
雪芊往赵青骨身后躲，假意抹了一把眼泪，可怜兮兮地道:「青骨师兄，他欺负我……」
戚叶泫的脸更黑了。
赵青骨无奈地笑笑:「戚兄，你让让她。」
戚叶泫手中的树枝带着怒火丢了出去，斜扫过地上的积雪，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他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昨晚在他怀里的时候怎么不敢这么嘚瑟，现在不就是仗着赵青骨给她撑腰么，真是小人得志。
他们一路来到了雪山里，来到了那树红梅下，雪芊再次拿出那颗幻梦石，重启幻梦石，便可以返回原来的世界。
戚叶泫转身遥望下面白茫茫的一片雪山，目中空清，在那雪山下，雪姬与国师的大葬仍在继续，这葬礼会接连举行三天三夜，表示对雪姬与国师最隆重的送别。
「走了。」雪芊见他还在发呆，一把拉过他的手臂，将他拽出了这个幻境外。
戚叶泫始终望着那雪山下的方向，心中说道:这下，你们该如愿了吧，我还是回来送过你们了。
最凄凉的雪和最热烈的欢送，会永远陪伴你们，你们，不需要我。
***
出了幻境后，雪芊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虽然他们在幻境里待了整整十天，可是出来后，时间也仅仅过去了小半日而已。
还是在杜石的那间书房里，只不过屋子里早已空无一人。
戚叶泫凝望着墙壁上的那幅画卷，眸色深沉，八百年弹指一挥间，而这幅画却保存得这样完好，可见杜家人真的有遵守承诺，将其世代珍藏。
「对了，这画后面的女娲石呢？」他突然问道。
赵青骨将怀里的那个方形乌木盒取了出来，递给他，「这就是那女娲石。」
戚叶泫打开盒子，拿起那块石头，到屋子外面的阳光下静静摩挲，神色越来越凝重，「女娲石乃五彩石，在光下可以散发出五种颜色的光，但是光以颜色来辨别它，未免有差，最好的方法是用血。」
「用血？」
话音才落，戚叶泫就已经用剑划了自己手心一刀，鲜血滴落在那颗五彩石头上，注入了石头内部，随后便看到那滴鲜红的血在石头里面流动旋转，慢慢地盛开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真正的女娲石可以吸收血，包容血，并且……创造血。」
他说话间，那朵血花便开始往四周蔓延，随后沁出了石头，源源不断地往外流，顿时，他的那只手上便沾满了鲜红的血。
「这竟真的是女娲石！」戚叶泫震惊不已，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经他多么想得到的女娲石，如今竟然这样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到手了？
赵青骨也同样震撼，道:「生血造血，生生不息，所以这就是女娲石为何拥有復活功能的原因？」
「復活……」雪芊嘴里呢喃，戚叶泫想要女娲石难不成是为了復活他的师父？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叫喊声，赵青骨第一个沖了出去。
戚叶泫顺势将那个女娲石散净了血，揣入了自己怀中，侧头便看见雪芊正睁着两只大眼睛盯着他，他吼了一声:「看什么看？难不成你还想要？你那口袋里都有那么多宝石了，这你还想抢？」
他略一摆手，也朝外走了去，「去，一边儿去。」
绝不可能给她的。
雪芊哼了一声:「谁稀罕呀？送我还不要呢。」
戚叶泫回过头来，一把将她衣领拎住，跟拎小兔子一样容易，将她按在门后的墙壁上，高大的身躯俯下来，恶狠狠地说:「我送的不要，赵青骨送的就要？」
雪芊颤巍巍地缩在一团，仰望着他，说:「青骨师兄还在外面呢，你要干嘛啊……」
「在外面又怎样？你是不是觉得我治不了你？你的耳朵一点都不听话，那我就再咬咬看。」
第34章 鬍渣
雪芊心口一慌, 昨晚的记忆倾袭而来，那种被他咬住耳骨的感觉胆战心惊，她很害怕再经歷一次。
「我错了……」她发着抖求饶。
「错哪儿了？」
她眨眨水汪汪的眼：「我不该说你买的包子不好吃, 其实很好吃，我全都吃完了的。」
「那下次要谁买？」
「你买, 你买。」
他冷哼一声：「我是谁？」
「戚叶泫？」
「你再喊一次大名试试？」
「那不然喊什么，青骨师兄在这儿，难不成你想让我喊你夫君？」
戚叶泫摸着下巴想了想，说：「你都喊他师兄, 是不是应该喊我……戚哥哥？」
「这个啊……」雪芊又想起了那夜在魔宫下的那一幕，宿蓉冲进他怀里大哭的模样, 她当时就是唤的他这个称唿, 宿蓉应该很喜欢他吧，但是因为自己弟弟害了他师父，所以这段喜欢却永远都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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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蓉也是一个可怜人。
她张望向门外, 说:「外面好像出大事了，我们快些出去吧。」
她一把推开了他，就朝外跑了去。
戚叶泫看着她逃离的背影, 眉头拧了拧，「不愿意喊？」
他们跑到了外面，看到是镇子上的人在尖叫, 赵青骨已经跑到了前方去，那里有很多的村民聚集, 而那里正是入山口。
而那后面的大山，此刻已经停止了摇晃, 一切又恢復于先前的平静, 可是空气中却瀰漫着滚滚尘烟, 那是山塌后的滑坡所导致的飞沙。
雪芊他们立即奔了过去，问道:「发生何事了？」
赵青骨手中的剑横挡在那些人面前，看过来，说:「他们想进山。」
「进山？山都塌了还进山？」
这时，有一个个子瘦的人从赵青骨的剑下钻了过去，随即就有更多的人往里面沖了。他们就仗着赵青骨仁义心肠，不会对他们拔剑，所以才敢这么胆大。
「不能进去！回来！」赵青骨转身大喝，长剑一出，青光闪烁，即刻在前方设下了一个结界，他高声道:「摇玉山随时都有剧烈坍塌的可能，你们现在进去，无疑是在送死。」
「道长，你看现在已经稳定了，山也没有再摇晃了，就让我们进去吧。再不进去，宝玉都要被别人捡完了。」
赵青骨一听山里面还有人，面色陡变：「摇玉山刚刚有魔出世，山基受损，现下还极不稳定，随时都可能会塌方，你们都在这里好生待着，别再想着进山的事。」
他向后面的戚叶泫与雪芊道:「我去山里看看。」随后就飞身走了。
「我也去。」戚叶泫看向身边的雪芊，问:「你呢？」
「我当然跟你们一起啊。」
戚叶泫邪邪一笑:「叫一声哥哥，我就带你去。」
「？？？」
雪芊闭紧双唇，就是不叫。
戚叶泫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带着她御剑飞行，往山里而去，他故意飞得颠簸不稳，逼迫她:「快，喊一声戚哥哥，我就稳下来。」
雪芊被他这样弄得胃里直翻滚，无奈之下只好求饶，抱紧了他的腰，喊了一声:「戚哥哥。」
怎么这么坏？
随时都想欺负她。
戚叶泫听了这一声轻唤后，才满意地勾起唇角，剑身随即平直了下来，平稳无波地往前行去。
雪芊那一刻又看见了识海里的那颗心脏变颜色了，它又变成了粉红色，她惊讶地抬头，看到他的嘴角竟然挂着一丝笑。
她没想到喊他一声哥哥，就会使心脏变色！
最近这心脏也越来越好攻略了吧。
他们再次进入摇玉山，可是如今的荒败寥落哪里有昔日摇玉山的巍峨险秀，四处山石滚落，树木斜倒，就连地上都现出了几条巨大的裂痕来。
前面的山石裂开，露出了一大片碧绿色的翡翠石来，这样的石头，若是能得到手指节那么一小块，往后这一生也衣食无忧了。
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人前仆后继不惧危险地往里沖。
山石上，攀爬了许多的村民，他们看到那些玉都十分兴奋，已经忘记了自己处于巨大的危险中，他们的眼里满是翡翠倒映的绿光，衬着他们那贪婪的脸，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大家都快回去！这里很不安全！」赵青骨在前方高声大喝，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听他的劝告。
戚叶泫道:「赵青骨，没用的，他们都被宝石迷了眼，不捡到宝石，不会轻易离开的。你要是不让他们捡，他们很有可能会发疯，到时候会引发更大的□□。」
「那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别管，既然想要宝石，就该付出点代价，人只有真正死到临头了，才会翻然悔悟。你再劝，他们只会想要……杀了你。不要小瞧了人的贪念。」
雪芊在他侧面悄悄睨他，他的处事方法与赵青骨截然不同，虽然他说的话令人觉得冷漠，可是也不无道理。
但像赵青骨那样的人，是不可能丢下这群人而不管的。
就在这时，山体再次出现异动，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快走！」赵青骨大吼。
那些人终究是怕死，全部转身就跑，可惜还是有人没有跑过滚落的大石，两只腿被压在了石头下，赵青骨长剑伸于石下，用力一抬，对其余人道:「快，来两个人把他抬走。」
有两个村民离得最近，连忙将那人拖了出来，而戚叶泫此刻却飞身一跃，跃去了层林山巅之上，寒剑一出，对着那些翡翠扫去，即刻那些翠玉便化为了烟雾，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雪芊站在下方道:「那些都不是真正的翡翠，是幻象！」
村民们听到此话，回头看去，皆是满脸震撼，悲恸大哭了起来，「我的玉啊……我的玉……」
一个漆黑的魅影从山体里窜了出来，飞到了山顶，与戚叶泫交起了手来。
「魔尊大人，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戚叶泫问道:「你是那只石头精？」
那人正色道:「在下池降，魔尊大人可要记住我的名字，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弟了。」
戚叶泫问:「许家的人，究竟是不是你所杀？」
「我是有蛊惑过杜石去杀许家的人，不过他具体杀没杀，我也不知道。」
「那……女娲石呢？」
戚叶泫不理解为何这里会有一颗真的女娲石，那么那天晚上出现在灯会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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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石在八百年前遗落于这摇玉山，近日被许家的人挖到带了出去，后来的事我便不知晓了。」
赵青骨在这时飞了上来，戚叶泫只好装作被他所伤，后退了几步，眼睁睁看着那池降逃下了山崖。
他逃得太快，赵青骨没追上，便又返了回来，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山体还在动盪不安，但是却没有最开始摇晃得厉害，他们护送着那群村民下了山，回到了彩石镇。
彩石镇遭遇这样的大劫，所有人的情绪都不太好，有人已经在商讨要不要搬离彩石镇去别的地方谋出路，而有人还惦念着那山里的翡翠，虽然刚刚看到的那些是幻象，但是石头下肯定还是有翡翠的。
赵青骨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们，便道:「那山里之前镇压了魔，如今魔头出来，山体可能随时不稳，如果你们实在想要去寻玉的话，最好等过段时间，等山体稳定后再进山。」
几位妇孺感激涕零地道:「谢谢道长！谢谢道长！今日若不是您拦着，我们恐怕就真的殒命在里面了。」
雪芊好奇地问:「对了，那只魔，是怎么回事啊？」
赵青骨答:「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由我师父镇压于此处的一只石头魔，当年他尤为嚣张，还妄想来挑衅天心宗，说是要为魔尊报仇，后来就被我师父镇压于此处了。」
「为魔尊报仇？」雪芊惊讶。
「是啊，当年那位魔尊生杀无忌，肆意横行，最终被天神挖去魔心，尸体埋在了苍雅雪山下。」
戚叶泫问:「那个杜石呢？」
「我也不知，可能……是去治伤了吧。」
毕竟伤得那么严重，还是那样的部位。
之后，三人告了别，各自回自己的地方去。雪芊与戚叶泫两人光明正大地从王宫大门回去，她嘴里嘀咕着:「也不知道九歌身上的毒解了没？」
她转头睨向戚叶泫，随口问道:「你可知关于那个魔尊的事情？」
戚叶泫眼皮一跳，藏于袖口中的手暗自收紧，问:「知道一些，并不多。你想问什么？」
「听说当年那位魔尊大人喜欢天上的一位仙子，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地步，追她上天入地，天涯海角，这可是真事？」
戚叶泫翻了一个白眼:「你从哪儿听来的？」
「就……说书那儿听的呗。」原书就是这样写的啊。
「这些人真是闲的。」他无语地摇了摇头，「据我所知，那魔尊根本不是喜欢她，而是为了得到她守护的那颗女娲石而已。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传成这样了……」
「是这样吗？」雪芊睁大杏眸问。
「芊芊，你少听一些这些，这都是他们为了吸引像你这样的无知听客而胡编乱造的。还有，别再打听那位魔尊的事，小心他从雪地里爬出来吃了你。」
雪芊听到他不喜欢九歌，心里松懈了那么一点点，九歌是她亲姐姐，她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任何情感上的联繫。
她仰头问:「他会吃人吗？」
戚叶泫低头对上她的目光，说:「他会吃小孩儿。你才三百岁，他应该很喜欢吃。」
雪芊向他身边凑近，眨着水光泛滥的大眼，娇俏地说:「那夫君你可要保护我。」
面对她突然的贴近，戚叶泫有些错愕，彼时阳光正盛，丝毫不吝啬地洒在她精緻的面庞上，玉脸似盘，明明晃晃，他唿吸滞了滞，慢慢答道:「……好。」
她继续往他身边靠，脸贴近了他的下巴处，望着他下颚的眼睛明亮非常。
戚叶泫全身僵立，心想她该不会是……又要亲他吧？
那晚，她也是这样凑过来的。
雪芊眼里卷着笑，就好像金灿灿的阳光住在了里面一般，她听见系统在对她说:【宿主加油啊！魔头心脏波动很快！你再凑近一点！】
本来她最开始只是想试探地靠近一下，却没有想到当她真凑近的时候，识海里的那颗心脏又开始显现了出来，而它正在剧烈跳动着。
「芊芊，做……做什么？」戚叶泫忐忑地问道。
雪芊抬起了一只柔荑来，伸出一根细长的食指，在他薄薄的红唇下方轻剐了一下，稀奇地说道：「夫君，你长鬍渣了耶。」
她仰脸笑开了花，就好像找到个好玩的东西一样，不停在他肌肤上面摩挲。
十分的痒，十分的刺。
她看到识海里的那颗心正在迅速胀红，她心里大喜，手中的动作更加肆意。
戚叶泫脸上呈现出一丝不自然来，就好像她是什么洪水勐兽一般。
令他很想逃……
她虽然说的是「你长鬍渣了耶」，可是他却感觉她说的是「你脸红了耶」。
昨晚的事情歷歷在目，她如此靠过来，就好像是窝进了他的怀里一样。
那种毫无阻隔的肌肤相触，令他心驰神摇，那一刻他几乎找不到自己。
她正欢喜地玩着他的细微鬍渣，指尖偶尔触碰到他的下唇，他很想张开口把这只调皮捣蛋的手指咬住，告诫她自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雪芊沉浸在攻略他的快意中，只要她够努力，就一定可以完成这项艰难的任务。
「这么好玩吗？」他出声询问。
「好玩儿……」她笑着答。
她还没有玩过男孩子的鬍渣呢。
他忽然揽住了她的腰身，将她往怀里一带，说:「芊芊，你是不是想练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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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惊了一跳，这样太近了，近得她有些害怕。
「还要练功？不是已经练完了吗？」
他逼视着她，眼尾上扬，道:「谁告诉你只需要练一次的？」
「什么？！还要练……？」
一想到还要再次像昨晚那样练功，她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怯生生地望着他，问:「真的还要再练吗？」
他如是点头。
雪芊面露苦色，一次她已经觉得够难熬了，还要再继续练，那她怎么受得了嘛。
第35章 亲吻
「戚宁？」远方突然传来一道稚气的男声, 「你们在那儿干嘛呢？」
戚宁是戚叶泫现在这个身份的名字，不过他一直都对王宫的人宣称，他叫戚宁, 字叶泫。
雪芊立刻从戚叶泫身边跳开，朝着声音那边望去, 见到一个身着蓝袍的陌生男子向这边走来。
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少年，比戚叶泫稍矮一点，皮肤甚白，一双大眼睛里透着清澈的亮光。
「光天化日之下, 也不知道注意点形象，要调情不能回你们宫殿去调啊？」
他一路向这边走来, 不时还打量了一眼雪芊, 待走至雪芊身边时，双手一拱，朝她作揖道:「小弟戚星云见过嫂嫂。」
「？？？」
这不是书里的那位男三吗？
他怎么来王宫了？难不成是和九歌一起来的？
原书中, 他可是九歌的官配。
雪芊假装惊讶道:「你是？」
「我是谁，戚宁没跟你说吗？」说着，他又把头转向一边的戚叶泫, 朝他肩膀揍了一拳过去，「你这个臭小子，竟然也能够娶到这么如花似玉的公主, 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戚叶泫垂着眼，对于他的揍打视若无睹。
戚星云又道:「瞧你那孬种的样子, 若说出去你是我们戚家的人，我都觉得丢脸。」
戚叶泫抬起眼来, 目光如冰, 道:「本来就不想做什么戚家人。」
「得嘞, 现在有公主给你撑腰了是吧？敢跟我犟嘴了是吧？」
戚叶泫从容不迫地道:「戚星云，你刚刚叫了她嫂嫂，是不是也该叫我一声哥哥？」
戚星云撇撇嘴，把头一偏：「不叫。」
他拉着一边的雪芊问:「公主嫂嫂，就他这样的，你喜欢？」
雪芊愣了会儿，点头道:「昂。」
「他啊，除了一副好皮相，你还喜欢他什么？」
雪芊觑了戚叶泫一眼，装作一副害羞的模样，答:「夫君什么我都喜欢。」
戚叶泫瞧着她那副娇滴楚楚的样子，神思飘荡，她真的喜欢自己吗？
不行的。
她不能喜欢自己。
他举步往台阶上走去，又恢復了从前的清冷状，道:「走吧，回宫。」
戚星云指着他对雪芊说:「看看，就这德行，你也喜欢？」
「……喜……喜欢。」
原书中的女配就是一个恋爱脑，对于戚叶泫是疯狂的迷恋，不管他对她怎么冷淡，她都对他喜欢如常。
雪芊跑上了前去，亦不想让戚星云看了笑话，便牵起了戚叶泫的手，靠在他臂膀上，娇柔地唤他:「夫君……等等人家嘛。」
戚叶泫垂眼看向她挤进他宽大手掌里来的小手，记忆之中，他好像从来没有牵过她的手。
虽然他们同塌而眠，可是却从未牵过彼此的手。
「芊芊，你……」要清醒。
我只是一个要挖你心的魔鬼。
雪芊抬起浓墨修长的睫毛，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戚叶泫对上那双水亮的眸子，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口了，「你……牵吧。」
雪芊微微一笑，笑意仿佛到了心底。
她的手指在他掌心划过，令他心尖一颤，雪芊又看到识海里的那颗心变粉了，于是她便大胆地在他掌心挠动。
「别闹！」
挠得他心口很痒。
雪芊嘻嘻浅笑，甚觉好玩。
「喂，你们两个也不用这么腻歪吧？」戚星云走在一旁，浑身不舒适地说道。
雪芊转头对他说:「戚公子，不好意思，我与夫君俩新婚燕尔，一时还没有腻歪够呢。」
戚星云做了个干呕的姿势：「成了亲了，果然就是不一样。什么时候抱个大胖小子回去给我爹看看？」
雪芊语塞，这个话她可接不了，她和戚叶泫甚至连房都没圆。
她不接话，便只能戚叶泫接，于是，她听见他说:「会努力的。」
「？？？」
雪芊仰头对上他的眼，你确定你会努力？
戚叶泫转移了话题，问道:「戚星云，你怎么在这里？」
「我？当然不可能是来找你的。我是跟着你们雪国的三公主来的。」他说着便把雪芊拉到了身边去，小声问:「公主嫂嫂，你快告诉我九歌公主她许亲了吗？她有心仪的对象吗？」
「哈，你喜欢我九歌姐姐呀？」
「对啊，快告诉我有关她的事。」
「行行行，那我跟你细细道来。」雪芊一下子就来了兴趣，甩开戚叶泫的手，跟着戚星云大步离开了，「我跟你说，九歌她没有许亲，也没有心仪的对象，你别看她一副高冷的模样，她内心暖着呢，对付这种，你就死缠烂打好了，我跟你说，你这样……」
戚叶泫站在后面注视着他们离去，望着雪芊侃侃而谈的背影，仿佛多么有经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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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眼帘看了眼自己的手，被她甩开后，就徒生出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雪芊别的不行，但小说看得够多，攻略这种高冷人设，她如今有了一些心得，都是从戚叶泫身上总结出来的。
她与戚星云这一聊就聊到了日落西山，戚星云拍案叫绝:「公主嫂嫂，你太厉害了！戚宁他就是这样被你弄到手的吗？」
「这……」雪芊挠挠头，心说自己还没有攻略成功呢。
「嫂嫂，天色已晚，我明日再来向你请教。」
雪芊今日与他聊天聊得甚欢，没想到这本书里的男三竟然是这样一位活泼开朗的小可爱，与戚叶泫完全不是一类人呢。
她去了浴池，连着几日来的奔波，是该好好沐浴一下了。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后，她才回了自己寝宫，一想到待会儿还要和戚叶泫练功，她一颗心就扑通扑通地跳。
她的婚床仍旧挂着红绫罗的纱帐，床上的床单被褥也是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色，要在这样的地方练功，她光想想都觉得害羞。
为了避免像昨日那样尴尬，她自己先提前把衣裳脱掉了，然后缩进了被子里藏起来，等着他回来。
唔……这怎么感觉像是在等着侍寝呢？
戚叶泫是在一刻钟之后来的，今夜按照日历上的要求，他得和她共寝。
他也才刚沐完浴回来，浑身清爽，身上披了一件金丝月白长袍，长发未束，随意地披散而下，像极了一位慵懒的俏美人儿。
他挑开红罗轻纱帐，看到床榻里面的人背对着他，一头秀髮如墨绸散开，蜷缩在鸳鸯红被里，似乎像是睡着了。
他缓慢地掀开丝被，打算轻轻躺上去，可是正当他把被子掀开欲躺下之时，他的目光就正好瞥见了里头她那光洁赛雪的背，竟是□□！
「啊！！」
他吓了一大跳，仓皇失措地放下被子，往后面退，可是又一不小心踩到了红罗纱帐，导致了他就这样往地上摔了去。
雪芊听到声音，转过头来，问:「你怎么了？」
戚叶泫有些狼狈地去弄那些绞住他的红纱，埋怨道:「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雪芊疑惑不解:「不是要练功吗？」
「？？？」戚叶泫甩开了身上那些红纱，站直了身，脸上红一片，白一片，昨日练功时他是蒙着眼睛的，什么都没有看到，今日视觉的冲击太大了，他满脑子都是那裸露纤弱的背部。
「今日不练，你把……衣裳穿好。」
本来今日白天说还要练功的事情就是骗她的，没想到她竟当了真。
「不练么？」雪芊在床上摸索自己的衣衫，闷闷道:「你不早说……」
戚叶泫转过了身去，等着她穿好衣裳。
雪芊套上了一件丝缎粉白寝衣，整理了一下头髮，朝着床榻外边慢慢移动。
最近的他似乎很好攻略，她得趁着现在这段时间，加把劲完成她的攻略任务。
于是，她张开双臂，从后面环抱住了他的腰，低柔地喊道:「夫君……」
戚叶泫全身一震，呆滞于原地，感受到她的那双手臂比翠柳还要软，如同水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腰。
雪芊看到识海里的那颗心又开始波动了，笑了笑，继续道:「夫君，我们都成婚多久了，你还没有和我亲热过呢。」
戚叶泫闭上了眸，努力保持镇定，他嘴角翕动，说:「芊芊，你还小……」
「夫君，你敷衍我！」她闷哼一声，表现出十分不满。
「我哪有敷衍你？」戚叶泫转过了身来，低头哄她，「你身子不好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么虚弱，怎么能够圆房？」
雪芊在心里道:本姑娘还不想跟你圆房呢！
若非是发现与他亲密接触，那颗心会变粉，她才不会想要跟他亲热呢。
【宿主，我知道一个攻略奇招，百试百灵，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啊？」
【那就是……亲吻。】
「啥？？？」
她仰起头来，看了一眼他的妃色薄唇，心跳蓦地加快，他的唇，亲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良久，她大脑不受控制地道:「夫君，那不圆房也行……你亲一下我总行吧？」
「？？？」
戚叶泫怔住，许久才「啊」了一声。
雪芊一鼓作气地豁出去了，说道:「夫君，别人成亲都会亲亲的，你怎么从来不亲我？」
戚叶泫一脸茫然，今晚是真的被她逮着不肯放了是吧？
「我……」他一时竟不会组织语言了。
雪芊亮莹莹的杏眼盯着他，眼里满怀期待：「就亲一下，好不好嘛？」
戚叶泫看到那样一双渴望的眼睛，竟然无法拒绝她。
「好，我亲……」他终是答应了。
他一定也是疯了。
明明拒绝她很容易的。
「亲哪儿？」他问。
雪芊见他真答应了，内心涌出一丝慌张来，原书中，女配每一次的求欢，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没想到他今天竟会答应。
她嘴角暗自窃喜，昂起头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说:「亲这儿。」
她说完后，就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他亲。
戚叶泫深吸一口气，道:「好……」
不就是亲一下吗？两眼一闭就过去了，很快的，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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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她是坐在床榻上的，而自己则站在她的面前，从上至下俯视，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神采，有一点点浅红从肌肤里渗出来，根根分明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地扑颤着。
刚刚索吻的时候不是胆儿挺肥的吗？现在知道紧张了？
雪芊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亲自己，以为他又反悔了，于是她睁开了眼来，可是刚睁开就看到他那张放大的俊脸向自己靠近，下一刻，他的唇就贴上了她的唇。
「！！！」
她后背僵直，杏眸瞪大，双手紧紧抓住两侧的裙摆，那一刻，她的大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那是……戚叶泫在亲她！
是真的戚叶泫。
他真的在亲她。
不是梦。
不是幻境。
是真真实实的他。
原来被人亲吻是这种感觉，全世界都被填满的感觉。
他的唇好软，温温热热的，只是这样简单的贴上，就足以让她心神荡漾。
她睁大着双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将他所有的神情一览无余。他微阖着眸，鸦羽般的长街覆下，纤薄的眼皮微微颤抖，似璞玉的面颊上渐渐爬上了一丝红云。
他，真好看。
心房里的那颗心脏在不规律地剧烈跳动，她不知道是自己在心花怒放，还是他在紧张心动。
时间好似定格在了这一刻，她看到识海里的那颗心脏变得很粉，像是开出了成千上万朵的桃花。
她期待那片桃花里能够开出一朵艷红的格桑花来，可惜戚叶泫却已经结束了这个吻。
好浅，好浅……
「完了？」她讶异地出声。
戚叶泫慌乱的狐狸眸与她对视，道:「对……对啊。你说的，只亲一下啊。」
「？？？」
第36章 暧昧
雪芊刚刚就只感觉他的唇瓣落在了自己的唇上, 很轻一下，像羽毛划过，甚至都没有动一下, 随后又即刻撤离，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我怎么感觉别人亲吻没有这么快呢？」
戚叶泫有些生气地问:「别人是谁？你还和谁亲过？是不是那个小侍卫？」
雪芊拢着黛眉, 说:「不是啦。我就是……看话本的时候，我感觉男女主会亲好久的呀，你怎么会这么快？」
戚叶泫直起身去，道:「你自己说的亲一下, 那我当然就亲一下啊，反正我是亲了, 你可不许耍赖啊。」
他说着就撩开了床帘, 往外走去，「你先睡，我出去一会儿。」
雪芊:「？？？」
她刚刚真的有说了只亲一下吗？
她脑袋一片混乱, 早就记不得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钻漏洞啊？
敷衍！赤裸裸的敷衍！
不过，虽然只是那么短暂的一下，她还是觉得心口小鹿乱撞。等他走后, 她倒进了被窝里，欢天喜地地打了好几个滚，嘴角上扬的弧度始终落不下来。
看着识海里的那颗心脏久久红润, 颜色始终没有退下去，戚叶泫他现在也还没有缓过来吗？
他去了哪里？
戚叶泫大步逃出了这座寝殿, 来到了外面的朱红宫墙下，靠在墙下望着面前的一株红梅失神。
他抬手抚摸自己的两瓣唇, 刚刚的触感是他这辈子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定是脑袋抽了, 才会答应说要亲她，明明他可以严词拒绝她，亦或者找个理由搪塞掉她，可是他就是鬼迷心窍地答应了。
她那张红艷似火的唇，久久映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柔软的触感令他战慄难安。
他独自于红梅墙角下站了许久，久到雪花落满肩头，久到一丝冷意从脚底升起，他才转身回了殿。
殿内，雪芊已经熟睡过去，而他站在炭火旁，静静地注视着红纱内那个朦胧的睡颜，等到自己身上的寒气完全褪去时，他才掀开帘子上了床。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去了她的嘴唇边，沿着她的唇形描摹，就像那时候在许家的衣柜里一样，她的唇好软，未涂胭脂的唇看起来像桃子般，水润水润的，泛着粉色的光泽。
「芊芊，别喜欢我……你会后悔的。」
他将手收回来时，雪芊却钻进了他的怀里来，像寻求热源一般地抱住他。
后来，他便就这样看着头顶的红罗帐，看了整整一夜。
翌日
雪芊醒来时身边已没有了戚叶泫的身影，出去后才发现他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练剑，这是他每日清晨必做的事。
她提起裙尖朝着那边漫步而去，一颗心慌慌张张，跳动不安，昨夜的那个吻还在脑海中挥之不散，她醒来的那一刻，就很想要见到他。
那种迫切，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终于，她看到了他。
此刻的他正在一地红梅的梅花园里舞剑，一袭雪白长衫，身形矫然如龙，姿态修竹翠挺，剑光划破清霜，一时竟令她看呆了眼。
雪芊发现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捻着一个青瓷圆口小瓶，而他的剑尖就在那些红梅树的花骨朵上扫过，将那上面的清雪扫进了瓷瓶里。
「你在干嘛啊？」她好奇地问出声。
戚叶泫收了剑势，回过身来，道:「清晨刚下的雪，采来给你熬粥喝。」
「给我熬粥？」
雪芊内心窃喜，嘴角抿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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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谁让你是个病秧子呢？用雪水混着灵芝一起熬粥，喝了对你身体有益。」
雪芊撇撇嘴，仰头吼道:「又叫我病秧子！」
等他採好雪之后，便拿着那瓶雪水去了厨房，而雪芊就一直跟在他后面，像个甩不掉的尾巴一样。
「你老跟着我干嘛？」
雪芊叉腰道：「这整个宫殿都是我的，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凭什么说我跟着你？」
「……行。」
厨房准备早饭需要半个时辰，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戚叶泫便往自己宫殿走了回去。
结果待他走至自己殿内时，见雪芊还跟在身后，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他道:「你今日起这般早，不如去练练功，赵青骨教你的，你都学会了？」
「等会儿嘛，等吃了早饭再练，我现在没力气。」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多么像撒娇，说罢后她又极力解释了一遍，「我可没有偷懒啊！这段时间在找你的空隙里，我都有认真练功的，但是我得先吃早饭，不然我凝聚不了神。」
戚叶泫道：「你若是饿了，就先去吃点东西，别老跟着我。」
也不知道跟着他干嘛？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黏人？
「我……不饿。」
光是看着他，好像就能管饱似的。
戚叶泫来到了一方黑檀木桌案前坐下，对她道:「把你的皇历给我。」
「嗯？」雪芊不解，从包里取出那本深红色的小册子来，递给他。
随后他又道:「很闲是吧？那就给我研磨。」
雪芊走到案几边，拿起桌上的墨条，开始在四方砚里慢慢研磨，好奇道:「你究竟要干嘛呀？」
「帮你把同寝的日子都记下来，以后在外面时，你每天翻开这本皇历就能知道了。」
「哈？？」
他将那本皇历翻开，等她的墨磨得差不多了，才抬袖执起了笔，蘸了一点香雅的墨汁，在纸上面勾画。
雪芊见他勾画得认真，心道他的记忆力真好，竟然真的把每月同寝的日子全都记在脑海里了。
不过，他干嘛要这样提醒她哪些日子该同寝，哪些日子不该同寝，她并不想记得那样清楚，因为她每天都想和他待在一起。
他坐姿端正，背嵴挺直，握笔亦是十分的好看，就像他握剑时一样专注。
他的手指匀长美净，又不失力度，每在纸上落下的一个圈都是那样的均匀顺滑。
他的神情专注，浓黑的剑眉舒展，高挺的鼻樑在一缕晨光中仿若透明，而那微抿的薄唇唇线分明，红嫩可口，让她很想要咬上一口。
雪芊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研墨的动作越来越慢……
戚叶泫被她那灼热的目光注视着，忽然抬起了眼，与她对视，雪芊偷窥被捉住，难以自容，正欲离开，却被他一把拉入了怀中。
「啊……」
戚叶泫的那张俊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唿吸一滞，看到他那张不点而赤的唇一张一翕，说:「芊芊，你跟了我这一早上，该不会是还想让我亲你吧？」
雪芊不由得一惊，一张脸跟着热了起来，「没，没有啊……」
他的狐狸眸微扬：「没有？那你老跟着我干嘛？」
「我……」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想跟着他，想贴在他身边。
她此刻被他抱在了身上，后背抵着桌案，与他仅仅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那样的近，近到她的眼里只能看到他一张好看的唇。
昨晚亲得太浅了，她好想……好想能够再亲一下。
身体里的那颗心脏又开始咚咚咚跳动了，她被这心跳声弄得躁乱不已，她看见识海里的那颗心似乎开始变色了，于是，她壮着胆子朝他凑了过去。
再亲亲……说不定会开出花来。
越是靠近，越是紧张，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心中那丝不安慢慢演变成了一丝期待，她很好奇，如果把亲吻的时间延长，会是怎样的感觉？
然而就在她的唇要贴上他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公主嫂嫂，你在哪儿呢？」戚星云从走廊上跑了来，声音出现在殿外。
雪芊登时从戚叶泫身上跳开，垂着头继续拿起桌上的墨条来研墨。
而戚叶泫也重新执起笔，在那本皇历上勾画了起来，气氛一度诡异到顶点。
戚星云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打趣道:「公主嫂嫂，原来你在这儿啊，你们在干嘛呢？」
他凑到桌案上来看戚叶泫勾画的皇历，余光却瞥到雪芊一张脸通红，他大声惊讶:「呀！嫂嫂，你这是起疹子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他又拉着戚叶泫道:「快，给你夫人请太医啊！」
戚叶泫:「……」
雪芊:「……」
戚叶泫答道:「她没事，就是刚刚出去吹了会风，吹成那样的。」
「真没事吗？」戚星云见雪芊一直垂着头，弯下腰来问她。
「没事，没事。」雪芊急忙摇头，她转身便打算离开，「我先回去了。」
「诶，别走啊！我来就是找你的，你走了，我可不想一个人在这儿对着这木脑袋。」
戚叶泫抬眸凝视他，眼神锋利:「你说谁是木脑袋？」
「当然是你啊！人家公主嫂嫂是什么身份，你竟然让她给你研墨！你没看人家都被你欺负得要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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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欺负她？？」
刚刚是谁欺负谁啊，都欺负到他嘴上来了，就差把他按着亲了。
「走，公主嫂嫂，我们走，他不过是一个给你沖喜的，你别太惯着他了。」他拉着雪芊便要往外走去。
「站住。」戚叶泫大喝一声。
「你敢叫我站住？」戚星云不可思议地转过身来。
「戚星云，你什么时候回戚家去？」戚叶泫沉声问。
那样子既像是在下逐客令，又像是在逼问。
「怎么？你想跟我回去啊？不过，现下我还回不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什么事？」
戚星云道：「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们也听说过了，女娲石现世，有人为了夺取女娲石，残害百姓，肆意杀戮，我来此，是奉家父之命，找寻女娲石的。」
「女娲石？」雪芊心说那石头现在不就是在戚叶泫手里吗？
戚叶泫的目光瞬间凝聚到她身上，道:「芊芊，厨房的粥熬好了，你不是饿了吗？我带去用膳吧。」
话落，他人已经走了过来，牵着她往外行去了。
他将她揽入了怀里，低头在她耳边咬耳朵:「芊芊，我之前怎么教你的，倘若不听话，我就会把你卖掉，还记得吗？」
「记……记得。」
「暂时不要跟别人说女娲石在我这里的事。」
「为什么啊？」雪芊装作不懂地问。
「你想啊，这东西会引来杀身之祸，要是说了，那我和你，还有戚星云，我们都会死得很惨的，所以要闭紧嘴巴。」
雪芊心道:你就扯吧。你不就是想占为己有吗？
她点了点头，很听话道:「夫君，我不会说的，你让我不说，我就不说。」
「真听话。」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髮。
雪芊很喜欢他这样的亲昵，静静地享受着，也没有推开。
戚星云在后面看着他们两个，摇摇头道:「肉麻死了！」
用早膳的时候，戚叶泫又问道:「女娲石寻得如何了？」
戚星云索性也在他们这里坐下了，命人添了副碗筷来，喝了一口热粥才回答:「情况不太好。灯会上死的那名女子死状惨烈，我们对其身体检查过，发现她的身体内残存着一丝魔气，那魔气虽然只残存了一丁点，可是却也害得我们两名弟子受了重伤。」
「魔气？」戚叶泫惊道。
那不可能是他留下的魔气，而是那女子身上原先的魔气。
「对，当时我们两名弟子去检查那女子的头部，就看了那么一眼，之后就被魔气所伤，到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呢。」说着，戚星云还重重嘆了声气。
「好强的魔气……」戚叶泫放在桌上的手暗自收紧，难道说真的是魔界的人把那女子杀了吗？
「是啊，据说那许家所有的人全部殒命了，死状都很惨呢。」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戚叶泫始终皱着眉头，他总感觉怀里这颗女娲石不对劲。
那天在那个女子身上分明感应到了女娲石，可是现在又有另外一块女娲石出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有一个人是关键。
等到戚星云走后，雪芊打算回房间里去练功，可是戚叶泫却一路跟了进来，雪芊好奇地转身：「我要练功了，你也要呆在这里吗？」
「芊芊。」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嗯？」
「夫君有话要问你，你要老实交代。」
雪芊点了点头。
「那个小侍卫，最近来找你没？」
雪芊瞳孔放大，结巴道:「没，没来，他已经好久没来了。」
「怎么？听你这话还有点伤感？」
「没有……冤枉啊！」雪芊大声道，「我对夫君的心天地为证，日月为鑑，我早就跟他一刀两断了。」
第37章 失踪
「他住哪儿？」戚叶泫问。
「我……我跟他不熟的。我不知道他住哪儿。」雪芊努力地将自己的关系撇干净。
「行。那我现在就去禀告王上, 告诉他我们公主府里来了贼，丢了一对玉如意……」他拂袖转身就走。
「别！」雪芊冲过去拽住他的手，拖住他道:「夫君, 别去。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和你成亲后, 我就一心只栽在你身上，我早就忘记什么小侍卫了。」
「是吗？一心只栽在我身上？」他低眸看向她的眼睛。
雪芊眨了眨星眸，脑袋似捣药般：「是的，我对夫君一见钟情, 从成亲那天起，我就栽在你身上了。」
「既然如此, 那你就更要告诉我他的下落了, 你没听见吗？那位惨死的女子是被人用一只玉如意赎走的，那人极有可能就是你的那位小侍卫，既然那女子都惨死了, 那他会不会也遭遇不测了呢？」
雪芊一听，神色大变：「对啊，苑觞很有可能会出事。走, 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她抓起他的手往外跑去，戚叶泫惊疑地盯着她，刚刚不是还说一心栽在他身上吗？怎么一听到那小侍卫有危险, 就沖得这样快？
哼！还说不是余情未了！
雪芊其实也不知道苑觞住哪儿，但此时是白天, 他应该在明春宫当差，她带着戚叶泫来到了明春宫, 藉由来看熊猫的名义, 在这里寻找着苑觞。
可是他们几乎将整个明春宫都寻了一遍, 也没有看到苑觞的身影。最终，雪芊只能找了一个侍卫问:「你有看见苑觞吗？那日本公主让他帮我寻东西，这都三日了，他怎么还没给我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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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你说的是苑觞吗？他消失了呀，而且正好消失三日了。」那人答道。
「消失？」
「是啊。这三日都没见他来交班，而且他的住所也空空荡荡，听隔壁的人说，三日没见他回来了。」
「那你们派人去找了吗？」
「找过，但是宫里都没找见。」
「那他家里呢？去找过没？」
「家？公主你有所不知啊，苑觞他无父无母，他在雪国没有家啊。」
从明春宫出来时，雪芊埋着头道:「那日，他告诉我说他的远房表妹沦落风尘，需要一大笔银子赎身，于是我就把那对玉如意给了他，让他去赎她出来。」
戚叶泫敛下眉目，那天就是因为苑觞先一步赎走了人，他才没有抓住那个女子。
「你说，他消失了两日，会不会是已经……」雪芊抬起头来，眸中隐约有泪花闪烁。
好歹，那也是她的一个朋友，一想到他也像许家人那样惨死了，她就抑制不住难受。
戚叶泫抬起手来抚摸她的脸颊，声音蓦地一沉，眼神阴暗:「芊芊，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关心别的男人？」
而且那个男人还是她的旧情人。
雪芊心说魔尊大人这个时候就别演戏了，人命关天吶！
她抬步就走，戚叶泫见她无视自己的话，问道:「你要去哪儿？」
「去找父王，让他派人去宫外找苑觞。」
既然现在没消息，那便是最好的消息，说不定苑觞还活着。
戚叶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不断抽搐，脸上的表情极为难看。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花园里，他才愤怒地转身离去。
他独自出了宫，去了那片雪国城外的芭蕉林，他召唤出了方檐奚，将那颗女娲石递给了他，「看看，这是真的吗？」
方檐奚几百年前是见过女娲石的，当时也是戚叶泫递给他的，那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为了復活他的师父。
他拿着那颗石头在光下仔仔细细观摩了一遍，问道:「魔尊大人，滴过血了吗？」
「嗯。和当年一样，会生血。」
「那这应该就是真的女娲石无异了。」
戚叶泫单手对着面前的坟墓一扫，那石头筑成的坟墓便往两边打了开，露出一个往下延伸的台阶来。
他抬步向下走了去，当年，他也是捧着这样一颗女娲石满怀期待地来復活他的师父，可是那颗石头却被下了咒术，那就是一个引诱他的陷阱，就是因为那个咒术，师父没能復活成功，而他自己反倒也中了那个咒术，反落入了天神的陷阱，被挖去了心脏，埋在了苍雅雪山下。
「魔尊大人，你现在是要復活你师父吗？」
「不，恐有生变，再等等。」
他总觉得这女娲石还藏着什么秘密。
他来到了墓下的地下石室里，里面十分空旷，独独有一具冒着寒气的冰棺摆放于正中央，他趴在棺椁上，看着里面沉睡的男人，「师父，你再等等，我很快就会把你復活的。」
方檐奚跟在他的身后也走了进来，恭敬地立在一侧，当年突然发生变故时，是戚叶泫一掌推开了他，让他免受那咒术所困，并交代他一定要守好他师父的尸体，于是这么多年，这座隐藏于芭蕉林里的坟墓，一直被他保护得很好，没有被外人发现。
「方檐奚，这些年谢谢你。」
方檐奚立刻摇头:「属下的命都是魔尊大人救的，做这些是应该的。」
良久，才听到他又道:「你说，像她那样的病秧子，被挖走了心后，还能活吗？」
方檐奚愣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那位雪芊公主，「这……当年她换进你这颗心其实就是为了续命，如果现在要挖出来，就必须得给她找颗心替上，否则……恐怕也活不久。」
这是第一次，他询问他雪芊往后还会不会活的事，从前他只是打算挖走她的那颗心，管她挖了后是生还是死，方檐奚不由惊讶，多问了一嘴:「魔尊大人，那日你与她练功了吗？她的心脏现在还会不会疼？」
一说起这个，戚叶泫眼神便变了，转身讽刺道:「方檐奚，你可真能耐，什么样歪门邪道的功法都有。」
方檐奚挠挠头，干笑道:「毕竟……我是个魔修嘛。有点奇怪的功法也挺正常。那你和公主……你们……」都那样坦诚相见了，现在关系应该非同一般了吧？
「闭嘴！」戚叶泫冷喝一声。
「我会尽快带她回戚家，解除她身上的封印，那颗心，我非挖不可。」
***
雪芊去找赵沭调遣了一队人马去宫外寻找苑觞，戚星云听到这件事，也让戚家弟子跟着一起去寻，关乎魔气的事大家都不敢马虎。
许久未见的尚泱也跟着来凑起了热闹，讽刺道：「某些人啊，还真的把自己当成雪姬大人了，一个病秧子不在屋里好好待着，瞎操心这些魔祟之事干嘛？」
雪芊不怒反笑，仰脸说:「一年后便是雪姬继任大典，到时候咱们看看，谁会成为雪姬？」
「哼！」尚泱在她身边晃了许久，都没有见到戚叶泫，忍不住问道:「你那沖喜小郎君呢？怎么没有尽心尽力地服侍在你身侧？」
「姐姐，你老惦记我的夫君做什么？」雪芊很讨厌她这样。
「我就问问而已，还不让问了？还是说他冷淡你，你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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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星云走了过来，接过尚泱的话:「冷淡？笑话？那小子一早上就起来给她接新雪熬热粥，整天就和她腻歪在一起，我看这两人都快要看吐了，你竟然说他对她冷淡？」
「走，公主嫂嫂，快跟我一起去找九歌，别再这儿浪费唇舌。」
之后，她就被戚星云拉走了。
他们在城中拿着苑觞的画像寻了大半天的时间，最后终于寻到了一点关于苑觞的踪迹。
他们在一家当铺寻到了另一块玉如意，正是苑觞几日前来当掉的，之后他们又在一个车马行发现了苑觞三日前的清晨来雇了一匹千里马，因为他来得早，且还是点明要千里良驹，故老闆就多问了一句，问他要去哪儿，他回答说要去凤国的鄱阳。
凤国，鄱阳……
众人皆是一惊，他为何会去那里？
「既然如此，那我可能得回去一趟了。」戚星云沉下眉头道。
「你要走了？」九歌脱口而出，那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不舍。
戚星云粲然一笑:「九歌，你也可以同我一起去。」
九歌害羞地垂下了头去。
戚星云又看向后面的雪芊，说:「公主嫂嫂，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叫上戚宁，他也该回家去看看了。再说，他都娶了媳妇了，理应回自家一趟。」
「等我回去与他说说……」
这一整天都没有瞧见他的人影，他们一直在外面寻找苑觞，而他，却并未跟来。
等晚上她回到王宫里的时候，见到戚叶泫正坐在他的宫殿里勾画那本皇历，她问道:「你一整天都在这里？」
他眉梢未抬，继续翻着册子勾画，冷着嗓音说:「不然呢？难不成还去帮你找你的野男人？」
「什么野男人啊！我说了我与他没有关系。」雪芊走过去，盯着他看了一瞬，趴在桌案上，凑近问:「夫君你这幅模样，总不可能是吃醋了吧？」
戚叶泫终于抬起了那双清幽的眸子，嗤笑一声：「呵，你觉得呢？」
雪芊知道他当然不会吃醋，但是对上他这样冷淡的眼睛，还是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她道:「我觉得夫君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又怎么可能被这种儿女情长所束缚呢，夫君绝不可能会吃醋的。」
「但是，我不会容忍野男人！」他冷冽出声。
「我都说了不是野男人，不是野男人！我和他清清白白，就算成亲前有点牵扯，但是成亲后我都与他割断了联繫，哪有你说的那个野字？」
戚叶泫闷哼了一声：「反正我不会去帮你找他。」
「这样啊……那我就去回绝了戚星云吧。」
他问：「回绝什么？」
「我们今天查到苑觞应该是去了鄱阳城，所以正打算去鄱阳城呢，戚星云想让我们跟着一起去。」
「鄱阳？」戚叶泫握笔的手一顿，那墨汁便在纸上留下了一圈黑色的墨印。
「是啊。既然你不去，那我就去回绝了吧。」说着她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
「嗯？」雪芊讶异地转过头来。
「我要去。谁说我不去？等找到那个野男人，我定要好好收拾他！」
「？？？」
「你真的要去？」鄱阳那个地方，是许家曾经所在的地方，也是他师父离世的地方，他真的要去吗？
「什么时候启程？」
「应该明日吧。」
他敛下目光，落在细长的笔尖上，嘴角慢慢勾起一个阴测测的笑来。
戚家，我终于要回来了。
第38章 笑话
阳春三月, 杨柳依依，天光大好，春色慵懒。
雪芊也没想到这趟出门竟然会出来这么久, 而且他们走了两个多月还没有到达鄱阳城。
他们一路往着鄱阳的方向而去，但是路上却遇到了一些意外, 因为九歌一天夜里突然不见了，他们四处寻找她，最终才在一个镇子上找到了她，不过她却变得很奇怪。
不肯跟他们离开, 饶是将她打晕了扛走也不行，因为第二天清晨她又不见了, 回头去找发现她又回到了那个镇子上。
所以, 时间就是这样耽搁的，从寒冬到了暮春。
「怪了怪了，真是怪了, 从未见过如此之怪的事，今晚我就在这里守着她，看她怎么跑的。」
此刻他们几个人正围在一间客栈内, 戚星云放下手中的茶盏，重重说到。
戚叶泫双手抱着臂，倚靠在门板上, 这里每个人的面容都不太好，除了一个他。
他斜靠在那里, 眺望着下面的一株桃树，似乎是在欣赏旖旎芳华的春光。
微风徐徐, 送来一片粉色的花瓣, 他伸手接过, 两指夹住那片桃花瓣，放在鼻端轻嗅片刻，是淡淡的清香，令他心旷神怡，他道:「你一个人恐怕不行，我同你一起。」
「你？」戚星云看了过来，「我说戚宁，你小子就别凑什么热闹了，这戚家谁人不知你戚宁胆小如鼠，这事我怕吓着你，你还是回去好好陪公主嫂嫂吧。」
「……」
戚叶泫转身下了楼，来到了后院的那株桃花树下，见雪芊一个人坐在旁边的石台上，手中捧着一个七彩斑斓的竹筒，正闭着眼睛在摇晃里面的卦签。
春日到了，她今日穿了一身绯红色的长裙，褪下了从前那厚重的大氅，整个人轻灵瘦小，像一朵攀着墙角盛开的海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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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摺了一朵粉红的桃花下来，去到了她的身边，微微躬身，为她插在了耳畔的髮髻上。
雪芊蓦然睁开了眼睛，愕然地看着他：「你……」
他竟然在给她簪花？
她有些羞赧地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桃花，问道:「你怎么给我簪了一朵花？」
「因为……」他不假思索地答，「花好看，你好看，放一起，更好看。」
雪芊的手一抖，卦筒里伸出来的一支卦签就这样落了下去。
而戚叶泫却好像意识不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捡起那支卦签来，问她:「在测什么呢？」
雪芊看了一眼那支卦，大惊失色，连忙夺了过来，本来她最开始是在测最近的运势的，后来见他下了楼来，便悄悄测了一下姻缘，这支签，就是她的姻缘签。
「藏什么啊？跟我说说，这支签好吗？」他眉眼清韵，声音悦耳。
雪芊心想如果他的发上也能簪一朵桃花的话，也一定会很美。
「好，很好……」她点头道。
好到她都不敢相信了。
她怎么可能会测出这样好的卦？
「有多好？」他问。
「夫君你要听吗？」
「嗯。」
她抿了抿唇，再看了一眼那支卦签，嗫嚅出一句话来:「红鸾照命主亨通，求名求得件件中，家中贤妻生贵子，就向婚姻……也可成。」
她说完后怯弱地瞅着他，这支卦是她测的姻缘卦，却没想到会测出这样的卦来，她自己都始料未及。
观他神色，似是也在吃惊，他们两人都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婚姻并不会有好结果，更不可能生得贵子。
良久后，微风拂过，一阵桃花瓣吹落了下来，只见他在桃花中的那张俊脸清浅一笑，说:「果真是个好卦。」
雪芊见他笑了，自己也扬起了嘴角来，将那支卦放回了卦筒里，笑道:「我也觉得。」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就好了。
***
是夜
夜凉如水，雪芊躺在床上睡觉，而戚叶泫却靠坐在雕花楠木窗上，他遥望着天上皎洁的一轮月牙形的新月，静静地等待着隔壁房间的九歌出来。
戚星云此时正守在隔壁屋子里，既然他嫌弃自己碍事，那他就坐在这儿守着。
「你快睡。」他扫了一眼床上睡得不安稳的人影。
「我还睡不着。」雪芊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瓮声瓮气的，「要不然你给我讲个笑话吧。」
戚叶泫:「……」
他慢悠悠开口，嗓音像是陈年烈酒，从夜风中送进来，竟真的给她讲起了笑话来。
「从前有一个小孩，她夜晚睡觉总是不安稳，便半夜爬起来晃悠，然后她遇见了魔尊，之后她便能睡着了。」
「哈？为啥啊？魔尊把她杀了？」
他转过来看向她，答:「因为，她被魔尊大人英俊帅气举世无双的容颜给……迷死了。」
「啥？？？」
过了一会儿，雪芊噗嗤一声爆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直锤床，若非是亲耳听到，她竟不知戚叶泫还是这样一个中二少年。
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以为像他那样的人，绝不可能会这么不要脸皮地夸自己。
这样的话，若是戚星云说合适，可是他被说出来，就过于的滑稽了。
「有这么好笑吗？」戚叶泫些许吃惊地问，他不过随便编个笑话，她就能笑成这样？
「笑死我了！太好笑了！」雪芊笑得根本停不下来，「魔尊大人怎么可以这样自恋？」
有点自恋，又有点可爱。
戚叶泫生气道:「……你敢质疑魔尊大人的长相？」
「不敢不敢，想必魔尊大人定是风姿绰约，绝世惊艷，我等凡夫俗子岂敢置喙？」
「那是自然。劝你这样的小屁孩，不要对他太过迷恋！」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雪芊笑得更大声了，忽然想到了一首歌。
请你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那中二的音乐旋律在脑海中响了起来，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戚叶泫跳下了窗台，已然走到了她的床面前，双手抱着臂膀，一脸无语地看着她：「真的有那么好笑？」
雪芊捂着腹部，抬起笑红了的小脸来，道:「可是夫君，我就喜欢魔尊大人这样英明威武盖世无双的男子，被你这样一说，我就更迷恋他了，怎么办？」
「你这小孩儿……」怎么反其道而行之？
戚叶泫扶额，颇感无奈。
他道:「魔尊大人不喜欢病秧子，你没戏了，再迷恋也没用。」
她笑着说:「没关系，我对魔尊大人的迷恋如春雨润泽万物，不需要他的任何回应。」
他怪异地看着她，问：「那你夫君我呢？你不迷恋我？」
雪芊瞟他一眼:「你？你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开银铺的黄毛小子，人家可是魔尊诶，魔界之主诶，你有什么好迷恋的？」
戚叶泫眼眸半眯:「听你这话？你很看不上我？」
「也没有啦，夫君。」
戚叶泫沉声道:「这么迷恋他，让他给你沖喜好了。」
她笑得露出一排亮灿灿的贝齿：「那敢情好啊。若是魔尊大人亲自给我沖喜，想想都觉得刺激。」
他俯身逼近，问:「刺激？怎么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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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双手绞动着手指头，低眉抿笑，说:「高高在上的魔尊大人为我当牛做马，肝脑涂地地伺候我，难道不刺激吗？」
戚叶泫沉着脸问:「伺候？你想怎么伺候？」
雪芊想起当时的魔女行夭来，笑着说道:「当然是捏捏腿，锤锤肩啦。」
戚叶泫将她往床上一推，她便倒在了绣花枕头上。他抬起她的一条腿来，邪魅说道:「原来你喜欢这样啊？」
一个小孩子，还喜欢行夭那一套。
说着，他便隔着衣裙轻轻地在小腿肚上捏了一下。
「啊……」
雪芊不由自主地□□了一声，听起来格外的暧昧。
她立马捂住嘴，惊骇刚刚那声音竟是自己发出的。
戚叶泫斜睨向她，风情上挑的眉梢微微扬起，问道:「这样伺候，还满意吗？」
雪芊咬着唇，点了点头。
他欺身靠近她的脸，问道:「你是不是还想要魔尊大人在床上伺候你呢？」
「不，不敢……」雪芊瑟瑟发抖，这她还真不敢，她可没有行夭那样大的胆子，让他给自己锤肩捏腿那已经是她最大的胆子了。
「不敢？」戚叶泫冷冷一笑，「那夫君呢？为夫床榻功夫可是一绝，你要不要试试？」
雪芊惊恐万分地睁大眼珠子，那天在衣柜里说的话，她都是胡乱瞎诌的，没成想他还记得这样清楚。
她勐然摇头晃脑，声音孱弱:「不，不要……」
他的修长指节在她眉眼上划过，脸上挂着富有玩味的笑：「为何不要？你不是天天吵着想和我亲热吗？」
「我……」
哪有？
他贴近她的耳骨，带着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你得试过了，才知道绝不绝。」
雪芊满脸胀得通红，心如擂鼓一般跳动着，将头一偏，躲进床里面去，「夫君，我还是个孩子……」
戚叶泫见她躲了起来，不禁摇头失笑。
雪芊趴在床里头，把脸埋在枕头下，听到他的笑声，两只耳朵就更红了，就在此时，外面突然有了动静，是九歌又出门了！
戚叶泫耳骨微动，即刻松开了她，转身从窗户跃了出去，带起一阵幽冷的寒风。
雪芊睁开眼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屋内只余一地莹白的月光。
她从床上坐起来，见隔壁的戚星云一直没有跟出来，心觉奇怪，便套上衣裳起了身，去到了隔壁房间，可是却看到戚星云如同石像一般呆坐于桌前，两只眼睛更是痴了一般平视前方。
她喊了他一声，他没有应答，她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眼珠子也没有转动一下。
看样子，像是魔怔了。
她从干坤袋里翻出一支香来，点燃后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等一炷香燃尽后，他便会清醒过来了。
她出了房间，现如今这座客栈的二楼就只剩下她与戚星云两人了。
这座小城离九歌要去往的无忧镇只有两三里路，他们特地选在此处落脚，就是为了观察九歌晚上到底是怎样去到那镇子的。
她站在走廊上等待着戚星云的甦醒，却突然听见有人喊了她一声，那声音十分的耳熟，她趴在栏杆上往下面望去，看到在后院的那棵桃树下站着一个人，正是他们寻找多日的苑觞。
「！！！」
她满脸吃惊，问道:「苑觞，你怎么会在这里？」
「芊芊，下来。」他对她招了招手。
雪芊跑下了楼梯，来到了那棵桃树下，多日不见，他的脸色似乎变得暗沉了许多，她惊讶道:「苑觞？你没事？你还活着？」
「我当然没事啊，我怎么会有事？」
「上次，你表妹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她死得很惨，紧接着你也消失了，我还以为你也出事了呢。」
他长嘆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究竟是谁，害死了表妹！」
雪芊着急地问：「对了，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儿？为何会离开雪国？」
「许家的人全都惨死了，所以我打算回趟鄱阳城，回故土为他们把魂引回来。」
「原来如此。上元夜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幽幽嘆气，抱着发胀的头颅，许久，才说道：「我父母双亲早逝，自幼寄居于许家，后来长大后便去了王宫当值。那个时候表妹她身陷青楼，他是来雪国皇城找我的，却在路上遇见了土匪，被卖去了青楼，我不敢让她家里人知道她的事，便来找你寻求帮忙，我把她赎出来后，便将她安置于城中的一客栈内。」
「上元夜的那天晚上，我从宫里当值完后便去找她，可是她却突然很恐怖地看着我，五指朝我袭来，俨然是中魔了的症状。我避开了她的袭击，而她也逃去了屋子外面，我在外面四处找她，最后来到了灯会上，我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雪芊紧张地问。
他抬起了眼来：「我看见了你的夫君。」
「我夫君？」
他眼里尽是阴暗的潮湿，诡异不见光：「我看见他亲手剖开了我表妹的头颅。」
「你说什么？！」雪芊惊骇后退，可是苑觞却在步步紧逼，抓着她的手臂道：「是你的夫君，亲手杀了我的表妹！」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芊芊，这是我亲眼所见，你以后可是要当雪姬的人，雪姬代表的是什么？是公平，是正义。你怎么能够因为他是你夫君，就包庇他呢？」苑殇咄咄逼人，将她逼至了墙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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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包庇……」只是难以接受罢了。
戚叶泫是魔尊，她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情像他的行事风格。
「你说什么？是戚宁杀了那个女子？」戚星云从楼梯上疾奔了下来，难以置信地问道。
苑觞点头道:「是。」
「怎么会？这不可能！戚宁胆子那么小，他做不出这种事来。」
「是真的。千真万确。」苑觞肯定道。
「我要去找他问问。」戚星云拉着雪芊就走，「走，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吧……」雪芊可不想面对这样的修罗场。
「你是他娘子，你不关心这事的真假吗？」
他又转身对苑觞道:「你也一起。」
戚星云不由分说地将雪芊拉走了，拉去了那个无忧镇。
第39章 信你
无忧镇
戚叶泫随着九歌一路来到了这里, 她如同中邪了一般，又好像是被什么力量指引着，指引着往这个地方来。
奇怪的是, 他们对她的身体检查过很多次，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白日里她与常人无异，可是一到晚上，就会莫名其妙地去到无忧镇。
而这镇子，十分的安静, 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子，不像彩石镇那般为了採石而疯狂。
但是, 他心中总有一丝古怪的感觉生出, 细细想来，约莫是因为这个镇子上的人吧。他们不像彩石镇的人那般热情好客，喜欢缩在屋里头, 平常也见不到几个人。
前面的九歌一直在向前走，戚叶泫也不打扰她，任由她自己去她要去的地方。
忽然, 一只手把上了他的肩头，他杀气生出，还未转身, 那人就道:「魔尊大人，是我呢。」
池降凑到他面前来沖他展颜一笑, 问道:「魔尊大人什么时候带我去报仇？」
戚叶泫睨他一眼，嘴角一抿, 说:「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这副身躯非我真身, 如果你想去送死, 我也不会拦你。」
「要怎样才能够让魔尊大人的真身从雪山下出来？是封印吗？待我去解除雪山下的封印。」
他说着便要气势汹汹地欲走。
「回来。」戚叶泫叫住他。
「那封印你破不了。只能由我破。」
「那你快去破啊！」
「……」
池降摸着下巴凝想了片刻，猜想道:「魔尊大人当年被天神挖去一颗魔心，身体被埋于雪山下，而那魔心据说被放在雪山之巅净化，遥遥相望却永远触摸不到，天神当年为何挖心？莫不是因为挖去魔心便能削弱你的力量？难不成你要想解除封印冲破雪山必须要魔心归位？」
戚叶泫抬眼凝视他，沉默不语，他猜得没错，一个字都不差。
「魔尊大人，我这就去苍雅雪山为你取来魔心。」
戚叶泫拉住他:「你这些年被关傻了吧？」
「？？？」若是别人说他傻，他定会生气，可是那是魔尊说的，他便也应了，笑道:「是啊，我都被关了七百年了。」
戚叶泫道:「那颗心早已不在雪山之巅了。它被天神赐给了一个凡人。」
「那个凡人是谁？在哪儿？」
就在这时，后面突然传出来了一声娇俏的唿唤:「夫君……」
是雪芊！她怎么来了？
池降意味深明地笑了起来:「哟，你的小娘子来了？」
戚叶泫冷眼射向他:「你还不快滚！」
「哎呀，魔尊大人的小媳妇，我总得与她打个招唿吧。」
戚叶泫一掌朝他噼去，池降立即求饶，转身如烟雾一般熘了。
待他消失后，他才高声回了一声，「我在这儿。」
不多时，雪芊便来到了他这里，身后还跟了两个人，他定睛一看，看到苑觞时，面色不虞，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没想到苑觞竟然还活着，看着他那细皮白脸的模样，最是能勾搭女子，难怪雪芊天天对他旧情难忘。
「戚宁，我有话要问你。」说话的是戚星云，雪芊站在对面，一言不发。
戚叶泫却没有理会戚星云，而是逼视着雪芊，再问了一遍：「我问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又背着他偷偷见面，呵……
他的声音好冷，像是咆哮一般，雪芊瑟缩了一下，回答道:「刚刚在客栈遇见的……」
戚星云见状，十分不满地挡在雪芊面前，道:「你吼什么吼？你凭什么吼公主嫂嫂？你只是一个沖喜的，你有地位吗？」
戚叶泫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雪芊，冷冷地道:「过来，到我身边来。」
雪芊颤巍巍地挪了过去，走到他身边站好，垂着头道:「夫君，我过来了……」
「戚宁，你对公主嫂嫂好点儿！」戚星云指着他吼。
戚叶泫心说:我对她还不好吗？她要什么我没给她，她连让我亲她，我都亲了。可若是她要与旧情人私会，这绝不能忍。
「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快问吧。」他不耐烦地道。
戚星云这才严肃起来：「苑觞说，那日上元夜的晚上，看见是你亲手剖开那名女子的头颅。这事，是真的吗？」
戚叶泫目光一跳，那晚的事竟被那个小子看见了，那他是不是也看见后面的那一幕了，他看见自己给雪芊催眠了？
他低头看向身边的人，见她始终埋着头，那晚的事，她忆起来了吗？
她埋头不看他，是在害怕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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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眸看向对面的苑觞，道:「除此之外呢，还看见了什么？我剖她头颅之前呢？」
苑觞回道:「我只看见了这一幕。是你，杀了我表妹！」
「我没杀她！」戚叶泫甩出这样一句话来。
「头颅都破开了，那还不叫杀，什么叫杀？」
「我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死了？呵呵，那你没事跑去剖她头颅做什么？戚叶泫，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杀害她？」
戚叶泫低喝：「我说了，人不是我杀的。」
「那你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会残害她的尸体？」
戚星云抬起长睫来，直视他:「是啊，戚宁，你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人，究竟是怎么敢去剖她头的？」
「那夜，我到的时候她就已经躺在地上了，她的眉心有黑色漩涡，我看着不对劲，便用剑刺了进去，后来那漩涡便缠着我的剑尖，纠缠多时，她的眉心处因为我的剑气就出现了裂痕，这就是你看到的那一幕。」
戚星云道:「那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之前他们讨论过很多次上元夜的惨案，可是他却只字未提。
「我……」戚叶泫声音沉下，「不想让芊芊知道我这么残忍。」
他转身看向雪芊，目光定定锁住她:「芊芊，我没有杀那女子。你，信我吗？」
那晚的事，不管她有没有记起来，他都想告诉她自己没杀那人，虽然他很残暴，但他没杀就是没杀。
雪芊抬起眼帘，对上他冷幽的目光，那似天上星子的眼珠里面似乎藏着一点期许，他很需要她的答案，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晚的事，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那个女子是不是他所杀，她无从得知，但是见到那么真挚又充满期待的眼神，她没办法辜负他。
他没有问别人，而只是问了她，问她信不信。
她是他的娘子，她定是要信他的。
她点头道:「信，我信夫君……」
戚叶泫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这是除了他师父外，第一个说相信他的人。从前，他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所有的人都说是他这只魔杀的，他努力辩解说他没有，可是没人相信，只有他师父说相信他。
现在，他遇见了第二个说相信他的人。
雪芊撞上他胸口的时候，额头有些疼，他抱得太突然也太用力了，她不过是说了一个信他而已，就令他如此喜悦吗？
他，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识海里的那颗心脏又现了出来，它此刻略过粉红直接变成了鲜红色，雪芊大为震惊，原来不需要亲吻，他的心也会变色！
鲜红色，代表的是……治癒。
是他的魔心正在被治癒。
雪芊喜不自胜，她的攻略进程又前进了一大步。
原来，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相信而已。
那一刻，她知道他一定没有杀那个女子，最开始说信他或许是为了攻略任务，可是现在她是真的相信他了，他没有杀人，他说的是真的。
「雪芊，你真是被他迷昏了头了！」苑觞气得丢下这样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雪芊从戚叶泫的怀里抬起头来，推了推他，看到他那双灿若繁星的眼睛时，她心下慌乱，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猎物盯准了的感觉。
戚叶泫松开了她，可是眼睛却无法从她脸上移开，不知为何，他觉得她今天的脸上好像有光一样。
她没有像那晚那样害怕自己，而是说了相信自己。
「既然公主嫂嫂都相信你，那我也勉强相信一下你吧，量你这么胆小也不敢杀人。」戚星云道。
戚叶泫:「……」
戚星云又说:「既然苑觞已经找到，而他也平安无事，那我们便也不用去鄱阳寻他了，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你们两个就随我回戚家吧。」
戚叶泫凝望着苑觞离开的方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如果他那天晚上就看见了自己杀他表妹，那他第二天为何不去王宫告发他呢，而是等到现在两个月后才说出来？
「那个苑觞还说其他的没？」他问。
雪芊将刚刚苑觞同她说的话全都转述给了他，戚叶泫听后，果然是有魔气在控制那个女子。
「九歌呢？去哪儿了？」戚星云问。
「前面。」
他们一路往着镇子的更深处走去，雪芊问出心中的疑问:「九歌她该不会是也被魔气控制了吧？」
戚星云道:「看着挺像。」
当他们找到九歌时，发现她又像之前一样跪坐在前方的一个方形小祭坛前，那样子像极了朝圣者。
戚星云很是愁闷:「怎样才能让她别再来了？她这样我们怕是永远都到不了鄱阳城。」
「她来这儿，定是有东西在引她来。」
戚叶泫猜想那引她而来的东西，应该是那块神秘的女娲石。
曾经的她是女娲座下的神女，现如今她跪坐此处，像极了跪坐在女娲座下。
「你要在这儿守着她的话就守吧，我先带芊芊回去睡觉了。明早再来找你们。」他留下一句话后，就拉着雪芊往回走去，问她:「困不困？」
「有点儿。」
最开始是睡不着，可现在折腾了这么久，她的瞌睡虫便也爬了出来。
他走到她的前面去，微微蹲下了身，道:「上来。」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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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他重复道。
雪芊抿了抿唇角，朝他背上趴了去，以前他经常背自己的，像背一个小孩儿一样，她也早已习惯了他的背，趴在上面就能感觉到很安心。
「睡吧。」他背着她站起身，轻柔地说道。
雪芊的脑袋枕在他肩头，眼睛轻阖上，这样静谧的时光是她很喜欢的，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魔，没有纷争，没有烦恼，只有她和她的夫君。
明月高悬，夜空如镜，无垠的月光泻了青草一地，草木清香萦绕山路，戚叶泫安静地踩着那如碎银般的月光行走。
他轻悠悠地开口：「上元夜那晚……你……」记起来了吗？
「夫君，你在说什么？」雪芊并未睡着，迷濛地问他。
「那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那天……当然记得啊，那天我们一起在水中月，那天晚上很冷，可是你跑去洗了冷水澡。」
「还有吗？」戚叶泫紧张地问，她有没有记起自己残忍的那一幕，有没有记起她亲吻自己的那一刻？
「夫君，我不会再对你说那个字了，你不会到现在还在生气吧？」
戚叶泫知道她并没有记起来，松了一口气，道:「没呢，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哼，那谁知道呢。」
戚叶泫倒没生气，反而愉悦地笑了起来，笑声尤为轻快爽朗，在乡间小路上久久迴荡。
「你笑什么？」雪芊很喜欢听他这样笑，带丝清甜的少年音，尤为醉人。
「这样的时光，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和师父一起行走江湖的时候，我们常常夜里行路，也是像这样的皓月当空，也是像这样的凉爽清风，我们会去很多很多地方，会见到很多不同的人，那个时候，每天都很快乐，我很喜欢那样的日子。」
雪芊头一次听他说起从前的过往，那是他成为魔尊之前的时候，和他师父待在一起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他，应该就是一个喜乐无忧恣意江湖的小少年吧。
「那你想回到那个时候吗？」她轻飘飘地问。
戚叶泫不假思索地答:「想，做梦都想，但……回不去了。」
是啊，再也回不去了。
人一旦长大后，就再也回不去年少时了。
肩头的压力太大，心里承受的苦太多，他再也不可能变回从前那般无邪的模样了。
最重要的是，师父死了。
「喂，病秧子，你有什么想实现却又不能实现的愿望吗？」
看在今天她相信自己的份上，他决定帮她实现一个愿望。
雪芊最大的愿望就是活着，前世她连十八岁都没有活过，那是她最大的遗憾。
她抚摸上自己颈间的这只长命锁，月光的反射下盈盈闪亮，上面的雪花纹路尤为清晰，长命无忧那四个字入木三分，那正是她对未来的嚮往，她道:「我想……长寿。」
不想再早死。
戚叶泫怔忡片刻，才哄她道:「会的，一定会长寿的。你看春天都到了，你也会像春天的芽一样，越长越高的。」
雪芊嘆了一口气:「病秧子没有春天……年年春如此，却无春留我。」
「谁说没有？我难道不是你的春天吗？」戚叶泫大声反驳道。
难不成她心里还念着那个小侍卫？
「哈？」雪芊心跳忽地漏了一拍，战战兢兢地道:「我说的是春夏秋冬的春，你说的……是哪个春啊？」
「我说的是四季如春的春！」
「这……不是一个意思么？」
他低吼道:「这哪儿一样了？分明就不一样。你说的春只有一年四分之一，而我说的春，那是永生不息，亘久不变。」
雪芊不知他怎么就脾气上来了，暗忖他真是莫名其妙，一个春字也能跟她争论半天。
虽是如此，可是她心头却莫名生出一丝甜味来。
因为他说的那句「他是她的春天」。
「好好好，你说的在理。」她手伸到了他的左胸口处，放在了心房的位置，笑着问他:「那……夫君你的春心，可有动？」
第40章 对峙
戚叶泫身子僵了一下, 脚步也倏然顿住，她小手覆盖的地方，是心脏处, 可是他很想告诉她，自己是一个无心之人, 他的春心不会动。
他还未回答，雪芊就又笑道:「夫君的春心动了，我感受到了。」
就算他嘴上不说，可是她能够从识海里看到, 他的心每一次变粉，都是心动。
「你……胡说！」戚叶泫有些尴尬地吼她。
才没有！他才没有春心萌动！
「我不管！夫君你就是春心动了！」她在他的背上耍泼踢腿, 「你说你是我的春天, 那我也得是你的春天才行，而且还是四季春，不能只有一季, 你只能看我，不能看别人。」
戚叶泫朗声笑了起来，说道:「你这小孩儿, 心很小，但想要的东西却很多。」
「当然……」
若没有想要的东西，如何会去努力奋斗呢？
「你放心, 成亲期间，我绝不会多看别的女子一眼。」末了, 他又加了一句:「一言九鼎，绝不诓你。」
雪芊安静地挂在他的背上, 脑袋一偏, 靠在他的右肩头, 嘴角慢慢抿起一个浅笑，虽然他说成亲期间，但也很好了。
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他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就像她真正的夫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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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尽情拥有他。
「夫君，你背上真舒服。」她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许久之后，戚叶泫嘴上才慢慢扬起一个弧度来。
***
次日，晨曦初露，桃花绽放，戚叶泫带着雪芊去街道上买早点。长街上人来人往，喜气洋洋，戚叶泫一手端着一盒芙蓉玉兔糕，一手捧着一袋灌汤小笼包，而雪芊则两手空空，这处逛逛，那处瞅瞅，要吃什么就跑过来，在他这里拿。
戚叶泫切齿道:「公主殿下，臣伺候得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小戚，来，张嘴，本公主赏你一块芙蓉糕。」雪芊笑脸盈盈地拈了一块芙蓉花上雕着一只小玉兔的糕点到他嘴边。
戚叶泫黑着脸:「叫哥哥。」
真是越来越嚣张了，竟敢叫他小戚！
雪芊乖顺地喊道:「哥哥，戚哥哥，吃糕点吗？」
他这才满意地张开了嘴，由着她将那块乳白色的糕点餵进来，她的葱指不经意地从他嘴唇擦过，平白生出了一丝麻意。
他在心里想:她刚刚叫的那声哥哥真甜。
两人目光对视，各自的眼睛里皆是笑意，仿佛有什么暗流在两人之间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他不禁感嘆，真的是春天到了吗？
万物復甦，草长莺飞，就连那快要死掉的枯木都发出嫩芽来了。
这个春天，分明和往常一样，可是却又感觉与众不同。
到底哪里不同呢？
或许，是因为有一个说自己没有春天的她吧。
病殃殃的她，也会让他感到春意盎然呢。
她可真神奇。
「戚兄，芊芊。」
一声唿唤从不远处的街道打断了他们。
雪芊登时从戚叶泫身边离开，后退一步转头循声看过去，抬手挥了挥，笑着高喊:「青骨师兄！」
赵青骨已在那边的街道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喊住他们的。
方才那郎才女貌，言笑晏晏的一幕，他看得有些失神了。
他嘴角扯出一个笑来，朝着那边迈开腿，待走至他们身边时，才问:「芊芊，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你们，你说你有事要出门一趟，便无法来山上练功，原来是同戚兄出来游玩了呀。」
「不不不。」雪芊连忙摆手，「我不是和他出来游玩的，我是真的有要事。」
雪芊心想:完犊子，戚星云也在这儿，那么到时候大家一碰面，不就戳穿了她与戚叶泫的谎言了吗？
可怜赵青骨现在还被埋在鼓里，不知道她和戚叶泫已经成亲的事。
她快一步问道:「青骨师兄，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是追寻那只从摇玉山逃出来的石头精追到这里来的。」
戚叶泫抬眸问:「如何追踪的？」
「就在昨夜，那只石头精在这附近的一个门派大放厥词，说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带着魔尊来踏平此处。」
「咳……」戚叶泫差点没把刚刚吞下去的芙蓉糕咳出来。
那池降是脑子有病吧，谁要跟着他去踏平那处了？
雪芊忙不迭给戚叶泫拍背，「瞧你，真是没福气，吃个糕点都能被呛到。」她将他往客栈里拽，回头笑着对赵青骨说:「我带他上去喝点水，青骨师兄你在楼下等等我们吧。」
她将戚叶泫拖回了二楼，等进入房间后立刻把门掩上了。
「你关门做什么？」戚叶泫问。
雪芊一改先前的笑脸，正色道:「夫君，我们别再骗青骨师兄了。」
「啊？」
「我的意思是把我们成亲的事告诉他吧，他不是你朋友吗？他现在也是我的朋友了，我们这样瞒着他，真的好吗？」
戚叶泫敛下眉目，顿了一会儿，才抬头道:「怎么？关心他的情绪了？」
「他是我朋友，我当然关心啊！」
戚叶泫嘴角一扯，讽刺道:「你关心的人可真多。一会儿又是小侍卫，一会儿又是赵青骨。」
「？？？」雪芊头上一圈问号浮现。
有病吗？
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阴阳怪气。
她都说过她与苑觞没有关系，他还老是这样说。
「你去不去说嘛？你不说我自己去说。反正我不能再欺骗青骨师兄了。」她撂下这样一句话，等着他做决定。
戚叶泫将手中没吃完的糕点包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大声道:「行，我去说！」
说罢后，就一甩衣袖，打开门阔步走了出去。
雪芊在后面盯着他，小声嘀咕:「你凶什么凶嘛！」
她又没说错话。
她慢慢摸下了楼，想听听看他是怎样与赵青骨解释的，骗了人家那么久，看他现在怎么赔礼道歉。
客栈外，不远处有一片小桃林，那里栽种着许多矮桃树。春日明媚，在那桃花开遍的林中，两个身姿挺秀的身影站在飞扬的桃花下，对立而站，颇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戚兄，我有话要问你。」赵青骨先开了口。
「巧了，我也有话要同你说。你先问吧。」
赵青骨一张清润如明玉的脸此刻添了几分暗沉，眉头紧锁，薄唇抿了又抿，终于开口道:「你和芊芊，究竟是什么关系？」
戚叶泫目光如炬:「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赵青骨其实来这里之前还去了一趟彩石镇，他在那里又见到了那位杜石，从他口中得知那晚在摇玉山温泉池的时候，雪芊喊戚叶泫喊的竟是夫君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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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他们两个问清楚，既然为夫妻，为何要瞒着他？若非不是夫妻，那么戚叶泫莫不是在诱骗芊芊，毕竟芊芊年龄还那么小。
他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明说吧。」
戚叶泫看着他，良久，才说:「我和芊芊成婚了。」
「什么？」果真如此，竟真的如此，他问:「那你们为何要瞒着我？还说什么是你故人的女儿？」
戚叶泫答道:「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成亲的事。」
「为何？」
「我和她，只是沖喜的关系而已，没什么感情。」戚叶泫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道。
话音才落，赵青骨一拳头就朝着他脸砸了来，戚叶泫却也未避，生生受着。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赵青骨一拳下去，愤怒地吼道。
那个时候，他们一起在幻境里寻找他的那几天，雪芊有多记挂他担心他，自己都看在眼里，雪芊对他有情，可是他竟然能够摆出这样一副无谓的态度来。
戚叶泫嘴角渗出了一丝血珠来，仰头道:「我说的是事实，她只是一个病秧子，我也不过是一个给她沖喜的，本就没有什么感情。」
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分开的。
赵青骨又是一拳朝他砸了来，戚叶泫仍旧不躲，而是继续道:「你若是喜欢她，可以去向雪国国王求娶，届时你去为她沖喜，我便可以离开了。」
「戚叶泫！你听听看，你说的是人话吗？」
戚叶泫冷冷一笑，嘴角的血流得更凶了，他也觉得自己说的不是人话，但，他与她总要分开的。
他总得为她谋一条好路吧，赵青骨就是那条最好的路。
家世清白，天之骄子，正义秉然，高风亮节，哪一样不比他好？更何况，他们八字还相合。
等他以后离开了，她也不至于一个人孤孤单单。
他抬起浓黑的长睫来，说:「我和芊芊并未圆房……」
他话还没说完，赵青骨就已经拔了剑，朝着他掠来，大喝道:「芊芊她喜欢你！你懂吗？！」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么过分的话来？
戚叶泫不得已也抽出了自己的剑，与他过起了招来。
他脑子很乱，他觉得这样做是对她、对自己最好的安排，她先前也喜欢那个小侍卫的，但是现在不也移情别恋了吗？以后等自己走了，她很快就会再喜欢上别人的，不会执拗于他的。
赵青骨剑意冷然，怒不可遏:「既已成亲，你就好好对她，不行吗？」
戚叶泫提剑横挡，寒光练练，眼睛红润:「你不懂。你不懂的。」
他是魔，她知道后也不会喜欢他的。更何况，他是註定要取走她那颗心的，往后，她只会恨他，不可能再恋他。
他们打得激烈，却不知道桃林里的草垛后正蹲着一个泪流满面的少女。
雪芊独自离开了这里，边走边抹脸上的泪，早就知道他对自己没有感情，可是真正听到那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会这么难过。
他就真的这么想把她推给别的人吗？
连没有圆房的事情都说出去了。
她没有回客栈，而是往着无忧镇的方向走去，眼角的泪怎么也擦不干净，像断线了的珍珠一样往下掉。
「臭戚叶泫！死戚叶泫！再也不想理你了！」
看着这条乡间小路，两旁的喇叭花开得正好，红色黄色紫色的花蕊争相斗艷，昨晚他还背着自己从这里走过，那时候的他，多么好啊，好到令她心动不已。
可是一夜之间，他又变了，又变回这副讨厌的模样。
第41章 打架
走到无忧镇的时候, 九歌已经清醒了过来，戚星云看到她来，微感诧异:「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戚宁呢？」
雪芊扁扁嘴, 往九歌身旁的台阶上一坐:「别跟我提他。」
「哟，这么大火气。他怎么惹你了？」戚星云凑过来兴致高涨地问, 先前一直觉得他们两个腻腻歪歪，没想到还会吵架呢。
雪芊的手中拿着一根藤木条，坐在地上用力地掰折，嘴上不说, 心里骂着:臭男人！
九歌将她揽入了怀中，轻拍她的背：「芊芊, 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雪芊不想再提他的事, 她只想快点完成攻略任务，快点离开那个狗男人，她道:「九歌姐姐, 昨晚我看见你跪在这里，就好像是在拜神一般，你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就感觉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指引着我前来这里，我们去找个村民问问吧。」
于是，他们便去了附近的一处人家。
那家人里有一对年轻夫妻和一个小男孩, 他们三人进去讨要水喝，顺便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九歌问道:「大哥, 大嫂，能不能问问这镇子里以前是供奉过什么神明吗？」
那对年轻夫妇惊住, 反倒是那个小孩回答道:「是啊, 我们镇子以前供奉的那可是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雪芊讶然, 那看来九歌就是被女娲娘娘招来的，她随即又问:「可是为什么神像不见了呢？现在是不供奉了吗？」
小男孩道:「听说，那神像是被恶鬼给吃了！」
他话才刚说完，他的娘亲便捂住了他的嘴，「呸呸呸，胡言乱语。」她抬起头对他们解释:「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当年这里有恶鬼攀爬神像，导致了怨气冲天，镇上的人，不得已只能将神像推倒，停止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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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鬼？」戚星云上前一步，「为何会有恶鬼？」
「这……那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我们也不清楚呢。」
最终他们三人只得到这么些信息，等离开了那处人家后，戚星云道:「到处再看看吧，九歌被引来，总得有个缘由吧。」
「会不会是九歌前世与女娲娘娘有什么关系呢？」雪芊故意这样说道。
九歌沉思了一会儿，说:「其实那日我去风月楼，就是因为心里有感应，我感应到那里有东西在指引我过去，后来才得知那个许如月正是那间楼的姑娘，我猜想，会不会是女娲石在招引我过去？」
「有可能！」雪芊觉得这个说法说得通，她又笑道:「说不定九歌姐姐你前世就是女娲娘娘座下的一位仙女呢，专门守护女娲石的。」
戚星云笑了起来:「仙女么？我也觉得九歌像仙女。」
九歌害羞地转过头去：「贫嘴。」
雪芊又道:「既然如此，有没有可能最近九歌的异常，都是因为那女娲石在招引她？」
九歌惊疑:「你是说，那祭台下面有女娲石吗？」
戚星云立刻道:「去看看！」
他们两个跑得快，雪芊体力不行，便走得稍慢些。
走了一会儿，一声唿唤从后面的镇口方向传来，「芊芊！」
雪芊一听是戚叶泫的声音，满脸不喜。
戚叶泫大步沖了过来，捧着她的双肩，担忧地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害我找了你好久。」
他嘴角上还挂着彩，那是被赵青骨揍的，雪芊状若惊讶地问:「夫君，你怎么受伤了？」
「我……」戚叶泫揉了揉发紫的唇角，心想看来她没有听到自己的话，「我没事，就是被揍了两拳而已。你怎么来这儿了？怎么不等我？」
「哎呀，你不是去找青骨师兄说事了嘛，我猜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估计得被揍，所以我就先熘了呀。」她努力地强颜欢笑，猜想他应该看不出来自己在演戏吧。
戚叶泫果真没有怀疑，而是笑着道:「噢，敢情你是怕被赵青骨骂，所以就先熘了是吧？」
「是啊，你自己做的孽，你自己去还。」
说话间，赵青骨就追了上来，雪芊双手作揖，面容一整，向他道歉:「青骨师兄，对不起，以前是我们矇骗了你……」
赵青骨抬起她的手臂，摇首浅笑:「无事。」
「青骨师兄，你心胸真开阔。」雪芊沖他喜笑盈盈，「不像某些人，除了顶着一张小白脸，什么都没有。」
一边的戚叶泫:「？？？」
雪芊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拉着赵青骨往前方的祭台走去，「青骨师兄，你快跟我去看看，前面好像又出现了女娲石。」
「女娲石？」赵青骨心下吃惊，立刻带着她奔了过去。
独留戚叶泫一个人站在原地，他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漫出了一丝惆怅来。
许久，他才提步跟过去。
到了那边时，戚星云看到赵青骨出现满脸震惊，喊道：「表哥？」
赵青骨亦同样吃惊：「星云，你怎么也在此处？」
戚星云看到后面慢吞吞跟来的戚叶泫，问道:「戚宁，表哥，你们都见着了？」
赵青骨愕然:「戚宁？」
戚叶泫从未告诉过他，他叫戚宁。
说来也是好笑，赵青骨自幼便在天清山修行，而戚宁又从小就离开了戚家，导致了二人压根儿就没见过。
戚宁与戚星云两人年纪相仿，那时候在戚家倒是常常见面。戚星云大笑道:「敢情表哥你不知道他就是四叔伯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吗？」
戚叶泫只好向赵青骨解释道:「在下戚宁，字叶泫。」
字不字的，都是他瞎说的，戚宁自幼便随着爹娘离了戚家，所以也没人知道他的字。
戚叶泫，其实乃他的真名。
赵青骨缓了一会儿，他刚刚才跟他打了一架，结果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他尴尬地笑道:「原来都是一家人啊。」
「呵呵……」戚叶泫也干笑了两声。
谁想跟你们做一家人啊！
戚星云踢了戚叶泫一脚：「愣着干啥呀！快叫表哥呀！」
戚叶泫把头一侧，撇了撇嘴，打死不叫。
「你们两个，该不会是来之前才打了一架吧？」戚星云看着他们这怪异的氛围，又看了眼戚叶泫嘴角的伤口，大声点出真相。
戚叶泫与赵青骨两人皆默声走开了，没人回他的话。
雪芊站在一旁抱着双臂看戏，看得正入迷，戚叶泫就径直朝她走了来，拉着她的一条玉臂，就将她给拖走了。
「啊！！干嘛？？」雪芊望着对面的人，大声求救：「青骨师兄，九歌姐姐，戚星云，救我啊！」
戚叶泫回头对所有人说:「处理点家事，都别过来。」
赵青骨本欲追上去，戚星云一把子拉住他:「别去，小夫妻闹矛盾呢，让他们自己解决。」
雪芊被戚叶泫拉到了一条无人的巷子里，她很生气地推他:「干嘛啊？放开我！」
「现在身体变好了？有力气推我了？」戚叶泫却直接将她按在了墙壁上，让她无从逃脱。
雪芊一双水眸瞪着他，吼道:「你到底要干嘛？」
「你是不是听到我跟赵青骨的对话了？」他开门见山地问。
「什么话？」她被他钳住双肩，面色不虞道:「戚叶泫，你只是个给我沖喜的，本公主给你脸了吗？你敢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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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他闻言竟是轻笑了起来，「胆子变得真肥。」
「你给我松开！」
「不松。」
不就是赌气吗？谁不会堵？戚叶泫就是不松开她。
「你这人好生讨厌啊，等我回去，我就让爹爹休了你，我不要你给我沖喜了！」
戚叶泫继续冷笑，笑得她汗毛竖起。
「不要我沖喜？那要谁？是那个小侍卫？还是赵青骨？」他也跟着大声吼了起来。
雪芊被他吼得耳膜发疼，不甘示弱地踮起了脚尖来，对着他的脸破口大吼:「对！他们哪一个不比你好？你除了声音大会吼人，还会干什么？打架你打不过赵青骨，哄人你哄不过苑觞，你说你有什么用？」
戚叶泫被她骂得眉心直突，竟然说他打架打不过赵青骨？
他堂堂一个魔尊竟然打不过赵青骨？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个嘴竟然这么能说会道！以前天天装作一副病猫的样子，恐怕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吧！你既然这么看不上我，那现在就离，立刻去写和离书！」
雪芊气不打一处来，叉起腰道:「戚叶泫，你当你是谁呢？只有我休你的份，没有你和离的份。你想离就离，你觉得可能吗？既然你想走，那我就不同意，我就把你一辈子拴在我身边，我气死你！」她说完后还冲他「哼」了一下，笑道:「你能奈我何？」
「我能奈你何？我今儿就不信了，我还治不了你！」说罢，戚叶泫就捧起她那张脸，低头用唇堵住了她的那张嘴。
「你……？」
雪芊被他按在了后面的墙壁上，而她打算要骂出来的话悉数被他堵在了齿间，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瞳孔，这个疯子是真疯了吗？
他竟然在亲她！
怎么可能？
他定是被自己给气疯了。
他的唇毫无章法地在她嘴上乱亲，雪芊觉得他不是在亲自己，更是想要把她这张惹怒他的嘴啃烂。
识海里的那颗心脏并没有变红，反而变绿了。
绿……绿了？
这是一个什么神奇的颜色？
怎会变绿？
难不成他生气的时候，心脏就是绿色的？
天哪，看着识海里那一片绿油油的荒原，他现在得是有多生气啊？
该不会是想要将她生吞活剐了吧？
「唔，好痛……」
戚叶泫竟然敢咬她！
她算是明白了，他根本不是在亲她，是在咬她啊！
她手中一个术法朝他飞出，戚叶泫一时不察，下巴被顶开，摔倒在地，惊道:「你拿什么东西对付我？」
雪芊嘴上勾起一抹笑，走过去将他压在地上，拳头朝他的嘴砸了去：「无知狂徒，蠢笨至极，连亲吻都不会！」
得亏还是魔尊呢，这啃人的本事可真烂。
戚叶泫的脸阵红阵白，被骂无知就算了，竟还被她骂蠢笨？
他反唇相讥道:「你得意什么？你要真那么能耐，你亲一下我呀！我看看你到底有多能耐。」
「你做梦！还想我亲你，你这算盘倒打得好啊！」雪芊又是一拳朝他脸庞砸了去。
戚叶泫脑袋一偏，那拳头便从他嘴角一划而过，他企图坐起来收拾她，可是她却先一步从干坤袋里取出一张定身符贴在他胸前，对他嘻嘻一笑:「你起来呀！起来打我呀！」
说着，便又是一拳头沖他脸上落了去，这次倒是砸得结实。
戚叶泫捏紧拳头，脸色铁青，牙齿磨得咯咯响：「雪芊！你不要以为赵青骨来了有人给你撑腰，你就敢这么放肆！」
雪芊破罐子破摔道:「你就知道唬我！拿我当小孩子欺负！我今天就打你怎么了？你要报仇就来，我等着你！我雪国人一身傲骨，我不怕你！」
戚叶泫嗤笑一声，不认同道:「我欺负你？你自己看看现在是谁在欺负谁？」
雪芊坐在他的身上，对着他左右脸狂揍，奈何她是个病秧子，力气小，虽然打了半天，还不足赵青骨揍的那两拳来得结实，连血都没有给他揍出来。
但是她揍得很爽，先前在桃花林听到的那些话，憋在肚子里的一窝气，现在通通都发泄了出来。
戚叶泫没辙，只得大喊:「救命啊！杀夫了……这个歹毒的公主，要杀夫了……」
这时，一个小男孩从他们身边经过，正是之前那家人里的孩子，好奇地盯着他们两个，不时还鼓掌叫好：「姐姐，好厉害！」
戚叶泫咬牙瞪向那男孩:「你给我滚！」
小男孩被他凌厉的眼神吓跑了。
不过他刚走没多久，后面就跑来了戚星云他们三个，看样子是被那个小孩给叫来这里看戏的。
「芊芊？」
赵青骨满脸惊愕，不只是他，九歌与戚星云亦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任谁也想不到这边会是这样的画面。
戚叶泫竟然被病殃殃的雪芊按在地上狂打，这符合逻辑吗？
戚叶泫听到他们的声音，想死了的心都有了，他这张脸今天算是丢尽了。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戚星云再也憋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公主嫂嫂，干得好，干得妙，男人就该这么管教。」
雪芊见大家都来了，只好从戚叶泫身上起来，并且撕掉他身上的那张符纸，埋头整理自己皱巴巴的衣裙，余光瞥见戚叶泫从地上站起，高大的身影有着巨大的压迫感，她转身走去了赵青骨那边，抿唇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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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黑着一张脸，看向戚星云：「你还笑？」
戚星云被他眼神憷到，转身拉着雪芊走了，「公主嫂嫂，你刚刚真威风，咱别理他，有我和表哥给你撑腰，他只有认怂的份儿。」
后面的戚叶泫低声骂道:「母老虎再母，那也是病猫子，打得一点都不痛。」
赵青骨看见他俩这样，轻嘆了一声气。
雪芊离开的时候低头擦自己唇上的血，那是被戚叶泫咬的，现在还有点隐隐作痛。
疯子！
死疯子！
她刚刚该咬回来的。
第42章 诅咒
雪芊问道:「怎么样？女娲石找得如何？」
戚星云摇摇头, 回答:「一无所获，表哥说实在不行的话就把这祭台破开，但是现在大白天破肯定是不行的, 那些村民看了怕不得把我们赶出去，只有等到晚上了。」
一旁的九歌好奇地问:「芊芊, 你怎么跟我师兄认识的啊？而且你还叫他师兄？」
雪芊挠挠脑袋：「这个，其实是因为戚叶泫先前同他认识，然后他便带我去找他学功法，因此便就叫他师兄了。」
「哦, 原来如此。」
赵青骨在这时同戚叶泫一起走了回来，他道:「戚叶泫, 上次那块女娲石, 你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吧。」
自从知道他是戚宁后，他也不再叫他戚兄了。
戚叶泫跟在后头，没有半分犹豫地就将那块女娲石从衣襟内摸了出来, 甩给戚星云道:「看吧。」
雪芊见他这么大方，心觉奇怪，他竟然就这样拿了出来。
「这就是女娲石？」九歌与戚星云都一脸激动地去摸那颗石头。
戚叶泫心里冷笑, 这块早就不是先前的那块了，他早已命方檐奚仿造了一块假的来煳弄他们。
五彩石珍奇，但并非天下仅一颗, 在魔界，也是可以寻到五彩石的, 不过那石头却没有女娲石的造血功能，故方檐奚对其进行了特殊加工, 在里面滴入了魔兽麋鹿的血, 又设置了一个封印术, 所以勉强可以以假乱真，生出血液来。
但若是频繁尝试，便会失效，所以也只能煳弄他们一时。
他们在这无忧镇一直等到了晚上，傍晚时分，先前那个小男孩让他们去他家里吃晚饭，他们抵不过小朋友盛情难却，便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们五个人，外加主人一家三口，总共八个人，刚好桌子四个方向分坐两个。
雪芊不想挨着戚叶泫，便跑去拉着九歌一起坐了，而戚星云又要黏着九歌，赵青骨又与戚叶泫正闹着矛盾，于是最终赵青骨与戚星云坐在一侧，戚叶泫只能和那个小男孩坐一处了。
那小男孩十一二岁，初生牛犊不怕虎，朝着身边的戚叶泫做鬼脸：「略略略，怕娘子的怂蛋。」
「……」戚叶泫冷眼睨向他，一句话没说，就这样一直冷冷盯着他看。
坐在小男孩侧面的雪芊拉了他一下，提醒他道:「那哥哥脾气不好，你别惹他，小心他报復你。」
戚叶泫黑着脸抬起眼梢，对上雪芊的眼睛，冷冽地看着她，自己在她眼里就是这种天天残害小孩儿的恶徒吗？
也是，像赵青骨那样的，在她心上才是正义之神。
他低着头喝水，不再多言语。
这整桌的气氛，都异常的古怪。
男孩的母亲见状，笑着缓和气氛，说:「没想到姑娘这么年轻就成婚了，真是没看出来啊。」
雪芊浅笑安然地答:「我自幼便身子不好，这夫君……说来也不怕大家笑话，实则是给我沖喜的。」
「沖喜？」妇人惊讶，「难怪不得呢。我瞧着你们两个都年轻，夫妻之间吵架很正常，床头吵架床尾和，公子，你多哄哄她。」
戚叶泫敷衍地应了一声。
饭后，那家男主人将他拉进了屋子，对他窃窃私语:「小兄弟，来，我给你个好东西，你照着这上面学，保证把你家娘子哄得妥妥帖帖。」
「何物？」戚叶泫挑眉问。
那人很宝贝地拿出一本小册子来，小声说:「房中术。」
戚叶泫面露惊愕，打断他道:「不需要。」
他转身欲走，那人立马将他拉住，把那册子往他衣襟里塞，「拿着吧，别不好意思。」
「我真的不用！」
那人见他推搡得厉害，指了指他后面，惊讶道:「呀，你家小娘子来了。」
戚叶泫神色一慌，本欲掏出那本册子的手立刻往里塞了塞，就好像做贼心虚一样。
雪芊是被那个小男孩拉进屋里来的，「姐姐，走这边，我屋子里有好多好玩的木偶。」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他一眼，经过他身边后，就进入了那个小男孩的房间。
戚叶泫再回头时，身后已经没有了那个男主人的身影。
他独自站在这间房屋里，耳畔时不时听见隔壁传出几声雪芊与那小男孩的笑声。
他暗自嘀咕:「聒噪！」
他走到了那屋子的门口，房门未掩，可以看到里面两个人玩耍的背影，雪芊感受到他的目光，走过来将门关上，阻断了他观看的视线。
他握紧了拳头，低骂道:「病猫子，你休要猖狂！」
此刻，赵青骨他们三人都先去了祭台处，只余他们两人在此。雪芊被那小男孩缠住不让走，她只能陪着他一起玩木偶，小男孩突然抓住她的手，面色痛苦地道:「姐姐，帮我挠挠背，好痒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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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地方难受？」
小男孩反手给她指了指：「这里。」
雪芊张开五指，隔着衣服替他抓了抓，可是他却觉得隔靴搔痒，道:「姐姐，你拉开衣裳帮我挠。」
「好。」
雪芊拉开了他的后衣领，往下拽，露出他的半个背来，她伸手替他挠了挠，小男孩又催促道:「姐姐，你重点。」
雪芊加重了力道，问他:「怎么回事啊？没见长什么疙瘩啊？怎么会无缘无故发痒？」
「一直都痒，每天晚上都痒，我都要难受死了。」小男孩说着竟然还要哭了。
「好奇怪啊，会不会染上什么虫子了？」
忽然，她挠着挠着发现那雪白的肌肤上竟然流血了，她手指上并未留指甲，而且也没有用力到那个程度啊，怎么会出血？
而且那血印越来越清晰，她登时收回手，竟发现自己满手的血迹。
「啊！！！」她仓皇大叫，这一叫就把外面的戚叶泫给吸引了进来。
他一脚踢开房门，问:「怎么了？」
他一眼就看到她满手的鲜血，迅如闪电地冲到了她的身边，推开她面前的男孩，抓起她的手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男孩被他推得狠，摔到了地上去，哇哇大哭了起来，雪芊瞪了戚叶泫一眼，「你干嘛？你伤到他了！」
「你的手……」戚叶泫只关心她手上的血。
「我没事，你快看他的背。他背上好像有东西。」
雪芊将那个男孩扶起来，哄他道:「别哭了别哭了，哥哥他不是故意的，摔疼了没有？」
戚叶泫喜欢听她叫哥哥二字，听得他心口麻麻的，他俯身也去哄那男孩：「对不起小朋友，我不是故意的。」
「给哥哥看看你的背好吗？」他将他背后的衣领拉下，在看到里面的血印时，面色大变。
雪芊刚刚只是依稀看到上面有字，但并未看清，现在才是真正的看清楚，上面的字是什么。
那是四个大字:「天诛地灭。」
像是用血凝成的。
「他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字？」雪芊惊骇。
戚叶泫仓皇后退了数步，眼神由惊转恐，又化为阴暗，道:「那是诅咒！」
「诅咒？」雪芊惊讶地凑近研究，巫师擅会咒术，像这样狠的血咒，一般不常用，除非是有血海深仇。
戚叶泫闭上眸，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情绪，道:「血咒，乃永生之咒，千年不灭，咒怨不散。」
那……咒的是谁呢？
雪芊知道这种咒术，被咒者的名字与生辰八字会刻在脚心，她旋即脱下了那男孩的鞋子，抬起他的两只脚看。
「啊！！」
她尖叫了一声，那脚底的名字不是别人，正是戚望！
左脚是名字，右脚是八字。
戚望……魔尊……戚叶泫！
她惊骇满脸地抬头看向对面的戚叶泫，这万恶之咒竟然咒的是他！
天诛地灭……多么狠毒的诅咒啊！
而且像这种血咒，可能不是才下的，也许几十年几百年都有可能，一代一代地传下来，永远地传下去。
这一刻，她竟然有些不敢看戚叶泫的脸，很害怕他下一刻就把这个小男孩给杀了。
他站在那边的窗户中央，无垠的月光从他背后洒了进来，将他周身笼罩，他的脸背着光，看不清楚情绪。
一股冷风穿堂而过，将他乌黑的髮丝吹扬了起来，寒气从他身上泻出，即使隔得那么远，雪芊也能感觉到寒气逼人。
他这样静立了一会儿，随后勐然冲出了房间，雪芊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朝着他追了出去，她看到他拎起这家的男主人，撕开了他的后衣，那上面同样是一个四字血咒。
「不、得、好、死。」
他继续朝着屋外冲去，雪芊跟在他后头，见他现在有点像发疯的前兆，不敢喊他，也不敢拉他。
他冲去了另外一家人里，抓起男子就开始撕衣，又是一个四字血咒。
「死、无、全、尸。」
他继续去下一家人里，雪芊心想虽然他在发疯，可是他至少没有去扯女子的衣裳，那看来还算有点人性。
一个一个的血咒浮现出来，全是对他的恶毒诅咒，到后面时，竟然还出现了更狠的。
「断、子、绝、孙。」
天哪，这么狠的诅咒，竟然还诅咒到他的下一代去了。
虽然他有罪，可是他的孩子是无辜的啊。
戚叶泫看到那几个字的时候，阴冷地笑了两声，继续去抓下一个人，结果在看到下一个人的诅咒时，再也控制不住，失控地将那人扔了出去。
天哪，这一摔得骨折吧。
雪芊大跑过去将那人扶起，看了一眼他的背部，结果竟看到那上面的字是「主、妻、早、逝。」
她一屁股墩儿坐到了地上去，这诅咒竟然还诅咒到她身上来了。
难怪原书中的女配会死得那么早呢，敢情是被诅咒的啊。
戚叶泫周身阴寒，神色晦暗不明，居高临下地立在院子里，看着地上的仓惶少女，心道:芊芊，看吧，跟我在一起是会损寿的。你那如病猫子般的身体，有多少年寿命来损呢？
雪芊抬眼觑向对面的戚叶泫，谁知他飞速避开了她的视线，转身离开了这座院子。
她努力地爬起来追上去，可是当她追出去后，已不见了他的踪影。偌大的街道上，除了一派萧索与满地月光，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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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她大声唿喊他，可是却无人应答。
这个时候，不能让他一个人乱跑，他会跑去杀人的。
戚叶泫双手捧着脑袋，嘶声低吼着，他一个人逃离了月色，躲到了一个暗黑无光的草丛里。
是谁？
是谁在诅咒他？
那样恶毒的咒语，断子绝孙、主妻早逝，诅咒他可以，为何还要诅咒他的家人！
呵呵，像他这样的人，就不该娶妻，更不该生子，他就应该一个人不得好死。
「魔尊大人，你……看见了？」一个声音突然在夜下出现。
戚叶泫抬起头来，看到是一身红袍子的池降，问道:「是何人下的诅咒？」
「魔尊大人你不知道此处是何地吗？」
「我该知道吗？」戚叶泫反问。
「当年，你屠杀了三大门派的弟子数百人，之后尸体就埋在此处的无忧林，这事，你忘了？」
戚叶泫沉吟片刻，道:「当年尸体不是我处理的，是我让他人处理的，我也不知埋在了此处。」
当时，他杀完了那些人之后，便让行夭去处理了那些尸体。
池降慢声说道：「那些尸体死不瞑目，化为了强大的怨气，他们侵入那座女娲娘娘的神像中，通过镇上的人来给神像供奉时，给全镇子的人下了血咒，而诅咒对象就是你。那些血咒生生世世通过血脉传递，一直就这样传了八百年。」
「一群死了的孤魂野鬼，也敢在我头上作乱！」戚叶泫狠狠磨着牙齿，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便朝着林子里走了去，池降在后面惊讶:「魔尊大人，你要去哪儿？该不会是……」
「对，我就是要掘坟！」
池降心惊胆战地跟上，小声劝说道:「魔尊大人，何必为此动怒？只是区区巫术而已，哪能奈何得了你，就算他们咒了你八百年，你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吗？」
戚叶泫气势汹汹，势必是要去掘坟。
池降察言观色，又道:「莫不是因为他们还咒了你的小娘子吧？」
戚叶泫顿住脚步，剑眉紧皱不散，拳头握得咯吱响，一想到刚才的那八个字，他就恨不得把那些人挖出来鞭尸三天三夜。
第43章 掘坟
池降见他沉默不语, 便当他是默认了。
「魔尊大人对小娘子可真是好啊，先前又是被骂又是被揍，连气都不吭一声, 我就不信那么区区一张定身符你还破不开！」
戚叶泫反身睨他:「你还看见了？」
「呵呵。」池降讪讪地笑，「动静太大了, 不想看到都不行啊。」
戚叶泫嘴唇一抿，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这张脸当真是丢尽了。
先前的那张定身符能破倒是能破开, 若是强行破开的话，定会把她震飞出去, 她那小身板要是被震飞一下, 还不得散架了？
池降又凑过来道:「我一直觉得魔尊大人残暴不仁，可没想到对小娘子这么温柔，瞧瞧这张俊逸非凡的脸, 都被揍成什么样子了。」
戚叶泫偏开脸，嗤之以鼻:「温柔？我恨不得把她按在地上狂揍。」
池降意味深长地一笑:「按在地上做什么？你得按在床上啊，女人只有在床上最听话。」
「……」他脸色十分难看, 懒得跟他解释。
池降见他快步离去，以为他是在害羞，打趣着又说：「魔尊大人, 你在床上可不能对她这么温柔，不然你是管不住她的, 小心她哪天就跟那个赵青骨跑了。」
戚叶泫愤怒地咆哮:「跑就跑，她本来就不想跟着我！等她跑的时候, 我给她送十里红妆。」
「哈？？？」
池降被他惊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得了, 就他这个样子, 女人不跑完了才怪呢。
***
雪芊在镇子上到处寻找戚叶泫，最后找到了祭台处，「青骨师兄，你们有看到戚叶泫吗？」
「没有啊，怎么了？」
他们此刻正在拆破祭台上的莲花座，曾经这里摆放着一座女娲神像，女娲神像虽被推倒，但是下面的莲花座却仍在。
戚星云站在破碎成八瓣的莲花座旁，双眼球凸出，惊道:「有魔气！」
在那莲花座下，有一坨黑乎乎的不明物，戚星云咧嘴道:「想来就是你这玩意儿在作怪吧！只要灭了你，九歌就不会再受困扰了。」
戚星云双手高举长剑，朝着那团黑雾斩去，可是却被那团黑气弹开，一时弹飞出去了好远的距离。
如今九歌还跪在一旁的香坛前，一副虔诚的模样，双眼紧闭，丝毫不被其他外物所影响。
赵青骨见状，只能亲自走上前去察看那团黑气，他挑着长剑，用剑尖去触碰那团黑不熘秋的东西，还未碰到，就突然出现了一个火红艷裙的女子，长臂一伸，一把夺走了那坨黑乎乎的不明物。
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响起：「哈哈哈哈，这女娲石现在归我了。」
「行夭！」赵青骨一眼便认出她来，当时在幻境中他见过她，还交过手。
「呀，你认识我呀？」行夭记忆之中没见过这人，见他着装与气质，她眉宇一皱，「天心宗的人？」
「石头，给我。」赵青骨言简意赅地道。
「这谁先拿到手就是谁的，我凭什么给你？你要是想要也行，小道长，随我去魔宫待待呗，只要你伺候得我满意，我说不定就把它给你了呢。」她的一只素手抚向了赵青骨的眉眼，感伤道:「这眉眼真好看，像极了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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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那人还在雪山下长眠。
「不必与她废话，表哥，上。」戚星云已经闪身飞了回来，长剑指向行夭，朝她刺了去。
行夭犹如烟雾般折腰，长发泻向地上，避开戚星云的剑气，道:「呀，戚家的人吶，好不威风，你们一起对付我这么个小魔女，真是好给我面子。」
赵青骨道:「呵，堂堂魔宫魔姬大人，竟说自己只是个小魔女，未免也太过谦逊了吧。」
行夭摆摆丹蔻，浅笑间自有一派芳华妩媚，道:「哪有哪有，不敢当，再怎样我上头还是有魔尊大人的。」
「魔尊？」戚星云大声道:「都不知死了几百年的人了，你还奉他为尊？」
行夭啐了一口:「呸，魔尊大人没死！他只是被压在雪山下，他会回来的！」
「心都被挖了，还能活多久？你不会指望着他八百年后还从雪地里爬出来吧，哈哈哈哈。」
雪芊不想再听他们继续说下去，她很担心戚叶泫，于是便转身跑了。可惜还没有跑远，行夭就注意到了她，一股魔气朝她袭来，「小妹妹，别人在聊天，你这样跑走，很没有礼貌的好吗？」
雪芊右手一抬，挥了一掌，便有几枚冰刀从她掌心飞出，这一下搞得行夭措手不及，她连退了数步才躲开那些冰刀。
赵青骨在一边满意地夸赞她:「芊芊，看来近日你有长进。」
雪芊笑了笑，这还是得益于戚叶泫，出来的这两个月，他每天都有督促她练功的。
「青骨师兄，我去找找戚叶泫，你们快打。」
说后，她便转身熘了，戚叶泫他今晚看见了那样的诅咒，现在一定会很痛苦，她很怕他跑去滥杀无辜。
识海里的那颗心脏又变色了，竟变成了黑色，如墨的颜色。
那是……杀戮！
她必须要尽快找到他。
她单手捂住心口处，祈祷道:「神，请给我一点指引吧，让我找到他。」
此刻的戚叶泫正站在一片荒废冷清的暗林里，这里青草悠悠，树木稀疏，林中偶有几只乌鸦飞过，发出几声鸣叫，哀怨如泣。
池降低声感嘆:「这名字取得真好啊，无忧林，死了便也无忧了吧。」
戚叶泫冷嗤一声:「我看……这里是乱葬岗吧。」
他望着这满地的黄土坟包，修竹般的身影立于最中央的一座坟前，手中黯魅长剑破空而出，剑光清明透亮，宛如一道流光闪电，长剑笔直竖立，剑尖刺入地面。
「槐月五，宜动土！」
伴随着他的一声高喝，四周的坟包便全都破土而散，黄沙无边飞扬，冷寒的剑气穿林打叶，树叶杂草被震得稀碎。
渐渐地，在那些坟包之下，露出了一截截的森森白骨来。
戚叶泫站在那些白骨中央，神情冷漠，眼睛通红，墨发被风卷得唿啦作响，幽幽荡漾，宛如一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大兇恶鬼。
他蹲下身，用剑去刨开面前土沙里的一颗头颅白骨，对着它阴森森地笑:「如何？要不要感受一下被鞭骨的滋味儿？」
白骨无法回他，空气里只能听到他诡异的笑声。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涌来了许多黑气，隐约还能听到一些哀怨的声音，极浅，裹着树叶的沙沙声，朝着他漫灌而来。
「魔尊大人小心，是煞气！」后面的池降大声道。
「来的正好，池降，借我点火。」他唇角微挑，在原地盘膝而坐，他现在这副身躯太弱，只能靠池降为他供火。
池降手臂抬起，对着他的方向喷出一团火焰来，他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双手呈现抱球的姿势，将那团火抱在身前，随后经他掌心一动，那团火焰便化作了无数的小火苗飞去了四周，而他也在桀桀怪笑:「来啊，来多少，我烧多少。」
若说刚才池降给他的火是明火，那么现在这些经他淬鍊过的火便是阴火，颜色较之先前更加的红艷，就像地狱盛开的彼岸花，用这火来烧那些小鬼，最好不过了。
「戚望，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忽然，那些乌漆麻黑的煞气里传出了咒骂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耳熟。
戚叶泫冷笑:「八百年了，你们的冤魂都还没散呢？」
「不看到你死，我们又怎么会瞑目？」
戚叶泫略一挑眉:「想看我死，恐怕你们等不到那天了。」
「那又怎样？我们杀不了你，还咒不死你的妻妾儿女吗？只要是跟了你的女人，通通短命病痛，红颜早死！」
戚叶泫闻言暴怒，发狂地控制着那些阴火：「你给我闭嘴！永远闭嘴！」
妖冶的火苗像火蛇一样朝着那些黑影捲去，势必要将它们吞噬干净。
而那些怨魂们却还在不住地朝他谩骂：「戚望，像你这样的天煞孤星，活该你爹娘不要你，你师父被你害死，就连跟着你的那个姑娘，也是个活不了多久的病秧子。」
戚叶泫抬起蝶翅般的浓黑长睫，瞳眸猩红带血：「我戚望无父无母，生来便没有爹娘，别再将我与他们扯上任何关系！还有我师父，那是被你们这□□诈小人给害死的！」
他的声音恍如冰碎，在夜里分外冷厉。
「我们不过是替天行道，像你师父那样的魔修，杀他千万遍都不足以。」
戚叶泫的声调降下来，缓缓地说：「是吗？那我杀你们千万遍也不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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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林里处处都是飘浮的黑影，那些冤魂煞气被火星子烧得发出阵阵惨叫，殷红的火苗像贪吃的人皮灯笼一样，将那些怨鬼大口吞入腹中。
戚叶泫坐在一堆红光中，垂下了头，疲倦地闭上了眼眸，四野幽暗，煞气幽盪，而他就是那其中最恶臭的魔。
「戚望，我要咬碎你！」一只鬼向他扑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他的右侧脖颈，似要一口将他的脖颈咬断。
戚叶泫右臂一抬，反手一抓，手中阴火生出，便将那只鬼拎了起来。
「呵呵，」戚叶泫阴恻恻地斜睨向它，笑着说:「我这脖子我娘子都没咬过呢，你这厮小鬼，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
那只鬼被他的阴火烧到，挣扎不开他的火，啐了一口:「呸，你才是那个最不要脸的人！」
小鬼还想反扑，道:「戚望，我诅咒你那小娘子今夜就……」死。
它的话还没说完，戚叶泫修长净白的手指腾空翻转，那团幽幽的火便翻了一转，转而去烧它的嘴了。
他眼帘垂下，望着地上那堆森寒的白骨，半张脸映在火光中，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许久，都未再开口。
四周只能听到那些鬼的哭声叫喊，以及不是很明显的磨牙声。
半晌，他低吼了一声，四周土地里的那些白骨便应声而碎，逐渐化为了齑粉。
雪芊一路寻找戚叶泫，最终找到了这片荒芜的林子。
当她来到这片坟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戚叶泫独自一身清影坐在草地上，他长得格外消瘦，宽大的袍子迎风鼓动，就好像要将他吹散了一样。
