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痕》
第1页
[现代情感] 《烧痕》作者:故得【完结+番外】
简介:百日誓师那天,主持人语气激昂:「大声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台下,莘莘学子奋力喊出理想高校。
「左枝,你呢?」好友问。
慵懒娇媚的混血少女,恹恹地耷着眼皮看手机,西瓜味泡泡糖「啪」地破裂,潮答答地黏着红唇。
她说:「升官发财死老公。」
闻言,刚从台上下来的优秀学生代表,冷嗤一声,悠然瞥来挑衅的一眼。
劲风灌入他的衬衫,拂动他的发,他单手插兜,浑身不可一世的少年气,矜贵轻狂,高不可攀。
好友抓紧她胳膊,面红耳赤,气息不稳:「宋延琛——」
左枝抬眼看去。
擦肩剎那,少年高大颀长的影子欺压而下,清冽气息扼住她的唿吸。
两人目光黏腻一瞬,躁动气氛一触即燃。
手机震颤掌心,她心脏勐一跳,是他发来消息:
【老子偏要与你长命百岁:)】
她的青春,荆棘遍地,杂草丛生。
直至他来,野火烧后,蛮荒重生。
冷拽痞x美惨强
he|男|救赎|到都市|不完美人设|微群像
未成年期间无早恋、亲热行为
相互尊重,弃文不必告知
不定时捉虫修文
※谢绝代入现实上纲上线,谢绝写作指导,谢绝梗母/亲妈眼空口鉴,谢绝侵权盗文
》if线阅读指南:30、32章+番外部分
内容标籤: 天之骄子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延琛,左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冷拽痞x美惨强
立意:曙光终将划破长夜
第1章 烧
◎薄情寡义的顶级渣男◎
【牛啊!合校第一天,就被抓迟到抽菸,当着全校师生三千余人的面做检讨[鼓掌]】
收到好友唐柚的微信消息时,左枝正混在开学典礼结束后的人堆里,用自动售货机,买了一听可乐。
今日有阵雨。
乌云卷着闷雷,厚厚地铺满天空。空气燠热潮湿,漫着一股土腥味。
启澜中学不限制学生使用电子产品,在这枯燥乏味的校园生活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消息传得飞快。
往来学生边低声聊着启澜、东铭两校合併的相关八卦,边情不自禁地朝左枝投去一眼。
原因无他,她美得太过嚣张夺目了。
自动售货机透出白光,映照她一身晶莹细腻的冷白皮。
身型高挑,鬈髮浓密。自然大气的野生眉下,压着一双榛果褐色的深邃眼眸,流转间,水光潋滟,媚态横生。
中俄意混血造就的异域风情,使她自带独一无二的大美人氛围。
别说是学校,即便丢进美人如云的娱乐圈,也能轻松艷压群芳。
蓝色罐装可乐「哐当」一下掉出来。
她矮身去拾,纤腰薄背与浑圆翘臀,勾出一道曼妙弧线。
黑色百褶裙向上退了几分,堪堪悬在令人浮想联翩的位置。
热风拂过,裙摆荡漾。
无数双眼睛黏黏腻腻地盯过来,恨不能变作一条肥厚滑腻的舌头,湿淋淋地舔嘬那一抹白嫩莹润。
「正啊!」有男生带头吹流氓哨。
仿佛为呜呜嗡嗡的苍蝇堆,吹响进攻的号角。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再藏着掖着,议论声如水滚沸。
「不觉得讽刺吗?合校后的第一次开学典礼,我们启澜上台演讲的,是声名显赫的优秀学生代表宋延琛。而他们东铭上台的,却是臭名昭着的问题学生左枝。两人天差地别,没想到竟以这种方式同框。」
「拜託,别把她和其他东铭学生混为一谈好吗?我们可不像她,目中无人,风评极差,屡次违反校规校纪……」
「听说她以前还偷过东西杀过人,是不是真的?」一个高马尾女生问。
「你问当事人不就知道了?我只知道,她当年中考总分是市第三,东铭是以学费全免为条件挖她过去的,还挺牛掰。」
这一点,本市大多考生倒是清楚。
鹏市公立学校只录取acd类考生。
左枝非本地户口,还交不出相关文件资料,只能上私立高中。
启澜和东铭一年学杂费要几十万。
差别主要体现在中考分数线,以及qs世界大学排名前一百的录取情况上。
启澜向来是学霸堆里挑学霸。
后者虽说差一点,但也是从各初中的优等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为迎头赶上启澜,东铭开出很多诱人条件挖人。
早在填报志愿前,左枝就与其签了协议。
谁料一年后,启澜吞併东铭。
兜转一圈,在高二这年,她还是成了启澜的一员。
披在肩后的长髮滑至身前,左枝取出可乐,边直起身,捋顺被风吹乱的蓬松长发,边颠倒摇盪灌满气的碳酸饮料。
他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高马尾女生哂笑:「我可不敢问,要是真问出点什么,被她杀人灭口咋办?无风不起浪,肯定有点什么的。」
「听说初中那会儿,她跟岑思若关系不错,或许她知道?」
「岑思若啊,一个暑假过去,她不会还没追到宋延琛吧?亏她天天巴着他不放。」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页
「延琛,今年的kwhs(沃顿商业投资挑战赛)不是还没截止报名嘛……」
清亮女声响起的瞬间,人声渐歇。
是岑思若来了。
三米开外,拥堵的人潮如摩西分海般,自觉噼开一条道。
所有骚躁难耐,被极力压制在死一般的寂静深处。
将那几人的脚步声,衬得清晰可闻。
左枝撩起眼皮看去。
影影绰绰中,一双被西裤包裹的逆天长腿格外吸睛。
那人走路不疾不徐,姿态闲散,右手插兜,左手在把玩一个三阶魔方。
骨节分明的长指,快速拨动五颜六色的小块,只留下模煳残影。
细看之下,尾指根部卡着一枚简约素戒,冷光熠熠,拉扯出距离感。
后面几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说笑声爽朗。
其中一个是女生。
校服裙摆随步伐曳动,垂在裙边的手,几度抬起,想勾住他的手臂,却又在疑惧中慢慢垂下,指尖不甘地掐着掌心。
岑思若接着试探道:「池月学姐想加进我们组,虽然这时候才做决定会有点麻烦——」
「知道麻烦还提?」
金口一开,便截断所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语气很淡,透着股懒慢倦意。
仿佛一席沁凉的雨水浇打玉石,氤氲出濛濛水汽,清冷澄澈又不真实。
就连启澜公认的校花、「理想女友」no. 2,都被他这么不留情面地拂了面子。
人群不可抑制地躁动起来。
左枝听着女生们情动的嘤咛,手中可乐不断逸出气体,涨得罐身梆硬。
「都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艷的人。可真遇见宋延琛这么个人,我才觉得,自己的青春不算白费。」
「头脑聪明、获奖无数就算了,还是个金光闪闪的高富帅。听说他家有权有势,人脉极广,爹妈是着名的金融大佬,外公更是数一数二的富豪,名下控制着七八家上市公司,其中有一家市值上万亿美元,产业涉及各行各业,还是我们学校的校董。」
高马尾女生搭腔,瞥一眼左枝,阴阳怪气说:
「都知道这次宋延琛会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说不定某人是故意违反校规,好跟他同台,近距离接触他的……长的就一张勾引人的狐媚脸。」
有一滴雨点落下来,蜻蜓乌泱泱地低飞盘旋,气氛压抑。
左枝把可乐拿远,屈指,扣住拉环。
岑思若忽然问:「延琛,你身上怎么好像有女生的香水味?沾了谁的?」
鹏市的阵雨总是来得迅勐暴烈,「刷」地倾泄而下,以摧枯拉朽之势,将空气里的闷热沖得稀散。
高马尾女生还在咭聒:「那么多人说她品行不端脾性差,我可不信她能有多清白……」
宋延琛唇瓣微张:「左——」
「咔!」拉环启开,蓄势已久的碳酸饮料「嗞嗞」喷涌而出。
「啊!啊啊——」
爱嚼舌根的高马尾女生,和先前沖左枝吹流氓哨的男生,被可乐狂喷一脸,呜呜哇哇地尖叫着,上蹿下跳。
众人循声看过来。
包括岑思若,包括宋延琛。
「枝。」尾音落下,淹没在唿啸的风雨声、嘈杂的说话声,以及错乱的脚步声里。
所有人都没听到。
左枝也没听到。
但在宋延琛把脸转过来的剎那,她读懂了他的唇语,知道他说的是她。
暗淡天光落在他身侧,世界在磅礴雨势中飘飘摇摇。
隔着一圈人,她如飞蛾扑火般,粗莽地撞进他那双漆亮勾人的眼。
宋延琛真是独得上天恩宠。
一米八六的个头鹤立鸡群,宽肩窄腰,清瘦挺拔,愣是把绣有启澜校徽的普通衬衫,穿出恣肆落拓的公子哥气场。
桃花眼,高鼻樑,五官硬朗又不失精緻。典型一张蛊惑人心,却又薄情寡义的顶级渣男脸。
养眼,会玩,但不适合当终身伴侣。
因为他总给人一种游戏人间的感觉,好似,不搞出几段风流韵事来,都对不起如此这般的颜值气质。
反正,左枝是绝不可能把他划入结婚对象的范围的。
就像大多数男人,下意识觉得她野性难驯,不适合娶回家一样。
「艹你妈!有病是吧!」
男生破口大骂,顾不上擦拭满脸的可乐,一把揪住左枝的衣领掼到自动售货机上。
「嘭!」机身被撞得哐啷直晃。
左枝咬唇咽下痛吟,长睫一抬,眼神阴鸷。
一道蛇形闪电撕裂苍穹,轰隆声震耳欲聋。
女生们被这阵仗吓得惊叫迭起。
男生们则勾肩搭背,兴致勃勃地看好戏。
没有人上前拉架。
甚至还有人起闹助威,想让事情闹得更大些。
男生的额发还在滴水,像一条龇牙咧嘴、淌着涎水的鬣狗,用力抓扯左枝的衣领。
两粒扣子不堪重负地弹飞出去,其中一粒骨碌碌滚到宋延琛脚边。
他垂眸睨了一眼。
「怎么她里面还穿了件吊带?」一男生遗憾道,手机摄像头直对着左枝,「可惜了,还以为能看点劲爆的。」
刚刚被摔的那一下,可乐晃出一大半。
左枝半只手臂都是湿的,洁白衬衫也染上了黏煳的焦糖色。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页
阵阵钝痛自肩背传来,脖颈也被领子勒得发红,她极力保持唿吸,冷眼扫一圈神色各异的旁观者,胃里翻江倒海,噁心至极。
最后,她盯住眼前这张狼狈不堪的脸,扯着嘴角,嗤笑一声:
「我妈早烂地里了,有本事你找她去啊。」
男生一怔,打小娇养大的,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儿受得了挑衅,抡起拳头对准她的脸,「别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哦?」左枝吊起眉梢,「还以为你没见过女人呢,随便看个腿都能硬。」
说着,还不怕事地拿拇指掐住尾指末端的指骨,轻蔑地朝他晃了晃,示意他也就这么点儿大。
「艹!」男生怒不可遏,拳头挟着风声直击她面门。
左枝敏捷躲开,抓住他的头髮向下拖拽,提膝勐力撞击他腹部,动作又快又狠。
俨然不是第一次了。
男生捂着肚子大声哀嚎,腰背偻成一只虾。
雷声霹雳,闪电刷亮一张张大惊失色的脸。
男生呛了口气,忙扣住左枝的手,直身反手一巴掌甩她脸上。
瞬息间,局势逆转,左枝避之不及,偏头想躲开。
掌风颳过,预想中的掌掴却没落下来,反而听到一道沉闷的撞击声。
一个六面还原的魔方擦过她发梢,直直撞上自动售货机的玻璃。
她心脏陡然一紧,瞪大了眼。
魔方「啪嗒」落地。
周遭是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声。
男生被砸到颧骨接近太阳穴的位置,愣怔一瞬,头脸气得涨红,愤愤往人群里一指,「这玩意儿谁他妈扔的!」
岑思若担忧地蹙起眉,抬眼看向宋延琛。
他抄着兜,在漫天嚣闹中,一言不发地走出来。
浑身玩世不恭的懒痞劲儿,挺拽,还有点傲。
见着是他,男生立马变了脸色,收手,噤声,深怕触他霉头,勾着脖子畏缩在一旁,比孙子的孙子还乖。
众人窃窃私语。
宋延琛谁也没看,踱步至自动售货机前,横亘在两人中间。
左枝敏感地嗅到了他的味道。
是皂感木质调,干净清冽。
麝香后调混杂他自身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再添一丝薄荷菸草味,如他的人一般,矜贵疏冷,充满攻击性,很欲,撩得人腿软。
他优哉游哉地买了一听可乐,蓝色罐装的,轻嗤:
「出息。」
话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笑,也不知是说谁。
这场冲突因他横插一槓子,而被迫终止。
人群作鸟兽散。
「难得见琛哥管闲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跟在宋延琛身后的一男生调侃道,斜一眼左枝,「还是说,有情况?」
宋延琛懒得搭理。
「延琛。」
岑思若挨过来,不小心触及左枝的目光,她一愣,慌忙挪开眼。
左枝当没看见她,身上还残存磕磕碰碰的闷痛感,她理了理衣领,烦躁地扯掉松垮的绛色斜纹领带,撩了把头髮,抬脚往教室走。
一缕冷香幽幽飘来,岑思若眨了下眼,惊觉不久前才闻到过,勐然回头。
左枝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海。
作者有话说:
ps:1.双处双初恋/he/救赎/校园到都市/不完美人设/微群像/各种年少中二/未成年期间无早恋、亲热行为
2.男女主曾经见过,行文有伏笔和铺垫
3.做梦文学,内容纯属虚构,部分情节和行为不具有参考价值,请勿模仿,请遵守公序良俗和法律法规,树立正确三观
6.弃文不必告知,好文千千万,祝找到心仪作品
祝阅读愉快!~
【下本《潮痕》专栏求收藏】
不慎和前男友成为合租室友的某一天,苏青遥手滑点开扬声器:
「你说要找个『钱多事少死得早』的,这不就是?」
母亲催婚的激动声嗓传遍客厅,惊得她烤串都掉了。
沈京珩正巧从房里出来。
有别于白日的衣冠楚楚,此时髮丝微乱,衣领半敞,性感喉结还印有一抹暧昧红痕。
闻声,他撩起眼皮,散漫倨傲地瞥她一眼。
她止住旖旎遐想,硬着头皮问:「吃点?」
他轻嗤:「不了,我怕死得早。」
「……」
相亲当日,苏青遥决定当面拒绝对方。
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开座椅,男人在她对面落座。
她愕然:「你怎么来了?」
沈京珩姿态闲适地给她斟了一杯茶,笑容蔫坏,磁嗓清冽:
「来和你相一场『钱多事少共白头』的亲。」
懒痞大少爷x温软小仙女
he/合租梗/久别重逢/破镜重逢
第2章 烧
◎很幸运,你有两年时间来记住我。◎
【你迟到不奇怪。但我记得,你不抽菸的吧?怎么会被抓到抽菸呢?】
唐柚又发消息来。
饮下最后一口可乐,左枝捏扁铝罐,经过楼梯拐角时,「哐当」掷入垃圾桶中。
香水和香菸,是在接到两校合併的通知当天,托人去买的。
却是在今早才开封。
时间往回拨。
她今早迟到了约半个小时。翻墙进校的路上,不巧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
有人说,一个成功的团队里,要有镇山的虎、有眼力见的变色、远见的鹰、善战的狼、敏捷的豹,还有忠诚的狗。1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页
放在顽猴遍地跑的校园里,自然也有左枝这种儆猴的鸡。
考虑到今日阴天有雨,且与会人多,启澜高中部新学期的开学典礼在体育馆举行。
左枝被教导主任丢到后台,严词厉色地要求她当众做五分钟的检讨。
做检讨什么的,左枝早已驾轻就熟。
她随口应下,乍一看,态度还算良好,孺子尚可教也。
对着她一张美艷却冷漠的脸,莫主任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了几句。
左枝斜睨搭在肩头的咸猪手,皱起眉,抬手拍开,「说话就好好说话,都一把年纪了,没人告诉你,男女授受不亲吗?」
瞧瞧这态度!
莫主任腾地升起一啤酒肚的火气,涨红了脸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
最后,他被人用一通电话叫走了。
离开前,怒不可遏地撂下话,说要扣她的德育分,还要叫她的班主任和家长好好教育她。
左枝「嗯嗯」应两声,完全不走心。
待他走后,她百无聊赖地在后台闲逛。
鹏市夏季漫长,阵雨降临前,更是热浪滚滚。
不怎么流通的闷热空气,让人感觉像在蒸桑拿,肌肤都是黏腻潮热的。
天花板只零零散散亮了几盏灯,离得稍远些,便昏昏暗暗,看不清太多东西。
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宋延琛的。
光线晦暗不明,勾勒出少年颀长清瘦的身姿。
他倚坐在桌沿,长腿一前一后地随意支着,西裤压着衣摆,掐出劲瘦带感的公狗腰,一副平直宽肩,撑起熨烫平整的白衬衫。
抬手,骨节分明的长指扣进领带里,稍稍扯松了些。
有烟雾从他唇间逸出,缭绕升腾间,模煳了那张冷系浓颜脸。
这个人,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沉稳自持,颓痞,又耀眼。
左枝认得他。
甚至可以说,鹏市学生就没几个完全没听说过他的。
中考结束后,他从京市转进鹏市的启澜高中。
仅仅是过去一年,就屡获奖项。
小到市统考总分第一,个人获各学科竞赛金牌;大到参加国际赛事,带队得diamond 插llenge、hmmt等团队比赛no. 2。
此外,还参与过大大小小无数项目。
长得帅,脑子好,有背景,无数光环加身。
总之,就是个可望不可即、神话般的存在。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没停步,继续朝他走。
启澜的校服裙自带口袋,行走间,兜里的烟盒一下下蹭着她的腿肉。
她把手揣进兜里,摸到了烟盒尖锐的稜角。
体育馆设备精良,校领导那口并不普通的普通话,响彻校园。
字字句句,讲的都是遵守规章制度。
严正死板,毫无新意。
然而,同一时间,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宋延琛从兜里掏出手机看消息,头颈低着,稍长的髮丝落下来,耷在骨相优越的眉眼间。
另一只手,则夹着一根火光明灭的烟。
凑到嘴边吸一口,菸草便在暗色中烧得猩红,气氛诡异又危险。
隔着半臂的距离,左枝停下脚步。
他缓缓吐烟,半晌,总算肯施捨一点反应,眼皮动了动。
她从烟盒敲出一根烟,抵在唇间。
只是匆匆掠一眼,手机在掌心嗡响,他淡然敛眸,继续看手机。
「认得我吗?」左枝轻声说,合上烟盒,塞回兜里。
他不作声,叼着烟,拇指敲在手机屏幕上,回復对方消息。
微弱的屏幕光,照着他的面容轮廓。
下一秒,领带忽地被用力拽住,他略一蹙眉,再抬眼,左枝一条腿别进他双腿间,扯着他的领带,弯腰欺近他。
少女的身影随冷香一併压下。
他眯起眼。
她歪头,拿未燃的烟尾,凑向他的烟。
斜落在桌面的两道影子亲密交叠,仿若在接吻。
她目光灼灼地与他对视,胶着着,对峙着,空气在无声地燃烧着。
都是极富攻击性的长相和气质,谁也不肯先败下阵来,向对方服个软。
垂顺有质感的西裤裤腿,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裸在裙外的小腿,麻麻痒痒,像有蚂蚁沿着她的腿,成群结队地往上钻爬。
暧昧在无声无息地积聚。
耳朵敏感到听见菸草燃烧的呲呲声。
顷刻,有细细柔柔、飘飘渺渺的烟雾,横亘两人之间。
她条件反射眯了眼。
「下面掌声有请优秀学生代表……」主持人嘹亮的声音传进来。
她拿下烟,唿吸竟有点乱,「左枝,我的名字。」
他挑了下眉,眼神挑衅,仿佛在说「所以呢」。
主持人铿锵有力地报出他的名字,满是自豪:「高二 28班的宋延琛同学……」
「很幸运,你有两年时间来记住我。」她说。
夹烟的手压在他身侧,灿亮眼眸毫不掩饰将他收入囊中的势在必得。
野心勃勃,如狼似虎。
不是要他简单记住个名字。
而是要他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上台演讲!」话音落下,台下学生们掌声雷动。
宋延琛很轻地扯了下唇角,带着点荒诞的讽刺意味。
他反手将菸蒂「呲」一声摁在身后的墙壁上,慢条斯理地从她手中抽回领带,迤迤然越过她,迈着长腿走上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页
远离这一处的阴郁晦暗,那里有灿烂明媚的光芒,雀跃的欢唿和掌声,以及无数钦慕敬仰的眼神,在等他。
左枝抿着唇,正要把一口没抽的烟掐灭,不料被斜后方勐冲过来的人,一把擒住手腕。
去而復返的莫主任厉声大吼:
「迟到就算了,你不好好反思反省,竟然在这里抽菸!」
一会儿工夫,烟尾已经攒了一小截灰,此时簌簌掉落。
「我……」左枝嗫嚅着唇。
莫主任拾起掉在桌面的菸蒂,气沖沖道:「我什么我?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这个不是我的,」左枝指着宋延琛刚刚出去的方向,「是……」
「我只看到你在这儿,你还想污衊谁?迟到,翻墙,抽菸,顶撞师长,现在还要撒谎吗?!」
左枝一愣。
恍然记起,宋延琛转身离开前,给她留下的那一个富有玩味的眼神。
呵~
合着他就等着这一刻呢。
混蛋。
算她倒霉。
「你爱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我吧。」左枝无奈耸肩。
莫主任开始训话,让她把所有烟都交出来。
敷衍归敷衍,她倒是有乖乖交烟。
莫主任打开烟盒一看,刚好少了两根烟,更加坚定是她躲这儿抽菸了。
左枝不知该怎么解释。
为了假装自己不是新手,拆包装后,她便直接丢了一根。
没想到,反而成了把柄。
她干脆保持缄默。
刚好宋延琛的演讲结束,主持人接到通知,对她予以全校通报批评,要她上台检讨。
左枝抬脚上台,宋延琛从台上下来。
两人面面相对。
他还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连一点微不足道的余光都不给她。
左枝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目不转睛地盯他,腹诽他是惯会装模作样的混球。
台下,是急于解散、烦躁不耐的三千余名学生。
台上,他们的距离一点点拉近,就在擦肩剎那,她恶意撞上他的臂膀。
胳膊与胳膊短暂接触,垂在裙边的手擦过垂在裤边的手。
两人的体温有一瞬相融。
她的香水味,就是在这个时候,沾到他身上的。
少女打着捲儿的深棕长发拂过他肩头,宋延琛偏了点头看她。
她把左手背到身后,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偷偷对他比了个中指。
随即,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闷笑,带着点心照不宣的隐秘,无端端显得有些暧昧。
左枝出现在众人视野里时,不可避免地掀起一阵骚动。
她腰板挺得笔直,面无表情地操着麦克风,道: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认识在座的各位,我是来自高一1班的左枝,哦,经过期末市统考、两校合併以及分科分班后,现在以市排名前五十的成绩,非常荣幸地成为了启澜高二 28班的一份子……
「……我之所以会站在这儿,原因有二:一是难忘东铭旧情,一失足,搭上了前往东铭的地铁,以至于延迟到校;二是受男色所惑,不小心碰了烟,还被狗男人摆了一道,吃了哑巴亏,特在此提醒各位女同胞,远离男人,幸福一生……
「……最后,我知错,认错,但不保证下次不再犯错。列宁曾说,年轻人犯了错误,上帝都会原谅。我只是犯了上帝都会原谅的一点小错误而已……」
*
刚到教室门口,就听到有人在大声播放她的检讨视频。
「才刚当着全体师生的面检讨完,转眼就跟人在楼下打了一架。今天她还真是出尽了风头。」
「市排名前五十也好意思单拎出来吹。看看宋延琛的履歷,他都算不清自己拿过多少次第一了。」
「那个……听说她考试发高烧,有一科没考完就被抬去医务室了。东铭的学生里,就她一个进了我们班,第二名好像连我们学校次重点都没进……」
「孔梦菲,你在帮她说话?」
左枝循声看去。
启澜採用走班制。
这一节是阅读课,期末得分与小组作业挂钩。是以,每六张桌呈u形摆放,组为一组。
后排靠窗那一组,以岑思若为中心,围着一圈从头精緻到脚、青春靓丽的女孩们。
尽管身上是统一的启澜校服,但,手鍊是van cleef & arpels的,耳环是cartier的,哪怕只是一个用于束髮的发圈,那也是着名品牌prada的。
岑思若就坐在顺时针数第三位的座椅上,除她左边的位置,其余位置都被这些或站或靠的小富婆们占了。
至于那个特地空出的座位是给谁的,答案不言而喻。
左枝朝那边走去。
第一个发现她的人,惊诧地大叫了声「左枝」。
剎那间,教室鸦雀无声,众人跟多米诺骨牌似的,接连扭头看向她,眼睛机械地跟着她转。
目光从她一头柔顺有光泽的及腰长捲髮,转移到那张美得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脸上,再到崩了两粒扣,领口裸露的一截锁骨上。
巡过凹凸有致的窈窕身段,在她裙下,是一双修长匀称的腿,肤色莹白如玉,与黑色长筒袜十分相称。
小皮鞋一步步踩着教室干净的地板,发出轻微的脚步声。
眼见她越靠越近,岑思若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不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页
手心沁出了薄汗,她心慌意乱地蹭到裙摆上。
就在左枝绕过她身后,把手搭在她左边空出的椅子上,准备拉开坐下时,她出声了:「这位置有人。」
不等左枝开口,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教室外,清隽冷傲的少年走过长廊,半垂着眼睫把玩手机,旁边有人兴沖沖地跟他搭话,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一声。
「延琛……」岑思若呢喃着他的名字,字字缠绵。
阵雨如瀑,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过后,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地等待雷鸣的到来。
旁人不知说了什么,他缓缓勾起一抹坏笑,眉眼浮动着不可名状的蛊人色气。
叫女生们也不可避免地心旌荡漾,满脸春色地咬唇痴笑。
似是察觉到什么,他忽然撩起眼皮看过来。
雷声在此时轰隆炸响——
作者有话说:
1源自网络。
第3章 烧
◎傻的。◎
四目相对。
隔着一扇冷硬透明的窗户,气氛渐渐紧绷,凝滞。
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左枝口干舌燥,艰涩地咽了口唾沫。
没两秒,宋延琛便收敛目光,同身旁的男生说了句话,单手拎起可乐罐,凑到唇边抿一口。
腕上价格不菲的名表,属实瞩目,和尾戒一样,散发着莹莹冷光。
左枝迳自拉开椅子,抚着裙摆坐下。
「喂!都说这位置有人了,你怎么还坐啊?」一女生气得跺脚,双手环在身前,趾高气昂地睨着她。
分贝有点高。
全班人的注意力,不由从走廊调回教室里,好奇地看着他们这一处。
左枝没搭理那女生,泰然自若地将纸笔摆在桌上,只问岑思若:
「记不记得以前,你抱着我的胳膊,撒娇说,真希望我们能一直当同桌的样子?」
岑思若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没看她,也不打算回应他人的打量。
她把两只细瘦的胳膊支在桌上,扶着额头,低着脸,始终不开口。
左枝却像能听见她紊乱的唿吸声,搅得她心绪也乱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女生不悦道,双手搭在岑思若肩上,活像左枝恃强凌弱,把她欺负哭了,她要帮她讨回公道。
「像你这种太妹,思若怎么可能想跟你同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臭不要脸地跟人攀关系啊!」
「不就一个座位嘛,你们女生还真是小肚鸡肠……」有男生嘟囔了一句。
就像在充满瓦斯的密闭里,落了一点火星子。
全班女生瞬间实现战线统一,噼里啪啦地炸开。
「就你们男生大度是吧?她刚泼人可乐、寻衅打架的事,你没看见?还帮她说话呢,不怕她揍你哦。」
「她是有暴力倾向吧?看她下手真的好狠啊……」
「要不多买份保险咯,感觉跟她同班挺危险的。」
左枝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瞧着身侧的人,「岑思若,你真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浮世喧嚣中,沉默在无止境地蔓延。
左枝的眸光逐渐暗淡,心脏也一点一点沉下去,没入冰凉的雨水中。
明知她早就给了她结果,为什么还要不死心地多问这一句?
她们的关系,註定回不到以前了。
从如影随形,到势如水火。或许,这就叫造化弄人吧。
「你还跟四年前,我刚见到你时一样。」左枝轻飘飘道。
闻言,岑思若瞳孔一震,双手紧攥成拳,连带着身体也微微战慄,仿佛想起了什么令她恐惧的事。
「琛哥,你看她!思若特地留给你的座位,就被她这么蛮不讲理地霸占了!」
那女生气道,仰着头颈,噘着嘴,纤纤玉指直指安然坐在椅子上的左枝。
告个状跟撒娇似的,声音甜腻得不行。
察觉有人影晃动,左枝抬起眼。
拢在岑思若附近的女生散开了些,让出道来,给人进出。
一听可乐撂在她左边的空桌子上。
宋延琛那把悦耳动听的磁嗓,则沙沙地落在她耳畔:「差点以为我这是来了幼儿园。」
站他旁边的男生,不禁笑出声:「就是,一进班,就有小朋友找我们的宋园长告状。」
话音落下,其他人也忍俊不禁。
那女生先是被「小朋友」这个称唿给甜晕了头,而后发觉他们实则在挖苦她,面上有点挂不住,涨红了脸,说:
「人家好心帮你占位——」
「我让你帮了?」宋延琛打断她的道德绑架,直接拉开椅子,自然随性地在左枝身边坐下。
仿佛两人熟识已久。
女生一愣。
班里其他人见状,也是一愣。
宋延琛的条件摆在那儿,无疑是极受欢迎的。
别说本校女生了,甚至有外校女生不惜翻墙,借校服校卡,都要混进来,就为了见他一面。
偏偏这位性情凉薄的爷,越是被人捧着簇拥着,就越是高冷疏离,极厌烦心怀不轨的人,不知好歹地往他跟前凑,花样百出地纠缠他。
顶着一张女娲毕设级别的顶级渣男脸,却像是要将「洁身自好」的优良品德发扬光大,平日里,就没见他跟哪个女生比较亲近。
不论是仗着两家关系不错,黏他黏得特别紧的岑思若,还是其他与他组队参加比赛,和他往来较多的女生,他好像都提不起兴趣,对人爱答不理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页
今儿倒是叫人大开眼界。
先是见他出手制止左枝和他人的冲突,再是现在帮她说话,和她做同桌。
大伙儿似是敏感地嗅到了什么,相互递一个眼色,悄咪咪地瞅向岑思若。
「娇娇,」岑思若涩然开口,音量很轻,「快上课了。」
潜台词是,这一页就这么揭过去了。
黎娇娇不服气地哼一声,拉开岑思若右边的座位坐下。
上课铃打响,每个人都自觉找位置落座。
相比其他组的熟稔热络,他们这一组气氛有些微妙。
坐在顺时针第一位的女生,扶了扶眼镜,开口打破这沉寂:
「欢迎左枝同学加入我们组,我叫孔梦菲,是我们这一组的小组长。」
她将厚厚一摞列印好的、遍布笔记的资料递给她,「这是我们组过去一年的阅读清单、参考文献、个人论文作业,以及小组作业。你可以根据需要去复印一份。」
「谢谢,复印完了,我会记得还你的。」左枝接住,随手一翻,就是宋延琛第一学期的论文作业。
研究的是三岛由纪夫作品中的暴力美学,角度独特,脉络清晰,言辞精简却鞭辟入里,说是文学院的优秀论文都不为过。
孔梦菲在这一篇论文的空白处做了很多笔记,还特地去看了论文提及的所有书籍论文和影视作品,并写下自己的分析与研究。
「祁武。」坐在宋延琛另一边的男生说。
左枝看他一眼。
男生有着健康的小麦肤色,身形魁梧壮实,寸头干脆利落,五官硬朗阳刚。
看他的第一眼,便觉得他是个慾念挺重的人。
鼻子蛮大的,手掌也宽大厚实。
左枝微微颔首,便垂眼看资料去了。
这一节阅读课,主要是汇报小组暑假作业的完成情况。
孔梦菲拿着u盘上台,边演示ppt,边说明讲解。
全班人听得认真专注。
老师更是满面笑容,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和分数。
如果左枝没记错,这寒暑假作业的分数,最终是要按照20%的比例,算进下一学期的期末分里的。
此外,平时分占 20%,小组作业占20%,个人论文占50%。
「某人还真是会挑组,一来就捡了个大便宜。」黎娇娇阴阳怪气地嘀咕着。
祁武呛她:「黎娇娇,你嘴巴噘得都能挂油壶了。」
她一听,随手抄起桌上的一包纸巾丢过去,「滚啊!」
「上着课呢,好歹收敛一点。」孔梦菲出来当和事佬。
他们三人你来我往,闹腾成一片。
倒显得另外三人格外冷清。
岑思若在看东野圭吾的《恶意》,翻了两三页,便换成了翠色封面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左枝仍在翻看孔梦菲给她的资料,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拇指捻着纸张的一角,试图将突兀的折线碾平。
宋延琛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份报纸,在一目十行地看着。
左枝分了点余光过去,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英文和图表。
少年指间夹着一只黑色签字笔,细长的指骨稍动,签字笔便懒散地转悠起来。
莫名让她联想到,海堤边,被风推动的风车扇叶。
他偶尔会在报纸上标註一两句,字迹跟端庄秀美不搭边,却有一种行云流水的潇洒韵味。
左枝放下手中的资料,眼皮一撩,发现班里大部分人的心思,都落在了他们这儿——毕竟这小小一隅,居然汇集了整个启澜和东铭,甚至可以说是全市中学中,最最出名的人物。
「组长,」左枝对孔梦菲说,「我们组应该有群吧?」
孔梦菲听懂她的言下之意,忙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你加我吧,我拉你进群。」
左枝拿出手机,扫码,添加好友。
孔梦菲拉她进入小组微信群。
她点开群成员,扫一眼,最后定在其中一个头像上。
那是一只有「犬中西装暴徒」之称的赛级德系杜宾犬。
暗色背景中,它目光灼灼,体格健硕,兇勐外形配上金属口笼,反衬出几分引而不发的危险性。
左枝记得,它叫「sunday」。
据说是因为宋延琛第一次见它,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
拇指在「添加到通讯录」的按键上,悬停几秒,左枝还没做好准备按下去,有人先来添加她为好友了。
瞧着对方的篮球头像,左枝看一眼斜对角的祁武。
他呲着一口大白牙,沖她晃了晃手机。
下课铃适时打响,老师宣布下课,教室里的人拿上东西换教室,去上另一节课。
左枝也紧忙收拾东西,跟上宋延琛和岑思若的脚步。
阵雨已经停了,天色隐隐发亮,却还是多云天气。
正走着,手腕被人拉了一下,左枝登时皱眉,回头看,孔梦菲站她身后,抓着她的胳膊,问:「你去哪?」
左枝这才发现,宋延琛他俩和其他人的方向不一致,反问:「他们去哪?」
孔梦菲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宋延琛和岑思若的背影,解释道:「他们的课程和我们不一样。」
「不都是 28班的么?」
「虽然是在同一班,但宋延琛的课表是由他根据自己的情况特制的。岑思若的话,因为她和宋延琛有商赛要参加,所以额外加了经济课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页
「是么。」左枝若有所思。
「左枝。」孔梦菲唤她。
「嗯?」左枝转身,跟着大部队往前走。
孔梦菲跟在她旁边,「你初来乍到,还是别惹他们比较好。」
「谁?」左枝拿出手机,通过祁武的申请。
孔梦菲压低声音:「就是岑思若和黎娇娇她们……尤其是岑思若,她在校人气挺高,很多男生喜欢她,和宋延琛他们家关系也密切。」
「那,如果岑思若有事,宋延琛会给她撑腰吗?」左枝再次点开那个杜宾犬头像,心底隐隐有一丝躁动和期待。
「应该吧?」孔梦菲说,「宋延琛这人就更不能招惹了。我们学校至少有九成女生喜欢他,他现在单身,都有人作妖搞出事来,要是哪天他谈恋爱了,说不准会怎样呢。」
「搞事?」左枝感兴趣地挑起眉梢。
「就是偷拍、跟踪,各种想办法引起他注意,甚至有人为了他爬到天台上,说要跳楼……」
「傻的。」
就为一个男人,值得么?
左枝嗤之以鼻,果断摁下「发送」,光圈转啊转,赫然弹出一个提示窗口——
「由于对方的隐私设置,你无法通过群聊将其添加至通讯录。」1
「呵~」她冷笑,把手机揣回兜里。
「傻的。」
这回,骂的是自己。
作者有话说:
1源自微信。
第4章 烧
◎反了天了◎
直到被教导主任和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左枝才有了点「自己摊上事儿」的觉悟。
只是随手打了个男生而已——她没少和傻叼男干架,都习以为常了。
没想到对方来头不小,事情竟闹到了校长那儿。
去到办公室时,莫主任正坐在办公椅上,拿着个保温杯,唿一口热烫水汽,喝一口败火凉茶,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对面,则站着一个身着蓝色丝质衬衫、白色及膝鱼尾裙的年轻女人。
女人气质恬淡知性,五官清丽纯美,身形清瘦却不缺玲珑曲线,一看便是相亲市场里最受男人喜欢的类型。
但左枝知道,她骨子里藏着点对男人的不屑。
那句「远离男人,幸福一生」,她就是从她这里学的,虽然那不过是她无意间的一句自言自语。
左枝走到她面前站定,低眉垂眼,「老师,您找我?」
倪半雪定定地瞧着她,满眼藏不住的失望,语气温柔得叫她心惊肉跳:「左枝,你怎么成了现在这样?」
左枝有一瞬恍惚。
初三那年,倪半雪到她所在的学校实习,成了他们班的副班主任。
那时她是班长,无论和哪个班主任,往来都最为密切。
临近学期末,他们班班主任休产假,来不及再招临聘教师,整个班级由倪半雪代为接管,落下的课也都由她顶上。
倪半雪一边赶课程,一边管教他们班,另一边还忙着做调研,完成毕设。
左枝心疼她,帮了她挺多忙,包括且不限于批改作业和制作课件,甚至还帮她手写过班主任工作手册和教案。
倪半雪知道她父母双亡,继父欠下高利贷也跑路了,可怜她年纪小小就独自生活,待她极好,经常领她到家里吃饭。
至今,左枝甚至还能记起她做的避风塘排骨的味道。
她对她这位温柔漂亮的老师印象很深。
而她对她这位聪慧惊艷,堪称十全十美的学生,同样印象深刻。
「对不起。」
这是左枝唯一能说的,垂在裙边的手指慢慢蜷起,攥成了拳。
事实上,她的愧疚感没持续多久,另一当事人便到了。
再见她,那男生全无面对宋延琛时的卑微怯弱,神气十足,恨不得拿鼻孔看她。
问及她泼人可乐还打架的原因,左枝坦然道:「他偷看我裙底。」
莫主任觉得好笑:「裙子不都自带安全裤么?能看你什么呀——」
左枝一个冷眼扫过去,「没什么可看的,那你穿校裙去台上,让其他学生看你裙底试试?反正你们男人平日里袒胸露乳也不觉得害臊,校裙还自带安全裤,能看你什么呀。」
「噗——」一口热茶喷出来,莫主任「啪」地盖上保温杯盖子,气急败坏地指着她,「反了天了你!」
这一吼,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不约而同瞥来一眼。
「左枝!」倪半雪柳眉倒竖。
左枝仍是一副桀骜不驯的乖张模样,「要么他向我道歉,要么他穿上校裙,感受下被人偷看的感觉,然后像我打他一样,他打我一顿了事。」
「倪老师!」莫主任气得直发抖,「你把通讯录拿来,我必须要把她家长叫到学校好好谈谈!」
「还有,」左枝腰背直挺,不卑不亢地说,「他脸上的伤是宋延琛弄的,要罚不能只罚我一个,这样未免太不公平,有损启澜这所精英学校的名声。」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死不悔改!」莫主任说罢,倪半雪一找出通讯录,他便噼手夺走,纸张翻得欻欻响,翻到号码,立即一通电话拨过去。
拨了几次都没通,上课铃打响,倪半雪和他下一节都有课。
莫主任撂下话说,明天放学前必须要她家长到校一趟,否则就对她做出停课一周的处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页
左枝才不理会。
但她败给了倪半雪的一个眼神。
「我会叫他过来的。」她松了口。
左枝是个大名人。
不消片刻,她和莫主任呛话的偷拍视频,便传遍了启澜的内网和论坛,乃至各大群聊微博公众号。
评论区里清一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
【666就没见过有人敢这么跟莫哥顶嘴的】
【这是普信女还是被害妄想症?人家只是活动一下身体而已,怎么到她眼里就成了偷看她裙底?而且那角度+校裙自带安全裤,根本看不了什么好吧】
事情发酵迅速,最后更是因为左枝那张美艷不可方物的脸而出圈,评论区里多了别的声音——
【非本校学生,纯吃瓜路人。这样还叫「普信女」?放眼娱乐圈,都找不出几个比她漂亮的吧?还有,就我脑子不正常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的吗[允悲]谁要敢偷看我裙底,要不是我怂,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楼上+ 2,不懂为什么大家对这个漂亮小姑娘的恶意这么大,要是我女儿遇到这种事,我恨不得先揍那男的一顿,再叫对方家长过来】
【初中同学打卡[偷笑]一年不见,她的变化好大】
【哪里变化大?脸还是身材[疑问]才高中生而已,感觉发育得好成熟。看照片,眼睛好像是棕绿色的,戴美瞳了?现在学生染烫头髮,学校不管的吗?而且胸大得有点离谱,胳膊太细,腰也像取过肋骨的样子,屁股是不是还垫过啊】
【她没整过,初中就这样[笑cry]可能是混血儿比较早熟?眼睛和头髮都是天生的,真人真的特别特别漂亮,某些角度神似年轻时候的monica belli,几乎全校男生都给她递过情书(外校也不少)。以前上体育课特别喜欢看她跑步做操dddd说她变化大,主要是指性格作风什么的,以前她可是我们班上数一数二的好学生,学习成绩特别好,人也很稳重可靠,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问题学生】
【同初中同学,其实以前关于她的传闻就蛮多的。她那时候人缘好嘛,特别多人请她到家里玩。听说有个女生的爸爸见过她后,就开始天天接送女儿了(主要是想来看她)还经常让那女生叫她到家里吃饭玩耍做作业。后来女生爸爸动不动就爱提起她,她妈妈感觉不对劲,闹到学校里,说她勾引那女生的爸爸】
【这不妥妥的ltp吗?还有,人家就一未成年,楼上某位酸什么呢?动不动就暗讽人家do了全身】
……
下午放学,左枝在校门口等唐柚过来找她。
周遭人来人往,吵吵闹闹。
经过她时,一个个都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或明着或偷偷地瞟她。
落日悬在地平线上,一幢幢砖红色建筑,耸立于璀璨夕阳中,显得威严又壮观。「启澜中学」四个金色加粗大字,更是光芒四射,灿烂辉煌。
在最高的那一幢建筑顶部,塔钟一分一秒地走着。
左枝盯了一阵,隔得远远的,总觉得楼顶天台上站着一个人。
愣神的空当,有人从身后拍了下她的肩。
她回头。
唐柚用丝带盘了个甜美的髮髻,化着清透仙气的白开水妆,穿着一件白色的鱼骨束腰连衣裙,又纯又欲,像一颗清甜多汁的水蜜桃。
她臭美地用双手托腮,沖她眨巴眼睛,「噹噹噹噹~」
左枝敷衍地夸:「哇哦,好一个清纯不做作的女大学生。」
「讨厌~」唐柚做作地用食指戳她的肩膀。
左枝笑了下,再转头看天台,那一点小黑影,已经不见了。
唐柚上上下下打量她,扯着她沾了可乐的衣袖,小声嘀咕了句:「你这衣服还能要么?」
左枝心不在焉,没听见。
她便挽着她的胳膊,拉她去启澜中学的公交站,说:「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她回:「bitch。」
唐柚:「……」
「那时候你以为我是你情敌,可不待见我了。」左枝说。
唐柚今年 28岁,是鹏市大学医学部护理学院的大一学生,也是江行远的现任女友。
上一学期,左枝一满 26岁,便去了江行远投资管理的音乐餐吧当驻唱。
那时,唐柚还在上高三,为了见江行远一面,天天往餐吧跑。
她们就是经由江行远介绍,才认识的。
刚开始,两人是挺不对付的。
唐柚觉得左枝婊里婊气,特能装。
左枝觉得唐柚故作清纯恋爱脑,特绿茶。
后来,唐柚高考结束,江行远答应了她的追求。
她如愿以偿地成了他的现任女友,和她的接触也愈发频繁,两人这才慢慢对对方改观,成了朋友。
「见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个能办大事的!」唐柚说。
左枝「呵呵」冷笑。
两人在蓝色站牌前站定。
此时是晚高峰。
启澜位于热闹繁华的市区内,前有科技园,后有大学城,学校前面这条还是上高速必经之路,车流量大,道路拥堵。
偏偏还有不少家长开私家车到校接人,更是堵上添堵。
唐柚掏出手机,翻出微博给她看,「你看你现在多火!所有人都叫你拯救内娱呢!有无演技都无所谓,当个花瓶人家也乐意看!」
左枝懒得瞄一眼,「你以为没星探挖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页
笑话,她穷到露宿街头那阵子,光是收到的名片,都够拿来打斗地主了。
唐柚:「那你怎么不试试?当明星赚得可比驻唱多。」
夏末初秋的傍晚,微风有些燥热。
左枝沉默着,摸出绛色领带,咬在齿间,抬手将披散在身后的头髮拢成一束。
左后方,一群男女生的嬉笑声传来。
「还是思若聪明,知道琛哥喜欢南苑酒家的点心,早早就订了包间。」祁武操着粗犷的声嗓说。
「南苑啊,」黎娇娇掰着手指数,「我想吃他们家的吉拉多生蚝了,还有银鳕鱼、烧鹅……」
祁武挖苦她:「黎娇娇,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还吃!」
「要你管!」黎娇娇追着他打,还不忘叫上帮手,「思若,你帮我打他!喂!祁武!有本事你别躲在琛哥后面!」
「真有钱。」唐柚小声嘀咕。
南苑酒家负有「米其林一星」「黑珍珠二星」「鹏市第一园林酒家」之盛名。
味道好,环境好,服务好。
价格高得离谱,但还是天天爆满,需要打电话预订位置。
左枝偏了点头,用余光去瞥。
他们一行人,吵闹归吵闹,宋延琛却像置身无人之境般,单身插兜,自顾自地玩着手机。
风细细地吹,拂动他的发梢。
夕阳太浪漫旖旎,把他冷硬的轮廓,都衬得温柔了几分。
左枝将领带捆在发上,扎了一个慵懒的低马尾。
巴士到站。
乘客排队上车。
左枝轻声说:「柚子,我今天被请家长了,你知道我家的情况的,我总不能把我爸妈从地里挖出来吧?连这么一件小事,我都不好解决,娱乐圈的水那么深,我要是沉下去了,又能找谁捞我呢?」
唐柚愣了下。
她懂她的意思。
当一个女孩,除了年轻漂亮的皮囊,别无他物时,年轻漂亮就是她的致命伤。
风勐地一阵刮来,树叶淅淅索索响成一片。
宋延琛忽然撩起眼皮。
入目,便是系成半蝴蝶结的绛色领带,以及余晖中,一头散发着金棕色光芒的柔顺长发。
少女抬脚上巴士,背影单薄,肤如凝脂,摇曳的裙摆下,一双长腿格外惹眼。
光这两天,就有不少人称她「腿玩年」。
道是,光是想想那双玉腿扛在肩头,挂在腰上的画面,就能让人唿吸紧促,血脉偾张。
左枝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落座。
侧首看窗外。
岑思若在和宋延琛说话,宋延琛在听。
车子缓缓向前开。
一片树叶落下来,砸在车窗上。
她看到,宋延琛很轻地勾了下嘴角,不知在想什么。
第5章 烧
◎打算占我便宜到什么时候?◎
左枝驻唱的「ot」音乐餐吧,位于海滨公园西侧。
装修很文艺,富有小资情调,经常有网红前来探店打卡。
驻唱歌手除了她,还有一位在音乐学院就读的大二男生——边洋,据说是他们学校的校草。
平心而论,他长得是真不错,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笑起来左颊会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是时下特别受欢迎的、干净清爽的小奶狗类型。
可,见过宋延琛后,再见他,就会觉得他寡淡有余,气质不足,像杯无滋无味,还没有任何余温的凉白开。
当他从微博得知她原是个高中生,非要她叫他「哥哥」时,左枝觉得,他就是一杯飘着黄色油星的凉白开。
餐吧的表演,从晚上8点开始,到0点结束。
左枝和他轮流上台。
考虑到左枝是个高中生,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女,江行远让她晚上 20点半左右就可以走了,而且还是他开车顺便送她回去。
今晚的表演结束后,左枝去卸妆换衣服,然后拿上包,和唐柚一道离开餐吧。
手机一开,就看到倪半雪发来简讯,提醒她明天记得让家长到校。
唐柚把话题抛出去,却没收到左枝的回应,问她:「怎么不说话?你也觉得很无语对不对?」
「什么无语不无语?」江行远忙完,伸手接住前台小哥抛来的车钥匙,跟上她们的脚步。
「哼,不告诉你。」唐柚傲娇地噘着嘴,把脸别到另一侧。
江行远直接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掰回来,威胁道:「说不说?」
「不说~」
她话音刚落,江行远忽地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左枝轻「啧」一声,嫌弃得不行,「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个单身狗的感受?」
江行远摁着她的脑袋,就把她的脸别过去。
见他跟唐柚你侬我侬,心情不错,左枝趁机提出请求:「老闆,明天帮我个忙呗。」
江行远:「嗯?」
左枝:「我被请家长了。」
江行远拍西瓜似的,拍了下她的小脑瓜,「关我屁事。」说罢,牵起唐柚的手,在停车场里找他的爱车。
唐柚想着傍晚左枝说的那些话,心疼起她来,「左枝,要不我帮你吧,就说我是你表姐……」
「除了我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对方家长也在,你能应付得了那场面?」左枝问。
唐柚一噎,抱着江行远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老公,你就帮帮我们的小枝枝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页
严格说来,江行远今年不过23岁,大不了她们多少。
但他好歹是个诡计多端、滑头滑脑的「社会人」,还是个交际手腕了得,有钱有势的富二代。
让他去处理这种事,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吱吱吱吱,当老鼠叫呢。」江行远开了副驾车门,让唐柚上车,「明知自己没法收拾烂摊子,为什么还要闯祸?真是,凡事不过过脑子。」
左枝迳自上了后座,「嘭」地甩上车门,嵴背一松,疲倦地瘫在座位上,「有道理,那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唐柚还想帮帮她,刚张口,左枝突然说:「柚子,等我这个月工资下来,就请你去吃南苑酒家。」
「真的吗?!」唐柚满脸惊喜地扭头看她,大半个身体都侧了过来,「可是那里好贵诶,你就一高中生,我居然让你请我吃……呜~好感动!」
说着说着,她哭腔差点要出来。
江行远帮她繫上安全带,绕到主驾坐下,闻言,不屑地「呿」一声,「不就南苑吗?至于?」
「至于!」唐柚说,「今天下午,听到他们学校的学生说要去南苑酒家吃饭,可馋死我了。」
江行远繫上安全带,插钥匙,发动车子,豪爽道:「行,明天老公带你去吃。」
唐柚笑开了花:「好呀好呀,枝枝也一起来!」
江行远把手搭方向盘上,忽地像被电了般,眼睛瞬间直了,醍醐灌顶,「那我再带一个人。」
唐柚:「谁?」
「埋单的人。」越算计,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越狡猾,「我去打个电话。」
说完,下了车。
一分钟后,折回来。
黑黢黢的夜里,他那一排大白牙还挺亮眼,「左枝,明儿下午我去你学校。」
左枝纳罕道:「帮我?」
「不然?」
「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顺便接上那个给我们埋单的好心人。」
不知为何,听到江行远的这句话,左枝大脑竟浮现出一张清贵痞帅的脸——宋延琛。
次日下午。
江行远说到做到,先去鹏大接了唐柚,再到启澜中学高二理科办公室,见了莫主任和倪半雪,以及对方家长。
有他出面,半个小时不到,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男生跟她道了歉,对方家长赔着笑。
就连校长都到了,说是误会一场。
左枝瞧莫主任一副胁肩谄笑的滑稽模样,白眼差点翻到把自己撅过去。
离开办公室前,她愣是被江行远按着后脑勺,朝校长、莫主任和倪半雪鞠了一躬,嗫嚅出一句:「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唐柚全程端庄温婉地待在江行远身边,看他和左枝的眼神,满是温柔慈爱。
左枝有合理的理由怀疑,她是在幻想将来和江行远共同教育孩子的画面。
走出办公室,左枝问:「老闆,你说的那人在哪?」
江行远笑得不怀好意,拍拍她肩膀,然后拉着唐柚往前走。
左枝跟在后面。
散学后的校园,添了点初秋的寂寥。
江行远是从启澜毕业的,轻车熟路地带她们到了篮球馆。
远远的,就能听见鞋底与地胶摩擦出刺耳嘎吱声,以及浪潮般此起彼伏的吶喊声。
篮球砰砰撞击着地板,震感从脚底一路蹿上心脏,叫人热血沸腾。
「宋延琛!宋延琛!——」女生们声嘶力竭地吼着。
岑思若和黎娇娇也在内。
祁武不满地嚷一嗓子:「你们要不要这么偏心?!刚才那球是我进的!」
回应他的,是女生们更加轻快嘹亮的「宋延琛」。
「宋延琛啊……」唐柚来了兴趣,转头找左枝聊天,「你知不知道他?」
左枝边跟着他俩下台阶,去到观众席前排,盯着球场上带球过人的帅气身影,懒洋洋地拉着调子「啊」了声,态度不明确。
「就那个穿黑色t恤,全场最帅的!」唐柚兴致勃勃地说。
「他呢,头脑很精,长得很正,打球很叼,态度很拽。哪怕是在我们学校,都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天天大言不惭地说毕生梦想是和他约一次会,至于谈恋爱、结婚,那是连想都不敢想。」
正说着,场上,宋延琛背身持球,对方锁他左肩防止进篮,他忽地向右翻身,如迅勐暴戾的龙捲风杀入内线,上步投篮。
「嘭!」
篮球入框,全场欢唿声震耳欲聋。
「好帅!」唐柚大叫出声,眼睛都是亮的,「怎么以前我高中就没这样的男生——唔!」
江行远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勾住她的脖子,把她往旁边的座椅上带,「得到了我,就开始不珍惜我了,是吧?有你这样的么?负心女。」
他们撤到一旁坐下了,左枝却还直挺挺地杵着,看篮球场上,宋延琛边将短袖捋到臂膀,边随性地跟几个男生击掌。
一番剧烈运动后,他的气还没喘匀,胸腔起伏着,浑身上下透出蓬勃强劲的荷尔蒙气息。
他抬手将湿透的额发往后拨,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张噙着散漫坏笑的帅脸。
细细密密的热汗,顺着他的下颌线,淌至血管偾张的脖颈,喉结一滚,落入衣领内。
一举一动,性张力爆棚,惹来女生们克制又歇斯底里的尖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页
「阿琛!」
江行远用白话喊他,一嗓子引得附近的人纷纷转头看向他。
宋延琛听到声音,也往这儿看。
有一瞬,左枝与他目光相触,很快,两人的视线便齐齐落在江行远身上。
他说:「行得未呀,好閪肚饿啊!(可以了没?肚子好饿啊!)」
宋延琛嚣张地沖他竖了根中指。
江行远欠嗖嗖地咧嘴笑,回敬他一个反v。
左枝就近在江行远身旁落座,听到唐柚惊诧地问:「埋单的好心人是宋延琛?」
江行远挑了挑眉,有点骄傲。
唐柚又说:「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跟宋延琛认识啊?」
「那你现在知道了。」江行远说。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时不时有人扭头看向他们这一排。
男生看左枝和唐柚,女生看江行远。
事实上,在宋延琛之前,启澜史上最帅校草的王座,一直都是江行远的。
和宋延琛那种冷拽痞的贵公子气质不同,江行远的渣苏感很重。
第一眼,觉得他是个玩伴无数的夜店咖。
第二眼,又会突然发现,他有一双温柔清亮的深情眼。
头髮长后,他懒得去剪,便从唐柚那儿顺来几根黑色皮筋,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露着一张渣浪帅气的脸。
仔细观察,就会看到,那根皮筋还卷着一根唐柚的长髮。
「真好,你带我来见你朋友了。」唐柚抱住江行远的胳膊,眉眼弯弯,笑得很甜。
江行远摸摸她的脸,并不说话。
有本事就带你见见他家里人啊。左枝默默在心里说。
他们这圈子里的人都这样,谈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却是另一回事。
一场球赛结束,宋延琛发消息给江行远,说他去沖澡,让他们先去车上。
「喏,菜单在这儿,你看看想吃什么,我们先点了。」
车上,江行远将手机递给唐柚。
唐柚将菜单转发给后座的左枝,「左枝,你也看看吧。」
「嗯,看着呢。」不仅菜品摆盘漂亮,价格也美丽得叫人肉痛。
晚风吹着还算舒服。
左枝降了点车窗,胳膊支在车门边,懒洋洋地撑着头,视线垂落在手机上。
「这个兔兔虾饺好可爱!」唐柚说。
左枝刚「嗯」一声,车门忽地被人从外面打开,她胳膊肘一滑,猝不及防向外倒。
一只大手倏然擒住手臂将她提起,可她还是不可避免撞进对方怀里。
额角贴着他的腹部,肩膀挨着他的髋骨,大半个身体险险地悬在半空,手机早滑落在地,右手正惊慌失措地攀着那人的大腿。
轻薄布料阻隔不了体温的传递,少年沐浴后的干净味道,丝丝缕缕地在她鼻间绕。
她的唿吸好像困难了几分。
「抱歉。」
清冽磁嗓在上方响起,听不出多少愧意,反而带了点招花惹草的戏嚯。
左枝掀起眼皮,恼羞成怒地瞪向始作俑者。
宋延琛垂眼睨她,喉结滚了滚,溢出一声哼笑:
「打算占我便宜到什么时候?」
第6章 烧
◎腿软啊◎
「也不知道是谁眼瞎。」怼回一句,视线扫过他青筋虬结的手臂,左枝故意撑着他肌肉硬实的大腿,借力坐回车里。
一抬头,就对上江行远和唐柚的眼睛。
前者警告她别乱说话,免得这张饭票跑了。
后者的心思就更好猜了,满脸写着「磕到了」。
宋延琛帮她关上车门,从车后方绕到后座另一边。
左枝捡起手机,总算记得要繫上安全带。
他开车门,在她身侧落座。
江行远驱车前往南苑酒家,「我让她俩先点了些吃的,你看看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你们点了什么?」宋延琛问。
唐柚拿着手机报菜名。
他听了,另外加了几样招牌菜和一例炖海中宝。
唐柚光是听他说,口水就狂冒不止,「你好像经常去的样子。」
「人昨天刚去。」左枝在玩手机,下意识吐槽一句,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
唐柚扒着椅背,看她的眼神有些暧昧,「你怎么知道?」
左枝撇开视线,不料又对上宋延琛耐人寻味的眼神,她硬着头皮说:「昨天听见了。」
「昨天说要去南苑酒家的,原来是你们哦。」唐柚恍然,看看左枝,再看看宋延琛,脑子从未如此清醒,「你们好像都是 28班的吧?」
「嗯。」宋延琛应了。
「啧啧啧,」唐柚伸手戳左枝的膝盖,「你还跟我装不认识他。」
「……不了解。」她硬邦邦地回。
他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胳膊搭在车门边,二郎腿一翘,跟个大爷似的。
不置一词,却把「嘲讽」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而且这么巧,你们还是同班同学,那以后,就麻烦你多多照顾我们家左枝啦~」唐柚笑说。
宋延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拖腔拉调地回:「多多照顾她啊~」
闻言,不止唐柚,左枝听了都觉得如芒在背,怀疑他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
越是有钱的资本家,越是精明奸诈,可容不得他人觊觎一分便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页
唐柚紧忙改口:「同学之间相互帮助嘛……就,也不用特殊照顾啦……」
「他倒是想给人照顾到床上,」江行远满嘴跑火车,话说得半真半假,「那也得看左枝给不给啊。」
左枝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又没说不给。」
「靠!」
被她一噎,江行远一脚剎车下去,车子勐地剎停。
左枝被安全带勒得胸口疼,忙扯松了点,鄙夷道:「到底会不会开车……」
「我驾照都拿五年了,你说我会不会?」
说着,江行远刚要把脚从制动踏板挪开一点,宋延琛一脚踹上他椅背。
「想闯红灯啊?江五年,」他说,「交警就在对面。」
「什么狗屎运。」江行远一脸烦躁。
车子快没油了,经过加油站,短暂地停了会儿。
江行远去找地方抽菸,唐柚去上洗手间。
车门一关,形成一个封闭暗昧的私密空间。
天色暗了,窗外有光打进来,朦朦胧胧地照亮后座的两道人影。
少年的气息如夜间涨起的潮水,一点一点漫过来,存在感太过强烈,她感到窒闷,开口打破沉默:「你被江行远坑了?」
「嗯?」
「不然,你为什么要请吃饭?」她单手支着头,明目张胆地打量他,给出评价,「你看着可不像会做亏本买卖的人。」
甚至可以说,他毋庸置疑是个人精,聪明劲儿都赤裸裸地写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和他打交道,能全身而退都得感恩戴德,更别提薅他羊毛了。
「是么……」宋延琛扭头看她,背着光,面容陷在昏暗里,眼眸却灿若星辰。
他很轻地笑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左枝难得听见他用那么温柔缱绻的语气说话:
「可有时候,也会想不开,做点损己利人的事儿。」
左枝敏感地觉出端倪。
不等细想,副驾车门被人打开,江行远和唐柚回来了。
车子一路开到南苑酒家。
在路边找空位停车,推车门下车。
往前走,古色古香的门面,标有「南苑酒家」四个磅礴大字,青砖灰瓦,飞檐翘角,檐下垂挂的一排灯笼,正随风摇曳。
跨过门槛,内里装修富丽堂皇,陈设雅致。
前台小姐身着浅青色暗纹旗袍,身形高挑,模样清秀,嘴角上翘的弧度恰到好处。
江行远报了个姓,服务员领他们前往包间。
循着曲径迴廊前行,富有岭南特色的建筑错落有致,灯火通明,沿路是精心打理的假山流水、葳蕤草木。
正是桂花飘香的季节,枝头簇拥着金灿灿的小花。
包间名为「临江仙」,头顶悬一盏造型復古的吊灯,左右分为饮茶闲谈与正式用餐两个区域。
圆木桌铺了香槟色的桌布,配套的椅子数量与用餐人数一致。
左枝装模作样地观察博古架上的瓷器,直至他们三人接连落座。
唐柚拍拍她身旁的座位,张口叫左枝过来。
她却在宋延琛旁边坐下,凉凉道:「我才不要近距离吃你俩的狗粮。」
「……你都知自己系电灯胆(你也知道自己是电灯泡)。」江行远不咸不淡地斜她一眼,偏头跟宋延琛说,「你知不知道她有多过分?大半夜不睡觉,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她那边有狗狂吠不止,吵得她睡不着,要我们陪她一起听狗叫,一起深夜失眠。」
宋延琛听笑了,「这么坏的吗?」
服务员端来沖泡好的陈皮普洱,给他们斟茶。
江行远还在添油加醋:「你知道最可恶的是什么吗?没眼力见地打断了我们不说,半小时不到,她就睡死过去了。」
「你少胡说八道!」左枝抬脚踹他,不料隔得远,没精准击中目标,反而误伤了旁边的宋延琛。
彼时,宋延琛正端着杯热茶,小腿不设防地被她踢一脚,茶水洒出几滴,烫红了虎口。
眉头不由蹙起,他转眸瞥她,目光垂了垂,示意桌下。
左枝抿了抿唇,没挪开腿,反而用裸在空气里的圆润膝盖,一下,一下地,轻轻碰撞他的裤腿。
似是道歉,似是讨好,像一只伏在主人脚边讨人爱抚的猫。
无法搬上檯面的暧昧,被心照不宣的两人,藏在暗处。
宋延琛盯了她两秒,便轻巧地移开眼,不动声色地抿着温热澄亮的茶汤。
喉结滚动,他能听见自己的吞咽声。
「我胡说八道?」江行远扬高尾音。
包间门被人推开,他们点的菜陆陆续续端上来。
左枝夹了只虾饺搁碗里,反将一军:
「我只是打个电话给柚子,想和她聊聊天而已,谁知道你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成天粘着她不放,大晚上也不让她休息……老色批。」
「哎呀~」唐柚羞红了脸,「你们别再说了!」
整晚下来,基本是江行远和宋延琛在聊,唐柚和左枝在吃,偶尔偷偷用微信交流几句。
包间开了冷气,左枝坐在出风口,起初还受得了,后来觉得冷,不由自主地往宋延琛那边靠。
腿与腿接触的面积越来越大,肌肤与布料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微小动静。
就在她不安分地抬起左腿,想搭在他膝上时,冰凉的膝盖突然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握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页
那一瞬如火燎,左枝眼睫轻颤,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下,却没躲开。
左膝在他掌心中发烫,以至于产生幻痛。
有邪火在体内无声地蔓延,速度随缓,势不可挡。
面上,宋延琛仍和江行远你来我往地聊着天,冠冕堂皇,斯文败类。
左枝有理由怀疑他是老手,亦或者,他在「偷欢」一事上,果真天赋异禀。
可全程,他都只是把手搭在她膝盖而已,不上,不下,什么也没做。
偏偏那一抹灼烫,搭乘她的血液,涌流过身体每一寸,又好像在无形中,将什么好事坏事都做尽了。
心脏惴惴地跳,她遍体生热,耳根平白添了一层薄薄的肉粉色。
吃得差不多,唐柚才渐渐感到冷,叫服务员调了下空调。
而后,江行远移了位,坐到茶几边,要他们过来喝茶聊天。
宋延琛把手拿开。
左枝悄无声息地唿出一口气,紧绷的腿部肌肉一松懈,臀腿竟分泌出了一层薄汗。
他瞥她一眼,坏心眼地逗她:「紧张了?」
「没有。」她惯会装的。
「是么~」宋延琛掂着一个青皮蜜桔,慢条斯理地剥开。
桔皮似花瓣绽放,微涩的清新气味传开。
「你们怎么还在那儿坐着呢?」江行远催他们。
「你不过去?」左枝问。
宋延琛将桔子一分为二,「你怎么不过去?」
不等她答,他调侃道:「腿软啊?」
是有点。左枝噼手抢走他半个桔子,「嘎吱」一下挪退椅子,直起身,嘴硬地撂一句「我等着坐享其成呢」,迈腿走到包间另一侧。
校裙摇摇摆摆,不知该形容她摇曳生姿,还是那两条腿跟她不太熟。
宋延琛饶有兴味地打量她背影,掰开一瓣蜜桔送进唇间。
利齿磨着娇嫩柔软的皮肉,轻轻一咬,汁水爆溅,香气瞬间盈满口腔。
这个季节的蜜桔,尚未成熟,酸涩之余,勉强能尝出点微不足道的甘。
或许,再过段时间,就好了。
第7章 烧
◎有只猫猫姣到出汁,死都要跟住我◎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date,江行远毅然决然将左枝这个电灯胆,抛给宋延琛解决,自己带着小女朋友出去逍遥快活。
宋延琛拦下一辆的士,开了后座车门,让左枝上车。
「师傅,麻烦去贝南村。」左枝挪着屁股往里坐,跟司机师傅报地址。
宋延琛屈起长腿,矮身坐进来。
左枝身下的座椅跟着晃了下,本还算宽敞的地儿,因他人高马大,而顿显逼仄。
车门「嘭」一声关上,带起的风拂过她的小腿,携来宋延琛身上好闻的气息。
司机师傅打转向灯,踩油门,驱车前往目的地。
橘色灯光照亮每一段路程,放眼窗外,是车流奔涌的模煳残影,以及没入夜色的繁枝茂叶。
车内静悄悄的,光影明灭间,司机师傅耐不住寂寞,打开收音机,随手调一个深夜频道。
「来拥抱着我形成漩涡
扭曲那万有引力倒海翻波1」
缠绵曲调一出来,霎时将压抑静默的空气,勾勒出旖旎暧昧的形状。
天干物燥。
左枝舔了下唇瓣,膝盖好像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灼得她全身肌肤都干燥紧绷,隐约有痒意深入骨缝,想挠,又怕指甲会把娇弱的皮肤抓破。
宋延琛却仿似没听到,敞着两条长腿,大喇喇地坐着,手中的手机叮叮咚咚收到不少messages,他惫懒地耷着眼皮,一一回復。
拇指摁在屏幕键盘上,动静极细微。
左枝不自在地搓了搓膝盖,涩然开口:「师傅,能换首歌么?像我们这种未成年的小朋友,是听不得这个的。」
许是被「未成年的小朋友」逗乐,她听到隔壁传来一声轻笑。
「啊,好。」司机师傅很快就换了频道。
「call me when you need it you know i』ll prove you
can you keep a secret boy i’m gon’surprise you
wettest when you sle through 2」
「……」左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还不如不换呢。
宋延琛忍俊不禁,笼罩周身的懒倦一扫而空,来了点精神,揶揄道:「这首就适合未成年的小朋友听了?」
「小朋友」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平添三分笑意和许多缱绻,苏得人耳朵酥麻,心肝打颤。
左枝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滋润干涸的嗓,佯装天真地歪头,说:
「小朋友听不懂呢,园长爸爸可以给人家解释一下吗?」
少年嘴角含笑,锐亮眼眸从手机屏幕调至她身上,像是勾兑了陈年烈酒,沖她勾勾手指,她便如醉如梦地倾身向他凑。
他顺手将她颊边的碎发勾到耳后,脸贴过来,附在她耳边暧昧低语。
前排的司机师傅偶然抬头,瞄一眼后视镜。
宋延琛抬手挡在她耳边,一併挡住两人的狎昵暗昧。
温热的鼻息,伴随撩人的气音,轻轻柔柔地撞击耳膜,一下又一下地刺激她敏感的感官。
左枝屏息凝神地听,向来自诩大胆的一个人,此刻竟听得心脏怦怦。
暴露在凉夜里的细白双腿,不知不觉向中间紧密靠拢,裙摆也被她汗湿的双手攥出了褶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页
车窗外,飞逝的霓虹割裂漫漫黑夜,迷了她的眼。
心荡神摇之际,一抹冰凉倏地滑过她敏感脆弱的颈肉,心脏在受惊的剎那骤停,她受不了地溢出一声细弱的低吟,热烫的面颊擦过他肩头,撇到另一边。
只露出一只隐隐泛红的耳朵,以及一截散发着迷人芳香的玉颈。
宋延琛蔫坏地嘲她是个「没胆鬼(胆小鬼)」,终于肯收回作乱的手指,没个正形地坐了回去。
不确定司机师傅是否能察觉到他们的动静,只听到他说:
「贝南村到了,要开进去吗?」
贝南村是城中村,左枝就住在这儿的某一栋握手楼里。
握手楼嘛,顾名思义,有别于城市cbd和高档小区的高楼林立,这里大多是上世纪本地人建起的楼房,老旧、低矮,挤挤逼逼,楼与楼的间距很近,甚至推开窗,就能与隔壁楼同层的住户两手相握。
城市建设还未推进到这一带,除了街坊支路,其他都是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偏还有人爱在楼下胡乱停放非机动车,把路赌得死死的。
这种地方不好通车过路。
左枝让师傅靠边停车就行,她自己走进去。
车门一开,就有夜风卷着路边小吃摊的香味飘过来。
作为一个大城市,鹏市不缺来自五湖四海的建设者,更不缺来自五湖四海的,酸甜苦辣咸,样样俱全。
「这附近挺多餐馆蛮好吃的,就是治安不太好。」
话外有话的一句话说完,左枝正要将车门推得更开,身后突然横插一只手,擦过她的手背握住把手,「嘭」一下关了车门。
「怎么?」话刚脱口,就见窗外,一辆摩托轰轰疾驰,箭一般掠过他们这辆车。
左枝脖颈一僵,讪讪闭了嘴。
耳边落下开门声,宋延琛推开右侧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
左枝随他下车,刚想道谢,就见他甩上车门,同司机师傅结了车费。
师傅驾车离开,留下的车尾气,须臾间,被风搅散。
左枝没动,立在原地,狐疑地看向宋延琛。
手机在他掌心打着转,他斜了斜额,示意书有「贝南村」字样的牌坊,一身吊儿郎当的浑劲儿还挺招人。
「行啦,爹地送你返屋企。(走啦,爸爸送你回家)」
说罢,管她应不应,大少爷抬脚就走。
灯光在前面,描出少年颀长峻拔的身影。
他右手收在裤袋里,胳膊肘自然弯曲成一个拐角。
有那么一瞬间,左枝觉得,那个拐角很适合挽住一双纤细白嫩的手臂。
「边位系你爹地吖?(谁是你爸爸啊)」她试图给他下套。
聪慧如他,怎会轻易落入陷阱:「我系你『园长爸爸』嚟噶,憨居居。(我是你『园长爸爸』来的,傻猪猪)」
左枝撇了撇嘴角,走快两步,跟上他,「就会占人家便宜。」
「到底谁占谁便宜?」宋延琛轻哂,「白蹭一顿饭的是你,用膝盖蹭我的是你,乱认爹的还是你。」
「切~」她转移话题,「你白话说得挺好听。」
虽说他外公是港区人,但他本人懒音不重,咬字松散,听着很有慵懒撩逗的味道。
「你也不赖。」他客套一句。
左枝摇摇头,「我只会一点点。」
「识听唔识讲?(能听懂但不会说)」
「差唔多。(差不多)」
入了夜,鹏市的烟火气全聚拢在城中村里,周遭人声鼎沸,熙来攘往。
粗圆黢黑的电线,在头顶织成纵横交错的大网。
三色灯柱立在气味刺鼻的髮廊门口,一圈圈旋转。
隔壁的川菜馆热烈推荐三斤一百的麻小,对面的烧烤摊在「滋滋」烤着巴掌大的蒜香生蚝。
led闪动的招牌下,挺着啤酒肚的餐馆老闆「咔」一声点着煤气灶,一簇蓝橙色的火焰忽地蹿高,「噼啪」点燃这个喧嚣的夜晚。
经过一家小诊所,她突然说:「你别听江行远的一面之词。」
「嗯?」
「那天晚上,我发烧了。」
39°高烧。
深夜独自一人去小诊所看病,打完点滴,她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担心自己独居,半夜出事无人帮衬,才打电话给唐柚。
本想麻烦她来一趟的,哪知她正和江行远办正事……后来嘛,她吃的药有安定成分,不小心就睡着了。
左枝现居的楼房就在后边。
她领他向右折进一条幽深窄巷。
街边路灯被切割成一角光斑印在水泥墙上,昏暗中,几家小店的招牌灯发出微弱亮光,红白黄蓝,交织错落。
路面坑洼不平,积水陷在低洼处,倒映出五颜六色的光线。
空气潮闷,苔藓特有的草腥味里,若隐若现地窝着一股食物腐烂的酸馊气味。
她走得小心,抬脚避开砖缝里斜出的一丛杂草,提醒他:
「附近有人遛狗,你小心踩到狗屎。」
有人骑着辆电动车,摇摇晃晃地从后方逼近,灯光打过来。
在被撞上前,宋延琛扯着她的肩袖,把她拉到一边,「你先小心别被车擦到吧。」
左枝笑了声,再往前走个几米,她停在楼下。
住在一楼的房东太太,约了一帮人在屋里搓麻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页
听到她掏钥匙的噹啷声,透过半开的窗户,以及锈迹斑驳的防盗网,向他们投来一眼,用围头话问她:「你男朋友啊?」
左枝不置可否,开玩笑说:「系咪好靓仔咧~(是不是很帅呀)」
房东太太随口夸两句,一个「碰」字,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你不回去吗?」左枝开了大门,问他。
宋延琛瞧着心情不错,散漫地抬了抬下巴,「来都来了,送你上去咯。」
「随便你。」左枝走进去,楼道灯应声亮起。
电压不稳,昏黄小灯闪闪烁烁。
墙上遍布经年累月攒下的各种痕迹,黑脚印、红漆字,乱涂乱画的涂鸦,还有杂七杂八的小gg。
楼梯很窄,只够两人并行。
宋延琛落了两步,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随便往地上扫一眼,就见一张名片大小的小gg上,印着个身材火爆的比基尼美女,「清纯学生妹」「全套服务」等gg词极具煽动性,联繫方式用的是加粗加大的鲜红字体。
左枝住在五楼。
「不顺便请我进去坐坐?」宋延琛试探她。
钥匙都插进门锁了,左枝怔了一下,摇头,「下次吧,我家没收拾,挺乱的。」
他便放过了这个话题,说:「你有没听到里面的挠门声?」
「我养了只猫。」话落,刚开一条门缝,一只虎斑西森猫就迫不及待地熘出来,还顺带踩了她一脚。
「蛋挞!」她气得转身要捉它,宋延琛俯身,眼疾手快地擒住它两只前爪,一把将它拎起来,抱在怀里,动作一气呵成,十分娴熟。
「喵~」它窝在他怀里,被他挠着下巴,舒服地眯起眼。
看它娇娇嗲嗲地蹭着宋延琛的胸膛,左枝不禁吐槽:「色猫。」
「蛋挞……它以前不叫这个名吧?」
「昂,这猫是江行远送我的,你应该见过它。」
那时,它的名字还叫「小左」。
每次叫它,左枝都感觉像在叫自己。
所以有幸成为它主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它改名「蛋挞」。
「见它第一眼就觉得像你。」宋延琛说。
他的好人缘,似乎到了猫猫狗狗这些动物身上,依然奏效。
蛋挞黏他黏得紧,伸着舌头狂舔他的脸和脖子,两只前爪一个劲地扒拉他领口。
他脖子根都被它挠红了。
左枝看不下去,硬是把猫抱回来,「不像,它都绝育了,还能对着雄性动物『发姣(骚)』。」
宋延琛笑了,再看向她时,长睫缓缓抬起,薄眼皮折出一道细长好看的褶。
声控灯忽地暗了。
夜色浓稠,他音色略带金属质感,性感得要命:
「系咩……今晚有只猫猫姣到出汁,死都要跟住我,你知唔知佢系边个啊?(是么……今晚有只猫猫骚到爆,特粘人,死都要跟着我,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啊)」
作者有话说:
1彭羚、黄耀明-《漩涡》j
2tink-《fmb》
第8章 烧
◎怎么,你喜欢她啊?◎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她在他身旁落座开始,还是她用膝盖碰他,亦或者是她说这一带治安不好,哄他下车送她回家开始?