他垂着脑袋，浓墨长发似水草一样摆动，半张侧脸被长发遮挡，只能看到那傲挺的鼻樑骨，在月色下是多么的莹亮。
空气中，有一股难闻的味道，那是尸体腐烂的恶臭味。
而半空中还有许多星星点点的火光，像是漂浮于夜空的幽幽鬼火。
戚叶泫听到脚步声，慢慢掀起纤薄的眼皮来，望着不远处暗林中的她，他没有躲，也没有藏，就那样神情倦怠地看着她。
池降见到她来，早已经灰不熘秋地撤退了，现下四野倶寂，唯有他们两个人在这林子里。
雪芊被他的眼神捕捉到，在原地僵住。
她心中惊骇，他竟然跑来这里掘坟了！
看到这一幕，她抑制不住地发抖，掘人坟墓毁其尸骨这种事，不知要损多少阴德，这个样子的他，令她望而生畏。
戚叶泫向她伸出一只手，手心张开，静静地凝望着她，等着她走过去。
雪芊的脸皮煞白，身子犹如风中残烛一样，不敢动，也不敢讲话，两人就这般对峙了许久，她知道倘若自己不过去的话，他便会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向她伸出手。
固执，又可怜。
她的内心是怕的，怎么可能不怕？
后来，她还是向他迈了过去，或许是身体里那颗心的指引，让她不由自主地往他身边走去。
短短的一截距离，却走了很久很久。
她知道他的心此刻很痛，虽然她已经无法像先前那样感受得那般明显，但是仍旧能感受到一点。
识海里的心脏渐渐由黑转为雪色，那是他在伤心。
那样的血之诅咒，任谁看到心里都不会好受。她来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那只盛满月光的手掌，宽大，白皙，掌纹深刻，指节修长，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手，无论是在打磨银器时，还是握起长剑时。
她慢慢将自己的右手放了上去，冰凉的触感令她打颤，她裙子里的双腿也在跟着发抖，那是来自身体本能的畏惧。
可是当她在看到他那双发红又盈着泪光的眼眸时，她心里的畏惧胆怯全都化为了浓浓的心疼。
他竟然在哭吗？
因为那个恶毒的诅咒。
那眼里的泪光比星子还要璀璨，雪芊知道他一定竭力克制着，才没有让它们流下来。
那一刻，她的心感到很抽痛，被他的眼神刺得痛。她张开了双臂，将他牢牢抱住，与他紧紧相拥在一起。
第44章 傻子
戚叶泫被她抱得不知所措, 她怎么会来抱自己，她不怕他吗？
上次被她撞见这样的画面，她来亲了自己, 而这次，她仍无所畏惧地来拥抱他, 她当真是一点都不害怕他吗？
雪芊将他颤抖的双肩抱住，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这样相互依偎的感觉，令戚叶泫心里一暖。
那一刻, 他觉得可能她真的拿自己当她夫君吧。
没有哪个女子这样对过他，看到他这个模样, 浑身都是尸骨的恶臭味, 还愿意来抱他。
他闭上了自己的红眸，小心翼翼地将她拽了下来，拽入了自己怀中, 紧紧地拥住。
雪芊此刻像只小鸟一样倚靠在他的怀里，后腰被他双臂用力圈住，而他的脸就埋进了她的髮丝内, 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狂躁。
四周的阴火还在燃烧飘荡，似红云，又似飞花, 而他们却在这尸山火海里忘我相拥。
雪芊惊讶地看到识海里的那颗心脏渐渐由黑色转变为红色，像是阴暗潮湿的沼泽里开出了一朵朵生命之花。
她渐渐地知道, 其实他需要的，不过是有人温暖他而已。
像曾经的他师父一样, 温暖他。
许久许久, 她才听见他开口：「为什么要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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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这么久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嗓音十分沙哑，像是沙砾在流动。
雪芊心想这个时候正是攻略的最佳时机，她一定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她贴着他的胸膛，软声问:「那夫君刚刚为何要向我伸出手？」
他沉默片刻，才答:「因为我想知道，你会转身跑走，还是向我走来。」
她仰起脸来，看着他的下巴，说:「那我告诉你，我会义无反顾地向你走来，我不仅会牵你的手，我还会用力抱住你。」
「为何？」
他不理解。
他看不懂她。
正常人都该被吓跑的，为什么要走过来拥抱他？
「没有为什么，心之所动，便就为之了。」
雪芊拥抱他的那一刻，并非为了任务，而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抱抱这个看起来很可怜很受伤的他。
「心之所动……」戚叶泫低低重复，他不明白什么叫心之所动，因为他已经丢失那颗心八百年了。
「我能摸摸你的心吗？」他问。
他很想感受一下他自己的那颗心脏。
「嗯。」雪芊答应之后才意识到不妥，那心脏在她的左胸口位置，他要摸的话，那摸的可是……
戚叶泫的手已经从她背后移到了前面来，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心口位置，却久久没有把手覆上去。
瞅见她微微发红的脸蛋，他把手又放了下去，「算了，不摸了。」
雪芊忙垂下头，讪讪地望着地上的青草，不说话，也不从他怀里离开。
两人这样安静地待了一会儿，空气中渐渐升腾起了一股诡异的暧昧气息，彼此的唿吸是那么的清晰，雪芊渐渐感觉，浑身阴寒冰凉的他，似乎变得热乎起来了。
「你身体真好，这么快就热起来了，不像我这个病秧子，半天都冷冰冰的。」
谁知她说完后，戚叶泫却勐地咳嗽了一声，脸竟然还咳红了。
那模样，像极了娇花弱柳。
雪芊纳闷:「刚说你身体好，你怎么一下子就变虚了呢？」
戚叶泫白她一眼，吼道:「我不虚！」
「哦。」雪芊不甚在意地点点脑袋。
他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来，逼迫她与自己对视，清幽的气息扑在她面门，道:「我身体很好，你也一定要好起来，不许……」短命！
那些劳什子诅咒，绝不能咒到她这里来。
雪芊知道他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她当然也想长寿，她不想早死，只要她完成攻略任务，她就可以好好活下来了。
她扑进他的怀里，像猫儿一样贴着他，说:「那夫君你快点为我开出花吧。」
「嗯？什么呀？」
「没什么，让我再抱抱你。」她在他怀里扭动，抱久一点，说不定今夜就能长出种子来了呢。
戚叶泫耳根子发红，有些不自在地问:「你要抱到何时啊？」
「抱一夜，可以吗？」雪芊笑着问。
「一夜……？？」他难免吃惊，「你可真贪心。」
「贪心的小孩有糖吃。」雪芊望着他的眉眼，眼里含笑地说。
「没糖。只有药。」他没好气地道，随后将她提了起来，「好啦，快跟我回去。这里全是尸臭味，你也喜欢……」
就在这时，那些满是碎末的坟地里又攀爬出许多的恶鬼来，他们就像是臭水沟里爬出的臭虫一样，朝着戚叶泫的方向爬来。
戚叶泫眸光锐利地扫向那些恶鬼，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潮水漫灌，恰在这时，赵青骨的声音出现在了林子里，他正在高喊：「芊芊！芊芊！」
听声音就快要来到这边了。
半空中的火苗已快要燃尽，用它们来对付那些恶鬼怕是不够，他将雪芊往外推：「赵青骨来了，你随那小子走吧……就说没有见过我。」
雪芊听到他又要把自己推给赵青骨，心里很是生气。
明明刚刚还抱着她，现在就又要把她推走，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的那颗心，分明就是需要她的，他分明就是喜欢自己的拥抱的。
可是为什么总是将她往外推？
她看着他那张讨人厌的嘴，如果能把它缝起来就好了，于是，她踮起脚尖就朝着那张唇亲了上去，说：「我不走，死也不走。」
戚叶泫：「？！」
那一刻，他的大脑好像乱了。
他瞠目木然，那张贴着自己的红唇微冷，染了这片坟地的寒凉。
四周，万恶的鬼朝他爬来，锋利的五指来抓他的衣摆，可是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唇瓣上。
就在那些恶鬼要爬上他身体的时候，他抱着雪芊迅速往后一闪，并且召唤出了池降，这个破摊子就这样甩给了池降。
池降：「？？？」
赵青骨马上就要到了，你把我喊出来，可真够义气啊！
雪芊被戚叶泫抱去了更暗的山林里，远离了那些尸骨恶臭，远离了那些恶鬼阴火，她刚想开口问他为何要走，可是下一刻就见他低下了头来，那模样像是要吻她。
「你……？」
她被他抵在了一处石壁上，退无可退，呆呆地凝视着他。
可是他的唇却堪堪在她唇际停住了，并未真的亲下来。
一颗心忐忑跳动，慌张又不安地等待着，期待着。
可是，他的唇却迟迟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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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解地盯着他看，只见他长睫垂落，在月色中投下一道暗黑的影子，而他的神情，她看不懂。
又或是他太能隐藏情绪了，所以她什么也看不到。
戚叶泫放在石壁上的手慢慢握紧成拳，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犹豫了许久，终是忍住了内心的那份悸动。
他，不能再冲动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盒药膏来，扭开塞子，食指抹了一点乳白色的药膏，放到她的唇上轻抹，「还疼吗？」
雪芊想起白日里的事情，那个时候他对着自己的嘴唇发狠地啃咬，丝毫没有半点温柔，像个野蛮人一样。
他那个时候并不是想要亲她，而只是为了堵住她这张与他作对的嘴。
他是在咬她，不是亲。
清凉的药膏在她唇上抹开，她的脸不由得胀红起来，刚才他俯下身来，其实只是为了查看她的伤势吧，不是想要亲她吧？
她竟然以为他要亲自己。
真尴尬。
「还生气？」他问。
当然是生气的。
他一心只想把她推给别的男人，她怎么能够不生气？
可是转念一想，这不是她早就知道的结果吗？何必去生气呢？他一个无心之人，又能祈求他些什么呢？
「芊芊，我们……和好吧。」
雪芊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抬起眼来看他，没有想到他会主动与她和好，心里头闷的一堆气，被他这诚恳又怯弱的模样给通通驱散了。
魔尊大人主动拉下脸来说这种话，估计是第一次吧。
他既已主动低头，她也不能再傲着头。
她出声询问:「你脸上的伤，擦药了吗？」
戚叶泫听她问自己的伤，便知道她这是答应和好了，心里一喜，面上却无波无澜，轻「哼」了一声，「你总算是知道关心我的伤了。」
明明知道他脸上有伤，还净往他脸上揍。
「我只顾着给你上药，自己的还没有上呢。」
雪芊听他语气颇为委屈，便只好抢过他手里的药瓶，「那我给你上药。」
他伤得其实比自己重多了，嘴角处一块很大的淤青，脸颊上还有几抹擦痕，她取了一点药膏，往他伤口上抹，轻柔地涂抹按摩，骂道:「活该！」
「是是是，我活该。早知道我就该咬得更重一些的，把你的嘴巴咬肿，看你还敢不敢出门。」
雪芊笑了起来:「说起这个，某人也是厉害哟，能把自己的娘子咬成这样，话说，夫君以前是野兽变的吗？」
戚叶泫脸上又是一阵难堪的红：「你就当我发神经吧。」
过了半晌，他又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会出现在坟地处？」
雪芊悠悠回答:「定是因为那些诅咒吧。那些诅咒不是活物所下，那就只能是死物，你来这里掘坟毁尸，想必是为了从源头上破除那些诅咒吧。」
说完后，她露齿一笑:「怎么样？夫君，我猜的对吗？」
戚叶泫没有想到她一点都没有怀疑自己，还把他原本想好的说辞全部说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问:「我掘坟，我碎尸，我烧魂，你不怕我吗？」
「怕。」雪芊真心回答。
「那你为何不跑？为何不叫？」
「要不是你朝我伸出手，我早就跑了。」
戚叶泫注视了她良久，才轻轻微笑，他先前看到她出现的时候，心想今天估计又得给她下一个催眠术了，没想到根本不需要，她痴傻地关心着他，根本不会去管旁的。
「我们再待一会儿，就回去。」
他转过身和她一起靠在这块石壁上，仰头望着天上遥远的明月，不知这样静谧的时光，还能享受多久？
雪芊往他看去，见他神色萧瑟，说：「就算你不朝我伸出手，我也不会跑的。」
戚叶泫心头触动，抬手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怀里，低语呢喃：「傻子……」
第45章 拜魔
又过了一刻钟, 他们才朝外走了去。
池降已经将那些恶鬼处理干净了，他们走到镇子上时，迎面遇上了戚星云与赵青骨。
戚星云朝着他们二人跑来：「公主嫂嫂, 戚宁，你们两个去哪儿了？好大一股腐臭味儿。」
雪芊解释道:「镇子上的人都被鬼魂下了血咒, 我们刚才去……毁尸了。」
「诅咒？什么诅咒？诅咒谁呀？」戚星云好奇地问。
「诅咒……魔尊。」
「魔尊？」戚星云音调霎时升高，「哪个傢伙干的啊？诅咒得好！」
「……」
赵青骨才去追完池降回来，人没追到，倒是惹了一身的臭味, 他问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怨魂？」
戚叶泫答:「当年魔尊屠杀了三大门派上百人，那些人的尸体, 就被埋在了此处。」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 就好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一样。
雪芊惊道:「就是当时我们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些人？」
戚星云满脸愤怒:「哼，那魔尊自作孽不可活，活该被诅咒。」
雪芊长嘆:「可怜了这个镇子上的人, 数百年被诅咒缠身，身子痒痛难耐，活生生成了那些怨魂的出气筒。」
「这还不是怪那个魔尊, 若当年不是他滥杀无辜，会有这么多人死了都还诅咒他吗？」
雪芊默默听着，未再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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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也沉得住气, 对于这些没有一句解释。
最终还是雪芊道:「对了，你们怎么来这儿了？那个行夭呢？」
「行夭？」戚叶泫眸光一惊, 对这个名字十分震惊。
「行夭她跑了，我们也是追她追到这里来的。」
「那女娲石呢？」
戚星云郁闷地道:「被她拿走了。」
「啊……」
戚叶泫上前一步, 问:「又出现第二块女娲石了？」
「嗯。奇怪, 我也想不通。刚刚行夭说那块是女娲石, 我都还不信呢，那黑乎乎的怎么可能是女娲石？结果后来我就看到被她拿在手中的那颗石头渐渐发出了夺目的五彩光。」
戚叶泫眉头紧锁:「怎么会有两块女娲石呢？」
赵青骨道:「我也不明白，而且那颗女娲石上面布满了魔气，不知道会不会是一个障眼法呢？」
「先回去看看九歌吧。」
「走吧。」
当他们回到那座祭台时，发现九歌已经清醒了过来，她拉着戚星云问:「怎么回事？事情如何了？」
「你今日竟然醒得这般早！往常你都会在这里跪到天亮的，看来真的是那块石头的原因了。」
「什么石头？真的还有第二块女娲石？」
戚星云丧气地垂下了头去:「对。被魔界的人夺走了。」
赵青骨道:「咱们先回城里去吧，看看明晚九歌还会不会回来这个地方。」
「嗯。」
雪芊犹犹豫豫道:「你们先回去客栈吧，我想再在这里留一会儿。」
「留这儿干嘛？」
「我……我想为镇子里的人祈福，净化他们身上的血咒印记。」
她说完这话后，所有人都朝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尤其是戚叶泫，他的目光最为吃惊。
「你要帮那个魔尊？」戚星云大声道。
雪芊解释:「我没帮他……我是在帮镇子里的人。血咒不清除干净，他们会很痛苦的。」
赵青骨扫了一眼她，沉声说:「芊芊说的没错，虽然刚刚已经毁掉了那些下咒者的怨魂，但是血咒印记还在那些人的身上，不化除干净，于他们是害。如何净除？我们帮你吧。」
雪芊就知道赵青骨乃心地善良之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她眉眼一笑道:「很简单的，只需要让那些人全部来这祭台，让我为他们做一场法就好了。」
戚星云拉住赵青骨:「表哥，你也要帮那个魔尊？」
他对那个魔尊没有好印象，只觉得他被诅咒死了更好。
「星云，我不是帮他，你去旁边看看那些人中了血咒之后的症状，再来说帮与不帮的话。」
戚星云初涉江湖，心智未开，见识也没有赵青骨多，被他这样一说，只能闭了嘴，真的转身去看那些村民了。
「芊芊，你在此准备做法吧，我们去把人叫来。」
「谢谢青骨师兄。」雪芊仰脸微笑。
戚叶泫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撇了撇嘴，有些不爽，他索性转身就走，随口道:「我去抓人过来了。」
他刚走，赵青骨就转身也跟了上来，两人一路无话，谁也不愿意搭理谁。
过了一个时辰后，他们才将镇子上的人全部召集到了这处来，足足有上百人，密密麻麻地站在下面。雪芊在这香坛上插了三支长香，里面燃放的是净化神香，可以让这些中了诅咒的人，慢慢昏睡过去。
而她则坐在圆形祭台的一张蒲团上，双腿盘膝，递给身边的戚叶泫一瓶水，道:「待会儿给他们每个人餵一口这瓶神水。」
「好。」
接下来，她便开始闭眼做法了，血咒乃巫术，只有巫师可解，虽然戚叶泫已经烧毁了他们的怨魂，但是若没有巫师为其消除咒印，那些诅咒还是很有可能会死灰復燃。
其实，她的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私心，她不想戚叶泫被这样永远的诅咒下去。
这场法事持续了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等结束之时已是第二日的正午了。
她睁开疲倦的眼皮来，在心里念了几个时辰的咒语，这比她从前背课文可累多了。刺眼的阳光普照祭台，她甫一睁开眼睛，就难受地又闭上了。
金光太过耀眼，她有些不适应。
有一道黑影出现，为她挡住了光，她慢慢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来，看到的是戚叶泫背光的脸，依旧清冷俊逸，面无表情。
下一刻，她就被他给打横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
她想挣扎，可是发现自己在蒲团上保持这个姿势坐了几个时辰，现在双腿麻木，没有力气将他推开。
「抱你回去睡觉。」他抱着她从众人的面前这样堂而皇之地经过，雪芊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去，身边赵青骨、戚星云、九歌全都在，这也太囧了吧！
「热吗？春天的太阳温暖宜人，像你这种病秧子，应该多晒晒。」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又说:「你看，才晒这么一会儿，就晒出气色来了。」
雪芊知道自己的脸一直泛着冷白，现在这会儿脸上有丝烫，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被头顶的太阳晒红的，还是被他这样光明正大的抱起而羞红的。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你要这样一路把我抱回城里面去吗？」
戚叶泫修长的剑眉微动，问:「不可以吗？」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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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好躺着。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午睡吗？冬日时候都要搬张藤椅去外面的暖阳下睡觉，现在就把我当成那椅子，我从这儿走回城里估计半个时辰，等到了，你也晒够了。」
「哦。」突然间他又变回了从前的体贴模样，雪芊一时还有点难以适应。
毕竟两人昨天才大吵了一架。
「把手搭在我脖子上。」
雪芊觑了他一眼，见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慢慢地将手搭了上去。
随后又听见他说:「睡吧。」
他的怀里真舒服，又有暖阳包裹，她困意来袭，靠在他胸膛上，最终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过去，便睡到了晚上，当她醒来时，已经是在客栈里的木床上了，屋子里空无一人，蜡烛也未点，她有些疲倦地爬起来，摸着空荡荡的肚子，去外面找东西吃。
「戚叶泫？」她唤了两声，都无人回她。她沿着客栈走廊行走，一路走过去，每个房间里都没有人。
奇怪，难道说九歌晚上又去那个镇子了？他们都去追她了？
她下了楼梯后，就去了厨房找吃的，啃了一个鸡腿，又喝了一碗稀饭，才朝外面走去。
夜阑人静，黑云遮月，冷风幽幽地吹着。
她刚去到客栈门口就碰见了迎面走来的苑觞，她讶道:「苑觞？」
「芊芊，跟我走。」他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一边拖去。
「你松开！」
「芊芊，我有事情与你说，你跟我来。」他神色难得的严肃。
「什么事啊？就在这儿说吧。」
「我们去无人的地方说。」他将她拉到了附近的那片桃花园里，当时戚叶泫与赵青骨打架的地方。
此处桃树林立，桃花清香，月光落了几许下来，行在这林里，有种月下私会的感觉。
若是被戚叶泫看到，指不定又得说她与野男人私会了。
她转身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啊？」
苑觞面色深沉，不似曾经的吊儿郎当，道:「你们是不是把无忧镇里的那颗石头挖出来了？」
「你知道那颗石头？」雪芊瞳孔放大，向他走近一步，「你怎么会知道？」
苑觞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因为那颗石头是我埋在那里的。」
「什么？！」
「其实最近我一直都在注意你们的动向，九歌公主每夜都会去那祭台处跪着，看起来就好像是在拜神，可是我却觉得她是在拜魔。」
「拜魔？」
「那颗石头，就是魔！」
雪芊大惊:「那石头确实有魔气，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轻嘆了一下，目光警惕地扫了一眼四方，才说：「那天上元夜的事情我并没有说完，其实那日表妹她中魔之后，就有一颗石头从她身上滚了出来，我当时并不明白，只是将它收着，可是后来我便发现了它的不对劲，于是我将它带出了雪国，埋在了这离雪国千里之外的无忧镇，可没想到你们竟然又将它挖出来了。」
雪芊问：「那颗石头，真是女娲石吗？」
「这我不敢断定，我只知道它……会吸血。」
「什么？」
「它上次差点把我的血吸走，所以我才将它埋了起来的。」
就在这时，前方的林子里突然出现了脚步声，苑觞第一时间将她拉去旁边的一个草垛后躲了起来。
「行夭大人，女娲石是我家大人先发现的。」一个男人的声音蓦然响起，从风中传来，有些粗犷。
随后，一个女子带点娇媚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那又怎样？有本事让戾修自己来取呀！」
不多时，一个火红惹眼的玲珑魅影便闯入了这片桃花林，后面跟着五六个黑衣男子。
一人道:「你明知道我们大人最近……」
行夭掩嘴嬉笑了两声，五官妖艷的脸上尽显媚态，「下不了床，对吧？」说完后，便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行夭大人，你这番嘲笑我们戾修大人，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几把黑色长刀朝着行夭刺去，行夭与戾修八百年不对付的事，众人皆知，虽然嘴上喊着行夭大人，可是他们却没把她当成是主子。
他们在桃花林里激烈地打斗了起来，雪芊和苑觞努力往草垛里缩，根本不敢出去。
雪芊闭眼在心里祈祷他们能够换个场地打，结果下一刻就有一个人摔到了他们这个草垛上，脑袋倒挂了下来，长发垂散，嘴上倒流着黑血，两只眼睛睁得老大，惊讶万分地盯着她与苑觞两个。
不过幸好他还没发出声，就已经断气了。
雪芊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努力别开视线，不去看那个血流如注的尸体。
外面打得还很激烈，行夭由于先前被赵青骨剑气所伤的缘故，现在有些力不从心，被一个人一脚踢出去了很远的距离，摔到在了一棵矮桃树下。
刚好，雪芊这个位置就可以看到行夭摔倒下的一点身体。
桃树震颤，花朵飞落，行夭一身潋滟红裙，像是一株附生于桃树下的山茶花。
妖艷、美丽、带刺。
「行夭大人，女娲石交出来吧！」
就在这时，狂风怒号，林中的桃花簌簌飞落，一个漆黑如墨的黑袍身影闪现到了行夭的身边，将那些正欲冲过去的人全部震退。
趴在地上的行夭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两步开外的男子，一双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里面的震惊情绪难以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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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魔尊……大人？」
雪芊闻声，那个人竟是戚叶泫？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抬起双手把自己的嘴捂住了。
第46章 巷弄
她看见不远处的行夭努力地撑着身子, 一双眸里竟是有泪花涌动，声音更是格外的颤抖，「魔尊大人, 是你吗？」
戚叶泫并未回答，宽大的帽檐罩住了脑袋, 只是静静地立在纷纷扬扬的桃花下，宛如一尊高不可攀的神佛。
「魔尊大人，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行夭大概不知道自己此时有多么的失态，她身上受着重伤, 可是却在努力地往戚叶泫身边爬，纤弱的手指去抓戚叶泫的衣服下摆。
可就在她的手要触摸到那衣摆时, 戚叶泫动了, 往后退了一步。
行夭不顾自己的仪态，两行泪就那样流了下来，哭喊道:「魔尊大人, 我等了你八百年了，你真的回来了！」
雪芊听到她的哭声，眸光沉了下去, 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喜欢戚叶泫。
那个时候在魔宫里的大放厥词，实则也是因为她喜欢他吧，还想让他去床上伺候她。
戚叶泫的脸被笼在黑暗中, 仿若有黑雾瀰漫，是以苑觞并没有发现他就是戚叶泫。
而行夭为何那么坚定地认为他就是曾经的魔尊, 只是因为气息。
静立的男子终于开口了，他看向地上的行夭:「女娲石, 给我。」
「女娲石？魔尊大人怎会知我有女娲石？」她从身上摸出那块石头来, 此时此刻它正是五彩的颜色, 而非黑色，她将那颗石头双手捧着，往上递向他：「魔尊大人，这本就是我为您夺的东西，自当呈给您。」
戚叶泫从宽大的袖袍里伸出一只手来，去接那块女娲石。
雪芊看到他的手指就要触碰上那颗石头，脑海上空迴荡起刚才苑殇说的那句话，那块石头会吸血，若是戚叶泫的手碰了上去，那么他会不会被它吸成像许家人那样的干尸。
行夭是魔，没有事，可是现在的他，是用的戚宁的身体啊，那石头他抵挡不了的。
她登时什么也不管不顾地沖了出去，双手凝聚起一股力量，冲过去将那颗石头抢到了自己手中。
那颗石头一到她的手中，便被她手中的冰凝术给凝固住，凝成了一块小冰块。
戚叶泫看到她出现，眼球勐凸，下意识地想抬袖挡自己的脸，可是下一刻又想到自己设了黑雾，她看不清他的脸的。
不过，她怎会出现在此处？
还来抢他的女娲石？
不要命了吗？
她怎么敢冲过来？！
雪芊夺到了女娲石后，尴尬地愣在原地，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他，为了假装自己不认识他，她只得大声喊了一句：「女娲石是我的！你们这些魔休要抢走！」
怎么办？怎么办？
逃吗？往哪个方向逃呢？
她的双腿有些颤抖，因为她感觉有道逼人的目光正注视着她。
是戚叶泫在打量她。
「又是你这个野丫头，在魔尊面前竟也敢放肆！」行夭一掌朝着她拍了去。
然而戚叶泫却更快地将她一掌拂了出去，叱道：「哪里跑来的小屁孩，找死是不是？」
雪芊被他长袖一拂，拂出去了一小段距离，刚好避开了行夭的那一掌，她摔倒在地上，竟然发现戚叶泫打过来的这一掌并不疼，看似用了很大的力，实则就像一股柔柔的风将她送了出去。
现在就是比拼演技的时候了。
她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就像是摔惨了一样，实则却是在看路线，从哪个方向比较好逃呢。
幸好在这时，苑殇沖了出来，朝着戚叶泫与行夭扔去了一团白色的粉末，并且拉起她来：「快走，芊芊！」
雪芊跟着他一起狂奔出了桃花林，而后面的戚叶泫吃惊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刚刚若是他没有眼花的话，那个男人是苑殇对吧？
又是那个小侍卫！
他们又见面了？！
他的目光转向刚才的那个草垛，他们两个人之前就躲在那草垛中，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躲在那里做什么？！
他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朝着那边疾步追了上去。
而地上的行夭用水袖遮住脸庞，目中满是震惊，刚刚冲出来的那个少年，怎么那么像是当年的那个许家人？
雪芊被苑殇拉着死里逃生，跑了一会儿，她便跑不动了，再这样下去，一个都逃不掉，于是她将那颗石头推到了他手里，「苑殇，你跑得快，快逃，去找赵青骨，若是找不到的话，就把女娲石先藏起来。」
「那你呢？」
「我去找个地方躲一会儿。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她转身朝着一边的暗巷子跑了去。
她这身体本就孱弱，不适合这样的高强度运动，戚叶泫不会杀她，刚刚那一掌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手下留情了。
她跑进了深黑的巷子里，顺着墙壁蹲了下去，躲在一根凸起的方形柱子后面。
她蹲在地上大喘着气，从包里翻出一瓶药丸来，倒了两粒餵进嘴里，这是安心丸，可以帮助她的身体平缓下来。
她闭上了眼睛，靠在墙壁上，假寐休息。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了有脚步声在外面的街道上响起，她将脚尖往面前挪，裙子也往里塞，努力把自己贴近墙面，不让外面的人发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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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见那脚步声停了下来，许久后，那双脚朝着自己所在的这条巷子走了来。
她心跳跟着紧张了起来，侧耳倾听着那双脚的动静，他行得很慢，声音也很浅，随着他走近，她看到巷弄里拉出了一道纤长的影子。
不消片刻，那个身影便来到了她的身边，她用力缩在墙角，胆怯地仰起头，没有看到那黑色宽帽，而是看到了戚叶泫那张清朗无暇的脸。
「芊芊，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他没有走近，也没有蹲下，而是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雪芊知道，他定是又在怀疑自己了。
这样明显的疏离与淡漠，她只觉得周身发寒，突然间她很想知道，假使他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会怎样做？
将她抓回魔宫里关起来？还是毒哑她的嘴巴，让她永远都开不了口？
可是剧情不允许这样，她必须要演下去。
她双手张开，抱住了他的腿，贴在他膝盖上，像极了一只找不到娘亲的小鸡仔，声音柔弱地道：「夫君，我刚刚遇到坏人了……」
戚叶泫讶然地垂眸，看样子，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
半晌，他蹲了下去，轻轻揽住她的纤背，细语问道：「什么坏人？」
雪芊顺势挤进了他的胸膛里，她的身体还未恢復，额头上还冒着几颗细汗，脸色由于刚才跑了那一阵，有些酡红，她微阖着眼眸，答：「好像是魔尊。」
戚叶泫知道她此刻很累，任由她抱着，下巴抵在她额头处，说：「胡说，魔尊早就死了，他的尸首还在雪山下呢，他怎么可能在这儿？」
「我也不知道，我听见行夭叫他魔尊大人。」
「也许，只是有人冒充他呢？」他问，「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受伤？」
雪芊抬起眼来看他，说：「我刚刚挨了那魔头一掌，可是竟然不痛诶，夫君你说那魔头是不是功力不行了呀？他连打我这个病秧子都使不上力。」
「呃……」戚叶泫顿了一下，才说：「所以说他是假冒的，一定不是真的。」
他问：「芊芊，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又在外面乱跑？」
「我出来找你啊。」
「找我？」真的是找他吗？不是与那个小侍卫偷偷私会吗？
「对啊。我还想问你呢，这大半夜的，你又去哪儿了？」
「白天城中有魔气涌动，于是我们便全都出门去寻魔了。」
「喔，我还以为九歌又出事了呢。」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芊芊，你的身上，有陌生男子的味道。」
「？？」雪芊撑坐起来，闻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哪有啊？」
她都没有找他的茬儿，他竟然还敢来找她的事儿。
她拉起他的袖袍嗅了嗅，说：「夫君，你的身上还有很浓的胭脂味儿呢！说，你到底见了谁？你抱了谁？」
戚叶泫：「？？？」
「芊芊，你可别倒打一耙，你的身上真的有陌生男人的味道，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去见那个小侍卫了？」
「我……」雪芊昂头道：「对，我是见他了。我承认。那你敢承认你刚刚见了谁吗？」
「我谁也没见。」他低头也嗅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哪有胭脂味？分明就没有。」
他抬起脸来说：「倒是你，芊芊，你得守妇道。」
「？？？」
守什么？守妇道？
她像是听见了一个好笑的笑话般，魔尊大人竟然让她守妇道？
不是他要费尽心机地将她往别的男人那里推的吗？
现在还反过来让她守妇道？
戚叶泫见她不说话，欺身压近，将她压在后面的墙壁上，擒住她的手臂，逼问：「芊芊，你告诉我，你们刚刚都做了什么？」
雪芊被他高大的阴影笼罩，整个人往后缩，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道：「没做什么啊……」
他见她躲得那样明显，面色变黑：「你躲什么？」
雪芊心说你靠那么近，我当然要躲啊。
这时，外面的长街上响起了一串不深不浅的脚步声，听声音还不止一人，带头的那人道：「快去找，魔尊的走狗竟也敢在我们四方门撒野，非得捉住他才行。」
四方门？
戚叶泫听后，眸眼一眯，想来应该又是池降去惹事了吧。
不过那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好像是四方门的司徒舟？
这人就是一头疯狗，当年自己杀了他的大哥后，这四方门的门主之位便到了他的手中，而他，一直想要来找他报仇。
他暂时还不想与这条疯狗碰上，会很麻烦。
听他们的脚步声，很快便要走到这条巷口来，他脑中思绪飞转，随后看向面前的雪芊，道：「芊芊，你……想不想亲热一下？」
「啊？？」雪芊目瞪口呆，他在说什么啊？
亲……亲……亲热？
他要与她亲热？
怎么亲热啊？
下一瞬，她就看到了他蓦然放大的俊颜，他的双手随之捧起了她的脸颊，迫使她上仰起头来，而他的唇就那样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落在了她美丽的下颚，然后慢慢往下，滑落至了她的玉颈上。
她浑身一震，双手用力攥紧了手边的衣摆，也不管那到底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他……他……他竟然在亲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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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他所说的亲热？
他的脸埋在她的雪颈间，冰凉的唇瓣划过她的肌肤，就好似清泉一般在她脖颈上淌过，麻意从脖子蔓延至了手脚，她如同一具石像般怔怔地望着头顶的月。
夜幕上寒月如皎，一半遮在云层中，一半露了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娇羞像个姑娘。
感受到他的唇在她的颈间游走，绵薄的唿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她的心慌乱如麻，像是做贼一般地敛息屏气，可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发出了一声极浅的□□来。
因为，实在是太痒了。
第47章 忘记
他的唇就像是一瓣羽毛一样, 在她肌肤上轻拂过，那股痒意不仅在颈间瀰漫，还窜至了她身体的替他地方。
她直觉不能再亲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 她会软成一滩水的。
「夫君……」她求饶地唤他，伸手去推他的胸膛。
可是他却用力钳住她的身子, 连哄带骗道：「乖，只亲一会儿。」
等那些四方门的人走了就好了。
雪芊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神经，要与她这样亲热，这实在是太过亲密了。
「不行……不能再……」
戚叶泫听到不行这两个字, 眸光猝然变暗，他不行, 那么那个苑殇就可以吗？
三番五次在大半夜背着他私会, 这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渐渐地，他越来越失控，像个恶兽一般, 雪芊大声道：「夫君，你轻点……」
她已经感觉他已经不是在亲自己了，而是在啃咬她的脖子了。
可是戚叶泫却像着了魔似的, 没有减轻力道，亲得她浑身战慄，她用力去推他, 而他竟然将她的双手反剪起来，按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不由她有半分挣扎。
「？？？」雪芊满脸惊愕，他怎么能如此对她？
疯了吗这是？
她惊讶地发现识海里的那颗心脏又现了出来, 此刻的它, 在绿色与红色之间交迭变换, 没完没了，看得雪芊眼花缭乱，那又红又绿的心脏，像极了一片花红柳绿的春园子。
果然是春天到了啊。
魔尊大人都忍不住发情了。
「夫君，你快起开，清醒一点！」
这还是在外面呢，而且外面的街道上还有那么多四方门的人。
这时，那些人恰逢寻到这条巷子来，他们站在巷弄口，前进的脚步蓦然顿住，吃惊地看着里面漆黑弄堂里两个交缠的身影，男子伏在女子的身上，墨发披散，看不清脸，而女子似乎面色潮红，正在不停地喊着求饶。
司徒舟只往里面扫了一眼，便转身就走：「呵，两个偷情的小野猫儿，别去打扰人家。」
直到四方门的人彻底远离了这条长街，戚叶泫才停了下来，他的头微垂着，雪芊看不到他的脸，只知道他这样静默了许久，那样子，像极了在忏悔。
整个空气里都瀰漫着暧昧难言的气息，她呆呆地看着他，良久，他才终于抬起了头来，一双黑眸对上了她的眼，剎那间，他眨了一下睫毛，慌乱地避开她的视线。
他的脸色微红，即刻松了反剪住她的手：「抱……抱歉，我失控了。」
说完这句道歉后，他才觉得好笑，他们不是夫妻吗？亲热一下是理所应当的，可是他却硬生生说出了一个抱歉来，这让人听着怎么都不舒服。
「你自己说的只亲一会儿，结果你亲了这么久，骗子！」雪芊嗔骂道，她的手被他反压在墙壁上压了多时，有些麻痛，她揉了揉，一张在月光照耀中的脸更是红得惊人，双眸盈着清亮的水光，那样子，像是被大雨摧残过的娇花，浑身透着娇气与可怜。
戚叶泫转眸看她，内心歉意滚滚，紧抿着唇，静静地注视了她许久。
片刻后，他抬起了一只青山玉骨般的手，手指上捻着一条雪花银链，他抬眸看着她的眼睛，道：「芊芊，今晚的事，对不起，是我煳涂了。你把它……忘记吧。」
雪芊不解地看到他从自己的干坤袋里取出来了这条银链，他这是什么意思？要给她催眠吗？
要她忘了今夜的事情吗？
她抿着唇不说话，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他怎么这么坏啊？连回忆都不留给她。
戚叶泫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轻摇晃起了那条雪花银链，她忽地拽住了他的腕骨，什么都不说，就那样固执地紧抓着他的手，两只眼睛定定看着他。
执着，坚持。
戚叶泫与她对视，一双眼睛里薄星明灭，两人这样静峙了好久，最终还是他动了动唇，道：「芊芊，不要看我，看这条链子。」
话音落下之时，他掰开了她的手指，开始催动着催眠术，慢慢将她脑海中关于这场荒唐的记忆封存。
雪芊看着那枚雪花吊坠，渐渐地进入了催眠中。
戚叶泫等她睡过去了之后，才长吁了一口气，今夜还真是荒唐，她倒进了自己的怀里，他这才敢低头打量她脖子上的印记，很难相信那些痕迹竟然都是自己吻出来的，他在心里嘲笑着自己，怎么可以对一个小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将她抱回了客栈的房间里，给她的脖子上了一圈药，但愿明早起来能够散去。
***
月色正浓，荒郊野岭上有一个少年正在抱着手中的石头狂奔，他见后面并没有人追上来，才一屁股瘫坐在了荒地里，跑了这么一会儿，后背被汗水浸湿，他坐在地上静静地吹了会儿夜风，小心翼翼地拿出怀里的那颗石头来，石头被冰包裹，寒气外露，他只能一直用长衫将它包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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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想想，这次该把这颗石头埋在什么地方呢？
「小溯垣……」
忽地，一个柔媚的女子声音飘荡到了他的耳边。
他蓦然回头，看到一身红衣的妖孽女子飘来了他面前，这不是那个叫行夭的魔女吗？
他握紧了手中的女娲石，后退半步，道：「你认错人了。」
「认错？我怎么可能认错呢？你可不就是我的小溯垣吗？」说话间，她的葱指还在他的下巴处轻挑了一下。
「我叫苑殇，不是你的小溯垣。」他转身就走，可是行夭却长腿一抬，火红的长裙扬起，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溯垣，怎么，忘了你的行夭大人了？」她的长裙被风吹得飞扬，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脚踝来，苑殇看得唿吸一滞，别过身去，低叱道：「你做什么？」
行夭的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花颜轻笑，声音宛转：「许溯垣，你以为你逃到这里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他面色一冷，移开一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是许溯垣。」
「你以为你隐去一身魔气，我就认不出你来了吗？」
「魔？我看你才是魔吧！」
「对啊，我就是魔，可你不也照样被我变成魔了吗？」行夭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笑声在这片野岭里迴荡，竟有些恐怖。
「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行夭收起了笑，平静地打量他，那眼神不像是装的，难道真的只是长得相像？不是许溯垣？
既然不是，那……
她扬手道：「女娲石，给我。」
苑殇当然不会给，转身撒腿就跑，行夭见状，一股魔气从她宽大的红袖中袭出，朝着苑殇追了出去，可是就在要击中他的时候，他身上一股阴暗的力量现出，竟然将她的魔气反弹了回来。
转眼间，就不见了他的身影，行夭惊讶地稳住身形，望着远方的连绵山丘：「呵，还说你不是许溯垣！」
***
次日晨明，天朗气清。
雪芊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进了窗棂，她从床上坐起来，屋子里没有戚叶泫的身影，她揉着太阳穴，有些想不起来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了。
她就记得自己躲在那条幽暗的巷子里，后来似乎就睡着了，看来是戚叶泫将她抱回来的了。
她从包袱里翻出了一套干净的翡色衣裙来换上，刚穿好中衣，打算套上外衫时，戚叶泫就推门走了进来。
她吓得立刻背过身去，双手捧着外衫低喝：「你怎么不敲门啊？」
戚叶泫心说以前不也从来没敲过吗？
见她正在换衣裳，这段时间他们住在外面，每回她换衣裳都会等到他出去之后才换，今日不凑巧，恰好被他给撞见了。
他道：「那我先出去？」
「不必了。」雪芊快速套上那件浅翡色的外衫，然后转过了身来，低头绑系带：「昨晚是你带我回来的？」
「嗯。」戚叶泫站在对面暗自打量她，春天到了，她穿碧衫裙真好看，像迎着早春抽绿的嫩芽，朝气蓬勃。
雪芊感受到有一道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她有些不自在地抬起头来，「你盯着我干嘛？」
戚叶泫错开目光，清咳了一声，道：「喂，病猫儿，收拾快一点，今日我们要出发去鄱阳。」
雪芊咬了咬牙，现在又开始叫她病猫儿了！
她走到梳妆檯前坐下，开始梳自己的头髮，可是却瞥见铜镜内的自己脖子上有几抹红印子，她凑近了去看，用手摸了摸，疑惑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红印啊？」
她脑海中忽然想到什么可耻的画面，登时转身，恼羞成怒道：「你偷亲我！」
「？？？」戚叶泫眼睛瞠大，面容佯装镇定，高声解释：「胡说！你那是被蚊子咬的！」
「蚊子？」
雪芊又凑到镜子旁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蚊子咬后不是起疙瘩吗？可是这根本就不是疙瘩啊。
似乎还有一丁点的齿痕？
她站起身，朝着他走了去，此时的他正站在门口的位置，她将他按在大开的门扇上，用手拉开了他的半边衣襟，露出一点雪白的锁骨，踮起脚尖便咬了上去。
「你……你……」戚叶泫如同傻了一般呆立在门边，被她这破天荒的举动给吓到。
温软的唇瓣落在颈间，异样的感觉充斥着他的感官。
很痒，很舒服，很战慄。
明知道该推开，却又捨不得。
很想她能够咬得再重一点……
疯了。
都疯了。
青天白日，门都没关，她就敢对他做这样的事。
雪芊从他颈间抬起脸来，说：「你看，你这印子是不是和我脖子上的一模一样？你现在再去叫一只蚊子来咬咬看，看看能不能咬出这效果来。」
他急忙将玄色的衣领拉了回去，将那个痕迹盖住，脸上讪讪：「疯子，我上哪儿去给你叫一只蚊子来？」
雪芊仰视他，狡黠地一笑：「那就是你亲的。你偷亲我。」
戚叶泫的俊脸爬上一丝薄红，吼道：「没有！」
雪芊气定神闲地看着他，说：「你脸红了。肯定是你亲的。」
「我那是被你气红的！」他推开她，打算逃出门去。
雪芊将他的手臂拖住，拽了回来，继续说：「呀，你还开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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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识海里的那颗心脏粉扑扑的，像是开出了好大一片的粉色桃花。
戚叶泫见她眉眼弯弯，笑靥如花，清晨的晨曦洒落在她那瓜子小脸上，就像是渡了一层金粉一样，这样的笑容，令他唿吸一滞。
一大清早的，他不明白她在高兴什么。
「开什么花？」他问。
雪芊拉起他的一只手，放到了自己的左胸上一寸处，笑道：「心上的花。」
那是心脏的位置，那晚他不是说想摸摸他的那颗心吗？今日便如他这个愿。
戚叶泫快速撤回了手，面容大囧，那只手就像是触电了一般，麻意滋生。
「神经兮兮的。」
雪芊觉得他这模样真好笑，就好像一朵别扭的娇花，贴近他身边，低声问道：「夫君，偷亲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我说了不是我！」他再次解释了一遍。
雪芊却含羞带怒地盯着他，轻嘆了一声：「夫君，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平日里装得一本正经，碰你两下你就不高兴，结果背地里，你竟然干着这样的勾当。」
「我？？」戚叶泫觉得昨晚那场催眠当真是白催眠了，简直就是掩耳盗铃，现在在她心里，自己竟然还成为了一个偷香窃玉的贼。
「我懒得跟你说。」他推开她，拂袖走出了房间。
雪芊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再也绷不住，扬声大笑了起来。
她转身走回了铜镜前，再次察看自己脖子上的红痕，心里竟然奇怪地乐开了花，戚叶泫他竟然会偷亲她，这真是令她感到匪夷所思。
而她却并不厌恶他的行为，相反，还有点窃喜。
难道这就是对喜欢之人的偏爱吗？
他的任何一点亲近，都会令她感到无比欢天喜地。
第48章 瘴气
雪芊不得已只能找了一条轻薄的绿绸纱裹在了脖子上, 绕了好几转，就像是围了一条围巾一样，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可是若是不遮的话，被戚星云和赵青骨他们看见那痕迹才更尴尬。
下了楼后, 戚星云果然捉住她问：「怎么裹了一条绿纱在脖子上？」
雪芊假装轻咳了两声，解释道：「昨夜受了一点凉，现在冷得慌，尤其是脖子冷, 你也知道，我这副身体, 若是不好好养的话, 恐会加重病情，到时候耽搁大家的行程。」
一旁的赵青骨道：「去鄱阳不着急，戚叶泫已经去雇马车了, 待会儿坐马车里面，就不冷了。」
「嗯。」忽然她又想起什么来，问道：「青骨师兄, 昨夜苑殇可有来找你？」
「苑殇？没有啊。」他摇头道。
「完了。」雪芊将昨晚看见的事情同他们说了一遍，「也不知道现在苑殇去了哪里？」
「放心吧，既然九歌可以感应到那颗女娲石, 那咱们就等它再次出现吧。」
「嗯嗯，只期望他不要有事。」
闲聊间, 戚叶泫已雇了马车回来，看到她脖子上的轻纱时, 微囧地移开眼, 道：「马车雇回来了, 启程吧。」
他们一行五人，四人坐马车里，一人驾车，刚好合适。本来是有车夫的，但是戚叶泫没要那车夫跟来，而是自己揽下了驾车的活计，坐在外面的座板上，他一人驾着两匹棕色俊马，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拿着长鞭，倒也有那么几分架势，雪芊心觉好笑，魔尊大人亲自给他们驾马车，这是何等的荣幸啊。
偏偏他还驾得自在，一句抱怨都没有。
马车内很宽敞，长椅、小塌、案几、绒毯应有尽有，四月芳菲的季节，说凉也不凉，说热也不热，这条灰色厚绒毯是戚叶泫特地从王宫带上路的，就是为了怕她冷到。
他们几人在马车内闲谈着，九歌问：「你们说，那个人真的是魔尊吗？他当真从雪山下活过来了？」
赵青骨凝眉道：「他若是真復活并且逃出来的话，雪山不可能那么平静的，除非是……元神出来了！」
他这话一出，帘子外面的戚叶泫便捏紧了手中的缰绳。
「元神出来了？」九歌讶然，「雪山下了那么多封印，他是怎么出来的？」
「苍雅雪山山脉绵延，地下走势错综复杂，而那封印已下了八百年之久，说不定真被他钻了什么漏洞逃出来了。」赵青骨被心中的这个猜想惊到，即刻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手指金光点点，在上面写下几列字，折成了一个飞鹤从车窗飞了出去，「我得赶紧把这事告知师门。」
戚星云在这时说道：「如果他只是元神出来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定是附在旁人的身上，现在的他不堪一击，此时若是击杀他，定能一击毙命。」
戚星云越说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魔尊杀了。
外面的戚叶泫轻笑了一声：「那也得你找到他才行。」
「他既已与行夭见面，那么多半现在就是跟行夭在一起，很有可能躲回魔宫去了。」
「不，他不会回去。」赵青骨道，「魔宫现在分崩离析，戾修与行夭两人对峙得厉害，他若是回去，戾修不会高歌欢迎他，他不会蠢到回去送人头。」
「那他会去哪儿呢？」
赵青骨道：「报仇。彩石镇上的许家，也许就是他灭的。」
「不。」雪芊在这时候终于出了声，向他们道：「昨夜苑殇还告诉了我一件事，那颗女娲石它会吸人血，照他这样说的话，当时许家的那些人倒是有点像被吸了血，但是却又没被吸干的状态，有没有可能许家的人就是被女娲石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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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骨目光惊然，沉思片刻，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可以推断成他们许家挖出了女娲石之后，许如月带着那颗女娲石去雪国皇城寻找苑殇，但是却意外遇到山匪，被卖进了风月楼，随后又被苑殇赎身。之后苑殇送她回家，但是女娲石魔气渗出，开始害人，许家的人就是那样死掉的。而他们两个逃了出来，又逃回了雪国皇城，直到第二夜，女娲石又出现异动，这次死的就是许如月自己。从那天之后，女娲石便落入了苑殇手中，后来他便将它埋在了这无忧镇。」
众人一听，竟觉得说得通。
九歌问：「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苑殇自己会没事呢？」
外面的戚叶泫讽刺道：「说不定人命大呢。」
其余人听不出来他的讽刺，可是雪芊却听得明明白白，他究竟要把苑殇当成敌人当到何时？
马车内的戚星云对外面道：「不过他上次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呢？他明明知道许如月是被女娲石所害，为何还说是戚宁你杀的她？」
戚叶泫冷嗤一声：「针对我呗，看不出来吗？」
当时若非是自己给雪芊沖喜，恐怕现在那个娶她的人就是他吧，自己抢了他的驸马之位，他当然怨恨他。
马车中的赵青骨推敲片刻，道：「也不尽然，那女娲石充满着魔气，也许它作恶的时候，他并不清醒，就像九歌被召唤至无忧镇时一样。等到后来他真正清醒时，才发现那颗石头不对劲，所以才将它埋起来的。」
戚星云往后面的车壁上慵懒地一靠，打了个哈欠：「我们在这里推敲半天，都赶不上直接问他一句。咦，公主嫂嫂，那苑殇到底是你什么人啊，怎么感觉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雪芊咋舌，略有些尴尬地回答：「以前在宫中的时候是熟识。」
外面，响起来戚叶泫醋熘熘的声音：「人家可熟得很呢。」
雪芊沖外面大声吼道：「戚叶泫，你好好驾你的马！」
「得嘞，公主殿下！」说罢，一鞭子甩了下去，马儿腾起前蹄，飞快跃了出去。
「噗哈哈哈。」戚星云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忍俊不禁，给她竖起大拇指，「公主嫂嫂，你把他管教得真服帖。」
雪芊心道：他只是看起来听话而已，内心可叛逆得很呢。
他们就这样在马车上待了一整天，夜幕拉长时，雪芊靠在车壁上迷迷煳煳地睡着，她听到旁边有响动，便睁开了眼睛来，看到是戚叶泫坐在她的身侧，而原本坐在她旁边的九歌去了对面，正靠在戚星云的肩膀上睡得香甜。
雪芊心下瞭然，应该是赵青骨出去驾马了，把戚叶泫交换进来休息一会儿。
他这一进来，她便毫无困意了，看着对面戚星云与九歌相互依偎在一起的画面，她慢慢地将脑袋往身旁戚叶泫的肩上靠去。
她抿紧了唇，移得很慢，余光去瞥身边的人，见他坐得笔直，不像对面戚星云那样低垂着脑袋，她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现在是闭着眼睛的，还是睁开眼睛的。
她小心翼翼将脑袋枕在他左肩上，戚叶泫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将脸转了回去。
雪芊见他没有推开自己，便也放心大胆地靠了起来。
她有些睡不着，窗帘外面钉着毛毡，冷风便也灌不进来，马车内放置着一个火炉，虽然简陋，倒也温暖舒适。
对面两个人睡着正酣，她也不好开口讲话，目光看见戚叶泫放置于左腿上的一只手，她便不安分地摸了过去。
略有点凉的指尖触到戚叶泫手背时，他的手轻颤了一下，低头用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看向她，雪芊与他的目光交及，给他眨了眨灵动的眼睛，并未松开他的手，而是摊开他掌心，用食指指腹在上面写字。
不能说话，写字总行了吧？
她看到他掌心上有一条很红的勒痕，那是他手握了一天缰绳所勒出来的痕迹，她慢慢在上面写下两个字，「累吗？」
戚叶泫很想抽回手，因为很痒。
她的指尖在上面轻划的时候，比早晨她啃自己脖子的时候还痒。
见她注视着自己，他摇了摇头，告诉她不累。
接着她又在上面写下两个字，「疼吗？」
他再摇头。
他又不是什么细皮嫩肉的姑娘家，这么点勒痕怎么可能会疼？
雪芊见他总是摇头，遂存了捉弄他的心思，接着在他宽大的手心上写下了「想我吗」三个字。
戚叶泫这次没有那么快地摇首了，而是怔怔地看着她。
雪芊看到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是错愕的神采，须臾后，升起了一丝慌乱。
他将那只左手翻过去握紧成拳头，不允许她再写字，双眼一闭，无声地说道：「睡觉。」
雪芊盯着他那张凌厉刚毅的脸，连闭上眼睛都那么好看。
到底想没啊？
她一直这样盯着他看，直到识海里的那颗心又现了出来，此刻的它，又变色了，粉红粉红的。她嘴角往上翘，看他面上装得淡定自若，没想到这颗心倒是很诚实嘛。
想就想了呗，还不敢承认。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花痴，盯着他看了许久，觉得他害羞的模样真的好可爱。
有一种别样的别扭。
戚叶泫被她看得极不自在，侧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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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不着，便把自己的那本皇历翻了出来，并且拿了一支不需要沾墨的狼毫出来，翻开后，开始在上面记录着戚叶泫的心脏变化情况。
这支笔不仅不需要沾墨，而且它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变换各种颜色。她在今日的那一页上画下了一朵小桃花，随后又往前翻，将他往日里的变化都记录上，每一样都与他心脏的颜色一一对应，杀戮的时候就是一个黑色的弯月，伤心的时候就是一朵六瓣的雪花，生气的时候就是一株绿草。
戚叶泫并未睡着，听见她那边有细微的动静响起，睁开了一条眼缝来看她，看到她竟然在那本皇历上涂涂画画，花花草草，红红绿绿的，他愣是没看明白。
真好奇她这小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些什么。
***
马车继续向着鄱阳城的方向行去，在第二天夜晚的时候，遇到一点意外。
此时驾马的人还是戚叶泫，他不想进马车里去被雪芊盯着，便没有同意与赵青骨交换。
他一路驾着马车进入了一片密林，可是进去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劲，这里面有很深的瘴气。
「这处是枫燕林，地靠四方门，按理说是人杰地灵之地，怎会有这么强烈的瘴气呢？」
戚叶泫扫视四周，树木丛生青草葱茏之中有一股黑色烟雾瀰漫，这样的瘴气，他在魔界的潼叶渡早已见怪不怪，那是魔物聚集的缘故，不过此处为何会聚集那么多的魔呢？
此处毗邻四方门，莫非是魔界的人妄想吞灭四方门，所以在此处扎堆聚集吗？
是戾修，还是行夭？
隐隐约约可见前方飘荡起了一团黑乎乎的魔，那些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这边冲来，估计是吃素吃惨了，想找人来解馋呢。
他握紧了缰绳，唇线上挑，对车内的人道:「芊芊，坐稳了。」
随后，长鞭一扬，马儿嘶鸣一声，便疾沖了出去。
他驾得急，马车一顿颠簸，雪芊死死抓住车壁，才不至于被甩出去。
灰色的车帘被狂风吹起来，雪芊看到外面的幽林中似乎飘浮着许多的妖魔，张牙舞爪，眼睛冒着绿光，似是很兴奋。
赵青骨手腕一抬，在马车外一圈设下了一个保护结界，随后戚叶泫就开始了肆意横行，驾着马车在林子里横冲直撞。
不多时，林子里聚集的魔物越来越多，不知从哪个阴影处飞射过来一支黑箭，戚叶泫眉头一紧，那是戾修惯用的魔云箭。
看来，这是到了戾修的地盘了。
那被黑气笼罩的利箭朝他疾射而来，宛如一团飘忽不定的黑云，看似无形，实则有形，箭尖对准的方向正是他的眉心。
第49章 魔林
来得太快了, 他避无可避，只能抽出长剑，挡于面门正前方, 那支利箭刺到他的剑刃上，锵鸣之声震响, 黑箭化为了两缕轻烟，往两边散去。
此时，隐于暗处之中的戾修露出惊色，这人竟然可以挡住他的魔云箭。
他眉目清霜, 狂袖飞卷，又是几十支利箭朝着那辆马车射了去。
车内的赵青骨看到密密麻麻的利箭袭了来, 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修长的身影站在戚叶泫身旁，手中青光长剑摆动，震出一道道屏障来, 去阻断那些袭来的黑箭。
然而戾修的箭却不像普通的箭那般笔直，它可以转换方向，化为流云般涌动, 很快它们便往后面移去，将马车团团包围住。
魔云箭飞过来时，很多的魔附着于那些箭上, 往着马车倾覆而来。
赵青骨虽在马车上设下了结界，但是那些魔却像恶虫一样往车壁上攀爬。
他跃上了车顶, 对着那些魔驱逐，但是数量太多了, 他们就像蚂蚁一样, 怎么都赶不尽。
坐在马车前方的戚叶泫, 也被那些魔缠绕到了身边来，有一只魔往他身上攀附，他一记冷眼扫过去，竟是将那只魔吓得一抖，落去了地面上。
这眼神……怎么那么像魔尊大人？
马车内的戚星云大声道:「表哥，你这结界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魔物太多了，对着马车各个角落侵蚀，企图钻进来。
「啊！！」车内响起一声雪芊的尖叫来。
有一只魔从车底钻了进来，刚好就碰到她的脚心，这才引起了刚才那一声尖叫。
戚星云抽出利剑，朝着那只魔砍了去：「狗东西，我砍死你！」
雪芊经刚刚那么一吓，魂儿差点吓没，为了给戚星云腾开位置，她躲到了车门口处去，还没站稳，就被一只有力的长臂勾了出去，天旋地转间，她就坐在了戚叶泫的身上。
「啊……」
她被吓了一大跳，差点还以为是被妖魔给抓出去了呢。
戚叶泫将她环抱在了怀里，幽寒的声音响在头顶：「里面不安全，待我身边来。」
那些魔不敢靠近他，只有待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抱紧我。」戚叶泫道。
她张开了手，往他腰上抱去，身旁群魔乱舞，叫声震耳，可是待在他怀里就会感到莫名的安全。
「怕吗？」他眼神注视着前方的路，问着怀里的人，想问问她:这就是魔的世界，你怕吗？
雪芊当然怕，可是有他在，便也没有那么怕了。
她抱着他说:「有夫君在，我不怕。」
她的头顶靠着他的下巴，她听见了来自他喉管发出的一声轻笑，格外的轻，在这不安分的夜里，并不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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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望着前面的暗林深处，猜想戾修一定躲在某处看着他，他眸色一邪，对后面的人道:「你们都下车去，我来引开他们。」
「戚宁，你疯了？你一个人怎么引开他们？」车内正在与魔物对战的戚星云大声吼道，并不打算丢下他离开。
戚叶泫道:「我马术好着呢。」
说完后，他又低头问怀里的人：「芊芊，你呢？要跟谁走？」
「我？我当然跟夫君走。」毫不犹豫的，没有迟疑地回答。
「赵青骨，你留下一个震天筒，然后把他们都拖下去。天亮后，在鄱阳城门口汇合。」
穿过这片枫燕林，离鄱阳城便也就不远了。
赵青骨凝思片刻，随后掏出袖中的三个震天筒全甩给了戚叶泫，然后从车窗窜了进去，将里面的九歌与戚星云拎起，飞身跃出了马车。
「表哥，你干嘛啊？戚宁那小子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那些魔，这不是留他在那里送死吗？」
「是啊，师兄，他和芊芊两个会很危险的。」
赵青骨道:「马车上的魔聚集得太多了，若是不出来，只会被他们堵死在里面，现下，分散开是最好的办法。」
他回过头去，见到好些魔冲着他们追了来，他笑道:「来得越多，他们便会越安全。」
马车上，情况并没有雪芊想像的那么紧张，赵青骨他们走后，便就带跑了一半的魔，还剩下一半攀附在马车壁上，向他们慢慢地爬来。
他们爬得很慢，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想扑过来，却又不敢。
雪芊趴在戚叶泫肩头，悄悄打量后面的那些魔物，他们生得丑陋，身上黑袍宽大，极不合身，这令她想起了曾经在魔宫见到的那位名叫爻的少年。
不知道现在的他可还好？
还在人世吗？
这些魔如海草一般攀附在马车四周，竟也不动作，就那样盯着她与戚叶泫。
暗处中的戾修不免觉得奇怪，喝道:「什么高人，有那么强？强到你们都不敢动手了？」
「戾修大人，这……这……这女子身上有魔尊大人的气息！」
戚叶泫一惊，不好！被他们感受到雪芊身上的魔心了！
他不由得将她护紧了几分，雪芊惊讶自己身上怎会有魔尊大人的气息？
难道是她身体里这颗心？
头顶暗压压的树叶中，响起戾修惊疑的声音：「怎会有那魔头的气息？」
「属下也不知，但就是感受到了。」
戚叶泫在这时高声开口:「戾修，老躲在暗处做什么，出来啊！」
很快，就响起戾修的回音:「你是谁？哪个门派的？」
「我？无门无派，一界散修罢了。」戚叶泫的长髮飘飘，遮住了半边的脸。
戾修看不清楚他的面容，见他怀里搂着一个娇小的女子，记忆之中，那个人是不近女色的，更不会容忍哪个女子这样抱着他，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身上并无半分魔气。
如若真是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没有魔气呢？
「你怀里的女子藏得那么紧，怕不是什么邪魔妖怪吧？」
戚叶泫轻笑道:「这是我夫人，被你这些魔都吓坏了。」
雪芊听到他说夫人二字，觉得由他那清冷的声线说出来格外的动听。
「夫人……」戾修紧盯着他怀里的女子，柔柔弱弱，不过是个普通女子，怎么会有那魔头的气息？
不论如何，抓来杀了就对了。
他道:「阁下今夜走错路了，既然走来了这枫燕林，那就别想再活着出去！」
他站在一棵树上，双手张开，黑袖涌动，无数魔云箭往下面的马车飞去。
戚叶泫嗤笑一声:「戾修，你躲在暗处不敢现身，莫非真的像传闻中的那样，下不了床了吧？哈哈哈哈。」
「你……谁说我下不了床了！」黑暗中的戾修被激怒，果然拨开厚密的树叶，跳了下来。
戚叶泫挑起长剑，横扫那些飞射过来的黑箭，而戾修就从那些细细密密的箭雨中飞掠了过来。
戚叶泫眸光变冷，在他逼近之时，低声道:「芊芊，拉。」
雪芊藏于袖口中的手，听到他的话后，立刻拉开了那三个震天筒的丝线。戚叶泫在这时松开了手中缰绳，纵身一跃，抱着雪芊滚入了下面密集的草丛中。
他们落下后，身后的马车便炸开了一通响亮绚烂的火光，而戾修刚好落下马车，被那记震天雷炸了个惨。
马车顿时被炸得四分五裂，上面攀附的那些魔也全都被炸飞出去，叫苦连天，哎哟不断。
戾修被炸得头昏脑涨，乌髮炸毛，双脚颤抖，脸上是乌七八黑的灰。
「戾修大人，您没事吧？」后面有下属急急跟了来，扶住他欲倒下的身体，担忧地问道。
戾修缓了好一阵子，才握紧了拳头，怒气冲天地咆哮:「去追！给我去追！」
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这样挑衅他，除了……
不！
不可能！
他早就死了。
死了八百年了。
不可能活过来。
早在前段时间他便听见了什么魔尊出现在雪山的谣言，他才不信呢，这种消息不过是传给他听的而已，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一定死了。
***
戚叶泫跳入草丛内滚了两圈后，便把雪芊抱了起来，抱着她在林子里快速狂奔。他现在与戾修硬碰硬的话，讨不到什么好处，他也只能靠投机取巧才勉强震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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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刚刚摔疼了没？」
她这身体想来很不经摔。
「没事……就是有点想吐。」被他驾的马车颠簸了那么长一阵子，她现在胃里早已翻江倒海，十分反胃。
戚叶泫看出她的难受来，停了下来：「那你先吐？」
「先走吧，我今天吃得少，吐不出来，但就是胃里难受得慌。」
「那我找个地方让你休息一会儿。」他挑了一条比较平稳的路走了去。
不多时，便看到了一个隐于雾气之中的破败庙宇。
他将她抱了进去，找了处铺着干草的地方放下，「渴吗？」
他将腰间的一个水壶取下来，拨开塞子，餵到她嘴边。
雪芊张嘴喝了一口后，才勐然意识到这是他的水壶，脸上一片郝然，他道:「干净的，我没喝过。我都喝酒的，戚星云怕我喝酒驾马误事，悄悄给我换成了水，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他呢。」
「我不是嫌弃你……」她小声解释，就是觉得有些亲密罢了。
戚叶泫目光清幽，盯着她脸上的一点暗红，无声地笑。
「我自己喝。」被他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感到不自在，她抢过他手中的葫芦水壶，举袖喝了起来。
她抬起胳膊的这一瞬间，才发现自己左肩的小衣带子好像断了，她登时用右手捂住左胸口。
戚叶泫见她突然捂住心脏的位置，慌张起来，凑近问：「怎么了？可是心口疼？」
雪芊的头越埋越低，恨不得埋进膝盖里去，一张小脸红云铺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是心口疼？那你是怎么了？」戚叶泫说着便要来拿开她的手，企图检查她的身体。
「我……」雪芊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啊！」戚叶泫急得声音变高了许多，听起来像是在吼人。
雪芊知道他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性，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我衣服……带子……断了。」
「啊？？」戚叶泫有些无语，「系上不就好了，大惊小怪什么？吓死我了。」
「来，我帮你繫上。」他拉开她的手，低头在她腰上寻找着，「哪儿啊？哪根带子断了？」
雪芊被他这样弄得更加羞愧难当了，埋着头说：「是里面的带子！」
「里面？」戚叶泫微愣，随后便明白了她说的是哪里的带子，半晌，才问道：「里面怎么会掉？」
雪芊将左边的背转过去给他看，道：「刚刚摔下马车时蹭了一下，应该就是那时候弄断的。」
戚叶泫看到她穿的春衫上竟然划破了一个小口，而里面白嫩的肌肤上还有一道细小的磨痕，泛着红，浸着几颗血珠儿。
「你受伤了？刚刚怎么不早说？」他没好气地说道，边说边将自己身上的药瓶掏出来。
雪芊软软糯糯地答：「我先前并未感觉到痛，刚刚抬手喝水的时候，才感觉到。」
「把衣服脱了。」他道。
「啊？」
「算了，我自己动手。你别动就行了。」他怕她自己脱的话看不见后面反而蹭到那伤口。
雪芊坐着不动，咬着下唇，等着他给她脱。
戚叶泫解开她腰上的衣带，然后轻轻地为她把左边的外衫和中衣都拉开，露出左边的半边香肩来。
她里面穿着一件绣着芙蕖的粉白色抹胸，这边的带子果然断掉了，而她的一只手紧紧按在胸口处，防止衣裳往下掉。
虽然只是这样简单地看了一眼，他还是感觉喉头一紧，眼神慌张，他急忙打开瓶子，倒出一点白色的药粉来，撒在她受伤的后肩骨处。
他找到那一前一后断开的两条带子，两只手捻起，颤抖地打了一个小结，道：「系好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罢了罢了，我明日去给你买件衣裳吧，这样穿着估计你也难受。」他替她将中衣与外衫拉了上去，整理妥当后，就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问她：「你喜欢什么颜色？」
「啊？」雪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立马又垂了下去，「你……你看着买吧。」
第50章 功法
「……行。」
他转身朝着庙子外面走了去, 仰头看了一眼夜空，又扫了一眼四周，走回来对她说：「这里已经没有瘴气了, 想来那些魔暂时不会找到这里来，看天色似乎要下雨, 我去找几根干柴来堆个火，咱们今夜就在这里待着吧。」
「嗯。」雪芊对他的安排没有任何的异议。
等他拾了柴回来把火架上后，外面果真下起了蒙蒙小雨，他将所有的窗户都关上, 然后脱掉自己身上的外袍，向她走来, 盖在了她的身上, 「睡吧。」
雪芊裹着他的外袍，往一边的墙壁蜷缩了去。
戚叶泫站在一侧盯了她一会儿，随后在她身边靠着墙半躺下, 将她捞进了自己温热的怀里。雪芊冰凉的身体趴到他身上就像找到了一个火球般，一碰到就捨不得离去，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这几日都在马车上待着，没有机会抱着他入睡，
躺了一会儿, 她问道：「今日是同寝的日子吗？」
「不是。」
「啊？」她作势要爬起来，可是立即又被他给拉了回去, 他面色黑沉地说：「那么大反应做什么？不是同寝的日子，就不能睡在一起了吗？你平时不是恨不得天天黏着我吗, 是不是同寝的日子, 有那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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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说：「你以前不是让我要好好遵守吗？一天都不能错的。」
他将滑下的外袍往上拉了些, 把她的肩膀盖住，说：「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了，算是第二天了，便就是同寝之日，所以我们睡在一起是理所应当顺应自然的。」
雪芊愣了下：「说得也有几分歪理。」
「什么歪理，我这是道理！」他兀自骂咧了一声，「小屁孩，就爱跟我顶嘴。」
雪芊努努嘴，倒也安安心心地趴在他身上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总感觉他怀里有什么东西硌脸，本着好奇心的驱使，她挑开了他的半边云纹衣襟，看到里面有一本小册子，她轻轻地将手伸了进去。
他的胸膛很暖，伸进去后就不想离开了，为了不把他弄醒，她手的动作很轻，屏住唿吸，将那本册子慢慢取了出来。
这是一本很小的册子，封面上没有文字，只是画着一幅美人图，她在心里惊讶，戚叶泫该不会偷偷看美人图集吧？
心里醋熘熘的，很不是滋味儿，她翻开了册子去看里面，结果看到里面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她继续往后翻，越看越觉得脸红心跳，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她一页一页地往后翻去，庙宇里的火堆还在熊熊燃烧着，烤得她的身子也愈来愈热。
戚叶泫感觉到怀里的重量不见了，惊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雪芊坐在火堆旁埋头苦读的模样，他再往她手中拿的书看去，霎时面色惊变：「你在看什么？」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衣襟，里面的那本册子不见了。那是当时在无忧镇时，那个男主人塞给他的。
雪芊转过脸来，火光映照着她的一张脸通红，像煮熟的虾子，而她手中的册子也就那样掉落到了地上去。
她问道:「这是什么啊？」
戚叶泫抄手捡起地上的那本册子，完美无缺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缝，见她双眸充满了惑色，难不成她不懂吗？
也对，她只是个小孩子。
于是，他一本正经地答道:「功……功法。」
「什么功法？对身体有什么益处？」雪芊眨了眨漂亮的睫毛，不依不饶地问到。
「这……这……」戚叶泫的脸几不可察的红了，硬着头皮说下去，「阴阳调和，益处颇多。」
「真的吗？」
戚叶泫如是点头。
「夫君，你为何要偷偷摸摸看这种功法？你想和我练吗？」
「咳，咳咳。」戚叶泫差点咳出一口老血来，高声解释，「我没有偷偷摸摸看！」
雪芊歪头问道:「那你想和我练吗？」
戚叶泫的脸如同烧起来了一样，避开她的视线，道:「不想！」
「那你为何要看？」
戚叶泫挺起胸膛来，用下巴看她，大声道:「我好学不倦学而不厌，不行吗？」
「行……夫君你可真好学呀。」
戚叶泫干笑两声，面上有些挂不住，他将那本册子扬手便扔进了火堆里，雪芊惊道:「你怎么烧了？你不学了吗？」
「我……我已经学会了。」
戚叶泫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跟一个小孩子讨论这些，他往墙壁上一躺，闭眼假寐了起来。
雪芊往他那边挪动，扑在他身上，问他:「夫君，这功法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双修吧？」
戚叶泫勐地睁开眼，往后退，道:「你离我远点！」
雪芊趴在他胸膛上岿然不动:「为何？为什么要离你远点？」
「真的不走？」
「不走。」她摇头晃脑。
下一瞬，她就被他翻了个面，而他也顺势压在了她的身上，她瞠目结舌，「你……」
「你不走，难不成是想跟我练双修吗？」他声线清澈，狐狸眼里倒映着两簇澄亮的火光。
「我……」雪芊吓得花容失色，红晕从脸上蔓延至了脖子和耳朵去，男子的阳刚之气包围着她，而他的一只手正钳制着她的臂膀，另一只手护在她的脑后。
这样的戚叶泫，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霸道，强硬，又充满了强烈的勐□□望。
竟然令她有点害怕。
像蛰伏的魔尊大人醒来了。
「我没有……」她声如蚊蝇地解释。
「没有？那你往我身上贴什么贴？」
「我只是……喜欢挨着你而已。」
他低下头，靠近她的耳边，说道:「芊芊，别这样轻易的就靠向一个恶魔，因为恶魔随时都有可能会反扑的。」
他的气息全部喷洒在她的耳朵上，这样的压迫感令她打了一个颤，她诺诺地问:「夫君，你是恶魔吗？」
「当然是。所以，你要离我远点。」
雪芊无谓地道：「可我就喜欢恶魔。」
就喜欢……你。
「也不想离你远点。」
「你……」戚叶泫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她盯着他的眼睛，说:「夫君在我眼里，是温柔的恶魔。」
魔尊大人虽有恶魔的一面，却也有温柔的一面，就像宿蓉曾经说的那般，他对他们很好，对他师父很好，对她这个「养心人」也很好。
她说完这句话后，戚叶泫幽暗的眼眸亮了几分，识海里的那颗心脏又浮现出了出来，甚至还变成了粉红色。
她伸手去推他:「夫君你先起来，我有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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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松开了她，困惑地盯着她，见她坐起了身来，从布袋里翻出那本皇历来，拿出笔开始在上面画起了花儿来。
「……？？？」
他觉得无语:「你推开我，就只是为了起来画朵花？」
真是个奇葩。
雪芊点点首：「嗯啊。」
没有什么比攻略更重要的事情了。
她画完后，收了笔和皇历，转头去看他时，发现他已经自己靠在墙壁上睡下了。
她凑过去，脸上带笑，故意问道:「夫君不和我双修了？」
戚叶泫将头一偏:「不！」
***
翌日雪芊醒来时，庙外的小雨已经停了，四月的晨阳比金子还要灿烂，从窗隙里穿了进来，地上的火堆也已经熄灭，整个殿中，空空荡荡，并无戚叶泫的身影。
她一时惊慌，从地上坐起，正准备站起来时，就见一人推门而入，那颀长如玉的身影，除了戚叶泫还有谁？
「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他手中拎着一个包袱，笔直的长腿迈了过来，「去集市上买了点东西。」
他从里面取出一袋糕点来，然后就将包袱甩给了她，道:「你自己选选看，然后把衣裳换上。」
「嗯？」
她接住包袱，看到里面装的竟然全是衣裳，她一件一件地挑了出来，一件红色外袍，一件浅红色中衣，剩下的竟然全都是亵衣！
红的，白的，粉的，绿的……五颜六色，花样更是层出不穷，她一件一件地捻起来，讶异地抬头：「你给我买这么多回来干嘛？」
戚叶泫旋即别开目光，讪讪地答:「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都买了。」
回想起他去买衣服时的画面，那女店家一脸好笑地盯着他，问他:「公子，夫人尺寸多大？」
他当时直想转身就逃。
他只能含煳不清地给她比划了一下，后来她又问他要买什么样的，他实在是不想在那里继续待下去了，故才让她把各种颜色各种花样的都拿了一件。
雪芊看着这一堆的小衣抹胸，一时不知道该穿哪件好了，尴尬地问:「你想我穿哪件？」
结果刚问出口，戚叶泫就夺门而出了，大吼道:「你想穿哪件就穿哪件！实在不行的话，就都穿上，别问我！」
「呃……」
都穿上，那也得穿得下啊！
戚叶泫出了山神庙，顺便还把门带上了，将里面的空间留给她换衣服，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响亮的尖叫来。
「啊！！！」
他蓦地沖了进去，却见到她裸露的肌肤上，出现了一些细微的黑色斑点，手臂与后背上皆是，像柳条儿一般。
他惊恐万状，震在原地：「怎么会？怎么会……」
这种黑痕与他师父当年所中之毒一模一样，他全身发抖，面白如纸，多年前的记忆涌现而来，这毒对他来说是噩梦般的存在。
「夫君，我好像中毒了。」雪芊抬起一张失去神采的脸来，问他:「我会死吗？」
「不会的。」戚叶泫快速走了过去，蹲下为她把衣裳穿戴整齐，然后抱着她朝外面走了去，发着抖说:「这次，不会死的。」
「嗯？」
雪芊不是很明白他为何这样说，见他走得急，问道:「去哪儿？医馆吗？」
「不。」他眉眼阴冷，「去戚家。」
「戚家？」
「别说话！」
雪芊闭了嘴，渐渐地，她感觉自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戚叶泫解释道:「这是魔阴毒，应该是你昨晚肩头受伤染到的，中者浑身发黑，身体刺痛，头晕目眩，意识模煳，到最后，会成为魔不魔鬼不鬼的东西，像你这样的病秧子，捱不了多久。」
「啊？那我该怎么办？」雪芊被吓哭了。
「我说过！你不会死！」他低吼道，脾气很不好，「不许说话。说得越多会越难受。」
雪芊听话地合上嘴，身体越发难受，额上冒出了好些虚汗来，身上的肌肤像是被放在针尖上滚来滚去一样，刺痛感令她时不时发出几声闷哼来。
「忍忍，很快就到了。」他拂袖替她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雪芊最终还是没忍下来，昏迷了过去。
戚叶泫抱着她入了熙熙攘攘的鄱阳城，再次来到这座城，八百年前的伤痛席捲而来，那些痛，他此生都忘不了。
戚府的朱漆高门就在前方，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提步走过去。
门口的两座灰色石狮子威风凛凛，如同当年一样，冷眼看着他。
他来到门前的台阶下，抬眸望向门上的两块黑金匾额，「戚府」两个字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看样子是才翻新过，苍劲浑厚，庄严肃穆。
「什么人？可是有事？」门口两个年轻的守门弟子看向他，扫了一眼他怀里晕倒的女子。
戚叶泫笔直挺拔地站在门口，抬眼高声道:「戚宁，求见叔父。」
多年前，他也是这般，来到这座朱红色的大门前，它是那样的高不可攀，作为一只魔的他，站在这里就好像站在了刑场一般，等着被他们的谩骂与口水淹没死。
当年，他拿着那枚刻着戚字的玉佩，站在门前求见戚家家主戚凌天，可是却遭到他们戚家人的无情轰赶与无数唾骂，他爬在地上求他，可是他却冷漠地睥睨他，道:「我不会救一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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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他再次来到这里，好巧不巧，竟还是为了来求药。
第51章 求药
「戚宁？你是戚宁？」
门口的那两个人显然是惊到了, 连忙跑下来，「宁公子，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突然回来？」
戚叶泫漠然地抬起脚, 朝着台阶上踏去，这座他永远不能从正门进入的府宅, 今日总算是光明正大地进来了。
「叔父在哪儿？我要见他。」
其中一个小弟子答:「家主暂时不在府中，你找他有何事？」
戚叶泫顿住脚步：「不在？」
那人回答：「大概午时便回……」
「午时？我等不到午时了！」
雪芊的身体不能拖。
他的暴喝令那两人皆是一讶，一人看着他怀里的虚弱少女，问：「到底有何事着急？你怀里的这位是……？」
「这是我夫人, 她中了魔阴毒，一刻也耽搁不了, 烦请派人去请叔父回来, 请他赐丹药。」
「你夫人？」那两人一惊一乍，看来小公子传回来的信是真的，他真的娶了雪国的公主。
「二公子, 你先随婢女去偏房，把你夫人放下。我这就命人去请家主回来。」
随后，一位小婢女便领着他穿过影壁, 踏上长廊，经过一段山石园林，随后来到了一处静幽的院子。
这里名叫鸣翠苑, 可见垂花门楼，佳木葱茏, 繁花争相斗艷，鸟雀飞来舞去, 一派春意景趣。小婢女领着他一路来到了一间房门口, 推开门垂首道：「宁公子, 就是这里了。」
他将雪芊抱了进去，放在床榻上，掀开她的衣袖检查她身上的斑点，只过了这么短的功夫，那些黑色毒斑就已经蔓延成了很大一片，而她昏睡得很沉，额上的汗就没有停过，一直在往外冒。
他拿起帕子为她擦拭脸上的汗，这样的情景就像当时他为师父擦汗时一样。那会儿，师父为了救人，不幸中了这种魔阴毒，这种魔毒极其强，即使师父是一个魔修，也抵挡不了它的侵害，而且这种毒极难解，天底下也唯有戚家人能够炼出驱散毒素的丹药来。
戚家作为天下第一大修仙世家，不仅在武艺功法上首屈一指，而且在炼丹方面也颇有造诣。
那时候，他要来戚家求药，他师父拉住他不准他来。后来，为了救他的命，他不得已偷偷一人前来了戚家请求赐药。
为了求他们赐一颗丹药，他任由他们打，任由他们骂，他还拿出了自己身上的那枚戚家玉佩，心想自己好歹也算是半个戚家人，只要他肯低头，求颗丹药总能求到的吧，可是却没有想到那些人那么冷漠无情，无论他怎么求他们，他们都不肯施捨他一颗药。
那时候的他脏污不堪，就像个从阴沟里爬出来的小乞丐，那些戚家人恐他辱了他们的门楣，根本不愿意承认他的身份，一味地对他驱赶，让他快滚。
那时候，戚凌天站在戚府的台阶上俯视着他，将他的玉佩摔成了两半，淡漠地说：「你爹你娘都不要你，你回我们戚家做什么？拿着你的玉佩赶紧给我滚！我戚家不会认你这个魔种，更不会拿药去救一个魔！」
呵呵……
他捨弃脸面、捨弃尊严地去求一个人，可是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从那天起，他就发誓与戚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跪坐于床榻前，握着雪芊的一只手，埋头痛苦地低泣，当年若不是他们戚家不肯给药，他又何苦带着师父四处奔走求医，后来师父又怎么可能会落入那些正派人的手里，又怎么可能会死？
一想到这些，他就恨不得把戚凌天抽皮剥筋！
「小宁？你回来了？」忽地，一个中气十足的男音从门口响了起来。
戚叶泫身体一颤，这个声音他化成灰都认得，就是戚凌天。
他慢慢转过了身去，抬起长睫，看向那个沖向门内的男人。
男人身高八尺，不惑容颜，步态稳健，白衣道袍飞扬，剑眉下的丹凤眸里盛满惊讶，「小宁？」
戚叶泫藏住内心的那股恨意，站了起来，向他作揖行礼，喊道：「叔父，是我，戚宁。」
「你都长得这般高大了。」他有些感嘆地走了过来，捧起他的双肩，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转，笑道：「比星云都还要高一点呢。」
当年，他来这戚府的时候，蓬头垢面，脸上满是浑浊的血污，是以戚家的人都没有看清楚过他的长相。
也没有人知道他与戚宁其实长得很像。
「对了，你急急叫我回来，可是因为中了魔阴毒？你有没有事？」戚凌天盯着他全身上下看，面容极为的担忧。
戚叶泫摇头说道：「不是我，是我夫人。」
「你夫人？星云写信回来跟我说你成亲了，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竟是真的。」他的目光这才转头看向床上的少女，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抬袖为雪芊把了一下脉，又检查了一下她手腕上的黑斑，神情一凝，「的确是魔阴毒。你们怎么会碰上魔阴毒？」
「此事说来话长，还请叔父先帮我救救芊芊吧。」
戚凌天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救。肯定帮你救。看把你着急的，没想到你比你那个爹要疼媳妇得多。」
「我这就去取药，你餵她喝点水吧。」说罢，他便朝外走了去。
戚叶泫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霎时变得冰冷，仿佛刚才的和颜悦色都是他戴上的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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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戚凌天的背影出了月洞门，他才走去桌子边倒了一杯温水，端至床边，将雪芊扶了起来，轻唤她道：「芊芊，喝点水。」
可是她却睡得沉，他唤了几声都没有唤醒。
罢了……
他仰头喝了一口水后，对着她的唇落了下去，将水渡到了她的口中，接连餵了她好几口，等杯子见底了，才将她放下去。
但没想到他刚将她放下去，她就醒转了过来，一双泪眼朦胧地盯着他，倒把他盯得不自在了，他解释道：「只是餵你喝水，没有偷亲你。」
然而此刻的雪芊头脑发胀，以为这是在梦里，对于他的行为也没有过于惊讶，只是低低哭诉：「我好痛啊，身体每一个地方都像被针扎一样……」
戚叶泫见她这般难受，心里也跟着一起难受起来，替她擦掉眼角的清泪，道：「再坚持坚持，很快就不痛了。」
「上次，我就没熬过来……」她当时心脏病发作的时候，疼得昏天暗地，后来那副身体终究没熬过，还没满十八岁的她，就那样离开了人世。
戚叶泫以为她是在说她小时候的事情，她这副病恹恹的身体，能活到现在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她怅然地望着头顶的床帘，自言自语：「这次死了，我会去哪里？」
「芊芊不会死的，一定会长寿的。」戚叶泫俯身吻住了她的唇，不带任何□□的，只是为了安抚她，让她别再胡思乱想，别再说什么死不死的胡话。
雪芊没有挣扎，也没有吃惊，她以为这是一场昏沉沉的梦，她甚至都感觉不到他唇瓣的温度。
她闭上了眸，在他温柔似水的亲吻中，又迷迷沉沉地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屋子里就又走来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身水蓝色花黛裙，头上梳着一个完美的如意髻，插着一支点翠孔雀钗，眉间生艷，桃腮美骨，步态如燕，莲步轻移间，端的是高贵优雅，大气美艷。
「你是……小宁？」她的声音亦是尤为柔然动听，像冬日的清泉流过山雪。
戚叶泫忡然地看着她，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她走至自己面前，抬起蓝袖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反应过来，唤道:「姑母？」
戚赛婵温柔地笑，拉住他的手，美眸里泛起了点点泪光：「嗯，是我，这么多年了，你在外面过得还好？」
戚叶泫垂下了目光，低声答:「很好……」
「哎，你爹也真是，当年非得带着你和你母亲离开鄱阳，真是害苦了年幼的你。」
众所周知，戚宁的父亲是个胆小怕事的孬种，他也不喜欢什么修仙什么炼丹，整日就喜欢聚众玩乐，活脱脱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后来他不甘于戚凌天这个自家弟弟的管束，两人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他就带着妻儿离开了戚家，带着一大笔钱财去了外面安家，还发誓说以后与戚家老死不相往来。
就这样，便就离开了四百年。
后来他爹娘相继离世，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和一间水中月银饰铺。
不过可惜，戚宁遗传了他爹的孬种性子，更是个从小被宠溺大的，当时一听到要抓他去给雪芊沖喜，就吓得当夜卷行礼逃了，结果却死在了逃亡路上。
「我不苦。」戚叶泫道。
戚赛婵转眸看向床榻上的少女，惊喜道:「这就是你的夫人吗？长得真水灵。」
「这是芊芊。」
雪芊在她进来房间时，就又迷迷煳煳地醒了过来，她望着这位高华绝美的女子，也喊了一声:「姑母。」
这是赵青骨的母亲，眉眼与赵青骨有几分相似，身上的气质也是同样的出尘如莲。
戚赛婵唇角弯弯，喜道:「真乖的孩子，小宁你可真有福气，能娶到这么可人的公主。」
戚叶泫在一旁站着，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戚凌天就再次返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纯白色药瓶，递给了戚叶泫，「这是解毒的丹药，餵给她吃吧，这毒入体很深，需要连吃七天才能根治，但是看她这身体，就算毒清了也要再多养段时间，待会儿我教你一套运气功法，每日给她身体运一下气，将余毒都散出去。」
「好，谢叔父。」
他垂下了长睫，掩藏住内心的情绪，当年若是他肯这样大方的赐药，师父何苦会被三大门派的人抓走？
「谢什么谢，这是你媳妇，都是自家人。」
「把药给我吧，我来餵她。」戚赛婵坐在雪芊的床沿，伸出一只玉手来。
戚叶泫将药瓶放在了她手中，又去旁边的圆桌上倒了一杯水，等她把药餵进雪芊嘴里后，才扶起她来餵了一杯水。
「芊芊，吃了药就睡一觉，醒来便就不痛了。」戚赛婵用绣帕为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轻柔地哄她。
雪芊被他们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终是又睡了过去。
大概到了午时的时候，戚星云他们三人赶了回来，一听到府里来人了，立刻奔来了此处。
「发生什么事了？芊芊怎么会中毒？」赵青骨如一阵风一般沖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戚赛婵时，立刻端正严肃地行礼，「母亲。」
「青骨，你也回来了！」戚赛婵看到他冲进来时眼眸一亮，朝他几步奔了过去，捧着他的脸细瞧，「青骨，你有多久没有回来了？怎么看着你好像又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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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呢。母亲，是你太久没看到我了，才感觉我瘦了的。」
「这次回来可得待久一点儿，你看，戚宁也回来了，你们三兄弟现在总算是团聚了。」
戚赛婵喜极而泣，低头用绣帕抹了一把泪。
赵青骨伸手替她拭泪:「娘，你哭什么哭，儿子回来你该高兴才是。」
「是是是，娘亲现在就去为你们准备好吃的。」说着，她便抹着泪朝外走去了。
「芊芊她如何了？」赵青骨朝着床榻边走去，急切地问道。
戚叶泫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拉着他们往屋子外走去，边走边道:「吃了药，刚睡着，只要解了毒，就会没事的。」
几人走到了外面花团锦簇的花园里，赵青骨又问:「怎么会中毒？」
戚叶泫沉眉道:「想来应该是那枫燕林里沾染了魔阴毒，昨夜她一不小心擦伤了皮肤，那毒就顺着伤口进入了体内。」
戚星云道:「今晨我们还在林子里找了你们一会儿呢，生怕昨晚你们出了什么事，没想到你竟然带她先回了家，对了，你怎么知道家里有可以解魔阴毒的药？」
戚叶泫垂下眸，答:「曾经……听我爹提起过。」
「噢噢，既然回来了，便安心待着。放心吧，有我爹在，公主嫂嫂不会有事的。」
赵青骨这时候问道:「昨夜你把那戾修炸了？」
戚叶泫挑眉道:「是啊。你听见他的哀嚎了？」
「昨夜，他在林子里一直骂人，看样子你把他炸得很惨。」
「呵呵，不过送他一份小礼而已。」
戚星云狐疑地瞅着他:「你这小子，三百年不见，胆子倒是变大了不少，连那魔界戾修都敢炸，以前的你，听到这个名字，恐怕都得吓尿吧。」
戚叶泫耸耸眉，没接话。
***
雪芊一连躺了三日，身上的刺痛感才慢慢褪去，戚叶泫每日帮她运功疗伤，帮助她逼出身上的毒素。
这夜，戚叶泫没在房间，有两个小丫鬟端了热水进来，向她道:「公主，这是四小姐命我们送来的药浴，对你身体有益处的，你且泡半个时辰吧。」
四小姐是他们对戚赛婵的称唿。
雪芊从床上坐起来，点头致以谢意:「替我谢谢姑母。」
「公主，要我们服侍你吗？」
雪芊自己下了床，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你们该忙什么就去忙吧，也不用守着我。」
「是，公主。」
她在床上躺了三天，这三日都是由婢女为她擦身的，现在可以去水中泡澡，她自然兴奋喜悦。
她褪了衣衫，进入浴桶里，这里面洒了许多药草，闻着有一股浓浓的药味，水温正合适，她低头察看自己身上的黑斑，还未褪却干净，模样很丑。
这药浴虽然难闻，但泡得很舒服，她的头靠在浴桶上，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不知道泡了多久，这药汤太过舒服，导致她又睡了过去。外面星河翻转，皓月当空，屋里的蜡烛垂泪，火星子明明灭灭，房门蓦然被人推开，一人走了进来，却没想到看到美人泡澡这样香艷的一幕。
第52章 奇怪
戚叶泫愣在原地, 屋子中水汽氤氲，温度惊人，少女纤弱的身体靠在浴桶上, 雪白的肌肤看得他唿吸一滞。
愣了半晌，他才又退了出去。
他慌张地将房门掩上, 刚刚和赵青骨、戚星云两人小酌了两杯，故就回来晚了，却没想到回来竟见到了这样一幕。
他站在门外的廊下，并未离开, 在外面等了两刻钟，也不见里面的人起来。他怕那水凉了, 再泡下去会感冒, 于是走到了窗户边，将菱格木窗推开了一条小缝，喊道:「餵, 病秧子，醒醒！」
接连喊了两声，也不见她醒过来, 外面有一个婢女经过，道:「宁公子，你夫人还在泡澡吗？这都一个时辰了, 快去把她抱出来，不然得生病了。」
戚叶泫想说你去抱吧, 可是一想到她一个小丫头怕是抱不起雪芊来，若是再叫她去唤一个人来, 届时弄得人尽皆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连个女子都抱不动呢。
没办法, 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屋里药味浓重，热气蒸腾，他步子缓慢地朝着浴桶边走去，再喊了一遍，「病秧子，快醒醒，再不醒我就抱你了啊。」
无人应答他。
扫了一眼浴桶内，他喉结滚了滚，眼神慌乱，闭上眸伸出手去，扶着她的腋窝，将她提了出来。
随后施了一个烘干诀，她身上的水立刻便被烘干了。他将她抱了起来，抱去了床上，拉过被褥给她盖上，才敢睁开眼睛来。
他替她将被角掖好，刚才抱她的时候难免有身体触碰，那滑腻的触感令他意念崩溃，他将她放好后，便去将屋子里的浴桶收拾干净了。
雪芊睡了一会儿才幽幽醒转过来，睁开眼睛的一条缝，看到戚叶泫那俊雅绝伦的身影正坐在她身侧，背靠着床板，手中拿着一卷书册，借着昏黄的烛光专注夜读。
「夫君，你又在看什么功法？」她伸出了一只手来，想去夺他那本书，看看他究竟在看什么。
当她看到自己的光洁玉臂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地躺在被窝里，立即又将手缩了回来，听到头顶响起戚叶泫的一声低叱:「你脑子里就只有功法吗？！」
雪芊也不管他究竟在看什么书了，只是问:「你把我从浴桶里抱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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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睡得像猪一样沉，喊半天都喊不醒。」戚叶泫没好气地道。
「……」雪芊裹着被子往床里面挪了挪，羞愧难当地藏进了角落里，一想到自己刚刚被他看光了就羞得抬不起头来。
她就这样□□地躺在床上，而他却能够专心致志地坐在她旁边看书？
「能不能……帮我拿一下衣服？」她红着脸说。
这样光熘熘地躺在他身边，实在是很不自在。
话音才落，两件衣袍就被他的长臂甩了过来，一件乳白色寝衣，一件香芋紫亵衣，全部甩在了她的脸上。
「……？！」
魔尊大人现在拿姑娘家衣服也是越来越顺手了！
她从被窝里伸出双臂来，捧着那两件衣服，偏头看他坐着不动，问道:「你不迴避么？」
他一言不发，侧过身去，眼睛始终看着手中的书卷，没有要下床的意思。
「你……不下去吗？」雪芊迟疑地问。
「懒得走。反正我又不会看你。」
雪芊一听，心说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懒了？不就下个床吗？能累死他？
她拱着锦被坐了起来，背对着他，窝在被子里穿衣服，等她穿好后转过身去，见他仍旧在挑灯夜读，一副很勤奋的模样。
她凑过去他身边，瞅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很不给面子地道出一句话来:「夫君，你看了半天怎么还是这一页啊？」
戚叶泫抬眸瞪了她一眼，随后用那本书敲了她手臂一记，怒道:「离我远点儿，一股子药味！」
雪芊扁扁嘴，说:「你还一股子酒味儿呢！」
他虽然已经沐浴更衣过，但凑近了仍能够闻到一点点酒香味。
她指向一边的贵妃榻：「你去那边睡！」
戚叶泫一记冷眼扫回来:「你再说一遍。」
雪芊被他眼神吓到，立马挤出一个甜美的笑来:「我说夫君你要不要去那边看书，那里光线好一些？」
他将手中的书卷一合，往外面的案几上一甩，甩出的风顺带把那根蜡烛熄灭了，「不看了，睡了。」说着，他便拉过被子往床上侧躺了下去。
雪芊在黑暗中瞅着他的睡影，觉得他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夫君，我身上的毒斑是不是很丑啊？」
良久，戚叶泫才在黑暗中回她：「不丑。好看极了。」
好看……极了？
雪芊听到这话，倒也开心地朝着他身边挨了去。
谁知他犹如惊弓之鸟般躲开她，低喝道：「你睡里面去，别挨着我。」
「？？？」
以前不都可以抱的吗？
怎么今天不让抱了？
真是怪怪的。
***
时间如水般流逝，她就这样养了半个月的病，这段时日，她一直都待在这鸣翠苑里。
这日，九歌陪她去鸣翠苑外面走动，带她去晒晒太阳，顺便逛逛这座戚宅。
戚家比她想像中的要大好几倍，除了他们居住的这个宅院，后面还有一大片练武场，此时正有许多年轻小弟子在里面练剑，见到她们来，纷纷上前来问好:「公主姐姐好。」
「好，好。你们好。」雪芊一一给他们点头哈腰。
这些弟子都是新来的，年纪都很小，叫她们姐姐也不为过。
「公主姐姐，你们走这边，小心被刀剑误伤到。」有一个长得玉雪可爱的小弟子走过来为她们引路，毛遂自荐道:「公主姐姐，我带你们逛吧。」
「好啊，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白忆昔，唤我小白就好了。」
「白忆昔，真好听的名字。」
「嘿嘿。」他被雪芊夸后，脸上涌现一丝绯色，在阳光下十分惹眼，「公主姐姐，你们雪国人长得真好看，就像是雪做的一样。」
九歌明眸皓齿，弯眉笑道:「你这嘴可真甜。」就跟戚星云一样。
白忆昔带着她们去旁边的炼丹室逛了逛，出来后穿过一座弯弯曲曲的红木桥，桥下的池子里种满了荷花，这个季节荷花还未开，倒是里面的几株睡莲开得正艷，水下一群橘红的鲤鱼游来游去，在阳光的尘埃中畅快游耍。
「这鲤鱼都是四小姐养的，现在都好肥了。」白忆昔给他们介绍着，还从婢女那里要来了一叠鱼料，递给她们，「来，公主，你们要喂喂吗？」
九歌接过盘子，抓起一把鱼料向池子里洒了去，而雪芊的目光却被下面一片荷叶上的一只小青蛙给吸引住了。
「那青蛙好可爱啊，绿油油的，眼睛鼓得好大。」
白忆昔听后，立即道:「芊芊公主，我去帮你把它抓回来吧。」
「你小心点啊。」
「放心吧，抓只青蛙还难不倒我。」白忆昔拍着胸脯道。
他长腿一跨，翻到了桥栏杆的另一边，踩着桥墩，蹲下了身子，右手抓着栏杆，左手朝着水下伸了去。
「它好像转过来看你了。」雪芊趴在木栏杆上，注视着荷叶上的青蛙，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白忆昔稳住了身形，等那只青蛙放松了警惕后，才长臂伸直，一鼓作气地将它抓在了手心。
「芊芊公主，我抓到了！」他笑脸高挂地转过身来，撑着栏杆翻了过来，将那个小青蛙用双手捧着，问她：「你敢摸吗？」
雪芊点点头，她小时候也是抓过青蛙来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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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不怕？」白忆昔很是吃惊，「我以为姑娘家都是害怕这些小动物的。」
「有些动物我怕，但是青蛙不怕。你给我捧会儿吧。」她将两只手摊开。
「那好，你先把它拿着，我去再给你摘一片荷叶来。」他捧着那只青蛙慢慢将其转移到了她的手心上，嘱咐道：「你捂好，小心给跑了。」
「嗯嗯。」雪芊左手盖在右手心上，露出一条小缝隙来，观察着手心里的小青蛙，它的眼睛又大又亮，正骨碌碌地转着。
她弯着腰看得正欢，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明媚如春花的笑脸，悦耳的声音跟着响起：「在看什么宝贝呢？」
雪芊神情一滞，他的话语听在耳里就好像是说：「在看什么呢，宝贝？」
她抬起眼来，看到戚叶泫站在她的面前，脸上渡了一层金色的绒光，妖冶的狐狸眼往上挑着，俊美的同时又透露着丝丝邪气。
他的手抓起她的左手腕骨，将它拿开，露出里面的那只青蛙来，他另一只手将它捻了起来，置于阳光中看了看，随后撇嘴道：「就这玩意儿啊，有什么好看的？」
说罢，他便长臂往后一甩，将那只青蛙又扔回了下面池子里的荷叶上。
「？？……」雪芊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你……你……」
「你干嘛扔芊芊公主的青蛙？」白忆昔摘了荷叶从桥下站起来，对着他吼道。
戚叶泫的目光向他扫了过去，盯了他一瞬，冷笑一声：「谁让你叫芊芊公主的？」
「有什么不对吗？」白忆昔倒是个胆子大的，对于这个戚宁，大家私下里都知道他只是个怂包，就连他与雪芊二人的婚事，都只不过是沖喜而已，他在雪芊面前根本毫无地位。
「当然不对。」戚叶泫将雪芊拎到了自己身边，说：「你应该叫……公主嫂嫂。你这么没规没矩，难道都是叔父教的吗？」
「你……」白忆昔被他说得脸色一红。
雪芊见状，连忙笑嘻嘻地打圆场：「叫什么不都一样嘛，是我允许他这样叫的，跟叔父又有什么关系？」她对着白忆昔道：「以后都这样喊我，不必叫嫂嫂，感觉都把我喊老了。」
白忆昔笑着答：「好。」
戚叶泫从鼻端哼出一声气，转身就走了。
雪芊急忙跑上去，拉住他的衣袖：「喂，戚叶泫，我有惹你吗？」
「没有啊。」
她很生气地道：「那你干嘛扔我的青蛙？」
他回过头来，很是欠揍地回答：「不喜欢，就替你扔了。」
「你……」
第53章 晚归
魔尊大人还是一向的自大狂傲, 他不喜欢的东西，也不允许别人喜欢。
她胳膊拧不过大腿，躲着还不行吗？
她转身跑过去拉着九歌往别处走, 并叫上白忆昔：「走，我们换个地方去逛。」
她们跟着白忆昔逛了整整一个下午, 九歌这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雪芊看着她发了好多次呆了，等到与白忆昔分开后，她才扑过去问：「九歌姐姐, 你怎么了？怎么老是出神啊？」
九歌转过脸来，峨眉淡扫, 目光闪烁不定, 樱色的嘴唇抿了抿，终是启唇问道：「芊芊，你可知近日你夫君在忙些什么？」
雪芊转了转明眸, 说：「他？不就是成日与戚星云、青骨师兄待在一起吗？」
「那你可知他们三都在做什么？」九歌又问。
「这我哪儿知道啊？」
「既然不知道，那便罢了，我以为戚叶泫会告诉你的。」
雪芊心说他才不会告诉自己每天在做什么呢, 他的秘密一堆又一堆，谁知道他的？
「到底怎么了啊？九歌姐姐，你想说什么？」她摇着她的胳膊问。
九歌顿了一会儿, 才道：「我就是最近晚上老是见不到戚星云的人，感觉他好像不在府里。」
「晚上吗？戚叶泫最近也回来得挺晚的, 好些时候都是我已经睡着后，他才回来的。」
「对, 看吧, 他们铁定是一起出门了, 不知道出去做什么了，但总感觉怪怪的。」
雪芊的黛眉轻蹙，回想了一下，道：「我也感觉戚叶泫这段时间怪怪的，但是却说不上哪里怪。」
且不说他总是等到她睡着了才回来这件事，还有就是他老是与她作对，就像今天这样，莫名其妙地扔她的青蛙。
简直是有病！
她心中有了计较，道：「九歌姐姐，不若我们悄悄跟出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吧？」
「这……」
「走嘛，你就当是陪我出去逛逛这鄱阳城的夜市，我最近都在屋子里待闷了，咱们出去逛逛街嘛。」雪芊拉着她的胳膊使劲撒娇。
奈何九歌就吃她这一套，点头答应道：「好好好，再等会儿，等天快黑了，我再来叫你。」
***
是夜
九歌偷偷摸摸来敲了她房间的门：「芊芊，快，他们出门了。」
雪芊立刻打开了门，跟着她一起出了戚府。两人都特地换了一件衣裳，髮髻也重新梳过，这样应该不容易被认出来。
「他们在那儿。」九歌给她指了指前方的街道。
雪芊踮起脚尖，眺望了过去，恰逢戚叶泫转身回过头来，她立刻拉着九歌蹲了下去，躲在了一个卖书画的摊位后面。
「看见你了吗？」九歌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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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应该没有，他没看我这个方向。」雪芊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观察那边，发现他们又继续朝前走了，才将九歌拽了起来。
「走，跟上。」
街上店铺如林，车马如流，她们两人买了两把美人团扇，用来挡着脸。
此时已接近戌时，夜市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这鄱阳城人口众多，商店繁荣，连夜市也比他们雪国的热闹。
这边的姑娘穿的衣服，佩戴的髮饰，也与他们雪国不尽相同。他们雪国的姑娘擅画淡妆，俗称雪妆，讲究的是清新淡雅，而这鄱阳城的姑娘，却偏爱浓妆，个个浓妆艷抹，眉心画着各种艷红的花钿，虽浓，却也是另外一种独特的风味。
前方远处的三个男子，戚叶泫走在最中间，戚星云与赵青骨分列左右，作为书里的三大主角，可谓是集才华、颜值、武力值于一体的完美人设，走在这长街上，就是最耀眼最瞩目的存在。
不少女郎向他们投去仰慕的目光，甚至还有人假装与他们相撞，故意找机会搭话。
九歌在身边直绞动手中的绣帕，怒意显着地盯着前面正在与一位姑娘聊笑的戚星云。
而一旁的雪芊，却两眼痴痴地望着最中间的那个人，他赏心悦目的身段、如墨清风的背影在这灯影拉长的长街上，显得格外的不真切，整个人都像是渡上了一圈厚重的柔雾。
戚叶泫，他如果不成为魔的话，也可以像现在这般，恣意潇洒地行走在人群中，惹得众多姑娘们的青睐，成为大家争相想嫁的如意少年郎。
可惜，他没有那样的机会。
不多时，他们转入了另外一条街道，那是一条飘着红绿彩带的街巷，巷子比其他地方都要暗上许多，再加上这些红绿相间的圆灯笼，就显得这里面更加的迷炫幻彩了。
「这是……？」
九歌愣在原地，抓着她的手腕，惊道:「他们竟然去逛青楼！！！」
「什么？！」雪芊也难以置信。
九歌面容复杂，拉着她犹豫半晌，才说:「芊芊，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之前在雪国时，我有一次就撞见了戚叶泫去青楼……」
雪芊一听，说道：「那次……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他跟我解释过的，他只是去找一个人，他没有在那里多待。」
「是这样吗？那好吧。可是今天呢？他们三个……我万万没想到青骨师兄竟也会去这样的地方。」
「也许，他们这次也是有别的事情呢？」雪芊给她找着藉口，她也不相信赵青骨会去这样的地方。
「芊芊，这段时间他们都是这样晚归，若一天是有事，可是两天三天呢？虽然我也不相信青骨师兄会去那样的地方，但是有戚星云在旁边煽风点火，他们很有可能都会被他带坏的！」
雪芊还是觉得不可能：「戚星云虽然看起来不大靠谱，但也不至于拉着他们去这种地方啊…… 」
戚叶泫若是去的话，她都还觉得有那么一点可能，可是赵青骨，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答应去那种地方？
「男人都这样，芊芊你跟我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九歌抓起她便闪身去了那座青楼的后面，从后门窜了进去。
雪芊心里乱糟糟的，最近戚叶泫都回来得很晚，而且他会沐浴过后才回来，最奇怪的是，最近他都不让她抱他了。
难道他真的是每天都来逛花楼了？
「芊芊，挡着点脸。」九歌在身边提醒她。
雪芊将手中的团扇往上移了一点儿，将眼睛以下全都遮住，周围的人皆以为她们是这花楼里的姑娘，并未对她们生疑。
她挽着九歌的手臂，在楼里四处寻找戚叶泫他们的身影，九歌眼神好，借团扇挡着，同她窃窃私语：「在二楼。」
她们轻移莲步，踏上去往二楼的楼梯。这阁楼里人声高涨，男人与女人攀谈嘻戏的声音不绝于耳，舞台上有五个身着暴露红纱的妖娆女子正在跳着一曲艷舞，引得下面座位上的男子们连连沸腾尖叫。
雪芊头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觉得新奇的同时，还感觉有些害臊。
蓦地，她被九歌一拉，拉去了一根柱子后面，「我看见戚叶泫了。」
雪芊悄悄地往那边看去，不远处有一间雅阁，门前的栏杆上繫着两缕红绸，戚叶泫正好就走了出来，长腿一抬，便往那栏杆上一坐，背对着她们的方向，手中拎着一壶佳酿，正斜靠在那里喝酒。
而那间房门半掩，看不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没过多久，走廊那边走来了一个女子，那女子长得国色天香妖娆妩媚，细腰扭得极为勾人，在戚叶泫身边停住，问道:「公子，可是需要人伺候？」
戚叶泫唇线上挑，递给她一锭金子，道:「去多叫几个人来，伺候里面那个穿白衣的。伺候得好，本公子重重有赏。」
「是，谢公子。」女子摇着纤细的腰肢，朝着屋里一身白衣的赵青骨瞟了一眼，随后羞涩地转身走了，没过片刻，就走来了七八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朝着屋子里涌了进去。
雪芊与九歌在这边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见到戚叶泫的侧颜在沖那女子笑，还赏给了她一锭金子。
她愤怒地锤了一下面前这根圆柱子，可恶，臭男人，死戚叶泫！
「他们竟然召了那么多的女子来！！！」九歌也在一边切齿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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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心里装了一肚子的醋，她拉起九歌就往楼下走去：「走吧，不想再看了。」
九歌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这整栋楼里的一切她都不喜欢，也只有他们那些臭男人才喜欢待。
她们出了这座青楼后，走在后街的小巷子里，雪芊阴沉着一张脸，嫌脖子上这条长命锁的铃铛响得烦心，便一把将它取了下来，往地上重重一甩。
那条银色的长命锁摔在地上，断了一颗铃铛，刻着长命无忧四个字的下面也出现了一条小裂缝。
她站在原地失魂落魄地看着那把长命锁，他们的婚姻，用不了多久就会像这把锁一样裂开了。
人家是男主，自己不过是他一个炮灰前妻，还是有名无实、最悲哀最可怜的那种，以后等他恢復魔尊的身份后，女人一大把，哪儿还会记得起她来呀？
人家要寻欢作乐，她压根儿就管不着，偏他上次还对她言辞凿凿地说，他不去那种地方。
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对他所说的话，她从来都是选择相信的。
可是他呢，拿她当小孩子骗，就算被骗，她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他又不是真心想要娶她的，不过是为了这颗心脏而已。
九歌被她的行为惊到：「芊芊，你怎么……把它砸了？」
她走过去将那枚坏掉的长命锁拾了起来，「咦，这是什么啊？」她将长命锁摇了摇，从裂开的缝隙里倒出来一张黄色的符纸。
符纸被叠成了三角形，她将其拆了开，上面用硃砂画满了符文，下方还画了一个仙童捧桃的图案，「这是长命符吧？这画的是个寿桃。」
雪芊拿过来看了看，还真是长命符，她从来都不知道这长命锁里还装着一枚符纸。
戚叶泫在成亲之前竟去给她求了长命符，也亏他还知道自己是他的养心人，知道去给她求一个符。
她把那张符纸重新折好，塞回了长命锁里，盯着这枚坏掉的锁凝思了许久，成亲那天的画面记忆犹新，对她来说就好像是一场幻梦，他亲自为自己戴上这枚长命锁，轻柔地唤她「公主」，与她喝合衾酒，每一幕，她都记得深刻。她将眼里的泪憋回去，之后用绣帕将其包起来，抬头道:「我们回去吧。」
「芊芊，你没事吧？」九歌生怕她气出了什么病来。
她抱着她的臂膀，靠在上面，吸了吸鼻子，说:「没事，困了，我们回家吧。」
这夜她回到了房间后，在床上辗转反侧都没有睡着，她翻出自己的那本皇历，翻到今天的日子，上面被戚叶泫画了一个圆圈，代表着今夜是他们同寝的日子。
她听着外面的打更声，快要三更了，他还不回来。
在三更天的时候，戚叶泫踩着点推开了房门，雪芊立刻往里面翻了一转，用被子将脸盖着。
戚叶泫已经沐浴焚香过了，身上一点胭脂味道都没有，他掀开了被子躺下，问道:「你还没睡着吗？」
雪芊心道自己真是一点小动作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她含煳不清地「嗯」了一声。
这床被子大部分都被她裹到里面去了，戚叶泫只好往里面挪了挪，问道:「今天玩得不开心吗？」
雪芊往里面又挪了几分，说:「开心，小白带我们把整个戚府都逛了一遍。」
戚叶泫眉头一紧，道:「你分我点被子。」
雪芊心道:魔尊大人你不是不怕冷吗？大冬天都敢洗冷水澡的人，还需要盖被子？
她道:「柜子里好像还有一床，你自己去拿。」
「……」戚叶泫在黑暗中扭头看她，脸色很黑，「你见谁大夏天盖两床被子的？」
「我体寒，盖两床也不稀奇。」
她刚说完，戚叶泫就大手一捞，将她揽入了怀里，问她:「怎么回事？很冷吗？我帮你暖暖。」
雪芊身体一颤，努力从他的怀里逃出去，「我不冷。」
「行……」他松开了揽住她的手，翻了一个身，转到了床榻外边沿，顺便捲走了她所有的被褥。
雪芊一下子身上就光秃秃的了，她怒目瞪向这个抢走她被子的罪魁祸首，道:「被子，还我！」
「要被子啊？自己过来啊。」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笑，笑得让雪芊很想打他。
第54章 雷噼
僵持一会儿, 雪芊决定自己去拿床被子来盖，她从黑暗中坐起来，往床外面爬去。她爬去他的腿边, 正打算翻下床，可是他的长腿一抬, 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干嘛？！」雪芊生气地吼他。
「乖乖躺好。」他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几分命令。
「不！」
不得已，她只能往上面移去，从他腰上翻下去。当她的腿横跨到他的腰上时, 他倏然睁开了眼皮来，在黑暗中盯着她的眼睛道:「你下不下去？」
「这就下去了。」她手撑着他的胸膛, 慢慢往床下移动。
然而他却突然坐起了身来, 脸凑近到她的面前，鼻尖碰到她的鼻尖，吓了她一大跳, 「啊……」
这样近的距离，她双肩都在颤抖，黑暗中他的脸尤为阴沉, 让人不敢直视。
她浑身都被他的冷冽之气包围，彼此的唿吸融合到一起，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哆嗦道:「我……这就……下去了……」
戚叶泫按住她的身子，目光锁住她, 厉色道:「我让你走了吗？」
「我……」雪芊被迫与他的眼睛对视，那里面藏着她看不懂的幽光, 她很怕, 特别怕现在这样的他, 像觉醒的勐兽，会咬人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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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喜欢我身上，那就这样待一夜吧。」
他长眉一挑，含着变态的笑意道。
「啊？」
雪芊嘴巴微张，被他的话惊吓到，这样……待一晚上？
离这么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唿吸声。
她的腿此刻还跨坐在他的腰腹上，充满了力量的阳刚气息将她包围，她的脸一热，往后躲去。
「我不是……」她只是想下去而已，谁让他要把腿抬起来挡着她下去的路的？
「不是？」戚叶泫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他宽大的手掌扶在了她的后背上，阻止着她的逃离，「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要来招惹我的。」
「我没招惹你啊……」雪芊瑟瑟发抖地盯着他。
今天从一开始，就是他先来扔她的青蛙的，无论怎么说，都是他先发神经的。
他狐狸眸扬起个弧度，道：「没招惹？公主殿下你看看你现在这衣衫不整、挂在我身上的模样，叫没招惹吗？」
雪芊垂下眼睑，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怎么回事，她的寝衣带子什么时候开了啊？
此刻衣襟微敞，露出里面的一小截抹胸来，看起来好不诱人。
她登时羞红了双颊，抬手将衣领拉来合拢，道：「你不许再看了……」
那天晚上自己泡药浴睡着后，被他□□地抱上了床，那晚自己就被他给看光了。
亏大了！
身子都被他给看走了。
「病猫儿一样的身体，也没什么好看的。」他眉尾一抬，望着菱格雕花木窗外乌云蔽月的夜空说道。
雪芊闻言，羞愤交加地抬起头来，在心中吼道：对，是没有他的那些红粉知己们好看！
魔尊大人的后宫那么多，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以为你就强到哪里去了？就你这副瘦弱的小身板，怡的小倌都比你强吧！」
「怡红楼？小倌？呵！」戚叶泫冷冷发笑，随后将她用力按倒在床板上，「今夜我要是不让你哭得喊夫君求饶，我就不信戚！」
「啊！你要干什么？」雪芊惶恐震惊地看着他，两只眼里充满了惧色。
戚叶泫将她身体桎梏住，膝盖压住她的双腿，恶生生地说道：「你说干嘛？我们都成亲多久了，是不是该圆房了？」
「圆房？！」雪芊大惊失色，这不对吧，怎么可能？书里的两人没圆过房啊？
她满脸透露着拒绝，往旁边逃去：「不要，我不圆房！」
「不要？不和我圆，难道想和怡红楼的小倌圆？」他调笑道，手中的动作倒是没停，她刚刚才拉回去系好的衣裳又被他拉开了，他的手指碰到她脸上肌肤的时候，她全身激起了一阵心惊的战慄。
「啊！救命啊！□□，□□啊！！！」她畏惧地大叫道。
「我们可都成亲了，算哪门子的强？」
「那也是强啊，我不同意就是强！你快放开我……放开我……」
「既然我是给公主殿下沖喜的，就该为公主尽一分力，你说对不对？免得公主殿下老去记挂着什么小白脸。」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苑殇了……」
「你还敢在我的床上提他的名字！那次若不是我及时赶到的话，你和他是不是都得在我们俩的婚床上狼狈为奸了？」戚叶泫一想起这个，就生出了满肚子的火。
「我没有……」她用力挣扎着，一张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你快放开我……」
戚叶泫坐在她身上，一头秀髮披散而下，玄色寝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的一点胸膛，冷峻的脸上是不容抗拒的威严，擒住她挣扎的两只手腕，道：「我说了，今夜若是不让你哭着喊夫君求饶，我就不姓戚！」
「呜呜呜……」雪芊真的被他吓到了，这人就是个疯子，是恶魔，「戚叶泫，你这样是会遭天打雷噼的。」
「是吗？」他邪邪一笑，「我不怕。」
反正他要遭的雷噼多着呢。
然而，就在下一刻，窗外的天空竟真的打了一道炸耳的雷。
他手上的动作骤停，僵在原地，这时候，外面又划过一道亮眼的闪电，闪电的光芒从雪芊的脸上一晃而过，他看到了她眼眸里的泪花。
他坐直了身体，幽幽地注视着她，是的呢，他会遭天打雷噼的，他怎么可以这样害她？
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他对她做这种事，关键时刻还要用雷声来打醒他。
那道炸雷仿佛在说:戚叶泫，你一个要挖别人心脏的人，凭什么还要夺走别人的身体？
「你的长命锁呢？」他目光落在她光洁润滑的脖子上，那里戴着的长命锁项鍊不见了。
雪芊眼神闪烁，看向别处，说道:「睡觉老是响，就取下来放着了。」
「你以前从来不取的。」他神色严肃地盯着她，眼底划过一丝不满。
「还是戴着吧。」长命符最好不要离身。
「嗯……明日会戴的。」她随口答应着。看来明天还得找机会去把那锁修一修才行。
他从她身上翻身下去，走去了屋里的黄花木衣柜旁，打开柜门，取出一叠被衾来，边走回来边道:「要下雨了，还是盖两床吧。」
见她还在床上发呆，便把原先那床热和的被子往她身上一盖，遮住她身上的春光，将她往床里面抱。
雪芊两眼注视着他，这变化来得太突然，令她实在是弄不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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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一秒变脸么？
从恶魔秒变温柔。
他放下她后，就在外边躺下了，背对着她，拉上被子睡觉，仿佛刚才两人的亲密都是一场荒唐的梦而已。
雪芊在黑暗中盯了他的后脑勺许久，外面的雷声轰鸣，暴雨如注，而她却彻夜难眠。
后来她听见他匀长的唿吸声传来，她翻了个白眼，魔尊大人真是在睡觉这一方面就从不落后。
这么响的炸雷，也能睡得着。
真想一脚把他踢下去。
***
次日，她顶着一双熊猫眼同戚叶泫去给戚赛婵请安，这是他们住进戚府后，第一次一起去向她请安。
之前她都躺在床上养病，现在终于好点了，最近一直承蒙她的关照，便想着去给她请安。
「姑母早上好。」她与戚叶泫一大早来到戚赛婵的院子里，颇有种新妇进门拜见婆婆的感觉。
戚凌天面冷，没有戚赛婵平易近人，且他贵人事忙，他们不敢轻易前去打扰他，所以便来戚赛婵这里请安了。
「芊芊，快，过来姑母身边坐。」
此刻正是早膳时间，屋子里不仅有戚赛婵，还有赵青骨陪伴身旁，雪芊走过去在她身边的圆凳上坐下，同他们一起用早饭。
戚叶泫在她身侧站立着，从婢女手中接过瓷玉碗，亲自在那里盛粥。
雪芊惊异地瞅着他，这些事他干嘛抢着干？
只见他舀了一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端给了她身边的戚赛婵，温笑道:「姑母。」
雪芊不由得咋舌，这戚叶泫也太能装了吧？
演戏演这么好，可以去当明星拍戏了，当魔尊实在是委屈他了。
「小宁真懂事。」戚赛婵越看越觉得这个孩子可人，见他这么懂事，想来这些年在外面定是吃了许多苦，越发地令人心疼，「小宁，你快坐着，让下人来就好了。」
戚叶泫却轻摇了摇头，继续又舀了一碗粥给雪芊，「不碍事的。」
雪芊接过那碗粥，莞尔一笑道:「谢谢夫君。」
戚叶泫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眸光看向对面的赵青骨，道:「你自己盛。」
说罢，便坐下了。
雪芊心觉好笑，魔尊大人还是那个魔尊大人，该演的戏会演，但该有的脾气还是会有。
赵青骨心胸宽广，从不与他计较，真的自己动手舀起了粥来。
戚赛婵浑不在意戚叶泫对她儿子这样的态度，认为孩子之间就该这样，不应该拘着。
她喝了一口热粥暖肚，拉着雪芊的手，笑道:「芊芊，你们成亲多久了？」
「快半载了。」
「都这么久了？怎么这肚子还没动静呢？」
「啊？」雪芊愣住，桌子上的其余两人也是一怔，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低下头去，细如蚊蝇地答道:「我身子不好……」
「是不易孕的体质吗？ 」
雪芊要尴尬死了，这让她怎么答？
她跟戚叶泫根本连房都没有圆过，哪知道什么易孕不易孕啊？
她将头埋进碗口边，脸颊泛着红润，戚叶泫却在这时开了口，道:「是我的问题。」
「你？小宁你有什么问题？」戚赛婵的目光转向他。
对面的赵青骨也向他看了过来，似乎也在好奇他究竟有什么问题。
戚叶泫面色难堪，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想着随便搪塞过去，道:「就……就……那种问题吧。」
戚赛婵惋惜一声，黯然神伤了起来：「待会儿我找个郎中来给你瞧瞧吧。」
「不用了。姑母。」戚叶泫立刻出声拒绝。
「好，不找不找。」戚赛婵见这里人多，他不愿意说也是正常的，她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只好先这样应承着。
她拉着雪芊的手腕，嘆气道:「真是苦了我们芊芊了。」
「不……不……不苦。」雪芊心想他最好是能有什么问题，可千万别像昨晚那样来对她发神经了，莫名其妙地说要圆什么房，可真是把她吓惨了。
戚叶泫抓起她的另一只手，对她含笑道:「芊芊不会嫌弃我的，对吧？」
「呃……对，对。」她往他的肩膀上靠去，「我喜欢夫君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嫌弃他？」
第55章 修锁
「看你们这般伉俪情深, 姑母我也就放心了。」
早膳用完后，雪芊又陪着戚赛婵聊了一会儿，戚叶泫竟然也坐在旁侧听着, 没有离开，时不时还陪聊几句。
回去途中, 她有些怪异地盯着他的侧脸，戚叶泫注意到她的视线，转了过来，眉目不善地问:「看什么？」
他的语气很兇, 雪芊捂紧了手中抱的汤婆子，昨夜下了一夜雨, 今晨起来冷嗖嗖的, 戚赛婵便差人给她拿了一个汤婆子暖手。
「我发现你对姑母很不一样。」她小声地道。
戚叶泫眼神一闪，转过脸去，似在逃避, 道:「怎么不一样？」
「谈不上来，就感觉你对她和对其他人不太一样，你好像……很喜欢她。」
戚叶泫转过身来, 脸色很不好，清斥道:「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封了你的嘴！血浓于水, 我怎可能会有那般龌龊？」
「你别急嘛！我说的又不是那种喜欢。就感觉你对她很特别，好像在对待自己的娘亲一样。」
戚叶泫这才平静下来, 说:「她是我亲姑母，我娘死得早, 我敬重她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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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不知道, 可是他心里却清楚得很, 他身体里流的是戚家人的血。
「没什么不对啦，我只是说说而已嘛，你别动怒。」雪芊伸手去轻抚他的胸膛。
戚叶泫垂下眼帘，将她拎至身边，道:「她，是我师父喜欢的人。在我心里她不仅仅是姑母，还是师娘。」
「啊？？」雪芊对这个倒是很吃惊。
难怪他会对戚赛婵那么不同呢。
他威胁她道:「你不许将此事告诉旁人。也不许在姑母面前提起。否则，我就像昨晚那样收拾你。」
雪芊惊悚地一抖，点头道:「好，我不说，不说。」
他见她吓得魂不守舍的模样，轻笑了起来，满意道:「不听话的小孩儿，就该这样收拾。」
他伸出一根指头来戳了戳她粉扑扑的脸，问:「昨晚被吓哭的感觉如何？」
雪芊脸刷的一红，低头退后，转身大步逃走了。
***
快要到傍晚的时候，雪芊见他还不出门，便道:「你今日不去找戚星云喝酒吗？」
「你催什么催？我在屋子里待着碍你眼了？」
「我……」雪芊觉得他最近脾气真暴，遂转身不再理会他。
「芊芊公主，你在屋子里吗？」外面的院子里，响起了白忆昔的高声唿唤。
「我在。」雪芊一听到声音，就像一阵旋风一般飞奔了出去，正躺在屋中贵妃榻上看书的戚叶泫，手中的书册被她跑出去带起的风扇翻了好几页，大骂了一声，「你再跑快些，小心摔死了！」
「……」雪芊回过头去怼他，「你是不是没吃药啊？成天阴阳怪气的！你要是想我快点死，给你的新夫人腾位置，我告诉你，做梦！我一定会长命千岁的！」
「呵！新夫人？我看你是想早点跟我和离，然后去找别的小白脸吧！」
他手指对着门扇一扫，大门便自动合上了，眼不见心静。
「你们……在吵架啊？」白忆昔瞟了一眼她后面的房门。
「不用管他，他就一个沖喜的，脾气还大得很。」雪芊摆摆手，看向他手里捧着的盒子，问:「你来找我什么事啊？这是什么啊？」
他将手中的圆形食盒打开，笑道:「这是我们鄱阳城特有的鲜花饼，我今日恰好出门，就给你带了点儿，你尝尝看。」
「哇，好漂亮啊！」雪芊看见盒子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十二个鲜花饼，每一个都不一样，异彩纷呈，色泽鲜艷，雕工精美，花香拂面。
「来，坐下吃。」白忆昔将那盒鲜花饼放在一旁亭子里的石桌上，雪芊走了过去坐下，这里花团锦簇，几只翠鸟飞来飞去，睁着圆熘熘的眼睛，也想来尝尝她手里的鲜花饼。
「好吃吗？」白忆昔期待地问道。
「好吃，特别香，小白，谢谢你。」她将盒子往他面前推，「你也吃啊。」
「我不吃了，我都吃腻了。」
「那我把这一半留给九歌吃。」
「不用了，我已经给九歌公主送了一盒去了。这盒你自己慢慢吃吧。」
「小白，你人真好。不像某些人，就知道阴阳怪气。」
白忆昔被她夸赞，脸害羞了起来，道:「芊芊公主，你怎么就和宁公子成亲了呀？成亲之前你应该好好选选的，找一个贴心的夫君。」他始终记得戚叶泫扔她青蛙那回事，想来他对雪芊就只是敷衍，不是真的上心。
「哎，我也没机会选啊。这是上天定的姻缘。」她唉声嘆气了一声。
「没事，芊芊公主若是不喜欢他，也可以休了重新再嫁，反正你贵为公主，想要什么样的夫君没有。」
雪芊低头浅笑，含煳地点着头。
两人又在这里聊了一阵子，这盒鲜花饼她实在是吃不完了，便拿回了屋子里，推开门见到戚叶泫还躺在窗户下的贵妃榻上看书，也不知道这书究竟翻页了没。
她将盒子放在桌上，揉了揉吃撑了的肚子，打算去床上躺一会儿。
可戚叶泫却喊住了她:「喂，你不给我吃？」
「嗯？你要吃？」
她还以为他打死都不会吃白忆昔买的东西呢。
想来，可能魔尊大人也是嘴馋了。
她将那盒还剩了一半多的鲜花饼拿来递给他：「吶。」
她去屏风后面换完了寝衣，再将头上的髮簪银饰取下，出来时见到盒子竟然空了，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喂，你给我吃完了？」
「对啊。」他从烛光下抬起一张漫不经心的脸来，说:「还怪好吃的。小白脸买的东西就是好。」
「你！」雪芊生气，又无处发泄，「我还说留着明天吃呢，你竟然给我吃完了！你是饿死鬼吗？你没吃晚饭吗？」
「我饭量大。不行么？」
「行……」
可恶！
气死了！
这人越来越不讲理了！
最近真是吃错药了！
「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戴你的长命锁。」他盯着她空荡荡的脖子说道。
雪芊不敢看他，昂首道：「我不想戴，不行吗？」
「不行！」他的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即使隔了两步远，也仍旧感受得到一股压迫，「给我戴上！」
「戚叶泫！你胆敢命令本公主……」她怒目扫向他的眼睛。
谁知却对上他一双盈满了刀光的瞳仁，他冷幽幽地问：「戴不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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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戴，我这就戴上。」雪芊冷不丁打了个抖，这样像豹子似的他，令她畏惧不已，她害怕他又像昨晚那样对她，只能认怂。
她在心里骂道：魔尊大人就知道欺负小孩子！
她走到梳妆檯前，打开了台子上的一个妆奁，从里面取出那个碎裂的长命锁，颤抖地向他走去，诺诺启唇：「夫君，坏……坏了。」
戚叶泫惊坐而起：「怎么坏了？」
「我……」要是被他知道是自己摔的，恐怕又免不了一顿收拾。
她期期艾艾地回答：「我昨天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就……摔坏了。」
戚叶泫从贵妃榻上站了起来，高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住她，雪芊心惊胆战，只见他抬起了一只胳膊来，她以为他是要打自己，瞬间往后躲去，「夫君，我错了！」
「对，你是错了。走个路都能摔，真是笨死了！」他抓起她的手臂，轻晃了晃，又蹲下身去挑她的裙角，问道：「摔哪儿了？给我看看。」
「啊！」雪芊吓得大叫了起来，「你怎么能掀我的裙子呢？」
「我看你摔得严不严重。」
「流氓！！！」雪芊从他手里抽回裙尖，跳开一步，道：「我没摔到，就只是摔坏了这个长命锁而已。」
他从地上站起来，盯着她看了会儿，才说：「你还挺会摔的哈。」
「你爱信不信。」
他抓起她的左手来，掰开她的手指，看了眼她手中的长命锁，一颗银铃铛掉了，锁下面也裂开了一个口子，他眸光暗了下去，轻声呢喃：「碎掉了……」
雪芊挑眉暗自打量他的神情，见他脸上并没有生气，反而满是愁绪，乌黑的眉头紧锁，唇角抿得很紧，透着一点压抑的悲伤，这样的模样，令她心脏一抽，她别开眼去，道：「明日我拿去外面铺子里修一修。」
「不必了。」他夺过了她手中的长命锁，转身走出了房间，背影融入了浓墨般的夜色中。
「戚……」雪芊想喊他，可是他走得很快，她只看到他飘扬起来一缕墨黑的髮丝消失在月洞门，像化不开的愁思。
他，还是生气了。
戚叶泫去了戚星云的院子，对他道：「今夜我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吧。」
甩下这样一句话后，他就转身离开了，随后独自一人出了戚府。
他握着那条坏了的长命锁，魂不守舍地在街道上走着，长街上明灯高挂，人群熙熙攘攘，他的眼前有流光转动，可是他的眼眸里却只有深不见底的黑。
他好似不属于这条街一样，像个游魂一般游荡着，后来，他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
这是一个竹篱小院，院落门前有一棵梨花树，八百年也未枯死。
他走了过去，伸手抚摸那枯老的树皮，树干上开满了娇嫩的小朵梨花，吐着白里透黄的花蕊，那是迎着春天最美的颜色。
他挑起一枝梨花来，神情迷惘地凝视着，好像陷入了很多年前的记忆旋涡里。
「阿泫，你又在偷懒了是不是？」身后响起他师父那清润的声音来，看着他又爬到了树上去偷懒，很是气愤地吼道。
戚叶泫跳下树，沖他扬声道：「师父，你教我的剑魂十三式，我都已经学会了。」
「这么快？你的天赋果真异禀。」他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几缕梨花枝，问道：「你摘那么多花干嘛？又不是女孩子，还喜欢花？」
戚叶泫扬扬手中的花，道：「我摘这花是来给师父酿梨花酿的。」
他没有再计较他练功时间偷懒的事情，顿了一会儿，道：「多酿一坛。」
「好。」戚叶泫笑着答。
他知道他多酿的那坛酒是要送给谁的，那是一个鲜少人知道的秘密。
他站在这棵梨树下失魂，院子里的木门却在这时开了，「咯吱」一声，他旋即闪身躲去了篱笆后面。
他向着院子里看去，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房门里走了出来，她一袭水蓝色软烟长裙，脸上戴着一面轻纱，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她高梳的髮髻上斜插着一支孔雀玉钗，那玉钗，他化成灰都认得，因为那是他师父亲手打造的钗子。
她，怎么会来这里？
不远处，戚赛蝉从院落里窈窈而出，她手中捧着一坛酒，来到刚才戚叶泫抚摸的那棵梨树前，将那一坛酒全都洒在了铺满了梨花的土地里。
「莘澜，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带着你最爱喝的梨花酿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她哽咽地说道，脸颊流下了两行珠泪。
戚叶泫听到这声音，喉头苦涩，原来，她是来看师父的啊。
原来，她还记得师父。
他滑坐到了地上去，背靠着篱笆，悲痛地抱住了双膝，静静地听着那边戚赛蝉的独述衷情。
不知过了多久后，她才依依不捨地离去，戚叶泫看着她消失在夜色尽头，才起身朝着刚才那棵梨树走去。
他跪了下去，空气中一股浓烈的梨花酿香气灌入鼻端，是熟悉的味道，是他师父喜欢的酒香。
「师父，我们都来看你了。」
他独自在这里跪了许久，跪到双腿麻木，才从衣襟内取出那个坏掉的长命锁，去到屋子里面拿出了一盒工具箱来，开始修復起了这把长命锁。
明月从树梢爬上高空，他借着月亮的清辉，低头认真地修復锁下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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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做银饰的技艺，都是跟着师父学的，师父以前喜欢捣鼓这些玩意儿，他当时花了半年的功夫打造那支孔雀髮钗，就只是为了送给戚赛蝉做礼物。
而在空闲的时候，他自己也跟着师父学会了打造银饰。
这把长命锁，是他在沖喜前的那三天熬夜打造出来的，他还去寺庙里求了一个长命符，装在这锁中，他原本并不是信佛之人，求这个符，只是为了让自己将来挖她心脏的时候能够心安一点。
却没想到它竟然坏了。
长命锁坏掉，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哟，魔尊大人还会补锁呢？这是要锁住谁呀？」身后突然响起一个调侃的声音来，不用回头都知道那人是谁。
池降见他没有理睬自己，便走了过去，低头看他修锁修得专注，可是眉头却是拧起来的，他笑道：「这锁，好像是那个小丫头身上戴的吧。魔尊大人，几百年不见，你怎么还成妻奴了呢？」
戚叶泫始终一语不发，埋头修补着手中的银锁。
池降在他肩膀上轻拍了拍，说：「一个病秧子，活不了多少年的，我劝你啊，还是早点收心吧。」
戚叶泫终于抬头看向了他，寒声道：「我没心，怎么收？」
「也对，你心都被挖了，哪能动什么情呀？那你干嘛对她那么好？」
「你哪只眼睛看我对她好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池降指着他手中的长命锁说，「我记忆中的魔尊，绝不可能会给一个女子修补这样一把破锁，你还敢说你对她不好么？」
「你再说一句这是破锁。」戚叶泫眼神犀利地逼向他。
「不，不是，这是你的宝贝锁。行了吧？」池降忙给他赔笑。
他瞅了一眼上面的四个大字：「长命无忧？我告诉你吧，她长不了命。」
戚叶泫猝然抬手扼住他的脖颈，面庞冷硬：「你再给我说一遍。」
池降艰难地怕打着他的手腕，求饶道：「魔尊大人，息怒，息怒啊！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看她那病恹恹的模样，印堂发黑那么严重，活不了多久的。」
戚叶泫松开了他，垂下眸去，轻声低喃：「会养好的。」
池降捂着脖子，勐咳了一阵子，才说：「也不知道你怎么会喜欢一个病秧子，究竟是什么怪癖？」
第56章 补汤
过了一会儿, 他才开始说起了正事来：「魔尊大人，你的那颗心究竟去了哪里？该不会是被仙家给碎了吧？」
他自言自语地接下去：「但应该不会啊，当年他们挖了你的心之后都没有碎掉它, 而只是放在雪山之巅净化，说明他们碎不了你的那颗心。可是它究竟被藏去了哪里呢？」
「我已经有眉目了。」过了一会儿, 戚叶泫才道。
「啊？你知道它在哪儿了？」
「嗯。待我找到解除封印之法，便可以取出它。」
「如何解除封印？可要我帮你找？」池降蹲下来问道。
「不必。解除封印之法就在戚家，我会想办法找到的。」
「戚家？又是戚家！真是哪里他们都能插一脚。」池降愤怒地踢了一脚地上的梨花瓣。
戚叶泫平静地道：「他们是匡扶正义之士，哪里有魔, 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你倒是安然，难道你忘记了你也姓戚吗？」
戚叶泫正在镶铃铛的手一顿, 片刻, 才道：「看来，你把我调查得很透彻。」
「本来不知的，那次在无忧镇, 发现那些人给你下的血咒，在上面看到了你的八字，稍微一推敲, 便也摸顺了其中暗藏的秘密。」
戚叶泫捏紧了手中的银锁，眸眼深沉，道：「戚家, 跟我只有一个关系，那就是……仇敌。」
***
戚府
雪芊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那轮孤月, 清月皎皎，像极了戚叶泫清冷的目光。这一夜, 他都没有回来。以前他至少还会半夜回来一下的, 这次, 是彻底没有回来。
今夜不是同寝的日子，他不回来也没有关系的。
只是，她很想知道他宿在了哪儿？是美人的温柔乡里吗？
天边刚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他推开门走了回来。他推门的那一剎那，雪芊就醒了，柔白的床帘被他掀开，她恰好对上了他那一双有些发红的眸子。
眼睛这么红，是昨夜没有睡好吗？
他一身的寒气，看到她睁开的眼睛有些吃惊：「我把你吵醒了？」
「嗯……」
他脱了靴子上了床来，掀开了被子，道：「天还早，那我陪你再睡会儿。」
昨夜她见他一直不回来，便将另外一床被子收起来了，现在床上就只有一床被子，但他只是盖了一点边角，离她离得很远。
他从怀中取出那条修补好的长命锁，向她俯身了过去，「来，我给你戴上。」
「这长命锁……修好了？」雪芊惊讶地道。
「嗯。我帮你修好了。」
他将那条锁给她戴在脖子上，这一幕让雪芊又想起了当时大婚之夜，他给自己戴上它的画面。
她低头打量这枚银锁，见上面的裂缝真的被修补好了，那颗断掉的银铃铛也被补了上去，她鼻子蓦地一酸，所以他昨夜是去修补这枚坏锁了吗？
昨夜他离开时的模样，她记得清晰，那时候的他，情绪很低落，他在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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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枚锁坏了而伤心。
她往他那边挪，扑进了他的怀里，无声地抱住他，若是被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一不小心摔坏的这把锁，而是故意摔的，那他会不会更伤心？
戚叶泫却一把将她推开：「我身上寒气重，别抱。」
万一过渡到她的身上，又得受寒发病了。
雪芊被他推到了床里面去，她侧眸审视他，见他的侧脸染着清霜，长睫微垂，眼皮合上，看样子是极累的，所以他眼睛里面的红血丝是因为修了一夜的长命锁吗？
她的手慢慢从被子里移过去，在被子中寻找到他的手，试探地握了上去，他的手不像他的身体那样凉，温温热热的，很舒服。
戚叶泫睁开了眼睛来，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雪芊有些畏惧他的眼神，解释道：「我想给你暖暖手……」
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甩开她的手，只是又把脸转了回去，闭眼休息了起来。
她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轻柔地摩挲，戚叶泫却反手抓住了她的小手，用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柔荑。
没过多久，他的手心便热了起来，热气包裹着她的手背，让她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她慢慢将手指张开，嵌入了他的五指缝隙中，与他十指相扣。
今天的戚叶泫很大方，对她的行为没有呵斥，也没有抽回手。
渐渐地，她看见识海里的那颗心脏又变色了，她惊奇地去看他，原来他也是有感觉的，他也喜欢自己牵他的手。
「夫君……」她看着他的侧颜，低低地唤他，「前日我和九歌出门逛街了，然后看到了你。」
戚叶泫并未睡着，惊道：「看到了我？」他心下瞬间瞭然，「看到我去青楼了？」
「嗯……」雪芊一直注视着他的脸，那张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依旧是淡然从容。
「所以，你以为我对你不忠？」
「我看见了。」雪芊小声戚戚地答。
「看见什么了？看见我抱别人了，还是我亲别人了？」
「那倒没有……就看见你对她笑了，还给她金子。」
他讽刺道：「你胆子挺大啊，还敢逛青楼了。」
雪芊翘起了小嘴，说：「跟着九歌一起的，又不是一个人。」
「我给她金子那是想让她多叫点人来，拉赵青骨下神坛。只可惜赵青骨那个死脑筋，竟然把那些人全都赶走了。」他说完后，又道：「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把我送你的长命锁给砸了？」
「我……」雪芊讶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砸的？」
他轻笑一声：「这锁都裂成这样了，而你却毫髮无损，我真好奇你怎么摔的，要不然现场给我表演一下？」
雪芊就知道做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她道：「那你们干嘛要这样害青骨师兄，把人家拉去青楼里？」
「呵……」他讥笑了起来，「我们带他去，就是害他？」
「可不就是害他么？人家可是谪仙般的人物，却被你们拉去那样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我们把他带坏了？」戚叶泫不高兴地道。
雪芊闭紧嘴巴，没有接话。
「在你心里，我就是坏人，人赵青骨就是高贵青莲的仙人？」
「我没说你是坏人。」雪芊弄不明白他怎么又生气了。
戚叶泫耸耸眉，道：「我们去那里是为了蹲守苑殇，之前有人看到他出现在那里过，那家的姑娘说他还会再来，所以我们便在那里守株待兔。」
「苑殇？他去青楼了？」
他扫视着她：「你那什么表情？人家也是正常男人，去那里有什么问题？还是说，你吃醋了？」
「我吃哪门子的醋？你少诬陷我，我都说了我与他没关系的。我只是有些吃惊罢了。」她又问道：「那你们蹲到他了吗？」
「还没有……」
「那你们还去吗？」
「你要是不放心我，就跟我一起去。」
「我……」雪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那个地方太过放浪了，她不好意思再去。
他忽然就笑了，道：「也对，咱们芊芊怎么能够去那种地方待呢？可不能学坏了。」
雪芊用指甲盖用力抓了他的手背一下，说：「你也不许学坏。」
「好，不学。」
两人相视一笑，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这一赖便就赖到了日上三竿。直到门外有小婢女敲门，雪芊才坐起身，她扯着嗓子问：「怎么了吗？可有事？」
「公主殿下，你们还没起身吗？四小姐命我给宁公子送补汤来。」
「嗯？补汤？」雪芊见戚叶泫还不打算起，便穿好衣服翻身下了床，跑过去打开了门，满脸好奇，「什么补汤啊？」
小丫头红着脸走了进来，余光瞟见里面床帘内的戚叶泫还在床上躺着，赶紧把补汤在圆桌上放下，道：「四小姐说这是给宁公子补身体的。」
「补身体？补哪儿的身体？」雪芊睁着两只圆熘熘的大眼睛问。
「这……这……」丫头的脸越埋越下去，小声答道：「四小姐说这是她特地去寻的偏方，喝了就……就可以有喜的。」
雪芊刚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口，听到这话，「噗」地一声全喷了出来。
「这……这么神奇？」她窘迫地擦了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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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丫头的头点得似捣蒜般，还说：「四小姐说了，让我亲眼看着宁公子喝下去才能走。」
「啊？？」
雪芊朝着床上轻纱内瞟了一眼，见他毫无动静，试着唤了唤：「夫君，要不……你下来喝？」
既然是戚赛蝉的心意，他总不可能拂了她的一片好意的，见他不说话，雪芊沖那个丫头道：「他还没醒呢，要不等他醒了再喝，你先回去？」
「可是小姐怕他不喝，故才让我在这儿盯着他的。」小丫头很是为难，「公主，你得督促他，为了孩子着想啊！」
雪芊不得已只能端着那碗补汤，硬着头皮朝着床边走去。
她一手挑开帘子，喊道：「夫君……」
戚叶泫睁开眼睛来看着她，目光幽幽不明，面上很抗拒，很想告诉她自己没毛病，不需要喝那奇怪的补汤。
雪芊端着那碗黑乎乎的汤碗到他面前，哄道：「夫君，乖，喝了它，喝了我们就能有孩子了。」
戚叶泫靠坐在床上，没有要接的意思，盯着她，目带玩味地问道：「你很想要孩子？」
雪芊一惊，当然不想啊，奈何屋子中的那个小丫鬟正在听着，她只好点点头：「嗯。」
戚叶泫盯了一眼那碗补汤，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奇怪的药材，闻起来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他心想既然是补汤，那应该喝了也没事吧。
于是他端过她手里的碗，「咕隆」一声喝了下去。雪芊见他还真的喝了，真是委屈他了。
他喝完后，把空空的汤碗递给她，道：「但愿喝了后，能生出孩子来吧。」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屋里那个小丫头听的，还是说给她听的。
雪芊的脸一热，急急跑下床，将汤碗还给了那个丫头。
没想到这送汤一事，有了一次，便有第二次，接下来的每一天，戚叶泫都被迫黑着脸喝下了一大碗补汤。
有一天，戚叶泫苦着脸对她说：「芊芊，你快怀个孩子吧，我真的不想再喝了。」
雪芊被他的话吓到，往后躲去：「我怎么怀？难道让我去偷一个回来吗？」
「圆房了就可以怀了，你过来跟我圆个房吧。」他笑着说道。
「！！！」雪芊吓得一熘烟跑了。
戚叶泫见她吓得像个兔子一般跑，在后面朗声大笑了起来。
是夜，月朗星稀，他去到了戚星云的院子中，赵青骨已在那里等候着了。
戚星云趴在石桌上，有些泄气地说：「咱们还要继续等下去吗？那苑殇会不会只是一句玩笑话，也许他根本就没打算再来呢？」
「最开始是谁说的，反正闲也是闲着，就去那里守株待兔的？」戚叶泫看向他说。
戚星云低下了头，道：「我怎么知道等了这么久他都还不来？因为这事，九歌都不理我了。」
「哼，你还好意思抱怨。」芊芊还不是差点都不理他了。
「反正我答应了九歌，今夜要带上她一起去的。」言罢，九歌就已经走来了他的院门口，她特地穿了一套男装，长发扎成一个马尾，用一条白色髮带繫上，颇有几分清俊小公子的感觉。她沖他扬手道：「戚星云，走吧。」
九歌身量高，即使换上男装也不会别扭，可若是雪芊换上男装……
戚叶泫在心里幻想她穿上男装的样子，估计会像个採药的小童子，不由得失笑。
赵青骨朝外走去：「走吧。」
九歌瞅了他一眼，然后朝戚星云斥道：「哎，你们把我师兄都带成什么样子了！」
戚星云跑过去与她勾肩搭背，笑嘻嘻地说：「就是要带上他才好玩啊。高岭之花随我等凡人踏足烟花之地，想想都觉得好笑。」
九歌用胳膊顶开他：「别跟我凑这么近。」
戚星云再次凑了上去：「你现在是男子，男子之间就是要这样勾肩搭背才对。」
「别想着占我便宜。」
他们两人叽叽歪歪，你一句我一句，听得戚叶泫心情烦躁，大步越过他们两个，去追上前面的赵青骨了。
赵青骨没有看他，直视着路的前方，问道：「你与芊芊，如何了？」
「什么如何了？」戚叶泫不解。
「娘说你们最近在……备孕。」
「咳。」戚叶泫大咳了一声，估计全府的人都知道他在喝药的事情了。
脸都丢尽了。
赵青骨望着沿街铺子上的一盏兔子花灯，说道：「你要好好待她。」
戚叶泫则望着天边的一轮火红落日，没有接他的话。
第57章 溯垣
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地走到了那条花柳巷, 戚叶泫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身影，便对他们道：「你们先进去，我去买瓶梨花酿。」
赵青骨知道他惯爱喝梨花酿, 这习惯与他娘一模一样，便没有在意。
戚叶泫朝着巷子的尾巴走了去, 他刚刚看到了一个火红黛裙的丽影，一头绸缎似的秀髮上簪着一支海棠花的髮簪，那背影很像是行夭。
她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他走至了巷尾，那边转出去又是另外一条街道, 街道上人群密集，他站在巷口凝视着前方, 忽地一个火红身影落在了他身畔, 震惊的声音响起：「魔尊大人，是你吗？」
行夭像是看见了什么珍奇宝物一样，说着还想往他身上扑：「真的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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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他出现时, 是戴了帽子的，如今看到这张清秀的脸庞时，她难免惊讶, 这张脸和他从前那张脸好像，她的眼里瞬间就盈满了泪，仿佛看到了八百年前的那个少年回来了。
可是他此时的身上没有半点的魔气, 想来这个身体应该不是他的。
戚叶泫避开她，道：「行夭, 你在此处作甚？」
「我？」她眼神微闪，答道：「我就是来找你的呀, 上次你消失后, 我就处处找寻你的踪迹, 我前段时间听到戾修被人给炸了，便就在心中猜想那人是不是你？于是我便来到了鄱阳城。」
他警告她道：「我现在换了一个身份待在戚家，你最好闭紧嘴，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是，魔尊大人。」行夭恭敬地垂首应答。
「我还有事，不要跟着我。」他转身欲走。
行夭却急忙拉住他的衣袖，问道：「魔尊大人，你何时回魔宫来？」
戚叶泫甩开她的手，厉色提醒：「注意你的身份。」
「该回来时，我自会回来。」丢下这样一句话，他便提步离开了此处。
待他消失在巷子中时，行夭才召出两只魔来，吩咐道：「去，给我调查一下最近戚府的动态，住进了什么人，一一都给我查清楚。」
「是，魔姬大人。」两人领命后便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戚叶泫回到那座百花楼时，还未进去就嗅到了一股强烈的魔气，他眸光一惊，立刻沖了进去，但见里面十分混乱，大厅中的人都在找地方躲藏，尖叫声四起，而半空中，有几缕黑气正在肆意飞绕。
那魔气朝着他袭来，他面色铁青，大喝道：「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撒野！」
谁知那魔气并未停下来，继续朝着他倾袭而来，他在那些黑黢黢的魔气之中，似乎看见了那些死去的许家人的脸，映在黑气中，好不诡异。
他出剑招架，剑光霍霍，手腕翻转，斜着扫过去，将那些魔气全都缠绕在他的剑刃上。很快，他就被四面八方涌来的魔气所包围，它们像是长了毛的黑虫子，在空中蠕动，他手中的剑破出清亮的光芒，朝它们挥舞斩去。
二楼上的赵青骨祭出长剑，朝着下面跳了来，落在那团黑气的上空，两人对着这些魔气两面夹击，青光散出，很快便将那些魔气全都净化掉了。
「不好了！苑殇逃了！」二楼上的戚星云突然大叫了一声。
戚叶泫抬头一看，看到一个黑影从二楼的窗户飞了出去，他即刻飞身追出去，没想到这苑殇今日果真来了。
刚刚那些魔气，应该就是女娲石吞噬许家人的血液之后，所滋养出来的魔气。
他们追着苑殇跑出了很远的距离，渐渐远离了人烟，戚叶泫大声道：「苑殇，你跑什么？」
「你们要抓我，我当然要跑啊！」
苑殇逃跑的速度极快，全然不像一个普通侍卫，赵青骨在后面道：「苑殇，我们不是抓你，是想找你问些事情，还有要回女娲石而已，你停下来吧。」
「女娲石……那种邪魔之物，还是埋起来比较好。」
戚星云道：「既然你已经埋了，那你身上为何还会有那么强的魔气？」
「我怎么知道？」苑殇烦躁地说，「你们别追了，我身上没有女娲石！」
「女娲石你埋哪儿了？」戚叶泫发问。
「埋在……」苑殇忽然勾唇一笑，「戚家。」
「什么？！」所有人被惊到了。
「你为什么要埋在我们家？」戚星云怒不可遏，大声吼道。
赵青骨看了一眼前面苑殇的状态，道：「女娲石既已成邪物，便能控制人心，看他那个状态，想来是被控制了。」
戚星云问道：「你埋在哪里了？」
苑殇放声大笑，像是疯了一般：「我不记得了。」
戚星云气得想一剑朝他砍去，奈何赵青骨在一旁拉住了他的手，劝他：「冷静。」
前面的苑殇还在跑，突然被人拉了一下，拉进了一个幽暗的土房子后面。
「谁？」
他看到一身红衣的行夭在沖他发笑，那种笑，妖邪魅惑，那是魔女的笑，令他不寒而慄。
行夭抓着他往后面走去，道：「不想被抓住的话，就别出声。」
戚叶泫他们几人追到这村子时，已不见了苑殇的身影，他道：「分头去找。」
四个人分散开，在这孤寂的村庄内寻找了起来。
苑殇被行夭带着左拐右拐，最后藏进了一家无人居住的空房子里，苑殇冷漠地甩开她的手，「你怎么又来找我了？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没关系，很快就认识了。」行夭转头柔媚地笑，说出的话却令人琢磨不透。
「什么意思？」苑殇被她的笑容吓得往后退。
行夭从宽大的海棠花袖摆中，取出一个漂亮的水晶球来，明亮的球体中有很多漂浮的颗粒，看起来就好像是尘世中众多的灵魂在飘荡一样。
「这是……浮图球！」
此乃四方门的镇门之宝，传说这球乃地狱之石打造，是当年创立四方门的门主去地狱拾回来的三生石碎片，从而精心打造而成的一颗水晶球，这球虽不能像三生石那般看到一个人三生三世，但是它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前世。
「这球怎么在你这里？」苑殇大为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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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我去盗来的。」行夭眼波微盪，殷红的眼尾上扬，颇有些自豪的意味，「我可是专门为你去盗来的，许、溯、垣。」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许溯垣！」苑殇转身便要走。
「是与不是，看看不就知道了！」行夭拉住他，将他拽了回来，另一只手开始催动这颗浮图球，七彩的光晕从里面散发出来，照亮了整间屋子。
一丝丝彩色的光从圆球里溢出来，她将浮图球放于屋中的桌子上，然后跳上了房梁待着，远离那些彩色的光。
下面的苑殇被几缕彩光穿入脑袋，他痛苦地抱着头滑到了地上去，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呜咽来。
行夭心道：我不信你不是许溯垣。
苑殇跪倒在地上，双手捧着脑袋，那些彩色的光恍若坚硬的银丝一般，穿过他的大脑，将他那些过去的记忆全都串联起来。
渐渐地，他在那片七彩的光中，看见了一个穿着青衣的少女，她手腕上挎着一个小竹篮，里面装满了各种药草，眉眼温柔，唇角含着一个小小的梨涡。
「姐姐……」他喃喃地唤道，那边的少女抬起头来，冲着他发火，「溯垣，你又跑到哪里去厮混了？」
「姐姐……」苑殇却只是怔怔地喊着她，眼角滑落了两行泪下来。
「姐姐，对不起……是溯垣对不起你……」
他跪在地上抱头痛哭：「姐姐，我知道你喜欢他……是我害了你……是我害得你没有机会和他在一起……可是像他那种人尽诛之的恶魔，他不配得到你的青睐，他该死！」
他咬牙切齿地说着，双手握紧成了拳，眼里是铺天盖地的痛恨。
他全都想起来了，自己曾经是谁，又是如何变成了现在的苑殇。
那个时候，他被行夭抓去了魔宫，他在那里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渐渐地，他也变成了一个魔。
一个和戚望一样的魔。
一个自己曾经最痛恨最厌恶的魔。
宿蓉在外面找他找得发疯，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他被魔尊给杀了，但是他的姐姐却始终没有放弃找他。
后来，魔界发生大变，魔尊被挖心，行夭无暇顾及他，于是他逃了出去。他回了家，在院子里的那棵七叶树下又再次见到了他的姐姐，彼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他的姐姐也已经嫁了人，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二八少女了，而成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
她跪在那里祈祷着，他又听见了戚望的名字，她在为魔尊祈祷。
他很生气，大吼道：「姐姐，都过了多少年了，你还记着他？你还记着一个魔！」
宿蓉惊讶地转过头来，口中喃喃：「溯垣？你还活着？」
他声嘶力竭地道：「是啊，姐姐，我还活着，我不仅还活着，我还变成了和那个人一样的魔！」
「这是怎么回事？」她撑着那棵树艰难地站起来，一头秀髮上已长出了几根银丝，曾经姣好的面容也布满了细细的皱纹，她抓着他的肩膀，看着他那几十年未改变的容颜，问：「你怎么会变成魔？是他把你变成魔的吗？」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姐姐，你是不是很恨我？当年若不是我把他藏身于此处的秘密泄露出去，也许，你现在嫁的人就该是他。」
「溯垣，你别胡说，他从来都没有那个意思。」
「可你对他有那个意思！他是魔，你不该对他有那样的心思！」
「溯垣，别再说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早就已经是过眼云烟了。」
「可你，没有忘记他。否则又怎会偷偷在这里拜神祈祷呢？」他看向天际，哑声说：「你不必再祈祷了。他活不了了。被挖了心的人，不可能再活了。他早该死了。」
宿蓉嘆了一口气：「终是我们许家对不起他。」
「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他一个魔，天地不容，他师父更是一个背叛天心宗的叛徒魔修，我让四方门的人来抓他们，何错之有？姐姐你为何就如此偏袒于他，总是觉得我做错了？」
宿蓉唉声长嘆，事已至此，再讨论对与错有何意义？
她张开臂抱住他：「溯垣，你还活着姐姐真的很高兴，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早就死了，我们不说那些了好吗？」
他用力回抱住她，痛哭流涕：「姐姐，这些年我好想你和爷爷……现在我好不容易回来了，可是爷爷都不在了，而你也老了。」
两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一阵子，后来他一直待在她的身边，陪着她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
当时她成亲时，爷爷是要求男方入赘的，所以她的后代便也随了许姓。从那以后，他便一直默默守护着许家人，守护了很多代，直到有一天，他们打算迁居去雪国，他随着他们在去雪国的途中遇到了意外。
那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道士，一眼便瞧出了他是魔的身份，他一不小心中了招，差点魂飞魄散，他伤得很重，后来他也不知怎么的，就进入了一个小男孩的身体里，还失去了从前的记忆，而那个小男孩就叫苑殇。
从那以后，他活成了苑殇，他去了雪国做侍卫，一次偶然机会他邂逅了雪国最小的公主，他见她心思单纯，不谙世事，便开始向她献殷勤，做着有朝一日能够飞黄腾达的美梦。
然而，因为一场煳涂的沖喜，他的美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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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娶了公主的男人，他……他……
他长得为何那么像昔日魔尊？
不仅仅是长相像，气质更像。
天底下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
第58章 偷亲
就在这时,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穿着白色紧身男装的女子走了进来。
九歌寻到了这座院子，感觉屋里好像有动静, 便推开了门，结果没想到竟会看到这样一幕。
七彩的丝线在空中乱飞, 而地上跪着一个少年正在抱头呜咽，她正欲唤他，就被一条丝线穿入了眉心，她瞳仁放大, 往后退去，可是那些丝线却全都朝她蜂拥而来, 她支撑不住, 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此刻坐在屋内房樑上的行夭勾唇笑了一下：「既然来了，那便好好看看你的前世吧。」
外面的村落里，另外三人正在费力寻找苑殇的身影, 等他们找到这座空荡的院子时，看到了躺在门口地上的九歌，屋里早已没有了苑殇与行夭的影子, 他们只得先将九歌带回去，而苑殇便就这样逃了。
戚叶泫回到鸣翠苑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 他扶着额走到了床榻边，靠在床板上揉压着太阳穴, 那颗女娲石也不知道被苑殇藏在戚府哪个角落了，若是被人拾到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
床内的雪芊睡得香甜, 鲜红的两瓣唇一翕一合, 轻柔地唤道：「夫君……」
他的心一咯噔，滞了滞，觉得她唤的夫君二字格外的动听。
他俯身凑过去，轻轻地问：「怎么睡觉还在叫夫君啊？」
雪芊犹在睡梦中，并未回他的话，而是又低唤了一声「夫君……」
戚叶泫看到近在咫尺的两瓣红唇，鲜红欲滴，吐气如兰，他鬼使神差地贴了上去，吻住了她的唇。
很轻，很浅，就像那次她让自己亲她的时候一样，轻得像春风拂过。
可一旦碰上，就不想再离开。
他轻轻动了动唇，含着她一瓣细软的下唇，柔柔地吮吸，香甜的味道令他甘之如饴，他像是一个初尝到糖的孩子，留恋于她的齿间退不出来。
原来这就是亲吻的感觉。
难怪她会那么期待自己亲她呢。
不知道此时的她，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睁开眼来看她，结果却看到她鼓着一双大大的美眸，带着疑惑又吃惊的神色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背嵴一僵，她竟然醒过来了！
他亲得这样轻，她竟然也能醒过来！
四目相对，整个空气都凝固了起来，接下来，戚叶泫做了一件他自己都想不到的事，他抬起手，用宽大的掌心捂住了她惊讶的双眼，然后继续低下头去吻她的唇。
「？？！！」
雪芊难以置信，这一定是梦吧！
戚叶泫怎么可能会这样？
她认识的他，绝不是这样的，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不会主动亲她，唯一一次主动，都是因为他想咬她，这个趁她睡着偷偷摸摸亲她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冷漠无情的戚叶泫呢？
何况他在自己发现他后，竟然还能心安理得地继续亲她，这太不符合他的人设了。
这一定是梦。
可是唇上的感觉怎么会那么真实，双眼被他捂住，她的世界里只有黑暗，被迫感受着他的轻吻，那带着试探的浅浅吻舐，撩得她身体每一根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他撬开了她紧闭的牙关，忐忑地攻城略地，雪芊仿若感觉自己被飞雪捲动，一股梅花冷香倾袭而来，将她团团包围。
「嗯……」她发出了一声轻吟来，自己都没意识到那声音有多么的娇媚。
身上的人愣了一下，随后又继续吻了起来，就好像要将这颗甜美的糖全部吞到肚子里去一样。
雪芊有些害怕，想要逃走，可是戚叶泫却擒住她的手，哄她道：「别怕，这只是个梦而已……」
「梦里，我可以满足你想要的一切。」
那天，她不是嫌弃他亲的时间太短了吗？今日就连本带利地补偿给她。
「梦……」雪芊心想既然是梦里，那就当随心而为，她仰头回应了他一下，笑道：「那夫君，你可以为我开花吗？」
戚叶泫被她主动亲的这一下弄得手足无措，眼神一片慌乱，道：「你想要什么花，我就为你开什么花。」
「我想要格桑花，很红很艷的格桑花。」
「好，给你开。」
他低头再次吻住了她的唇，比之前更加勐烈的吻席捲而来，雪芊无力招架，只感觉自己要软倒在他的温柔海里了。
蓦地，识海中的那颗心脏现了出来，一朵红色格桑花开了出来，鲜艷如火，热烈灿烂。
真的开花了！
他的心上竟然真的可以开出花来！
为自己而开的花，独一无二的花。
她仔细数了一下，只有八瓣诶，不是九瓣的格桑花。
可是，那已经很不错了。
距离它开出九瓣来，应该很快了。
她唇角含笑，终是在这场美梦中，又沉睡了过去。
***
翌日她醒过来时，看到已经起身的戚叶泫，正在屋子中用早饭，她从床上坐起：「呀，我又起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戚叶泫垂着头吃饭，没有看她，道：「叫了，没叫醒。」
雪芊穿好衣裳从床上下来，又去铜盆前洗漱了一番，才坐在梳妆檯前梳头髮，回想起昨晚那个梦，她抿了抿唇，暗自欣喜，又转眸悄悄去打量圆桌前的他，见他坐得端正，侧脸渡了一层金光，高挺的鼻樑下，一张妃色的薄唇唇线分明，诱惑好看，她不由得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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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羞耻，她怎么会梦到那样的一幕？
如果，他也能像梦里那样亲亲她，该多好啊。
戚叶泫坐在桌前，感受到有一道火热的视线注视着自己，他全身不自在，转了过去，见她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唇上。
他心里一虚，难不成她忆起昨晚的事了？
昨夜他结束那个亲吻后，便给她下了催眠术，他并没有锁住她的这部分记忆，而只是告诉她这是一场梦，是她自己做的一场荒唐美梦。
按理说，她不会发现真相的。
他吼了她一声：「喂，病秧子，你再偷偷看我，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雪芊撅了撅嘴巴，不满道：「你就知道吓我，你是我夫君，我看看你还不行吗？你都把我给看光了，我都还没有看过你呢！」
戚叶泫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话一样：「你这个女流氓，你还想看我？！」
雪芊站起身来，叉起腰道：「对啊！为了公平，你什么时候沐浴了，也脱光了给我看看呀！」
「你……」戚叶泫被气得语塞，「不要脸的死小孩！」
「我们是夫妻欸，你这么藏着掖着的干嘛？生怕被我给看了，就跟个羞答答的小娘子一样。」
戚叶泫愤怒地站起来，指着她，道：「你再给我放肆放肆，我告诉你，最近我天天喝那大补的药汤，身体里一股子火呢，你要再惹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门关上，让你这个月都下不了床？」
雪芊吓得打了一个寒颤，抬眸瞅着他，怯怯地不敢唿吸。
菱花木窗外照进来的一缕光落在她的面庞上，将她脸上映出一个漂亮的花纹，那两只星眸里满是畏惧与惶恐，戚叶泫看她被吓得不浅，心里头一顿烦躁，道：「害怕就不要惹我。过来把早饭吃了。」
说罢，他便阔步朝屋外走了出去。
雪芊看见他走了，才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最近是怎么了，他不是打死都不愿意碰她的吗，现在动不动就吓她，那天晚上若不是那道雷声将他的认知唤醒，恐怕他真的得跟她圆房。
怪，真是怪。
吃了早饭后，她去隔壁的院子找九歌，才知道他们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九歌竟然还受伤了，此时都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而戚星云正在屋子里守着她，雪芊进去待了一会儿，九歌终于幽幽醒转过来。她睁开一泓秋水的眼眸，看着床前的两个人，眼神里竟然透着疏离。
「九歌，你终于醒了！」戚星云紧张地扑过去，将她扶坐起来，若不是有雪芊在这里，他肯定会张开手抱上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晕倒在那院子里？」
九歌张了张口，眉头轻凝，推开他道：「我就是一不小心被人偷袭了而已。」
「是不是苑殇干的？」
「我也不知道，我没有看清。」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你可吓坏我了。」戚星云一个劲地说着，可是九歌却揉着有些疼的太阳穴，说：「戚星云，我想一个人静静可以吗？」
「好……你刚醒来，脑袋还不清醒，那你自己休息一会儿吧，有事就叫我。」
「嗯。」
雪芊看着怪怪的九歌，总感觉她醒过来之后就变了许多，她随着戚星云一起出去，在心里快速搜刮剧情，记得九歌到中间的剧情时会恢復前世的记忆，难不成她现在已经恢復了吗？
那她，会认出戚叶泫来吗？
她与戚叶泫之间，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戚星云，你们昨晚见到苑殇了吗？」她问道。
「见到了，那个疯子竟然将女娲石埋在我们戚府来了。」戚星云一想到这个就生气，恨不得把那苑殇拖过来狂揍一顿。
「什么？」
戚星云大步朝外走去，边走边道：「这事我已经跟我爹说了，他正在派人在府里大肆搜索呢。」
「苑殇他怎么会把那女娲石藏在戚府来呢？」她低着头呢喃。
「表哥说他有可能是被魔气给控制了心神，所以不得已而为之的。」
「天哪，那他现在岂不是很危险？」被魔气控制了的人，还能够平安无事吗？
雪芊闲得也是无聊，便随着他一起去府里找女娲石了，如今那颗女娲石不召唤九歌，她便也没办法知道它在哪儿。
白忆昔看到她来，小跑过来嘱咐：「芊芊公主，你要小心点，若是看到了那石头，可千万不要用手去碰，叫我们来就好。」
不远处的戚叶泫听到声音，侧头看了他们一眼，道：「哼，你的担心真多余。」某些人可是连女娲石都敢从他手中夺走的人。
胆子大得很呢。
雪芊白了戚叶泫一眼，不理他，对白忆昔道：「你们也要小心一点，那颗石头会吸人血，你们可也千万不要乱碰。」
「放心吧芊芊公主，这话你还是留着去嘱託你的夫君吧，毕竟，我们这里最弱的人，似乎就是他吧。」
雪芊悄悄地去瞟戚叶泫，心道：白忆昔你真是想死了，敢说魔尊大人是最弱的，小心人家一根手指削了你。
戚叶泫的脸色果真不好看，黑里透青，但是他却没有沖白忆昔发作，而是朝她看过来，道：「芊芊，过来。」
「嗯？」
雪芊不解地向他移动莲步，待走至他面前，问道：「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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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指了指自己额头上冒出的细汗，道：「出汗了，帮我擦擦。」
「？？？」雪芊仰头说：「你自己没手吗？」
「……」戚叶泫日光中的一张脸更黑了，威胁道：「你擦不擦？」
「我……擦。」她从袖口里取出一条丁香花色的丝绸手绢来，举起手来，道：「你矮点儿！」
戚叶泫依言躬下了身，唇角微弯，等着她给自己擦汗。
如今已是快要到芒种的日子，日头越见热辣，尤其是在这样的天气下，还要在府中翻翻转转找东西，所以难免会生出许多汗来。
雪芊捻着手绢为他擦拭额角上的汗渍，阳光将他脸上的绒毛都照了出来，尘埃飞扬中，他眼里好似有银河泻出，好看的眼尾微微上扬，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
她心道：擦汗就擦汗，你笑什么笑？魅力无处安放了是吗？要不要拉你去怡红院笑个够？
戚叶泫的眼光扫向对面的白忆昔，那眼神仿佛在炫耀：有本事你也让芊芊给你擦汗啊！
第59章 寻石
「你俩在这儿秀什么恩爱？热就回屋子里去, 别在这儿碍眼睛。」戚星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他们。
雪芊立刻收回了手，回头一看四周的弟子们全都两眼直直地盯着他们, 那眼神意味深明。
她顿时羞得无地自容，瞪向戚叶泫, 低声吼道：「你故意的！」
戚叶泫直起身子去，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唇上的笑却没有落下，说：「太阳晒够了就快些回去, 别中暑了。」
「我哪有那么虚？我还要再晒一会儿，我还没有晒够呢。」
「你还不虚……那天底下就没有虚的人了。」戚叶泫转过身去, 往其他地方走去, 低低咕哝道。
雪芊偏着头不开心地说：「我听见了。下次再说我坏话能不能走远一点去说……」
下一刻，一片青绿的荷叶便出现在了她的头顶，她吃惊地抬头, 看到戚叶泫手中拿着一片刚刚採摘下来的荷叶，举到她发顶上，道：「拿着, 你那么薄的脸皮子，再晒恐怕得晒出红斑来。」
雪芊愣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胳膊来接过那片叶子, 原来他刚刚转身是去旁边的池子里给她摘荷叶了。
心口蓦然一暖，好像有什么甜蜜的暖流灌满心脏, 她嘴角暗自弯了弯，他这人连关心人的时候都这样霸道。
她拿着那片大叶子, 站在阳光下, 跟在他后头走, 他去哪里寻女娲石，她就跟着去哪里。
戚叶泫看着她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心里非但没有恼意，却觉得异常的甜腻。
这种甜，就好像吃了一整个甜西瓜一样，既能解渴，又能消暑。
有她在身后跟着，他的心难得地静了下来，竟然觉得天气也没有那么燥热了。
「你说，如果那天你没有在山神庙前遇袭，现在是不是已经嫁给苑殇了？」
雪芊抬起头，与他的视线交接，顿了良久，才轻启红唇，说：「不会。」
「嗯？」戚叶泫等着她解释。
「夫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的右手按在自己的左心房处，道：「我心房里的这颗心，不是我自己的。它是神赐予我的心脏，从前我常常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就是从我的这颗心里发出来的。他让我等他，他不来，我不能够嫁给别人。」
戚叶泫明显是被吓住了，脸上神色变换，眼中波光流转，指节忽地攥紧，怀疑地问：「那你为何又嫁给我了？」
从前，他被埋在雪山下时，的确常常召唤过他的那颗心，没想到她竟然都记得。
雪芊盈盈水眸望向他，那双眼里倒映出来的皆是他，道：「我嫁你时，那个声音它消失了，它彻底地消失了，我猜想你便是我那命定的夫君吧。他怕了你，所以便再也不出来说话了。」
戚叶泫审视着她的面容，审视了许久，才道：「天方夜谭！分明是你自己喜欢我的美色，才捨不得与我退婚的。」
雪芊「呵」了一声：「本公主见过的美男多得去了，你算老几？」
「是吗？」他轻笑道：「公主殿下莫不是忘了，大婚那晚你连看我一眼，都是会红脸的。」
「你……」雪芊闷哼了一声，又说：「早知道我就该等着我这颗心脏的主人，等他来娶我，他声音那么好听，人定也长得极好看。」
戚叶泫回过头来，盯着她的眼，神情淡淡地说：「你确定他来是娶你的，而不是来挖你的心脏？」
雪芊一怔，忽地别开了目光，不再去看他，垂眸盯着池子里新冒出来的一株小荷花苞。
戚叶泫见她被吓到了，走过来拍着她的肩膀说：「同你说笑的，别怕。」
雪芊顺势冲进了他的怀里，贴着他的胸膛骂道：「你好烦啊！你真是吓死我了！」
戚叶泫在她看不到的视线里，微不可察地轻嘆了一下，轻轻抚摸她的柔发，道：「胆儿真小，这就被吓住了。」
雪芊握紧成拳，去砸他的胸膛，无声地发泄着心里的不满。
戚叶泫抱着她，低低地笑：「喂，你再这样抱下去，别人指不定又怎么编排我们了。」
她用力推开他，往四周瞅了瞅，果然见到有几个人往他们这边看。戚叶泫知道她脸皮薄，便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往长廊后面绕了去。
这里是一座架在水池上的曲形连廊，红木雕花栏杆，每隔一段距离的房樑上就挂着一盏荷花状的彩灯，到夜晚时景色极佳，是个赏月的好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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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此时还是白天，彩灯都未点亮，四处只有阳光铺盖，碎碎点点的光亮缀满池面，像是从天上撒下来的金子。
戚叶泫没有带她走上长廊，而是带着她走到了长廊后面的竹林里去，那是一片种满了翠竹的小竹林，先前白忆昔带她来这里逛过，当时这林子里有弟子在练功，他们便没有再往里走，只是在外面转了转。
不过今日戚府上下的人全都在寻找女娲石，没人在这里面练功，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弟子在低头用剑刨地上的竹叶，寻找着那枚女娲石。
这林子空翠清幽，蝉鸣深深，是个消暑乘凉的好地方，她一进来后就感觉神清气爽，戚叶泫一直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在林子里绕了一会儿，他似乎是忘记了自己还牵着她，雪芊喜欢被他牵着，便也没有提醒他。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一座屹立于竹林中的阁楼，戚叶泫想走进去，可是门口的两名弟子却拦住他：「宁公子，家主有令，这里面谁都不可以进。」
戚叶泫顿住脚步，冷冷地问：「进去找女娲石也不行吗？」
「这……这里面应该不会有女娲石吧，那人能耐还没这么大，能把女娲石藏进这八阵阁里来。」
戚叶泫挑眉道：「那可说不准。」
八阵阁？
雪芊凝着上面的那块黑檀木牌匾，八阵阁三个字洋洋洒洒地镌刻着，戚叶泫想进这里面绝不是为了找什么女娲石，而是为了寻找解除她心脏上的封印之法。
看来，挖心的剧情不远了。
那两名弟子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自己进去寻寻吧，宁公子你还是去别处寻找吧。」
戚叶泫见他们不好说话，便点头道：「好。辛苦二位了。」
「宁公子瞧你说的，这是我们的本职。」
戚叶泫微笑颔首，然后便拉着她转身走了，但雪芊明显感觉到他不高兴。
接下来的半日，他们都是在这片竹林里度过的，找了整整一天，都毫无所获，大家不免有些疲乏，有人说道：「那女娲石真的被藏在我们这里了吗？不会是一个幌子吧？」
有人附和道：「谁说得准呢？不过找找总是好的。」
他们接连在府上找了好几日，都没寻到半点女娲石的踪迹。
这日，在房屋里养伤的九歌终于出了门，找到了戚星云与赵青骨。她面容十分的憔悴，细眉斜飞，一身牙白长裙似浮云，向赵青骨道：「师兄，可否将你身上那颗女娲石再给我看看。」
赵青骨心中虽有疑虑，但也拿了出来，递给她看。
九歌接过那颗石头，举起到光下专注打量，五彩的光晕从中散出，将她巴掌小的精緻脸蛋照出五条彩带的光。
那日她一不小心撞入浮图球的光线中，也被唤醒了前世的记忆，她知道了自己曾经是谁，也知道了自己为何会成为现在的九歌。
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在天上女娲宫守护女娲神石的仙女。有一天，女娲宫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魔尊泣夜。
他要夺走女娲石，然而她是守护神石的仙女，为了保护女娲石，她带着那颗石头悄悄逃了。
可是无论她逃到哪里，那只魔就追到哪里，后来凡间的那些人还胡乱编排说他心仪她，才会对她这样穷追不捨，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他是想要了她的命啊！
后来她躲到了天上的一位上仙宫中，请求他的帮忙，那位上仙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在她的女娲石上设下了一个咒术，然后让她出门去，故意等那魔头把女娲石夺走。
因此，后来那魔头就真的从她这里夺走了女娲石。
后来，那颗女娲石便就顺理成章地被他带去了魔界。
女娲石可以生血造血，拥有復活功能，之后，那魔头企图用那颗石头復活他死去几十年的师父，但是就在开启復活大法的时候，女娲石产生异变，从中散出五彩的光，将那魔头困于咒术阵法之中。
而就在这时，上仙带着她及时赶到，那魔头见到这一切都只是他们的陷阱，愤怒至极，魔气沖天。他奋力挣扎，妄想冲破金光法阵，那个时候天心宗的人也赶了来，对其进行八方压制，将其狠狠镇压在地上。
那一天，她记得是个冬天，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碎雪狂虐，寒风大作，而上仙就在那时，抬起一只净白的手，伸向那魔头的心房，将他身体里的那颗魔心生生挖了出来。
魔头跪于雪地中，仰天嘶吼，声音震破天穹，悲恸憾地。他墨发狂飞，眼里是通红的血色，胸前一个大窟窿，血流不止，将他的黑袍染成了紫色。
雪花无情地往他惨白的脸上砸落，而他仰着头，修长的眼尾往上挑起，似在嘲风弄雪，又似在嘲笑她与上仙对他的欺骗。
少年看着不过弱冠之龄，身影清瘦，面容似雪，奈何是个浑身邪性的魔，眉目中透露的满是凄楚与怨恨。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忘不了他跪倒在雪地中，浑身是血的悽惨模样；也忘不了他空洞地望着天上的大雪，抬起瘦骨嶙嶙的一只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然后慢慢放进了自己嘴里。
圣雪入口，魂归故里。
那是雪国人才会有的仪式，临死之际要含一口圣雪，意味着回家了。
他含了那片雪花后，便就朝着地上倒了去，彻底地归了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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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
天心宗的人打算毁了他的尸体，但是上仙心怀慈悲之心，并没有毁其肉身，而是将他带去了苍雅雪山，将他埋葬在了雪山下，为了防止他的怨气出来流窜，便将雪山下了封印，特命天心宗的弟子世世代代守护这封印。
而他的那颗魔心，被上仙封印在了雪山之巅，永远地经受圣雪的净化。
「九歌，你怎么流泪了？」戚星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打断了她回忆过去。
她神思回来，擦了擦脸上的泪，解释道：「这光太刺眼了，刺得眼睛发酸。」
恰在这时，她余光看到戚叶泫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雪芊，她的目光一跳，这个给她妹妹沖喜的少年，和当年那个魔头长得极其相似，相似到她以为他復活回来了。
第60章 炽雪
「九歌姐姐,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雪芊走过来询问道。
九歌手中举着那颗女娲石，静静地道：「这颗女娲石，是假的。」她说这话的时候, 眼光一直悄悄看向戚叶泫。
不过他的脸上除了惊讶外，没有别的什么变化。
所有人都同时惊声道：「假的？」
她颔首, 解释道：「我那日遭受了袭击之后，最近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跪在女娲神像面前，而神像手中便有一颗五彩的女娲石。梦中, 我听见女娲娘娘念了一段神秘的口诀，那口诀一念, 面前的女娲石便会涌出红色的血光来, 可是我刚刚拿着它的时候念了口诀，它并没有发出红光来，说明它不是真正的女娲石。」
戚星云讶道：「梦里所见, 会是真的吗？」
雪芊却在这时出声说：「我们雪国人都很信梦，照九歌姐姐这样来说，应当是女娲娘娘给她託梦了。」
戚叶泫神色自若, 这块女娲石当然是假的，那是他特地调换了的，他道：「这么说, 这颗是假的，苑殇藏起来的那颗才是真的？」
众人也没有怀疑到他这里来, 因为大家都认为天底下只有一颗女娲石，他们也一直想分辨出, 哪颗是真的哪颗是假的。
既然九歌这样说, 那他们便也觉得苑殇藏的那颗才是真的。
赵青骨道：「府里快要找遍了, 我现在很怀疑苑殇所说话的真实性。」
戚叶泫的目光扫向旁边的那片荷花池，道：「这池子底下，还没有找吧？」
「嗯，暂时不敢轻易下脚，万一那石头真在下面，一下去很容易就被吸去血液的。等把池子里的水全都抽干后再下去找。」
***
夜色降临，弦月如钩。
戚府门外，一个艷红妖媚的女子正站在暗黑的巷子里，她望着不远处的那座高门府宅，仿佛要将那扇紧闭的大门望穿，身后的两个属下埋头站着，一个人汇报导：「魔姬大人，小的已经查清楚了。」
行夭挑起自己的一缕青丝，放在手指上缠着戏耍：「说。」
那个属下站在她身后，觑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才道：「属下查到戚家最近只有一位离家多年的小公子回来，那公子名叫戚宁，是戚凌天二哥的孩子，据说已经离开戚家三百年了，现在才回来的，据说……据说……」
「据说什么？」行夭不耐烦地催促道。
「据说那位戚宁公子是携新妇回来拜见家长的。」下属说这话的时候额头上都冒出了好几颗大汗来。
「什么？新妇？」行夭转过身来，一双狭长的美眸惊讶地看着他。
「是……据说是那戚宁在雪国娶的新娘，好像还是个公主呢。」
「你胡说？他不可能成亲的！」行夭狂躁地沖他大吼，眼睛里写满了不相信。
属下不知道那位戚宁就是魔尊，只当是行夭又看上的某个小白脸，现在得知他已经成了亲，便沖他们发火。
「魔姬大人，是真的，那位公子真的成亲了，不信您可以亲自去瞧瞧。不过就算成亲了又怎样，魔姬大人您将他抢来不就成了？」
「滚！你懂什么？他不会成亲的！他绝不可能成亲的！我不相信！」
那两个人吓得连滚带爬地熘走了。
行夭在这里站了许久，才转身朝着戚府走了去，她悄悄地跃上了朱红色的院墙，如一朵开于墙角的红梅。
戚家，天下第一大修仙世家，她自诩自己还没有那个能耐敢堂而皇之地闯进去，也只有像苑殇那样的莽夫才敢跑进去扔女娲石。
她翻身跳到了黛青瓦的屋顶上，猫着身子，在房顶上行走，寻找着戚叶泫的身影。
戚家占地极广，名树山石，重檐飞楼，雕栏玉砌，建得气派辉煌，下面的悠长曲廊上一盏盏莲花宫灯在夜下点亮，从上面俯视下去，仿若一条游摆的长龙在夜风下晃着龙身。
她寻找了多时，终于在一处人多的地方寻到了戚叶泫。
那里原本是一片荷花池，不过池子里的水都已经被抽干了，不少穿着蓝衫的年轻弟子在莲池里埋头寻找着女娲石，而她就在那群人之中看到了戚叶泫的身影。
他一袭天青色的交领束腰长衫，即使隐在人群中也依旧亮眼，记忆中的他是不会穿这样的颜色的，太过明朗，他并不喜欢。
他只喜欢穿暗黑的黑袍，将手都要藏起来的那种，宽大幽深，深不可测，因为那样的颜色，才符合他一个魔的身份。
可是现如今他做了戚宁后，竟然穿了那样明亮的颜色，长长的墨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发顶还束了一顶白玉小冠，插着一支天青玉簪。他双手抱臂，闲适宁静地立在红木长桥上，身如玉树，颜如皎月，晕黄的灯光披在他身上，恍若一位闲游红尘的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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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模样的他，是她从未见过的。
记得从第一次见他起，他就总是黑衣黑髮，脸上不见神情，无论同他说什么，他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而此刻他的身侧，还有一个穿着水红色衣裙的俏丽少女，她正蹲在他的腿边，双臂趴在栏杆上，望着下面的莲池。
两人不知在说着什么，那少女竟然往他的身边靠了去，头贴在他的膝盖上，而戚叶泫竟然没有推开她，反而神情温柔地轻笑，还从腰间取下一把白骨摺扇，指腹推开扇骨，给她扇起了风来。
行夭看到这一幕，几欲呕血气尽，一向不可一世的魔尊大人，怎么可能给一个小丫头扇风解暑？
不可能！
她一定是眼花了！
她用力揉了揉双眼，再次睁开往那边看去，还是那样的画面，岁月静好，琴瑟和鸣。
心里像是打翻了醋瓶子一样，她只觉得浑身全是怒火，心口满是酸意，魔尊大人竟然真的成亲了！
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以为像他那样孤冷的人，是不可能会爱上任何一个女子的，也不会和别人成亲，所以即使是自己得不到他，那她心里也认为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
可是现在这一幕又是什么？
他怎么可以娶别的人？
而那个女子……她定睛细看她的脸，这怎么是当时那个不怕死来抢女娲石的小丫头？
他们两个早就认识？
可是那天两人却互相不认识彼此啊。
难道戚叶泫并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呵，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怕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啊，一个被世人唾骂的魔，若是被那个丫头知道了，恐怕还不得吓死？
她心思百转，忽然想到了什么，红唇轻勾，转身跳下了屋顶，落入了夜色深重的长街中。
下面的莲花池旁，雪芊靠在戚叶泫的腿上，安静地享受着他为自己扇风，风力不大，轻轻柔柔的，在夏日的夜晚极为的舒爽。
「你什么时候回去睡觉？」头顶的人出声询问。
「等到你的手扇累了就回。」她笑着答。
「……」戚叶泫黑着脸，但手中的动作却没停，依旧不轻不重地给她扇着风。
「你没长骨头吗？教别人看到成何体统？」他用膝盖顶了一下她的头。
雪芊抬起长而翘的睫毛，道：「你敢让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擦汗，我现在只是这样靠靠你，你还怕被别人看到了？」
「靠吧靠吧。」他不耐地说着，反正他们两人是夫妻，恩爱一点才是正确的，若是相敬如宾，别人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怀疑呢。
雪芊却不靠了，两只手重新趴到了栏杆上，对着下面的戚星云说：「戚星云，你的旁边好像有一只螃蟹欸。」
戚星云低头看了一眼，果真是一只螃蟹，而且个头还不小，他将它抓了起来，问道：「公主嫂嫂，你喜欢吃螃蟹不？」
「喜欢啊。尤其是那种个头的，蒸起来吃一定很美味。」雪芊光是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那你把你身边的那个人踢下来，让他来捉螃蟹。」
雪芊转眸睨了一眼身边的戚叶泫，她可不敢踢他，而是对他讨好地笑了笑，道：「夫君，要不你也下去？」
「不去。要吃明天去外面买。」戚叶泫岿然不动，丝毫没有要下去的打算。
雪芊努努嘴，就知道指望他没用。他若是真肯下去的话，早就下去找女娲石了，何必还站在这桥上呢？
魔尊大人还是傲娇的，不喜欢下到下面的泥地里去。
这时，远处的赵青骨已经入了池中，道：「芊芊，我娘正好喜欢吃螃蟹，我下去抓吧，等抓到了明日娘蒸给我们吃。」
「青骨师兄，还是你好。」雪芊笑意深深地沖他道。
而此刻正在池子中的白忆昔也说道：「芊芊公主，你喜欢吃螃蟹啊，我也帮你抓。」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声音高声响起：「不需要你，好好找你的女娲石。」真是哪哪都有你！
这话不是别人，正是戚叶泫发出来的。
雪芊循声看过去，见他已经走到了池子边，身上的天青色袍子撩了起来，打了一个结，两条裤管捲起，露出两截白净的小腿来，正在往池子里走去。
「？？？」
他刚刚不是还说不去吗？
怎么变得这样快？
男人心海底针，真是个变幻无常的人。
看着他一深一脚地在泥地行走，雪芊没忍住笑了出来，对他道：「夫君你小心点，别被螃蟹给夹到了。」
戚叶泫抬眼剜了她一眼，她立刻闭嘴。
她朝另一边的赵青骨看去，也道：「青骨师兄，你也小心点。」
赵青骨抬头回她一个浅笑：「知道了，芊芊。」
戚叶泫垂着头，低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哼什么。
这小半个夜晚，女娲石没找着，倒是抓了一大箩筐的螃蟹。第二日，雪芊守在戚赛蝉的身边，帮她清洗螃蟹。戚赛蝉大约是没有想到她一个公主，竟然会来跟她一起打理螃蟹，道：「芊芊，你在旁边看着就好，让婢女来帮我就行了。」
「姑母，让我帮你吧。」雪芊沖她撒娇，在穿书前她也不是什么金贵的大小姐，从小到大，很多事都是她自己做的，「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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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那你可要小心点儿，像我这样把它摁紧了。」戚赛蝉很担心她被螃蟹的钳子给伤到。
「嗯嗯。放心吧。」
这螃蟹已经用淡盐水浸泡过一段时间了，现在只需要用刷子将其表面的渣质刷洗干净就可以了。她学着戚赛蝉的手势，左手用大拇指和中指用力捏住螃蟹的身体两侧，右手握着一把小刷子，刷洗它的蟹腿、蟹钳和腹盖处，等全部洗刷一遍后，才放入清水里涮洗。
「芊芊洗得真干净，这般贤惠，小宁真是娶到宝了。」戚赛蝉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看她的目光就跟看自己的儿媳妇一样。
雪芊嘻嘻笑道：「哼。他最好是知道我的好。」
戚赛蝉被她逗笑了，厨房里时不时就传出两声她们的笑声来，后来，戚赛蝉又问道：「芊芊，最近肚子有动静了没？」
「啊？」雪芊红了脸，低着头说：「哪有那么快呢？」
「最近小宁不是都有喝补汤吗？怎么肚子还没动静呢？」戚赛蝉纳闷地说道。
雪芊心说咱俩连房都没圆呢，怎么可能凭空怀出一个孩子来？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戚叶泫不是魔，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戚家子弟，他们就这样一直在这里简单平淡的生活着，也不失为是一种幸福。
可是，这是一本书。
一本早就定好故事走向的书。
他会挖走她的心，他会抛弃她，他会重回魔界，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且他也不会愿意和她在这里过着普通的生活，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甘于平庸呢？
「芊芊，喜欢鄱阳吗？」戚赛蝉问着她。
「喜欢。」
「那就在这里多住上些时日。」
雪芊忽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对了，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大伯父啊？他是不在家吗？」
戚赛蝉手中的螃蟹霎时掉了下去，手指微有颤抖，雪芊立即去帮她把螃蟹捡起来，在水中涮了涮，才听见她说：「他已经不在了。」
啊？
雪芊自知失言，勾起了她的伤心事，连忙道歉：「姑母，对不起啊。」
戚赛蝉抬起胭粉精緻的脸来，含笑道：「没事。」
虽然她嘴上这样说着，可是雪芊却看见了她眼中的泪光。
「说起来他和你们雪国还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呢。」
「啊？」雪芊露出惊讶来。
戚赛蝉屏退了厨房中的两个小婢女，之后才道出娓娓之音来：「大哥当年也算得上是修仙界的一个翘楚，天资卓越，气命不凡，那时父亲本想将家主之位传给他的，奈何他在雪国游歷的时候，爱上了一只山鬼。」
「山鬼？」雪芊讶然。
戚赛蝉轻轻点首：「对。山鬼在你们雪国是山神一样的存在，可是在我们的眼里，那就是一只山里的精怪。」
「父亲自然不同意他们两人在一起，这不仅挑战了他的底线，还令他在整个江湖上颜面尽失，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最得意的儿子恋上了一个妖精。为了挽回颜面，他逼迫大哥杀了那只迷惑人心的妖精，大哥不从，父亲便想办法将那只山鬼骗来家里，妄想设下法阵诛杀她。大哥为了救那只山鬼，与父亲大打出手，最后他救走了那只山鬼，而父亲更是气得吐血，当即放下狠话，从此没有他这个儿子，以后也不许他再回戚家来。」
「从那以后，大哥他便真的没有再回来过……」
「他去了雪国，他自幼便喜爱八卦之术，他跟着那只山鬼学了你们雪国的巫术，后来，成为了你们雪国的国师。」
雪芊大惊失色，愣了半晌，问：「是那位炽雪大人吗？」
戚赛蝉点了点头：「是的。芊芊你还知道他？」
「知道……」不仅知道，她还参加了他与他夫人的葬礼呢。
那时候，她进入到那幅踏雪寻梅图的幻境中，所遇到的国葬，就是他们两人。
可她没想到这位名叫炽雪的国师大人，竟然是戚家的人。
「雪国人敬山爱山，向来敬奉山鬼，将他们拿山神一般供奉，是以那个时候，那只山鬼才当上了你们雪国的雪姬，不仅如此，国王欣赏大哥的才华，特也聘请他做了雪国的国师。」
「那个时候，他们二人很受雪国百姓的爱戴，所以后来即使是……即使是……」她突然哽咽了起来，后面的话却是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第61章 秘密
「姑母你怎么了？」雪芊见她脸色不佳, 眼角滑落下两颗珍珠泪，很担忧地问道。
「没事。」戚赛蝉用绣帕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扬起一个悽美的笑, 「姑母就是有点想大哥了。」
她站起了身来，端起这一盆洗好的螃蟹, 往灶台走去：「不说了，我们蒸螃蟹吧。」
「好。」雪芊走过去帮忙烧火。
中午的时候，戚叶泫找到了厨房来，见她坐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 正捧着一张脸在发呆。
他见她的脸上有几抹黑炭，素净的衣裙上也有好些黑灰, 道：「你在干嘛？你想把你自己给烧了？」
「……」雪芊抬起头来, 心说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欠？
戚叶泫朝她步了过来，在她的面前停下，躬身为她擦拭脸上的炭灰, 红红火光映照下，伊人五官秀丽，眉如远山, 眼似碧波，痴痴地望着他。
他的指腹在她红润的脸蛋上来回擦了几次，却没想到那黑色的炭越抹越散得开, 不仅擦不干净，还把原本干净的地方给抹黑了, 他有些难堪地停住手，道：「你的脸, 被我越抹越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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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雪芊两只大眼里盛满了怒火, 尤其是在火光的映照下, 就像是有两个火球在里面跳动一样。
「你笨死了！」她打掉他的手，「擦个脸都擦不干净，我要你有何用？」
戚叶泫站在她面前，太阳穴突突跳，无奈地歪着头，说：「别的地方有用不就行了？」
别的地方……
雪芊的脸登时一红，结巴道：「我看你……哪哪都没用！」
「你脸红什么？」戚叶泫低笑一声，笑声里含着砂砾，好听极了。
他又道：「我说的是抓螃蟹。你在想什么啊？」
雪芊的脸更红了，就像是架在火上烤一样，她强装镇定道：「你抓的螃蟹，也不怎么样……」
「那你待会儿别吃。」
「我洗了一大早晨呢，我凭什么不吃？」她昂起脑袋，道：「我就要吃！我还要把你的那份都吃掉！」
「好，都给你吃。」他的语气里满是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宠溺。
他的手指再次伸向她的脸，借着手上的黑炭，拇指指腹在她左右脸上各画了三条线，又在她的鼻尖上轻点了一下，弯眸笑道：「这样就更像是猫了。小病猫变小馋猫了。」
雪芊怒火熊熊地看向他，吼道：「戚叶泫，把我气死了你有什么好处？」
「怎么没有？你可是雪国的公主，你死了，那你的财产不都是我的呢？」
「哟，没想到你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给我沖喜的呀，是不是天天在心里盼着我早点死啊？」
戚叶泫见她眉飞色舞地说着，衬着脸上的那些黑炭，格外的滑稽，忍俊不禁地笑道：「你若是死了，我就花你的钱，娶一堆的小妾，过神仙般潇洒的生活，所以，你可千万不能死。」
「你还娶小妾！！！」雪芊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一拳就朝他砸了去，「我现在就要把你的命根子给你剪掉，看你还敢不敢娶？」
说话间，她就去拿案台上那把用来剪螃蟹的大剪刀了。
戚叶泫面色惊变，用手指着她，说：「你这个小孩子，怎么这么勐啊？」
「我让你娶小妾！我让你开后宫！」雪芊拿着那把大剪刀就朝着他沖了过去。
戚叶泫吓得往厨房外跑，大声道：「咱们孩子都还没生呢，你还想不想要孩子了？」
「谁跟你这个臭男人生孩子啊？！」雪芊一想到书上写的他以后还会开很多后宫，就愤怒得要爆炸。
她追他追到了院子里去，奼紫嫣红的院子里站了好些人，全都是等着中午开螃蟹宴的。
戚叶泫躲到了赵青骨的身后去，对他道：「赵青骨，快拦住这个疯小孩！」
赵青骨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如一棵青松，看向对面的雪芊，问道：「怎么了？芊芊，你拿着剪刀是要干嘛呀？」
雪芊沖他露齿一笑，说：「青骨师兄，我跟夫君闹着玩儿呢，你且让开，小心待会儿血溅到你身上。」
「哈？？」赵青骨明显是被惊到了。
「戚叶泫，你敢不敢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雪芊盯着赵青骨后面的人高声道。
「你……」戚叶泫从赵青骨身后露出个脑袋来，指着她道：「我告诉你，我不跟小女子一般计较，你现在把剪刀放下，咱们一切好说。」
雪芊哼了一声：「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戚叶泫又往后面的九歌看去，说：「九歌，你管管你妹妹。」
九歌干笑了两声，走出来一步，对雪芊道：「芊芊，你的脸……」
雪芊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被他画成了猫脸，现在定是丑得不忍直视，看着对面的戚星云正在努力憋笑的模样，她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沖戚叶泫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便转身大步跑了回去，跑到水池边去洗脸了。
戚叶泫悄声而至，趁她弯腰在水下洗脸的时候，拿走了她放在水台子上的那把大剪刀。
这黑炭的印记并不好洗，她洗了好久才把脸洗净，等她抬起头来时发现身边的剪刀不见了，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戚叶泫拿走了的。她正要去找他，戚赛蝉就站在厨房口叫她了，「芊芊，洗好了吗？吃饭了，快去坐下。」
「好。」
今日的螃蟹宴是在戚赛蝉的院子里开设的，不仅仅有他们几个年轻小辈，作为家主的戚凌天也来了，他一来雪芊就不敢再造次了，乖巧文静地走过去在戚叶泫的身旁坐下。
这是一个大圆桌，桌上摆着四大盘蒸好的螃蟹，还有几叠清淡小菜，戚赛蝉随后紧到，将一盘清蒸鲈鱼放在桌上，佳肴上齐，便就可以开动了。
「公主嫂嫂，你先前那模样，我差点以为你是从煤炭堆里爬出来的呢。」戚星云这个时候还在笑，仍旧对她刚才的那张大花脸难以忘却。
坐在圆桌正对面的戚凌天不苟言笑，满脸严肃地斥责他：「星云，怎么跟公主说话呢？」
戚星云撇撇嘴，道：「我们私下里都是这样开玩笑的。爹，你这个老古董，根本就不懂。」
「你……」戚凌天一记冷眼朝他射去，戚星云顿时就把头埋了下去。
戚凌天又将目光转向雪芊，面容柔和了许多，说道：「公主勿见怪，星云这人从小就自来熟许多。」
雪芊脑袋摇得似拨浪鼓：「没有，没有，我平常也是这样与他玩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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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凌天又与她闲聊道：「听说公主以后也想做雪国的雪姬？」
「是啊。」原主一直都是内定的雪姬人选，可是因为被戚叶泫挖心后就死了，那雪姬之位后来也不知道被谁给当了。
他又看向她身旁正低着头用剪刀剪蟹钳的人，道：「小宁，你呢，这次回来有没有想好要跟我修行的事？」
戚叶泫低着眉，专心致志地将蟹钳与蟹腿都剪断，再把蟹壳打开，他一直没说话，反倒是一边的戚星云着急了，道：「对啊，你跟着我爹一起修行吧。」
戚叶泫慢条斯理地将蟹肉挑出来，放在瓷白小碗里，然后端到了雪芊的面前，才回道：「往后的日子，我想陪着芊芊。」
雪芊惊愕地转过去看他，但见他神色依旧，不辨颜色，教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婉拒了戚凌天的提议。
戚星云道：「修行与陪公主嫂嫂又不冲突，她可以在这里陪你啊，你们想回雪国随时也可以回去啊。」
戚叶泫又拿起了一个螃蟹来，拆解上面的绳子，说：「我资质愚钝，恐怕不适合走修行这一条路。」
斜对面的赵青骨抬眸看向他，心说：他的资质可不愚钝。
戚凌天眉宇间似有浓愁化不开，端起桌上的清茶啜了一口，说：「小宁，你是不是怪叔父我当年对你爹太苛刻了？」
戚叶泫终于抬起了头来，直视对面的人，那些藏在骨子里的恨正在腾腾叫嚣，他努力地压制着，说：「没有，当时的路是我爹自己选的，这一切，都是命。」
魔与他们正道，永远都是对立的两面，立场不同，便不强融。
戚赛蝉见整个饭桌上的气氛如此凝重，抬袖给戚凌天夹了一个螃蟹，笑道：「三哥，好好的干嘛说那些啊？小宁不想修行那就不修嘛，你把他拉去修行，什么时候跟我们芊芊才能有小孩呢？」
雪芊勐咳了一声，差点将刚喝的一口小米粥喷出来，身旁的戚叶泫忙不迭为她拍背：「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
戚赛蝉又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宁的父母都不在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开枝散叶，别的事都不算是大事。」
接下来，再也没有人提起刚才那个话题，雪芊一直埋着头吃饭，心想生孩子这个话题真是绕不过去了，只要她待在这里一日，就会被提起一日。
看着碗里源源不断的蟹肉，全是戚叶泫为她挑好的，心里头的气也消了一大半，不管他这样是为了演给别人看，还是真心，她都觉得感动。
罢了，他以后要娶小妾就娶吧，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
这夜，戚叶泫同戚星云他们又去寻找女娲石了，他知道她熬不住，便让她先回来睡觉。
她行在鸣翠苑的花石小径上，院子里的鲜花还未合拢，香气馥郁迷人，脚下一条开着小白花的藤蔓伸了出来，差点将她绊倒。她担心别的人也被绊倒，便弯下腰去将它从小路中央挪开，结果再站起来时，面前就多了一个人，愣是将她吓了一大跳。
「苑殇？？」
她很是惊讶，面前这个一袭深蓝劲装的少年，可不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苑殇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
苑殇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别大声声张。
「芊芊，我是来找你的。」他拉着她往僻静的一株凤凰木后面去。
「找我？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先前我听说你被女娲石的魔气给控制了，你没事吧？」
他淡淡地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啊？」雪芊着急地问。
「你听我慢慢说。」他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开口：「那日我与你分开后，便抱着那颗女娲石一路逃亡，后来我去了好几个地方，都不敢轻易把女娲石埋葬，直到我来到了鄱阳城。」
「我知道你们会来鄱阳城，也知道你们会来戚家，所以便打算在这里等你们，可是，离奇的一幕出现了，我被它控制了，它没有吸我的血，但是它控制了我的大脑，那一刻，我感觉我成为了一个魔。」
「女娲石就是那样控制着我翻进了戚府，那段时间我并不清醒，等我神志回来时，女娲石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雪芊问道：「那你为何当时不来告诉我们这件事？」
「来不了，我这段时间一直很受折磨，你懂魔气入侵后的身体吗？那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很多时候，我都痛不欲生。」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满是潮湿与阴暗，当年他最开始成为魔的那段日子就是这般，就好像是得了一场治不好的病，他从一个正常人慢慢演变为一只魔，所经歷的痛苦是别人永远都无法想像的。
他恨，恨行夭将他变成了一个魔，更恨自己没有底线，轻易地就被钻了空子，被她炼成了一个魔。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更恨的人，那就是魔尊戚望。
那个时候，他去了雪国寻找雪莲，听到四方门出事的事情，便急急忙忙地跑去了四方门。
结果赶到的时候，他的那个朋友真的被魔尊抓走了，而他自己，不幸也被行夭抓去了魔宫。
也就是因为那样，后来，他被她变成了一个魔。
有人心智坚定，即使是被魔诱惑，也能够保持内心的纯灵，可惜他不是一个坚定的人，他捱不过那样苦痛的折磨，终是向恶魔低了头，成为了魔的臣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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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魔宫待了几十年，他与姐姐、爷爷分离了几十年，这些都是拜戚望所赐。
还有他的好友，也被他亲手所杀。
更可恨的是，他还偷走了姐姐的心，让姐姐记挂了他那么多年。
现如今他竟然死而復生了，还娶了他人做新娘，这怎么可以？
他应该是姐姐的！
他应该去给姐姐陪葬！
「苑殇，你现在还好吗？身上哪里不舒服？要不然我去找人来给你看看吧？」面前的少女担忧地询问着他，这样的担忧神情，只有在姐姐脸上才能看见。
他神情凝重，良久，才道：「我没事，芊芊，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嗯？什么秘密？」
「把手给我，我给你写。」
雪芊不明白什么秘密搞得这样神秘，连说都不能说出来。
她右手抬起，展开掌心，举到他的面前。
苑殇左手抓起她的腕骨，右手食指指尖放在她的掌心，开始写了起来。
「你的夫君，他是一个……」他说话的同时，指尖在她细腻的掌心上划动，慢慢写下一个复杂的字。
雪芊看到，那一笔一划所勾勒的，是一个「魔」字。
第62章 怀疑
她惊讶地抬头, 苑觞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你说什么？」她假装很不理解地问:「你胡说什么呢？我夫君他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种怪物？」
苑觞神态不变，眼神坚定，问道:「芊芊, 你想听更可怕的吗？」
「嗯？」
他顿了顿，才说:「我告诉你后, 你可别被吓到。」
雪芊点点头。
他压低了声音道:「你夫君他……就是被压在雪山下的那位。」
「啊？」
雪芊大为震惊，他究竟是怎样知道这些秘密的？
「你如何得知？」她惶恐地问。
「我这两日一不小心遇见了魔界的那位魔姬大人，我也是从她口中意外听来的。芊芊，这是真的, 你要相信我。那天晚上我们在桃花林里看见的那只魔就是你夫君！」
雪芊表面惊恐万分，内心焦虑不已, 怎么办？戚叶泫的身份暴露了, 那她该怎么演？
她摇头不信:「苑觞，你一定是搞错了，我夫君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货郎, 他哪儿是什么魔头啊？」
「他在演戏。他在骗你，芊芊。」
「骗我？骗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芊芊, 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信我。」
雪芊垂着头，固执地道:「夫君不会骗我的。」
「公主！你别傻了！」苑觞见她一副死脑筋, 便道:「你知道吗？他以前有多少女人，你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年纪小, 别被他三言两语就哄骗了。」
苑觞知道她很容易被人欺骗，曾经自己不就是那样哄骗她的么？
他承认自己算不得什么好人, 以前接近她就只是为了能够当上雪国的驸马, 但是他还是不希望她继续泥足深陷, 早日远离那魔头，别像他姐姐一样爱得不可自拔。
雪芊咬了咬牙，戚叶泫说过他以前没有女人，她要相信他。苑觞对她说这些也是好意，不想她被一只魔给害了。
她抬起头来，道:「苑觞，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想想的，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有丫头要过来为我放洗澡水了，你先回去吧。」
苑觞扫了一眼她的手心，欲言又止:「好，我先回去，你自己小心。」
「嗯嗯。」
等到苑觞离开了之后，她独自一个人站在这花园里发了许久的呆，苑觞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他会不会也去告诉赵青骨他们，若是他们知道，定然会怀疑戚叶泫的身份，那么届时的局面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安逸了。
炎炎夏日，院子中偶有蚊虫飞过，嗡嗡作响，令她心口烦闷。她回到了房间里，婢女已为她备好了洗澡水，她沐浴更衣后却并无睡意，房间中有一盘西瓜供她消暑解渴，她坐在小榻上，拿起一瓣西瓜啃了起来。
戚叶泫回来的时候，她还在这里坐着啃西瓜，她心里想着事，便吃得很慢，明月皎皎，恍若银河洒落九天，从菱花楠木窗透进来，落在她的一头秀髮和薄弱的双肩上。
她才沐浴焚身过，身上随便穿了一件浅绿色的寝衫，十分的宽大，许是觉得热，绣着淡白花纹的领口微微敞开，隐约可见里面一点柔白色的抹胸。
而她正抱着一瓣西瓜在啃，鲜红的汁水往下流淌，滑过下巴，往衣襟里面流去。
戚叶泫看得口干舌燥，浑身起火，别开目光，道:「喂，你吃东西能不能有个吃相？」
雪芊抬起脸来看他，说:「我怎么没有吃相了？」
旁边的案几上摆着一盏鸟雀形状的铜制烛灯，轻轻跳动的火苗映在她脸上，戚叶泫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朦胧的幻境之中。
他去取了一条干净的绣帕来，为她擦嘴上的西瓜汁水，那汁水将她饱满的两张唇衬得更加的红润，就好像是春天的樱桃破了，看着这张唇，他心里又动了吻她的念头，可是他知道那是不该的。
「头仰一仰。」他道。
雪芊见他总是拿她当小孩儿一样对待，她也喜欢他对她的照顾，所以她听话地将头昂起来，把光洁温润的脖子呈现他面前。
戚叶泫表面云淡风轻，为她从嘴唇一路擦到脖颈，内心却波涛汹涌，心说这小孩怎么一点都不自觉，难道衣襟里面也还要他为她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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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痒痒的……」她咯咯笑了起来，脖子是她很敏感的一个部位，别人碰一下就会感觉到很痒，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戚叶泫握着手绢轻柔地在上面擦拭，痒得她忍俊不禁了起来。
戚叶泫见她笑得这般享受，那美丽的脖子就在自己眼前，他又想起了那个在巷子里的夜晚，他失控地抱着她的脖子啃咬，如今再看她现在这样，恍若就是赤裸裸的勾引，他将手中的绣帕一扔，扔到她的身上，道:「自己擦。」
可惜雪芊已经记不得那晚的事情了，她只知道那天晚上他偷亲了自己，把自己的脖子亲得全是红痕。
她拿起那条绣帕，自己给自己擦，问道:「夫君，你上次是怎么给我亲那么多红印子出来的？」
戚叶泫俯视着她，眉梢一扬，问:「你真想知道？」
雪芊见他眼睛里那跳跃的光，总觉得有几分被狼盯上的感觉，一时间令她感到惧怕，她正要摇头，戚叶泫就俯下身来了，对她邪笑:「我再给你亲一次，你就知道了。」
「啊！不要……」雪芊惊慌地往后躲，她本来是坐在这张贵妃榻上的，现在一往后退，便就倒在了榻上，黑瀑似的秀髮往两边散开，她就好像是一朵开在水中的睡莲，莲花含苞待放，芳香迷迭，娇柔美艷。
戚叶泫顺势压了上来，像极了採撷睡莲的强盗，雪芊害怕这样的姿势，因为感觉自己像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看见他眼里如同捉到猎物一般的得意，她畏惧地用掌心去推他。
柔软的小手掌按在他的胸膛上，戚叶泫浑身如被巨雷轰击，他往后踉跄退去，险些栽倒在地。
他遽然转过了身去，右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口鲜血渗出了嘴角，他急忙抬袖擦掉，眼底是翻涌而起的惊骇。
刚才那是……天心宗的伏魔印！
怎么会？
她怎么会对他使伏魔印？
她何时学会伏魔印了？赵青骨教她的？
让她来对付他？
「夫君，你怎么了？」雪芊从榻上爬起来，奇怪地盯着他。
戚叶泫此刻感觉浑身被无数道天雷噼击一般，他痛得撑住一旁的桌子，指节泛出青灰的白，耳朵里听到来自雪芊的疑问，心想她现在是不是正在演？
他往地上栽倒了去，整个人犹如一棵枯萎的柳树，身体各处都在绞着痛，虽然刚刚只是被她击了一掌，可是她手中带着「魔」字印记的伏魔印却深深焊在了他的身体上。
「夫君，你到底怎么了？」雪芊跳下了贵妃榻，朝他这边扑来，她拉过他的身子，却看到乌黑髮丝中的是一张如白纸般惨白的脸。
而那双幽如深潭的眼睛里竟然充满了杀气，那是企图将她剁成碎块的杀气。
她吓得往后摔坐到地上，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一只魔从他身体里爬了出来。
「夫君……」
她的声音颤颤巍巍，仿若在发抖的黄鹂：「你怎么了？」
为何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怎么有了要魔变的趋势？
戚叶泫敛下目光，那双可怕的瞳眸被他藏了起来，可是他的身体却在发抖，整张轮廓分明的脸尤为的阴暗。
「你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雪芊见他那模样极为的痛苦，就好像被抽去了灵魂一般，她鼓起勇气又朝他移了过去。
戚叶泫听到她话语中明显的关切，垂着眼不看她，在心中计较多遍，才认定她应该不知道她刚刚给他打了一掌伏魔印的事情。
他这才捂着腹部道:「我可能吃坏肚子了，我要出去一趟。」
他的手撑着桌面，艰难地站了起来，雪芊立刻扶住他：「我扶你去。」
「不用了。」他推开她，大步流星往外跑走了。
雪芊担忧他，便也跟着追了出去，可是戚叶泫的声音却从月洞门传回来：「别跟来！」
她停在门口，面容忧愁，不停在脑子里回想今日从早到晚都吃了些什么，除了那螃蟹要特殊一点，其他的都是很普通的清淡小菜，平日里都在吃的，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螃蟹？
都怪她，本来他是没怎么吃的，是她见他一直在为她剥蟹肉，怕他没顾上自己，所以才强迫着他吃了好几口。
怎么会就吃坏肚子了呢？
那她自己怎么没事？
戚叶泫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戚府，他落在了府宅外面的一条暗黑巷弄里，手撑在墙壁上，勐咳了一口血，大声召唤道：「方檐奚！方檐奚！」
没过一会儿，方檐奚就闪现了出来，看到他这样，惊慌道：「魔尊大人，你怎么了？」
戚叶泫往地上滑倒了去，雪白的下巴被鲜血染红，一张脸毫无气色，方檐奚给他把过脉后，惊道：「魔尊大人，你中了天心宗的伏魔印？！」
「你怎么会中这样恶毒的印记？你的身份暴露了吗？」
这伏魔印对于他们魔来说，可谓是一种十分歹毒的术法，中医上讲究以毒攻毒，而这伏魔印，便是一种以毒攻魔的术法。中了此印的魔，会感觉到被万虫噬咬，体验到千疮百孔的痛楚，修为越高的魔越是难捱，尤其是像戚叶泫这样的魔种，苦痛感要比普通人强烈百倍。
「魔尊大人，你稍微忍耐一下，我这就帮你逼出那可恶的伏魔印！」
他在他身后盘膝而坐，将他微垂的身子扶正，双手放在他的后背上，开始运功鍊气，将他身体里的那个伏魔印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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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大人，你究竟是怎么中招的？」
戚叶泫的双唇几乎要被他给咬破，那唇白得悽惨，始终没有开口告诉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半盏茶之后，方檐奚的手掌对着他的背用力一击，一个黑色的繁复印记便被他逼出了戚叶泫的身体里。
前面的人喷出一口鲜血，随后便脱力地往着一边的地上栽倒了去。
方檐奚及时伸出长臂接住他，唤道：「魔尊大人？魔尊大人？」
月光下，戚叶泫缓缓睁开一双眼睛来，道：「无碍。」
「这还叫无碍？魔尊大人你也太过逞强了！这具身体不比你从前那具魔身，经不住这般折腾的！」
戚叶泫手撑着地面，坐直身体来，擦尽了嘴角的血迹，道：「扶我起来。」
「魔尊大人，你在这里运气疗伤吧，我帮你守着。」
「扶我起来。」他重复道。
方檐奚嘆了一口气，终是扶着他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见他要走，劝道：「魔尊大人，你要去哪儿？这个时候，你当安心静养才是，伏魔印的作用还未彻底退去，你可别乱走了，万一又遇见什么人……」
「方檐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戚叶泫说完后就咳了一声，未几，他才又说：「我得回去，才能证明自己没有问题。」
今夜的事，更像是赵青骨利用芊芊对他进行的试探，他必须要回去，才能够消除他们的怀疑。
「可是既已知道他们已经怀疑你，你这一回去，不就是入了狼窝了吗？」
「我必须回去。芊芊还在那里。」
他的魔心，还在那里。
他别无选择，他只能回去。
第63章 闯阁
这个时候退缩, 那么之前的一切伪装不都前功尽弃了吗？
说罢后，他就不顾方檐奚的阻拦劝告，一个人独自又回了戚府。
他回到鸣翠苑的时候, 见寝屋中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火，那是芊芊为他留的灯, 他并没有进去，而是去了隔壁的一间屋子里。
戚家的人知道他与芊芊二人有不同寝的规矩，所以便在她的寝屋旁边收拾出了一间屋子来给他住。
他提了两桶热水进去，打算洗尽那一身的血腥味儿。
伏魔印威力无穷, 刚刚若不是方檐奚帮他逼出来，恐怕他自己熬不到天亮的到来。
可是虽然它被逼出来了, 那术印的残余力量仍在啃噬他, 他坐在浴桶里，仍感到有千万只恶虫在钻咬他的骨肉，他用力握紧两边的木质桶壁, 指甲在上面划下几道深深的印记。
他紧闭着双眼，用力咬紧牙关，额上汗意湿润, 大颗大颗的汗珠往水里砸。
蓦地，「咯吱」一声响起，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谁？」他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 厉声问道。
他是背对着门口而坐的，而且身后是一架银制屏风, 是以他看不见闯进来的人是谁。
他的右手慢慢张开，一寸前方立着他的剑, 只要那人有任何动作, 他的剑就可以立即出鞘。
「夫君, 是我。你回来了啊？」雪芊刚刚在屋里躺在床上，似乎听到隔壁有细微的动静传来，便好奇地走了过来。
但是过来后却看到屋里并未点灯，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心里记挂着他，她往回走了几步还是又倒了回来，结果没想到推开门后果真听见了他的声音。
她朝着幽幽暗暗的屋子里面走去，结果却被戚叶泫呵斥了：「别再过来了。我在洗澡。」
「啊？」
雪芊剎住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
他这人洗澡不仅不点灯，而且一点水声都没有，他真的是在洗澡，而不是在里面打坐吗？
渐渐地，她闻到了一股雅致的清香从屏风后面传来，这才确定他是真的在洗澡。
屋外颳起了一阵凉凉的夜风，雪芊担心那风把他的洗澡水吹凉了，便退回去为他把房门关上。关上门的那一剎那，她才心觉后悔，自己刚刚怎么没出去呢？反倒还把自己给关里面了。
她的手再次放在门框上，正准备拉开门出去，可是后面就响起了戚叶泫的声音，「芊芊，你过来。」
「嗯？？」
她不明就里，房门这一关上，月光照不进来，屋子里就更黑暗了。
「怎么了？可是需要我给你递东西？若不然，我给你把烛灯点燃吧？」
「不，你过来。」
雪芊只好慢慢地摸索着朝那边靠近，走了几步后，她摸到了那架屏风的银边，停下来问道：「我过来了，怎么了？」
「进来。」
「啊？」雪芊满脸惊讶，这……不好吧？
虽说这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在沐浴诶，身上□□，一想到这里就令她心慌意乱。
她怀着忐忑不定的心情朝里面又迈了两步，来到了他的浴桶旁边。他背对着自己而坐，而她的指尖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头髮，她吓得立即又缩回了手。
「手伸过来。」他又道。
雪芊迟疑地问:「干嘛啊？」
他的气息似乎有些不稳，说出来的话也有点颤：「右手，给我。」
语气里已有了不耐烦。
她将右手往前伸，黑暗中她只是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一想到此刻浴桶下的他未着寸缕，她就耳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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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握住了她右手的手腕，雪芊心尖一麻，他的手上还有许多的水，温温热热的，全沾到了她的手上来。
戚叶泫在她手腕上感受了一下，伏魔印还在她的手上，看来这印记的作用没那么快消除。
「怎么了？夫君？」
「给你把把脉，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她摇摇头说：「没有。夫君你好些了吗？肚子还疼吗？」
「嗯……休息一晚就好了。」他松开了手，背靠在木桶上，闭上了眼眸。
他一直努力咬着下唇，身上的剧痛感仍未褪去。
空气中又安静了下来，氤氲的水汽蔓延到雪芊的脸颊上来，她的眼睛有点迷离，问道:「你还要泡多久？」
过了片刻，他才回答:「你先回去吧。」
雪芊站着没动:「我等你洗完一起。」
空气中又安静了好长一会儿，戚叶泫才道:「既然如此，你帮我擦背吧。」
「啊？」
「帕子在你左边的架子上。」
雪芊愣了一下：「好……好吧。」
她往左边移了一步，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条干帕子，她取了下来，然后递给他：「你打湿后，再给我。」
之后她就听到了一阵水声，脸上越加地烧了起来，没过须臾，一条已经拧干水的湿帕子就递到了她的手中。
「芊芊，你轻一点儿，还有你的手不要触碰到我的背。」
伏魔印遇水则弱，这沾了水的湿帕子，会减轻伏魔印的威力，但还是不得不防。
「好……」雪芊心说轻一点能擦得干净吗？
「那，我开始了。」她抿了抿唇，站在他身后面，将帕子摊开，从他的后颈开始擦拭，顺着嵴背往下，然后又往两边的肋骨擦去。
「舒……舒服吗？」她小声地问道。
戚叶泫隐在黑暗中的脸微微一红，从来没有人给他擦过背，这么亲密的事情，好像只有夫妻间才能够去做。
而她，就好像是他真正的娘子一样，愿意替他去做这样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注意力被她的手转移去了的缘故，他竟感觉身上没有那么痛了。
他缓缓答:「舒服……芊芊你擦得真舒服。」
雪芊心道:真是个会享受的。
她擦得更加卖力了起来，还歪头问道:「夫君，别处还要不要我帮你擦？」
她的唿吸吐在他的耳垂上，热热的，奇异的感觉在心间荡漾。
戚叶泫结巴道:「不……不必了……」
雪芊看到识海里的心脏又变颜色了，她狂喜不已，又嘻嘻问道:「那你洗头髮吗？我帮你洗头？」
「不……用。」
「那你需要捏肩捶背吗？」
「芊芊，你不必……」如此。
别对他这么好，他回报不了的。
「那你起来吧，我给你擦身子。」雪芊伸手又拿了一条干帕子过来。
「芊芊。」戚叶泫喊住她，窘迫地道:「你先出去。」
「不行，我可是你娘子，让我帮你！」她说着便要上手，心说你把我都看光了，不管怎么着，我也得报復回来啊。
「雪芊……你住手！」戚叶泫一脸惶恐，被她吓得往浴桶对面躲去。
这小孩怎么就跟个女流氓一样！
雪芊掩唇大笑:「夫君，别躲啊！小心浴桶翻了。」
「你给我出去！」
「行行行，我出去。夫君，这里面这么暗，你看得见穿衣吗？要不然我帮你把灯点燃吧？」她存了捉弄他的心思，越发大胆地说到。
「你敢！！！」这话几乎是从他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雪芊见他就跟个小媳妇似的，觉得好笑，又问道:「可是这么暗，你真的看得见吗？」
「不用你操心。」
「我怎么能不操心？我可是你的娘子呀，万一你待会儿摔了磕了，心疼的还不是我自己吗？」
「你出去，我自会点灯。」他道。
「行……我出去。真是个羞涩的小相公。」雪芊笑着往外走去。
浴桶内的戚叶泫道:「你最好不要躲在门口偷看。」
「呀？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还可以偷看呀？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偷看一下吧。」
「你信不信等我穿好衣服出来收拾你？」
「哎呀好啦，我跟你开玩笑的啦，我这就走，这就走。保证不偷看。」她心情极佳地跑了出去，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戚叶泫没过多久就走了回来，他抱了一床锦被到那张小榻上去，道:「今夜我睡这儿。」
雪芊盯了他一会儿，见他动作麻利地在榻上躺好，然后还熄灭了屋里唯一的那盏灯，她只能说:「行吧，随你……」
这一夜他都怪怪的，第二日起来，他仍旧很怪，比如吃饭的时候，她伸手去挽他，他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开了。
就好像很怕她的接触一样。
雪芊以为他是被自己昨晚吓出阴影了，怕自己这个女流氓又调戏他，所以才躲得那样快。
不过越是这样，她就越想去摸他，就越想看他蹙眉头不高兴的样子。
戚叶泫望着竹林的方向，他的时间不多了，再拖下去这身份就坚持不住了。
今夜，他就要去探探那八阵阁。
这两日府里的人到夜晚时都还在专注地寻找着女娲石，所以眼下是最佳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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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吃螃蟹吃坏了肚子，所以他便可以以这个作为理由不去寻找女娲石。
是夜
八阵阁外静如死潭，嫩绿的竹叶在月下婆娑起舞，偶有几只夜鸦飞过墨青色的阁顶，像极了偷月不成的盗贼。
他特地穿了一件黑衣，来到竹林外的长桥上，摘了一大把的新鲜竹叶，放进衣襟内，然后才朝着那边走去。
等快要到阁楼门前时，他从身上取出一截圆竹筒来，这是他从雪芊那里偷来的一支迷魂烟，他将其点燃后便放在了地上，随后捂着鼻尖退后了一段距离。
小半盏茶后，他扫视四周，确定无人后才迅速奔过去，见那两名守门弟子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前，即使看到他出现也面不改色。他满意地勾唇一笑，随即从他们其中一个人身上取下了一串钥匙，打开阁楼的门闪了进去。
成功进入这座阁楼后，他掏出一支火摺子来，火星子在空气中晃动，他旋转一周，打量四周的环境。他从衣襟内取出那些先前摘下的竹叶，朝着前方的空气中撒了去，霎时，几根细细的红光丝线便闪现出来，错综复杂，交织纵横，而那些叶子也被割成了碎屑。
「果然有机关。」
他手指夹着那根明亮的火摺子，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凌空一跃，跃过了这片布满锋利丝线的空地。
他进入到了阁楼中部位置，这座八阵阁总共有四层，每一层都藏有各种阵法秘籍、剑谱心法，是天下修仙人士梦寐以求的藏书之地。
要想找出雪芊身上所中的封印，可谓是大海捞针。
他开始在里面翻找起来，一楼皆是一些普通的剑法名集，他快速找过一圈后，便去了楼上。
夜色沉凉，这阁楼里也蔓延着一股冷意，他在里面沉浸式地翻找，一路往上，来到了第四层。
四楼相对来说要空旷许多，摆放的物件也十分老旧，屋子里四面都是窗户，不过全都闭得很严，透不进光来。他拿着快要燃到末尾端的火摺子往前方搜寻，忽然，他看见了一个刻在记忆深处的名字。
他浑身一震，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两只眼睛如同钉在了那个名字上。
「戚、映、雪。」
他喃喃地唤着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仿佛透过那个名字，看见了一位白衣胜雪的谪仙立在雪花纷扬的雪地中，用满怀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好多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也许人们更喜欢唤他炽雪大人。
他沉重地唿吸了一口气，才拿着火摺子往着那边走去，那是一个存放于角落中的灵位牌。
虽然它被放于这样的犄角旮旯中，但是上面却一丝灰尘都没有，可见是有人经常来打扫过。
那个人……又是谁呢？
这座八阵阁位置隐蔽，在戚家宅院的后面，门口又有弟子把守，这样的重要阁楼，除了戚凌天又能是谁呢？
戚家上一任家主戚从刃到死都没有原谅他这个不孝的儿子，还立下了「戚映雪就是死也不能入他们家祠堂」的遗嘱，所以那戚凌天才把戚映雪的灵牌放在这里偷偷供奉。
呵呵……
他没想到戚凌天竟然会偷偷做这样的事情，他不是很厌恶他们这一家子妖魔吗？竟然还会偷偷供奉戚映雪的灵牌！
第64章 是他
他努力控制住汹涌沸腾的暴躁情绪, 开始在这间阁楼里找寻了起来。
三更的梆子适时敲响，不知不觉间已经这么晚了，他一目十行地扫过这些秘籍, 都未找到任何有关封□□脏的术法。
他心里焦急万分，按理说肯定是在这里的, 难不成那戚凌天担心有人来盗取，所以就拿出去换地方藏了？
若真是这样，那范围就更大了。
他找了一圈，最终又回到一开始的那块灵牌前, 他看着上面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这灵位牌应该是戚凌天自己刻的吧。
他心底觉得讽刺, 这一大家子戚家人可真是好笑, 又冷漠又清高，他愤怒地拿起那块灵牌打算砸了它，可是就在这时, 柚木架子竟动了。
竟有暗格？!