像宋延琛这种打小在名利场里长大的人,见多识广城府深。她这点勾引人的手段,未免太低端。
她不怕被他发现她有所企图,就怕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不过,宋延琛对她,好像是有反应的……吧?
那她不算太失败。
洗完澡后,左枝盘腿坐在床上,仰着脸,盯了会儿对面墙上悬挂的一幅合影签名照,揉了揉半干的头髮,起身取下来,丢进一个空纸箱里。
而后,她抱着纸箱走到桌边。
扫一眼桌上七零八散的东西,捡出两沓宋延琛和岑思若的相关资料,一併掷入纸箱,再「刺刺拉拉」扯出一截透明胶,严丝合缝地封住,藏在床底下。
*
宋延琛依旧照着他那份独一无二的课表上课。
尽管在同一班,但左枝鲜少在课堂上见到他。
体育选课开始那天,教室里闹哄哄的,有人手机电脑平板齐下,就为了能第一时间抢到心仪的体育项目。
孔梦菲是有点「我佛慈悲」的属性在身上的,担心没人通知左枝,悄悄在微信里同她说这件事。
彼时,左枝孤身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斜对角的塔钟出神。
看到消息后,先是礼貌感谢她的提醒,再是问她,能否将她拉进班级群里。
孔梦菲没回她。
「我猜他这次还是选篮球。」
女生的话里,藏不住三分俏皮和三分调侃,其中有四分,是明明爱慕,又不得不藏着掖着的羞赧。
左枝单手托腮,看向那群以岑思若为首的女生堆。
相较其他懒骨头似的、花枝招展的女生,岑思若不愧是学了点芭蕾的人。
坐姿端正,肩背直挺,一张清水芙蓉般的白净小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端庄优雅,清丽脱俗,和其他人仿佛不在一个维度。
女生们巴巴地看着她,孔梦菲夹杂其中,并没什么不同。
「你觉得呢?思若。」
「你跟他关系这么好,他应该跟你说过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页
黎娇娇斜靠在岑思若的桌沿,眉飞色舞道:「肯定啊,他们几乎天天黏在一起好不好~」
一句话,惹得女生们红了面颊,说不清是羞的,还是笑的。
「嗯……」岑思若沉吟半晌,翘着嘴角,含煳不清地说,「不好说诶。」
语焉不详,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暧昧感。
女孩子们更加激动了,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了好多话。
所以,到底是说,还是不说,还是……压根不知道呢?
左枝勾起唇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
上午最后一节,是倪半雪的化学课。
课后,学生们收拾东西,三三两两地散开,有说有笑地去往校内餐厅。
倪半雪走到左枝桌边,屈指叩响桌面,打断她的解题步骤,弯下腰来,对她笑说:「一起吃个饭?」
*
第三次走进办公室,老师们都散了,除了她和倪半雪,别无他人。
倪半雪从保温袋里拿出两个保温盒,一层层打开,摆在桌上,「知道你喜欢避风塘排骨,特地给你做了带过来,不过,现在应该没刚做好时那么酥了。」
对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左枝深吸一口气,由衷称赞:「好香啊!居然还做了汤和南瓜饼!」
这么多天以来,难得见她展开笑颜,倪半雪莞尔,给她递一双筷子,在她旁边坐下,「快吃吧!」
「那我不客气了。」左枝端起温热的羊肚菌鸡汤,抿一口,香气四溢,咸淡可口。
吃到一半,倪半雪问她:「开学有一段时间了,你还习惯么?」
左枝:「还行,我适应能力挺强的。」
倪半雪又问:「今天开始体育选课,你打算选什么呀?」
闻言,左枝便知,倪半雪是担心没人提醒她这件事,怕她错过了。
「琛哥,这学期体育课还选篮球?」一道粗嘎的男声在办公室外响起。
左枝侧头看去,半开的窗户外,一群朝气蓬勃的男生,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地行走在走廊上。
男生们个顶个的高帅,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担得起「班草」「级草」的名头。
宋延琛身居其中,不但没被压风头,反而更突显他骨相优越,气场强大。
阳光半洒,低微地匍匐在他脚边。
他轻抿着唇,神色很淡,一身淡漠疏离不好惹的匪气。
乍一看,像个衣冠楚楚的大佬,带一群血气方刚的小弟,出来巡视领地。
「这不废话。」祁武抓着个篮球,向上抛了抛,「前两天,三中那群逼崽子还给我们下战帖,说是要一决高下,琛哥可是我们校队最强中锋,当然要上场啊。」
宋延琛单手捏着一听葡萄气泡水,长指「咔」一下启开拉环,凑到唇边喝一口,喉结滚了滚,淡声说:「他们说要打,你就应了?」
「人都搁家门口脱裤子放屁了,谁不应谁是孙子好吧?」祁武忿忿不平。
「左枝?」倪半雪唤她。
左枝意识回笼,夹起一块排骨塞嘴里,含煳不清道:「可能选网球吧。」
倪半雪瞭然地颔首,又说:
「过几天,其他校本选修课也将开放,你要记得选课哦,学分不够,是不给发毕业证的。曾经就有学生,都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了,还得回来参加选修课的考试。」
左枝边吃,边应声。
吃得差不多了,倪半雪停下筷子,接着说:「我们学校有些课程还是挺有意思的——」
「你有开课吗?我要上你的课。」左枝打断她。
「有,」倪半雪抽出一张纸巾,温柔地帮她擦拭嘴角的面包糠,「开了个化学实验拓展课,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欢迎来听课。」
左枝僵着脖子定在那里,没躲开她。
*
吃饱喝足后,倪半雪将摺叠躺椅展开,给她铺了个简易的单人床,「要不你先在这睡会儿,午自习结束了,我再叫你起床。」
「那你呢?不睡么?」左枝犹疑着,没接她递过来的毯子。
「我要改卷子,下午另一个班还要讲呢。」
「我帮你?」
「不用,你快睡吧。」
至此,左枝不再客气,乖乖地躺下休息。
许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半工半读的压力太大,她很快就睡着了。
入秋后,纵使鹏市高温不退,知了也已渐渐消停。
校园悄寂无声,仿佛一座与世隔绝,长乐安宁的乐园。
空调嗡嗡低响。
她睡得很香,裹紧毯子,面朝倪半雪的方向侧卧,蜷缩成一个小球,唿吸声轻微绵长,睡颜静美如画——一副浓墨重彩,叫人见之难忘的油画。
倪半雪放下红笔,轻手轻脚地搬动椅子,坐在她旁边,双肘驻在腿上,托着下巴,静静凝视她。
几度走神,几度回神。
最后轻悠悠地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抚她额角。
「嗯~」她发出一声梦呓,眉头似蹙非蹙,却没醒过来。
倪半雪大着胆子,用指尖临摹她的轮廓。
动作轻而缓,深怕惊醒这一幅出自上帝之手的惊世之作。
刚触到她抿直的唇角,身后一声冷淡清冽的「倪老师」如晴天霹雳般,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倪半雪忙缩起手,惊慌失措地站起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8页
椅子随她大开大合的动作,与地板刮出尖锐刺耳的噪音。
左枝被吵醒了。
迷迷瞪瞪地睁开惺忪睡眼,发现办公室的灯已经关了,只有窗户透进些微亮光。
身上的毯子还散发着薰衣草的馨香,倪半雪站在她身侧,隔着一张办公桌,宋延琛与她对峙。
他站姿懒散,左手插兜,右手拎着一袋打包的咖啡,随口一句「教师节快乐」,也不管人家要还是不要,直截了当地搁在她桌上。
态度算不上强硬,但就是不容人拒绝。
倪半雪僵硬地扯着嘴角,道了声「谢谢」。
午觉一旦睡久了,脑子就混混沌沌的。
左枝当自己在做梦,渐渐眯上眼,还想再睡。
宋延琛垂眸,居高临下地睥睨她。
眼神有点冷,又像藏着点怒,复杂且矛盾,好似深海中熊熊燃烧的寒冰。
顷刻间,左枝的瞌睡虫散了大半。
「现在几点?」她哑声问。
倪半雪抬腕看表,「还有几分钟就结束午自习了。」
「嗯……」左枝恹恹地舒展四肢,掀开毯子站起身,打着哈欠说,「那我该回去了,谢谢倪老师的款待。」
「去吧。」倪半雪回她一个恬淡的笑容。
以为宋延琛找倪半雪有事,左枝三两下叠好毯子,就出了办公室。
直到她消失在视野里,倪半雪把视线抽出,转而对上宋延琛审视的目光。
「好自为之。」
这是他离开前,给她的忠告。
言简意赅,意味深长。
走出办公室后,左枝并未走远,而是在门口靠着栏杆晒太阳,边俯瞰楼下三五成群的学生,边醒神。
听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她回头。
宋延琛在她对面站定。
「你就只买了一杯咖啡呀?」她故作轻松地调侃。
午后阳光泼了她一身,仿佛神话中,从天而降,美得颠倒众生的阿芙洛狄特。
「离她远点。」宋延琛说。
语调平平,眸色沉冷。
两人之间,光亮与昏暗,隔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左枝玩味地挑了下眉,转过身来,向他倾身,发现了新大陆般,撩着眼皮仰看他,戏嚯道:「怎么,你喜欢她啊?」
他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双手抄在裤兜里,「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她喜欢的类型,我大概猜到是怎样的了。」
「怎样的?」她追问。
午自习的下课铃打响,整座校园渐渐甦醒,恢復喧嚣。
「你猜。」宋延琛乜她一眼,转身离开,并不打算给她答案。
左枝收敛了浑不正经的神色,警告他:「宋延琛,你别多事。」
第9章 烧
◎是我的,我爱怎样就怎样◎
【[鹏市突发事件预警]市应急局、气象局提醒:受颱风杜鹃影响,2 2日我市有大风降雨……】1
高温天气连续多日,终于在被晒成人肉干前,久违地迎来一次降雨。
早自习一开始,便是阴雨连绵的湿热天气。
不同于其他人成群结队的热闹,左枝始终孤零零地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
大概是刚开学就跟人打架,最后还不了了之的事,让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她是个脾气大还不好招惹的「校霸」。
所以,没人会不识相地往她跟前凑,自然而然就开始孤立疏远她,玩起了冷暴力那一套。
说实话,不用应付那些虚与委蛇的人,她还乐得清静。
关于班级群的事,微信上,孔梦菲是这么回復她的:【你找思若吧,她是群主。】
意思有两层:
一是,如果岑思若不同意,她想拉她进群也没法;
二是,她忌惮岑思若,不敢和她走太近。
早自习结束,第一节 是阅读课。
知道宋延琛会来上课,女生们或多或少都有精心打扮过。
可能是之前被左枝的香水味刺激到了,岑思若今天特地喷了点香水。
花香调的,很是甜美小清新。
她习惯性地坐在顺数第三位。
勐然意识到隔壁坐着的人,不是宋延琛,而是左枝后,挨到黎娇娇耳边,同她说了两句悄悄话,两人便对调位置,她坐到了宋延琛对面,而黎娇娇则成了左枝的同桌。
「吶,」黎娇娇掏出几只笔,头尾相接地摆在两张桌子的交接处,骄横地对左枝强调,「这条是三八分界线,谁敢越界谁王八!」
左枝左手支颐,右手抓着一支黑笔在做题,眼皮低垂着,动都没动,懒得理会她。
「听到没有!」黎大小姐不满地沖她嚷嚷,桌子被她拍得挷挷响。
左枝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忽然觉得,她像极了楼下房东太太养的那只吉娃娃。
大眼睛,小体型,娇气跋扈又护主。
旁人或其他动物,稍微靠近一丁点,就怒目圆睁,龇牙吠叫,凶得不得了。
每次她带蛋挞出门遛弯,都会刻意避开它。
没别的原因,就是担心彪悍如蛋挞,会一个不爽干翻它。
最后真正受伤的,只有她的钱包。
「喂,来几个人帮忙拿咖啡!」一男生站走廊上,扒着大开的玻璃窗,抻着脖子,沖里头喊叫。
「拿什么咖啡啊?」有人问。
「琛哥请大家喝热拿铁咯。」祁武咧嘴笑,拎着两大袋打包好的咖啡走进来,随手放在离门最近的课桌上,让大家自行领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9页
有个女生不客气地拿走一杯,戏嚯道:「今天是有好事发生么?怎么突然请全班人喝咖啡?」
「想请就请呗,还要挑日子啊?」祁武不屑地轻笑一声,骄傲之情溢于言表,「都知道我们琛哥,不,是琛爷,出手最大方啦~」
「有钱真系大澌!(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2」
后边接连有男生拎着咖啡走进来,闻言跟着嬉笑起闹。
女生们笑闹着,帮忙分发咖啡,还不忘放一杯在讲台上,留给授课老师。
全班60人,刚好60杯。
但因为额外给老师留了一杯,导致有人没分到咖啡。
「是谁没拿到咖啡?」有人高声问。
引得众人好奇地扬起头颈,东张西望,就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
遍寻全班后,一个接一个将目光落到左枝身上。
只有她在神闲气静地刷题,清清冷冷,仿佛外界琐事皆与她无关,桌上除了书本纸笔,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是她啊……」有人凉凉地说一句,「不合群的人,也无所谓啦。」
「不觉得……好像有点可怜么?」
「可怜什么?一杯咖啡也没多贵,想喝她不会自己去买吗?」
「就是。而且……估计宋延琛买咖啡时,也没想过要把她算在内吧?」
话落,附近几人忍不住窃笑。
祁武默默给喝了近半的咖啡盖上盖子,走到左枝身边,红着耳廓,挠挠头,小心翼翼地将咖啡推给她,讪讪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祁武!你这什么意思!」黎娇娇不满地皱起眉,「要你管她哦!」
「黎娇娇!老子忍你很久了!」祁武气得同她叫板,「天天管老子叼事,怎么?喜欢老子啊?」
黎娇娇气不打一处来,勐拍桌子站起身,涨红了脸,怒道:「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死绝了,老娘都看不上你!」
「她要能叫我声『哥』,我这杯没喝过的,倒是可以让给她。」一男生哂道。
「啪!」左枝将笔摁在桌上。
惊堂木一般,乱闹闹的教室霎时肃静无声。
她斜一眼那个妄想当她「哥」的男生,模样冰冷,气场骇人,宛若一条兇狠毒辣的蛇,叫人胆战心惊。
所有人都乖了,缄默地喝着他们的咖啡。
祁武和黎娇娇也没再对着干,而是各回各的座位,各干各的事。
左枝重新提起笔,余光扫过岑思若的桌面。
那里摆着两杯咖啡,其中一杯清清楚楚写着个「宋」字,俨然是宋延琛的。
明明可以直接放在他桌上,偏要自个儿拿着,分明是想等他来了,再亲手交给他。
预备铃打响,迟迟不见宋延琛到教室,岑思若问:「祁武,延琛呢?」
「他啊,刚回来路上,被老师叫住了,说是聊点比赛的事。」
刚回完话,祁武突然长长「诶」了一声,笑逐颜开地说:「说曹操,曹操到,咱琛爷回来了!」
同他一道进教室的,还有拎着笔电,抱着书本教案的授课老师。
做完最后一道压轴题,左枝放下笔,合上练习册,转而摊开桌上一本笔记本,
宋延琛在她身旁落座,白衬衫沾了雨滴的湿凉,半透明地贴在灼热的肌肤上,精壮肌理若隐若现,颇有些色气的画面,引人浮想联翩。
看得出他最近过得不太轻松,眉宇攒着惫懒,周身气压低沉,堪比今日风雨交加的晦暗天气。
但胜在他有一张抗造的帅脸,英气的高眉骨连接着挺拔的鼻,薄薄的眼皮耷拉着,像在想事情。
左枝猜他从cafe出来后,还抽了根烟——除了咖啡的醇香外,他周身还缭绕着一丝丝沁凉的薄荷烟味。
不过两秒的工夫,他下颌骨动了动,一身懒骨勉强来了点劲,掀起眼帘,屈指在桌上敲了敲,「我那杯呢?」
祁武抬下巴指向岑思若。
她刚好把咖啡往前送,「这里。」
「怎么不放我桌上。」宋延琛伸手接咖啡。
那一秒,两人的手共同掐在杯身上。
一只纤细白嫩,不沾阳春水;一只骨骼分明,充满力量感。
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完成了一次短暂的互动。
左枝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
「还不是担心会被人偷走啊,」黎娇娇意有所指,「某人可是有小偷小摸的前科的。」
「你说谁啊?」祁武不明所以,凑了只耳朵过来,想打听点八卦。
黎娇娇乜斜着眼,瞅向左枝,「还能有s——」
剩下的「谁」字,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因为她看到,宋延琛接过咖啡后,迳自放在了左枝的桌上。
不仅如此,他还破天荒地提醒了句:「小心烫。」
几人惊得眼珠都快掉出眼眶。
「延琛,你不喝么?」岑思若说,佯装不在意地翻动书本,偷偷用余光打量他落在桌上的手。
他也在翻书,细长手指捻着一页纸,语调冷到没半点起伏:「再多喝一口,我今晚怕是不用睡了。」
一句话,将几人的心思打乱。
听他意思,是早就喝过咖啡了。
再结合他对左枝的态度,摆明是特地给她带的。
黎娇娇撇撇嘴,同祁武交换了个眼色,看看从头到尾不动如山的左枝,再看看身旁暗自咬唇的岑思若,伸手握住她泛凉的手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0页
孔梦菲试图打破僵局:「左枝,他们家的拿铁挺不错的,要不你试试?」
「不了,我比较喜欢有氧。」她淡声说,低着头,在书本上涂涂写写,满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劲。
「什么有氧啊……」黎娇娇小声嘀咕,「天天板着个脸,都不知道她在拽什么。」
祁武笑了:「你都不懂人家的梗。运动分为无氧和有氧,拿铁是无氧,懂么?」
「就你懂,切。」黎娇娇送他一记卫生球,「比起office,我还更喜欢喝excel呢。」
雨渐渐下大了,教室里开了空调,冷热温差在玻璃窗上氤氲出一层朦胧水汽。
满室飘着诱人的咖啡香,还压着一丝难耐闷躁的气氛。
宋延琛单手支颐,拇指抵着胀痛的太阳穴,揉了揉,另一只手拿过她桌上静置许久的咖啡,揭开杯盖,再次递过去。
一言不发,压迫感却很足。
咖啡逸出裊裊水汽。
黎娇娇张望一眼,惊奇道:「怎么她这杯的拉花是只猫?」
再看看自己那杯,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桃心而已。
「思若,你的是什么?」黎娇娇说,「肯定很特别吧?有特别特别多的小心心,说不定还写了i love u~」
「你胡说什么啊!」岑思若羞赧道。
黎娇娇挨过来看她的咖啡杯。
岑思若不让,直接一口气喝完所剩不多的咖啡。
黎娇娇讨了个没趣。
「赏个脸?」
宋延琛难得开金口,语气温缓,目光幽深地凝在左枝脸上。
左枝分了点余光过去。
拿铁面上浮着一层奶泡,肉眼可见是只长毛猫,不仅耳朵撇出了几根聪明毛,脸下还围着一圈标志性的围脖。
和蛋挞少说有六分像。
阴郁的心情稍有好转,她捻着根一次性搅拌棒丢进咖啡里,随意搅几下,图案就模煳成一团。
「你干嘛要破坏它!」黎娇娇不爽地跺了跺脚。
「咖啡是我的,我爱怎样就怎样。」
说着,左枝端起那杯温热丝滑的拿铁,凑到唇边抿一口,转头沖她微微笑,笑容虚假又轻蔑。
黎娇娇气鼓鼓地哼一声,正要和她对擂。
没想到,竟是岑思若先受不了左枝的挑衅,眼尾染上点楚楚可怜的红,质问宋延琛:
「你为什么要送她咖啡?」
作者有话说:
1参考自突发事件预警简讯通知
2出自《读心神探》
第10章 烧
◎不熟,勿cue,thank u,bye◎
雨声息了,唇枪舌剑的课堂讨论,恰巧也戛然而止。
岑思若那句话,几乎被全班人听得清楚。
众人扭头看向他们这一组。
岑思若还是那么温婉动人。
宋延琛还是一派玩世不恭的贵公子模样。
只是,左枝手里多了一杯本不该出现的咖啡,外包装赫然写着指向性明显的一个「宋」字。
「你以什么身份问我?」
无波无澜的一句话,杀伤力却堪比寒刀利刃,直捅人心窝子。
面对宋延琛的提问,岑思若讷讷无言,眸光渐渐暗淡下去。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以为比起其他女生,她和他相处的时间更多一点;以为两家人的关系还算不错;以为外人动辄说他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
就觉得,她和他关系匪浅,两人只是暂未捅破窗户纸的暧昧关系。
可说到底,在宋延琛心里,她甚至称不上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更何况是亲密无间的女朋友?
于他而言,她到底算什么?
岑思若迷茫了。
或许她就不该出声的。
本来还没人注意到,宋延琛特地给左枝留了一杯咖啡的。经她一说,大家不免产生诸多猜测。
比如——
宋延琛之所以突然请全班人喝咖啡,不过是因为想趁机偷偷给左枝送咖啡而已。
而岑思若察觉宋延琛和左枝关系匪浅后,终于忍不住,搬出「正宫」的身份,逼问宋延琛了。
授课老师在台上拍了拍黑板,将所有人的关注点引回到课堂上。
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她照常讲课。
学生们则在台下心不在焉地听。
一则则messages暗地里传遍每个人的手机,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信息大网。
以宋延琛、左枝和岑思若三人为轴心,一扒再扒。
最终却因经不起推敲,盛传一时,没几天便悄无声息地消停寂灭。
*
多云转晴那天,混合多个班级学生于一堂的体育课开始了。
前两天的降雨天气,好不容易把气温降到25c左右,太阳一出来,就恢復「原价」,直逼36c。
左枝换上运动服,背着球拍,来到室外网球场。
几乎是她一出现,在场所有人就忍不住朝她行注目礼。
一个两个,眼都看直了。
金灿灿的阳光落了她满身,她叼着根黑色皮筋,双手抬起,将脑后蓬软的髮丝高高拢成一束。
一身细嫩皮肤白得能发光,同一套蓝白色运动服穿在她身上,自带妩媚妖娆的buff。
胸大腰细,运动短裤裹着挺翘的臀,一双大白腿又长又直,就连细瘦脚踝微微突出的一小块骨头,都勾得人垂涎三尺,牙痒心更痒。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1页
「卧槽!那个就是左枝吧?本人果然比照片好看多了!」
「没想到居然能跟她上同一门课,我现在像他妈做梦一样。」
「 28班那帮人也太有眼福了!虽说岑思若长得也漂亮,但完全没她带劲儿啊!身材更是没得比!波那~么~大,一只手肯定不够抓吧?」
「你们男生要不要这么噁心?」一女生皱起鼻子,嫌弃得不行。
「哔哔——」网球课老师吹响金属制的哨子,「人都到齐了吧?来,从左到右,从高到低,自觉排成四个队伍!」
左枝扎好头髮,凭藉一米七的身高,自觉站在队伍最左边。
「那个男生好像宋延琛,你看是不是?」一个女生说。
闻声,大伙儿不禁好奇地回头去看。
随着那人走近,面容身影愈发清晰,不只是女生,男生们都不淡定了。
「宋延琛没选篮球吗?亏那么多女生为他报了篮球……那那些报了篮球的男生岂不是爽死?」
「我没选到篮球,才选的网球啊!没想到他竟然也选了网球,难道这就是缘分吗?月老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你说我要不要冲一把?」
「得了吧,他连岑思若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真好奇他看得上谁。」
旁边几个女生亢奋地笑闹着,一女生不小心被人推了一把,后背勐地撞到左枝身上。
她猝不及防地向旁趔趄,臂膀突然被一条孔武有力的手臂截住,对方眼疾手快地接住她,过程中不小心压到了她头髮。
髮根被扯得一痛。
她皱眉。
睨一眼。
攫住她的那只手,温热宽厚,骨节分明,冷白皮肤下暴起道道青筋,遒劲又性感。
熟悉的气味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左枝抿唇,将到嘴的惊唿声咽回肚里。
撞到人的女生慌慌张张地鞠躬道歉。
刚一抬头,就被眼前多出的一个男生惊了一跳。
宋延琛换了身宽松运动服,左手插兜,右手揽着左枝的臂膀。头上一顶白色鸭舌帽,帽檐压得低,阴影落下来,让人窥探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只是,在他垂眸那一瞬,有冷锐眸光从薄薄的眼皮底下泄出,比刀片锋利。
女生即刻收声,腿肚子发颤。
「你站后面去。」宋延琛对左枝身后的男生说。
在场没人敢触他霉头,男生忙不迭退到另一条队伍,让出位置给他。
左枝站稳。
他松了手,顶上她正后方的空位。
老师先是让他们报数,再是说要选出一个科代表,「除了课上点名,科代表还要负责管理我们这一堂课的微信群,帮老师转达一些通知……有没有人自荐的?」
话落,不少人举起手,其中有七成是女生。
「这么多人?」老师有些意外。
「还不是想拿到宋延琛的微信啊……」有人一语道破真相。
「那这样吧,大家石头剪刀布,一决胜负。」老师给出解决方案。
最后选出一个名叫「顾思」的漂亮女生。
据说是从体育班转进普通班的,体型高瘦结实,有一身阳光健康的小麦肤色,举止洒脱大方,三言两句就能将气氛活跃起来。
她很积极地带大家面对面建立微信群。
「宋延琛同学,你不加个微信群吗?」
左枝听到顾思如是说道,上扬的尾音带着盈盈笑意。
宋延琛正低头摆弄手机,闻声,瞄一眼正前方的婀娜背影,给顾思一个眼神,「有事找她。」
顾思一愣,难以置信地指着左枝,「你的意思是,有事的话,让左枝同学转告你?」
突然被提及,左枝一脸莫名其妙地回头,冷言冷语:
「不熟,勿cue,thank u,bye。」
尾音刚落,被阳光晒得发热的头顶,就扣下了一顶鸭舌帽。
帽檐拉得低,挡住她大半张脸。
眼前一片昏黑,左枝腹诽他是个混蛋,恼得抬手拍他,他却早早收了手,她只打歪了帽子的一角,脑瓜似乎都跟着「嗡」了一下。
他轻声笑。
很他妈欠。
忽然让左枝想起,看到蛋挞剎不住车,玩个球都能一头撞沙发上时,她好像也是这么笑的。
难怪那时蛋挞想挠她。
是真挺讨打的。
有男生背着网球拍套,从隔壁网球场熘过来找他。
宋延琛简单地跟老师比了个手势,得到应允,就和那男生去了另一网球场,连动动嘴皮子都懒。
「因为只有你们是 28班的吧。」顾思给出自欺欺人的理由,对左枝说,「行吧,以后体育课有事,我联繫你,你记得要转告他。」
左枝扶正帽子,白眼都懒得翻了,头转过去,继续上课。
都说要「因材施教」,他们这堂网球课针对的是初学者。
说不清宋延琛这只臭不要脸的老鸟为什么要混进来,但大部分人都有乖乖地学着怎么握拍、抛球、后摆引拍。
发球动作学得差不多,已经快一节课过去了。
剩下最后几分钟,老师让他们解散,自由活动。
今天的太阳竟尤其毒辣,网球场附近还没有遮阳避日的地方。
早上着急出门,左枝忘了带防晒霜和防晒袖套。
白嫩肌肤禁不住紫外线的侵害,练习停止后,她才发现身体滚烫髮红,后颈处更是快晒脱了一层皮。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2页
得亏宋延琛给了她一顶帽子,脸上还勉强能看。
但她双颊潮红,唇干舌燥,状态并不好。
「诶,你通过一下微信好友呗,不然我怎么联繫你?」顾思找她搭话。
左枝只想找个地方歇歇,不耐道:「有事你不发群通知?」
「私下不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
「你还真跟他们说的一样,孤僻冷漠——」
顾思刚跟到她身边,一个网球倏地划破空气飞到左枝腰上。
左枝本就有点头晕目眩,磕绊了一下,被砸到的地方很快就泛起钝痛。
她反手摸后腰。
顾思的暴脾气直接就炸了:「谁呀!到底会不会打球!」
「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刚学网球不太会……」
男生咕噜一通,小跑过来,捡走滚在地上的网球,转身就要离开。
不料凌空飞来一个球拍,直直撞上他臂膀。
「艹!」
男生捂上肿痛的肩,刚要破口大骂,就见一网之隔,宋延琛冷脸站在斜对面,指着他,「就你,过两招。」
他的手指遒劲纤长,手背青筋虬曲,剑眉压着一双杀气凛然的黑眸,大有一股「看爷不削死你」的阴狠劲儿,
男生也不知怎么惹着他了,二话不敢说,捡起球拍,战战兢兢地过去陪他打。
左枝找到一片树荫,坐在长木椅上休息。
去看宋延琛打球的人很多,里里外外围了两三层。
她看不清内里情形,只听到有人在说:
「宋延琛好他妈叼啊,还以为他只是篮球打得厉害,没想到网球也这么牛!」
「说不定,不只是打ball厉害,打啵也很厉害啊~」
「你怎么不说他玩波也厉害呢?」
没几分钟,这群人的话锋就变了——
「宋延琛到底是打球还是打人啊!」
「废话,一看就是虐人吶!他怎么惹到宋延琛了?嘶,琛爷不愧是琛爷,下手太狠了!」
「两包辣条,赌那人衣服下全是被球砸到的内伤……」
歇得差不多了,也想明白了究竟怎么一回事,左枝拎起网球拍,大步走进人堆里。
一见是她,围观者们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步,挤挤攘攘的。
她终于看清场内的精彩盛况。
就如他人所说,宋延琛压根不是在打球,而是单方面虐杀!
每一次扣杀都挟裹着极大的劲道,又快又狠,那男生被球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双手抓着网球拍挡在身前,狼狈地四下鼠窜。
「你他妈这叫打球!」宋延琛怒吼一嗓子,脖子的血管突突暴起,浸着一片红。
他的胸腔在剧烈起伏,衣服潮润地贴向劲瘦挺拔的躯体,说不清是蛊人的荷尔蒙更甚,还是瘆人的攻击性更强。
杀红了眼的豺狼虎豹般。
所有人都忌惮他这模样,自觉散开,深怕蹚浑水。
左枝却在这时上了场。
那男生气喘如牛,双手撑在膝上,佝偻着腰背,仰脸看她,扯了扯干裂的唇,似有话要说。
左枝眼都不眨,抡起网球拍,就在一众人的惊唿声中,甩他腿弯上。
男生腿一软,「扑通」跪地,抓在手里的球拍滑落,散乱一地的网球到处滚。
「宋延琛要搞你,那是他的事。」左枝拿球拍拍了拍他的脸,「但你惹我不爽,我想搞你,这是我的事!」
第11章 烧
◎自己脱还是我来?◎
体育课结束后,是大课间。
左枝在淋浴室匆匆沖了澡,换回校服,直奔校内超市,打算买点东西。
半途被人扣住手腕,拽去一间废弃教室。
这幢低矮老楼位于体育场附近,位置偏僻,鲜有人来。
平时充作堆放多余桌椅的仓库,从门口张贴的考试座位表判断,偶尔还会用于临时考场。
宋延琛利索地用钥匙开了门,推她进去。
沉闷许久的空气被撞乱,阳光穿透灰濛濛的窗,照亮一粒粒在空中游弋的微尘。
左枝刚剎住踉跄的步伐,还没喘匀气,便听动门板转动的嘎吱声,余光瞥见门边的扇形光斑在一点点收拢。
最后,只余门底缝隙泄出一线亮光。
「带我来这干嘛?」她问。
「衣服脱了。」
宋延琛向来不爱跟人多费唇舌。
他也是刚洗过澡,经过她身旁时,带起一阵干净好闻的凉风,冲散了陈旧的霉味。
半湿的额发被他往后一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看他将一袋东西搁在桌上,左枝双手抱在胸前,故意曲解他的话:「好歹我是第一次,你又不差钱,不能换个好点的环境?」
他哑然失笑,捞出一瓶运动饮料,「咔」一声拧开,递给她,「行啊,这么值得纪念的时刻,地点你来定。」
左枝接住饮料,灌了一口。
凉津津、甜丝丝的,瓶身还凝着一层水雾。
她抠着瓶上的包装纸,说:「暂时没想到,下次吧。」
宋延琛没打算放过她,开了一瓶生理盐水,打湿洗脸巾后,回过身来,没什么耐心地催促:「自己脱还是我来?」
她不答话,把脸撇向一边,一口接一口地抿饮料。
燥烫的脖颈突然贴上一抹湿凉,她皱起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3页
沾满生理盐水的洗脸巾,紧巴巴地贴着她的颈。
末端凝出一股水珠,滚过皮肉,滑入领口。
左枝转眸,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少年的指尖循着湿淋淋的轨迹,一寸,一寸,若有似无地擦过她颈间脆弱的血管,落在水渍洇湿的衣领上。
他垂着眼,肩颈拉得笔直。
明暗交界的一道光线,如刀锋利刃般划过耸起的喉结,无端添了几分危险致命感。
直到长指扣入她的领结,左枝听见了自己的吞咽声。
「你在生我的气。」他说。
一个简单平直的陈述句。
左枝轻轻地唿吸。
紧闭的门窗将风声隔绝在外,没有空调,陈旧的风扇也积起厚厚的灰。
室内燥热难忍,才刚冲过澡,她的肌肤又湿热黏腻了。
「我什么时候生你气了?」她尽量保持声调平稳,「上次你让我喝咖啡,我不都喝了么?」
他觉得好笑,闲懒地倚坐在桌沿,「那是让你喝咖啡么?就差跪下来求你了。」
「那你跪一个我看看。」
话落,领带被人勐一扯,她不胜防地向前扑,长腿剐蹭西裤,别在他腿边。
拿在右手的运动饮料「啪」一下磕在他身后的桌面上。
水液飞溅,打湿桌上的灰尘,很快就显出一小摊泥泞。
教室沉寂无声。
他微抬下巴,而她被迫在他面前低下头颈。
一缓一急的两道唿吸声交叠。
「左枝,」他盯住她,黑眸如漩涡般吸人,喉结滚动的模样很是色气,一字一顿,要她听得清楚,「如果真有那一天,定是我跪在你双腿间……」
「同你扑嘢1。」最后四个字,他用白话说出来,别有一番诱人味道。
长指轻巧一挑,便开了她最顶端的一粒扣。
闷在衣领里的颈根锁骨,登时暴露在外。
左枝说不清唿吸是更舒畅,还是更凝滞,心脏怦怦地跳。
她回他一个挑衅的眼神,红唇轻启,舌尖擦过硬腭往下落,说的是:「good luck~」
「don't need it.」他挑开她第二粒扣,恶劣地用膝盖顶她腿弯。
「啊!~」她重心不稳,下意识把手撑他肩胸上,感受了一把他肌骨坚硬的同时,额角不慎撞上他额角,长发落在右侧,摇摇曳曳,挡去窗外照进的明媚阳光。
「这个姿势不错。」他笑着给出评价。
唿出的热气擦过她耳际。
好痒。
想爆粗。
艹!
「你觉不觉得你挺坏的?」左枝说。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都是一丘之貉,谁也别笑话谁。
眼见他要解开她第三粒扣,左枝心脏重重跳了两下。
「我自己来。」
她松开饮料瓶,往旁挪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拢住长髮捲两下,盘成一个髮髻,然后开始解衬衫纽扣。
一颗,两颗……
双手扯住衣襟一举褪到肩下。
仿若炎炎夏日剥了壳的爆浆荔枝。
嫩白香肩暴露在炽亮的日光下,肩头挂着两根细细的黑色肩带。
他眸色暗了暗,胸腔起伏着。
她不耐:「快点吧,等下要上课了。」
「给你请了假。」再开口,他嗓音低哑,带着点含混不清的暧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进行不正当交易。」
他往她身后站,瞧着她颈上的红印,拿生理盐水给她湿敷。
「你不想?」
「你觉得呢?」
左枝看不见他,盯着光下浮尘愣神的空当,感受到一抹令人舒适的湿凉,沿着她颈后的灼烫皮肤往下淌。
可能是一滴水,也可能是他指尖。
四肢通了电般酥麻,她有些昏沉。
「对紫外线过敏?」宋延琛问。
「嗯……今天忘了涂防晒。」左枝说,玉指扒拉两下摊在桌上的袋子,翻出一瓶防晒霜,「给我的?」
「这些东西你放在柜子里备用。」
「好。」她心安理得地接下他的好意。
「最近很累?」他又问,「看你今天迷迷煳煳的。」
察觉到衣摆被他从裙腰抽出,掀开,捂在轻薄布料里的细腰一接触到空气,左枝警觉地偏了点头,随即就被一阵冰凉刺痛了肌肤,嵴骨僵硬一瞬,起一身鸡皮疙瘩。
宋延琛拿冰袋镇在她后腰的淤青处,「啧」一声,揶揄道:「真是娇弱,一个球就砸成了这样。」
她呛声:「又不是砸你身上!」
宋延琛笑:「你也不知道躲。」
「我后脑勺又没长眼睛!」左枝气恼道,缓了缓情绪,说,「可能是昨天睡晚了,今天才这么精神恍惚吧。你最近压力不也挺大?」
他不说话。
不像其他学校那么热衷于考试,启澜中学只有期中考和期末考。
看似课业不重,学生甚至还有精力参与各类富有趣味的社团和选课。
但是,进了这所学校才知道,这些外人眼中学有余力的学霸们,一个比一个内卷。
左枝偶尔会想起开学那天,宋延琛在后台吞云吐雾的模样。
踩着这么多卷王,爬到一个让人难以企及的高位,他压力肯定不小。
且不提繁重的课业,他还参加了那么多项目,再加上他家境不一般,註定要承担常人无法想像的重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4页
缓解压力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宣洩欲望。
暴饮暴食、逛街购物、运动或睡觉……
也包括抽菸喝酒赌博,诉诸暴力与色欲。
所以说……
「那男的有够倒霉,撞你枪口上了。」
左枝抬手擦拭滚入胸前沟壑的水痕,没好气道:「你撒气归撒气,希望他别把你的帐算我头上,最后来找我麻烦。」
「他要敢找你麻烦,你记得找我。」
看她脖子上的红印消了点,宋延琛把冰袋塞她手里,让她自己捂着后腰。
他拿起一罐芦荟胶,边拆包装,边问:「对芦荟过敏么?」
左枝摇头。
湿哒哒的洗脸巾被揭开,他挖了一指透明的芦荟胶出来,抹在她颈上。
冰凉黏腻的触感,伴随他粗糙温热的指腹,在她的肌肤延展,间或擦磨出怪异又暧昧的细微声响。
脖子这个地方太敏感,左枝忍不住躲了几次。
好不容易才降下被太阳炙烤的温度,这会儿又被他弄得耳根发热。
「我自己来吧。」她说。
「看得到么你。」宋延琛自顾自地给她涂抹芦荟胶。
左枝咬牙忍着,等他磨蹭完了,她迫不及待地穿好衣服,晚一步就会被他摁着生吞活剥了似的。
「26小时内冰敷,之后记得热敷散淤血,知不知道?」
宋延琛叮嘱她。
「昂……」左枝敷衍地应,拎着袋东西,错开他走出教室。
背影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
宋延琛没选篮球这事儿,在学校里,称得上是一桩大新闻。
放了祁武等校篮球队队员的鸽子不说,还放了一众蠢蠢欲动的仰慕者的鸽子。
「延琛,你怎么选网球课去了?」岑思若问道,「如果是没选上篮球课的话……明明可以找老师在上修改的。」
当然,这种「特权」,仅限寥寥几个身份特殊的学生所有。
傍晚六点,散学后的校园略显空旷冷清。
今天是otis(沃顿在线交易和投资模拟器)开始第一天,主持完会议,宋延琛现在只想收拾东西走人。
「段修,临走记得关闭电源和门窗。」
撂下话,他抄起桌上的打火机和手机,塞进裤袋。
至于空荡荡的烟盒,转身离开时,顺手捏瘪,丢进墙角的垃圾桶。
他个高腿长,走得快。
岑思若没心思整理资料,胡乱摞成一叠抱在怀里,火急火燎地追出会议室。
「延琛,」下楼速度太快,有种随时会掉下去的错觉,岑思若把住扶手,「如果你懒得找老师的话,我可以帮你去说的。」
「你很闲?」宋延琛说。
人前,他好歹会顾及女生的颜面,不多说什么。
人后,更是疲于应付她,惯来冷言冷语。
以前她还会觉得难过。
后来发现他几乎对所有人都这态度,久而久之,竟被驯化,彻底习惯了。
「我……我想不通你在做什么……」走太快,她的唿吸节奏被打乱,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你那水平,根本没必要待在初学班吧?所以我总觉得,是你不小心选错课了,要不然……要不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节体育选课而已,岑思若,你在紧张什么?」宋延琛轻哂,「我,还是你的脸面?」
「当然是紧张——」刚脱口,岑思若又讷讷地说不出话了。
外人眼里,她和宋延琛总是形影不离,好像她是最了解他的女生一般。
每每有人问她,宋延琛会选什么项目时,她总含煳其辞。
问过祁武后,她才决定选篮球。
很多人见她选篮球,就跟着选了这一体育项目。
哪知会大爆冷门,宋延琛竟然选了网球初学班!
网球!初学班!
他竟然选了网球初学班!
她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距离一楼只剩几级台阶。
见宋延琛停在那儿,岑思若眼睛蓦地一亮,兴沖沖地加快脚步,刚要说「还以为你不等我呢」,就听到了左枝的声音:
「中秋国庆也就几天假,怎么这么多作业?」
笑容瞬间在脸上石化,岑思若怔在原地,看左枝和倪半雪,抱着几摞a3纸走出文印室,向楼梯这边走来。
「还有些别的资料嘛……」倪半雪说,「你今天请假去做什么了?」
「上体育课被太阳晒坏了,去处理了一下。」
「晒哪儿了?我看看。」
「喏,就脖子这儿。」左枝歪头,把脖颈展露给她看。
倪半雪向她凑,葱白指尖拨了下她的衬衫领口,以便看得更清楚。
「怎么现在还是红的?」她担忧地蹙起眉。
「已经抹过芦荟胶了……」
左枝空出一只手,想把领口拉起来,美目一抬,不期然撞见台阶上一前一后站着的两个人,玩味地挑了下眉。
作者有话说:
1啪啪啪
第12章 烧
◎反正,她挺让我失望的。◎
你有没有,羡慕嫉妒,甚至,恨过一个人?