戚叶泫大惊，没想到这个暗格的触发器竟是这块灵牌！
只见那柚木书架后弹出一个方形暗格来，他靠近一看, 里面竟然摆放着一本蓝色的秘籍。
他迅速拿了起来，然而就在他拿起来的那一刻，整个八阵阁的阁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声, 那声音有些刺耳，想必是特殊设置的警报器, 他翻开这本书，大致浏览了一遍, 这本秘籍所写术法全部都与心脏有关, 看来就是它了。
他眉间一喜, 总算是让他找到了。
头顶的警报声叫个不停，他将那块牌位放回原位，心道这戚凌天可真会藏东西，知道自己不愿意看一眼这块牌位，故意把秘籍藏在这里，这是算准了他绝不会来触摸这块牌位吗？
可惜他想漏了一点，那就是自己对这块牌位上的人恨之入骨，恨不得连他的牌位也砸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可是脚下的地板上竟然伸出来了两只机关手将他的双脚钳住，他抽出自己的利剑，往下面的那两只手用力砍去，可是那手竟然还会移动，拖着他的双脚以极快的速度往前移去，而他自己重心一时不稳，仰面往后倒了去，他手中的剑飞快倒悬，往着地板上插了下去，这才稳住了他的身体。
此刻的他，就好像一张倒挂拉满的弓，就差一支箭便就能射向天上的明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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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借着长剑撑地，反身一跃，便就又站了回去，他紧握着手里的剑，眸光锐利，朝着地上的那两只机关手剁了去。
一只手被他砍到，缩了回去，而另一只手竟然又幻化成了数几只手出来，朝着他的两只腿抓来。
不行，要是再这样下去，他该逃不掉了。
警报声一响起，不消片刻，就会有大批的戚家弟子朝这里赶来，到时他只会被他们当场抓住。
他双手握剑，剑声嗡鸣，朝着下面的机关手挥砍了去。
那些手被他的剑气震退，全都缩了回去，然而就在它们退回去的时候，屋子中又有暗箭从四面八方射了出来，他翻身一跃，虽避开了要害，但是还是被一支箭划伤，箭尖刺破了衣衫，划出了一条血口。
就在此时，旁边的一扇窗户从外推了开，一个人影窜了进来：「魔尊大人，你先走，我来掩护你。」
说话的人是池降。
池降将他往窗户外面推，嘱咐道：「从竹林后的小道走。」
戚叶泫没再犹豫，凭他现在的功力，留在这里就是送死的份儿，而池降是魔，既然能够轻松地来，便也有办法全身而退。
他从窗户跳了下去，随后快速在林中穿奔，逃去了远处的一条林间小道。
从那里出去，便是戚赛蝉的院子，他远远地便看见赵青骨从院子里沖了出来，他立即躲到了一根柱子后，看见赵青骨如一阵风般飘过，往着刚才他经过的小道上跑了上去。
走这条路有一定的风险性，但是这条路人少，除了赵青骨几乎没人从这边经过。
他等赵青骨离开后，旋即转身翻进了旁边的那座院子，只需要穿过这片院子，便离鸣翠苑不远了。
戚赛蝉的院子里下人不多，比较静幽，在院墙外面有一株高大?蒊的参天古树，那个地方他记忆深刻，很多年前，师父常常带着他来那棵树上偷偷看她。
他在思念她，可是却不敢翻进院墙内看她，每次都是偷偷躲在树上看，并且派他去给她送梨花酿。那个时候，自己就捧着一坛新酿好的梨花酿跳下树，落入院子里，跑到戚赛蝉居住的那间房屋外面，将梨花酿放在她的窗台上后就离开。
那个时候的他不过是个小男孩，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做，喜欢她为什么不把她抢过来，为什么只敢偷偷来看她？
现在他才明白，正与邪，戚家与魔道，始终水火不相容，他若是带走了她，那就是在害她。
他捂着肩头的箭伤经过那棵大树，树上的枝丫爬进了院墙里来，倒垂着细嫩的枝条，他往上看了一眼，待要转身离去时，却瞥见戚赛蝉正站在不远处盯着他。
她的视线，似乎落在他捂着的肩头处。
他顿时指节捏紧，眸色生变，她看见他了，怎么办？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不合时宜，稍微一联想，就能将他与那个擅闯八阵阁的人想到一起去。
戚叶泫正在想解释的措辞时，戚赛蝉就已经转过了身去，晃晃歪歪地往前面走去，口中还在含煳不清地喊着：「青骨，你别乱跑，都八岁的孩子了，怎么还在乱跑？你到底在哪儿，快跟娘亲回家。」
戚叶泫剑眉轻蹙，她这个样子怎么那么像是夜游症？
既是夜游，那应该记不得自己。
见她没入了花园尽头，他没再作他想，转身快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而此时的花园尽头，一株芙蓉花的后面，戚赛蝉回过了头去，看着戚叶泫离开的墨色背影发呆。
眼底的疑惑渐渐漫了出来，他刚刚为何在看那棵树？
戚叶泫匆匆回了鸣翠苑，可是当他推开门时，却没在屋子里见到雪芊。
他神色一慌，她应该是被八阵阁的警报声吵醒了，然后见他还没回来，便出去寻他了。
若是她被别人撞上的话，那么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一整夜都没有待在房间里？
不行。得尽快找到她。
他迅速朝外面又跑了出去，刚刚一路回来时并没有看见她，那说明她走的不是这个方向，于是他往着相反的方向寻了去。
此刻整个戚府的人全都在往八阵阁的方向赶去，八阵阁的上方，池降立在阁楼顶上，烈烈红衣迎风招展，那飞扬的鲜红衣袂，仿佛要将后面的那轮月亮染成血红色。
见到下方已经赶来了很多的戚家弟子，他双手在空中舞动，一股乌黑的魔气便从他宽广的红袖中散出，往着下面的四层阁楼散去，很快，这座阁楼便被浓墨笼罩，而那些才赶来的弟子们也被浓雾给阻断了视线。
赵青骨御剑飞上去，一阵青光刺破天穹，凌厉的声音随之响起：「什么人？胆敢擅闯八阵阁？」
池降于黑雾之中轻笑，用振振有词的声音高声道：「戚家小儿，有朝一日，我们魔定要踏平你这戚府破门！哈哈哈哈！」
「呵，口出狂言！」
八阵阁下，戚凌天声如洪钟的声音传了上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金光法印，金光穿透那些魔瘴之气，朝着最上面的池降飞掠而来。
他转身化作了一团捉摸不定的烟雾，朝四个方向散了出去，金光朝着它追了来，池降在竹林上空盘绕了一会儿，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追！」
阁楼下的弟子们即刻散开，往各个方向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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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仍在院子里寻找着雪芊，不知道她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他现在焦灼不堪，若是再找下去，恐怕自己会遇上戚家的弟子。
池降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不好了，魔尊大人，我刚刚站在八阵阁楼顶上，看见你那小娘子好像被一股魔雾掳走了。」
「什么？」
池降又说：「若我猜得没错的话，那魔雾应该是戾修。」
戚叶泫大愕，转身朝着府外走了去，双手握成拳头，若是芊芊被戾修抓走，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
戚凌天带着人在府中找了一圈，又去府外的城里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那个闯入八阵阁的魔。
他返身回了八阵阁，去了四楼上，打开灵牌后面的暗格，果真不见了那本秘籍。
先前他听到警报声响起的时候，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没想到那魔真的是沖这秘籍来的。
刚才那只魔不是魔尊，那么，他来盗这秘籍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为了得到那颗魔心？
可是那颗魔心拿来能做什么呢？
难不成……难不成……
「姑父，什么东西不见了？」赵青骨一直跟在他身后，见他神情不好，疑惑地问道。
「是啊，爹爹，什么东西不见了？」戚星云也问道。
戚凌天蓦然转过了身来，惊声道：「快，去找雪芊！」
「嗯？」赵青骨不明所以。
戚凌天边走边解释：「三百年前，雪国最小的公主身患重病，眼看着便要奄奄一息，国王在雪山前跪了三天三夜，祈求神明救他女儿一命，神最终被他打动，赐予了他一颗心脏，让他换入雪芊身体里，便可以保住她的一条命。」
「而那颗心脏不是普通人的心脏，而是当年那只魔头的魔心，魔心放在雪山之巅已经被净化了五百年，魔气大大减弱，早已变成了一颗冰魄心，即使放入雪芊身体里也不会对她造成伤害，但是国王害怕魔界之人觊觎魔尊的这颗魔心，便请我去为她下了一个封印，这样旁人便也挖不走那颗心脏了。破除封印的方法就在这本秘籍上，如今秘籍被盗，我很担心雪芊的安危，虽然当然天神赐心之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青骨，星云，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芊芊，小心她被魔给抓走了。」
「是。」
说着，戚凌天长嘆了一口气，道：「你们也知道戚宁那样子保护不了芊芊，所以就靠你们了，但是你们别告诉她这件事，她身体弱，怕是一听到自己身体里的心是昔日魔尊的，恐怕得吓背过气去。」
「放心吧，姑父。我们会保护好芊芊的。」
***
此刻的雪芊正躺在一间暗无天日的宫殿内，对面坐着一个男人，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来人。给我挖。」
他冷声吩咐了一声，随后就走来了两个人，一人按住她的身体，另一人手中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朝着她的心口刺来。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她吓得面颊发白，往后躲去。
可是那两人却将她死死按住，尖利的匕首朝着她心口刺下，她吓得闭紧了双眼，大声叫嚷着，但是想像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她讶异地睁开眼，看到那两个人被她心上所散出的一股金光震退了数步，倒在了那边的地上。
那边座椅上的男人站了起来，吃惊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
地上的一人回答道：「戾修大人，她心上有封印，我们挖不了她的心。」
「挖不了？」
那人不信地走了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五指张开，乌黑的利爪朝着她的心口而来，但是却被她心上的金印给震退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竟然真的挖不了。」
「戾修大人，这女子身体里的真是魔尊大人的心吗？」一人问道。
戾修其实也不太确定，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无论如何，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
「戾修大人，戾修大人。」外面，一人急匆匆往这里赶来，「行夭大人来找您了。」
「行夭？」戾修一拂衣袖，大步朝着外面走去，并吩咐那两人，「把人给我看好。」
「是。」
雪芊看着那个名叫戾修的人出了这间空旷的大殿，心里万分焦急，她怎么就被抓来魔宫了呢？
不知道戚叶泫现在知道她被抓走了没？
他要是再不来救她，她就要死了。
她不知道在这昏暗的宫殿里待了多久，门外守着她的那两个人也没了动静，大门忽然轻轻被人推开，她以为是他们又要来挖她的心了，吓得往后面的桌下躲去。
一个漆黑如墨的身影走了进来，他走得极轻，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雪芊缩在桌子下，悄悄去看他，只能看到他的一双脚，她害怕极了，这是戾修吗？
「姐姐？」
忽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空荡的室内响了起来。
雪芊霎时一愣，这声音……是……是……
这个声音将她拉回八百年前的那个幻梦中，原来，他还活着啊。
「爻？」她颤抖地发问，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少年走至了桌前，蹲了下来，沖她微微一笑：「姐姐，原来你还记得我呀。」
第65章 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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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 当然记得。」她从桌下爬了出去，看着他依旧是当年那副打扮，宽大的乌黑帽檐遮住了脸颊, 只能看到一个玉色的下巴。
她有些惊喜地说：「你还活着啊，你还活得好好的。」
「是啊, 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我都等你很久……很久了。」
「看到你真的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早就……」她笑了笑, 抬起眸来说，「你活着就好。」
「姐姐, 跟我走。」他抓起了她的手腕, 拉着她往门外走去。
去到外面后，她才知道那两个守门人被他给迷晕了，而他带着她穿过长廊, 往楼梯下走了去。
「爻，你是来救我的么？」她小声地问道。
「对啊，姐姐, 你放心，我会带你逃出去的。」
雪芊仰头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 一看到他，她就感觉到了安心。
他带着她跑出了魔宫, 跑进了那片茂密的芭蕉林里，她问道：「你就这样救走了我, 你不会有事吗？」
前面的人撒娇道：「姐姐, 我救了你, 你可得收留我。」
「啊？」
他抓着她的手，在月夜下狂奔，乌髮飞扬飘飘，帽檐被风吹了起来，雪芊在他背后，看不到他的脸，只听见说：「姐姐，我决定跟你走了，以后，我就你的人了。」
「？？？」
后面出现了好多脚步声，是戾修带着一堆人追了来。
少年却还在问她：「姐姐，你会要我吗？」
「嗯？」
雪芊的目光望向他的后脑勺，怔忡许久，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幻境中的人按理说是不会记得她的，可是他怎么会记得她呢？
「姐姐，你会接受一只魔吗？」
雪芊听到他的话，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多东西都在她脑海里飞旋，她忽然间，很怀疑他的身份。
他真的是爻吗？
又或者说，爻真的存在吗？
她问：「你的名字，有何来源？」
「来源啊……」他顿了顿，好似想到了什么，说起来，这个名字还是源于她呢。
「姐姐知道六爻吧？若我卜出吉卦的话，你就接受我好吗？」
雪芊怔楞地望着他，脑子中那个猜想在不断被放大，她不敢再想下去。
后面，戾修的魔掌朝着她袭来，幸好身前的人及时将她拉到一旁，才避开了那一掌。
乌黑帽檐又被他盖在了头上，是以她没有看到他的脸。
「姐姐，躲我身后。」他转过身去，将瘦小的她挡在了身后。
他双手一挥，墨黑的衣袍涌动，朝着后面的戾修狠狠扫去一阵劲风。
「姐姐，别怕，他们要想过来，必先踏平我的尸身。」
雪芊紧紧抓住他的衣摆，从他身后探出头去，看到那后面追来了乌乌泱泱一众人。
天哪，这么多？
他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支无形的利箭从背后刺入了她的胸膛，她往地上滑倒了去，前面的人感受到动静，转过身来，顿时惊骇满脸：「芊芊！」
他连姐姐都不喊了。
「你怎么了？」
他蹲下去将她扶住，看到她的心口有黑雾瀰漫，那是魔云箭！
射穿她心脏的魔云箭化为了浓稠的雾，鲜血顺着她的胸口流下，染红了他的一双眼。
那一刻，他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抱起她在芭蕉林里狂奔，前面，赵青骨突然而至，看着这一幕，慌张地跑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快救芊芊！快救芊芊！」他始终重复着这句话，「快点救芊芊！」
赵青骨扫了一眼雪芊的身体，惊道：「是魔云箭！快，随我回府！」
待他们走后，芭蕉林后才走出来一个红衣女子，她勾着艷唇浅笑，心道：这戾修的魔云箭可真好使啊。杀死那个丫头绰绰有余。
后来，戚叶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戚府，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救治的芊芊。
他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一般，坐在雪芊的房门口，期间赵青骨与他说了什么，他也全然不记得了。
如果芊芊死了，那将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想像。
他的魔心会枯竭，而他将永远无法从雪山下出来。
戚凌天先是给雪芊逼出了体内的魔气，随后又餵她吃了好几颗滋补的灵丹，一条命算是保住了，但是身体可能比以前更差了。
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戚叶泫一直在发呆，戚家没有人怀疑他，只当是戾修在作恶，而赵青骨那样子，也不像是他给他下的伏魔印。
所以，究竟是谁在芊芊手心画了一个伏魔印呢？
如今心脏封印的解除之法他已经得到，那么，他们也快到了说分别的时刻了。
可是芊芊她的这副模样，如何能够挖心？
这解除她心脏的封印之法，竟然需要以雪为契机，利用飞雪所蕴藏的自然力量，将飞雪引入阵中，以此来攻破她心脏处的锁心封印。
如此复杂且古怪的封印术，难怪旁人解不开。
这就是说，需要下雪时候才能够解除封印。
下雪的话，便就只能回雪国去了。
他靠在后面的墙壁上，手指按在额头上，长嘆了一口气。
雪芊是在七天后醒过来的，她睁开眼，看到戚叶泫的背影，靠坐在她的床板下，那背影十分的寂寥。她伸出手，朝他的肩头而去，却又顿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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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爻，只有他。
又是他在骗她。
每一个身份，都是假的。
「夫君……」
她不知道看了他多久，才轻唤了他一声。
戚叶泫惊愕地转过身来：「芊芊，你醒了？」
雪芊见他消瘦了许多，跟以前完全是两个样子，她喃喃问道：「夫君，我还活着吧？」
他喜极而泣，闭着眸将她抱入了怀里，颤抖地说：「活着，当然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还以为这是地狱呢。」
她轻飘飘地说话，气若游丝的，像孤魂野鬼般，没有精神气。
「夫君，我们回雪国吧。」
她想回去了，想哥哥了，也想父王了。
等回去后，他就会挖她的心了。
「好，我们回去。」戚叶泫哽咽地说道，「但是得等等，你现在身体还不好。」
***
戚家弟子几乎将莲池挖干了，都还是没有找到那颗女娲石，现在他们越来越怀疑女娲石会不会不在戚府里。
就在大家准备放弃寻找它的时候，府里竟然出了人命，那是一个戚赛蝉院子里的婢女，死状悽惨，与当时许家人的死状几乎一模一样。
众人一致认为是女娲石作祟。
「娘，这婢女这两日碰过何物？去过什么地方？」赵青骨问道。
戚赛蝉用手帕擦了擦泪，一张花容吓得失去了颜色，抬头道：「近日我又酿了些果酒，昨晚让她去帮我埋在我平日里埋酒罈子的那棵梨树下，后来便也没有再见过她，却没有想到今日会出了这样的事。」
「梨树？」赵青骨立刻转身朝那边赶去，「去看看。」
那棵梨花树他记得，娘亲每年都会酿新鲜的酒拿去埋在那棵树下，难不成那颗女娲石被藏在那里了？
他们先前都忽略了这个地方，现如今一想，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赶到了那棵梨树下，酷暑仲夏，梨树上的花早已经凋谢，枝叶开阔，华盖如伞，站在树下乘凉最为合适不过了。
不过现在谁都没有乘凉的心思，赵青骨拿过婢女递过来的小锄头，开始挖起了下面的土来。
这里的土质松散，由于昨夜才翻动过的原因，所以现在格外的好挖。
过了一盅茶的功夫，他就将这块区域的土都挖了开，露出了下面的一排摆得整整齐齐的酒罈子。
戚叶泫看到这熟悉的酒罈子，那夜他在鄱阳城偏西的那座小篱笆院，看见戚赛蝉手中抱着的就是这样的酒罈子。
他蹲下去帮忙把酒罈拿出来，这里少说也有二三十坛酒，有新酒，也有老酒。
当他拿到一坛酒的时候，手指一抖，那酒罈子险些摔碎，幸好赵青骨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小心点，这酒可是我娘的宝贝。」赵青骨在一旁提醒他。
「我刚刚一不小心手滑了……」戚叶泫向他解释。
赵青骨将那坛酒拿了起来放在地上，并没有对他生疑，而戚叶泫则将那坛酒抱起来闻了闻坛口，道：「这酒好香啊！」
「那当然，这酒我娘都埋了八百多年了。」
戚叶泫垂下眼睫，心说他当然知道，因为这是他亲手酿的梨花酿。
「八百年，怎么还不喝？」
赵青骨顿了一下，才说：「她捨不得，说是故人送的，故人已逝，喝了就再也没有了。」
戚叶泫努力压住眼底汹涌的泪潮，垂着头不语。
他不知道的是，后面的戚赛蝉一直在注视着他，眼里的疑惑更加的深。
赵青骨将所有的酒罈子都取了出来，果真在那下面见到了一颗琉璃色的石头。
阳光洒进来，照在它的身上，五彩的光散发出来，这是五彩石无疑了。
九歌在这时上前来，道：「你们都退后三步，我念咒语看看它是不是真的女娲石。」
众人依言退后了三步，独留九歌一个人站在梨树下，她一袭白裙清冷如月，身影窈窕，乌髮上一支莹玉小簪，坠着细细的流苏，宛如一个从天上下凡的仙女。
她对着那块坑里的女娲石念着咒语，渐渐地，石头髮出了一撮红亮的光来，整颗石头就像是充了血的状态一样，像极了一个圆鼓鼓的血囊。
「这是真正的女娲石！」九歌惊道。
她停止了念咒，正欲俯身去将它拾起来，可是就在这时那石头自己飞了出来，往后面的一众弟子中飞了去，剎那间就不见了踪影。
「去哪儿？」
赵青骨疑道：「好像是……进入某个人的身体里了。」
「什么？」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心惊胆战了起来，全都在自己身上检查，喧闹声嗡嗡响起，场面一度混乱。
赵青骨又道：「这女娲石如今已成了魔物，若是进入人体后，恐怕不妙。」
下一瞬，就听到有人发出了尖叫来，后面一排的弟子中，有一人倒了下去，他倒地之后，身体便渐渐起了变化，变成了一具半干不干的干尸。
「啊！！！」
所有人都吓得仓惶后退，远离了那具尸体身边。
戚叶泫立着没动，他往四周的人环视一圈，观察着他们的眼神，被魔物所控制后，眼神会与常人有很大的不同。
果不其然，他看见了一个人的眼神空洞无光，隐有黑气散出，他手中的剑朝着那人刺了过去，那人闪得极快，但是在他的剑气冲击下，一颗漆黑的石头从他身体里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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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跃上高空，左手高举，接住了那颗女娲石。
然而此刻这颗女娲石已经被魔气晕染，杀伤力无穷，他被它的威力震慑到，指节用力抓紧那颗石头，身体落了下来，跪倒在了地面上。
「戚宁，快扔掉它！」戚星云的声音大声响起。
「对，快扔掉！」赵青骨也立即附和道。
「夫君，你快把那吸血的石头扔掉啊。」雪芊也很着急，虽然他是个魔，可是他现在是在普通人的身体里，他抵挡不了那魔石的侵害的。
戚叶泫恍若听不到他们的话一般，左手握紧那颗石头，魔气从他手中散出，越来越浓，向四周飞卷，而他整个人都被浓雾笼罩，浑身又是一袭黑衣，渐渐地，外面的人快看不清他了。
雪芊很担忧他，朝着那边冲过去，大喊道：「夫君，你快把它扔掉啊！」
赵青骨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强行拽了回来：「别过去，别靠近那些魔气。」
戚星云在一旁急得直跺脚，拉住戚凌天道：「爹爹，你快救救戚宁啊，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好，你们都在这里待着别动，我过去看看。」
戚凌天提着宝剑，往着浓稠的黑气之中慢步走过去，唤道：「小宁，你还好吗？」
浓雾之中的戚叶泫缓缓抬起长睫来，一双眸子冷厉阴森，他透过那化不开的魔气，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居高临下用嫌弃的目光斜视他的戚家家主。
戚凌天一袭月白长袍卷着黑气，慢步朝他一步步走来，他再也压制不住那些藏在心底八百年的憎恨，就在戚凌天快要走近之时，他一跃而起，长剑一划，狠狠朝着戚凌天扫了过去。
「姑父，我很好。」他殷红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令戚凌天惊骇不已。
戚叶泫紧紧向他逼去，于魔气之中向他发难，道：「谢你八百年前封印之恩。」
八百年前，同天神一起对雪山下封印的，也有他。
第66章 回家
戚叶泫的剑气跌宕, 带着狠辣的劲儿，朝着戚凌天刺去。
戚凌天满眼被惊惧所占满，对于他的偷袭, 他愤力以剑挡之，奈何对方剑气中夹杂着魔气, 一起向他袭来，他被震退了数十步，身上也被剑气划破了一道伤口。
他不解地盯着那个从魔气中跳出来的少年，眼皮跳动不止, 内心翻涌不定，口张了张, 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
他怎么会是那只魔头？
「戚宁,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脑子被魔物控制了？」戚星云一时摸不着头脑，大声道：「你快住手啊！你怎么能对我爹下手？」
另一边的赵青骨也犹自在失神，太多的画面撞在一起, 他努力回想着曾经所发生过的一切，惊恐地睁大眼，道：「你是……魔尊？」
九歌也在大吃一惊, 仿佛心里的那个想法终于被证实了一般，是他，真的是他, 从雪山下爬出来了！
戚叶泫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如一阵风般飘到了雪芊的身边, 将她抱起，眼尾一挑, 对众人高喝：「你们听好, 是我戚望回来了。」
人群后的戚赛蝉走了出来, 难以置信地看着戚叶泫：「小戚，竟真的是你？」
这两日，她一直都在怀疑，只是却不敢相信而已。
「娘。你回来。」赵青骨将戚赛蝉往回拉。
戚星云仍在摇头不信：「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是那个魔头呢？那戚宁呢？」
梨树下的戚凌天稳住身形，站直身体道：「你把戚宁弄哪儿去了？你把他杀了吗？」
「呵。」戚叶泫冷哼一声，「人各有命，死生天定，他要死，与我又有何干系？当时若不是他胆小懦弱，一听到要去王宫沖喜，就吓得连夜奔逃，会死在逃跑的路上吗？」
众人一听到戚宁死了，一时都神情悲痛了起来。
「我不信你这个大魔头的话，定是你为了冒用他的身份就杀了他！」戚星云举着剑发了疯般向他砍来。
戚叶泫抱着雪芊跳上了后面的朱漆高墙，问着怀里的人：「芊芊，现在，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雪芊面色如常，一丝惊惧都没有，心想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夫君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可千万不要后悔。」
等我挖你心脏的那天，可千万不要求饶。
随后，他便抱着她跳下了高墙。如今女娲石已到手，先去復活师父才是要紧事。
戚家的人在后面穷追不捨，他只能带着她隐入市集中，随便找了一间客栈，他将她带到了厢房里，随后拿出一条几近透明的绳子，将她浑身绑了起来，雪芊吃惊地问：「绑我做什么？」
「怕你跑了。」
现在可不像之前，万一她又往外跑了去，那所有的一切便都将前功尽弃。
雪芊道：「我不会跑的。」
戚叶泫蹲下身，低声哄她：「别怕，饿了渴了就叫我。」
说罢，他将她放在床上，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他出了房间后，便召唤来了方檐奚，将手中的那块女娲石甩给他：「看看，这颗石头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把之前那颗给我。」
方檐奚从广袖里取出之前的那颗石头，晶莹剔透，无暇美丽，戚叶泫接过那颗石头，开始在口中念着九歌说的那种咒语，却没想到手中的石头竟然也发出了红色的光来，而石头内部也盈满了鲜红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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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怎么有两颗女娲石？」
怪了。
「魔尊大人，我看这块女娲石和那块好像是一样的，有没有可能它们原本就是一块石头，经过这么多年后，碎成两块了？」
戚叶泫打量着两块石头，道:「不无这个可能。」
「不过为何这块会有魔气，那块却没有呢？」方檐奚摸着下巴疑惑，「魔尊大人，你要不然先给我，我带回去研究研究？」
戚叶泫将石头扔给他，问道:「最近魔界有什么动向？」
「最近……魔使与魔姬两位大人脾气都不太好，动不动就发火，这个刚发完，另外一个又开始发，真是可怜了那些做小弟的。」方檐奚说着还欲擦一把脸上的泪。
「接下来恐怕正道与魔道的人都会四处寻我，我暂时会带着雪芊回雪国，你研究透彻了通知我。」
「是，魔尊大人。」方檐奚顿了顿，又问：「你可取到那解除心脏封印的秘籍了？」
戚叶泫颔首。
方檐奚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挖心？」
戚叶泫的目光转向别处，越过屋檐看向远处的碧空，缓缓启唇:「等到……冬天的时候。」
「天季？」
方檐奚险些惊掉下巴，可是现在还是夏末诶。
还要等那么久？
「为什么要等那么久啊？」
「那解除术需要以雪入阵。」
「可是雪国长雪啊。」方檐奚无情地道出事实，总不可能不是冬天下的雪就不行吧？
戚叶泫转过头来，安静地睨向他，半晌，才道:「芊芊她才受过伤，我怕挖心后她熬不住，还需要再养养。」
方檐奚点点头，心说真的是这样吗？难道不是你捨不得？
他又道:「那魔尊大人可有想好给她换入谁的心脏了？」
「这事，我会再考虑。」说着他便转过了身去，朝着屋子里走了回去。
***
雪芊躺在屋子里睡着了过去，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人已经不在客栈里了。
这是一辆豪华奢侈的马车，而她正躺在车内的软塌上，身上盖着一条雪白狐裘，斜对面坐着一身金丝广袖玄衣的戚叶泫。
他手中拿着一卷竹册，靠着车壁而坐，雪芊这才注意到，这车厢内的壁布都是七色花的纹样，异域色彩的装饰，像是他们雪国制造的马车。
戚叶泫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特意雇了一辆雪国人造的马车。」
雪芊从塌上撑坐而起，身上的狐裘滑落，她将它叠好放于一旁，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面前的黄花梨案几上摆着茶具，正煮着一壶热茶，裊裊轻烟升了起来，香气扑鼻，是茶煮沸了。
戚叶泫不疾不徐地将茶壶拎起来，移走下面的炭火，给她沏了一杯新茶，才开口道:「北上，回家。」
回家？
他们有家吗？
雪芊在地毯上蹲下，低下头，对着案几上那杯茶吹了吹，问道:「我们现在走到哪儿了？」
「才出鄱阳不远呢。」他知道戚家的人此刻定会火急火燎地赶去雪国，也许现在都已经到了，既然如此，那他便慢慢地回去，让他们去等吧。
戚叶泫始终幽幽地打量着她，不免好奇:「芊芊，我是魔，你不惊讶吗？」
雪芊仰起头来，热茶的蒸汽直往上冒，将她的脸仿佛映在了薄纱后，她道:「夫君，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测命，那个时候在雪国王宫时我便为你卜了一卦，我早就测出你命途不舛天命不凡了，所以你是那只大魔头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惊讶。」
「你……很会随遇而安。」戚叶泫打从内心里佩服她，换做旁的人，恐怕早就吓得叫天喊地了吧。
雪芊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说道:「夫君，我们巫师讲究命数，你来与我成亲就是命里註定的，不管如何变，那都只能是你，所以我会顺命而为。」
「是啊，你们巫师最信命数……」
他说着这句话，又仿佛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
「可我觉得，命数是可以改的。」
雪芊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问他:「那夫君你觉得，我会长寿吗？」
「会。当然会。」戚叶泫不假思索地答。
雪芊粲然一笑，脸上笑开了花，说:「其实我先前为自己测过命，我活不过今年冬天，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便觉得我还是能活过的。」
戚叶泫微微一愕，瞳色变幻莫测，末了，才说:「芊芊，你不会死的。」
雪芊心说:那你就快点为我开花吧。
这时，马车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了开，一张甜美帅气的脸闯入视线，那人道:「不好意思啊。打扰一下二位，请问今晚是在马车里过呢？还是去住店？」
雪芊吓了一跳，似乎是没想到那帘子会突然被人拉开，而且还是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她讶道:「你谁呀？」
池降沖她笑了笑，又转头看向戚叶泫，问:「魔尊大人，你给介绍介绍？」
戚叶泫对雪芊道:「他是……马夫。」
「什么马夫啊？我可是称霸一方的小魔王诶！」池降神采奕奕地自我介绍道，「我乃魔尊座下最得力的护法池降是也。」
戚叶泫冷睨向他:「谁答应要封你为护法了？」
「那行，不封护法也行，你封我个魔使噹噹，把那戾修给赶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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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得倒挺美的。」
池降笑眼眯眯地说：「嘿嘿，那当然，待他日魔尊大人你重返魔宫之时，我就是最大的功臣。要实在不行，你赐我百来个小魔女也行啊。」
「百来个？？？」雪芊惊讶地张着嘴。
戚叶泫横他一眼，道:「你消受得了吗？」
「当然能，哪像魔尊大人你呀，虚弱得被个病秧子就按在地上摩擦。」
戚叶泫的脸骤黑，冷眸里的光像刀子一样射向他。
雪芊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道是挺虚弱的。
戚叶泫看过来，切齿道:「你还笑？」
雪芊立即收了笑，面容严肃地坐好。
池降脸上挂着笑，又说:「所以今夜咱们是住店还是住马车？」
戚叶泫说:「你住马车，我们住店。」
「得嘞，还怕我打扰了你们夫妻二人的小世界？」他笑着看向正对面的雪芊，问:「魔尊夫人，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拿下魔尊大人的？」
魔尊夫人？
雪芊捧着那杯香茗浅啜了一口，觉得这几个字还挺好听的。
雪芊故作神秘地说:「这个，说来呢，简单也不简单，复杂也不复杂，等到时候我出一本攻略书，在全国发行，那时你就知道了。」
「出书？魔尊夫人，你还这么厉害呢。那你到时候发行了一定要送我一本。」
雪芊点点头，抬眼便对上戚叶泫的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瞧给你能耐的。
她笑盈盈地幻想着:「如果男主角是魔尊大人的话，那我的书岂不是会被抢购一空？到时候不仅在雪国发行，还要在中原发行，甚至还可以在魔界……」
一记敲打落在她的脑门上，原来是戚叶泫握着手中的竹册敲了她一记。
「哎哟！」她被敲得脑门痛，抬眼瞪了一眼斜对面的人。
「不许乱写。」他冷声道。
「也是，我怕我写了之后，全天下的女子都拿夫君当梦中情郎了可还了得？」
戚叶泫听了这话，紧绷的脸总算是好看了几分。
夜晚他们到了一座小城，找了一间客栈入住，雪芊先上了楼去，而池降则把戚叶泫拉在了马车旁，问道:「魔尊大人，你叫我来不会就只是让我给你们当车夫吧？」
戚叶泫挑起眉来:「不然呢？」
「不是吧？魔尊大人，我看你这一路悠闲自在的，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找你的那颗心脏啊？」他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戚叶泫转身离去:「我自有安排。」
池降盯着他的背影，心道:我看你就是沉醉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了吧！
第67章 消失
流年似水, 雪芊和戚叶泫就这样走走停停地沿着鄱阳城往北的这条官道，一直行了四个月的时间。
在这期间，戚叶泫不允许她给爹爹寄平安信, 也不知道她消失的这四个月里，爹爹他们有没有找得她发疯。
总算是到达雪国了, 但是戚叶泫却没有进入皇城，而是命池降将马车往旁边的一条道路驾了去。
「我们来草原做什么？」雪芊挑开车帘，好奇地盯着外面广袤无垠的一片大草原。
戚叶泫眼底笑意深深，道:「把你……藏起来。」
「哈？」
池降将马车驾到了一处地方, 下车后与那边的一个牧民交谈了一会儿，随后又走了回来, 驾着马车往一处地方而去了。
不多时, 他们便来到了一个蒙古包，雪芊这还是头一次见到真正的蒙古包，不由有些兴奋。
「我们今晚住这里吗？」她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 往着前面那个坐落于碧野青原上的蒙古包跑了去。
雪国中有一部分人是住在草原上的，他们以放牛羊为生，住也是住的这种最普通不过的蒙古包。
草原上的蒙古包都相对比较独立, 每个蒙古包之间的距离相距很远，几里或者几十里都有。
这是一个外观看起来很普通的白色蒙古包，顶上繫着五彩的飘带, 在冷风中幽幽吹盪。门板上画着雪花图腾的彩画，很精緻别样, 而门帘上挂着一串银色风铃，随风晃着响, 清脆动听。
雪芊推开门走了进去, 好奇地打量着里面的布景, 惊嘆道:「原来蒙古包是这样的啊。」
入目是一张极其宽大的半圆形红木床，床是贴着毡帐而放置的，上面摆着一张方形矮几，床上的床垫与被套都是红蓝色相接，绣着繁美的图纹。
整个蒙古包呈圆形，四周的毡帐都是用保温性很好的羊毛毡缝制而成的，一进入这里面，就会感觉到很暖。
雪芊打量着四周挂着的那些奇异物件，五彩斑斓，皆是草原上特用的工具。中间摆放着一个方形土灶头，上面还架着一口铁锅。
她朝着床上倒了去，连着坐了几天几夜的马车，她现在倦得不行，满足道:「这床真大，今夜可以随便滚了。」
戚叶泫走过来将床上的那个案几挪到了别处，给她腾出空间来：「你先睡一会儿，我等会儿给你带吃的回来。」
言罢，他就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走了一段距离后，他同池降道:「你自己去找个地方住。」
「魔尊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远处，韭菜花开遍的草原上，一个白衣青年朝着这边走了来。
方檐奚很快就来到了他们两人的面前，朝着戚叶泫行礼：「魔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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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问:「如何了？」
方檐奚看了一眼旁边的池降，欲言又止，戚叶泫道:「说吧。」
方檐奚这才拿出那两颗石头来，道:「我仔细研究了几个月，终于研究明白了。这两颗石头的确是由同一颗女娲石分裂而来的，女娲石乃天地生灵之物，当年遭受强大的魔气入侵，于是它便分裂成了两块，一块就是这颗纯洁无瑕的造血之石，而另一块则成了专门吸血的魔石。」
「一块生血，一块吸血，一块灵石，一块魔石，可真有趣啊。」池降笑着说道。
「那现在还有復活功效吗？」戚叶泫问。
方檐奚说:「得试试看才知道。」
「那走吧。」戚叶泫抬步便要离开，走了两步又转过来阻止跟上来的池降，「你在这里守着芊芊。」
顿了一会儿，他才又说:「她身体里有我的心，你应该明白怎么做。保护好她。」
「什么？她身体里有你的心？？」池降大吃一惊，待他还要再问时，戚叶泫与方檐奚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盏茶后，戚叶泫与方檐奚来到了那片埋葬着赵莘澜尸骨的芭蕉林。
打开墓室后，他们进入了墓穴中，戚叶泫来到冰棺前，推开了冒着寒气的棺盖，看了一眼里面躺着的人，对方檐奚道:「开始吧。」
他退后两步，神情是与当年一样的紧张，心里默念:师父，这次你一定要醒过来。
方檐奚取出那两颗女娲石来，恭敬地候立在一旁，而他则开始对着冰棺里的尸体施展復活大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戚叶泫在施法的同时焦灼不堪，这种充满了期待又满是忐忑的心情，与当年一模一样。
他手指对着那颗纯净的女娲石一点，它便飘了起来，飘到了冰棺正上空，落在赵莘澜的胸膛上面。
五彩的光随之绽放，将这个漆黑一片的地下墓穴照得如白昼般亮堂。
然而事情却没有他想像中的那般美好，当他准备将这颗石头放入他的身体里时，赵莘澜的身体却在排斥它，并不让它进去。
他多试了几次，都是这样，眉头紧蹙:「怎么回事？」
当年正是他在将女娲石放入他身体里的时候，女娲石产生了巨变，金光大作，阵法突现，将他困于法阵之中。
后来他往外逃，与那些修仙弟子交缠多时，之后又被天神挖心，而女娲石的踪迹也就此消失。
方檐奚立即过来冰棺前查看里面的人，就在这时，一股金色的光从棺里散了出来，将方檐奚震得往后退。
渐渐地，那道金光中勾勒出了一个模煳的人影，戚叶泫惊讶地看到，那影子竟是他的师父。
「师父？！」
他朝着棺前冲去，很想抱住那个虚幻的影子，可是他的手指却从那光影之中穿透了过去，无法摸到那个他思念了几百年的人。
「徒儿。」赵莘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师父？师父！」戚叶泫大声喊道，八百年了，他终于又再一次的听见他的声音了。
那声音仿佛将他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拉回到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师父会笑着对他说:「徒儿，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儿了。」
虚影中的人继续说:「阿泫。傻徒儿，别再復活为师了。为师已对身体下了封印，你的女娲石是放不进来的，听师父的话，把女娲石还回去，不要与天为敌。」
戚叶泫抬起灌满眼泪的双眼来，难以置信道:「师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要徒儿了吗？我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一天，我好不容易可以復活你了，可是你却斩断了我所有的希望。为什么啊？你不要阿泫了吗？」
「师父怎么可能不要阿泫呢？师父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啊。你向来最听为师的话，把女娲石还回去，以后不要再想着为我报仇了，不要……做魔。」
「不！！！」戚叶泫嘶声狂吼，「我本来就是魔，我不做魔做什么？女娲石我不可能还回去，这□□诈小人，利用女娲石给我设下陷阱，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还给他们！」
「师父，你把封印解开吧。让我救你回来。我求你了，快点解开吧！」两行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双手撑着冰冷的棺材大声哭喊。
「阿泫，人死不能復生，我已经走到尽头了，回不来了。可你还年轻，不要这么傻，不要因为我，而堕入魔道深渊。世间万千苦，而你已尝了八九十，可你还没有尝过甜，放下怨念吧，去做个平凡的人。」
「阿泫，听话，放下吧……」
话落，那道璀璨的金光就化为了泡影，而他的师父也再也不见了，只剩下一具平静地躺在冰棺内的尸体。
「师父！」戚叶泫趴在棺壁上，悲恸地大喊，「师父！你回来！回来啊！」
可是里面的人面容安详，一动不动，再也不理会他了。
「啊！！！」戚叶泫转身挥袖狂躁地一扫，石台上的五六盏蜡烛全被波及，滚去了地上，而他的一张脸阴鸷至极，双目染满了猩红色。
方檐奚连忙去捡地上的蜡烛，担忧地唤道:「魔尊大人？」
戚叶泫握紧了双拳，瞋目裂眦，扭曲地道:「方檐奚，去把那块魔石扔了！扔去……」他嘴角扯起一个邪魅的弧度，「鄱阳城。」
「啊？」方檐奚惊讶地抬头，这样做的后果，他可有想过？
充满了魔气的女娲石，扔到哪儿，哪儿就会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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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是魔，可是他只是个医修，杀人放火的事与他无关，魔尊的事他从不过问，也不敢过问，但此刻，他还是忍不住劝道:「魔尊大人，您这样做，岂不白费了您师父的一片良苦用心？」
他师父放弃復活的机会，都是为了减轻一点他的罪孽，让他放下仇恨去做一个普通平凡的人。
「闭嘴！」戚叶泫转身看向他，「我不要他为我着什么想，我只要他活过来。他若是活不过来，那就都去陪葬吧。」
他甩下这句话后，就拂袖大步而去。
***
雪芊在蒙古包里睡了几个时辰，醒来时没在屋子里看见戚叶泫，屋中的灶头里烧着火，令这屋子热气腾腾，上面的铁锅里有烧沸的热水，她以为是戚叶泫烧的，下了床跑到门口，推开门喊他:「夫君？」
但是她却没有看到戚叶泫，只看见了躺在不远处草地中的池降，他的身边围了好几只羚羊，正在低头吃着鲜美的青草，时不时发出几声满足的「咩」声。
池降坐了起来，转过身来看她，道:「你夫君还没回来呢。」
「哦。」
她朝着他那边走了过去，停在那几只瘦小的羚羊身边，它们都是母羊，额上是没有角的，两只眼睛又大又圆，背上的毛髮是浅棕色的，而腹下却是乳白色，下面的四条腿细得跟个树枝似的，煞是可爱。
「他去哪儿了？」
池降答道:「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一个没地位的车夫。」
「哦，那等等吧。」雪芊记得他说他会给她带吃的回来，于是她满心期待着。
可是两人一直在这里等到了夜幕低垂，等到那些羚羊全都跑回家里去了，都还是没有等到戚叶泫回来。
这草原上惠风和畅，送来一阵韭菜花的清香，雪芊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一声，难堪地笑了笑。
池降瞅了她一眼，站了起来拍拍红袍子上的草屑：「哎，我去给你找点吃的来。你那夫君真指望不上。」
走了两步，他又返了回来，满脸好奇地问她:「话说，你和他，是真夫妻吗？」
既然她身体里的心是他的，那么，他之前对她的一切好，就应该都只是为了保护他的那颗心吧。
不是真的喜欢她吧？
雪芊被他问得脸一红，道:「当然是啊！我们每晚都睡在一起，不是真夫妻那是什么？」
池降很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公主啊，你遇人不淑啊。」
太可怜了，不仅被骗心，还被骗身。
池降说完后就转身走了，独留她一个人在这里蒙圈。
雪芊不甚在意，她望着无边无垠的远方，深蓝的天空与青绿的草地相交成一条线，而在那条水平线上，始终不见戚叶泫的身影回来。
他究竟去了哪里？
为何还不回来？
一连这样过去了三日，戚叶泫依然没有回来。
雪芊忧心忡忡，找到池降问:「他走时没与你说什么吗？他怎么还不回来？」
「他只说了让我守着你，没说别的了。他不回来，可能有其他的事吧，毕竟……人家是魔尊大人。」
雪芊心里还是很不安，因为这几日她一直看到他的那颗心脏在雪色与乌黑色之间变动，那说明他心情非常不好，而且还很狂躁。
「也许……他不会再回来了。」池降残忍地道出这个事实来，「你要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毕竟，人魔不同道。
雪芊抬起脸来，一张秀气的脸没什么神采，说:「我只是有些担心他而已。」
之后，她便一个人回了蒙古包里去。
第68章 抱我
雪国的皇城中坐落着无数嘈杂喧嚣的酒楼, 其中一座酒楼中，在临窗的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少年。
少年趴在桌案上, 墨发凌乱地贴着脸颊，桌上好几瓶空酒瓶子, 他手中还勾着一瓶，正在往嘴里灌。酒楼中的食客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有他一人始终在这里，不曾离去。
跑堂的小二瞟了他一眼, 随后低声嘆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个少年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已经在这里喝了三天三夜的酒了。喝醉了就倒在这里睡, 睡醒了又继续点酒喝。他早些时候想过去劝他，却还被他给瞪了，少年的眼睛充满了红血丝, 眼神冷森可怕，他吓得把想劝的话又都全吞了回去。
天色越来越暗，酒楼中的食客们渐渐退场, 可是戚叶泫却像是将自己隔在了那么一个小小的世界里，只沉浸于自己的悲痛中。
「师父……」
他嘴里一直轻喃着这两个字，抱着酒瓶子说：「阿泫好想和你一起喝酒啊……」
他趴在桌子上低低呜咽, 心底的悲伤无以復加，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女娲石, 可是师父却不愿意回来了。
都是因为有那些恶人的存在，师父才不肯再回来的。
在酒楼快要闭店打烊的时候, 门口进来了一位绝代芳华的女子, 她一袭大红色的宽大长裙, 一条金丝腰带勾勒出如约素的腰肢，款款摆动间，像一朵开得娇艷的海棠花在迎风摇曳。
这样一位艷丽女子的到来，令店里的小二看直了眼，连连小跑上去问：「姑娘，这是要吃点什么？」
行夭一双冷艷的丹凤眼向他扫过去，随后，那个小二就朝地上倒了下去。
她向着临窗的那个桌子步去，努力压制住内心的喜悦，她找了他整整四个月，总算是找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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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呢？
据说，还没有死。
被魔云箭射穿心脏竟然都还没死，这可真是令她大开眼界。
「魔尊大人。」她走到他的桌边，轻轻唤了一声。
戚叶泫抬起迷濛的双眼来，看到眼前这个穿着一身红裙的女子，在他脑海里，红色是只属于芊芊一个人的，她很喜欢穿红色，她也喜欢自己给她买红色的衣裙。
病秧子就该穿红色，才会显得有气色。
「芊芊……」他痴痴地喊道，俨然将面前的人认作是雪芊了。
行夭的脸遽然变冷，他的眼里就只有那个雪国的病秧子公主吗？她藏在袖中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朝着他身边走去，伸手去扶他：「魔尊大人，跟我走吧。你喝醉了，我带你去休息。」
她将喝得酩酊大醉的他扶了起来，带着往酒楼外面走去。行夭扫了一眼四周的店铺，随后带着他走进了一间客栈里。
她嘴上勾起一抹笑，扶着戚叶泫上了二楼，进入了一间天字一号房。
屋里没有掌灯，黑漆漆的，房门一合，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她将他扶去了床上。
戚叶泫醉得浑浑噩噩，双眼微阖，长而密的睫毛覆下，倒在枕头上便要进入梦乡。行夭坐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他是真醉了，才敢慢慢将手伸过去。
她的秀手在他皱起的剑眉上抚摸，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肯定心情极不好，所以连醉了眉头都还是皱起来的。
她壮着胆子，将手慢慢下移，滑到他的衣襟处，可是就在她要拉开他衣领的时候，手下的人突然抬袖用力推开了她，大声斥道：「芊芊，你走吧！」
行夭被他这一推，险些撞到后面的桌沿，她疑惑地打量着他，见他没有清醒，依旧将自己当成那个病秧子公主。她再次向他走去，停在他的床边说：「芊芊想服侍你。」
戚叶泫陡然睁开眼睛来，幽幽看着她，行夭被看得后嵴背发凉，正欲开口说话，就听见他传来一声暴喝：「滚！」
虽然他的眼睛还是很模煳，可是他知道芊芊绝不会自降身份说这样的话。
他从床上翻坐而起，推开窗户跃了出去，外面的冷风唿唿地往他身上灌，使得他的神志清醒了不少，他确定后面无人跟上，才方向一转，朝着草原的方向行了去。
终于，他透过浑浊的眼睛，看到了那座青青草原上的蒙古包。
他朝着那边走了去，推开蒙古包的木门，合上门之后，直直向着床上走了去。他掀开厚重的棉被，挤进了温暖的被窝中，大手一揽，抱住了那个正在沉睡中的娇小身躯。
雪芊突然被一个冰冷的身体抱住，即刻从梦中醒转，看到熟悉的脸庞，她才松了那口提起来的气。
「夫君？？」
他的身上好大一股酒气，就连头髮丝上都是酒气，可待她细细一闻后，就又发现了一股很香的胭脂水粉味道。
「我没洗澡，你会不会赶我走？」他紧紧搂着她，怕是就算她想赶也赶不走吧。
「你把衣裳脱了罢。」
戚叶泫闻言，撑坐而起，脱起了自己的衣裳来，道：「刚刚喝得醉了，走在路上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姑娘，沾了一点她身上的香味，你不会介意吧？」
雪芊听到他给自己解释，她摇了摇头，见他醉得煳涂，脱个衣裳也慢吞吞的，便起来帮他：「别着凉了。」
外裳脱掉后，戚叶泫便抱着她躺了下去，将被子拉过来盖好。他将她按在自己身下，低下头去，嘴唇很想要吻下去，可是却只是从她唇畔边轻擦而过。
他错开她的脸，转过去在枕头上躺好，头昏脑涨的他，差点又犯煳涂事了。
「夫君？」雪芊小声地叫他，很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戚叶泫平躺于她身侧，道：「抱抱我。」
他的声音很哑，透着苍凉感，又充满了渴求。
雪芊张开了长臂，向他怀里扑了去，头枕到了他的胸膛上，没过一会儿，头顶就响起了戚叶泫均匀的唿吸声。
他睡着了。
***
第二日雪芊醒来的时候，又不见了他的身影，她冲到外面去找他，可是到处都寻不到他的身影，就好像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般。
「池降，你没有看见他吗？」
「没有啊。他有回来过？」池降显然很惊讶，根本不知道戚叶泫有回来过的事情。
雪芊猜想他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他不愿意面对她，也不愿意将那些事说出来。
「要不，你去找找他吧？」她对池降说道。
「不行！万一你跑了怎么办？这是万万不可的。放心吧，他那人出不了什么事，被挖心了都还能活下来，能出什么事？」池降对戚叶泫一百个放心，他心中的魔尊是不可能被任何事情打倒的。
雪芊无可奈何，只能在这片草原上待着，他当真是如他说的那般，将她给藏起来了。
第二日早晨，她醒来时发现屋子的铁锅上架着一锅吃的，香气溢满了整个屋子，她跳下了床，揭开锅盖一看，里面的竟然是当时她与戚叶泫在雪国皇城街上吃的那家小火锅。
这是……他买的？
她冲出去问池降：「屋子里的吃的，是你买的吗？」
「不是啊。」池降困惑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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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只能是戚叶泫买的了。
他又回来了？
回来为什么不喊醒她？
她手上包着湿帕子，将那锅菜端了起来，放在案几上，一个人吃了起来。
池降一向都不与她一起吃饭，他是魔，吃不吃都无所谓，所以每天便只有她一个人吃饭了。
她看见那堆热气腾腾的蔬菜里，撒了一丁点的碎辣椒，他还记得自己爱吃辣椒，可是又害怕自己吃坏了肚子，便就只给她撒了这么一丁点儿。
难为他还记得走时说的话，要给她带吃的回来，虽然有些迟了，但是好在也带了。
她心里又暖，又生气，边吃边骂道：「死戚叶泫，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她吃完了这顿饭后，在烫与辣的刺激下，她的眼泪花直翻，她将屋子收拾干净后，就出去跟着邻居放羊去了。
在这草原上，闲得无所事事，便也只能自己去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了。
邻居的这些羊有时会跑很远去，她追着它们在草原上奔跑，而池降就跟在后面守着她，生怕她逃了一样。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草原的另一边，戚叶泫正半躺在青草地上，手中捻着那颗五光十色的女娲石，半眯着眸失神地打量着它。
女娲石生血造血，如果用它来代替雪芊身体里的心脏，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呢？
「魔尊大人。」方檐奚出现在他的身后，躬身行礼道。
「我吩咐你的事，都办好了吗？」戚叶泫的目光仍落在手中的那颗石头上，冷冷地发问。
「都办妥了。」方檐奚发现在这样寒风冷冽的天气里，他竟然冒出了好几颗虚汗来。
戚叶泫躺在草地上，一手撑着后脑勺，一手捏着女娲石，两条长腿很惬意地支着，问：「你说，如果我用这颗女娲石来代替雪芊身体里的心脏，能行吗？」
「啊？」
方檐奚是个医修，遇到这样的问题，他必须要谨慎地思考后才能给出答案。
「女娲石具有復活功能，它能将死人復生，当然也能够留住活人的命。雪芊公主体质特殊，自幼便心脉不稳，当年天神赐她这颗魔心，也是考虑到普通人的心脏可能对她不适用，如若用女娲石来代替心脏，也许未尝不是一个方法。」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也不敢保证，毕竟我也从来没用女娲石炼过心脏。」
戚叶泫坐起来，将那颗石头放在他手心，郑重地道：「方檐奚，一定要让她活着。」
他已经失去了师父，不能再失去她了。
即使他们以后不会在一起，他也希望她能活着。
方檐奚额上的汗又冒了一大把，其实他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呀。
戚叶泫又往草地上躺了回去，长嘆了一声，什么都没再说。
方檐奚握着手中那个烫手山芋，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魔尊大人，你不必自责，是你的心救了她的命，给了她三百年寿命，你现在只是取回你的东西而已，你不欠她的。」
良久，戚叶泫才幽幽吐声说道：「是啊，我不欠她的。」
可是，那个小傻子喜欢他呀。
第69章 接你
这几日来, 雪芊每天一早醒来，屋子里都会有新鲜的食物在锅里热着。那些都是戚叶泫给她送来的，皆是皇城里卖的各种美味。而每天夜里的时候, 她都隐约感觉得到有人爬上了她的床，她知道是他回来了, 他心里压着心事，白日里总躲着她，或许是因为一想到即将要挖自己的心，所以觉得有些不敢面对她吧。
夜里她畏寒, 每次他回来的时候，她就会往他怀里钻, 就这样, 两人奇奇怪怪地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草原上的生活很惬意悠闲，站在这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地方，会让人视野开阔心情愉悦。这段时间来, 方檐奚一直有给她熬补汤喝，每天必须要喝一大罐，他才肯离去。
最近的攻略一直没什么进展, 若是再不成功的话，她恐怕就得不到復活的机会了。
今夜她决定熬一个夜，一定要等到戚叶泫回来再睡, 可是今夜他却意外地没有回来。
第一次，他没有回来。
雪芊觉得纳闷, 是出了什么事吗？
当她正准备推门房门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容息的高声大喊：「芊芊, 芊芊！」
「四哥？」她推开屋门就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容息朝着她奔了过来, 一把将她抱入了怀里, 哽咽道：「芊芊，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哥哥我都要担心死你了。」
「哥哥，我都快一年没见到你了。」雪芊的眼泪哗哗地往外冒，这种见到亲人的感觉，久违又美好。
「快，跟哥哥回家。」容息就这样带着她离开了这片草原，可是临走时雪芊还在四处张望，心道池降呢？他去了哪里？
还有，为何今夜戚叶泫没有回来？
「不用看了，那个守着你的小子已经被我的人给引走了。」容息说道。
「哥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雪芊看到外面一大群雪国的士兵，都是跟着容息一起来接她的。
「哥哥已经找了你快五个月了，戚叶泫他以为把你藏在这儿我就找不到你了吗？你放心，今夜他赶不回来的，他此刻正在鄱阳城呢，你放心大胆地跟我走，哥哥带你回家。」
「鄱阳城？他怎么去了鄱阳城？」雪芊抓着他的衣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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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个夫君干的好事，将女娲石扔进了鄱阳城里，害得如今的鄱阳城鸡犬不宁。戚家的人都忙着在城里救人除魔，而那戚家的四小姐戚赛蝉据说为了救人一不小心受伤了，而你那夫君一听到这个消息，竟然立马从千里之外赶了过去，如今他落入了戚家人的地盘，再想逃出来恐怕是难了。」
雪芊静静地听他说完，心里乱如麻，容息将她扶上了马车，拉着她问：「芊芊，你身体没大碍吧？」
「没事。」她心不在焉地回答。
她就这样被他接回了王宫里，回去之后，赵述匆匆忙忙赶来看她：「芊芊，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都要把父王吓死了？」
雪芊看到他好似比以前瘦了好大一圈，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父王，芊芊回来了，芊芊没事，父王别担心。」
「快，宣医官来。」赵述高声吩咐。
随后他就低头哄怀里的人，满脸痛苦与悔恨：「芊芊，是父王对不起你，是父王引狼入室，没有给你挑一个好的夫君。」
「父王，孩儿不怪您。我们不提他了好吗？」
「好，不提。以后宫里任何一个人都不许提。」赵述厉色发话，殿中的一众人等全都跪了下去：「遵命。」
雪芊自此便在宫中住了下来，从那天起，她失去了戚叶泫的消息。容息每天都会来看她，她有意无意地向他打听鄱阳城内的情况，可是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一天，她索性直接问道：「哥哥，姑母她好些了吗？」
容息生气地道：「姑母？谁是你姑母？那魔头又不是什么戚家的人，戚家的四小姐算你哪门子姑母？」
「哥哥，你就告诉我嘛，先前我在戚府的时候，都是姑母在照顾我的，你告诉我，也好让我心安嘛。」
「好好好，我跟你说。」容息还是拗不过她，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听九歌传回来的信说，没什么大事，那魔气没有伤到她，这下你总算可以放心了吧。」
「那戚叶泫呢？」她脱口而出地问道。
「雪芊！」容息的脸立刻冷下来，「你把这个男人忘了吧。」
「好好好，我忘我忘。你先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事？」雪芊拉着他的胳膊使劲地摇。
「当然有事。他现在那点武力值，能逃得过戚家人的团团包围吗？芊芊，你放心，等他死了，就没人能来挖走你身体里的心了。」
「死……」
雪芊垂下了眼睫，他若是死了，那这书里可就没有男主了呀。
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不会死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呆坐在屋子里翻看着手中的那本皇历，日子马上就要到新年了，这本皇历也派不上用场了，该换新的了。
可是她却捨不得扔掉。
她翻到十二月，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看着，上面还有戚叶泫当时为她画的圆圈记号，代表着他们同寝的日子，可是他们已经快有半个月没有同寝了。
近日，屋外一直在飞雪，她的心情也跟着坠入了冬雪中，戚叶泫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会不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最近即使是成天待在烧着地龙的屋子里，她也依旧感觉冷，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戚叶泫那个人体暖炉。
时间一晃，就到了他们成亲的一周年日，她望着窗外的雪花，心想：戚叶泫，你如果没事的话，能不能给我捎个信儿？别让我这样担心你啊。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低沉磁性的唿唤。
「芊芊，夫君来接你了。你……出来见我吗？」
那声音仿若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经过长途跋涉，穿透了寒风大雪，才到达她的耳里。
是戚叶泫！
他来了！
他还活着，他来接她了。
今天这个日子，他来是做什么的，她再清楚不过了。
而她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向他走去，走向她书里的命运。
一个炮灰女配的宿命，一个为了替他「养心」的存在，她即将要完成她整本书里的价值了。
可是，她还没有成功攻略他。
她跑到门口时又返了回来，回到里间的衣柜旁，重新换了一套衣服才出门。
她避开宫殿里的守卫，独自从侧门出了宫殿，戚叶泫一定会在那里等她，因为他们以前每次一起出宫去天清山的时候，都是走的那条路。
果真，她远远的便看见了那个清瘦的颀长身影。
天上星隐云卷，雪雾蒙蒙，而他一袭墨影独立于中宵，长袖迎风飒飒招展，飞扬的髮丝上沾了好多细细的雪花，他纤细的身影就好似一棵雪松屹立于雪地中。
「夫君！」
她隔着很远的距离唤他，孱弱的声音被风卷着送入他的耳。她的声音太过虚弱，好像风一吹，就会将它吹散了似的。
戚叶泫看着那个纤小的红衣身影向自己走来，她今日穿得很红火，身上披了一件红毛绒披风，大红帽盖住大半个脑袋，露出一张巴掌小的脸。她双手提着勾着金丝凤凰的下裙摆，戚叶泫这才注意到，在那宽大的披风下，她穿的是当时他们成亲时的那件红嫁衣。
鲜艷的曳地长裙在雪地中逶迤拖地，像是忘川中盛开的一朵杀人夺命的彼岸花，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
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脸上洋溢着他看不懂的幸福，在那宽大的红帽檐下，隐约看见了两支银色的雪花髮簪，一左一右，银片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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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曾经送她的髮簪。
他的心口抽痛不已，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儿，明明知道自己今晚来是要做什么，却还是毅然决然地走向了他。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痴傻的人？
很快，雪芊就走到了他的面前。她看见他满身皆是伤，衣裳上数道血痕，就连脸上，也有好几道伤疤。
那些红，在雪中是那么的瞩目。
他一定拼尽了力气，才从鄱阳城逃回来的吧。
她的芙蓉面上抹了细腻的胭脂，衬得她气色好了许多，两汪碧眸里倒映着两个他的倒影，扬起笑脸对他道:「夫君，你猜今日是什么日子？」
狂啸的风雪缥缈，亘隔在两人中间，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雪芊的脸上一直挂着笑，笑得戚叶泫愧疚难当。
良久，他才缓缓扬起一个浅笑来，彷如寒雪中开出的一朵无暇的雪莲。
「记得，今日是癸卯年腊月廿一。去年今日，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原来，他还记得啊。
雪芊嘴上的笑扬得更高，道：「是啊，今日是我们成亲一年的日子。」她笑着问：「夫君你今日要带我去哪儿玩啊？」
戚叶泫面容朦胧，雪花粒粒从他脸颊飞过，沉默半晌，他才启唇：「跟我来吧。」
他轻抬手腕，宽大的黑袖中便飞出了一条红绸来，在绸子中间还打了一个好看的喜结，这是成亲时候新郎牵起新娘所用的喜稠。
艷红的绸子飞到了她的身前来，雪芊慢慢牵在了红绸子的末端，随后，戚叶泫便牵着另一端，带着她往前走去。
雪芊暗自捏紧了手中的绸布，一颗心七上八下，紧张与不安在胸腔内蔓延，嘴上却始终保持着明媚的笑。
这段路途走得格外的漫长，两人的步伐一致，好像谁都不想快点走到终点一样。
雪芊在后面望着一步开外的他，背影如修竹，挺拔卓然，乌黑的髮丝在风中狂舞，他后面背着一把三尺长剑，长剑剑柄上繫着一条铜钱流苏，那是她送给他的新婚礼物，他一直都随身携带。
她又回忆起了他们成亲的那一天，两人也是这般，牵着一条大红的喜稠，一起拜天地，而今日，他用一条喜稠牵着自己，却是要与自己诀别。
他的步态有些虚浮，想来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此刻正在极力强撑，是不是为了赶回来挖她的心，所以他才那么拼命的？
他带着她往苍雅雪山的方向行去，一路上还能看到不少去年新年时他们一起在树上贴过的红纸，红装渲染了整座荒凉的雪山，像不像是为他们所贺喜的宾客好友？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弹指一挥间，便就过去了这样不平凡的一年。
难道她的生命又要这样走向枯萎了吗？
「夫君。」她在后面喊住他。
「嗯？」他没有回头，就像是怕触及到她的目光似的。
雪芊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问道：「如果我会死，你还会挖我的心吗？」
那个背影顿住了，风声未歇，飞雪未停，而他的脚步停止了。
他始终没有回头，好久之后，才答道：「你不会死的。」
「那如果我会死呢？」
书里的她，被挖心后便就没有撑过去。
戚叶泫终于回过了头来，看着她道：「芊芊，你明明知道会有这样的危险，为什么还要出来？」
应该躲得远远的才对，或者立刻派人来捉他，总之，无论怎样都不该这样痴傻地跑出来。
雪芊望着他，两只圆圆的杏眼里装满了他看不明白的情绪，她必须出来，因为这才是符合她人设的行为。
她只是一个为了帮他「养心」的炮灰而已。
她也只是一个痴痴爱恋着他的恋爱脑而已。
她沖他咧嘴一笑，笑声比莺啼还要好听，说：「因为，我想见夫君你呀。」
他沉重地扯出一个笑来，道：「夫君也想见你。」
第70章 挖心
他并没有带着她上雪山, 而是穿过那座山，来到了一片广袤浩瀚的草原上，而在那片青草上, 种满了遍地的格桑花。
「芊芊，快看, 这是不是你喜欢的格桑花？」
雪芊惊讶地叫了出来，这么大一片的花海，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美的地方？
五颜六色的花朵在青草中盛放，笑着向她招手, 红的、粉的、黄的、紫的，她惊喜地向着花海中扑了去, 忘记了手中还拽着那条红绸, 连带着将戚叶泫也拖进了花海中去。
「哇，好美啊！」
戚叶泫被迫跟着她一起在格桑花海中狂奔，却也捨不得松开手中的喜绸。
看着她这样开心, 他也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雪芊回头沖他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格桑花？」
「……你自己老说, 你忘记了？」天天让他给她开花开花，他又不是草，怎么开花？
雪芊蹲在了奼紫嫣红的花浪中, 感受着花的馨香，低头在那些花朵中寻找着什么, 道：「夫君，你快帮我找九瓣的格桑花。」
戚叶泫站着没动, 说：「这天底下哪有什么九瓣的格桑花, 那些传说都是骗你们小孩的。」
「你不找, 那就为我开。」雪芊蛮不讲理地道。
戚叶泫扶额嘆气：「我是魔，不是草。」
「你可以变成草啊，变成草后就可以开花了呀。你变变好不好嘛？」雪芊对着他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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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一脚把你踢到山那边去。」他故意兇狠地说道。
雪芊不以为意，在花海里躺了下去，仰望着漫天飞洒的雪花，那些雪笔直地朝她落下，她仿佛看见了死神在向自己招手。
「那天，学校里也下了一场雪，那场雪好美，好美……」
戚叶泫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见她躺在地上，问道：「你躺着做什么？」
这么迫不及待想让他挖心吗？
只见她嘻嘻一笑，答：「我在挑墓地呢。先躺躺看，哪儿舒服就埋在哪儿。」
戚叶泫的眉头皱了又皱，在她身旁跪坐而下，洁白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柔语道：「芊芊，夫君答应过会实现你的愿望，你一定会长寿的。」
雪芊朝着他的怀里扑了去，努力抑制住不让眼泪涌出来，戚叶泫轻柔地拍打她的纤背，一如往常地安抚着她。
「戚叶泫！你放了芊芊！」赵青骨的声音倏然从远处的草原中传了来。
随着赵青骨一起来的，还有戚星云、九歌，以及众多戚家弟子。
他们全都朝着这边冲来，与此同时，池降与行夭带着一群魔修出现，将这片格桑花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把那些人全都拦在了外面。
「魔头，你快放了公主！」戚星云的声音穿过密密的人墙传到里面来。
「芊芊，你没事吧？」九歌担忧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戚叶泫扫视四周，眼神变得凛然，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缓缓从广袖中取出一张红底金边的纸，纸被捲成了筒状，上面繫着一条金色的丝线。
雪芊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成亲时候的婚书，那时是他来给自己沖喜的，所以这婚书是赵述赐给他的。
他将它放到她的手心，道：「芊芊，赵青骨才是那个与你八字相合之人，你要嫁给他。往后……就当我这个人死了吧。」
他这是打算彻底斩断与她之间的关系了。
一年的婚姻之路，终归是走到了分叉口。
雪芊捏紧了那捲婚书，努力地强颜欢笑，眼里盛满了比星子还要亮的泪光，没有吵，没有闹，而是含笑道：「夫君，我耳聋了，听不见。」
戚叶泫沉默地盯着她，内心一阵绞痛。
雪芊吸了吸鼻子，手心轻放在心口处，情真意切地对他说出书里的原台词：「夫君，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包括……这颗心。」
他怔怔地看着她，愣了许久，眼神里装满错愕与悲痛。
「夫君，先前有个恶魔在我唇上下了一个血印，我知道一个方法可以解除它，你帮我解了好不好？」
戚叶泫眼皮一跳，问：「怎么解？」
「很简单的，只需要……以吻解之。」她环住他的脖子，直起身子仰头向他的唇亲了上去。
「？！」
戚叶泫惊愕地瞪大瞳孔，后嵴背僵直，双手垂落于两侧，却怎么都无法抬起来将她推开。
这么久以来，他只有那次在深夜里偷偷亲过她，对于一个夫君来说，他实在是很不称职。
可是她，为了爱，勇敢、坚定、执着，就好像这风雪之中迎风盛放的格桑花，生在高原酷冷中，却也依旧勇无畏惧地绽放。
饶是自己只是个没有心的人，也控制不住为她心动。
过往的点点滴滴如同碎片一样浮现于他的脑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融入在了他的生活中，变成了一个和师父一样重要的存在。
他的手揽住了她的纤腰，将她按进了自己怀里，勐烈地回吻着她，将那些想说的情话全都以吻来告诉她。
他总是嘲笑着她的傻，可是又喜欢着她的傻，因为那股傻劲儿，是对他一个人的，独一无二的。
雪势渐渐大了起来，四周的魔与正道在打得不可开交，而他们却在碎雪纷飞中吻得忘我投入。
仿佛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二人一般，那些嘈杂的声音都随着风远去了，这里只有一片开得灿烂的格桑花。
雪芊终于吻到了一直想吻的人，这种感觉就和那场梦一样，一切都是那样的梦幻，眼前的人，也像梦里那般，疯狂贪婪地吻着她。
雪花砸在她的眼睫上，她睁开了眼来，想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最后再看一眼他。
见他微阖着双眼，刷子般的睫毛覆下，投下两圈好看的阴影，她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个时候她已经无法去细想他怎么会这样疯狂地吻她。
就好像要将她吞噬殆尽一样。
当她再次闭上眸的时候，竟然看到识海里的那颗心脏全部都变成了鲜红的颜色，正在剧烈地跳动着，仿若一整片的格桑花在风中摇摆成浪。
她还来不及震惊时，就又看见在那片红色花海中，长出了一朵细细的鲜花来，花苞慢慢向四周散开，一瓣、两瓣、三瓣……九瓣！
那是九瓣的格桑花！
【叮，魔头心脏已开出九瓣格桑花，恭喜宿主攻略魔头成功！】
系统的声音轰然响起，吵得她耳膜阵阵的痛。
她攻略成功了？
她竟然成功了！
她以为自己不会成功的。
他真的为她开出了九瓣的格桑花！
在这世间都难以寻到的九瓣花，他的心上竟然开了出来。
「夫君，我真喜欢你。」她喜滋滋地对他说道，在他唇珠亲了一口，没有什么比攻略成功更开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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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样一说后，那识海里的花就开得更加灿烂了，像是受到了春雨的滋润一般，摇头晃脑了起来。
戚叶泫在这一刻突然后悔了，他不想把她推给赵青骨了。
他回以她更加热烈的亲吻，吻到她快喘不上气的时候才松开她，他还想再吻吻她的眉眼，可是雪芊就在这时朝着地上滑倒了去，倒入了鲜艷娇嫩的格桑花中。
「魔尊大人，开始吧。」方檐奚来到了他的身后，收回了将雪芊击晕的手。
「我知道你捨不得她，不过，挖心已迫在眉睫，时间不等人了。」
四周的魔界将士还在奋力抵挡戚家弟子的进攻，不过也抵挡不了多时的。
戚叶泫紧闭上了眸，按捺住内心的情感，努力从刚才那个吻丽嘉中平復过来，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心觉奇怪，他的心明明还没有回来，可是刚刚却感受到了异于平常的心跳呢？
片刻，他睁开了双眼来，神色恢復如常，道：「开始吧。」
方檐奚正打算在雪芊身边蹲下，戚叶泫就出了声，道：「你退后，我……亲自来挖。」
方檐奚讶异地看向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后退了数步，双手在空中设下一个透明的结界，将他们三人罩在其中，以免其他人闯入。
戚叶泫看着倒在他面前的少女，一身红装上落了好些的白雪，整张小脸藏在宽大的红帽檐下，几缕青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她那张脸那么的惨白，可是嘴角的一抹浅笑却是极其幸福的。
她那么孱弱，他真怕方檐奚手上力道重了一点，就要了她的命。
他双腿盘膝而坐，双手逐渐抬起，仰望着头顶的漫天飞雪，照着那本秘籍上的功法开始运功，空中的飞雪全都往他周身聚集，慢慢汇聚成了一团旋转的飞轮，雪花越聚越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戚凌天最先反应过来，大吼道：「戚望，你快住手！住手！！！」
「快，阻止他！他要挖雪芊身体里的心脏了！」
结界中戚叶泫毫不理会他们，上空的飞雪又渐渐变成了一个圆盘，如同盛满清辉的明月。
「破！」
他手掌放在雪芊胸膛的正上空，将凝聚起来的飞雪力量全都向她心脏上的那个封印涌去，不消片刻，便就化除掉了她身上的冰雪封印。
他眉间一喜，右手探入她的红色披风内，手掌轻轻覆在她的左心房上，哄她道：「芊芊，别怕，夫君会很温柔的。」
即使她听不见，他还是这样安慰着她。
「戚叶泫，你住手！你的手要是这样下去，芊芊她会死的！」赵青骨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企图阻止他的动作。
戚叶泫对他的话置若未闻，他闭上了一双冰眸，手指用力，狠狠地刺了进去。
「啊！！！」雪芊痛得大叫了一声，方檐奚刚刚已经为她注射了麻醉剂，可以让她彻底昏睡过去，缓解她身体里的疼痛，可是她还是痛得发出了声音来。
即使她并未甦醒，可是那种剜心之痛，是连着嵴髓都在痛的剧痛，又怎么可能是仅仅用麻醉剂就能完全掩盖的呢？
「芊芊，忍一忍，马上就好了。」戚叶泫吓得满头大汗，手不停地颤抖着，那是他人生里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时，手是在发抖的。
以往他杀人夺命时，这双手何曾发过颤？
「戚叶泫，快住手！芊芊身子那么弱，她会没命的！」赵青骨率先冲破了魔兵的包围圈，朝着这边狂奔了来。
戚叶泫手往外抽，那颗琉璃心脏就被他从雪芊身体里挖了出来，他即刻唤来方檐奚，「快，把女娲石装进去。」
方檐奚早已经准备就位，那颗明亮如玉的女娲石已经被他炼制成了一颗心脏的模样，看起来与戚叶泫曾经的那颗琉璃心一模一样。
他将它放入了雪芊的身体中，然后对着她的身体施法，手中细细的银丝飞舞，用他这特制的丝线为她缝合伤口。
「芊芊！」赵青骨一剑砍破结界，卷着狂风袭了过来，戚叶泫手上的利剑出鞘，朝着赵青骨阻拦了去。
「戚叶泫，枉我拿你当朋友，还让你好好对待芊芊，却没想到，你竟然藏着这样的歹心，今日芊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与你的仇不共戴天！」
赵青骨肉眼可见的头髮丝都在生气，青丝随同寒剑扫过雪雾，朝着他袭来。
戚叶泫已不想再与他多说什么，本就不是同道中人，又何必废那么多口舌呢？
他左手捧着他的那颗心脏，右手提着长剑，击破开一条道路来，往着雪山的方向疾奔了去。
后方的戚凌天见状，祭出手中的金光宝剑，直直刺向他的后背。他旋身一避，虽然避开了利剑的剑刃，但是却没避开那强大的剑气，他被震飞了好大一段距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手中的长剑刺入雪地中，他用力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快拦住他，不能让魔头復活出世！」戚凌天嘶声大喊。
戚叶泫举袖擦尽了嘴角的血渍，殷红的嘴唇扬起一个阴柔的笑，他提起剑柄，反身一跃，暗鸦似的身影便没入了白茫茫的雪山中。
再次进入雪山深处，那些沉淀了万年的积雪冻得他现在这具身体极不适应，这样的极寒之地，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可是他却在这里，待了整整八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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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他也以为自己死了，他被埋在雪山下，埋了不知道有多久，某一天，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来，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透呢。
看来，是天不亡他。
他努力地养精蓄锐，可是却发现自己永远都无法冲破这座压着他的大山，他逃不出这些一层又一层的封印。
因为他失去了他的那颗魔心。
没有魔心的他，如同飞鸟失去了翅膀，鱼儿失去了鳍，身体的力量无法施展，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他在雪山下穿梭，终于找到了他的那具身体，八百年了，它早已被冰雪冻成了一块冰雕，外人走到这里恐怕都不知道这里有一个人吧。
他左手握着自己的那颗心脏，慢慢往冰雕靠近，目光如炬，眼尾上扬：「回来吧！魔！」
他的手逐渐化开了冰雕，心脏被他送入了那具身体里，随着他的元神也一起进入那具身体，渐渐地，他找回了曾经的感觉，曾经做魔的感觉。
他，终于回到自己身体里了。
这种久违的感觉令他感到畅意，感受到那颗心脏满满当当地装在自己心房里，他心生满足，这颗心好像比以前要暖不少呢，是那个病秧子帮他捂暖的吗？
看来，他真该好好谢谢她。
第71章 丧钟
身上的冰块逐渐裂开, 他的身体展露在空气中，他试着动了动手指，随后才从冰台上坐起来。
他闭上眸, 在身体中运气，虽然心脏得以回归, 但是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疗养。
感受到头顶上的封印正在加强，想必定是那些人知道阻止不了他，所以打算再加一层封印，将他彻底封死在这下面。
不过, 他又怎么能够让他们得逞呢？
外面的雪山地里，一群戚家弟子一字排开, 长剑指向天际, 正在合力布阵，天空汇聚起一道青芒的光，往着下面的雪地中压制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 银装素裹的雪山下跃出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那身影快如闪电，黑雾划破雪天, 直接震破了他们刚刚设下的封印法阵。
「啊！！」众人被这强大的力量震得后退数步，好多人都摔滚进了雪地中。
「你……你……你是魔尊？」戚星云不敢相信地盯着他那张与戚宁极其相似的脸。
戚叶泫立在半空中，墨发未束, 如瀑布一般飞泻，一身宽大黑袍罩在修长的身躯上, 他的脸庞几乎融入了冬雪，那是与雪一样的白, 干净无暇, 毫无气色。而他的五官, 就像是与戚宁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若不是因为他的剑眉是白色的，恐怕没人能分辨得出来这是魔尊还是戚宁。
「你用的还是戚宁的身体？」戚星云惊诧地指着他。
戚叶泫落向了地面，黑髮垂下，长睫轻抬，道：「这是本尊自己的身体。」
「那你怎么和戚宁长得一模一样？」戚星云问出其他人也想问的疑惑。
在场就只有戚凌天一个人知道答案，但他仍旧感到惊异，似乎也没有想到他们二人会长得那般相像。
「这问题，你去问你爹不就知道了。」戚叶泫浑身透着邪气，连说话的音调都变邪了起来。
于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戚凌天。
戚凌天手中剑起，指向戚叶泫：「你这厮魔头，休要多言！」
「呵呵。」戚叶泫勾唇大笑，长袖飞舞，魔气混杂着大雪，似要将这天地搅动得万劫不復。
雪山在这时开始左右晃动了起来，所有人皆是一惊，戚凌天惊道：「不好！要雪崩了！」
刚刚由于戚叶泫从雪山底下冲破重重封印逃出来，产生巨大的冲击，从而导致了雪山晃荡。
戚叶泫负手立于雪地之中，丝毫不受影响，看着他们都在忙着施加封印稳定住雪山，嘴上的笑越加的深，他长袖摆动，右手对着身后那座巍峨孤傲的雪峰击了一掌去，雪山顿时晃得更加厉害了，而那雪峰上的积雪也往下砸落了下来。
「戚叶泫，你做什么？！」戚星云对着他这个罪魁祸首大吼。
戚叶泫沖他邪邪一笑，道：「送你们一份回归大礼。」
戚叶泫笑着朝山下走去，那些滚落下来的雪球都无法近他的身，他不禁感嘆还是魔的身体自在逍遥吶，任谁都拦不住他。
「恭迎魔尊大人回归。」
行夭带着一群魔前来迎接他，乌压压一大片魔修跪倒在他面前，而他伫立于雪地中，睥睨着底下，眼底升起一抹放肆的笑意。
「魔尊大人，您现在就随我回魔宫吧。」行夭偷偷打量他，内心激动万千，魔尊大人他真的又回来了，这样的他，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界之主。
戚叶泫双手负于身后，越过她朝山下走去：「不急。」
行夭看着他要去往的方向，正是先前的那片格桑花海。
先前她得知他只是为了挖那个病秧子公主的心，心里窃喜了好一阵子，原来他并没有喜欢她，而只是为了那颗心啊。
可是，他现在既已挖到了心脏，还去那里做什么？
戚叶泫快步向着那片花海走去，心里就好像是受了指引一样，很想要快点见到她。
奇怪，难不成是因为这颗心脏在她身体里待太久了，所以便对她产生了依赖？
否则他怎么会这么迫切地想要见到她呢？
就好像多耽搁一秒，都浑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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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还未走近，就已经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哭喊声。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那里聚集了好大一堆雪国的人，将那片格桑花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不知道这时谁喊了一声「公主殿下薨了！」，哀嚎声立刻就跟着响彻遍野。
「胡说八道什么？！」戚叶泫大声狂吼，须臾就来到了人群后方。
「就是你，是你这个魔头杀害了我妹妹！」容息见到他出现，愤怒地提着剑向他袭来。
戚叶泫拂袖弹开他的剑，径直朝着人群中央走去，可是这时，赵青骨却已经抱起了雪芊，疾步往山下奔去。
「赵青骨，你把人给我放下！」戚叶泫飞身跃起，朝着那青衣身影追去。
赵青骨转过身来，青丝凌乱不堪，泛着青光的剑向后方掠来，那是戚叶泫从未见过的冷。他整张脸都布满了雪霜，眸光尖利地看着他，大声道:「戚叶泫，你现在满意了吗？既然你已復活，你还追来做什么？芊芊都已经死了，她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还不肯放过她吗？」
戚叶泫眉心突突地跳:「你胡说什么？芊芊怎么可能会死？」
「方檐奚！」他大喝一声，被挤在人群后面的方檐奚就立即滚了过来。
「魔……魔尊大人。」他双腿发颤，垂下脑袋，不敢抬起来。
他抓住他的双肩逼问:「到底怎么回事？芊芊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魔……魔尊大人，公主她……她……忽然没气了。」方檐奚先前一直躲在后面不敢出来见他，就是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他。
「胡说！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没气？我交给你的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没气？」戚叶泫对着他难以置信地怒吼。
「魔尊大人，有一事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有一好友乃地狱阴差，很早之前我就已经请他帮忙窥探过生死簿，雪芊公主的阳寿……到今日……就尽了。」
戚叶泫一脚朝他踹了去:「自己医术不精，却怪到阳寿的身上，我从来不知你推脱责任的本领这么强。」
方檐奚对于他的责骂没有半分的怨气，他是个医修，一条人命在他手上消失，他自己内心也极不好受，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关于阳寿的事了，却一直不敢开口告诉他。最近他一直在废寝忘食地研究那颗女娲石，也是真的希望能够挽救雪芊的一条命，奈何天命不可违，他也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错，她就那样突然没了气息。
戚叶泫没再看他，而是朝着远处的赵青骨走去：「把芊芊给我，我不相信她死了，我绝不相信！」
他怀里那个瘦小身躯蜷缩成了一团，火红的嫁衣裙摆垂落于地上，轻纱被风儿吹得像梅树上散落的花朵，飘零枯萎。
虽然方檐奚已经为她止过血了，可是还是有鲜血顺着披风往下滴落，一滴一滴落在下面的格桑花上。
而她的脸颊，埋在赵青骨的胸膛里，宽大的红帽子遮挡住了她半边的脸，他只能看到她挺翘的一点鼻尖，和一张快被雪冻裂的唇。
「芊芊……」看着她躺在别人怀里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心口莫名生出了一丝酸意，就好像喝了一大瓶醋一样。
看到她毫无生气的模样，他的心房更是像被抽空了一般，他一直期盼着自己復活重生，好像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他要没有芊芊了……
他要没有她了。
直觉告诉他，不能让赵青骨将她抱走。
芊芊，是他的。
一直都是。
赵青骨没有再给他多看的机会，抱着雪芊便转身涌入了风雪中。
「芊芊！芊芊！」戚叶泫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声音穿透了狂风暴雪，却穿不入雪芊的耳里。
她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回答他，再也不会喊他夫君了。
「赵青骨，你把芊芊还给我！！！」
他一路追着他下了山，像个疯子一样大吼大叫：「赵青骨，你把芊芊给我看一眼，我不信她真的死了，一定是你在骗我！」
赵青骨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抱着雪芊一路进入了王宫之中，而容息在这时赶到了戚叶泫的前方，立在宫殿门前，他手中扬起一个金色法器，随着他口中的咒语念出，戚叶泫便无法再上前了。
有一圈金光笼罩于整座王宫之上，那是昔年炽雪大人所设置的专门防止魔族倾袭的结界，而结界则是需要容息手中的这件金光镯法器来布。
这么些年，因为魔头死了，这法器便也在宫中落了灰，这次得知魔头出世的消息，所以容息第一时间去将法器找了出来。如今有这结界在，戚叶泫就是拼死也进不来这王宫。
「魔头，我是不会让你有再靠近芊芊的机会的。」
戚叶泫仰头望着那金光闪闪的结界圈，对于此他再熟悉不过了，当年那两个人杀不了他，便用这样的方法来阻止他闯入雪国王宫。
他发狠地朝着那结界击去，可是结界未破，他自己却被反震出去了好远。
他再次向宫门跑去，对着那扇朱漆大门大喊:「赵青骨，芊芊给你们还不行吗？我只看一眼，只要看见她还活着就好……」
容息站在门口道:「你别再惺惺作态了，你这一招能骗到芊芊，可是却骗不了我们。况且，芊芊她已经……已经断气了，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芊芊她本来身体就不好，而你竟然能够那样残忍地对待她，你可知道没有心脏的话，她一夜都活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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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失魂落魄地垂着头，喃喃自语:「我知道……所以我为她寻了能长生不老的心脏。」
容息对他的悲伤情绪视而不见，继续噼头盖脸地骂道:「枉费芊芊待你那么好，一腔情意竟不想是餵了狗。昨晚下着那么大的雪，明知道你来是要挖她的心，可是她一听到你的声音就毫不犹豫地跑了出来，你说你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让她对你这样痴心以对？」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见不到芊芊了。这个世上，你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像她对你这么好的人！」
容息骂完后就转身拂袖而去，独留他一个人立在高大的宫门下，呆呆地静立。
他单手抚摸向自己的左心房，那个空了八百年的位置终于被填满，可是他却觉得那里面满满的全是那个叫雪芊的小傻子。
她对他的心脏做了什么？
为什么他会这么放不下她？
他甚至开始后悔，如果他不挖走这颗心的话，她现在是不是就活得好好的？
是自己害死了她。
他害死了一个满心都是他的女孩。
「魔尊大人，您在这儿做什么？随我回魔宫吧。」行夭落在他的身旁，再一次地劝道。
戚叶泫的目光始终盯着前面的琼楼玉宇，说:「你先回。」
「可魔尊大人今日是您復活出山的日子，我们自己回去算什么样子？您若是不回的话，那我们也不回。」行夭实在是不明白他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那个病秧子公主都已经死了，他还想着再见她一面，难不成他真的对那个丫头动心了吗？
不！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幸好那个女子死了，相信用不了多久，魔尊大人就会忘记她的。
戚叶泫一直站在这里，仿若变成了一具雕像，飞雪落了他满头，而他却好像感觉不到冷意一样，岿然不动地站在这儿。
他沉浸在痛苦的边缘，一面想着芊芊昨夜穿着嫁衣时对他的笑，一面又想着芊芊穿着丧服躺在棺材里的冷；一面想着她对他说「夫君，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包括这颗心」，一面又想着她曾经对他说「夫君，我为自己测过命，我活不过今年冬天」。
各种各样的画面充斥着他的大脑，似要把他的脑子分裂成两半，直到一声钟声的响起，那钟声沉闷笨重，接连响了三声，在雪国皇城幽幽飘荡。
「是丧钟！」行夭大声道。
戚叶泫脑子里的一根弦蓦地断裂，他脱力地向地上滑跪了下去，双手捧着头颅痛苦地呜咽。
他以为的万无一失还是出了差错，是他对她的身体太自信了，可是她是一个病秧子啊，病秧子什么状况都可能会出，她也是有可能会死的。
「芊芊，我不要这颗心了，你回来吧，我想要你好好的……」他捧着头哑声痛哭，「我后悔了，直到我拿回这颗心，我才知道我好像……爱上你了。」
「我以前一直都不懂爱，我每天看着你对我那么好，我总是嘲笑你是个大傻子，可是现如今我才知道，原来我对你也有了那种不可自拔的爱恋。你不傻，一点都不傻，是我太傻了，明明你就在身边，可我却傻得看不见你。」
「芊芊，我一听到你死了，我的心都空了。我不能没有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芊芊……回来吧……我求你了……回来。」
「只要你肯回来，夫君往后永远都陪着你，再也不惹你生气，再也不把你推给别人了。」
「芊芊，那个钟，一定是他们敲错了，你是我戚叶泫的人，阎王怎么敢收你？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你要像我送你的长命锁一样长命无忧啊！」
第72章 青丝
然而此刻在雪国的王宫内, 紫炀正将尚泱从大钟前拉走，生气地吼道：「尚泱，你疯了？这丧钟是你随便能敲的吗？」
「不是说那病秧子死了吗？本公主亲自帮她敲钟, 那可是莫大的荣耀。」尚泱甩开他的手，一脸的幸灾乐祸。
「快跟我走, 这事要是让父王知道了，你少不了一顿罚。」紫炀再次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强行拖离了这个地方。
尚泱却并不愿意与他回去，而是拉着他往雪芊的五公主府走去。进入宫门, 远远地就看见寝殿门外跪了一熘的医官术士。她嗤笑道：「人都死了，还看什么看？浪费这功夫还不如赶紧早点准备下葬。」
「尚泱, 慎言。」紫炀面色不满地提醒她。
那些医官们一个一个地进去, 又一个一个地垂首出来，殿内时不时响起一声来自赵述的怒骂：「饭桶！我养你们有何用？」
外面的尚泱嘴上勾着笑，说：「这就是引狼入室的下场。谁能料想到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会是昔日的大魔头呢。我还真以为他们有多恩爱呢, 呵呵呵，原来他只是为了挖她那颗心呀。」
她踏入了宫殿之中，看到在那张大床上, 真的躺着的是她的五妹，床榻前跪了三个年迈的医官，赵述站在床头, 床尾处立着容息与赵青骨。
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整个室内陷入了沉重的压抑之中, 跪在雪芊身边的一位医官，颤抖着双肩道：「王上, 公主心脉断裂, 恐怕已无力回天了……」
「我不要听这些, 我要芊芊回来，我要她活过来！」赵述无力地咆哮，苍老的身体往后面栽倒了去，还好身后的老太监及时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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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泱看到床上的那个少女浑身死一般的沉寂，发白的脸色与嘴唇都透着死亡的气息，病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死了，还是全靠她那个夫君送她一程，以后这雪姬的位置总该是自己的了吧。
这时，门外小跑进来一个侍卫跪下禀报导：「报！王上，宫门外一直有人在拍门，说……请求王上让他见五公主最后一面。」
「滚！让他给我滚！」赵述随手扔了一个花瓶过去，砸得室内碎片四飞。
「是。」侍卫颤着身体又转身爬了出去。
尚泱见状，急忙说道：「父王，让我去把他赶走吧。」
赵述心思全都在雪芊身上，一想到是那个人害死了她，他就恨不得他能有多远就滚多远。他随意地摆摆手，尚泱就将屋中雪芊身上换下的那套染满了鲜血的红嫁衣端着走了出去。
她独自一人来到了王宫的正大门，守门将士为她开了宫门，朱红色的高门被拉开，外面的戚叶泫缓缓抬起眼眸来。
月色迷离，飞雪不断，戚叶泫一袭黑衣跪在铺了满地白雪的地上，肩头与头顶都落满了雪花，光是看这些厚厚的积雪，也知道他跪了有多久了。
雪光之中，他原本轮廓分明的脸，像是披了一层薄薄的轻纱，透着数不尽的哀凉。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她捧着那个装着嫁衣的木托盘向跪在门口的他走近，见他神色凄凄，眸中无光，天生雪白的长眉就好像是被雪花染白了一样，她有些吃惊，他的眉毛竟是白色的。
戚叶泫一双寒潭毫无温度地注视着她手中的那个托盘，上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红嫁衣，被风吹乱，飘起了一缕纱来。轻纱上凝结的血块尤为惹眼，好似绣在嫁衣上的几朵红梅。
「芊芊呢？我要见她。让我进去见她。」他的声音已经哑透了，听着像沙子在哗哗刮过。
「你要见她？你以什么身份见？婚书既已还了，你与她便没有任何关系了。」尚泱的话语无情地在他心上又划下重重的几刀。
她将那个木托盘扔在了他的面前，道：「雪芊她已经死了，你们的夫妻关系也断了，这件嫁衣，还给你。」
戚叶泫垂着眸，慢慢伸手去拿起那件被鲜血染透的红嫁衣，去年成亲那天，这是他亲手为她脱下的嫁衣，那个时候他没有认真打量过这件衣裳，今日细细地看，才知道原来这嫁衣绣得这样繁复这样精美。
那天，他只当这场婚礼是一场任务，他没有放在心上过，可是今日嫁衣还到他手中时，他才彻底明白他失去了什么。
那个女孩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他的心，从他偷偷亲她的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不再只是拿她当一个小孩儿，而是一个姑娘，一个令他心动的姑娘。
「芊芊她……真的死了吗？」
尚泱的声音比那飞扬的冬雪还要冷冽：「这话不是应该问你自己吗？难道不是你亲手夺走了她的命吗？」
戚叶泫捧着那件红嫁衣，将它放在心口处，埋头痛哭了起来：「让我见见她吧……我还有好多话想和她说……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尚泱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亲眼看到那个毁天灭地的大魔头跪在自己面前悲恸大哭，只为了求她让他见雪芊一面。
这个模样，难道他……爱上雪芊了？
一个病秧子，凭什么能够得到他的爱？
她握紧了拳头道：「雪芊她不会想再见到你的。」
戚叶泫拼命摇着头：「不，芊芊她是想的，她一定会想见到我的，你让我去见见她，她要是不见到我，走在阴间的路上都是不会开心的。」
「既然如此，就将你的青丝给我一缕吧，你现在已经不再是驸马了，你身上之物不配给她陪葬，只能烧成灰撒给她，这样，她走在黄泉路上就会开心了。」
戚叶泫抬起眼来，透过纷纷扬扬的雪粒问她：「我到底怎样做，你们才能让我见她一面？」
尚泱轻扬起嘴角，说：「你就是死，也见不到她的。既然你不愿意给我头髮，那我便走了。」说罢，她便转身就走。
「等等！」
戚叶泫抽出长剑，剑光一闪，一缕长长的墨发就落了下来，他握住那缕青丝递给她，郑重地嘱託：「请务必帮我烧给她。」
尚泱双手接过，轻应了一声，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高大的宫门再次合上，阻断了他窥探宫里的视线，他抱着这件红嫁衣，魂不守舍地痛泣着。
***
雪芊闭上眼睛之后，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迷迷煳煳中听见有人在拍她的桌子：「雪芊，快起来，我们体育课都上完了。」
体育……课？
她慢慢睁开眼睛来，睡眼惺忪的样子好像一只小花猫，此刻她正在趴在一张课桌上，教室里陆陆续续走进来了同学，他们才刚上完体育课，满头大汗地往里面窜。
「下一节是数学课，你还不快先起来清醒清醒。」
同桌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抱起桌上的一个大水杯大口灌了起来。
雪芊一时摸不着头脑，呆呆地坐直身体，她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怎么又回到教室里来了？
上节是体育课，而她却在教室里睡觉，看来是她因为身体原因又请假了。
以前，她常常体育课请假的。
前面的讲台上，走上去了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女，她扎着高马尾，个子不高，正在拿起黑板擦踮起脚尖擦上节英语课留下来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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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侧的青铁皮门口，走进来一个头髮毛躁的少年，一手抱着一个篮球，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根雪糕在啃。
雪芊脑袋晕晕的，她低头翻开了自己桌上的一本数学书，可是却在里面看见了戚叶泫的脸，每一页都是他的模样，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是在做梦吗？
「雪芊，有东西是给你的。」这时，有个男孩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盒子，很快便来到了她的座位上。
「哇！！！」四周立刻响起了起闹声来。
那个男同学立即摆手解释:「不是我送的啊，是有人要我帮忙送来的。」
「谁啊？」众人都好奇地拉着他问。
「哎。我也没看清，我刚刚没戴眼镜。」
同桌一下子来了精神，凑到她的桌前来，说:「雪芊，快看看是什么东西？哪个班的男生这么怂，送东西都不敢自己来。」
雪芊难得被这么多人围住，脸上有丝郝然，她看着桌上的这个奇怪盒子，心里的好奇更加的深了，什么东西是需要用这样的雕花木长盒装的？
这种盒子，现在已经用得不多了吧。
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那个盒盖，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更加大吃一惊。
「这怎么是一截头髮？」说话的是她的同桌。
其他的人也在惊讶，有人说:「哪个神经病啊？怎么给你送一截头髮，而且这头髮还这么长！这男生是个变态吧！」
雪芊仿若听不到他们的话一般，伸手抚向那缕用一根红色丝线绑起来的青丝，当她碰到那髮丝时，一个声音蓦然钻入她的耳里。
「芊芊……」
「芊芊……」
那个声音一直在重复这个唿唤。
她勐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教室外面跑了去，后面一大堆人都不解地看着她：「雪芊，你去哪儿？」
「我夫君来接我了，我要去找他。」雪芊握紧了那缕青丝，大步跑出了教室。
「夫君？？雪芊她怎么神神叨叨的？」大家都不理解地追了出去。
雪芊跑下了楼梯，脑海中一直萦绕着那个声音，她久久不能忘怀的声音。
她跑到了下面的操场中，四周都是人脑袋，她到处寻找着戚叶泫的身影。
「雪芊，你到底在找什么？」有同学跟着跑了下来。
「我在找我夫君，这是他送我的青丝，青丝一缕，情丝万千，他送我的，是他的情啊。」
她嘴上含笑，那是充满幸福的微笑，他是喜欢她的，他一定是喜欢她的。
忽地，她瞥见了一个身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她转眸望过去，那边是校门口的方向，门口一棵老黄果树参天如伞，郁郁葱葱下站立着一个挺拔高挑的少年。
少年逆着光，一件白色短袖衬衫随意地搭在身上，双手交叠抱臂，右肩单挎着一个黑色的包，拉链上繫着一条三枚铜钱吊坠，下坠着红色的流苏。
那是，她送给他的铜钱流苏。
今日的天气甚好，阳光明媚，天朗气清，少年慵懒地站在大树下，像极了来接幼儿园放学的妹妹的大哥哥，可是他那盛满宠溺之光的双眼，却又藏着不是亲情的爱意。
「芊芊，夫君来接你了。」
少年笑着对她说，脸上渡满了阳光的金粒，仿佛是从光晕中走出来的一般。
雪芊大步流星朝着那边的人奔去，脚步像是踩着祥云一样，飘飘荡荡，身体轻灵得如飞鸟，一颗心更是激动澎湃，为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而欢喜雀跃。
她张开双臂，朝着那个人扑了过去，可是却意外地扑空了。
树下的少年消失了。
仿若被光照散了，散成了一粒一粒的尘埃。
「夫君？」
她无助地大喊着，可是这里只有一棵青葱古树，哪里有什么少年。
「夫君！夫君！快来接我啊！快来啊！芊芊一直在等你……」
眼泪夺眶而出，她大声地哭喊着，眼睛被泪水模煳，她觉得头顶的太阳好刺眼，刺眼到她已经看不清前方了。
第73章 葬地
忽然, 她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脚下的地面变成了铺满雪的雪地，而周遭已不再是她的学校, 而是雪国的皇城。
大雪已经停止，太阳拨开云雾, 从层层白云后挤了出来，光芒刺破长空万里。
在那遥远的宫门处，跪着一个形销骨立的男子，只凭这样一个背影, 她就能够辨认出他是戚叶泫。
而他跪在那里，就好像是被冻成了冰雕一般, 一动不动, 满头的髮丝已布满了冰霜，太阳照在上面，冰霜渐渐融化, 往下淌着一滴一滴的冰水。
「夫君？」
他跪在这里做什么？
像个傻子一样。
雪芊朝着他狂跑了去，跑到了他的面前，见他垂着一双眸, 直到听到她出现才渐渐抬起长睫来，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那双如死潭般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仿佛升起了两盏长明灯。
「芊芊，你真的来了！」
他大喜过望, 一把将她抱住，拥入了他的怀中。他的怀抱好冷, 那是透彻心扉的凉,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这里跪了多久, 才会把身体冻成这样。
「芊芊，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他用力抱着她的身躯，在她身上汲取温度，头埋进了她的颈间，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真的入我的梦了！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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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他斩下那缕青丝递给尚泱的时候，就在那上面设下了一个古老的召唤术，只要将青丝烧给她的话，便可以召唤她的魂入他的梦来。
这就好比託梦术，只不过他不是託梦之人，而是祈梦之人。
「夫君，你的身体好冷。」
戚叶泫问:「冻到你了是不是？」
雪芊摇了摇头，反而抬手将他抱住了：「我不怕。」
「芊芊，你别走好不好？别离开我，夫君以前错了，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懂得珍惜，直到你死了，我才后悔不已，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紧紧抱着她，卑微地祈求，「不要走，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你了，你就不要再离开我了……」
他仰起头来，双手捧起她的脸，说:「芊芊，夫君以后会像你爱我那样爱你的，你回来吧……」
雪芊眨着清澈的眼睛问:「真的吗？夫君以后会爱我吗？」
「会。」他定定地答，就好像是在发誓一样，随后捧起她的下颚，低头吻了下去，四瓣唇相贴，雪芊惊楞地瞪圆了眼，这好像是记忆之中他第一次主动亲自己诶，除了那次在无忧镇时吵架的啃咬不算外。
他轻轻柔柔地吻着她，好像在吻一个稀世珍宝一样，生怕吻重了磕碎了，阳光融化掉他髮丝上的冰雕，也融化掉他脸上的阴冷面具。
「芊芊，别走好吗？答应我别走。」
雪芊勾住他的脖子，说:「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我还要等着夫君来接我呢。」
「夫君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我将你藏起来，藏在我的梦里，任谁也偷不去。」
说着他便将她抱了起来：「芊芊，我把你藏在我的梦里，这样那些阴差就抓不走你了。」
他打横抱着她转身离去，向着远离皇城的方向走去，头顶日光绚烂，七彩的光普照大地。他满怀欣喜地抱着雪芊往前行去，可是身上的人却越来越轻，轻得他好像是在抱一片叶子。
怀中的人渐渐化为了七彩的光，点点粒粒，晶晶亮亮，从他手中慢慢消散。
「芊芊！」他惊声大叫，可是却无法阻止她消散的速度。
「芊芊！别走！不要走……」
他仓惶无措地挽留她，可是她却如烟雾般从他指间熘走，光彩回归天际，而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四周又恢復了沉寂。
沉寂的白。
天地之间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他仰望着脑袋，望着远处的霞光，他的芊芊化为霞彩飘走了，飘去了天上，飘去了他触摸不到的地方。
他妄想将她带走，可是却忘记了这招魂入梦是有时限的，他只能招她回来这么一小会儿。
时间一到，她就该走了。
「芊芊，别走……」
他对着天边大喊着她的名字，霞光刺晕了他的眼，而他的芊芊再也不会再回来了。
「魔尊大人！魔尊大人！」有人在用力摇晃他的身体，将他从睡梦中摇醒。
他睁开沉痛的眼皮，看到近在咫尺的池降的脸，那脸上满是担忧，道：「魔尊大人，你梦魇了。」
戚叶泫垂下眸，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那件红嫁衣，刚才的那一切是他做的梦，是他将雪芊召唤进他的梦里来的，现在梦醒了，她也没了。
「魔尊大人，你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了！」池降在身旁不停地叨叨，「你在这里跪着又有什么用？他们是不会让你见她的！」
「那我就跪到她出殡之日。」总之，他一定要见到她，哪怕是她的棺材。
池降见他这般油盐不进，抬手一掌拍向了他的后脑勺，将他敲晕后，随后唤来后面的两个魔兵：「来人，把魔尊大人抬回魔宫去。」
***
此刻的雪国皇宫中，众医官仍跪在雪芊的宫殿中束手无策，这三日，国王赵述一直不眠不休地守在这里，仅仅三日，他就苍老了好几十岁，如同一棵枯了树皮的老树。
赵青骨也在这里守了三天三夜，雪芊身体里被装入了一颗新的心脏，但是那颗心脏此刻却没有跳动，他们不知道那是女娲石，只当是戚叶泫从哪里又弄来了一颗新的心脏给雪芊换上。
所有人都沉浸于悲痛之中，没人敢来问赵述什么时候下葬的事，连着三日过去，除了那天的丧钟离奇响了三声外，整个宫殿无人准备葬礼之事。
「父……父王，芊芊她……有脉搏了！」容息趴在雪芊的床头，她的手腕上繫着一条红绳，绳子绑在一旁的床柱上，上面繫着一颗小小的银铃铛，一旦她有任何动静，就会传出响声来。
容息离得最近，雪芊有任何动静，他都会一眼就发现，方才他明显看见红绳子上的铃铛动了一下，他立即将手探去她的脉搏处，惊喜道：「真的有脉搏了！」
「当真？」赵述冲到了床边来，也伸手把了一下，果真感受到了跳动的脉搏，虽然还很虚弱，但是真的在跳。
「医官，快来！」赵述与容息立刻给医官们让开道，赵青骨也在自动退后，眼睛里亮起了光来。
医官为雪芊把过脉后，道：「回王上，脉象还不稳，但好在是有了，想来应该是雪芊公主身体里的那颗心脏开始跳动了。」
「那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赵述激动地问，脸上的褶子都在高兴。
「这……公主身体本就虚弱，如今还遭此大劫，何时醒来下官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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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赵述又要一脚朝着那人踢去，赵青骨在这时开口道：「王上，雪芊公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已有了脉搏，只需要好生疗养，想必一定会醒来的。」
「对对对，芊芊一定会醒过来的。我现在就去拜神烧香，祈祷让我的芊芊快点醒过来。」他刚走出去几步，立刻又回头吩咐：「芊芊有脉搏的事情，绝不能传出王宫，谁要是传了出去，那颗脑袋就不要再想要了！」
「是。」众人皆都答道。
***
戚叶泫醒来之时，已经是七天之后了。池降在他殿中点了七支安神香，每燃尽一支，又立马续上，故他才睡了这样久。
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剎那，十分的不适应，心想这是哪儿啊？
当他坐起来时，神志才渐渐恢復，看着这暗沉灰度的寝殿，清一色的灰暗装修，一点颜色都不见，才忆起来原来这里是他的魔宫啊。
他都快忘了，他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他撑着疲倦的身体下了床，大声唤道：「池降！给我滚过来！」
敢把他敲晕，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消片刻，池降就出现在了他的殿门前，一袭艷红的长袍刺红了戚叶泫的眼，他挥袖一扫，池降身上的红衣就变成了一件黑袍。
「你做什么？我连穿衣的自由都没有吗？」池降大声嚷嚷道。
「不许穿红色在我眼前晃！」一见到红色，他就会想起雪芊那一身火红的红嫁衣，一身染透了鲜血的长裙，他问道：「我的嫁衣呢？」
「怕你触景伤怀，我已经收起来了。」
「给我。」
池降嘆了一口气，随后走去了他的一间衣柜，打开后将那件红嫁衣取了出来，嫁衣叠得十分整齐，且上面的血迹也已经清洗干净了，戚叶泫捧着那件嫁衣，復又坐回了床上，望着那件嫁衣发起了呆。
许久之后，他才问：「我睡了几天？」
「七天。」池降答。
「七天？」戚叶泫霍然站起，「那芊芊是不是已经下葬了？她葬在哪里？我要去看她！」
「我也不知道。」池降摇了摇头，「雪国没有一点动静，许是怕你去闹事，所以连公主的下葬都办得这么神秘吧。」
戚叶泫又脱力地坐了回去，抱紧了手中的红嫁衣，就好像是在抱雪芊一样，喃喃地道：「芊芊她真的没了吗？」
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还是无法从她的死亡中走出来，总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就像一场他做的南柯大梦。
「魔尊大人，木已成舟，公主她已经死了。」
戚叶泫抱着那件嫁衣，又埋头低泣了起来，池降见状，嘆了口气，他认识的魔尊大人不该是这样的，怎么能够因为一个女人的死就憔悴成这样呢？
「魔尊大人，今日是除夕，你若是一个人待着难受的话，就下来与我们一起吃酒吧。」
说完后，他就退出了房间。
戚叶泫没有去，一直待在他这十八楼上，孤寂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曾经这里也有一个女孩造访过，那个女孩也睡过他的这张床，还笑着说：「魔尊大人的床是香的诶。」
可是她再也不会来了，再也……不会来看他了。
去年除夕，他们是一起过的，可是今年，她却再也没办法起来陪他过除夕了。
他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上，站在十八层的高处，望着雪国的方向，黑雾之中什么也看不到，雪国在远方的千里之外，是他此生都触不到的远方。
芊芊，夫君好想你……
想到肝肠寸断，想到废寝忘食。
他每日每夜都在这十八层上待着，或是抱着她的嫁衣入睡，或是坐在栏杆上眺望远方，或是用绢布擦拭她送给自己的那串铜钱吊坠……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颓废地度过了多少时日，有一天，他终于出了魔宫，去到了天清山，上了许久未去的青莲峰。
彼时的赵青骨正在木屋中打坐，看到这个不速之客，长剑出鞘，闪身从屋中飞出来，朝着他狠劲袭来。
戚叶泫无心与他打斗，只是拂袖避开了他的剑气，跃到了院中的那棵青松树上，问道：「芊芊被葬在哪儿了？我要去看她。」
赵青骨冷哼一声，道：「你别想从我这里打探到关于芊芊的任何事。」
「我只是想去看看她。」
戚叶泫的话语里充满了恳求意味，这么久过去了，他派了好多的眼线想要去打探关于雪芊的消息，可是那座皇宫就跟铜墙铁壁似的，一点关于她的消息他都探不到。
不得已，他只能来这里找赵青骨。
「你没有资格去看她。」赵青骨面色很冷，一点不顾往日情面，「昔日你将她推给我的时候，我就该带着她离开的，真不该把她留在你身边，我从来不知你这厮魔头竟然这么擅花言巧语，将芊芊矇骗成这个样子，让她对你痴心一片，还甘愿将心脏献给你！」
「现在她都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还要怎样？现在装深情给谁看？」芊芊虽然那日有了脉搏，可是整整三个月过去了，她仍旧没有甦醒，最不好的兆头就是她可能成为活死人了，虽然那颗心脏救回了她的一条命，但是却无法让她甦醒过来。
戚叶泫垂着眼睑，神色不明，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只是想……去看看她。」
「我不会让你看到她的！」赵青骨转身阔步而去，竹屋的门也随之重重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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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就这样再次被甩了冷脸，赵青骨再也没有从房间里出来，饶是他等了一天一夜，他也依旧视而不见。
他低低呢喃：「我真的……只是想去看看她。」
第74章 醒来
赵青骨第二日打开门的时候, 已经不见了戚叶泫的身影。他像往常一样下了山，去到了雪国皇宫，来到雪芊所在的五公主府。
雪芊依旧是老样子, 躺在床上没有生气，即使他给她输送灵力进去, 也依旧不能唤醒她。
「芊芊，快些醒过来吧，再不醒今年可就吃不上雪花糖了。」
这话，他每年都要说上一遍, 转眼之间，就说了三年。流年似指间的沙, 不经意地熘走, 想要抓，都抓不住。
又是一年寒梅掷雪时，公主府中寒梅开了又败, 败了又开，好似要把整个冬天玩弄于它的股掌之间。
一阵刺骨的狂风颳过，将枝丫上的红梅吹得簌簌下坠, 飘扬于冬雪中，有些被风吹得飘出了宫墙，你追我赶似的, 越飘越远，飘去了皇城里, 一路悠悠荡荡，最终飘到了一个人的锅炉前。
在这寒冬腊月的季节, 围着雪煮火锅大概是最惬意不过的事情了。此时在皇城稍偏僻的一条街道上, 有一间十分冷清的店铺, 铺子的黑檀木匾额上刻着「水中月」三个富有诗意的字，而铺子中，有一人正独自坐于窗边，围着一张矮几煮着火锅。
热气腾腾的锅里冒着水汽，里面煮了好些的蔬菜，红绿搭配，外加一盘洒满辣椒面的蘸料，皆是以前那个人喜欢吃的菜。
一片梅花被风吹了进来，险些落进锅里，幸他眼疾手快地抬袖捻住了。他捻起那瓣梅花到鼻尖嗅了嗅，是新一年的香，才刚开出来不久的花。
他轻轻一吹，将其又吹出了窗外。
这场火锅宴註定只有他一个人享受。
他举起箸，夹了一筷子青菜，轻蘸了一点辣椒水，才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后，才道：「芊芊，这次的辣椒很辣，你应该会喜欢。」
他又端起桌案上的一樽酒仰头灌了一口，烈酒混杂着辣味，入了腹中，更是辛辣。
眼里浸出了一圈泪光，也不知是因为辣的，还是想她想的。
整整三年了，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三年的时间。每一年新年的时候，他都会来这水中月住上一段时日，仿佛能离她近一些一样。
这是她爱吃的小火锅，可惜她再也吃不到了。
「没关系，芊芊，我会代替你吃，你喜欢吃辣，我替你吃。」
他已经不知从何时起，从一个不爱吃辣的人，变成了现在的无辣不欢。
他捧起一块漆黑的灵牌来，长指在上面抚过，就好像是在抚摸雪芊的脸一样，这块灵牌他整整刻了三天三夜，上面的「亡妻雪芊」四个字他刻了很久很久，刻到泪流满面。
「芊芊，找不到你的墓碑，我便只能这样将你随身携带了，你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吧？」
他将那灵牌抱紧了几分，全身颤抖地说：「别怕我，夫君爱你，夫君只爱你……」
店铺外面，池降已在那里立了多时，见他像个疯子一样抱着灵牌又是摸又是亲，两只脚始终都迈不进去。
三年了，他怎么还这样？
怎么还是这副痴癫样儿？
一个女人，有那么难忘吗？
后来，他实在看不下去，才出声打断他，走进去道：「魔尊大人，我已经查清楚了，是四方门的人在闹事，你要去看看吗？」
戚叶泫抬起寒如冰块的眸子，道：「四方门？」
说话间，他已站起了身来，将那块灵牌放进了自己宽大的黑袖中，朝着外面走了去：「带路。」
出了这条偏僻的街道，外面的人就多了起来，皇城主道上行人如织，店铺林立，一如当年的上元佳节一样，华灯初上，喜庆洋洋。
戚叶泫行在池降的身后，情绪并不高涨，周身都泛着寒意，即使刚刚吃了火锅，也依旧驱散不走他身上原本的寒。
街上的人□□迭不断，有许多穿着各色新衣的少女在街上逛街，手中拿着细小的烟花棒，兴高采烈地从他身旁穿过。
看到这样的烟花棒，他头痛难耐，停在原地扶额按揉，那些关于她的记忆又再次涌现，他的太阳穴痛得像针扎似的。
此时，正好有一个穿着红裳的少女从他身旁经过，她手中拿着一支燃得五光闪闪的烟花棒，脸上盈满笑意，蹦蹦跳跳地跑走了，人虽跑走，可是那清甜的笑声却留在了戚叶泫的心上。
他震惊地转过身去，想要寻找刚才的那个少女，可是前面的街道上全是一些年纪很轻的姑娘，那些花花绿绿的背影如同灯火一样迷乱他的眼睛，他根本没办法分清谁是刚才那个人。
「芊芊！」
他刚一喊出声，池降就倒回来将他拉走了：「魔尊大人，你又搞什么？小心别人又把你当成登徒子！」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总是出现幻觉，总是把旁人认成是雪芊，每次都要闹出一大场笑话来。
然而就在他离去后的街道上，雪芊听到那一声唿唤心觉诧异，她回过头去又没有看见有人，到底是谁在叫她呢？还是她听错了？
「芊芊，你在看什么呢？」赵青骨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雪芊转过了头去，笑着道：「青骨师兄，你买的雪花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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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页