岑思若有。
从5岁被母亲王娜丢在乡下不闻不问开始,她跌跌撞撞地长到 23岁,母亲终于熬走原配,可以顺理成章地带她跨进岑家大门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5页
离开落后小村庄那天,外婆特地带她去理了头髮,别上一对漂亮的蝴蝶发卡,再换上一条新裙子,还让她穿上新买的花边袜子,和时下最流行的粉色水晶凉鞋。
很久不见母亲,她紧张兮兮地抱着台诺基亚手机,站在村口等。
怕母亲认不出归家的路,更怕她认不出她。
一辆黑色捷豹驶过泥泞山路,在她跟前停下。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气派的车子,眼都看直了,甚至没注意溅到身上的泥点子。
随即就见后座降下车窗,一个戴墨镜的女人不悦地蹙着细眉,鄙夷地啐了句「真是个鬼地方」,转脸问她:
「喂,认不认识岑思若这个人?听说他们家搬了新房,你知不知道怎么走?」
「妈……妈……」岑思若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发出这个音的,只记得心跳声好大,震得她耳朵都是疼的。
女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浓妆艷抹的漂亮脸蛋,拿那双凌厉眼眸,上下扫视她一番,最后在她胸脯前稍一停顿,便冷哼一声,戴回墨镜,斥道:
「不知羞。」
那时,她还年幼懵懂,外婆也封建保守。
乡下教育资源落后,压根没有正儿八经的性教育课程。
她不知道女孩子到了十来岁,第二性徵开始发育,更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内衣」。
刚被接到鹏市的那段时间,于她而言,无疑是种折磨。
听不懂白话,无法跟人正常沟通是一回事。
母亲嫌她又土又黑,又矮又胖,说她满脸的痘痘比癞蛤丨蟆还令人作呕。
家中一旦来了客人,她就急慌慌地将她锁在卧室里,不给出门。
深怕外人知道,她王娜竟有个这么跌份的女儿。
第一次见左枝,是在一个艷阳天。
转学到市一中七 2班的第一天,她忐忑不安地跟在班主任身后,前往三楼的教室。
身后有女生在说话:
「我转你的新闻,你看了没?就老头猥亵小女生的那个。那女生跟我们差不多大吧?要不是她外婆带她去报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猥亵了……好无知啊。」
岑思若渐渐放慢了脚步。
校内的桂花已经开了,馥郁花香飘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
她听母亲的话,穿了身短袖连衣裙过来,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冷战。
另一女生搭腔:「那个新闻啊,我知道。那老头都可以当女生的爷爷了。哼,他就不怕遭报应,自个儿的孙女也被人猥亵哦?」
「真奇怪,为什么他的报应是孙女被人猥亵,而不是他被人猥亵凌虐?既是他种的因,那就该由他自吞恶果。」
第三个女生的声音一出,如清凌凌的溪水淌过雨后山林,又似一缕料峭清风拂过雾蒙蒙的山岗。
岑思若醍醐灌顶,脚像被钉住了,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一楼和二楼的连接处,有一面偌大的衣冠镜。
她侧目看镜子。
镜中映出一个含胸驼背的矮胖身影,齐耳发,大脸盘,怕被人看到满脸红肿的痘痘,特地戴一副口罩进行遮挡。
这个人是她。
是一个叫「岑思若」的人。
而她斜后方,还有一道渐行渐近的人影。
那个人……
那个人……
她的眼睛越瞪越圆,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面红耳赤,心如擂鼓。
不管过多久,她都忘不了初见左枝时,那惊鸿一瞥。
鹏市最常见的黑白色秋冬校服穿在她身上,比t台上的时装模特还好看。
身形高挑纤瘦,面容清媚昳丽。
美得很有攻击性的一张脸,不可逼视,又叫人捨不得挪眼。
她把左手插在外套兜里,右手拿着一盒酸牛奶,红唇微露几颗贝齿,懒懒地叼着一根长直的吸管。
只在拐角与她擦肩而过时,在镜中与她对视一秒,便目不斜视地越过她,继续上楼。
盈满桂花香的空气里,掠过一阵清甜淡雅的香风。
来不及细嗅,她耳畔落下一句松懒悦耳的「老师好」,以及班主任从鼻间轻轻哼出一声「嗯」。
见她要走远,班主任恍然想起什么,叫住她:
「班长,这个是我们班的转学生,你先带她到班上……座位的话,让卢佩仪坐后面,她跟你同桌。」
她认真地听,点点头,应了声「好」。
班主任面带微笑地拍拍她的肩膀,踩着中跟鞋,折进二楼的教师办公室。
「左枝,我的名字。」她说,从高她两级的台阶走下来,直到与她同站一处,两人面面相觑。
她在发愣,眼珠却忍不住追着她转。
「帮忙拿一下。」左枝把手中的酸牛奶递给她。
岑思若不明所以地接住,然后就看到她动手脱外套,里面是一件蓝白色的夏季短袖校服。
「你叫什么?」问着,左枝把外套塞她手里,拿回那一盒酸牛奶,嘬一口,抬脚往上走。
长发在她脑后扎成一束高马尾,天生蜷曲的发尾左右轻晃。
「岑思若。」她看着她的背影讷讷道,无措地抬了抬手,示意手里的外套,「这外套……」
「你穿吧。」左枝说,「刚看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几天早晚气温低,中午倒是挺热的。」
「那……你不冷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6页
「还好。」意识到什么,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等下早读有值日生来检查仪容仪表,你记得穿好校服,别害我们班被扣分了。」
「好。」岑思若喏喏应声,忙不迭把外套穿上。
衣服尚有她的余温,穿在身上暖洋洋的,伴随着一种极好闻的洗衣液香味,热流一般涌过她的四肢百骸。
这种轻飘飘、晕乎乎的感觉,就像数九天寒天里,饮了一壶刚温好的的极品佳酿。
「还待在那儿干嘛?走了。」
她轻飘飘一句话。
她便如坠烟海,稀里煳涂地跟着走了。
严格来说,左枝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闺中密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真的很想和她当一辈子的好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
「左枝,你在想什么?」唐柚问。
「没想什么。」
左枝收拢飘忽的神思,翘腿坐在餐吧后台的一张沙发上,低头调试吉他。
额角的碎发滑下来,有点挡眼睛。
她给掖到耳朵后。
「你知不知道你在网上超级火的?」唐柚坐她旁边,打开微博给她看。
左枝眼皮都没动一下,「就算不在网上,我也很火。」
长得漂亮,就该有恃美行兇的底气,更该有担得住被人关注的胆气。
「的确。」唐柚向前倾身,手肘抵着膝盖,托着腮,另一只手上下划拉手机屏幕,看他人的评论,「有人在微博爆你初中的料,说是你同学的妈妈闹到学校,说你勾引人家的爸,你知不知道这事儿?」
「我没看微博。」她说。
身旁忽然静默,一抹影子巴巴地贴过来。
左枝瞥一眼,果然,唐柚两眼冒着八卦的精光,正等她多说点呢。
她随手撩几下琴弦,淡淡道:「事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个同学的妈,不说自己老公有问题,专门跑来挑你的刺?」唐柚觉得不可思议,又噁心透顶,「你也真是惨,怎么摊上这种事。最后那个同学的妈,跟她老公离婚没?」
「没。」左枝说,「那个男人呢,再怎么烂,于她而言,只是个犯了错的自己人。至于我,在她看来,就是个破坏她家庭的外人。哪有帮着外人欺负自己人的道理?」
唐柚若有所思地咬着大拇指,试探地问:「那个……就是,有两件关于你的事,传得也挺厉害的。」
「嗯?」
「说你偷东西和杀人的事……」唐柚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
沙发旁亮着一盏落地灯,昏黄光线将她的轮廓衬得柔和。
可她眉眼低垂,唇瓣紧抿的模样,实在太冷淡。
唐柚心有戚戚,僵硬地转移话题:
「对了,这个叫做『chelsy』的po主,据说是你们学校现在的校花,当然,我觉得她跟你肯定是没得比的……她在线上po了好多养发护肤和美容美妆的心得经验,偶尔还会发点小富婆的日常vlog,是个全网粉丝量破百万的网红po主……」
说着,她把手机拿给她看。
左枝心不在焉地听,瞄了眼她的手机,屏幕里,岑思若正对着镜子化眼妆。
「so?」她问。
唐柚说:「有人说你们以前初中同校,关系还不错,这是不是真的?你看啊,她粉丝挺多的,你又挺喜欢做音乐的,要是你也开一个音乐帐号,跟她合作,炒炒热度——」
「算了吧。」左枝不以为然。
「怎么?」
「我跟她有仇。」
唐柚讶然:「你们有什么仇?难道以前你不去启澜,而是去东铭,就是因为想避开她?」
「……」左枝坦诚道,「主要是启澜没用学费全免来挖我。」
唐柚还想多问,左枝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截断她剩余的话:
「反正,她挺让我失望的。」
觉出她不想往事重提,唐柚闭了嘴。
「我要去表演了。」左枝放下矿泉水,抱着吉他,起了身。
唐柚摆摆手,示意她快去,边猫着腰,伸手去拿茶几下方的蓝罐曲奇,碰巧摸出一沓a6纸。
「什么东西?」她拍在茶几上,随手翻两页。
左枝看了眼,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这是孔梦菲整理的资料,她还没拿去复印。
「一些阅读课资料,」她说,俯身拾起那一沓厚厚的纸,「我上次拿出来看,忘了带回去。」
纸张翻动,有东西从里面飘出来,掉在沙发上。
左枝捡起来看,是一张从报纸上撕下来的小纸片。
浅灰色的底,边缘坎坷不平,纸上的黑色字迹却是丝滑流畅,气势磅礴。
一、二、三、四……共计十一位。
这是一串手机号码。
宋延琛的……手机号码。
第13章 烧
◎都不妨同你check下你嘅身体◎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左枝向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
但架不住有人觉得女孩子好欺负,总想在她那儿自讨没趣。
那个拿网球砸她的男生,被宋延琛狠虐一番后,又被她用网球拍抡了一膝盖,当众跪倒在地。
这屈辱,是个人都咽不下这口气。
宋延琛家里有背景,他不敢动他。
左枝就不一样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7页
虽然之前在自动售卖机前跟人打起来的事,有人能帮她出头,但要玩阴的,左枝形单影只,又是一介女流,肯定玩不过。
于是,他便将所有恩怨,都记到她一人头上。
左枝前脚刚推门而出,准备去餐吧上班。
后脚就被人堵在了巷子里。
乍一碰面,左枝没记起他是哪位。
只见他怒气腾腾地指着她,沖后边一群流里流气的古惑仔,喊得脸红脖子粗:
「就她!扇一巴掌给两百!脸打烂了给五千!要是能让她跪下来磕头求饶,我直接给三万!」
这年头,买丨凶丨杀丨人或许有点麻烦。
可花钱找打丨手并不难。
鹏市流动人口多,成分复杂,街头巷子里从不缺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
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做惯了威胁恐吓的勾当,他们甚至懒得动手。
「这么靓的妹妹都捨得打啊?」
一个中年花臂男走出来,糙黄指尖捻着根劣质香菸,伸手想挑她下巴,却被她皱着眉撇头躲开。
「乖乖跪下磕三个,喊声『爸爸饶命』,就放了你,怎样?」
秋分过后,天黑得早,此时不过傍晚六点,暮色已漫过大半边天,只留地平线上一团火烧般的红。
街灯昏暗不明,巷子逼仄狭窄。
十来个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汉,吊儿郎当地站了一圈,将她所有生路堵死。
左枝警惕地打量他们,一边把手伸进裤兜里,连按5次手机电源键,给江行远发送附带位置信息的求助简讯,一边怯怯地往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冷冰冰的水泥墙。
余光扫过附近的屋宅小店,全都门窗紧闭——好不容易盼着个小长假,大伙儿要么回乡探亲,要么就外出旅游去了。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能屈能伸。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是不是有误会啊?」
「误会你妈逼!」男生懒得废话,抢了身旁一人的棒球棍,当头砸向她。
左枝心一紧,闪身躲开,不巧撞进另一男人怀里,当下就被扯住一条手臂。
她反身戳他双眼,趁对方捂眼睛唿痛的瞬间,勐抽回手勾住他的脖子,提膝顶撞他的裆。
「啊!——」男人痛苦哀嚎。
其他人看左枝是个性子烈的,纷纷抡起棍棒上前弄她。
男人力气天生比女人大。
左枝打架靠巧劲,可是再多的技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没两下,就被人反剪双手,押到了男生面前。
他一把扯住她头髮,拉起她的脸来,狞笑道:「跪下来磕个头告个饶就能解决的事,何必搞成现在这样呢?」
头皮被扯得发痛发麻,左枝额头爬满冷汗,抬着一双冷森森的眼瞪他,下唇都咬破皮渗出血了,就是不吭一声。
「这张脸长得还真是漂亮,都捨不得打你了。」男生上手摸她脸。
左枝气得张嘴咬他虎口。
「艹!」男生痛到爆粗,勐甩了两下,奈何她咬得紧,死活甩不掉,他疼得不行,气急败坏地叫了其他人,「你们还不拉开她!」
花臂男已经抽完了一根烟,菸头掷在地上,抬脚碾了碾,趁火打劫道:
「你只给钱让我们收拾她,可没说过还得保护你啊。」
「行!我给钱!我给钱行了吧!」男生急声嚷嚷。
花臂男乐得哼了哼,倏地伸手卡住左枝的下颌骨,「叫你松口呢,小、母、狗。」
力气大得能捏碎她骨头。
左枝遭不住,开了牙关。
「不就是钱嘛……」下巴被掐紧,她口齿不清地跟人打商量,「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们双倍的钱!」
「别听她瞎说,住在这种鬼地方,她能有几个钱?!你们给我打她!往死里打!」男生气急,抬手就狠抽她一巴掌。
左枝偏头躲,脸颊却不小心被他指甲划了一道。
一听到钱,这群人比嗑了药还兴奋,一个劲儿地冲过来拉扯她。
被人没轻没重地扒拉两下,左枝气得胸腔胀痛,体内的暴躁因子噼里啪啦地炸开,用力一挣,竟跑出来,在角落里摸到一个玻璃瓶,双手一握,转身噼在跟前男人的头上。
「嘭!」
玻璃四溅,血花红了她的眼。
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挟裹猎猎劲风划破夜空。
她操着剩余半只酒瓶跟人硬拼,无暇他顾。
直到机车声浪被遍地哀嚎所取缔,男人一个接一个倒地,手中酒瓶被人打掉,她体力不支,疲惫不堪地倚靠身后冷硬的墙壁,身体慢慢往下滑。【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瞥见有两道黑影在纠缠,肉搏声激烈,她扶住墙角,粗重地喘两口气,撩起眼皮看过去。
暗弱灯光照出一个高瘦颀长的背影。
晚风穿堂而过,休闲宽松的黑t恤,贴在少年的腰背上,勾出蓬勃诱人的肌肉线条。
他一把揪住花臂男的领口,就将他掼到墙上一顿抡,出手又重又狠,恨不得把人搞死。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左枝都能看到他双臂绷紧的遒劲青筋。
凶戾横暴,骇目惊心。
她腿软了。
花臂男脸上挂了彩,吃他几拳,一口血「噗」地喷出来。
他憋红了脸想反抗,却被他扣住后脑一摁,少年的膝盖狠狠撞上他的下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8页
「呃!」花臂男陡然瞪大眼睛,一颗牙裹着猩红血液从嘴里蹦出来,骨碌碌滚进下水道里。
左枝蹙起眉。
随即就见花臂男箍住他的腰身,手臂蹭着他的衣摆往上一带——
少年露出了一截劲瘦窄腰。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后腰一段凹陷的嵴柱沟,和左侧一个性感的腰窝。
花臂男却像活见鬼似的,慌忙放开他,「彪叔系你咩嘢人?(彪叔是你什么人)」
「你估下。(你猜)」
花臂男既已认怂,宋延琛也懒得再动手,慢条斯理地在那儿理着衣摆,把不小心露出的腰腹给挡住,倚在一旁的黑色重机车上。
「咔嚓」一声,拢着火,偏头点了一根烟。
左枝看到了他指节上的血。
她捡起争斗时不小心掉出的手机,拖着步子朝他走。
虽然慢,还有点晃,但很坚定,一步也不停。
花臂男在告饶:「对唔住啊靓仔,系我唔啱,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哋好唔好?(对不起靓仔,是我不对,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好不好)」
其他人一听,便知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沖是不敢再沖了,领头的还在这儿,义字当头,他们也不好退,相互搀扶着站起来,茫茫然地面面相觑。
察觉地上那道影子越挪越近,宋延琛抬眼看她。
发梢轻戳凌厉眉骨,阴影覆在眼底。
他拿下烟,轻唿一口,声音有点哑:「你想怎么办?」
左枝在他跟前站定。
本来没觉得憋屈难过的,可一对上他的眼,心脏就莫名变得酸胀起来,眼球润润的,视线开始模煳。
她抽一记鼻子,指了指花臂男,又指了指那男生,哑着嗓子,明明白白地同他告状,还不忘拖他下水:
「他把我下巴掐痛了,但你刚刚弄掉他一颗牙,这事儿就算过了。至于这个人,明明不甘心被你虐了,却只敢找我麻烦,不仅找人来堵我,还扇了我一巴掌。宋延琛,他不服的是你。」
宋延琛意味深长地「嗯」了声,尾音往上走,轻轻撂下话:「知道怎么做了?」
出来混,最重要的是跟对人。
这情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该怎么做。
顶上的灯光时闪时灭,奄奄一息了般。
左枝听不见拳打脚踢的搏斗声,听不见那男生的痛哭与讨饶,也听不见喧嚣的风声。
只是见他抬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血渍,柔声问:「受伤了没?」
刚才情况太混乱,她没留意,实诚地说:「不知道。」
那问题应该不大。
宋延琛抓着她细瘦的胳膊,将她拉近了些,抬手,指腹不疾不徐地擦过她受损的唇角,抚摸她破了道口子的面颊,最后,帮她捋顺凌乱的长髮。
骨节分明的长指,在她的发间温柔穿梭。
她就这么静静站着,目不转睛地看他。
心间的酸胀感愈发膨胀,涌上了她的眼鼻喉咙。
眼眶应该红了吧。
但她挺倔的,始终没哭。
「难得见你这么乖。」他摸摸她的头,安抚的意味很浓,「反正你家不远,先回去吧,我帮你检查一下。」
「脱光光地给你检查吗?」
刚夸她乖,她就又开口呛人了。
宋延琛乐了。
「好啊,只要你唔介意,爹地都不妨同你认真check下……(只要你不介意,爹地也不妨帮你认真检查下)」
他不疾不徐地说着,视线自下而上扫过她的身体,末了,熄了烟,隔着一层稀薄烟雾,对上她噙着一汪水的眼。
「你嘅……身体。(你的身体)」
第14章 烧
◎「你以为你谁?」「你、老、板。」◎
洗完澡,宋延琛刚好买药回来。
左枝给他开门。
她头髮半干,一绺一绺地搭在肩头。
短上衣,牛仔裤,露着一截性感小蛮腰,线惹眼。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视线,堂而皇之地进入她家,「等会儿要出门?」
「大佬,我仲要返工噶。(大哥,我还要上班的)」左枝没精打采地回復他,转身去阳台。
她住的是单间,总面积不过三十个平方,有独立卫浴和阳台。
装修是简约的ins风,灯光是的暖色调。
东西摆放谈不上井井有条,但也不算太乱。
角落专门辟出一个工作区,放置了台式机和一系列miplus的设备,用于制作编曲和混音。
宋延琛接上她的梗:「唔返得唔得啊?(不上班行不行)」
「唔返你养我啊?(不上班你养我啊)」
「我养你啊。(我养你啊)1」
「黐线。(神经)」
于是他笑意更深了,屈起长腿在墙角的小沙发坐下,把刚买的药,和打包好的两份皮蛋瘦肉粥摆在小圆木桌上。
蛋挞嗅着味道跳上桌,被他一弹鼻子,就乖觉地下来,落在他腿上。
「憨居。(傻猪)」他说。
没人应。
阳台传来水声,她从盆里拎出一件湿淋淋的内裤。
有风在吹,洗衣液的香味飘进来。
宋延琛看向她时,她正「哗啦」一下拧出水,然后扯着柔软布料的边角,甩两下,抻开细褶,将其晾晒起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9页
内裤和bra是配套的,边缘带一圈精緻漂亮的蕾丝边。
轻薄、透气,性感之余还有点可爱。
很「左枝」的风格。
「你想喝什么?啤酒、饮料,还是矿泉水?」左枝打开冰箱。
这单间没有厨房,她也不会下厨,冰箱里永远都是饮料酒水和水果,还有几片面膜。
「矿泉水。」他说。
她个反骨仔,直接拎了两罐百事可乐进来,挨着他,盘腿坐地毯上,「陪我喝吧。」
瞥一眼桌上的可乐,宋延琛手肘撑在膝上,弓着背,拆了一盒止血贴,没头没尾地来一句:「左枝,我唔同你讲笑噶。(我不和你开玩笑)」
语气有点沉。
「咩啊?听唔明啊。(什么啊?听不懂)」左枝随口应。
灯光下,他指节的伤痕明显,她多少有点良心,拿过一听可乐,「咔」一声启开拉环。
气泡「嗞嗞」溢出小口,她下意识噘嘴去嘬。
唇瓣刚要贴上,勐然想起这一罐是给他的,忙递到他嘴边,火急火燎地催促:「快喝!」
汽水已经顺着冰凉的罐身淌下去了,刚好被她的拇指拦截住。
他很给面地低下头,薄唇压在她指上。
软舌一舔,捲去甜腻汽水的同时,滑过她指尖。
那一瞬如触电,她条件反射地捏紧了铝管。
直至一抹针扎般的刺痛袭来,才记起手指破了道口子。
「好咸湿。(好色气)」她咕哝了声,一脸烦躁地把可乐塞给他。
「憨居。」他又说她了。
懒得跟他计较,左枝淅淅索索地翻出打包好的两碗粥,揭开盖子散热,「我手机摔了,你手机借我一下,我有事要找江行远。」
「桌上。」他说,捏着她精緻小巧的下颌,扳过她的脸来,给右颊那道划痕消毒,「找他做什么?」
「说上班的事咯。」她刚摸到他的手机,伤口被棉签轻轻一碰,立即疼得轻「嘶」一声,撇头想躲。
「别动。」他卡住她下巴,不让她逃,还抬了抬她的脸,人往前坐了些,靠她更近,手上的动作也更轻,「我已经跟他说了。」
宋延琛能跟他说什么?
说他英雄救美及时,她现在安全无虞?
那江行远知不知道,她今晚还是可以正常上班赚钱的?
左枝怕他不知道,谨慎道:「那我再跟他说说。」
她的脸朝着他,眼睛却向下斜睨手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摁亮屏幕,屏锁跳出来,「密码多少?」
「03 23。」他说。
「你生日?」她输入数字,音色偏冷。
「不是。」
「哦,那建议你换个密码,这个不吉利。」
她没解释为什么不吉利,边促狭地说「不怕被我撞破你跟其他小姐姐的深夜聊骚啊」,边点开白绿色的微信图标。
「那也得有才行。」宋延琛在她脸上拍下一张止血贴,带着点脾气,也带着点力气,她不悦地瞪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微信弹出消息的叮咚声响时碰撞。
她才发现原来他们离得这样近。
近得能清楚看到他眼中她的倒影,感受到他拂过她鼻尖的轻微鼻息。
属于他的清冽气息,霸道强势地冲撞着她房里原有的淡香,还渗进了她的每一次唿吸。
左枝不自在地仰头,向后拉开距离。
他忽然动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头低下来,目光始终钉在她的眼上。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低声问:「听不听话?」
「听什么?」她接话的速度很快。
「江行远今晚不会让你上班的,跟他说什么都没用。」他语速也快,因她的固执而不耐。
「要不是体育课上你跟人结下那么大梁子,他带人来找我麻烦,我今晚能照常上班的!」
「你工资照发。」
「你以为你谁?」
他微微眯眼,一字一顿:「你、老、板。」
短短十秒钟不到,已经快言快语结束第一轮交锋。
一个唿吸后,她冷静下来,问:「你知道我在哪儿上班么?」
「ot。」他斩钉截铁。
「开什么玩笑。」左枝推开他,拿着手机要找江行远问个清楚。
一看屏幕,刚才竟无意间点开了微信弹出的消息。
宋延琛给人的备註很简单,连名带姓的那种。
「岑思若」这三个字带了刺,扎得她眼睛疼。
她的头像是自拍,聊天框里清一色是她发来的消息。
【延琛,记得参加今晚的慈善晚会】
【你去哪了?等下你外公就到了,要是没看到你,又要念叨你了】
【延琛!!!知道你还没到,外公生气了!!!】
左枝顿时兴味索然,也懒得再联繫江行远了,将手机递还给他,说:「岑思若找你。」
他没看,摁灭屏幕,随手丢沙发上,抓着她一条胳膊,继续给她清创消毒上止血贴。
刚拼尽全力跟人打完一架,左枝饿了,粥也晾凉了些,她捏着一次性勺子吃粥,随他怎么折腾她的伤,慢条斯理地说:
「宋延琛,这件事你有很大的责任。」
她还想据此展开长篇大论,宋延琛一句云淡风轻的「我知道」堵住了她的嘴。
那就没什么好废话的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0页
他人那么精,左枝相信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桌上的两碗粥,是他在附近一家挺有名的粥铺买的。
水米交融,入口香滑。
每逢她心情不好,都爱去那家粥铺,点上一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抚慰自己受伤的小心灵。
蛋挞卧在她脚边,拿脸颊蹭她膝盖,左枝腾手挠它的下巴。
伤口被宋延琛弄得痒痒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她瞥一眼,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口子。
但他却处理得认真。
她抬眼觑他,在他终于放开她的那一瞬,忽然将一个止血贴摁在他下颌骨上。
他愣了一下,没太惊讶,也不像她会娇气地喊疼。
「你也受伤了。」她说。
宋延琛摸了下那个止血贴,眉眼荡漾着几分懒散笑意,捏着根勺子开始吃粥,「一点小伤,我回去再处理。」
左枝已经没那么饿了,把粥推开,直起上身,手指勾着袋子的提手拖到面前,再拿过他一只受了伤的手,「我帮你。」
「不用。」
「这么客气?」
「你对我可不太客气。」
左枝知道他是嫌她公报私仇,不够温柔,用沾了碘伏的棉球重重摁在他破皮的指骨上,语气戏嚯:
「那我更要帮你了。」
他只是似笑非笑地哼了哼,好像不知道痛一样。
极漂亮的手指搭在她掌心,任她怎么折腾,他都不躲不避不吭声。
腕骨清癯,连接着青筋盘错的手背。
她摸到了他指上的茧子,有点粗糙。
吃过晚餐,处理完伤口,宋延琛带她去买新手机。
当然,钱由他出。
登录云端,把旧手机里的东西导入新手机。
收到新消息,手机叮咚叮咚地响。
有三声是她手机发出的,其余则出自于他。
他没看手机,手肘搭在柜沿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玻璃柜面。
左枝熄了手机屏幕,不问他接下来要不要去那个慈善晚会,只问他:「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他瞥她一眼。
接收到他眼底那一丝微妙的讯息,左枝果断揣好手机,拿上放在一旁的机车头盔,脚尖一转,朝店门口走去。
「想去就去吧。」她说。
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有种……与他奉陪到底的魄力。
还挺酷。
作者有话说:
1梗源自电影《喜剧之王》
第15章 烧
◎左枝,你记不住我◎
宋延琛这辆重机车是有市无价的限量款,通体漆黑,车型炫酷,像一头威勐骁悍的大公牛。
油门一拧,声浪轰鸣,炸响这一条阒寂无人的滨海公路。
她坐他身后,头盔包覆脑袋,长发在风中肆无忌惮地飞舞。
心脏在一次次加速中,蹦跳得愈发快速,压迫着唿吸,害她难以喘息。
紧握扶手的双手,正紧张地分泌着冷汗,湿湿滑滑,她感觉快抓不住,要飞出去了。
就在下一个压弯,终于放弃负隅顽抗,一把抱住身前那人劲瘦紧实的腰腹。
他身形僵了一瞬,只一瞬,极快恢復了常态。
不问她怕不怕,只管直冲,转弯,加速,再加速。
海风很劲,夹杂丝丝湿咸气和夜晚的冷意,潮乎乎地贴在身上。
她把脸埋在他宽阔的肩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用力唿吸他身上蓬勃清爽的气息。
有种强烈的失重感,好像御风而行。
片刻间,什么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双手双腿在寸寸收缩,她抱得越来越紧,浑身好像出了一层汗,又像是被夜雾打湿的。
汗涔涔,黏煳煳。
直到与他胸背紧贴,再无罅隙。
直到抵达某个即将崩溃的临界点。
他缓慢减速,最后停在沙滩边。
这个时间点,海水涨潮,沙滩都封了。
但架不住有人不怕死,辟出一条野路子。
重机车就停在这儿,他带她下去。
下车时,她故意扯拽他的衣摆,好奇他腰上是什么令人闻风丧胆的东西。
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拦住,还调侃了一句:「又揩我油?」
「……」把她说得跟个咸湿妹似的。
双脚着地了,左枝才惊觉两腿酸软,飘悠悠地跟他走了一段,实在拼不过他那双大长腿,气得捡起一颗小石子砸他。
宋延琛偏头躲开,往回看,挑衅地扬起一侧眉。
「有人坐过你后座么?」她跟上他。
他双手插在兜里,等她来了,再慢悠悠地踱步,「答案于你而言,有什么意义?」
这个问题太直白,她不好回答。
便藏起了那些曲曲绕绕的小心思,只说:「你车技太差,我快吐了。」
他哂道:「那是你的问题。」
「……」
海风捲起浪花,层层叠叠堆到沙滩上。
宋延琛身手矫健,轻而易举翻上一块大礁石。
左枝在脑中过一遍路径,活动了下手指,双手撑在粗糙扎手的石块上。
刚要往上爬,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顺着手,抬头看他一眼,她不客气地握住,借力攀登。j
「车技差点便差点……」
少年清朗的嗓音,被鼓譟的风浪声送进耳朵。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1页
她刚要反驳,一波骇浪砸在礁石上,「哗」地四分五裂,炸出无数晶莹剔透的水花,打湿了礁石。
那短短一秒,她晃了眼,分了心,脚下打滑,身体擦着礁石向下坠,大脑是空白的,求生的本能却迫使双手抓紧了他手臂。
他速度极快地俯身箍紧她腰身,勐力一带,她向前扑,双膝跪地,身体跌进他怀里,而他往后倒,后背勐地撞上另一块礁石。
皎皎月色溶入辽阔波涛。
鞋袜湿了,唿吸乱了。
她的长髮散落在两人的肩身上,发尾在他的心口绕出一个圈。
她心有余悸,而掌心下,他的胸腔轻轻地震。
夜风在耳边唿啸而过,她听到他低低的笑声了,有点坏坏的情调,很拿人。
他一只手撑在身后,上半身仰着,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则随意伸展着,上边还压着她尚未挪开的小腿。
「左枝……」
她的名字被他轻轻柔柔地念出来。
她眨眼,心脏滞了一拍。
宋延琛应是说了句什么。
可惜海浪声太大,她没听清。
等她挪身向前,把耳朵凑他唇边,要他再说一遍时……
一条孔武有力的手臂,圈紧了她柔软的水蛇腰。
他坏笑着,轻声耳语:「我说,床上能让人满意就行了。」
……
这个混球。
左枝坐起来,耙一把乱发,挨到他身侧。
小腿应该是擦破了皮,活动间,被裤腿一摩擦,生生地刺痛着。
她脸上的细微表情,被他准确捕捉,「又弄伤了?」
左枝掀起裤腿瞧一眼,无所谓地放下,「破了点皮而已,没关系的。」
「最好是。」
他不再过问,脸转向波澜壮阔的大海,一条手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放松了肩背,懒洋洋地靠着另一块更巨大的礁石。
模样很静,唿吸轻缓,像在沉思,又像在放空自己。
他在远眺,而她在不动声色地看他。
揣在他裤兜的手机,叮咚了一宿,终于忍不住爆发,铃声一阵阵地响。
催命似的。
他不耐地拿出来,关了机,彻底隔绝外界的干扰。
「对这片海有印象么?」他冷不丁问。
鹏市是海滨城市,左枝去过不少海滩,还有点路痴,哪儿记得那么清楚。
眯眼回想路上的路标。
……算了,想不起来。
含煳道:「我应该来过。」
「还有呢?」他又问。
还有什么?
左枝选择跳过这个话题:「早知道应该带点酒过来。」
挺合这气氛的。
虽然她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气氛。
孤男寡女,经歷过一场搏斗,逃离了一场聚会,明明各怀鬼胎,却狼狈为奸,一同躲在这个四下无人的角落。
堕落,叛逆,也……暧昧。
宋延琛嘲讽地轻笑一声,不搭理她了。
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叼嘴里,正要点火,左枝抽走他手中的打火机,「咔嚓」点燃,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护着,向他凑。
橙蓝色的火光摇摇晃晃,逐渐映亮他的面容。
他在看她,幽邃迷人的黑眸里,跳跃着一簇燃烧的火焰。
额发随风曳动,在他眉眼落下阴影,又使得那双眼里的情绪,变得捉摸不定,神秘莫测。
火舌舔上菸草,一缕烟雾逸出来。
打火机盖「啪」地合上,她丢回给他,他百无聊赖地捏在指间把玩。
风颳得太狠,浪拍得太急。
左枝穿的是露脐装,布料少得可怜,衣裤都还半湿不干的,没多久就受不了,往他身后挪了挪,借他高大的身躯挡风。
他的衣服里灌满了风,布料时不时擦在她臂上,有点痒。
许是她双手抱在胸前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问:「冷?」
左枝离他更近了,隐约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出的热度。
清了清嗓子,顺着杆子往上爬:「那你会把衣服脱下来给我吗?」
「不会。」
得到一个预料之中的答案,她接着问:「不怕他们会报復吗?」
指的是花臂男那群人。
「不怕。」
「他们看起来像是混『社团』1的。」
气质和那种只会口花花的普通流氓不一样。
「你怕了?」他摁灭菸蒂。
「你的确不怕。」左枝说出自己的猜测,用陈述的口吻,「因为你也是混『社团』的。」
他被逗笑:「《古惑仔》看多了吧你。」
那倒没有。
从她有记忆以来,就已经在鹏市生活了。
这地方与港澳相邻,她多少听闻过一些社会上的乱象。
譬如,早在几十年前,「社团」横行,多的是官商匪相互勾结的现象。
后来虽说情势有变,官匪成了猫鼠游戏。
但为商的,总是左右逢源,跟哪边都有联繫。
直到回归了,严厉打击涉黑涉恶,那些『社团』纷纷转行洗白,才渐渐销声匿迹。
常见的洗白手段,就是经商。
宋延琛他外公能混到现如今的高位,必然是个老奸巨猾、心狠手辣的狠人。
据说,早年间,还曾跟有「社团」背景的影视公司共同投资拍片,捞过不少金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2页
左枝才不信事情真像宋延琛说的那么云淡风轻。
「你衣服里藏了秘密。」她说,「就藏在你的身体上。」
「真这么想看?」宋延琛转头看她,额发向前扬,话语经海风冲撞,变得有些模煳,「看了,要对我负责的。」
风再次刮到她脸上。
左枝想了会儿,凉冰冰的手在凉冰冰的臂上搓了搓。
「行啊,」她说。
「饭你做,碗你洗,地你拖,衣服你晒,娃给你带,守三从四德,讲八荣八耻,我找你的时候你必须在,我想要的时候你不能喊累,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必须是你的第一位,不准欺我、骗我、对我施以暴力或者冷落我,不准在外拈花惹草,半夜三更不着家,当然,不用你出彩礼,我也没有嫁妆。」
一通气说完,她直盯盯地看他,等他的反应。
宋延琛垂眸回视她,唇瓣轻轻抿着,没有说话。
她的要求并不过分。
只是他慾壑难填,想要的太多太多,而她还给不了他。
所以,在清楚知道她不过是随口一说逗逗他的这一刻,他并没有接腔的打算。
对视的时间太长,左枝眼睛被海风吹得涩痛,撑不下去,率先移了眼。
「我很难搞,对吧?」
说话的同时,她手机刚好响了一声。
低头看消息。
是孔梦菲发来的:【好哒~】
而上一条,是她下午发给她的:【资料我已经复印完了,回到学校就还你。】
实际上,一浏览完孔梦菲的消息,左枝就熄了屏幕。
前后不过短短一秒钟。
可是,空气就是在这一秒,忽地转冷凝滞的。
「走吧,」宋延琛起身,语气很淡,周身气压有点低,「送你回去。」
重机车再次回到她家楼下。
左枝下车,摘了头盔递给他。
腿还是会软,她撩了下头髮,另一只手去摸裤兜里的钥匙。
「左枝。」宋延琛唤她。
声音夹杂在钥匙取出时发出的噹啷声中,回应他的,是左枝一声心不在焉的「嗯」。
海风好像跟随他们到了这里,一离了宋延琛这个人形暖炉,她便全身发冷,只想赶紧回家。
久久等不到他的下文,她有点急:「你要说什——」
「你记不住我。」
近乎冷漠的口吻。
左枝捏着大门钥匙,起先没反应过来,直到心跳越来越快,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忙抬起眼,可他已经离开了。
——「很幸运,你有两年时间来记住我。」
——「左枝,你记不住我。」
作者有话说:
1涉黑组织
【下一本《潮痕》专栏求收藏】
不慎和前男友成为合租室友的某一天,苏青遥手滑点开扬声器:
「你说要找个『钱多事少死得早』的,这不就是?」
母亲催婚的激动声嗓传遍客厅,惊得她烤串都掉了。
沈京珩正巧从房里出来。
有别于白日的衣冠楚楚,此时髮丝微乱,衣领半敞,性感喉结还印有一抹暧昧红痕。
闻声,他撩起眼皮,散漫倨傲地瞥她一眼。
她止住旖旎遐想,硬着头皮问:「吃点?」
他轻嗤:「不了,我怕死得早。」
「……」
相亲当日,苏青遥决定当面拒绝对方。
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开座椅,男人在她对面落座。
她愕然:「你怎么来了?」
沈京珩姿态闲适地给她斟了一杯茶,笑容蔫坏,磁嗓清冽:
「来和你相一场『钱多事少共白头』的亲。」
懒痞大少爷x温软小仙女
he/合租梗/久别重逢/破镜重逢
第16章 烧 ◇
◎喜欢他,行不行?(三合一)◎
这世间, 能站在顶端的精英分子少之又少,何况是宋延琛那样耀眼夺目的天之骄子。
怎么可能记不住他呢?
不过是……不够上心而已。
后来好一段时间,左枝再没见过他。
毕竟他的课表不一样, 还有那么多重任在身。
哪怕是以前, 其实她也不常见他的。
第一次见他没来上阅读课, 左枝多少有点疑惑。
可一看班里人都见怪不怪的模样, 便晓得,宋延琛平时随心所欲惯了, 见不到他是常态,能与他碰上一面, 才值得敲锣打鼓、奔走相告。
开学伊始,她不也是处心积虑, 才搏来一次与他偶遇的机会么?
第二周,仍没在阅读课上见到他,左枝隐隐有点不安。
但看岑思若一如既往的恬淡温雅,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祸害遗千年,那个混球神通广大, 出不了事就是了。
担心他的人那么多, 终归轮不到她来多嘴过问。
第三周, 学校要举办秋季校运会。
每班除了参加比赛项目的运动员,还需安排举班牌的引导员,以及编排一个时长不超过两分钟的节目。
岑思若身为班长, 早就带领体育委员和文娱委员, 在班里动员过了。
组织了一群女生排舞蹈, 还安排了孔梦菲充当引导员。
作为体委, 发现有个参加3000米的女生受伤, 祁武第一时间找岑思若反映情况。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3页
课间闹哄哄的。
左枝离得远, 安安静静在座位上刷题,都能听到他们提她名字。
嚷得最大声的是黎娇娇:「怎么不行啊!她什么项目都没报!看看我们,又是出节目,又是参赛的……思若,你不会是偏袒她吧?」
「不是……」岑思若支支吾吾地说,「就是觉得,她喜静,可能……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
真是服了她了。左枝无语地想着。
每次提到她,岑思若都这个样子——怯怯的,隐晦的,好像被她欺负到怕了,恨不得避她三尺远。
「可我们还差一个人!」
祁武是个冲动暴躁的人,没多少耐心耗在这种破事上,「啪」地将花名册拍在岑思若桌上。
「一个个不是说要来亲戚了,就是说已经报项目了!你们女生那些曲曲绕绕我管不着,但是这件事,岑思若你自己看着办吧!老子懒得管了!大不了白白把班级名次让出去!反正我又不要什劳子奖学金,这点素拓分对我来说可有可无。至于其他人……」
「嚓!」
怪她下笔太大力,纸张不小心被划破了。
左枝皱眉轻「啧」一声。
祁武和黎娇娇闻声抬起头,视线在空中与她相撞。
祁武抬手搓了下鼻尖,转身走人。
黎娇娇遭不住左枝眼中的冷意,低下头,拉着岑思若窃窃私语。
不一会儿,两人便掏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戳戳划划,速度很快,脸色却不好。
黎娇娇侧坐在岑思若桌边,烦躁地抖起了腿。
岑思若不悦地蹙了下眉,却没说什么。
左枝单手支颐,隔着稀散的几个人,遥遥看她们。
猜她们是在班群里找人,猜她们找不到能顶上的人。
猜她们过不了多久,就该来找她了。
她有耐心,她不急。
日子一天天地过。
就在左枝打开手机日历,算着有多久没见过宋延琛那天,下楼的动作,被突如其来的人影止住。
此时已经放学了,正是落日西沉、月亮初升的交替时刻。
倦鸟归巢的啁啾声,叠着校内广播的音乐声,以及远处的人声。
岑思若站她下方,两人隔着两级台阶对视。
风轻轻地刮,桂花香怡人。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初见那天。
岑思若没有说话。
左枝也缄默,当没看见她,继续往下走。
她没料想到她会下楼,骤然拉近的距离,害她脸上闪过一丝羞窘,急忙退一步,一时没站稳,拿手撑在墙上。
「咔。」
左枝给手机落了锁,拿在手中,优哉游哉地转。
她面无表情地睨着她。
岑思若知道,自己该开口了。
可她嗫嚅了近半分钟,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这是她们「重逢」近两个月来,第一次单独面对面谈话。
她比谁都紧张。
大脑混沌一片,手心全都是汗。
「左……左枝……」就连说出她的名字,都能要了她半条命似的。
「嗯。」左枝懒懒地应,左腿叠在右腿前,斜斜地支着地,肩膀一歪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等她接着说。
她低着头,不敢看她,心脏惴惴不安地狂跳,指甲把掌心掐得生疼,才掐出一句低低的:
「这周五有个校运会,我们班的女子3000米,还差一个人……」
「班长不好当吧?」左枝淡声说。
28班是重点班,除她是个例外,其他无一不是家境优渥的尖子生。
这种人里,不缺相互推诿的精緻利己主义者,也不缺聪明有主见又不怕惹事的刺头儿——以宋延琛这位「太子爷」为首,祁武也是他的党派成员之一。
岑思若能当上这个班长,离不开宋延琛的帮衬。
但她气场实在太弱了,根本无法服众。
启澜注重培养团队合作精神,校运会如果缺人报项目,是会影响班级总体分值的。而班级总分的名次,则与素拓分挂钩。
这些不缺钱的尖子生,并不在意奖学金多少。
他们在乎的是荣誉!是能被家中长辈拿出去大肆炫耀的荣誉!
小到学生干部,大到参赛得奖,都是可以挂在口头吹嘘的荣誉!
因此,班中无「太子」,其他刺头儿就开始称王称霸了。
刚开始是在班群里提两句,后来找上岑思若他们这群班干,要他们想办法解决。
直到这两天,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有人开始组织集体签名,要求换掉所有班干部,重新进行选举了。
毕竟,优秀班干可是能加分的!
所以岑思若慌了,来找她了。
「左枝……」她鼓起勇气,抬头看她,「能不能帮忙……」
「可以,」左枝轻飘飘道,「你把班长的位置让我,我帮你管治他们。岑思若,我当班长的经验可比你丰富得多,保证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
「不是!」岑思若急了,这个位置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她怎么可能轻易让出去!「我说的是女子3000米——」
「也行,」左枝勾着笑,很好说话的模样,「你不是百万粉丝的网红po主吗?当众把我们之间那些破事儿说清楚,给我正儿八经道个歉,我就参赛。」
岑思若哑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4页
「否则免谈。」
撂下话,左枝绕过她要走,被她伸手拦住,「左枝,就不能退一步么?」
「但我无路可退。」她冷冷地侧目看她,「岑思若,你有没有听到他们是怎么说我的?」
岑思若攥着裙角,嗫嗫嚅嚅道:「他们……他们只是说你不好亲近而已……你现在也的确,不太爱搭理人……」
「他们说我是个小偷!」左枝朝她挪一步,近距离逼视她,「岑思若,你他妈告诉我,我到底偷了什么!」
岑思若浑身一颤,脸色煞白,缩着脖子一点点后退。
左枝还在逼近,直到将她逼到贴墙而立,退无可退,她伸手想推开她往外跑,却被她一手扣住手腕,勐地摁在墙上!
「岑思若!」左枝怒了,紧紧攫住她乱动的手,骨节泛白,「你说啊!我他妈到底偷了什么!」
楼下有人经过,说话声飘了上来。
岑思若完全被她的气势镇住,缩着肩膀,声若蚊蚋:「左枝……你能不能,小点声儿?」
「你怕啊?」左枝哂笑,「怕别人知道,你不小心摔了你妈的玉镯,刚好我那晚在你家过夜,于是你这聪明的小脑瓜灵机一动,果断将此事栽赃给我,说是我偷了她的东西?岑思若,你真没用!还跟四年前那个自卑怯懦的小女生一样,连担责认错的勇气都没有!」
「我跟她说过了的!」岑思若被她一逼,气得眼泪直飙,「我第一时间就跟我妈坦白了的!还被她拿皮带抽了一顿,在地下室关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左枝,你还要我怎样!」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你当众说清楚这件事,要你好好跟我道个歉!」左枝吼道,颈根泛红,胸腔剧烈起伏,「你挨了你妈的打还是骂都与我无关,你不爽你找她去!但你污衊我——」
「什么叫我污衊你!」
岑思若勐地挣开她的手,气急推了她一把。
左枝被她推到扶手上,后腰撞得生疼,听她撕心裂肺地吼:
「我们那会儿关系好,我妈以为是我给你顶罪,不管我怎么说她都不信,我能怎么办?!你偷东西的谣言又不是我传出去的!我哪儿知道我妈会在家委群里说这件事!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
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了。
那时临近中考,所有人的心思都在考试上,所以影响不算大。
中考后,离开了学校,又出了不少事,这一桩谣言就这么搁置在时光的缝隙里。
但没想到……
高中一开学,就被好事者添油加醋,大肆传播。
左枝太令人瞩目了,与她相关的流言蜚语,更是为人们津津乐道。
她的名声一落千丈。
直到现在,也好不了。
岑思若和左枝,时隔一年的第一次交涉,以谈判失败告终。
*
已经三周没见宋延琛了。
左枝喘一口气,关掉跑步机,缓了一阵,补充了点水分,在校内健身房的淋浴间里沖了个澡。
然后,换上校服,回教室上早自习。
进门时,与正要出门的岑思若擦肩。
她后面跟着一众班干部,看样子,是要去开班干会议。
路过左枝,一行人接连朝她瞥去意味不明的目光。
但无一不透露出颓丧的气息。
仿佛已经认定要更新换代,重组班干团队的事实了。
「等等。」左枝兀然出声。
教室渐渐安静下来。
那群要去开会的人也停下脚步。
气氛在朝剑拔弩张的方向发展。
所有人齐刷刷地朝她看。
看她转身,跨出教室,目标明确地朝岑思若走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就大步流星地将她拖走。
岑思若一时没反应过来,其他人也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并且追上去的时候,左枝勐地将岑思若甩进空教室,「咔哒」一下落了门锁,然后封上走廊一侧的窗帘,隔绝掉外界所有窥视,在昏暗中开门见山道:
「我参加3000米,你告诉我宋延琛的近况,就这样。」
岑思若皱眉,「你问他干嘛?」
「谈不拢算了。」左枝耐心告罄。
「等等!」这次换她拉住她,「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真的会参加吧?」
左枝回身看她一眼,撇开她的手,从兜里取出一块泡泡糖,拆了包装纸放嘴里嚼着,膝盖一弯,挨着课桌边沿坐下。
这是愿闻其详的意思。
岑思若一五一十地说:「宋延琛翘了个晚宴,害他外公气得险些心脏病发,于是他外公罚他陪同去国外谈事了。」
「谈什么事?」
「我哪儿知道?」岑思若用左手抚着右臂,「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现在你该告诉其他人,你会参加比赛了。」
左枝缓缓吐出一个淡红色的泡泡,眼皮恹恹耷着,在想事情。
泡泡「啪」地破裂。
岑思若在这时问她:「所以你为什么要问他的事?」
左枝抖了抖腿,笑得没脸没皮:「喜欢他,行不行?」
岑思若的脸色颇有些一言难尽:「我劝你别沾他。」
「怎么?」左枝挑衅地扬起眉,「他是黄赌毒,沾不得啊?」
「差不多了……」岑思若喃喃,眼睫垂下去,嘴角轻轻扯出一抹苦笑,「我就没遇到过像他这样的人,了解得越多越上头,跟嗑了药,中了蛊似的,有瘾。」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5页
左枝又吹出个泡泡,双手撑在桌上,歪着头,饶有兴致地观看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如果我已经沾了呢?」
岑思若掀起眼帘,审视她半晌,摇摇头,信誓旦旦地说:「那你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左枝,爱情是会让人变得盲目卑微的。」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1
这是她此时的真实感受。
岑思若想离开了,转身时刻,左枝语出惊人:「可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和你在一起的样子。」
渣男三大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至于像宋延琛这种攻击性很强的男人,如果真遇到感兴趣的人,他一定不会原地等待或者临阵退缩,而是主动出击,直至对方彻底被他驯服为止。
可岑思若都把自己放得这么低了,宋延琛仍对她不理不睬的。
左枝不知道他私下是否拒绝过她,至少面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对她不感兴趣。
教室外的人迟迟没等到他们娇弱美丽的班长出来,贴耳偷听的贴耳偷听,砸门的砸门,还分出两个人急三火四地找老师拿钥匙。
嘭嘭哐哐的声响中,黎娇娇厉声喊:「思若,你在里面没事吧?左枝,我警告你!要是你敢欺负她,未来两年我一定不让你好过!」
祁武火上浇油:「里面怎么没声?不会岑思若已经晕了吧?」
有人说:「不知道另一边的窗户能不能看到情况,我去对面教学楼看看。」
另一边的窗户的确没关紧,有风颳过,「哗」一声,窗帘被吹动,滑轨向侧边退。
岑思若背影落寞,搭在右臂上的左手渐渐收紧,「那又怎样?不和我在一起,难道他就会和你在一起吗?」
她看向她,眼眶微红,「他这辈子,只会属于这两个女人,一个是让他爱得死去活来,非卿不可的,另一个是与他门当户对,举案齐眉的。你是哪个?我又是哪个?我们俩哪个都不是!」
「左枝……」她情绪一激动,就容易飙泪,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也不是不清醒。只是……记不记得以前,你曾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什么都不做,那一定没有结果,努力去做了,不论结果如何,至少还有个问心无愧的结果。』」
她只是想要个足以劝服自己死心的结果罢了。
岑思若开门而出。
见她脸上有哭过的迹象,黎娇娇气得从鼻间重重哼出一声,「嘭」一下撞开即将合上的门板,一眼锁定桌边的左枝,上前两步,一巴掌用力拍在桌上,刚要发飙,只听左枝云淡风轻来一句:
「帮我报3000米吧。」
沖门而入的一众人顿时愣住,你来我往地交换着眼色。
直到左枝踱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离开,才反应过来——
岑思若把他们班上最最最难搞的刺头儿之一,搞定了。
另一最最最难搞的刺头儿,这周仍是没来上阅读课。
不过,左枝还是见到他了。
在某外媒最新一期报纸的经济板块上。
由宋延琛外公控权的kl集团,与国外某家声名煊赫的医疗科技公司,达成战略合作,拟设立研究院,共同研发一个前景广阔的医疗项目,投资数额高达两亿美金!
全英文字旁边的配图里,离镜头最近的是宋延琛的外公顾启澜。
他一只手搭在身旁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身上,而年轻人正伸手,与对面医疗科技公司的ceo交握。
摄影记者只拍到他半个被遮挡的侧影,看不清脸,但肉眼可见,眉眼轮廓精緻,身段挺拔,气质出挑,绝对是个英俊帅气的大帅哥。
而在医疗科技ceo旁边,还站着一个亭亭玉立、明艷娇俏的小精灵。
看着像个中外混血儿,身形高挑清瘦,微微仰着脸,眼神直白又炽热地瞧着对面的宋延琛,嘴角勾起的浅笑颇为意味深长。
只因这一张图,这期报纸在他们学校的销量异常火爆。
等左枝想到要去校内书店购买时,售货员告诉她,这期报纸已经售空了。
有陌生网友将这张图po到网上,问图里的俊男美女是哪位。
过了近一个小时,才有人回覆:【是我们的国际超模小妃妃[心][心][心]faye!!中文名叫宁妃怡,虽然才 25岁,但她已经上过不少知名杂志的封面,还登过好几个一线大牌的秀场啦!ps:人家还是个超级小富婆哦!新闻里提到的医疗公司的董事长就是她爷爷!!】
之后,评论越来越多,关于宋延琛的料也被人挖了出来。
【启澜之光!很顶很带感的超级无敌高富帅一个!虽然方方面面都是渣男顶配,但是贼他妈难泡!!】
【楼上未免太天真……说不定人家是偷偷谈的呢?说了这么多,有没有人能给张正面照啊!!!轻置翘臀蹲一蹲】
【但凡偷拍的,都被他警告删除了[允悲]本人是真的贼他妈帅,脑子也贼他妈好使,或许在某些报纸上还能勉强找到他得奖的照片】
【歪个楼,没人注意到,妃妃看人的眼神很有点什么吗?】
【偷偷爆个料,都知道妃妃喜欢狩猎,宋少陪她狩猎的时候,为了救她,手臂还被箭矢划伤了】
【真的假的!!!啊啊啊啊啊!这么好磕的吗!冷拽贵公子x明艷小精灵!球球代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6页
不过是看到有人需要帮助,好心施以援手而已,这有什么好磕的。
左枝烦躁地将手机倒扣在桌上,专心刷题。
*
校运会持续三天。
周三一早,每个人都抖擞精神,训练有素地站在以班级为单位的矩形方阵里,等候入场。
天空传来轰轰嗡鸣声,由远及近。
一架直升机,以湛蓝天空为背景,驶入校园上空。
几乎全校人都在室外,闻声,一个个不由好奇地抬头仰望。
左枝也在看,手抵着额头,挡在眼睛上方。
半分钟后,直升机在全校最高的那幢建筑物顶层降落。
左枝的视线忍不住落在附近的塔钟上,看秒针一格一格地走。
其他人在议论:「那架直升机是校董的吧?一年到头,也就能见他个一两次。」
然而,很遗憾,大家都猜错了。
高二 28班的方阵,喊着口号踏正步,挪进场中后,其余学生后退,留下部分女生在前方进行表演。
她们都有精心打扮过,穿的是十分挑身材的高开叉旗袍。
舞姿翩翩,招来一大帮人夸张的喝彩。
岑思若站c位,正对着主席台上标有「校董」二字的桌牌,可桌牌后面坐着的人,不是顾启澜,而是其外孙——宋延琛。
一段时间不见,宋延琛和左枝记忆中的没太多区别,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气场更足更沉稳了,人也更有距离感了。
背靠椅子,翘着二郎腿,垂眼睥睨台下芸芸众生的样子,仿佛一个对混沌人世不屑一顾,高高在上的闲游散仙。
鹏市近两日降温,他换了长袖衬衫,领带仍是懒得系,领口开了一粒扣,袖子向上折至肘部,露着两只遒劲有力的小臂。
之前因她而受的伤早就好了,此时搭在桌上的左臂,裹着不久前缠上的绷带。
他附近一圈坐着的,不是本校领导,就是受邀的外校领导。
位居其中,他气势不减,反倒被衬得意气风发,矫矫不群。
左枝始终注视着他。
被盯得久了,他总算不吝赐予眸光,散漫地睄了一眼。
音乐声在此刻戛然而止,女生们微微气喘地摆着ending pose,礼花筒接连「嘭嘭」炸开,漫天飘洒的彩条亮片中,他们的视线短暂接触一秒。
他眼神很淡,窥不出丝毫情绪,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有亮片闪进她眼内,心脏好像也被什么刺了一下。
有点疼。
*
开幕式结束,宋延琛在一众校领导的簇拥下离开。
岑思若和祁武等人,连追上去找他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启澜学校平时不限制使用电子产品,校运会期间更是管得松,队伍一解散,学生们三五成群地找地方吃饭。s
校内校外都是人,挤挤攘攘的。
收到唐柚的约饭消息,左枝在校门口等她。
约莫一首歌的时间,一辆低调中透露着奢华的黑色maserati进入视野。
靠边,停车,打双闪。
从车前挡风玻璃,可以看到驾驶座上的唐柚,以及半躺在副驾上闭目养神的江行远。
左枝摘下蓝牙耳机,打开后座车门上车,关车门,避开江行远,坐在较为宽敞的地方,然后出于安全考虑,扣紧安全带,再小心翼翼地问一句:
「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唐柚得意洋洋地笑答:「今早刚收到。」
左枝瞄一眼江行远,往后靠着椅背,「然后就被人捉来开车了?」
「我说……」江行远缓缓睁开眼,声音有点哑,「你们小仙女不用吃饭,光聊天就能饱的是不是?」
「怎么可能。」唐柚无语。
江行远乜她,吐槽道:「那你停这儿不动干嘛?等着后面那车上的哥们儿来要微信q丨q手机号,还是让他带人帮你把车抬进饭店停车场?」
「……」
唐柚闷闷地「哦」一声,正了正坐姿,内扣肩膀,握紧方向盘,关闭双闪,打转向,再挂上d档。
正准备踩油门,就被江行远泼了一盆冷水:
「你是要拖着手剎跑全程,还是要拖着人命跑全程?没看到侧后方有学生骑车?」
左枝在后座听得清楚,抹一把并不存在的虚汗,小声提议:「要不,还是老闆你来开吧。」
「就是,你来嘛~人家第一次开车上路,怕得要死的。」唐柚沖他撒娇,腾出一只手去拉他胳膊。
「真不知道你科三怎么过的。」江行远双手抱胸,语气稍微温和了点,「来,乖柚子,现在把手剎放了,然后,把你那两只可爱的小爪爪,老老实实抓在方向盘上,注意观察前后以及侧方往来的行人与车辆,最后,给老子把车好好地、慢慢地开到饭店去,听到没?」
唐柚就吃他这套,软软糯糯地应着「好」,照他说的去做。
乖得跟个小孙女似的。
车子上了马路,左枝没敢再靠着椅背了,全程绷紧神经,想着要是出了意外,该怎么死里逃生。
唐柚也紧张,从她握方向盘的动作就能看出来。
江行远是目前车上话最多的那个,却也是最放松的那个。
发现她有失误,就明明白白提醒纠正她的操作步骤,比那个只会「前方直行200米向左转弯」的电子导航,要实用靠谱得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7页
好不容易一个倒车入库,稳稳噹噹地把车停进车位,唐柚拉起手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下了车,她的腿都是颤巍巍的,但人看着很开心,抱着江行远的胳膊,又蹦又跳,叽叽喳喳地说:「我是不是超级棒的!快夸我快夸我啦!~」
「哇!你真系叻叻猪啊~」
江行远随口一句,把唐柚哄得心花怒放,大言不惭道:「以后要是你不方便开车,就叫我去接你好啦~」
江行远听笑了:「就你那车技,老子喝大了都开不成这样。」
唐柚气鼓鼓地瞪他,被他扣着半个小脑袋按到怀里,他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我不缺司机,你慢慢来,知不知道?」
他俩秀恩爱没个完,左枝故意在后边落下一大截,降低存在感。
明知他们大概率没有结果,但是……看着他们现在你侬我侬的样子,忽然间觉得,好像这样,也不错。
如果因为害怕没有结果而踟蹰不前,那岂不是连享受过程的机会,都一併摒弃了?
进餐时,脑海不时闪过宋延琛那一个冷淡至极的眼神,左枝味同嚼蜡,没吃多少,便放下了筷子。
唐柚吃饱后,懒洋洋地坐在座位上,边吃着江行远餵她的橘子,边玩手机,突然说:
「这届网友还真是火眼金睛啊,你都特地站后边了,竟然还会被扒出来。」
一口热茶下肚,左枝回了点神,单手托腮,撩眼看她,「什么?」
「我转给你看,」唐柚「咻」一下把连结分享给她,「就那个叫『chelsy』的po主咯,你们学校今天不是校运会嘛,她把你们班的舞蹈表演上传到各个平台了,虽然夸她漂亮身材好多才多艺的人很多,但是也有人一个劲儿地盯着你瞅,说你比那几个花枝招展的人漂亮多了。」
左枝放下茶杯,拿起手机来看。
她知道岑思若请了人帮忙拍摄,所以总在有意无意地避开镜头。
但是最后那一下,因为多看了宋延琛一眼,她心思飘了,一不小心就入了镜。
视频中,人影憧憧,彩纸纷飞。
她微微抬着下巴,目光炯炯地望向前方,阳光从斜后方打来,发光的髮丝被风轻轻托起。
身上是启澜的制式校服,裙腰往上掐着不盈一握的小腰,裙摆往下是一双骨肉匀称的长腿。
画面干净唯美,富有朝气。
挺有feel的,是连她自己看了,都会被小小的惊艷一把的程度。
然而,点开评论,她的脸色却渐渐变了。
【绝了!好久没看市一中双花同框了!还以为她俩早闹掰了呢,没想到又成了同班同学。】
【什么市一中双花?】
【双校花咯!她俩以前关系贼拉好,基本上你看到其中一个,另一个肯定也在场。什么勾着手臂一起吃饭上厕所都是小事,听说她们还一起洗过澡,睡过觉】
【我记得有一次,岑过生日,我们一群人在ktv给她举办生日趴。当时玩的是真心话大冒险,左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那时候左都准备把礼物拿出来了,结果岑直接抱住她亲了一口,说想跟她在一起一辈子】
【谁能想像到我当时是什么感受啊啊啊!老子还在犹豫情书要写给哪个呢!结果她俩橘里橘气的,比班上的小情侣还像小情侣!!!后来,两人还把那张亲脸照改成了闺蜜头像……到现在我都存着呢,就放在主页里,想看的就看吧】
江行远俨然是借着唐柚的手机,点进去看了,连连啧声,「原来你蕾丝边来的?」
「朋友而已。」左枝退出app,神色恹恹,「现在连朋友都不是。」
「你们女生之间是这样的?」江行远不能理解,「亲亲抱抱,洗澡睡觉,在一起一辈子?」
「很奇怪?」唐柚接话,还想再刷刷评论,视频却被删了。
不确定,再看看。
的确是没了。
「她怎么给删了?」唐柚一通操作勐如虎,最后得出结论,「全网删啊这是,一点东西都搜不出来了,连那个爆亲脸照的人都把照片删了。」
江行远略一沉思,忽地笑出声,自说自话地嘲讽道:「可能是某个傢伙,被你们女生之间的『特殊友情』给酸到,所以横插了一手吧。」
*
再回到学校,左枝没在本班的大本营见到宋延琛。
女子3000米的时间定在第三天下午,她对其他比赛不感兴趣,更没有给人喊加油送水的打算,便去图书馆看书刷题消磨时间。
图书馆离得远,她的位置偏僻,四周太安静,以至于笔尖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听着都显得吵闹。
她心不在焉的,上一秒刚得出m是根号2,下一秒就在想宋延琛到底什么意思。
神游许久,等她放弃思考,决定专心学习时,视线一聚焦,竟发现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宋延琛」三个字,还差点写到旁边的卷子上。
有病。
她在心底骂了声。
入夜,她照常到「ot」餐吧上班。
唐柚今晚有个姐妹趴,所以没跟江行远待一起,只是让他送左枝回家后,再顺便去接她。
大晚上的,一男一女单独搭乘同一辆车,左枝都不知该谢谢唐柚对他们的信任,还是该说她单纯可爱。
江行远随手挑一个歌单播放,看得出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8页
左枝坐在后座,人也懒,胳膊支在车门边,托腮看窗外。
这一段是高速路,除了黑压压的枝叶,以及路过的几辆车,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她没怎么酝酿,冷不防开口:「宋延琛说他是ot的老闆。」
江行远「嗯」一声,「他跟你说了?」
「所以我的工资,一直是他给我发的?」
「他转我,我转你。」说完,察觉车内气温骤降,他瞥一眼车内后视镜,左枝在阴恻恻看他,于是笑说,「放心,我可没捞你油水。」
「但是……第一责任人不是你么?」
「是啊,风险都给我承担了,所以他得给我分红。」
「那你可真是个好兄弟。」左枝轻讽。
「这有什么?」江行远不以为意,「很多事他不方便出面,多的是暗地里拿了他好处,心甘情愿帮他忙的人。左枝,宋延琛这人可比你想像中的复杂。」
左枝乏倦地闭上眼,扶着额,太阳穴突突地疼,「那……当初招我进餐吧,是他的意思?」
江行远巧妙避开她的问题:「难得听你提起他,左枝同学,你不对劲啊。」
左枝眉头一皱,紧忙找补:「身为员工,我就不能问问?」
「能问。」江行远说,「但是呢,对一个人太好奇可不好。」
「嗯?」
「在我对唐柚没那份心思之前,连她叫什么都不想知道。」
可她现在已经四处找人打听宋延琛的消息和近况了。
想到这,左枝慌了一瞬,勐然睁开眼。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张爱玲
第17章 烧 ◇
◎在他的世界唿风唤雨、为非作歹◎
一天下来, 疲惫不堪。
回到住处,左枝洗漱一番,早早就睡了。
迷迷瞪瞪之际, 做了个梦。
梦到了以前的事, 与宋延琛有关。
那天晚上, 宋延琛离开前说, 她记不住他。
可她明明记得的。
记得那么深刻,就连随便做个梦, 都比解析度 2080p的超清还超清。
去年,高一上学期, 大概也是这个时候。
时间步入 2 2月,鹏市歷经几场颱风, 终于宣布正式入秋。
而她也迎来了多事之秋。
在她初二那年,嗜赌如命的继父,在母亲死后,将家中所有贵重物品抢夺一空,跑路了。
到了高一这年, 被高利贷穷追勐堵、四处逃窜的继父, 再次回到这个「家」中, 将她暑期兼职好不容易攒的一点钱,也给捲走了。
来不及心疼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金猪储钱罐,房东「砰砰」拍响她的门, 粗嘎糙嗓喊得震天响, 要她交出拖欠许久的房租, 不然就採取强硬措施, 直接撵她出去。
左枝当时声名狼藉, 想找人借点钱应急都无法。
白天一结束课程, 晚饭都没吃,到处找兼职。
直到逼近零点,才拖着疲乏的身体,行尸走肉般回到住所。
习惯自然地摸出钥匙插丨入门锁,一阵窸窣声响,门锁纹丝不动。
她拧眉,不论试了多少次都没用,打开手机手电筒对着锁芯一通照射,才意识到,是房东换了她家的锁。
那晚闹得很狼狈。
打房东的电话,他拒接,后来干脆关了机。
被赶出来就赶出来,可她东西都还锁在屋里,左枝气得砸门。
深更半夜,她动静不小,惊扰了街坊邻居。
有人报警,说她深夜扰民。
民警很快出动,找她了解情况,帮忙调解纠纷。
得知她处境困难,便留她在派出所过夜,免得她一个未成年女孩,在外被人欺负,到时可能就不是「深夜扰民」这么容易解决的小事了。
当晚,热心民警帮她想了很多解决途径,给她做了很多思想工作。
最好的办法,是她愿意接受社会救助。
「可我不想进福利院。」她是这么回答的。
固执,又任性。
她长得漂亮,脑子聪明,有能力,有梦想,更有一腔熯天炽地的热忱。
只是年纪尚小,社会经验不足而已,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她才不要进福利院。
坚决!不要!
天将明,给手机充满电后,她擅自离开派出所。
给班主任发简讯,单方面说自己要请假,也不管他给不给批假,反正她是没去学校。
大老远找到房东家,却被他邻居告知,说他一早就带着一家老小外出旅游了,归期不定。
左枝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顶多在房东门上踹他个两脚。
连泼油漆的钱都捨不得浪费给他。
回到原住处,她拨通墙上小gg的号码,找人帮忙开锁。
对方要求她出示身份证明。
租房协议和她本人的身份证都锁在屋内。
去找邻居作证明吧,要么上班去了,家中没人,要么还记着她深夜扰民的仇,管她和开锁师傅说什么呢,臭着脸,连连摆手说「别烦我」。
实在折腾不来,开锁师傅看她年纪小,好心劝她,找警察寻求帮助吧。
可她才刚从派出所出来不久啊。
没多少时间挥霍在自怨自艾上,她得想办法解决当前最重要的食宿问题。
身上没剩多少钱了,也没带身份证,手机剩余的电量就那么多,她必须省着点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9页
再加上未满 26岁,聘用她相当于使用童工……
一时之间,她走进了死胡同。
倒也不是没有出路。
毕竟年轻貌美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稀罕物,何况她漂亮得那么独树一帜。
弱者招人怜悯,美人惹人疼惜。
看她落难,多的是男人惦记她,也多的是星探经纪人,成群结队地给她抛来橄榄枝。
流离失所的那几天,鹏市阴雨连绵,气温一度徘徊在23c左右。
她身上只一件蓝白色的夏季校服,短袖的,露着两只细胳膊。
虽然庆幸校裤是长的,双腿用不着挨冻,但她仍是感冒了。
每年这个时候,她总是特别容易感冒。
这两天收到数十张名片,她挑挑拣拣,没急着一锤定音。
而是在寸土寸金的月半湾 2号外,一家26小时便利店里,用身上仅剩的最后一点钱,买了杯热拿铁,硬撑着乏倦的病体,又熬了个通宵。
她总不敢睡,怕被人欺负,或者一觉醒来就到了陌生的地方。
那个夜晚很安静,热拿铁的味道也很好,比美式或者牛奶都好,不是很苦,也足够提神。
大约次日清早七八点,淫雨停歇,天空放晴。
有明媚晨光泼洒而下,落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落在水珠滚动的枝叶上,也穿透玻璃,落在便利店就餐区的长条木桌上,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辆黑色alphard驶出月半湾 2号,挂的是粤港澳车牌。
左枝瞥一眼,而后见其在便利店外的那段马路停下。
后座车门滑开,一双白色aj落地,正正踩在金灿灿的光里。
紧接着是被包裹在浅灰色运动裤里的长腿,以及一只抄在裤兜里的手。
那人身形高瘦,宽肩阔背撑起黑色冲锋衣应有的英俊硬朗,拉链拉至颈间,喉结若隐若现,下颌线条倒是清晰如刻。
事实上,那不是左枝第一次见宋延琛,当然,也绝不是最后一次。
她静静看他顶着一张招花惹草的帅脸从车上下来,后面跟着一个年长几岁的年轻男人。
在车门关闭之前,她还眼尖地注意到,车里杵了根拐杖。
显然还有个老人在车上候着。
那个年轻男人,哥俩好地把胳膊搭在宋延琛肩上。
宋延琛酷着一张脸,侧头同他说话,还把什么东西交到了他手里。
见年轻男人始终吊儿郎当的,他一手肘撞向他肚子,却被他巧妙躲开。
两人走至便利店,玻璃门自动开启,店里响起「欢迎光临」的机械女声。
宋延琛折进一排排货架里,那个年轻男人径直朝她走来,打量一番,「啧」了声:「小流浪猫。」
左枝白他一眼,没搭理。
他个臭不要脸的,隔着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仍在与她搭话:「鄙人江行远。」
她单手托腮,另只手拿起一沓名片,手指一放松,名片如流沙哗啦啦落下,渐渐堆叠成一座小山。
江行远摸了下鼻尖,边掏出手机来玩,边同她聊天:
「你现在需要水、食物、衣服、经济来源,和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住所,看你唇色苍白,估计你还需要一些药。」
「唯独不需要的,是……sex。」
他尾音落下时,最后一张名片也从她指间滑落。
「我在鹿沙海滨公园西侧有一家音乐餐吧,现在正在招人,你觉得你去了能做什么?前台收银员?端盘子的服务员?或者驻唱歌手?不过,我比较希望你可以抱着吉他,坐在台上好好地唱歌。毕竟你长得挺好看,混在人堆里容易出事,只适合供人远距离欣赏。」
没理会她是个什么反应,江行远自顾自地说。
「我那儿好歹是个男女老少都会进出的场合,安保方面做得很好,我敢保证,不会有人来闹事,也不会有人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如果我唱歌不好听呢?」她终于肯搭话。
「你就是不说话,站在那儿当花瓶,都会有大把人想找你搭讪。」
「我不相信天底下有免费的午餐。」
「所以我给你工资,是请你来给我工作的。」
「……」
「可我未满十六岁。」左枝实话实说,「现在还在上学。」
「那可以等你年满十六的时候再来我店里,」江行远说,「读书很重要,工作时间和薪资福利等事宜,我们可以慢慢协商。」
「也许我等不到十六岁了,」左枝转头看他,再次拿起那一摞名片,「我现在就很需要你所说的那些东西,除了sex。」
「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提供给你。」他言之凿凿。
「射 was still too young to know that life never gives anything for nothing, and that a price is always exacted for what fate bestows.」
(她还年轻,不知道生活不白给;所得的一切,都标好了价码。)1
左枝不信真有人能这么慷慨大方。
许是她的眼神太警惕,认真审视他时,带着锋利的刺。
江行远无语地扯着唇角:「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对你不感兴趣。」
她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在读email吗?」
「不是。」
「看着也不像在玩游戏,」她推测道,「所以是在跟人聊天。真正对我感兴趣的,另有其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0页
她说这话时,车上的人等候许久,已然不耐,滑开了车门。
后排坐着的第三人,果真是个老人。
他没着急下车,举目眺着便利店这边,给人拨了一通电话,手机贴在耳边。
左枝听到店里有手机铃声响起,不是她的,也不是江行远的。
越过江行远的肩头,她看到宋延琛背对他们,站在收银台前,左手正握着手机接听来电。
于是她猜测,那个老男人是顾启澜——宋延琛的外公。
「懒得再跟你掰扯,你爱怎样怎样吧。」江行远不耐地放下话,收好手机准备走人。
「其实我唱歌蛮好听的,」她突然说,「刚好也会弹吉他。」
闻言,江行远停下动作,晓得她这是答应他了。
宋延琛对手机那头的人,简单回了个「嗯」,结帐,拎着一袋东西走出便利店,回到车上。
车门关闭。
司机驱车离开。
江行远带她进月半湾 2号,手机全程不离手。
左枝好奇地瞥一眼,他就鄙夷地斜看她,「怎么?想偷看我怎么跟人聊骚的啊?」
她嫌弃地「嗤」一声。
开密码锁,进屋。
这是一套五百平的大平层,简约冷感的装修风格,用的多是黑白灰三色。
平时应该有专人打理,收拾得井井有条,窗明几净。
「这段时间我都不在,你可以先住在这儿。」江行远说着,找出一个药箱给她,「喏,你看看里面有没有能吃的药,要么你就自个儿去医院看看。」
然后带她去客房,顺便警告她:「除了这间房,其他任何房间,你都禁止进入,知不知道?」
「知道。」她答。
碰巧有只虎斑西森猫熘过来,狐疑地歪着脑袋打量他们。
「你养的?」她问。
江行远愣了下,含煳地「嗯」一声,「你会养猫吗?还是我给它带走?」
「我小时候养过猫,」她说,「留着吧,我可以照顾它。」
而且它可以陪她。
不然,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她太没安全感了,会害怕。
江行远便将猫留下。
赶在他离开前,她提出至关重要的一件事:「我需要一些钱。」
「啊,对,那加个微信吧,我转你。」江行远说。
她才想起要给他报个名字:「左枝,你记得备註一下。」
处理完一切,江行远都准备走了,勐然想起什么,一个急剎,折回来,在电视柜前蹲下,掏出钥匙开了其中一个带锁的抽屉。
码得整整齐齐的红色钞票,赫然跃入眼帘。
惊讶之余,她敏锐地瞧见,江行远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似乎也有点愕然。
他从铺满抽屉的红色大钞里,取出几沓摆在柜面上,估摸有个小几万,说是让她随便花,不够再找他。
末了,锁上抽屉,离开了这里。
这一切就像在做梦。
她太累了,累到不想再牺牲脑细胞去深究了。
直接去浴室刷牙洗脸,洗头洗澡。
没有换洗衣服,那就裹着浴巾出来,然后拿着脏衣服去阳台找洗衣机。
洗衣机旁边是独立烘干机,能透过透明盖板看到里面有几件干净衣物。
她没碰里面的衣服,只是把目光落在其中一件白衬衫上。
在那衬衫的胸口处,绣有启澜学校的校徽。
江行远那么大个人,不可能还在读高中,所以,衣服是别人的。
很有可能,就连房子、现金和猫咪,都是别人的。
洗衣机启动,发出低低的嗡鸣声。
等不到衣服洗好,她服下感冒药后,困得不行,先去房间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来时,再看手机,竟已过了一天一夜。
此时是清晨六点半。
她刚裹好散开的浴巾,便听到房外传来极细微的声响。
心脏陡然一跳,她顺手抄起床头的花瓶,直奔门口。
打开门,一道高瘦身影,正伫立在两米开外的地方。
此时天色蒙蒙亮,过道灯半明半暗,烟雨似的笼罩他周身。
他侧对着她,黑色衬衫外套的袖口挽起,露着一截小臂。
白皙皮肤下的青筋蜿蜒至手背,牵动骨节分明的长指,他一手搭在房间的门把手上,另只手则自然垂下,捏着一份文件。
听到她的动静,回了点头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倏地碰撞在一处。
她微讶,他微妙。
干燥的空气似能摩擦出火花,「噼啪」细响一声。
「吵到你了?」宋延琛先开了口,视线从她只裹了浴巾的婀娜玉丨体挪开,自然而然地关上房门,然后把手放回裤袋里。
左枝将花瓶往身后藏了藏,顶着感冒特有的鼻音,黏煳煳地说:「江行远不在。」
他微微颔首,不说怎么进来的,也不好奇她怎么在这儿,只道:
「我来拿点东西。」
是真话,但是不全。
没说清他是来帮江行远拿东西的,还是他回家来拿属于自己的东西的。
「你是业主?」她问得直白。
宋延琛没回她,留一句「粥在锅里热着,你记得吃」,便迤迤然地转身离开。
文件拿在手里,垂在腿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1页
背影潇洒,动作利落。
却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勾得人心痒难耐。
其实,不用他说,左枝也察觉到了。
那粥估计是用蒸锅隔水加热的,开的是保温模式,每隔一段时间,水就会「咕嘟咕嘟」地冒出泡来,反覆刺激敏感的听觉神经。
微凉的空气中,软绵可口的热粥香气扑鼻,夹杂着一缕他遗留的皂感木质香。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唿吸很轻很慢,饥渴多日的馋虫,被诱人气味一点,一点地勾起。
好饿。
「咕咚。」
她夸张地咽了口唾沫。
就是这个时候开始的。
她觊觎他堆山积海的财富,聪慧精明的头脑,清贵痞帅的容貌,还有高大劲瘦的身躯……
想拿下他,征服他,在他的世界唿风唤雨、为非作歹。
最后,洗劫一空。
作者有话说:
1出自《断头王后》
第18章 烧 ◇
◎你不觉得……她很可爱么?◎
左枝在月半湾 2号住了近一周。
自那天清晨后, 再没碰见宋延琛。
好像他的出现,不过是她囫囵做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梦。
可堆在烘干机里的衣服,的确被清走了, 腾出了空间供她烘衣服。
温在蒸锅里的是皮蛋瘦肉粥, 吃着味道很好, 像是从她最喜欢的那一家粥铺买的。
过了没两天, 左枝也不知到底是谁帮忙解决的,反正属于她的东西, 被人打包好,从原住处, 由搬家公司一样一样地搬了进来。
东西全都用纸箱封了个严实,还给细心地贴上标籤, 简单註明了分类。
如果不是担心住在富人区里,会撞上同校学生,被人传出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左枝是绝对捨不得离开这座「金鸟笼」的。
有吃有住有钱拿,既不用伺候金主, 还可以熘猫逗狗, 谁不爱这种朴实无华的废物生活呢?
可不劳而获是遭人鄙弃的行为。
她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了。
又花两天选好新住所, 她从月半湾 2号里搬出来。
搬东西那天,江行远也在,说她怎么不多住几天。
她没回他, 抱着当时还叫「小左」的西森猫, 站在房间里, 直盯盯地瞅着那张大床。
「床上有鬼啊?」江行远逗她。
她摇摇头, 煞有介事道:「不小心跟它睡出了感情, 有点捨不得而已。」
「七位数的顶奢床垫呢, 能不好睡?」江行远笑,「你要喜欢,那就给你背回去咯。」
「……」她用指背抵着下巴,似乎真有在认真思考,「还是算了吧,我怕睡多了容易做白日梦。」
江行远笑得更欢了,怂恿她:「主卧那张定制床垫,睡着更舒服,你要不要试试?」
左枝:「你睡过?」
江行远反应慢半拍地「啊」了声,含煳其辞道:「说的什么胡话呢你。」
她抚着西森猫松软顺滑的毛髮,转身出房间,话里有话地说:「等我真成女主人了,或许会乐意试一试。」
然而,直到一年后的今天,左枝再也没睡过那么舒服的床。
当梦境结束,在自己的小房子里醒来,她不由感慨:
果然,还是自己的小床睡着比较有艰苦奋斗的踏实感。
或许江行远不知道,从半月湾 2号离开后,为防诈骗,她专程去了一趟鹿沙海滨公园,寻找他所说的音乐餐吧。
西侧的确有家餐吧,而且地理位置很好,外观颇具设计感。
不过,她到的时候,工人进进出出,正忙着搞装修。
还有两个工人在更换招牌。
新招牌仅「ot」两个字母,logo简约又富有特色,看着像酒杯的简体画。
她好奇地问一嘴,才知道,前几天,有人出价盘下了这家店,新老闆是个年轻帅哥。
当时就觉得江行远离谱,哪有人是先招驻唱歌手再盘店的?!
现在才晓得,是她扣错了锅,真正离大谱的,是宋延琛。
*
今天是校运会第二天,宋延琛没在校园里出现。
左枝试着不去想他,心思集中在课本习题上。
黄昏时刻,从学校出来,她没像往常那样,第一时间去「ot」,而是先回贝南村,找那家有名的粥铺,打算打包一份皮蛋瘦肉粥。
刚到粥铺门口,就见大门紧闭,贴着张「旺铺招租」的红纸。
她到隔壁水果店问人:「老闆,这家粥铺的生意不是一直挺好的么?怎么突然不开了?」
店老闆正在刷短视频,听她问,便答:「哎呀,他们家的儿媳妇要生啦,觉得一家人离得太远不好,所以搬回去了。」
「是么?真可惜,一直都挺喜欢吃他们家的粥的……」左枝嘆了口气,决定打道回府。
都快走出巷子了,脚步忽地顿住,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一眼。
那家店开了很久,每次去,它都在兢兢业业地营业。
如今突然关了,难过的情绪还来不及涌上来,倒是有一种生生错过的遗憾。
暮色渐浓,灯光次第亮起。
她继续往前走。
夜风拂过发梢,蓝牙耳机在唱响第一句「daylight.i wake up feeling like you won\t y right(日光照进现实,我沉沉醒来,感觉你不会再按常理出牌)1」时,心脏蓦地沉了下去,落不到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2页
宋延琛在生她的气。
从未有哪一刻,她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说她记不住他?
为什么偏在气氛最好的时候,态度陡然转冷,比鹏市的「速冻」天气还「速冻」?
左枝就琢磨啊。
可劲儿地琢磨。
长这么大,第一次为了个男人绞尽脑汁,费尽心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fuck!
motherfucker!!!
她忍不住爆粗。
躁得连路边的一块小石头都觉得碍眼,要一脚狠狠踹开。
情绪短暂失控后,又倏然冷静下来。
大脑过一遍当天发生的事,电光石火间,恍然大悟。
宋延琛一定是看到她发给孔梦菲的消息了。
他知道她动了那沓资料,知道她看到了他留下的联繫方式,也知道,她并没有联繫他。
他有分寸地不擅闯她的世界,以一张隐晦的小纸条为媒介,把决定权留给她。
可她是怎么做的?
公/众/号:月/下*看书?人
嘴上说要他记住她,表现得锋芒逼人、势在必得,却丝毫没考虑过,自己也该给他的存在腾出一点位置。
她陪倪半雪吃饭,和唐柚嘻嘻哈哈,出了事,就第一时间给江行远发求助简讯。
明明是宋延琛同她说「他要敢找你麻烦,你记得找我」的,但……如果不是江行远联繫他,他根本不知道她的事,更遑论来救她。
如果她不知道他的联繫方式,那ok,没问题。
问题是,她就算知道了,也没联繫他。
一边来势汹汹地对他发起进攻,一边又不打算对他敞开心扉,于宋延琛这种众星捧月心气高的大少爷而言,这无疑是种挑衅和打击。
游戏不是这么玩的,也绝不能这么玩。
所以,大少爷懒得陪她玩了。
呵。
别说他了,换作有人这么玩她,她能做得更狠更绝。
这一路,左枝是跑回家的。
房门「嘭」一下甩上,惊得蛋挞「喵呜」一声从玄关柜上掉下来。
她急忙忙踢掉小皮鞋,甩开包,「噔噔噔」地跑到梳妆桌边,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蛋挞三两下蹦到她脚边,要她陪它玩。
她没工夫搭理它,也顾不得倾倒的瓶瓶罐罐,和散乱的书本纸张。
拉动抽屉时卡了几下,没打开。她干脆单手稳住桌子,握住把手勐力一拽,「哐!」整个抽屉掉出来,东西洒落一地。
她锁定其中一个小盒子,捡起,打开看一眼,抓在手里,火急火燎地拿上包,换好鞋,就出了门,乘车直奔「ot」餐吧。
江行远在店门口跟前台一哥们儿吹水。她一把抓住他的卫衣帽子,拖着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后台。
「你帮我把这个给他,顺便帮我捎句话。」说着,左枝将小盒子塞江行远手里。
江行远瞥一眼被拽住的帽子,「呵呵」冷笑:「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
「抱歉。」她松开手。
「你说的那个『他』,是我以为的那个『他』么?」江行远慢条斯理地理着衣领,好奇地打开小盒子瞅了一眼。
「对,就是宋延琛那个混蛋。」左枝坦然道,没阻拦他的动作,气还没顺过来,胸口起起伏伏,「你帮我转告他,就说我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刚好要上台表演,所以给塞进了裤兜里。后来洗衣服,因为不小心忘记拿出来,就……就给洗成了这样。」
——一摊稀稀拉拉黏连着的、完全看不出原样的黑灰色碎末。
「所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江行远一脸嫌弃。
左枝噼手夺回小盒子,封好了再给他,带着气性撂下话:
「反正你帮我把东西和话带到了就行,还有,如果他一直都这叼样,那我以后再也不来『ot』了!」
要么轰轰烈烈地硬碰硬。
要么,就分道扬镳,断得干干净净。
好过这段时间,她魂不守舍,总是不能自已地想起他。
她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很讨厌!
*
虽然江行远不是「ot」真正的大boss,但他在市中心确是开了一家名叫「uh」的夜店。
只是「从良」后,就收心养性,鲜少到这儿了。
难得组个局,本身就是奔着让宋延琛埋单沖销量来的,他叫来挺多二代圈的熟人,酒水也是专挑贵的上。
宋延琛到的时候,门一开,满室的菸酒香水味瞬间溢出,扑了他满身。
五颜六色的灯束晃得人眼晕。
十多个浓妆艷抹的女人,要么插坐在一群大男人中间,要么站成一熘,或唱或跳,个顶个的性感妖娆,衣着暴露。
察觉有人进来,众人下意识睇一眼。
男人眼中兴味渐浓。
女人眼前一亮,蠢蠢欲动。
「哟!难得一见宋公子啊!」一个花衬衫男人浮夸地嚷出声,推开骑在腿上的女人,拍拍她的臀,「去,把我们的宋公子迎进来。」
女人一听,忙赔着笑,踩着高跟鞋,扭腰摆臀地朝他走。
刚道了个「宋」字,就见他淡着一张顶绝的浓颜脸,视她如无物般,径直越过她,走到江行远身旁坐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3页
一言不发,又冷又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特招人的劲儿。
叫女人们都看痴了。
知道江行远最近很宠女朋友,她们这些人都识相地避免往他身旁凑。
免得像之前那位姐妹一样,因为不小心在他衣服上蹭了点粉底,就被开除了。
现在,这位公子哥儿,就坐在江老闆旁边,这……
一时间,包厢里的女人们,面面相觑,拿不准该不该过去伺候。
但他实在英俊非凡,气宇轩昂,谁看了不犯迷煳,使尽浑身解数都想拿下他啊。
几乎是他刚靠上沙发背,就有女人捧着一根烟,送到他嘴边。
他偏头避开,抬手示意她离开。
女人无措地看向江行远。
江行远哑然失笑,懒懒地捏着一只酒杯,拿食指指一圈在场的女人,戏嚯道:
「听好了,这位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宋公子,对你们这群女人都不感兴趣,就别在他身上浪费工夫了哈~」
至此,其他女人才不得不压下心思,各干各的事去。
江行远倒了两杯酒,其中一杯是给宋延琛的,瞧见他小臂上的伤,揶揄道:「最近,你英雄救美的频率有点高啊。」
「人就在你面前出的事,不救说不过去。」宋延琛边喝酒边说。
「一个是近在眼前,不救说不过去。一个是拼了命地赶过去,唯恐发生意外。阿琛,你双标得有点厉害。」
江行远没个正形地靠着沙发背,周遭乌烟瘴气的,他心里却敞亮。
「话说,你外公身体怎样?能撑到你结婚,顺利掌管家族企业吧?不然,没了老爷子镇场,你妈也不在,你那些所谓的姨母舅舅表哥表姐,铁定要搞你。」
宋延琛咽下一口沁凉的酒水,撂了酒杯,转而「咔嚓」点燃一根烟。
良久,才散漫地扯唇轻笑,说:「你还挺关心我。」
「那可不。」江行远碰了下他的胳膊,「诶,那个叫什么『妃』的,长得挺漂亮,以后要是跟她联姻,倒也不会太难接受。」
宋延琛缓缓吐出烟雾,挪过一只菸灰缸,敞着两条腿,向前倾身掸了掸灰烬,「得了吧,她就一小孩儿。」
「不小了,你刚把左枝捡回来那会儿,她不也差不多大。」
「可左枝只比我小半岁。」
「嗯……左枝的确发育得挺好,行啦,知道你喜欢波大的,下次碰见那个什么『妃』的,我一定提醒她多做做扩胸运动。」
宋延琛斜他一眼,嗤道:「都是男人,你别装。」
两人心照不宣地勾着一抹坏笑。
江行远没忘左枝今晚特地交代他的事,把那个小盒子递给宋延琛,「左枝要我给你的。」
宋延琛一只胳膊肘抵在膝上,伸出另一只手来接,「什么来的?」
江行远将左枝的话转述给他听,尤其强调她再也不来「ot」那句。
看宋延琛仍是一派吊儿郎当的懒散样,他的好奇心被吊起,「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这两天,左枝给我的感觉,怪怪的。」
「怎么怪了?」
「她竟然主动找我聊你,还不止一次。」
「是么?」
「嗯。」江行远双手枕在脑后,见他眉眼舒展、嘴角带笑,眼皮跳了一下,「你很开心?」
「是有点。」他坦言。
江行远觉得纳罕:「人都放话要离开『ot』了,你还觉得开心?」
「她在想我。」宋延琛低声呢喃,合上小盒子,捏在指间转两下,揣进兜里,「你不觉得……她很可爱么?」
「可爱个屁……」就一天天惹是生非的小捣蛋鬼。
宋延琛仍是笑,菸蒂「呲」一下摁进菸灰缸里,起了身,「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真走?」江行远放下垫在脑后的两只手,坐直了身体。
灯红酒绿中,宋延琛背影清冷劲拔,一只冷白如玉的手抬起,随性摆了摆,废话都没一句,果断开门出包厢。
「宋公子这就走了?」花衬衫男人刚把脸从「汹涌波涛」里抬起,就见包厢的门被掩上了,「他干嘛去?」
「关爱小动物吧。」江行远信口胡诌。
花衬衫男人俨然喝高了,追着问:「什么小动物?」
脑中闪过左枝那张美艷嚣张的脸,他猜:「灵长类动物?」
花衬衫男人一脸不解,「猴儿?」
「……」
「宋延琛什么时候养了猴?」他刨根问底,眼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江行远翻一白眼,「去西天取经的时候咯。」
作者有话说:
1childish gambino-《redbone》
明天上夹子,晚上22时更新哈~
第19章 烧 ◇
◎不然……我会想你的◎
据市气象局预计, 受颱风珊瑚影响, 2日至2日我市有大风降雨降温,2日6时前后可能发布颱风黄色预警, 请关注并防御……1
校运会第三天, 颱风抵达前夕, 万里无云, 天气晴冷。
下午三点,在孔梦菲接连数条消息的轰炸下, 左枝终于姗姗来迟。
她扎了个清爽的高马尾,双手抄在冲锋衣的兜里, 拉链拉很高,小半张脸埋里头, 只露出冷艷清绝的眉眼。黑色鲨鱼裤绷出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中筒袜,运动鞋,整体造型简单又时尚。
一米七的瘦高个,在一众人里极其出挑惹眼, 随便拍张照都能出圈的程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4页
「你怎么穿什么都好看。」孔梦菲由衷感到羡慕。
左枝看她一眼, 语气不冷不热:「新换的口红?色号挺衬你。」
「真的吗?这口红我昨天才买的呢。」孔梦菲禁不住地笑, 有点突然被夸的受宠若惊,还有点羞涩。
听到广播通知「请参加女子3000米比赛的选手到检录处检录」,她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走吧, 左枝, 要去检录了。」
「哟, 整天不见人, 还以为你临阵退缩, 不来了呢。」黎娇娇那把娇嗓在斜后方响起。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如此趾高气昂的口吻,其实这种萝莉音还挺可爱的。
左枝侧了点身,扭头看她。
她和祁武刚从6x 200米的赛场上下来,都不怕冷地穿着短袖短裤,旁边还跟着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本班、其他班的都有,就是没看见宋延琛和岑思若的影子。
祁武还记得找不到人参赛时的苦恼,连忙出声拉架:「人来了就行了,黎娇娇,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刚刚比赛情况怎样?」孔梦菲问。
她方才急着联繫左枝,没听清比赛结果。
黎娇娇不爽地冷哼一声,在本班大本营的帐篷下,找了个空位落座,翘着腿,双手抱在身前。
祁武拧开一瓶矿泉水来喝,灌得太勐,水流溢出嘴角,淌湿了下巴。
还是本班其他同学作答的:「跑到一半,不知道是谁的帽子被风吹到跑道上了,娇娇被晃了一下,节奏乱了……真就只慢了一拍……否则第一肯定是我们的!」
潜台词是他们班只拿了第二。
孔梦菲皱眉,接着问:「那第一名是谁?」
「22班。」
祁武捏扁空瓶子,掷进垃圾桶里,抬起半个屁股,侧坐在桌沿边,腾空的一条腿在前前后后地晃。
「他们班的郑祥和童忆然,都知道吧?我们学校挺出名的一对小情侣,都是体育特长生转国际班的,这次校运会,他俩拿了不少冠军。等下的女子3000米,童忆然也会上场。」
他瞧左枝一眼,清了清嗓子,缓声说:
「当然,左枝,你也不用太紧张,他们体育生通常都练短跑或者800米 2000米那样,像这种比较考验耐力的3000米长跑,未必能跑得好。」
「那我们班现在总分排第几?」黎娇娇问,接过一男生拧开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第二。」坐在桌后的一个女生回答她,「跟排名第一的22班只差0.3分。」
体育班不参加比赛,学生都被安排当裁判去了。
整个高二年级,只剩下26个班在赛场角逐。
他们班的开幕式表演是第一名,起始分挺高,但在体育项目方面,却输给22班两块金牌。
去年校运会,有宋延琛在,他们班好歹能争回个班级总分第一。
可今年宋延琛「日理万机」,忙到一个项目都参加不了。
备受瞩目的重点班—— 28班,现在可真是压力倍增。
「0.3分,」祁武沉吟,左手横在身前托住右肘,右手摸下巴,「女子3000米是最后一个项目了,只要我们名次能比22班高一位——」
「不行!我们必须拿第一!」
那个女生打断他,抽出一支红色大头笔,再拿出一张多余的彩色卡纸,边比划给他们看,边分析道:
「第一名22班比我们班高出0.3分,但是我们班也只比第三名的 22班高0.6分而已。除了22班的童忆然, 22班的顾思以前也是体育生。都知道第一名加5分,第二名加6分,第三名3分,其余都是加2分。如果最后一场比赛,我们班只拿了第二或者第三名,那么总分肯定会被22班或者 22班踩下去的。何况……第四名的得分也咬得很紧。」
听完,大家都沉默了。
左枝低头,向后点了点脚尖,稍微活动下脚踝。
黎娇娇喝足水后,拧上瓶盖,朝她瞥一眼,「左枝,你行么?」
骄傲轻慢的话里,竟能听出点担忧。
左枝觉得挺稀奇,戏嚯道:「要不干脆放条狗来追我吧。」
「对哦~」祁武如醍醐灌顶,右拳捶进左掌,「早知道就把琛哥那条狗带学校来了。」
「琛哥那、条、狗。」左枝一字一顿地重复,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的确挺狗的。」
他们起先没找到笑点在哪儿,顿悟后,「噗嗤」泄出声,一张脸憋得通红,想笑又不敢笑。
祁武也恍然大悟,大感不妙,紧忙改口:「我说的是琛哥家里养的那条狗!他养的!那条!狗!」
「走狗。」左枝本是在吐槽他,勐然记起自己拿的是宋延琛发的工资,还曾在他家暂住过一周,脸上的笑渐渐垮下来。
严格来说,她,是不是,也算是,他家里养的……那条……
……算了,当个人挺好的,没必要这么侮辱自己。
「傻閪。」黎娇娇啐了祁武一声,左右看一圈,问,「思若去哪儿了?怎么不见她的?」
「今天是kwhs提交中期投资策略报告的最后一天,思若被宋延琛叫去开会了。」
孔梦菲说完,听到广播再一次催促参赛选手到检录处检录,她没再耽搁,赶紧拉着左枝过去。
去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完成检录,穿着短衣短裤,去塑胶跑道上舒展筋骨了。
每班都有人站在道边,给她们加油吶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5页
不是拉横幅,摇班旗,就是「乓乓」拍响拍手器和加油棒。
频频有加油稿送到广播员手中,高亢嘹亮的嗓音通过校内广播响彻每个角落。
聒噪,但也热闹。
签到,领号码牌。
孔梦菲撕开号码牌后的离型纸,想帮左枝贴在她的衣袖上。
「等下。」
左枝刷地褪下拉链,一举脱掉冲锋衣。
只觉一阵香风拂面,孔梦菲的臂弯就突然多了一件体温尚存的冲锋衣,与此同时,黏在指尖的号码牌被她摘走。
「去终点等我。」左枝说。
她勾着头,给右臂拍上号码牌。
雪白的肩颈拉出柔美好看的线条,可露在领口外的性感锁骨,却有着坚硬嶙峋的绝妙反差。
没了冲锋衣的遮挡,她内里就一件藏青色运动bra,外搭轻薄透气的白色露脐背心。
跟其他参赛选手的着装无太大差别。
但身材实在惹火。
孔梦菲一个直女,都得凭藉强大的自制力,才能精准锁定她眉眼,尽量不往下面瞥,脸颊微微泛红,「好,那你加油!」
左枝用食指和拇指圈出一个「ok」的手势,头也不回地朝跑道走。
「左枝!」一道女声乍然响起。
左枝下意识回头,肩膀勐然压下一条胳膊,来人自来熟地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欺在她身上,磕了药似的,亢奋道:
「真巧,居然跟你参加同一场比赛。」
左枝面无表情地拉开她的手,「真不巧,你的对手是我。」
顾思一听,又要伸手勾住她脖子:「你这话说的……让我感觉更加兴奋了。」
「受虐狂吧你。」左枝无语。
「要是被你虐死了,也算对得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千古名句。」顾思打趣道。
下一秒就听到有人大喊「顾思」。
她长长地「诶」一声,循声看过去,就在想要抬手跟人打招唿的瞬间,肩背突地被人从后方勐撞一下,身体传来强烈钝痛的瞬间,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身后的人往前倒,她也猝不及防地向前扑。
短短一秒的时间,所有画面却似在眼前调成慢放。
左枝走在最前面,被顾思勾着脖子一带,向前狠狠摔了个四脚着地。
这一跤摔得特别惨,毕竟除了她自己,还承载着身后两人的重量和冲击力,膝盖骨砸到地上的声音,又重又响,「咚」一下直冲天灵盖。
左枝一时愣住了。
空气凝滞一瞬,剎那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顾思那位朋友飞快跑过来,急得都快哭了:
「顾思,你怎样了?刚想叫你小心来着,你没事吧?摔得重不重?」
祁武他们听到动静,一众人也愣沖沖地飞奔过来。
「你他妈没长眼是吧?!」
祁武一把拎起始作俑者,拳头堪堪要砸下去,被旁边的男生拖住腰身,极力地劝:
「哥!人家裁判来的!裁判!殴打裁判是要被罚下场的!」
压在最顶上的、撞人的男生被祁武拎走。
顾思也好不容易被她朋友扶起来。
黎娇娇蹲在左枝身边,手伸出去,又有点无措地缩回来,最后还是搭在了她的小臂上,试着搀扶她,「你还能起来么?」
左枝紧咬下唇,蝶翼般的鸦睫低垂着,掩盖了太多情绪。
祁武气不过,骂了那男生几句,尽量没跟他打,但过程中肯定少不了指鼻子、竖中指等挑衅动作。
男生刚开始还愿意道歉,后来被激起一肚子火,话也是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两人一推一搡地扭打起来。
28班和体育班的学生帮忙拉架,不料反倒激化矛盾,变成了聚众斗殴。
前后不过三分钟,围拢在附近的人越来越多,有看戏吃瓜的,也有撸起袖子加入混战的。
乱成了一锅粥。
22班有人拿了药箱过来,帮顾思处理手臂上的擦伤。
也有人陪黎娇娇一同扶起左枝,问人借双氧水,给她消毒伤口。
左枝全程抿直了唇线,一言不发。
反观那些给她清理手伤的女生,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眉头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甚至有人手都是抖的。
果然,在外战面前,内部的隔阂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左枝云淡风轻地说。
女生们都没接腔,只顾着给她上药。
有老师闻讯赶来,连吹几声尖哨,吩咐其他学生把厮打成一团的人拉开,然后清空跑道,安排参赛选手回到起跑线上,再问顾思和左枝还能不能参加比赛。
顾思有左枝做肉垫,摔得不重,还是可以上场的。
但她没说话。
对左枝多少抱有愧欠,如果她不能参赛的话,她估计也不会参赛了。
她往左枝那边看。
黎娇娇在问左枝的腿怎样。
左枝没答她,实际上,自打起身后,她就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挪过。
触及顾思的目光,她吐出一口郁气,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紧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然,她不是向顾思走去。
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挺挺地伫立在那个撞了人的男生面前,深深地看着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6页
一秒,两秒。
锋锐眼眸如剑一般直噼他灵魂,语气冰冷:「你长得挺有辨识度的。」
不那么像狠话的一句狠话,字里行间全是「老娘记住你了」的意思。
男生僵直在原地,喉结颤巍巍地滚了一下。
左枝给顾思一个眼神。
顾思狐疑地回看那男生一眼,随她重返赛道。
「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撞我的?」顾思压低了声音问她。
「不知道啊。」左枝懒散道,「反正我是被你牵连的,比赛结束了,记得请吃饭,给我好好补补。」
顾思抿了抿唇,应了声「好」。
「预备!——」
裁判手持发令枪,「嘣!」一声,伴随枪口逸出的一丝白烟,运动员们争先恐后地冲出起跑线。
*
「把我提的那几点修改一下,今晚十点前发我邮箱。」下完最后一句命令,宋延琛起身离席,走出会议室。
岑思若拿上文件,追着他来到走廊。
彼时,他正单手插兜,停在栏杆边,垂眼俯瞰运动场的情况。
长身玉立,孤傲疏冷。
却在某个瞬间,桃花眸里好似落了一片泠泠清辉,添了几分柔和。
岑思若沿着他的视线去看。
阳光明晃晃地普照大地,只见红色的塑胶跑道上,窜过一道又一道靓丽身影,微凉的空气里,满是青春特有的蓬勃生气。
「你在看什么?」她问。
宋延琛笑而不语,转身要走,目光却被另一处所吸引,「他们那边出什么事了?」
那群人离得近,岑思若一眼就认出黎娇娇那套亮粉色的运动装,说:
「我在班群上看到他们说,体育班一男生撞到了 22班的顾思,但是顾思不小心带到了左枝。左枝摔得最重……」
话还没完,少年洁白如雪的衬衫从她眼前掠过,宛若一只振翅而飞的白鸽。
他大步流星地往楼道走,那点微不足道的柔和,此时荡然无存,只剩下夹带着怒火的冷与躁。
岑思若眨了眨眼,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快步跟上他,继续说:
「不知道这次,她能不能拿到名次。要是拿不到,也不怪她……」
偏偏左枝是个很要强的人。
越是见不得她好,她越是要憋着劲儿一飞沖天。
3000米长跑最忌讳的,是开头就自乱阵脚,被人带着埋头勐冲,跑了还没一半,就体力不支,速度渐渐慢下来。
左枝跑得很稳,尽管慢了点,但前面始终保持着应有的节奏。
直到中段,她开始慢慢提速,超过一个又一个人。
「左枝!加油!」沿路有人为她嘶声吶喊。
她专注于眼前的路,只管跑自己的,没在意任何声音。
更没发现,集聚在一起为她加油助威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眼看她勐压第三,只排在顾思和童忆然身后,就连一直跟她不对盘的黎娇娇,都不禁热血沸腾地抄起个大喇叭,发喊连天:
「左枝!你他妈牛死了!」
左枝抬眼看了下,童忆然这人挺阴的,故意截了顾思的道。
顾思一直想超她,却被她贴身拦着,实在超不过去。
于是……
左枝变道了。
她先前摔成那样,能有个第三名就很不错了。本班的学生们正这么想着,定睛一看,竟发现她双腿抡得飞快,转瞬间,就碾压第二,与童忆然并列第一。
「童忆然!」
有男生喊了一声。
左枝听到了,随即余光就瞥见童忆然往她这边贴来。
正琢磨要不要避开她,眼内忽地落入一片雪白的衣角——宋延琛不知何时竟站在了她斜前方。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似是察觉到什么,狭长的眸微微眯起,同身旁一女生说了句话,那女生领了任务,微微颔首,走开了。
童忆然仍在向她逼近,就快要撞上来了。
「左枝!」宋延琛喊她,清冽磁性的声音,乘着猎猎风声刮过她耳畔。
涣散的思绪倏地被他唤醒,左枝一个抖擞,在童忆然赶到前,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臂膀擦过她的衣袖,一脚跨越终点线。
那一剎,心脏仿佛停了一拍,唿吸也滞了一秒。
全场因她的胜利而沸腾之际,她一头撞进少年宽阔的怀抱,而他带笑的温柔低语,也恰在此时撞响她的耳膜:
「恭喜你啊,我的no. 2。」
是「我的」,还是「我们的」?
风声太大,人声嘈杂,她没听清。
每一次喘息都渗着血腥气,她捂着胸口,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吸进肺里的风创得生疼。
直到沁凉的肌肤被他温暖的体温包裹着,暴露在外的腰肢也被他孔武有力的胳膊紧紧箍着。
她嗅着他身上干净好闻的气味,听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半晌,终于咬牙切齿地承认了一件事:
「这一回合,算是你赢。」
「宋延琛,给我你的号码吧。」
「不然……我会想你的。」
作者有话说:
1参考自市突发事件预警简讯
不小心写长了啊啊啊啊
第20章 烧 ◇
◎一把枪◎
左枝自认不是个那么娇弱的人。
但她确实怕冷怕热还怕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7页
只是平时好面子, 太逞强,没表露出来而已。
她这人是这样的了,歷经几次变故后, 便将自己藏进了密不透风的蛹壳里, 不乐意讨别人的心疼, 更厌恶他人对她施以怜悯。
那次能被江行远捡走, 算是一次例外。
这次,跑完3000米后, 她的体表被冷风浸得冰凉,体内的热量直到这会儿才变成汗水蒸出来, 被风一吹,只会更冷。
还是那种内热外冷的「冷」。
宋延琛始终搂抱着她, 不顾她身上的细汗会濡湿他的衣服,也不管她每一次潮热的喘息,拂过他颈根时,有多么瘙痒难耐。
孔梦菲拿着冲锋衣,犹犹豫豫地递过来, 「左枝, 你衣服。」
不用她出手, 就听到宋延琛对她道了声「谢谢」,果断接过衣服,捏着肩线抖开, 披在她身上。
她双腿又疼又酸软, 灌了铅似的, 实在站不住, 只得把全部重量放在他身上, 头低着, 额角牴着他的锁骨,双手因为太过用力,扯皱了他的衬衫。
「压得这么瓷实啊。」都什么时候了,宋延琛还有心思逗她。
微微上扬的尾音,像个小勾子,在人心上痒痒地挠了一下。
她硬着头皮怼回去:「软不软?」
「软。」
一个字,便将所有暧昧旖旎都道尽了。
左枝大脑短路了下,没想到有话他真敢接,也没想到该怎么接他的话才算出奇制胜,只听到身后有人跑过来,一个女生微喘着气说:
「琛爷,药箱和剪刀都拿来了。」
随着越来越多参赛选手冲过终点,围聚在这一带的人也越来越多。
宋延琛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双臂分别穿过她的后背和腿弯,轻轻松松地将她打横抱到一旁的草坪上。
足球场的绿茵地用的是假草,她的鲨鱼裤布料较薄,草尖细细密密地往里扎,谈不上疼,就是刺刺痒痒的。
左枝不乐意待这儿,想站起来,却被宋延琛摁着肩膀坐下。
他在她腿边屈单膝跪下,一只胳膊肘搭在膝上,垂着眼,打量她的腿。
「你干嘛?」左枝问。
一阵痒意忽地袭上小腿,她打了个激灵。隔着一层紧贴肌肤的布料,宋延琛细长的指尖落在她腿上,绕着膝盖蜿蜒画线。
经过某处,她疼得蹙眉,下意识要缩起腿来,却被他一把扣住细瘦的脚踝。
他另只手轻轻捏起一小片布料,沉声吩咐那女生:「把它剪开。」
「什么?」女生怔愣在原地,不敢动。
不少 28班的学生被他们这一处吸引,三三两两地结伴过来,渐渐围成一个圈。
边看宋延琛不耐地取过女生手里的剪刀,「咔嚓」一下剪开左枝的鲨鱼裤,边交头接耳地讨论发生了什么事。
布料被剪的范围不断加大,左枝锁着眉,唇肉被齿尖咬得发疼。
伤口还未癒合的双手,一时不知该拽衣服,还是该撑在草地上,用以稳住战慄不止的身体。
与她相反,宋延琛的手很稳,动作也是从容不迫,那副沉着稳重的模样让人感到心安的同时,也轻易让人心生钦佩爱慕。
很多人都在看他,有男有女。
猜测他怎么会突然出现,猜测他和左枝的关系。
剪到一半,宋延琛用剪刀钳住那片布料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掀起。
贴身的布料与模煳的血肉,在运动过程中,摩擦、糅合,稍一触碰就像生生从肉上剥下一层皮。
何况,还不是快刀斩乱麻的痛法,而是,缓慢渐进的。
随着黏连在一起的布料和伤口,被一点点拉扯开,左枝疼得倒吸一口气,当即就挣开他的手,屈起了腿。
宋延琛的动作被打断,忙收起剪刀,怕弄伤她。
那一小片布料,又落了回去。
可刚刚那一下,也足够让其他人看出她伤得有多严重。
不仅是破皮,还有一大块肿胀的青紫,此时已经渗出了脓血,形容惨烈。
「刚刚问她腿怎样,她又不说话。」黎娇娇咕哝了声。
岑思若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无声息地攥成了拳,指甲掐得掌心锐痛。
心脏也酸酸涩涩地痛着。
「我来帮忙吧。」她说。
宋延琛掀起眼帘,无波无澜地看她一眼,直起身,把剪刀递到倪半雪手中,「倪老师,来帮个忙。」
倪半雪好歹是个生活经验比较丰富的大人,还是举止比较温柔文静的女人,在校医赶到前,由她帮着处理伤口,肯定比其他人要好些。
宋延琛绕到左枝斜后方蹲下,一手掌住她的小脑袋往自己怀里摁,一手钳住她的小腿,不让她乱动。
「倪老师,我们继续。」他说。
倪半雪抚顺裙摆,屈膝半跪在左枝身旁,开始动作。
眼前一片昏暗,左枝嗅着宋延琛身上的淡香,脑子渐渐有些昏沉,却又在膝盖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清醒过来。
侧脸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到他心跳声的同时,也听到他说:
「岑思若。」
因为被他晾在一旁,而有点空落的心,在这一刻有了復甦的迹象,岑思若嘴角带笑地应他:「怎么了?」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你跟黎娇娇过去领奖。」
岑思若一愣,回:「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8页
「黎娇娇,不用给第二名面子。」
「ok~」黎娇娇领了任务,拉着岑思若离开。
「祁武,你和孔梦菲去集合班上的同学,等下还要参加闭幕式,闭幕式结束后,记得安排人收拾大本营的东西。」
「好。」祁武沖孔梦菲勾勾手指,两人去忙了。
拢在附近的人群渐渐散开。
左枝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腿被他摁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双氧水滴落在伤口,很快就冒出细密绵白的泡沫,仿佛能听到呲呲声,她疼得抱紧了他精壮的腰身,双眼紧闭,从鼻腔里轻轻呜咽一声。
「知道那些屠夫是怎么杀牛的么?」宋延琛同她说话。
她的注意力被分散,「怎样?」
他逗她:「他们会先蒙上牛眼睛,再动刀。」
「……」就像她现在看不见,也动不了一样么?
「怎么好像每次我特别狼狈的时候,都会遇见你?」左枝说。
高一她流离失所时是这样,高二开学没多久她和男生干架是这样。
现在也是这样。
他沉默了会儿,才低低缓缓地说:「如果这种时候我不在,大概会比你更难过。」
这句话,听着莫名暧昧。
像情话,但又朦朦胧胧隔着雾气似的,不那么像情话。
「难过什么?」她接腔,「难过不能看我笑话吗?」
他哼笑了声,音色清朗:「是啊。」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倪半雪朝宋延琛看了一眼。
他便也笔直对上她的视线。
明明生得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一旦冷下来,却像风雪凛冽的寒冬,又像厚厚冰层下汹涌的暗流,还像一把尖锐的冰刀,能刺伤人,要人命的那种。
倪半雪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继续给左枝消毒上药。
顾思只拿了第三名,她没去领奖,跟朋友和班主任说了点比赛相关的事,就过来找左枝了。
看她和宋延琛如此亲密,拖着长腔,暧昧地「咦」一声,「你俩不会是在一起了吧?」
左枝辨出这是顾思的声音,无语地撇了撇嘴角,「你胡说什么?我班主任还在呢。」
顾思在她身旁大大咧咧地盘腿坐下,抓起她一绺头髮来玩,「是啊,你班主任都还在呢,你们就敢公然秀恩爱了。」
「少胡说八道。」左枝别扭地伸出手,要把自己的头髮捞回来,「他们这是在杀牛呢。」
「杀什么牛?」顾思没听明白,捏着她的发梢,在她身上挠痒痒。
左枝受不了地在宋延琛怀里扭动,没两下,就听到他冷声命令她别动,略带金属质感的嗓音有点哑,比低音炮还撩拨人。
刚开始,她只以为是两人挨得近、捂得久,他的体温才会升得那么高,后来发现他的身体似乎有些僵硬。
再后来……
连她的身体也跟着僵硬不动了。
现在是落日时分,彩霞漫天,倦鸟归巢。
学生们都被叫去排队集合,参加校运会闭幕式了。
只剩下他们零星几个人,还待在草坪上。
校运会期间出状况的学生不少,校医一忙完,就立马赶来,检查她的骨头情况,再检查她的外伤。
看她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给她覆上纱布,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
作为班主任,出现这种事,倪半雪必须联繫她的家长说明情况。
台上,主持人邀请校领导讲话。
台下,学生们热烈鼓掌。
顾思一直在逗她说话。
左枝心不在焉地哼唧几声,算是应答。
心思早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像一只鸵鸟,发烫髮红的头脸,闷闷地埋在宋延琛怀里。
口干舌燥的,一个简单的吞咽动作,惹得喉咙一阵发紧。
她舔了下唇瓣,搭在他腰上的手,抓得愈发用力,指骨都捏白了。
校医准备离开。
顾思问她:「左枝,要我扶你起来么?」
「不用。」她说。
她不敢起来,宋延琛大概率也不会放她离开。
否则,他们会发现,就在她的腰侧,有一把枪正抵着她。
一把蛰伏在西裤里的,坚硬悍勐的……
枪。
第21章 烧 ◇
◎「s」邀请「zoe」加入了群聊◎
天色暗了, 人也散了。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拿到班级总分第一,再加上第二天周六没课, 学生们商量着, 撺掇着, 要去包个宴会厅聚餐庆祝。
倪半雪盛情难却, 应了学生们的邀约,跟着一起去。
岑思若如游鱼在人群中穿梭, 美目顾盼,东张西望, 眉宇间是淡淡的愁思。
黎娇娇跟着她左右扫两眼,不解道:「你找什么?」
「有看到宋延琛么?」岑思若问。
黎娇娇扶着她肩膀, 抻长脖子踮起脚,来回看完一圈,脚跟落下来,摇摇头,回:「没看到, 好像……左枝也不在。」
这俩傢伙早早就熘出校门了。
外面有车在等他们。
不过, 此时已是晚高峰, 城市交通普遍拥堵,校门口横七竖八全是龟速挪动的私家车,和学生叫来的网约车。
人行道上也是人头攒动。
华灯初上, 霓虹闪烁。
万千星光极尽奢侈, 装点这一座繁华热闹的不夜城。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9页
夜风更凉了, 左枝趴在宋延琛的背上, 双手抱着他脖颈, 下颌垫着他的肩, 水润饱满的红唇微微噘着,模样娇憨。
而他小心避开她腿上的伤,两臂架着她的双腿,走得稳稳噹噹的。
完全对得起一身线条紧实漂亮的腱子肉。
「你不冷吗?」左枝在他耳边说话。
宋延琛只穿了件衬衫,还习惯性地挽起了袖子。
不像她,鹏市才刚宣布入秋呢,就想把自己塞进暖烘烘的被窝里了。
宋延琛沿着人行道前行,边找江行远那辆玛莎拉蒂,边回她:「挺好,降降火。」
左枝勾唇笑:「热气啊你?使唔使我同你执翻剂啊?(上火啊你,用不用我给你抓副药啊)1」
「好啊。」他用白话回她。
喉结有稜有角,像是方形冰块顶出了一角,在她眼前,近距离地滚动着,磨出清冷又撩人的语调。
左枝探出葱白指尖,好奇心促使她上手摸一摸,理智又劝她,别太过了。
饶是他再怎么克己復礼、少年老成,生理上到底是个年富力强的少年。
很容易冲动的。
「衰人。(坏人)」她嗔他,缩回意图作乱的手指,脸闷在他的宽阔肩膀上,吐吸一口气的时间,小声嘀咕,「你还蛮有本钱的。」
不光是那方面,综合他所有条件,这种男人,自古以来最不缺美人投怀送抱。
比如岑思若,比如那个精灵系超模faye,比如……她。
熙熙攘攘的街头,车马喧嚣,他把她的话听入耳内,戏嚯地回:「不然怎么泡你。」
左枝收起那点莫名其妙又微不足道的涩意,轻声哼哼:「到底谁泡谁?」
「你说呢?」宋延琛忽然转脸直面她。
距离骤然缩短,两人气息碰撞。
她条件反射地往旁避让,惊觉这是某种意义上的投降,便戛然止住动作,不避汤火地接上他的视线。
他双眼似粼粼水底的漆亮卵石,倒映着浮世盛夜的流光溢彩,和她那张冷白昳丽的小脸。
情绪都掩在深不见底的秘境里,偶尔泄露一丝,都似猩红耀目的熔岩般灼人。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最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2
她睫毛颤了下,心脏漏一拍,忽而狂烈地悸动起来,毫无章法,没有道理。
如颱风过境,简单粗暴地席捲所有。
慌了,怕了,却找不到恐慌的源头。
一个半月前,那个故意拿乔,要他好言哄着才肯赏脸喝咖啡的是谁?
现在这个想他想了一个月,与他胸背相贴,被他收拾得熨熨帖帖的人,又是谁?
之前,岑思若是怎么跟她说的——
「我就没遇到过像他这样的人,了解得越多越上头,跟嗑了药,中了蛊似的,有瘾。」
「你别勾我。」她说,唿吸很平静,口吻也平缓。
微凉的手指捏着他线条明晰的下颌,要他把脸转回去的力道和动作,却暗藏一股子蛮横和抵抗的意味。
几乎是他转头的下一秒,她也将脸别到了另一侧,稍稍挺起腰背,减少与他的肢体接触。
有时候,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既贪图别人对自己的好,又害怕自己会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一来一回地拉扯推拒,外人不知当事人内心的煎熬与迷惘,只会冷眼旁观,轻飘飘地嘲一句:
「矫情。」
车喇叭「哔哔」响两声,震麻了耳朵。
左枝回神,看过去时,宋延琛也抬脚走了过去。
副驾车窗降下,唐柚那张水蜜桃般的清甜小脸露出来,鹿眼湿漉漉的,藏不住笑:「大老远就见你们打情骂俏了~」
「看错了。」左枝板着冷脸回她。
「真没情况?」半信半疑地问。
「没有。」斩钉截铁地答。
宋延琛腾出一只手开后座车门,把她塞进去后,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后排座椅因他入座而陷进去一块,左枝往里挪,不经意朝他那边看一眼,车门「嘭」一记关得严实,他表情很淡。
「左枝,今晚想吃什么?」江行远问她。
左枝把问题抛给另一人:「柚子想吃什么?」
唐柚刚说一个「我」字,话被江行远打断:「谁埋单谁做主,阿琛,你定。」
「吃西北风去吧。」
一句话噎死个人。
左枝又朝他看。
他懒散靠着椅背,右肘搭在车门边,支着头,左手持一部手机,估计在浏览邮件或者长消息,拇指落在亮起的屏幕上,向上滑了一道。
「不知道这个时间点,南苑酒家还能不能订到位。」左枝说,「有点想吃他们家的点心了。」
浏览完内容,宋延琛开始摁键输入字符,手指动作着,眼皮耷拉着,眼底摄入屏幕的亮光。
前面那辆水蓝色的9 2 2还在耀武扬威地斜着,没找到间隙顺利汇入车流。
江行远挑起转向灯,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耐心观望。
唐柚再迟钝,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学江行远保持沉默。
「去南苑。」宋延琛发话。
「行。」江行远应声,看准机会,向左勐打方向盘,抢先一步变道,汇进流淌的车流。
9 2 2鸣两声喇叭,俨然不满江行远的强盗行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0页
江行远轻嗤:「傻逼玩意儿,早他妈干嘛去了。」
说完,车内又短暂地静下来。
南苑酒家的点心是好吃,但对左枝而言,吸引力并不大。
只是还记得,祁武曾说,宋延琛喜欢那家的点心。
这,算不算是在哄他?
左枝瞥他,发现他还在摆弄手机。
她开始感到不自在了。
想起今天之前,被他晾着的那近一个月的时光。
心突然又乱了。
她往他相对的方向挪去,直到身体紧贴车门,她又把半个身体侧转过去,眼睛死死地黏在车窗上。
想忽略他的存在。
衣兜里的手机却突兀响起。
她掏出来看,手机弹出一则微信消息,有人申请添加她为好友。
点进去,犹疑一秒,她通过申请。
帅气的杜宾犬头像映入眼眸时,聊天框的「你已经添加了s,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也一併入了眼。
*
去掉不知所踪的两个明星级人物,加上班主任,全班39号人包下一个小宴会厅,吃喝之余,还得佐些八卦趣谈。
气氛热络。
「有没有人知道宋延琛和左枝到底怎么一回事?感觉从左枝一来我们学校就开始不对劲了。」
「是吧是吧?先是自动售货机那次,后来两人同桌,再后来是送咖啡,选修同一节体育课,这次更可怕,两人都抱一块儿了!我还是第一次见琛爷帮人处理伤口,而且还挺温柔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宋延琛跟左枝在一起了,那岑思若算什么?」
「打入冷宫咯,还能算什么?」
「连冷宫都不算吧?宋延琛就没认过她。」
那几个对着镜子补口红的女生,聊得正嗨。
全然没注意到,用作隔断的半扇墙外,岑思若正巧在洗手间门口,把她们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直到几部手机响起叮咚声,直到女生们爆发出惊叫声,直到黎娇娇拿着手机跑出来找她。
直到,她抬起手机,一眼看到微信弹出的消息。
时间显示: 20月3 2日晚上20:20
系统提示:【「s」邀请「zoe」加入了群聊】
久久不曾进过新人的班级微信群,霎时滚沸:
「谁啊?竟然是琛爷邀进群的!」
「@zoe 新人说句话呗。」
「@zoe 新人爆照报三围!」
「不会是左枝吧?」
仿佛触发了关键词,zoe发出入群后的第一条消息:【我是左枝】
然后,她再没说话了。
她的消息也转瞬被其他人的messages淹没。
手机变得好吵,叮叮咚咚响个没完。
岑思若的心凉了半截。
因为宋延琛是管理员,所以他可以直接邀请左枝进群。
在她这个群主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如果早知有这么一天,她一定会提前邀请左枝进群的吧?
好过现在,被所有人都看着,这么的……难堪。
「思若。」黎娇娇唤她,在她身后,伸手去拉她另一只垂在裙边的手。
这一声,惊扰了洗手间里的女生们。
她们相互对一个眼色,收起口红和粉饼,缩着脖子,默不作声地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一个,一个,接连擦过岑思若的肩膀。
黎娇娇侧目打量她们。
岑思若神情呆滞地看着屏幕暗下去。
一切像是按下慢放的黑白默片。
就在某个瞬间,一声微不可闻的哽咽,将时间拨正,给黑白默片套上苍白无力的冷色调。
「她说她喜欢宋延琛,你信么?」岑思若红着眼睛,自问自答地低喃,「我不信的。但是……她不重要,重要的是宋延琛的态度。」
黎娇娇在一旁听着,想安慰她:「宋延琛怎么可能会看上她啊?狂妄自大,拽得二五八万的……」
「你不懂。」岑思若眨了下眼,一滴清泪夺眶而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左枝有多大的魅力,又有多吸引人。」
所以,才会一边羡慕嫉妒她招人喜欢,一边难过她好友众多,她不过是其中一个。
所以,当恶念堆积上涌,她才会行偏踏错,做出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把她们的情谊,送上了断头台。
作者有话说:
1「执翻剂」有抓一副中药败火的意思,进而引申出doi的深层含义。
2源自网络
第22章 烧 ◇
◎我说能就能◎
可能是前两天的3000米跑吹了风, 也可能是前晚从「ot」回来淋了雨,还有可能是天气忽冷忽热,正是流感盛行的时期, 而她恰好抵抗力下降。
反正, 左枝感冒了。
这种感觉很难受, 头晕脑胀喉咙痛, 嘴巴干渴浑身无力,而且她那一跤摔得太惨, 伤口还只结了薄薄一层痂,随便走两步, 膝盖仍是痛的。
拖着一副病恹恹的身体到了学校,左枝才勐然想起, 感冒药被她拿出来,放在家中的小圆桌上,临出门却忘了吃。
今明两天,高二年级有一场期中考试。
考场座位号按照上次年级考试的排名分布,与她同一考场的, 全是本班学生。
她位于第 2考场的32号座位, 一个靠窗的地方。
2号座位, 毋庸置疑是宋延琛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1页
但那个位置空着,直到监考老师分发试卷了,他都没来。
两位监考老师估计都已收到通知, 对此见怪不怪, 分发完试卷, 交代一下注意事项, 就一前一后地杵着, 开启人眼监控模式。
左枝一手拿笔, 一手扶额,眼球胀痛着,努力集中精神把纸上的文字看得清楚,灌满糨煳的大脑却极不配合,黏黏煳煳地运作半天,才勉为其难地给出一个选择题答案。
就这么磨蹭了一节课的时间,她心烦意乱,滑落到额前的刘海撩了一遍又一遍。
现在才开始做第一篇阅读。
照这个速度下去,后面的作文肯定写不完。
好烦。
她朝 2号座位眺一眼,又转头望窗外。
这个位置离校内最高的那幢建筑近多了,塔钟仍在不紧不慢地数着时间,黑色指针一秒一秒地跳。
看久了,竟有些催眠。
「笃笃」桌角被人屈指叩响。
左枝一个哆嗦,惺忪的眼睁了睁,抬起头来,发现监考老师就站她桌边,大声提醒道:
「距离考试结束还剩一个钟,请同学们把控好时间。」
说完,监考老师把手收回去,双臂抱在身前,踱着步继续巡视。
教室里不算安静,刷刷翻页声和沙沙书写声中,还夹杂着不少人的咳嗽声和醒鼻子的动静。
左枝翻过卷子,看到背面的作文题目。
决定先写作文。
就在宣布考试结束的铃声打响第一声后,第二声到来前,「嘎吱——」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噪音。
众人本能地循声看过去时,左枝已经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讲台边,「啪」地拍下答题卡,踩着尚未结束的铃声离开考场了。
速度很快,像一阵唿啸而过的风。
教室开始吵闹。
一个监考老师命令所有考生停笔,另一个监考老师抽走搁置在左枝身上的视线,逐一回收答题卡和草稿纸。
左枝这一拽到没边的做派,很快就掀起一阵模仿热潮。
距离第二场考试,还剩5分钟的准备时间,同一考场里的学生都在聊她,先是说那人模仿她模仿得不像,再是好奇她怎么这么急着离开考场。
「不会是题目太难,干脆自暴自弃了吧?」有人猜测。
「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吧?我看到她的脸很红。」
「脸红的原因有很多啊……」
最后那句话,惹来一批男生心照不宣的坏笑。
「龌龊。」黎娇娇低骂,她面朝岑思若,双手撑在她桌上,腰背抵在桌沿,「思若,再过几天就是琛哥的生日了,你想到送他什么礼物没有?」
岑思若有点神游,没应。
等她问第二遍了,她才强颜欢笑:「嗯,我已经准备好礼物了。」
「是什么呀?」黎娇娇俯身凑近她,「不会是first kiss吧?」
岑思若赧然,「秘密啦~」
说完,她眸光从眼角瞥一眼空荡荡的32号座位。
左枝还没回来。
她应该是感冒了吧?