「这儿呢。」赵青骨拿出一大袋油纸袋来，里面装满了雪国的特产雪花糖。
今日本来是他们俩一起出来的，雪芊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甦醒了，想着她在皇宫里闷了一个月，最近又恰逢新年，于是赵青骨便提出带她来宫外逛逛街散散心。刚才他是为她买雪花糖去了，而她呢，非要玩什么烟花棒，于是两人就分开了这么一小段的距离。
雪芊接过那袋雪花糖，从中挑选出了一个小绵羊形状的来吃，问道：「青骨师兄，以前我们常常一起逛街吗？」
赵青骨一愣，雪芊自从醒来后，便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他知道这是国王赵述动的手脚，不想让她再记得以前的那段伤心事，于是他也只能对从前那段过往闭口不提。
以前，其实是他们与戚叶泫三个人一起逛街的时候多一些，很少他们两个人单独逛的。
他点了点头，问道：「今日出来开心吗？」
「开心。在屋子里躺得太久了，人都要发霉了。」雪芊舔着棉花糖，又往着其他的小摊铺望了去。
「那今晚就逛久一点再回去。」赵青骨温柔地道。
「好啊。」雪芊立马朝着别处飞奔了去。
***
戚叶泫被池降拉着离开了皇城之后，便来到了潼叶渡的一个入口处。潼叶渡有很多个入口，这里是靠近樟月城的那个，近日来这个地方一直有人在闹事，已经接连死了十几个魔兵了，于是他便派池降去查探一番，却不想，竟是那四方门的人在此闹事。
他们到了那个地方后，见到有几个四方门的弟子正被池降派去的人抓了起来，那些人对戚叶泫恨之入骨，因为当年就是他杀了他们四方门的掌门人。
现如今魔头復活，他们便再也坐不住了，一心想着为昔日掌门报仇，所以才想着各种办法给魔界找不痛快。
「就是你们几个，天天来闹事的？」戚叶泫瞧了他们一眼，轻飘飘地问道。
「魔头，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这话一出，戚叶泫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众人根本没看到他出手，那个说话的人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鲜血顺着嘴角静静地流。
戚叶泫浑身阴冷至极，「嗖」的一下来到了那人身边，抬手扼住了他的脖颈，睚眦欲裂道：「就是因为这些恶毒的诅咒，才把芊芊诅咒死的，我要让你们这张诅咒人的嘴，也不得好死！」
他手指一收紧，那人的脖子便被拧断了，而空气中还跟着响起响亮的巴掌声，一只无形的手仍在对着那人的嘴狂扇，很快他的嘴便被扇得鲜血淋漓。
戚叶泫怒髮冲冠地转身离去，厉声吩咐道：「其他的人，全给我扔去潼叶渡里餵饿魔。」
「是。」
近日，雪芊一直待在皇宫里练功，赵青骨时不时就会来看她，并且指导她的功法。
她忘记了前尘往事，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穿越来的人，她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真正的公主，父王说再过半个月，便要为她举行雪姬上任大典，从今往后，她就是真正的雪姬了。
正是因为此，她才要更加努力才行，不能辜负父王的一片期望。
「哟，五妹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在练功？」尚泱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花园里，她玉手中勾着一枝刚折下来的梅花，嗅着花香朝她这边走来。
众所周知，从前的病秧子公主每日都窝在公主府里躺着，是从来不练功的，现在竟然在这么刻苦地练功修行，实在让尚泱感到大吃一惊。
此时的雪芊正坐在花园内唯一的一座六角亭中，里面的石桌她让人撤走了，地上铺着厚厚的棉毯，以供她每日盘膝于此练功。
「果然是要当雪姬的人了，现在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尚泱酸熘熘地说道，她是万万没有想到雪芊会醒过来的，整整三年过去了，她竟然能够甦醒过来，实在是医学奇蹟。
本以为这雪姬之位非自己莫属，可没想到，她这一醒来，父王恨不得将这雪姬的位子双手捧着送到她手中。
「姐姐，你很闲吗？」一大早就跑来她宫殿里，又是折她的梅枝，又是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
「我来看看你不行吗？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忘了从前的那些事了？」她走到了她的面前来，趴在亭台的栏杆上，问：「你真忘了你从前那个夫君了？」
雪芊拧着秀眉：「夫君？」
她略一沉眸，说道：「我知道啊，父王跟我说过，说我以前有一个夫君，不过他已经死了。」
「他没死，还活着呢。」尚泱手中拿着那枝梅花，心情似是极好。
雪芊瞳孔微张，讶道：「还活着？」
「是啊，当初他欺骗你，不仅骗了你的心，还骗你的身，除此之外，他还背着你养了好多的女人在外面，后来被你发现后，他就破罐子破摔，卷着你的金银珠宝跑了，还把你打成了重伤，足足躺了三年才醒呢。」
「什么？他竟然是这种人！」雪芊气得脸都绿了，「我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哎，妹妹，当初那是你年少无知，一时被他的脸与花言巧语矇骗，所以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天真了。」尚泱一副很好心的模样牵着她的手说。
「姐姐，谢谢你的忠告，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愚蠢了。」
尚泱嘴上扬起满意的弧度，说：「那你好好练功吧，姐姐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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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回到自己的宫殿后，才召唤来一个侍从，吩咐道：「去，把雪姬上任大典的事情，悄悄散播到魔界去。但是别说雪芊醒来的事情，也别说此次上任雪姬的就是雪芊，就让他自己猜吧。」
这样吊着他，才最好玩。
其实她也没有多大的把握戚叶泫会来，毕竟三年过去了，也许他早已经忘记雪芊这么个人了。
她想要试探一下他，看看他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雪芊的位置。
这些年，父王一直不让他们散布雪芊的任何消息出去，即使她醒来的事情，也不让他们说出去。但是既然如今他决定让她上任雪姬，那么便就是瞒不住的，一旦上任雪姬，天底下的人都会知道她醒过来的事情。
然而她提前将这个消息散播到魔界去，其实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她期待着戚叶泫能够出现，能够来大闹一场，最好是捣乱这次上任大典，届时她再命人制造舆论，说雪芊与魔牵扯不清，让她当不了这个雪姬。
第75章 灵牌
魔界内, 在潼叶渡其中的一条分支小河上，碧绿的芭蕉叶片掩映之中，有一艘小船正在漆黑的小河上飘荡, 船上躺着一个墨发墨衣的少年，他的长腿斜斜地支着, 双臂抱着一个灵位牌，十分宝贝地护在胸前，正躺在小舟上假寐。
他最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听见那晚在雪国皇城街道上听到的那串银铃般的笑声, 那声音太像她了，他已经分不清那是他的错觉, 还是真实听到的声音。
芊芊她……已经死了三年了。
池降劝过他无数次要忘怀, 可是他真的忘不了，他每夜只要一个人安静待着时，就会不受控制地想她。
想她的声音, 想她的笑，想她的甜，想她夜晚时往他怀里钻的时候, 想她抱着他喊他「夫君」的时候，想她用痴情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时候……
他不知道在这长河上躺了多少天，当他醒来的时候, 天色还是这样暗，这是潼叶渡唯有的暮色深沉, 长年累月都是这样的暗无天日。
他起身上了岸，穿过那片芭蕉林, 朝着魔宫里走去, 当他回到自己的宫殿里时, 明显嗅到了一股不属于这里的胭脂气味，他登时脸色变黑，吼道：「给我滚出去！」
须臾，便有五六个穿着裸露的美姬从屋子中小跑了出来，她们身上就只穿了一层轻纱，似云若雾，行走间里面的春光唿之欲出，戚叶泫眉头深锁，道：「谁让你们来的？」
他是有下过命令的，没有他的允许，下面的人不能够上这十八层来。
其中一个美姬瑟瑟发抖地回答：「是池降大人带我们上来的。」
「好啊。」戚叶泫气得牙痒痒，大喝道：「让他给我滚过来！」
「是。」那几个人立即垂头熘了，她们可不想留在这里等死。
不消片刻，池降就悠闲地晃来了十八楼，脸上始终是一副欠打的模样，笑道：「魔尊大人，不满意？不满意我还可以给你找其他的。」他摸着下巴思索，「哦，对了，你喜欢病恹恹的，那我下次给你物色一点那款的过来。」
戚叶泫一张脸黑得如炭，斥道：「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池降坚持道：「你相信我，只需要一个月，你就可以忘记那个丫头了。」
「我为什么要忘记她？你凭什么要让我忘记她？」
「戚叶泫，你已经颓废整整三年了！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整日抱着个灵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这哪里还有曾经半点魔尊的样子？」池降按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道：「那只是一个已故的死人而已，你要向前看，别再想着她了！」
戚叶泫目中泛光，神色清冽：「她不是什么已故的死人，她是我的芊芊！」
说罢，他便推开了他，愤怒地朝着外面走去，并道：「自己给我把房间打扫干净！」
他又出了魔宫，不知道该去哪儿，他望着雪国的方向，脚步不自觉朝着那边走去，池降追了上来，道：「有事我想向你禀报。」
戚叶泫停下脚步来，等着他说下去。
「我得到消息，据说上元节那天，雪国会举行雪姬上任大典，不过却不知道是哪位公主上任。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反正那人肯定也不可能是雪芊，但是你说过，雪国有任何动静，都要禀报你，我知道你忘不了她，也许让你忘记是有点强人所难了，毕竟这天底下找不到第二个像她那样爱你的人了，她值得你记她一辈子。」
戚叶泫沉吟不语，许久之后才轻「嗯」了一声，转身踏上了潼叶渡上的小舟。
池降知道他定是要去雪国，也不再拦，他没有想到魔尊是个执拗的人，对待感情这么的执拗。
***
***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月……」
戚叶泫坐在水中月铺子的窗台边，正埋头在桌子上打磨着一支银镯，一个小女孩背诗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可是她背到这处便就卡壳了。
他见她绞尽脑汁都背不出来下一句，便好心提醒她：「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说完后，他又兀自轻嘆了一声，四年前，他与雪芊一起度过的那个上元夜，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年年灯依旧，可是身边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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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那个小女孩便提着一盏兔子灯走到了他的窗户边。
「哥哥，大过年的，你怎么还在干活啊？」小女孩睁着两只大眼睛好奇地探进来看他在做什么。
「你在打镯子呢，真好看！大哥哥，我用这盏灯跟你换镯子好不好？」小女孩一派天真地说道。
戚叶泫面露难色，道：「可是这支镯子，我是给我娘子做的。」
「啊……你娘子呢？怎么不在啊？」小女孩的眼睛往着屋子里面瞅了瞅。
「她啊……回老家了。」戚叶泫的声音倏然变得沙哑，低垂着眉眼，握紧了几分手中的银镯。
「哥哥，你是在哭吗？」小女孩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她连忙道：「我不要你的镯子了，你别哭，你留给你娘子吧，还有这盏灯，我也送你了。」
她将手中那盏兔儿灯挂在了窗框上，随后就跑走了，戚叶泫抬起头来，想说他没哭，但是那小女孩已经跑远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涌入雪色，又长嘆了一声。
***
翌日，上元节真正的到来，雪国皇宫里从早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开始忙碌，今日是雪姬上任大典，是要在皇城内的圣雪台举行的，不仅仅有皇宫里的人要参加，雪国的普通百姓也会前来观礼，所以有很多的东西需要准备。
雪芊起了一个大早，今日需要盛装出席，故宫女们早早地便来唤她起床了。雪姬的礼服是早在一个月前就备好的，从她醒来后，国王就开始命人着手准备，经过一段时间的量体裁衣，确定纹样，缝制花纹，才将这套繁复精美的礼服制作完成。
四个宫女为她穿上这套复杂的宫锦长裙，外衫是柔白色的绸缎广袖长衣，用银色丝线绣着朵朵的小雪花，交领是绯色丝线滚的祥云边，宽大的束腰则是用五彩的丝线拼接，下面坠着闪闪发光的五彩神珠。
整个宽大的下裙都是大红色的软云纱，红色象徵着朝阳与希望，也象徵她的重生与未来，往后，她就不再仅仅是一个雪国的公主了，而是雪国的国师大人。
宫女们为她梳了一个繁杂的髮髻，原本披散在背后的长髮，被她们用一条红色丝带绑了起来，绑了一个蝴蝶结，垂于后腰处，并对她嘱咐道：「公主，往后的头髮都需要用红髮带绑起来，不可散开，这是习俗。」
雪芊虽不明白，还是点头道：「好，我记下了。」
宫女又拿了一个小发冠替她戴在头顶，那发冠是圆弧形的，白玉打造，前面坠着一圈的五彩珠子，密密地垂下来，恰好将她的额头遮住。
接着，另一个宫女又拿了一块白色面纱，为她戴在面颊上，之后才扶着她出门。
雪芊内心有些忐忑，第一次经歷这样的大场面，她很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更怕自己待会儿紧张出了洋相，现在两只手心里都冒出了好些的汗。
容息来她宫殿门口接她，扶着她上了轿辇，安抚她道：「别怕，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
容息并没有与她共乘轿辇，而是走了下去，陪在她的轿辇身侧走去圣雪台。
皇宫离圣雪台并不远，只需要穿过一条皇城的街道就到了，只不过今日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会举行雪姬大典，所以便全都挤在这条街道上来观看雪姬了。
看着这街上万人空巷的画面，雪芊不免惊讶，也有些惶恐，但是好在轿辇周边有随行的侍卫在保护着她，那些百姓便也就无法靠近她。
看着他们那样热情，她慢慢地也放松了下来，沖他们点头微笑。
而此时，人群后方立着一个清瘦的身影，他百无聊赖地站在长街上，只是为了看一眼今日的雪姬，好让自己死心而已。
他看着那座挂着鎏金流苏的轿辇缓缓行来，微风袭捲起轿辇上的白幔轻纱，缓缓现出轿辇中那个端坐着的白衣少女，在看到轻纱下的朦胧身影时，他的唿吸顿时一滞，心脏像是被人勐然拽了一把，疼得他唿吸不上来。
几乎是一眼，他就确定了那人就是雪芊，即使她戴着面纱，即使她没有看他，即使她隐在薄幔之后。
第76章 上任
那一定是雪芊！
她还活着？
她竟然还活着？
她真的还活着！
这不是梦, 千万不要是梦。
他用力掐了自己一爪，很疼，是真实的, 不是梦境。
她怎么还会活着？
难道这些年都是他们一直在骗他？
她没死？
他们为了不让自己去见她，所以就一直在欺骗他？
他听到了自己心脏在沸腾跳动, 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他没有看错，一定没有看错。
他的芊芊真的还活着！
这一刻，他要高兴疯了。他恨不得立刻带走她。
「芊……」芊！
有人阻止了他的唿喊, 池降及时出现捂住了他的嘴，压低声音道：「魔尊大人, 不管那人是不是雪芊, 你都不该喊出来。倘若她真的是，你这样一喊，不仅毁了她的上任大典, 往后你要再想见她，可就难了。」
池降继续劝告道：「雪芊公主生前一直的愿望都是当上雪姬，你要毁了她的心愿吗？」
戚叶泫冷静下来, 拂开了他的手，道：「我怎么可能会毁她的心愿？我会帮她完成她的心愿。」
「既然如此，就安安静静地待着, 这样你才能够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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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里，戚叶泫就真的安静得像是一棵树, 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轿辇上的那个身影。
注视着她被人搀扶下了轿辇，又注视着她走上了高台, 等到她站到那高台之上时, 他百分之百地确定那个人就是他的芊芊。
他独一无二的芊芊。
不会有错。
柔风拂动她面上的白纱, 轻纱扬起，他看到了面纱下她的脸，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张脸，是他埋在记忆之中的那副容颜。
高台上的雪芊不知道下面有一个人正痴傻地注视着她，她按照早就定好的流程，进行着雪姬的上任仪式。
第一步，拜天拜神，祈求神明降福。
她站在圣雪台最中央，手执长香，在蒲团上跪下，对着一座青铜方鼎跪拜。
站在一侧的尚泱望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其中搜寻戚叶泫的身影，未曾想，她真的在那群人烟后找到了戚叶泫。
他来了！
他果真来了！
呵呵……
三年了，他还没有忘记雪芊。
她以为那个时候她在宫门口看到的戚叶泫只是一个虚伪的假象，雪芊都已经被他害死了，可是他还要跪在那里演戏，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他不是在演戏。
有什么戏，需要演三年之久呢？
换做旁人，三年过去，恐怕早就把一个死人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可是他竟然在听到这样一个不明不确的消息后，就真的赶来了雪国，就真的那样痴痴傻傻地来了。
他竟然真的爱上雪芊了吗？
既然如此，那就快带她走吧，把今天这场大典搅得天翻地覆才好。
第二步，由雪姬来宣念祈祷誓语。
雪芊手中拿着一卷金轴，站到了圣雪台前面去，在她念誓语的这段时间里，所有的人必须闭眼聆听。
她的声音似潺潺流水一般在风中静静流淌，在这明媚的正午，听起来十分的舒服。
她在念誓语的时候，明显感觉有一道炙热的视线盯着她，她往着右侧方看了一眼，隔得太远，阳光刺眼，她有些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她明显感觉得到他没有闭上眼睛，而是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心想这人怎么不听话，让闭上眼睛为何不闭上？
因为这个小插曲，她只想快些念完这誓语，奈何还有长长的一大段，她稍微侧了一下身子，用后脑勺对着他，这样就看不到他那炙热的视线了。
高台下的戚叶泫轻笑了一声，全然不知道雪芊心中所想，而是高兴得忘乎所以，整个人沉浸在他的芊芊刚刚看了他一眼的喜悦中。
终于念完这段长誓语了，雪芊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三步，则是由雪姬亲自为百姓赐福。
雪芊端着一碗特制的符水，由侍卫护送着往台阶下走去，她手中拿着一只雪鸮的羽毛，纯白色，十分的软，用它蘸取少量的符水，在百姓们的手心中画下一个平安符。
这是歷任雪姬上任时都会做的事情，百姓们为了等这一天，提前会把手洗上好几遍。这里等候的百姓诸多，一个一个地排好队，等着她为他们赐福。
这场赐福仪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雪芊才终于看到队伍的尾巴，眼看着马上就要结束了，她打起精神来，心说这赐福仪式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累许多。
终于，到最后一个人了。
她埋着头用羽毛沾取玉碗中的符水，这符水在阳光下闪着晶晶亮亮的光，煞是晃眼睛。
「雪姬大人，可以用手吗？」头顶突然响起那人的声音来，那是一个有些沙哑又有些低沉的声音，像是沙子在轻纱上淌过一般，优雅动听。
「我怕痒……」那人又接着说下去。
雪芊有些纳闷地抬头，抬起来才发现这人真高，又逆着光，她微眯着眼眸，觉得光线很是刺眼，刺眼到她有些看不真切他的面庞。
只是依稀看到那是一张凌厉刚毅的脸，面部线条分明，剑眉入鬓，鼻樑在光晕中似远山般高挺。她只是这样简单看了一眼，心跳就加速了起来，急忙又低下了头去。
这人……似乎就是刚刚在她念誓词的时候，一直老盯着她看的那人吧？
她在心里道:这人果然桀骜乖张，刚刚让闭眼睛他不闭，现在给他赐福他还要提要求，还想让她用手亲自给他画符！
罢了罢了，谁让她今天第一天上任呢，一个刁民的要求，她还是要满足的。
她放下那支羽毛，伸出食指，在符水中轻点了一下，然后慢慢放在了他宽大的手心上。
触上的那一瞬间，她的手指微颤了一下，不知为何，心底泛起了一丝紧张来，因为她感受到了头顶传来的热烈目光。
这人怎么老盯着她看？
不知道这样盯着姑娘家的脸看很失礼吗？
幸好她戴着面纱，否则定会被别人看见她此刻脸红了，这可真是太丢脸了。
如果她抬头的话，一定可以看见戚叶泫眼里含着的笑，除了笑，还有点点的泪光。
他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狂喜，他的芊芊真真实实地站在了他的面前，还在他的手心上画符，酥麻的感觉传至全身，记得那个时候，在马车里时，她很喜欢玩他的手，喜欢在他手心里写字，还问他想她没有？
他现在很想回答她，他很想她，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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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垂着眉目，金玉发冠坠下五彩斑斓的珠子随着她的身体而晃动，叮噹作响，而她的面颊被一块轻柔的面纱隐了去，他很想摘下她的面纱，很想看看她的脸。
看看她这三年有没有瘦？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
他沉浸在她还活着的欣喜之中，许久才意识到她刚刚为什么就只是那样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为什么她看自己的眼神里毫无波动，她不想看见自己吗？
他想抓住她的手问问，可是她却飞快在他手心画完符就转身熘了，跟逃命似的。
「？？？」
有那么不想见到他？
他低头看着手中未干的符水，那个由她的纤纤玉手画下的一个平安符，麻意还在心间蔓延，久久不散。
雪芊麻利地跑回了高台上，真跟逃命一般，她也说不出缘由，总之就是很想逃离刚才那个人。
他的目光，他的唿吸，他的温度，每一样都令她无所适从。她在他面前，紧张得像小老鼠见到了大灰猫，也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气场？
她回到圣雪台上，国王坐在镶满金石的高位上，伸手在她眉心处一点，完成这最后一道赋雪花藤的仪式，从今往后，她便是这雪国第二十三任雪姬了。
赵沭的手指离去之时，她的眉心处就现出了一个雪花形状的莹白图腾，这是雪姬身份的象徵，除非死，图腾是不会消失的。
眼看着雪姬上任大典就要这样结束，一边的尚泱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戚叶泫闹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来了为什么不把雪芊带走？难不成他就只是来看看热闹？
不行。
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她正要高声大喊「有魔」的时候，那边本来站在柱子旁的戚叶泫，却蓦地消失不见了。
走……走了？
就这样走了？
当真是不带走雪芊了？
她气得直跺脚，心里五味杂陈，在气愤的同时内心又有点窃喜，原来他并没有那么喜欢雪芊。
依照他的性格，若真是喜欢雪芊，怎么可能会不带她走？
她嘴上扬起一个弧度来，朝着雪芊挑衅地扫了一眼，心里说道:妹妹，你的夫君当真是不要你了。哈哈哈哈。
戚叶泫是被池降给拉走的，池降看着他刚才就要冲出去，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拖走了，等到了一处无人的林子里时，他才放开戚叶泫。
「池降，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整片林子里都盘旋着戚叶泫暴戾的声音。
「魔尊大人，你没发现不对劲吗？我刚刚一直在暗处观察着雪芊公主，她似乎……是不认识你了。」
「我眼没瞎。」戚叶泫拉着脸道。
「魔尊大人，依我看，很有可能是雪国的那些人搞的鬼，目的就是为了防你。你想啊，她既然已经醒来，按理说她肯定是会闹着要找你的，可是她却毫无动静，说明要么是她醒过来后伤到了大脑神经，失忆了，要么就是那些人故意封了她的记忆，不让她再与你有接触。」
池降顿了一下，继续说:「倘若是这样的话，你现在贸然前去，可不就是打草惊蛇吗？雪芊公主不仅不会见你，还会视你为洪水勐兽，所以我才拉你走的。」
戚叶泫睨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握紧了拳头:「这些人实在可恶，竟然把芊芊藏了整整三年！」
「我也是真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池降见到她的那一刻，也充满了震惊。
戚叶泫嘴角忽而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心中已有了计划:「既然我去不了她身边，那就让她出来。」
第77章 山鬼
雪芊这两日回到皇宫后, 老是会想起那天那个奇怪的男子，他的掌心比普通人还要多的茧，她之前在赵青骨掌心上看到过这样的茧, 那是常年握剑而形成的。
那天上任大典结束时，她往着那个方向瞟了一眼, 发现那人已经走了，走得还挺快，别的百姓都会在街道上目送她离开后才回去，而他呢, 自己都还没下圣雪台呢，他就先走了。
果真是个桀骜的刁民。
还有他那火热的目光, 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最近只要是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他的那道目光。
这日，公主府外跪了好大一群人, 一直吵吵着要见她。她来到宫门口，见到那些都是一些普通百姓，他们一看到她出现, 就全都涌了过来。
「雪姬大人，帮帮我们！帮帮我们！」
「怎么回事？你们都先起来吧，有话慢慢说。」雪芊伸手去扶他们, 可是他们打死都不站起来，一直在说:「雪姬大人, 求您大发慈悲，随我们去趟樟月城吧。」
樟月城其实已经不算是雪国的地域了, 它地处于雪国与凤国的交界处, 但是却被划为了凤国所有, 住在那里的居民，离凤国都城远，而离他们雪国近，所以一遇到事情便跑来皇城找她帮忙了。
雪姬虽为雪国的国师，但是也是一位巫师，外面的人请求帮忙，没有不帮的道理。
「去那里做什么啊？」她问道。
「我们城里头最近发生了好多诡事，说来也巧，这样的事情八百年前也发生过，当时就是请雪姬大人去做了一场法，后来事情就平息了，没想到最近又开始了，我们别无他法，只能前来求见雪姬大人。」
「到底是什么诡事啊？」
「您随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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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去跟父王说一声。」
当她去向赵沭禀明这件事情的时候，竟遭到了赵沭的严词拒绝：「芊芊，不许去。我让别的巫师代你去。」
「可是父王……我想去。」既然当了雪姬，就没有畏畏缩缩的道理，百姓求助，那是相信她，她怎么能够找人代她去呢？
「不行。太远了。」那樟月城离着这雪国皇城有上百里的路途，那么远的地方，没有结界保护，万一遇到那魔头怎么办？
「父王，您是让我当雪姬的，不是当笼子里的金丝雀的。您都说了樟月城距离雪国皇城这么远，那些百姓跋山涉水地过来找我，他们都没有嫌远，我又怎么能够说远呢？」雪芊走过去给他撒娇，「我知道您是担心我的安危，但是我现在已经是雪姬了，我应该独当一面，总不可能一辈子做一个窝在皇宫里的雪姬吧。」
「可是芊芊你好不容易甦醒过来，父王怕你再次像从前那样永远沉睡……」赵沭岂能不懂她说的道理，只是还是有些担心罢。
「父王，让她去吧，我陪她一起去，我会保护妹妹的安危的。」容息在这时走了进来，向赵沭行礼，并且给他投递眼色过去，「我会帮父王守好妹妹的。」绝不会让她有见到那个魔头的机会。
赵沭终究是抵不过两人的软磨硬泡，答应了雪芊的请求。
「芊芊，要听哥哥的话，尽早回来。」
「好。知道啦父王。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啦。」雪芊眉开眼笑，对赵述作了最后的告别，随后就随着容息一起出去了。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带了一小群侍卫与四个宫女，他们便随着那些百姓一起出了皇宫。
此时，隐在街道后面的一个人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来，殊不知这樟月城的诡事只是一场陷阱，一场诱她前去的陷阱。
***
雪芊随着那些百姓到达樟月城已经是两日后了，一路上，他们已经将城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在十日前，城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件怪事，有一个卖豆腐人家的小女儿一天突然失踪了，失踪了整整一夜，无论她家里人怎么找都找不到，第二日，那女孩儿又离奇地回来了。
她回来后，家人们问她去了何处，她只说她见到了一个漂亮的男人，那个男人让她帮他找一个女孩去，除此之外，再也问不出其他。
奇怪的事发生了，第二日，城里头果真又少了一个女孩，连跟着先前那个卖豆腐的女孩也不见了。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重复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女孩们一个一个地不见，任是他们报了官，翻遍了整座城都找不到。
那些女孩都非常年轻，十岁到十五岁之间，十天过去了，已经失踪整整十个女孩了。
这样的事情，早在八百年前就发生过，当时请雪姬大人前来做了法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事。
「只是做法吗？」雪芊问道，这种事情应该是有邪祟做恶，仅仅靠做法便就能驱赶走那些妖邪吗？
「我们也不知道雪姬大人当时是怎么弄的，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也只是听别人说起过而已，但是好像记得当时雪姬大人说是山中有精怪闹事，那时候她与她夫君去山中做了一场法，便把那些精怪全都驱散干净了。」
山梧大人本就是山鬼，而她的夫君又是戚家长子，两人合力驱除山怪，想来任何的怪看到他们都会绕路而行。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青骨师兄在身边，这样就能够轻轻松松搞定那些妖怪了。
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不能事事都依赖别人，她得学会独立。
「大伯，你带我去看看今晨回来的那个女孩吧。」
「好，雪姬大人随我这边来。」
很快，他就带她到了城中的一座员外府，整座府邸建得十分气派风光，据说这是他们樟月城的首富。
她跟着那家主人进了后院，在一间闺阁内见到了这家人的小姐，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小姑娘。
雪芊见她挺直背嵴地坐在床头，眼神空洞，两眼不聚焦，她试着给她打了一个招唿，而她竟意外地回答她了。
虽然她开了口，但是表情依旧木讷，而且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雪芊低头问她:「小玉啊，那个漂亮的男人不是让你帮他找一个女孩去吗？你怎么帮他找啊？」
城里这些离奇消失的女孩，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家里的人都派人严加看守着，可是到了夜晚，她们还是不见了。
说明那只妖怪很强，来无影去无踪，还藏着一丝丝挑衅的意味。
人家在心里道:我都放你们回来了，也照样能再次把你们捉走。
面前这个叫小玉的小女孩向她伸出手来，眼睫不抬地说：「姐姐，抓你，可以吗？」
「啊？」
她的眼珠子并未转动一下，漆黑如两颗黑葡萄，再配上这样一句话，怎样看都觉得恐怖。
身后的容息轻扯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别再跟这小女孩说下去了，她明显是中邪了，怕自己与她交流后也被传染。
雪芊向他轻摇了摇头，用嘴型道：「没事。」
她继续俯身对那个小女孩说：「可以啊，小玉，你怎样抓我？」
小女孩始终未眨双眼，呆滞地平视着前方，说：「待会儿跟我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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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等到天黑的时候，月亮爬上树梢，床上的人终于动了，拉起她的衣角道：「该走了。」
门外站满了侍卫，而容息就站在这屋子内，他倒要看看她们是怎么悄无声息地不见的。
雪芊被那个小女孩拉着往门口走去，她一直保持着警惕，等待着那只妖怪的到来。
然而当他们打开门时，外面哪儿还有什么院子啊，根本没有院子，也没有侍卫，眼前是一片被黑雾瀰漫的山林。她登时一慌，这只妖怪的能耐竟然这么大，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到这片林子里来的。
她从干坤袋里摸出一个莹白色小口瓶，拨开塞子放到鼻尖嗅了嗅，这里面是能使人保持清醒的特制香料，闻了它可以防止自己中迷瘴。
「小玉，你也闻闻。」她将瓶口放到了小玉的鼻端，让她也嗅了嗅。
「小玉，你要带我去哪里？」她一直都抓着自己的袖口，一味地往前行去。
「嘘！」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山鬼大人不喜吵闹。」
山鬼大人？
就是那只捉人的妖怪了吧。
山中的雾气越来越浓，就像是泼下了一层厚厚的墨水，忽地，一条细长的绸带覆在了雪芊眼睛上，剎那间，她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内心越来越慌，想抬手去摘下那条绸带，前面的女孩却说：「山鬼大人不喜别人看他。」
雪芊心想为了大局，见到那只妖怪才是大事，所以便没有摘下。
「山鬼大人究竟想找什么样的女孩啊？」
他每天都要抓一个女孩走，心里总应该有个喜好吧，抓了那么多还没有找到心仪的吗？
走在前面的女孩一直没有回答她的话，她双眼被蒙住，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跟随着她的牵引而行。
殊不知，前面牵引着她的人早已换了，此刻牵着她袖口的，是一个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的男子。
男子一身玄衣，浸染了浓墨，步调不急不缓，艷红的唇角微微上挑。
「小玉，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啊？」雪芊有些迟疑地出声，在这样安静的林子里行走，除了靴子踩在树叶上的「咯吱」声外，再无别的声响，她心里有些急，又有些烦。
前面的人倏然顿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朝着她走近，启唇道：「他……想找你这样的女孩。」
雪芊听到这是个男人的声音，陡然一惊，第一时间将他与那个妖怪等同在一起。虽然眼睛上蒙着丝带，可是她还是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感，她往后退了两步，嘴巴微张，害怕得忘记了要说什么。
她伸手去扯眼睛上的丝带，然而下一瞬就被他擒住了手，她正要叫出声，就被他按在了后面的一棵树下，而他的唇就那般毫无徵兆地落了下来。
「啊……」
她的尖叫声被那人吞入了腹中，她被他高大的身躯禁锢在了树与他之间，牙关失守，贝齿被他撬了开，而他就那样霸道强劲地挤入了她的口齿中。
「放开……我……」
她用力挣扎着，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被人给强吻了。
这个杀千刀的妖怪，原来抓女孩儿来都是为了做这种事的，可怜那些女孩子都还没有及笄，就被这奸人给残害了。
「唔……」
那人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将她钳制得更紧了，他的唇似那春月里的泉水一般清凉，企图搅动起她内心的千层浪。
唇瓣相贴，陌生的恐惧感席捲全身，他恍若勐兽一般吮吸着她的唇舌，不肯给她任何可以逃离的机会。雪芊气红了脸，眼里更是积聚起了泪水来，头一次遇到这样被非礼的情况，她一时吓破了胆，双腿竟是麻痹不堪，酸软无力了。
她的身体向着地上滑倒去，而他的双手却在这时下移，托住了她的腰身，防止她滑下去。雪芊身子一僵，抑制不住地颤抖，眼睛被红色丝带蒙住，她努力地睁大眼，也只能看到那人一个模煳的影子。
她双手暗自凝聚起一股力量来，趁他不备，勐一下朝着他的胸口击去。
那人大概是亲得很忘乎所以，所以一时不察，就被她的冰魄掌击退了数步。
雪芊扯下眼睛上的丝带，向着那边的雾气中看去，看不清那人的身形，雾气太浓烈了，她只能依稀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
她用衣袖狠狠擦了擦被亲肿的红唇，眼角的泪簌簌地落下，整个林子里只能听到她低低抽噎的声音。
戚叶泫被她突然击来的一掌击倒在了不远处的树下，他抚着胸口慢慢站起来，耳朵一动，听到来自她的哭声，看来自己刚刚把她吓得不浅。
这下，她铁定是将自己当成一个登徒子了。
「亲疼了，是吗？」
树林中突然响起陌生的男声来，雪芊听到那是来自对面的声音，他竟然还有脸问，他刚刚亲得那么狠，差点把她嘴啃坏了。
「呸！你这妖怪，真不要脸！」雪芊啐了一口，擦干脸上的泪水，就当是被狗咬了一顿，没什么大不了的。
戚叶泫听到那一声唾骂，脸上有一丝难堪。
雪芊双手在空中比划，一圈一圈的冰环在她手心中漫出来，接着，她用力朝着那边击出，数圈画着符咒的冰环朝着雾气中的戚叶泫而去。
戚叶泫见状，想必这又是赵青骨教她的新鲜玩意儿，结果却被她用来对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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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林中闪去，然而雪芊却并不打算放过他，朝着他穷追勐打，边追还边骂道:「你这个臭妖怪！我要杀了你！」
戚叶泫在逃难的间隙抽空回答:「我……很香的。」
浓雾中雪芊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能凭藉声音去追寻他，心里越想越气，她就这样平白被人夺走了一个吻，抓狂道:「啊啊啊啊！！！！有本事你别跑啊！」
空气里传回来他轻笑的声音：「好啊。」
他果然不再跑了。
林中一下子失去了他的声音，四周又恢復了鸦雀无声的沉寂，雪芊一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寻他了。
她朝着各个方向胡乱击打，冰掌飞出，击在那些树木上，却始终没有击中那只妖怪。
「我在这儿呢。」耳边突然响起那人的声音来，而他此时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雪芊的手正欲抬起，打算用手肘给他顶去，那人就从后面环抱住了她，还将她的手臂钳住了。
「你放开！」
「不放。」
雪芊破口大骂:「你这个死流氓！不敢见人的老妖怪！」
「是啊，我就是流氓。」他低头在她的脸颊上轻啄了一口。
雪芊的手被他钳制住，她现在没办法挣脱开，也没办法打他，她只能用右脚朝他的脚用力踩去。戚叶泫痛得低吟了一声，奈何她死死踩在上面就是不肯松开，不仅不松开，还用力磨了两下，疼得他咬牙痛哼。
「放不放开我？」雪芊威胁道。
「我就不放！」戚叶泫与她较着劲儿，掰过她的脸来，对着她的唇再次吻了下去。
「？！」
雪芊拼命挣扎，这一挣扎两人就一同摔去了地上，而戚叶泫就顺势压在了她的身上。
「啊，你起开！」
雪芊心里更加忐忑了，这样的姿势，她都没力气推开他。
然而戚叶泫却堵住了她的嘴，势必要报刚才她踩他那一脚的仇。
「小姑娘，你很合我的心意，不然你以后就留在这深山老林里陪我吧？」
雪芊仓惶大叫:「不要！我才不要留在这里陪你这个老妖怪！」
「老妖怪？」戚叶泫低笑了起来，「可是老妖怪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女孩。」
他欺身而下，往她的脖颈亲吻了去，雪芊身体一哆嗦，吓得失了魂。
第78章 搭救
山间迷雾重重, 她看不清楚他的脸，而她的双手被他高举过了头顶，按在地上, 后背紧贴在铺满树叶的地面上，挣扎扭动间, 树叶刺得她肌肤很痒。
「救命啊！！」
她努力地叫喊着，然而那个人却调笑地道:「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雪芊见求救无门，心下一沉，略一咬牙, 开口娇媚地道:「山鬼大人，我不跑了, 你能不能轻点？」
戚叶泫极少听到她这样的声音, 又娇又柔，听得他心尖麻麻的。
「真不跑了？」他问道。
「不跑了不跑了。我很惜命的，我怕你待会儿一气之下把我给杀了, 与其是那样，倒不如听话，你说对吗？」雪芊笑嘻嘻地与他周旋。
戚叶泫心情好了些, 笑着说:「对嘛，乖乖跟了我，也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雪芊见他停了下来, 继续笑道:「是啊，山鬼大人既然要洞房, 是不是应该带我去你的洞府啊？」
洞府里应该就藏着那十个女孩了吧。
戚叶泫怎会不知她的心思，说道:「可我很寒酸, 没有洞府诶。」
「？？？」
洞府都没有？
这妖怪确实够寒碜。
那那些女孩都被藏哪儿了呢？
「那……总该找个有床的地方吧。」她继续拖延道。
「可我就喜欢这荒郊野岭。」他嘴上始终挂着笑, 心道我看你还有什么理由。
「这……山里虫子多, 我皮肤小气得很，一遇到虫子就会长红斑，会很丑的。」
「我乃山鬼，普通蚊虫都近不了身，别担心。」
「……」雪芊想吐他一口血。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再这样下去，天可都要亮了。」戚叶泫可没有耐心继续陪她玩下去。
雪芊听到此，吓得连忙大叫:「山鬼大人，我腿好痛，你压得太用力了。」
他自从刚刚摔下来时，腿就压在了她的膝盖上，为了防止她逃跑，压得很用力。
戚叶泫闻言，将腿挪了开，解放了她的两条腿，问她:「这样呢？还疼吗？」
雪芊大概没想到他会这样轻柔地问她，一时有些错愕。戚叶泫见她不说话，再次朝她的嘴亲了下来。
雪芊的双腿终于可以活动了，她在心里做了很久的准备，趁他吻得认真时，膝盖慢慢地抬起来，朝着他双腿之间用力踢去。
「啊！！！」
那是来自戚叶泫的痛唿惨叫声。
他被踢翻在地，脸色刷白，痛苦狰狞，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敢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这一脚，险些要了他的命。
雪芊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吼道:「叫你还敢非礼我！怎么样？我的佛山无影脚还算厉害吧？今天我就要灭了你这个老妖怪！」她说着便从干坤袋里掏出了一把大剪刀来，那剪刀比她的脸盘子还要大上几分，邪笑着朝他走近。
「你要是敢这样做，你会后悔的。」
「后悔？我后什么悔？我今天就要为城里的那些女孩们报仇！」雪芊朝着他沖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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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强撑着身体站起来，然后闪身熘了，边跑边低骂道:「呵，小病猫儿变成小野马了，这么难驯服。」
雪芊在林子里四处寻他，不过这次他是真的消失了。
估计是躲哪儿疗伤去了吧，毕竟她那一脚踢得可狠了。
她寻了很久，最终是容息带着人来林子中找到了她，容息冲过来抱住她的肩膀:「芊芊！你没事吧？」
「没……没事。」雪芊都不敢跟他说自己被非礼的事情，怕他担忧。
「姐姐，你在这儿呢？」跟在容息后面的小玉探出脑袋来，沖她笑道。
嗯？
此时山林里的雾气已经消失了大半，她可以看清楚他们的容颜，她看到小玉眼睛里的神采，惊道:「小玉，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清醒了？」
容息解释道:「刚刚我们是在林子里寻到她的，当时她正倒在地上，我把她唤醒后发现她的神志已经清醒了，眼睛也不像之前那样呆板了。」
「竟是这样？那这么说小玉现在算是安全了？」
「暂时可以这样说。」容息派了两个人将小玉护送回去，剩下的人继续留在这山林里寻找其他的女孩。
不过这一夜却一无所获，他们几乎要将整座山都翻了过来，都没有寻到其他的九个女孩。
等到他们回到城里的时候，听到昨夜并没有别的女孩失踪，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小女孩自己回来了。
奇怪，怎会如此？
那妖怪怎么又放了一个人回来？
而回来的那个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卖豆腐家的小女儿，也就是第一个失踪的女孩。
他们赶到了那家人屋里，见到了那个小女孩，这个女孩比小玉还要小两岁，看起来面黄肌瘦，身上也没有几两肉，一想到她还这么小就被那妖怪给抓去，心里就越发地痛恨起那只妖怪来。
雪芊让人去请了一位医婆子来，这婆子平日里是帮人接生的，也会一点医术，她想请她帮忙给小女孩做一个全身检查。
等检查结束后，婆婆告诉她小女孩身上没有一点外伤，而且也还是完璧之身。
？？？
她心觉诧异，那个妖怪没有对她行不轨之事么？
她去到那个小女孩的房间里，见她神志清明，眼神纯净，问道:「小妹妹，你这些天怕不怕？」
女孩摇了摇头:「不怕，好多事我都记不得了。」
「那你记得抓你走的那个男人吗？」
「记得，但又记不太清。我只记得他很漂亮，很漂亮……」
「那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他只说他要我帮他找一个女孩去，其他的什么都没说了。」
雪芊又问:「那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小女孩摇头不解:「什么是奇怪的事？」
「就比如……」雪芊有些难以启齿，又怕教坏小朋友，只能委婉地问:「就比如他有没有抱过你？」
小女孩始终都在摇头:「没有。他像烟雾一样，根本都触摸不到。」
雪芊猜想她应该没事，便也就放心了。
「那你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我也不知道，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睛就到家了。」
雪芊又问了些别的问题，但是都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只好作罢。
「那你好好休息吧，姐姐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出了豆腐铺后，那老闆死活不同意她离开，说是要感谢她，请她留下来吃饭。除此之外，街道上还围来了好多的百姓，皆是来向她表达感激之情的，因为她来了，所以昨晚没有新的女孩失踪，而且还回来了一个女孩，他们把这些都归功于她。
雪芊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就白白领了他们的情。
然而接连两天事情都是这样离奇，后来的两天，又回来了两个女孩，城里头的人都把她当神一样对待，还请她去为他们画符赐福。
雪芊内心很过意不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女孩都被送了回来，而且经她询问，似乎她们都没有被那个妖怪非礼过。
这日，她被迫来到了樟月城的神台，百姓们为她搭了一个简单的棚子，摆好了桌椅，桌上摆着空白的符纸与硃砂，请她来帮忙画平安符。
「雪姬大人，你看，这些人都是前来求符的。」
雪芊看到樟月城主街道上排着长长的一个队伍，这些人都是慕名而来的，希望能够得到她的符，保佑全家平安。
她看到这么多人，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笑着应道:「那我们开始吧。」
她坐在这里画符，中途却发生了一场小意外，城里面有几个小混混前来闹事，认为她是妖女，说她在蛊惑人心，并且还跑上来砸她的桌子。
身旁的侍卫出手拦他们，这样的行为惹恼了他们，一人竟是拿起桌上的硃砂台朝着她砸了来，并骂道:「妖女，砸了你的台子，看你还怎么妖惑人心。」
那装硃砂的圆台是上好的青玉石，重量十足，眼看着那圆台就要朝自己眉心砸来，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然而那圆台却没有如期砸落到她的手上，有人替她挡住了这一劫，她惊愕地睁开眼，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
硃砂台砸到了那人的手腕上，鲜红的硃砂散落了他满身，而他却没有在意，手中长剑一出，直直指向了那个砸台的闹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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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被他的剑吓得不敢动，戚叶泫眼神凌厉地看向他，大喝道:「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
那几个闹事混混被他强大的杀气震慑到，全都吓得屁股尿流地逃走了。
等他们走后，雪芊才从刚才的惊变中回过神来，急忙抓起戚叶泫的手臂问:「你没事吧？你的手受伤了！」
戚叶泫收了剑，淡淡摇头:「没事。」
「都发红了，还叫没事？」她撩开了他的袖口，看到在那手腕处上有一个明显的红印，似乎还肿起来了。
而他的一身玄色衣衫被硃砂沾染，弄得很是狼狈，这些都是因为帮她而造成的。她道:「你随我去换件衣服吧，顺便再给手上个药。」
说话间，她抬起了头来看他，谁曾想，竟看到了一张眼熟的面孔。
她吓得松开双手，跳开了一步，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的脸。
这人……不就是那天在上任大典时一直盯着她看的男子吗？
那天的光很亮，虽然他的脸隐在朦胧光晕中，但她却对他那张脸记忆深刻，那是一张看过就无法忘记的脸。
他长着一双好看妖冶的狐狸眼，眼神明亮如星，里面倒映着自己的两个倒影，雪芊对上他视线的时候，心跳又如擂鼓般跳动了起来：「怎么……是你啊？」
面前的人眼里的光更加灿亮了，向她走近，惊喜地道:「你还记得我？」
他的目光如炬，令雪芊感到害怕，那样的眼神，她总觉得像一匹狼。
她移开视线，点头道:「还记得……」
不想记得都很难啊，谁让他那么特殊呢。
第79章 刁民
最近来了樟月城后, 一直忙于那只妖怪的事情，她才暂时忘记了这么个人，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他长得好高, 足足让她生出一种压迫感来，听得他道：「不是说可以带我去上药吗？」
「哦, 对。」雪芊点头，急忙转身带路，「跟我来吧。」
今日这场赐符会因为这场小意外便就提前结束了，为了保证她的安全, 将不会再举行赐符会，剩余的符纸会由她在屋中画好后, 再拿来发放给大家。
她将戚叶泫带到了员外府, 这两日她都是住在这里的，她命人去准备了一套干净的男子衣裳来，带着戚叶泫进了她的房间, 道：「你在这里先把衣裳换了吧。」
她命人将衣裳放下，便退出了房间，婢女去给她寻药了, 独留她一个人站在门外。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大唿了一口气，心觉奇怪, 自己好像一见到他就会很容易紧张诶。
她等了很久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出来，她忍不住喊了一声：「你……好了吗？」
屋里的人此刻正坐在床榻边, 唿吸着这属于她的味道，贪恋着不愿意离去。
他忍了两天没有来见她, 今天实在是忍不了了, 好不容易来到她的房间, 他一点都不想离开。
雪芊听到屋里的人没有回答她，正要拍门再喊，房门就在这时拉开了。
只见他身上已褪下了外袍，着了一件墨色中衣，面色有些为难地开口：「雪姬大人，刚才那些硃砂撒到里面了，我能在你这里沐浴一下吗？」
雪芊往他微微敞开的衣襟里瞟了一眼，似乎确实沾染了许多硃砂在皮肤上，答应道：「行吧，我让人给你备热水来。」
她转身去招了一个丫头过来，吩咐了几句后，那人便去准备热水了，而在等水来的这段时间里，戚叶泫也不关房间的门，就那样站在门口看着她。
雪芊余光瞟了他一眼，有些不自在地站远了些，站到外面的廊柱下，心道这水怎么送得这么慢？
「咳。」她实在是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说要离开，戚叶泫就比她先一步出了声，「雪姬大人，我身上好像有点痒，我不会有事吧？」
「啊？哪里痒？」
雪芊看到他抬手拉开衣襟的时候就后悔了，自己干嘛要问哪里痒啊。
「雪姬大人，你帮我看看，我有没有事？」
他是为了救自己而被泼的硃砂，雪芊不能坐视不理，她向他走了过去，凑近看了两眼，说：「应该是硃砂导致的皮肤发痒，待会儿我给你找一瓶药，等你洗干净后擦擦吧。」
他点头应「好」。
雪芊退开一步，又说：「你别用手去抓，硃砂有毒，小心中毒。」
戚叶泫的两只眼睛就像长在她身上似的，点头微笑：「是。」
热水在这时被送了来，雪芊立即退了出去，给丫鬟们让开道，并对他道：「你先洗吧，我去看看小玉，待会儿过来找你。」
说完后，她就小跑离开了这里。
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人，他到底是雪国人还是凤国人啊，怎么一会儿在雪国皇城，一会儿又在这樟月城呢？
她去小玉那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心想他肯定已经洗完了才回去，结果回去后发现他还没出来，这傢伙是把她这里当成澡堂子了吗？
心里有些担忧，怕他出了什么事，敲门问道：「公子，你洗好了吗？」
屋里响起了水声来，听那声音，好像是他正从木桶中站了起来，他的声音随之传来：「马上。」
她听得面红耳赤，逃去了外面的柱子下，这才听不到屋子里的那些动静。
未几，房门从里打开，清润的男声响起：「抱歉，让你等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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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转过身去，晃头道：「没事。」她将两瓶药递给他，「这瓶小的是擦手的，这瓶大的是擦身上的。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戚叶泫见她这是要赶自己走的意思，握着那两个瓶子问：「你不帮我擦吗？」
「啊？」雪芊抬起头来看他，心说这人果真是个有个性的怪人，那日让自己用手给他画符，今日又想自己给他擦药。
戚叶泫看到她眼里的错愕，抬起右手来，说：「我说的是手。」
「我知道……」就算你让我给你擦身上，我也不会答应的！
雪芊拿过他手中的那个稍小一点的瓶子，朝着屋子里步了去，在桌前坐下，道：「过来吧，我帮你擦。」
毕竟是他救的她，她也不好无情无义地赶他走。
戚叶泫嘴上轻扬，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撩开右手的袖子，放在桌上来。
雪芊看到他手腕上的那处已经发紫了，今日那硃砂台真的砸得很重，她内心多有歉意，给他抹药的时候就轻柔了许多。
抹完药膏之后，她又低头对着他的伤处吹了三下，并给他解释道：「这样，会好得快一些。」
「真的吗？」他盯着她发笑。
「对……对啊。」雪芊理直气壮地说：「我是雪姬，我吹的，有灵气。」
「哦……」他拖着长长的尾音，过分的好听，随后用手指向自己的脖子处，道：「也帮我吹吹这里吧，好得快一些。」
「哈？」雪芊愣住了，好半晌没有动作。
这不太合适吧？
戚叶泫在这时站了起来，拿起她面前的那瓶药，笑道：「与你开玩笑的，我走了。」
雪芊旋即站起来送他出去，她走在他的侧后方，悄悄抬头打量他，问道：「你是雪国人吗？」
他似乎思考了许久才回答：「算是吧。」
算是？
这是什么意思？
她又问：「那你怎么会在这樟月城啊？」
他停了下来，转过来看她，眼睛里盛着笑意，说：「你猜猜看。」
「嗯？」雪芊心道我怎么可能猜得到？
「想知道吗？」他问。
雪芊点点头，又立刻摇头：「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并没有多想知道。
然而他却对她勾了勾手指：「耳朵凑过来。」
雪芊见他搞得这样神秘，胃口被吊了起来，还真的听话地把耳朵凑了过去。
他微微俯身，唇瓣贴近她的耳廓，轻声道：「我啊，其实是追着你来的。」
「啊？？」
追着她来的？
什……什么意思啊？
雪芊还在惊楞中，他就已经走到门口去了，并向她拱手行礼，笑着道:「再会。」
「？？？」
雪芊不明所以，还想抓着他再问，可是他就已经踏出了门槛，她追出去时，他已如同云彩一般消散在门外的街道上了。
搞什么？
到底什么意思啊？
丢下这么一句话来吊着她，这人还真是奇怪。
她挠了挠后脑勺，转身走了回去，耳边却一直萦绕着他的话，追着她来的？干嘛要追她啊？找她有事？可是他也不像是有事要求她的样子啊？
所以，到底是干嘛要追她？
「神经病！说话只说一半……」
她回了房间后，看到屋子里的木桶还未来得及收拾，地上还滴着水渍，旁边的竖屏上还搭着两件他的衣裳，她又想起自己先前所听到的水声，她的脸上一热，急忙唤人来把木桶收拾干净。
婢女指着屏风上的衣裳问:「雪姬大人，这衣裳是要扔掉吗？」
雪芊顿了一会儿，才说:「拿去……洗一洗。」
「啊？」婢女眼中透着怪异，心说这衣裳洗了能给谁穿？
雪芊又一摆手:「算了，扔了罢。」
「扔什么啊？」容息在这时闯入了屋内，他今日去外面寻找那些剩下的女孩了，现在才刚回来，一走到外面就听见雪芊在说扔东西，便好奇地走了进来。
他看见屏风上的两件衣袍，那明显是男人的衣服，他冲过去抓起那衣服问:「这谁的？」
雪芊将来龙去脉与他说了一遍，「就是这样。扔了罢。」
「扔什么扔？恩人的衣裳怎么可以扔？」他将那衣裳递给了婢女，「拿去洗干净然后送到雪姬这儿来。」
「是。」婢女抱着衣裳出去了。
「？？？」雪芊大声道:「送来我这儿干嘛呀？」
「妹妹，恩人的衣物你自当好好保管。快跟哥哥说说，那恩人长什么样子？年方几许？可入你眼？」
「？？？」
「哥，你有病吧！」
容息恨不得把她立刻嫁出去，这样她就能够永远远离那个大魔头了。只要她能够喜欢上别的人，往后就算是恢復记忆，那么也不怕她再想着那个魔头了。
「妹妹，英雄救美你还不心动？我就不信那个男人见了我这么漂亮的妹妹会不喜欢？他既然出手救你，多半是对你有意思。」
「哥！你别瞎说了！」
被他这样一说，雪芊又回想起那个人说的那句话，她赶紧摇了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是为了追她才来的这里？
此刻，张员外府外最近的一家客栈二楼上，立着一个清隽的人影，他握着手中的两瓶药，嘴上噙着笑，那是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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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雪芊在屋子里画符，而容息又带着人出门去寻找那些女孩了。
容息才走没多久，外面就有人来禀报，说是有人找她。
她感到诧异，以为是哪个百姓有事找她，结果她还没从凳子上站起来，就看到了昨日那个奇怪的男子。
「怎么是你？」雪芊手中蘸满硃砂的毛笔差点惊掉。
戚叶泫跟在一个婢女身后走了进来，他眼里装着星辰，笑道:「你好像并不欢迎我？」
他可是故意瞅准了时机，等着容息走后才来的。
雪芊握紧了几分手中的笔，说:「我没有啊，就是有点诧异，你怎么会来？」
他面不改色地撒起谎来:「雪姬大人，昨日回去之后，我做了一整夜的噩梦，我来找你，实则是想请你为我画一张安神符。」
「啊？做什么样的噩梦啊？」
「雪姬大人你真的要听吗？」
雪芊点点头。
他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一整夜的噩梦都是你。」
「我？」雪芊反手指着自己鼻尖。
「是，我昨夜做了好些梦，都是关于你的，梦里，你总是会出现各种意外，我每次都想救你，可是却都晚了一步。」他声音喑哑，仿佛不是在说梦，而是在说曾经的经歷。这三年，这样的梦他做过无数次，每一次，她都是那样死在自己面前，无论他怎么努力，却都是救不了她。
「啊？你怎会做这样的梦？」
「我也不知道，雪姬大人，你看看我是不是生病了？」
「可我不是大夫啊。」
「可你是雪姬呀，你难道想不管我吗？我也是你的子民啊。」
雪芊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顿了顿，才说:「那我给你画一张安神符，你拿着它睡觉试试看。」
「好。」戚叶泫扬唇笑答。
等雪芊为他画好一张安神符递给他之后，他就拿着那张符去了屋子里面，直接在她床上坐下了。
「你做什么？」这一行为看得雪芊呆若木鸡。
「雪姬大人你不是说让我拿着这张符睡觉吗？我就在这儿睡吧，等会儿醒来就知道这符有没有用了。」说罢，他就脱了靴子和衣躺了上去。
「？？？」
「你……」
雪芊就这样傻楞在原地，一直盯着他，盯了半盏茶，本着教养，她也不好去赶他下来，毕竟他救过自己。
罢了罢了，反正这也不是她真正的闺房，只是临时住一下，大不了等他走后把床单被罩换一套就好了。
于是她復又在凳子上坐下了，握起毛笔继续画她的符。
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来，往她那边望过去，眉眼温柔，唇角带笑。
不远处坐在窗前的少女正在埋头苦画，日光从窗棂斜洒进来，打在她的身上，就好像是为她单独照耀的一束光。
一时间，他感觉回到了三年前，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
就这样一间小小的房间，便是他们两的二人天堂。
昨夜他一夜都未睡着，心里想着第二日可以见到她便怎么都无法入睡，现在真的到她的身边了，他才终于能够安心地睡着。
雪芊在画符的间隙往床那边瞥了一眼，看到他竟然还盖了自己的被子，她气得直咬笔根。
可恶！
太可恶了！
这个男人一点都不懂礼数！
刁民！刁民！
第80章 哥哥
一直到中午快要用午饭时, 还不见他起来，雪芊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这几日她吃饭都是和小玉他们一起的, 今日小玉见她还不过去，便跑到她屋子里来喊她:「雪姬姐姐, 吃饭啦！」
这声音尤为的脆亮，成功地将床上的人吵醒了，小玉朝床上的人投去探究的目光：「呀，这屋子里怎么有个男人？」
雪芊解释道:「那是昨日来帮姐姐忙的恩人。」
小玉盯着戚叶泫看了好几眼, 说:「这哥哥长得真好看吶。」
戚叶泫从床上坐起，看了一眼外头的太阳, 讶道:「都已经午时了么？」
雪芊面上微笑, 心里说道:您还知道已经午时了呢。
「大哥哥，随我一起去吃午饭吧。」
戚叶泫笑着下了床:「好啊。」
雪芊:？？？
这厮还不走？
戚叶泫下床穿上长筒银丝靴后，还转身去替她将床被叠好, 雪芊盯着他的动作，这才在心里满意道:算你小子懂事，知道帮我把床整理好。
「雪姬大人, 你的安神符真有用，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雪芊昂头骄傲地说:「那当然啦，我可是雪姬诶。」
坐到饭桌上时, 张员外一个劲儿地向戚叶泫表示感谢：「昨日若非是公子及时出现，恐怕现在雪姬大人还不知会受怎样的伤呢。我代替全樟月城的百姓谢过公子。」话落, 他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雪姬姐姐，你也敬你的恩人哥哥一杯啊。」小玉给她也斟了一杯酒。
雪芊正要端起那杯酒, 身旁的戚叶泫就按住了她的手腕, 道:「喝茶吧。」
她愣了一瞬, 随后手指偏移，去端起了旁边的一杯茶，抬袖敬他时忽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忽然发现，竟然不知道如何称唿他。
戚叶泫轻笑应答:「单名一个爻字。」
雪芊虽有些惊讶，但是雪国境内好像的确是有这样单个字的人名，她点头说:「那爻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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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并不满意她这个称唿，打断她道:「我比你年长，你可以叫我哥哥。」
「……」
要不要我叫你大爷？
她嫣然一笑，道:「爻哥哥，昨天的事谢谢你，我以茶代酒，敬你。」
戚叶泫听到她喊自己哥哥，心口溢出甜味来，「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抬袖饮酒间，嘴角暗自上扬起一个弧度。
张员外察言观色，笑着问道:「爻公子清贵有加，器宇不凡，不知道家中可有婚配？」
戚叶泫放下杯盏，面容略有些愁苦，道:「有过一个。不过……」
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去，等着他说下去。
他眼神往雪芊脸上扫去，说:「那人把我给甩了。」
丢了他整整三年，还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哈？？」
所有人都在难以置信，小玉讶道:「大哥哥你这么好的人也会被甩吗？」
雪芊说道:「你怎么知道他好，怕是只看见他好看了吧。」
戚叶泫自嘲地笑道:「我确实不够好，不过如果我这副容颜能够让雪姬满意的话，那我也还是挺开心的。」
「我哪有满意？」雪芊的音调蓦然变得很高。
戚叶泫对上她的眼睛，说:「你刚刚说我好看了。」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又没有满意！」
雪芊在心里默默地说:这人还真是挺自恋的。
戚叶泫难得心情好，唇角微弯，笑着回她:「好吧。雪姬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雪芊接下来就一直在埋头扒饭，这顿饭她吃得一点都不开心，心想着这人吃了饭后赶紧走。
为了把他逼走，她决定出门去，这样他就没办法再待在这儿了吧。
饭后，两人一同离开。
「那个……我待会儿还有事，要出门一趟，就恕不远送了啊，后会有期。」雪芊笑吟吟地与他挥手道别。
戚叶泫面带微笑，却咬紧了后槽牙，心道她就这么想甩开他吗？赶人都赶得这么直接。
他道:「我的安神符好像落你床上了，我回去找找。」
雪芊只能带着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然而戚叶泫却走得极慢，还逛起了这员外府来。
她很想催促他，但也不能表现得太急，毕竟他是她的恩人嘛。
「咦，你还叫人把我的衣裳洗了呀？」戚叶泫指着不远处晾在竹竿上的长衣，笑着问道:「你还把它留着做什么？」
「我……我……那不是我让洗的，是丫鬟……拿去洗的。」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就矮了下去。
「是吗？我还以为是雪姬大人对我恋恋不忘，特地让人把它洗干净的呢。」
「你胡言乱语什么？」
他笑着又说:「雪姬大人，你给我画的符果真有效，我先前确实没再做噩梦了，但是，我却做了其他的梦。」
「什么梦？」
他脸上挂着意味深明的笑，低头贴近她的耳边，说:「旖旎……春梦。」
雪芊的脸霎时一红，惊骇地退开一步，「你……」
她很想问问，他梦见的对象，不会是她吧？
她转身就走，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只想快点逃离这个人。
戚叶泫在后面看着她逃走的背影轻笑，高声道:「放心吧，那人不是你。」
雪芊转过身来，道:「你找到符之后，就快些离开吧。」
她越来越怕这个人了，好像不管他说什么，都能令她心跳加速，浑身紧张。
戚叶泫瘪了瘪嘴，自言自语道:「行，我走。」
那枚符压根就没掉，一直在他的身上，等他去房间假意找了一圈后，才说:「符我找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雪芊也像他昨日那样拱手告别:「再会。」
「……」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来看她，雪芊对他挥手微笑：「爻哥哥，再见哦。」
他紧抿的唇露出一个笑容来，回她:「再见。」
雪芊见他走出了院子，欢乐地跳了起来，这尊大神终于走了！
她回到了屋子里，扑到床上躺了一会儿，意识到这是他早上睡过的，腾一下就站起来，「算了，今日不午睡了。」
她转身朝外走去，叫了几个侍卫跟上，决定出门去找容息。
还剩下六个女孩没有回来，她还是希望可以尽快找到她们，以免发生什么不测。
容息今日是在樟月城偏西面的西月坡寻找那些女孩，所以她便去那里寻他。
他们行了几条街，穿过热闹的西城，正打算进去西月坡，就撞上了一个人。
「雪姬姑娘，你也在这儿啊？可真巧了，我正打算去西月坡寻草药呢。」
雪芊惊讶得下巴都合不上了，好不容易送走的人，怎么又遇上了？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雪姬姑娘，怎么？吓傻了？」戚叶泫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雪芊干笑两声，摇头道：「没，就是有点吃惊而已。」
「你们也要去西月坡吗？早知道，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雪芊在心里哀嚎：我就是为了避开你才出门的啊！
她问道：「你来找什么药啊？」
戚叶泫回答：「近日入睡总是很难，我想寻点能帮助我入睡的草药。既然碰上了，那我们便一起吧。」
雪芊微笑点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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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他们一起进入了西月坡。西月坡地势平缓，山脉绵长，里面绿树如海，碧草摇曳，空翠宁静，是一个十分清幽之地。
「也不知道四哥在哪儿？」雪芊自己嘀咕道。
戚叶泫嘴上噙着笑，心说你是找不到他的，因为我已经把他引走了。
跟随她一起来的护卫分散到了四周去，走着走着，她的身边就只剩下戚叶泫一个人了。
他边走边用剑刨开地上的青草，假意寻找着草药，说：「雪姬大人，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雪芊侧目看了他一眼：「随……随你。」
戚叶泫眼里漾着明澈的笑意，轻唤了一声：「芊芊……」
那个被他埋葬在心口的名字，他终于又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出来了。
雪芊听到这么亲密的唿唤，很是不习惯，他这人对每个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吗？一上来就喊这么亲密的称唿。她冷漠地道：「你还是叫我雪芊吧。」
戚叶泫欲言又止，终是点头道：「好。」
雪芊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来问：「对了，你昨日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追着我来的这里？」
戚叶泫直起身来，静静地凝视着她，半晌，才道：「字面意思，不懂么？」
「？？」
雪芊摇晃着脑袋，说：「不太懂。你说话能不能……」不打哑谜啊？
「我心悦你。」戚叶泫打断了她的话，两只眼睛注视着她，振振有词地说出这句他从未对她说出口的话。
「？！」雪芊瞠目结舌，惊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雪姬大人，自那日在圣雪台匆匆一见，我便对你一见钟情，终日不能忘怀，一听到你要来樟月城的消息，我便偷偷跟着你来到了樟月城。」
雪芊两眼瞪得熘圆，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怎么会？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一见钟情，多么荒唐啊，他怎么会对她有那样的想法？
所以他那天用那样炽热的眼光盯着她看，像狼看猎物一般，就是已经锁定住她的意思了吗？
她有些胆怯地嗫嚅：「你……你别再胡言乱语了。」
她才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呢，该不会他对每个女孩子都这样说吧？
「我要过去找我的侍卫了，你自己找你的药吧。」她说着便要绕过他身边离开。
戚叶泫抬起手拦住她的去路，抓起她的一只手来，放在了他的心口处，道：「芊芊，我的心，真的很喜欢你。你试着感受一下。」
这颗心曾经在她身体里住了三百年，想来是有心灵感应的。
她一定可以感受到他对她汹涌的爱意。
雪芊的手被他拉着放在了他的左胸膛上，感受到那有力的心跳就在自己手下，她是真怕了，手发起了抖来，颤声道：「哥哥，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
这里目前就他们两个人，雪芊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那晚遇见的那只山妖，倘若他待会儿也强吻她的话，她不一定能够推动他，一想到这里，她就畏惧得不行。
戚叶泫看到她眼里的害怕，见她身子抖得厉害，问道：「这么怕我？」
雪芊下意识地点头。
从第一天看到他那样如狼一般的视线时，就怕得不得了，她总感觉他想把她拆来吃了。
戚叶泫松开了手，放她自由，雪芊立刻就大步跑走了。
「芊……」戚叶泫还想再喊住她，可是她的声音就从远处飘回来，「我不喜欢你，抱歉了。」
说完后，就狂奔着离开了这处。
戚叶泫凝着她离去的红衣背影，低低呢喃：「不，芊芊，你是喜欢的，你只喜欢我的。」
雪芊狂奔了数百步，等到彻底看不到他的地方时，她才停了下来，撑着一棵树喘着粗气，说道：「怪人！真是个怪人！」
她一定要离这个怪人远一点！
她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前面的林子里有奇怪的声音传出，她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旁边的侍卫别出声。
那是什么声音？
听起来怪怪的，有点像是惨叫，她带着人悄声往那边走去。
走了一会儿，模煳的声音变得清晰了起来，前面有一个小坡，她爬了上去，看到坡后面竟是一堵白色的高墙。
她有些诧异，这地方是哪儿啊？
她借着一棵依附于院墙生长的大树爬了上去，往院墙内看去，看到里面是一座宽敞的院落，有几个穿着统一深蓝色道服的弟子在院中巡逻。
这地儿……莫非就是那四方门？
她听说四方门就是在这樟月城的，不过，为何里面会有惨叫声发出呢？
就在这时，那里面的惨叫声又响了起来，隔得近了，她才发现那声音像人又不像人，听起来怪怪的。
不仅如此，她还见到了有一个弟子手中拿着一根怪异的白幡，白幡上画着复杂的图案，行云流水，宛若驾鹤遨游。
「那是……」她惊讶地捂着嘴。
「招魂幡！」一个声音接下了她的话。
她讶异地转身，看到戚叶泫出现在她身侧，也趴在了这院墙上。
「你怎么来了？」雪芊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吓了一大跳，一时没站稳，从树上摔了下去。
然而她却没有摔落到地上，就被他跳下来接住了。落在他怀里的那一剎那，她仿佛看到了她在梦里遇见的那个男人，那个人她从未看清过他的脸，可是在梦里面，她应该是极爱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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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动静吸引了院墙内的人，那几个弟子全都往这边望来:「什么人？」
戚叶泫抱着她旋身一闪，立刻闪到了另外一边的院墙处，而原本站在那里的侍卫们，也在这时闪进了林子里去。
第81章 铜钱
那几个弟子翻出了院墙, 朝着林子里追了去，而这边的雪芊还被戚叶泫抱着，她被他温热的气息环绕, 浑身僵硬得不敢动，脸也烫了起来, 小声出声:「放我下去。」
「好。」戚叶泫答应得爽快，抱着她跳下了院墙，将她放在了地上。
落地后，她立刻跳开一步, 就好像是在躲恶狼似的。
戚叶泫但笑不语，朝着前方的院落走去, 道:「刚才……那是招魂幡。」
雪芊见他这么招摇过市地在别人的地盘走动, 旋即跟了上去，拉住他道:「你注意点儿。」
万一被发现，那可是不容易脱身的。
戚叶泫回头笑着问她:「那你告诉我, 该怎么走？」
「走这边。」雪芊拉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到了花丛中，借着簇拥成团的鲜花掩饰身形, 「你弯着一点腰。」
「……」戚叶泫依言照做，像她那样做贼一般地矮着腰走。
不多时，他们便看到了先前举着招魂幡的那个人, 他一脸严肃，皮肤蜡黄, 立在院中的一口枯井旁，手中举着招魂幡静如泰山。
戚叶泫随手摺了一根花枝, 朝着那边抛去, 花枝似乎能够明白他的心意一般, 他控制着它往哪边飘，它就往哪边飘。
花枝经过了那人的面前，可是那人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仿佛看不见那花枝一样。
「他入魂定了。走。」戚叶泫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快速绕过那个人，往着他后面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入魂定？
这意思是那人的魂被定住了，所以他才对那花枝毫无反应。
雪芊被他拉进了院门后，里面是四方门的内院，入目，是一片宽阔平坦的练武场，不过，练武场内却空无一人，此刻正是大白天，练功的好时机，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呢？
她看着戚叶泫紧紧牵住自己的手，异样的感觉在心里萌生，她动了动手腕，想让他放开，可是下一瞬他就带着她闪身进入了一间漆黑的房屋里。
「嘘，别出声。」
原来是外面的走廊上走来了几个弟子，他们正在闲聊，一人道:「那魔头太过分了！竟然还把六师兄他们几个人的骨头送回来炫耀！这个仇，我一定要替六师兄报！」
另外一人安慰他道:「七师兄，放心吧，师父已经有了对付那魔头的方法，我们这次一定可以将他斩杀殆尽的！」
「这样做，真的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只要是能够杀掉那魔头，无论什么方法，都可以。」
……
他们的讨论声渐行渐远，戚叶泫捏紧了拳头，心中嗤笑:呵，过分？他们杀魔界的人就不过分，自己杀他们几个人就是过分？
好笑。
「魔头……他们说的魔头是那个魔尊吗？」雪芊诧异地问道。
戚叶泫垂眸看她，轻柔浅笑，答:「也许是吧。」
雪芊点点头，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道:「先前我听见了这院子里有惨叫声，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发出来的，不过现在那声音又好像消失了。」
「那就等一等。」
他不紧不慢的语调越发让雪芊觉得奇怪，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为什么可以这么气定神闲地闯入四方门，就好像是来游玩一样。
戚叶泫凝视着她的水亮清眸，说道:「如果我说我是一只魔，你会怎样？」
「啊？」
雪芊吓得甩开了他的手，退后了两步，眼神惶恐:「真的？」
戚叶泫安静地看着她，脸上神色没什么变化，但是眼神却暗淡了许多，说:「你不和魔做朋友吗？」
「我……也不是，只要你一心向善，不做伤天害人的事情，那我们还是可以交往的。」
戚叶泫的眼睛瞬间明亮，向她走近问:「所以你不赶我走了？」
「？？」雪芊思忖片刻，才说:「我只是说我们可以是朋友，你可别再想些有的没的了。」
戚叶泫盯着她，好笑地问:「什么叫有的没的？」
「就是你别再想着喜欢我了，我已经快要成亲了。」
「成亲？」
雪芊还是头一次看到他的脸露出这样吃惊的表情来。
「是啊，父王已经为我物色好了驸马，等过段时间，我们就会成亲的。」没办法了，她只有用这套说辞来打发走他。
「那个人是谁？」
「说出来怕吓到你，毕竟你是一只魔嘛。」
「呵呵。你快说出来我听听看名气有多大。」戚叶泫这个时候还能够强颜欢笑起来。
「我说的这人就是天心宗的大弟子赵青骨。」
「呵呵……」他的脸上没有感到任何意外的神情，他早已经猜到了，这可是他曾经为她选的最好的夫君。
「那你喜欢他吗？」
「感情嘛，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那你怎么不跟我培养？」戚叶泫问。
「哈？？」雪芊被他直白的话噎住，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戚叶泫继续向她逼近，浑身散发着庞大的气场，道:「我会让你……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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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
可是我不想爱上你啊！
雪芊吓得往后躲去，差点摔倒在地上，戚叶泫伸手来扶起她，「小心一点。」
她实在是觉得郁闷，怎么就遇上个这么难缠的傢伙呢？
不得已，她只能出大招了，希望能够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她道:「我挺喜欢青骨师兄的，所以，我……可能……没办法……」
面前的人没了动静，她感觉气氛有些压抑，便抬起了头来，看到他极为阴沉的一张脸，吓得她后面的话都说不下去了。
良久后，他紧绷的脸终于笑了一下，轻轻「哦」了一声，便转过了眼去看向门缝外。
这时候，四方门内又传出了一声恐怖的叫声，那叫声离得很近，雪芊可以清晰听到，就在附近的屋子里。
戚叶泫已经拉开了门，往外走了出去，她立刻跟上，两人循着声音源头而去，穿过一条长廊后，戚叶泫顿住了脚步，指了指前方的一座房屋，「就是里面了。」
「里面可能会很危险，雪姬大人，要……跟紧哦。」
他又恢復了从前的模样，脸上挂着从容自若的笑，仿佛对她刚才的拒绝一点都不在意。
她点点头:「我会跟紧的。」
戚叶泫用食指在窗纸上戳开了一个洞，观察了一下里面，随后推开了面前的一扇窗，拽起她的手，跳进了窗户内。
随着窗扇落下，那惨叫声又响了起来，现在她几乎肯定确定，那声音就是从这间阴暗的房屋传出的。
这里看起来有点像是丹药室，里面未点半盏蜡烛，四周有几排乌木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形形状状的瓶子，同时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散出。
这间房屋很大，分为了内外好几层，想必炼丹室就是在里面，而那奇怪的声音，会不会就是炼丹室发出来的。
忽地，一股黝黑的魔气从里面散发出来，直朝着两人袭击而来。
「魔气？」
这里怎么会有魔气？
这可是有名的修仙门派四方门啊，为何会有魔气窜出呢？是他们抓了什么魔吗？
「什么人？竟敢擅闯四方门？」司徒舟的声音倏然响起，紧接着，一众穿着深蓝色道袍的弟子从里面鱼贯而出，雪芊还在惊讶中，戚叶泫就抱起她的腰，飞身逃出了这间房屋。
转眼间，他们就逃离了四方门，落到了外面的林子中。
不得不说，这人逃命的本事真不是盖的，这样也能够轻而易举地逃出来。
四方门的人也立刻追了出来，戚叶泫带着她往西月坡外跑，不消多时，他们就又重新回到了喧嚣热闹的街市上。
「这下安全了。」戚叶泫松开了她。
就算四方门追出来，也发现不了谁是闯入他们门派的人。
「我送你回员外府？」他问道。
「可是，我的那些侍卫……」
「放心吧。四方门的人就算是碰上他们，也知道他们是在寻找城里丢失的那几个女孩，不会有事的。还有刚刚带你逃出来时，我用了魔气，想来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来。」
他这样一说，雪芊又觉得愧疚起来：「谢……谢谢你了。」
「真要谢我？那就请我吃饭吧。」
「哈？」
雪芊挠挠头，心说你还真不客气。
戚叶泫指着一边的一个店面，说:「我想吃那个，你带我去吃吧。」
雪芊看了一眼，竟是她喜欢的火锅，她眼睛一亮，「好啊。」
在店里头坐下的时候，雪芊笑嘻嘻道:「没想到我们脾性不投，胃口倒是挺投的哈。」
「……」戚叶泫只是浅笑，没有接话。
远方暮色四合，冬日的夜总是来得早一些，白昼缩短，夜幕拉长，店里面此时还没有什么客人，戚叶泫选了一个角落处，位靠窗户，抬眼就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铺烟火。
在等待锅里的水沸腾这段时间里，雪芊好奇地问道:「你……也是帮那位魔尊做事的吗？」
他轻轻摇头，为她斟了一杯清茶：「不是。」
雪芊道谢后，捧着茶杯轻抿了一口，抬起眼皮瞅着他问:「那你……为什么会是魔？」
锅里冒起了裊裊轻烟来，腾腾往上飘旋，而他就像是隐在了轻纱后，狐狸眼中透着清光，道:「生出来时，便是了。」
「啊？」
他又说:「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流浪，我没有为任何人做事，我只为我自己而活。」
雪芊捧着热茶，静静地看着他，见烟雾后的他神情迷惘，说:「对不起，我不是要打探你的隐私。」
「可我想告诉你，我不希望你因为我是魔，就远离我。」
雪芊急忙伸直长臂去捂他的嘴:「别说那个字，小心被别人听见。」
戚叶泫嘴角慢慢弯起，抓住她的手腕从锅上拿开，说:「小心点，别被热气烫到了。」
雪芊把手伸了回去，见他嘴角藏不住的笑，问道:「你笑什么？」
他拿起筷子来夹了几片牛肉下进锅里去:「我在笑……你还是关心我的。」
「我那是关心你吗？我是在关心我自己。要是被别人知道我在跟一只……魔吃饭，那还得了？」
说到魔那个字时，她只做了口型，没发出声音来。
戚叶泫继续往沸腾的锅里下菜，笑着说:「那就别让别人知道，我们偷偷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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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谁……谁要跟你偷偷交往啊？」
搞得就好像是在偷偷幽会一样。
雪芊结结巴巴地说道，埋下了头去拌碟子里的蘸料。
等到菜煮到差不多时，戚叶泫为她夹了一筷子肉，看到她碟子里的半碟红辣椒，眉头轻皱，道:「你少放一点辣椒，你身体不好。」
雪芊将那块肉在辣椒中滚了一转，放进了嘴里，才说:「医官说了，我可以吃辣椒。」
戚叶泫见她吃得欢喜，便也就放任她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试探地问出声:「对了，听说你之前生了很大一场病，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三个月前醒的。」雪芊抬头看他，道：「我身体该是很差吧？这一躺竟然躺了整整三年呢。所以啊，你别喜欢我了，我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呢。」
对面的人握茶杯的手紧了几分，垂下的眸底藏着泪光，他轻言道：「我就喜欢病秧子。」
说罢，他抬手招来了小二：「给我拿一壶酒来。」
须臾，小二就为他端了一壶美酒上来，他斟满了杯中酒，仰头兀自喝了起来，就好像要喝尽那些数不尽的惆怅般。
雪芊在对面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盯出一个窟窿来，劝道：「你少喝一点吧。喝酒……伤身。」
他道：「可我喜欢醉。」
这三年，他过着的就是这样醉生梦死的生活。
没有她的日子里，他就是这样痛苦绝望。
现在她好不容易活过来了，好不容易又再坐在了自己的面前，好不容易又对自己笑了，可是，她却忘了他。
「你没有问过我名字的爻字是怎么写的。」
「啊？」雪芊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他都这样说了，她只能顺着问下去，「所以，你是哪个字？」
他从怀里取出一串铜钱吊坠来，这三年，他将它从剑上取了下来，每日拿着它细细摩挲，每日用它来缓解相思之情。他将它放在桌上，道：「你是巫师，看到这三枚铜钱，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个爻了吧？」
「六爻的爻啊？你名字好奇怪呢。」
戚叶泫抬眼打量她，见她没有半点波动，心下一沉，说道：「奇怪吗？那你说拿这个当礼物送人的人，是不是也挺奇怪的？」
雪芊点着脑袋说：「是啊，怎么会有人送三枚铜钱呢？所以这是别人送你的么？」
戚叶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是。不过，那个人恐怕早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啊？是太久没有联繫了吗？」
戚叶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道：「嗯……太久，太久了。」
雪芊见他情绪低落，想必那串铜钱应该是重要之人所送，为了调动他的情绪，她笑着开玩笑道：「要不你去找找她，再问问她为何要送你这么奇怪的礼物？」
他付之一笑，沉默地喝着闷酒。
有些话，也许这辈子都问不出答案了。
雪芊吃了一口菜，笑着说：「或许你可以这样想，她送你三枚铜钱，是希望你在卜到吉卦的时候，就去见她一面呢。」
戚叶泫抬起了双眸来，眼神迷离恍惚，不知是喝醉了，还是烟雾熏的。
他握紧了那串铜钱吊坠，沉沉道：「原来……如此。」
第82章 苑殇
这夜分开后, 戚叶泫独自回了潼叶渡，他坐在一叶小舟上，拿出自己的长剑来, 将那串铜钱吊坠又挂回到了剑柄上。
此后，他再也不需要睹物思人了, 因为想见的人，就在眼前，再也不是阴阳相隔。
他抱着剑坐在船上，望着远方那并不明亮的天空, 什么时候月光才能照到这潼叶渡来啊？
「魔尊大人，是你呢, 我当是哪个偷懒的傢伙, 不好好守夜，竟然跑到船上来潇洒了。」旁边的河岸上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来，戚叶泫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是谁。
他迴转身去, 清冷出声：「戾修。」
戾修站在芦苇地里，长身与夜色交融，讽刺道：「魔尊大人, 你这是又在做什么呢？这次怎么不抱着那块灵位牌了？」
戚叶泫一记冷眼向他扫去，静默的空气令人感到窒息。
戾修干笑了两声：「只是给你开个玩笑啦，何必动这么大的怒？」
「对了, 我最近听到一件事情，据说那雪国新上任了一位雪姬, 冰雪肌骨，弱柳扶风, 只可惜总是以白纱蒙面, 你说这雪国的人, 是不是都长得极美啊？害怕我们外人看了，魂给勾走了？」
戚叶泫冷幽幽地盯着他，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这不是好奇嘛？毕竟，连咱们从不近女色的魔尊大人都被那雪国的公主勾去了三魂七魄。」
戚叶泫提起了寒剑，从船上站起来，道：「你若是闲，就去把戚家给我灭了。」
戾修摆手道：「我可没那个本事。」
再说，那是你的仇人，又不是我的。
戚叶泫下了船，越过他朝着魔宫的方向行去，戾修看着他走了，自顾自地说：「哎呀，也不知道雪国的姑娘摸起来是否真的如冬雪一般，改天我也要去抓一个来尝尝……」
戚叶泫遽然转过身来，阴寒之气袭向身后的人，喝道：「你离雪国的人远一点！」
戾修险些被这寒气震退，他稳住身形，笑道：「魔尊大人，我记得从前的你，是最厌恶雪国之人的。你说，会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都抓来，当我们魔族的奴隶，你都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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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没忘。用不着你来提醒我。戾修，你要记住你的身份。」
戾修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用力握紧了双拳，脸色变得阴冷恐怖，呵呵，身份，若不是他死而復活，这魔尊之位非他莫属。
戚叶泫进入了魔宫后，招来了池降，吩咐道：「派些人去盯着戾修，再派些人去监视四方门，我倒要看看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是。」池降见他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凑过来不正经地问道：「如何？见到小公主了吗？她有没有记起你来？有没有对你爱之深念之切？」
戚叶泫揉着太阳穴，黑着一张脸，心道：她只想赶他走。
「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哎呀，魔尊大人，虽说小别胜新婚，但你也要放纵适度啊！」
他这一说，戚叶泫的脸更黑了。
「魔尊大人，虽然你身体好，但是人家小公主才大病初癒，你怎么能够这样禽兽？」池降继续无所畏惧地说道。
「她并不记得我。」戚叶泫提醒道。
池降一副吓到了的模样，掩唇惊讶：「啊？不记得你还这样？你可真是禽兽不如啊！竟然霸王硬上弓！」
「……」
戚叶泫无语地摇头，转身就走，不想再搭理他。
他又离开了潼叶渡，回到了雪芊居住的员外府，在月色下穿行，轻轻推开她的房门，进入了她的房屋。
他来到了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床上的人睡得正酣，抱着被子裹成了一团，他无声浅笑，这床被子是他今早上盖过的，这样，算不算是他们今天就同床共寝了？
他微微躬身，替她拂开贴在面颊上的一缕髮丝，见她睡得熟，绯红的两瓣唇嘟了起来，他不受控制地亲了上去。
这个吻很浅很浅，他不想弄醒她，只是浅尝辄止，便离开了她的唇。
他自言自语地轻笑：「芊芊，我像不像是一个贼？」
以前成亲的时候，只敢半夜偷偷吻她，现在分开了，还是只敢偷偷吻她。
雪芊在这时翻了一个身，身上的青绫被滑落了一半到床下，嘴里咕哝着：「好冷……」
戚叶泫为她将被子拉上去盖好，以前夜晚都是他替她捡被子的，否则不知道她这病弱的身体，一年之中得着凉多少次呢。
「冷……」被子盖上后，她依旧在说着冷。
她一向畏寒，以前睡觉总是往他怀里钻，现在没有他这个人工暖炉的日子，是不是很不习惯呢？
「夫君……」她嘴里突然呢喃了这样一句。
戚叶泫浑身一震，眼中涌现出晶莹的光，这个称唿，他有多久没听到了。
她这是……梦见他了吗？
他掀开了被衾，在她身边躺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将她搂进了怀中，雪芊像是感受到了温热体一样，双手环住了他的腰，钻入了他的胸膛里，嘴上砸吧着：「夫君……」
戚叶泫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哄道：「夫君在呢，在你的身边。」
这夜，雪芊睡得很舒服，她好喜欢抱着的这个发热体，比她的汤婆子还要暖和。
翌日她醒来时，身边的发热体已不在，她迷迷煳煳坐起来，对昨夜做的梦忘得一干二净。
她低头看着身上这床青绫被，昨晚回来的时候太晚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喊婢女来为她换床单被褥，便就将就着盖了。
她捧着被子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萦绕于上面，这是……属于那个名唤爻的男子身上的味道吗？
她的脸跟着红了，下床后将被子叠好，既然昨晚已经睡过了，那也没有必要再换床被了。
今日一大早的，婢女说有人来找她，她以为又是那个人，黛眉轻蹙，昨日不是已经跟他说清楚了吗？他怎么又来了？
「喂，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要对我死缠烂打啊！」她走到了院中，对石桌前的那个浅衣背影说道。
那人转过了身来，一脸绽开了花，笑着喊道：「芊芊！」
雪芊的脚步顿住，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又是谁啊？
「你是……？」
「你不认得我了？」苑殇走到她的面前来，眼里是波涛汹涌的浪花，死了三年的人，重新站在自己面前，他内心波动不平。
雪芊解释道：「我先前生了一场很重的病，醒来后便忘记了从前的事。所以，你是谁啊？」
「你忘了？」苑殇惊讶地打量她全身上下，见到她真的还活着，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忘了好，忘了好。」
那些伤心过往，本就不该再记得。
「我是你的朋友，你唤我苑殇就好了。听到城中来了雪姬的消息，我立刻就赶了来，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没想到我在樟月城还有朋友呢。」雪芊笑了笑，快些请他坐下。
「其实……以前我在雪国当过差，从前，我是你的侍卫。」
雪芊也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命婢女沏了新茶来：「哈？原来如此啊，那你现在怎么没在雪国了呢？」
苑殇陷入了沉默中，淡淡一笑，「此事说来话长，对了，芊芊，你身体现在完全好了吗？」
「好多了，躺了整整三年，我现在感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那时候他知道戚叶泫害死了她之后，愤恨了很久，并且发誓一定要为她报仇，如今她既已醒来，便不能让她再与那个魔头纠缠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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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问道：「对了，芊芊，你刚刚在说谁对你死缠烂打啊？」
「就……就是一个……刁民。」
「嗯？」
「哎呀，没什么，就是一个被我美色迷住的人而已，我已经把他赶跑了。」雪芊低头抿了抿一口茶，可是她又想起自己上任大典那天，是戴着面纱的，他连自己的脸都没看到，怎么会对她一见钟情呢？
她现在越发觉得他是在钓鱼，遇到个姑娘就跑上去说喜欢，哼，她才不会上当受骗呢。
苑殇扫了一眼四周，见四下无人，又问：「芊芊，近日可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找你？」
雪芊露出惑色：「嗯？这话是何意啊？」
「没事，就是你现在当上雪姬了，我怕有些心思不存的人跑来接近你。」
「放心吧，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找我。」
苑殇垂下了长睫：「那就好。」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如果……如果那个男人再来找你，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那个男人？」雪芊问出口后才灵光一闪，他说的应该是她的那个前夫，她笑道：「你放心吧，那个臭男人，他要是敢来，我就一剑捅穿他！」
「好。」苑殇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哈，芊芊你能这样大彻大悟，我感到很欣慰。」
雪芊长嘆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以前是个恋爱脑，以后的我，不会了。」
苑殇笑得很开心：「芊芊，你真是变了。」
要是被她知道自己以前也骗过她的话，恐怕她也会拿剑一剑捅穿他吧。
「不过，变成这样，真的很好。」
***
戚叶泫是在快中午的时候，才出客栈的，昨夜他一直抱着雪芊，一整夜都没有睡好，等他回到客栈后，便再也撑不住，倒在床上一觉睡到了午时。
这间客栈离张员外府只隔着半条街的距离，他往着员外府的方向走去，却恰好见到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他登时闪进了巷子内，看着那个离去的人竟是苑殇。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戚叶泫眼眸半眯，却是没再往员外府里去，而是跟在了苑殇的身后。
他为何会来找芊芊，难不成他想趁芊芊失忆之际，矇骗她诱拐她吗？
不行，他决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
跟了大概三条街，苑殇走到了一条人少的街道，戚叶泫在这时却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个一身灿红的娉婷身影，不是行夭又是谁？她为何会与苑殇待在一起？
他本想跟过去听听，却看到容息带着一众侍卫正朝着他这边走来，于是他只好作罢，转身往回走去。
那边，苑殇拐入了一条巷弄中，看着面前的妖孽女子，眉心轻皱：「行夭大人，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行夭还是惯爱穿一袭红衣，脸上妆容妖冶，细长如柳的长眉轻挑，素手抚上了他的脸：「怎么？我不能找你吗？这三年，你又躲到哪里去了？」
他移开脸，道：「我去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行夭红唇轻翘：「怎么没关系？怎么说，好歹你以前也是我的男宠吧？」
苑殇霎时冷了脸，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他早就想埋葬起来了，可是她却偏偏要把它拎出来。
行夭挑起他的下颚来，笑着说：「怎么？你不想承认？不想承认那也是事实呀。」
「你来找我，到底有何事？」苑殇抬起眼睑，冷漠地盯着她。
行夭将他按在后面的墙壁上，葱根似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抚摸，嬉笑道：「能有什么事？想你了呗。毕竟你是我众多男宠中，我最喜欢的那个。」
苑殇看着她道：「你最喜欢的，难道不是那个魔头吗？」
行夭顿时面色大变，眸光变冷，苑殇见状，继续说：「怎么？你拿不下他？」
「这世上还有你行夭都拿不下的人吗？」
这句话狠狠戳中了行夭的痛处，她喜欢了戚叶泫八百年，她养了那么多男宠，可是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像他的人。回想起这三年来，本以为那个病秧子公主死了她就有机会了，可是无论她怎样诱惑他，他都不为所动。
只有那么一次，她幻化成那个病秧子的模样，学着那个病秧子的语气喊他夫君，他的眼中出现了难得一次的波动。那天，她以为自己能够成功地与他欢好，可是他却将她推开，一直向她道歉，一直说：「芊芊，对不起，都是我害死了你，我以为万无一失的，我以为我为你寻到了最好的长生之路，可是，你还是死了，你要离我远一点，都是我把你剋死的。」
那天的他，竟然在哭，他为了那个死去的病秧子在哭。
那天后，她很久没再见到他，他又离开了魔宫，去了那个并不欢迎他的雪国。
他对那个病秧子有无尽的愧疚，还有满腔的爱。
即使是她死了，他也不会给其他人任何一点机会。
行夭抬起脸，将眼中的泪水往回倒流，眸眼冷厉，道：「你刚刚去员外府见了谁？」
苑殇眉心一跳，答道：「一个故友而已。」
「是吗？」
行夭松开了他，转身就走，苑殇在身后道：「她已经忘记了前尘过往，放她一条生路吧，她不会再与那魔头有牵扯了。」
行夭转过了身来，红唇翕动，呵呵笑了两声：「连你，都在为她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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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回信
「以前我也欺骗过她, 对她多有愧疚，她如今已经忘了戚叶泫，你又何必再赶尽杀绝呢？」
「呵……谁说我要杀她了？」行夭转身离开, 没再与他多说。
没想到传闻中的那位雪姬真的是她，她没死？她又活过来了？
她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惊, 朝着员外府的方向走去，她一定要去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是那个病秧子。
***
员外府内，雪芊送走了苑殇, 正打算回屋里去午睡，然而当她正要关上房门的时候, 一个人影倏然出现, 抬手按住了她的门扇。
她诧异地抬起眼，看到又是那个奇怪的男人，心说现在他来为什么都没人通传了呢？难不成是因为他来的次数太多, 所以下人已经将他当成她的好友了，所以就不通传了吗？
她两眼瞪着他，仿佛在暗暗跟他较劲般, 用力将门扇往外推，而他也在用力按住门扇，两人就这样站在这扇门前, 眼看着门就要坏了，雪芊松开了手, 往后退开一步，道：「怎么又是你？」
戚叶泫像个无赖一样抵在她房门口, 手还把在雕花门扇上, 盯着她的脸, 说：「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你到底要干嘛呀？」雪芊愁闷地哀怨道。
戚叶泫抓起了她的一只手：「芊芊。」
雪芊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拉，手心发着抖：「你再这样，我真的要喊人了！」
「喊人？喊人过来看我们私会吗？」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是这样，我一点也不介意你喊人过来。」
「你……」雪芊真就没见过比这还不要脸的人。
她用力去抽回自己的手，奈何他却攥得极紧，一拉一扯间，她就被他堵在了房门的阴影后。
「你快放开我！」
戚叶泫无视她的挣扎，微微俯身，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脸，在她身上闻了闻。
雪芊却会错了意，以为他低下头来是要亲自己，她大气也不敢唿一口，抿着唇，全身僵直，脸胀红了起来，像个新鲜成熟的大苹果。
戚叶泫闻了片刻，确定她的身上没有别的男人的气味，才向她看去，见她一张脸红彤彤的，浅笑了一声，明知故问道：「你怎么脸红了？」
雪芊心说你靠我这么近，我怎么可能不脸红？
「你放开我！」她扬起下巴道。
「不放。」
「放……」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俊脸就在自己眼中以极快的速度放大，随后，她的唇便被他吻住了。
她瞳孔勐张，似一记闷雷在头顶轰过，他柔软的唇就那样毫无预兆地贴在了她唇上。
他这人长着一张凌厉的脸，可是他的唇却是那样的软，软到她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一片云朵上去一样。
他的两瓣唇在自己的唇上轻柔地咬磨，遣卷流连，就好像泛滥的春水淌过唇间，她的神志竟就这样被他扰乱得一团糟。
就在他要闯入她牙关的时候，她的神志遽然清醒，大力推开他，破口大骂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用手捂着唇，上面的口脂已经被他亲花了，现在定是极其难看，她怨怼的眼神瞪向他，骂道：「流氓！花花公子！」
「我？花花……公子？」戚叶泫反手指着自己问。
「不然呢？说的就是你！你别以为我很好骗，你是骗不到我的！」
「我？骗你？我骗你什么？」
雪芊讥笑道：「看你长这样，肯定用这张脸骗过很多年少无知的姑娘吧。」
「？？？」
戚叶泫觉得不可理喻，明明那个苑殇才是骗她的人，还有，他什么时候用他这张脸去骗过别人了？
「哼，还说什么对我一见钟情，那天你连我的脸都没看到，对我钟哪门子的情？」
戚叶泫反问道：「谁说一见钟情，就一定是钟的脸？」
「那不然你钟什么？」
「我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胸腔里的这颗心脏就剧烈跳动，仿佛见到了我前世的娘子，也许我们前世真的有什么渊源呢。」
雪芊说：「你这话一点新意都没有，我看的话本上都这样写。」
戚叶泫：「？？……」
雪芊又道：「想必这样的话，你至少对上百个人说过吧。」
戚叶泫头顶一片问号飘过。
他道：「我只对你说过。」
雪芊笑眯眯地问：「是不是每个姑娘还都信了？我真同情她们啊。我问你，你是不是骗到手后就把她们给甩了？你的花花肠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坏啊！」
戚叶泫自嘲地笑了一声，他在她心里怎么就沦落成这样一个形象了呢？
「说不出话来了吧？被我戳中内心的秘密了吧？哈？」雪芊叉着腰道。
戚叶泫抬起长睫来，锁住她的目光，道：「不管你怎样想，我都是真的喜欢你。我也没有骗过别的女子。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可以不来，但是也希望你对待别人的时候也能像对我这样，不要被别的人欺骗。」
他说完后，就转身踏出了房间，留给她一个如风的背影。
雪芊看着他的背影，脑海中满是他刚刚看她时候的眼神，里面好像蕴含着受伤的光。
不远处的房顶后，正躲着一个人，将刚才两人所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行夭愤怒地咬紧牙齿，咬得咯咯响，闭上眼，眼睛里全是刚才戚叶泫亲她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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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她几乎要发疯了，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把那个女子杀了。
原来戚叶泫最近不在魔宫，都是来这儿了呀，虽然那个女子忘记了他，可是他却对她念念不忘，甚至还对她死缠烂打。
她认识的魔尊怎么可以变成这样？
他应当是高山之上的雪，却不应该沦为这尘世中的俗人。
雪芊关上了房门，阻断了外面的人窥探的目光，她站在门口，心绪被刚才他的眼神扰得乱乱的，她摆摆头，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
后来的几天里，他果然没有再来，看来是真的被她骂怕了。
在樟月城待着的日子既清闲又无聊，这几日那些失踪的女孩们陆陆续续地回来，无论他们怎么去找，都找不到她们的藏身点，而那只山妖也再也没有出现过，就仿佛是真的被她雪姬的名声吓跑了一样。
这日，雪芊收到了一封不知名的信件，婢女说是一个小男孩送来员外府的，估摸着那只是一个跑腿的而已。
她坐在洒满阳光的窗台下，动手拆开了那封信件，里面是一张折得工整的雪花笺，这是雪国常用的信纸，白透的纸面上勾勒着片片小雪花，隐约还有一股淡淡的梅香浮现。
这会是谁给她写的信呢？
她本着好奇心，打开了那张雪花笺，上面行云流水的几列字，笔力千均，力透纸背，这一看就是男人写的字。
「二月二，城南花将开，雪姬大人可来观花？
有一桃花签，愿相送与佳人，三年求不得，求之执念卿。
盼卿赐復。」
她的眼睛落在最后的那个落款「爻」字上，心间微麻，怎么又是他？
他还没有放弃呢？
竟然还给她写信？
他的字如其人，也是那样的好看，飘洒遒劲，看到这字迹，她仿佛看见了他的脸从纸上透了出来，对着她说这些话。
这人，拿捏女孩子还真有一套。
切，还赏花，谁要跟你赏花呀？
她拿起一张宣纸来，也在上面写了起来，打算给他回信去，她在纸上写下简短的两个字，「不来！」
甚至连落款都没有写，她正打算找信封装进去，门外就来了人，唤道：「雪姬大人，外面有人要求见你。」
「嗯？」
她把信放在桌子上，好奇地走了出去，却见到员外府里迎来了一群不平凡的客人。
那是四方门的人！
她并不认识他们，但是却认得他们的道服。
他们怎么来了？难不成是怀疑她了？
「雪姬大人。」一人走上前来向她拱手问好，那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少年，「我们门主想请你前去一趟。」
「啊？」雪芊总感觉来者不善，问道：「有何事需要我前往啊？」
那人道：「门中死了弟子，死得悽惨，冤魂不散，想请雪姬大人前去他们超度亡灵。」
「嗯？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人吞吞吐吐了半天，终是答道：「门派中弟子被魔尊残忍屠杀，扔进潼叶渡里被恶魔啃咬，最终只剩下几具残骸，如今那些残肢断骨被送了回来，但是冤魂却散不尽，扰得门派中人夜夜不得安寝，故门主让我们来请雪姬大人前去送灵。」
这就是她那天偷听到的那件事吗？
「好，我随你们去。」
「那雪姬大人请随我们来。」那个少年在前面为她带路。
雪芊带了几个侍卫跟着她一起，随后便跟着那些人去了四方门。
再次来到四方门，雪芊这次是走的正大门，这个门派也建立了有上百年之久，不过因为八百年前的一场生变，门中的门主及众多弟子被魔尊抓走屠杀，从那以后，这四方门便就没落了下去。
走在这透着古朴气息的门楼中，雪芊仿佛能够感受到它的萧索，门派地处偏僻的樟月城西山外，若非是仰仗着戚家，恐怕早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司徒舟早早地便在门口相迎了，那是一个三十来岁模样的青年男子，灰布道袍，青簪束髮，眉眼深刻，面容却灰白惨澹，不知是否是忧心门中之事而扰的。
雪芊来时以轻纱覆面，见到他时内心忐忑不定，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曾经来过。
「雪姬大人，请里面坐。」他客气有理地向她行礼，抬袖请她入内。
雪芊随着他进入了里面的议事堂，听到他说起先前发生的惨事，那模样是恨极了魔尊的样子，恳求道：「还请雪姬大人为我们超度那些枉死的冤魂。」
雪芊点点头：「司徒门主，您放心吧。」
接下来，司徒舟便就离开了，雪芊开始在院子里游走了起来，她捧着一支送灵香，在院中寻找着那些未散的冤魂。
不远处的廊下，苑殇看到出现在四方门的雪芊，讶异地去找司徒舟：「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她请来了？」
「怎么？我不能请吗？」司徒舟挑眉看过来，冷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你请她来做什么？」苑殇有些生气，这事他之前没有提前告知他。
「门中亡魂不散，吵得人不得安宁，我请她来驱散亡魂，有何不可？」
「你不怕她发现你的那些秘密吗？」
「发现又怎样？她是雪姬，除魔卫道也是她的职责。」
苑殇不再与他多言，而是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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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在院子里走动，却并未看到那天的招魂幡，不知道司徒舟他们究竟在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芊芊，你来啦。」一个声音突然出现，雪芊转过身去，见到不远处的苑殇正朝她走来。
她惊异地指着他：「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边走过来，边解释道：「我受邀过来做客，听闻你来了，便来找你。」
「原来你也与这司徒门主是熟识啊。」
「嗯。」
两人沿着这四方门全部走了一遍，苑殇安静地跟着她身后，雪芊每隔一定距离就会放一支香烛在地上，而苑殇则负责帮她点香。
「这门内上空黑气萦绕，连地上的花草茎叶都有了枯萎之态，想来是冤魂很重，我打算在这里点上三天三夜的送灵烛，以安抚他们的亡灵。」
「这三天，你都要待在这里吗？」
雪芊点点头：「嗯。我要为他们诵安魂咒。」
「那好，我让人给你安排住所。」苑殇也没想到她要这里待上那么久，总之，这个地方她最好少待。
他将她的住所安排在了他的旁边，这样也方便一些。雪芊这一整天都十分忙碌，翌日她起来忙完后，在屋中午休时，才想起自己还未给那个叫爻的少年回信。
二月二，好像就是明天。
罢了罢了，不回他，他应该就知道自己是不去的意思了吧。
想起他说的桃花签，三年都求不到的桃花签，她心里也勾起了兴趣，将自己的卜卦筒拿了出来，打算为自己也卜一卦。
她已经有许久未为自己卜过卦了，今日兴致一起，她也想为自己卜桃花卦。
她摆弄着自己的卦签，卜卦之前例行检查，她大致数了一遍，可是却发现似乎少了一根，她又再次数了一遍，这个卦筒里原本有三十六支卦签，可是现在只有三十五支了。
咦，怎么会少了一支呢？
是掉哪儿去了吗？
什么时候掉的她完全不知。
她开始一根一根地检查了起来，最后才发现少的是一支桃花签，她黛眉轻蹙，怎么偏偏掉了一支桃花签呢？
而且那支签，还是上上吉签，难道她不配拥有好的桃花吗？所以连最好的桃花签都掉了。
第84章 招魂
既然丢了一支签, 便也无法再卜卦了，她收了卦签，转身回床上躺下。
心里想着那个奇怪的男子求到的桃花签有她掉了的这支好吗？这可是很难求得到的。
她敲了自己脑袋一下, 提醒自己别去想他，他就是个专门偷心的贼, 好在她如今长着一颗石头心，不会轻易就被他给打动。
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知难而退的。
夜晚的时候，她似乎又听见了一声奇怪的叫声, 不过很快那声音就消失不见了。她起身披了外衣，往着外面走了去。
心里还是对那日所见之事有疑虑, 于是她顺着长廊往着那天去到的炼丹阁走了去。
暗夜下夜风轻盪, 枝叶翩飞，她冷得打了一个抖，一只夜鸦从头顶的翘檐飞过, 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声。
一股恐怖感从脚底生出，可是她却停不下来，一直朝着炼丹阁的方向行去。
她下了走廊的台阶, 穿过一片绿意盎然的园子，花木扶疏中伴着浅浅的暗香，绕过一棵比人高的木棉树, 她又再次看到了那天见到的招魂幡。
白布招魂幡在夜雾中如幽灵一般飘荡，上面的招魂符就好像是魂魄盘绕, 他们究竟是在招什么人的魂呢？
「雪姬大人，您来了。」司徒舟的声音蓦然出现, 在幽幽暗夜中吓了雪芊一跳。
她往台阶上望去, 见到他一身灰布长衣立于冷白的月光下, 脸上晦暗不明，身形瘦骨嶙峋，就好像一只鬼一般。
「司徒门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司徒舟从台阶上走下，来到她的面前，道：「雪姬大人，其实我请你来四方门，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雪芊总觉得这人透着万分的古怪，问道：「什么啊？」
「请随我移步。」他手腕微抬，一身的气度与客气。
「到底什么事啊？」雪芊站着没动。
「去了就知道了。」
雪芊终是提了步，如今就算不去，怕是也得被他架着去了。
她随着他往炼丹阁里走去，这个地方那日她与戚叶泫来过一次，可是却没有走到底。这次，司徒舟带着她一路畅行，穿过一扇又一扇的门，最终他推开了一扇圆月形镂空木门，门后的景象却是令她大开眼界。
她没想到这后面竟然是一方祭台，三尺高的圆形石砌露天祭台，四周站了一圈的四方门弟子，他们每个人手中都举着一面招魂幡，面庞板正，如同石雕，就好像是那地狱中的阴兵鬼士。
太过震撼了，她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招魂仪式。
司徒舟请她上祭祀台，然后端来了一个乌木托盘，上面盖着一方红布，道：「雪姬大人，请你为我们招魂。」
「啊？」
司徒舟解释道：「这祭祀台乃我兄长所建，昔年他曾游行雪国，结识了雪国的国师炽雪大人，两人关系匪浅，也常常一起交流剑法巫术，这祭祀台就是他从雪国回来后，命人修建的。」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招你兄长的魂？」雪芊忘记了他的兄长其实就是当时在无忧镇，给戚叶泫下了八百年血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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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舟摇头：「非也。我是想请你帮我招炽雪大人与山梧大人的魂。」
「招他们？」雪芊大为震惊，这两位皆是他们雪国的国师，为何要招他们？
「是。如今魔尊重生，唯有招回他们二人的魂，才能够对付得了那个魔头。」
雪芊疑惑地问：「为什么他们就可以对付魔尊？」
「雪姬大人，你还不知道吧，其实，那魔头就是炽雪大人与山梧大人的孩子。」
「你说什么？！」
「昔年炽雪大人与山梧大人相爱，他不顾山梧大人是山鬼的身份，执意要与她在一起，他们二人在一起后很是幸福，奈何天意弄人，他们生出的孩子竟是个天生魔种，炽雪大人在孩子出生之时曾卜了一卦，卦上预言这个孩子将来会成为魔界之主，会祸害人间，于是他们二人为了天下苍生，决定将这个孩子扼杀于婴儿时。那一天，他们举行了很大一场仪式，在全国人的注目下，将那个婴儿扔进了冰河之中，让他在里面活活被冻死。」
雪芊听后，发出了一声惊唿来，这样残忍地杀害自己的孩子，他们是怎么下去手的呢？
难怪他们二人仙逝了那么多年，雪国的百姓们都还记得他们，时不时还会祭拜他们，原来，他们为了雪国，选择抛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这样的大义灭亲，试问天下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不过，那魔头命太硬了，这样都死不了。如今他又从雪山下爬了出来，不知道往后又会有多少人死于他的魔爪之下，所以，雪姬大人，请你为我们将炽雪大人与山梧大人的魂招回来。」
司徒舟将托木盘上的红布扯下，露出里面一盏琉璃瓶来，那圆口瓶似灯又不似灯，里面放着一条雪白的灯芯，但是却没有灯油。
然而雪芊一眼就看明白了这是什么，司徒舟是让她点燃这盏引魂灯，而点燃它，却需要用血，用她这一任雪姬的血，方能招回曾经雪姬的魂。
「芊芊，你怎么会在这里？」苑殇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台下，他即刻大步沖了上来。
司徒舟伸手将他拦住，用眼神警示他：「你要做什么？」
苑殇一把将司徒舟拉了下去，拉到了之前的那扇门后，大门一关，他道：「你为什么要把芊芊拉进来？她好不容易忘记了前尘往事，你这是又把她推在了风口浪尖上。万一那个魔头又来找她怎么办？」
「她是雪姬，除了她，还能有谁能够招回昔日雪姬的魂？」司徒舟甩开他的手，冷声提醒他道：「你不要忘记了这是我们共同谋划了三年的大事，杀掉那个魔头，才是重中之重。只要杀了他，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再来找她了。」
「怕就怕……我们杀不了他。」
司徒舟道：「只要炽雪与山梧大人回来的话，就一定可以的。」
苑殇沉默地点了点头，为了杀掉那个魔头，他这三年来一直待在这四方门，和司徒舟谋划了许久，才想出招魂这么一招，然而要招出已经死了八百年的人的魂，不是件易事。
雪芊在祭祀台上站了一会儿，司徒舟就又再次走了上来，对她道：「雪姬大人，开始吧。」
她在祭祀台中央的蒲团上跪下，面前摆着一张方几，她将引魂琉璃灯放在方几上，接过司徒舟递过来的一把匕首。
她右手握住冰冷的匕首，在心里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才拿着那把匕首往自己左手心划了去。
她咬着牙，疼痛感从手心蔓延开，她握紧了拳头，将手举到那盏琉璃瓶口上，让掌心的鲜血滴入瓶中。
好疼……
滴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瓶内才装了小半瓶血液，渐渐地，那些血液染红了那条灯芯，冒出瓶口的灯芯头逐渐亮起了光来。
那是一簇火红色的光，火星子在夜中跳动，就好像幽冥鬼火。
而这时，四周那些举着招魂幡的弟子，身上也流出了血来，那些血从他们的眉心而出，往脸上流淌去，就好像是一条分支纵横的血河。
看起来额外的恐怖。
不仅如此，她还看见了乌黑的魔气在他们周身流窜，她讶道：「那是怎么回事？」
「雪姬大人，那只是招魂的一个步骤而已，血祭，是最好的招魂方法。」
「什么？！」
原来她之前听到的那些惨叫声，就是从这些人口中发出来的，司徒舟定是之前就尝试过招魂，但是因为招不回来，所以才请她来的。
「那些魔气又是怎么回事？」她问。
「我只是请了一只魔来帮忙而已，雪姬大人，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的。」他继续道：「雪姬大人，请你开始招魂吧。」
雪芊沉下心神，闭上双眸，双臂抬起，在半空中比划着名特殊的手势，口中吟唱着招魂曲。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託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
……
「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
……
「魂兮归来！何远为些？」
……
「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啊……」
祭祀台四面的弟子们张牙舞爪往台阶上攀爬，他们的鲜血顺着台阶流淌，渐渐融合，形成一个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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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细指一点，将引魂灯上的火苗往四周飞去，剎那间，整片祭祀台都被这殷红的火苗点亮，火苗往半空上升去，仿若悬空起来的幽冥之火。
随着悬火升空，弟子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司徒舟举办的这场招魂仪式，是最古老也是最血腥的一种招魂，以血祭魄，招魂归来。
空中黑雾涌动，仿若深黑的海浪掀翻，而雪芊就好像是一个在风雨飘摇中等候大鱼来的垂钓者。
「雪姬大人，国师大人，请你们的魂，回来吧！」
浓雾翻涌得更加厉害，此起彼伏，四周的树木剧烈摇晃，叶片跟随着招魂幡婆娑起舞，似鬼蹁跹摇摆。
「回……回来了！」
司徒舟的声音从后面响起，那里面充满了惊喜。
雪芊睁开眼，看到在黑雾压顶的天空中，真的有什么东西飘浮而来。她跪坐于地，虔诚地向天空中行雪国特殊的礼，那是曾经的国师，是她该尊敬仰望的人。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涌起了一阵阴风，一个人影飞落至她身后，那人靠得近，雪芊一时惊讶，正要回头，可是那人宽大的手掌就覆在了她的眼睛上，并道:「别看。」
「？？」
这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他怎么会来？
「你怎么来了？」她吃惊地问道。
「你，没有回我的信。」
明天就是二月二了，可她到现在都还没有给他回信。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随着风就散了。
雪芊恍然一听，仿佛听见了他情绪的低落。
「我……」她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她就没有打算要去赴什么约。
祭祀台上的另外两个人司徒舟和苑觞皆满脸惊骇地盯着突然出现的戚叶泫，指着他惊恐道:「魔……魔……」尊！