今早, 22班的顾思来找她要联繫方式时,她听见她报号码的沙哑嗓音了。
曾经那么好听的一副嗓,现在竟糟糕到差点出不了声。
第二场考试开始。
监考老师询问32号的去向。
无人应答。
自知在发烧,左枝去找倪半雪请假。
监考结束后,老师们会将答题卡统一带回办公室,交到负责人手里,然后,再签字领走下一场考试的试卷答题卡。
左枝所在的考场离办公室相对较远,已经有不少监考老师陆陆续续进办公室了。
她担心错过,走得有点急。
天色是阴的,她脸色惨白。
忽一抬头,看见倪半雪抱着一沓答题卡,从两楼之间的连廊下来,她的脚步渐渐放慢。
倪半雪在同另一个监考老师说话,看到她,刚笑问一句「考得怎样」,后脑勺就被扣住,高她五公分的左枝低了头,抵住她的额。
两双清凌凌的眼,近距离地对视,唿吸也纠缠。
倪半雪眨了眨眼,有点愣。
左枝直勾勾地看她。
另一监考老师傻眼,看看倪半雪,再看看左枝,不解:「怎么回事?」
其他路过的人,也不明所以地往这儿看一眼。
「你发烧了?」倪半雪问她。
左枝放开她,点点头。
倪半雪皱眉,「去校医室看过没?」
她摇头。
「感觉你烧得挺厉害的,」倪半雪的语气多了分急躁,「我帮你开张假条,你去医院看看?」
左枝又点头,接过她臂弯的答题卡,意思是要跟她一起走。
下了连廊,转个弯才到办公室。
左枝抬手捋顺耳边的碎发,头向侧边歪了下,余光瞥见一抹倨傲劲挺的身影,眼珠转过去,「咔」一下,正正对上宋延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他站在连廊居中的位置,白衣黑裤,衣冠楚楚的模样,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捏着一份文件,垂落在腿边。
有风拂过他的髮丝,敞开的衣领微微动了一下。
在他旁边,站着矮一截的校长。
两人方才应是在讨论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校长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宋延琛的唇角仍保持着礼貌疏离的弧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2页
只是,他看向她时的眼神,实在不礼貌,也不怎么客气。
左枝隐约觉得他好像又生气了。
莫名其妙的。
她当没见到他,不动声色地把头扭回去。
顺利请了假,离开学校。
她去医院挂号,量体温,做血常规检查,打针开药……
等全部弄完,打包一碗小馄饨回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后来,她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色昏黑。
疼痛不已的嗓子已然完全失声,堵塞的鼻子也无法保证顺畅唿吸。
头还是痛,她揉着太阳穴,缓缓坐起来,摁亮床头的小灯。
有人敲响她的门。
她下床,透过猫眼,看到倪半雪拎着保温袋,站在她家门口。
左枝给她开门。
一见她,倪半雪脸上流露出担忧:「去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说着,抬手把温暖的掌心轻放她额头,「怎么感觉好像还有一点烧?」
她问题太多,左枝又出不了声,人往旁边让,做一个「请进」的动作,想和她进屋慢慢谈。
倪半雪给她带的是清热解表的药膳。
她吃得慢,倪半雪耐心地陪着。
大概是夜间22时,倪半雪离开她家。
左枝关上门时,一楼大门被房东太太用钥匙打开。
倪半雪下楼,另一个人上楼。
三楼转角处的声控灯坏了,他们在此正面相迎,眼神交汇只在一瞬间,而后,一上一下错身离开。
「她已经吃药睡下了。」倪半雪驻足,左手抚上右臂。
宋延琛默然,脚步没停。
「我听说,收购合併东铭的主意,是你最先提出来的。」倪半雪还在说,声音在楼道里迴旋,显得空荡,「你有为她想过么?」
他终于停步,足尖距离窗外透进的皎洁月光,不过短短一公分。
「顾董近些年身体不好,一直希望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想你能早点独立自主,继承公司。如果让他知道,你现在心思都在她身上,你猜他会怎么想?」
倪半雪转身看他。
少年的身影,高大,挺拔,天不怕地不怕的,浑得要死。
「你是顾董的外孙,他不会拿你怎么样,但是左枝呢?你知道的,她没办法上公立学校,有顾董在,离开启澜后,其他私立学校估计也不敢要她。更何况,私立高中一年少说好几万的学杂费,你要她怎么拿得出来?」
越说,她的情绪越激动,鼻腔渐渐发酸,胸口剧烈起伏。
她上前一步,「你大可以因为一时喜欢她,所以想方设法把她留在身边。那她呢?你忍心看她一个这么聪明漂亮的、有大好前程的女生,今后就只有一个初中文凭?!」
「你所担心的那些,都不会发生。」宋延琛说,云淡风轻的口吻。
仿佛听够了她的无端臆测,他抬步上楼。
「宋延琛,你自己都羽翼未丰,还怎么保护她!」倪半雪试图叫住他。
「我说能就能。」
他止步,侧转过身来,半个身体沐浴在清冷月色中,下颌线条冷硬,说话时,锋利的喉结轻轻滑动:
「作为交换,我也会替你保守秘密。」
倪半雪怔忡,没再动,目送他一步步走出视野,才失神地喃喃:「那你也该低调点啊……」
左枝已经盖上被子,准备熄灭床头灯了。
偏偏敲门声在此时传来。
以为是倪半雪落了东西,特地折回来拿。
她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光着一双嫩藕尖似的玉足,一路小跑去开门。
楼道的暖色光线照进来,一抬头,眼眸映出一张五官深邃的帅气面孔。
他周身的气压很低,漩涡般吸人的黑亮眼眸,涌动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惊涛骇浪,顷刻间席捲了她。
左枝一愣,唿吸凝住了,心脏「咚」一下,开始不受控地狂跳。
搭在门把上的手忽然被他一把扣住,她向后退的那一步,适巧激醒他体内潜伏的欲望,他侧肩撞开门,在她错愕的目光中闪身进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只觉眼前明暗交织又转瞬覆灭,摆在玄关处的小皮鞋不幸被她踩了一脚,转眼又被他踢开,瘦削肩膀被他用力摁着撞上房门的瞬间,门也「砰」地关上。
耳边划过一丝风,肩背一阵闷痛,蹙起眉尖的同时,昏暗中他的气息倏然迫近,她慌张抬眼,他向前倾身,额头斜向一边,低颈吻下来——
第23章 烧 ◇
◎明明是你在勾我◎
两张近在咫尺的唇, 被一只温热的手隔开。
她捂住了他的嘴。
一室暗昧中,她双眼如水洗般澄澈,熠熠灼灼地盯着他, 惊惶慌乱的情绪, 透过肩膀细微的颤动, 悉数传递给他。
惹得他心脏也跟着颤, 纷纷乱乱的思绪在缓慢地沉淀,唿吸也逐渐趋于平缓。
但他一只手仍摁着她的肩, 另一只手也仍抓紧了她的手腕,就抵在她的头边。
她才刚洗完澡, 身上散发着撩人的馨香,指尖依稀还留有淡淡的药味。
他嗅着她的气味, 长久地凝视她,手上的力道开始松懈,头颈也渐渐伏低,额头轻轻靠在她瘦弱的肩上,双手往下落, 小心翼翼地搭上她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
少女的身体又软又暖, 像一团被阳光晒得轻软和暖的棉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3页
他轻抚她的腰, 耳边落下她一声若有似无的嘆息,在她双手攀上他后背,将他抱紧那一刻, 他也收拢双臂, 与她紧密相拥。
两道迥异的体温, 亲密无间地贴合着——是一时失控后, 最绵长的温柔。
夜色静谧, 眼睛不便视物, 听觉便好像敏感到能听清对方的每一次唿吸与心跳,乃至于血管中热血涌动的声响。
她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嗓子却不允许她发出任何声音。
于是,她拥抱他,抚摸他,像在安抚一只巨型勐兽。
想抚平他的每一寸焦躁不安与惶悸,想他安定下来。
他在她颈间蹭了一下,左枝垂眼看,两人视线相撞。
电光石火间,她近乎惊悚地发现,他眼中似乎有挫败感,但很快,就被另一种更为强硬的、顽固的、生生不息的东西所涂抹覆盖,变回她所熟悉的模样。
甚至,更缠绵热烈,更狠戾骇人。
充满侵略性。
像一头生性兇勐的狼,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我带了粥过来。」这是他今晚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对他刚才的异样做出解释。
「但你已经吃过了,估计……也没多余的肚子装宵夜了吧。」这是第二句话。
他站直了身体,单手插在裤袋里,依旧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枚。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她做了一场不清醒的梦。
左枝开了灯,看到他进门后,搁在玄关柜上的保温袋了。
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写着:明天早歺。
「餐」字比划太多,她写了个不伦不类的「二简字」。
宋延琛哼笑了声:「随便你。」
左枝借着光线仔细审度他的脸色,实在瞧不出什么,索性作罢。
她往床边走。
身上是件宫廷风的白色长袖睡裙,长及小腿的裙摆如水波荡漾,露着一截纤细漂亮的脚踝。
宋延琛拎着保温袋跟上。
蛋挞醒了,蹦下猫爬架,绕在他们脚边打转。
他把东西置于小圆木桌上,左枝看他时,他拿起她的药来看。
「喉咙痛?」他问。
左枝点头,在床边坐下。
「出不了声音,还敢把我放进来?」宋延琛将她的药放回原位,慢悠悠地踱过来,俯身睨她,「不怕我硬来,到时候你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吸顶灯在他后上方,浅灰色的阴影与他身上好闻的气味覆下来,左枝无比坦然地回应他不算清白的目光,手往后伸,隔着一层布料,两三根手指捏住搭扣,一搓。
开了。
他下眼睑微动,眯眸的动作不明显,唿吸却凝了一下。
吞咽唾沫的声量很低,喉结在滚,眸光渐暗,仍盯着她的眼。
余光中,她双手撑在身后,抬着下巴,白嫩细长的颈暴露在他眼下,有一种引颈受戮的屈服乖顺感,眼神却是那么骄傲挑衅。
「明明是你在勾我。」他轻声说,低哑的磁性嗓音听着特别欲。
像是床笫之间的暧昧情话。
左枝的骨头酥了。
「借你家浴室用用。」他说。
左枝点头,这次是在他手臂内侧写字:记得弄干净。
宋延琛笑了,直起身时,顺手在她发顶揉一把。
髮丝煳了满脸,她恼得拍掉他的手,胡乱将头髮往后拨,手指顺着髮丝捋几下,直至服帖。
他已经开了通往阳台的推拉玻璃门,她闻声看去时,门已经被关上了。
和她想像的不太一样,宋延琛没狼狈到火急火燎去泄火的程度,他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叼在唇间,拿打火机点燃。
烟雾刚脱离菸草,就被夜风吹散。
一根烟的时间过去,她猜他今晚大概率是不离开了。
或许他还记得,那天晚上,江行远吐槽她打电话给唐柚,打断他俩好事的事,也记得,她同他说,她那晚其实是在发烧的事。
所以他来了。
来陪她过夜。
宋延琛沖完冷水澡出来,她躺在床上睡得正好。
薄被裹着蜷缩成一团的身体,靠墙的地方,还搭着刚褪下的粉白色蕾丝胸衣。
一米二的单人床,不大,硬是给他腾出了半张床和半张被子的空间。
他缓缓合上阳台门,隔绝掉外界的凉意,没上床,抱走趴卧在她旁边的西森猫,关了吸顶灯,只留她床头那一盏昏暗的小灯,屈膝在小沙发坐下。
*
睡到自然醒,左枝才睁眼。
宋延琛不知所踪,家中只剩她一人。
空气里瀰漫着食物的香味。
源自她抽奖得来的微波炉里,正热着的一碗粥。
宋延琛给她带的是皮蛋瘦肉粥。
味道惊艷,和她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左枝又尝了几口,还记得前段时间,水果店老闆才同她说过,那家粥铺的老闆已经搬回去了。
她心下不由狐疑,去超市购买生活用品时,特地绕远路,去了趟粥铺。
门还是关着,写有「旺铺招租」的红纸依然鲜艷。
【粥是在哪儿买的?】她在微信上问宋延琛。
他回得挺快:【你说呢?】
说个屁!
zoe:【别跟我说是你做的。】
s:【很难?】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4页
左枝懒得再搭理他,他也没再聊。
假期结束那天,她已经能小声说话了,期中考也结束了。
午饭时间,顾思来找她,瞧她桌上一碗不麻不辣也不怎么烫的麻辣烫,眉头皱起,啧啧两声:「你这麻辣烫,没有灵魂啊。」
左枝慢慢嚼着生菜,没理。
顾思夹起一块排骨,说:「校运会的事还没完呢。」
「嗯,你还欠我一顿饭。」左枝说话还是有鼻音,「想吃烧鹅了。」
「行,」顾思应得爽快,「这周日请你去吃清荣楼的烧鹅,怎样?」
左枝颔首。
顾思切入正题:「那天,于州不是撞了我,害我又撞到了你么?」
左枝皱着眉看她一眼。
顾思恍然,给她做介绍:「于州就是体育班那个你说『长得挺有辨识度的』男生,我、22班的童忆然和郑祥,高一上学期跟他是同班来着。不过我跟他关系一般,他和童忆然、郑祥的关系倒是很好,以前是班里铁三角,据说打小一块儿长大的。」
「我最后冲刺时,听到于州喊童忆然的名字了。」左枝说。
「妈的!」顾思一筷子捅进鸡腿肉里,义愤填膺道,「摆明是在阴我。」
「嗯,那你想想该怎么搞回去。」
「你不一起?」
顾思这一问,把左枝为难住了。
这件事的确把她牵扯了进来,她也的确沖于州撂了话。
只是,她不确定要不要再把自己搭进去了。
顾思人缘好,要是跟22班和体育班的人干起来, 22班肯定会出面挺她。
但左枝就不一定了。
尽管她是为了 28班的荣誉,负伤而战的。
可校运会的特殊时期一过,大家该怎样就怎样,对她并未有太大改观。
甚至,因为宋延琛待她特殊,又招来了一大波流言蜚语。
什么「横刀夺爱,跟昔日密友反目成仇」「知三当三攀高枝」的言论,甚嚣尘上。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发表言论,就一个个躲在私底下意淫脑补。
在这个註定不平等的社会上,摧毁一个女孩的成本真的很低。
简单到无需真凭实据和理性思考,只需上下两片唇一碰,无论是「外围」「小三」还是「公交车」,亦或是其他盪丨妇羞辱类的言辞,就足够了。
所以……左枝决定祸水东引,让别人出面好了。
「你去找祁武说这件事吧。」左枝说。
顾思打量她,笑容诡魅,「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左枝耸肩,态度模煳。
顾思:「那不如找宋延琛,他处理这种事向来杀伐决断,速战速决。」
那不过是因为,他没时间浪费在这种小孩子过家家式的破事上吧?
左枝不出声。
顾思单手托着下巴,凑近她,拖腔拉调地说:「而且……我觉得,他好像真对你有意思。」
「他会娶我进门吗?」左枝问得犀利。
顾思被慑住,没话说。
后来顾思真去找祁武说了这些事。
具体过程,左枝不清楚,反正打架肯定是有的。
因为她去找倪半雪时,听到主任将他们痛骂一顿,并且要他们做全校检讨了。
离开办公室前,嘴角挂彩的祁武打她身前经过,给她比一个「ok」的手势,浑身都是「放心,一切有我」的狂妄。
左枝当没看见,表情始终很淡,只在和倪半雪聊天时,才难得鲜活。
*
2 2月9日晚,左枝如约来到清荣楼的888号包间。
到的时候,包间里除了顾思,还有面生的三男两女。
都是顾思的好友。
之前她就在微信里和她说过了,所以左枝并不意外。
原本热闹的包间,因她的出现,而短暂安静了一下。
和在学校里不一样,近几日气温回升,她今晚穿的是露脐吊带,搭一件垂坠感强的紫色衬衫外套,下着黑色阔腿运动裤。
平坦腰腹上两道清晰如刻的马甲线,令在场的男生都自嘆弗如。
「辣妹本妹啊!」顾思夸张道。
左枝撩了下路上被风吹乱的头髮,耳上的银圈耳环闪耀,她拉下肩上的包带,把包放在就近的一张椅子上,然后坐下。
顾思给他们做介绍。
说实话,左枝没记住他们是谁。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来吃饭的。
所以,他们聊他们的,她吃她的,偶尔被问话,她也只是点头摇头敷衍过去。
一来二去,次数多了,饶是对她再感兴趣,也不免被她的冷漠击退。
「你看岑思若的朋友圈没有?」坐左枝左边的一个女生说,「宋延琛今天生日,请他们参加生日趴了,听说举办地点,是在他外公那港区半山别墅的豪宅里。」
左枝眨了下眼,抿下一口茶,故作淡定地摁亮手机屏幕,点进微信。
自上次关于粥的话题结束后,她和宋延琛再没聊过,他也不常发朋友圈。
估计江行远也是懒得发的。
她转而去看祁武的朋友圈。
果然,他晒出了三张照——
午后波光粼粼的游泳池。
夜间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还有一张,应是他偷拍的。
像素很低,光影模煳,却充斥着上流社会的珠光宝气、纸醉金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5页
岑思若身着浅蓝色小礼服,挽着一个妇人的臂弯。
在她另一边,则站着黎娇娇。
不远处,宋延琛西装革履,只露了半个挺拔带感的侧身,正端着杯香槟,与他人侃侃而谈,左手的腕錶和尾戒显眼。
他外公双手落在拐杖上,以一种欣慰的眼神看他,嘴角勾着满意的笑。
这就是宋延琛的生活,光鲜亮丽,遥不可及。
「啪!」
左枝将手机倒扣在桌上。
第24章 烧 ◇
◎想见你◎
一顿饭结束, 顾思问她要不要去ktv玩。
左枝摇头,就她这破嗓子,实在唱不来。
再说了, 她在「ot」的工作就是驻唱歌手, 要她去ktv再接着唱, 感觉就像在ot(overtime, 加班)。
「不唱歌我们可以玩的呀!」
顾思一个劲地怂恿她。
扭扭捏捏怪没意思的,左枝应了。
虽说周日人多, 难订房。
但在场的,除了左枝, 哪个家里没点背景。
大少爷大小姐出来玩儿,还怕找不到场子?
一订好房间, 大家就离开清荣楼,打车过去。
左枝感冒还没好全,偶尔会咳两声。
下了车,她把口罩戴上。
那两个女生聊得投机,走在最前面。
另外三个男生跟在后边。
左枝一言不发地走在中间, 顾思总想搭她肩膀, 被她不厌其烦地拉开。
经过一片反光的落地窗, 顾思转头看一眼,「你怎么一股子星味?」
左枝听到了,透过落地窗中她的目光所及, 意识到她指的是自己, 眉梢扬起, 「你说谁腥?」
「你啊, 一身大明星的味儿。」说着, 顾思又要把胳膊支在她肩上。
左枝退一步避开她, 打趣道:「《乱世巨星》,知不知道?」
一语双关。
顾思被逗笑:「知道啊,让『乱世巨星』给我们唱一首《乱世巨星》,行不行啊?」
「下次吧。」左枝随口说。
都到这种娱乐场所了,不来点酒水好像不太合适。
其实左枝酒量挺好的,这点可能遗传了她母亲,而她母亲则是遗传自其苏联的父亲。
在其他小孩还缠着大人要可乐喝时,左枝已经误打误撞喝了她母亲放在桌上的那杯伏特加。
她喝酒不上脸,她母亲一度没发现是被她给喝了。
一般来说,出门在外,左枝是不沾酒的。
因为她谨记只有保持清醒,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但今天,可能是太久没碰过酒精,她嘴馋了。
冰啤酒一罐接一罐地灌,她喝挺勐,顾思喝不过,败下阵来,选择跟那俩女生坐一块儿唱歌。
那三个男生,被左枝喝趴了一个,剩下两个问她要不要玩骰子,玩个简单的,比大小。
左枝不玩。
她只是纯粹想喝酒而已,就像现在也只是纯粹想发个朋友圈而已。
【今夜 有人陪你庆祝】
一句歌词,出自刘若英的《生日快乐》。
发完朋友圈动态,接着喝。
啤酒味道淡,跟喝水差不多,唯一的毛病就是容易涨肚。
喝到撑,也不过微醺。
左枝撂了啤酒罐,不再喝了,想把双手抄衣兜里,摸索一阵,发现穿的是没有口袋的衬衫,便改为双手抱臂。
人往沙发背一瘫,右腿往左腿一架,懒洋洋地听顾思用那把烟嗓,调不成调地唱吴雨霏的《人非草木》。
「你怎么唱这么伤感的歌?」左枝说她。
待她回过头,左枝才看到她眼中含泪,被包厢里摇晃闪烁的彩灯一照,眼影和泪光都blingbling地闪。
「搞什么。」左枝抽两张纸巾扑她脸上,胡乱给她擦一通。
「你有没有谈过恋爱?」顾思问她,声音经由麦克风传遍整间包厢。
其他人听见,都看过来。
「没有。」左枝答得干脆。
大家将信将疑。
一方面觉得她生得漂亮,追求者肯定不少;一方面又觉得她性子太冷,不像个能被他人拖累,坠入滚滚红尘的人。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顾思不死心地问。
「没有。」如出一辙的答案,落音也同样干脆,但她迟疑了一秒。
那一秒,被酒精泡得发胀的混沌大脑,走马灯般闪过一张人脸。
模煳不清的,她不敢细想,也害怕陡然加快的心跳,会暴露他的名字。
顾思「啧」一声:「想不到你还挺纯情。」
左枝默然垂眼。
在场每个人都喝了点酒,每个人都反应迟钝。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有个男生试图调动气氛:「不是吧?顾姐,都初中的事儿了,您还记着呢?」
「是啊,那个死王八!」
顾思直接拿了左枝身前那罐啤酒,咕咚咕咚地灌着,边喝边骂。
最后,吸了吸鼻子,哽咽道:
「难怪那么多人都说,最难忘的是初恋,毕竟当初是因他开的情窦。往后遇到再多人,也总不免拿来和他做一番比较。如果现任比他好,就会想不明自己当初怎么瞎了狗眼看上他。如果现任比不上他,就会心里不平衡,对现任各种挑刺。」
「完蛋。」左枝不自觉地低骂。
「什么?」顾思没听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6页
左枝迳自开了一罐冰啤酒来喝,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遍寻记忆,她真找不到有哪位,比得上她脑中一闪而过的那位。
一首伴奏结束,顾思都没能唱上几句。
她重播这首歌,再次跟着开口唱。
左枝拿了另一只麦克风,陪她一起。
唱着唱着,顾思没了声儿。
左枝的歌声里有故事感,跌宕起伏,娓娓动听,和她平日里的冷声冷调不一样。
此时因为感冒未愈,又添了点独特慵懒的鼻音和沙哑,听着特别有感觉。
「宁为他跌进红尘
做个有痛觉的人……」
有人在拍她,闪光灯亮起的一剎,她瞥过去。
闪光灯亮起第二次,她收敛目光,没拦着。
也没什么好拦的,她本身就是个不惧镜头的人。
在家庭出现变故前,她也曾风光无两,参加过不少比赛,登过几次报,还曾当过一段时间的童模。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
顾思非常给面子,拍得手掌都红了,「绝了啊!你唱歌原来这么好听的!来来来,再来两首!」
左枝把麦克风放桌上,摇头,「不了,我唱歌要钱的。」
是真的要钱。
除了宋延琛这位幕后boss开的高薪资,客人点她唱歌的收入也不少,还全都是她的。
大家只当她在开玩笑,还想起闹,听她在咳嗽,便没再勉强。
有男生带头点了一根烟,很快,另两个男生也开始吞云吐雾。
顾思掏出一盒女士香菸,抽出一根刚要叼嘴里,乍然想起什么,把烟往左枝那边递。
左枝没接。
她纳闷:「别跟我说你不抽菸,刚开学就被丢去做全校检讨的人。」
一提这个,左枝就记起宋延琛随手嫁祸给她的那个菸蒂了。
「真不抽?」看她没接,顾思把烟收回去。
剩下的时间,左枝始终沉默。
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今晚真是矫情得可以,竟然还他妈酸了吧唧地发朋友圈内涵某人。
现在点进朋友圈里,想趁没多少人看见,赶紧删除。
却见宋延琛的动态压在她的动态上面:
【i』d be opening presents and hoping to have it from you】
出自jp cooper的《birthday》,像是给她的回应。
底下无人点赞,也无人评论。
左枝第一反应是江行远和祁武这俩共同好友,不给他面子。
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这是仅她可见。
她当没看见,也没再动自己发出的那条动态。
逼近零点,左枝才回到出租屋楼下。
开门,上楼,在四楼连接五楼的拐角处,脚步稍顿。
她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薄荷烟味。
五楼的声控灯亮起昏黄光线。
她抬眼,入目是斜落在楼梯墙面的颀长身影,然后是包裹在工装裤里的长腿,潮牌上衣,喉结瘦突的颈。
他懒靠在她家门前,脸朝这边偏,指间夹着一根烧得猩红的烟,唇间逸出的缭绕烟雾模煳了他的深邃眉眼。
但左枝知道,他在盯她。
他看着她拎一单肩包,懒垮垮地拖着步子拾级而上,看她冷着一张美艷秾丽的脸,双眼却荡漾一汪柔媚春色,看她不动声色地伸手摸包里的钥匙,丁零噹啷响了一阵。
最后,她伫立在他跟前。
身上一股浑浊难闻的菸酒香水味,在沉闷的楼梯间挥之不去。
「喝了多少?」他的声音沙沙的。
「你喝了多少?」她反问,手朝旁边挥了挥,示意他别挡着她回家的路。
宋延琛定定地看她,不动,接着问:「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
看他不让路,左枝心中郁结,语气也沖:「这么晚了,你为什么洗了澡换了衣服过来?」
「没喝多少,被一小孩泼了饮料。」他回,反手摁灭菸蒂,「想见你。」
一连回答了三个问题。
轮到她作答了。
「反正我没吃头孢,也没去哪儿,更不可能去你的生日趴。」左枝说,胸腔就是莫名怄着一口气,纾解不了,「我现在想回家了,你让开。」
「行,」宋延琛让一步,「我们进去谈。」
左枝不应声,甫一开门,就侧身熘进去。
门刚要合上,忽地被他蛮力一撞,那一道缝隙豁然洞开,左枝倾尽全力抵住门,他速度极快地闪进来,她向前倒,「砰」一声响,门关上了。
熟悉的皂感木质香和薄荷烟味盈满唿吸,左枝心一紧,赶忙开锁,想逃出去,或者最好把他推出去。
淅索声中,两只颤抖的手被他一把擒住,不容抵抗地摁在她头顶。
她的手是凉的,他的掌心却温热。
有浅淡月光流进室内,她能看清他的眼睛和模煳的身形轮廓,心在怦怦跳,听到他说:「因为我没跟你说我生日,没邀你来我的生日趴,所以觉得委屈难过?」
「你想多了。」她说。
「如果知道我今天生日,你会给我什么礼物?」
「没有礼物。」
「觉得不觉得挺好笑的,口口声声说要我记住你,你却连我的生日都记不住。」
「那你记得我的生日吗?」
「5月 28日。」
他答得不假思索,左枝愣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7页
「所以呢?」左枝说。
双手被他扣得死紧,腰肢也被他的大掌摁着动弹不得,她像条案板上的鱼,甩着湿淋淋的尾巴胡蹦乱跳,而他乐见她的挣扎。
「是你勾着我,说要我记住你,是你单方面要开始这场游戏的,所以……能不能麻烦你稍微上心点,嗯?」
他咬牙切齿道,目光很深,试图侵入她的灵魂。
「这场游戏的结果是什么?」她自己都恍惚了。
他腾出一只手,轻抚她面颊,低头抵着她的额,任由两人的唿吸勾缠,酒精瀰漫着,有些醉人。
「这得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他说。
「如果我不想玩了呢?」
「可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左枝艰涩地咽一口唾沫,干巴巴道:「宋延琛,生日快乐。」
「谢谢。」他哑声说,手指捏着她下巴,形状优美的唇在向她凑。
左枝大气不敢喘,轻声说:「不是想知道,我会送你什么礼物吗?」
动作被她一句话打断,宋延琛颇有耐心地等。
她接着说:「下次你来找我的车费,我给你报销。」
他愣了一下,觉得好笑:「所以?」
「我现在累了,想睡觉,晚安。」
这是拒绝,是她下给他的逐客令。
宋延琛懂了。
舌尖从后槽牙滑过,他点点头,轻笑出声,强行关闭欲望的闸,松开她,还算潇洒有风度,「行。」
左枝舒了一口气,生怕他反悔似的,紧忙开了门,把他送出去。
宋延琛气得捏她脸颊,力气挺大,把她皮肤都掐红了,「你这人挺讨厌的。」
左枝瞪他。
「不来找你,你不乐意,来找你了,你又赶我走。」他的语气有些无奈,还有些烦躁。
「我没不乐意,也没赶你走。」
知道她在装,宋延琛没应,手抄进兜里,侧转过身去,真要走了。
她关上门。
就在八秒后,门从里面打开。
此时,宋延琛已经过了四五楼的拐角,她叫了声「餵」,楼道的声控灯亮起。
下楼的脚步声未停。
「宋延琛!」她唤他名字。
这次,终于把他叫停,他懒懒地「嗯」一声,性感的尾音迴荡。
没再听到她的声音,他往上走,直到两人隔着一段楼梯,视线直直对上,她揉了下鼻子,倒也没太不好意思,问:
「你会买m巾(卫生巾)1吗?」
「……」宋延琛挑了下眉,「重点是『会』,还是『买』?」
作者有话说:
1m源自英文的menstruation,一般都是说「来m」「m痛」。
ps:m记即麦当劳(英文原名为mcdonalds)【doge】
第25章 烧 ◇
◎在你身上写字母表◎
「你不会我可以教你。」
左枝动作挺快, 掏手机,给购物车截图,分享给他, 边告诉他:「牌子型号什么的, 我已经发你微信上了……所以, 你能不能, 去帮我买一下?」
宋延琛只瞥一眼手机就收起,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上去, 在她跟前站定,居高睨着她, 「你都这么求人办事的?」
「……」这话听着耳熟,不愧是江行远的好哥们儿。
左枝一手扶门, 一手抚肚子,眉头微微皱着,「我今晚喝了不少酒,冰的,现在肚子特别难受, 你去买m巾的时候, 可不可以顺便帮我买点热饮?」
他不为所动。
她似是嘆了口气, 妥协般垂下头颈,眼帘轻掀,透过长而卷翘的鸦睫向上瞧他, 棕绿色的眼眸潋滟着一层水色, 声调软软:「哥哥, 帮帮忙嘛~」
这才把大少爷哄得开心了点。
他把手搭她发上, 揉两下, 「行吧, 你先去洗个澡,等我回来。」
「好~」她拖着长音,抓下他的手腕,把钥匙放他手里,「哥哥记得快点回来哦~人家洗白白在家里等你。」
宋延琛审视她两秒,轻嗤一声,笑得肩胸都在震,「左枝,你有没有把自己噁心到?」
她似是而非地翻一个白眼,扯着嘴角呵呵笑:「哥哥不就喜欢这个调调么?」
「左枝,」宋延琛用白话慢条斯理地念她名字,「点解你咁得意嘅?(为什么你这么可爱)」
他蔫坏地在她脸上掐一把,赶在她发火张嘴咬人前,撒开手,吊儿郎当地抛了下她给的钥匙,转身下楼。
身后,听到她低声嗔骂:「仆街仔。(混蛋)」
他闻声回头,她脖子一缩,关了门。
关门声随他笑骂的一声「憨居(傻猪)」落下。
过了没几秒,就收到左枝发来的消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骂我】
*
洗漱完,酒也差不多全醒了。
当左枝用干发帽裹着湿发,穿着睡衣走出洗手间时,宋延琛已从超市回来。
除了她要的安睡裤,还一併买回同款牌子的护垫和日夜用,此外,还给她备了两盒红糖姜茶,以及一瓶热牛奶。
而他本人,好像对她家的小沙发,此时抻着两条逆天长腿,憋屈又懒慢地窝在那儿。
腿上还瘫着一只同样懒慢的西森猫。
蛋挞仰着头,奶声奶气地沖他叫。
他挠它下巴,看它舒服地眯起眼,眉眼松懒,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8页
吸顶灯没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在他头顶斜上方亮着,把慵懒舒适的气氛烘托得正好。
隔着一扇玻璃门,左枝瞧着那一人一猫,蓦然想起上次发烧的夜里,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看到的也是这一幅景象,笑意刚从嘴角浮上眼角眉梢,宋延琛冷不防抬起眼,两人四目相接。
左枝别开视线,开门进屋。
夜深人静,她扒拉包装袋的窸窣声挺突兀。
「多少钱?我转你。」她说。
他回:「我刚路过一家烧烤店,闻着挺香的,下次你陪我去吃吧。」
扒拉袋子的声音止住,左枝拿出一片安睡裤,应他一个「好」字,折进洗手间换上,再解开干发帽,晾回原位。
头髮用风筒吹了个八成干,她歪头抹上护髮精油,返回室内,见宋延琛仍在逗猫,愣了下,「你还在啊?」
他斜她一眼,「难不成我是一次性用品,用完就该丢了?」
左枝赧然:「那倒不是。」
她洗净两只杯子,将那盒牛奶一分为二。
其中,沖调了红糖姜茶的那杯,是她的。
另一杯,她端去给他,「喝完你就回去吧,你家那张七位数的床,可比我这沙发舒服多了。」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也没必要挑明了说。
宋延琛抿一口热牛奶,拿下巴指了指小圆桌上的两张a6纸,「你桌上的是什么?」
沙发被他坐了,左枝只好屈膝跪坐在地毯上,边喝着红糖姜茶混牛奶,边瞥一眼。
「这个啊,过两天不是双十一吗?这是我的双十一攻略,本来打算到时候再囤一波m巾的,没想到提前一周来了。」
说到这儿,她一个眼锋射向他,有点仇富:「估计宋公子这辈子都用不到双十一的优惠吧?」
宋延琛捏着那两张纸,一目十行地扫过去,「你可以帮我用。」
她来了点兴趣:「什么叫我帮你用?」
他用纸张边缘挑她下巴,混不正经道:「你给我亲一下,我给你清一下。」
左枝抿着唇看他。
哪有人这样的?
恣肆浪荡,痞里痞气,逗完了她家的小猫,就开始逗她这只大猫。
他好整以暇地等着,纸张轻如羽毛,柔柔地挠过她的唇瓣,又轻飘飘地落在她颈间。
将将要滑到她胸口时,她眸色一沉,忽地把杯子搁在桌上,倾身向他凑,头一偏,在他颊边很轻很快地碰了一下,「行了?」
间隔一秒,宋延琛喉咙深处滚出一声闷笑,略带嘲意:「原来你玩这么纯的?」
左枝的身体有一瞬僵硬。
她一只手扶在他腿上,另只手则撑着他的臂膀,披散的长髮从肩头滑下,在他锁骨落了一绺。
他挑起那一绺头髮,勾在指间,坏心眼地用发梢挠她的脸。
左枝闭了下眼,撑着一口气,倨傲地垂视他,「那你想怎样?」
「怎样……」宋延琛笑容狡黠,坏得坦坦荡荡,一手按着她的脖子,将她拉近,音色危险又低沉,「用舌头在你身上写字母表,怎样?」
「咸湿佬。」她故意在他腿上拧了一把,「你还是快回去吧,天天晚上洗冷水澡对身体不好。」
宋延琛被逗笑。
意外从她这儿讨了个聊胜于无的吻,就当是迟了一个小时的生日礼物。
他明显心情愉悦,终于没再磨蹭,甘愿起身离开她家。
走前,没忘留一张信用卡给她,「密码是你生日,还有,记得锁好门窗,不要随随便便就给人开门。生理期呢,尽量别碰冷水,晚上早点睡,要是身体不舒服,记得随时联繫我。」
「联繫你,就能舒服了?」左枝反驳他。
宋延琛懒骨头似的倚着她家门框,笑弯了眼,「是啊,我保证让你舒服。」
慢半拍才品出他话里的深意,左枝啐他一句「流氓」,捏着那张信用卡反覆地看,「怎么突然间觉得……这个就像是……那什么一样?」
宋延琛抬手,屈指在她额上不轻不重地弹一记,「傻的啊你,哪有嫖丨客给小姐买m巾,还各种嘘寒问暖的?」
左枝剜他一眼,懒得再掰扯,也不问他心里是怎么定义他们这段关系的,道了声「bye」,就「砰」一下甩上门。
世界霎时安静下来。
她背靠房门,心脏迟来地一阵悸动。
信用卡被她捏得很紧,坚硬的边缘勒进皮肉,掌心泛着疼。
估计这是宋延琛早就准备给她的。
而她的那一吻,却是临时起意。
因为朋友圈里,他给她的回应。
因为他不声不响,就从港区「瞬移」到她家门口。
因为大半夜,他特地外出帮她买东西。
因为他说,他会帮她清空购物车。
也有可能,她只是没来由地,突然想亲他。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左枝唿吸一滞,指甲猝然被信用卡压断一截。
宋延琛拥有得太多了。
才貌双全,家财万贯,有权有势,还有那么多亲朋好友。
就算把他所拥有的那些,随便分她一点,估计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无论如何,他都是那个意气风发、矜贵桀骜的纨绔公子哥。
可她不一样。
她要钱没钱,要势没势。
至于爱,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不少,但最后,家人离世,朋友背刺,剩下的不过是贪慕她姿容美色的肤浅之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9页
她全身上下,也就只剩心里那一点卑微可怜的情爱值得被珍视。
要是就这么把心交出去,最后再换来遭人背叛的结果,那她真就什么都不剩了。
她不想这样。
一点都不想。
*
翌日,周一的阅读课照上。
时隔一个月,班里女生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宋延琛重返课堂。
他仍是坐在左枝左手边,比起左枝的没精打采,他可谓神清气爽。
有个竞赛班的学生来找他问问题,他挺有耐心地跟人讲解,饶是授课老师抱着书本教案进教室了,也没有停。
老师从不管他,于是就造成了老师在台上上大课,他在台下开小课的局面。
左枝闲来无事,偷听一耳朵。
也就只听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她觉得枯燥无聊且艰深,便懒得再听。
前一晚喝的冰啤酒挺有效果,害她经痛睡不好不说,一早还腹泻了。
她捂着生冷坠痛的小腹,伸手想拿桌上的保温杯,瞧见桌上立着一黄一黑两个保温杯,迟疑了下。
黄色的保温杯是她的。
黑色那个,是今早她去打热水时,宋延琛撂在饮水机旁边的。
他当时挺酷,全程一字不说,只给她一眼神,然后就被其他男生叫走了。
左枝握住黑色保温杯,拧开杯盖,热气升腾,带起一股淡淡的姜味。
她喝了一口,又甜,又辣,暖流一路从口腔咽喉,顺到肠胃腹肚,好像真能缓解生理期的不适。
「你来m啊?」黎娇娇顺嘴问一句。
左枝没应。
祁武突然低低地爆出一声「卧槽」,除了宋延琛和左枝,同组其他成员都下意识看向他。
只见他越过那个竞赛班男生,拼命把手机屏幕送到宋延琛眼前,一副哔了狗的震惊模样,「琛哥,大半夜的,你给哪个女生送温暖去了?竟然还被人拍下来了!」
第26章 烧 ◇
◎他心中的最佳女主◎
昨晚没能亲睹宋延琛买卫生巾的尴尬, 左枝尚有些遗憾,今儿倒是见识到了。
确切来说,大少爷人生第一次买卫生巾, 跟「尴尬」完全不搭边。
偷拍特有的模煳画质和刁钻角度, 也掩盖不住少年的清贵卓然。
他肤色冷白, 面容轮廓深邃, 一手抄着兜,一手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 那股漫不经心的劲儿,比手持卫生巾扫码结帐的女收银员还坦然自若。
今天一大早, 他深夜买卫生巾的这张照片,就在本校学生中疯传。
被人往论坛一搬, 没多久又被人转去表白墙、微博等地方。
先是惹得众人艷羡他女友有个这么体贴帅气的男友,再是刺激到某些小情侣大秀恩爱,齐刷刷分享男友给自己深夜送温暖的「感人事迹」,致使话题一爆再爆。
对着祁武巴巴送上的这张照片,宋延琛反应平平, 仅仅是不咸不淡地瞥一眼, 水笔在指间悠哉转完半个圈, 就把视线重新调回计算步骤上。
这态度有些出人意料。
在座都了解他是不屑跟人解释的人,遇到这种事,通常是做全网删处理。
除非是像之前那样, 丁一确二登了报的。
要不然就是岑思若虚荣心作祟, 刻意po在朋友圈里, 却永远与他保持社交距离, 并且还不能暴露他正脸的模煳照片。
祁武实在摸不准他意思, 晃了晃手机, 「真不搞掉?」
宋延琛沙沙写下答案,不回应,即是默认。
他们这一组的气氛,在此刻明显变得僵冷。
大晚上给女生买卫生巾这事儿,多暧昧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宋延琛肯定有情况。
可这照片没爆出女生的真容,就使得对方的身份扑朔迷离。
不扒吧,猹都出动了,瓜就在眼前,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瓜就这么烂田里吧?
扒吧,又得顾忌宋延琛手里亮闪闪的大钢叉。
这怎么能不算一石二鸟呢?
既明示他有心仪对象,间接拒绝了万千少女暗许的芳心,又成功隐匿了他心目中的最佳女主角。
简直不要太聪明。
「你也来m了?」黎娇娇问岑思若,有意把分贝抬高了些,有人悄悄把余光瞟过来。
岑思若一怔,反应迅速:「你不要这么大声啦!」
不明确到底来没来,但也恰到好处表现了一般女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种事的羞赧。
「哦~」黎娇娇意味深长地拖着长调,好像知道了什么秘密般,拿肩膀碰了碰岑思若的肩膀,眉来眼去,传递着「我懂」的信号。
见状,祁武的眼神也暧昧,指背蹭了下鼻子,拿着手机往回坐,视线从岑思若和黎娇娇身上,掠到左枝这儿,看她一脸冷淡地喝着保温杯里的东西,稍微留了点心。
「你这保温杯,有点眼熟啊。」他说。
「是么?」左枝拧上瓶盖,「这别人给我的。」
「别人给的?」
祁武一个大直男,不如女生心思细腻,也不懂女生间的小秘密,没嗅出空气里的姜味,只是浅显地以为有人送了她一个保温杯。
「难怪你桌上有两个保温杯。」
大课间的时候,左枝去了趟洗手间。
出隔间,与斜对面的岑思若打了个照面。
只一眼,岑思若别开脸,转身,蹬着一双锃亮的小皮鞋,走到洗手台洗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0页
水流声哗哗作响,几秒后,对面偌大的镜子中,映出一张混血感很重的脸。
「有个人告诉我,生理期尽量别碰冷水。」左枝边说,边把手放到感应水龙头下方,「这几天,你多注意点,别露馅了。」
岑思若「歘」一记抽出纸巾,擦去手上的水渍,语调生硬地说完「谢谢关心」,就越过她往门口走。
从镜中看她绷着一张脸,左枝「嗤」地笑出声:
「听说女生在一起玩久了,连生理周期都会同步的。我还记得你给我带的红糖姜茶,那你呢,记不记得你问我借的那些m巾?」
岑思若脚步顿一秒,没停下,继续走。
左枝那把悦耳的嗓,落在身后,她听她清清楚楚地说着:
「但现在,有别人给我带红糖姜茶和m巾了。」
*
事实上,这一天,出圈的,不只是宋延琛那张图,还有另一组九宫格照片。
那九张,拍的全是左枝,戴口罩的,不戴口罩的,走在路上的,坐在ktv包厢沙发上的,还有一张拍的是手——她当时正单手捏着一罐冰啤酒,手指瘦长,冷白手背绷出筋骨的形状,食指扣住拉环启开的瞬间,有泡沫溢出。
评论区清一色的「大明星」「拽姐出街」「姐姐杀我」,还有「不一定斩男,但一定斩女」「性别别卡太死」「为小姐姐弯成蚊香」。
过了没多久,有人放出一段小视频,拍的正是左枝手持麦克风,在ktv演唱《人非草木》的画面。
【好好听!感觉好专业!气息好稳!小姐姐是音乐生吗】
【听说她那天感冒了……呜呜呜,人家的嗓子是被上帝吻过的,我的是被哈士奇啃过的】
【只有我觉得她长得很怪吗?怪像我老婆的[狗嘴叼花]】
【今天怎么回事?先是火了个酷哥男友,现在又来一个拽姐爆红,哪家平台在推新人啊?】
【酷哥拽姐是绝配!如果真出道了,两人以后会有合作吗?】
【我认出来了!就是鹏市启澜中学顶撞教导主任的那个,大家可以自行搜索关键词。上次那个百万粉po主chelsy发出的视频里,好像也拍到她了】
【这是买热搜和水军了吧?虽然长得是挺漂亮,唱得也还行,但也没多惊艷吧?这种在娱乐圈里不是一抓一大把?我现实里都没少见这种美女】
看到这儿,左枝退出短视频app,切回微信,唐柚在吐槽她跟人出去玩,竟然不带她一起。
zoe:【寒假吧】
柚子:【?】
左枝把镜头对准自己的成绩条,拍照,给她发过去。
自打上了高中后,学校改卷统分的速度越来越快。
总共六科,她只考了语文一科,还是在身体抱恙的情况下参加考试的,成绩和排名一塌煳涂,她自己都不忍心看。
果然,唐柚见了,给她发来上百个感嘆号。
最后以「老人地铁看手机」的表情包作总结,附一句: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惨不忍睹的成绩了。你学校开家长会吗?请我吧,就别叫江行远了】
否则,他那么毒的一张嘴,左枝肯定要被他嘲得体无完肤。
zoe:【万幸,学校并不强制家长出席】
上次她发烧,倪半雪来找她时,她就已经向她坦白了江行远和她的僱佣关系。
想必,倪半雪是会体谅她的情况的。
这天中午,左枝照常到校内餐厅吃饭。
刚找到空位坐下,就听到后方有人吐槽:
「你们班那个叫左枝的,是有什么毛病在身上吧?不管做什么都那么张扬高调,巴不得全世界出名一样,我今天就没少听见她名字。」
「她是挺奇怪的,」黎娇娇的娃娃音挺抓耳,「长得也就那样吧,都不知道她是怎么靠一张脸突然在网上爆火的。都说了多少遍她抽菸打架逃课,不仅是个问题学生,还是个小三小偷杀人犯了,网友们都不介意,还说就爱这种坏女生,啧啧……现在的人,是不是真就三观跟着五官跑啊?」
说到这儿,黎娇娇把话题转到岑思若身上:「还是我们家思若最好,人美心善。那个bitch再怎么跳,过不了多久,肯定就被网友给忘了,哪里比得上我们家百万粉丝的思若啊……」
岑思若莞尔:「娇娇,你别这么说。」
「还有啊,那个左枝,这次考试——」话说到一半,黎娇娇像被鱼刺卡住喉咙,突然哑声了。
她直瞪瞪地看着斜前方突然多出的一个人,眉头拧紧,「你坐这儿干嘛?」
左枝端着餐盘挪到她们这一桌,闻言,还胃口不错地往嘴里送了一小块西蓝花,「听到有人在我背后乱嚼口舌,感觉怪噁心的,所以就想,当着面听你们聊我,会不会稍微舒服点。你们接着说,我听着。」
先前那个说话的女生没出声,岑思若也低着头沉默。
黎娇娇早看她不顺眼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气急道:
「说你什么?说你明知岑思若跟宋延琛关系匪浅,还横插一脚,故作柔软地倒在宋延琛怀里,要他帮你处理伤口,理所当然地知三当三?说你婊里婊气,仗着祁武对你有意思,故意借他报復体育班和国际班的那些人?还是说你买热搜和水军,想借着这张脸炒作一番,以后好圈钱找金主?
「还好意思站在台上,当着全校人说你是市统考前50呢,看看你那50分不到的成绩,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生病,好逃掉这次期中考试了!还有!你以为岑思若不说不追究,其他人就不知道你偷她家玉镯的事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1页
黎娇娇越说越激动,唿吸急促,头脸涨红,逐渐拔高的声调很快就吸引其他人看过来。
然,不待她罗列完左枝的「罪状」,所有人「嘶」一声倒吸了口凉气,目瞪口呆地看左枝单手摺了一支叉子。
她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眉目似寒冬凛冽,直直看向黎娇娇,语气森冷:「怎么不接着说了?」
「你,你……」
黎娇娇刚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正有点缺氧,现在又被她的气势一压,大脑一阵晕眩,撑在桌上的手不小心碰掉一盅汤,在「哐啷」碎裂声中,岑思若赶紧起身搀住她,拧眉对左枝大吼:「左枝,你够了没有?!」
「岑思若,这话该我问你。」
左枝转眸斜看她,压着火气,咬牙切齿把话说得清晰又讽刺:
「宋延琛和你什么关系?他喜欢你么?你以为你谁,小三的帽子是你说扣就扣的?祁武的事,是顾思找他说的,他要懒得管,也没人逼他。至于我在网上爆火的事,怎么,老娘天生光彩照人,万众瞩目,你不服啊?」
「还有……」
她站起身,倏地倾身一叉子扎进岑思若的餐盘里,两张人脸只隔着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岑思若怔愣。
空气燥热,压抑着难耐的躁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玉镯那件事,岑思若,我跟你没完!」
她死死地盯住她,慢慢松了叉子,拿上搁在桌面的手机,「这学期还没结束,期末考,我们大可以走着瞧!」
掷地有声地撂下话,她甩头就走,哪管身后的闲言碎语堆积膨胀,就跟瓦斯爆炸般,噼里啪啦炸成一片。
晚秋的风卷着馥郁桂香灌进来,她捋一把凌乱的发,正在想着等下是该买个面包,还是该叫个外卖垫肚子,手机就弹出一个地址,和一条message——
s:【过来喝汤。】
第27章 烧 ◇
◎你能惦记我多久◎
「我刚接到顾爷的电话, 说是晚上一起吃个饭。」江行远将手机搁台上,端起手边顶好的大红袍浅酌一口,「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啧, 也有我们江少不敢赴的宴啊?」
宋延琛打趣他, 一条胳膊往后挂在椅背上, 另只手刚给左枝发完消息, 视线从手机屏幕拉起,瞥他一眼。
「鸿门宴, 你说呢?」江行远的食指点了点杯沿,「你要我怎么跟他说?说你年纪小小不学好, 学人在外头养金丝雀?」
宋延琛「唔」了声,努努下巴, 纠正他:「如果你同他说,我是在资助一个前途无量的女同学,或许会好听还贴切点。」
「都是男人,你搁那儿装什么?」江行远轻哂,「这件事你要处理不好, 被你外公知道, 全方位封锁消息, 叫你几个朋友过去了解情况还是小事。风声要是传到美国,被宁家人知道了,你们两家人的合作会不会受影响还另说, 但联姻估计得吹了。」
「这不挺好么?」
宋延琛应他, 收到左枝的回信, 他瞄一眼, 嘴角带了点笑意, 边回她微信, 边跟江行远聊:
「现在开始悬崖勒马,好过以后真联姻了,被人发现我不忠,家里晾着个小娇妻不顾,成天在外头跟白月光厮混。」
江行远撂下茶杯,手指在桌面敲了敲,斟酌片刻,道:
「我以为你也就同她玩玩,新鲜劲儿过了就算了,听你这意思,这是打算玩长期的?」
「不知道啊……」察觉到江行远投来的鄙夷目光,宋延琛抬了下脸,沖他笑得吊儿郎当的,「反正现在跟她混一块儿,我挺开心的。」
「傻逼。」江行远啐他。
他也不恼,反讽一句:「我记得某人曾说,除非脑子有坑,才会和唐柚在一起。来,给爷看看,你脑子里的坑长什么样。」
「滚!」江行远最烦人提过去的那点事,「左枝可跟唐柚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他钟意的女仔那么酷,那么有个性,别人怎么能跟她相提并论。
「唐柚懂分寸,也善解人意……」
话头一开,宋延琛就明了他的意思,「哦,你们是抱着好聚好散的念头在一起的。」
「……」江行远直接把他和唐柚择出来,单单谈论宋延琛和左枝的事,「左枝这人太犟,还不好煳弄,要么你们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签个合约,不然,以后被她缠上,你肯定麻烦不断。」
「最好她能死乞白赖缠着我不放,」宋延琛搁下手机,眼睛微微眯着,仿佛在回忆,「以她脾性,大概率是得到了她想得到的,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就一小没良心的。」
大脑闪过左枝那张薄情寡性,又桀骜不驯的脸,江行远笑了:「每次同她说话,我都会有种自讨没趣的感觉。」
宋延琛也笑,话锋转回来:「你知不知道岑思若?」
江行远回想一番,「喜欢你的那个小姑娘是吧?看着挺乖的一个人,之前在宴会上见过几次,有点印象,但不熟。」
「你含含煳煳地跟我外公说是她就行了。」
「怎么?」
「反正是她主动送上门来碰瓷的。」
江行远一愣,笑:「那她也不怎么乖嘛。」
「现在这个岑太挺有手段的,逼走原配上位后,不知怎么搭上了我外公这条线。我刚到港区,就被她们母女俩盯上了。」宋延琛说。
那是高一刚开学没多久的事,一次晚宴上,王娜携女,挤进以顾启澜为首的那一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2页
作为顾启澜最是疼爱的外孙,宋延琛自然是挨着他坐的。
比起他人衣冠楚楚的西装晚礼服,他那一身休闲装,虽说是出自知名品牌设计师之手,但仍显得不伦不类。
大抵是他表现得太混不吝,岑思若往他那儿瞥了好几眼。
而他当时在无所事事地玩着消消乐,心思都在怎么把东铭中学里的某人挖过来上。
都是在同一所高中就读的同年级学生,王娜巧妙地把话题引到他和岑思若身上。
先是穷尽毕生所学把他夸了一遍,再是表达自己对女儿寄予厚望,要她多多向他学习,还望他能不吝赐教。
等岑思若小声地咕哝:「我们不同班呢,应该很不方便吧?妈,您就别麻烦人家了。」
王娜脸色变了变,「哎哟」一声拍额头,尴尬地笑说:「看我这脑子,都给忘了。」
顾启澜那天心情好,笑意挂在脸上,「仲以为多大件事(还以为多大点事)——」
话没说完,宋延琛手机就发出一声轻快嘹亮的「unbeliveable」,紧接他一句冷言冷语:「分班考应该没多难吧?我想提前交卷,老师还不给。」
这话一出来,现场气氛僵凝片刻。
顾启澜一只老狐狸,怎么可能听不懂自家外孙的潜台词?
便没答应王娜给女儿调班的事,而是顺着宋延琛的话,骂他「衰仔」,说他不该罔顾考场纪律,迳自离开考场。
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后来,岑思若还算有两把刷子,高一第二学期,就从普通班转进了重点班。
和他同一班。
*
江行远揣摩着内里的利害关系,豁然开朗:
「所以你这次把那个岑思若抛出来……可以啊,声东击西,一箭三雕。不仅把左枝藏起来了,还能让你外公出面,帮你解决桃花债。另一方面,还可以探探你外公的态度。」
宋延琛但笑不语。
「顾爷培养个继承人,可真是难啊。」江行远有感而发,「好不容易把你妈妈培养起来了,结果她扭头跟家里断绝关系,随你爸北上,去京市闯荡了。现在终于等到你回来,以为他的商业帝国后继有人了,结果你又这样……」
宋延琛的笑意渐渐淡去,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听说当年因为你妈妈的事,顾爷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现在他可是九十岁高龄了,你……」剩下的话,江行远无需多说。
时间差不多了,包间门被人推开。
左枝就站在门外,在她后边,跟着两个服务员和一辆餐车,是刚做好、准备呈上来的菜餚。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江行远揶揄道,「你刚来就有得吃了。」
左枝一眼就瞧见包间里坐着的两个人,她往里走,宋延琛抽开左手边的椅子,让她坐。
「怎么唐柚没来?」左枝问,「哦,你俩想吃独食啊?」
她把椅子往旁拉了下,刚入座,椅子倏地被人拉过去。
震感传进五脏六腑,她惊得心脏突突,椅子停在距离宋延琛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不等他把手松开,她抬手拍过去,不料竟被他攫在手里。
他的手,温热宽大,筋骨明显,力量感很足。
饶是她抹了护手霜的小手,又软又滑,像块刚出炉的嫩豆腐,也能被他牢牢抓住。
「想吃独食就不带你了。」
宋延琛说道,看她双手齐下,费劲地扒开他的手,忍俊不禁,逗了她一阵,才肯放开她,将那一盅乌鸡汤给她端过来,揭开盖子。
香气随着水汽散逸在空气中,他给她递一只调羹,「小心烫。」
左枝娇嗔地瞪他一眼,问:「那你们是在谈事情?」
「谈完了。」宋延琛说。
她又问:「谈什么?」
江行远戏嚯道:「在说『ot』近期生意惨澹,要不要给你降薪咯。」
「哦。」
「你就一个『哦』?」
「不然呢?」左枝瞥他,「当着你俩的面,说我要罢工跳槽?」
「……」
宋延琛低笑出声,拾一双干净的筷子,夹过一只鸡腿,去掉外面那层油腻的鸡皮,才放进她手边的空碗里,「今天谁又惹你了?」
「你的老相好咯。」左枝气道,发脾气是挺耗体力的一件事,她化愤怒为食慾,吃得挺香。
江行远不明所以,但不影响他嘴贱:「哟,你吃醋啦?」
左枝抬头剜他一眼,「你能吃快点么?」
「这么急着赶我走?」江行远的目光在她和宋延琛之间游走,「嫌我碍了你们小俩口的眼?」
左枝上下打量他,「你的确长得挺有碍观瞻的。」
「……」江行远懒得跟她掰扯,摇摇头,对着宋延琛发出慨嘆,「还真跟你说的一样,她就一小没良心的。枉我平时没少照顾她。」
就一小没良心的。
捕捉到关键字眼,左枝心脏刺了一下,面上发热,嵴骨僵硬,低眉垂眼地乖乖喝汤,不再说话。
汤有点烫,她喝得慢。
江行远没吃多少,出去接一通电话,就抽身离开,把空间腾出给她和宋延琛了。
「说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宋延琛问她,要给她撑腰的意味,都藏在了宠溺的口吻里。
「一点小摩擦而已。」她不想多说,「我自己会解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3页
「我知道你凡事喜欢亲自动手,所以也没想多管你的事,」宋延琛把话讲开,「但我总得知道,除你以外,我哪来的老相好吧?」
「很重要?」
「你要说不出来,那就是妥妥的污衊。」
「岑思若啊。」越想越憋屈,左枝忍不住爆出她的名字,「在你之前,她的老相好可是我。」
「我跟她就没好过。」宋延琛放下筷子,伸手帮她擦掉唇角的油渍,「她对你很重要?」
左枝下意识伸舌去舔,湿软的舌头擦过他指尖。
他眸色微暗,她感觉怪异。
撇开头,抽一张纸巾擦嘴,她说:
「应该很多人都有这么一个阶段吧?不被家长和老师理解,爱情和未来又还遥不可及,这个时候,真的是朋友大过天,有什么话都爱同她说。」
那个时候,她和岑思若做了好多好多约定。
要一起上同一所高中和大学,要一起变得优秀出众,以后她去乐坛闯荡,她就去当演员明星,然后她们会遇到各自喜欢的人……
那时,她们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与对方眼光不同,绝不可能喜欢上同一个人。
也说好如果真那么不幸,喜欢上同一个人了,那就一起放弃他,两人继续当好朋友。
再远一点,她们还说要买连栋别墅当邻居,以后有了孩子,就让他们成为青梅竹马,给他们定个娃娃亲。
现在想起来,全都是一场笑话。
身旁传来咔嚓声,宋延琛表情寡淡地叼着根烟,没点着,只是这么点着打火机玩。
左枝能感受到他的沉闷和烦躁。
「她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他沉声说。
「初二那年,我妈走了,是她陪我挺过来的。」左枝告诉他,「她是横亘在我心里的一根刺。」
「啪。」
定制的金属打火机被他掷在桌上,宋延琛拿下烟,问她:
「那,如果以后,凡事陪你挺过来的是我,你能惦记我多久?」
第28章 烧 ◇
◎那张泳装照,发我◎
「以后的事, 谁说得准呢?」
这是左枝唯一能给他的准话。
宋延琛总拿她没办法。
吃饱喝足后,打车送她返校。
这个时间点,午自习还未结束, 尚有学生进出校园。
饶是宋延琛让的士停在人迹较少的南门, 也偶有一两个学生磨磨蹭蹭地挪动。
察觉宋延琛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左枝先开车门, 「我回去了。」
他没说什么,把掂在手里把玩的小砂糖橘塞给她, 在她后腰轻轻拍了拍,就让她走了。
下午还有几节课要上, 中午她和岑思若、黎娇娇对峙的事,已经传遍了整座校园。
关注东铭、启澜两大私高女生代表当场撕逼一事发展的同时, 与左枝相关的几件事也引发了大量讨论:
一是她与宋延琛、祁武的关系;
二是她与岑思若的关系,以及当年偷玉镯一事的真相;
三是她会否趁着网络爆火,进入娱乐圈捞钱;
四是期待她期末考的成绩。
课上侧目打量她的人太多,左枝专注自己,只当他们是空气。
晚上结束了在「ot」的工作后, 她回到住所, 简单打扫了卫生, 洗漱一番,换上睡衣,敷着面膜, 坐在小沙发上, 一手拿逗猫棒逗猫, 一手用手机刷某宝。
仗着有宋延琛的信用卡, 她把自己想买却捨不得买的东西, 统统加进购物车里, 还给蛋挞换了更好更贵的猫粮和猫砂。
零点一到,立即下单付款。
双十一的狂欢只持续短短一秒钟,就平心静气地摁灭手机,揭开面膜,起身去做后续的护肤工作。
仰人鼻息不是件好事。
左枝也曾嗤之以鼻,觉得这是迷失自我,是堕落,是耻辱。
可吃惯了生活给的苦头,哪怕是刀口舔蜜,那也是难得的一点甜,能让她分泌出抵抗苦痛的多巴胺。
人总要学会自我麻痹的,否则怎么活下去?
更何况,玫瑰无处不在,只有自己亲手栽培灌溉,付出了时间金钱和心血的,才是最独一无二、最珍贵的存在。
宋延琛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就轻而易举地得到她吧?
小学鸡追女生,都知道要写情书和送礼物。
凭什么有些男人一边骂女人现实,一边不现实地幻想空手套白狼?
所以,离开他家时,她理所当然地拿走了他给的那几万现金,还顺便拐走了他家身价高达五位数的猫。
现在,就算刷着他的卡,花着他的钱,她也没多大负担。
如有可能,她甚至还想,他能心甘情愿地,为她再付出多一点。
「捞女。」左枝哂笑自嘲,熄灯入睡。
夜晚很静,辗转几个来回,没睡着,满脑子都是宋延琛那句——
「如果以后,凡事陪你挺过来的是我,你能惦记我多久?」
这话说得郑重,那一瞬,左枝恍惚有种他要许她一生的错觉。
【至少这辈子,我肯定忘不掉你】
忐忑不安地给宋延琛发出这条微信消息,左枝一抛手机,扯起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后来,她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孰不知另一边,岑家负一层的影音室灯光大亮。
岑思若面朝王娜,战战兢兢地跪着,浑身发颤,大气不敢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4页
一个小时过去,王娜怒火未熄,见她红肿着一双眼,抽抽搭搭直掉眼泪,更是火上加火,操起茶几上一菸灰缸就砸过去。
「我跟没跟你说过,人家宋公子对你不感兴趣,你就别再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结果你现在在做什么?早不把他拿下来,等人家家里都订下联姻对象了,你又来掺和什么!你是干得过顾家,还是干得过宁家!」
菸灰缸在她额头勐撞一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零星碎片溅到身上,在她脚踝划了一道,鲜血涌出来。
岑思若紧咬下唇,咽回所有痛吟,不敢动一下。
王娜俯身用力拧她耳朵,阴森森地逼视她,语气嘲讽:
「总不能是幻想人家宋公子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只要你吧?那时候,他要什么没什么,你还跟着他干嘛?我王娜这辈子,出身低下没文化又怎样?现在还不是照样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被人前唿后拥叫一声『岑太太』?怎么偏偏就生出你这样一个窝囊废!」
耳朵痛得像要被她揪下来,岑思若绷不住,哭着去拉她的手,「不是……我没有……」
「没有什么?!」
王娜拧着她耳朵一推,岑思若摔倒在地,额头磕在沙发一角,王娜在她身上狠踹一脚。
「我不管你到底有还是没有,反正以后你给我离宋延琛和他们顾家远点!有钱的又不止他们那一家,你给我乖乖听话,听我安排,知道没!」
岑思若不应声,她动手扯她头髮,把她拉起来,疾言厉色:「听到没有!」
「是左枝。」岑思若喃喃道。
「来生理期的人是她,不是我!」她吼得嗓子都噼了,「宋延琛肯定是给她买卫生巾去了,那个保温杯也是他给她的,不是我!」
王娜皱起两道细眉,「又是那个左枝?」
「是啊!是她!」 岑思若抬手擦一把眼泪和鼻涕,「如果不是你在家委群里说她偷东西——」
「啪!」
掌掴声清脆,王娜那一巴掌,扇得自己手都痛。
「岑思若,你给我听好了,我说那个玉镯是她偷的,就是她偷的!如果你不想被人说三道四,不想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那你就给我一口咬定,那是她偷的!懂不懂?!」
岑思若捂着胀痛的脸,轻轻地、怯怯地,点了下头。
*
这段时间,岑思若都没来学校。
左枝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在乎。
自己的事都要管不过来了,哪来的闲情逸緻关注别人?
岑思若不在,黎娇娇就取缔她,成为新的女王蜂,成天被那些青春靓丽的女孩们所围绕。
因为黎娇娇在校内餐厅的那一番话,祁武开始与她冷战,也尽量减少了与左枝的接触。
宋延琛嘛,还是那副老样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又一节体育课开始,某种程度上,左枝算是和顾思组成了一队。
两个都是运动细胞不错的人,经过数次练习,已经能简单地过几个来回。
「方便来一场双打吗?」一个男生找上她们。
左枝瞧一眼,是常约宋延琛打网球的那一位。
视线越过他,果然,宋延琛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大喇喇地敞腿坐着,手里捏一瓶矿泉水,正喝着水,察觉到她的注视,便转眸朝她看。
眉骨抬了抬,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夹带几分戏嚯和挑衅。
冬日暖阳洒了他满身,画面纯净得像在拍青春电影。
引来大批观众的注目礼。
顾思也注意到他了,拿乔道:「你一个人打我们两个?」
那男生偏头,指向宋延琛的方向,「加上琛哥。」
左枝握了握网球拍,道:「那你们未免太欺负我们两个新手了。」
「哐当!」空矿泉水瓶精准掷入垃圾桶。
宋延琛捞起一旁的网球拍走过来。
「不欺负,」他说,「我跟段修的水平差不多,你和她的水平也相差无几。」
左枝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男女混合双打啊~」
宋延琛无语地扯了下唇角,「那你以为?」
「那我跟段修同学一组。」放下话,左枝提着网球拍往场上走,高马尾在脑后晃得很嚣张。
段修望着她的背影出神,没来由被冷风一刺,打了个寒颤,梗着凉飕飕的后颈,紧忙跟上去。
开战没多久,别说场上的人了,就是围观群众,都觉出了不对劲。
为了取得胜利,专攻对方弱点,这算正常吧?
但是,作为被刻意针对的弱点,面对宋延琛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左枝觉得,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第n次被他扣杀,左枝气得牙痒痒,差点失去竞技精神,要拎着网球拍冲过去打他。
她气场骇人,跟她同组的段修抹一把额汗,正考虑要不要跟宋延琛换一换,就见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眼时,目光坚毅,如熊熊火炬。
「继续!」她说。
宋延琛在对面看着,只是笑,很愉悦的笑,乐得看她抓狂又无计可施的气恼模样。
网球在他手里抛起,又落下。
左枝紧盯他发球,冷不丁碰上他的视线,脑中灵光一闪,她抿唇轻笑。
又一回合结束,左枝突然提出要休息。
她收起网球拍,往人少的地方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5页
没过多久,身后跟上一道影子,她知道是宋延琛,没停步,也不找他搭话。
然而,绕过一幢建筑,那人就没跟上来了。
左枝侧肩倚墙,头从墙角探出来,往校道扫一眼,没见到人影。
心下正纳闷,左颊倏地贴上一抹冰凉,她条件反射地转过脸来,可乐挪开,一张俊容登时扑入眼帘。
与此同时,耳边还盪入一句低沉招人的:「在找我?」
左枝瞪他一眼,背靠墙壁,双手抱胸,气还没消,不太想说话。
隔着一条道,一排树影斜落在她倚靠的这面砖红色墙上,风一吹,光影斑驳,枝叶沙沙响。
他逆光而立,周身一圈茸茸的亮光。
吊儿郎当的笑意未消,手指扣住拉环,「咔」一声,可乐罐被打开,气泡上涌的呲呲声,细细密密地刺激着神经。
「这么玩不起?」他挑眉,把冰凉的铝罐抵在她的唇上,甜腻的棕黑色液体润湿她的唇瓣。
左枝咽了口唾沫,长睫缓缓垂下,就着他的手,低头喝可乐。
呲熘呲熘的嘬吸声,藏匿在教学楼飘出的朗读声中。
宋延琛一眨不眨地睨着她。
看她从唇间探出一截粉舌,一下接一下地,舔掉罐口那一圈可乐。
像只猫。
就在她把头往前伸,想他倾斜铝罐,方便她喝可乐时,他忽而把铝罐收回去,当着她的面,仰头灌下一大口。
喉结上下滑动。
左枝手贱,伸出食指逗了一下,被他一把攫住。
力气挺大,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的。
左枝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瓣,同他说:「双十一那天,我用你的卡,买了不少衣服。」
他只淡淡「嗯」一声,可乐没喝完,留了一小半,左枝也不嫌弃,从他手里抢过来,边喝边掏手机,「你要看看吗?」
「衣服有什么好看的。」他笑,「还是说,你要穿给我看?」
「是啊。」左枝沖他眨眨眼,朝他近一步,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拇指点进相册里,找出一张相片。
宋延琛的视线,从她的脸垂落至手机屏幕。
画面截在脖子以下的部位,她没拍脸,连换好几套不同的衣服,对着镜子自拍。
只是……这种凹着腰,顶着胯的动作,将她本就凹凸有致的身材,衬得更加令人血脉偾张。
左枝一张接一张地翻着,不时留意他的表情。
就在滑到某一张自拍时,她只给他看一眼,就极快地返回去。
他眼神明显变了一下。
「刚刚那张,没看清。」说着,他上手抢她手机。
左枝不给,闪身往墙上一靠,手背到身后,给藏得严严实实的,「那张没什么好看的。」
瞧她一副奸计得逞的小狐狸样,宋延琛上前一步,鞋尖擦过她鞋尖,右手顺着她的胳膊,往里摸,直到擒住她的手。
这个距离太近,让她感到不安,唿吸凝着,心跳声「咚」一下撞进耳膜的时候,他也刚好附耳低语:
「那张泳装照,发我。」
第29章 烧 ◇
◎仅限宋延琛先生夜间使用◎
「什么泳装照?」
她装傻充愣, 头往后缩,想跟他隔开一段距离,胸腔却被迫挺起。
更恶劣的是, 他仍朝她逼近。
一抬眼, 就是他凸起的性感喉结, 她的胯骨被他青筋虬结的大手掐着, 背在身后的右手,也被他粗糙的指腹反覆摩挲着。
风还在吹, 有点冷,但经过先前一番运动, 两人的身体还是热的。j
蓝色可乐罐的冰凉水雾湿了她的左手,深绿叶片被阳光照得清透。
而他的冲锋衣是黑色的, 压迫感十足。
左枝没来由松开牙关,憋不住气般,轻喘一声。
「就刚刚那张……」宋延琛闭上眼,似在回味,沙哑的嗓音落在她耳畔, 苏得要死, 「深蓝色连体泳衣, 露背,屁股很翘,腿很白。」
「你看得还挺细……」她小声咕哝。
他低笑:「我动态视力很好。」
「竟然把能力浪费在这种地方……」
他在掰她的手指, 左枝快抓不住手机了, 情急之下, 恼得想抬腿踹他, 可他挨得太近, 她根本施展不开。
「本来是想发你的。」她说。
宋延琛暂时停下动作, 「然后?」
「你欺负我,我现在不想发了。」
「我怎么欺负你了?」
他还有脸说?!
左枝怒道:「你针对我!」
「又不是容嬷嬷,我哪来的针对着你?」他抖机灵。
左枝听出了另一重意思,啐他「咸湿」,气得面露薄红,唿吸粗重。
他瞧她一眼,像是闹够了,也不逼迫她交出手机,那只手就搭在她后腰,安抚似的揉两下,「那我不针对你,你给我发。」
后腰被他摸得麻痒,左枝受不了地推他肩膀,含含煳煳地「嗯」了声。
「可我不能放水放得太明显……」
「那你偷偷放。」
「行。」他点点头,「你现在可以发我了。」
左枝摇头,开始要价还价:「我得考虑考虑。」
「怎么又变成考虑了?」
「你很想要我的泳装照?」
他不遮不掩:「是。」
「要来干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6页
「做坏事。」
「……」没羞没臊的,左枝险些被唾沫呛到,「你已经够坏了,还做坏事……」
「嗒!哗——」
上方突然传来窗户打开的声响。
左枝下意识要抬头看,宋延琛先一步摁住她的头,把她的额头压在他肩上。
她眸光一斜,瞥见他面色冷沉地仰着脸,与楼上那人对视,食指竖在唇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后,再接一个狠厉的割喉动作。
很快,又是「哗」一声,窗户关上。
「被人看到了?」左枝悄声问。
宋延琛放开她,「他不敢说出去。」
她心不在焉地应一声。
宋延琛名声大,那个学生肯定能认出他来,被他一警告,估计也不敢乱嚼舌根。
至于她,得亏宋延琛反应快,那人应该没看清她的脸。
宋延琛不让那学生把他俩的事说出去。
某种意义上,意味着,她也得对他们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保持秘而不宣的态度。
既然做了金屋藏娇里的「娇」,左枝就该有「藏」的自觉。
重返网球场,后半场比赛中,宋延琛的确不像先前那般针对她了。
他的目标一转,变成了段修。
段修光顾着应付他,没心思找顾思的茬,她便也渐渐闲下来。
一场网球双打,打到后面,变成了宋延琛和段修的主场。
两人不分伯仲,分数始终持平。
但要较真的话,宋延琛在场上的状态,远比段修要轻松许多,看得出没完全拿出实力来。
因为左枝上半场落了太多分,所以,最后他们这一组还是惨败。
下课铃打响,四人非常友好地相互握手。
段修想跟她俩交换联繫方式。
顾思大大方方地给他一串number。
左枝也给了,顶着宋延琛那能冻死个人的冰冷眼神,毫不犹豫地通过段修的好友申请。
课间时间不多,等下还想去沖个澡。
顾思叫上左枝离开。
转身前,左枝瞧见宋延琛勾唇看她,弯曲食指在手机屏幕敲了敲。
这是在提醒她别忘记发照片。
左枝沖他吐舌尖,扮一个鬼脸,背着球拍,单手抄在衣兜里,随顾思前往淋浴室。
晚上就收到宋延琛的私信:【爷的图图呢】
他是个会挑时间的,左枝刚从台上下来没多久,正要乘坐江行远那辆玛莎拉蒂回去。
开车的是唐柚,因为从鹿沙到市区有一段沿海高速,江行远不放心她夜间驾驶,所以坐在副驾陪她。
人家小情侣在前排打情骂俏,左枝在后排……跟人暗渡陈仓 ?
感觉很怪异。
真就像在偷情。
zoe:【还说你不欺负我】
s:【我又怎么了】
zoe:【让我赢一下会死?】
s:【你赢了】
zoe:【……】
他个混蛋!
zoe:【给你看个腿[生气]】
他很快接上:【看个腿也行】
左枝甩一张大猪蹄子的表情包过去。
拇指摁在手机屏幕上,还在输入字符,就收到他发来三个字:【您这腿】
明显话还没完,左枝耐心等。
s:【还真是】
s:【标緻】
……
左枝删掉输入框里的字符,给他连甩好几排省略号。
「左枝。」唐柚叫她。
她没听见。
倒是隐约听到江行远打趣说:「别耽误人家谈恋爱了。」
「谁?」她出声。
「你咯。」唐柚说,「刚叫你你都不应的,跟谁聊得这么入迷?真有男朋友啊?」
「没有。」她实话实说,「叫我干嘛?」
唐柚:「没什么,想问你周末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逛街。」
左枝想了想,反正她也没什么要紧事,便应下了。
回到出租屋,合上门。
她给宋延琛发消息:【你保证不泄露出去】
尽管那不过是最最普通的连体泳衣,但她总要防着有人拿她的照片做文章。
宋延琛回:【我保证】
左枝自然是信他的,给照片p上一行「仅限宋延琛先生夜间使用」,便给他发过去。
宋延琛给她回的是语音,笑得挺坏,语气慵懒:「那白天呢?」
她也回他语音:「要么醒着来见我,要么做白日梦咯。」
「晚上不给找?」
「晚上适合让你孤枕难眠,彻夜想我。」
回完俏皮话,她俯身rua一把猫猫,就放了手机,要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宋延琛回给她的,是「谢谢」两个字,回的时间挺晚。
左枝隐隐猜出是什么意思,耳根渐渐发烫。
她打开冰箱,开一瓶水来喝。
阳台有风透进来,落地灯光线昏黄。
她坐在工作区的转椅上,细长手指懒懒地捏着瓶身,唇瓣抵着瓶口,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播放宋延琛那寥寥几条语音。
音响轻声哼唱浪漫撩人的r&b歌曲。
她的后背慢慢靠上椅背,美目半阖,头颈向后仰,瓶口顺着唇瓣往下滑过精緻的下颌和纤瘦的颈,修长白皙的双腿交叠,一头半湿的长髮落在椅背外,跟随节奏轻轻摆盪。
*
月底,一波强冷空气来袭,鹏市的气温打了个对摺,从最高温30c直降到 25c。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7页
唐柚买了不少东西,路过男装店,她问左枝能不能陪她进去看看。
左枝喝着她请的热奶茶,抬脚径直往店里走。
天气骤冷,唐柚想给江行远挑件棉服。
左枝百无聊赖地扫一眼,在落地窗边找到一排沙发,让唐柚把拎在手里的大包小包给她,她拿去那边坐着。
人刚坐下,身后的落地窗掠过一抹白色身影。
左枝的余光瞥过去。
多日不见的岑思若,身着白色外套,搭配浅杏色长裙,挎着一只lv包包,出现在一个陌生男子的身旁。
男人大概三十左右,中等个头,中等长相,面部有发腮迹象。
但是看得出家里挺有钱,西装袖口露出的一只腕錶,跟宋延琛是同一系列。
不过,那表在宋延琛腕上,总瀰漫着一股贵公子的矜傲高冷。
而一到这人腕上,却尽显暴发户气质。
都说「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鹏市从不缺暴发户。
就连岑家,都是上世纪八九十突然发达的。
那男人一看就没少偷吃女人豆腐。
肥猪手在岑思若身后游移,想搭她肩上,却被她拿开,于是就改揽她的腰胯。
岑思若往旁边躲了下,不悦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那男人嫌她当众拂了他面子,也板起了脸。
「左枝,你觉得这件怎样?」唐柚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左枝看一眼,「不错。」
「行。」唐柚也干脆,「那我就要这件好了,唔,想再买件码数小一点的……」
「亲子装啊。」左枝开玩笑。
「情侣装啦!」唐柚娇嗔道。
买好衣服,结帐从店里出来。
左枝喝多了奶茶,想去洗手间。
唐柚跟着去,因为东西多,两人轮流进隔间。
这是左枝今天第二次见岑思若。
她在洗手台洗手,岑思若从她身后走过。
彼此都没说话,只是从镜中看到了对方。
岑思若的眼睛和鼻头微红,大抵是刚哭过。
左枝当没见到她,平淡无斓地收回眼。
这天过后,再见岑思若,已经是 22月的第一周了。
她一回来,黎娇娇立马捎上小姐妹团,前来祝贺她重返校园。
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聊着天,从这段时间校内盛传的八卦,到奢侈品牌推出的当季新款,再到要不要book个包间放学后好好地玩一玩。
「唔……」岑思若面露为难,「不好意思啊,放学后我得回家,不能陪你们了。」
「什么事啊?」黎娇娇问。
岑思若勉强地笑了笑,不答。
时间一久,同岑思若稍微亲近一点的人,多少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最明显的地方是,她好像没以前那么黏着宋延琛了,也变得不是那么爱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
「追不到,就不想追了呗。」有人是这么说的。
气温经歷三次升降,很快就到了期末考。
临考前,贴吧热闹非凡。
设坛拜各路神仙和歷届学神、宋延琛的,重提左枝「期末考走着瞧」的g和左岑之战的,还有一波人,已经提前进入寒假状态,开始找乐子了。
左枝提前跟江行远提过,说她这几天要备考,江行远很爽快地给她批假。
考试前一晚,她在家里重温错题,宋延琛给她发消息:【这回,要不要给你放水?】
她放下笔,给他回:【考神要给我泄题呀?】
s:【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zoe:【发来看看】
真正的考题,他是不可能给她的,就他那聪明绝顶的脑子,也绝瞧不上作弊的勾当。
这次发给她的,不过是他在刷题时,遇到的可能会出的题型。
zoe:【要是你没押中题,怎么办?】
s:【罚我寒假给你当家教:)】
zoe:【哦豁,你喜欢师生啊?】
s:【……】j
s:【好好复习吧你】
左枝回他一个「哦」,他没再理睬她。
翌日开始,是为期两天的期末考。
除了考试时间,其余时候,大家都显得心浮气躁。
考试一结束,走廊里不是「你考得怎样」「复习了没」,就是「那道题目选a」或者「完了,我没做完」。
还有不少人,拿着小册子,趁着开考前的最后一点时间,争分夺秒地抱佛脚。
因为上回考试排名太低,左枝现在所在的考场,就是曾经宋延琛带她来过的废弃教室。
离宋延琛所在的第一考场,中间隔着近十五分钟的路程。
听说他这人在考场向来自负,管他什么考试规定的呢,一答完答题卡,他就提前交卷,绝不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左枝有点遗憾没能亲眼目睹他的拽样。
早知道,那时候就挺一挺,熬过去了。
或许将就着,还能考个不错的成绩,这次和他同一考场。
考试结束后,是连着两天的周末。
周一正常上学。
因为学校规定,要评讲完试卷,才给放假。
公布成绩和排名那天,学生们异常紧张激动,贴吧里,之前左枝和岑思若的相关帖子被挖出来,盖了无数高楼。
【卧槽!这才是左枝的真实水平吗?[图]】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8页
【楼上,图挂了】
【语文 260,数学 266,英语 250,物理92,化学96,生物96,总分3 28,年级排名 20】
【靠靠靠!这不比岑思若牛多了!】
【早说过她是我们东铭的学神啦!要不是她感冒发烧,什么联考前50,她拿个前20都是洒洒水】
【对比之下,岑思若这次好像考得挺糟糕?】
【名次掉了两百,上次期中考她好像也考得挺一般?要是下学期还这样,估计高三就要从重点班里掉出来了】
……
东明学校每学期末的最后一天上午,都是用来开全体师生大会的。
三千余人端坐在体育馆,听台上的领导和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左枝生得高,坐在本班后排。
视线从后往前掠过,没看到宋延琛的影子。
尚在疑惑,就遥遥见他手里卷着一张纸,代校董上台讲话。
几乎是他刚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台下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偌大的led屏幕,映出他一张帅气的浓颜脸。
左枝撇了撇嘴角,看他衣冠楚楚、身段挺拔地站在麦克风前,装模作样地展开一张空白的信纸,开始讲话——她确定是空白的,因为纸张被灯光一打,纸背完全没显露出任何墨迹。
如此庄重的场合,衬得他格外沉稳,明明一身意气风发的少年气压也压不住,却又有了些成熟男人的韵味。
他的讲话并不长,没有领导们最爱的「嗯」「呃」语气词,干脆利落,言简意赅,有一种冷硬的酷劲儿。
左枝坐在离他挺远的地方,能听到附近一圈女生,都在低低压压地说他又帅又man超带劲。
就在他准备下台时,场内突然一阵骚动。
「好像是校董来了!」有个人说。
一众人不由得挤挤挨挨地引颈看过去。
老师和班干们开始维持秩序,要同学们安静地坐在位子上。
人影憧憧,左枝只隐约看见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在两个黑衣保镖的保护下,拄着拐杖走到前排落座。
宋延琛的下眼睑向上眯了一下,卧蚕浮起,动作很轻,不明显。
左枝抬眼看led屏幕时,恰巧注意到了。
他下台后,去前排,坐在顾启澜身侧。
两个都是气场强大的人。
叫人很难不分神看过去。
爷孙俩在交谈,左枝看到宋延琛把头偏向顾启澜的方向,顾启澜或沉思或点头,偶尔也凑到他耳边说话。
这学期的全体大会,忽然多加了一项流程——给各年级前十颁发奖状。
先是高一。
主任颁完奖状后,合影留念。
再是高二。
早在高一上台前,倪半雪就通知班里几个年级前十去前面候着了。
左枝也在其中。
她站在演讲台下方,偏头偷看顾启澜的正脸。
他已是高龄,脸上布满纵横沟壑的褶子。但骨相特别优越,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剑眉星目、英气硬朗的大帅哥,而且他气色还算不错,日常应该是有精心养护身体的。
主持人开始念名字。
听到「宋延琛」三个字,左枝心脏莫名颤了一下,然后就见他目不斜视地打她身前经过,周身笼着一身熟悉的淡香,却疏离冷漠得像个陌路人。
这就是他们的距离。
人后再怎么暧昧,一旦上到台面,就要保持应有的距离。
更何况,是在他家人面前。
第一和第十,一左一右,是两个极端。
本以为这次,也是主任给他们颁发奖状。
哪知,顾启澜竟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上台。
主任哪敢抢他风头,让充当礼仪的女学生退到另一边,他亲自捧着奖状,送到顾启澜手边。
从第一名的宋延琛开始,挨个轮过去,没几分钟,就到左枝面前。
她像其他学生一样,毕恭毕敬地接过奖状,说着「谢谢校董」。
颁完奖状,主任卑躬屈膝地请顾启澜站在拍照的最佳位置。
拐杖「笃」一声敲在地上,左枝眼皮跳了一下,已经侧转身体的顾启澜突然转回来,鹰隼般锐亮的眸在打量她,「你叫咩名?(你叫什么名字?)」
「左枝。」她回。
他眯起眼,又问:「阿琳娜个女?(阿琳娜的女儿?)」
好久没听过有人这么称唿她母亲的名字,左枝愣了下,回:「系啊。(是啊)」
顾启澜点了点头,胸腔起伏了一下,在她身边站定,这是要与她一同合影的意思。
他说:「我好似好耐没见过佢喇。(我好像很久没见过她了。)」
左枝答:「我妈咪走咗,永远不会返嚟喇。(我妈妈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一声嘆息后,是冗长的沉默。
合影拍完了,被人拥着离开前,顾启澜回头看她,问:「你系咪唔识得我啊?(你是不是不认识我?)」
左枝怔住。
第30章 烧 ◇
◎娶返畀你慢慢睇◎
四岁半以前, 左枝是在义大利长大的。
她父亲是个义大利人,追根溯源,祖上还是贵族。
他是个年少有为的服装设计师, 在秀场与中俄混血的超模阿琳娜结识后, 不过短短几天, 两人便陷入爱河无法自拔, 迅速结婚领证,并且有了一个爱的结晶——左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9页
打小, 左枝的语言体系就很复杂:
出生于义大利,父亲平时也对她说义大利语。
相处时间最多的母亲却对她说俄语, 偶尔会说些中文。
然而,她父母日常交流用的是英语。
她家中来自世界各地的几个佣人, 语言也各有差异。
左枝开口说话的时间并不晚,智商、听力和声带都正常。
但她学说话的速度特别慢,直到三岁都不能自主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通常,她一段发音不标准的话里,会夹杂多种语言和口音。
一般人听不懂, 为了能充分表达自己的想法, 她总要结合各种肢体语言。
这点倒是和很多义大利人相差无几。
有这样一种说法——如何让义大利人闭嘴?答:锁住他的双手。
懵懵懂懂长到快五岁, 她父亲身亡,母亲带她到鹏市发展。
虽然婚后,阿琳娜主要精力放在相夫教子上, 但她也未完全淡出大众视野, 偶尔会穿着丈夫设计的服装重登秀场, 或者拍摄杂志封面, 参演一些电影。
在当时, 她的名气还是很大的, 每年的全球十大顶尖超模排名,她总榜上有名。
丈夫死后,她继承了丈夫丰厚的遗产,到正在蓬勃发展建设中的鹏市,创建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和公司。
她和宋延琛的母亲顾嘉欣,同样相识于秀场,两人关系不错。
左枝出生时,顾嘉欣还专程去医院看她,赠她的礼物价值千万,是 28世纪奥地利首位女大公的钻石王冠。
就那一年,顾嘉欣携六岁独子宋延琛返港过春节,得知阿琳娜就在鹏市,特向她致电,想邀请她带女儿,过港区同庆正日。
这是左枝在国内过的第一个春节。
大年三十一早,就揉着惺忪睡眼,被家中保姆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抱起来,洗漱更衣,吃过早餐,又被迷迷煳煳地抱进挂有港粤牌照的alphard里。
阿琳娜在车上同她说了许多话。
她很乖地听,睁着一双清凌凌的漂亮眼眸,无比认真地看她。
每到她停顿时,不论听不听得懂,她都会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毛茸茸的小脑袋一晃一晃的。
大概过了两三个钟,车子在港区半山的一幢别墅门口停下。
山间四季常青的树木,凝着丝绒般厚重的苍绿色,浅灰色的云层铺满天空,气温冷得很稳定。
刚一下车,左枝就被冻得一哆嗦,转身往阿琳娜怀里钻。
阿琳娜不肯抱她,她就转向保姆,双臂张得大大的,踮起脚尖,仰起头,想让她抱。
两只白嫩的小手张呀张,像闪烁的星。
宋延琛第一次见她,就是这个时候。
室内涌着热烘烘的暖气,冷热温差在偌大一扇窗上,凝出濛濛水汽。
身后是几个同龄小孩的聒噪吵闹声,眼前是隔在窗外,具有胶片质感的復古默片。
他屈起一条腿,懒洋洋地靠坐在飘窗上,一只三阶魔方因手指的挑拨而快速转动,视线穿透玻璃,落在雕花院门外的那三个人上。
站在前面的妇人,棕发白肤,高挑清瘦,一身新潮打扮,大量粉色元素和珠宝饰品堆积在身上,不显俗,反倒像个温柔甜美的仙女。
保姆落在她身后两步,体态相对丰腴,但在主人的影响下,穿搭品味也在线。
至于那个抱着大人的腿,撒娇要抱抱的腿部挂件——就一露了馅的、软趴趴的小芝麻汤圆。
身上披一件白色毛绒斗篷,身下是蓬蓬的黑丝绒裙摆,和两条裹在裤袜里的腿,脚上蹬一双漆亮的圆头小皮鞋。
斗篷帽子兜头盖下,他看不清她的脸,只在她被人牵着手,转身之际,见她衣上的玫瑰胸针在闪烁。
主钻是颗艷如血滴的红宝石。
大概是他注视的时间太长,跨过门槛进入庭院时,她眼睫动了动,抬脸往上看。
那里只剩一片曳动的窗帘,和一扇被人抹开了一个圆的、雾蒙蒙的窗。
「你个女好靓好得意啊,不似我嗰个衰仔,整日搞搞阵……(你女儿好漂亮好可爱啊,不像我那个臭小子,整天捣蛋)」
一下楼就听到顾嘉欣女士用白话吐槽他。
宋延琛双手插兜站在台阶上,无语地斜一眼过去,视线越过垭口,顾嘉欣背对他,坐在会客厅的欧式沙发里。
在她另一侧,坐着那一对母女。
从他的方向,只能看到那个散发仙女气质的妇人。
至于她女儿,被人遮挡了大半个身体,只在她仰头时,能看到两片微张的水嫩红唇,润得像草莓果冻。
「阿琛!」楼上有个男孩子叫他,「上来打机吖!(上来打游戏机啊!)」
「滚。」他不耐地落下一个字。
那个露馅儿的小芝麻汤圆,像被惊到了,闻声把头探出来,他也刚好从台阶上下来。
电光石火间,两人视线相撞。
她渐渐蹙眉。
他不羁地挑起一侧眉。
她抿紧唇瓣。
他扯唇轻轻「嗤」一声。
然后就见她红了眼眶,瘪着嘴,转身抱住她妈妈,「呜」一声奶音,把脸埋进她妈妈怀里。
……
???
!!!
这是,哭了?!
宋延琛愣住。
她搁这儿碰瓷呢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0页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衰仔!」顾嘉欣嗔他一句,立马凑过去哄那个娇滴滴的小芝麻汤圆。
哦,小芝麻汤圆脱了外面那层皮,现在只剩芝麻馅儿了。
瞅一眼她扎成两束马尾的棕色鬈髮,嗯,还是不小心掺了隔壁生产线上的花生的芝麻馅儿。
换做平时,宋延琛指定白她一眼,然后另寻乐子去了。
那天不知怎么,大概是她太能演,让他觉得不顺眼,大少爷双手抱胸,往她对面一坐,直勾勾地盯住她,就想看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掺了花生的小芝麻团嘤嘤哭两声,被人哄好了,又乖乖坐回去。
发现他一直在盯她,她抱着她妈妈的手臂,尽量把自己往她身后躲。
那时候的左枝,粉雕玉琢,发色和瞳色都还比较浅。
鬈髮在光下散发着蜂蜜般的润亮光泽,水灵灵的眼眸漂亮得不可思议,就像阳光穿透晶莹琥珀,落在一片柔软嫩叶上,是一种美丽又神秘的金棕绿色。
宋延琛观察她许久,从脸,到脖子,再到身体,就连一根髮丝都不放过。
然后就被他妈一巴掌甩后脑勺上,「睇够未呀!咸湿佬!(看够没有!色狼!)」
「睇唔够得唔得!(看不够行不行!)」
「咁你留低慢慢睇喇!(那你留下慢慢看吧!)」
他妈撂下话,留下他,招唿人家母女去吃午饭。
……靠,人都带走了,他在这里看个屁!
大少爷臭着张脸,屈尊挪到餐桌边,仍旧是左枝对面的位置。
楼上那五个小孩也被叫了下来,其中有三个是远房亲戚。
另两个,是宋延琛这一孩子王,从附近人家家里拐过来的。
嗯,那两个都是挺漂亮水灵的小姑娘。
可一上了餐桌,和眼前这个名叫「左枝」的小芝麻馅一比……
怎么说呢?
宋延琛想了很久,后来找到一个十分贴切的形容——左枝美得特别不顾别人死活。
屋里凭空多了个漂亮小孩,人都是视觉动物,全都忍不住朝她看。
说不清她是胆怯怕生,还是性子冷清,谁找她,她都不带搭理的。
一声不吭。
以至于有男孩子悄悄到他耳边说:「佢系咪不识讲嘢?(她是不是不会说话?)」
宋延琛想了想,好像真没听过她开口说话。
于是便隔着一张餐桌,用白话叫她:「左枝。」
她没应,她妈妈听到了,示意她:「哥哥喊你。」
她这才看向他,眼神疑惑。
他继续用白话说:「你今年几大?(你今年多大?)」
她看向她妈妈,她妈妈张开五指,于是她有样学样,也张开了五指。
哦豁!宋延琛恍然大悟,好像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
与此同时,还有那么点可惜。
吃过午饭,她被她妈妈带去楼上休息。
宋延琛这个不得安生的,继续拐着别人家的两个小姑娘,一行六个人外出玩耍。
晚上,把那俩女孩送回去后,他和另三个男孩子回到别墅。
正是吃年夜饭的时候,他外公和几位长辈都到家了,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齐聚在饭厅里。
大厨们精心烹饪的山珍海味摆了满桌,好酒开了几瓶,饮料备了几箱,偌大的液晶电视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
抽菸喝酒爱吹水的人堆埋一起,小孩子和女人则坐在另一桌。
一张大圆桌,左枝右手边坐着阿琳娜,左手边,是一个男孩子。
宋延琛依旧坐她对面。
那男孩子有多动症,宋延琛知道的。
于是,就餐过程中,就见他闲不住手脚,一下摸摸她的头髮,一下扭着屁股换坐姿,估计是不小心踢到她了,左枝往她妈妈那边躲。
这样都不哭?
宋延琛觉得纳罕,还想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下一秒就见她眼眶在慢慢泛红。
哭啊!快哭!
他紧盯不放,被顾嘉欣看到,又一巴掌甩后脑勺上:「没礼貌,娶返畀你慢慢睇……(没礼貌,娶回来给你慢慢看……)」
「好哇。」
顾嘉欣还没说完,他就混不吝地怼回一句。
随后就见左枝抬起眼,噙着一汪泪水看他,没哭,就是那模样……挺招人疼的。
宋延琛坐不住,过去找那男孩子换了位。
这时候,她开始揉眼睛,偷偷抹掉眼泪,在一众喧嚣吵闹中,安安静静地吃饭。
酒足饭饱,大人还要留在餐桌上闲聊几句。
其他小孩子都跑去玩了。
宋延琛本来也要走的,回头,就见她扯着她妈妈的衣袖,奶声奶气地叫了声「mom」,然后打一个哈欠,再把双手合拢,贴在脸颊边,闭上眼,这是困了想睡觉的意思。
原来她会说话!
宋延琛愕然,一时僵在原地。
她妈妈哄了她一阵,最后还是心软,让保姆带她回房。
宋延琛双手抄兜,跟在她们身后上楼,知道用白话叫她,她没反应,便改成了普通话:「左枝。」
她家保姆回头了,正要提醒她,被他一个噤声的动作止住。
保姆不解,他想到了她的英文名,唤:「zoe。」
听到声音,她转头,一头雾水地沖他眨巴眼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1页
他却再没说话,点了点头,一步一步倒着走,退出她们的视线。
*
维港每年春节都有一场盛大的烟花汇演1。
他们所在的这一栋别墅,占据绝好的地理位置,能俯瞰整个维港。
宋延琛对这种东西,其实没多大期待。
但是其他小孩似乎都挺着迷,雀跃地堆坐在露台沙发上,巴望着维港的方向,边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边等新年的钟声敲响。
「要不要叫她起来?」这个想法突然在脑海里蹦出来。
没有迟疑,宋延琛登时跳下沙发,离开露台,直奔她暂住的那一间客房。
许是周遭太过嘈杂,也或者是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
连敲几次门,里面都无人应声。
宋延琛眯眼想了下,噔噔噔地往楼下跑去。
一出别墅门,楼上的人就齐齐倒计时,从十开始。
数到八的时候,他找到左枝客房的那扇窗。
七,他捡起一颗石头,勐力砸向二楼的窗。
六,窗户受力「嘭」一声响,而那时左枝刚用柚子叶水洗完澡,保姆给她穿上印有小草莓的小内裤。
五,保姆开始给左枝套娃娃领上衣。
四,又一记石头砸过来,保姆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顾不上给左枝穿戴整齐,连忙跑到窗边查看情况。
三,宋延琛看到窗户有人影晃动。
二,保姆朝下看他。
一。
新年钟声敲响,数发烟花接二连三地蹿上夜空,迸溅出五光十色的美丽焰火,与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交相辉映。
左枝趴在窗边,仰头看天,眼中星火闪烁,嘴角漾着一抹甜笑。
而他在看她。
第31章 烧 ◇
◎我想见你,就现在◎
因他朝窗户砸石头的「壮举」, 宋延琛被顾启澜罚去关一夜禁闭。
关一夜嘛,也就睡一觉的事儿,问题不大。
好过被他妈一巴掌唿后脑勺上——虽然她成天说要把他的反骨给削平了, 但在此之前, 他觉得自己被她扇成脑震盪, 或者智障的可能性更高。
为了安心睡眠, 他没开灯,屋里黑魆魆的, 有泠泠月光穿透窗帘缝隙,自墙壁划下一笔凌厉的线, 延伸至木质地板。
他侧躺在床上,闭上眼, 鬼使神差的,想起那张白嫩软糯的脸。
想起烟花在她脸上刷下绚烂斑驳的光,想起她低头看他时眼底尚未退去的盈盈笑意,还有……她跪在飘窗上,光着的两条腿, 和……
印有小草莓的, 白色的, 小内裤。
后来,她是被她家保姆抱走的,唔, 也不知道她家保姆会不会告他一状。
那完蛋, 「咸湿佬」的罪名可真就洗不清了。
这一夜半梦半醒的, 睡一阵, 醒一阵。
翌日一早, 房门被人敲响。
他有起床气, 一翻身趴在床上,拿被子捂住耳朵。
实在听得心烦,抄起床上另一只枕头丢过去。
敲门声依旧,不依不饶。s
他低骂一声,挣扎着拱起上身,被角从肩头滑落,那道扰人清梦的敲门声戛然停住。
……行,他继续睡。
刚卷好被子,敲门声又响了。
玩他是吧?!
掀被,下床,裹挟着一肚子怒气,「唰」一记拉开门,「大清早不睡觉……」话到嘴边,惺忪睡眼清晰印入门前的人影,硬生生改了口,「给我送早餐?」
许是他脸色太臭,吼得太大声,顶着一头蓬松乱发的形象也颇为豪迈粗犷,小芝麻汤圆直愣愣地看着他,身体诚实地后退一步,双手把托盘抓得很紧,指骨在泛白。
确切来说,她今天不是小芝麻汤圆,应该是蘸了鲜奶油的奶油草莓。
身上仍披着那件白色毛绒披肩,没戴上帽子,浓密柔顺的长捲髮用红丝带扎成两束高马尾,穿一件喜气洋洋的红色及膝连衣裙,白色连袜裤,搭一双小靴子。
浑身一股香浓甜牛奶的味儿。
「buongiorno。」她说话细声细气的。
宋延琛扒拉着头髮,没听懂她在叽里咕噜说什么,「what do you mean」
她又退了一小步,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人。
宋延琛也扭头去看,阿琳娜和她穿的是亲子装,温柔地垂眼看她,对她比了个口型,左枝点点头,把头回过来,重新对他说:「good morning。」
「morning。」他回她,接过她手中的托盘,「thank you。」
「她中文不太好。」阿琳娜说。
左枝双手一得到自由,就迫不及待去抓她的手。
阿琳娜牵起她。
「她刚刚说的是什么?」他问。
「她在跟你说早上好。」阿琳娜笑着告诉他,「她只有义大利语和英语说得比较好,其他就……」
他知道。
她听不懂白话就算了,好像也听不懂普通话。
嗯……她妈妈的普通话也说得挺生硬的,白话嘛,反正他好像是没听她说过,大概是能听但不会说的水平。
「很抱歉昨晚让你关禁闭……」阿琳娜说。
「啊……」宋延琛轻咳一声,「那是我应得的……」报应。
阿琳娜仍是笑,「她说,昨晚的烟花很好看。」
宋延琛随性地点了点头,再没什么好聊的,阿琳娜祝他用餐愉快,就带左枝离开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2页
前一晚,众人睡得晚,早上也起得晚,宋延琛吃过早餐,又睡了个囫囵的回笼觉。
睡饱了,出房门,钢琴声仿若流水叮咚入耳,清越透亮,能涤盪人心。
他循声下楼,先去冰箱捞一罐冰可乐来喝,再慢悠悠地往偏厅走。
华丽厚重的窗帘全部收拢,今日阳光明媚,透过两面落地窗,将屋内照得亮堂,视线往外眺,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
偏厅摆放的欧式沙发坐了不少人,茶几堆满各式糖果点心和茶水。
却无人喧譁,视线都凝在前方那一架水晶钢琴上。
阳光照耀着晶莹剔透的水晶钢琴,反出的璀璨亮光落了她满身,左枝端坐在琴凳上,连琴谱都不需要,就能动作娴熟又随意地弹奏出萧邦的《幻想即兴曲》。
她模样专注而陶醉,每一个音符都尽在掌握中,如流光碎银倾泻而出。
他站在沙发斜后方静静看她,离得稍近,又听到顾嘉欣女士在夸她。
阿琳娜似在嘆气,说:「你别看她现在这么乖,在幼儿园可不怎么让人放心。」
「怎么啦?」
「因为双语幼儿园没有位置了,所以只能暂时让她先插进一家私立幼儿园里。可能是突然插进去的吧,而且她在语言沟通方面有点问题,长相上,和其他小朋友也不太一样,所以就有小朋友欺负她。」
阿琳娜的声音略显低落,「我前段时间比较忙,没注意到。后来听他们老师说,她跟一个小朋友打架,害人家磕掉了一颗牙,我才知道这些事的。」
话音落下时,左枝也正好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掌声雷动,顷刻盖过她们的交谈声。
就这看一眼都能被吓哭的奶油草莓,居然还会跟人打架?
宋延琛觉得挺稀奇,仰头灌一口可乐,手拿下来时,发现她在看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或许在「偷人」这方面,多少有点天赋在。
几位女士正说着要去泡温泉、做spa的空当,他已经顺利潜进左枝暂住的客房,把午睡中的她叫醒,并帮她换上衣服,拐她出去玩了。
他摘了她斗篷上的玫瑰胸针,放在桌上,压住一张写有他名字、联繫方式,并且发誓一定在晚饭前将她带回的纯英文字条。
然后,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家保姆,抓着她温热的小手,带她进保姆车,让司机捎他们去铜锣湾。
「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在车上,他用英文同她这么说。
她坐在他旁边,侧头看车窗外陌生的景色,思考半晌,才摇头。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他又问。
她把手搭在车窗边,还是摇头。
他同她说自己的英文名。
她转头看他,长睫扑闪,像没听明白。
于是他指着自己,十分认真,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把自己的英文名拼给她听。
「哥哥。」她没头没脑地对他说。
他一时卡壳,讷讷道:「也行吧。」
估计是她妈妈教她这么说的。
春节期间,人多车多,司机全程跟紧他们,生怕人走丢了。
宋延琛很酷地把手抄在兜里,带她在热闹繁华的街头闲逛。
有人见了他们,同朋友说:「嗰个细路仔,人仔细细就带女朋友出嚟行街,叫我哋呢啲母胎solo点算啊?(那个小孩子,小小年纪就带女朋友出来逛街了,叫我们这些母胎solo怎么办?)」
「女朋友?」宋延琛挑眉,回头看她。
她是真的不爱说话,全程都静静地跟在他斜后方。
「怎么走得这么慢?蜗牛啊你。」他低声吐槽,上手拉她手腕。
她没挣开,由着他拉她。
只在经过某一家茶餐厅时,突然用另一只手扯了下他的袖子。
「sto morendo di fame。」
她委屈地瘪着嘴,一手指着那家茶餐厅,一手在腰腹比划着名,勐然想起什么,切换成英文:「i am hungry。」
行,他带她去买吃的。
候餐过程中,他拿了桌上的铅笔和便利贴,把自己的中文名,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好,递过去,告诉她,那个是他的中文名。
「宋词的宋,延续的延,珍宝的琛。能不能记住?」
呵,她连普通话都听不懂,更别提识字了。
他教了她很久,从发音拼读,再到汉字书写。
最后,只换来她一声:「哥哥。」
「……」算了,孺子不可教也。
吃到一半,他才想起要看手机。
昨晚睡前,他不小心调了静音,现在一看,短短两个小时,竟收到了二十多条简讯和十几通未接来电。
「妖。(艹)」他昨天把别人家俩女孩子拐出来,都不见顾嘉欣女士这么如临大敌。
又一通电话打进来,他接通。
顾嘉欣女士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宋延琛摸一把后脑勺,他这下怕是真要被她扇成脑震盪了。
「你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
「唔……」
他瞧向对面的左枝,她一张小嘴被咖喱鱼蛋塞得胀鼓鼓的,嘴角还残留着点酱汁,他抽一张纸巾,好心帮她擦拭,她愣愣看他。
「等她吃饱咯。」
「你说你这人怎么回事?除咗沟女乜嘢都唔识(除了泡妞什么都不会)……渣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3页
「哦。」他不痛不痒。
「昨天那两个女孩子过来找你了。」
「哦,那劳驾您帮忙给人送回去哈。」一口油滑的京腔都出来了。
「……你别带坏人家小女孩。」
「哦。」他cut了线。
左枝点的那杯草莓圣代被人送上来。
许是吃得差不多饱了,她把草莓圣代往前推到桌子中间,要跟他分着吃。
宋延琛吃新鲜草莓,但是对草莓口味的任何食物,都敬谢不敏。
这次大概是被鬼迷了心窍,在她殷殷期盼的目光中,破天荒地用小勺子挖了一口,送进嘴里。
两人分食完一杯草莓圣代,她摸着小肚子,懒洋洋地瘫在座位上,不想动。
他便陪她坐着消食。
室外的阳光收敛,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声滴滴答答敲在屋檐上,有些助眠。
她昏昏欲睡,他让司机去车上拿伞过来。
司机去了。
他也起身,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不过是,趁她迷迷煳煳、半梦半醒的时候,轻轻地抱了一下她。
然后……
小心翼翼地、惴惴不安地,在她脸颊印下一个吻。
乘车回去的路上,他始终觉得自己愧对顾嘉欣女士那一句「咸湿佬」和「除咗沟女乜嘢都唔识」。
亲都亲了,亲什么脸呢?
当然是……
唔……
他瞥她一眼。
她眯缝着眼睛打瞌睡,唇瓣仍然润得像草莓果冻。
带她回别墅没多久,她妈妈因临时有事,将她带走了。
后来,他花一天时间,学会了义大利常用的手势,又用几个月的时间,学会了义大利语。
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再没见过她。
直到中考后,3月 23日那天。
久别重逢,她变了很多,但有些特质又始终没变。
反正,他那一口流利的义大利语,大概率是用不上了。
因为在国内待太久,没人陪她用义大利语交流,她渐渐淡忘这一门语言,一口普通话说得十分流利,但那不爱搭理人的毛病还是没变,也还是很难记住他。
无所谓了。
他也没有跟她往事重提的打算。
她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长到现在这么大,再提过去那些事,多少有种揭人疮疤,在人伤口上撒盐的感觉,他于心不忍。
今年的年夜饭,对比以前,多少有些冷清。
没有顾嘉欣,没有阿琳娜和左枝,长辈们要么在医院养病,要么过世,曾经那些小孩子也都长大,各奔东西了。
只剩他和顾启澜坐在桌边。
「嗰阵时,你好钟意佢噶。(那时候,你很喜欢她)」顾启澜说。
宋延琛没想到他会提起左枝,只是不动声色地回:「系咩,我唔记得咗。(是吗?我不记得了)」
顾启澜夸她长得漂亮,说她成绩好,看得出,他其实是喜欢她的。
宋延琛只能静静地听,什么都不宜表露出来。
「真系可惜咗。(真是可惜了)」他嘆息。
无需多问,宋延琛也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只是再怎么可惜遗憾,有些机缘,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桌上手机在震,顾启澜让他听电话。
宋延琛只看一眼,道是有人约他出去。
「去啦,我今日好攰,去训先喇。(去吧,我今天很累,先去睡了)」说罢,顾启澜拄着拐杖起身。
宋延琛目送他上楼,手机在指间转几圈,也起了身。
*
大年三十,「ot」不营业。
左枝孤身在家,睡到中午才起,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完成部分寒假作业,晚上叫个外卖,边吃边撸猫。
仅靠电脑播放的春节联欢晚会,增添点新春佳节应有的喜庆。
手机的第一次响铃,被电脑音量盖住,她接到的是对方拨来的第二通电话。
不等她开口道声「新年快乐」,宋延琛的悦耳磁嗓便沉沉响起:
「做好准备,等下会有人接你过港区。」
「什么?」
「我想见你。」
「现在?」她觉得他离谱。
给她的是一个肯定的答案:「就现在。」
第32章 烧 ◇
◎连作案工具都准备好了◎
街边有几个小孩在玩摔炮, 「啪」一声,在她耳朵里炸响。
她的大脑仿佛还留有宋延琛的说话声,融着夜色的缱绻, 和寒冬烈火般的冷冽与暴烈。
强劲蛮横, 不容置喙。
冬夜萧瑟, 她腹诽他是君主□□的不良遗风, 朝冻僵的手心哈一口气,稀薄的白雾漫出来, 裹着微不足道的热量,缠过手指, 又被凉风捲走。
来接她的,是辆黑色alphard, 上面挂一副蓝底白字的鹏市牌,下面是黄底黑字fv开头的内地过港区牌。
字母数字组合得很漂亮,充斥着令人眼前一亮的金钱气质。
司机下车,简单做个自我介绍后,帮她把后座车门打开。
左枝先把猫包放进车里, 单肩挂着个双肩包, 弓腰, 扶车门上车,落座。
车门「嘭」一下关上,司机乘着清冷夜色出发去港区。
一到过年期间, 鹏市大量务工人员纷纷返乡, 昔日繁闹荣华的都市, 此时不过一座阴冷黯淡的空城。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4页
街道空阔, 人烟稀少。
放眼过去, 一幢幢黢黑的高楼大厦, 活似无数只妖魔精怪,睁着无数只黑洞洞的眼睛。
街灯垂挂的大红灯笼在冷风中飘荡招摇,偶有人家飘出几声「花开富贵/人尽畅怀/万事胜意无牵挂」1的乐声。
真是个诡异又鬼怪的世界。
她胡思乱想着。
视线倏地对紧车窗上自己的影。
模煳,斑驳,似她非她。
不由扯唇轻嗤一声,在前方路口,启唇出声:「师傅,麻烦停一下。」
司机瞥一眼后视镜,稳稳噹噹地靠边停车。
左枝下车,走进悬挂绿底白字招牌灯的药店。
前后不过短短几分钟,结帐,把东西抄进冲锋衣的兜里,重新回到车上。
车子在时间的推动下,驶入港区。
这一带明显多了些烟火气,尽管仍有不少店铺落了铝合金捲帘门,门口张贴书有春节停业通知的红纸。但也有不少超市商铺正在营业。
街头人潮涌动,锣鼓喧嚣,年味儿挺浓。
下车时,左枝拉起冲锋衣兜帽盖住脑袋,拎着猫包进入寸金寸土的小区,照着宋延琛发来的地址,进楼,搭乘电梯,上行。
找到房门,输入密码。
「嘀哩哩——」
门打开,室内暖气烘人,入目一片昏黑。
她不做多想,席捲一身凉意进入玄关,合上门。
换了鞋,直起身,撩开头上的帽子,才注意到客厅窗前站了个人。
宽肩阔背,腰窄腿长,他单手插袋,另只手夹着根火星明灭的烟。
背影峻拔冷傲,仿似一座嶙峋崛立的孤绝雄峰。
而他身前,却是花攒锦簇、光焰万丈的不夜城。
绝妙的反差,令人震撼之余,陡然生出一股高处不胜寒的颤意。
猫包还搁置在玄关,左枝不疾不徐地朝他走,脚步声轻轻。
他察觉到了,头向这边偏转,唇间逸出缕缕烟雾,满城灯光勾勒出他的侧脸轮廓,流畅精緻,堪称完美。
左枝捉紧衣兜里的东西,盒子的稜角磨过指腹,另一只口袋里的那一瓶液体,又叫她手心泛凉。
突然有点后悔买这些东西了。
按理来说,应该是由他准备才对。
但是,她自己多带了一份的话,也算是有备无患,对自己负责吧……
「唿……」她轻轻舒出一口气,嗅着沁凉的薄荷烟味,在他跟前站定,问,「大过年的,你不跟家里人一起守岁?」
「我外公睡了。」宋延琛回她,抬手又吸一口烟,脸转回去。
今夜星月远不及万家灯火来得璀璨明亮,离得近了,她能借光把他看得清楚,也看清了他眼底那一抹转瞬即逝的黯然。
「你这人真是……」左枝欲言又止,转身,面朝偌大的窗户。
他这一套豪宅还真是好,能俯瞰整个繁华壮阔的维港,单说房价,至少好几个亿吧?
她伸出一根手指,抵着窗,摁住远处一艘亮光的游船,又连着摁住另一艘,像在做小学生连线画图的题目。
「真是怎样?」宋延琛问。
左枝沉吟半晌,收回手指,笑:「跟我想的一样。」
「那是怎样?」
「游戏人间,金屋藏娇,风流韵事不断的——」
「渣男?」宋延琛接话,胸腔震出低笑声,他像是被烟呛到,把嘴里的烟拿开,边咳边笑。
就在左枝要骂他「黐线」时,两颊突然被他单手掐住,她的脸被迫转向他。
她无惧地迎上他锐亮眼眸,甚至还挑衅地扬起一侧眉毛,眼里明晃晃写着「老娘就看看你想干嘛」。
他渐渐眯起眼,声线沉冷:「谁他妈说我渣男都可以,左枝,唯独你不行。」
「怎么?」左枝试图抓下他的手。
发现这只会让他掐得更紧,她便放弃了,改为在他掌心轻挠,指尖顺着他手腕内侧的皮肤往里滑。
媚眼如丝,语气撩拨:「那有本事就让我看看,你能有多深情专一啊。」
他眉头轻蹙,眼眸藏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胸腔起伏两次,钳制在她颊上的力道消失。
他放开她,回身往窗前那一组沙发走去,把菸蒂摁进菸灰缸里,转眼又点了一支烟。
左枝揉着脸颊,不明所以地瞧他一眼。
想想也是,她现在领着他给的薪水,还用着他的信用卡,却一口一个「渣男」地评价他这位金主爸爸,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假如她养的小白脸,敢骂她「渣女」「海王」「不守妇道」……
她估计能把他的嘴撕烂。
「宋延琛。」她叫他。
「嗯?」他翘着二郎腿,懒散地瘫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左枝双手抱在胸前,眺望窗外无边盛景,「你外公怎么知道我和我妈的?要说他查过我们家的话,又不知道我妈早就走了……」
宋延琛不应声,她自顾自地猜测:
「不过我妈以前那么有名,或许他们见过?还有,你当时明明是代校董上台讲话的,这说明顾董原本是不打算来的,怎么他突然又来了呢?还特地上台给我们颁发奖状……」
说到这里,她语气稍顿,「可能是我想多了,他问我名字的时候,隐约觉得,他好像是沖我来的……啊,我真系谂唔明。(我真是想不明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5页
「他是冲着我来的。」宋延琛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小妖精勾了我的魂,整日同我厮混。」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现在得做好准备了。」
「什么准备?」宋延琛掸了掸菸灰,「保持现在这样就挺好。」
「不好。」
她怕。
怕跟他时间久了,会生出情愫,然后像那些小说电视剧里的傻女人一样,渴盼他的情爱,望他垂怜,赐予一个名分。
「我得想想,如果他让我离开你,我该怎么提条件,对自己比较有利。」她的食指在臂上一下下敲着,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宋延琛轻哂:「要不你直接带个律师跟他谈。」
「嗯……」她颔首,十分认同他的提议,「我那里还有几张律师的名片,刚好派上用场。」
「他给你多少好处,你会离开我?」他问。
左枝摸着下巴沉思,「如果是这两年的话,大概是出国留学的费用,再加个两三百万,我就满足了。」
「如果不止这两年呢?」
「那说明你还挺看重我的,我当然是往上加价啊。」
「左枝。」宋延琛拖腔拉调地唤她名字。
她扭头,就见他半张脸隐在昏暗中,形状性感的薄唇叼着根烟,火光乍亮,猩红得刺目。
「要真有这一天,老子弄死你。」
他语调松懒却阴沉,痞得不着边际,狠得令人胆寒。
左枝莫名发憷,嵴椎骨都是僵的。
干脆不理他了,也不想靠近他,就这么杵在窗边当木桩子。
没滋没味地抽完一根烟,他起身走近她。
她正愣着神,腰间忽然多出一双手,从后往前圈住她,少年身上干净清冽的熟悉气息和温热体温,将她包裹。
「被我吓到了?」他揶揄道。
左枝一舔后槽牙,跟他槓上了,「没,就是在想,你会怎么弄死我。」
右肩传来他的重量,她歪着头颈,偏向另一侧。
他的下巴垫在她瘦薄的肩上,手在她腰上收得很紧,两人胸背相贴,他低声问:「想到没?」
她转头看他。
「铛」一声钟响,忽地重重撞进耳膜,连带着心也发颤。
她看到他眼中有万千光彩,嘴角噙着的那一抹笑,痞坏又勾人。
「有本事,」她慢声说,「你在床上弄死我。」
数发烟花在「咻咻咻」的破空声中,满带数以万计的新年期盼,蹿上最高点——
「嘣——」火树银花迷人眼。
她听见他轻笑出声:「这就是你的新年愿望?」
「……」
才不是!!!
他转眸对上她视线,双手在她腰腹间摸了摸。
左枝渐渐皱起眉,勐然记起兜里的东西,刚动手摸口袋,就隔着一层布,感知到底下他指骨的动作。
就在她慌忙擒住他手腕时,东西已经被他抢先拿出来。
瞧着手上一左一右两样东西,他意味深长地「嗯」一声,九曲十八弯的,「连作案工具都准备好了。」
……
窗外,是精彩纷呈的烟花汇演。
窗内,映出她一张精彩纷呈的脸。
第33章 烧 ◇
◎bb,唔开口点同你谈情说爱打茄伦吖◎
少他妈装正人君子了!
你他妈大半夜叫我过来!!
不就是来干这事儿的吗!!!
左枝内心各种咆哮, 面上不露声色,语气梆硬:「那你叫我来干嘛?」
宋延琛笑得肩膀直抖,视线从左手那盒「trojan naturmb」, 转到右手那支「naturals moisture」。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你复述一遍。」
左枝:「……」
他说什么了?
哦, 叫她做好准备过港区, 还说他想见他。
「是你让我做好准备的。」她小声嘀咕,臊得耳根发烫, 头皮一阵发麻。
不好意思看他,也不想直面他手里的东西, 只得强迫自己面无表情地盯紧漫天烟花。
「于是我们聪明漂亮的左枝同学,非常有主见、有预见性地准备了这些。」他戏嚯道, 「三只装,还把我的size摸得这么清楚,再配上这个……哇,真是爽到爆炸的不眠夜。」
知道烧开的热水壶是怎么沸腾尖啸的么?!
左枝恼羞成怒地磨着后槽牙,「你给我闭嘴!」
他偏不, 左手环住她的腰, 轻揉一把, 恶劣至极地往她耳朵轻轻唿气,嗓音低沉沙哑,蛊得她骨头酥麻:
「bb, 唔开口点同你谈情说爱打茄伦吖?(宝宝, 不开口怎么和你谈情说爱接吻啊?)」
「边个要同你打茄伦!(谁要跟你接吻!)」真是要被他气死!
左枝一把抢走他手里的东西, 跨上膝盖高的窗台, 正要把窗户打开, 就被宋延琛拦腰抱住往后拖。
「你想高空抛物?」
「……」
左枝扭头剜他一眼, 冷声命令:「放开我。」
「ok。」他将她从窗台抱下来,然后在她恨不得用眼刀捅死他的恐怖眼神中,摊开双手,做投降的动作。
妈的!
他笑得好猖狂!
左枝偏头往后扫一眼,在沙发边找到一个垃圾桶,刚要掷进去,手腕被他擒住,东西又一次落入他手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6页
「扔了干嘛?」看她要抢,他坏心眼地把东西举到她碰不到的高度,另只手圈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保质期内还用得上呢。」
「……谁要跟你用。」
「唔使bb套有咗bb点算?(不用套有了宝宝怎么办?)」
「……」
鸡同鸭讲!
这么一闹腾,烟花汇演也要结束了,左枝开门见山:「那你叫我来干嘛?」
「只叫你来,不干。」他扭头看窗外。
最后一发烟花升至高空,「嘣」地绽开出五颜六色的火光,又「唰」地如黄金瀑布飞流直下。
美不胜收。
「想陪你过年,就这样。」他说。
闻言,左枝舔了下发干的唇,黏黏煳煳地埋怨一句:「那你以后找我请尽量赶早,洗完澡我就不想出来了。」
「果然是洗过澡才来的……你闻着好香。」他附耳低语,低头在她颈边轻嗅,混不正经道,「既然都准备到这个份上了,要不今晚还是试试吧,否则如此辜负你一番心意,我太过意不去了。」
回敬他的,是她向后一个肘击,卯足了劲的,没击中他,反倒险些把自己给带出去。
宋延琛没脸没皮地笑她,看她实在气得不行,耸耸肩,转身去开了灯。
这一套房的装修风格同样偏冷色调,大面积的米白灰三色,很是清爽简约。
就是和他在鹏市月半湾 2号的那套房一样,太大太空,少了人气。
「这套房也是你的?」
左枝去玄关,把双肩包和猫包拿到客厅。
蛋挞一得到释放,就在屋里到处窜,左枝拿猫条诱惑它,安抚它情绪。
「算是吧,我妈留给我的。」宋延琛说。
左枝愣了下。
关于他妈妈顾嘉欣的事,新闻曾报导过。
过去快两年了吧?
据说是办公时突然猝死的。
那天还是她和丈夫的结婚纪念日。
最可怕的是,她就死在儿子宋延琛面前。
听说当时他一个人又是打 220,又是做心肺復甦,想尽了各种办法,最后都没能救回来。
那之后,过了没几个月,宋延琛便从京市转到了鹏市。
担心自己会说错话,左枝不再多说,宋延琛倒是释怀:
「我外公不喜欢我爸,毕竟,当家长的,都不想自己女儿嫁得太远,何况我外公对我妈,还寄予了很大期望。
「我外公和我爸,貌似就只在我妈第一次带我爸到港区见家长时,见过一面。那次,我爸好像还是被我外公用拐杖打出来的。后来,我们一家人再到这边来,都是我和我妈去见我外公,而我爸就留在这里。」
所以……藏人这种事,他算不算是遗传了他妈妈?