他们的话还没说完，戚叶泫就拂袖向他们扫去，漆黑尖细的魔爪扼住他们的喉咙，阻止了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
而这时，天地之间现出了一点清透的光，那是月亮皎洁的光辉，雪芊的眼睛被他的手掌捂住，她从那几条细小的指缝间，看到愁云惨雾中渐渐划开一轮皎皎圆月。
圆月似玉盘，而在那玉盘两侧，有两个人影飘荡而起，一男一女，男俊女仙，风姿绰约，高华清雅。
那是……炽雪大人与山梧大人！
他们的魂真的被她招回来了！
他们真的同传言中一样，如同谪仙一般，天人之姿，出尘不染。
他们皆身着雪衣，乌髮雪肤，玉带飞转，魂魄在月色中跹行，即使是鬼魂，也无法令人生出畏惧感。
只有敬畏。
满心的敬畏。
那一刻，她好像感觉四周的魔气都在为其让行，他们就像月之使者一般，踏月而来。
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在轻颤，他也害怕两位国师大人吗？
戚叶泫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飘来的那两只鬼魂。
他的身体如坠寒冰中，全身止不住颤抖，眼中布满了霜花，原来司徒舟要招的魂就是他们啊，这就是他用来对付自己的绝杀武器吗？
呵呵……
他在心底苍凉发笑，他此生从未想过还会再见到那两个人，可是他们就这样毫无徵兆地出现了。
出现得让他措手不及。
「阿泫……」
又是那个声音，又是那个听起来温柔至极可是却寒彻心骨的声音。
他厌恶透了这个声音。
第85章 有蛇
一次不够, 难道他们又想回来再杀他一次么？
他手腕一翻，黑袖飞卷，魔气从他身体里散发出去, 巨大无穷的力量往祭祀台四周轰击，台柱坍塌, 台面生出数道如河流的裂痕来。
雪芊一直被他捂着眼睛，她看不到周围的情况，只能看到指缝之间，正前方那些悬火左晃右翻, 闪烁不定，魔气从火苗中穿过, 却穿不灭那些火, 它们就像长明灯一般，经久不熄。
魔气向着月下的那两个白影袭去，黑雾渐渐笼罩了那边的白光, 雪芊看不清楚对面发生的事情了。
太暗了。
天地间一片昏暗，就连那好不容易拨开云雾的月亮都又被他的魔气染黑了。
四野下只能听见那些弟子们的不迭惨叫声，远方魔气与鬼魂的较量, 雪芊却听不清。
在旁边一根台柱倒下来之时，她被身后的人抱了起来，凌空往后飘飞, 逐渐远离那座四分五裂的祭祀台。
很快，他们就离开了四方门, 落入了一片林子中。
她的眼睛终于重获光明，不过这林子里却依旧黑暗, 少许几缕月光穿透枝叶, 照在长满青草的地上。
她转过身去, 大声问道:「你刚刚那是在做什么？」
「我只是……来找你。」他言简意赅地答，一张脸隐在暗影中，看不清楚神情，「你没回信，我只能来找你。」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使用魔气？」
不仅对司徒舟和苑觞大打出手，还震碎了祭祀台，甚至还向着炽雪大人与山梧大人出手。
他垂着眼，并未看她，道:「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一看到那两只魂魄出现的时候，就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怨恨，他根本停不下来，他只想杀戮，永无休止地杀戮。
雪芊听他这话，心里怒火升起，心道你控制不住，所以你就要去残害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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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就走，戚叶泫在后面喊住她，「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去。」
她走了没几步后，听到从后面传来的一声响动，她讶异地转过身去，见到高大的身影倒去了地上，正艰难地撑着一棵树。
「你怎么了？」她走过去问。
戚叶泫垂着眉眼，青丝挡住了部分的脸，紧抿的嘴唇似乎在哆嗦。
他抬起黑浓的长睫来，状若可怜地说:「受伤了。」
「哪里受伤了？」雪芊不由自主地问道。
戚叶泫一只手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道:「这儿。」
他的心，现在很痛。
抽痛无比。
「严重吗？」雪芊站在他面前问道，「怎么没见你流血啊？」
「内……伤。」
「哦，那你回去好好调养一下，我先走了。」
她转身欲走，可是却被他拉住了手腕，「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吗？」
雪芊知道他这人是个无赖，现在这是又要开始耍无赖了。
「你受内伤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留在这儿干嘛？」
「这里荒郊野岭的，你留我一个受重伤的人在这里，万一有怪物来袭击我怎么办？」
「你是魔，还怕怪物？」雪芊心道你就继续演，刚刚那么兇残的一个人，竟然睁眼说瞎话说自己怕怪物。
「这样的林子，狐妖女鬼甚多，万一我碰上了，她们看上我这张脸，缠上来吸我精魄怎么办？你真的要这么狠心丢下我吗？」
「你……厚颜无耻！！！」
「我怎么厚颜无耻了？不是你自己说的我这张脸好看吗？要是我被她们给强占了，那我还怎么把清白之身留给你？」
「？？！！」
雪芊气得脸都绿了，抓狂道:「啊啊啊啊！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人！」
戚叶泫见她气得暴跳如雷，蓦然笑了，道:「在你面前，何须要脸？」
雪芊两眼瞪着他:「你敢说你还有清白之身？我信你个鬼！」
戚叶泫目光真诚地看着她，说:「我有的。」
雪芊立刻移开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催促道:「你快放开，我真要走了。」
「可是你还没有回我的信。」他抓着她的手不放。
「那个啊……我就……不去了吧。」雪芊努力扭动自己的手。
戚叶泫攥得很紧:「既然不去，那你今夜就留下来陪陪我吧。」
「？？？」雪芊在心里一个劲地骂他死流氓，吼道:「快点放开我！你信不信我对你不客气？」
戚叶泫不为所动，而是抓起了她的另外一只手，说:「你的手流血了，还没有包扎。」
雪芊咬着下唇，她的左手已经痛得快要麻痹，上面的血液凝固在一起，她一直轻握着拳头，不敢动弹。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来:「把手摊开，我给你上药。」
雪芊听到他的温柔细语，心里一软，慢慢将手掌打了开，上面一条一寸长的血口，惨不忍睹。
戚叶泫为她将药粉撒在伤口上，心疼地问:「疼不疼啊？」
雪芊被他这温柔一问，竟问得鼻酸了起来，道:「不疼。」
戚叶泫边给她撒药边道:「小孩子家家的，还学别人逞强。」
「你……」她努了努嘴，闭口不言。
戚叶泫又道:「那四方门的司徒舟已经与魔界的人勾结成一团了，我拆他的台子，只不过是看不惯他与魔勾结。」
「你说他……与魔勾结？」
「那不然呢？那么强的魔气，你觉得他从何而来？」
「他说他请了一个魔来帮忙，这不算是勾结吧，也许那只魔是改邪归正的好人呢。」
「呵，那你知道这几个月间四方门死了有多少弟子吗？他们对外宣称那些人都是被魔尊杀的，其实，那些人都是被他们拿来招魂而死的。他们正是因为招不出魂，所以才把目标转到了你的身上。」
「雪国国师的魂，又岂能由外人随意招回，当然只能靠你这个第二十三任雪姬来招了。」
「什么？你是说那些人都是他们自己害死的？」
「大多都是，魔尊的确有杀过他们的弟子，但绝没有杀过那么多。」
「难怪这四方门会冤魂不断？原来他们的魂不肯散去是因为自己死得很冤啊，被师父白白当成了试验品害死。」雪芊轻嘆了一口气，「希望他们的亡灵能够得到安息。」
过了一会儿，她才问:「为什么他要这样做？为了招出魂来不惜残害自己的弟子？」
「因为，他要为自己的兄长报仇。是魔尊杀了他的兄长。」
「那……这魔尊也真是该死。」
戚叶泫正在为她包扎的手一用力，疼得雪芊差点背过气去，大叫道:「痛！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戚叶泫一双眼睛深如幽涧，盯着她说:「他兄长害死了魔尊的师父，你觉得这仇该不该报？」
「啊……竟是如此？」
僵了片刻，她才道:「未经他人苦，不敢妄断言。他们之间的仇怨，我就不评头论足了吧？不过，你知道的事情还挺多的哈？」
戚叶泫冷哼了一声:「毕竟，比你多活了几百岁。」
雪芊低头看自己的手，手心上被他缠绕了一条手绢，这是他从自己袖子里扒拉出来的，连问都没有问她一声，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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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他靠得近，他的发尾扫在她的手背上，格外的刺痒，她想把手缩回去，可是他却一直拽着。
「你的伤……还好吗？」她吞吞吐吐地问。
「不好！很疼。」他语气很沖地说道。
「你沖什么沖？又不是我伤的你！」雪芊也低吼道。
「可你想抛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雪芊看在他为自己上药包扎的份上，道:「不抛下你总行了吧？」
戚叶泫嘴角暗自上扬，抓着她的衣袖，说：「前面好像有个破庙，你扶我过去休息。」
「哦。」雪芊将他扶了起来，见月光中他的半边脸毫无血色，心中思忖难道他真的伤得很重？
她用右手扶着他往前走，可是他却一直往她身边靠，几乎是黏在她身上一样，她提醒道：「你站直！」
他的手忽然捂上胸口，叫苦连天：「哎哟，好痛哦。」
「……」
她嘀咕着：「谁让你对炽雪大人他们出手的？活该！」
她说完后，他叫得更惨烈了，「我会不会痛死啊？」
「好啦好啦，别叫了，一个大男人，像个姑娘家似的，叫得多难听。你要是真难受的话，就靠着我，再坚持一下，前面很快就到了。」
他这才停止了哀嚎，嘴上噙着笑，往她身上贴了去。
「对了，你先前有没有听清楚山梧大人说的是什么啊？刚才那些弟子们的惨叫声太大声了，我都没有听清楚。」
戚叶泫盖下长睫，藏住眼底的寒霜，道：「她应该说的是……找死吧。」
「哈？是吗？」
「嗯。我是魔，她不喜欢我的。」
过了一会儿，雪芊才笑着道：「你刚看见了吧？山梧大人与炽雪大人真的是高雅出尘，听说他们的感情十分的好呢，在雪国内一直都流传着他们的佳话。」
戚叶泫默默不语，突然间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雪芊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继续说道：「那个魔头是他们俩的孩子，估计也长得很漂亮吧？」
她好奇地将脸转过去，问：「你，有没有见过那只魔头啊？」
他缓缓抬起脸来，面色灰败，没有往日里的那种颜色，轻摇头道：「没有。」
「好吧，想来像你这种角色，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个魔头。」
接下来的一路，他都没有开口说话，整个人像是沉入了冰河里一样，身体很冷，浑身散发着冷气。
雪芊将他扶进了他说的那间破庙里，将他放在地上的干谷草上，问：「你没事吧？」
他并未受伤，只是心口难受而已，那种苦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两个人的身影。
他看向她，道：「我受了很严重的伤，我需要打坐，在我打坐的期间，你……不能走。」
「行行行，我不走。」话虽这样说，可是雪芊却在抓耳挠腮，这么小一间破庙，她今夜要跟他孤男寡女的一起待在这里吗？
这傢伙该不会是故意带她来这破庙的吧？
她悄悄瞟了他一眼，这傢伙长得人模狗样的，美人皮骨下该不会是藏着一只禽兽吧？
「在那傻站着干嘛？快过来睡觉啊！」戚叶泫开口道。
「？？？」
雪芊走过去，蹲下身，拾了地上的许多干谷草，抱着往对面的墙脚走去，将那些谷草铺在地上，道：「我睡这边，你待那边。咱们划定楚河之界，你不许过来。」
戚叶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里藏着富有玩味的笑，说：「这种地方，应该会有很多蛇啊鼠啊之类的，你确定你要一个人离我那样远？待会儿若是真有什么动物来了，我可是救不了你的啊。」
「什么？有蛇？？」雪芊惊骇万分，傻愣在原地，「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那你自己走吧，我现在受着伤，没办法送你。」
「那我真走啦？」雪芊见他同意自己离去，真的朝庙门走了去。
「走吧。」
雪芊露齿一笑，同他挥手道别，「那再见啦。」
说完后，她就大步跑了出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跑进了林子里，朝着四方门的方向跑去，可是走了一会儿，她才发现有些害怕，刚刚跟着他一起，所以没觉得这林子有那么恐怖，可是现在一个人的时候，她看着前方的那些树，总觉得像是鬼影。
就在这时，前面草丛里有动静传来，她低头一看，竟看到一条青色的小蛇在草上梭行。
「啊！！！」
她吓得魂飞魄散，转身狂奔了起来，往着刚才的破庙跑了回去，好在她走得不算远，很快就跑回了庙子里。她吓得啊啊尖叫，声音将林子里的鸟都全吓飞走了，她一股脑冲进了地上打坐的人的怀里，大喊道：「有蛇！有蛇！啊啊啊！」
她扑进他的胸膛，寻求着庇佑，哭哭啼啼道：「真的有蛇！真的有！」
她的声音打着颤，断断续续的，就像是哑了声的夜莺。
戚叶泫轻声一笑，手对着那扇庙门一扫，大门便就阖了上去，他安慰她道：「我已经把门关上了，并且施加了封印，那些蛇啊，是进不来的。」
雪芊吓得丢了魂，即使他这样说，可是她脑海里满是那条青蛇的影子，抱着他忘记了撒手。
戚叶泫低下头来，也不提醒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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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雪芊才渐渐冷静下来，埋在他胸膛里的脸抬起来，问道：「那些蛇真的进不来了？」
她此刻被吓得面如菜色，看起来好不悽惨，戚叶泫答道：「进不来了。」
雪芊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登时往后退，打算从他身上起来。
可是却被他揽住了腰肢，又给拖了回去，她的鼻尖撞上他的下巴，惊得她睁大了眼。
「你……」她大脑一片空白，两人隔得这样近，而且她此刻还是坐在他腿上的，她的身体一靠近他就热了起来，热得她想逃走。
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萦绕，她的脸庞烧了起来，怯怯地看着他那幽深的眸。
「芊芊……」
他的眼皮覆了下去，温柔的脸凑近，似是要吻她。
不可以！
脑子里这样一个声音在大声提醒她。
不过他的唇却并没有落下来，他将她拥入了怀中，紧紧地抱住，道：「今夜，不许再丢下我了。」
第86章 桃签
他沉痛地闭上了眸, 头埋在她的髮丝里，就好像是在寻求安慰一样。
雪芊眨了眨睫毛，手在半空中僵住, 不知道是该抱住他，还是放下。
「我不走, 这次真不走了。」
外面有蛇，她才不敢一个人出去。
「那你把谷草抱过来，在我身边睡。」
「啊？？」雪芊面色惶恐，「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
「孤男寡女, 共处一室，本就不妥, 你还让我挨着你睡, 这怎么可以？要是传出去……」
「我不会对外传的。」他说，「我只要能这样偷偷地跟你在一起就够了。」
「？？？」
他五指张开，对着那边的谷草一吸, 便将它们全都吸了过来，又悉数铺在了这边的地上，将她抱在了上面躺好, 「睡吧。」
雪芊警惕地看着他，道:「把你的剑给我，我要抱着你的剑睡。要是你不老实, 我就灭了你。」
戚叶泫轻轻一笑，十分大方地把剑递给了她, 问:「抱着它睡，会冷吧？」
「你管不着。」雪芊抱着他的这把长剑, 转身滚到了墙角, 闭眼入睡了。
戚叶泫坐在一旁看着她, 脸上笑意不减，他解开了自己的外衫。雪芊听到悉悉碎碎的声响，立刻睁开眼来，翻身惊道:「你要做什么？你脱衣服干嘛？」
她用剑指着他，正欲拔开，他就将身上的外袍扔了过来，盖在了她的头顶，道:「你会冷，拿去盖着。」
雪芊愣了愣，脸上爬上一丝郝然。
「不要。你自己受伤了，你穿上。」雪芊抬手将那衣袍又给他甩了回去，瞅了他一眼，随后才倒回去继续睡了。
戚叶泫没再坚持，而是等她睡着后，才将衣裳给她盖在身上。
他起身来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朦胧夜色，不知道四方门那边现在如何了。
***
雪芊次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窝在戚叶泫的怀里，而那原本被她抱在手中的剑也不知去了何处，她此刻的脸正贴在他的锁骨处，温热的气息笼罩着她，而她的腿，此刻竟然还是压在他腿上的。
天哪！！！
她怎么会是这副形象？
她抬起头来，看到浅浅的晨曦从窗缝照进来，铺洒在戚叶泫那俊挺的鼻樑骨上，而他妃色的嘴唇就在自己眼前，她心口如小鹿乱撞，看着这两瓣诱人的唇，竟然一时忘记了移眼。
他的一条长臂正放在她的腰际，这样亲密的姿势，昨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啊！！！！」
她放声尖叫了起来，将还在熟睡的人吵醒了过来。
她从他身边弹开，坐直了身，低头检查自己的衣物。
好在，衣服都还完好无缺。
「吵什么？一大清早的，吵得我头疼。」戚叶泫睁开了眼皮来，一脸的倦意，单手盖在了眼睛上，挡住那道刺眼的晨光。
这副模样，怎么看都像是昨晚累惨了的模样。
雪芊问道:「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他向她转过来，说:「应该是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吧？」
「我？」
「是啊，昨晚是你主动往我身上爬的。你毁了我的清白，你得对我负责。」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委屈。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主动往你身上爬？」雪芊坚决不承认。
「你睡到半夜说你冷，然后你就朝我扑过来了，本以为这样就算了，可你竟然还……还……」
「还怎样？」
他道:「还对我上下其手，肆意非礼我。」
「不可能！！！」雪芊气哄哄地站起来，将身上披着的那件外袍给他甩回去，「绝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是你在颠倒黑白！是你非礼我！」
他坐了起来，边穿外裳边说:「那好，我们出去，找樟月城的百姓评评理，看是谁非礼的谁？」
「哼！他们肯定是相信我啊！」雪芊昂首说道，可是立刻又觉得不对，「你想故意坑我是不是？这事要是传出去，要是被别人知道我们昨晚睡在一起，那我这关系跟你岂不是永远都不清不白了？」
戚叶泫挑眉问她:「你觉得你现在跟我还是清白的？」
雪芊一听，面色发白，捡起地上的长剑，抽开剑鞘，朝他刺去，大骂道:「你这个禽兽，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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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闪身一躲，逃出了门外，高声说:「雪姬大人，原来你就是这样关爱你的子民的啊，你可真是大爱无疆啊。我愿意每晚都接受你爱的馈赠。」
「你闭嘴！给我闭嘴！」
太不要脸了这个人，竟然可以说出这种不入耳的话来。
她举着剑朝着他狂追了出去:「昨晚一定是你非礼我的！你竟然还敢赖在我身上！」
「是你强迫的我。」戚叶泫在前面回她道。
阳光明媚的清晨，尘埃中金粒飞扬，地上的杂草上挂着清新的露珠，草木清香扑面而来，雪芊追着戚叶泫在林中狂跑，累得气喘吁吁:「一派胡言！」
戚叶泫回过头来，浑身渡满金光，眉飞色舞，笑着说:「不过，虽然是被强迫的，但我，很乐意。」
「啊啊啊啊啊！！！！」雪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手中的剑朝着他飞了去，戚叶泫侧身一避，那把剑就刺入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戚叶泫侧目对她扬起笑脸，说:「下次，记得还要强迫我。」
雪芊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可是他却还立在那边发笑，抬臂拔下了那把长剑，朝着她又甩了回来，道:「来啊，继续追我呀。」
雪芊接过那把剑，一张脸红一阵子白一阵子，朝着他又追了去，「我还不信我追不到你！」
戚叶泫开怀大笑，笑容堪比春日下的野花，说:「那我就等着你来追我。」
追着追着，雪芊才发现自己好像入了一座满是桃树的山林，这地方……莫非就是他信上提到的城南处？
是呢，他们刚刚一直是往南方跑的。
城南花开，说的就是这桃花吗？
此时才二月份，其实这里的桃花并未开放，只是刚刚冒出了新鲜的花苞，嫩粉的一小个，可爱美丽，结满了葱绿纤细的树梢，就仿佛春天来了一般。
戚叶泫果真在前面等她了，雪芊也停了下来，这病秧秧的身体跑了这样一大截，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撑着一棵桃树不停唿吸。
桃林里不止有他们两个人，今日是二月二，龙抬头，阳光甚好，长空万里，有许多小孩子们在旁边的空坡地上放纸鸢，还有一些来桃林中赏花的年轻男女。
有一对男女从他们这里经过，看着他们两个这奇怪的模样，以为他们是有什么感情纠纷，那女子忙上前来劝道:「姑娘，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拎着一把剑？哎呀，这夫妻之间吵架是很正常的事，刀剑无眼，可得小心一点。」
她说着就拿过了她手里的剑，将剑递给了前面的戚叶泫，说:「你快去哄哄你家娘子，你看她脸都气红了。」
戚叶泫接过剑，点头道:「是。」
雪芊听到这话，抬起头来，大声吼道:「谁是他娘子啊？」
那女子将戚叶泫往雪芊身边勐推了去:「快哄哄她。」
这一推，就直接将他推到了雪芊面前，他剎住脚步，抓起她的衣袖，讪讪一笑:「娘子，别生气了嘛？」
雪芊用一根手指头指着他，怒目切齿道:「你再乱叫！」
戚叶泫抓住她的那根手指，眼含笑意地说:「难道不是吗？木已成舟，你不想承认，我们也已经是那种关系了。」
雪芊气得柳眉倒竖，张开口便一口朝着他的手背咬了下去，发狠地咬，用劲儿地咬，两只眼睛恨意颇深地盯着他，宣洩着心中的不满与怒火。
戚叶泫忍着痛，嘴角紧绷，却没有推开她，也没有骂她，就那样任由她咬下去。
他的手清瘦无肉，薄薄的一层皮，雪芊感觉自己像是在咬狗骨头，把她牙齿都咬痛了。
她松开了嘴，看到上面红红的两排牙齿印，满意地哼了一声。
面前的人没有喊疼也没有说痛，而是从衣襟内取出一支桃花签来，道:「这个，是我求到的桃花签，送与你。」
雪芊目光下移，看着那支桃花签，惊讶地抢过来细瞧:「这竟然与我掉的那支签是一样的！」
她掉的那支签正好是桃花签一类中的上上籤，而这支亦是，她讶道:「这签真是你求来的？不是从我这儿偷走的？」
「我怎么能做出那种事呢？」他盯着她面不改色地说，「这是我在雪国求来的，自从那日在上元节见过你之后，我就去庙里求了姻缘，这支签就是我那时求来的。」
雪国的卦签都长一样，也不能够说这就一定是她的那支，可是她那支怎么会莫名其妙不见了呢？
也许是三年前就遗失了也不一定，毕竟她忘记了从前的事。
「这支签很难求的，据说三年来才被我求到，既然你遗失了这支签，现在我又求到了这支签，说明，我就是你的桃花。」
「？？？」
雪芊被他这奇怪的理论惊到，将那支签还给他，「这签我不能收。」
「芊芊，收下我的桃花签吧，我想娶你。」
雪芊惊讶万状，吓得一抖:「你在说什么？」
他道:「昨晚的事，我想对你负责。」
雪芊吓得后退，再次确认道:「娶……娶我？」
「嗯。」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
什么情况啊？
这跟她想像中的剧情怎么不一样？
渣男骗到手之后不是应该抛弃她一去不復返吗？怎么还说要娶她？
这人还真是奇怪。
昨晚的事她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们真的已经发生过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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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道:「我早就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不需要你负责。」
「你在说什么？」他眼里满是疑惑。
「你不是说我们昨晚已经那样了吗？你没发现我早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吗？」
她的话说完后，戚叶泫手中的桃花签掉落了下去，落在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的表情充满了难以置信，那张好看如冰花的脸竟然生出了裂痕，他嘴巴张了张，想问她那个男人是谁，却问不出口。
她不过才醒过来两个月而已，怎么会？
究竟是谁？
苑觞？还是别的人？
雪芊见他一副惊呆了的模样，替他捡起那支桃花签，放在他手中，笑道:「看你这么吃惊，看来我们昨晚也没发生什么嘛。」
得知这个真相后，她一身轻松，笑着转身去欣赏林子里的桃花苞了。
戚叶泫在身后拽住她的手臂，问道:「是真的吗？」
「嗯，千真万确。」她点头道。以前她是成过婚的，而且还成了一年之久，怎么可能还是完璧之身？
她说完后就转身走了，独留他一个站在原地失神。
山上的桃花芬香飘入他鼻尖，那一刻，他好像闻不出桃花的香气。
他握着手中这支桃花签，回忆起四年前的时候，她测出这支签时眼睛里的光，比头顶的太阳还要刺眼。
那时候，她的眼睛里只有自己，满眼的自己。
他朝着她大步追去，不论如何，她都只能是他的。
永远是他一个人的。
「芊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就消失不见了。
他到处寻找着她的身影:「芊芊，你在哪儿？我还是要娶你。」
当他往山下寻去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她的背影，一身白衣红裙，比所有的桃花都要艷丽，那是他的芊芊，不是别人的。
「芊……」
他还未喊完，就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他登时收住了话头，侧身隐入了桃树林中。
那边，在山下的官道上，雪芊跑到了赵青骨的身边，笑着问:「青骨师兄，你怎么会来樟月城？」
「我恰好在附近办事，听闻你在樟月城，就过来看看你。对了，你怎么在这山上啊？」
「我……」雪芊挠挠头，往后面的桃花林里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有人追下来，幸好他没下来，要是被赵青骨遇上，那可怎么解释得清楚。她转身说:「青骨师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是关于四方门的，你快些随我去四方门看看吧。」
她拉起他的胳膊，便拽着他往四方门的方向走去了。
戚叶泫站在一棵桃树下，双手握紧成拳，面色阴暗，心想那个和她在一起的男人，莫不是赵青骨吧？
他转身靠在了树干下，单手按住抽痛的心口处，曾经他一度想要将她推给他，可是现如今，他才后悔不已。
她会不会真的已经喜欢上赵青骨了？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桃花签，眉色纠结痛苦，「芊芊，我后悔了，我那天就不该带你去见他……都是我的错。我不带你去，你就不会认识他。」
第87章 樟月
雪芊带着赵青骨匆匆往四方门赶去, 一路上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但是却没有说戚叶泫出现的那一部分。
当他们赶到四方门的时候，却见到那里满地狼藉, 就好像经过一场巨大的浩劫一般。
刚一进门，就见到一个弟子在地上攀爬, 他五指张开，额头上萦绕着黑气，长发披散，那模样, 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野兽。
眼看着那人就要朝他们扑上来，赵青骨一剑扫了过去, 那人便被剑气所震退, 晕倒在了地板上。
赵青骨走了过去，掰开那个人的双眼检查了一下，道：「被魔气控制了。」
他站了起来, 迅速往着院子里面冲去。
当他们进入院内后，看到那里满地被魔气所浸染的弟子，面目不非, 左倒右躺，全都痛苦地叫吼着。
「天哪！怎么会这样？」
看这情况，几乎所有的四方门人都被魔气给侵蚀了。
赵青骨手中灵气灌入长剑中, 挥剑扫出一个巨大的结界，将那些人一一圈进结界内, 随后对雪芊道：「我们快去找司徒门主。」
「嗯。」
然而他们几乎将整个四方门翻遍了都没有找到司徒舟，不仅如此, 连苑殇也找不到了。
再次来到那座祭祀台, 雪芊看到高台已经塌成了一片废墟, 圆台裂了几十条缝隙，那些招魂幡倒在干涸的血泊中，白幡被染成了红色，雕刻着四方神兽的石柱倒进了血河中，如此满目疮痍的景象实在令人心惊。
「引魂灯不见了！」
雪芊见那裂开的圆台之上，不见了那盏装了她鲜血的灯。
赵青骨摸出了一支烟雾箭来，往天空上抛去：「星云也在附近，我立刻传讯让他们过来樟月城寻找司徒舟。」
四方门内的这些弟子被魔气侵蚀得很严重，需要用灵气净化掉他们身上的魔气，是故，赵青骨接下来就一直留在这里，帮那些人净化魔气。
但是，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赵青骨净化了一些弟子后，让他们帮忙清点人数，才发现还少了很多的人，那些人应该全都跑去外面的樟月城里了。
他们如今这模样，与魔无异，若是胡乱跑出去，是会伤害城里的百姓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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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戚星云带来的那些戚家弟子们不仅要在城里寻找司徒舟的身影，还要捉回那些入了魔的弟子们。
一时之间，这樟月城就变得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雪芊又回到了员外府，小玉听说城里头有很多魔，吓得也不敢再出门了，跑来了她的屋子，拉着她问：「雪姬姐姐，他们说司徒叔叔与魔勾结了，这是真的吗？」
四方门一直是守护着樟月城的保护神，城里的人遇到事情都会去寻找四方门帮忙，所以当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时之间都难以接受。
雪芊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道：「这个等找到司徒门主后才知道。」
「听说司徒叔叔的哥哥是被那个大魔头杀害的，他为什么要与魔勾结呢？他最恨的就是魔啊。哎，若是那个大魔头能死了就好了，这样司徒叔叔就会变回从前的模样了。」
雪芊闻言后，垂下了眉目，没有答话。
不远处的假山后，戚叶泫立在阴影中，瞳色阴寒至极，原来就连十几岁的小孩都盼望着他快去死啊。
等小玉走后，雪芊坐在窗台前发呆，心中思索着司徒舟与苑殇两人究竟去哪里了呢？他们那晚分明被戚叶泫伤得很重，而且他们还带走了引魂灯，那晚炽雪大人与山梧大人的魂魄被引了回来，现如今那些魂魄又去了哪里呢？
难不成是被他们用引魂灯装起来了？
他们的计划到底是怎样的？
他们的目的是杀魔尊，难道他们是去了潼叶渡吗？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潼叶渡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啊。也许是他们那晚伤得很重，所以现在躲起来养伤了也说不一定。
她正神思不属时，窗外走来了一个纤长身影，她抬眼一看，讶然道：「是你？」
好几天不出现的人，她还以为他再也不会来了呢，想来那日与他说的那件事对他打击不小。
见他不说话，她问：「你来做什么？」
戚叶泫斜倚在窗棂上，望着屋里的她说：「想你了，就来见见你。」
雪芊瞥了一眼外面的天光，已经暗了下来，一轮圆月从屋檐升了起来，调侃道：「你倒是会挑时候，天黑了才来。」
不是天黑了才来，而是在外面站了很久，站到了天黑。
因为小玉的那句话，他许久都迈不开过来的脚步，一直站在那座假山后面，等到夜幕低垂，他才向这边走来。
「你这两日，可有想我？」
雪芊坐在窗户里的桌案前，听到他的问话，脸上飞上霞彩，叱道：「你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不要脸？」
她愤怒地站起身，双臂张开，将大开的窗扇往外合上，然而她刚把窗户合拢，转身就见到他出现了自己面前，登时吓了她一大跳。
「你……你怎么进来了？」
「区区一扇窗户，你就想关住我？」他嗤笑道。
「我的意思是，你快点给我出去！」雪芊将他往门口的方向推去。
然而他却如一座石像般，饶是她拼尽了全力，也推不动他。
「你到底要怎样嘛？」雪芊无可奈何地问道。
他垂下眸，幽幽地看着她，问：「我问你，有没有想我？」
「没有。」雪芊飞速地回答。
「真没有吗？」
「没有……」
下一瞬，她就被他拦腰抱了起来，抱着往里面的床榻走了去。
「你要干嘛？」雪芊慌张不已，不停捶打他，可是他却丝毫不为动容，将她甩到了床被上，俯身而下，堵住了她的唇。
他亲了一会儿，抬起脸来说：「这样呢？以后会不会就想我了？」
「你……」雪芊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嗔骂道：「你简直就是个流氓！」
他不怒反笑，舔了舔牙，说：「你才知道啊？」
「我不是说了吗？我已经不是黄花姑娘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芊芊在我心里永远是姑娘，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孩儿。」他将那支桃花签放在她手心，「这支桃花签，也只送给你。」
雪芊怔怔然看着他，手中的桃花签一直被他放在衣襟内，染了他身上的热度。他的话，在她脑袋上空始终盘旋，挥之不去，他这话是……还要跟她在一起的意思吗？
这人是疯了吗？
她问:「你……不在意吗？」
他抬起幽暗的黑瞳来，问:「那个人是赵青骨吗？」
雪芊立即摇头:「怎么可能？你可别诋毁青骨师兄啊！」
他瞳色更深了，道:「那……你被骗了。」
「嗯？」
「那个男人在骗你。」
雪芊神色哀伤，嘆气道:「是啊，他就是在骗我。」
听尚泱说，自己还被骗得很惨，差点都死了。
戚叶泫道:「告诉我他是谁，我帮你杀了他。」
「？？」
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人是谁，父王哥哥他们都不肯告诉她，甚至还骗她说那人已经死了。
「你这人怎么成天就知道杀杀杀的？」她推开他，往床里侧翻去。
「我不能忍受你被别人欺骗。」
「那你呢？你没骗过我？」雪芊盯着他问。
戚叶泫顿时语塞，片刻后，他才道:「喜欢你，是真的。」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掉，行不行？」
戚叶泫阴沉着一张脸，道:「我喜欢你的灵魂，那你把它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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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那我不就死了吗？」雪芊一副不肯的模样。
「既然如此惜命，就好好让我喜欢。」
「你这话……竟让我无法反驳。」雪芊用脚去蹬他，「你快点从我床上下去！」
谁知他翻身一躺，竟在她床榻上躺下了，道:「你那天晚上抱了我摸了我，你得对我负责。我知道你这两日一定很想我，所以我主动来了，今夜随便你抱。」
「你……」雪芊发现自己只要一碰上他，语言系统就会崩溃，她实在是说不过他。
论不要脸，他真的堪称天下第一。
她道:「你想我怎么负责？你是魔诶，我是雪姬，父王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搬出父王这座大山，他应该就会知难而退了吧。
他闻到此言，眸光晦暗，她父王不仅不会同意她嫁给他，甚至还会杀了他。
他牵起她的一只手，道:「你先别嫁人好吗？不要嫁给赵青骨。」
雪芊甩开他的手:「你管得真宽。」
「你才三百岁，等到五百岁再嫁人也不迟啊。」
雪芊大声「哦」了一声:「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又没说要和你在一起？」
他面皮很厚地道:「只要有我在，你就没办法和别人在一起，因为，我会一直死缠着你。」
雪芊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奈，她往床上躺了下去，把被子拉上蒙头一盖，「让我死了算了吧。」
戚叶泫掀开被子挤了进来，捞起了她的腰，道:「别说死不死的话。不吉利。」
「啊啊啊！」雪芊身体一阵颤慄，大叫道:「你走开！快走开！」
「只要你答应我，别嫁人，我就走。」
「……我答应你，暂时不嫁人。你快点走！」
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就好像是在奖励她一样，「真乖。」
随后，他就真的走了。
雪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嘴巴，竟是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戚叶泫离开员外府后，回到了潼叶渡，召唤来了池降，吩咐道:「近日戾修可有什么动向？」
「自从那日他去了四方门后，这几日便一直待在魔宫内，再没有出去过。他和四方门勾结的事情，魔尊大人想怎么处罚他？」
「这事先不急，先派人去找苑觞，不对，是许溯垣。」
「啊？你说他就是当年那个许家人？」
戚叶泫自从那日见到他与行夭在一起，就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当年许溯垣被行夭抓去了魔宫，至于他后来死没死，这事他已经调查过了，当年他实则是被行夭炼成了魔。
所以那日他出现在四方门不是巧合，也许他就是那个与司徒舟相互勾结的魔。
然而那夜的魔气那样的强，非他一人可以为之，想必是戾修躲在暗处帮忙的原因，他们已经联合在一起了，统一对付的目标就是他。
「派人去找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那个欺骗芊芊的人，一定是他无疑了。
他要为芊芊报仇。
***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好几天，然而他们始终没有找到苑觞与司徒舟。
「公主嫂……」戚星云一时嘴快，差点把嫂嫂两个字喊出来，随即转话道:「公主早上好。」
这几日，他们都住在这员外府内，雪芊看着他从院门口走了来，觉得他十分亲切，回他一个笑容:「怕是用不了多久我就得喊你三姐夫了吧。」
「哈哈哈哈。」戚星云听到这话笑得乐开了花，心说这辈分岂不是乱了？原本是嫂子的人现在要叫他姐夫，这也太滑稽了吧。
「你快些和表哥在一起吧。这样我就可以叫你嫂嫂了。」
「这……我……」之前父王有提过这件事，想让她与赵青骨成亲，可是自从遇到那个爻后，她便觉得她与赵青骨好像不应该成亲。
她转移话题道:「你们现在进展如何？」
戚星云来这里正是有话要同她说，他顿了一会儿，才道:「公主，你那日在四方门，可有见到过什么奇怪的人？」
「嗯？这话是何意啊？没有啊。」
「我昨夜抓到了一个四方门的弟子，从他嘴里听到那夜他在四方门见到了……」他吞吞吐吐的，半天不说后面的话。
「见到了谁啊？」雪芊问。
他这才道:「见到了……魔尊。」
第88章 问话
「啊？魔尊？他那晚竟然来了？」雪芊惊讶道。
「你没有见到他吗？」
「没有啊。魔尊长什么样子啊？就算我见到了也不认识啊。」
戚星云道：「他长得很妖孽, 你若是看到长相妖孽的男子，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妖孽……
她第一眼想到的竟然那个名叫爻的少年，他就长得很妖孽。
她急忙问:「那位弟子见到了魔尊, 他是在哪儿见到的，魔尊来四方门做了什么？」
「当时, 他正在院子里值夜，魔尊突然闯入，他还未来得及喊出来，就被他给拍晕了。所以他也不知道魔尊闯来做了什么。只要你没见过他就好, 我要出门去将这件事告诉表哥，就先走了。」
雪芊眉头紧锁, 既然那晚魔尊来了, 可是她为何没有见到他呢？还是说他是在自己与爻离开之后才来的？
长相妖孽……爻长得实在是很妖孽。
而且他知道很多事情，以及那晚上他的反常，一旦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那颗种子就会越长越大，最终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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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着这几日，他都没有出现, 没有再来纠缠她，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他一直都这样神秘，令她捉摸不透。
一晃她就在这樟月城待了有十天了, 而那些消失的女孩们竟然全都平安回来了。
百姓们全都跑来员外府感谢她，给她送了好多的礼物, 将她夸上了天。雪芊感到很不好意思，心里始终觉得奇怪, 为何那个山妖就那样放过这些人了呢？难不成是因为自己那天踢他那一脚踢得太狠了, 所以他怕了她？就把这些人全都放回来了？
送走了那些百姓, 她刚转过身去，就听到后面响起了一个耳熟的声音。
「雪姬大人，我也想感谢你。」
雪芊讶异地回过头，看到竟是那个许久未来的人。
「你感谢我什么？」
「感谢你……」他朝着她走过来，嘴上卷着笑意，「让我亲一下。」
说罢后，他就低头在她粉颊上啄了一下，快得雪芊都没反应过来。
她用手捂着脸，羞愤欲绝，骂道:「你可恶！」
「这哪里可恶了？我不是说了谢谢了吗？」他眨着琥珀色的大眼，一派天真地问道。
雪芊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把他怎样，她眼眸一转，说:「我问你啊，假使一个男人的那里被踢一脚，会断子绝孙吗？」
戚叶泫惊恐万分，立刻后退三步，「你说哪里？」
「就是那里呀！你跑什么？」雪芊朝他追去。
戚叶泫怎么可能不跑，上次被她踢那一脚险些要了他半条命，他足足养了两天才养好。
「你这个小孩，谁教你说这些的，你害不害臊啊？」
「呵，我再怎样也没有你不害臊啊！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被你逼的！你有本事给我站住啊！别跑啊！」
「我不跑难道等着被你踢？」
雪芊站住了，道:「我不踢你，你回来。」
他停住问:「真……的？」
「我只是问问你，真不明白你跑什么。」
「你没事问我这个做什么？」
「我先前踢那只山妖一脚，后来他便再也没出现过了，还把那些女孩子都送回来了，你说，他是不是被我踢到不能人道了？」
「咳。」戚叶泫勐咳了一声，脸上飞出一抹可疑的红，说道:「你难道不知道那样一脚杀伤力是极大的吗？也许他真被你给吓到了吧，以后再也不敢出来作恶了。」
「是吗？那敢情好啊。我替天行道，除了一个恶妖。」她瞅向他，唬他道:「你下次再非礼我，我就给你来一脚。」
「呵呵……要不我还是先走吧。」他说着便转身欲走。
「诶，别走呀！」雪芊冲过去把他拉住，拽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屋子里拖，「好不容易来一趟，进我屋里坐坐呗。」
「？？？」他面露疑惑，「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雪芊将他拉到屋中的桌前坐下，眼睫轻眨，说:「我这不是想你了嘛，捨不得你走呀。」
戚叶泫瞳孔睁大，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他唇角轻扬，问:「真的吗？你想我了？」
「是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现在都要得相思病了。」
他将她轻轻一拉，拉到了他的腿上坐着，靠近她的脸，道:「是吗？这么严重啊？」
雪芊吓了一跳，站起来想逃走，可是他却将她又按了回来，「不是想我了吗？怎么还要逃？」
「太……太近了。」她的耳朵发热，声音也在哆嗦。
他低头在她耳边问:「你不想缓解你的相思之情吗？」
「我想啊，所以你今夜留下来陪我吃饭吧。小玉那里有新酿的梨花酿，我去给你取一坛来。」
她说完后，就从他身上跳下去，大步逃跑了。
跑出门外后，她走在长廊上，摸了摸自己滚烫的双颊，大唿了一口气。
戚叶泫坐在屋子里，低头轻笑。
没过一会儿，她就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一坛酒，身后跟着几个婢女，陆陆续续将菜餚摆上了桌。
雪芊站在他身边，拨开酒罈塞子，弯腰闻了一下，「哇，真的好香。」
「你快闻闻，你肯定也喜欢。」
戚叶泫低头闻了一下:「是不错。」
雪芊立即捧起酒罈子为他倒酒，戚叶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你今天真反常。」
雪芊的手一抖，手中的罈子险些滑落下去，她放下酒罈，大声道:「我哪里反常了？你不是说让我不要嫁给别人吗？那我现在跟你培养感情，你却说我反常。那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她往四脚凳子上一坐，将脸一撇，不再理他。
她穿着一袭雪衣，坐在月光中，一股子清冷孤傲感。
戚叶泫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软纱云袖，说:「我只是高兴得昏了头而已。我错了，行吗？」
「哼！」雪芊故意哼得很大声。
戚叶泫将她一搂，欲将其搂入怀中，雪芊惊吓得去推他，道:「吃饭就吃饭，不许搂搂抱抱！」
「行……」戚叶泫松开了手，「那你别生气了。」
「吃饭吃饭，你老实一点儿！」雪芊一筷子插进了碗里，发出一声清亮的响。
「好，遵命。」戚叶泫端起杯盏轻啜了一口梨花酿，果真入口香甜，味美清香。
雪芊心里头藏着心事，心道你快多喝一点，赶紧喝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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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他轻轻地唤她的名字，雪芊转过了头去，不解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真的想好了？要跟我培养感情？」
雪芊颔首道：「对啊，我现在就是在跟你培养啊。不过，我不能保证我一定会爱上你。」
「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呵。」雪芊冷嗤一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是啊，他也想问问自己到底哪来的自信？就因为从前的她很爱他吗？
可是那已经是过去了，现在的她，一点也不爱他。
雪芊也倒了一杯酒，低头抿了一口，冷冷地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啊？」
戚叶泫挑眉看过来，沉默不语。
她又喝了一口梨花酿，自嘲地说：「你一定是觉得我很好骗。」
「我没有……」
她继续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以前有一个夫君，我被他骗得很惨，他们都说我很傻。你一定也觉得我很傻，骗我很好玩，所以才赖着不肯走的吧。」
「芊芊，我真的没有骗你。」
雪芊凑近他的脸，香醇的酒气在两人之间弥散，她仰头道：「我成过婚了，即使这样，你也要娶我吗？」
戚叶泫眼中盈着一汪清泉，雪芊在那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汪泉是那样的清澈，那样的纯净。
他坚定地道：「嗯。」
雪芊眼睛轻眨，从他身边离开，道：「你不是说要替我报仇吗？那，你替我去杀了他吧。」
「嗯？」他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她向他解释：「那个男人，骗了我的钱，骗了我的心，还……骗了我的身，因为他，我躺了整整三年才醒，你那日不是说要替我报仇吗？那你就替我去找到他，杀了他。」
戚叶泫吃惊满脸，问道：「他们都是这样跟你说的？」
「是啊，难道这不是事实吗？听说他还在外面养了许多小妾，拿着我的钱，去养小妾，你说这男人怎么那么无耻啊？」
「哈？？」戚叶泫瞠目结舌。
雪芊抬起脸，盯着他说：「爻，如果你能早点遇上我，说不定我现在还是清白之身，我就不用白白被那个臭男人糟蹋了。」
「？？？」戚叶泫大脑反应了片刻，才抓起她的一只藕臂，问：「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骗走你身子的男人，就是你以前那个夫君？」
雪芊点点脑袋：「是啊，就是他，除了他还能有谁？」
「没别的人再骗过你？」他问。
雪芊听到这话很是不爽，反问：「你还想我被几个人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眼底现出一丝喜色，将她拉进了怀里，轻轻揽住，「我只是怕你被别的人骗了。不过我的芊芊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被别的人骗？」
「谁是你的芊芊啊？」雪芊推开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嘀咕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你不是收了我的桃花签吗？那你就是我的娘子。」
「那是你硬塞给我的！」雪芊高声反驳。
他像个无赖一样地说：「反正桃花签在你那里，你就是我的人。」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替我杀了我那个前夫。你只要帮我杀了他，我就答应与你交往看看。」
戚叶泫闻言一怔，良久，才答应道：「……好。」
「那我们就说好了哟。」雪芊笑眯眯地给他倒酒。
「好。」戚叶泫沉沉地应下，端起她为他斟的酒，一杯又一杯地喝下去。
雪芊不停地给他灌酒，直到酒罈见底，他才有了点微醺的模样。
「爻，你醉了吗？」
「还没呢。」他笑着说道，「也许你亲亲我，我就真醉了。」
「是吗？」
雪芊凑过去，真的贴上了他的唇，在他那两瓣薄唇上浅亲了一下。
「这下……是真醉了。」他嘴角上扬，眼里泛着迷离的光，看着面前的少女，总觉得一切都好不真实，这是梦吗？
芊芊怎么会主动亲他？
这场梦，真美啊。
他一点也不想醒来。
下一瞬，他就看到了一条银色的雪花吊坠出现在了眼前，他眸光大震，那是……曾经他用来给她催眠的绳链！
雪芊嘴上含着笑，中指勾着那条银光细链，轻轻地摇晃，道：「爻哥哥，看着这里。」
戚叶泫听到她那声清甜的「爻哥哥」，眼睛盯着那片银光灿灿的雪花坠，很快就进入了催眠当中。
雪芊见催眠术成功了，嘻嘻一笑，今晚她设这一顿饭局，就是为了将他灌醉，为了套出他的话，她不得不用催眠这样的方法，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撒谎。
她微微躬下身，凑近他的面庞，喊道：「爻哥哥，芊芊接下来的问话，你要如实回答哦。」
他两眼平视着前方，回答：「好。」
她这才正色起来，开始了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她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如今已经生根发芽，她已经不再相信他的名字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爻字了。
面前的人轻启薄唇，回答道：「戚……望。」
雪芊瞳孔地震，嘴巴大张，惊吓地后退，双肩止不住抖动，这是……那个大魔头的名字！
他真的是……真的是魔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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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会是那个大魔头？
为什么……
她宁愿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个事实。
她后悔了，后悔自己要来试探他。
许久后，她才走了回去，回到他的身边，再次发问：「你，来樟月城的目的是什么？」
他眼睛呆滞，痴痴地盯着她手中的雪花银坠，答道：「找芊芊。」
雪芊的手一抖，立刻又问：「你那晚出现在四方门又是为何？」
他机械地答道：「找芊芊。」
雪芊惊疑万分，又问：「为什么要找芊芊？」
「因为……我想她。」
雪芊不敢相信地用手在他眼前晃动，见他眼睛没有变化，仍旧如一潭死水一般注视着前方，才确信他是真的中了催眠术。
第89章 拂雪
「那个抓走小女孩的山鬼, 是你吗？」雪芊本没有怀疑过他的，只是先前问他踢一脚的事情时，他突然就跑了, 这让她觉得很奇怪。
他答:「是我。」
真的是他？
天哪！
原来那些女孩都是他抓走的，而他还在每天骗着她。
是觉得逗她很好玩吗？
那天, 他甚至还非礼了她！
她很不理解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抓那些女孩？」
「因为，我想见芊芊。」
雪芊内心惊骇不定，在催眠之中，他三句不离芊芊, 他的目的竟然全都是她。
所以，是他故意抓走那些女孩, 将她从雪国皇城引来这樟月城的？
就只是, 为了要见她一面？！
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她被他按在林子里的时候，她感到面红耳热, 原来他的所有接近都是刻意的。
那时候在城中的出手相救，也是他早就预谋好的？
后来他便一步步靠近她，原来自己早就是他的池中之鱼了。
他可是魔尊诶, 他为什么要来接近她？
她问:「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戚叶泫如同傀儡一般，如实地回答:「我……喜欢芊芊。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雪芊险些摔倒在地上，她撑着旁边的桌子, 艰难地站稳，太不可思议了,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喜欢她。
天哪！
怎么会这样？
魔尊竟然会喜欢她？
雪芊还是不敢相信, 问他:「你应该像这样喜欢过很多女子吧？」
只要他回答是, 就好了。
她期盼着他的回答, 可是却听到他说:「我只喜欢过芊芊一个人。」
雪芊再也无法冷静，这怎么可能？
疯了！
魔尊一定是疯了！
她被这个秘密吓得站不稳，立刻结束催眠术，并对他道:「忘记今夜的事。明天，你还是爻哥哥。」
「好……」
「对了，你在樟月城的落脚处是哪儿？」
「新月客栈。」
雪芊一听，这不是斜对面的那家客栈吗？敢情这傢伙一直都住得离她这么近啊？
她出去唤来了一个小厮，吩咐道:「帮忙把这位爻公子送去对面的新月客栈。」
「是。」
等他被送走后，雪芊才惘然地在凳子上坐下，一直发了很久的呆。
***
戚叶泫这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芊芊接受了他，准备重新与他在一起，她再次穿上了那件绣满雪蝶的红嫁衣，拉着他的手轻晃:「夫君，你看看，我好看吗？」
他看得呆了，痴痴地答:「好……好看……我的芊芊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
她笑靥如花，明艷动人，说:「那我们成亲吧。」
「好……」
「夫君，虽然我把你忘了，但是我又重新爱上你了，你说，我们这是不是命定的姻缘？」
「是，当然是。」
「夫君，你都还没和我洞房，我们今夜洞房吗？」
「好……芊芊想要怎样，我都答应你。」
这场梦太美了，他的芊芊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沉醉在这场美梦里不愿醒来。
当他真正梦醒之时，推开房门，发现门外竟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
已是二月天，天空竟还下起了雪，这是又返寒潮了吗？
他往楼下步去，不知是不是睡得太久的缘故，他竟觉得眼前这些触手可及的雪花是那样的不真实。
就好像置身于梦境中一般。
他出了客栈，行过半条街，来到了员外府门前，门口的那两座石狮子上都铺上了一层积雪，变成了两只雪狮子。
他像往常一般抬起朱门上的金色门环轻扣了两下，大门很快就被人拉开了，一张小厮的脸探出来，稚嫩的脸上沾着两片雪花，见到是他，讶道:「爻公子，是你呀？你怎么还来？雪姬大人都已经走了呀。」
「什么？」戚叶泫面色大震，抓着他问:「走了？何时走的？」
「爻公子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雪姬大人跟你说了呢。她是昨日走的，听说是要回雪国去了。」
「昨日？」戚叶泫目光惊讶，问道:「今日是初几？」
「初十。」
「什么？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前日是他们一起喝酒的日子，昨日一整天他竟然都是睡过去的，所以芊芊都已经走了一天了吗？他旋即转身大跑下了台阶，朝着樟月城外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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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樟月城外的一条官道上，有一队人马正在慢行。这是通往樟月城唯一的一条官道，一辆鎏金马车行在前头，后面跟着一众带刀金甲侍卫。
雪芊坐在舒适温暖的马车里头，没有想到今天会下雪，她将车帘拉好，拢得密不透风，不让雪花飘进来。她身体不好，很是畏冷，身上裹着一件赵青骨的大氅，怀里抱着一个暖和的汤婆子，喝了一口赵青骨递过来的热茶。
「芊芊，还冷不冷？」赵青骨坐在马车的对面，关切地问道。
她仰脸一笑:「喝了一口热茶，浑身都热了起来，已经不冷了。」
如今山鬼的事情结束，她理应该回到雪国去，赵青骨提出要送她，因为四方门的事情也解决得差不多了，那些弟子们大部分都被他们抓了回去，赵青骨猜测司徒舟已经不在樟月城内，所以他打算去别的地方寻找他。
于是，他们便一起出发了。
「终于可以回家啦。」她满足地喟嘆了一声，将茶盏放下，捧着怀里的汤婆子取暖。
马车内的另外一个人容息不是很开心地说道:「搞了半天，我还是没抓到那只山鬼，也不知那傢伙究竟是逃到哪里去了？别让我遇见他！」
雪芊埋下头去，很想告诉他自己已经找到那只山鬼了。
容息其实很想问问雪芊那个救过她的少年呢，她有没有看上对方，但是碍于赵青骨在这里，也不好直接问，毕竟他摸不透他这个妹妹是不是喜欢赵青骨。
于是，他这样问道:「妹妹，这趟出来怎么样？樟月城还好玩吗？」
雪芊道:「我又不是出来玩的。」
「行行行，雪姬大人是来办正事的，那哥哥问你，在这里的小半个月，可还开心？」
「还……还行吧。」她如今只要一闭上眼，就能够回想起与那个魔头的点点滴滴，他们相处的画面充斥着她的大脑，企图淹灭她。
那些时候，是快乐的，异样的快乐，说不清道不明的快乐。
那夜他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是她，他对自己的满腔喜欢，令她只想要逃离。
被一个大魔头喜欢上，这种感觉，并没有多开心，而是巨大的心理负担。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他口中一个又一个的芊芊，就好像是对她情根深种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她很茫然……
「芊芊！」
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道大声的唿喊，她登时一惊，那声音……
是幻觉吗？
是因为她一直在想他，所以听到了他的声音吗？
「芊芊！」
又是一声唿喊响起，她无法再镇定下去，打算撩开窗帘，可是有人已经比她更快了一步。赵青骨已经抬起了帘子，神色冷冽地看向队伍后面。
在那长长的队伍后方，追来了一个一身黑袍的男子，待他定晴一看，那人竟真的是戚叶泫！
赵青骨握紧了手中的宝剑，目光转向马车内的雪芊，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他不确定她此刻是否忆起戚叶泫，也不确定他们两个人之前是否见过面。
雪芊被他的眼神吓到，里面竟然藏了杀气，她知道他一定是认出戚叶泫来了。她往着窗外看了一眼，大雪纷飞中，少年立在队伍后方，一身单薄玄衣，她暗骂真是痴傻，来追她也不知道穿厚一点，这么大的雪是想冻死吗？
她放下车帘，整理了一下神色，对车内的两人说:「那是爻哥哥，估计是去员外府找我没找到吧，所以才追上来的。」
「爻？」赵青骨眼眸微眯，对这个名字很吃惊。
看来，她并没有恢復记忆，也不知道那个人就是魔尊。
「是啊，爻哥哥是我的恩人，他先前救过我，我下去跟他道个别吧。」
说着，她便掀开了厚重的车帘，跨了出去，跳下了马车。
队伍后面，戚叶泫望着那座被白雪铺盖的鎏金马车，见到心心念念的少女从马车上跳下来，随后跟下来两个男子。
他明知道追上来可能会遇见那些不想见到的故人，可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追了上来。
因为他怕等雪芊回到那座王宫后，回到那结界之中，他就再也没办法见到她了。
等那时，他又会变得和从前一样，见她一面如比登天。
雪芊跳下马车后，就朝着队伍后面小跑了过去，容息与赵青骨下了马车，容息见到那边的戚叶泫为之一震，那个救了他妹妹的男子竟然就是戚叶泫！
他视他为眼中刺，提着剑正打算杀过去，可是赵青骨却伸手拦住了他，提醒道:「别去。如果你不想芊芊记起来的话，就别去。现在默不作声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芊芊不知道那人是谁，一切都还好。
容息压制住心中的怒火，道:「我没想到那个救了芊芊的人竟然就是他，要早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再见面。」
赵青骨眉头紧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芊芊怎么会碰上他？」
「我现在怀疑那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他早有预谋的，等回去后，我一定要好好跟芊芊说说，让她与他绝交。」
「这事不可太过激进，否则芊芊会怀疑的。」
容息长嘆一声，都怪自己嘴欠，他真害怕芊芊真的喜欢上那个魔头。
雪芊朝着戚叶泫跑了去，很快就来到了他的面前，问道:「你怎么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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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一张脸上落满了霜絮，仿若冰像一般，紧绷发白的嘴角轻启，不答反问:「你怎么走了？」
雪芊站在他面前，明眸似雪，笑如夏花，说:「我该回雪国了呀，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谁说不需要？」他飞快地打断她的话，「我需要你！」
「哈？」雪芊被他那亮如繁星的眸子惊到，清冷的一双眸里泛着雪光，亮得堪比长河星空。
「爻哥哥，你别闹了。」
她不敢看他那双眼睛，垂下了眼帘去。
戚叶泫抓起她的一只手，抓得很用力，就好像怕她像雪花一样飘走似的，「我没闹。你不是说要跟我培养感情吗？你走了我找谁培养去？」
雪芊仰起下巴，注视着他，道:「那晚上我们不是已经培养过了吗？我发现我还是喜欢不上你，抱歉了，爻哥哥。」
戚叶泫抓着她的手不放，一双眸子越变越冷，说:「才一晚上而已，怎么够？」
「这喜欢一事，就是凭感觉的事，我那晚已经试过了，我对你，实在是没有那样的感觉。」
戚叶泫听到这话，心仿佛要被冰霜冻裂了一般，紧拽着她问:「怎么会没有？我亲你的时候，你没感觉吗？」
她回答道:「只有害怕，没有别的感觉。」
「你胡说！！」
「再试一下，一定会有的！」他将她拉到身边，作势要亲她。
雪芊忙不迭去推他，低斥道:「你做什么？我哥哥他们还在后面看着呢，你想让我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丢脸吗？」
戚叶泫扫了一眼她身后，两排侍卫分列于马车后，而在马车那里，赵青骨与容息正两眼警惕地盯着他。
只要他有一点点的轻举妄动，他们就会立刻杀过来。
雪芊故意咳嗽了一声，低垂着脑袋，虚弱地说道:「爻哥哥，我身子不好，此番出来带的药已经快吃完了，我必须得回去了。」
戚叶泫本打算将她掳走，可是听到她这样说，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敢再用她的生命冒险。
「那你回去后，还会出来见我吗？」
雪芊知道，在他们的皇宫之上，有着巨大的结界，那是魔物侵犯不了的结界。只要她不出去，他是进不来的。
「爻哥哥，我……真的不喜欢你，你别再来找我了。」她一根一根将他的手指头掰开，从他的身边退开，「对不起，我真的喜欢不上你。」
说完后，她就转身往马车的方向走去了。
戚叶泫望着她的娇小背影，髮丝在风雪中飞散，她走得那样的决绝，就好像曾经的自己。
这，是报应吗？
曾经的她对他痴心以对，可是自己只是个无心之人，对于她的痴心，毫不在意。
现如今，她也像从前的他一样，不再重视他对她的喜欢。
她对他，就好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雪芊迈着沉重的步伐往着马车那边走去，头顶的雪越下越大，一瓣雪花飘进了她的脖子里，冷得她哆嗦了一下。她顿住脚步，回头望去，见到戚叶泫还傻傻地站在那里，飞雪漫天，寒风萧瑟，而他就好像一座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痴痴地看着她。
那双眼睛里落满了霜花，像受伤到极致，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的眼神，那灼灼目光，看得她心口钻心的疼。雪花无情地飘落在他单薄的长衣上，恨不得将那瘦削的身躯埋在这片雪里。
那一刻，雪芊觉得这辈子没见过像他那样可怜的人。
她嘆了一口气，终是朝着他走了回去，在他惊诧的目光中，復又走回到了他的面前，抬起手为他拂去肩头上的落雪，动作轻柔缓慢。
她解下自己身上的墨色大氅，为他披在他的肩上，最后看了他一眼，道：「爻哥哥，以后，冬天出门多穿点吧。」
说罢，她就转身大步跑走了，这次，她没有再回头。
第90章 回程
她跑回了马车边, 对赵青骨与容息道：「我们走吧。」
容息扶着雪芊上了马车，而赵青骨的目光却向着后面的戚叶泫望去，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 就收回视线，撩起袍子上了马车。
寒风冷冽, 雪花潇潇，戚叶泫望着那辆马车渐渐在自己视线内消失，连风雪，都追不上。
他再也支撑不住, 朝着地上跪倒了下去，手捂着心口的位置, 那里疼得他喘不过气。
「芊芊……」他凝望着前方, 那辆马车最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墨点，随着冬雪一起在空中散掉。
这世上，也只有芊芊会关心他冷不冷。
从前, 她总是说：「夫君，这么冷的冬夜，你怎么穿这样少就出来？你下次出门能不能穿厚点？」
可是, 他却从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过。
现如今，要得到她的一句关心，都已经成了最奢侈的念想了。
她走了。
再一次从他身边离去。
他知道今日一别, 以后再想见她，恐怕难上加难。
身上这件大氅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为了不让她的温度消失，他将大氅裹紧了几分, 整个人蜷缩在内, 自言自语地道：「芊芊, 别走好不好？」
「我真的需要你，很需要你……」
「你不是雪姬吗？你怎么能够抛弃你的子民？我也是雪国人啊。你怎么能够……抛弃我？」
他跪在雪地里，埋头低声呜咽：「芊芊，你真的……再也喜欢不上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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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还好喜欢你……」
「就像你曾经喜欢我那样喜欢你。」
一把伞出现在他的头顶上空，替他遮住了飘零的大雪，戚叶泫并未抬头，只是看到那人的红裙边，就知道了她是谁。
行夭已经跟了他一路了，刚刚看完了全程，那一天，那个病秧子死的那一天，他也是像现在这样跪在皇宫的宫门前，跪在风雪之中，埋着头低泣。
今日，又是这样。
她咬紧了牙齿，望着前方的绵延官道，心中对那个女子的恨越来越深，她不允许这样一个女子霸占着他的心。
「魔尊大人，她现如今是雪国的雪姬，雪姬是什么身份你都忘了吗？当年你母亲她就因为预言到你将来会成为魔，就那样残忍地扼杀你，而她若是知道你是魔，你说她会不会像你母亲那样对你大义灭亲呢？」
戚叶泫惨笑一声，道：「呵，大义灭亲，我倒指望她能大义灭亲，可是我与她，早已经没有夫妻关系了，算哪门子的亲？我对她而言，不过一个陌生人而已。」
他从雪地中站了起来，一身的寒气与冷霜，道：「行夭，苑殇就是许溯垣的事情，你是不是该跟我好好解释解释？」
行夭面上大愕：「魔尊大人，你都知道了？」
戚叶泫冷眸扫向她：「我若是不问，你还打算瞒我多久？等到那小子把我杀了再告诉我？」
行夭手中的伞掉落，立即跪了下去，道：「魔尊大人，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只是这等小事，我觉得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他在哪儿？」
「这……我也不知道啊。」行夭颤颤巍巍地答。
「以你的能耐，会找不到他？你与他，关系不是非同一般吗？」
「魔尊大人，今时已非昨日，现在那个小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手无寸铁的人了，他身上的魔气，比我想像中的强，我也奈何不了他啊。」
戚叶泫敛下眉目，思索着苑殇身上魔气变强的原因，是戾修帮他修炼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想尽你的办法去找他，一定要找到！」如今那苑殇与司徒舟拿着引魂灯不知去了何处，总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是。」
***
雪芊上了马车后，车里就始终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她知道他们两个人都有很多话要问她，可是他们却都不开口。
最终，还是她打破了沉寂，道：「哥哥，你们两个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啊？」
容息干笑了笑，说：「妹妹，哥哥我收回那天的话，这外面的男人来歷不明的，你还是少接触得好。谁知道他看上你什么了呢？说不定那天那场相救，都是他故意演的一场戏，就是为了刻意接近你的。」
「哥哥，爻哥哥是好人，你干嘛要这样说他？」
「他跟你说他是好人就是好人了？」
「没有。」她道：「他今天只是来送送我，你可别想多了，我和他没什么的。」
「没有最好。之前我是没看见他的脸，今日一见，长得太妖孽了，这样的男人容易招桃花，不适合你。」
雪芊笑着与他击掌：「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他长得太妖了，不适合我。」
这时，坐在对面一直没有说话的赵青骨开口了，道：「芊芊，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就说他有点喜欢我，但是我已经把他狠狠拒绝了，想必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赵青骨清冽的眼眸盯着她，问：「除了这个，他还说别的了吗？」
「别的？没了，没说什么了。这人神秘着呢，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赵青骨闻言，没有再问下去。
容息心里无法安宁，虽然她这样说，可是他觉得那只魔头不像是死心的样子，他问:「芊芊，那你……有没有喜欢他？」
「哈？」雪芊楞了一瞬，「当然……不喜欢啊。」
「那等回去，你快些与赵公子成婚吧。我帮你去与父王说。」容息现在恨不得把她嫁出去，这样那只魔头就会彻底死心了。
「啊？哥哥，我……」因着赵青骨在这里，她也不好说得太直接，她现在还不太想成亲的事。
幸好，赵青骨出声说道:「容殿下，芊芊现在才刚当上雪姬，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成亲的时候，过段时间再说吧。」
雪芊向赵青骨看去，见他沖自己温柔地笑，那样的笑，让她感到很安心。
他们一路朝着雪国的方向行去，然而他们却还没能回去雪国，就遇见了突发的状况。
一天，他们在官道上前行，雪芊随意地掀开车帘眺望远方，雪已经停歇了，但沿途的树枝上还挂着雪粒，银装素裹的雪景美不胜收。
忽然，远处崇山峻岭后冒出的一股黑气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指着那边讶道:「怎么回事？那是什么？」
赵青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面色大惊:「那好像是魔气！好强的魔气，我们快过去！」
随后，他们便朝着那边赶去了。当他们赶到之时，发现那里是一个小村落，乌漆嘛黑的魔气盘旋于整个村落上空，有直冲云霄之势。
赵青骨立于那些魔气之中，感受了片刻，惊愕道:「这好像是女娲石的魔气！」
「女娲石？」容息也走了过去，用剑朝着空中那些魔气挥砍，却无法将它们退去，「当年那颗女娲石后来究竟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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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骨沉下眉头:「我也不知，我一直以为它是被那魔头拿回去了。」
当时，女娲石被戚叶泫扔在鄱阳城，扰得城中鸡犬不宁，后来戚赛婵为救百姓而受伤晕厥，戚叶泫来到了鄱阳城，收回了那颗散发魔气的女娲石，自那之后，女娲石便消失了踪迹，三年来也没有听到过有关它的消息。
如今它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是戚叶泫又有什么计划吗？这个普通的小村落，到底又暗藏着什么样的玄机呢？
他道:「先把村民都组织起来，看看有无人员伤亡。」
容息立刻带着侍卫去办了，雪芊望着头顶的这些黑雾，喃喃问道:「青骨师兄，这些魔气与那个大魔头有关吗？」
赵青骨转过身来，说:「极有可能。芊芊，你要小心些。」
雪芊敛下心神，那个魔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后又转念一想，他是魔，他做这些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
此刻，站在山坳上的一位红衣女子注视着下方，樱桃般的红唇上勾着一个冷艷的笑。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行夭。
当年的那颗女娲石，被戚叶泫随意地扔在了魔宫内。那个时候，他整日沉浸在雪芊死后的痛苦中，对其他的事一概不管，而这颗女娲石他也不要了。
是她去将那颗女娲石捡了回去，一直放在自己的宫殿内，如今，她再次启动女娲石，只是为了要对付下面的那几个人，尤其是雪芊。
她一定要让她与戚叶泫永远决裂。
「行夭大人，你让我来这儿，就是看这个的。」戾修站在她的身后，一袭深蓝暗纹长袍，身长玉立，墨发倾泻，妖孽横生。
「看见了吗？下面那个少女，就是雪国的雪姬，想不想玩一玩？」
戾修往下面的一位红袍少女看了去，道:「那姑娘啊？我见过。那不是戚叶泫喜欢的丫头吗？」
「是啊，魔尊大人喜欢的人，你不想玩玩吗？」
「呵呵。」戾修脸上挂着阴冷的笑，「行夭，你不是一向都是戚叶泫那伙的吗？怎么突然给我出这馊主意了？」
「因为，我后悔了。我决定拥护你来当魔尊，届时戚叶泫他就只能跪倒在我石榴裙下，听我命令。」
她一定要得到他！
曾经她以为自己只要一心地为他尽忠，就一定可以得到他的垂怜，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只要他还是魔尊，她就永远得不到他，只有让他变回从前那个落魄的模样，变回最开始她认识他的时候，他才有可能会看她一眼。
戾修大声地笑:「行夭，这八百年若非你阻拦，我早就当上魔尊了，都是因为你一心只想着他，现如今人回来了，可是那又怎样？人看你一眼了吗？」
「以后，有我帮你，你很快就会当上魔尊的。」
「好，那我就信你这句话。等我当上魔尊后，一定将戚叶泫用锁链绑着送到你面前来。」
行夭的目光又转向山下，道:「下面那个病秧子公主就交给你了，你应该知道怎样让他们两个再也无法在一起吧。」
「这事简单。」戾修很有自信地说。
***
雪芊回程的计划因为这场意外也只能推迟了，村落里的村民有很多都被魔气所伤，这里是雪国地界，那些村民都是敬仰雪姬的，见到她出现，全都来向她跪拜。
她连忙去一一扶起他们，安慰道:「大家别怕，我们一定会帮大家驱散魔气，还村子一个安宁的。」
「谢谢雪姬大人！雪姬大人降临我们安平村，是我们莫大的福分啊！」
他们对着她又是跪又是拜，估计是听说了她在樟月城的事情，所以真把她当神一样看待了。一想起这个，雪芊就哭笑不得，都是因为那个大魔头，要不是因为他闹这一出，自己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又怎会如此蹭蹭蹭上涨呢？
难不成这里的魔气真是他散播的？他这次又有什么奸计？
她将村民们好生安抚了一阵子，赵青骨与容息帮忙给他们疗伤上药，然而那天上的黑气始终存在，赵青骨说这是因为女娲石就在这村子里的原因，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女娲石。
是夜，黑云翻墨，寒星寂寥。
赵青骨他们都去村落中寻找女娲石了，而雪芊则也没有闲着，她在村子里找了一处空旷的地面，摆上一张案几，点燃三支香烛，跪坐于案几前，替村子里的人祈福。
祈着祈着，她听见有脚步声在向自己这边走来，很轻，很浅，她睁开眼，看到于浓雾中走出的颀长男子，面色一惊，「爻……爻哥哥？」
他怎么会来？
那日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他还没有死心？
戾修听到这声爻哥哥，心道戚叶泫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假名字？真是活得窝囊，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
第91章 伪装
「你怎么会来？」雪芊问道。
戾修向她一步步迈去, 来到了她的面前，躬身道:「爻哥哥当然是来找你的呀。」
雪芊抬眼看着他，两日不见, 他那双受伤的眼睛好像又恢復了神采，没有了那日的冰霜凛冽。
她道:「我那日不是与你道明了吗？你怎么还来？」
他浅浅一笑, 说:「我想来就来，与你说了什么又有何关系？」
他自认为自己把戚叶泫那副高傲自大的姿态学得很像，他那人平时就是这样对他讲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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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知道自己与他纠结这些都是多费唇舌，道:「行吧, 你要来，我也拦不住。」
他扫了她一眼, 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祈福。」雪芊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祈福？雪姬的职责？为凡间众苦祈福？」
「你既然知道, 就离我远一点，我们不是一路人。」
「想让我离你远一点啊？你光是嘴上说说怎么能够？」
戚叶泫断不会就因为她的三两句拒绝的话，就真的放弃她。要想让他彻底对她死心, 除非……她嫌弃他魔的身份。
心爱的女子嫌弃自己是一只恶臭发烂的魔，没有什么比这更能打击到他了。
「嗯？」雪芊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戾修将她拽了起来，道:「跟我来。」
雪芊对他的奇怪行为不是很理解, 很快就被他拽到了一片幽静的山林中。
林子里草叶茂盛，星光清透，四处都没有人, 安静得只能听到偶尔的几声鸟叫。
雪芊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说让我离你远点吗？行啊，只要你今夜让我满意了, 我以后就再也不来找你。」
「什……什么？满意？」雪芊一副惊呆了的模样，两眼放大, 「你在说什么啊？」
「你不明白吗？」
「什么？」雪芊惊愕万状地后退, 不相信这话竟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戾修将她拉了回来, 继续道:「我保证，今夜之后绝对不来缠着你。」
「放开我！」雪芊生气地去甩他的手，「我以前只是你觉得你不要脸，没想到你竟然这样不要脸。」
可以！骂得很好！
戾修在心里暗笑，用力拉着她的手臂，说:「我就是这样一个不要脸的人，以前，那只是我的伪装而已。」
雪芊仰头瞪他:「你不是说你要娶我吗？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我是喜欢你啊，先前说娶你也是真的，谁让你这般不识好歹，既然你不愿意嫁给我，那你就满足我，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纠缠你。」
「我满足你大爷！！！」雪芊现在气得火冒三丈，原来魔尊大人的喜欢，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她还以为这几天他被自己拒绝后会伤心得躲起来呢，没想到他竟然会跑来找她说这些，这是求娶不成，打算让她补偿他一夜吗？
真是太过分了！
戾修见她越生气，他心里越是得意，快些讨厌戚叶泫吧，一定要厌恶死他才行。
「不好意思，我大爷早在八百年前就死了。」
雪芊:「……」
她狂吼道:「你快点给我滚！！我再也不想再见到你！！」
「那恐怕不行。我还要带你去体验体验非人的快乐。」
天旋地转，下一刻，她就被他带到了一汪天然的小温泉池旁。池中水汽氤氲，白雾缭绕，有五六个美姬站在里面，身上仅着一件彩色的薄纱，见到他入了水中，全都朝他扑了过来，从四面贴上他的身体。
雪芊站在池畔边沿，大脑就像卡壳了一般，看着这荒唐的一幕，嘴巴张得老大，几乎可以塞下一个圆滚滚的鸡蛋。
戾修沖她勾手:「快下来呀，这种快乐你一定没有体会过吧？」
雪芊面如冷霜，站在上面没动，看着一个漂亮妖娆的女子勾上了他的脖子，像水蛇一般缠挂在他身上，微敞的胸脯紧贴着他的身体，她冷冷地道:「这就是你说的清白之身？可真清白呀。」
戾修脸上卷着魅惑众生的笑，道:「男人说的话，你也信？」
雪芊看着这样的画面，心里有一点难受，但是却也没有太难受，毕竟她身体里这颗是石头心。
「你注意点身体，我走了。」说罢，她便转身快步离去。
「喂，你别走啊！」戾修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心中道:戚叶泫，我会让她对你的种种好的幻想一一破灭。
雪芊大步朝着山下奔去，超跑边骂，全是诅咒他的话。
「戚叶泫，你最好是给我精尽人亡！」
远在潼叶渡的戚叶泫，此刻正坐在十八层楼的走廊尽头，那里是他很喜欢待的地方，阴暗，森冷，他打了一个喷嚏，心道又是哪个傢伙在骂他呢？
大半夜的还不让人安宁。
他裹紧了些身上的大氅，这是那日芊芊为他披上的，自从他披上这件大氅后，他才发现原来他是怕冷的，一旦脱下它，他就会感到冷意透身。
他坐在这条冗长的走廊尽头，期盼着那个少女能像那次在幻境中时一样从楼梯口出现，奔向他的世界。
那天，她说她实在是喜欢不上他，他的心都要跟着裂开了。
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她重新爱上他？
他是不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雪芊在林子里将他大骂了几十遍，那些他与美姬们一起在温泉池中的画面总是挥之不散，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像是喝了一罐子的醋一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臭男人而已，没必要为他置气。我又不喜欢他！」
然而正当她跑下山坡时，突然听到后面传出一声惨叫来，随之响起的还有「饶命啊」之类的求救。
她立刻就倒转了回去，朝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跑了去。
戾修站在幽暗的林子里，手中提着一个村民的脖子，静静地等待着雪芊返回来，若说刚才在温泉中那一招是攻心杀的话，那此刻这一招就是绝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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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她就一定不会再喜欢戚叶泫。
雪芊赶到这里的时候，看见他正将一个村民提了起来，而村民口中一直在叫嚷：「你这只魔，快放了我！」
戾修手腕收紧，阴森森地道：「放？等我把你的血吸干后，我就放了你。」
「住手！」雪芊虽然知道他是魔尊，却也没有将他与一个残忍血腥的魔头联繫在一起，直到今日看到这样一幕，她才知道自己把他想得太好了，她在潜意识里把他当成了爻哥哥，将他当成一个乐于助人的阳光少年，可实际上，他就是那个恶名昭着的大魔头啊。
他会随心所欲地杀人啊。
她双手凝聚起力量，冰箭从她手中射出，袭向对面的男子，「快把他放了！」
「他撞见了我的秘密，我不能留下他。」
雪芊愤怒地看着他，寒声道：「那我呢？我也知道你的秘密，你也要杀了我吗？魔尊大人。」
戾修有些惊讶：「你竟然知道我的身份？」
戚叶泫不是瞒她瞒得很厉害吗？她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呢？
不过，既然知道了，那他就不用这样麻烦地来暴露身份了。
「是啊，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戚叶泫。」
雪芊手中的冰箭朝他的手背射去，成功地射穿了他的手，而他手里提着的那个百姓也就掉落到了地上去。
那个人的脖子得到解放，趴在地上大喘着气，而对面的戾修因为被伤到手背，转身消散于暗林中。
雪芊立即跑了过去，将地上那人扶起，问道：「你没事吧？」
那人喘了一会儿，才摇头说：「没事了，谢谢雪姬大人救我一命。」
「我送你回去。」雪芊扶着那人下了山，一路上，她都沉默是金，心里被那个魔头搞得烦闷不堪。
他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啊？
哎……
亏她以前还拿他当朋友。
真是白瞎了这双眼睛。
雪芊将那人送回了家后，就回到先前的空地去收拾自己摆在那里的案几与香烛，她跪坐在地上，感到全身无力，很是疲倦，便趴在了案几上休息一会儿。
她这身体就是这般，先前为了救那个村民，耗费了不少体力，现在便感到有些疲倦了。
再加上心里面一直在想着那个魔头的事情，便愈加心烦意乱，恨不得把这张案几掀翻了。
戚叶泫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见她趴在方形案几上，脑袋埋起来，一头的秀髮往一边垂下，头顶的两朵银色珠花在夜里闪闪发光。
「臭男人！」她忽然大骂了一声，手握成拳，在案几上重重敲了一下。
戚叶泫愣在原地，几乎没有怀疑地就把她骂的对象归到了自己身上。他心道今晚是谁在骂他，大半夜不睡觉却不停地骂他，除了她还能有谁？
不过，她干嘛要骂他？
许是她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便问道：「你是哥哥还是青骨师兄啊？」
他微微一怔，随后变换成容息的嗓音，道：「妹妹，你大晚上的趴在这儿干嘛？」
「哥哥，你快过来。我发绳松了，快帮我扎起来。」雪芊心里遭透了，趴在案几上半分不想动弹。
父王说过，雪姬的头髮除了入寝的时候，是必须要用发绳扎起来的，这一定是她刚刚在山里跑上跑下才弄松的。
戚叶泫朝着她走了过去，在她身后停下，跪坐在了她的身后，她穿着一身枣红色的裙子，长发快垂到地上去了，发尾处一条红色的髮带松松垮垮，只要她再晃动一下，它就会掉下去。
他忐忑地将手移了过去，抽开那条红色发绳，握起她那一头柔顺黑亮的长髮，为她拢顺，然后将发绳绑上去。
他的动作细緻轻柔，生怕弄疼了她，那髮丝上的清淡香气钻入他的鼻尖，那是让他眷恋不舍的味道。
他将那红色发绳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虽然照顾过她一整年，可是绑头髮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做。
他将头髮绑好之后，低头将鼻尖埋进了柔软的髮丝里，吸取着她的气味，问：「你怎么一个人趴在这里？是身体不舒服吗？」
谁知雪芊这时却抬起了头来，往他身上一倒，倒入了他的胸膛，「哥哥，你们找到女娲石了吗？我好想回去啊！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戚叶泫一愣，手指松开了她的发，僵直着背嵴，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胸前，她靠着的位置。
他屏住唿吸，慢慢地抬起手，轻放在她的肩头，问：「怎么了？为什么不想待在这里啊？」
雪芊埋着头，闷闷道：「就是想回家了。」
「放心吧，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雪芊在他怀里打了一个哈欠，戚叶泫问：「那……哥哥送你回去睡觉？」
雪芊是真困了，两只眼睛闭着，点头答：「好。」
他将她抱了起来，目光扫向四周，却不知道该走哪边，问：「你住哪里？」
「村口第三家，李大娘家中。」
戚叶泫抱着她往那边走去，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他顺利地将她抱回了木屋里。里面是一张简陋的木板床，床上铺着两层厚厚的棉絮被，他将她放在床上后，却捨不得松开手。
他怕这一松开，又要等上多久才能见到她。
「芊芊……」
雪芊睁开朦胧的眼来，看到的是她哥哥容息的脸，那张脸越靠越近，于月光中清晰，当他的唇贴上自己的唇时，她看到那张脸变换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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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而他的舌就那样挤入了她的檀口中，搅动着她那片风平浪静的心海。
她用力朝着他的舌头咬了下去，直接咬出了血来，双手蛮力地去推开他，惊道：「怎么又是你？」
戚叶泫捂着鲜血淋漓的嘴往后退，大概没想到她会这样咬他，那一刻，他感觉他的舌头像是要废了一样。
他疼得无法开口讲话，往床上的人看去，见她坐了起来，怒火熊熊地睨着他。
「你竟然装成我哥来骗我，你这人就这样无耻么？是不是我不满足你，你就会一直这样来缠着我？」
第92章 后悔
她开始解起了自己的罗带来, 脱下了身上的枣红色外裳，朝着对面的他扔了去，接着又脱下里面的两层红色深衣, 一件一件地全都往他脸上扔去。除此之外，还有脚上的朱红绣花鞋, 头上的银片簪子珠花，耳上的珍珠耳坠，全都往他那边扔去，道：「来啊。今晚过后, 再也不要来找我！」
「？？？」
戚叶泫像具雕塑一样站在屋子中，任由她的衣物首饰往自己砸来, 即使她的珠花在自己脸上划下一道血口, 他都没有闪躲一下。
只要她能出气，他不会躲。
她此刻身上脱得就只剩下一件乳白色的里衣了，隐约可以见到里面抹胸的一点颜色, 是跟她外裙一样的枣红色。
戚叶泫站着没动，喉结滚了滚，慌张地移开视线, 动了动还在流血的唇，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给我明知故问！」雪芊咬牙骂道，将脖子这个一直佩戴的长命锁也取了下来, 朝着他扔了过去，吼道：「我都脱完了, 你还不快点过来！我要冷死了！」
这次，戚叶泫终于动了, 他抬手接住了那个长命锁, 这东西不能再摔了, 再摔，该修不好了。
他捡起地上的三两件衣裳，朝着床边走去。
雪芊见到他真过来了，心里一下子就胆怯了起来，在他靠近床边时，她下意识地往里面瑟缩了一下。
戚叶泫将一件深红色的中衣披在她身上，将她的胳膊塞进宽大的袖袍里，为她将衣裳束好。
雪芊满腹疑惑地盯着他，似要将他盯出个窟窿来，这人是有病吧？她都把衣服脱了，他还不满意？
随后，他又为她将那把长命锁戴在了她的脖子上，道：「什么东西都可以扔，但长命锁……不可以。」
长命锁要一直佩戴在身，才可以长命无忧。
雪芊两只杏眼鼓得似铜铃，瞅着他那一张透着清辉月光的脸，白皙若玉的脸颊上躺着一道斜斜的伤口，嘴唇上还染着血渍，看起来莫不可怜。
他许是怕她冷，两件中衣全给她穿上了，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真以为一晚上就能满足我了吗？我告诉你，生生世世，我都不会满足。」
雪芊满眼愕然，内心波涛汹涌，见他低头在她眉心落下浅浅一吻，随后就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待他走后，她还呆呆地坐在这床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怎么这么奇怪？
太无赖了！
他这意思是以后要缠她生生世世？
戚叶泫出了这座院子后，仰头望着空中氤氲的魔气，眉目生寒，女娲石，三年前不是被他扔了吗？他只记得是扔在魔宫里的，却忘记了扔在何处。
究竟是谁又把它捡出来了？
***
翌日，雪芊已将昨夜之事抛却，专心和赵青骨他们一起去寻找女娲石了。
山坳之上，七里香环绕的一块大石头上站立着两个人，行夭手中拿着一枝嫩白的七里香，芳香萦入鼻端，她却没有心情赏花，而是道：「戾修，我不是让你去玩弄她吗？你为何没有那样做？」
「你懂什么？我自有我的考量。让戚叶泫在她心中的形象破灭，这不比毁了她更好？」
他继续道：「她可是雪姬，雪姬怎么可能喜欢一只魔，让她憎恶他，这才有趣呢。」
「可是，你毁了她，这不更直接么？」行夭心里对那个女子的怨恨已达到了顶峰，恨不得让她坠入无边地狱。只要她脏了，戚叶泫就一定不会再看她一眼了。
戾修嗤笑一声，说：「行夭，你真是小看戚叶泫了。你真的觉得他会因为这个而丢下她吗？他不会的。他爱她爱到连灵牌都抱了三年，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就丢下她？」
「要想让他彻底放弃她，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雪姬大人憎恶他。」
「这种被心爱的女子嫌弃憎恶的感觉，他承受不住的。」一想到这个，他就兴奋不已，他一定要让戚叶泫尝到这种心痛的感觉。
行夭扔了手中的花枝，道：「那便看看吧，看看你的计划能不能得逞。」
***
雪芊跟着赵青骨一起，对着这个安平村进行地毯式的搜索，然而就在他们出去寻找女娲石的时候，村里的百姓竟然出了事情，虽然赵青骨已经设下了结界，但是那道结界却被人破开了，而村里竟然死了六个村民。
他们全都是被魔气所杀，浑身的血液被吸干，只剩下一具光秃秃的躯干。
「是魔尊！是魔尊来了！」
有一个村民有幸逃脱了一条命，大声说道：「他要屠了我们整个村子！他要吸干我们的血！」
赵青骨眸光一疑，抓着他问：「你说这些人是魔尊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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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就是他！他自称本尊，一定就是那个大魔头！」
这时，不远处一股黑气如同长蛇一般腾飞而起，赵青骨立即追了上去，大声道：「戚叶泫，你给我站住！」
雪芊也追了上去，心里越加气愤，看到这些尸体的时候，她恨不得把那个魔头杀了。
那是六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就那样被他给杀了。
戾修化作了一团黑雾，朝着赵青骨袭卷了去，他倒要看看，在人命面前，雪芊她还会不会再爱戚叶泫。
那团魔气捲住了赵青骨的剑，他的手无法抽出，只能弃剑而去，飞身一跃，跃到了魔气的上面，从上而下朝着那团无实体的魔击去。
然而那魔气就像长了眼睛似的，齐齐朝上汹涌而来，将他淹没在其中，顿时，赵青骨就看不清楚周边的一切了。
黑气罩住了他的眼睛，将他的眼球悉数遮盖。
「赵青骨，去死吧！」戾修向后一卷，魔气将他的那把青光宝剑卷到了他的正后方，狠狠朝着他的后背刺入。
长剑没入他的骨肉，赵青骨发出一声叫喊，他用力逼出那把长剑，双手凝聚成掌，返身向着背后的人袭击了去。
金光袭向戾修，他往后倒退，一颗被鲜血染红的女娲石从他身上掉落下来，赵青骨伸手接住，随后便再也撑不住，从天空中掉落了下来。
「青骨师兄！」雪芊朝着那边大跑了过去，接住他坠落下来的身体。
而头顶的戾修也在这时逃走了，目的达到，他当然得快些熘。
「青骨师兄！青骨师兄！」雪芊大声地喊着他，他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他的青衣，这样瞩目的红，与他洁净的衣衫很不相配。
「哥哥，快救救青骨师兄！」雪芊哭着大喊容息过来。
赵青骨微阖着双眸，一张脸白得厉害，手中握着那块发黑的女娲石，黑气朝着他的手腕上部延伸，雪芊见状，立即用衣袖裹着手，去将他手心中的那块女娲石给他拿掉。
然而他却将那颗石头握得紧，饶是她用尽了力气，也无法将那颗女娲石弄掉。
那些深黑的魔气朝着他面颊席捲而去，侵入他的眉心，他感觉自己被一团拨不开的迷雾困住，身边有人牵起了他的手，他抬首看去，是他的娘亲。
妇人温柔如水，细眉似柳，一袭织锦水蓝色长裙，长发梳髻，一支深绿孔雀钗斜插发顶，轻柔地牵着他的手。
而他自己，此刻还是孩童模样。
他们向着雾气外面走去，而雾外正有两个人朝着这边走来。那是一个高大男人带着一个小男孩，男人一身墨裳，长发用银饰半挽，他生得英俊挺拔，风度翩翩，可是他的眉眼，竟与自己有三分相似。
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男孩，长得亦是唇红面白，玉雪可爱，不过，眼神却透着几分不容接近。
细细一看，才发现他竟然有几分戚叶泫的影子。
他们两个是谁？
这一幕，是他小时候经歷过的画面，可是那个时候他还小，并不觉得自己与那个男人长得像。
现在再次经歷这样一幕，他才觉得甚是诡异。
戚赛蝉牵着他往前走去，与那个男人擦肩而过，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直停留在那人的身上，而那个男人也在看着她，里面藏满了他看不懂的情绪。
两人没有打招唿，就这样各走各的，最终朝着彼此该去的方向走去。
「娘亲，那个人是谁？」他抬头问她。
戚赛蝉垂眸看向他，眼里泛着清清亮亮的光，道：「不认识的人。」
赵青骨不相信，娘亲一定认识他，而且他们的关系还不浅。
这些年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爹爹是谁，娘亲只是说他死了，却从没有告诉过他，他是如何死的。
而刚才那个男人，他究竟是谁？
赵青骨握着那颗女娲石陷入了梦魇之中，即使是容息来帮忙，也取不出那颗女娲石。他们只好先将他抬入了房间内，为他止住背上的血。这一剑刺得深，但好在没有刺在要害处，容息帮他输送灵力疗伤后，又找大夫来为他上药包扎。
他昏睡得沉，纤薄眼皮下的眼珠子不停滚动，想来是梦里并不快乐，而那女娲石一直被他攥在手心，却也没有吸他的血液，魔气也渐渐退散，黑色的石头变回了琉璃状。
真是怪异。
雪芊和容息都想不通原因。
雪芊这两日一直守在他的床榻边，时不时为他擦额头上的汗，为他餵水，而他一直都处于噩梦中，她不知道他究竟梦见了什么，但是好像听见他在喊「爹」。
她见他额头上又冒出了好些的细汗，便用娟子为他擦拭，他发白的两瓣唇动了动，好像在说：「我有爹的！我有的！」
他勐然将雪芊抱住，喊道：「娘，我有爹的对不对？他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告诉我？」
「为什么舅父他不喜欢我？为什么你从小就把我送去天心宗？我明明就可以跟着舅父修行的，为何要把我送去那么远的天心宗？」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雪芊微怔，想要推开他，可是他抱得很紧，她怕用力推他牵扯到他身上的伤口，便安静地保持不动，安慰他道：「青骨师兄，你做噩梦了，你舅父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你这么优秀，他哪有不喜欢你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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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屋子内，娇小的少女趴在床上的人身上，被赵青骨紧紧抱住，而少女嘴里还说着一通安慰人的话语，那些话语，连对他都不曾说过。
他伫立在门外，一张脸阴沉得可怕，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面装满了各种情绪。
嫉妒、愤恨、心痛以及后悔，各种情绪包裹着他，屋中的那一幕是那样的刺眼，刺得他眼中生出了几缕水光。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看着他们抱了多久，心里像是打翻了醋缸子一样，只觉得那样的画面是不该存在的，芊芊能抱的只有他才对。
可是，现在的她却在抱其他的男人。
她拒绝了自己，却抱了赵青骨。
她说她喜欢不上自己，可是她却喜欢上了赵青骨。
他大步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捂着心口的位置，好像自从这颗心回来后，他就一直在心痛。
每一次的心痛，都是因为她。
这颗心一定是在她身体里待太久了，所以染上了她的习惯，从前的她，是不是也常常因为自己而心痛呢？
他跑到了一处空地上，发疯似的对着周围的杂草狂掠，像只野兽一般叫嚷。
「戚叶泫，你现在满意了吗？若非是你带她去见赵青骨，若非是你将她往他身边推，他们现在又怎么会……怎么会那样亲密？」
记得那一天，他在摇玉山问她，假使赵青骨给她当沖喜夫君如何，她那时的回答是，很好。
如果没有自己，她会喜欢他的吧。
周围的草藤野花全都被他震碎，绿叶纷飞，红花遍地，而他就栽倒在那些零落的枯花中，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彷徨无措。
芊芊若是真的喜欢上赵青骨了，那他该怎么办？
赵青骨是师父的孩子，他是决不能杀了他的，难道他只能躲在一边祝福他们吗？
不，他不会放手！到死都不会放手！
第93章 冰川
雪芊这两日总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 可是每次当她一转头的时候，却什么都没见到。
尤其是当她待在赵青骨房间里时，那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就愈加强烈, 她黛眉轻皱，扫向屋子四周, 道：「哪里来的妖魔鬼怪，最好给我滚远一点！」
戚叶泫被骂后，仍旧赖着不肯走，他隐去了身形, 无人能够看到他。
雪芊见他不走，索性对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说道：「青骨师兄, 你都躺了这么多天了, 我帮你擦擦身子吧？」
什么？！
戚叶泫一听到这话，立刻现身出来，道：「我帮他擦。」
雪芊转过身去, 见到他出来，心道果然又是他。
「你滚！我们这里不欢迎你！」她冲着他大吼，心里又是气又是恼, 他这天天像个幽灵一样地跟着她，到底算是怎样一回事？
戚叶泫对她的骂声置若罔闻，道：「你不许给他擦。」
「为什么？要你管？」
「我给他擦, 你出去。」他说着就要把她往外推。
「你给他擦？你是想再给他捅一刀吧？」
「我？我捅谁也不会捅他。」戚叶泫还真的撩起了长袖，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入水中, 打湿毛巾，作出一副要给赵青骨擦身的架势。
雪芊睨着他, 像看怪物一般, 道：「你敢说那天刺伤青骨师兄的人不是你吗？」
「哪天？」他转眸问道。
「演！给我接着演！就你演技最高！」雪芊将他往外推, 可是他却如大山般立着不动。
「芊芊，跟你说个秘密吧。他其实是我师父的孩子，我杀谁，都不可能杀他。」
「什么？那这么说青骨师兄口中喊的爹，就是你师父？」她满脸惊诧，「你师父是……？」
戚叶泫声音一沉，缓缓道出一个「魔」字来。
「魔？？」
赵青骨的爹，是一只魔？
雪芊被这个消息惊吓不小，难怪赵青骨说他的舅父不喜欢他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怎么？被吓到了？既然害怕，那你就不要喜欢他。」
雪芊抬眼瞪他，被他的逻辑折服，「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再说了，他爹是魔，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他，难不成喜欢你吗？」
「当然。」他直视她的眼睛，道：「你只能喜欢我。」
「出去！出去！」雪芊秀手合成掌，朝着他飞去冰掌，戚叶泫闪身一躲，躲去了门外，雪芊趁机关上了房门，一张符纸贴上了门扉，那是驱魔符，对于像戚叶泫这样的魔头来说，其实没有什么作用，但是他还是没有再闯进来。
他站在门口，大声道：「我可以走。但是，你不许给他擦身子。你答应我，我就走。」
「……」
雪芊在屋里无语凝噎，吼道：「你快点滚！」
「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雪姬大人应该懂吧？你们又没有成婚，你怎么可以给他擦身体？」
「你别唠叨了！快点滚！」
「你不答应我，我现在就出去跟那些村民说，赵青骨是魔的孩子，看他们会不会冲过来杀他？」
「你不许去！」青骨师兄的爹是魔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我答应你，我不给他擦，你快些走吧！」
「行……」戚叶泫得了承诺，这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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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等他离开后，才回到赵青骨的床侧，回想刚才他说的话，青骨师兄的爹为何是一只魔？
戚叶泫说的话是真的吗？那天伤了青骨师兄的人不是他？
那又是谁？
傍晚时分，她离开了这间房屋，去到院子里给他熬药。为了让药味儿散出去，容息便给她在院子中用石块架了一个简陋的小灶，四四方方，上面架着一个黝黑色的药罐，而她就坐在这处，摇着一把棕叶扇，扇着灶洞内的火苗。
彤彤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这两日除了一直在照顾赵青骨外，还在帮着村民送走那些冤死的亡魂，她休息不够，摇着扇子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忽然，她余光瞥见旁边的院墙上出现了一个修长的影子，她转头看去，又看到了那个讨厌的人。
「你怎么又来了？」她登时清醒过来，警惕地看着他。
戾修前两日被赵青骨那一击，养了两天的伤，现在才好转一点，那日女娲石被他夺走，他必须得把它再夺回来。
戾修不说话，站在阴影中看着她。
他心想此刻的她，一定是恨透了戚叶泫，他要的效果终于达到了。
现在，就是最后一步了。
他面无表情，径直走过去，拉起她就往院子外走去。
「你又要带我去哪里？」雪芊大吼大叫，拼命挣扎着，可是却被他一掌击晕了脑袋。
待她醒来时，早已经不在了安平村，而是在一个寒气逼人的地方。
身边的戾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现在他要实施他计划的最后一个部分了。
雪芊望着前面那一望无际的千里冰河，心里震惊不小，这里莫非就是雪国的冰河冥川？
昔年，炽雪大人和山梧大人将他们的孩子溺死的地方就是这里。
也就是戚叶泫曾经被扔下的地方。
这样寒冷刺骨的河川下，那么小一个婴儿，究竟是怎样顽强地活下来的？
她冷得打了个寒战，从地上站起来，问道：「你带我来这里作什么？」
「尊贵的雪姬大人，你知道吗？我曾经在这里发过誓，我要屠尽所有雪国的人，我要将他们的尸体全都埋葬在这片冰河之下。」
雪芊恐惧地看着他，浑身止不住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戾修看到她眼中的惊惧，很是满意，浅红的唇角一勾，又说：「届时，我杀完了所有的人，只留下雪姬大人你，夜夜守着这片冰河为他们祈祷散怨如何？」
雪芊恐慌地后退，看着面前这个嗜血恶魔，一不小心撞到一颗石头，她又往着地上栽倒了去。
「戚叶泫，你的仇为何要算在那些无辜的百姓身上？」
戾修浑身阴寒至极，用戚叶泫的那张脸对着她俯视道：「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一只魔。」
雪芊盯着他的眼睛，盯了很久很久，似要将他漆黑的瞳眸看得透透彻彻，她慢慢从七色花干坤袋里取出一只卦签来，朝着他扔了过去，冷道：「这只桃花签，还给你！」
对面的人蹲下身捡起那支桃花签，凝眸看了一瞬，问道：「你这是要跟我诀别天涯？」
雪芊垂下眼皮，心中疑惑更深，这支桃花签根本就不是他送给自己的那支，可是他竟然没有发现？
她刚刚故意扔了一只普通的桃花签过去，压根就不是先前的那支上上籤，那支桃花签他分明很是珍重，不可能分不清上面的签文的。
自从先前戚叶泫说他没有杀赵青骨之后，她便开始有所怀疑，这几日的他，的确是有些古怪。
所以，她便扔了这样一支签过去，就是为了试探他，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没有认出来。
按理说，这是不应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人不是戚叶泫？
那他为何要假冒戚叶泫呢？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仰头道：「我与你，往后一刀两断。像你这样的魔头，果真人人得而诛之。」
「呵，若非你是雪姬，你觉得我会多看你一眼吗？」他随手拎起了她的衣领，将她扔去了后面的冰河之上，「既然如此，那我也让雪姬大人感受一下冰河冥川的刺骨冷冽。」
雪芊落在了透明的河面上，寒冰被她撞碎，而她沉重的身体也这样掉进了下面的冰川里。
冒着寒气的冰水将她包围，她从未感受过这样刺骨的凉，父王说她在很小的时候，曾在雪地里被埋了三天三夜，就因为那样，她才落下了病根，成了一个身体羸弱的病秧子。
今日掉入这样的寒冰川河中，恐怕她坚持不过一会儿吧。
好冷……
真的好冷……
戚叶泫他曾经被扔在这下面时，该得多冷啊，山梧大人与炽雪大人是怎样下得去手的？那可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啊！
今天，难道她要死在这里吗？
「芊芊！」
蓦地，一个人影跳入了下来，捞起泡在冰河之中的她，将她迅速抱了上去。
听到那个唿唤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竟然出现的是戚叶泫的那张脸。
她竟然在期待他来救自己。
然而，她的期待落空了，这人不是戚叶泫，是消失已久的苑殇。
她被他捞起后，便被他抱着大跑了起来，她冻得不行，苑殇急急道：「芊芊，再坚持坚持，很快就到有火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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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过了须臾，她就被苑殇抱进了一个陌生的村子，他施了一个干衣诀，很快她身上的湿衣就被烘干了。
他将她抱进了一个木屋中，用棉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喊人拿了几盆炭火进来，放在她这床沿下，又找了两个汤婆子来放进被窝里，让她捂着。
雪芊没有撑住，还是晕厥了过去。
苑殇叫人去请了大夫来，给她把了脉，幸好被冰水泡的时间很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没有想到戾修会搞这一出，虽然他们之前已谈好了合作，要一起杀了戚叶泫，但是却不知道他竟然会对雪芊下手。
他冲出了房间，去到外面寻找戾修，吼道：「戾修，你给我出来！」
不消片刻，一袭深蓝色长袍的戾修就现了身。
苑殇朝着他冲过去，提起他的衣领，愤怒道：「你为什么要把芊芊扔下去？我们要对付的人是戚叶泫，不是她！」
戾修弹开他发白的手指，一身慵懒倦意，道：「我当然是知道你在附近，才将她扔下去的，这不是为了给你救她的机会吗？」
「你知不知道芊芊身体很差，她经不住那样的严寒冰川的！」
「许溯垣，你这是在指责我吗？」戾修眼皮垂下，冷睨向他。
苑殇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清冷道：「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好像没必要对你俯首称臣吧？」
「你……」戾修憋住往外冒的怒火，神色阴冷，长袖一甩，暂时还不想跟他闹翻，毕竟戚叶泫都还没除去，他们可不能窝里斗。
「我做这一步，只是为了让她更恨戚叶泫，让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更加顺利地进行。再说，她不是没事吗？你着什么急？莫不是你也想跟戚叶泫抢女人？」
「没那回事。我不希望她出事。」苑殇转身又走回了先前的院子里。
雪芊这一觉一睡就是一天，她醒来时发现苑殇还守在她床前，有些惊讶，她低咳了一声，想来身体还是受了寒，所以才会咳嗽。
「芊芊，你醒了？」他立刻跑出了房间，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进来，在她床边坐下，「芊芊，你受了凉，得喝药才行。」
说着，他便舀了一勺黑乎乎的药汁来餵她。
雪芊有些不好意思，迟疑地道：「我自己来吧。」
「好，你可要端稳。」他将药碗放在她的手心，温柔细语，道：「你放心吧，我找大夫来看了，没什么大事，就只是轻微的受凉。」
「嗯。」雪芊捧着药碗轻吹了吹，点头道谢：「谢谢你苑殇，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可能现在就被冻死了。」
苑殇轻柔一笑：「说什么谢？我们可是朋友啊。」
雪芊喝了一口药汁，眉头皱了一下，这药可真苦，抬起头来问：「对了，这段时间你究竟去了哪里？那晚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你那天受伤严重吗？」
「那天……」他修长的剑眉一拧，回想起当时被戚叶泫扼住喉咙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那晚出现的男人是魔尊，你知道吗？」
雪芊埋下了头，盯着碗里的浓黑药汁，说：「我……现在知道了。」
「他带走你之后，可有跟你说了什么？」苑殇忽然抓起她的手臂，紧张地问。
雪芊疑惑地抬起眼帘，答：「没有啊。」
苑殇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还不知道戚叶泫曾经是她夫君的事情。
他以笑安慰她：「那就没事。我怕他伤害你。那夜我们被他的魔气所伤，之后我们便带着那盏引魂灯离开了樟月城，来到了这个村落里养伤，一养就养到了现在。」
「所以你现在还跟那个司徒门主在一起吗？他跟魔勾结的事情，你知道吗？」
「这……」苑殇面色犹豫难堪，良久，才说：「芊芊，其实，我也是魔。」
「啊？？你也是魔？？」
第94章 诛杀
雪芊感觉自己是掉进魔坑里了一样, 怎么到处都是魔？
「芊芊，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我不是坏人。」
雪芊此刻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那个冒充戚叶泫的人，究竟又有什么目的呢？
而这苑殇, 他既是魔，那么帮助司徒舟一起设下招魂大阵的人也是他咯，那些被无辜害死的弟子，也是因为他吗？
「苑殇, 你可以送我回安平村吗？」
她消失了这样一天，哥哥他们该着急了。
「芊芊, 此处乃冰河之界, 距离安平村还有好几个村落呢，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再等等吧。」
雪芊坚持道：「可是, 我不回去的话，哥哥会着急的。我现在喝了药之后已经感觉好多了，你送我回去吧。」
「想走？那是不可能的！」倏然,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高大清秀的男子走了进来，牙白长衫穿在他身上更显萧瑟感, 五官清雅却难掩面色中的冷意，此时正是那消失已久的司徒舟。
「司徒门主, 你这话是何意？」雪芊握紧了手中的空药碗，有些畏惧地看着他。
司徒舟向着床边走过来, 白皙若雪的手指对着她一点, 雪芊便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 好似被施了定身术。
他伸手拿过她手中的药碗，脸上勾着阴柔的一个笑，说：「雪姬大人，不好意思，又要请你帮个忙了。」
雪芊身体不能动，脸却可以移动，她抬眼扫向他：「这就是你请人帮忙的态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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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舟不怒反笑，清清浅浅，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羸弱书生，可是却没想到是个阴狠角色。
「我想请雪姬大人帮我们一起斩杀魔头。」
「？？？」
杀戚叶泫？
她道：「你们要杀他，干嘛要找我？凭我的能耐，杀得了他吗？」
「正是因为你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才更容易杀掉他。」
「什么意思？」雪芊眼眸半眯。
他拿出了一把清亮透明的冰剑，放到她的手中，长剑一入她手，就化为了无形，他道：「届时，雪姬大人只需要说几句软话，就可以轻而易举让他放下防备心，然后，你再将这把冰剑刺入他的身体里。」
雪芊眼睛瞠大：「什么？你竟然要我这样做？」
「雪姬大人，像他那样的魔头，能把你扔进冰河冥川的人，你难道还要对他留有情义吗？」
雪芊垂下眼睑，大脑飞速运转，一下子她好像明白了那个神秘人假扮戚叶泫的目的，他是想让自己恨戚叶泫，然后与他反目成仇，亲手拿剑刺向他。
而戚叶泫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古怪的呢？
是那夜她在安平村为村民祈福的时候。所以那个带她去温泉池的人，不是真正的他对吗？
这么说，那六个村民也不是他杀的，青骨师兄也不是他伤的？
她仰头道：「你凭什么觉得我就能够近他的身？他先前都能把我扔进冰河冥川，说明他压根就不喜欢我。你说的这个忙，我帮不了。」
「他喜欢你的，那晚他来四方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只是你肯向他服软，只要你稍微放低一点姿态，他就会对你百依百顺的。」
雪芊皱紧眉头，她怎么能够这样去欺骗一个喜欢她的人呢？
司徒舟又道：「雪姬大人，你现在想走也没办法了，因为，那只魔头很快就会来了。」
戚叶泫在潼叶渡收到了一封信，信中一块枣红色的布料，他一看到这个，面色立刻抖变，这是芊芊身上的衣裙，他只需一眼就能够认出，而信上所写让他去冰河冥川。
他做不得他想，旋即离开了潼叶渡，朝着冰河冥川赶了去。
那个地方，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去。
芊芊怎么会被抓去那里？
是谁抓的她？
当他再次落在这冰河之界的河面上时，透骨的寒气从脚心直往身上窜，一向不怕冷的他，竟也寒战了一下。
许多许多年前，他就是被扔进了这片满是冰霜的冰河下，那个时候他还很小，他已经忘记了当时的感觉，今日再次走在这里，他知道自己心里还是很抗拒这个地方的。
若不是为了芊芊，他一辈子都不会来这里。
在冰河的对面，站了密密麻麻的人，从那统一的道袍不难分辨，那是四方门和戚家的人。
冰河冥川的岸上有一座不高的方形木质高台，而在那正中央，他看到了那个红裙少女。
少女如一只傀儡般，端正笔直地坐在台子中央，面前摆着一张长几，上面放着一盏被鲜血染红的引魂灯。
雪芊抬起纤弱的长睫，看向正对面从白茫茫冰川之上走来的那个墨色身影，在那样一片雪白无边的冰面上，他的身影是那样的显眼特殊，就好像是一片白纸上晕开的一点墨迹。
他每一步都行得那样轻灵，纤细的三千青丝迎风捲动，长袍猎猎，似墨鸦般降落河面，身段悦目，昳丽优雅。
他来得如此从容，即使在看到这里是个巨大的陷阱等待着他，他也依旧闲庭信步。
「怎么？要杀我啊？」他含笑低沉，迷人的声音从河风中吹到众人的耳里。
雪芊看着他渐渐走近，眼里是不羁的光，扫过众人后又落在她的身上，那样的眼神，就像第一次在雪国圣雪台，他看自己的时候一样。
炽热、专注、含情脉脉，令人不敢直视。
他自带强大的气场，即使是站在冰河上，那股逼人的威压也无形压迫在众人的头顶。
「戚叶泫，休得放肆！」站在木台上的戚凌天高声叱道，一副很想管教他的模样。
戚叶泫唇角半勾，嗤笑道：「哟，您老人家也来了呀！戚家人也真是爱够凑热闹的。」
「你！戚叶泫，谁让你这样跟我爹说话的！」戚星云拿剑指着他怒吼道。
戚叶泫笑意不减反增，邪魅的嗓音在风中散开：「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天能不能杀得了我。」
司徒舟在这时向前站了一步，眼底是自信的光芒，声如暮钟地道：「戚叶泫，那你看看这是谁？」
话音一落，两个似谪仙般的白影就从引魂灯之中飘了出来，戚叶泫神情蓦然变冷，广袖中的手握紧成拳，两眼忿忿地盯着那两个人。
「阿泫……」山梧轻轻启唇，那声音里藏了太多的情绪，沙哑宛转，似一根弦牵动着戚叶泫的心。
戚叶泫厌恶透了这个声音，八百年前她就一直这样唿唤他，唤他去见他们二人最后一面。
他冷冽地出声：「你是谁啊？那是我师父为我取的名字，你凭什么喊？」
那个时候，他才刚出生，就被他们狠心扼杀，他们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为他取过。
生于既望之日，活于蕉叶之怀，这就是他的名字，戚望，字叶泫。
这些都与他们两个人无关，他们除了生下他，便再无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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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梧柔美赛雪的脸颊上流下两行清泪，道：「阿泫，我是你娘亲啊……」
「呵。」戚叶泫冷笑一声，那声音仿若要将冰面炸裂开，「我无父无母了一千年，现在你跑出来说要认亲，恕我愚昧，不懂什么是娘亲二字。」
「阿泫，你不是无父无母，我们就是你最亲的人啊！」山梧听了他的话后，险些站不稳，幸好旁侧的炽雪将她扶住。
「我在这世上，曾经最亲的人，被你们给害死了。现在最亲的人，正被你们给俘虏。除此之外，我再也没有别的亲人。」
雪芊愕然地睁大瞳眸，他说的现在最亲的人，是自己吗？
在他眼里，自己竟然是这样的存在，同亲人一般的存在。
戚凌天在看到炽雪的魂魄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如同泰山崩塌，喃喃开口：「大哥……」
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他没再见过他。自从他离开戚家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鄱阳城。
就连死，他都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今日看到他的魂魄归来，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思念，当然其实他去求过父亲，让他原谅大哥，请大哥回来，可是父亲坚决咽不下这口气，到死都不同意他与那只山鬼在一起。
炽雪看向一边的戚凌天，同样眸中悲痛，唤道：「凌天……这些年，你可还好？」
好？
有什么好的？
三弟与他闹翻，一气之下离开了鄱阳，死在了外面；四妹一心只有那只死了多年的魔，与他拗着脾气，时常不给他好脸色。整个戚府，就全靠他一个人硬撑着，倘若有大哥在的话，他自己也不必如此艰难。
他憋住眼角的泪，道：「好。我这些年，一直过得很好。」
「你过得好，哥哥我也就放心了。」
炽雪生得俊朗如月，眉眼中没有戚叶泫的那三分冷厉，一袭雪白长袍似神似仙，出淤泥而不染，他看向对面的戚叶泫，道：「阿泫，我与你娘亲，也是别无选择，若你不是天生魔种，我们是绝不会丢下你的。」
戚叶泫阴冷的脸像是铺满了冰霜，眸中生冰，振振有声地道：「魔又怎样？我就是一只毁天灭地的魔，你们都来诛杀我啊！」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已经死过两次了。
「魔头，你竟敢如此狂妄！」戚凌天忍无可忍，沖他大吼：「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跟你爹说话？」
戚叶泫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得惨澹，声音惊走岸上的几只碧绿雀鸟：「昔年我来戚府求药之时，你说像我这种连爹都不要的孩子，还活着干嘛，对吧，姑父？」
他脸上浮现邪魅的笑，盯着对面高台上的人，说：「他既已不要我，我又何必认他这个爹？他们生了我，又杀了我一次，我与他们便再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休要再与他多言，咱们列阵吧！」司徒舟站出来打断众人的话。
戚凌天提剑跳下了木台，落在了一众戚家弟子的中央，举剑向天，大声道：「列阵！」
随后，所有的戚家弟子与四方门弟子便齐齐散开，呈现半弧形站位，高举手中长剑，月光下冷辉披洒于剑刃上，发出清亮寒冷的光。
戚叶泫仍站在冰面上，双手微动，勾着银花的墨袖狂卷，浓墨的魔气从他掌心与脚底生出，很快那雪白清透的冰面便被魔气染黑，隔远了看，就像是开出了一朵盛大的黑色莲花。
他立在花心之中，安静非常，眼神暗潮汹涌，等待着他们齐攻而上。
那是雪芊从未见过的他。
陌生、冷漠、阴暗……
如同一个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在那些弟子举着金光霍霍的长剑向他逼近时，他双手抬起，似水绸的墨发向四周散开，阴冷白皙的脸上生出许多黑色的细纹，从玉颈往上延伸，恍若疯长的黑血藤蔓。
他身姿高挺，颀长若柳，眼皮微微抬起，眸中是暗无天日的幽冥海，那些藤蔓爬过他殷红的唇，爬上他凛然的眼，最终，他发红的眼尾上扬起一个妖冶的弧度，掌心往下面的虚空中一按，登时四面八方的冰面全都被震碎，冰块随着魔气腾飞起来，袭向那些围攻上来的弟子们。
「啊！」
「啊……」
惨叫声不断，好些弟子都被尖锐的冰锥刺穿身体，乌黑的魔气染黑了那些冰，混着那些人的鲜血，流入河中是说不清的颜色。
黑中带着紫，紫中带着红，惨不忍睹。
「阿泫！快住手！」山梧站在木台上高声阻止他。
戚叶泫像是杀疯了一般的魔鬼，那种残杀的感觉令他兴奋发狂，他独自立在黑暗之中，四周的冰川全都被他的黑气所侵染，冰河冥川彻底变成了一片冥界之川。
「住手？」他笑得发癫，说：「今日我没想杀人的，是你们非逼我的。」
雪芊看着这样的他，心中难受不已，大声喊道：「爻哥哥，快停下来。」
戚叶泫听到她的唿喊，是熟悉的称唿，她还在叫他爻哥哥，可是他根本不是那个叫爻的少年，他是魔！
一只残忍血腥的魔。
他阴冷变态地说：「芊芊，这些人太可恶了，让我把他们都杀光吧。」
杀光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抓走她了。