左枝将碎发别到耳后,问:「你外公没可能不知道这套房子的存在吧?那我们在这里的事,会被发现吗?」
「有事我担着,你怕什么?」宋延琛说,「要喝酒吗?」
她抬眼看他时,红酒已经被他倒进了醒酒器中,而他正要从柜里拿取高脚杯。
「不喝。」她回。
但他仍是倒了两杯红酒,其中一杯端到她手边。
吃够猫条,蛋挞从她腿上下来,左枝犹豫了下,伸手接住,他捏着高脚杯与她轻轻一碰,抿了一口,在另一张沙发坐下。
「什么时候送我回去?」左枝问他。
他不答,瞧见她搁在一旁的双肩包,「你包里带的什么?」
「衣服。」
「那你多待几天再走。」
「就一套!」还是担心跟他发生了点什么后,没有换洗衣服,才特地带来的。
他无所谓地扬了扬眉毛,「明天带你逛街。」
「……随便吧。」横竖争不过他,她便懒得跟他争。
他安排她住主卧隔壁那间房。
一走进去,能闻到空气瀰漫着一种淡淡的木质香,和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房间很大,左侧是u型衣帽间和卫浴室,做了干湿分离,配了按摩浴缸,右边是king size的床和书桌,打开暗门,里面有一间电竞房。
这是宋延琛的房间。
意识到这点,她脸上一热,去开了阳台的玻璃门通风透气。
「你还要再洗个澡么?」宋延琛把她的双肩包放在沙发上。
「不要。」
「行。」
随后就见他长指懒懒搭在衬衫领口,边从上往下挑开扣子,边往浴室走。
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水声,在房间里传开。
好像也浇湿了她的耳朵般,涌过神经,流进心里,湿淋淋一片。
她站在阳台,面朝灯火斑斓的不夜城,双肘搭在栏杆上,静静吹着夜风。
一杯红酒下肚,醉不了人,但这种微醺的感觉,很是微妙,让人全身都松弛,脑子也变得不太好使。
可是……
莫名的,好像让她的想像能力得到提升,这会儿竟在脑中构想他沖凉的模样。
他那衣架子般的模特身材,她隔着衣服看过,抱过,也算是摸过。
就是不知道,脱了衣服会是怎样。
她烦躁地把被风吹乱的头髮向后捋,双手撑住额头,眼睛迷迷瞪瞪地眯着,脑中满是些光怪陆离的画面。
宋延琛洗完澡,裹着睡袍出来时,左枝已经侧躺在床上睡了,身体蜷缩成一团,被子裹得严实,只露出小半张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7页
可能真是空调开得太高,她面颊泛着浅浅的红晕。
他用毛巾擦一把湿漉的短髮,拿下来放在一边,调整了空调的温度,熄灭明亮的灯光,只留床头一盏光线暗弱的小灯照明。
刚把被角从她身下抽出,就听到她喃喃了声「宋延琛」。
「嗯?」他应她,掀开被子,坐进去。
「唔……」她发出零星梦呓,感觉到身旁躺了人,眉头轻蹙,惺忪睡眼眯开一条缝,半梦半醒地仰头看他一眼。
少年背靠床头,长臂一伸,勾着她的腰背,轻手轻脚地将她搂进怀里。
左枝嗅着他的气味,被捂得灼烫的肌肤贴住他微凉的躯体,有点舒服。
于是,在他把胳膊垫在她脑袋下方时,她非常配合地抬了下头。
唿吸带了点酒精味,她轻声说:「我没带睡衣。」
「嗯。」他刚看出来了,她穿的是他的睡衣,「没事,你穿。」
她就没再说话,眼睛合上,继续睡。
一条腿贪图舒适地架在他腿上,他被压了一阵,受不了,想拿开她的腿。
触感温润滑腻。
丢!
他捏了下她鼻子,好笑道:「唔着裤?你系咪嗦噶。(不穿裤子,你是不是傻的)」
她睡得正酣,没应。
半夜醒了一次,是被梦惊醒的。
醒来时,阳台外的天空还是暗的,屋里静悄悄,只有一盏床头灯还幽幽亮着。
床上只剩她一个人,身旁空出的枕被床单是凉的。
说不清是空调温度太高,还是被子太厚裹得太紧,她浑身发热,额头后背闷出薄汗。
「宋延琛?」她轻唤一声,无人应答。
她用一条胳膊撑起身体,环顾四周,看见搭在床尾的睡袍,才知道他真的走了。
口干舌燥。
她艰涩地干咽了下,掀被子下床。
罩在身上的宽松睡衣,此时已经卷到了腰腹间。
她胡乱撸下去,光脚走出房间,去厨房,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仰头勐灌。
直到一个寒颤,身体降下温来,她顺着乱发,在客厅窗台和茶几附近翻找一阵,终于找到埋在沙发抱枕下的手机。
点开宋延琛的微信,发消息:【你什么时候走的】
凌晨三四点,宋延琛大概在睡着。
左枝烦躁地抚着额头,从双肩包里摸出换洗的衣服,去洗手间换上。
折回来时,宋延琛回她:
【一个小时前】
【怎么了】
zoe:【你没对我做什么吧】
s:【?】
zoe:【真没有?】
s:【像我们这种未成年的小朋友,纯得不能再纯了,能做什么呢:)】
zoe:【……】
那,完蛋。
她不纯洁了。
竟然一边梦着他,一边流閪水。
要命。
s:【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zoe:【收声!】(闭嘴)
s:【谈情说爱?】
zoe:【……】
s:【打茄伦?】(接吻?)
s:【定系同你扑嘢吖:)】(还是和你上床呀)
第34章 烧 ◇
◎想我跟你初恋情人有多像啊?◎
【要是真对你做了什么, 你会没感觉?】
收到宋延琛发来的这条消息,左枝又勐灌下一大口沁凉的矿泉水。
问题就是,她很有感觉, 反应很强烈, 一度感觉是真的, 醒来时腿都还有点软啊!
难道这就是青春期的烦恼?
难怪高中的学习负担这么重, 可不是就要消耗青少年无处安放的多余的精力和荷尔蒙么?
zoe:【那我睡着时】
zoe:【没做什么奇怪的事】
zoe:【吧】
zoe:【?】
发出去,连左枝都逼视自己。
心虚个什么劲儿呢?不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么?
s:【有】
一个字, 左枝的小心脏突突直蹦嗓子眼。
s:【你一边叫我名字,一边往我身上蹭, 还嗯嗯啊啊地发姣(发丨骚)】
s:【我差点把持不住:)】
「噗!」一口水喷湿手机,左枝被呛得直咳嗽, 忙抽取茶几上地纸巾,把地毯和手机什么的擦干。
手机屏幕灭了,又被她摁亮。
再看一遍。
啊!
啊啊啊!——
她还真就没看错。
她这人吧,早熟,对那种事情也曾好奇过。
但是, 自己一个人偷偷快乐, 和被人撞见, 还给说出来了……感觉到底不一样。
一时间,羞愤到无以復加。
她不再搭理他了。
回到床上,想再睡会儿。
没睡着, 脑中翻来覆去, 一下是梦中火热缠绵的画面, 一下是他给她发来的消息。
还悄悄幻想了下, 如果他微信里说的是真的, 那他当时对着她是个什么反应。
最后得出结果——他竟出乎意料的温柔正派。
过没两秒, 她又推翻了这个评价。
拜託!那是宋延琛啊!他分明是个斯文败类才对!
在床上来回滚过几遍,直到把她那一星半点的少女心消磨完,左枝发现,自己竟还没能睡着。
可天色已经亮了。
宋延琛说会陪她逛街,却没定下是什么时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8页
傻瓜才会把时间浪费在乖乖等一个男人身上。
左枝换上衣服外出买早餐,还不忘去宠物店给蛋挞买点猫粮罐头备着。
阅读课的寒假作业,孔梦菲早在放假前就已经分工了。
她仍是负责最后的统筹整理和演示部分,左枝负责制作ppt,其他人负责查找资料撰写文稿。
他们小组的动作挺快,早在前两天,孔梦菲已将文本资料发她邮箱。
左枝自动揭过昨晚的事,在微信上问宋延琛,借他房里的电脑一用,花一个上午的时间,做出第一版ppt,发回电邮给孔梦菲。
下午,她闲着没事干,从各音乐app、网站,到视频网站,再到微博,一个一个帐号登录进去。
然后,看他人对她所作的beat(编曲伴奏)的评价,看一些有才情的听众,在评论区留下自己创作的歌词,看千千万万人遗留的心事与故事。
她还把别人发她的私信读了一遍。
里面有粉丝髮来的鼓励,也有一些合作请求。
她逐一回復,等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日薄西山,她也困了。
睡醒时,房间昏暗,只亮着微弱的昏黄光线。
她侧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身后能听到手敲键盘的轻微声响。
再眯眼看,能看到对面墙上,显出一道身影——
他盘腿坐在床的另一侧,腿上架一台笔记本电脑,双手在键盘上轻而快地输入。
头微微低着,额发垂下来,盪在眉眼间,鼻樑高挺,下颌线条锋利流畅,喉结的形状很性感。
只是个影子,就帅到不行。
她有一瞬恍惚,记忆好像断了一截,还停留在昨晚他洗澡的时候。
又在某个瞬间,衔接上梦境里的内容,感觉他们现在的氛围像极事后的安定静谧。
她这是怎么了?
左枝不安地把自己往被子里埋。
「饿不饿?」身后响起一道富有金属质感的低沉磁嗓,语气带有几分调戏的味道,「你不饿,在旁边窥伺多时的我,可是真饿了。」
左枝装鸵鸟。
不料他「啪」一下合上笔电,搁在床头柜上,手伸进被子里。
微凉指尖从她后颈滑过,她意外的敏感,一个哆嗦,蜷缩成小刺猬,一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窥伺什么?」她哑声问。
他答得不假思索:「你啊。」
这个臭流氓!
他的手还在被子里摸着,擒住她的胳膊,握紧,一下就把她提熘出来,轻松得像在捉小鸡崽子。
被他强行从被窝里挖出来,左枝脸色不太好,见电竞房的暗门还是开的,大脑这才清醒过来。
「你把我从电竞房里搬过来的?」她边问,边随他下床。
「不然?」他瞥她一眼,走到沙发边,捞起一件黑白拼色棒球服套上,「难道你有梦游的毛病?」
「没有。」顶多会做噩梦和发春丨梦而已。
左枝打一个哈欠,晃晃悠悠地走进洗手间洗漱。
穿戴整齐后,她对着镜子抹了点口红增添气色,便同他一道外出。
改革开放后,鹏市大拆大建,是一座非常「崭新」的城市。
港区则不然,大多街道仍保留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胶片质感。
霓虹灯闪烁,人声鼎沸的闹市中,擦肩而过好多人。
而他始终走在她右侧,并着肩。
好像走了好长一段路。
好像这段路长到没有尽头。
迎面有人走来,宋延琛扯着她衣袖,拉向自己,然后手指顺着她的袖子下落,自然而然地,抓住她不堪一折的细瘦手腕。
她不知在耍什么脾气,叛逆地甩开他的手,再次把手抄回自己兜里。
「你在躲我?」他一针见血地点出。
「不太想和你有肢体接触。」左枝坦言。
可能是这两天跟他擦边太过,她敏感得不行,满脑黄色废料。
他随便一个眼神,一句话,一点微不足道的碰触,都能惹她战慄。
「怎么?」
「怕怀孕,行不行?」左枝无语地斜他一眼。
宋延琛被逗笑,「你是兔子吗?」
「什么?」
说她「蛇蝎心肠」「狐狸精」的多了去了,好少听到有人形容她像兔子。
「随便摸两下都能怀孕。」
「……」左枝很认真地想其中的逻辑关系,真诚发问,「为什么摸两下会怀孕?」
他笑得好坏,捏着她的下巴颏晃了晃,「假孕啊,憨居。」
「……」这就触及她的知识盲点了。
他带她到一家茶餐厅。
饭还没那么快好,先上了两杯冻柠茶,和一碗咖喱鱼蛋。
她一手捻着签子吃咖喱鱼蛋,一手拿着手机,查母兔假孕是怎么一回事。
两条生得极好的野生眉越拢越紧,一抬头,发现对面的宋延琛单手支颐,在看她。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幽邃迷离。
像在看她,又像透过她,在回忆什么。
她挑起一侧眉,他忽而勾唇笑。
「你在想什么?」左枝问。
宋延琛「歘」一声抽出张纸巾,手伸过来,帮她擦拭唇角姜黄色的咖喱渍,「想你咯。」
动作熟稔到好像做过千百遍。
左枝心底有个大胆的猜测,揶揄道:「想我跟你初恋情人有多像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9页
「是啊。」斩钉截铁的回答。
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拉开他的手,低头又戳了一颗鱼蛋塞嘴里,嚼两下,口齿不清地问:「那我跟她有多像?」
「一模一样。」
「哦。那她一定十分聪明漂亮。」
她无波无澜地说,而后听到他低笑出声,「她还跟你一样,性子冷淡,不爱说话——」
后面,他还有话要说,服务员把两人点的餐呈上来,打断了他的话,左枝也不想再听,摸出蓝牙耳机戴上,手机开横屏,边吃边看视频。
吃饱饭后,她兴致怏怏,不想陪他逛街了。
宋延琛却固执地捉紧她手腕,「不是说没衣服换?」
「我可以穿你的应付一下。」
「内裤也穿我的?」
「……」那倒不用了。
于是,仗着有他刷卡拎包,她开始报復性消费,买了不知多少东西,化妆品、包包、衣服、鞋子……
路过首饰店,宋延琛带她进去,再出来时,带出一整套钻石首饰。
可能她也会有负罪感,嘬着杯热奶茶,看对面的男装店,「你要买点什么吗?」
他后腰靠围栏,嘴里叼着根左枝塞过来的棒棒糖,舌尖卷着滚圆的糖从左颊滚到右颊,闻言,循着她的视线回头看,说:「你给我挑衣服么?」
左枝嚼着珍珠,想起唐柚给江行远挑衣服时,满脸洋溢的幸福感,心里有点堵,「那是女朋友才会做的事。」
「那走吧。」宋延琛站直了身体。
左枝以为这是打道回府的意思,却听他说:「你以女朋友的眼光,帮我挑几件衣服。」
以女朋友的眼光,又不是以女朋友的身份。
吸管被她咬出「嚓嚓」碎响,左枝想反驳他两句,一时没想到更绝妙的骚话,遂作罢。
宋延琛长得好,身材好,是那种传说中「披着麻袋都好看」的人。
左枝照着自己喜欢的类型挑衣服,勐然发现,这就是他平时的打扮,懊恼地「啧」一声,故意挑了一件配色大胆又臃肿,丑得很出众的羽绒服出来。
「就这个。」她对售货员说,让她帮忙拿宋延琛的尺码过来。
宋延琛看见的时候,脸上表情微妙,「我一直觉得,你审美能力挺好的,没想到,你的审丑能力还能更胜一筹。」
「……」
「唔该。(麻烦)」他叫住服务员,让她把手上那件码数较小的拿回来,欠嗖嗖地对左枝说,「刚好可以和你穿情侣装。」
「……duck不必。」
后来,她还是有认真给他挑两件的。
他去试衣间换衣服,外套脱下来,交给她保管。
左枝看着他进去,衣服搭在左臂上,贴着腰腹,突然听到手机铃响,震感从棒球外套的口袋,一路延进她腹部。
她不耐地掏出来,想叫宋延琛接电话,却见来电显示「岑思若」三个字。
鬼使神差地,点进绿色通话按键。
少女甜美的声音,略带歉意地传来:
「延琛,新年快乐呀!刚刚给你发消息,一直没等到回復,所以就冒昧给你电话了……希望没打扰到你。」
她稍顿。
是想等手机这头的回覆吧?
左枝不出声。
岑思若接着说:「是这样的,我妈说,明天想上顾爷那儿拜访一下,就想问问,方不方便?」
左枝正纠结是该挂断,还是该开口吓唬她,试衣间的门「咔哒」打开,宋延琛换上她挑的黑色卫衣出来。
宽松版型被他撑出慵懒随性的感觉,微乱的碎发被他拨两下,微微露出点额头。
整个人简直帅的没边。
店里几个售货员和客人家属,看得眼都直了。
左枝也下意识打量他。
他整理着领口,回头问她:「你觉得怎样?」
左枝抿紧唇瓣,不出声,把手机递给他。
他接过手机,扫一眼,果断掐断。
第35章 烧 ◇
◎想陪你入睡◎
宋延琛的手机开了通话自动录音。
这是左枝按下接通键后, 才发现的。
她可以取消掉,但她没有。
所以,通话录音就在他的手机里存着, 他随时可以去听。
一般人都很讨厌别人查手机, 或者偷听电话吧?
左枝做贼心虚, 惴惴不安地等他开口。
或许他会问她这通电话的内容, 以及她是怎么回的。
或许他会警告她以后不要再动他手机。
但他没提手机的事,话题仍停留在之前的那一问:「以女朋友的眼光来看, 你觉得怎样?」
「很帅。」她坦然回答。
这种如临悬崖的不安感,持续到两人离开男装店, 打的士回到那套三千尺的豪宅。
「岑思若说,她给你发消息, 你没回,就打电话给你。」左枝如实告诉他,语气不冷不热,「想问明天方不方便上你家拜访。」
宋延琛回:「我知道。」
左枝点点头,想来也是, 他在的士上, 就看过手机了。
看他敲点手机键盘的动作, 估计也回了岑思若的消息。
不知道他会怎么回。
左枝不多问,拎着大包小包往房间走,想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放置好。
一侧目, 身旁大面积的玻璃窗, 映出他向沙发走去的背影, 手机在他指间转动, 唿吸灯闪烁, 显示有消息进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0页
*
买的时候不觉得, 如今逐一把东西拿出来,才发现又多又杂,还真是辛苦他一大少爷能耐着性子陪她逛买这么多东西。
良心发作,她去浴室,放了一浴缸热水,加几滴安神助眠的精油,再折到客厅,问他:「你要不要去浴缸泡个澡?我给准备好了。」
彼时,宋延琛懒散坐在沙发上,长腿敞开,左肘抵在膝上,右手拿一根逗猫棒遛猫。
听到她的话,抬起脸来,坏笑道:「你准备什么?陪我鸳鸯浴啊?」
左枝不客气地睬他一脚。
不料被他躲开。
「我给你准备了热水,」左枝没好气道,「你爱泡不泡!」
她强抢逗猫棒,在另一张沙发坐下,把蛋挞遛到了她那一边。
宋延琛边脱外套,边说:「可浴缸那么大,我一个人泡澡很无聊诶~」
「……你是三岁小孩吗?洗澡都要人陪着。」左枝说。
抬眼瞥他时,他个臭不要脸的,已经站起身,双手交叉抓在衣摆两端,准备脱衣服了。
冷白手背绷出遒劲筋骨的形状,从她的角度,能清晰看到一截劲瘦腰腹,块垒分明,线条明晰。
在她这一侧,是干干净净的皮肉。
她正好奇地想多看一点,就见他把上衣放了下来,
「是啊,我还小,要人陪着才行。」许是察觉到她视线的灼热,他居高睥睨,将她探究的目光抓个正着,「我看你对我的身体挺感兴趣的,真不试试?」
左枝收眼,唇瓣紧抿着,不搭理他。
宋延琛对她这爱答不理的模样,俨然习以为常,吊儿郎当地走过她,往浴室走去。
左枝回头,视线越过沙发背,看到他双手扯着衣摆向上一脱,露出倒三角状的上身。
宽肩阔背公狗腰,有训练的痕迹,但又不过分壮硕,张扬着介于青葱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力量美感。
「好看吗?」他冷不丁问,没回头。
这人脑后是长了眼睛么?左枝撇撇嘴,如实道:「好看。」
然后就听到他落锁的声音。
「……」这是在防她吗?
是吧?
靠!
就他那身材!
……的确比她梦里的,带劲许多。
尤其是那绝佳的劲腰窄臀,一看核心力量就很强,在某方面才艺卓绝。
他泡澡的时间里,左枝在玩手机。
年初一,有不少人在群里发红包,她抢了几个,因为是手气最佳,又发出了几个。
最后一算,发现这是种入不敷出的亏本玩法,就不玩了。
她在外边的浴室洗完澡,宋延琛也裹着睡袍走了出来。
她对着镜子进行晚间护肤工作,特别有闲情逸緻地敷了一片面膜。
宋延琛拿了床头柜上的笔电,坐在沙发上,继续忙碌。
眼看时间转到零点,左枝见他还没上床休息的意思,往身上喷了点香水,掀开被子,钻进去,闭上眼睛。
大概过了十分钟,灯光熄灭。
软硬舒适的床垫另一侧,轻轻下陷,少年的气息漫捲到她身上。
察觉到他一条胳膊揽上她的腰,她嵴背略显僵硬,随即就感觉他另一条胳膊,填上了她脖颈与枕头的空隙。
就用这种狎昵姿势,躺够一刻钟。
她知道他没睡着。
就像他也知道她没睡着一样。
「昨晚的事是骗你的。」他的声音自耳后传来,分贝压得低,沙沙的,色气十足。
得知原来他是逗她玩,左枝并没感觉放松多少。
反倒有种隐私被人猜中的禁忌感。
心脏在狂跳,身体更僵直了。
宋延琛的鼻息拂过她耳廓,她心尖一颤,轻声说:「你凌晨又要走?」
「嗯。」
「不觉得麻烦么?」
「想陪你入睡。」
左枝哑然。
他的手在她腰上轻抚,温声哄着:「睡吧。」
身体被他哄得乖顺柔软,没多久,她就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翌日醒来,身旁的位置是空的。
她躺在床上醒神,大脑在放空,神情似是落寞。
这一天,因为纸质作业都落在家里,所以她就对着电脑,观看教学视频,完成线上的寒假作业。
夜间七点,已是晚餐时间。
没等到宋延琛过来,她坐在沙发上,一手撸猫,一手拿手机,点开微信聊天框,想问宋延琛今晚还来不来,一条提示消息在屏幕上方弹出。
有人给她发电邮,内容只有一行字:【我知道是你】
左枝挑起眉,来了点兴趣。
为了加强母校与校友之间的联繫,也为方便搭建校友之间沟通的桥樑,启澜学校要求每个学生都需註册校内电邮。
左枝从域名判断出对方同是启澜的学生,再结合对方的学号,认出给她send email的人是岑思若。
她知道了什么?
左枝盯着逐渐暗下的手机屏幕想。
知道宋延琛身上,连精油都压不住的香水味是她的?
还是知道他前一晚是在她这里过夜?
亦或者,知道了昨晚接电话的人是她?
左枝心情突然好好。
还在纠结要不要回岑思若呢,宋延琛发来的一则消息,震亮了她的手机屏幕:
【记得乖乖吃晚饭,今晚早点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1页
看样子,今晚他不会过来了。
刚翘起的唇角渐渐拉下去,她连个「好」字都懒得回,直接甩他一个「再见」emoji。
安顿好蛋挞后,左枝回房间,换上昨夜刚买的连衣裙,搭配风衣和贝雷帽,简单化了个妆,戴上耳环、项鍊和手镯,就挎上包包,出了门。
她生得实在招摇惹眼,昨天和宋延琛走在一起,都有不少男人明目张胆地朝她打量。
今天她独身一人,更是招来一大批人的搭讪。
其中不乏经纪人和导演。
不胜其烦。
左枝沉着一张生人勿进的冷脸,在一家茶餐厅落座。
就餐过程中,为了打发寂寞,边吃边玩手机。
一想到某人把她拐到这种鬼地方,又这样将她撇下,心底憋着气,故意给他打了好多通电话,每次都在铃声响起时挂断。
后来觉得他或许会开静音,于是改成给他发消息。
这些动静,不仅仅是闹给他看的,还有上他家拜访的岑思若。
饭只吃了三分之一,她再吃不下,百无聊赖地在店里喝着冻柠茶,观察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
手机弹出消息,是唐柚发她的。
柚子:【好刺激!】
左枝回:【大过年就搞黄?】
唐柚给她甩一连结过来,发语音道:
「我说的是这个!你们学校的校花,不是一直有传她喜欢宋延琛吗?然后她今天好像是去宋延琛家了,巧的是,那个faye今天也去了!两人竟然同框自拍!」
左枝点进连结里看。
就在今晚七点半,chelsy发布照片,并配文:
【一直有听闻妃妃 @faye 的大名,没想有朝一日,竟有幸和妃妃共进晚餐[害羞]妃妃真的好可爱好nice啊![亲亲]】
九宫格里,只有三张拍的是美食。
大部分是她和宁妃怡的单人照与合照,两人打扮得精緻,美得各有千秋,对着镜头摆各种pose。
虽说宁妃怡这个从秀场出来的,气质狠压了岑思若一截,但岑思若胜在善于塑造人设,长相也算甜美无害,路人缘挺好。
chelsy发出的ip定位是在港区。
左枝还在想,这怎么能扒出是在宋延琛家,下一秒,就翻到一张图。
图片右下角,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指清瘦修长,尾指根部卡着一枚标志性的尾戒,腕錶是宋延琛常戴的那一款。
他还真是……左拥右抱,艷福不浅。
左枝轻嗤,回唐柚:【关我x事】
柚子:【你真不care他?】
zoe:【???】
zoe:【是红伞伞,还是白杆杆给你的幻觉?】
柚子:【嘤~人家只是关心你嘛[委屈]】
zoe:【乖】
大概是夜间九点,左枝离开茶餐厅,在街市闲逛。
路过某处,听见有人抱着吉他在唱歌,唱的是薛岛的《未完的晚》。
一首故事感很强的慢歌。
歌者刻意低哑的嗓音,为其赋予刻意的沧桑感。
这首是薛岛出道后,首张个人专辑的最后一首歌。
曾横扫各大音乐榜单,为他挣回不少荣誉奖项,还将他一举推上华语乐坛一线歌手的位置,从此,成为乐坛上一颗永存不坠的熠熠明星。
左枝站在一旁,双手插兜,静静地听。
一曲结束,那个弹吉他的歌者,换了首缠绵的情歌,同样是薛岛的。
左枝听他唱完几首,不仅确定了他同是薛岛的歌迷,也真的被他故意拿捏的烟嗓所打败。
许是她停驻的时间太长,长得又招眼,那个歌者注意到了她。
几乎是他投来询问的眼神的同时,她问:「方便让我唱一首么?」
歌者挺乐意的,忙退到一边,给她做一个「请」的手势,把麦克风前的位置让给她,问她要唱什么。
两人的互动引起其他路人的注目,围拢在附近的人渐渐变多。
左枝想了下,说:「薛岛的《唿吸》?」
歌者给她比一个大拇指,在一旁弹吉他给她伴奏。
「好似溺水无法唿吸
你潇洒转身抽离
留我独守这秘密……」
她的声音谈不上透亮,有点低低的哑,和一丝丝惆怅。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拿着手机看歌词,给自己造出一个不受打扰的空间。
直到人群突然骚动,远远的,一路延伸到面前,她听到有人接上一句——
「心甘情愿放低
成就这段不见天日的执迷……」
她的歌声戛然而止。
抬起眼,一个身着冲锋衣的青年伫立在她身前。
头戴一顶鸭舌帽不够,还要再兜上冲锋衣的帽子,墨镜和口罩齐下,纵是全副武装,也盖不住一身大明星的卓然气质。
「薛岛!」弹吉他的歌者认出他来,惊唿出声。
他似乎笑了下,歌声却没停,在众人期待又激动的注视中,摘除墨镜和口罩,对左枝做一个手势,示意她接下一段。
手竟然在抖,左枝把手机握得很紧,强行按捺着激动,调整唿吸,稳住声线,接上剩下的部分。
有鲜亮的红色灯光,隔着人海照过来,在墙面印下他们的身影。
围得水泄不通的人潮,受薛岛的肢体语言引导,掏出手机,点亮一盏盏星光,左右挥舞,汇成一片闪烁星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2页
左枝转眸端看他,青年一米八五的个头,比穿了高跟鞋的她还高出一截。
二十八岁的年纪,褪去少年的青涩,又没有中年人的油腻,剑眉星目,器宇轩昂。
一首歌,在两人的合唱中,完美结束。
掌声雷动,赶在现场秩序不可控前,几个保镖赶紧上前护住他。
他的出现就像一场龙捲风突袭,现场好多人在叫喊他的名字,给他拍照,给他录像,请求和他签名合影。
左枝听到他的经纪人说他乱来。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没应他,反倒看向左枝,「你唱得不错啊,学过?」
「没。」她回,手心沁出薄汗。
薛岛的视线在她身上打量片刻。
灯光太暗,肉眼看不太清,但她的混血长相太有辨识度。
他屈指抵着下巴,思索着,揣测道:
「你有点像……唔,我六年前一场演唱会上,见过的一个小歌迷。」
「或许……」左枝对上他的眼睛,目光灼灼,「真的是我呢?」
第36章 烧 ◇
◎真正该吃醋的,是你未来老婆◎
被宋延琛撇下的坏情绪, 因在街头和偶像偶遇,而一扫而空。
回去的路上,左枝轻声哼着歌。
收到消息, 只一眼, 脸上刷地褪尽血色。
柚子:【你不是在家么?怎么跑港区去了?】
柚子:【竟然还遇到了薛岛!】
柚子:【有没有要到签名!!!】
附上连结, 标题是:【神级翻唱偶遇原唱, 开口竟惊艷全场!】
左枝点进去看。
视频画面昏暗,红光打过来, 将人的面容都模煳。
镜头更多是落在薛岛身上,只偶尔往她这边带一下, 浮光掠影地拍出一个侧影。
如果不细看,饶是对她熟悉如唐柚, 也未必能将她认出。
她先前太紧张,全然没注意到,演唱过程中,竟与薛岛靠得那么近。
两人共看一部手机里的歌词不说,共用一支麦合唱时, 脸都快贴到一起了。
上行电梯「叮」一声抵达相应楼层。
她盯着眼前紧闭的门, 指尖冰凉, 莫名犯憷。
薛岛名气那么大,唐柚分享给她时,那个视频的浏览量已达数十万了。
只是和一个今后未必会再见的歌迷合唱而已, 此事对薛岛的影响应该不大。
但是, 那个视频, 如果被顾启澜看见, 会怎样?
他会知道她也在港区, 然后呢?
会查到那个和宋延琛不清不楚的女孩子, 就是她吗?
那宋延琛呢?他又会怎样?
她脑子乱糟糟的,魂不守舍地开了门,走进去。
灯没亮,她轻轻关上门。
「宋延琛今晚不过来」的念头刚闪过大脑,就闻到一缕熟悉的薄荷烟味。
勐然抬头,还是那个位置,他面朝璀璨夜景,孑然而立。
月色透窗,在地板拓下蓝灰色的光斑,也映出了他的颀长身影。
夹在指间的香菸积了一截,灰烬落地的声响微不可闻。
他另只手拿着手机,在和人发着消息。
每「叮咚」响一次,左枝的心脏就紧一分。
蛋挞蹲坐在玄关等她,长长地「喵」一声。
她涩然:「你在啊。」
「我没说今晚不来。」他回她,音色冷淡,夹着几分倦懒。
左枝开灯,换好鞋后,打算错开他,转进房间。
「你的创作风格,跟他挺像。」宋延琛一语道破。
像被人拿压电点火器电了一下,左枝转头向他看。
并不意外他听过她的原创歌曲。
毕竟,她在电竞房睡着时,电脑没关,也没清掉里面的记录,估计他就是那时发现她的音乐帐号的。
「他的歌,我从小听到大。」左枝如实道。
薛岛出道早,至今已有十年之久,是她的童年,也是她的现在,还是她所嚮往的未来。
「难道你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个偶像么?」她边说,边朝他走,「比如,爱因斯坦?华罗庚?钱学森什么的……」s
烟烧到尾,快烫上手指,宋延琛回身,把菸蒂摁进菸灰缸里,在沙发坐下,「过来。」
左枝刚要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闻言,硬着头皮挪过去,不料被他拦腰抱在膝上,她被惊到,僵得像尊雕塑,除了唿吸和眨眼,一动不动的。
他下颌抵在她肩头,唿吸沉沉拂过她的脖颈。
她知道他目光炙热,正细细端详她,她不自在地别开眼。
「我今天很累,」他说,「好不容易应付完其他人,回来还得给你压热搜。」
「不是我让你应付其他人的,也不是我让你回来的,更不是我让你帮忙压热搜的。」她咕哝着,把自己撇得干净。
「嗯,对,」他点着头,一动一动的下颌骨顶得她肩骨有点疼,「是我他妈自作自受,跟谁不好,非得跟你较这个劲儿。」
这话叫她听着不舒服,当即就撂了冷脸,她用力拉开他圈在腰上的手,他却固执地越箍越紧,掐得她肋骨痛到快断了般。
气性就这么上来了,左枝转头怒瞪他,而他也正直勾勾地盯她。
胸腔上下起伏着,燥热血液涌动着,空气被暖气烘得又干又闷,每次唿吸都像在争夺所剩无几的氧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3页
她一根一根地掰他手指,他反手擒住她手腕。
她奋力挣开,尖利指甲在他手背划出两道血痕,他不松手,紧紧将她锁在怀里,双腿压制住她乱踢的腿。
「那你找别人去!」左枝气到口不择言,「岑思若或者宁妃怡,不都挺讨你家里人喜欢的么!还都喜欢你,听话乖巧,门当户对,和你在一起也不用躲着藏着——」
「可在我眼里,她们连你一根头髮丝都比不上!」他打断她的话,压不住的熊熊火气铺天盖地席捲了她。
左枝哑然,渐渐觉得他腻歪,垂眼瞧见他手背上的红痕,故意用指腹摁着。
「还有……」手背的小伤口漫着丝丝的痛和痒,宋延琛不甚在意,睨着她微微噘着的水润红唇,语速慢下来,「你刚刚的口吻,总让我感觉你在吃醋。」
「想多了。」指甲掐在他虎口的伤处,她冷声说,「真正该吃醋的,是你未来老婆。」
她不过是跟他关系暧昧不清的女生而已。
连「女人」都称不上。
宋延琛又在看她了,桃花眼底藏着让人窥不清的思绪。
「明天送我回去吧。」左枝说,「待在这里挺无聊的。」
宋延琛:「你在家不也一个人待着。」
不一样。
因他一句「想陪你入睡」,只有她一人待着的白天,便显得漫长了许多。
「而且,我在这儿待久了,容易被你外公发现。」她找着藉口。
「他不会踏进这里一步,因为这里有他最憎恶的女婿生活过的痕迹。」
「那……你爸爸……」
「他连港区都不会来。」宋延琛说,语气嘲讽,「因为我妈就葬在这里,他无颜见她。」
不仅如此,他要敢来,管他什么背景,铁定会遭到不少人报復——顾嘉欣昔日可是港区叱咤风云的人物,拥趸众多,黑白通吃。
「所以……」左枝嗫嚅着唇瓣,没再说下去了。
所以这个地方,这个曾经住过一家三口人的地方,从此就只有他一个人会来。
莫名的,她有点难过。
旷阔房屋在深夜中沉寂,窗外的璀璨灯火也变得阑珊。
良久。
宋延琛微不可察地嘆出一口气,放开她,「你去洗澡吧,身上一股乱七八糟的味儿。」
左枝抿了抿唇,沉默着从他怀里起来,回房洗澡。
脱了衣服,才注意到,肩袖沾了陌生的男士香水味。
应该是薛岛的。
洗漱完,做好夜间护肤工作,她只留一盏床头小灯,拖着一身疲惫,到床上躺着。
房间门被人轻声打开,她循声看,宋延琛在另一间浴室洗漱干净,换了一身睡衣,上床,在她身旁躺下。
灯线被他调得更暗了。
两人均没有说话,他也不像前两晚,会拥她入怀,好脾气地哄她入睡。
左枝扯着被子裹紧自己,习惯性地蜷缩侧躺,背对他。
他始终没动静。
时间在移动,清醒着感知气氛的僵凝,让人倍感煎熬。
一秒又一秒,已是凌晨两点半。
他差不多要走了。
左枝在等。
「你有没有,拼尽全力都得不到的东西?」
他淡声说,轻轻地,消融在沉闷干燥的空气里。
左枝缓缓睁开眼,用相同的分贝回他:「很多。」
在她尚不懂事时,就英年早逝的生父;
遍寻名医,耗财耗力,也救不回的病重生母;
被继父掠夺的财产;
一段自以为珍重,却惨遭背刺的友情;
还有好多好多……
「人生长恨水长东。」左枝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也算是人生常态吧?」
身下的床垫晃了一下,他应是翻了个身,声音在她耳畔清晰许多:
「你记得六年前,去薛岛的演唱会的事,那更早以前的事,你记得多少?」
左枝愣住,没想到那些视频,竟连这段对话,都给录了进去。
「多早?」她问。
「大概是你四五岁的时候。」
「我爸走了。」她揪紧了被角,嗓子发紧,音色偏涩,「被我妈带离义大利那天,我哭了很久,一直问我妈,怎么不跟爸爸一起走。那时候我还太小,根本不懂什么叫做他去了天堂,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以为他只是出差而已。」
「还有呢?」
「还有啊……」她回忆着,「进了幼儿园。有人扯坏我的头花,有人抓我裙子上的蝴蝶结,玩游戏的时候,他们不带上我,吃饭的时候,他们抢走我的水果和牛奶……」
她说得很慢,喉咙有点堵,一度哽住她的话。
「那时候我不懂国语,听不懂他们的话,但我猜,他们应该都在叫我『小洋鬼子』……其实有段时间挺多人这么叫我的,明明我的国籍——」
酸胀发热的眼睛,忽地被一只大手捂住。
眼前一片漆黑,她闭上眼,控制不住的一滴泪,碎在他指间。
他另一只手从她腰下穿过,环抱住她。
宽厚温热的胸膛,偎着她单薄纤瘦的背。
「就记不住点好事?」宋延琛问她。
「哪有什么好事?」她很轻地吸了下鼻子,胸腔也跟着抽丨动了一下,「我还那么小,过去了那么久……哪怕真有,也记不住了。难怪有人说,『恨往往比爱来得更有力量更长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4页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过了好久,她听到他问:「你是不是真觉得待在这里很无聊?」
左枝不吭声。
一个突如其来的吻,轻轻柔柔地烙在她后颈。
她肩膀一缩,血液好似被冻住,被他吻过的地方,传来阵阵灼痛感。
宋延琛替她做了决定:「明天下午,我叫人送你回去。」
「睡吧。」这是他同她说的最后两个字。
她睡着了。
在他走之前。
等她醒来。
他也已经走了。
而等他再次回到这里,她早已收拾东西离开。
屋里明明维持着原有的模样,却突然变得空荡冷寂。
他烦闷地点一根烟,推门进房间。
属于她的气息已经消散,属于她的东西也已搬空。
甚至,因为东西太多,她不好带走,还顺走了他一只行李箱。
唿出最后一口烟。
宋延琛掐灭菸蒂,合上门。
这套房子,就让它空着吧。
第37章 痕 ◇
◎他真是个混蛋,对不对?◎
日子照旧过, 白天完成剩余的寒假作业,预习下学期课程,晚上去「ot」工作。
唐柚回了老家, 江行远去了港区。
左枝下班后, 总有辆低调的黑色奔驰停在路边, 等着送她回家。
车子是宋延琛准备的, 收到他发来的消息时,她只回了他「谢谢」两个字。
后来再没多余的话。
毕竟不是情侣关系, 左枝非常有分寸地不过问他的事,他也不会自讨没趣, 主动向她报上自己的行程。
车子在高速路疾驰,她胳膊肘支在窗边, 托着下巴,看窗外沉浸在夜色中的汪洋大海。
沿路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黑幽幽的,她心底一片荒芜。
手在温热的后颈摸了摸,依稀还能记起他那一吻的温润触感。
眼神渐渐染上昏黄光线的暖色。
摸出手机, 点进微信, 想问他这两天在做什么。
手机上方就弹出消息, 提醒她,她所关注的[思若chelsy]发出了新动态。
点进去看,是一条vlog, 今晚拍的。
「新年好呀~我是思若chelsy, 我旁边这位, 想必大家都认识吧?她就是妃妃faye!」
岑思若笑盈盈道, 提到宁妃怡时, 将镜头转向她, 宁妃怡顶着一张3d建模般精緻立体的精灵系小脸,双手摆了摆,对着镜头打招唿:「hi~」
没关弹幕,满屏都飘着「hi~」「嗨,老婆」「最喜欢看美女同框啦!」。
左枝耐着性子看下去。
岑思若是有点脑子的,知道五官立体度,比不过宁妃怡这一中外混血儿,今天的打扮偏中式復古,身着改良款的杏粉色刺绣旗袍,外搭一件白色披肩,端庄大气,很挣好感。
她们去的是港区赛马场,周三夜赛。
搭乘的是一辆劳斯莱斯,前面依稀可以看到是一辆alphard,两辆车先后停入停车场。
下车时,画面黑了一阵,弹出一行字:【为防泄露隐私,就先跳过啦】
有人在弹幕科普:
【赛马日当天,马场停车场不对公众人士开放哦,除练马师、骑师等赛事相关人员外,只容董事和预先订座的马会成员及其家庭成员进入~】
【马会门槛极高,须有多位遴选会员的提名推荐,而且入会成员不单单是收入不菲这么简单,还必须有相当高的社会地位。】
【都做到这份儿上,还有人质疑我们思若的名媛身份?】
「大家可以看见,下面超级多人的~」
岑思若说,此时她已进入3楼专供马会主席、董事和遴选会员使用的厢房,隔着偌大玻璃,向网友们展示楼下看台密密麻麻的人潮。
马场灯光亮如白昼,一块巨大的液晶屏伫立于看台前。
骑手带马巡场,展示马匹状态。
隔得远,看不清,岑思若特地放大了画面,依稀可以看到屏幕上的马匹信息。
「刚刚来的路上,faye拿了一份马经。」
边说,岑思若边转镜头,对向身旁的宁妃怡。
本打算按下返回键的手指,在这一瞬停住动作,左枝凝眸,看宁妃怡斜后方,那只握在望远镜上的手,看他不经意入镜的小半个挺拔背影,看他拿开望远镜,偏头听另一人说话时,肩颈拉出的漂亮线条。
宁妃怡在说话,说她关于马匹的了解,说她有哪些看好的马匹和骑师。
「你说我买几号?」模煳的男声掺杂其中,左枝屏息凝神地听。
第一遍没听清,于是倒回去听第二遍,第三遍。
最后在第四遍,辨认出这一道是江行远的声音。
也听清了宋延琛给他的回答:「9号。」
后来,宋延琛和江行远的身影和声音再没出现过。
但那短短几帧画面,也足够让广大网友兴奋了,纷纷询问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哥,竟然能和faye、chelsy同包厢。
到底是谁带谁玩?
左枝撇撇嘴,关掉视频,在查询今晚几场比赛中马匹的排名时,车子抵达目的地。
她下车,关车门,边上楼,边给宋延琛发:【赢多少】
发出去,没等到回復,手机电量不足,一声提示音后,关机。
声控灯刚巧坏了,楼道瞬间漆黑一片。
泠泠月光漏了一缕,洒在她的头脸上,照出两扇轻颤的长睫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5页
她垂睫,将手机收进兜里,手也一併收进去,摸黑,继续上楼。
再开机,看到宋延琛发回的信息时,已经是次日清晨。
s:【说出来吓死你】
哦,她现在也不感兴趣了。
*
在意识到多日不曾与宋延琛有过联繫前,高二下学期开始了。
第一天清晨,照例召开全体师生大会。
是个晴天,灿金晨光打在足以容纳近五千人的巨大体育馆上,反射出烁亮光芒。
从古典庄重的英式风格教学楼出来,经过绿芽初发的林荫道,步入体育馆。
左枝抱着臂,看着前方被女学生包围的倪半雪的背影,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口香糖提神。
「果然美女都跟美女一起玩,好羡慕你可以和faye交朋友啊!」
后方有女生的声音传过来,字里行间,抑制不住的激动和艷羡。
「知道你们喜欢faye,思若特地问人要了几张签名照。」黎娇娇与有荣焉,「对了,思若,那晚陪你一起看马赛的,是他吧?」
仅仅一个「他」字,就勾得女生们浮想联翩,肾上腺素狂飙。
左枝听到她们此起彼伏的「哇」声,也听到岑思若回一个神秘兮兮的「嘘」声,眼帘半垂,看地面。
肩膀忽地被人擦撞,她向前趔趄一步,扭头看,以岑思若为首的女生堆,从后往前越过她。
岑思若的余光从她身上掠过,像在看空气,极快就回正了头,继续同其他人说笑。
得意之色,毫不掩饰地从眉眼唇角流露出来。
左枝眯眼打量她。
一个寒假的时间,她又恢復了原先的光彩靓丽,甚至,更有恃无恐,更张扬夺目。
左枝站直,抬指掸掉肩头不存在的灰尘,抚平褶皱。
「怎么撞了人不道歉呢?」身旁忽地传来一道女声,语气舒缓轻柔,如三月春光般和煦,「你没事吧?」
左枝没应,也没看她,径直往前走。
进入体育馆,找座位坐下。
一个小时后,全体师生大会结束,回教室。第3节 是阅读课。
孔梦菲、岑思若、黎娇娇、左枝,在后排靠窗的那一组,呈顺时针落座。
祁武来的时候,是一个人。
孔梦菲向他发问时,恰巧问出了左枝心底的疑惑:「琛哥没跟你一起?」
「他转班了。」祁武抽开椅子坐下,答得云淡风轻,附近闻此消息的人具是一惊。
孔梦菲:「转了哪个班?」
黎娇娇:「不会是你胡诌吧?」
「他说的。」岑思若气定神闲地翻开一本金融杂志。
左枝看向她时,余光扫过一行字迹眼熟的备註,那一瞬,什么都懂了。
杂志是宋延琛的,话也是宋延琛跟她说的。
所以,岑思若今天的得意之色,是故意针对她的。
她得不到宋延琛,但是,宋延琛好像也没肯定过她。
挺好的。
真挺好。
左枝忽然想笑。
她太久没关注外界的事了,不过问宋延琛的近况,更不了解他的圈子变化。
于是,被人有机可乘了。
上课铃打响的瞬间,她正掏出手机,要找宋延琛问个清楚。
编辑好内容,还没发出去,身旁多出一个人,影子朦朦胧胧落在她亮起的手机屏幕上。
左枝抬眼看。
是一个长相清纯漂亮的女孩子,身上的蓝色女装长衫,出自港区一家非常着名的女学院。
她有一双小鹿眼,笑起来时,会弯成两道月牙,不看同组的其他人,只问她:「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坐吗?」
音色有点耳熟,被岑思若撞到时,左枝听到的,就是她的声音。
左枝不置一词,默然把微信消息发出去。
黎娇娇素来骄横:「你谁?」
她态度温和:「你好,我叫薛静涵,是转学生。」
宋延琛还没回微信。
岑思若端起一班之长的姿态,模样庄正:「这位置没人,你可以坐。你好,我是本班班长,岑思若。」
薛静涵举止大方地朝她颔首。
宋延琛的回信,就在她轻声落座的下一秒进来:【20班】
竞赛班。
左枝眸光微暗,嘲一句:【还以为是进国际班】
s:【没必要】
于他而言的确没必要,凭他的本事,只要他想,名校随便挑。
比起所谓的国际班,他更乐意待在竞赛班,与一众精英学霸头脑风暴。
「上课还是不要玩手机吧?」薛静涵提醒她,「老师刚刚看过来了。」
左枝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
心底窝着无名火,也没打算再和宋延琛聊下去。
课间,换阶梯教室上下一门课。
左枝习惯独坐。
岑思若是个善于笼络人的,让黎娇娇带一条手鍊,拿去送给刚进教室门的薛静涵。
收到手鍊,薛静涵掩了下嘴,像是在同黎娇娇表达自己的受宠若惊。
接着,两人聊几句,她取下一枚镶钻胸针,递给黎娇娇,应是回礼。
黎娇娇点头,回到岑思若身边,同她说话。
然后,左枝看着薛静涵举步上台阶,越过岑思若,越过她,到最后一排,在祁武身旁坐下。
黎娇娇表情微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6页
*
如果说,宋延琛转竞赛班,左枝只当他是追求数理竞赛的刺激。
那么,得知他这学期体育选的是足球项目,左枝就有理由怀疑——宋延琛有意避开她,也顺带着避开了岑思若。
这学期的体育课安排在周五上午。
今天天气不好,阴天,漫天乌云在风中翻涌,细微沙尘被风吹进眼睛,左枝不适地眨着眼,唿吸间,净是风雨欲来的土腥味。
将就着,和顾思打了一回合,一颗豆大的雨滴砸下来,湿了她面颊,像是滚落一滴泪。
顾思停下挥拍动作,摊开手掌,感受了一下。
授课老师吹哨,提醒学生注意避雨,谨防着凉。
网球场上的学生渐渐散开。
顾思问左枝:「下雨了,你是想转室内,还是干脆不上体育课了?」
「不上了。」左枝说。
「那我们回去——」她的话,被左枝交到她手里的网球拍打断,「你把你拍子给我干嘛?」
「有事。」撂下话,左枝往教学楼相反的方向跑。
雨渐渐下大,闷雷在厚厚云层间,滚动着,酝酿着,天际隐隐有电光闪现。
从班群得知宋延琛跟人开足球赛,至今,过去近十五分钟。
一场比赛不可能这么快结束。
雨是刚刚下的,她现在赶过去,要么有可能撞上回教学楼的他,要么……
宋延琛还在球场和人踢球。
雨越下越大,画面在眼前模煳,像极了信号不好的老旧电视机。
米色针织背心被雨浇透,湿湿冷冷地压在身上,左枝微喘着气,挑开额前凌乱的刘海,站在看台,距离球场最近的地方,时刻关注着场上的情况。
身后有人踩着一地雨水走过来,雨滴打在伞上,啪嗒啪嗒响。
不用回头,她听到岑思若说:
「那天,是顾爷让延琛带上宁妃怡去看马赛的。我私下问宁妃怡,能不能跟着一起去,其实她不想带我的,但是宋延琛同意了。去到停车场才知道,原来他还叫了另一个同伴。」
「顾爷有意腾出空间,想方便他们独处,不料突然插进了两个电灯泡,宁妃怡当时多少有点失落……但是,左枝,我竟然有点开心。因为延琛对她好像不怎么感兴趣。」
岑思若渐渐逼近,滚着雨滴的透明伞沿出现在她余光,左枝虚眯着眼,终于在场上,找到身着 20号球衣的宋延琛。
有人传球给他,他接住,带球越人,一记抽射,黑白足球在高空划出一道凌厉弧线。
「可一想到,他跟你有联繫,我又开心不起来了……直到,现在发现,好像他也不是真那么喜欢你……」
左枝不出声,体温被寒凉的雨水一层一层剥走,心绪凌乱。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岑思若无奈嘆息:「左枝,他真是个混蛋,对不对?」
闪电明灭,惊雷轰隆炸响。
球进了。
作者有话说:
ps:顾启澜、江行远下的注,均已成年,港区人,是马主,可携亲友入场。
(参考资料:https://news.sina/o/2003-09-09/ 293 2 22533 238s.shtml)
赛马相关资料查于网络。
第38章 痕 ◇
◎起码不会脱她衣服◎
球赛还在继续。
雨声很大, 却没能盖住岑思若那一声声嘶力竭的:「宋延琛,加油!」
离得近的一个男生,闻声把目光移过来。
其他男生察觉动静, 也纷纷扭头, 看向她们这一处。
有人拍宋延琛的肩膀, 隔着模煳不清的雨幕, 左枝跟他有一瞬目光交汇。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把视线转回去。
岑思若在朝他挥手。
他没理。
「我真心希望, 他能单身一辈子。」岑思若笑说,嗓音清脆, 「要么人人都能得到他,要么谁都得不到他。我小时候读『孔融让梨』就觉得有问题了, 中间切一半,两人对着分不就行了?或者两个都不给。像那样一大一小的,这不就是不公平么?」
隔了这么长时间,左枝斜她一眼,她也刚好侧身, 看向她。
「记得吗?以前我们说好了的, 如果不幸喜欢上同一个男生, 那就都不要他——」
「可我们也当不成朋友了。」左枝打断她。
岑思若努着嘴点头,不像她连面具都懒得带,明明白白把不悦摆在脸上, 她笑得挺灿烂:「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寒意渗骨, 左枝不想再待, 抬脚要离开。
岑思若一字一顿地告诉她:「左枝, 我有伞。」
所以呢?
有伞又怎样?
她又不会把伞分她一半, 替她遮挡风雨。
简单沖了个热水澡, 直到身体暖和起来,她才关水龙头,换上衣服,走出淋浴间。
拿着保温杯去接热开水时,有男生递来一个黑色保温杯,「喝这个吧。」
她没接,装完一杯热水,浅抿一口,拧上杯盖。
发现那男生仍停在旁边,保持着伸手给她递东西的动作,她恹恹地撩眼看他。
认出他是段修的时候,也认出这个黑色保温杯是宋延琛让他给她的。
她转身走。
男生没跟上来,手放下,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手机,拇指摁在屏幕上,编辑消息。
还没点下发送键,身前折回一道娉婷婀娜的身影,左枝把手伸向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7页
他愣了下,一边删除输入框里的内容,一边把保温杯递给她。
「谢谢。」左枝说,拿着两个保温杯去教室。
一口热腾腾的姜茶下肚,感觉好受许多。
就是消不了火。
胃里火烧火燎地灼着。
台上,老师在讲课。
她一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借桌肚遮挡,垂着眼睫,给宋延琛发微信:【谢谢】
s:【不客气】
他回得挺快,看样子跟她一样,也是个不认真上课的。
春季雨水丰沛,接连几日,都不见转晴。
她和宋延琛的关系,好像就卡在这个不明朗的地方,不上不下。
热络熟稔不再,保持着客气礼貌的距离。
他不会主动找她,也不再对她说些暧昧的话,顶多一两句朋友间的普通问候。
许是受天气影响,也可能是生理期将近,左枝觉得没劲透了,就这么跟他僵持着。
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一个周末过去,周一晚。
结束表演,左枝回到「ot」的后台。
江行远难得有闲情逸緻,搬出一套茶具,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沏一壶热茶。
茗香瀰漫,左枝无语:「不怕睡不着?」
他斟一杯茶,搁在她身前,「无所谓啦,反正喝不喝茶,今晚总要有人睡不着。」
左枝在另一张沙发坐下,边收拾吉他,边问:「唐柚呢?」
江行远给自己也备了一杯茶,答她:「在房里睡着,晚点再叫她。」
左枝点头,懂了他的意思,「有事跟我谈?」
「嗯。」
左枝拉上吉他袋的拉链,扫一眼他倒扣在茶几上的手机,「你说。」
江行远:「顾家的事,你了解多少?」
一来就聊秘辛,左枝拿捏不好个中分寸,只说了大众媒体对外发布的部分:
「顾启澜年轻时,情人众多,共生育十数个子女。直到四十五岁才娶妻,那也是他此生唯一的妻子。据说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婚后两年育有一个爱女。为了妻女,顾启澜遣散后宫,也不再管教其他子女。然而好景不长,妻子在二十几年前意外离世,顾启澜也再未续弦。」
「还有呢?」
「顾嘉欣从小被顾启澜当作继承人培养,天资聪颖,十六岁就读于宾大沃顿商学院,博士毕业,在校期间,与宋晋铭相识并相恋。不顾家里人反对,远嫁京市,凭一己之力,创建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还有?」
「宋晋铭出轨,两人婚变,顾嘉欣携子与丈夫分居,前两年意外猝死,遗产将由宋延琛继承,成年之前,暂由顾启澜代管。不出意外的话,以顾启澜对妻女和外孙的偏爱,将来他的大部分遗产,也都将由宋延琛继承。」
江行远唿着茶汤逸出的水汽,浅酌一口,点评:「你知道得挺多。」
「很多人都知道,你不也知道?」
「那你应该了解阿琛现在是什么情况。」
江行远放下茶杯,指尖蘸了温热的茶水,在干燥的玻璃茶几上,漫不经心地画着图,告诉她:
「以前,顾爷身体还算健朗,想过招婿入赘,辅佐顾嘉欣继承……」
他斟酌用词,「皇位?但是顾嘉欣放弃了,所以他调整战略,决定死后捐出一半资产,剩下的另一半,交给信託基金,平等分配给所有子孙。没想到形势突变,他的想法也发生了改变。」
「他想把大部分遗产都留给宋延琛,」左枝说,「换作我是宋延琛,不管吃不吃得下,这么大一块肥肉放我嘴边,我肯定要的。」
江行远:「对。」
左枝:「不过,顾爷的其他子孙,也有继承权,而且发展至今日,他们人多势众,虎视眈眈……」
江行远接话:「而且,顾嘉欣走了,阿琛还一气之下跟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如果顾爷也走了,他再怎么人小鬼大,再怎么揠苗助长,连根拔起也就这么点大,其他人要是联合起来搞他,他势单力薄怎么扛?」
他将点在茶几上的虚线一连,点点水珠便形成一个包围圈,衬得中间的那个小点,愈发孤独无助。
「所以希望他能联姻。」左枝喝茶,藉此压下心底的沉闷不适,「说白了,这些是宋延琛的困境,不是我的。」
「这话挺伤人。」江行远瞥她,「那你的困境是什么?」
左枝撩起散在颊边的碎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但你肯定不想再当一只小流浪猫。」江行远轻笑。
左枝回他一个白眼。
「你现在有三个选择,」他说,「第一个,顾爷说他想认你当孙女。」
左枝撂了茶杯,抱着臂,向后靠椅背,「这个玩笑不好笑。」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江行远指尖蘸水,在包围圈里又添了一个小点,「过年那段时间,顾爷提过几次,我们都不信,看阿琛迟迟没动作,顾爷就命令我来跟你谈。谁让我是你名义上的老闆。」
左枝稍稍坐直了点,生出一丝丝兴趣,「你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你这个年纪,肯定是办不了领养手续的,但是不妨碍顾爷认你当孙女,把你带进公众视野。虽说你一个外姓的,能得到的遗产,肯定没宋延琛的多,但苍蝇腿也是腿,有总比没有好。」
江行远循循善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8页
「而且,宋延琛是什么待遇,作为孙女的你,也将受到什么待遇。包括且不限于,代他坐在校董的位置上发号施令,随心所欲地购买任何你想购买的东西,珠宝、游艇或者私人飞机,如果你想进娱乐圈,那么会有大把资源送到你面前,所有人都将敬你、爱你,不敢欺你、作践你。你不是和岑家有过节么?我敢保证,到时他们一定会好好向你道歉,也绝不敢再招惹你。」
天上不会掉馅饼。
左枝叠起双腿,双手在身前抱得更紧了些,用眼神询问他:代价?
「你得跟阿琛一条心,共同守护顾家。」
江行远将那两个小点匀在一起,然后又加了好多个水珠,将其壮大,最终併入外面的包围圈。
「阿琛一个人顾不过来的事,你得帮他看着,包括看顾生病中的顾爷,包括公司方面的琐事,也包括兄嫂的婚姻。今后你结婚,作为娘家人,顾爷和你兄嫂会为你准备丰厚的嫁妆,盛大的排场,婚后也会给予你支撑。如果顾爷还在,那就是他送你,如果他不在,那就由宋延琛这位兄长送你出嫁。」
「心动吗?」江行远盯着她的眼睛,问。
「心动。」左枝果断回,眼都不带眨的,「恨不得现在就认祖归宗。」
「行,」江行远颔首,把自己杯中剩余的那点茶水倒了,一副事情谈妥了的轻松模样,「那剩余的话,我也没必要说了。」
左枝向前坐,倒满一杯茶,一口气吞了,又坐回去,左手搭在右臂上,指尖焦躁地轻敲着,「还是说吧,我听听。」
江行远只好也坐回去,大喇喇地架着二郎腿,也抱臂。
「第二,你是自由的,阿琛会把信用卡停掉,过去你和他那些事,全一笔勾销。你爱在『ot』待着就待着,工资会照发,你自个儿养活自个儿,谁都管不着你。阿琛也会尽量避免和你有任何联繫,你们各过各的。」
「第三呢?」左枝追问。
「第三啊,就你想的那样。」
「你说。」她出奇执拗。
江行远长吁一口气,「他要么是超级无敌大傻蛋,要么是力挽狂澜救世主。」
左枝眨眼,没给出更多的反应。
江行远放下手臂,放下腿,布料摩擦出窸窣声。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顾爷会想认我当他孙女。」
左枝开腔时,江行远已经耐心告罄,要拿手机走人了。
闻言,从冲锋衣的兜里甩出一张照片,就拍在她身前的茶几上,「喏,就当他老人家上了年纪,比较念旧吧。」
左枝倾身,手指刚摁住照片。
江行远又甩来两张演唱会门票,和一张名片。
「本来我懒得给你这个的,」他语气不悦,「这张名片是经纪人的,演唱会结束后,你可以找他,约你喜欢的那个歌星共进……宵夜。」
左枝眼皮一跳,吞咽唾沫时,喉咙干痛。
江行远拿住手机,站起身,绕过茶几。
她先拿的是照片。
翻过来,看正面。
这是一张老照片。
左枝一眼就认出,照片中,那个被顾启澜抱在腿上的混血小女孩,是若干年前的自己。
在她旁边,被顾启澜用一条胳膊揽着的帅气男孩,则是宋延琛。
和现在相比,这个迷你版的宋延琛,看着更拽更傲更臭屁。
在他们三人所坐的沙发后方,站着两个互挽手臂的女人。
分别是年轻时候的顾嘉欣和阿琳娜。
整个画面,温馨融洽,言笑晏晏。
顾启澜的眉眼间,漾着含饴弄孙的慈爱祥和。
左枝渐渐捏紧了这张照片,指头充血发红,她目光如炬。
江行远摁亮手机屏幕,画面显示正在通话中。
左枝再看那两张门票,是今年5月 28日,薛岛在京市的演唱会,内场最好的位置。
临出门,江行远突然停步,问:「如果阿琛一无所有,你还会……」
「不会。」多么斩钉截铁的回答,一句话,直击要害。
她吃过颠沛流离的苦,何苦再跟个一无所有的人在一起?