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加疯癫了，炽雪与山梧见状，别无他法，只有亲自上阵。他们朝着冰河冥川上空飘去，祭出金面法器来，那是一个圆月形的金环，金环飞到天空中，就像一个巨大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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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人口中念着咒语，随后那金环便发出异常的金芒来，刺破苍穹，点亮长空。
第95章 掳走
戚叶泫一被那道光芒照射, 立刻就栽倒到了河面上去，他蜷缩在黑色长河的中央，就像即将枯萎的花心。
司徒舟与苑殇相视一笑, 看来他们苦心招魂是对的，只有山梧大人与炽雪大人才能够对付那只魔。
这次, 一定要他死在这里。
「啊！！！」戚叶泫捧着脑袋，发出撕心裂肺的吶喊来，四周河里的冰块被他的力量震出来，朝着空中的那个金光法器飞去。
但是那个法器比金石还要坚硬, 那些冰块如同以卵击石，碎裂的冰渣往河下坠落, 一一砸在他的周身。
他忽然仰起头来, 阴气沉沉的脸上布满黑色细纹，在金光的洗礼下，逐渐消散成烟。
「你们当真就这么狠心吗？世人皆歌颂你们, 可我却要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无人送终。」
山梧看到戚叶泫眼中的恨时，心口一抽, 像无数把冰刀割开一样的疼，那个时候，她快要将死之际, 曾一遍又一遍地唿唤他，盼望着他能够来见自己一面, 临死的最后一面，他都不肯来相见。
他是那么的怨恨着他们, 这么多年过去, 仍旧怨恨。
「阿泫……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山梧倒入了炽雪的怀中, 哽咽着说道，口中的咒语无法再念，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杀他一次。
「这个世上，对不起是最没用的话。」戚叶泫无情地说道，在他们松懈之时，双手合成掌，朝着半空上的两人击去。
两人一时疏忽，被震飞了很远的距离，头顶的金光法器也微有裂动。
「戚叶泫，雪姬大人在我手中，你现在还敢放肆吗？」对面，司徒舟拎起了木台上的雪芊，落下了冰河岸边。
戚叶泫眸光顿时变冷，眼中一簇簇冷箭朝着司徒舟射去。
「雪姬大人，现在，该你登场了。」司徒舟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敢威胁我，司徒舟，你很有能耐啊！」戚叶泫身形未动，一只无形的魔爪便朝着对面的司徒舟脖子而去，顿时，他就松开了钳制住雪芊的手，疾步退后了数十步，提着剑朝着面前的这只魔爪砍去，但是它却无形无体，他的剑从魔手中穿过，无法挥退它。
司徒舟知道要想杀掉他不是件易事，威胁他更是不可能，他的力量强大到无影无踪，毫无破绽，唯一的一个破解口，那就是他的心脏了。
现在，他只能将所有的期望寄托在雪芊身上，只要她用那把特制的冰剑刺入他的魔心，那么，戚叶泫便再也不能嚣张了。
「芊芊，过来我的身边。」戚叶泫看向她的时候眸中含着温情，那是与刚才完全不同的眼神。
雪芊站在原地没有动，两人之间横亘着长长一段冰面，那是未被他震碎的冰面，就好像是特地留出的一条道路一样。
为谁而留呢？
是她吗？
她的红裙子在寒风料峭中飒飒飞扬，颈间长命锁上的三颗铃铛轻晃作响，额间的青丝也被风颳得凌乱不堪，唯有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他，薄唇张开，道：「你收手好不好？别杀他们。」
戚叶泫见她不过来，眼神已是冷了三分，道：「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放过我吗？」
雪芊知道，答案是不会。
「可你若是杀了他们，将来又会有更多的人找你报仇，届时你当如何呢？」
戚叶泫道：「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千，我杀一千，我会把他们统统都杀光。」
雪芊眉宇紧皱，眉间似乌云密布，这样一个残忍暴戾的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她又为何要犹豫呢？
走过去，提起剑，杀了他，世间便就再无此祸害了。
戚叶泫见她不肯过来，神色纠结，目中冷淡，那样的神情是不该出现在她脸上的，因为她对自己从来都是满腔的喜欢，她以前从来不会在意他是魔的身份。看到这样的她，他的心凉了一大截，问道：「芊芊，你为什么不肯过来？你是不是……也嫌弃我是一只魔？」
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抖，眼神里藏着悲伤的光，那样的眸光，令雪芊心口一疼。
堂堂魔尊大人，也怕被别人嫌弃吗？
她闭上了双眸，任由两行泪流下，随后才缓缓睁开，迈开脚步，踩上冰面，朝着他身边一步一步走去。
她的右手藏在宽大的红袖中，紧紧地握着那把冰剑的剑柄，身体冻得发颤，说：「我不嫌弃你是魔，可是，我不喜欢你随意杀人。」
他即刻收了那些盘旋于空中的暗黑力量，深邃的眸注视着她，真挚清亮，乞求道:「那我不杀他们了，你能不能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雪芊忍住喉头的呜咽，心道真是个傻子。
怎么会有这么痴傻的人？
「好。」她答应道。
她的皂靴踩在厚实的冰面上，冷意窜入神经，她无法对着这样的人下去杀手，她不能利用他对自己的深情，而欺骗他杀害他。
她微微一施力，双袖便在空中飞舞得更加厉害了，就像狂风大作一般。
对面的戚叶泫专注柔情地看着她，蓦地，看到她右手飞扬的红袖下藏着的一把冰亮剑柄，他的眼睛顿时一惊，芊芊她……想杀他？
远处的人看不到她涌动袖口下藏着的剑柄，只有他才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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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用只有他才可以听见的密语向他传声:「走。离开这里。」
戚叶泫目光又惊又愕，片刻后，转为一抹喜，那是可以划开黑暗长河的亮光，比繁星耀眼，比银河璀璨。
雪芊还来不及细瞧他眼睛里的光彩，就被他倏然跃起强行掳走了。
「啊……」惊唿声被大风湮灭，他揽着她在冰川上飞行，离下面的人群越来越远。
「芊芊！」
「雪姬大人！」
……
好多人唿唤她的声音，从幽凉的河风里送来。雪芊挣扎道:「我让你走，没让你抓我走啊！」
戚叶泫丝毫不给她挣扎的余地，抱着她的腰，很快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晃眼的功夫，她就被他带到了另外一个乌黑不见光的地方。
「这是哪里……」啊？
她的问题还未问完，就被他摔在了一架柔软的大床上，随后他的高大身躯就那样覆了下来，他扔掉了她右手紧握的冰剑，对着她露出邪邪的一个笑来。
「你要干……」什么？
她美目蕴满惊恐，被他那样的笑容吓得毛骨悚然，下一瞬，就被他准确无误地捕获住了唇。
「？！」
他究竟要干什么？
她宛如砧板上的鱼，半点挣扎不动，只有任他宰割的份儿。
她睁大着杏眼，圆熘熘的眼珠子里倒映出来的是他清隽如画的俊脸，可是这张脸的主人，却在对她做着疯癫下流的事。
裂帛之声响起，她的衣裳被他残暴地撕开，她登时吓得面白如纸，恐惧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可是他的大手却钳制住她纤弱的手臂，抬起头来安抚她道:「芊芊，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一定是喜欢我的。」
否则，怎么会刻意提醒他袖中的冰剑，又怎么会用密语传声让他走？
她心里是有他的，她是爱他的。
「放开我！我不喜欢你！」
雪芊的嘴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大声吼道。
「不放！」
他沖她挑眉说道，一脸的邪气，狐狸眼里是势在必得的自信，仿佛在说:芊芊，你今天逃不掉了。
他的手撕开了她的枣红衣裙，一件又一件扔去了下面的绒毯上，雪芊是真被吓惨了，蝶翼长睫不住的颤，水光浅浅的眸里盈满畏惧的光，这样疯狂的他，就好像曾经在那座山上冒充山鬼将她强行非礼的他。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她哑声大喊着，声音像打着旋儿的沙。
「芊芊，这里是魔宫，你觉得谁敢来救你？」
什么？
这里是魔宫？
天哪，她这是再也没办法逃了。
衣物很快被他剥掉，就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绯红色鸢尾花抹胸和轻质纱裙，她吓得要哭了，骂道:「死魔头，你到底要干嘛呀？」
他俯身下来，在她耳畔边吐气如兰，轻声说道:「当然是……宠你啊。」
雪芊一颗心砰砰直跳，就如小鹿乱撞般，心口起伏不定，薄面着火，耳朵飞霞，话语卡在嗓子眼，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厮竟然如此不要脸！
他说罢后就轻咬上了她的耳垂，雪芊身体一顿哆嗦，小手按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往后瑟缩，连连求饶，「你放过我吧……我刚刚还放了你一马，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他侧目看她，眼里是不怀好意的笑，抚着她滚烫的脸颊说:「我这哪是恩将仇报？我是在报恩吶，雪姬大人。」
「报恩？」雪芊欲哭不哭的表情极为可爱，颤巍巍地说:「哪有人像你这样报恩的？你这是强盗！」
他眨着朦胧的眼睛，用无邪的语气说道:「雪姬大人你什么都有，唯独就缺一个夫君了。细想之下，我好像挺符合雪姬大人的要求的，若要报恩，我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报答你，所以，便只能以身相许了。」
「你这个混蛋！用最天真的语气说最下流的话。」
戚叶泫闻言竟是大笑了起来，清朗悦耳，「难道芊芊不喜欢吗？」
「不喜欢！你一点都不符合我的要求，我不喜欢你！」
他纤细白净的手指按在她嫣然的唇上，道:「狡辩。」
雪芊张开口就狠狠咬了上去，戚叶泫就那样闲适悠哉地看着她，也不恼，也不抽手，笑着道:「你现在咬多狠，我待会儿就如何还回来。」
雪芊立刻松开了口，恐慌道:「我不咬了。你放我走吧……」
戚叶泫的长指抚弄她乌鸦鸦的满头秀髮，为她取下头顶的朱红吊珠髮簪，解开那条繫于她发尾的红色发绳，「我还没报恩呢，怎么能够放你走？」
雪芊瑟瑟发抖，一张脸粉光丽雪，恨声道: 「早知道我刚刚就该一剑捅死你！」
他的手又抚在了她若玉削成的锁骨处，摩挲她颈间的长命银锁，眉眼弯弯，说:「可是，你对一只魔心软了诶。」
雪芊后悔死了，自己就是被他那楚楚可怜的眼神给欺骗了，若知道放他一命，竟然会害得自己落入贼手，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她见他神情恍惚，趁机右脚曲起，用力朝着他双腿之间踢去，不过这次却没有踢中，他手掌迅速地捉住了她的小腿，唇角勾着阴森的笑，「芊芊，这次，你真的惹恼我了。」
他欺身而下，压住她的双腿，说:「你若是踢坏了，以后你可就没夫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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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下流！」雪芊明眸狠瞪着他，那眼神里飞出刀子，似要将他凌迟处死。
「下流么？」他轻笑出声，温润如玉的脸上盪着道不明的情愫，「那我便让你看看更下流的。」
他的唇再次覆在了她的唇瓣上，带着强烈的掠夺意味，攫取着她的香甜与美好。
雪芊被他吻得唿吸不上来，玉手抓着他的衣襟，狠劲地在他臂膀上抓挠。
「戚叶泫……」
她艰难地喊着他的名字，希望能够唤醒一点他的良知，可是却毫无作用，他是铁定了心要把她给吃进腹中。
「芊芊，你若是再挣扎的话，我只能把你绑起来了。」
雪芊求饶无果，他那么强，自己就仿若蚂蚁一样，如何拧得过狮子一般的他。
她红着脸，紧闭着双眼，告诉自己这就是对魔心软的下场。
她没想到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太惨了！
男性的阳刚之气包围着她，隐约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飘入她鼻端，那是属于他的味道，她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去，全身酥软得没有力气，就像化为了一滩柔软的春水。
忽然在这时，脑袋里响起了一声誓言，「我雪芊在此对着雪山发誓，我的全身上下由里到外都只属于夫君一人，若有违背，就让我七窍流血而死。」
紧接着，她便感觉鼻子里有血液流出，她惊慌失色，胡乱地抓住他的肩头，道:「戚叶泫……我……我……我要死了。」
「快停下来！快点！」
戚叶泫抬起头来，看到她粉鼻里流下来的两行血，鲜红夺目，他登时一慌，拿过一条绢布来擦拭，慌神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会流鼻血？」
雪芊「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断断续续地说:「我要死了……怎么办……你把我害死的……你赔我的命来。」
第96章 宠溺
「到底怎么回事？我帮你叫人来看看。」
雪芊拉住他的胳膊, 说:「都是你害的！我曾经发过毒誓，若是与夫君以外的人苟合，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戚叶泫一脸惊诧, 张着嘴，动了动, 想说什么却又没说，他懊恼地拍了一记自己的脑袋，他把这件事早就忘得九霄云外去了，那是自己曾逼她发下的誓言。
雪芊抢过他手里的绢布, 擦了擦鼻子的血，「好在只是鼻子流血, 我差点就被你给害死了！」
戚叶泫愣了好久, 才开口:「所以说，我现在碰不得你了？」
雪芊钻入了被窝里，借用宽大的锦被遮住自己的身体, 如是地点头。
谁知下一瞬，他就愤怒地挥袖一扫，屋子左右的花瓶罐子壁画全都被扫去了地上, 噼里啪啦一顿响。
雪芊惧怕地往被子里缩，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水光潋滟的双眸睁得老大, 看着床上这个正在发火的男子。
他转过脸来，一把将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雪芊惊得啊啊大叫：「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你怎么这么残忍，你这是在奸尸啊！」
他堵住了她叽里哌啦的唇, 忽然吻得温柔了起来：「我只是亲一下, 亲又不会死。」
也不知道这个细水流长的吻经歷了多长时间, 雪芊几乎要被他吻得窒息，两瓣唇都要肿起来了，他才终于放过她，兇狠狠地盯着她，低吼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破诅咒？」
要早知道这个毒誓防的会是自己，他绝不会逼她发下这样的誓言。
雪芊昂首道:「你沖我生什么气？那肯定是我以前那个烂夫君逼我发的誓言，你要发火去找他发呀！」
「烂夫君？？」他眼里露出惊疑来，接着冷笑一声，「果真是烂啊！」
雪芊连连点头:「是啊，他怎么能够逼我发下这样的毒誓呢？他自己在外面养着几十房小妾，竟然还有脸来约束我？我诅咒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全都精尽人亡！」
说完后，她看见了戚叶泫那张黑得不能再黑的脸，仿佛那个被诅咒的人就是他一样。
「雪芊！」他阴冷地唤她的全名，俨然是发飙的前兆。
「干……干嘛？」她磕磕巴巴地问。
他将她拉进了他的怀里，轻轻地抱着她瘦弱的身子，下巴抵在她滑润的肩头，哑声道:「芊芊，我很难受。」
雪芊抬起眼眸，恰好对上他那双被□□占满的眼睛，吓得睫毛一抖，「所……所以？」
他一双深情眼注视她，就好像想把她捲入他的幽暗深海里一样，空气中的旖旎气息在无限飘荡，他保持着沉默，雪芊却害怕这样的沉默。
她张了张丽色的唇:「你是魔尊，这里是魔宫，应该有很多漂亮的魔女吧，要不然……你去……找她们？」
他的脸色瞬间变暗，格外阴鸷，问道:「你希望我去找别人？」
「你不是说你难受嘛，我这是在帮你出主意啊。」
他眼眸半眯:「你不生气？你不吃醋吗？」
雪芊大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会吃醋？笑死人了。」
戚叶泫默不作声地盯着她，从前的她，但凡自己与别的女子有多点接触，她就会生闷气，现在竟然不生气了？
她的心里当真是没有他了么？
他忽地将她按倒在了床，道:「芊芊，今晚，我不会放过你！」
雪芊见状，吓得不轻，手脚并用地踢他锤他，狂吼道:「禽兽！我会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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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我自有分寸。」他阴寒至极地说道，註定要惩罚她。
「疯子！疯子！」雪芊破口大骂。
而他却笑得病态，眉梢微挑，道:「总不能我一个人难受吧？要难受的话，你理应和我一起。」
话落，他就向着她霜肌纤细的脖颈吻了下去，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肌肤上，雪芊觉得自己真要被他逼疯了。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她很绝望地问道。
「叫声夫君来听听。」
什么？？
她道:「不可能！」
他把她身上最后一件衣裳也扒了下来，扔去了床下，道:「真不叫？」
雪芊害怕得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被迫喊了一声:「夫……君……」
太不要脸了这个人！竟然强迫她这样喊他！
他满意地抚摸她的脸蛋:「乖，夫君会好好宠你的。」
雪芊羞得闭紧了眼，怯生生地道:「你不是说要放过我吗？我都叫你夫君了，你怎么还不走？」
「我何时说了我要走了？我只是想你喊我夫君，又没说你喊了我就放过你。」
「无赖！！！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报仇！」
「夫君会一直等着你的。」
「滚，你才不是我夫君！」
「从今往后，我便是你唯一的夫君。」
雪芊欲哭无泪，后来那漫长的一夜，她都饱受着他的折磨，他真的要让她跟着他一起难受，他吻遍了她的全身，嘴里说着各种哄骗她的话，说什么只喜欢她一个人之类的，她一个字都不信，心想着有朝一日她一定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戚叶泫，你这个疯子！」她早已骂得口干舌燥，看着自己身上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他倒是衣衫整齐，可自己呢？
这满身的红痕，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起疹子了呢。
神经病！
她蹙起柳眉，吼道：「我要喝水！」
戚叶泫抬起脸来，扫了一眼她的肌肤，才知道自己好像欺负她欺负得太狠了，拉过被子来为她盖上，细语道：「等着。」
他终于下了床榻，整理了一下自己略凌乱的长袍，去到外间端了一壶热茶进来，倒了一盏端来床边。
他将她扶起来，茶杯餵到她的嘴边，雪芊迟疑了一下，张开了小嘴，轻抿了一口。
「哭什么？妆都哭花了。」他抬起手来为她擦眼角的泪珠，指腹磨得她肌肤微痒。
雪芊气得偏过了头去，闷声道：「你这是强盗行为！」
戚叶泫放下茶盏，就着被子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往着外间走去，哄她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忘了，我是魔啊。」
「所以你就可以这样随心所欲地欺负我吗？」雪芊瞪着他的脸道。
他抱着她穿过宽敞的外间，往着右侧转去，边走边道：「那我让你欺负回来好不好？你想怎么欺负都可以。」
大殿内的墙壁上摆着晕黄的花形铜灯，将他的侧颜照得迷离入画，雪芊问：「你说的？」
他垂下眼皮来，对上她的视线，说：「除了用你那佛山无影脚踢我，什么都可以。」
雪芊耸耸嘴，她正有此意呢。
她极为不爽地道：「那有什么意思？我又杀不了你，又不能让你断子绝孙，那我能怎么欺负你？」
戚叶泫太阳穴突突地跳，说：「你安心跟着我，不好吗？我要是断子绝孙了，那你岂不是得守活寡？」
雪芊气汹汹地举起手，掐住了他的脸皮，用力地掐：「我真想撕烂你这张不要脸的面皮！」
戚叶泫安静如一幅画，不怒不动，最后雪芊实在是掐不动了才松了手，看着他脸上的两道红印子，就像是雪地里开出了两朵梅花。
「我发现，你的脾气比想像中的好。」她下结论道。
戚叶泫无声的笑，很想告诉她自己只是对她脾气好而已。
他将她抱进了一间专门沐浴的殿内，殿中有一方形黑砖浴池，白烟缭绕，水汽氤氲，他将她放在了地上，取走裹在她身上的锦被，然后将她抱进了池子里面。
雪芊这才知道他是抱自己过来洗澡的，池中水温刚好适宜，不烫不凉，旁边的柚木架上摆着一个花篮，里面装了满满的红玫瑰，他抓了一把新鲜的玫瑰花撒进池子里，芬芳浓香随即便四下散开。
雪芊心中嘀咕：魔尊大人平时还用鲜花泡浴，真是精緻得像个姑娘家。
戚叶泫拿着一条绒毛巾过来，跪坐于她的身后，将毛巾在水中打湿后，便开始给她擦拭身体。
「我……我自己来。」雪芊受宠若惊地颤了一下。
他却不依，道：「让我来照顾你。」
其实，戚叶泫用花泡浴这个习惯都是因她而起，以往的她，总是用各种鲜花沐浴，每个季节都是不同的鲜花，在戚府的那段时日里，她甚至还让他去为她采新鲜的花来沐浴，那次採得太多了，她怕花放枯萎，便匀了一些给他，说：「夫君，你也泡泡，很香的。」
那时候他拒绝道：「我又不是女孩子，何须用花泡澡？」
她见他不愿意，便偷偷将花瓣撒在了他的浴桶里，等他晚上提水倒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有那么多的花瓣，便只能那样泡了。
自从那次泡了以后，他发现是挺香的，难怪她那么喜欢。于是，他便也有了这样一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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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对于他这样细緻的照顾，感到一种诡异的暖，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个男人，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感觉到他的手顿在了自己肩头，好久都没有移动一下，她讶异地回过头去，见到他正在出神，那样黯然的神情，不知是在想什么。
「喂，你在发什么呆？」
戚叶泫神识回笼，看向她的眼，轻轻摇头，答：「没有。」
雪芊眸子眯起：「你在想别的女人？」
「没有。」他声音明显比刚才高一个度。
「你想了。」她更加肯定地道。
他那般恍惚的神情，像是陷入了过去某种幸福的回忆之中，除了想女子，不可能是别的。
他倏地捧起她的脸，吻住了她的绛唇，轻吮片刻，才道：「我在想你啊，蠢货。」
「想我？」
「是，我很想……很想你。」他纤细的长指轻抚着她的黛眉，在上面慢慢描画，问道：「病秧子，你有想我吗？」
那个称唿，遥远得就像来自上辈子，从前的他，很喜欢这样喊她。
最开始只是随口喊喊，后来便唤得越加的宠溺了。
好像病秧子那三个字只属于她，她是他唯一的病秧子新娘。
「你骂谁病秧子呢？」雪芊气得柳眉倒竖，一张雪颜也胀得通红。
戚叶泫见她再也记不起从前的事，心里苦楚加剧，苦笑道：「我没骂你，这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爱称。」
「那我喊你死魔头可以吗？你有没有感受到里面满满的爱？」
他低笑起来，笑声穿透了雪芊这颗石头做的心，道：「你喜欢，就喊吧。」
雪芊暗骂：「神经病！」
他假装没听见，笑着说：「芊芊，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共浴过诶。」
「？？？」雪芊惶恐无措，「你什么意思啊？」
只见他站起了身来，走到一旁的雕花木架旁，竟开始解起了自己的衣带来。
「啊啊啊！！！」雪芊吓得往后退，大声道：「流氓！你不许下来！」
戚叶泫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很快便褪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衫，只余一件雪白里衣。
雪芊双手捂着眼，从眼缝里看他，大喊大叫道：「不许再脱了！不要再脱了！会长针眼的，呜呜呜……」
他的手一顿，爽快地答应道：「好吧。」
于是，他便穿着那件雪白里衣，长腿一迈，踏入了池子中来。
第97章 囚禁
他将她捞到了自己身边来, 继续给她搓澡。
「芊芊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人了，可不许再想着别的什么男子了。」
雪芊讶了一声，心说哪有什么别的男子, 莫不是他在吃醋？
「你不会是在吃我那个烂夫君的醋吧？」
戚叶泫听到烂夫君这个称唿，眉心又是一跳, 「你就真的那么厌恶他？」
「那当然。他对我又不好，还欺骗我的感情，重点是他还差点害死了我诶！」
他忽然抱紧了她，低低承诺:「芊芊, 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你？？」
雪芊努努嘴，没有接话。
一个死流氓就知道强迫她, 还说对她好？肯定又是哄骗她的话语。
戚叶泫见她还鼓着桃腮, 伸手戳了戳，软软的，道:「不信我？」
雪芊偏头闷哼一声:「那次在樟月城时, 你装作山鬼的模样，就企图非礼我，你这个样子, 如何能够让人相信？」
「可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我是真的喜欢你。」
雪芊当然知道他喜欢自己，从那次的催眠术中, 她就已经知道了。
「可你坏死了。」
他边为她擦手臂，边道:「难不成你现在喜欢像赵青骨那种谦谦君子了？」
「对啊！青骨师兄比你好太多了！」
他握着毛巾的手一僵, 良久，才出声:「真的？」
「是啊, 你随便找个女子来问问, 人家都会喜欢青骨师兄, 不会喜欢你吧。」
「可芊芊你不是别的女子，你只能喜欢我的。你若是还想着其他人，那我就把你囚禁在这里，让你生生世世守在我身边。」
「你……变态！」
雪芊咬牙瞪他:「你不能囚禁我，你得放我回去。」
「那就要看你听不听话了。」
雪芊恨眼剜着他，沉默不语。
沐浴完之后，他将她抱了起来，出了浴池，又回到了先前的那间寝殿。寝殿整体都是暗黑的装修风格，先前被他摔碎的那些瓶瓶罐罐全都躺在地上，一片狼藉，他抱着她从那些碎片中走过，却半点都没受伤。
雪芊看着灰色绒毯上几件破碎的衣裙，生气道:「我衣服都被你撕碎了，我穿什么啊？」
他将她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用被衾将她盖好，说:「我去给你买新的。」
她又道:「帮我把干坤袋里掉出来的那些东西捡起来，装回去。」
先前被他那用力一摔，也不知道她的宝贝摔坏了没。
戚叶泫极有耐心地照做，真的蹲下去拾那些掉落得满地的东西了，雪芊睨着他，总觉得这样的魔尊有些不真实感。
他怎么那么听话？
他捡起了一本深红色的皇历，随意地翻开，看了看里面被画得奇奇怪怪的页面，雪芊道:「你不许看，那是我的私有物，谁让你乱翻的？你就算看了，也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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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站起身来，挑眉一笑:「那你说说，这上面的圆圈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雪芊哑口无言，她还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走过来躬身而下，俊美无涛的脸凑近，几缕挂着水珠的髮丝垂下，唇线上扬，道:「这是代表……圆房的意思。」
「啊？」雪芊很是吃惊。
「胡说，怎么可能？你这张口就来的本事也真是厉害。」
他笑着说:「它是个圆，可不就是圆房的意思？」
「风牛马不相及，你也真是想像力丰富。」
「我说是就是……」他挑起她的玉色下颚，对着她的朱唇吻了下去。
「？？？」
疯子！！！
啊啊啊啊！
雪芊在内心大声哀嚎，听见他用魅惑的声音问:「芊芊，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圆房？」
雪芊红着脸推他:「你滚开！我要睡了，快滚！」
折腾了大半夜，他都不累的吗？
戚叶泫这才终于放过了她，将地上的碎衣物捡起，以及她的格桑花干坤袋，一一挂在竖屏上，又把一地的瓷片画轴收拾干净，才转头看向床榻上的瘦小身影。
恍惚记得那一次她来到这里时，也是这般躺在他的床上，没羞没燥的，还说什么魔尊大人的床是香的。
现如今，他终于如愿地等到她又来了。
她就像天使一样，再次点亮他暗黑的世界。
他回到了床上，将睡得半熟的她搂进了怀里，雪芊这次没再挣扎，她入睡后总是会自动寻找发热体，所以她喜欢他温热的怀抱。
雪芊睡醒之时，看到自己仍旧在这座墨鸦般的宫殿内，她的目光眺望窗户的方向，雕花窗户被合得密不透风，不过透过窗纸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还是昏暗暗的。
屋子只有她一个人，那个大魔头不在，可是她现在没有衣裳，也无法趁此机会逃出去。
没过一会儿，殿外便走来了一个芝兰玉树的身影，他的身后跟着一众魔女鱼贯而入。
她们手中各自捧着一大叠红红绿绿的衣物，低垂着眉眼，分列站在殿中两侧。
雪芊险些惊掉了下巴，道:「你这是给我把过年的衣服都准备上了？」
那里少说也有几十套衣裳，她怎么穿得完？
戚叶泫随手拿了一套浅红色如桃花的衣裳走过来，笑意夺目，「因为我打算让你在这里住很久。」
「什么？？」
那些魔女将衣服放进了一边宽大的衣柜内，随后就又整齐有序地垂头出去了。
「你到底要把我囚禁到什么时候？」雪芊大声发问，清丽脱俗的眉目充满愠色。
戚叶泫拿着衣裳走近床边，逗她道:「囚禁一辈子。」
雪芊瞠目结舌，很是生气，咬着下唇任由他为自己穿好衣裳。
看着自己这满身的红痕，她羞得抬不起头来，低骂道:「死魔头，我恨你！」
「恨得越深，爱得越浓。我巴不得你多恨我些呢。」
雪芊听到一席话，再次感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厚脸皮的人。
他给她穿好衣裳后将她抱去了外间，桌上备着有早点，那是他从集市上买回来的。
雪芊看着熟悉的早点，知道这是樟月城内其中一间铺子的，他竟然跑了那么远去给她买早点？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坐下吃了几口后，门外走来了一个人，是一个提着药箱的清雅男子。
「魔尊大人。」
方檐奚垂首行礼。
「过来。给她把把脉。」戚叶泫将他召过来。
雪芊讶异地转过头去看戚叶泫，问:「为什么要给我把脉啊？」
他的眼神意味深明，道:「你先前不是说你的药快要吃完了吗？让方檐奚把把看，能不能配出你要喝的药。」
雪芊一时尴尬，那是她胡乱搪塞他的藉口，其实她最近都没怎么喝药。
「不不用了。我那种药很难配的。你放我回去，我回皇宫里去喝。」
「不，我不放心你。毕竟……我们现在是那种关系嘛。」
雪芊勐咳一声，心说:人家大夫还在这里呢，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戚叶泫朝方檐奚使了一个眼色，随后他手中的细红线就搭上她的手腕，片刻后，他收了丝线，道:「魔尊大人，只是气虚之症罢了，好生养着，不会出大问题的。」
「……」雪芊拉着脸，她又没有藉口可以回去了。
戚叶泫笑着向她看下来:「芊芊，你怎么能骗心思单纯的我呢？」
「……」你要是心思单纯，这世上就没有复杂之人了。
雪芊索性发脾气道:「我身体真的很差，我要回家！」
「我知道你身体差。所以……」他又看向对面的方檐奚，「方檐奚，你给她配点补药，每天熬给她喝。」
「我要回去！」雪芊很愤怒地道。
方檐奚见这气氛剑拔弩张，赶紧应下，转身提着药箱撤了。
「芊芊，我可以放你回去，不过得等到你彻彻底底爱上我那天。」
雪芊毫不留脸面地说:「那恐怕有点难。」
毕竟，她是颗石头心。
他弯眸笑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一辈子。」
那岂不是要囚禁她一辈子？
不行，不行的。
忽然觉得碗里的早点索然无味，她长嘆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外面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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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殿门外响起一个大咧咧的声音来，人还未至声就至，「戚叶泫，你好小子昨日发生那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绛色衣袍的邪性男子走了进来，在看到里面的雪芊时愣了一下，随后又笑脸高挂，「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雪芊忙不迭摇手:「不打扰不打扰。你们聊，我出去逛逛。」
她刚站起来就又被戚叶泫拉了回去，「你想去哪儿逛，我待会儿陪你去。」
雪芊嘟着嘴，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池降走了过来，戚叶泫冷睨向他:「魔尊大人四个字不会喊吗？」
「是是是，魔尊大人。」池降嬉皮笑脸地喊道，「昨天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叫上我一起？我都是今晨才得知这个消息的。听说那戚家与四方门的人受伤惨重，现在全都在冰河冥川养伤呢。」
雪芊竖着耳朵仔细地听，戚叶泫握紧了拳头，道:「昨日事发突然，他们以芊芊的性命要挟我，我来不及通知你就先去了。」
「那现在这情形该怎么办？他们召唤出了你的爹娘……」池降意识到语言不对，立刻换话道:「他们召唤出了两位雪国国师，如今可不好对付啊。实在不行，就趁现在，他们受伤之际，我们一举攻下，把他们杀得个片甲不留。」
「不行！」雪芊拍案而起，心说你们密谋这些的时候没有考虑过我吗？
戚叶泫端起桌上的一杯清茗，浅呷了一口，姿态仪然:「听到了吗？雪姬大人说不行。」
池降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耗着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要怎么对付我。有本事就杀来魔宫。」
「你倒是不慌不乱，脑子里就想着如何抱美人。」
戚叶泫:「……」
雪芊:「……」
雪芊看向戚叶泫:「对了，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前几日，有一个人冒充了你，他用你的样子来找我，后来还伤了村民，伤了青骨师兄，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冒充我？」戚叶泫眸光一划，问:「他来找你都说了什么？」
「他说……」雪芊有些难以启齿，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地告诉他。
「什么？他跟你说这个？」
他心中已有了计较，抓着她问:「他没对你怎样吧？」
她摇了摇脑袋:「没，没有。他就是怪怪的，他好像想让我厌恶你，恨你。我猜他应该是你们魔界的人，你知道他是谁吗？我要为青骨师兄报仇。」
「你几斤几两？就想去报仇。我不许你去，更不许你想着赵青骨。」
「……」
「可是，他还拿走了我一支桃花签？」
戚叶泫惊道:「是我送你的那支？」
雪芊眨眨眼，骗他道:「嗯，那可是你的姻缘签，你不去把它夺回来吗？」
他的面色果真一冷，随即站起身来，墨袍垂落下一道流利的弧度，抓起一旁看戏的池降往外走去，池降大声问:「去……去哪儿啊？」
「去揍你一直想揍的人。」
彼时，正在宫殿中捧杯畅饮的戾修，闭着眸享受着杯中美酒，庄严的大殿门就被人从外踢开，两道修长的人影立在门口，如鬼煞般。
「魔尊大人，你这是作甚？小心把我的殿门踢坏了。」
戾修躺在贵妃椅上没有动，只是用狭长的凤眸瞥了他一眼，昨日他也在场，只不过躲在暗处罢了。昨日之事各种结果他都想过了，假使山梧与炽雪杀不了他，那么至少还有雪芊这个杀手锏在，光是一个她，就可以击垮戚叶泫的那颗心。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昨日雪芊竟然开口说她不嫌弃他是一只魔，事情不该是这样的才对，她明明就已经在憎恶他了呀。
「桃花签，拿来。」
戚叶泫站在门口，洁白的右手伸出，语调是难得的冷。
「桃花签？？」戾修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随即又面色一整，道：「什么桃花签，我不知道。」
戚叶泫朝着一旁的池降扬了一下下颚，池降立刻领命，朝着殿中戾修走了去，嘻嘻笑道：「戾修大人，你这宫殿我看上多时了，要不然借我住住？」
「你想得才美！」戾修终于坐不住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池降挑起他的酒壶，弯嘴一勾，勐灌了一口美酒，随后又端起一盘案几上的紫葡萄，肆意妄为地吃了起来，眼睛往着四周打量，道：「你这宫殿我是越看越喜欢，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咱两也可以搭个伙，一起住。」
「你做梦！！！」
两人就这样在这宫殿里打了起来，打得桌椅飞散，灯盏尽碎，而戚叶泫则朝着屋中步了去，在一废弃的篓里找到了那支桃花签，当他捡起来细看时，才发现它根本不是自己从雪芊那里偷来的那支。
他拿着那支签往外走去，不忘吩咐打得正激烈的池降，「打狠点儿，最好让他半年内都下不了床。」
魔宫顶楼的雪芊正在走廊上四处观望，就见到长身玉立的戚叶泫从楼梯道走上来，手中拿着一支眼熟的桃花签，她杏眼大睁，原来那个冒充他的人真是这魔界的人啊。
「是谁？是谁在冒充你？」
「一只企图造反的魔而已。」
雪芊道：「他伤害了青骨师兄，你可有好好收拾他？」
戚叶泫黑着一张脸，捏紧了手中的卦签，沉声道：「你的心里就只有赵青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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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啊，我的心里有爹爹，有哥哥，有姐姐，有的人可多了。」
「那我呢？我排在什么位置？」
「这……」雪芊笑着从他手里夺过那支签，「我找个犄角旮旯将你藏起来？」
「为什么要藏？不许藏。我要光明正大地住在你心上。」他深邃的眼里辨不清情绪，言之凿凿地说道。
雪芊将那支桃花签放回了自己的卦筒里，堆着笑应和：「好好好。都依你。」
戚叶泫这才笑了。
第98章 逃走
雪芊就这样在这里一待就待了好几天, 这潼叶渡里常年阴暗潮湿不见光，不需要区分白天与黑夜，她在魔宫内闲得无聊, 戚叶泫就会带她下去划船。
潼叶渡有很多条分散出去的细流，他便让她随意选择一条河, 然后带着她乘着小舟，穿过芦苇林，顺着河流去到遥远的地方。
再带着她下船去街市上买好吃的零嘴儿，这样的生活日復一日, 她发现每一条散发出去的河流都会去到不同的地方，新鲜奇特。
「雪国在哪个方向？」
「那边。」戚叶泫带着她来到了一片碧绿如波的芭蕉林, 雪芊有些好奇地问:「为何这里种了这么多芭蕉啊？」
他神情忧郁, 潋下眼眸，说:「这些，都是我种的。」
「啊？为何？」难不成魔尊大人还有喜欢芭蕉的怪癖？
半晌, 他才解释道:「师父告诉我说，当年把我从冰河内捞起来的那个人，将我放在了竹篮里, 许是怕我冻死，他不仅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给了我，还用十几片宽大的芭蕉叶盖在我身上, 就这样，我顽强地活了下来。」
「我不知道那个救我的人是谁, 我种下这片芭蕉林，只是为了替他与他的后代祈福。」
「原来如此……」雪芊悄悄觑他, 觉得他也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 若不是魔的话, 想必也大有一番作为。
「偷看我做什么？」他厚颜无耻地说:「我知道你正在悄悄地爱上我。」
「……」雪芊一口老血几欲喷出。
她凑近他的身边，踮起脚尖，贴近他的洁白下巴，笑着说:「是啊，我正在慢慢地爱上你。」
说着，便在他温凉的唇上亲了一下，柔柔的，像雾一样，「戚叶泫，我想吃雪花糖了，你去给我买好不好？」
戚叶泫目光一滞，这是她失忆以来第一次主动吻他，他呆呆地点头，「好，我去给你买。」
他真的去雪国给她买雪花糖了，待他走后没多久，雪芊提步往一个地方走去，她的身后跟着两个魔女，是戚叶泫派来监视她的。
没走几步，后面的魔女便倏然倒地，一个蓝衫男子窜了出来，雪芊一瞧，喜道:「青骨师兄，真的是你！」
先前她就瞟见了这边的芭蕉叶上有一个特殊的符号，这个符号是当时她与他一起入踏雪寻梅图幻境中，他们在雪地里寻找戚叶泫的时候，用来标记的符号。
雪地里白茫茫一片，无法辨别何处寻找过，何处未寻找，所以他们会在树干画下这样的符号，来表示那个区域已经寻过。
这个符号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一看到它时，她便猜测是赵青骨来潼叶渡寻她了。
所以，她刚刚才故意支走戚叶泫的。
「是我。芊芊你没事吧？」
「我没事。倒是你，你的伤好些了吗？」
「我不碍事的，快随我走。」
「快，随我走这边。」苑殇也不知从哪个地方窜了出来，对着他们直招手。
雪芊问赵青骨：「你们一起来的？」
「嗯，他比较熟悉潼叶渡，有他在方便些。」
雪芊犹豫片刻，从卦筒内取出一支桃花签来，放在了地上的其中一位魔女手中，随后才随着赵青骨他们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
戚叶泫快速地去了一趟雪国，买到了她喜欢的雪花糖，等到他回到魔宫顶楼时，欣喜地推开殿门，可是却没有在殿中看到她。
他立刻下了楼，派人去四处寻找，最终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寻到了那两个倒在地上的魔女。他神色惊慌，大步沖了过去，正欲唤醒她们时，就见到了其中一人手中的桃花签。
他拿起那支签来一看，愤怒地咬紧牙根，一身阴戾之气，阴冷的话从白森森的牙齿里迸出：「芊芊，你又一次的不要我了。」
雪芊他们朝着雪国的方向而去，唯恐在路上遇见戚叶泫，所以他们行得很谨慎。终于，他们成功地回到了雪国，待进入皇宫的范围后，便就安全了。
纵使他是魔，也再也追不进来。
「你们进去吧，我就不去了。」苑殇站在皇宫门口，与他们道别后，就转身走了。
雪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黛眉攒起，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何打算呢？
杀去魔宫？还是怎样？
「他们此刻都在雪国皇城内，那日他们遭到了重创，现在都在养伤。」赵青骨出声解释。
雪芊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他发白的脸色，知道他定是在硬撑，道：「青骨师兄，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去我宫殿里休息吧。」
「好。」他轻轻点头。
两人一路朝着五公主府行去，路上偶有巡逻的带刀侍卫经过，沿途的琼花玉树争奇斗艳，赵青骨犹豫许久，终是开口询问：「芊芊，这段时日你在魔宫……」
雪芊一想起这个，心跳就止不住一抖，这些时日，她与戚叶泫同吃同住，亲密得就像真正的夫妻一样，他每晚都会吻她很多遍，才放她入睡，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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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那个魔头他……哎，不提他了。」
「芊芊，其实，以前我和他是朋友。」
「啊？」雪芊满脸惊讶。
「我现在终于明白他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救我了。」
「嗯？什么意思啊？」
「那个时候，他出手救我，或许是因为他早就认识我吧。」
雪芊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我这几日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的事情，原来小时候我竟然见过他，而跟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似乎……似乎……与我有关。」
他面容苦痛，似乎不太想承认这件事情。
雪芊知道，他说的那个男人就是他爹。
这些年，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内心一定很难受吧，当真相就摆在眼前，却又是个无法接受的真相。
「青骨师兄，你脸色很苍白，快回去休息吧。」她伸手过去扶他，将他扶回了公主府，又为他请来了太医察看伤势。
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雪芊本欲安慰他，可是他却道:「芊芊，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
雪芊只能退了出去。
随后，她去章阳宫拜见了父王，告诉他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对于戚叶泫掳走她的事情，她却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带过，好在赵沭只是嘆气，并未多说什么。
出了章阳宫后，她迎着晚霞的光辉，在霞光万道的金砖地面上慢行，望着天边那一轮红日，眼神越加愁郁，也不知道戚叶泫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很生气地发疯？
会不会来雪国找她？
不过，他进不来这座皇宫。
「妹妹，你回来啦？」一个娇俏的声音蓦然出现，尚泱踩着稀碎的霞光从玉柱后走出来，身姿轻盈，体态曼妙，脸上的笑容比彩霞还要灿烂，「听说，你被魔尊掳走了？」
雪芊站在光晕中，转头回道:「是啊。」
她走到她的面前，单手挑起她光生生的下巴，柔然笑道:「妹妹你被掳走了那么多天，应该已经和那魔头不清不白了吧？」
雪芊移开脸，冷道:「姐姐你是来奚落我的吗？」
尚泱丽颜上的霞光流转，轻笑了好一会儿，说道:「妹妹，你喜欢他吧？」
「不喜欢！」她想都没有想就反驳出声。
尚泱一副看透不说透的模样，贴近她的耳朵，「姐姐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其实……他就是你曾经挚爱的那个坏夫君。」
「什么？！」雪芊瞳孔地震，声调遽然拔高。
她抓起尚泱的胳膊，问:「你骗我的吧？这怎么可能？」
「我骗你作甚？芊芊，我是你姐姐，我可不忍心见你在同一个男人身上栽两次跟头。」
雪芊难以置信地后退半步，戚叶泫他怎么会是她曾经的那个夫君？
既然他已经抛弃了她，为何现在还要来找她？
又想再欺骗她第二次？
这时，一个侍卫小跑了过来，跪地禀报:「雪姬大人，皇宫门口有人拍门，说……说要见你。」
「是谁？」
那人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回答:「魔……魔尊。」
「不见。」雪芊丢下这样一句话，就转身跑走了。
她跑回了自己的公主府里，趴在自己的大床上，被衾一拉，盖住了自己的头，躲在被窝里发呆。
戚叶泫竟然就是她曾经的那个夫君？
所以，这张床他们曾经也一起躺过？
她的脸瞬间一红，随后又是气愤，不行，必须把这床换掉！
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脏位置处，自己曾经差点被他害死，这样的男人，万不可留恋。
他现在来找自己，一定是后悔了。
「狗男人！！」
「死魔头！！」
她一个劲地大骂着，浑然不知站在皇宫门口的戚叶泫正在不停打喷嚏，侍卫在这时跑了回来，对他道:「你……你走吧……雪姬大人她不见你。」
戚叶泫浑身阴冷，即使是站在晚霞的光芒中，身上的寒气也直直往外冒，侍卫说完这句话后，就立刻往里躲了几分，虽然知道他进不来，可是他站在那里，还是令人生出无边的恐惧感来。
戚叶泫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沉默得就像是一颗古树，往后，是不是又见不到芊芊了？
「骗子！」
他低骂道，说什么爱上了他，还主动亲他，都是骗人的，就只是为了支走他而已。
侍卫偷偷觑他，见他憋着一张极度想发火的脸，对他道:「去，再去传话，就说她不出来一日，我就在这里等一日。」
「是……」
侍卫无奈地又跑去了公主府，将这话传达给雪芊。
不过，戚叶泫没等到雪芊来，却等来了赵青骨。
赵青骨朝着这座朱红色的大门而来，身负长剑，从光中径直走了出来，神色凛然，注视他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戚叶泫面容不善地盯着他:「如果是劝我离开芊芊的话，就不必说了。」
赵青骨浓眉紧皱:「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想法？她既然已经失忆，你又为何不能放过她？」
「放过？呵，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他的朗目里夹杂着阴冷之光，「你别以为你现在近水楼台就能够得到月亮，她是我的。」
「……」赵青骨提醒道:「当年是你自己亲口说要把她推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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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一时咋舌，面容极为难堪，却也不肯承认自己后悔不已，道:「我逗你玩的话，你也当真？」
「是，我当真了。我愿意为芊芊沖喜。」
「你……」戚叶泫气得整张脸都在发抖，铁青一片，大喝道:「那我就先杀了你！」
赵青骨镇定自若，岿然不动，道:「我赌你不会杀我。」
戚叶泫深邃的眸注视着他，很想杀了他，却没办法动手。
师父的孩子他怎么能杀？那是大逆不道。
赵青骨这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两人就这样静峙着，剑拔弩张却谁都没有出手，最终是赵青骨先打破了沉寂，「我有些话要问你。去醉仙楼？」
以前他每次去接芊芊的时候，给他带的酒，就是这醉仙楼的梨花酿。
大概是是因为师父爱喝梨花酿，所以他每次给他带的也是梨花酿。
戚叶泫知道他要问什么，遂提步往着街道中走去，赵青骨见他答应了，便立即也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这座酒香飘逸的高楼，穿过座无虚席的一楼大厅，嘈杂喧嚣的交谈声涌入耳朵，说的竟全都是关于雪芊被魔尊掳走的事。
小二拿着菜谱堆着笑脸大跑过来，抬手问道:「二位客官楼上请？」
他们随着小二上了二楼，进入了一间略安静的雅座，珠帘垂幔落下的那一刻，戚叶泫往后面的雕花椅子上一靠:「说吧，要问我什么？」
赵青骨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勐灌了一口，像是壮胆一般，随后擦了下颚的酒滴，才问:「说说你师父的事。」
「这故事可很长。」戚叶泫扬眉望着对面的他，「你确定你要听？」
赵青骨知道他唯一可以问的一个人就只有他了，娘亲瞒他瞒得那样深，是不会同他说实话的。
他颔首道:「说吧。」
第99章 过往
「我师父他本名叫赵莘澜, 曾经是天心宗最杰出的青年弟子，可惜后来在一次下山歷练中，他遭遇了魔的袭击, 从此便失踪了大半个月，等他脱离魔窟回到天心宗时, 却发现宗门已经被魔搅动得天翻地覆，师门中的人都说掌门师兄是被他所杀，全都向他举剑袭来。」
「他虽多加辩解，可是无人信他, 而就在众人擒住他的时候，他身体里竟然散出了魔气, 将那些人全部轰退。」
「至此, 大家就更相信他变成魔了。」
「为了查出真相，他不得已再入魔窟，再出来已经是两年后, 当他提着昔日杀害掌门师兄的魔头颅去天心宗时，那些人恨透了他，不听他的任何辩驳, 依旧要杀了他泄愤。从那以后，他便彻底堕化成魔，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魔修。」
「而你的母亲, 其实是在我师父成魔之前就与他相恋了，自从发生这件事后, 我师父便决定与她一刀两断，不让她背负与魔在一起的骂名。」
「后来你母亲生下了你, 这事是我师父后来才知道的, 他曾去过戚府, 想要求娶她，可是却遭到戚凌天的强烈反对，而且他还不让我师父见她。」
「师父为了你的前途，没有再光明正大地出现过，每次都只会偷偷地带着我爬去戚府的院墙，躲在那棵巨大的树上，看着你和你娘亲。」
赵青骨垂着眸，握着杯盏的手紧了又紧，心口疼痛难耐，原来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他的爹真的是戚叶泫的师父。
娘亲瞒他瞒得可真辛苦，还特地将他送去天心宗拜师学艺，可是这么多年，他却从未在天心宗听到有关那件事的只字片语，想来是掌门给每个人都下了禁言咒，所以才没有人提及。
戚叶泫不紧不慢地述说着那段往事，眼里蒙上了一层薄雾，对师父的思念就像冬天的雾一直，缭绕不散，「你娘把你瞒得很好，这么多年也没有让你发现，可你现在，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赵青骨抬起头来，道:「是女娲石。那日我握着女娲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见到了他和你。」
「女娲石？」戚叶泫神色一疑，「把它给我。」
赵青骨提起酒罈倒了一杯酒，说:「戚叶泫，喝酒吧。」
像女娲石这样的魔石，他是不可能给他的，否则天下又会大乱了。
戚叶泫冷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是端起了桌上的酒盏喝了起来。
良久，赵青骨开口道:「你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戚叶泫心道你想听我师父的事就直说，还婉转地说要听我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是师父救了我的命，师父他是唯一一个不嫌弃我是魔的人，他赐我名，送我剑，养育我，教导我，教我习武，教我练剑，教我酿酒，还教我打银器，在我眼里的他，是无所不能的，他虽是个魔修，可是却是天底下最正义的人……」
两人一直坐在这间酒楼，喝到了酒楼打烊，才意兴阑珊地离去。
分别之时，赵青骨对着戚叶泫走远的背影道:「戚叶泫，你就没想过……不做魔吗？」
戚叶泫顿住脚步，心口忽地被人一砸，痛得窒息，很久很久以前，师父常对他说:「阿泫才不是魔，阿泫是天底下最有孝心的孩子，以后谁要是再说你是魔，咱们就不理他。」
可是，师父死了啊……
他是被那些正道之人害死的！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便就扭曲了起来，阴冷道:「魔就是魔，哪有说不做就不做的道理？我天生就是魔，若你不想认一个是魔修的爹，你大可以不认，没人逼你，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师父永远将是我一个人的师父，我们两个魔，不与你们正道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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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后，他便冷漠地举步离开。
赵青骨看着他在夜色中逐渐消失的背影，嘆了一口气，终是转身回了皇宫去。
「青骨师兄，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还喝了好些酒？你是去……见那个魔头了吗？」
雪芊站在廊下，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清影，于料峭寒风中踱来，他抬起眼帘，道:「大半夜的怎么站在外面？快回去，别冻着了。」
雪芊看着他这心事重重的模样，猜想戚叶泫定是与他说了一些身世上的秘密，她问道:「青骨师兄，你没事吧？」
他轻轻摇头，忽地将她拥入了怀中:「芊芊，忽然觉得这世上之事，好像一场坠空之梦，我一直想找的人，其实就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雪芊一时怔然，僵直着背嵴，嘴巴张了张，道:「青骨师兄，所以，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是，我找到了。原来他离我那样近，我每天待的天清山就是他曾经待过的地方，我学习的剑谱招式也是他曾经学过的，被我唤作师父的人，曾经是他的同门师兄。可是……我好羡慕戚叶泫，他能够与他朝夕相处，他唤着他师父，可是他却拿他当亲生孩子一般对待，我虽是他的孩子，可是他到死我都没有见上他一面。」
他的头埋在她髮丝间，竟是在低低啜泣，雪芊轻轻拍着他的背，「青骨师兄，虽然你没有见到他，但他一定是在想念你的。」
「他常常来戚府偷看我与娘亲，可是，我却全然不知……」
雪芊安慰了他好一阵子，他才放开她，并向她道歉:「芊芊，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她轻轻晃首，只是道:「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好。」
走了一会儿，他又道:「放心吧，戚叶泫他进不来这皇宫，你安心在里面待着。」
「嗯……」
雪芊回到自己的寝殿后，一直没有困意，她拿出自己的那本皇历来，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上面的圆圈真的如戚叶泫所说一样，是圆房的日子吗？
所以，她和他竟然圆过这么多次房？？？
可是，这是谁记录的呢？为什么要记录圆房次数，也太羞耻了吧？
她将皇历合上，往桌案上一甩，心里骂道一定是那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臭男人记录的，真真是令人作呕。
她望着木窗外面的寂寂夜空，一轮弦月微勾，层云缓缓流动，然而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人。
那个该死的傢伙。
她站起了身，拿过一件大红色的披风披在身上，踏出了房门。她从宫殿右侧的小门出去，赵青骨说戚叶泫离开了皇城，所以她现在出去是安全的。
她这侧门再向前走不远就是苍雅山了，雪山静伫于云间，神圣高雅，令人望而生敬。
她手提着一盏梅花宫灯，沿着山脚下宽阔的大路行去，夜色深沉，冷风幽幽，她裹紧了些身上的披风。
夜色下，只有她一个人在山脚走动，那偌大的雪山就是她的保护神，不多时，她便走入了山林中，在一处长满了格桑花的地方停下。
五彩缤纷的花朵在浅浅月色下妍丽清美，迷人的芬芳沿着风儿飘散，她提着灯笼往前方花丛茂盛的地方走去，那里有一座不高的山神小庙伫立于山中，庙子的飞檐上挂着两根红细带，是新年时系上去的。
她走上前去，放下手中的梅花宫灯，跪在庙前的空地上，点燃三支长香，插在香坛上，双手合十，闭着眸祈福。
夜里有清清浅浅的鸟鸣声响起，让这个清冷的夜也不那么寂寞了，她跪在山神庙前，道：「山神大人，您是雪山的神，也是雪姬的神，那您……可不可以让我忆起从前的事情？」
她突然间很想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她从前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真的痴爱戚叶泫到那个地步吗？
她很想知道答案。
***
在五公主府里休养了三日后，赵青骨终是出了皇宫，朝着天清山的方向走了去。
许久未回来，看着这座熟悉的山峰，他的心里惆怅翻倍，最终，他还是提起了沉重的脚步，朝着掌门的清风堂走了去。
「师父，我回来了。」
正在打坐的清风道长站起身来，朝着他惊喜走来：「青骨，你回来啦。听闻你受伤了，可有大碍？」
赵青骨轻轻摇首：「无碍。」
「这还叫无碍呢？脸色这样苍白。来，让为师给你把把脉。」清风道长将他拉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撩起白色道袍，长指搭上他的手腕，静静感受了片刻，才道：「伤得这样重怎么不早点回来？」
「无事的，师父，舅父已经餵我吃了灵丹，现在已经好多了。」
「被魔气伤得不浅，来，为师再给你渡点灵力。」
赵青骨急忙拒绝：「师父，真的不用，我养养就会好起来的。」
「你啊，从小就这个性，生怕麻烦了别人。」
赵青骨犹豫许久，才慢吞吞抬起头来，问：「师父，你没觉得我和一个人长得有些许像吗？」
其实，他的长相随娘亲多一些，只是眉眼有些许赵莘澜的影子。
「谁在说这话？」清风道长霎时不悦，拉下脸问道。
「没人在说，是我自己发现的。」他突然站了起来，朝着地上跪了下去，道：「师父，有些事情，既然已经知道，我便无法再瞒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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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骨，你起来！那件事你就烂在肚子里吧！」他伸手去扶他。
赵青骨惊讶地抬起眼：「师父，你知道？」
「师父怎会不知？当年莘澜师弟能认识你娘亲，还是全靠我介绍的呢。」
「啊？」
「昔年，在一次下山歷练中，我们全都受了伤，我便提出去戚家求丹药，那时候你娘还是一个整日缩在炼丹阁炼丹的小姑娘，是我领着师弟去见的她，两人一见面就坠入了爱河，后来……」
他唉声嘆气道：「后来的事，不提也罢。」
「师父，那你……相信我爹是清白的吗？」
「信。我当然信。只不过当时师门中的其他人都不信，就连师父也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他靠坐在太师椅上，眉目忧思，似是回忆起了苦痛的往事，接着又说：「后来师父仙去后，由我接掌天心宗，曾有一次，我是去找过莘澜师弟的，我请他跟我回天心宗，但是他却拒绝了我。」
「拒绝？为何？」
「那个时候，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浑身的魔气，我一眼便瞧出他是雪国的那个魔种。莘澜师弟当时同我说，他不能随我回天心宗，他若是走了，这个孩子就又会变成一个没人要的魔童了，他宁愿往后的一辈子都做一只被世人唾弃的魔，也不愿意抛弃他离去。」
赵青骨震惊地睁大眼球：「他竟然……竟然……」放弃了重回正道。
为了戚叶泫。
「他拿他当亲生孩子一般对待，可能是因为见不到你的缘故，所以把所有的爱，都给了那个孩子。」
赵青骨跌坐在地上，犹如被抽了骨头般，一滴明光晃晃的泪从眼角滑落。
「青骨，孩子，你爹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你应该感到骄傲。」清风道长回忆起往事，也忍不住老泪纵横，轻拍他的背，安慰着他。
他安抚了他好一阵子，才问：「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娘不可能告诉你，所以是谁告诉你的？」
赵青骨从怀里取出一个用白绢包裹的东西来，他将施了封印的绸绢展开，露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女娲石来，「就是这块女娲石让我看见了他。」
清风道长就着绸绢拿过了那块女娲石，在放在灯下仔细端详，「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娲石？」
「昔年那魔头想用这女娲石復活莘澜师弟，但是却被天神摆了一道，不但没有復活成功，自己还遭受到了反噬。后来女娲石便失踪了，就连天神都寻不到，它究竟是怎样变成一颗魔石的呢？」
「师父，我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它……不会吸食我的血。前些天我一直握着它昏迷不醒，它不仅没有吸食我的血液，而且我还做了很多关于我爹的梦。」
「竟会这么奇怪？难不成这女娲石还有灵性？选择性吸人血？」
清风道长凝思片刻，道：「此等邪性之物，不能让它再留在世上，届时，我们请雪姬作法，一同将这女娲石碎掉吧。」
「好。」
第100章 碎石
雪芊这几日每日都能见到守宫门侍卫跑来她宫殿, 每次也只说一句话，「公主，那只魔他又来了。」
「他到底烦不烦啊？！」雪芊都要被他给恼烦了。
「公主, 要不然你就去见他一面吧，你把他彻底赶走。他这每天在那里赖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主要是对他的这个小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他现在站岗都只敢躲得远远的，每天都被一只魔头盯着，如何能心里不发憷？
「行行行。我去把他轰走。」
雪芊披上一件披风，将毛绒帽子戴上, 提着裙尖往着雪中走去。
今天又下雪了，是如同碎星子的小雪, 天气转凉, 可是那个神经病却还跑来等她。
宫门上高大的飞檐，可以遮风雪，戚叶泫此时就正站在那檐下, 看到她来了立刻朝前走了一步，若非那里有结界，他一定会冲过来的。
雪芊朝着门口慢步走去, 身后跟着的侍卫自动屏退，她看着雪花轻扬的浅雾中，戚叶泫眼神灼灼明亮, 一身单薄的银线飞花墨衣于凉风中轻摆，颀长高挑的身影透着些许孤冷感。
「芊芊, 你来了。」
他从衣襟内摸出几个用银光纸包裹的雪花糖来，伸向她:「芊芊, 雪花糖, 买来了。」
他的一句话把她想说的话全堵在了嗓子口。
他的神情就像那天在樟月城她同他道别的时候一样, 充满了哀伤与希冀，那双星眸里亮的光微闪微闪，渴望着她能够收下他的糖。
他将手往前挪，可是前方有阻止他的结界，他就那样傻傻地一直握着那些糖等着她来拿。
雪芊吸了一口气，道:「戚叶泫，桃花签我已经还给你了，你还不懂吗？」
「我不懂！」他蓦然吼了出来，「你那天说你爱我，我只记得这句话。」
雪芊被他突然升高的语气吓得一哆嗦，嗫嚅道:「我那天……是骗……骗你的。」
对面的人面色阴鸷，眸光幽暗，即使隔着一扇有结界的门，那些阴寒之气也漫到了她的这边来。
「芊芊，你是好孩子，不会骗人的，你一定是喜欢我的。」
「可我已经骗过你很多次了。」雪芊无情地道出事实来。
他黯然神伤地垂下眸，握紧了手中的雪花糖，说:「我不在乎。你骗我一辈子我也愿意。只要……你别说你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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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嘆了一口气:「你这样子又是为何呢？」她抬起手来，「我收下你的雪花糖，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抬起幽深如潭的眸来，问:「那我明天可以来吗？」
雪芊皱起眉道:「不能！」
她的手伸出结界，快速抓起他手中的雪花糖，圆润的指甲在他掌心划过，颤慄袭向戚叶泫的心间，他反手一握，企图抓住她的小手，可是她却敏捷地抽了回去。
他什么都没有抓住，徒留一股柔软在心扉。
雪芊逃脱后扬眉一笑:「嘻嘻，你抓不住我吧。」
戚叶泫面容复杂地看着她，眸光中有失落，又有一丝丝的错愕，雪芊剥开一个雪花糖的糖纸，将糖放进了口中，洋洋自得地说:「来呀，进来抓我呀！」
他的脸上顿时布满了黑线。
雪芊自从知道他就是自己以前那个烂夫君后，对他就越加看不顺眼，继续做着鬼脸挑衅道:「魔尊大人不是很威风吗？现在怎么像个讨饭的小狗一样守在别人家门前赖着不肯走呢？」
「雪芊！」他厉声喝道，俨然是生气了。
「生气啦？」雪芊软着声音问。
他把头一偏，道:「没有。」
「生气了就快些回家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我没家。」他冷冷道。
「你不是有魔宫吗？回你的魔宫去呀。」
「你出来，给我抱一下。」他闷声说道，一副傲娇的模样。
「？？？」
「你简直是在做梦！」雪芊不仅没出去，还往后面退了两步。她才不会那么傻，出去的话还不得又被他抓去魔宫？
「你不给我抱，我就不走。」他看着她说。
「那你就在这里吹冷风吧。」雪芊毫不犹豫地转身。
「芊芊！」
雪芊转过身，雪花在她秀气脸上飞过，她大声嫌弃道:「戚叶泫，你买的糖一点都不好吃！比青骨师兄买的难吃多了！」
「……」都是同一家店里买的，哪有什么区别？
戚叶泫低声道:「你就是喜欢赵青骨，不喜欢我。」
雪芊跑回了自己的宫殿里，心情格外舒爽，看到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就感到莫名的快乐。
她将那些糖果全撒在案几上，骂道:「狗男人！」
「芊芊，你去见那个魔头了？」
忽地，一个声音倏然在屋中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她转头一看，见大殿中的红木躺椅上躺着一个人，她十分讶然:「哥，你啥时候来的？」
容息从躺椅上坐起来，说:「来了好一会儿了，芊芊，你怎么这么开心？」
「我……我去骂了那个死魔头一顿。」
「是吗？芊芊，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上他了。」容息走到了她的身边来，拿起案上的一个雪花糖，很嫌弃地说道:「用这破玩意儿就想骗走你的心？」
「对……对啊！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么容易骗？」
「那你还吃！」容息盯着她嘴里含着的糖果说到。
雪芊立即将那个糖取了出来，摇头说:「不吃了。」
容息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样，按住她的双肩，道:「芊芊，那个男人不好，你喜欢谁都不能喜欢他。」
「哎呀，我没喜欢他啦。你真是咸吃萝蔔淡操心。」
「行吧，是哥哥太担心了。他是长得不错，但是男人啊，不能长得太好看，你知道吗？」
雪芊反问:「青骨师兄也长得好看，你怎么不说他？」
「这哪能一样？」
雪芊看着他道:「你也长得不耐，你也不靠谱。」
「芊芊！别跟我绕，否则我会怀疑你是在为那个男人找藉口。」
「行行行。哥，你继续。」
「我不说了，我知道你也不爱听。我来是有正事要同你说，天心宗说要请你三日后在圣雪台主持大典，共同将那颗女娲魔石碎掉。」
「碎掉？」
「对。不能让这等魔石再遗祸人间。」
「好。我知道了。我准备一下。」
三日时间很快便过去，圣雪台上有一七彩神池，此池可以净化世间大多数的邪祟怨物，从前的雪姬每回抓到邪祟都会在此举办大型祭典，在众人的见证下将那些邪祟扔进神池中。而这圣雪台上的神池只有她可以打开，所以要请她来助阵。
不过这圣雪台在皇宫外面，就怕那些魔来捣乱。圣雪台四周已经派了很多天心宗弟子严加防守，除此之外，戚家与四方门的弟子也来到了这里，只要那戚叶泫不来捣乱，一切就会顺利进行。
午时三刻，雪芊准时出现在了圣雪台上，她穿着厚重的雪姬礼服，艷红的曳地长裙如同凤凰的尾巴一样散开，勾着金边的广袖拢在身前，头上戴着七彩斑斓的圆珠头饰，两耳上也佩戴了红得耀眼的流苏耳坠。
本就瘦小纤弱的她，这样一打扮，细带垂转，珠玉叮噹，就好像一个被装饰得福气满满的瓷娃娃。
她目光扫向台子下的四周，并未在人群中看到戚叶泫的身影，自从那日被她奚落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在皇宫宫门口，难不成是真被她骂得躲起来伤心了？
雪芊扁扁嘴，破烂夫君就是活该！
谁让他以前要那样对她的？
现在又来演深情，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自作孽不可活，哼！
这次的大典就连赵青骨的师父清风道长也来了，他手中捧着那块包裹严实的女娲石，站在她的身侧，圣雪台四周站了一圈天心宗的弟子，也包括赵青骨与九歌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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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吧。」清风道长单手托着那女娲石，另一只手食指与中指併拢，一缕金色光芒集聚于指尖，他指着那颗女娲石，随后一股光芒便托着那颗石头悬空了起来。
众人合力对着那石头施法，霎时便金光大作，他们每个人口中都念着清除魔气的咒语，然而那颗石头中的黑气却越来越甚。
渐渐地，黑气盖过了金光，往四下飘散，清风道长道:「这是魔气在抵抗我们，大家万不可泄气。」
「是，师父。」
赵青骨站在西测的位置，此刻他于浓墨之中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目中惊讶，他怎么又看见那个人的幻影了？
那人缓缓向他步来，青丝如绸般泻下，向他伸出一只手来，唤道:「青骨……」
赵青骨浑身僵硬，口中的咒语忘记了念，手中的术法也忘记了继续，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慢慢将手递了过去，喊出那个他这辈子都没机会喊出的词，「爹……」
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旁边的人都在唤他，可是怎样都唤不醒他。
对面的九歌道:「师父，青骨师兄好像魔怔了。」
清风道长看了一眼，心知他是又看到赵莘澜了，道:「不必管他，我们快些把这魔石碎掉，碎掉他就会清醒了。」
与此同时，在圣雪台对面的一间高楼里，戚叶泫正站在那半开的窗户旁，俯瞰着下面的一切。
蓦地，他在那裊裊升起的魔烟之中看见了一缕赵莘澜的魄，他遽然大惊，手撑着窗框定睛细看，真的是他师父！
怎么会？
怎么可能？
他的骨节用力捏紧窗框，身体止不住颤抖，一道光从脑子里划过，瞬间他就想明白了所有的事。
关于为何这颗石头当时会出现在戚赛婵院子里那棵埋酒的梨树下，为何它不吸取赵青骨的血，难道是因为那颗石头里的魔气就是他师父的？
八百年前，他企图用女娲石復活师父，但是当时他正欲把女娲石放入他的身体里时，天神所下的封印出现，他被神印所困，而女娲石自此不知所踪。
它为何消失，没有人知道。
有一个可能就是，女娲石有復活之效，聚三魂，凝七魄，那时候女娲石触碰到师父的时候，凝回了他的魂魄，但因为时间太短，所以只凝聚了部分，七魄包含喜、怒、哀、惧、爱、恶、欲，而当时聚回来的，恰恰凝聚回来的就是他的恶魄。
他死时本着心藏诸多怨念，所以死后，最先聚回来的也是恶魄。
也正是这怀着滔天恨意的恶魄，侵蚀了女娲石，将其变成了一颗魔石。而女娲石本就是灵石，为逃命，它一分为二，分裂出去了一颗纯净无害的石头，而剩下的这颗，便被魔气给完全吞没。
因缘巧合下，女娲石流落于摇玉山，之后才有了后来的那些事。
恶魄的怨气太重，所以它大多时候是无意识的，它伤人、吸血，这些都来源于怨，后来它被苑觞带去了戚府，它也许有了一点点的意识，所以它去到了戚赛婵的院子里，躲去了那棵埋酒的树下。
师父深爱着戚赛婵，所以它平静地在那院子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师父也深爱着赵青骨，所以它不会吸他的血。
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那女娲石里的就是他师父的恶魄。
这是师父残留于世间的最后一缕魄。
坚决不能够让他们碎掉那颗石头。
他足尖一点，跃出了窗外，落向了下面的圣雪台。
雪芊见到他突然出现，吃惊地大叫了一声，而下面的百姓们也全都在喊:「魔头来了！魔头来了！」
戚叶泫眼看着那颗石头在往下坠落，它上面生出了好些裂痕，金色的光在试图往裂痕内窜入。
「雪姬，快，打开神池。」清风道长大声对雪芊道。
雪芊一听，玉手微抬，宽大的袖口在风中涌动成海，身上的串珠清脆响亮，圣雪台上的那座神池便慢慢打开一个口子，七彩的光晕散发出来，就像雨后的彩虹一般耀眼。
一群修仙弟子举剑拦在戚叶泫面前，而此刻的他，就像个暴徒一般，将那些弟子如同萝蔔一样地往台子下扔去。
雪芊看着对面残暴不仁的他，身体轻微颤抖起来，他怎么一下子又变成这样了呢？
戚叶泫对着虚无的空中大喊道:「师父！师父……」
他的恶魄只在空中闪现了那么一下，就又消失不见。
那颗女娲石往下面的七彩神池坠落，上面的金光裂痕越来越大，他知道等它坠落进神池中时，它就会碎得四分五散。
他噼开一条路来，扑到了那散着彩虹光芒的神池边，长臂伸入了池子中，接住了那个即将破碎的女娲石。
众人被这一突变惊到，他们全都在震惊戚叶泫竟然敢把手伸进那能够净化邪祟的神池里。
「啊！！！」
一声痛苦的嘶吼从戚叶泫的口中发出，他的手臂此刻黑气邪生，那神池里的水雾正在往他的肌骨上攀爬，那种痛，仿若有一千只虫蚁在啃咬分解他一般。
他跪倒于那座圆形的神池边，仰着头，乌髮翻飞，面白如纸，嘶吼声不断，可是即使再痛，他也没有收手。
只要他不收手，师父的那缕魄就不会消散。
「师父！」
第101章 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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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泪光连连, 凄凄地唤道，可是却无人应他。
雪芊就站在那离神池最近的地方，看着他竭尽全力地抓着那颗女娲石, 乌黑的魔气混着七彩的流光直冲上来，将他那本就阴寒的脸映照得阴森恐怖。
「戚叶泫, 你快松手，你想死吗？」
那神池乃净化邪魔之池，可是他竟敢就那样不顾一切地伸进去，他就仗着自己魔力高强, 就真的半点不怕吗？
这神池能够净化天底下一半的邪祟之物，就算他再强, 那也是会对他身体造成巨大的伤害。
那颗石头, 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戚叶泫那一刻好像听不见周边的声音了，他感觉天地在旋转，而他, 也回到了师父死的那天。
那天，他回到许氏医馆的时候，许老爷子急急冲到他身边, 告诉他他师父被人给带走了。
如同闷雷在头顶一敲，他整张脸顿时失去了血色，得知带走他师父的是三大门派的人时, 他穿云破风地追了上去。
可是，他追到的时候, 师父已经倒在血泊里了。
周围早已不见那些三大门派的人，只余师父一人, 他冲过去将他扶起来, 大声地吶喊：「师父！师父, 你不能死！」
「不能死！！！」
「师父……我们说好的，我以后要给你养老的，你怎么能死？你怎么可以死？」
他抱着他冷硬的躯体，垂着头绝望地哭喊，他从小就跟着他一起，师父是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师父走了，他便什么也没有了。
「师父……师父……你不要阿泫了吗？」
那时，正是隆冬飞雪时节，鹅毛似的大雪无情地飞扬，潇潇砸落，狂风卷着地上的雪粒飘了起来，像是送葬时狂洒的纸钱在他身边飞呀飞。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用一贴满厚毛毡的蓆子将他裹了起来，拖着他在雪地中前行。
路上，他一直不停地同他讲话，可是蓆子里人却始终没有回答他一句。
「师父，等到了鄱阳城，那里有你想见的人，等到了那里，你就会一定会醒过来的。」
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不相信他就这样死了，拖着他在雪地里行了一天一夜。
他的眼睛好像哭肿了，两眼模煳，前方的雪光又格外迷濛，而他像具行尸走肉一样在前行。
终于，在看到前方那座巍峨高大的城门时，他眼里露出了喜色。
城门隐于纤薄的雪雾之中，鄱阳两个字苍劲浑厚地镌刻在上面，雪絮纷飞，雾薄如纱，隔远了看，那座城门怎么看，都像是地府的入口。
而鄱阳二字，像极了鬼都。
戚叶泫停住了脚步，扶起地上的人，道：「师父，快看，我们回来了。我们到鄱阳城了。师娘就在里面，你快醒醒，快醒过来！」
他握紧他的双肩，拼命地唿喊：「师父，快醒醒……快醒醒啊！」
「我们一起进鄱阳城，我们给师娘酿酒送去，她最爱喝师父送的梨花酿了，你快些起来，师娘她还等着见你呢。」
他眼里的泪如断线的珍珠般，不受控制地往下滚，空气中全是他吐出的白气，他的脸颊与双手早已冻得发红，可是他却像没感觉似的，一味地摇着赵莘澜的身体。
无论他怎么唤，都唤不醒他来。
「师父……」
他不知道他在那里哭了多久，大雪始终不停，雪雾也始终不散。
「师父，从今天起，我再也不要听你的那句话了，我不要做一个乖小孩了，我要杀光那些害死你的人！」
「我要做一个彻彻底底的魔！」
天空飞起了雪花来，圣雪台上，戚叶泫彻底魔变，舞动的魔气就像是一面巨大的旌旗，雪芊被他那强大的魔气震退到了圣雪台的边缘去，若非是容息扶住她，她恐怕会摔到台子下去。
戚叶泫趴在神池边，墨发如同海草一样飘扬着，他眸底猩红，嘴里一直喊着「师父」二字，那只长臂就像是陷入了沼泽中一般，狠狠陷在里面。
「戚叶泫！你清醒一点！快松手！」雪芊大声地喊着他，朝着他那边冲去，可是却被容息给拽了回来。
若是再不松手，毁一只手臂已是小事，可若是他自己被那神池吸了进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无论她怎么唤他，都唤不醒他来。
他沉浸于师父死去的悲痛之中，他就是死，也不会放手。
他不能让师父再一次离开自己。
圣雪台上的清风道长见状，手指抬起，对着那神池中的女娲石一点，它便以极快的速度往下坠落。
戚叶泫神色一慌，纵身一跃，也跟着跳入了那发着七彩光亮的神池中。
「戚叶泫！！！」
雪芊挣脱开了正在发呆的容息，朝着那座圆形神池扑了去，她趴在池台上，往着下面探望，大喊道：「戚叶泫！戚叶泫，你回来……」
容息立刻也沖了过来，拉着她的身体，可能是怕她也跟着跳下去，所以拽得很紧。
清风道长拧眉看着闪着彩光的神池下，这个孩子，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魔，总该去往他该去的地方。
四周的戚家人与四方门弟子也全都在吃惊，他们费尽心机想要杀了戚叶泫，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自己跳进神池里去了。
魔头入池，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当真是大快人心。
台上的赵青骨此时终于恢復了一点神志，因为女娲石坠落进神池的原因，他看着周遭的一切，也朝着神池跑去，跪在那里泪流满面，哑声道：「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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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趴在池边，眼里的泪花汹涌不断，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感到心很痛，明明那颗是石头心啊。
究竟是因为那颗魔石碎裂从而牵引到她身体里这颗女娲石，还是因为戚叶泫跳进了那池子，她分不清，她控制不住眼睛里的泪，无措地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就在这时，圣雪台突然出现了一下剧烈的晃动，就如同地震一般。
「怎么回事？」
有人问出疑惑，却无人解答。
须臾，又发生了第二次的晃动，比刚才更甚。神池中的七彩光芒左右摆动，像极了雨后的双彩虹。
可是现在天空正飘洒着飞雪，雪与彩虹同现，这是多么难得的画面啊。
渐渐地，从那神池里窜出来一股黑色的魔气，魔气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越飘越多，像开出的一朵黑色彼岸花。
美且诡异。
「是……是戚叶泫！」容息站在池边惊恐说道。
果不其然，真的是戚叶泫，他从七彩的神池中，回来了。
雪芊睁大瞳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从池子中升起，容息早已在戚叶泫出来前将她给拎开了。
他修长的身体浑身都被魔气包裹，双手交叠于在胸前，宽大的黑袖中两条洁白如藕的手臂露出，手心正护着那颗漆黑的女娲石。
原来，女娲石没有碎掉，他拼尽全力护住了它。
他护住了他师父的最后一缕魄。
坠入那净化妖邪的神池中时，他竭力将那颗快要裂开的女娲石护在身去，用自己的身体将其护住，那些七彩的光如同利箭一样穿透他的身体，将他穿成了一个筛子。
他不愿放手，宁愿死，也要跟师父死在一起。
他撑着破败不堪的身体，咬牙坚持了下去，他护住了这颗石头，它没有被这神池之光净化。
「戚叶泫，你竟然还没死！」司徒舟用手指着他，不可思议地道。
戚叶泫睁开微阖的眸，一双眼底泛红的眼，尽是冷漠与无情，眼尾微微上扬，道：「区区化祟池，也想杀了我？」
话音一落，他身上的魔气便轰然朝外散了出去，地面晃动不平，神池渐渐生出裂痕来，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再受自己所控制，他已经到了疯魔的巅峰了。
那些师父曾经被害死的苦痛回忆，随着头顶的雪花，砸在他那颗破碎的心上，他红艷的唇邪魅地挑起，眼睛好似看不到万物，只能看到细碎的雪：「既然成魔，就要成得彻彻底底！」
他手中的女娲石比之先前还要浓黑，那些皆是他师父的怨念，此刻它们不受控制地往着四周散去。
而他的嘴角始终勾着阴恻恻的笑，他与师父就应该这样，永远做一对魔师徒。
圣雪台下的百姓逃的逃，叫的叫，修仙弟子们全都集聚而上，司徒舟道：「快，跟我一起斩杀魔头，他刚刚才从神池中出来，现在定已经虚弱不堪了。」
苑殇跟在司徒舟的身后，手中端着那盏亮幽幽的引魂灯，山梧与炽雪的魂再次出现，山梧看着戚叶泫这副模样，朝着他飘过来：「阿泫，别再胡闹了……」
戚叶泫寒着双瞳，无波无澜，依然没有收手之势，道：「我现在有师父了，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你们，滚回你们该去的地方吧。」
无数修仙弟子朝着他袭来，他轻灵地在空中飘荡，追随着他师父的恶魄飘去，「师父，等等我……」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了苍雅雪山上。
「魔头，休得再逃！」
一柄利剑由戚凌天祭出，朝着他的后背袭来，戚叶泫抽出自己的长剑来，斜刃挡之。
戚叶泫回过头去，望着戚凌天那肃然的身影，他的剑被自己挡了回去，又落回到了他的手中。
「姑父，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想杀了我呀。」
「别叫我姑父！虽然你是大哥的孩子，但是你是一只魔，我不会认你。」
「呵呵。」戚叶泫笑得孤傲，「说得好像我想跟你们戚家沾上关系呢。」
「好。那我今日就灭了你！」戚凌天提剑而上，带着众多弟子一起掠来，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踏出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印子。
戚叶泫迎风而立，面容惨白，唇角发紫，身体还未从被神池净化的痛苦中恢復过来，现在的他，恍若一株被风雪打击的草，随时有垂下的可能。
「来吧。」他右脚虚移，握紧了几分手中的长剑，这是师父送他的剑，用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将它当宝贝一样珍藏。
他眼底的恨意滔天翻涌，对着戚凌天道：「昔年若是你肯赐药的话，我师父又怎会遭遇后来那些事，他的死，你难逃其罪！」
「戚叶泫，你师父他是魔，他本就该死！」戚凌天提剑砍下来。
「我看，你们才都该死吧！」戚叶泫勾起剑身，如平地一声雷，银光乍破雪际，接下了戚凌天那一招。
戚凌天不免惊诧，没有想到他的剑术练得如此之好，他以为他只是一只魔，修行的都是邪魔之道，却没想到他竟这么会使剑。
这剑术，都是那只魔教他的？
也对，那人曾是天心宗弟子，剑术自是造诣颇高，若不是他成为一只魔的话，自己还想与他切磋一下剑法呢。
看着眼前这个魔少年，不知道他的剑术比之那只魔又是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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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修仙弟子齐齐朝着戚叶泫掠去，他一人撑着破败不堪的身体，勉强应下了几百招。
戚凌天的剑从前方袭来，他身体往后弯倒，避开了戚凌天的寒剑，然而此刻司徒舟的剑从着右侧方刺来，他旋身于半空中飞了起来，人虽避开了他的剑，但是自己剑柄上的铜钱流苏吊坠却被划掉。
空中数道剑气跌宕，而那吊坠上的红色细流苏散了开，似清冷的红梅飘零于天地茫茫中。
那三枚铜钱被剑气搅动，坠落去了不同的方向，落进了厚厚的积雪当中。
戚叶泫遽然大震，看着那些铜钱掉进了雪地里，被大雪覆盖淹没。
红色流苏在他眼前轻飘飘地晃，模煳了他的双眼，他手中的剑滑落去了地上，仓惶失神地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往着前方的雪地中栽倒了下去。
那是芊芊送给他的铜钱，那是她送他的新婚礼物，他不能丢，不能丢的。
那串铜钱整整四年都没有离过他的身，它们绝不会离开他。
那是他最后的希冀了呀。
芊芊已经忘了他，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串铜钱了。
他的手在冰冷厚重的积雪中刨动，寻找着那三枚掉进雪下的铜钱，四周的人全都怪异地盯着他，像看怪物似的，谁能想到刚刚还在与他们厮杀的人，突然就丢了手中的剑，去趴在雪地里寻找那三枚并不起眼的铜钱了。
真是个怪人！
司徒舟见状，提着手中剑，悄悄从后靠近，「魔头，去死吧！」
第102章 还你
他的剑朝着戚叶泫的后背砍去, 然而剑还未碰到他，一股暗黑的魔气便从戚叶泫身体里沖了出来，一声咆哮从他口中发出：「滚！！！」
那道强大的力量, 将四周的人全都震退数几十步，鲜血喷薄出来, 染红了这片纯洁无瑕的雪地。
苑殇拎着那盏引魂灯，白雾中的火苗依然不灭，他道：「两位国师大人，就趁现在吧。」
他看着空中两只魂魄朝着远处的戚叶泫飘去, 只要他们再次施法，就一定可以杀了戚叶泫的。
山梧与炽雪飘到了戚叶泫的身后, 看着他疯疯癫癫地在那雪地中刨着雪, 嘴里一直念道：「在哪儿？究竟掉哪儿去了？」
「那么小一枚铜钱，掉进这满是雪的雪地里，要想找到, 谈何容易？」山梧看着他这样，很是不忍心，劝道：「掉了就掉了吧, 别再找了，你的手……」都冻僵了。
他那双修长似玉的手，此刻早已冻得通红, 僵硬得像冰块。
「你懂什么？那是芊芊送我的。掉了就没了，再也没了……」戚叶泫手中握着一把雪, 朝着斜侧方用力砸了去，像是在赶人, 又像是在发泄。
「像你们这种人, 懂什么叫做失去吗？有些东西, 失去一次，就再也没有了。」
山梧与炽雪听到他这话，皆在沉默，他话里的意味如此明显，他们又怎会听不懂？
曾经他们将他扔入冰河，便就彻底的失去了他，就算他现在活了下来，也绝不会认他们为父母。
「阿泫，我知道你恨我们，我们不求你的原谅，只求你别再一错再错下去了……」
戚叶泫勐然回过头来，一脸的阴鸷，带起一圈的雪絮，嘶吼道：「我不想听你们的说教！你们没有资格说我错！」
「这世上，只有师父可以说教我……」
他垂下了眸去，墨鸦般的长睫掩住眼底的情绪，转过身去继续在雪地里寻找着那三枚铜钱。
他的手被冻得毫无知觉，像两截木偶一般，机械地在雪堆里刨，眼珠子不停地转动，不肯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可是这片雪地的范围太大，他先前并没有看清楚那些铜钱具体掉在了何处，只能一点一点的慢慢寻找。
之前剑气过重，那些铜钱在剑气推动下，很有可能坠得很深。
这就大大加深了寻找的难度。
「芊芊，我一定会找到它们的。」
背后的山梧与炽雪长长嘆息，也不知看了他这样多久，终是转身飘走了。
后方，池降带着魔界的人及时赶到，与那些修仙门派的人厮杀在了一起。
渐渐，越走越远。
这白苍苍的大山里，就只剩下戚叶泫一个人在此处寻找着三枚铜钱。
「找到了！」
他惊喜的声音划过山雾，那是比钟鼓还要亮的声音。
他眼里浮现出一丝喜色来，像捧稀世珍宝一样，吹开那枚铜钱上的雪花，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找到一枚了。
他将那枚铜钱放入了怀中，又继续接着寻找另外两枚。
他好像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有伤，忘记了那些疼痛，满脑子里只想着一定要找到那些铜钱。
苍雅雪山常年积雪，这些雪足足有三尺深，比之冰河的冷冽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他却依然那样执着地用手在雪中寻找着。
他不知道自己找了有多久，终于在一堆雪下看见了那最后一枚铜钱，他欣喜若狂地捡起那枚铜钱，用袖口擦干净上面的雪粒，脸上咧开一个纯粹的笑容，可以融化冬雪的笑容。
他将那三枚铜钱放在手心，自言自语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芊芊，我找到你送我的礼物了……」
脑海中回想起那个时候她同自己说的话，她说：「也许那个人是希望你卜到吉卦的时候，就去见她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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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眉望着手心中的铜钱，默然良久，自问道：「芊芊，真的是这样吗？我卜出吉卦，就来见你好不好？」
他双手握紧那三枚铜钱，虔诚地许着愿，往着空中撒去，静静地等着它们落下。
如此反覆，摇六次，便可得出六爻。
当他摇了六次后，将每次的卦象连贯起来，长眉忽地紧蹙，怎么会是一个这样不吉利的卦？
他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地道：「刚刚那不算，再来一次，一定可以卜出吉卦的。」
他又重新再卜了一次，可是得出来的依旧是一个非常不吉利的卦。
「不！一定是哪儿错了！」
他执念深重地接着继续卜，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的结果，全都是他不满意的卦象。
他近乎绝望地靠在旁边的苍雅山界碑上，天边灰濛濛一片，云彩堆叠，就像人心头的愁绪一般，搅啊搅，愈搅愈浓。
他一动不动地靠在那冰凉的石碑上，黑色的袍子上沾了满身的雪花，大雪纷飞，企图将他覆没。
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长睫上，挡住了他的视线，眼底的雾色越加的浓，而他一张清雅的脸也越加的憔悴。
从神池中出来起，他便一直在硬撑，现在再也撑不住了。
他的左手心紧攥着那三枚铜钱，右手伸到半空中，接住那些如鹅毛般的雪花片，瞧着它们慢慢在手心化为一滩水，又从指间流失，如烟花般迷幻，短暂，留都留不住，他不由得喃喃自语：「风雪路过人间，芊芊，我好像……也路过了你诶。」
从他挖她心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缘就断了。
是他执着了三年，可是芊芊她早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现在看见他，就只会逃，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痴痴地喜欢着他了。
他好像真的从她的世界里路过了。
就如风雪一般。
毫无痕迹。
她的世界已经将他这个人抹去得丝毫不剩了。
他们的命运，就如同那卜出来的卦一样，非吉非利，千疮百孔。
他满脸悲伤地靠在石碑上，任由那些飞雪落满他的颜，霜花凝在他的眉峰上，簇起优美的弧度。
他半阖着眸，透过雾气迷濛的眼，看见山下的雪地里慢慢走来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是幻觉吗？
芊芊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是那个身影正在一步一步朝着山上迈来，而且还就是朝着他这个方向。
那个小小的红点子逐渐清晰，纤瘦的身躯裹着宽大的红袍子，曳地长裙在雪地里开出一朵妖冶的红莲花，头上戴着一圈七彩玛瑙珠串，随着她行走间，左右摆动，好不跳脱。
颈间的长命锁反射着刺眼的亮光，闪得他眼睛微眯了一下，他登时惊然，那正从山下走来的少女，真的是芊芊？
不是幻象？
他又攥紧了些手中的铜钱，直到那些铜钱硌得他手心发痛，他紧绷的面皮才有了些许裂痕，他卜不出吉卦来，可是想见的人，竟然自己来见他了。
是芊芊！
是他的芊芊！
雪芊其实是被人给叫来的，先前她正在圣雪台修补那破裂的神池，由于戚叶泫从里面破出的缘故，那神池几乎要被震坏了，她和青骨师兄两人就在那里补池子。
后来是山梧大人与炽雪大人找到了她，请她去雪山上看看戚叶泫，她无法拒绝曾经的两位国师大人，只能答应了他们。
她独自一人上了苍雅雪山，银装遍地的山林里静得仿佛能听见雪鸮的叫鸣声，在看到那个倒在雪地中倚靠在苍雅山界碑处的男人，她顿住了脚步，似是没有想到会看到这个样子的他。
先前在圣雪台上时不是挺威风凛凛吗？现在怎么这样憔悴狼狈？
倒在那里是在干嘛？
要死了么？
若不是山梧大人苦苦央求她，她才不会来看这个死魔头呢。
她站在山嵴处，飞雪迎面吹来，等到这阵风颳过，她才动了动唇，清亮的声音穿过雪雾到达他的耳中，「戚叶泫。」
戚叶泫纤长的睫毛抖落粒粒飞雪，冻结的眸霜里绽开了冰花来，明亮、惊世，哑声唤道：「芊芊，你来了。」
大雪仍旧在漫灌，雪芊站在下面的山坡处，仰面望着他，一张脸却是毫无神情，道：「我看你活得还很好，那我就先走了。」
「芊芊！」他慌张地唤住她，声音里藏了好些情愫，缓缓抬起左手来，苍白得不成样子的手摊开来，露出三枚铜钱，「芊芊，它坏了，你帮我重新串起来好不好？」
雪芊皱起细长的黛眉来，这不是别人送给他的礼物么，坏了为什么要找她？
她道：「你自己去街上找个铺子帮你串。」
他蓦地垂下了手臂，恍若一棵倒下的树般，枝条枯萎，垂垂老矣。
雪芊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可挑剔的脸上一丝血色也不见，几缕夹着雪花的青丝在他脸侧飞舞，而他的发顶、肩头、膝盖上积了厚厚一层雪，看这些雪也知道他在这里坐了有多久。
空气好像安静了下来，他不说话，她也不出声，空中唯有雪花肆意飞扬，他泛着冷调的声音幽幽响起：「你为什么不肯走上来？」
始终站在下面的山坡处，始终不来他的身边。
雪芊闻言，心道原因你还不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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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他又像上次那样将她捉去魔宫，囚禁着她。
她红唇张开，道：「是山梧大人请我来看你的，看完了，我就走了。」
「她？」戚叶泫似是很吃惊，随后又嗤了一声，「虚情假意。」
「虚情假意也好，真心真意也罢，总归我来看过你了，那我就先走了。」雪芊冷漠地转身，朝着下面白雪蜿蜒的山路走去。
「芊芊……」后面的人用力喊着她，而后又听见他一声痛苦的□□，雪芊惊诧地回过头去，竟然看到他的细长玉手伸进了左边胸膛，徒手挖出了他身体里的那颗心脏。
他握着那颗血淋淋的心脏，颤抖着手臂往前伸出，眼光脉脉，艰难道：「这颗心还给你，求你……重新再喜欢我好不好？」
「！！！」
如一道闷雷击中头顶，雪芊怔怔站在原地，全身僵直，眼里全是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瑶光飞雪中，他的神情是那样的认真，充满了执着，他就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即使挖去了心脏，也不曾倒下。
清瘦的身躯在白雪皑皑的雪地中，就好像是一株迎着冬阳生长的翠竹，强大到无人能打败。
可是，现如今，他好像正在被什么东西一一击垮，而那击垮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她。
他因为她的一个转身，就被击垮了心墙，他无法承受她离自己远去，他无法承受她不再爱自己。
更无法承受……他已经失去她的这个事实。
他企图用一颗心来挽回住她，若非当年换心，她现在依然还会从前那样深深爱恋着他。
只要把这颗心还给她，她就会重新爱上他了。
雪芊吃惊地张开口，失声大叫，朝着山上大跑了去，边跑边大骂道：「疯子！快装回去！装回去……」
第103章 想你
她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疯的人, 他怎么能亲手挖出自己的心来呢？
这得疯成什么样子才能做出这种事来？
她扑到了他的面前，看着那颗心脏就在他的手心中，汨汨鲜血从他指缝流下, 这样血腥的画面，看得她头晕目眩, 她抓住他的手臂，道：「快把它装回去！你疯了吗？快装回去啊！」
他俊脸毫无生气，发白的唇翕动了几下，用过分沙哑的嗓音说：「我不想要它了, 我只想要你，要你回来我身边。」
「戚叶泫, 你是有病吗？」雪芊不知为何眼里就滚出了泪来, 一个劲地骂道：「你今天发了多少次疯了，你现在还在发疯，你要是真不想活, 你就去跪在圣雪台上自戕，让天底下的人都看看魔尊大人是个怎样的疯子！」
她抓着他的手，将那颗心往他胸膛里塞, 眼泪就像关不上闸门的水坝似的，汹涌不断，「快装回去……我不走了……我不走了还不行吗？」
戚叶泫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 像是要将她狠狠焊在自己身边，「撒谎的小孩儿是会遭天谴的……」
「我不走。今夜都不走了。你别再发疯了……」
雪芊大声唤着方檐奚的名字, 没过片刻，他就真的出现了。
方檐奚看着眼前这一幕, 扶着额头嘆息：「这又是在闹哪出？」
「快, 帮他把心装回去！」雪芊着急慌乱地看着方檐奚道。
「哎……」方檐奚伸手去拎地上的人, 却听见戚叶泫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不去魔宫，去草原上。」
方檐奚思忖片刻，便就明白他说的是何处，于是立刻带着他与雪芊去往那个地方。
眼睛一闭，一睁，他们就落到了一片碧波荡漾的青青草原上。
雪芊有些好奇地问：「干嘛来这儿啊？」
不过，被方檐奚扶着的戚叶泫已经晕厥了过去，方檐奚也不回答，她真是问了个寂寞。
她瞅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戚叶泫，面白如纸，浑身血腥味丝丝缕缕传入她的鼻尖，这副模样，悽惨极了。
先前他从七彩神池中活着出来时，已经是个奇蹟了，现如今他又自剖心脏，再强的人也会有撑不住的时候。
他的左手还拽着她，她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从他手中退了出来，连带着他手心原本握着的那三枚铜钱也落了下来，掉进了草地里。
她蹲下身去拾那三枚铜钱，而方檐奚已经将戚叶泫扶进了前面的一座蒙古包里，她立即跟了上去，进去之后听见方檐奚道：「公主，帮我把他上衣脱了。」
「啊？」
方檐奚正在一旁打开他的随身药箱，在里面翻找着药瓶与工具，「我有点忙，你帮他脱。」
雪芊轻「哦」了一声，将那三枚铜钱揣进干坤袋里，迟疑地朝着床边迈了过去。
蒙古包内的床榻都尤为的宽大，戚叶泫身长八尺的人躺在上面竟然都未占到整张床的四分之一，她颤巍巍地伸手过去，放在他腰间的黑红色腰封上，帮他解开，又褪去他带血的外裳。
一件接着一件，一一扒光，之前在魔宫里时，两人即使共寝，他也会着一件里衣，偶尔会露出少许春光，时常看得她面红耳热。
不过此刻的他，身上一个血窟窿，她也没心思再欣赏他的美色，担忧地问道：「方医官，他会有事吗？」
「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了，这段时间，你就少刺激他了，多顺着他。」他拿着一瓶药走近床边，「公主，你先出去吧，我给他疗伤。」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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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在出蒙古包之际，见到墙壁上挂着有细红绳，便抽了几根下来，拿着它们走了出去。
她坐在蒙古包外面，拿出那三枚铜钱，开始用绳子串起了它们来。
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挖心的那一幕，这令她无法不去相信他是真的爱她，爱到发疯的地步。
他刚刚挖出那颗心的时候，自己的心口竟然也在隐隐作痛，就好像自己曾经也经歷过那样的痛楚。
他刚刚说把那颗心还给她，这话的意思是……那颗心原本就是她的心？
难道是因为他当年挖走了她的心，所以她才整整沉睡了三年吗？
所以她的父王哥哥都隐瞒着这件事，不想让她记得，也不想让她再接触他？
一定是这样的。
如今他对自己藏着深深的悔意，所以他刚刚才挖出那颗心，企图还给她。
「哎……」她嘆息了一声，真是一团乱啊。
时间悄悄流逝，天空的雪已经停了，她食指与拇指放在嘴角处，对着空中「吁」了一声，一只雪白色迷人可爱的雪鸮便扇着翅膀飞了下来。
这是雪国的地界，她可以召唤雪鸮，让它为自己传信，这是传给容息的信，她道：「哥哥，我没事，很安全，暂时先不回去了，别担心我，也别寻我。」
她对着那只看起来很萌的雪鸮一笑，朝它一挥手：「去吧。」
方檐奚在这时掀开厚毛毡帘子走了出来，对她道：「我已经替他稳住心脉了，你好好照顾他，明日我再来。」
雪芊送别他之后，才进了蒙古包内，将里面的炭火点燃，看到戚叶泫的血衣已经被方檐奚清理掉了，而他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雪袍，整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褪去了一身的戾气，变成了一朵柔弱不堪的娇花。
她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爬上床去，这床榻够大，而且上面还有一床棉被，她挨着墙根睡的话，应该不会碰到他的伤口。
她坐在床里面，垂眸瞅着他，弯腰靠近他的脸，伸出一根指尖碰了碰他翘起的睫毛，他的睫毛可真长真翘啊，这样安安静静的他，比平时顺眼多了。
她竟不知自己就这样呆呆地看了他小半个时辰，听到他在梦中喊着自己的名字，「芊芊……」
雪芊应答道：「叫我干嘛？」
「芊芊，我好想你……我这三年，一直在想你……」
她勾起一缕髮丝，用发尾在他脸上扫过，笑着问：「想我？想我什么呀？」
「想你……活过来。」他的声音幽幽在这空荡的室内响起，雪芊的心一抽，看着他的眼角竟是滑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儿下来，原来他这三年一直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回想起那时在圣雪台上，他们第一次相见那会儿，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原来那眼中的情愫不是一见钟情，而是压抑了很久的、在见到她还活着那一刻时所爆发出来的情。
她拽着袖口为他擦掉那滴滚烫的泪，说：「我现在活过来了，活得很好，你不用再担心我了。」
戚叶泫没再回答她，不知道他刚才是清醒的，还是在梦呓，她在这里守了他一天一夜，期间方檐奚又来过一次，为他换了药，没待多久就又走了。
他给她留了一叠药包，让她熬给戚叶泫喝，说是滋补心脉的。
并且还苦口婆心地劝道：「雪芊公主，以后可万不能再由着他做这样的傻事了，挖心一次的伤害有多大，这不用我多说，他再强硬的身体，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挖心。」
雪芊连连点头，可是点头后又觉得不对，戚叶泫他要做什么事，岂是她能够拦住的？
他那么疯，才不会听她的话呢。
好在今日没有下雪，否则她还不知去哪儿熬药呢，若是在屋里熬，还不得把他这个昏迷沉睡的人熏醒过来？
她蹲在蒙古包外面的空地上，熬了接近两个时辰的药，耳畔听得屋里好像传来了一声动静，像是什么重物坠地的声音。
她登时朝着蒙古包内跑了进去，看到床上的人坐了起来，而地上滚落了一个细口胖肚铜壶。
「你醒了？你在干嘛？」雪芊手中还拿着一把扇火的蒲扇，脸颊上与鼻子上沾了好些的黑灰，这样子突然冲进来，十分的滑稽。
戚叶泫扫了她一眼，才知道原来那个在外面熬药的人是她，道：「我以为你跑了。」
「所以你刚刚是在发脾气？」雪芊朝着屋子中间走去，捡起地上的那个铜壶，嘀咕道：「还摔那么大声，你那么能耐怎么不把房子拆了？」
他抬起黑曜石般的眼睛来，看了她好一会儿，开口道：「你过来。」
雪芊把铜壶放回原位，朝着床边走了去，人刚走近床畔，就被他拉住了手，她挣扎道：「你干嘛啊？」
「别动。我心口疼。」他忽然就柔弱了起来，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样喊疼。
「知道疼你还坐起来干嘛？好好躺着啊！」雪芊没好气地咕哝着。
戚叶泫拽着她的手不松，另一只手按在自己心口处，垂着头，说：「你上来陪我。」
「我……」雪芊不依，「你没看见我还在熬药吗？」
真是的，怎么每次一受伤，就跟个小孩子似的？
她从袖口里摸出一个雪花糖来，这是之前他买给她的，还没有吃完，她剥开糖纸，塞进他的口中，打趣着哄他道：「魔尊大人乖哈，吃了糖就不许闹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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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的脸黑了几分。
他从她绣满芙蕖花的袖口里抽出她的手绢来，半捧着她的脸颊，为她轻擦鼻尖上的黑灰，「还说我，你自己不也跟个小孩子一样吗？熬个药都能把脸上弄这么脏。」
雪芊努起了嘴，说：「还不是给你熬药！要不是你这个傻子闲着没事干挖心玩儿，我用得着大冷天的在外面给你熬两个时辰的药吗？你看我眼睛都熏红了！」
「我看看。」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向她又贴近了几分，鼻尖几乎要贴着鼻尖，四目相对，雪芊屏住唿吸，紧张地眨了两下睫毛。
一颗心像是被提了起来，她怔忡地望着他的眼睛，脸庞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他纤细浓密的睫毛覆了下去，视线在她脸上往下走，似是落在了她的唇间。
雪芊内心忐忑不定，微抿了一下红唇，有种怪异的期待感在心中升腾。
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
在看到他眼尾捲起的弧度时，她勐一下往后退开半步，道：「你又欺负我！」
「我怎么就欺负你了？」他极为委屈又困惑地说道。
雪芊为自己刚才的自作多情懊恼不已，又为他这样戏弄她而生气愤怒。
「你就是欺负我！！！我看你这伤也没多大事了，那我就告辞了！」
不过，她还没转身，就又被他的长臂拉了回去，拉回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对着她的唇吻了下来。
雪芊僵硬地站在床边，而他铺天盖地的吻就那样落了下来，密密麻麻，如春风，如细雨，将她淹没于湿润沼泽。
夹杂着丝丝雪花糖的甜香，从他唇舌过渡到她的口齿，那香甜的气息包裹着她，使她坠入了一个如梦如幻的彩云端。
雪芊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喜欢上了他亲自己的感觉。
那种感觉，战慄、心惊、刺激，还伴随着一股回味无穷的甜。
他轻轻松开了她几分，揶揄道：「芊芊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没得到夫君的吻，就会生闷气呢？」
「你！」雪芊气急败坏，轻咬了他下唇一口，「我哪有？」
「为了补偿你，我决定多亲你一会儿。」他又再次吻住了她的唇，不留给她说话的机会。
「呜呜……戚叶泫……」
他就好像亲她会上瘾一样，每次都捨不得结束，拉着她亲很久很久才放她走。
雪芊骂咧咧地跑出了蒙古包，跑到外面清醒头脑，草原上的清风里有青草的香味，她很是喜欢，她摸了摸脸颊，滚烫得就像发烧了一样。
她在外面缓了好一会儿，才端着药汤走了回去，瞟了一眼半躺在床上的人，侧脸流畅，俊美无双。
他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不知在想着什么，她端着一碗熬得十分浓稠的药汁，坐在他的床边，道：「喝药了，死魔头。」
他垂下眼来，望着她，说：「如果你说『喝药了，夫君』，我可能会很乐意喝。」
「我管你乐不乐意呢，快点喝！」
第104章 放羊
戚叶泫眼巴巴地盯着她, 就好像她不喊，他就不喝一样。雪芊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他，「你又要耍无赖是不是？」
他眨了眨眼睛, 里面泛着可怜的光，道：「我哪有？」
「那你喝呀。」雪芊将碗口餵到了他的唇边, 他却突然嘆起了气来，「我可真可怜啊，娘子抛弃我不要我，现在看上了另外的青年才俊, 连餵我喝一口药，都是施捨我, 可怜我。」
「哈？」雪芊大笑了起来, 「戚叶泫，我真想把你这模样画下来，传给世人看看, 你魔尊到底是怎样一个装模作样的无耻之人。」
「反正我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也不好，无所谓了。」
雪芊无语以对，只能软语哄道：「夫君, 快点来把药喝了，待会儿得冷了。」
冷了，她还得去给他热一遍。
她才不要呢。
戚叶泫听到这个称唿, 嘴角的弧度不自觉上扬，竟是十分乖巧地低下头, 就着她的手，去喝碗中的药。
那么苦的药, 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喊他一句夫君, 就那么高兴？
等到碗底见空时, 他仰起脸来，受伤后的他一张脸上平添了几分稚气，问道：「我喝完了，有奖励吗？」
「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雪芊只觉头大，从怀中摸出那条重新绑扎好的铜钱吊坠，递给他：「吶，我给你重新做好了。」
戚叶泫眸光一惊，抓着那条铜钱吊坠，恍惚了许久，再抬起眸时，里面已是清光一片：「芊芊，谢谢你。」
谢谢你，还待在我的身边，没有离开。
「戚叶泫，你……先前为何要那么执着地去捡那颗女娲石？而且还一直喊着师父？」
他目光沉了下去，神情变得凝重起来，道:「那里面的是我师父的一缕魄。」
「啊？所以你是因为不想让它消散，所以才跳进神池里的吗？」
戚叶泫沉默着，许久才开口:「我没办法看着师父在我面前消亡，即使那只是他的一缕恶魄。」
「可是，恶魄的话，它……」雪芊没再说下去，相信他也明白恶魄不是普通的魄，它邪性难消，怨念极重，是不应该存在于世上的。
戚叶泫垂着眼睑，半张脸陷入阴暗中，雪芊看出来他心情不好，抓起他的手，「你师父他，也许本意并不想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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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其实也是有过恨的，他恨过天心宗的人，他也怨过天命将他与师娘拆散，他也自责过自己没有机会陪在赵青骨的身边，不过他在我面前时却从来都不会表现出来，他总是扮演着一个良师的角色，他把那些苦痛全都埋藏在心底。这女娲石之所以有这么强大的魔气，皆是那些被他压抑了太多年的怨念在作祟，他有很多的遗憾，我不想让他带着那些遗憾离开。」
他看向了她:「芊芊，我师父他真的很好，他是这个世上除了你之外最好的人。」
雪芊柔然浅笑，安抚他:「好，我信你，他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师父。」
他蓦然一笑，将她轻搂进了怀里，说:「我的芊芊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娘子。」
她掐了一爪他的腰，嘟声道:「我可没答应做你的娘子。」
他报復性地握住了她的窈窕楚腰，将她往他身边带:「可你就是呀。只要我认定了你，这就够了。」
「哎呀！！松开，松开！」雪芊惊吓得跳了起来，从他怀里蹦出，往帐子外面跑去，「我去邻居那里讨吃的去了，你自己在这儿好好待着吧。」
在草原上的生活简单惬意，雪芊这几日吃的饭菜都是从邻居婶子那里讨来的，为了答谢她，她便主动提出帮她放羊，所以她这几日过得都挺忙碌，白天要么就是在草原上放羊，要么就是在给戚叶泫熬药，而那傢伙每天躺在床上跟个老大爷似的，重点是他还老埋怨她不陪他。
这日雪芊又要出门去放羊，戚叶泫不满地看着她:「你又要走？」
雪芊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一条放羊绳，要不是见他是个病人，她一定一鞭子给他打过去，她叉起腰来道:「那不然，你随我一起去？」
「我是个病人。」他提醒道。
「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她转身往外走去，心说要不是你非挖心，我现在能沦落在这儿照顾你吗？
不过她才刚走出帐外，就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道闷响，伴随着一声轻唿，她立即慌张地跑回去，见他摔倒在地上，她冲过去扶他:「你没事吧？怎么摔了？你急什么急呀？你有事不知道喊我吗？」
大概是面子上过不去，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可疑的绯色，撑着床榻站起来，整理面容，道:「我要跟你一起去放羊。」
「你都这样了还去放羊？？」雪芊不由得惊呆了眼。
他昂着下巴道:「我是心受伤了，又不是腿瘸了。」
「可是……」我真怕你倒在草地里啊。
「带我去。别想着丢我一个人在这里。」他抓着她的小胳膊，楞是要赖着去的模样。
「好好好，不过你得答应我，要走慢一点，要是不舒服了，就要立刻跟我说。」
他很乖地点了点头。
雪芊终究不放心他，去隔壁邻居那里借来了一根木头拐杖，递给他:「吶，我怕你待会儿又摔了，撑着吧。」
戚叶泫再次冷声提醒:「我不是腿瘸了。」
「快拿着，羊都要跑了，我要追羊去了。」雪芊将那拐杖塞他手里，然后就追着羊群跑走了。
戚叶泫看着手中的这根拐杖，脸色黑了好几个度，看着她已经跑远的背影，大声道:「你跑慢点儿！」
雪芊手中握着那条放羊绳，回眸一笑，声音如铃儿响叮噹，「追不到我吧，哈哈哈。」
然而下一瞬，戚叶泫就闪身至了她的面前，如同幽灵一般，吓得雪芊险些摔倒，「你……怎么……」
她忽略他是个飘忽不定的魔了。
戚叶泫邪邪一笑，露出象牙白的牙齿来，「芊芊，我是一定能追到你的。」
雪芊心神意乱，往后退开，桃腮变得彤红，「你小心一点，别飘来飘去的，你又不是鬼。」
她转身又跑去追那些藏羚羊群了，嘴里还哼着轻扬的曲儿，似是心情极乐，转身沖他笑道:「戚叶泫，如果你能在这里陪我放一辈子的羊，也挺好的。」
她的话顺着草原上的风，轻飘飘地钻入他的耳朵，萦绕在他那颗受伤的心脏上，他发现他的心正在被那柔柔的话语治癒，这世上能治癒他的人，也只有她了，唇上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笑来，他喃喃自语道:「我也觉得甚好。」
不知不觉时间已是日暮时分，在这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上，连天边的夕阳都比其他地方要大许多，仿佛触手可及。
晚霞坠入草原的边际，放羊的少女手执长绳，一身绫罗裙辍满霞光，正在赶着羊群回家，少女来到少年的身边，用绳子在虚空中挥赶他，「喂，病秧子，该回去了！」
最近总是有些碎片记忆浮现脑海，记忆中，他好像挺爱叫她病秧子。
戚叶泫不由失笑，橘红的霞光在他嘴角荡漾开，说道:「你才是病秧子。」
他这一笑，仿若天地都失去了颜色，雪芊那刻终于理解了自己从前为什么会是恋爱脑了。
很难有人能够抵挡住他的笑吧。
回到住所后，戚叶泫两眼勾勾地看着她，说:「娘子，我想沐浴。」
雪芊愣了愣，尴尬地挠挠头，「哦……」
接着，她便开始在屋子里架锅烧水了，等锅架起后，她才后知后觉，道:「叫我雪姬大人。」
戚叶泫又喊了一遍:「雪姬大人，为夫想沐浴。」
「你……」雪芊被他的厚脸皮弄得无言以对，「别急，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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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有一个大浴桶，她烧了几锅热水后，倒入桶里，准备好换洗衣物与毛巾后，便打算出门去，戚叶泫喊住她:「大晚上的你去哪儿？」
「去外面等你。」
「回来，外面那么冷，冻出病了怎么办？」
她又道:「那我去隔壁邻居那里。」
「不许去，人家家里有男主人，你大晚上去不妥。」
雪芊反问道:「那我去哪儿待着？」
「你过来，我们一起洗。」
「不要……」雪芊的脸霎时飞红，回想起那段在魔宫时的画面，她就羞耻不已。
「你怕什么？你身上有毒咒，我又动不了你。」
事是这么一个理儿，但是……
「你要是不过来洗，今夜我就不让你上床，自个儿睡地上。」
「你！」雪芊愤愤地嘀咕:「谁要是嫁给你，倒大霉。」
他却笑着说:「霉运既已缠上你的身，便就再也甩不掉了。」他凝着她，「快些过来吧，待会儿水凉了，会感冒的。」
雪芊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大有一副赴死之态，洗吧洗吧，反正又不是没有一起洗过。
「帮我宽衣吧，芊芊。」
雪芊心里骂道:死魔头，你就仗着你有伤，所以就这样欺负我！
脱到最后一件里衣时，雪芊犹豫了，她抬起眼去瞅他，见他正望着自己，灼灼生辉的眼睛里好似点着明灯，她一时紧张，那根细细的系带就被她扯掉了，而他的衣衫就那样散了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来。
雪芊眨了眨眼睛，仓皇失措，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慌不择调地说:「我……我给你……穿回去？」
「脱都脱了，还穿它干嘛？」
他褪掉身上松散的长衫，跨入了木桶里，安然自若，仿佛慌乱失神的人就只有她一人。
「快点儿，水真的要冷了。」他开始催促道。
雪芊眼睛一闭，迅速宽衣解带，也入了木桶中。
「多大的人了，还害羞？」
「我才三百岁！」雪芊背对着他，埋头闷声，只想快点洗完这个澡。
戚叶泫捧起她的一截秀髮，抹了一点香膏，为她揉搓髮丝，「可是你已经是有夫君的人了呀。」
「要不是父王为我沖喜，我也不会成婚。」
他道:「说明，那是命定的缘分。」
「可能……是吧。」
今天的戚叶泫很安分，许是怕她着凉，很快地为她洗完了澡，便放她出去了。
这样幸福安逸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好几天，直到，她收到容息传来的信，信上说让她赶紧回去，再不回去，他就得派人出来寻她了。
她放飞走那只送信的雪鸮后，愁眉苦脸地往着蒙古包走去，想着该怎么跟戚叶泫说要离开的事情。
不过当她回到住所时，发现屋里竟然没有人，「戚叶泫？」
她转身又去到了外面，四处张望着，可是广袤无垠的青青草原上，却无他的影子。
人呢？
受着伤能去哪儿？
难不成是回魔宫去了？
不会吧？他要走为何不告诉她一声？
会不会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遇到四方门或是戚家的人了？
她旋即一慌，在草原上到处寻找他，双手捂着嘴，大喊着他的名字，她越跑越远，找得忘记了时辰。不远处，那座苍雅雪山在云层里冒出的尖儿，仿若世间最纯洁无瑕的美玉，天色越来越昏暗，空中突然飞起了雪花，她一心担忧着他，也忘记了那些冷意，往着前面的雪山走去。
「戚叶泫，你在哪儿？」
有好些记忆从深处袭来，很久很久以前，她也这样在雪山里寻找过他，那次，她与赵青骨在雪地里找了他好久，可是却始终找不到。
后来才知道他躲去了魔宫，在那魔宫中，有一个被囚禁起来的少年，他……他……他竟然就是戚叶泫！
那个叫做爻的少年，就是戚叶泫假扮的，没有什么男宠，也没有什么虐待，更没有那个叫她姐姐的可怜少年。
又是他在骗她。
好多好多的画面从脑海里现出来，那些甜蜜的过去，那些风雪交加的夜晚，那些他们一起看过的雪，一起走过的山路，她嘶声大喊着:「戚叶泫，你到底在哪儿？」
她站在雪山脚下，眼里聚满了粲亮的泪光，「戚叶泫，我死后的那三年，你到底是怎么过的？」
第105章 风雪
好冷……
那天也是这样的冷。
当心房内装入那颗石头心时, 她只能感到彻骨的冷，那天，她昏睡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沉睡那么久，终究是这副身体太差的原因。
但好在她活过来了。
她不用再早死了。
「芊芊！芊芊！」忽地, 一个声音裹着风霜捲入耳朵，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人给抱住了。
「芊芊，这么冷的天, 你怎么在外面乱跑？」
那个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怒火，随着一阵天旋地转, 她再睁开眼时, 就已经被他抱入了蒙古包内。
「啊！」雪芊被他摔到了床上，他今天好暴戾，摔得她好痛。
他欺身压了上来, 手里拿着一条红色的绳子，将她纤细的手腕缠绕了起来，雪芊讶道:「你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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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绑起来, 这样你就不会跑了。」他嘴上勾着邪笑，浑身凉气，应该也是从外面刚回来。
「我跑？我刚刚可是在外面找你啊, 我还想问问你跑到哪里去了呢。」
「我？」他脸上笑意不减，「我去给我们两求姻缘了。」
「啊？」雪芊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只见他将那条红绳在她手上缠绕了一圈后，又开始往他自己的手上绑了。
「你到底在干嘛？」
他缠好红绳后, 上到床上来, 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花, 问她:「冷不冷？我帮你暖暖身体怎么样？」
「你自己身上不也全是冷气吗？别挨着我。」
「这可由不得你。」
「你做什么？」雪芊用力挣扎着，害怕弄到他的伤，便只敢去推他的胳膊。
戚叶泫钳制住她的腕骨，仿佛只要一用力，就会把她的手捏碎般，「芊芊，这次，你再也跑不掉了。」
「我……没……」跑啊。
「别去喜欢什么赵青骨了，也不许喜欢苑殇，只喜欢我，好不好？」他吻着她的下唇，恳切地说道。
他的手撕开了她的衣裳，雪芊登时大震，惊道：「你做什么？你这头疯子！我会死的！」
「不会的，芊芊，我去月老那里摘了一条红线，只要将它绑在你我的手上，我们便算是天定的姻缘了，你的毒誓便也没有作用了。」
「什么？所以这是你去月老那里偷的红线？」
「芊芊，话可不能乱说，我这是求，可不是偷。」
雪芊才不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的桃花签就是你偷走的，你还骗我说那是你求来的。」
「芊芊，你都记起来了？」他惊喜地捧起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流连，企图从中看到她曾经看自己的目光。
雪芊哼了一声：「烂夫君，谁想记得你啊？」
他掐着她的腰，眼里精光闪现，逼迫道：「你说说，我真的是烂夫君吗？」
「是！全天底下就你最……」烂。
他锁住了她的唇，不让她再说那些违背良心的话，他埋在她的身上，阖上染满□□的双眼，道：「你知道的，我没有小妾的。你走后的这三年，我也没有别人的，我只有你，我从来都只有你 ……」
雪芊满脸通红，被他温热的气息所包围，问道：「所以说，你是……爱上我了？」
「我爱不爱你，你不知道吗？」
她翘起了唇，故意说道：「我就只知道你以前还想着把我推给青骨师兄呢，真后悔，应该趁着失忆和他成亲的，这样你就没戏了。」
他的脸瞬间变阴沉，低头咬上了她的雪颈，带着强烈的惩罚意味，雪芊吃痛地大叫了一声：「疼，疼，疼！」
「知道疼，就要求饶。」他冷厉地在她耳边道。
「我错了，你快放开我。」
他咬上了她柔软若玉的小耳垂，道：「一点诚意都没有。」
雪芊被他这一咬，浑身都酥了，骨头软了下去，化作了一滩春水，她扭动着身躯想要逃走，可是却如何能逃出他的五指山？
「快放开我，真的不能再咬了……」
她吓出了哭腔来，香肩抖得似筛子，梨花带雨的脸，看起来好不可怜，戚叶泫道：「我都还没欺负你呢，你怎么就哭了？」
「你这还不叫欺负我吗？我要走了，我要回皇宫里去了，你快放开我。」
戚叶泫一听到她要走，脸色生寒，拽紧了她的手骨，抽出一条墨色系带来绑住她的双手，束于头顶，「芊芊，现在我才来告诉你什么叫做欺负。」
雪芊惶恐失色，吓得叫得更大声了，骂道：「你放开我！戚叶泫！放开我！」
戚叶泫风情上挑的眉眼含着笑，说：「芊芊你小声点，这里可是草原上，小心，把饿狼给招来了。」
「你混蛋！我看你才是那匹最饿的狼吧！」雪芊眉飞色舞的脸上布满薄霞，整个人如一个红透了的桃子。
「是啊，我很饿。」他眼里藏着绯色的笑，「芊芊你今晚可以让我吃饱吗？」
雪芊腼着脸，闭眼骂道：「流氓！」
他轻嘆了一声：「可惜，今夜没有穿喜服。芊芊你还记得我们成亲那天的事情吗？」
「那天……你这个不要脸的傢伙，见到本公主的床就爬上去了，让我都不知所措。」
「那你知道我那天在想什么吗？」他回忆起从前的事，心情极是愉悦，眼睛里就好似住满萤河般，「那时，我见你这个小病秧子独自缩在墙角，一副怕惨了我的模样，当时就觉得你怎么这么可爱？」
雪芊脸上郝然，头一次听他说自己可爱，嘴角抑制不住上扬起来，说：「那晚因为你，我到快天亮时才睡着呢。」
「你还好意思说，你翻来覆去，吵得我一夜都没睡好。那时候我很想把你捉起来问问，你到底在兴奋些什么？」
「我才没有兴奋，我只是……之前睡太久了而已。」
「是吗？我可是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脸红了呢。」
「我……我那是……」
雪芊还未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被他低头吻住了唇，他轻笑出声：「我知道芊芊为何会脸红。」
外面风卷着残雪，门口的毛毡帘子被拍得哗啦响，室内却暖意如春，摇曳的灯火在帐壁上映照出两个交缠的身影，雪芊大声道：「戚叶泫，你忘了你胸膛上才被挖了一个洞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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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丝毫不在乎，长眉细挑，说：「任何影响我们圆房的事情，都不要提。」
「戚叶泫，你又开始发疯了。」
「那也是为你疯。」
「夫君，你冷静冷静，我是个病秧子啊，我不行的……」
「芊芊，你乖一点，夫君会对你温柔的。」
「你又哄我！你每次都哄我！」
他在她耳边承诺道：「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雪芊红着脸，把头埋进枕头里，不去看他，后来，她嘴里一直哭骂着：「我不成亲了……谁说成亲好的……骗子，一点都不好……戚叶泫你这个禽兽！」
……
外面风雪肆虐，连下了一整夜的雪，天上的月被挤在了浓云后，半点月光都不见。
有谁的愁绪随着风飘去了遥远的远方，再也回不来。
昨夜的哭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雪芊累得沉沉睡了过去，等到翌日天晴才醒转过来。
一股奶茶的清香涌入鼻端，那是草原上特有的茶，混着牛奶一起煮，煮出来的香味比她曾经穿书前喝过奶茶还要香甜。
「茶我煮好了，要喝点吗？」戚叶泫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雪芊从被窝里钻出个脑袋来，看着身边坐在床榻上的人，衣衫整齐，轮廓优美，一双狐狸眼比月亮还亮，她不由得看得痴了，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来，眼前这样衣冠楚楚的一个人怎么也无法和昨晚那个疯子野兽联繫在一起。
她又钻回了温暖的被窝里，开口道：「要……」
她一出声，就发现自己声音哑了，就像受寒后的嗓子一样。
极为不舒服。
戚叶泫翻身下了床，倒了一碗温热的奶茶过来，来到她身边，温柔得如风一般，「来，起来喝点儿，看你声音都哑成什么样子了。」
雪芊玉琢的小脸儿红扑扑，瞪了他一眼，低低骂道:「还不是怪你！」
不过她这声音沙哑至极，听起来就像是老婆婆的声音一样。
「好，怪我，怪我。」戚叶泫深邃长眸里满是宠溺的光，对着碗里轻吹了吹，随后将她扶了起来，碗口餵到她唇边，「不烫了。」
雪芊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浓香甜腻的奶茶，缓解了她喉咙的干痛，她一口又是一口，直到把碗底喝空，还是不满足，道:「还要喝。」
戚叶泫轻笑了起来，用软绢帕为她擦嘴，「这么渴的么？」
她蕴着清水的杏眸剜着他，怨恨之意颇浓，「我都说了我是病秧子，你还折磨我，你是想让我死吗？」
戚叶泫揉了揉她粉光丽雪的脸蛋，眼底的柔情蜜意撞入雪芊的眼，「我哪有折磨你？我怎么捨得让芊芊你死呢？」
他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芊芊不喜欢昨晚吗？」
「不喜欢。」雪芊偏头道，脸红得似夕阳。
戚叶泫长腿迈下床，又为她倒了一杯热腾腾的奶茶来，兀自说道:「口是心非的小孩儿。」
雪芊娇弱的身子裹在被子里，她只稍稍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红痕一片，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给打了一样，浑身更是酸痛无力，连起身都费劲。
「你这样让我待会儿怎么回去啊？」她很是不爽地埋怨着，柳叶眉轻拧着，很想把这个罪魁祸首打一顿。
「回去？」戚叶泫听到这两个字，端茶的手一顿，朝她走过来道:「你还想着回去？」
「看来，昨晚还是对你太温柔了。」他脸上沉沉阴戾，站在床边看着她。
雪芊吓得往后缩，脸色怯怯，颤着声儿道:「昨夜那还叫温柔？？」
「芊芊，那是因为你还没见过真正的暴戾。」
雪芊看着他峻拔的身影，如鬼神般站着不动，几缕松散的青丝在额前晃荡，平添了几分威压感。
雪芊现在浑身酸痛，不敢再惹恼他，像猫儿一样蹭过去，贴在他胸膛上，娇滴滴地道:「夫君，你别这样，我害怕……」
戚叶泫一只手轻柔地抚弄着她的长髮，阴戾之气散了个大半，又恢復了先前的温柔似水，另一只手端着瓷碗靠近餵她，「那芊芊别走好吗？」
雪芊咕哝喝了一大口，润了润嗓子，才说:「哥哥昨日给我送了信，说是有事让我赶紧回去，但是却因为你而耽搁了，现在他说不定已经在派人到处找我了。」她仰起头来看他，嗫嚅道:「夫君，我出来太久了，得回去了。」
戚叶泫安静非常，瞳色幽幽，注视了她良久，雪芊被这安静的空气吓到，心想他会不会强行将她留住不让她走啊？
后来，他终于动了唇，问她:「真要走？」
不知是否自己眼睛看花了，她似乎看见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愁郁，这让她很不忍心点头。
他放下瓷碗，沉默不语地拿起床上的衣裳来，为她穿衣，雪芊知道他这是同意了，抬头看他，「夫君……」
他为她将红花银绣的衣领拢好，每一个动作都极为细緻，就好像照顾她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顺手的事情。
「我送你回去。」他道。
雪芊张开双臂环抱住他的腰身，头埋在他结实的胸膛，柔柔地唤着她，「夫君……」
戚叶泫由她这样撒娇般地抱着，拿过牛角梳为她梳发，「芊芊知道我们昨晚意味着什么吗？以后可不许再变了。」
雪芊抱紧了他几分:「只要夫君不负我，我便不会负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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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闻声笑了，清悦至极，「夫君万不会负你。」
雪芊也跟着他一起笑，笑声轻如银铃，欢乐畅快。
戚叶泫将她穿戴整齐后，问她:「还疼不疼？」
「啊？」雪芊好不容易退烧下来的脸蛋，又被他给点燃了，她埋下头去，这个问题她实在是羞于回答。
「我背你吧。」他转过身去，将她拉到了他的后背上，背着她出了这间蒙古包，门上的风铃坠着流苏轻轻晃动，就好像是在不舍他们的离去。
雪芊趴在他的背上，他的背总是能够让人心安，她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依依不捨地在他背上说:「夫君，真不想和你分开……」
戚叶泫的心一抽，再提起来的脚步却沉重了许多，良久，才回她:「夫君也不想和你分开。芊芊回去后，会想我吗？」
「你想我想你吗？」雪芊俏皮地在他耳边问道。
「我想你日日夜夜都想我。」
「那我岂不是成恋爱脑了？我才不要□□情的囚徒。」
他却道：「可我会想你，我日日夜夜都会想你。」
「魔尊大人你现在真的是变了。」
戚叶泫浑不在意，说:「我变成了一个和你从前一样的痴儿。」
「是啊，痴傻得有些可爱。」
雪芊回想起最近他做的件件蠢事，假装山鬼来掳走她，又假装爻来接近她，每一件都不太像是他会做的事。
第106章 祈愿
她好奇地凑近他的脸, 问:「夫君，我上次踢的那一脚，严不严重啊？」
一说起这个, 戚叶泫心头的火气就上来了，他黑着脸, 既难堪又愤怒，「你说呢？」
雪芊戳了戳他的俊颜，笑道:「咋还委屈巴巴的呢？真的很严重吗？」
「芊芊，要真是踢坏了, 下半辈子你就哭吧。」
「我为什么要哭？」
「你是我娘子，你不哭谁哭, 到时候着急的那个人, 还不是你。」
「胡说！我才不会呢。」雪芊昂起了头，一副傲娇的模样，「你要是废了, 我就不嫁给你了。」
「你说什么？！」戚叶泫咬着牙齿，似乎是想要将她拖过来咬一顿。
雪芊见他生气，忙怂了下来, 哄他道:「嫁嫁嫁，你就是成了一个瘫痪在床下不了地的残废，我也嫁你。」
「那你可得记住你的话, 神明可是会听见的。」
雪芊抱着他的脖颈说:「我家夫君就算是成废人了，也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夫君。」
戚叶泫低低笑了起来, 背着她往草原下走去，夹着青草香味的风往他心间钻去, 三年来,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舒心。
「芊芊, 巴山楚水凄凉地后面那半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啊……」雪芊的嘴角几乎要翘到眼尾上去了，「意思是……夫君你可以亲我吗？」
「哈？」
戚叶泫愣了一瞬，回想起以前的时候，道:「所以你那个时候是在调戏我？」
「是啊。哈哈哈哈，不过你却听不懂。」
雪芊笑得酣畅淋漓，笑声在空旷的草原上迴荡，不绝如缕。
两人有说有笑地朝着山下走去，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皇城中，一声急切的唿唤从前方传来，打断了两人聊笑的声音。
「芊芊！」
是容息是声音。
对面，容息正带着士兵在皇城中寻找她，见到背着她的戚叶泫时，怒吼道:「你放了芊芊！」
戚叶泫顿住了脚步，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芊芊，能走路吗？」
雪芊埋在他耳边，羞赧地答:「嗯，可以的。」
「回去之后，还会出来见我吗？」
雪芊道:「你……让雪鸮给我传信。」
戚叶泫这才将她放下了地，牵起她的手，将一个绿色小药瓶放在了她手中，低头在她耳边道:「要是还疼的话，就再抹点这个。」
「知道了。」雪芊羞答答地点了点头，小跑着离开了，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再字，所以这意思是之前已经涂过一次药了，是他趁她熟睡的时候给她涂的？
天哪！
她羞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芊芊，你没事吧？」容息冲上前来扶住她的肩头，看着她红得跟个柿子一样的脸，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纳闷道:「发烧了？」
雪芊看着街上还有这么多的人在看着她，她拉着容息的衣袖道:「哥哥，我们快些回去吧。」
「好好好，这就走。」
他的目光扫向街道对面的戚叶泫，厉声道:「戚叶泫，以后别再来蛊惑我妹妹，我们没人欢迎你。」
「哥哥！」雪芊拉着他的衣袖，将他给拽走了。
等入了皇宫后，雪芊才问:「你不是说有要事跟我说吗？到底是什么事啊？」
容息一想起这事就眉头紧锁，愁容满面，道:「那日戚叶泫从神池中出来，险些震碎神池，虽然后来你们已经修补了神池，但是，里面的东西却出来了。那神池里净化过太多的邪魔妖祟，像这样的池子，它是神池，也是邪池，里面沾染了太多邪气，而那日戚叶泫与女娲石入池，而那女娲石竟然将里面残留的邪气全都吸了出来。」
「什么？怎么会这样？」雪芊一听，也皱起细眉来，那颗女娲石可以吸人血，便也可以吸邪祟，所以说现在那些池子下的残留邪祟全都跟着女娲石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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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立刻转身，容息拉住她，「你做什么？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戚叶泫啊。」
「你找他做什么？这一切不都是他造成的吗？那日若非他跳入神池，又怎么会把那些邪气带出来？」
「现在总得想办法补救吧。」
「芊芊，不许去，你找他也没用的，现如今那些邪气全都在外面四处飘荡，赵青骨他们已经派人去捉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希望事态不要发生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戚叶泫离开雪国皇城时，迎面就碰上了池降，他一脸着急的样子，哭天喊地道:「魔尊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儿女情长完了？捨得回来了？」
「……」戚叶泫黑着一张脸，「我是在养伤，不是在儿女情长。」
「行行行，那你伤养好了吗？」
戚叶泫越过他朝着前面走去，「死不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在这儿像鬼一样哭嚎？」
池降这才正色起来:「魔尊大人，是出了一点事。」池降将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同他一一道来。
「什么？！」
戚叶泫扶着额头，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执念，又放出了这么多的邪祟。
池降见他转了方向，连忙问道:「魔尊大人，你去哪儿？」
「戚府。」
「？？？」
池降跟在他后头，也去到了鄱阳城，戚叶泫没走正门，而是直接翻墙进去的，他来到戚赛婵的院子里，在那里又见到了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她正在院子里的一团绣球花丛前，拎着一个细嘴铜壶给花儿浇水，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一身深蓝色的长裙比旁边的绣球花朵还要夺目。
「小戚？」
她美目惊诧，手中的铜壶差点掉落，「你怎会来？」
戚叶泫问:「我师父他……可有来过？」
「他……」戚赛婵握紧了几分手中的铜壶，垂下了眼帘，神情黯然，「他是来过……有一天我好像看见了他漂浮的影子，可是后面他就又消失了。」
「姑母，我师父他……一直都很记挂你。」
戚赛婵垂着浓长的睫毛，大颗的泪珠儿往外滚，哽咽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她突然抬起了眼来，对他道:「小戚，我知道他有很多怨，但是，他就算有再多的怨，他也不会以怨伤人，如今这样，不是他的本意。」
「小戚，别让他再错下去了。」
戚叶泫望着她，清冷的眸里泛起了光，道：「姑母，你知道的，我们是魔。」
仅仅一个魔字，就包含了所有。
他所做的一切，皆因为他是一个天地不容的魔。
「小戚，人是可以选择的，你可以选择成魔，也可以选择弃魔，这些都取决于你的选择。」
戚叶泫喉头苦涩，这样的话，师父曾经也和他说过。
「姑母，你就从来没有恨过吗？」
戚赛蝉转过身去，用力攥紧拳头，尖锐的指甲嵌入手心里，怎么可能没恨过？
昔年得知他的死讯时，她整个人几乎去了半条命，她多么想去为他报仇，可是她的身边还有青骨，难道她要带着青骨也一起堕魔吗？
她抖着如柳絮的身子，道：「小戚，你师父他并不想你过得像现在这般，他也不想你去为他报仇，他希望的是，你能够过个普通人的生活。」
戚叶泫沉默良久，仰头望天，天上的云彩以各种形状呈现，纷乱杂糅，就像他乱作一团的心。
普通人的生活，谈何容易？
他转过了身，朝着院门外面走去，戚赛蝉在后面叫住他：「小戚，你不是没有人要的魔，你师父他……很爱你，他为了你甘愿放弃了重回天心宗的机会，他宁愿永远做一只魔，也要守在你身边。」
「你说什么？」戚叶泫霍然转过身来，满脸惊诧。
「那时候，天心宗的新任掌门其实去找过他，请他重回宗门，可是他拒绝了。」
「虽然我知道他不愿意回去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的心被宗门之人伤透了，他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地方，但是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你，他知道你身上邪性很重，他不能够丢下你一个人，他不能让你再经歷一次被遗弃的痛苦。」
「所以，小戚，你师父他的心愿你明白吗？他不想你做一个人人唾骂的魔，更不想你变成现如今这副模样。」
戚叶泫面色悲痛，原来师父竟然是有机会可以回天心宗的，可是他却陪着他在外面做了两百年的魔。
他浑浑噩噩地往戚府外面走去，走在不知名的街道上，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那棵梨花树下，他抬手接住了一片飞落下来的梨花瓣，「这花，酿酒一定很好喝吧。」
***
雪芊自从白天听了容息的话后，就一直忧心忡忡，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坐起了身，套上衣裳，披上一件厚重的绒毛大氅出了门。
她往着苍雅前山的方向行了去，再次来到那座山神小庙前，跪在那里虔诚地叩首。上次她来许愿希望自己能够恢復记忆，她果真恢復了记忆，这次她来这里却不是许愿，而是祈福。
「山神大人，我今日来，除了给雪国百姓祈福外，还要给另外一个人祈福。」
夜里冷风寂寂，头顶满月高悬，树叶婆娑起舞，而她跪在月光恰好照到的明亮处，双手合十，散开在草地上的裙摆就像一朵开得极致的海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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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格桑花在夜里交头接耳，似在热烈讨论着她是要为谁祈福。
「愿山神保佑戚叶泫……往后一生顺遂，无忧无灾。愿他能够走出囚笼，不再被怨念所牵动，不再被仇恨所蒙蔽。愿他能够减少杀戮，不杀无辜之人。愿他福星高照，子孙满堂……」
她闭着眸虔诚地祈祷着，全然不知此刻在那山神庙内，戚叶泫正蜷缩于其中，惊诧地侧耳聆听着。
这个地方他待了好几百年的时间，那个时候他在雪山下觉醒时，灵魂便从山脉下飘来了这个地方，他在这儿占山为王，他乃山鬼所生之子，所以本就是山间精怪，那些精怪们不敢跟他抢山神的位置，于是他就在这里做了好几百年的山神。
直到他从这里出去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了，今日是因为他心情不好，所以才躲回了这个暗漆漆的山里，却没有想到会看到雪芊走来。
更没有想到她竟然在为自己祈福。
曾经他遭受无忧镇的人诅咒了数百年，而她今日却在为他祈福，祈祷他能够福星高照，子孙满堂。
他陷入了无尽的苦痛之中，听着她清清亮亮的声音从外面传入，这世上，只有她会这样关心他了。
他已经没有了师父，不能够再没有芊芊了。
师父曾经治癒过他年幼的心，而芊芊，却是那个治癒他千疮百孔心脏的人。
雪芊在这里跪了些许时辰，才起身往山下走去，戚叶泫听到她离开了，从山神庙内现了身，悄悄跟在她的身后，安静地护送着她回去。
他默默跟在后面，却不敢开口唤她，她现如今是雪姬，可是自己那天却因为执念差点震碎神池，还放出了那么多的邪祟之物，想必这事她也知道了，他现在竟然有点不敢面对她。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跟在她的身后数几丈，她走得不快，提着一盏不怎么亮的梅花宫灯，小小的红影子就像是一只误入山林的狐狸。
她大晚上竟敢一个人偷跑出来，看来这胆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大，总爱大晚上在外面瞎晃，也不怕遇见大灰狼吗？
看她下地走动如常，想来身子也无碍了。
待送她至皇宫的宫墙时，他才顿住脚步，目光流连地望着她的背影，见她入了门内，他才安下心来。
雪芊浑然未觉后面有人跟着自己，等她回到自己的寝殿时，发现一只白花花的漂亮雪鸮立在她的窗台上，她欣喜若狂地跑过去，摸了摸那只雪鸮的洁白羽毛：「小雪鸮，你是来给我送信的吗？」
「嘻嘻，谢谢你，这么晚还给我送信。奖励你一点夜宵吧。」
她从它细脚上的信筒里抽出一张捲起来的小信纸，随后跑进了屋里给它端了一盘早就备好的吃食，摆在窗台上餵它。
而她则坐在窗户里面的案几前，展开那张信纸来，看到上面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写着：「想我了么？小病秧子。」
她蓦然一笑，笑得天上的云层都散开了，嘴里嘟囔着：「谁才分开一天就想啊！」
她拿出笔墨来回他，俏皮地写下一个「no」，她嘻嘻笑着：「你就自己去猜吧。」
第107章 夜会
雪芊是在第二日才收到雪鸮传回来的信的, 上面写着:「莫非，娘子又是想让为夫亲你了？」
「不要脸！！」她在屋子里骂骂咧咧，嘴上却挂着老高的笑。
她给他画了一个表情包过去, 配图「凑不要脸！」
等送走雪鸮后，她才往容息的宫殿走去, 不巧在路上遇见了尚泱，她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不过她以为自己还失着忆，所以便凑过来套近乎, 装作她们很好的样子。
「妹妹，外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我听说九歌已经前往灵虚山去寻找灵虚上仙了, 请他来帮忙对付邪魔。」
「灵虚上仙？？」
雪芊好像有点印象, 就是这个人曾在八百年前挖走了戚叶泫的心，也是他，将那颗心脏赐给了奄奄一息的她。
尚泱眼光在她脸上扫过, 艷色的唇笑着说:「是啊，据说很是厉害呢，等他来了, 那魔头恐怕就不敢再嚣张了吧。」
雪芊垂下了眉眼，戚叶泫他即使是被挖心都死不了的人，就算上仙来了, 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尚泱又凑近了些问:「妹妹，你怎么不动手杀了他？他以前可是那样对你啊。」
雪芊抬眼说:「怎样对我？你指的是他偷偷养了十几个小妾的事, 还是无情无义挖走我心脏的事？」
尚泱竟然被她这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对啊, 他都这样对你了, 你还不杀了他吗？」
「姐姐, 你到底还要耍我到何时？」
「嗯？」尚泱神色一讶，「你都记起来了？」
「姐姐，我记得很清楚你以前是怎样欺负我，现在又是怎样欺骗我的！」
尚泱脸色一整，也不再继续装模作样，「行吧，既然你都记起来了，那我也不演了。不过雪芊，我劝你还是别再像以前那样痴傻了，别又再被别人骗走了心。」
「谢谢你的好心提醒。」雪芊切齿说道，眸光转动，又问:「姐姐，你喜欢戚叶泫吗？」
尚泱愣了一下：「有点吧。最开始只是嫉妒你，连沖喜夫君都是那么龙章凤姿的一个人，越是嫉妒，就越是喜欢。我一直觉得他一定不会喜欢你的，他对你好都是迫不得已，他并非乐意给你沖喜的，直到那天，你死的时候，他跪在宫门前三天三夜都不肯离去，只是祈求能够见你一面，我觉得好像有些东西不是我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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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那三年，他过得人不人，魔不魔的，所有的人都以为魔尊从雪山復活出来后会大杀四方，会血洗天下，可是他没有，他好像对一切的东西都失去了欲望，他成日抱着一个灵牌，像个孤魂野鬼一般地游荡，他每年都会来雪国，他到处找你的坟墓在哪儿，可是他永远都找不到……」
雪芊震惊地张着嘴，原来那个时候被她撞到的男子就是他啊，那个掉落在地上的灵位牌就是她自己！
原来，他这些年一直都过得很不好。
系统让她去攻略他，她成功了，他的心脏不再是冷血冷情的琉璃心，他有了爱，所以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爱上了她吗？
她听了这些话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本打算要去容息那儿的，她也忘记了去。
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内，一个人呆滞地坐了一下午，雪鸮又传回来了信件，她打开来，看到上面也画了一幅画，而且画的还是当时成亲那晚她摔在雪地上时的画面。
「！！！」
雪芊看到这幅画，气得大叫，画中的少女穿着火红的鸳鸯金绣喜服，头上金钗珠玉从镶着金边的红盖头里露了出来，面容朝地，四肢张开，狼狈不已，仿佛雪地里一朵被人踩了一脚的红莲花，那是她这辈子都想抹去的一桩丑事，结果却被他给画了出来，太可恶了！
画上还配了四个小字，「小病秧子」。
啊啊啊！
嘲笑！
绝对是赤裸裸的嘲笑！
她提起笔来，在信纸上洋洋洒洒写下四个大字，「我要见你，酉时三刻，皇宫侧门，不见不散！」
颇有下战书的几分架势。
是夜
她裹上厚厚的红披风，戴上宽大的帽檐，整个人只露出一张冷白如瓷的小脸来，踏着青石板，在暗夜下像只野猫儿一样走动。
头顶明月高挂，无垠的月光泻了一地，夜里幽凉的风儿吹拂起瓣瓣梅花飘荡，她吸了一口这梅花的冷香，打开宫门的那一剎那，就被一只手给拉了出去。
那人抓着她的细白腕骨，手伸入了她宽大的披风内勾住了她的小蛮腰，将她往旁侧的宫墙一带，身上一股梅花的暗香扑面袭来，她还未出声，就被他给锁住了红唇。
热烈似火的吻倾覆而来，她就像是风中飘飞的小雪花，被一个恶魔给抓在了掌心，永远也逃不出去。
「唔……」
她发出了一声细碎的声响，祈求着他能够放了她，可是迎接她的却是，更加勐烈的暴风雨。
这人简直就是魔鬼！！！
能不能让她先说句话？
她的唇舌被他搅动得天翻地覆，她在他的吻中感受到了强烈的渴望与占有，他恨不得将她捣碎了来吃掉一下。
她被他吻得站不住脚，全身酥软无力，身子顺着墙根朝下滑落，戚叶泫却握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凌空提了起来。
雪芊手足无措，只好将腿缠在了他的腰上，双手勾着他的脖颈，而他又再次将她按在墙上吻了下来。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唇上，甜意暖着她的心扉，本来是要来骂他一顿的，现在也全都忘之脑后了。
「芊芊，你不是要给我下战书吗？怎么就这么一会儿你就不行了？」
「我……我都说了我是病秧子了……你要是不喜欢，你就去重新找一个身强体壮的啊！」
戚叶泫朗声大笑了起来:「身强体壮？那我岂不是得去找个男人？」
「哈？你以前还装作爻来骗我说你喜欢男人呢！」
「你怎么知道那个爻是我装的，而不是一个真正存在的人呢？也许后来的我只是借用了他的名字而已呢？」
雪芊一听，面色大惊:「啊？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喜欢过男人？」
戚叶泫低头问:「你怕了？」
雪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一张脸白得吓人，好半晌都没有蹦出话来。
戚叶泫鼻尖在她琼鼻上蹭了蹭，「你觉得我会喜欢男人吗？小蠢货。」
「啊？到底有还是没有啊？你可别吓我。」雪芊是真的被吓到了。
他轻吻了一下她受惊的眼睛:「傻芊芊，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我只对你才会有荒唐的占有欲。」
雪芊松了一口气，秋水美眸瞪着他道:「你又唬我！你每天都唬我！」
她佯装生气道:「快，像上次那样叫声姐姐来听。」
他低笑出声，在她耳边说:「姐姐，今晚别回家了，跟魔走吧。」
「你……你……」雪芊又想骂他了，「不！」
「走吧，天亮之前肯定把你送回来。」
「你这是在诱拐儿童！」
「哪儿是诱拐？这分明是在月下幽会。」
「我才不要和你幽会，我今天出来是要收拾你的。」
他抱着她往别处走去，笑着说:「好好好，待会儿让你收拾够。」
「放我下去！你这头髮情的魔，快放开我！」她的叫喊很快就随着风雪在空中飘散。
「发情？」他笑了起来，清冽动听，「是啊，芊芊，再喊大声些，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雪国纯净无暇的雪姬大人被一只恶魔给玷污了，看他们气不气。」
「你还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不要脸的人哦，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若非厚颜无耻，如何能够追到芊芊呢？想必芊芊内心一定也喜欢至极吧？」他贴近她的脸颊问:「是吧，小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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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把头一偏:「我才不喜欢呢！」
「你这么可恶，竟敢还把我摔跤的模样画下来嘲笑我，我才不要喜欢你了呢！」
「哪有？是觉得你可爱才画的，怎么能是嘲笑呢？」他将她抱到了水中月，这里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过里面却纤尘不染，像是有人时常打扫一样。
他将她抱入了里间，放在木床上，躬着身对她笑道:「可怜的雪姬大人，今晚又得被恶魔吃了。」
「你……」雪芊水亮的眸子瞪着他，下一刻就被他压覆下来，她一肚子想骂人的话都被他给彻底堵住。
「芊芊，真想和你在我们的婚殿洞房……」
可惜，他再也进不去那座王宫。
他与她横亘着那么宽的距离。
连见面，都只能偷偷摸摸。
「夫君，回到从前的你吧……别再做恶魔了，小孩儿不喜欢恶魔。」
过了许久许久，戚叶泫才回她:「好。」
就像是承诺一般，重重应下。
***
翌日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就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朱红色的宫墙外闹着别扭，雪芊有些生气地离得戚叶泫老远，「都怪你，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天都这么亮了，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戚叶泫单手指着头顶那灰濛濛的天，问:「这哪里亮？」
「这还不叫亮？你又不是不知道宫里的宫女们这个时辰就会起来扫雪了，我现在回去，岂不是与她们撞个正着？」
他走过来，抱歉道:「芊芊，我是看你太累，不忍心那么早叫醒你。」
「那怪谁？还不是怪你？」雪芊一拳头朝他身上砸了去，却有气无力。
他却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头埋在她的髮丝里，「芊芊，我真捨不得你。」
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够无时无刻也不分离啊？
晨曦从东方破开，橘红的光彩照在大地上，积了一夜的雪在悄无声息地融化，而两人就这样站在雪地里紧紧相拥。
雪芊本没有那么伤感的，可是被他这一说，也有点不舍了起来，她环住他的腰，道:「只是分离一天而已，晚上再见嘛。」
「芊芊这是答应了晚上还要与我见面？」
「我不答应能行吗？怕某人又躲在墙角里哭。」
他松开了她，深邃的眸里化开浅笑来，将她往门口的方向推去:「快回去吧，外面冷。」
雪芊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夫君，灵虚上仙不日就要来雪国了，届时，你……会去找他报当年挖心之仇吗？」
他目光湛湛，隔着两步的距离，许久，才开口:「芊芊想我去吗？」
「我想你平安活着。」雪芊不假思索地道，那是她最大的心愿。
戚叶泫微微一笑，眼底盛开轻柔的风，道:「快回去吧，外面真的很冷。」
「那我走了。」雪芊搓了搓手，转身朝门内走去。
她这一日回去之后却没能有机会补上觉，才躺没多久就被喊了起来，因为九歌回来了，还带回来了灵虚上仙。
她赶到圣雪台的时候，见到那里围了好些的人，赵青骨、苑觞、戚星云他们都在，而在那圣雪台的中央，有一个鬚髮发白的白袍仙人站在神池旁边，虽然他满头银丝，可是长相却十分年轻，一袭白袍纤尘不染，身姿颀长，左手肘上搭着一把雪白拂尘，站在他身边的人仿佛都沾染了他身上的仙气，变得高不可攀了起来。
这就是仙吗？
雪芊头一次见到仙人，两眼冒光，敬畏地朝着前方走去。
圣雪台上，灵虚上仙正在察看神池内的情况，见到从台阶下走上来的雪芊时，凝眉望了过来，「这是当年那个婴儿吗？」
大概是雪芊身上那一身的孱弱之气，所以能让人一眼就瞧出她是个病秧子。
雪芊走上前去，双手作揖，道:「拜见上仙。」
他温和一笑:「今日气色好像还不错。」
雪芊讪讪地笑，戚叶泫早晨也这样说过她，当时他还很无耻地说是双修之法起的作用，让她气色也跟着变好了。
雪芊当时不信，觉得他定是用这话来哄骗她，好让她答应今晚再出来与他私会，没想到竟是真的，她的气色真的变好了？
她粲然一笑，说道:「定是仙人所至的缘故，上仙来到我们雪国，仙气福运便也随之而来，我感受到了仙气，所以气色便也跟着好起来了。」
灵虚上仙被她的笑意感染，也跟着轻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飘来了好些黑气。
「是它们来了！」
第108章 求娶
只见那灰白的天空上盘旋着浓墨般的魔气, 他们像乌鸦一般，越聚越多，成群结队, 有百姓接连被吸了上去，悬于空中。
尖叫声此起彼伏, 有人被吸干了精血，整个人软哒哒地垂着，衣摆在幽风中摆动，就好像是漂浮于天上的纸鸢。
「啊！！！」
地上好些人都发出了惊唿来, 对这一幕，恐惧至极。
「怎么回事？」戚星云讶然道。
一旁的赵青骨沉声回道：「有人在利用那些邪魔之气作乱。」
「是谁？又是那只魔头！」戚星云很是愤怒地用剑尖跺了一下地面, 跺出一声刺耳的响。
赵青骨朝着雪芊望了过来, 清澈的目光看着她，问：「芊芊，你先回去吧, 外面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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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她仰望着头顶的天空，乌气密布，遮挡住了天上原本的红日, 她摇头道：「我不走。这不是戚叶泫做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戚星云冷笑一声。
雪芊垂下了眼睑去，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圈暗影，宽袖中的手用力握紧, 道：「不是他。一定不是他。」
他昨晚上答应过自己的，不会再做一个恶魔, 她不相信他又是在骗她。
「先前就是他故意捣乱，才把这些邪祟之物放了出来, 现在除了他还能有谁会利用他们来杀人？」戚星云念念有词地说道：「八百年前, 是雪国抛弃了他, 他怨恨雪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现在恐怕就是来復仇的吧。」
「不，他不会的。」雪芊兀自摇着头，眼里滚着透亮的泪花，一闪一闪，坚定地道：「他不会来復仇的。他不会做一个令他师父憎恶的人。」
赵青骨听到她说起「师父」二字，眸色暗下，愁眉不展，他最近眼前总是出现幻影，他总是看见他，可是他却永远都触摸不到他。
师父说，女娲石内是他的恶魄在作祟，那日戚叶泫发疯一样地阻止他们碎掉女娲石，就是为了阻止他的恶魄消散。
那一天，看到戚叶泫那个模样，癫疯至极，他几乎可以想像到师父二字在他心里究竟有多重要。
为了他，他可能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雪芊，你别忘了，他现在是一只魔，一只没有人性的魔。」戚星云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他若非真没有人性的话，这雪国的人早就被他杀光了。」
戚星云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偃旗息鼓了下去，这话没错，如果他真的想来復仇的话，何必等到今日？这三年来每一天他都有机会来復仇，可是他都没有。
「魔头来了！大家快跑！是魔头来了！」
雪芊眼皮倏地一跳，循着人声的方向望了去。
有人又道：「不过，魔头怎么穿了喜服啊？」
圣雪台对面的宽阔长街上，人群奔逃，作鸟兽散，长街两侧的圆灯笼被风吹得高高晃起，恍若游龙幻境，而在那长街中央，有一个峻拔修长的身影正步履从容地朝着这边走来，他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尤为惹眼，上面金线勾着鸳鸯齐飞，那是曾经他为她沖喜时穿的那件喜服。
他……怎么穿了这件喜服来？
头上一顶金玉冠束髮，墨发迎风飞舞，面白若玉，两瓣薄唇不点而红，朗目中含着深深的情。
分明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的装扮，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那时候的他，浑身的冷意，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而此时的他，眼光脉脉，饱含深情，温柔至极。
而他的目光所及，只有她一人。
「戚叶泫，你这是又在发什么疯？」戚星云挑起清寒的长剑来指着他道。
戚叶泫并未看他，眼睛只注视雪芊，目光在她脸上流连，道：「芊芊，我想过了，我还是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不想再偷偷摸摸，也不想让她每天冒着冷风出来与自己私会。
即使这条路有万般艰难，他也要去尝试。
他说完这句话后，所有的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来，就连话题的主人翁雪芊，也在震惊错愕。
他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
没有人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
「戚叶泫，你在胡说什么？芊芊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你这厮魔头，有多远滚多远！」容息怒不可遏，一剑朝着戚叶泫挥了去，剑气如翻腾的海浪，震得戚叶泫身上的喜袍狂卷了起来，就好像片片红枫叶染红冬天。
戚叶泫往后退了数步，立住身形，高声道：「我是诚心要娶芊芊的。」
「诚心？呵呵。你诚的哪颗心？你莫不是忘了，你现在那颗心是从芊芊身体里挖出来的。」
司徒舟站出来道：「四殿下，无须与他多说，今日恰好上仙在此，咱们就挖他第二次心，以报他欺害你妹妹之仇。」
戚叶泫的目光这才抬起来，向着圣雪台上那个高高的白衣白髮身影扫去，依旧是当年那副圣洁如雪的模样，他讥笑道：「上仙这次不给我使阴谋诡计了？光凭你现在这样，就能挖得了我的心？」
「戚叶泫，你莫太嚣张了！」戚星云实在是看不惯他这副语气与灵虚上仙说话。
不过，灵虚上仙却对他的傲慢态度视若无睹，沉沉出声：「没想到挖了你的心，你竟然都还能活下来，可见，怨念有多深。」
戚叶泫轻飘飘地说道：「试问谁被欺骗被剜心后，还被埋在雪山下八百年会没有怨念呢？」
他的语气很轻，风儿一吹就散，就好像不是在说自己发生的事情一样。
灵虚上仙挥动手中的拂尘，金光顺着流泻下来，宛若被正午阳光照耀的九千尺瀑布。
他的拂尘扫向天空，金光挥撒出去，如流水般潺潺涌向那些聚集于空中的邪魔之气。
那些悬空于天上的百姓被拯救了下来，但是那些邪魔之气却并未褪去。
「戚叶泫，你就是你来娶芊芊的诚意吗？」容息厉喝道。
戚叶泫挑眉望向天空的那些魔气，拿出那颗女娲石来，此刻的它，变得黑雾浓浓，宛如一个即将要变身的恶魔。
他看着那颗石头，凝神许久，「师父，是你吗？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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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那颗石头往高空中抛去，道:「回来吧。师父。」
灵虚看到那颗女娲石时，狭长的瑞凤眼一眯，手中拂尘化作万千金线，往着那颗女娲石拢去。
「这颗石头在人间晃荡太久了，该随我回去了。」他手中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朝着天空而去，就好像是在对决一般，金光与黑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如同龙旋风一样，越卷越宽，越卷越盛大。
戚叶泫又在那片乌黑的魔气中看见了他的师父，与其说那是他师父，倒不如说那是一缕邪恶的魂魄，一缕没有灵魂只有怨念的魄。
「今日，吾便要将你们全部都引回这净祟池中。」灵虚上仙清喝一声，周围的邪祟之物纷纷颤抖。
在长街的另外一个方向，有两个人影正在控制着空中那些邪祟之物，一蓝一红两个身影被魔气所笼罩，他们的脸上尽显狰狞。
行夭自从看到戚叶泫穿着一身红色喜服出现后，浑身就布满阴寒之气，精緻的瓜子脸扭曲不堪，魔性在体内疯狂游走，那一刻，她想要杀掉这全天下的人为他们的爱情陪葬。
「呵呵呵……」她疯癫地大笑着，眼里好像渗出了血来，下一瞬，就被一把拂尘给卷了起来。
她与戾修二人被灵虚揪了出来，当众扔在了圣雪台下。
众人看见他们两个，有人惊道:「是魔界的二位魔使。」
行夭从地上站起来，长髮及腰，红簪刺目，拂起红纱长袖擦尽嘴角的血，对着戚叶泫大吼:「戚叶泫，你动手啊！你忘了你当年有多恨雪国之人了吗？你杀啊！杀光他们！你杀了他们，带走你师父，那样，你就会变回从前的那个你了。」
戚叶泫幽冷的目光扫向她:「我从前是何样，你真的知道吗？」
「我怎么不知？那个时候，你师父刚死，是我带走了你，那时候的你，浑身戾气，魔性不灭，仿佛是世间最阴暗的爬行物，你的眼里满是欲望，你要杀了魔尊，成为魔界之主，那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戚叶泫眉梢未抬，看着天上那盘旋而起的漩涡，幽幽说道:「可你不知道在那之前，我是怎样的。」
现如今，他只想变回最初的模样，师父期盼的模样，芊芊喜欢的模样。
在行夭眼里，从前的他也只会是那个模样，即使他跟在他师父身边，那也是与魔为伍，又有什么区别呢？
天空之中，赵莘澜的恶魄从漩涡中跃了出来，化为无数个利爪，袭向那圣雪台上的高洁人物。
漆黑的利爪从四面八方涌去，袭向灵虚的白袍、雪发、拂尘、脸颊，唯露出他的一双清透眼睛，如崑崙圣玉一般注视着正前方。
「莘澜！」
一个婉约柔然的声音从长街里传来，令那个怨念滋生的恶魄倏然颤抖了一下。
「莘澜！回头看看我……」
戚赛婵从长街上走了过来，步履维艰，眼含热泪，深深凝望着圣雪台上的那个墨影。
赵莘澜缓缓回过了头去，阴森恐怖的一张脸上有了些许裂痕，他的目光与对面长街上的女子交汇，一剎那，他就像卸了骨头一般栽倒了下去。
「莘澜……」戚赛婵朝着圣雪台的方向奔去，可是戚凌天却冲出来拦她，怒火中烧，「回去！谁让你来的？」
戚赛婵却一掌朝着他扫了去，不顾他的阻拦，跑去了圣雪台上。
戚凌天显然是被惊到了，她竟然敢对他出手。
戚赛婵从鄱阳城匆匆赶来雪国，就是为了来见他的，这次，谁也不要阻拦她。
「莘澜，莘澜……」戚赛婵热泪盈眶，她欲抱住那个离别多年的人，可是他却只是一缕没有实体的魂魄。
「婵儿……」赵莘澜有一瞬间的清醒，悲痛欲绝地望着她，「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味地道着歉，不仅为他这些天做的蠢事，更为他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别再说对不起了，我不怪你，我从来都不怪你……」戚赛婵哽咽不断，倒在他的面前痛哭流涕。
她将一边正在发愣的赵青骨招了过来，「青骨，过来。」
赵青骨愣了一下，才慢慢提起脚步，青色的长衫似江南烟雾，而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亦是同样化不开的江南浓愁。
他来到赵莘澜的面前，戚赛婵拉着他的手道:「青骨，叫爹爹。」
赵青骨静静凝望着那个男人，他有太多次见过他的幻影了，他分不清是真是假，一个轻柔的唿唤从口中而出，「爹……」
赵莘澜漆黑的瞳眸一亮，望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欣喜与满足，曾经在世的时间里，从未有机会听他叫一句爹，现如今能够听到这声唿唤，他只觉得了无遗憾了。
「青骨，我的孩儿……」赵莘澜的手往着虚空中他的脸摸去，黑气萦绕于他修长的手指间，赵青骨见状，蹲下了身来，而那张脸就刚好贴在了他的手心中。
即使触摸不到，赵莘澜也感觉心满意足，唇角扬起了一个笑容来，口中一直唤着赵青骨的名字。
这时，攀附于灵虚身上的魔爪全都撤退了回去，回到了赵莘澜的身上。
灵虚手中拂尘一动，雪发翻飞，口中念着咒语，那漩涡中的女娲石便逐渐散发出微弱的五彩光亮来。
魔雾缭绕的女娲石周围是那些从七彩神池内逃出的邪祟，它们还在疯狂地叫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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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的漩涡越转越快，邪祟之物全都被吸了进去，四下的人们早已隔得远远的，害怕畏惧地看着那巨大的龙捲风。
雪芊一直站在高高的圣雪台上，蓦地，心脏像是被人撕扯了一下，使她朝着地上摔倒了去。
她单手捂着心口的位置，那里阵痛不已，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吸取她身体里的心，企图将它吸出来。
「啊！！！」
她痛得仰面朝天，面如白纸，惨烈地大叫了起来。
那一天，被戚叶泫挖心的时候，她是昏迷的状态，就如同打了麻醉剂一般，毫无知觉。
可是今日，这种心脏被拉扯的剧痛，痛得她唿吸不过来，几欲要晕倒在这里。
「芊芊！」
戚叶泫飞身而来，须臾，便落在了她的身边，将她从地上抱入了怀中，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担忧:「怎么了？哪里痛？」
「心……心口……痛。」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额上的汗珠豆大地往下滚，脸色发着异常的白，浑身哆嗦不停。
第109章 化石
戚叶泫见状, 脸上也吓得失去了血色，他的手心覆在她的心口处，感觉到里面的那颗心在剧烈颤动, 就好像是要破胸而出。
「芊芊，不怕啊……不怕……不会有事的。」他颤着声音安慰她,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自己比她更怕。
芊芊不能有事，一定不可以有事。
雪芊靠在他的怀里，痛得已经神志不清, 她感觉吸引她这颗心的就是对面的那个巨大漩涡，若不是戚叶泫抱着她, 她恐怕会不由自主地朝着那漩涡扑去。
「夫君……」她眸中泪光点点, 紧紧抓住他的喜服，上面的金绣飞龙耀眼夺目，大红色衬得他更加面白如月, 清贵有加。
「你今天……真好看。」她惨白的嘴唇一开一合，终于说出了她今日一直想说的话来，穿上喜服的他, 就好像沖喜那天，一下子就撞入了她的心。
「那你嫁给我吗？」他为她拂去眼角滑落的泪水，声音哽咽地问道。
嫁那个字还未说出口, 雪芊就痛得大叫了一声，面容扭曲成一朵破碎的花, 凄楚的泪花在杏眼里翻涌，她的五指狠狠攥住了戚叶泫的手臂, 似想抓住在这个世界里她最眷恋的人。
戚叶泫手掌蕴含着强大的一股灵力, 覆盖在她的心房上, 企图稳住她那颗狂躁的心。
他蓦然转身，看向那个圣洁如雪的仙人，一股愤怒的魔气朝着他轰去，大喝道:「快停下来！」
灵虚转过身来，与他的魔气对抗，扫了一眼地上的雪芊，看到有五彩的金光从她心口处散出，眸色一疑，她身体里的那怎么是女娲石？
难道……
「你用女娲石给她续命？！」他震惊地说道，女娲石不是只有一颗吗？怎么又变成两颗了？
倏地灵光一闪，他看了眼那被魔气浸透的女娲石，瞬间想明白了所有。
如果她身体里那颗真是女娲石，便就解释清楚了她现在为何会出现的异常。
两颗女娲石本为一体而分，所以当他用神力夺取那颗魔石时，这颗灵石也会受影响。
雪芊痛得如同一只孱弱的病猫缩进了戚叶泫的胸膛里，那一刻，她竟然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快点给我停下来！」戚叶泫大吼道，眼里已是昏暗的戾气。
灵虚俯视着地上的两个人影，道:「她的命早在你取她心脏的那一刻就结束了，是你在逆天改命，又强行让她活了过来，女娲石本就是天上之物，理应回到天上去。」
「不！！」戚叶泫嘶声咆哮，「女娲石不能离开芊芊，她会死的，会死的……」
他惶恐不安地抱紧了怀里的虚弱人儿，就好像是在抱一件易碎的珍品，疯了一样地喃喃低语:「芊芊不能死，绝不能死……」
灵虚声音沉冷，犹如钟敲磐石:「女娲石本就是你盗来的，而她的命，也是你偷来的。我夺回的，不过是你窃取的痴心妄想而已。」
「呵呵……」戚叶泫阴森森地笑了起来，「是啊，痴心妄想……復活师父是痴心妄想，让芊芊长生也是痴心妄想……这一切都是我的痴心妄想。」
他搂紧了雪芊几分，脸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连我和她的姻缘都是偷来的……」
两个本就八字不合的人，强行凑在一起，也难怪他会把她剋死，他连为她沖喜的资格都没有，就连那条月老红线，都是他去偷来的，甚至要见她一面，都不能让别人看见，只能偷偷摸摸。
雪芊抓着他的红袍衣袖，气若游丝地说:「夫君，是我愿意的……不是偷……我们是天定的姻缘。」
「芊芊……」戚叶泫抱着她悲恸低泣，用力地箍着她的身体，很害怕她像上次那样再也没有了气息，「别怕，夫君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从她身上抬起一张死青灰般的脸来，手掌张开，对着那漩涡的方向，魔气倾灌而入，搅乱那五彩斑斓的漩涡。
「戚叶泫，你的魔气只会让那些邪祟更加疯狂，从而加剧她身体里的痛。」
戚叶泫一听到此，立刻低头去看怀里的人，紧张地去摸她白得瘆人的脸，大喊道:「芊芊，芊芊，你不要吓我！」
雪芊微眯着瞳眸，长睫纤弱扑闪，那痛楚难耐的模样可怜得让人心疼。
圣雪台下面的行夭听到灵虚这话，嘴角阴恻恻一勾，双手对着空中的漩涡施加魔力，这样，那个病秧子是不是就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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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夭，你住手！」苑觞第一个发现了她的阴谋，朝着她那边沖了过去，然而行夭却抓起了他手臂，抓着他跳入那巨大漩涡中，「许溯垣，你不要再误我的事！」
行夭即使是入了漩涡中，仍在坚持不懈地朝着里面倾注魔气，而苑觞被漩涡所绕，无法再找到她的位置。
漩涡越旋越大，周围的房屋已经受到了波及，火红灯笼四飞，栏杆瓦片砸落。
「不行！照这个势态下去，整个雪国皇城都会被毁的！」容息望着头顶那不受控制疯狂变大的漩涡，恐惧地说道。
怎么办？
怎么办？
他转身跑去向灵虚上仙求助:「上仙，快想想办法，不能让漩涡再继续增长了！」
「我现在将它往这神池引，你们都且让开。」
众人朝着圣雪台下退去，唯有戚叶泫还抱着雪芊在地上坐着不动。
「戚叶泫，快下来！」是赵青骨在背后唤他。
可是戚叶泫却恍然未闻，痴痴地坐在地上，抱着怀里的人儿，红色喜袍幽幽飘动，背影孤冷凛然，长眉冷硬如剑，道:「谁要夺走芊芊的命，我就与谁为敌。」
时间一刻也不等人，灵虚二指併拢，金光点缀指尖，他对着那漩涡一指，指尖往着神池的方向移动，巨大漩涡便慢慢朝着这边移来。
虽然漩涡在朝着这边过来，但是它扩散的速度却很快，呈现上大下小的形状，灵虚控制这它的下部，牵引着它来到神池。
戚叶泫抱着雪芊跪坐于圣雪台上，当真纹丝不动不动，而那漩涡就在他的头顶旋转，却丝毫碰不到他的身。
他黑锻似的墨发唿啦狂乱，褪尽血色的俊颜宛如厉鬼，手掌依旧覆于雪芊的左心房处，用灵力包裹着她的心脉，护住她的心神。
「魔气太甚了，已有压不住的趋势。」对面的灵虚清喝一声，望着那些快要冲上天穹的乌黑魔气，雪色的容颜上露出复杂神情来。
立于圣雪台下的九歌说道:「昔年神池也出过一次事，当时山梧大人净化一只大妖的时候，那只大妖却突然反扑，神池也突发异动，山梧大人本为山鬼，山间精石幻化而成，力量无穷，可镇压邪魔，她为了将大妖压制下去，便以自身化作一块山石抵挡于神池口，大妖便再也爬不出来，后来虽净化掉了那只大妖，而她也受了重伤，没过多久便也……」
戚叶泫闻言，心中一震，原来她当年是那样死的呀……
自那以后她便卧床不起，每日用千里传音术召唤他，让他回雪国去，可是自己却只是觉得烦，并没有回去过。
赵青骨抬头望天，皱眉说道:「照这个速度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整个雪国都会被魔气湮灭。」
「这可该怎么办啊？」容息急得跳脚，却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就在这时，戚叶泫突然抬起了头来，看着漩涡斜对面的灵虚道:「我可以帮你把这些邪魔都镇压下去，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下面的容息惊讶万分:「你？镇压邪魔？」
这大概是他听过最大的一个笑话了，这些邪魔不都是他放出来的吗？
灵虚目光深幽，道:「什么条件？」
他眸眼猩红，喉头苦涩，近乎恳求地道:「不要取走芊芊身体里的女娲石，她真的……会没命的。」
灵虚沉吟片刻，终是答应道:「好，我可以答应你。」
「愿上仙谨记今日之言。」
得到承诺的戚叶泫终于放下心来，他垂眸看向怀里的人，抚摸着她冷得彻骨的脸颊，眉眼含笑道:「芊芊，你……一定要长寿啊！」
「不，不要，夫君……」雪芊泪流满面，紧紧抓住他的手，原来他一直都记得她的心愿，为了让她长寿，不仅为她准备了女娲石换心，现在还要用自己来保全她的命。
戚叶泫脸上柔情缱绻，狐狸眼里装满了光，沖她温柔地笑，「芊芊，乖，把手松开……」
他一点一点地掰开她的手指，带着强硬的态度，面上却是过于温柔的笑，「芊芊，乖……」
「不要，夫君我不要松开……」
一旦松开，他就会没的。
她死死攥着他的手，拼命摇着头，泪水滚滚而下，像是止不住的大闸。
戚叶泫却毫不留情地掰开了她的小手指，依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脸，凝视片刻，对着她的唇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缠绵却短暂，那是毫无□□的一个吻，只是为了告别，为了跟心爱的姑娘作最后的告别。
他半阖着眸，艰涩地道：「芊芊，你……一定要……长寿啊！」
言罢，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过了身去，跃去了上面的旋涡之中，一身红艷的喜服好似一只腾飞于天的火凤凰。
「夫君，不要！」
她的手伸向空中，想要抓住他的红衣，可是他消失得太快了，一眨眼就没入了乌黑的旋涡之中。
「夫君……」
雪芊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可是那个背影却再也没有回来。
那一天，在无忧镇外的乡间小路上，他背着自己在月下行走，问她：「芊芊，你有什么心愿吗？我替你完成。」
那个时候，她说她想要长寿。
而他，就这样记了这么多年。
「夫君……」她放声大哭，往着那边爬去，她不要他死，她不要。
「夫君，你回来……」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般，流尽她苍白的脸颊，就在她要爬到神池边时，赵青骨冲上来将她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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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别再往前去了，会没命的。」
雪芊呜呜大哭着，脑袋就像被人砸了一样，昏昏沉沉，哭喊着：「夫君……夫君……」
若没有他，她一个人长生有什么意义？
天空上，戚叶泫跳入了旋涡之中，见到行夭与苑殇二人打斗在一起，他一掌朝着那边袭了过去，厉喝道：「行夭，够了！」
行夭与苑殇被击出了旋涡外，摔倒在地上，行夭勐吐了一口血，不消片刻，四周的修仙弟子就持着剑齐齐朝她围了上来。
而她的目光，却始终望着头顶的旋涡中。
戚叶泫一身红衣旋身至了旋涡最上面，宛如一朵迎着寒冬盛发的红梅，妖冶魅惑众生。
他双臂在空中挥展，红袍肆意翻飞，随后身子一转，面朝下面的旋涡，一只手掌往下覆下，随着他的坠落，那些黑色旋涡便被他的强大力量压下，以着极快的速度，往着神池口收拢。
巨大的旋涡在慢慢变小，仿佛有东西在神池里吸它们一样，而那上面的红影，也在快速坠落。
雪芊泪眼朦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红点，不过，很快他就与那些浓墨的魔气融合到一起去了，天空中再也不见红衣少年，只剩化不开的黑。
须臾，旋涡就被全部吸入了神池之中，而一块灰白色的大石块就压在了神池口上。
「夫君！！！」
雪芊看着那块石头，朝着那里勐扑去，这……就是戚叶泫吗？
他的真身，一颗山石。
她双臂张开，抱住那颗冰冷的石头，头埋在上面哭得撕心裂肺，「夫君……夫君……戚叶泫……」
「你起来！起来啊！」
旋涡终于被压下，邪祟之气也全都回到了神池内，雪国皇城终于恢復了平静。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还未从这场惊变中回过神来，也没有从戚叶泫的以身压邪中反应过来。
「所以，魔头这是死了吗？」有弟子好奇地问道。
然而这话飘入了雪芊的耳朵，她哭得就更大声了，抱着那块石头悲恸大哭。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洒落下来，落下这块石头上，雪芊上半个身子都趴在了上面，用宽大的袖袍为它遮挡落雪，「夫君，快起来，这里会冷的。」
无论她怎么喊他，怎么唤他，他都没有半点反应，他好像真的变成一颗死气沉沉的石头了。
「夫君，夫君，你起来好不好？我答应嫁给你，我们今天就成亲。」
「我们去求父王，求他让我们在一起，他不答应，我们就去他宫殿外跪着，我身体不好，他不忍心我在那儿跪着的，他一定会答应我们在一起的。」
「你快点起来，再不起来天就要黑了，今天就不能成亲了……」
她趴在这里哭得肝肠寸断，大雪如柳絮般随风飘扬，而她却忘记了寒冷，只是痴傻地抱紧着这颗石头，就好像是依偎在他的怀里一样。
头顶出现了一把油纸伞，是赵青骨在为她撑伞。
是为她撑，亦是为戚叶泫撑。
虽然有伞遮着，也依旧有雪花飞到了石块上，雪芊用手将那些雪花拂下去，那动作轻柔得就像是在抚摸戚叶泫的脸。
她痴傻地趴在这里，任是谁来叫她，她都不肯走，她要等着戚叶泫醒来，他一定会醒来的。
后来，她终是没挨住，哭晕了过去。这一晕，就晕了三天三夜。
等她醒来后，跑去圣雪台上时，已不见了那块石头，容息给她解释：「如今神池已经恢復了往日平静，是以灵虚上仙已经将那颗石头搬去了苍雅山，让他……永生永世守护雪山。」
雪芊不管不顾地朝着雪山跑去，终于在苍雅前山的山神庙前见到了那块石头，它伫立于满地格桑花中央，显眼又特别。
她扑了过去，抱着那块半人高的石块，杏眸含泪，道：「哥哥你看，它像不像是一块墓碑？」
容息僵愣住，半晌也没有回她的话。
「芊芊，雪国的人不会忘记他，你看，他们给他上了多少香呢。他虽是魔，可是他也是山鬼，如今，更是这儿的山神。」
雪芊抱着石块低低悲泣了起来，又陷入了自己的悲痛世界里。
后来的每一天，她都会来这里看他，时常在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这幽深的绿林，鸟语嘻趣，花香怡然，似乎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天堂。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她与戚叶泫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个地方。
「夫君，我的病好像又严重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病死了……」
她倚靠在石块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好像又做了那个梦，梦里她在熟悉的校园中，同学们追逐打闹，笑声余音绕樑，空中飘扬着瓣瓣粉红的桃花，送来一阵甜腻春天的芳香。
她回过头去，见到在那棵老黄桷树下，昏黄光晕中，立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
午后的阳光是那么的刺眼，而少年就立在光下，脸上神采不清，但依稀可以看到他是在笑的。
白衬衫穿在他身上笼罩着一股清冷感，细碎的短髮染上了光粒，明亮而不失冷艷，右肩后的包上坠着一条红色铜钱流苏吊坠，于光晕中幽幽晃动。
这次的梦境却与上次有细微的不同，他的手中捧着一束奼紫嫣红的格桑花，那是她喜欢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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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他为她而开出的心上花。
他将花递向她，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浅的笑，悦耳的声音顺着微风送来她的耳。
「芊芊，夫君来接你了。」
—全文完—
第110章 番外 收留
一觉醒来, 雪芊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院落，院中杂草丛生, 青苔爬满墙角，而她, 就倒在这茂盛的杂草中。
她甫一坐起来，就见一个人朝着她这里急匆匆跑了来，躲进了这杂草中，并且还威胁她别说话。
不多时, 院子里便涌现出了好多的人，而那些人似乎正在打架。
她吃惊地看着那边, 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的焦点, 那个正在拎着人狂揍的人，不就是她日思夜想的戚叶泫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对，应该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浑身都是戾气, 一身束腰黑衣，墨发恣意飞扬，面白唇红的脸颊似乎要比从前稚嫩一些, 邪笑着说:「不是要挑衅我吗？都过来啊，缩着干嘛？」
没过多久功夫，那些人就全都被他打趴下了, 而他身形一转，目光往着草丛这边扫来。
如同死神的脚步朝着这边逼近, 雪芊还在惊愕中，他就拨开半人高的碧草, 将她身旁的那个男子拎了起来。
「饶命啊大侠, 我们错了, 我们知错了。」那人连连求饶，甚至还想去抱戚叶泫的大腿。
这些人原本是这一方的小混混，昨日见到他与他师父进城，见他年龄小，又性子张扬，就存了欺负他打压他的心思，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戚叶泫一脚将其踢开:「滚！」
要是魔气出来了，他恐怕会把这些人全杀了。
那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戚叶泫的目光这才转向缩在墙角下的雪芊，问:「一伙的？」
雪芊飞快摇头，见他不认识自己，心中猜测更加被证实，她莫不是穿到他还没成为魔尊的那个时候了吧？
本以为他会离开，可是却听到他问:「怎么证明？」
「我……」雪芊灵光一现，低垂着眸，状若悽惨地说:「我是被他们抓来的。」
戚叶泫居高临下地俯视了她一会儿，说:「那你现在走吧。」
雪芊见他转身欲走，急忙抓住了他的手，他回过来时，已是满脸怒火。
「哥哥，我没地方可以去……」她壮着胆子仰头看他，水泠泠的美目中满是楚楚可怜的光，抓着他的手不愿意松。
他的手如同往常一样，略微冰凉，有着薄薄的一层茧，雪芊却觉得摸得很舒服。
戚叶泫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家呢？」
「没……没家了。我是，前段时间跟着婆婆一起来到这里，但是婆婆她突然去了，而我也被这些人给抓了。」
他忽然蹲了下来，凑近她的耳边，手指向那些趴倒在地上的混混，轻声问:「告诉我，哪些人欺负了你？我帮你把他们都剁了。」
他手痒得很，早就按捺不住想杀人了。
雪芊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忙不迭摇头:「没，没有，他们没有欺负我。他们说是要把我送去牙行卖了。」
他轻「哦」了一声。
雪芊挤出了两滴泪来，可怜兮兮地拉着他，「哥哥，我能不能跟你走？」
「不行。」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
「我没地方给你住，而且，我师父在。」
雪芊突然抱紧了他的胳膊，生怕他将她甩开，「我可以躲你屋里。不会让他发现的。」
「这……」不太好吧。
「哥哥，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你就收留收留我吧。」
他沉声道:「这亦不是长久之计。」
「哥哥，我真的没地方去，你要是不带我走，我今晚肯定就被卖去青楼了。」
戚叶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动容，见她哭哭啼啼的，这样小的年纪卖去那种吃人的地方还能活得了多久？
他站起身，道:「那走吧。」
雪芊见他答应了，喜笑颜开，牵着他的手说道:「哥哥你真好。」
不过，他却很不自在地将手抽了回去，并且对她警告道:「今日我揍了这些人的事，绝不能让我师父知道。」
「好好好，我保证，绝对守口如瓶。」雪芊一只手举到头顶，作发誓状。
「还有，不能让我师父知道我带了女孩回去，你必须躲好。」
「好好好。」雪芊的头点得似捣蒜，好奇地问了句，「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啊？」
「不能就是不能。你再问我就不带你走了。」
「好，我知道了，我会躲好的。」
此刻已是日落黄昏时，霞光铺了一地，雪芊跟着他身后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她仰头看着他那被霞光缀满的后脑勺，髮丝上染着金光，格外顺滑柔黑亮。
她一心念想的人，即使是在年少时期，也依旧令她心动。
他带着她来到了一座篱笆院，他先是走到了院门前探望了一番，随后才对她招手，雪芊立刻跑了过去，他推开院门带着她往里走:「师父还没回来，你先跟我进去。」
「好。」
雪芊垂着头，一副做贼的模样。
这是一座僻静的小院子，总共也没几间房，一间大堂，左右两边各一间卧房，戚叶泫带着她往左侧的那间房屋走了去，推开木门后，说:「就这儿，我师父要是回来了，你就躲衣柜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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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外走了去，片刻后，端了一盘肉饼回来，放在屋中的桌子上，道:「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洗个澡再回来。」
他去衣柜里拿了两件衣服，然后就转身朝外走去，雪芊追着他问:「你去哪儿洗澡？」
他回过头来，俊颜上露出笑意来，心说你关心这些做什么？
不过他还是回道:「后面山上。」
「哦。」雪芊讪讪一笑，自己刚刚好像确实有点关心过头了，「那你去吧。」
等他走后，她才坐在桌前，拿起那个肉饼啃，这间屋子十分简陋，不过却也整洁干净，外面天色越来越暗，她也不敢点灯，怕他师父回来发现。
这肉饼入口酥脆，咸味适中，虽然有点冷了，吃起来却也美味十足。
没过两刻钟功夫，戚叶泫就洗完澡回来了，他换了一套干净衣衫，额间的髮丝上还挂着水珠，一身淡淡的清香盈满室内。
雪芊很不好意思地把空盘子举起来，「不好意思，我把你的饼吃完了。」
他干笑了两声，说:「你饭量这么大，师父会发现的。」
雪芊怕他赶自己走，急忙说:「那我明天少吃一点。」
「不用。等他不在的时候，我偷偷给你做。」
「你给我做？」雪芊可不记得他会做什么饭。
「是啊，你刚吃的那个饼，不就是我烙的吗？」
「你烙的？这么好吃？」雪芊以为这是他师父烙的呢。
戚叶泫听到好吃两个字，嘴角不自觉地一弯，睨着她说:「是啊，你是哪里来的乡巴佬，连饼都没吃过？」
「？？？」
雪芊心道我就夸你一句，你尾巴就能翘到天上去。
她凑过去他身边，那好闻的清香涌入她鼻尖，她仰起头，盯着他眨了眨眼，问:「哥哥，今晚我睡哪儿啊？」
他被她这灼灼生辉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指了指地板，「地上。」
接着他又说:「衣柜里有棉被，你自己拿来铺。」
雪芊自是不想睡地上，瞟了一眼他的床，还未开口，就听见他说:「不行。」
她怕惹恼了他，待会儿被他赶出去，于是只好走过去不情愿地铺床了。
桌上的烛火被点燃，满室昏黄，娇弱瘦小的少女跪在地上铺床，而戚叶泫却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真是脑子抽了，才会把她带回来。
雪芊回过头来，见他站着不动，问道:「哥哥，你需要我给你暖床吗？」
他目光一怔，结巴道:「你……你在胡说什么？」
雪芊道:「这么冷的天，我问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把被窝暖暖，等我睡暖了你再上去睡。」
他的脸上五彩缤纷，很明显刚才是想岔了，将头一偏，说:「不需要。」
「好吧。」雪芊心里乐着，将被子铺好后，就在地上躺下了，这地板十分的凉，即使是铺了一床棉被，也依旧冷，她缩成了一团，眼巴巴地望着他，就好像是一只勾人的小猫。
戚叶泫见状，只好又灭了灯，不去看她的眼睛，待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地上的人又不安分地讲话了，「哥哥，我叫芊芊，你以后都叫我芊芊吧。」
「知道了。」他不耐烦地回应着。
雪芊努努嘴，还想再说话，就听见他说:「师父回来了，闭嘴。」
他翻身下了床，打开门朝着外面走了去，雪芊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说得挺久的。
一刻钟后，戚叶泫走了回来，屋子里漆黑不见光，甚至连月光都洒不进来，他掀开被子回到了床上，可是刚一躺上去就触摸到一个温热的娇躯，他吓得险些大叫出来，为了不让师父听见，他只能压低声音吼道:「谁让你上来的？」
雪芊的头从被窝里探出来，小声回答:「刚刚我怕你师父进来，就收了棉被躲床上来了。」
「下去。他不会进来。」
雪芊磨蹭着不想走，委屈巴巴地说:「可是地板上好冷……你床这么宽，就分我一点嘛。」
「不行。」他严词拒绝道。
她抓起他的袖口，轻摇了摇:「哥哥……」
「你不听话，我现在就把你赶走。」
雪芊气得想一脚把他踹下去，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从床上坐起来，刚一起身就打了一个喷嚏，两人皆是一愣，刚刚这一声不知会不会传入他师父的耳里。
戚叶泫抽了抽嘴角，抓住她离开的手臂，将她又拖了回来，塞进被窝里，「就在这儿睡。」
就她这破身体，若是再去地板上睡的话，恐怕这一晚上不知得打多少个喷嚏。
雪芊嘴角一喜，转身去将他抱住了，「哥哥，你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戚叶泫嘴角抽动得更加厉害，他一只魔，竟然被人说成是善良，真是可笑至极。
而她的手竟然还抱在了他的腰上，他身体僵硬，压低声音道:「手拿开。」
雪芊闻言，却抱得更紧了，整个人朝他身上贴了去，只觉得现在不抱以后就没机会了。
戚叶泫磨着后槽牙，忍住想要一掌拍开她的冲动，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哥哥，你身上好香，好暖和。」她靠在他的臂弯里，满足地说道。
「……」
「你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雪芊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了，但是手却没松开。
须臾，她听见了他去拿放在床头的剑，她忙撑起来去按住他的手，道:「哥哥，你冷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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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头一次见要被杀的人对他说冷静一点，这种话，只有师父才会对他说。
而此刻的雪芊，已是完完全全地趴在了他的胸膛上，右手按住他握剑的左臂，双腿更是以跨坐的姿势在他身上。
「阿泫。」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黑暗中，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皆是惊讶万分。
戚叶泫不敢动弹，答应道:「师……师父。」
外面的人道:「我突然想起来有一味草药有迷神幻心之效……」
后面的话戚叶泫一个字都没有听清，因为雪芊低下头来吻住了他的唇。
他大脑一片轰乱，全身僵直，忘记了推开她，也忘记了去听他师父说的话。
感觉到两瓣柔软的唇贴着自己，宛如微风一般在他唇上浅浅拂过，还带着一点清甜的香，将他一潭死水的心搅动得涟漪不断。
雪芊心里得意着，这么好的机会，不亲白不亲，他碍于师父在外面，一定不敢推开她，一想到他此刻那副受了委屈又无法发泄的模样，她就要在心里乐死了。
「阿泫，你听到了吗？」赵莘澜的声音再次响起，惊醒了床上的梦中人。
戚叶泫将雪芊推离自己的唇，大声答道:「我知道了师父。」
「那好，你休息吧。」
待屋外的脚步声走远后，戚叶泫反身一压，雪芊就被他压在了身下，讽刺道:「我没想到你这个小孩儿这样坏。」
话落，他的唇就再次覆了下来，蛮横霸道地在她唇上索取着，就像是在惩罚她一样。
口中瀰漫的甜馨逐渐让两人都失了控，雪芊有些唿吸不上来，抬手去推他的胸膛，然而他的胸膛却结实得跟个石块一样，她推不动，无奈之下只能用手去挠他的痒痒。
戚叶泫终于松开了她，失神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微喘的声音在空气中迴荡，让两人都不由得红了耳。
雪芊望着他剑眉下的一双深眸，率先打破了沉默，说:「哥哥，我喜欢你。第一眼见你就喜欢。」
他眸光一跳，被她大胆的话语惊到，翻身回到床上躺下，说:「别胡说。你才多大，懂什么。」
「我懂。」她朝着他身边贴了去，「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要亲你，那你呢？你刚刚亲我是为什么？」
「惩罚你。」他冷森森地道。
雪芊支着头问:「那假如别的姑娘也亲了你，你也要像这样惩罚回来吗？」
「我会杀了她。」
「那你怎么不杀了我？」雪芊反问道。
「呵，」他轻笑一声，「你倒还提醒我了。」他作势真的要去拿剑。
「别别别，你要冷静一点，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我不可能会后悔。」
雪芊立刻抱住了他，趴在他胸膛上低低啜泣，「别杀我，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会克制住我自己的，绝对不再对你做非分之事。」
头顶的人闻言笑出了声，大概是从未听过这样奇葩的理论，问:「你就不怕我对你做非分之事吗？」
她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盯着他，说:「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就是要我以身相许，我也愿意。」
戚叶泫撞上她那认真诚挚的双眼，心跳漏了一拍，放下了手中的剑，说:「我不用。你老实点。」
雪芊见他放下了剑，嘻嘻一笑，「我身体很不好，尤其畏冷，让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不……」行。
「我保证听话，绝对不做非分之事。」
「……」
戚叶泫推开她，转了个身，独自面向床外的方向阖眸入睡。
「我真的很怕冷……」雪芊试探地把手伸了过去，轻轻环住他的腰，这次的他，没有再推开她。
她眼尾含笑，心道夫君果然最好了。
翌日，戚叶泫早早地起了身，每日晨时的练功他不敢懈怠，不过今日他却始终心不在焉，好几次剑尖的方向都偏了。
「阿泫，你在想什么？」赵莘澜从屋子中走出，恰巧看到这一幕，他平日练剑向来都是心无旁骛的，从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戚叶泫听到这声音，收了剑，转过身，垂首道:「师父，我走神了。」
「昨夜没睡好吗？」赵莘澜看了一眼他眼下的乌青。
「是……徒儿梦魇了。」戚叶泫的额头渗出了几颗汗，也不知是因为练剑累的，还是被他的话吓的。
「既然无法做到专心，那便别练了。」赵莘澜摆摆手，看样子是要出门。
戚叶泫大声喊住他:「师父……昨日你让我寻的草药长什么样子，我梦魇后就记不起来了。」
头一次对师父撒谎，他垂着眸，竟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赵莘澜并未怀疑，只是关切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没事吧？」
「无事。」他急忙摇头。
赵莘澜将草药的形状气味又告知了他一遍，离开前道:「身体实在不好的话今日就别去了，在屋里休息吧。」
目送他离开后，戚叶泫才回了屋子中，见床上的人已经醒了来，正坐在床上穿衣，他别开目光，道:「我今日要出门，你自己在屋里藏好。」
「哥哥，我头髮与衣带绞起了，你帮我理一下好不好？」
戚叶泫走了过去，扫了一眼那绞在一团的青丝与红色系带，道:「我拿剑给你斩断。」
「不行！」雪芊抬起头，大声拒绝，「头髮是不能乱斩的，你这样一斩，岂不是斩断了与我的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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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轻笑一下，倒也放下了手中剑，躬下身来为她理那团乱糟糟的头髮。
「哥哥，你刚刚挨你师父的骂了吗？」刚才外面的话，她听得不清晰，只知道他练剑走神的事。
「……」
「哥哥，你走神是因为我吗？」
他的手一顿，三两下解开了那团头髮，退开一步道:「你想多了。」
雪芊昨夜睡得舒服，现在心情倍好，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在意，毕竟他这人嘴硬得很。
用过早饭后，见他要走，她死缠着他不放:「哥哥，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保证听话不乱跑，我还可以帮你找草药。」
戚叶泫皱了皱剑眉，却也是答应了。
行至山林间，惠风和畅，天清气朗，雪芊真的帮他找起了草药来。戚叶泫始终一副冷淡的模样，不爱搭理她，兀自在林中寻找着那一味草药。
两人走到了一山谷处，那里青草蓬勃，烟雾缭绕，戚叶泫用剑尖在草丛中搜寻，雪芊则在一汪泉水旁蹲着掬水洗脸。
「这山里莫不是没有那种草药吧，咱们都寻了大半天了，连个它的影子都没瞧见。」雪芊边洗脸，边说道。
后面的戚叶泫半天没有回她，她好奇地转过去，却见他靠在一棵树下，背对着她，耳根子有些发红，伴随着似有若无的一声喘息飘来，令雪芊怔忡了好一会儿。
她站起来，朝着那边踱步过去，心里充满了好奇，待碰到他的肩头时，戚叶泫竟然反身抓住了她，将她按在了地上。
「啊……」她惊叫了一声，看到他双眸呈现异常的红，那种眼神，她曾经见过，那是□□焚身的表现。
可是，怎么会呢？
他压着她却没了动作，充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用极为压抑的声音说:「快走。」
「？？」
雪芊见他面色潮红，唿吸急促，极不正常，而他扔在一旁的剑尖上似乎还染着一点草叶汁水，问道:「你怎么了？」
他避开她的眼睛，看向别处，艰涩地说道:「我好像中药了。」
「啊？是一不小心碰到什么草药了吗？而且还是催情的草药？」
戚叶泫听到她把事实说出来，俊脸不由得一红，放开她的手臂，道:「快点走。」
「我走了你怎么办？」
「那边有泉水，我泡会儿冷水就好了。」
「是吗？那你去泡吧。」
戚叶泫盯着她，那眼神仿佛在问:你不走吗？
雪芊也同样用眼神回他:走是不可能走的，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忍得住。
戚叶泫从她身上起来，果真去了那边的泉水旁，衣裳都未褪，直接长腿一迈，迈入了下面水汽氤氲的清泉中。
雪芊凑过去，在他身后问道:「哥哥，你真的忍得住吗？」
「你滚远点儿。」他突然暴喝了一声，显然是压抑得极为痛苦。
雪芊往后退了一步，笑道:「待会儿可不要求我哟。」
泉中的人没了动静，紧闭着双眸，偶尔会响起一声闷喘，雪芊在一旁打趣道:「哥哥，你再这样天可就黑了，难不成你想在这儿待一晚上？」
戚叶泫再张开嘴时，发出的声音已尤为沙哑，充满着磁性，「芊芊……」
雪芊被这声熟悉的唿唤触动心弦，随后听见他又说:「你可不可以……」别说话？
女子娇气的声音此刻在他耳里就是最致命的毒药，他不能再听下去。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给打断了，「哥哥，我可以。」
少女柔软的身躯贴了上来，他想推开她，可是她已经入了水中，他惊愕地看着她，解释道:「芊芊，你误会了。我不是让你……」
不过他的话却被她堵在了口中，娇小香甜的唇贴上了他，一旦碰上，就再也挣脱不了。
「芊芊……」
雪芊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夫君……」
这话让戚叶泫勐地一激灵，扼住她的肩膀，道:「不行的，我们还未成婚，你快走。」
雪芊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腰，弦月眉轻弯，道:「那你明天娶我就好了。」
「不行。我不能娶你。」
「为何？」
戚叶泫无法告诉她自己其实是一只魔。
「芊芊……」
雪芊再次堵住他的唇，不让他再说那些她不爱听的话。
戚叶泫这次没再推开她，而是搂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抱着她承诺道:「芊芊，我会对你负责的。」
接着，狂风暴雨的吻就朝着雪芊袭了来，山里清风悠悠，流水叮咚，枝头的鸟雀全都飞走，将这片天地留给他们。
「芊芊，成亲的事我得跟师父说，明天可能不行。」他接着又解释，「我不是推脱……」
「好，我相信你不会抛弃我的。」
第111章 番外 沖喜
当夜他们回去的时候, 正好碰上赵莘澜，雪芊吓得往戚叶泫身后缩了缩，感觉他的师父挺严厉, 若是知道他们在一起的话，会不会惩戒戚叶泫呢？
「师父。」戚叶泫停下步子, 对着对面的人唤了一声。
赵莘澜的目光从雪芊身上扫过，「我让你去找草药，怎么带了一个丫头回来？」
戚叶泫沉吟许久，才道:「师父, 我想娶她。」
「你在说什么？」赵莘澜霍然升高的语调令空气变得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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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叶泫将雪芊往屋子里推:「你先回屋里去。」
雪芊只能听他的，走回了屋子里去。
待她走后, 戚叶泫才扑通一声往地上跪去, 「师父，是徒儿的错，徒儿忘了师父教训, 妄自带女子回来，还和她……」他跪在青石板上，「还请师父责罚。」
「罚, 当然要罚，今夜你就在这里跪一夜吧。」赵莘澜气得火冒三丈，「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是吧？你才多大点年纪, 就想着成亲，我早说过了不许接近女子, 你全都忘了是吧？」
「师父，我没忘……」
「没忘？那这丫头是怎么回事？」
戚叶泫垂头道:「是我的错。」
赵莘澜走到他的面前来, 面容铁青, 道:「你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你现在魔性未除, 随时都有发狂的可能，我不让你接触女子那是不想你害了她们，你明白吗？」
「师父，我明白。」可是芊芊她无处可去，他只能带她回来。
「明白你还做这种事，我看你就是被美色迷昏了头，你就在这儿跪着吧，好好清醒清醒。」赵莘澜愤怒地甩袖而去。
雪芊躲在屋子里，听到外面传回来断断续续的怒骂声，虽并未全听清，但也明白了个大概，应该是他师父不同意他们成亲。
天色越来越暗，夜风也颳得越来越大，拍得窗户哒哒响，可是戚叶泫始终不见进来。
她在屋子中坐立不安，一股脑地也沖了出去，跑到戚叶泫身边，同他一起跪着。
「你出来干什么？回去！」戚叶泫疾言厉色，那模样像是要打人。
「我不走，我要陪你一起跪。是我害你犯错的。干脆我这就去和你师父说是我引诱你的。」
戚叶泫抓住她的手，低骂道:「傻子。你没引诱我，是我害了你。」
「不，从一开始我就是故意接近你的，你本不会带我回来的。」
「你是真傻吗？从我选择带你回来那一刻起，就是我的错了。芊芊，你放心，我不会负你的。」他抬手为她拂开眼角的髮丝，揉了揉她冰凉的脸蛋，「你快回去，你身体不好，不许再待在外面。」
雪芊忍住眼眶里的泪:「可我想陪着你。」
不想你再为了救我而牺牲自己，也不想你一个人变成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戚叶泫不忍心看到她眼里的泪，那样的泪光是不该出现她眼里的，她该是明媚如花笑脸高挂的。
他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分明才认识一天，竟有种相识百年的感觉。
「不许哭，是我做错了事，就该受惩罚，你快回去。你若是不回去，那我从现在开始就不理你了。」
「大半夜吵什么吵？都给我进屋去。」赵莘澜的声音突然从屋内响起，雪芊一听，立即喜笑颜开，冲着那边屋子亮声道:「谢谢师父。」
说着她便将戚叶泫拉了起来，他跪得太久，双腿已经麻木不仁，扶他起来时他险些摔倒。
他朝着她身上倒了下来，撑着她的肩膀站稳，笑道:「谁让你乱认师父的？」
雪芊转了转亮晶晶的瞳仁，说:「那是你师父，可不就是我师父嘛？」
她将他艰难地扶去了屋里，放在床板上，而她的手朝他的膝盖而去:「我帮你揉揉。」
「谢……谢谢。」戚叶泫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眼睛，任由她的小手给自己捏腿。
「你身子好冷，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泡泡吧。」雪芊作势要出去。
可是还没走出去一步，就被戚叶泫拉了回去，一个温热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被他抱在了腿上，缠绵悱恻地亲吻着她，就好像想把心里说不尽的情话全都用吻来告诉她。
他，是喜欢她的。
就像她说的那样，一见就喜欢。
直到雪芊唿吸不上来，他才放开她，见她满脸通红，像煮熟的虾子，碧眸里水光润润，与下午在清泉中的模样重合，他喉结滚了滚，将她放在床里面，「今夜你要好好休息，切不可再胡来了。毕竟，你身体很差。」
雪芊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住，两眼瞪着他，「你嫌弃我是病秧子？」
「哪有？」他低下头来吻她的眼睛，「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雪芊抿唇笑了，忽然觉得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让她陪着他走完这段漫长的一生。
次日，赵莘澜没有出门，而是将戚叶泫喊去了他的房间。
「师父。」
看到他那张严肃板正的脸，戚叶泫心下不由一沉。
「那丫头你打算怎么处理？」赵莘澜开门见山地道。
「师父，我昨日说过了，我要娶她。」
赵莘澜沉默不语地看着他，看了许久，道:「你的事跟她说了吗？她知道后，若是还愿意跟你在一起，那我便为你们证婚，可若是她不愿意，那你便放她走吧。」
戚叶泫良久才应下一个「好」字。
他该怎么告诉芊芊他是一只魔呢？
雪芊等他回来后，便拉着他问:「如何了？你师父怎么说？他同意我们成亲了吗？」
戚叶泫点了点头。
「真的？」雪芊乐得跳了起来，沖入他的怀里，喜不自胜，「真好，我们终于可以成亲了。」
那日，他穿着一身红喜服说要来娶她，可是却死在了那圣雪台上。
今天，他们终于可以成亲了。
「芊芊，和我在一起会吃很多苦的，我与师父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而且……还有许多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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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不怕。」
「芊芊，你不问我的仇家都是谁么？」
「哥哥，就算你是魔，我也要嫁给你。」雪芊看着他定定地说。
他欣喜若狂，将她抱了起来，亲了又亲，「那我们去城里採办成亲要用的东西？」
「好啊。」
他们一起去城里，採办了许多成亲需要用到的东西，雪芊头一次感受到这样简简单单的幸福，不做魔的戚叶泫就这样同她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多美好啊。
婚礼虽然简陋，也没有几个人参加，可是雪芊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是夜
她穿着红嫁衣坐在屋里等着他回来，可等啊等，等到月上中天，他都没有回来。
「夫君？」
「戚叶泫！」
她大喊着，可是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她无助地吶喊着，有人掀开了她的红盖头，「芊芊，你怎么又忘记回家了？」
她抬起朦胧的眼眸，看着那个熟悉的面孔，失望地道:「是哥哥你啊……」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红嫁衣，正靠在苍雅山的那块石碑上，刚才的那些画面，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穿回到过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宿主，你在那里是不能和他成亲的，那会违背原剧情，所以你回来了。】
「啊？？那我不和他成亲了，你把我重新送回去行不行？我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够了。」
【来回穿梭需要机缘，宿主不可着急。】
「好吧……」雪芊泄下气来，颓废地倒在那石碑上。
「哥哥，夫君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容息道：「芊芊，他可是被挖了心都还能活下来的人，你怎么能相信他就这么轻易地就死了呢？」
「可是已经三年了，他还是没有半点生命气息……」雪芊恋恋不捨地抱着那块石碑，天黑了也不愿离去。
容息轻拍着她的背，哄她道:「芊芊，你想想曾经的他，死了八百年都还能復活，这才三年，说不定他正在恢復呢。听哥哥的话，出去走走吧，别再沉溺于过去了。」
雪芊真的听了他的话，被他安排着去了一个远离雪国的小城，那是从前她待过的樟月城，她在城中住了几天，正打算离开时，却有人找上了门来。
那些人她都没见过，看起来像是城里头的百姓，一进来后就跪倒在她面前，「我们前来想请雪姬大人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忙啊？快起来说话。」雪芊忙不迭去扶他们。
那些人不动，道:「雪姬大人不答应我们，我们就不起来。」
「你们先说说到底什么事？」
一人道:「请雪姬大人为我家公子沖喜！」
「什么？」雪芊吓得往后大退。
那人接着道:「我家公子曾一睹雪姬芳容，自此便情根深种，奈何他前段时间出了意外，长睡不醒，恳请雪姬大人为我家公子沖喜，只要雪姬大人沖喜，他就一定会醒过来的。」
雪芊后退摇头:「我已经嫁人了，我不能给他沖喜。还请你们想别的办法吧。」
「雪姬大人，如果你不答应的话，那我们就只能强行把你掳走了。」
「你们胆敢……」
她话还没说完，就晕倒了过去。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的眼睛被红布蒙着，她什么也看不见，而她的头上似乎盖着一块红布，一身繁琐铃铛金丝锦缎红嫁衣的她，被人推进了一间婚房内，「公子不醒，雪姬大人你就不能出这间房。」
那个男子把房门上了锁，之后才去到院子里，同一个红衣男子交代:「池降大人，都已经办妥了。」
池降嘴角勾着魅笑，拎着那只小妖飘走了。
屋内，红烛幽幽，香菸裊裊，雪芊扯掉了头上的金边红盖头，当她去扯眼睛上的飘带时，却发现那带子被人下了封印，她竟然解不开。
眼前一顿黑暗，她在屋子中摸索着前行，轻声喊了喊:「有人吗？」
无人应答。
不知不觉中，她就摸到了床边，似是摸到了一块结结实实的胸膛，她吓得勐然抽回了手，这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位病公子吧？
回想起刚才那人说的话，只要他不醒，自己就不能出这间房。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
「公子？」她的手再次摸过去，抓到了他的手臂，轻摇了摇，可是他却毫无反应。
屋子里不知熏了什么香，香气扑鼻，浓郁沉闷，时间悄然过去，雪芊越发地感觉头晕目眩，身体燥热，那种燥热实在难以启齿，她觉得很不对劲，难不成这屋子里的香是催情香？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爪，迫使自己清醒，可是她全身难受得慌，无意识地朝着床上爬了去。
摸到那人略有些凉的手腕，她觉得很舒服，整个人都朝着他贴了去。
可是她的意识却在告诉她，这是不可以的。
「公子，你快醒醒啊！」她用力去摇他的手腕，甚至还掐了上去，不过他却如一具死尸一般毫无生气。
她的意识越来越淡，那些欲望的火苗在身体里乱窜，她朝着那个人扑了上去，撕开了他的衣襟，她现在终于明白那个人所说的话了，要是这个公子一直不醒，她就会一直在这里面和他洞房下去。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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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点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洪水泛滥成灾，她就像一头勐兽一样朝着那人扑去，将他当成了自己的解药。
她太热了，身上的喜袍被她一件一件褪下，嘴里一直喊着戚叶泫的名字。
「夫君……我不能……」 她抓着脖子上的那个长命锁，银器特有的凉性让她有短暂的清醒，「夫君……救救我……」
最终，身体的□□将理智压了下去，她的唇对着那人冰凉的下巴落了下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唇落下的那刻，下面那人的手指颤动了一下。
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手脚都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她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只是一味地寻求着解药。
忽然，两瓣柔软的唇贴上了自己，她惊得目瞪口呆，然而却没有呆多久，因为药性太过强烈，那张唇又甜又软，对她来说就是最香甜的雨露。
「夫君……」她把那人当成戚叶泫了，又或许在她的意识里，她只可能会和戚叶泫这样亲密无间。
却不想那人竟回答了她一声:「是我。」
后来的事情她都记不清了，她也不知道那个人抱着她喊了多少遍她的名字，似要将那段沉睡之时的相思情全都诉说给她听。
翌日雪芊醒来时头痛欲裂，而眼睛上的那条丝带已经被人取下了，她有些不适应地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大红色的纱幔床帘。
而她自己，正被一人从后方抱住，她身体僵硬，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悲从心来，竟然哭了出来。
她竟然和别人发生了那种关系，以后她怎么去面对戚叶泫？
无论他是否活着，她都无颜面对他，而且她心里只喜欢他一个人。
越是这样想着，她就哭得越大声。
「怎么哭了？」后面的人贴近她的耳边问道。
那声音尤为沙哑，雪芊竟还觉得他的声音和戚叶泫很像，她真是脑子煳涂了。
那人想把她的身子转过去，可是雪芊却不敢面对这个陌生人，她将脸埋进了枕头里，死活不肯露出来。
「是不是我昨晚弄疼你了？」戚叶泫担忧地问道。
雪芊听了这话，耳根子通红，呜呜呜大哭着。
见她哭得这样伤心，戚叶泫顿时无措起来，抱着她哄道:「别哭了，我给你赔罪好吗？」
雪芊埋着头说:「既然你醒了，就快点放我离开。我有喜欢的人，我有夫君了，我不会和你成亲的。」
戚叶泫回味了一番她的话，将她的身子强行掰了过来，笑着说:「那你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说着，他就对着她的朱唇吻了下去。
雪芊睁开泪水盈盈的眸，看到近在咫尺的俊颜，惊讶地张大瞳孔，戚叶泫那张俊美无涛的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变成石头了吗？
他不是在苍雅山吗？
他……没死？
真的没死？
喜悦的泪水夺眶而出，她高兴得要发疯了，所以昨晚那个人就是他吗？
「芊芊，现在还要我放你走吗？」戚叶泫松开了她的唇，笑得春光灿烂。
雪芊怔怔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开口:「戚叶泫，真的是你吗？」
他掐起她肉嘟嘟的腮帮子，不满意地说:「什么戚叶泫？叫夫君。」
「真是你？」雪芊太过震惊，双手抱住他，「你没死？你还活着？」
他温柔地抚摸她的眉眼，饱含深情地说:「怎会舍芊芊而去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樟月城？」
「芊芊，我也不知道，我自那日后便沉睡不醒，昨日才是我真正醒来之时，我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你，我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我只知道这次我一定不能放开你。」
雪芊泪如雨下，抱着他感动地大哭:「你知不知道你都睡了三年了，我还以为……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三年？竟这么久么？」
「对啊，你化作了一颗石头，便就再也没有变回来过，看来是有人狸猫换太子，将真正的你换了出来，就养在这樟月城中，而他见你始终不醒，所以才抓我来给你沖喜。」
戚叶泫笑着道:「那看来我得好好感谢一下他……」
雪芊咬牙切齿:「感谢他给我下了那么勐的药。」
戚叶泫凝望着她，眉眼似水，问:「那你身体现在没事吧？」
「我现在……都要散架了！」她闷闷地吼道，昨夜中药中得深，她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现在醒来，浑身酸痛，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戚叶泫将她揽入了怀中，轻轻抱着，轻吻了吻她的眉心:「对不起，都是夫君的错……」
「对，都是你的错。」雪芊紧紧抱着他，「罚你一个月都不准靠近我。」
「啊？」
戚叶泫抬起她的下巴，「芊芊，这可不行，我一个时辰不靠近你都会疯的。」
「哼！」
「芊芊，夫君真的错了。」他的身上还穿着大红色的喜袍，松松垮垮，露出诱人的春色来。
「我给你赔罪，好吗？」
「怎么赔？」雪芊抬眸问，见到他露出的春光，羞红了脸。
他眼里住着好看的星河，含笑说道:「把下辈子全都赔给你，好不好？」
「说真的？你若是再丢下我一个人，我就转身嫁给别人去。」
「真的。芊芊，我再也不骗你了。这次，我们去过平凡的生活，这世上再也没有魔头，只有芊芊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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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芊扬眉喜笑，靠在他的胸膛上，「那可说好了，以后只有我的戚叶泫，没有大魔头。」
「嗯。只有芊芊的戚叶泫。」
樟月城的一个院子内，池降正坐在屋中悠闲地品茶，一旁候立着一个小魔，正在向他汇报着昨夜听到的声音。
池降如白玉般的长指捏着茶盖，轻颳了两下，嘴角上扬道:「没想到沖喜真的有用，他竟真的醒了？」
小魔拍着马屁道:「还是池降大人聪明，想到了沖喜这一法。」
早在两年前，他就将戚叶泫救了回来，不过他却始终不醒，最终实在没办法，他才想了沖喜这一法，想着若是他真的醒不过来了，就让雪芊来给他陪葬。
他那么爱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多么可怜。
两个人总要一起才对。
他放松地呷着茶，就在这时，外面的院墙外腾空飞起一个穿着红袍的英挺少年，怀里抱着一个同样红色喜服的少女，他们落在白色院墙上，他正要起身相迎，心里还纳闷那两人怎么出来了？
下一刻，房屋的门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阖上，他讶然喊道:「魔尊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屋外院墙上的人轻笑道:「给你的谢礼。」
「？？？」
池降忽然感觉身体燥热了起来，他凝向桌上那杯茶，瞳孔收缩，勐一下将其扫去了地上，茶渍碎片溅得四处皆是。
他冲去了门边，用力拉门，可是门上却有他破不了的封印，他好看的脸上有了一丝恐慌，大声求饶:「魔尊大人，放我出去啊！我帮你找来了雪姬大人，你不感谢我吗？」
屋外，响起戚叶泫那妖邪的回音:「是啊，我这可不是在感谢你吗？」
「魔尊大人，你好歹给我送个女子来吧……」池降状若哭诉地道。
中了那种药，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怎么可以这样？
「我觉得你应该更喜欢自娱自乐。」戚叶泫勾着邪笑，抱着怀里的少女转身跳下了高墙。
「他这样不会出事吧？」怀里的人担忧地问了一声。
「他给你下那么烈的药，就不怕你出事？」戚叶泫看了看怀里的人冷白的脸，依旧很担心她的身体。
「可是，他毕竟让我们相聚了……」
「放心吧，我只是折磨他一会儿，等到了时间，那封印就会自动解除的。」
雪芊听后，想到池降那可怜兮兮饱受折磨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戚叶泫不满地看向她:「你在我怀里想别的男人？」他又说:「你要是喜欢看中药的模样，我回去中给你看。」
「？？？」雪芊怪异地盯着他，觉得他是个奇葩。
随即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那我可以先把你绑起来吗？」
戚叶泫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话，他怎么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芊芊……」咱们还是别玩那些花样。
「夫君，我想看。」雪芊摇着他的衣袍撒娇。
「看……看什么？」
「看你□□焚身又不得其解的样子。」
「……」戚叶泫嘴角抽了抽。
他道:「不好看。」
「好看！」一想到他那张禁慾的脸，露出不符合那张脸的欲色来，她就觉得有趣极了。
戚叶泫看着她那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就知道自己今天逃不掉了。
第112章 番外 天使
原先那间房屋内, 一身红裳的池降坐于红木大交椅上，衣裳与座椅融为一色，怒火震天地望着那扇门, 手指蜷曲起来，紧紧抓住椅子把手, 「戚叶泫，我好心帮你，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小麦色的肌肤上渗出了好几颗汗水，顺着衣襟往下滚落, 他扯了扯宽大的衣领，望着对面那扇木门, 恨不得一脚将它踢烂。
「爻哥哥……」
忽地, 一声轻快的声音从院外响起，池降眼神蓦地一亮。
「咦，爻哥哥呢？我刚刚还看见在院墙上呢, 怎么跑过来就不见了？」
那声音纳闷着，听脚步声，好似朝着这边走了来。
来人正是张员外的掌上千金张小玉。
她来到了房门口, 轻扣了扣门扉，问:「爻哥哥，是你在里面吗？」
她已经有三年没见到他了, 刚刚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她听见自己那颗心竟然咚咚狂跳。
他长得俊美, 那是她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事，三年过去, 她从未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子。那时候, 他很喜欢雪姬姐姐, 他每次来员外府上都是为了来找雪姬姐姐。
她自知自己没办法与雪姬姐姐比，但是刚刚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就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奔过来也只是为了看他一眼而已。
「小玉……」
屋内突然传出了一声沙哑的声音，三年过去，她已经不记得爻哥哥的声音，只当里面那人就是他，没想到他还记得她的名字，她心里莫名一喜。
「爻哥哥，你在屋子里吗？你怎么突然回樟月城了？我可以进来吗？」
「小玉，我现在不方便，你先不要进来。」屋里的池降哑着声儿道，其实，他认得她，三年前，是他代替戚叶泫去抓的她，所以他记得她的声音。
「好，我不进来，不过，你在屋子里干嘛呀？」小玉很是好奇地问，大白天关着门，还说不方便，难道……
「爻哥哥，你刚刚怀里是不是抱了一个姑娘？你们……在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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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屋里的人高声打断她。
「那是雪姬姐姐吗？」小玉又问，她此刻肚子里有一堆问题想问，想问他们是不是成亲了，但是她没听说过雪姬姐姐这三年有成亲啊？
池降身上衣衫半褪，纯白的面上染上潮红，对她艰难地启唇:「小丫头，你看错了，屋里只有我一个人……」
「可你声音……」听起来好怪啊。
小玉蹙着眉头，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在屋子里干嘛。
她对他虽有那么几分仰慕与花痴，但是若他与雪姬姐姐情投意合，她是万不会去横插一脚的。
她跑过来，只是想看看他，毕竟她和她的那些闺中姐妹们都夸下海口了，说她认识一个英俊风流举世无双的男子。
没见到他的人，还是有些失望，屋内又没了声儿，她在想他是不是不想见到自己，所以才不肯开门的。
「爻哥哥，那不然我就先走了吧？」
「别走……」屋内的人慌乱地挽留她，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就感觉如果她走了，好像自己会更难受。
也许有她温柔甜美的声音陪伴，他就会觉得中药也没有那么难熬。
「嗯？」爻哥哥是在叫她别走吗？
小玉转过身来，困惑地望着门内，却只能看见一个虚影在里面，其余的什么也看不清。
「你可不可以叫我另外一个名字？」屋里的人说道。
「啊？爻哥哥你还有别的名字吗？」
「嗯，你叫我池降哥哥好吗？」
小玉嗫嚅地唤了一声:「池降……哥哥？」
好奇怪，为什么感觉换了一个名字喊就感觉不同了呢？具体哪里不同，她也不知。
屋里的人听到这声柔柔的池降哥哥，抑制不住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呻/吟，听得屋外的人面红耳赤。
「池降哥哥，刚刚……那是……什么声音啊？」
屋里的人面上不由得烧了起来，眼神闪烁不定，好半晌，才答:「刚刚一不小心被烛油烫了一下……」
「噢噢，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小玉越发觉得奇怪，怎么大白天还在点蜡烛呢？
不过刚才那声音好特别，她还想再听一遍。
「小玉，今年多大了？」
屋里的人再次开了口。
小玉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她的事情，答道:「刚……刚过了及笄礼。」
「可有心仪的男子？」
小玉想说我挺心仪你的，但是却不敢说。
她沉默不语，屋里的人权当她是害羞，问道:「不想说便罢了，你再唤我一声池降哥哥来听。」
「池降哥哥……」她被他情绪感染，鼓起勇气，大声道:「我心仪你。」
屋里的人听到这句「池降哥哥，我心仪你」，整个骨头都酥麻了，大概是中药太深，脑袋不清醒的缘故，他忘记了她喜欢的人是戚叶泫并非自己。
小玉听见里面又没了声儿，她轻唤了一声:「池降哥哥？」
屋里又响起了类似先前那样的微喘声，她心跳如雷，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小手不受控制地朝着窗纸上戳了去。
浅黄的窗棂纸被她指尖戳了一个小洞，而她就像一个贼一样，朝着屋内偷窥了去。
屋子中，在那大交椅上坐着一个男子，他微垂着头，墨发散落于肩头，红衣凌乱不堪，露出小麦色的胸膛来，而胸膛下面的画面更是不堪入目，几乎是一眼，她就能肯定那人不是爻哥哥。
她惊恐地瞪大眼，那人竟然在屋子里……做那样的事！
而就在此时，那人抬起了头来，浑身妖邪之气，一双猩红的眸对上她的眼，小玉被他这眼神定在当场，大脑一片空白，直直地注视着他。
回想起刚才那似有若无的几声喘息，她不时羞红了脸颊，没曾想他竟在屋中干那等事，这实在是令她大开眼界。
那人的目光火热又直接，眼里是赤/裸/裸的欲望，被她看到后他也不惊慌失措，就那般直勾勾地盯着她，像狼盯小白兔一样，她吓得转身就往院子里逃去。
她已经没办法思考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他听到自己叫他爻哥哥却不反驳，为什么他会大白天在那屋子里做那种事，她被吓呆了，那种画面，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光是那样看了一眼，血液就直冲大脑，全身如同烧了起来一般。
然而她并没有跑出去几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了回去，房门打开，而她也被拖去了屋里。
池降没想到他竟然能够打开那扇门了，看来戚叶泫还是有点人性，没打算让他憋死在这里。
小玉被拖去了他的身边，房门霎时关上，阳光再次被阻隔在外面。
「你是哪个王八羔子啊？竟然在屋子里做这等下流之事！」小玉被他抓住，不由得破口大骂了起来，「我看你长得一表人才的，却没想到你这样龌龊！」
下一瞬，她整个人就被池降滚烫的身躯抱住了，她全身僵硬，竟是吓哭了。
池降还记得那一天，假冒山鬼将她从房间里带走的那天，她比其他的女孩胆子都要大，竟对他说:「哥哥，他们都说你长得貌美无比，能不能给我看看啊？」
那时候他只是说了一句:「不能。」
就把她给迷晕了。
三年过去，小女孩已经长成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一身粉黛长裙裹住玲珑身形，纤纤柳腰仿佛一碰就能断掉似的，而那眼角挂着的泪珠儿，就好像是雪国圣洁的冰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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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吻上了那滴泪，怀里的少女遽然颤抖，哭得更凶了。
「救命啊……救命……」她无助地喊着，嗓音也能听出来她被吓破了胆。
「小玉，你看到了不该看的。」池降哑着声音开口，拨开少女凌乱的髮丝，手抚上那张如被雨水打过的脸。
「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小玉浑身打颤，哭着说。
「可是……我被你瞧光了。」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听在小玉耳里，就似一坛香醇可口的陈年烈酒。
「呜呜呜……那怎么办？你不会是要把我瞧回来吧？」
池降扬着唇:「哪能那么简单？我要你……对我负责。」
「啊？？」
负……责？
如何负责？
他的手揽上了她的腰际，唇靠在她的耳边，极力忍耐着身体里的□□，道:「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哪……一句？」
「池降哥哥，我心仪你。这句。」
「嗯？」小玉不肯再说，「我心仪的是爻哥哥啊。」
大概是这句话惹怒了他，长指一扯，她的衣带就散了，「小玉，你这个时候提他可真是煞风景。」
小玉吓得大叫了起来，「你放开我，放开我。求你放了我，我会把我刚才看见的通通都忘记的。」
「忘？」池降大为不满，眼神狠厉起来，动作不似刚才那般温柔，「你敢把我忘记，我就能让你天天记起我来。」
「呜呜呜……」小玉是真被吓惨了，「你放了我吧。我真的就只是走错了，我不知道屋里是你，我更不该偷窥你……」
「你若是不看，我今日定会放过你。可是，你看到了……」他吻了吻她的眼睛，「照理说，你这双眼睛，我该给你挖了的。」
「可没关系，我决定让你换另外一种方式赔偿，谁叫你唤的池降哥哥那么好听呢。再唤一声好吗？」
小玉颤抖着眼皮，他的唇滚烫似火，他的身体更烫，那种热度不像是普通人该有的温度，她整个人都靠在了她的怀里，也染上了他的热度，许是太过害怕了，她真的唤了一声「池降哥哥」。
她根本不知，自己此刻的声音就是最佳的□□，她刚喊完，自己的唇就被他堵上了。
她瞠目结舌，他……他竟然在亲自己！
这个噁心的流氓！
下流！
不堪！
他的唇怎么是甜的？意外的茶香甜。
她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别人待宰的羔羊。
「小玉，你就是解救我的天使……」
池降早已被药迷昏了头，极度的忍耐让他这一刻如同发疯的野兽一般，小玉不知道自己正在遭遇灭顶之灾，瑟缩地往后躲，「池降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小玉没错，小玉走到这里来，就是对我莫大的恩赐。」
……
***
另一间房屋内，戚叶泫正被绳索束缚住，雪芊趴在床边，单手撑着下颚，桃腮鼓了起来，手中拿着一根雪白的羽毛在戚叶泫脸上扫过。
雪芊并没有给他下药，就只是将他绑起来玩。
总觉得魔尊大人被这样绑起来，视觉上对她就是一种冲击。
他穿着一身红艷艷的喜袍，衣襟半开，长发披散，如雪的脸上渐渐爬上一丝诡异的红，衬得他妖孽无比。
「你脸红什么呀？我又没对你做什么？」雪芊不解地问。
他视线下移，雪芊顺着看过去，吃惊地叫道:「你怎么……怎么……？」
他嘆气道:「在你面前，我毫无定力。」
分明说的是流氓话，可是却被他说得那样委屈。
雪芊别开视线，用羽毛挠他的痒痒，逼问他:「那我问你，上次宿蓉姐姐抱你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他瞳孔放大，吃惊不小:「你知道？」
「对啊，怎么？还见不得人？」雪芊挑眉睨向他。
「你竟然知道……」他愣了好半晌，「那你那个时候怎么都不来问我？」
那个时候他们才刚成亲不久，按理说她看到那样的一幕，会吃味生气的吧。
「问你？问你什么？问你抱着她半天捨不得推开？」雪芊闷闷不乐地昂起了下巴。
「我没抱她，我推开了。」戚叶泫想伸手来拉她，可是手却被她绑在了床柱上，他只能两只眼睛盯着她，「芊芊，我真的推开了，那日我看见她时，就想起了我的师父，我心里很难受，情绪也有些失控，当我反应过来时，就立刻把她推开了。」
「哦？是这样？」
「是真的，那天我情绪很糟糕，但我真的没感觉，芊芊，我发誓我只抱过你，也只抱你会有感觉。」
雪芊转过了头来，对上他真挚的双眼，听见他又说:「那晚，我看见你拉着赵青骨的手大哭，说你不想再找我了，那个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疼吗？那时候你是不是就是因为看见我和许宿蓉抱在一起所以生气了才不要我的？」
雪芊垂下了眼帘，低低地「嗯」了一声，「我以为她对你来说是不同的。」
「真傻……只有你对我是不同的。」
「你才傻！」雪芊怒眼瞪他。
「你不傻么？看到这种事，都不知道跑来质问我？」
「哈？我要是质问你，你觉得你是大魔头的身份还能隐藏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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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魔？」戚叶泫更是难以置信。
「夫君你是大傻瓜么？我早说过了，我会卜卦，我早卜出你是什么怪物来了。」
他认真地问:「那你怎么不叫人来杀了我？」
雪芊用葱指在他额头重重弹了一下，「夫君你是真傻啊！你死了，那我还有什么夫君？」
戚叶泫眼里泛着明亮的光，像夜里江上的灯塔，「芊芊，你把我的手松开，我想抱抱你。」
雪芊扑下去将他抱住，整张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先抱抱。」
「芊芊，可我觉得……你以前也挺喜欢赵青骨的。」他略有些迟疑地说。
雪芊一听，唇上扬笑，心知他这是吃醋了。
「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他沉吟片刻，才说:「你好多时候都不想理我，就理他。」
「有吗？」 雪芊挑着尾音问。
「有。」
「因为你讨厌呗，才不想理你。」
「我讨厌？你这小孩就是怪，一会儿又喜欢我到不得了，一会儿又恨不得把我一脚踢开。」
雪芊趴在他胸膛上，去听他有力的心跳，嘴角藏着笑，「是啊，我就是怪小孩，只有怪小孩才喜欢魔尊大人嘛。」
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问:「那我问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啊？」
雪芊在他怀里咯咯轻笑:「我不告诉你。」
「芊芊……」
「嗯哼？」
「告诉我。」
「不要。」
「芊芊，给你买雪花糖。」
雪芊抬起头来:「哈？就一颗糖就想套出我嘴里的话？」
「我是想让你……亲我一下。」
雪芊笑道:「一颗糖交换一个吻？你这买卖真赚啊。」说着她便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浅浅地亲了一下，她便离开了他的唇，眉眼含春地问道:「够了吗？」
「给你买一百颗。」他道。
「那行啊，那我一天亲你一次，这样的话，能亲到三个月后去呢。」
身下的人苦着脸看她，低沉磁性的嗓音唤她:「芊芊……」
「玩够了没？玩够了就帮帮我，夫君很难受……」
「哪里难受？」雪芊故作不懂地问。
「全身上下都难受。」他极力忍耐着什么。
「那我给你把一只手解开？」
戚叶泫盯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确定要这样？
雪芊问:「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亲亲我，别离开……明天我把雪国的糖都买来给你，行吗？」
「谁要吃糖啊？真当我是小孩呢。」
雪芊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唇亲了下去。
***
翌日
戚叶泫将雪芊拖下了床，眼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走，带你去看看池降那小子如何了？」
「嘿嘿，走。」 雪芊也很好奇昨天他后来发生了什么。
戚叶泫见她比自己还要兴奋，颳了一下她的鼻子:「喂，你这样关心别的男人，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就不高兴呗，我高兴就好啦。」雪芊提起脚步往院子外跑去。
戚叶泫在后面大步追上，大声道:「你跑慢点儿，真不明白你怎么这么有精神？」
昨晚不累吗？
当他们来到池降房间时，却没在里面瞧见人。
「咦？难不成还没回来？」
他们没在房间里待一会儿，就听见了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而且还伴随着一声女子的声音响起，「池降，你放开我，放开我！」
雪芊与戚叶泫对视一眼，戚叶泫反应最快，将她拉进了旁边的一架衣柜里。
「你……」雪芊想说，怎可做这种偷听的事情？
「嘘！」戚叶泫捂住了她的嘴，就像那时候在许氏医馆一样。
屋内很快就走进来了人，衣柜门关得严实，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用耳朵听。
「混蛋！你放我走……」小玉哭得泣不成声，今晨一大早醒来，她就立刻逃离了这个地方，可是没想到她回到家里后，才沐浴洗漱完，他就又出现了，将她又掳来了这个地方。
「别哭了……」池降抬手为她擦泪，这种事他可能第一次做，擦得有些紧张，「你怎么跑了啊？我一睁开眼看见你不见了都慌死了。」
「我不跑，还留在这里被你欺负？」小玉一回想起昨晚的事，整张脸红得像个大西瓜，浑身酸痛得没力气，两条腿走路都在打颤，她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这……因为我以前就见过你了。」
小玉怒瞪他:「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假装爻哥哥？」
「我没假装他……我说了我叫池降嘛。」
两人现在都恢復了清明，空气里瀰漫的都是暧昧的气息，小玉蹲去了地上，止不住哇哇大哭，「你这个恶人，本小姐的清白都被你毁了，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池降弯腰去哄她:「小玉，别哭了，要不然……你以后……就跟我吧？」
「谁要跟你呀？我喜欢的是爻哥哥，不是你这个混蛋！」小玉大声咆哮道，这话让衣柜里的两人都愣住了神。
池降将她抱入了怀里，「小玉，你爻哥哥他没那么好的，而且他成亲了，你们没戏。」
小玉埋头挣扎不断:「那我也不要跟你，你这龌龊下流的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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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池降难以启齿地给她解释，「我昨天只是中药了。」
小玉抬起了脸来:「中药？谁给你下药？」
池降想说就是你的爻哥哥，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是一不小心就中药了。」
「所以你就把我当成你的解药？洩慾工具人？」小玉一听到这个更气了，嚎啕大哭了起来。
「小玉，别哭……别哭……」池降也不太会哄女孩子，又是拍背，又是摸头的，「小玉，我没有……我是喜欢你唤我池降哥哥，我没把你当成工具……」
他哄她道:「你嫁给我行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才不要嫁给你！」她用力甩着头。
池降难得有耐心地询问:「那你想怎样？无论你想如何，我都满足你。」
「我想你去当太监！」小玉恨透他了，冲着他大吼。
「啊？」池降也听闻过那太监是什么，他讨好地问:「能不能换一个？」
小玉又道:「那你就去怡红楼当小倌！」
「啊？」
池降震惊不小，这小丫头还是个狠人，报復人的法子一个比一个狠，「那我去怡红楼当小倌，你能来点我吗？」
小玉一巴掌朝他甩了去:「我点你个头啊！」
池降难以置信地捂着被扇红的脸颊，眼里爬上薄怒:「这辈子没哪个女子敢这样打我。」
小玉仰起脸来，大有壮士断腕的决心:「那你打回来啊！反正我都已经这样了，破罐子破摔得了。你打吧，打死我。」
池降盯了她一会儿，一只手半天抬不起来，终是将她拉入了怀中:「胡说，你哪里是破罐子了，你是宝玉宝石。你要想怎么打我就怎么打，我绝不还手。」
小玉真的又握紧拳头锤了他两下，之后便靠在他的肩头哭得涕泗横流。
「别哭了，小玉，你想怎样我都可以赔你的……」池降轻轻拍着她的背，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他也不知所措。
「呜呜呜……你赔不起……」她越哭越伤心，眼泪全都流在他衣衫上，湿了好大一片。
「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帮你办到。」
「呜呜呜，我说了我要你去当太监啊，你又办不到，那你还说什么？」
「小玉，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啊？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池降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这可是他第一次对女子说这样的话。
「谁要你这个坏人喜欢啊？你可比爻哥哥差远了。」
池降抬起头来，目光锁住她的脸，脸色阴了几分，「真的有?蒊那么差？」
「对。爻哥哥他……」
小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池降以吻封缄，她惊得瞪大了眼，拼命挣扎着，可是池降却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有半分逃脱的机会。
衣柜里的两人听了这么长一段内容，内心皆是惊愕不小，没想到因为昨天那件事竟然害了小玉，更没想到小玉还喜欢戚叶泫。
现在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戚叶泫将她轻轻抱着，用密语给她传音，「别自责，都是我一个人的罪，跟你没关系。」
他昨日也只是想惩罚一下池降，却没想到会害了无辜的小玉。
「傻子，我们是一体，有什么事不许再丢开我，我们一起面对。」
「那我们待会儿去找小玉道歉。」
「若是让小玉知道害了自己的人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她心里得有多难受啊。」
外面的两人还在闹着别扭，池降松开小玉的唇，问她:「说，我还差不差？」
「差，差极了！」小玉丝毫不畏惧地道。
「他又没亲过你，你怎么知道我差？」
「反正你就是差！你比不过他！」
「你这小妞子。真是个不怕死的。」池降再次堵住了她的唇。
「唔……」小玉这次终于服软了，哭得惨兮兮地喊道:「池降哥哥，你放我回家吧。我想回家……」
池降松开了她，咧嘴笑了笑，「你早这样喊不就好了？」
小玉在那一刻竟觉得他的笑容很耀眼，很迷人。
池降将她抱了起来，朝门外大步走了去，真的送她回家去了。
待他们走后，衣柜中的两人走了出来，戚叶泫神色沉思，望着他们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他握紧雪芊的手: 「芊芊，我是不是又做了一桩恶事？」
雪芊却笑着道:「也说不一定。也许，你促成了一桩美好姻缘呢？」
「嗯？」
雪芊单手摸着下巴，说:「我瞧着这两人有戏。」
「他们？」
「夫君你先不要去道歉了，最好别出现在小玉的面前，我先去探探她的口风。」
戚叶泫点了点头。
雪芊转过头来，半眯起眸看他，颇有几分不怀好意，戚叶泫后退半步，「怎么了？」
她甩开了他的手，双手叉腰道:「你给我老实交代，为什么小玉她会喜欢你？」
「我不知道啊……」戚叶泫很是无辜。
「不知道？你不给我说清楚今天就别想走！」
戚叶泫颇为无奈:「我真不知道啊。芊芊，你不能怪你夫君我魅力大啊。」
「就怪你。肯定是你沖她笑了。不然别人怎么会记你三年？」
「芊芊，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我只是礼貌性微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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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长这么花枝招展的做什么？天天就跟个狐狸精一样勾人！」雪芊追着他打了去。
戚叶泫求饶的声音在湛蓝的天空中传开，悠悠迴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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