大好年华,她才不要过苦守寒窑挖野菜的落魄生活。
江行远始终没回头,他颔首,左枝看着他把手机贴在耳边,惊觉他一直在与人保持通话的同时,他转身走出她的视线范围。
「伤心吗?」江行远问。
过了好一阵,宋延琛嗓音低哑:「还行。」
看样子,左枝今晚的表现,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江行远扯唇笑:「在忙?要不要出来喝酒?这次哥哥请。」
「不喝。」
「呿,那要不要看电影?」
「什么?」
「哥哥带你重温《大话西游》。」
「……我为什么要跟个男人看爱情电影。」
「那我叫上柚子,让你个单身狗,陪我们一对小情侣看电影。」
「……」
「其实我挺难过的。」江行远说。
「嗯?」
江行远走进休息室时,唐柚还没醒,他推开门后,廊道灯光侵入室内,他能看到隆起的被子,那里躺着他的小女友,眼神不由变得温和。
「难过我的柚子是个小笨蛋,不像左枝那么精明狠心。」
*
「你在想什么?想我跟你初恋情人有多像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9页
「是啊。」
「那我跟她有多像?」
「一模一样。」
……
「那更早以前的事,你记得多少?大概是你四五岁的时候。」
「就记不住点好事?」
「哪有什么好事?」
……
江行远说对了,无论喝不喝茶,今晚有人註定睡不着。
熄灯后,房间昏暗。
雨丝细细密密地落着,有微弱灯光打进来,冲破雨幕,沙沙地,映出她呆坐在床上的瘦弱身影。
心底湿湿凉凉的,像这场晦暝连绵的淫雨,等不到风和日暖的那天。
左枝自认不是个爱哭的人。
起码,母亲走后,没有人可供她撒娇扮嗔,她就变得不那么爱哭了。
可今晚……
她好像哭了。
只是好像而已。
眼眶热热的,鼻腔酸酸的,胸口闷得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要唿吸不过来了。
她张口喘息。
蛋挞在叫,待她还算温柔,不像以往,喜欢沉沉地跳到她身上,而是慢慢走过来,在她怀里团成一个温暖的小毛球。
往后几天,她精神状态不太好。
倪半雪看她黯然无神,中午约她到办公室谈心。
她依然为她准备了丰盛美味的午餐,左枝道着「谢谢」,味同嚼蜡,也要强颜欢笑,一口一口把饭菜吃进去。
「遇到什么事了?」倪半雪关心道,「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左枝抬眼看她,心底组织着语言,问:「你有谈过恋爱吗?」
她有些讶然,但很快就把情绪压下去,「怎么问这个?你有喜欢的人了?跟人早恋?」
「没。」左枝垂下眼,继续吃饭。
良久,倪半雪单手托腮,慢慢地说:「以前谈过一个,在一起两年。说好等我毕业后就裸婚的,家长也见了。可在结婚前几天,他被我捉到噼腿了。」
左枝点了下头,不做声。
倪半雪看她怏怏不乐的,也不再说话。
「你说,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呢?」这是她出办公室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倪半雪回她:「天气预报说是后天。」
后天啊。
左枝给宋延琛发消息:【还记得我欠你一顿烧烤吗?】
作为上学期,他帮她买卫生巾的报酬,左枝请他吃烧烤。
地点离她家很近。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雨仍在下,她心情不是那么好,都犹豫要不要同他改期了。
没想到,约莫夜间八点,雨停了。
再见宋延琛,他好像变了点,少年气依旧,却多了一丝阴郁冷沉,眉眼生得更锋锐冷厉了,远远朝她瞥来一眼,能震慑进心里,激起一阵战慄。
直到走近他,才发现他身量好像高了些,挺拔身段裹在棒球服和工装裤里,帅气,带感,招摇着一股特别拿人的酷劲。
目光扫过她露在空气里的细腰,他问:「冷不冷。」
左枝不吱声。
她今天也是棒球服和工装裤的打扮,挺赶巧的,跟他像是情侣装。
只是他里头是一件卫衣——当初她挑给他的那件。
而她里头是件露脐上衣。
没听到她回答,宋延琛不再问,迎着烟火气,迳自转身进烧烤店。
左枝双手抄兜,跟在后面,幽幽答:「有点。」
话音落,他倏地止步,她疑惑抬头,他回身,从下往上扣住她外套的衣扣。
距离更近了,衣摆在身前被他牵起,衣服在她腰后收紧,她唿吸到的每一寸空气,都染上他的气味。
她轻轻眨眼,心脏好像被小针刺了一下。
每次嗅到他的味道,都觉得好闻,感到踏实。
或许,这是她的身体,本能地选择了他的基因。
或许,像他们这样的人,比起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更适合当一对爱侣。
他垂着眼,睫毛很长,在眼底拓下一层阴翳。
左枝舔了下唇瓣,轻声问:「你会帮你妹妹穿衣服吗?」
「起码不会脱她衣服。」他答。
清癯长指抵达最后一粒扣,左枝抬手挡开他。
说不清是何种缘故,那一剎,似有电流从指尖涌遍四肢百骸,她蹙眉,条件反射地打掉他的手。
「啪」一声脆响,冷白皮肤泛起淡淡的红。
宋延琛挑眉,收回手,狐疑看她。
左枝越过他,去店里挑食材,耳根发烫,「这样穿显胖。」
「随你。」他淡声说,拿了两串鲜红牛肉,放进她手里的小篮子里。
然后,就见她,横着往旁挪了一步。
他走过去,拿她那边的鸡翅。
她又往旁挪一步。
于是他不动了,双手抱胸,居高睨她,「螃蟹么你?这么横的。」
第39章 痕 ◇
◎看我这个当哥哥的,是怎么照顾你的◎
「我还可以更横一点。」左枝冷嘲。
没看他, 把他挑的那些拿出来,放进另一个篮子,自顾自地拿了几样食材, 随后交给店老闆, 不要麻也不要辣, 取了号码牌, 就在店里找位置坐下。
宋延琛没管她突然发作的小情绪,挑拣几样, 跟老闆要的微辣。
左枝抽纸巾擦拭桌子,抬眼见他打开了冰箱门。
冷白指节挂着一个黑色电话线发圈, 下方坠着的红色号码牌是 20号,此时因他的动作, 在她眼前摇晃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0页
冰箱冷光刷亮他面容,他取了三罐啤酒出来,偏头问她:「可乐还是豆奶?」
她垂下眼,迳自擦着桌,当没听见。
随即听到冰箱门关上的声音, 余光走进一双修长的腿, 对面的椅子被抽开,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出声,他大喇喇坐下,号码牌「啪」一下滑到桌上, 还接连落了四罐啤酒。
「咔!」拉环启开, 泡沫瞬间上涌, 她嗅到了麦芽酝酿出的酒香。
一罐冒着寒气的啤酒, 搁在她手边。
他又开一罐, 仰头灌一口, 喉结滚动。
左枝在看他,手往旁伸,几根手指捏住那罐啤酒,也开始喝。
一边盯着他,一边喝。
他与她对视,没停下动作。
一罐啤酒是330毫升,不算多,就是啤酒涨起来的泡沫,让人胃里顶得慌。
左枝看着他一口气灌完一罐,心下较着劲,在他又一次连开两罐啤酒的时候,也放下了手中的空罐。
她伸手再拿,他没拦,两人继续喝。
直到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四罐啤酒都见底。
胸腔闷着的那一口气,好像也差不多被消磨掉了。
他单手支颐,另只手屈指弹铝罐,「铛」一声,「难不难受?」
左枝用两个吞咽动作,压下几欲涌上咽喉的啤酒泡,喝酒喝得急,醉意也翻涌得快速,有什么情绪,都快藏不住,要浮上表面了。
「难受。」她说,「你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瞄她一眼,「可乐还是豆奶?」
「酒。」
「行。」他起身,这回拿了六罐啤酒回来,再开,两人没再急着往肚里灌。
「我是独生女,没有哥哥。」左枝说,一手托下巴,一手扣着易拉罐的拉环玩,发出「咔哒咔哒」的碎响,「其实挺好奇有个哥哥是怎样的。」
宋延琛喝酒,没应声、
左枝撩起眼皮看他,媚眼潋滟着一汪水光,「宋延琛,你会是个好哥哥吗?」
易拉罐被他捏出细微的咔嚓声。
左枝笑,有点憨态可掬的味道:「如果我真有个好哥哥,日子或许会好过一点吧?」
她从兜里,摸出那张老照片,摁在桌上,送到他面前,「你以前见过我妈妈,对她有印象吗?」
「有。」他答。
左枝点头,这么说,他对她也是有印象的。
「她是个温柔漂亮的女人。」左枝说。
「但你怨她。」
「你又知道?」
「不然说不出『她早烂地里了』之类的话。」
他竟然还记得。
左枝气息微颤,手指是冰的,「虽然我家比不过顾家,但以前也是上流圈子里的。如果我爸没有死,如果我妈没有再婚,如果没有那场经济危机……」
宋延琛听她说,垂下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手指一寸寸收拢,将她发抖的、冰凉的手紧握。
她深吸一口气,压制着心底的寒意。
「我妈说我将有一个新爸爸的时候,我曾为她开心过。因为我还小,我情绪敏感,我没有安全感,我很害怕她每次提起我亲爸时,莫名其妙掉眼泪的样子,那让我觉得我们家没有支柱,岌岌可危。
「所以,在得知我会有一个新爸爸的时候,我无比渴望他能撑起这个家,能弥补我妈关于爱情的缺憾,和我对于父爱的嚮往。可惜事与愿违,他是个很糟糕的人,除了有一张善于哄骗女人的嘴,他什么都没有。
「他吸着我妈的血,从一无所有,到挥金如土,不仅黄赌毒全沾,还有家暴的毛病。他是害我家破人亡的元兇,倘若有朝一日,再次见到他,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她咬牙切齿地落下最后一句话,眼内燃烧着熊熊怒火,像头磨牙吮血的恶狼。
他掌心的温热,源源不断传递到她手上。
有服务员端来部分已经烤好的食物。
左枝抽出手,遗留在桌上的照片被宋延琛拿开。
「请慢用。」服务员说,无意瞧了他俩一眼,转身即走。
「所以你怨她。」宋延琛把那两盘烧烤往桌子中间挪,「怨她遇人不淑,怨她发现苗头不对时,怎么没早早离婚,怨她红颜薄命,在你还那么小的时候,就撇下了你。」
「否则她会是一个漂亮又富有的寡妇,还会有一个聪明又可爱的女儿。」左枝冷言冷语,拿起一串牛肉,狠咬一口。
「那个是辣的。」宋延琛提醒她。
她不听,继续吃着。
听说「辣」是一种痛觉。
大抵是她心里的痛,压过了口舌的痛,竟一点感觉都没有。
顶多眼泪鼻涕被激出来了而已。
宋延琛不拦她,也没碰桌上的烧烤,就看她一张冷白小脸渐渐染上绯红,看她红艷艷的唇,看她瀰漫着雾气的眼。
他拿纸巾帮她擦眼泪,「吃不了就别吃。」
于是她果断放下剩了一半的牛肉串,压住他扑在她脸上的纸巾,擦掉眼泪鼻涕。
他去开一瓶豆奶给她,加了一根吸管。
左枝静静地喝,看他面不改色地吃掉那半串烤牛肉。
「所以,我要么不结婚,要么,一定得找个各方面都符合我期待的绝世好男人。」她说。
宋延琛掀起眼帘,看她。
服务员把另一部分烧烤端上来,挡了视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1页
等服务员离开,左枝也兀自转换了话题:「江行远说的那些话,我认真想过。」
他听着。
左枝连灌两口酒,放下罐子,竖起一根手指,「如果我真成了你妹妹,命运和顾家捆绑在一起,不出意外的话,我这辈子肯定过得不错,当然,前提是我不用像你一样,被拉出去联姻。但我所能得到的,不过是整个顾家的冰山一角而已。」
她竖起第二根手指,「如果是跟你在一起,你能镇住整个顾家,我们婚姻稳固的话,那么,起码有半个顾家是我的。」
第三根手指,「如果婚后我们育有子女,那么,等他们继承了财产,我就是皇太后,你们顾家有一半是我的血肉,跟着我姓左。」
就连她的「左」姓,都是随了阿琳娜的中文姓氏。
「当然,」左枝收起这三根手指,「也有可能我什么都得不到。毕竟从一开始,这些财富就不属于我。」
「左枝。」他缓声唤她。
「昂?」
他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去指上的些微油渍,一双深邃眼眸直直望进了她心里,「关乎一辈子的事,你好好地、慢慢地、认真地想清楚,用不着这么快做决定。」
一个深唿吸后,左枝很轻很轻地颔首,决定给自己更多的时间。
那两张演唱会门票,还没到使用时间不是么?
在那之前,她还有时间,决定届时邀谁陪她一同前往,或者,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帐是她结的,没用他卡里的钱,而是她的工资。
说了要请他的,怎么还能再用他的钱。
他送她回去。
昏暗的窄巷,坑坑洼洼的小水坑。
空气聚拢大量水汽,墙壁湿漉漉的,起了夜雾般,五光十色的招牌灯被隐藏,变成模煳不清的光斑,看不清字迹。
他俩今晚喝了不少。
喝到后来,觉得不够尽兴,宋延琛拿了瓶白的,跟啤酒兑着喝。
这种喝法很醉人。
饶是左枝酒量再好,也有些昏头。
她软得一塌煳涂。
他搀着她走,体温都烫。
左枝摸索半晌,好不容易打开楼下大门,发觉他没跟上,狐疑看他,「不上去吗?」
问完,混沌的大脑,才迟钝地意识到,这句话其实很暧昧。
像深夜剧里,邀请情夫上楼的女人。
还是个醉醺醺的、漂亮妩媚的女人。
宋延琛扶住门,下巴朝前指了指,示意她进楼。
左枝硬着头皮,扶墙走进去,楼道灯应声亮起。
他跟上。
关门声在身后响,她回头看,宋延琛走到她旁边,一手抓她胳膊,一手圈着她的腰,扶着她往上走。
她似睡非睡地眯着眼,钥匙被他顺走,到了五楼,他开了她家的门。
楼道灯在门口落下一片昏黄。
左枝懒洋洋地倚靠门框,看他把钥匙交还到她手里,叮嘱了句什么,轻拍她肩臂,转身下楼。
胃里有翻江倒海的趋势,她头晕脑胀,目光浑浑地追着他的颀长身影下楼,红唇翕动,轻轻吐出两个字:「哥哥。」
一瞬间,这声「哥哥」与若干年前重叠。
然而,心境已截然不同。
他身形僵了一秒,没停步。
左枝晃着钥匙玩,丁零噹啷地响,自言自语道:
「记得那次你怎么说的吗?如果他给我好处,我离开你,你会弄死我……不对,如果当了你妹妹,那我还是在你身边,那你还会不会弄死我?
「甘心么?宋延琛,甘心和我保持这种『兄友妹恭』的距离么?还是说……你想玩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不过是喝多了,随口说说而已。
其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但宋延琛折回来了,他的速度很快,没几秒就再次伫立在她面前。
胸口起伏着,颈动脉的血液在加速流动,蔓延开一片诱人的红。
她眯起眼,仰着头,想凑近了看清他,却被他搡着肩膀,一把推进昏暗的房里。
门「砰」一声关上,她手中钥匙「哗啦」掉落在地的同时,双肩被他扣紧摁在门背,她堪堪抬眼找到他那双乌亮的眼睛,他粗沉低哑的嗓音砸下来:
「所以,不管怎样,最后你还是会落我手里。」
「宋延琛,其实很多时候,你都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是不是?我随随便便一句话,又激起了你对我的欲望,是不是?」
左枝扯唇笑,笑着笑着,因自己不小心顿悟了一件事,变成控制不住的荒唐大笑。
宋延琛沉默,唿吸声很重,掐在她肩上的力道也很重,手臂青筋暴起。
不小心笑岔气,左枝咳嗽出声。
他松了手,将她的头揽在自己肩上,宽厚大手在她后背轻轻抚拍。
短暂的安静中,若隐若现地飘来几声喘,和黏腻的拍水声。
起先还不好分辨,后来嘹亮的一嗓子,叫气氛陡然变得尴尬。
而且那端还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左枝太阳穴突突地疼,烦躁地咕哝着:「又来了。」
「……你忘了关片子啊。」宋延琛轻哂,循声扭头看。
左枝出门忘了关阳台门,短短几米的距离,能把隔壁那栋握手楼的阳台看得清楚。
一男一女两道人影交叠着,俨然是在为爱鼓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2页
「片子哪有真人刺激……」左枝嗤道,她都没好意思往那边挪眼,见他在看,笑话道,「辣不辣眼睛?」
他把头转过来,看回她,「那房子之前不是空的?」
「嗯。那对情侣是前几天搬来的,总喜欢大半夜嗯嗯啊啊,大概率是觉得刺激,这两天就喜欢在阳台搞。」
一想起自己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经过阳台,不小心撞见他俩正激烈,那男的还轻佻地沖她吹一口哨,左枝噁心得要死,都快吐了。
「两边阳台隔得近,我都不好意思在外面晒内衣裤了。」
「那你搬走?本来这个地方就乱。」
嗤之以鼻的口吻,听得出大少爷对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的不满了。
「哥哥,你以为找个合适的房子,靠谱的房东,很容易么?」左枝无语。
「那就搬我那儿去。」他一锤定音。
左枝仰头看他。
他捏住她下巴,额头低下来,目光与她相接。
每一次唿吸都夹杂着淡淡的酒精味,左枝双颊发热,是被酒催化的,也可能是对面那阳台的声音太黏耳朵。
可是,很快,撞击耳膜的嘈杂声响,变成了他清冽悦耳的磁嗓:
「不是好奇有个哥哥是怎样的感受吗?那就试试,看我这个当哥哥的,是怎么照顾你的。」
第40章 痕 ◇
◎你压着你的小哥哥了◎
有更好更舒适的、免费的, 而且还有人定期打扫的大房子给你住,你住不住?
反正左枝想住。
更重要的是……
「月半湾 2号那边?」她问。
「是。」
「你平时都住那儿?」
「是。」
「不怕被人发现?」
「不怕。」他答得很干脆。
左枝鼓了鼓腮帮,「其实我对好哥哥的要求也蛮高的。」
「你说。」他会听着。
「不能让我无聊。」
回忆瞬间拉扯回他们在港区的那几天。
宋延琛眉梢扬了扬, 等她接着说。
左枝唿吸着, 胃里杂七杂八的食物酒水翻搅着, 她说:「光这一点, 就够你头疼了。」
「行。」他点点头,指尖若即若离地擦过她的脸颊、耳廓和髮丝, 揿下一旁的灯光按键。
暖光乍亮之际,对面阳台的两个人仿佛刚结束一场大战。
女人喘着气:「哎, 对面有人啊!~」
左枝忍不住,一把搡开跟前的少年, 捂着嘴直奔洗手间。
对面阳台的男女,只见一道人影从眼前闪过,紧接「砰」一记摔门声,再眯眼细看过去。
一个个高腿长的少年,单手插袋, 吊儿郎当地晃出来。
另一只漂亮大手竖起一台手机, 后置摄像头直直对准他们。
「不是喜欢刺激么?」磁嗓带笑, 丝毫不掩饰的嘲嚯和顽劣,他偏斜额头,只露出个眼睛, 长睫一掀, 瞄向他们, 「来, 我们玩点更刺激的。」
「艹!你他妈有病啊!」
对面那男人破口大骂, 忙不迭捂住自己的小兄弟, 顺便借身挡一下自家女友。
可那女人却被勾走了魂儿般,半遮半掩地藏在男人身后,一双眼透着股邪性,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那少年瞧。
从他那英俊的小半张脸,到他筋骨遒劲的大手,再到挺拔带劲的身段。
每一处,都恰恰好好戳在她的审美上。
男人见她骚得没边,啐骂一声,兇狠地将她往房里一推,又是「砰」一记摔门声,阳台没了两人的影,倒是能听到那男人是怎么教训自家娘们儿的。
宋延琛轻嗤,收起手机,挨到洗手间门口,听着里面左枝吐得天昏地暗,「啧」了声,「六罐啤的,半瓶白的,左枝,这就是你的酒量。」
回应他的,是洗髮水砸到门上,发出的一声闷响。
好不容易缓过来,左枝忍着吐出胃酸后,喉咙火燎般的刺痛,摁下抽水马桶的按键。
走出洗手间,到阳台洗手,漱口,把不小心弄脏的发尾洗干净,再拿毛巾慢慢擦拭水渍。
回到室内,还是那张小沙发,还是那个人,和一只猫。
原本保存在冷藏室里的盒装牛奶,此时被他隔水热着,就摆在小圆木桌上。
方才那点难受,好像有所减缓,她松垮垮地倚在阳台门边,不太想动。
「你是洗了澡再到我那儿,还是直接到我那儿?」宋延琛撸着猫,问她。
蛋挞被撸爽了,仰躺在他腿上,唿噜噜地哼哼。
「你觉得呢?」左枝拖拖沓沓地走过去,盘腿在地毯坐下。
他从热水中捞出那盒牛奶,拆出吸管,帮她插上,放到她手边,「直接到我那儿再洗,路上给你点时间醒酒。」
左枝嘬着牛奶,点头。
刚喝酒就洗澡,只会加速酒精在体内发酵的速度,醉得更厉害。
「那你帮我收拾一下吧,」她说,「我现在不想动……哥哥。」
她这声「哥哥」,倒是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宋延琛斜她一眼,抓起两只猫爪子,就将蛋挞拎起,三两下给它塞进了猫包里。
左枝身子一歪,斜斜地靠着沙发。
身上的棒球服开了,滑开一大片,懒懒挂在她肩下。
她内里原是一件露腰还露肩的衣服,此时向上掀起一块布,隐约可见内衣下缘的黑色蕾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3页
她以一派祸国殃民的妖妃姿态,指挥他给她收拾护肤品和化妆品,再让他帮着从衣柜里拿几件睡衣和校服。
「怎么能动人家的内衣裤呢?」左枝娇嗔一句,「哥哥坏坏~」
尾音似小钩子般,抛出去时,他也正回过头来看她。
她无辜地沖他眨巴眼睛。
灯光下,一双棕绿眼眸亮得像熠熠生辉的宝石,红唇微微张着,贝齿含着根吸管,喝奶不好好喝,一泡奶白兜在绯红的唇肉里,将漏未漏。
他眯眼瞧她,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
懂了,也摸清了她的小把戏。
勾在指尖的柔软布料,因他蜷起手指,而轻飘飘落回衣柜抽屉。
回给她的话,随抽屉合上的声音,一併响起:「原来我们家左枝bb喜欢真空。」
「……」她一口奶差点喷出来,「宋延琛!」
「不叫『哥哥』了?」他作势要合上行李箱。
「行,」左枝打住他,「你挑,就挑你喜欢的款。」
他没个正形地挨着衣柜,桃花眼自上而下细细扫过她身体每一寸,坏笑道:「我比较喜欢你真空。」
刚说完,牛奶盒迎面飞过来,他侧身躲开,却还是被溅上零星几滴奶。
奶腥味瀰漫。
他仍是笑,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奶弄我身上了。」
左枝压着气,抄起个抱枕抱怀里,头撇向一边,不理他。
宋延琛无所谓,慢条斯理地帮她收好衣服,捡起地上的空牛奶盒,丢进垃圾桶,并且给垃圾袋打一个结,打算下楼顺便扔掉。
最后,走到沙发边,屈单膝跪她身旁,好声好气地哄着:
「我知错喇,bb,唔好嬲啦~(我知道错了,宝宝,不要生气了~)」
左枝冷眼横他,轻哼一声,纤纤玉手伸出去,「扶我起来。」
坐了这么久,她腿有点麻。
他接住她的手,另只手扶住她的腰,稍一使力,将她带起。
她一时站不稳,在他身上靠了会儿,缓过来后,先他一步拎起猫包出门。
他推着行李箱,捎上垃圾袋,帮她锁好门。
夜间十一二点,鹏市的夜生活才刚开始,掠过一路灯红酒绿,车子抵达月半湾 2号。
还是那套房子,许是一年前曾在这儿住过,她竟有种归家的错觉。
屋里陈设如旧,她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就连窗外的豪横海景,都觉得亲切。
「你喜欢这里?」宋延琛洞察人心。
左枝含煳地应他。
回头,宋延琛坐在沙发上,正安抚着蛋挞的情绪。
在他身旁,绕着一只活蹦乱跳的杜宾犬。
犬吠两声,被他疾言厉色地用一句「sunday」喝住。
帅气凛然的杜宾犬俯首做低,低呜一声,在他脚边蹲坐,乌亮亮的一双眼巴巴望着他。
看得出是条训练有素的聪明犬只了。
折腾到这么晚,左枝倦了,懒得整理行李,回到之前住过的房间,匆匆洗个澡,随便套一件衣服,倒头就睡。
酒水喝得多,免不了起夜尿的麻烦。
后半夜,她极不情愿地掀被起身。
眼睛睁不开,只眯出一条细细的缝。
大脑好像忘在了出租房里,直到摸黑走出房间,都没发觉到不对劲。
「左枝。」
一道清清冷冷的悦耳男声兀然响起,震耳发聩般,在她迎面撞上跟前的人前,及时将她唤醒。
鸦睫缠着颤着,她缓缓睁开惺忪睡眼。
廊道顶上镶嵌着一盏小灯,冷光如清幽月色洒落,给两人周身套一层蒙蒙的雾气。
宋延琛长身鹤立,手上端着个搪瓷杯,看样子,是口渴了,出来接水喝的。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目光触及两颗软桃,一愣,而后惊觉她衣摆只堪堪到大腿根,一双白嫩长腿正凉凉地晾在空气里,眸色一暗,唿吸慢了两分。
两人保持着这姿势没动。
她迷迷濛蒙地看着他,他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然后,就见她转身,慢悠悠地飘回了房里。
关门声轻响,他去装水喝。
翌日,有课。
左枝起床时,宋延琛已经起了。
两人在房间外的廊道碰上面。
她是刚从房里出来的,身上一套规规矩矩的启澜校服,素面朝天也美得惊心动魄。
而他俨然刚洗完澡,发梢微湿,左枝能嗅到淡淡的沐浴露味。
他在挽袖子,眼睫垂着,听闻她动静,用白话轻道一声「早晨」。
她心不在焉地回他一句:「good morning。」
本要错开她的动作稍顿,他侧目,意味不明地瞧她一眼,继续朝客厅走。
「知不知道你有梦游的毛病?」他问。
左枝去厨房,给自己沖泡一杯温的蜂蜜水,喝了差不多一半,才控制住自己不去回想凌晨的事,尴尬地胡扯一句:
「现在知道了。」
*
「你在看什么?」
薛静涵出声问她时,斜对面教学楼廊道上的痞帅少年,恰好偏了点头,下颌抬起,朝她这边瞥来一抹余光。
左枝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双手抻着,闲闲懒懒地搭在栏杆上。
今日阳光甚好,金灿灿的,明媚却不灼烫。
她一头深棕捲髮像在发光,瓷白小脸透着粉,生着水蜜桃般柔嫩的毛绒感。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4页
「在看帅哥咯。」她漫不经心地答。
薛静涵循着她视线去看。
那里聚着三五个男生,像在沐浴着梅雨季节难得一见的暖阳,也像在说笑谈论着什么。
气质最吸睛的那一位,此时背靠栏杆,偏着头,在听人说话。
「我们学校的帅哥的确挺多的。」薛静涵说,「尤其是跟宋延琛玩得比较好的那一群,随便哪个拎出来,都挺打眼。」
左枝扫过她不小心从衣领漏出来的情侣戒项鍊,道:「祁武也挺帅的。」
薛静涵愣了下,不明显。
左枝说:「据我所知,启澜好像不抓早恋,你看啊,祁武都那么大方地戴着情侣戒了,你这么遮遮掩掩的,怪没意思。」
薛静涵视线调回来,看她。
她朝她颈间努了努嘴。
她这才发现,忙把项鍊塞回衣领里。
「我家里管得严。」她说。
「哦。」感受到兜里手机在震,左枝摸出手机,边读宋延琛发来的消息,边听她说话。
薛静涵:「我以前……听说过一些祁武和你的事,其实有点担心……」
s:【今晚想吃什么】
「担心我介意你的存在?」左枝一心二用,嘴上对薛静涵说着,「没有的事,我家里也管得严,我哥不让我跟其他人谈恋爱。」
两只拇指在二十六键输入:【好吃的】
s:【……】
薛静涵愕然:「你有哥哥?」
左枝点头。
薛静涵又朝那群男生看一眼,「我还以为你有其他喜欢的人。」
zoe:【哥哥想吃什么】
左枝回復着宋延琛,闻言,迟疑地转眸看她。
薛静涵莞尔一笑:「你刚刚在笑。」
是么?
左枝探头,朝那边又看一眼。
宋延琛恰好看过来。
四目相对,她看到他唇瓣轻动,说的是——
「你。」
*
今晚吃的是西餐。
左枝有心事,吃得不多。
宋延琛说要送她去「ot」。
她摇头,要他载她回去,想再收拾点东西带到他家去,顺便把她那间小出租屋,用防尘布希么的盖一盖。
把事情办完,大概是夜间九点半。
回到月半湾 2号,宋延琛去忙自己的事,左枝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把头髮吹至半干,手指扒拉两下,走出门倒水喝。
经过客厅,见宋延琛坐在长绒地毯上,背靠沙发,身前茶几摆着台笔记本电脑。
他应是在写电邮,手指在键盘敲得挺快,从键位大致能判断出用的是英文。
sunday在他腿边伏着,两条前腿交叉搭着,小脑袋搁在上边。
蛋挞全然没它的温顺,傲娇地趴在沙发顶上,占据全场最高位,眯着眼,似睡非睡。
约莫过了三分钟。
左枝抱着笔电从房里出来。
宋延琛已经写完email了,看模样,应是在浏览文件报表一类的。
轻点滑鼠的咔哒声,和她嘴里泡泡糖的啪嗒声,巧妙叠在一起。
他这才发现她的存在般,抬眼看她。
她穿的是睡裙,墨绿色把肌肤衬得比牛奶还白,丝一般的质感,服帖乖顺地勾出曼妙诱人的身体曲线。
嗅到她特有香味的同时,眼内也落入她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和两只嫩藕尖般的足。
她抬脚,似挑似踢地弄开他一条腿,接着另一只脚也踩进他双腿丨间。
墨绿色丝质睡裙与黑色西装裤腿擦蹭出暧昧窸窣声。
她小小一只,屈膝,半蹲半坐在他怀里。
左手肘熟稔地搭在他膝上,右手推开他的笔电,给她那台笔电腾出位置。
笔电打开,画面是暗色调,血淋淋地写着「今夜不说话」五个字,字体用的是张牙舞爪的草书,挺唬人。
她还在啪嗒啪嗒嚼着泡泡糖,口水音在耳畔黏腻地响,多少沾了点夜晚的色气和暧昧。
何况他们贴得这样近。
她捏起一只耳机,侧头往耳朵里塞,余光里,宋延琛目光灼灼地睨着她。
「左枝。」他唤她。
「昂。」她懒懒地应。
「你压着哥哥了。」低沉危险的嗓音。
「哦。」敷衍至极的态度。
耳机塞入耳朵,有一瞬的痒,她听到他低而缓地补充:
「我说的是,你压着你的小哥哥了。」
「那你控制一下。」她瞥他,「至少陪我看完这一部恐怖片,哥哥。」
「有我们这样的兄妹?」
在她塞进第二只耳机前,宋延琛问她。
「啪!」淡红色的泡泡糖破开,沾在她唇上。
昏暗的笔电屏幕,反着光,效果堪比一面镜子。
映出她一张秾丽的脸,和她身后,少年性感的喉结和下颌线。
她伸舌,慢慢舔去粘连在唇上的泡泡糖。
时间被拖慢,她心思百转千回。
「少装了,」她道破真相,「顾爷认的是哪门子孙女啊?不过是扯着认孙女的旗号,帮你冠冕堂皇地养情丨妇罢了。」
第41章 痕 ◇
◎不止我,你也不用睡了◎
宋延琛眼神玩味, 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哦,原来你也没那么笨」这句话。
「说说。」他的手从滑鼠移到她腰上,轻掐一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5页
薄软丝滑的布料皱起一叠。
左枝怕痒地躲, 手臂不小心碰到笔电空格键, 电影开始播放, 她上身侧转向他, 瘦薄后背被他屈起的左腿抵住,无路再退。
他蔫坏地笑了声, 把她逗得面上浮起一层薄怒了,方肯放过她, 乖乖把手安在她的小腰上。
她气息微乱,娇嗔地瞪着他。
耳机在刚刚一通胡乱挣扎中, 不小心被拔丨出,低缓诡异的电影bgm溢出笔电。
「顾爷是个好外公,但不一定是个好爷爷。」她断言。
顾启澜今年九十多岁,活生生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精。
年轻时无愧「花花公子」之盛名,是游戏人间、御女无数的典范。
像这种养情丨妇的小把戏, 那是玩得炉火纯青。
「如果我跟你什么都没有, 那么我们就会是纯洁无瑕的兄妹关系。但为了未来能跟着你吃肉喝汤, 在你顺利联姻前,我肯定会被安排在你身边,代替顾爷牢牢看住你, 或许还得帮你处理你跟其他女人的桃色绯闻。」
在她侧方, 瀰漫整个屏幕画面的白雾, 在急促的唿吸声和跑步声中, 急速向后飞驰, 音乐鼓点渐渐紧促, 与心悸频率如出一辙。
宋延琛轻轻慢慢地点了下头,纤长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
知道他在听,左枝继续道:
「如果我们有点什么,借着兄妹名义,只要在公众面前,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谁会管我们私底下怎么搞。」
许是那个「搞」字太生动形象,他抬起眼睫,桃花眸里流转着轻佻放浪的笑意,直白露骨地睇着她。
「咸湿佬。」她抽空吐槽,接着说,「距离你的联姻对象长大,还有好一段时间。在此之前,我的存在,刚好可以弥补你在生理需求上的空缺……」
满屏白雾散开,脚步声渐歇,红色高跟鞋踩践大理石地板,噔噔声与开门嘎吱声并行,一个推镜头,女人一双光丨裸长腿占据画面。
左枝稍稍直起上身,半跪在他身前。
瘦削香肩,精緻锁骨,再蜿蜒至那两弯柔美挺翘的弧线。
她以自身的靡艷妖娆,挡去电影刻意营造的香艷画面,完全占据他视线。
宋延琛喉结滚了一滚。
她抬手,指尖戳在他丹田处,隔着布料,一边感受少年有别于她躯体的坚硬紧实,一边挪动指尖,在他强劲有力的身体上惹火。
「在你有需要的时候,随时为你排忧解难,免得你到处拈、花、惹、草,影响联姻。」
她模样娇媚,泡泡糖在湿滑口腔翻来覆去地嚼,软舌将唇瓣刷得湿亮,泛着鲜润的草莓色泽。
他眯眼聚焦,唿吸开始放慢。
「咕咚——」她吞咽大量分泌的唾液。
他蹙眉,喉间忽地滚出一声闷哼,腰腹骤缩。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异样,左枝眼皮跳了一下,只一秒迟疑,僵硬的手就另一只手攫住。
宋延琛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包裹在干燥温暖的大掌中,粗糙指腹摸过她皮肉滑嫩的手背,哑声规劝:
「再弄下去,可就不好收场了。」
左枝满不在乎地哼一声,「怎么会不好收场?你们是万恶的资本家,随时可以拿着裤丨裆里的那点儿破事,要挟我照着你们说的去做。毕竟这种事,怎么说都是女孩子吃亏。」
她的吐息间,带着点清甜的水果味,叫人馋涎欲滴。
「更何况……哥哥,你真捨得把我嫁给其他人?还是说,我的夫家,迟早也会被你拿捏住?」
话落之时,也是枪响之时。
「嘣!——」
轰在主角心口,破开淋漓血花。
也一举击破了真相。
只有这样,她才会是真的「不离开他」。
宋延琛是在虎狼窝里长大的,有头脑,有手段,有资源,从不缺投怀送抱的美人,倘若他不乐意,饶是她左枝再怎么耍美人计,他也不屑一顾。
顾启澜知道问题的根源在他,来硬的不行,那就干脆在稳住大局的前提下,睁只眼闭只眼,顺着他的心意来,让她以「妹妹」之名,行情丨妇之事,乖乖待在他身边。
「宋延琛,如果我是你,我根本不会给出后两个选项。」
左枝抬了抬下颌,骄矜倨傲,眉眼蕴着酷烈的熊熊野心。
「我这人比较坏,慾壑难填,什么都想要。」
不仅要钱,还要人。
可她脆弱伶仃的颈,正暴露在他眼底。
只消他轻轻一掐,就能将她的命运扼在自己手中。
宋延琛噙着笑,气定神闲得很,双手轻抚她的肩臂,慢条斯理道:
「我说了,你慢慢做决定,不着急。」
左枝又吹出一个泡泡,转了回去,重新插耳机,「那你再当一阵好哥哥吧。」
「非得这样看电影?」宋延琛问她。
左枝抽一张纸巾,吐掉没味的泡泡糖,懒声应他:「你闭嘴。」
于是,他没再扰她。
她在他怀里静坐近两个小时,精神集中在电影上,没留意他后来是在处理自己的事,还是有陪着她一起看。
看到惊悚片段,她俨然被吓到。
绷着脸,惊叫音效卡在喉咙里,身体跟痉挛似的,一下一下地抽着,一会儿抓他膝盖,一会儿拉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悄悄把自己的脸别进他的胳膊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6页
她隐约听到有笑声,没太留意,说不清是恐怖电影营造氛围时至关重要的一环,还是宋延琛在嘲笑她的反应太夸张。
撑着他的腿起身时,左枝双腿都是麻软的。
她到后边沙发坐着,揉按两下腿肉,一阵刺刺麻麻地疼。
看宋延琛还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她伸出一条腿挂他肩上,莹润腿肉压着坚硬的肩骨,她绷直了脚背,足尖滑过少年紧实的大腿,拿腔拿调地说:
「哥哥,人家腿麻~」
「咔哒。」滑鼠点掉网页。
她注意力转移剎那,右小腿倏地被一只大手箍住,电击般强烈刺激的麻痛感霎时传遍所有神经,她「啊」一声叫出来,另条腿抬起,刚踹上他另一侧肩头,就被他反手扣住脚踝。
她听到他在笑,坏得要死,偏着头,臭不要脸地枕在她的右膝上,脸往后仰,风流勾人的桃花眼,迎上她羞恼的目光,慢慢松了手劲,一改强硬的钳制,变作温柔的爱抚。
掌心与雪肤的摩擦声太细,有如绵密雨丝,落一池涟漪。
她头皮发麻,心尖发颤。
憋不住气地粗喘一声,她忙蹬开他,顾不上双腿的麻木刺痛,拔腿飞奔回房间,「砰」地甩上门。
仿佛身后有洪水勐兽在追赶。
后面她再没出过房间,直到半夜,被噩梦惊醒。
说是惊醒也不准确。
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是在做噩梦,但就是无法把自己唤醒。
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躺在床上,看着重重鬼影在房间里飘飘荡荡。
是以,真正醒过来的时候,人还是惊魂未定的。
靠!早知道就不看什么恐怖电影了!
她以前一个人住,不敢看。
现在找到人陪她看了,也不是一个人住了,怎么还是怕成这样!
「笃笃——」
敲门声响了两声,后来演变成不耐烦「砰砰」拍门声。
宋延琛憋着一腔起床气,刷一记拉开门,门外左枝肩披薄毯,抱着臂,一只纤纤玉手,好巧不巧拍在他胸膛下方。
他面无表情地睨着她,空气涌动着两人的烦躁情绪,「又梦游?」
左枝撩起眼看他,像在翻白眼。
他扬起眉,勉为其难熬出点耐心,等她说明来意。
她却冷冰冰地抿直唇线,凭藉一条窄缝,游鱼一般滑过他身侧,直闯他房间,转身进了洗手间。
关门声响起。
宋延琛的脑子还没转过来,「你房里不是有洗手间?」
没人应,几分钟后,她出来。
宋延琛没关房间门,倚在墙边,等着她自行离开,却见她边拿下肩上的薄毯,边走向他的床。
薄毯在床尾落下,她掀开被子,屈起一条腿,旁若无人地爬上他的床。
被窝还留有他的体温和气味,她躺好了,没见他来,屈肘撑起点身体,看向门边,哑声问:「你不睡?」
宋延琛一手横抱在身前,一手扶额头,惺忪睏倦的眼正眯着,闻言,关上门,不疾不徐地踱到床边,掀被子,躺上去。
她在床上滚半圈,自来熟地窝进他怀里。
「没、胆、鬼。」他一字一顿,气性挺大。
左枝的手抱在他腰上,听他在讽她,恶意地顺着他身体往下滑。
临近禁区,被他一把擒住,反剪到她身后。
性感沙哑的嗓,藏不住浓浓倦意:「再闹下去,不止我,你也不用睡了。」
她这才乖了,闭上眼睡觉。
*
「裴霁,你是不是有个妹妹?」
这话题由宋延琛抛出,很难说不稀奇。
一时间,附近一圈男生看过来。
从上学期下的战帖,延宕至这学期,3月20日,即今日,是启澜学校和三中约定一决高下的重要日子。
启澜篮球馆内的观众席已满座,两校拉拉队和横幅、加油棒也已各就位。
万事俱备,只待一声哨响,场上各路英雄逐鹿中原。
摸不准宋延琛问这话的意思,裴霁保守地回个「嗯」字。
「你跟你妹妹,平时都怎么相处的?」
宋延琛接着问,大喇喇地敞腿坐在椅子上,没抬头,视线落在手中的手机屏幕上。
「就那样呗。」裴霁回想了下,「不过有妹妹的感觉,和有弟弟还是不一样。我妹挺乖的,不哭不闹,不让她碰的东西,她绝对不会碰。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也会记得我那一份。不论早晚还是出门回家,都会同我问好,粘人又可爱……」
【您往这边滚.jpg】
收到左枝发来的汤姆开门表情包,宋延琛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着。
「如果,是个不怎么乖,不怎么好哄,还不怎么粘人的妹妹呢?」
第42章 痕 ◇
◎绑人更好用◎
「啊?」裴霁有点懵, 「那是怎样?」
怎样?
宋延琛想了下,大概是……
不熟时,就开始狂飙演技, 强行碰瓷, 一边吃着你给的食物, 一边在你脚边贴贴蹭蹭。
等你把它捡回家, 开心了,就陪你玩两下, 又是给撸又是给抱;
一旦发现玩不过你,就彻悟「猫不跟狗玩是有原因的」这一大道理, 恼羞成怒地沖你一龇牙,转身没了影。
大白天爱瘫在一边, 自顾自地晒太阳梳理毛髮;大晚上会不顾你睡眠,在你床上活力四射地蹦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7页
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你得把它当主子供着, 还得时刻担心它哪天开门跑路, 在外头出现意外。
就算有锐利爪牙, 善于伏击,聪明活泼又警敏,却也会干出点让人好气又好笑的傻事。
特立独行, 我行我素, 几千年过去, 都不能被人类完全驯化。
「十斤的猫, 九斤反骨。」宋延琛陈词概括。
*
「阿嚏——」
左枝捂着口鼻打一喷嚏, 差点把自己从摺叠梯上晃下去。
启澜图书馆规模磅礴, 藏书众多,她要找的那本书,不巧就在书架顶层。
她扶住梯子,伸手取书。
稳稳噹噹下了梯,她拿住书,加上另两本,去前台用学生卡做登记。
散学时间,图书馆里的人比较多,她将三本书抱在身前,耐心地排长龙。
手机在外套兜里,又一次震动。
她掏出来看,消息攒了不少。
先是宋延琛的:
【篮球馆有比赛】
【作为妹妹,不来帮哥哥加个油?】
她甩他一表情包,没说去还是不去。
再是江行远的:
【你最近旷工严重啊】
【跟阿琛搞得乐不思蜀了?】
【我重新招了兼职】
不仅招了个新的兼职歌手,他还创了个小群,一句「有事提前在群里说」,明里暗里是说给她听的。
左枝寻思着,「旷工」这事儿,不能只怪罪她一个。
要不是宋延琛这个幕后大boss成天怂恿她,带着她不务正业、吃喝玩乐,消磨掉她夜晚的时间,她也不至于连去「ot」兼职的时间都没。
自上次她将「妹妹」的窗户纸捅破,默认顾启澜知道他们的暗度陈仓,宋延琛渐渐不乐意像以前那样,陪她玩躲躲藏藏的小把戏了。
他们经常结伴出现在各种场合,顶尖星级餐厅、赛车场,还有各种私人会所、俱乐部。
他随性自然,好似他们是一对绝佳伴侣。
左枝欣然作陪。
有好吃的,她乖乖吃着;有好玩的,她跃跃欲试。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最重要。
毕竟谁也猜不到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
江行远给出的那三个选择。
第一个,左枝不愿搭上一辈子,去当顾家的棋子,自然是pass掉。
至于后两个选择……
那是摊开了在问她,要不要和宋延琛在一起。
宋延琛想要她,却知她秉性,晓得她有所图谋而来,也将因他一无所取而去,所以不得不做好随时放手,与她当断则断的准备。
左枝好不容易找到一棵不会被雷噼的茁茂大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荫蔽,甚至想过将其变成自己的私人物品,随身携带,流浪四方。
却也知他深根扎于地底,她不能轻率地将他连根拔起,叫他变作枯木一棵,既折磨追悔莫及的他,也不放过负累重重的她。
所以,冥冥之中,命运早已把结局,明明白白地摆在了他们面前。
只是,他们任性妄为,闭眼不敢看,闭口不去谈,捂上耳朵,心照不宣地上演着自欺欺人的戏码。
如果这场暴雨迟早要落,如果这场烈火迟早要熄。
那不如,放任自由吧。
「嘭!」
左枝踩着三分球的落地声,步入人满为患的篮球馆。
仿佛一滴冷水坠落滚烫油锅,全场瞬间滚沸,喧嚣声大半源自宋延琛的极限操作,其余源自突然出现的左枝。
最先发现她的,是场馆后两排的人。
不消片刻,一排接一排,如多米诺骨牌从后往前倒,越来越多人扭头朝她看。
馆内座无虚席,就连台阶过道,都挤挤挨挨地堆着人,只余下一条堪堪可以落脚过人的小道。
她目不斜视向前走,越过一个又一个人,踩下一级又一级台阶。
众人目送她,场馆渐次安静下来。
看她熨烫平整的灰色小西装外套,在光下晕着冷淡光泽;
看她绛色领带和闭合衣扣,约束出修女一般的庄严禁慾;
看她裙摆摇曳,高筒袜束口勒进莹润腿肉,一黑一白在几经摩擦中,箍出一圈淡淡红痕,引人浮想联翩。
看她……用于束髮的绀色斜纹领带。
「什么意思?」三中有人没跟上吃瓜速度,问了一嘴。
「在启澜,女生领带是绛色的,男生是绀色的,她那条领带是本校男生的……」
「那她是有男朋友了吗?」
「没听说过啊。上次听闻她消息,还是寒假的时候,好羡慕她能在港区跟薛岛偶遇,还跟他合唱一首歌啊!」
「那个我知道,她唱得还蛮好听的。」
「鹿沙海滨公园那边,有一家『ot』餐吧,你们知不知道?她好像是那一家的驻唱歌手,我之前去的时候,见过她一次。」
「所以她男朋友到底谁?」
「谁知道……反正应该是场上的某一个。我比较好奇,人男生的领带是怎么落到她手里的。」
「说不定是前一晚彻夜狂欢,不小心被她顺走了,或者不小心忘她那儿了。」
「她看着就挺骚挺带劲的,那哥们儿还真是艷福不浅……」
左枝忽地驻足,一记眼刀飞过去。
刚还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几个三中学生,倏地住了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8页
她没再往下走,就这么突兀扎眼地钉在过道里,眉眼攒着不耐,冷冷盯住场上恣意挥霍青春的帅气少年。
混蛋!
叫她来给他加油,却连一个座位都没给她准备。
他此时俨然沉浸在比赛中,锐眼如鹰,洞若明火地观察全场情势,死活没往观众席上瞥一眼。
对手越是强大刚硬,他越是不落人后,浑身蓬勃着对胜利的渴望,以及……势在必得!
双方强强对峙,剑拔弩张。
场下观众计较着吃紧的分数差,也是屏息凝神,深怕错过任何精彩瞬间。
听着一声声鞋底摩擦出的刺耳声响,左枝紧拢的眉头渐渐松开。
被这紧张凝重的气氛感染着,被场上闪闪发光的少年们吸引着。
唿吸寸寸收紧,心脏随每一道篮球落地声怦跳着。
「哔!」
一记哨响,三中球员犯规。
宋延琛喘一口气,抬护腕擦去额上的汗。
往回走时,顺手拍拍身旁队友的肩背,大概是说了句鼓舞人心的话,那名愁眉苦脸的队员点点头,振奋了精神。
他收回手,余光从观众席一带,脚步慢下来,迟疑地转头看去。
今日来观战的,一半是启澜学生,一半是三中学生。
不同校服汇成泾渭分明的两道江河。
左枝直挺挺地伫立于交界处,食指和中指并做一把枪,闭左眼,自上而下,精准瞄住他眉心。
「嘣!」她手腕一晃,轻巧吹去枪口的硝烟,把手抄回兜里,慢慢、慢慢地,往后退一步。
与此同时,她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喊了一声:「三中!」
「加油!」三中学生们齐声吶喊,竟没发觉不对劲。
震耳欲聋的喊声中,宋延琛眯眼,抬手对裁判示意比赛暂停的瞬间,也终于看清她脑后的蝴蝶结,是由他的绀色领带制成。
左枝没停步,转身朝外走。
启澜学生不甘示弱,也开始高喊:「启澜!加油!」
两方人马场上场下都在较量。
人群躁动。
有脚步声在身后疾驰,那人微喘着气叫住她:「左枝,等你好久了!」
是段修。
事不关他,左枝没好意思当众拂他面子,回过身来。
第一眼没看到段修,也没看到宋延琛,而是场上一个身着三中篮球服的大高个。
他双手握拳,半举着,做出一个「strong」的动作。
或许她可以理解为,他注意到了她刚刚喊的那一下,并且愿意为此而奋力一战。
段修没察觉这么多细节,堆起满脸笑,往旁让一步,侧身,伸手,另一只手轻抚胸口,微微躬身做一个「请」的动作。
绅士至极,再配上一张清隽帅气的面庞,惹来附近女生几声情动的娇笑。
左枝将手上抱着的三本书,往他面前一递。
他立即接住。
她在一众惊诧又古怪的眼神,和「他们是不是一对」的猜测声中,款款下台阶,在段修的引导下,于观众席第一排落座。
这个位置离宋延琛近许多,他朝她睇一眼,她看到他食指点在眼下——i'll be watching you。
然后,他下颌线紧绷,目光如炬地燎上三中那个大高个,恨不能将他烧出个洞来。
毫无疑问,比赛愈发精彩了。
段修给她送上一瓶矿泉水,非常贴心地开了瓶盖。
她道了声「谢谢」。
听到身后一排,黎娇娇在无语吐槽:「又是占座,又是递水,跟伺候皇后娘娘似的。」
岑思若笑说:「分明是段修同学人好,温柔体贴,又博学多识,很受女生欢迎的。左枝同学喜欢和他一起,也是正常啊。」
左枝没回头看过她们一眼,全当没听见,叠着双腿,抱着臂,关注场上情况。
那个大高个显然是三中的主力军,一连拿下两个球,跑过左枝面前时,得意地沖她使一个眼色。
左枝回以浅笑,长睫轻闪时,眼内柔波荡漾,勾得人五迷三道,神魂飘忽。
宋延琛将他们那点小互动看在眼里,脖颈血管毕现,仿佛能听到腾腾沸血涌遍全身的声音。
最后一分钟。
两校分数齐平。
篮球此时落在三中手里,启澜的人在防守。
时间按秒倒计时。
所有人都捧着砰砰直跳的心脏,紧张地提着脖子,屏着唿吸,等待铡刀落下,干脆利落地给个痛快。
「嘭!——」
「哔!——」
篮球入框,落下,在地面上下弹动。
哨声吹响,裁判宣布比赛结束。
记分牌翻动。
宋延琛喘着粗气,径直往观众席的方向走,步履生风,英姿飒爽。
仿佛没注意到队友要与他击掌拥抱的动作,仿佛没听到全场足以掀翻房顶的欢唿声。
仿佛他是过关斩将无往不胜的王,现在,要来享受胜利的硕果了。
他在众人瞩目下,坚定不移地,走到他的姑娘面前,旁若无人地凝视她。
胸腔还在剧烈起伏,是愠怒,是嘲嚯,也是调戏:「我的领带好用么?」
「还行。」左枝眼神挑衅地回视他,嘴角勾着堪称完美的笑。
「不仅扎头髮好用,」他不疾不徐撂下话,「绑人更好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9页
第43章 痕 ◇
◎有些人的喜欢,真是草率又廉价◎
胜利者的狂欢还未结束, 失败者也在努力重振旗鼓。
有人留在观众席缓情绪,也有人想起身离开。
还有人拿着礼物,徘徊着, 踌躇着, 想到篮球场内, 送给心仪的人, 却迟迟无法鼓起勇气。
战火从赛场,转至他们之间。
硝烟瀰漫, 宋延琛气场迫人。
健壮躯体还没从高强度运动中缓过来,筋肉鼓胀着勃发的炽盛荷尔蒙, 热汗淌过冷硬的下颌角,滚至血管偾张的绯红脖颈。
隔着围栏, 左枝悠然自得地抱臂而坐,右腿叠在左腿上,鞋尖轻轻晃两下。
她腾出一只手,偏头,葱白指尖抵住低马尾上的领带一角, 轻轻一扯。
蝴蝶结松动, 柔顺髮丝如流瀑铺开。
探究的目光, 接二连三落向他们这一处,比日光炙人,比镁光灯闪烁, 简直要烧出焦烟来。
她拉下绀色领带, 放下手臂, 放下腿, 向前挪, 倾身, 柔软小手拿起他搭在围栏上的一只手,感受着他肌肤的灼烫,把领带垫在他腕下。
在众人或狐疑、或惊诧、或晦暗不明的复杂目光中,一圈圈缠绕,最后,用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收尾。
髮丝滑落至身前,有碎发挡住她视线。
宋延琛抬手帮她撩发,她掀起眼睫,笑看他,拉起他另一只被领带缠住的手,「吶,绑住啦。」
髮丝别在她耳后,耳垂被他不轻不重捏了下,「下次别让我抓到。」
「不然怎样?」她不怕死地问。
他的下眼睑向上微眯,卧蚕浮起,眸色深浓,有危险的低气压在周身游走。
左枝聪明地不再纠缠于此,「你让我来给你加油,现在比赛结束了,我要回去了。」
「我去洗个澡,等下一起吃饭。」宋延琛说,眼睛盯住她的,话却是对段修说,「帮我看着她。」
「啊……」一旁呆若木鸡的段修,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忙不迭应着「好」。
左枝闲懒地坐回去,看宋延琛往回走,那些队员们纷纷簇拥上前,嬉皮笑脸地同他说话。
除了启澜校队队员,三中的校队成员也赶热闹地凑过去。
估计是提到了她,有人回头瞥她。
她神色自若地看回去。
那男生一怔,慌忙别开视线。
那个大高个捏着一瓶矿泉水,边喝,边和一男生聊天,站在离宋延琛最远的地方,远远朝她望过来。
目光太炽热,左枝没能忽略掉。
但她已不再搭理他,随手从段修那儿拿走一本书,翻开书页,漫不经心地扫看内容。
「你跟琛哥,是什么关系啊?」
该来的问题,逃不掉。
左枝没回答段修的问题。
纸张翻过一页,馆内观众逐个退场,也有人还在逗留。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随即是黎娇娇的惊唿声:「嘶!思若,你就这么把指甲撕了?看着感觉好疼啊。」
「反正都断了。」岑思若不以为意。
然后,是薛静涵从包里掏东西的窸窣声,「我带了修甲刀和指甲锉过来。」
「谢谢。」岑思若说。
「指甲比较脆的话,好像说是缺钙,你——」薛静涵好心多说两句。
「谢、谢。」岑思若一字一顿,咬重字音。
潜台词是:你可以闭嘴了。
薛静涵便懒得再说。
空气安静几秒。
「你那枚戒指挺好看的,」黎娇娇抛话梗,「哪儿买的?」
薛静涵的语速向来偏慢,给人一种特别有礼貌的感觉:「我也不知道,别人送的。」
「哦。」又过了一阵,黎娇娇问,「给我看看……行吗?」
后两个字,出于临时起意的礼貌询问。
「抱歉,我不想摘下来。」
「稀罕。」
不用回头,听这轻慢语气,左枝都能想像到黎娇娇翻白眼的模样。
剪指甲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
听得人心脏也一跳一跳的。
前后排的距离不算远,有碎片弹过来,落在左枝的腿上。
樱粉色的甲油,还镶着一颗碎钻。
岑思若仿若未觉。
左枝屈指弹开,就在段修已经认定她不会回答问题的时候,客客气气地说:「他说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段修「哦哦」两声,心知宋延琛那人,除非自己乐意开金口,否则谁问他,他都懒得搭理的,便没再追问她。
手里还抱着她塞过来的两本书,他看着封面,没话找话:「你对音乐感兴趣啊?」
「嗯。」多的,她就没说了。
她看书的模样很安静,段修挺少跟女生打交道的,也没忖度好与她交往的尺度,摸了摸后脖颈,不再打扰她,自己在一旁玩手机。
又翻过一页,身前走来一道人影。
她警惕地抬起眼,是三中那个大高个。
挺直接的一个人,手机开了微信二维码,就放到她面前,「美女,加个微信?」
左枝抚着书页一角,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家教森严,我哥不让我跟其他人谈恋爱。」
剪指甲的声音顿住,岑思若戳穿她的谎言:「我记得你是独生女吧,哪来的哥哥?」
「以前没有,但现在有了。」左枝回头沖她笑,扮起天真可爱来,还挺像模像样,「有空介绍给你认识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0页
岑思若捏紧了手中的修甲刀,皮笑肉不笑:「好啊。」
「真不能加个微信?」大高个不死心地又问一遍。
左枝看回他,棕绿色眼眸会放电,红唇张合,饶是拒绝,也像在调情:「我有个致命缺点——慕强,可你刚刚……唔~真的只差一点点呢。」
那男生目光炯炯地盯了她两秒,懂了,点点头,收起手机,转身,大步流星进后台。
「天生祸害。」岑思若小声咕哝。
「这世上多的是人爱我,就像当初的你一样。」左枝语气慵懒,垂眼继续看书,「以真情,或假意。若他真能为我一搏,我倒敬他是条汉子。不像某人,打着绝世好友的幌子,栽赃嫁祸搬弄是非的小手段,玩得那么熟练。」
「什么意思?」黎娇娇好奇地问。
「就是——」
左枝刚开口,就被岑思若打断:「你听她的?」
黎娇娇讪讪:「没啦,只是好奇。」
左枝学她口吻:「没啦,只是某人心虚,不敢对外说。」
岑思若恼羞成怒:「你少污衊我!」
「我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更没指名道姓,这样就是污衊了?」左枝看完一页,又翻一页,一心二用也不耽误工夫,「要不要这么驰名双标呀?」
段修看一看旁边气定神闲的左枝,又看一看后排忿然作色的岑思若,黎娇娇不明所以,玩着手机的薛静涵也是一脸懵。
好在这个时候,刚刚去洗澡的一行人,三五成群地出来了。
都换了衣服,干净的皂香瀰漫,正值青春的少年们,个顶个高大健壮,一眼晃过去,挡不住扑面而来的蓬勃气息,直教人心旌荡漾。
祁武顶着一头爽利寸头,三两步跨上第二排,隔着黎娇娇和岑思若,问薛静涵,今晚想吃什么菜。
「法餐!」黎娇娇兴奋举手。
「……我问的是薛静涵。」祁武无语。
「可我想吃法餐!」她不依不饶。
「黎!娇!娇!」祁武不耐。
薛静涵出来打圆场:「看大家想吃什么吧,我只对鸡蛋过敏,其他都可以。」
宋延琛一身休闲潮牌,头髮还泛着潮意,他随手往后抓一把,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段修见他来了,忙给他腾出位置。
怕段修把书顺走了,左枝要他把那两本书拿过来。
「他们说要聚餐。」宋延琛往她身旁的空位一坐,低声问,「你是跟大家一起,还是我俩单独开小灶?」
左枝合起摊在腿上的那本书,三本一併塞他怀里,要他代她拿着,「一起吧。」
「行。」他收着她的书,扭头同祁武说话,让他去book个包间。
左枝打量他许久,没一会儿,那些去洗澡的男生们都出来了。
有启澜的,也有三中的。
场上是对手,下了场,都是不打不相识的好友。
左枝也看到了那个大高个。
触及她目光,他愣了下,挠着后脑,赧然别开视线。
左枝很轻地提了一下唇角,心底发笑。
包间订好了,人也到齐了,叫的几辆车也快到校门口了。
一行人离开篮球馆。
暮色四合,月明星稀。
男生们勾肩搭背,东拉西扯地侃天侃地。
宋延琛怀里抱着左枝那三本书,左枝走在他旁边,双手插着兜。
祁武同薛静涵并肩,黎娇娇像以前一样,习惯性地跟祁武拌嘴。
岑思若双手抱在身前,面色平静,忽然出声:「娇娇,你就别烦祁武了,咱俩聊天吧。」
去到校门口,华灯初上,正是下班高峰期,往来车辆汇聚成奔涌的光流。
宋延琛叫的车最先抵达校门。
他开后座门,让左枝上车。
左枝躬身,准备上车时,余光瞥见岑思若往这边走。
宋延琛却像没看见她,叫了另一个人:「祁武,你跟我们一辆,等下进包间,还得报你的手机号。」
祁武给他比一个「ok」手势,招唿薛静涵:「你跟我一起。」
除去司机师傅,一辆车顶多搭乘四名乘客。
岑思若停下脚步。
左枝上车后,看不见她。
不知道后来她又上了哪辆车,但她猜,她应该会拉着黎娇娇一起,缓解尴尬吧。
身旁座椅陷下去,宋延琛坐进来。
他那侧车门刚关上,另两扇车门打开,薛静涵和祁武,分别上后座和副驾驶。
车子向前开,祁武同薛静涵聊着天。
宋延琛胳膊撑在车门边,抵着下颌,在查看消息。
左枝忽然问:「你没跟人发生冲突?」
「什么冲突?」
「吵架,或者打架,或者任意挑衅行为。」
「除了你,还有谁这么爱挑衅我?」他拉起耷拉着的眼皮,耐人寻味地看她一眼。
「哦。」她歪头,斜着身体靠向他宽阔的肩。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稍微坐好一点,方便她靠着,左手抚上她后腰,予以安慰:「怎么了?」
「就是突然发现,有些人的喜欢,真是草率又廉价。」
连为她打一架都不敢。
所以,她又怎么敢,把一颗赤诚之心,赌在那样的人身上?
除非是……
她转头,下巴搁在他肩头,近距离看溢彩流光,明明灭灭地滑过他一张精雕细琢的帅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1页
空落落的一颗心啊,在这个万物復甦的微凉春夜里,悄悄注入了一股暖流。
第44章 痕 ◇
◎那你想骑『左家娇女』吗◎
进入富丽堂皇的包间, 左枝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对面窗外的璀璨夜景,和墙上一幅「马到功成」的丹青字画。
凉风袭人, 夜空忽然百无聊赖地撇下几滴雨丝。
薛静涵苦恼地嘀咕了句:「怎么又下雨了?」
服务员过去将大开的窗户合上, 用遥控器开空调, 调到最舒适的温度。
宋延琛的右手虚搭在左枝的后腰上, 他走,她跟着走。
祁武在同他说话, 他在听,偶尔给两句回应。
等左枝落座, 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座位已经按照宋延琛的意思, 被巧妙地安排好了——
她坐在他右手边,祁武在他左侧,至于祁武的左侧,坐的是他女友薛静涵。
陆陆续续有人进包间。
两校校队成员连同「家属」一起,刚好坐满两张大圆桌。
基本上是启澜一桌, 三中一桌。
后来有人说, 这样怪没意思的, 要求打乱来坐。
宋延琛和左枝没动,前者心无旁骛地拆掉餐具的外包装,用热水啷碗筷, 后者在看菜单。
黎娇娇在另一桌, 叫祁武和薛静涵过去坐。
祁武当没听见, 薛静涵在犹豫。
满室嘈杂中, 那桌有人提议要一道酸菜鱼。
服务员用平板电脑点菜。
左枝语气平淡:「但是酸菜鱼的鱼片是要用蛋清抓拌的吧?不然不够滑嫩。薛静涵, 你不是鸡蛋过敏么?」
薛静涵愣了下, 把刚拿起的包,放回腰后,微笑:「是啊。」
左枝看一圈这桌上的其他人,「那我们这桌点个清蒸石斑鱼,怎样?」
知道有人鸡蛋过敏,大家都会体谅的。
何况点菜这种事,既考验情商,又考验选择困难症,大伙儿都客客气气地说:
「都行,随便点,都不挑的。」
「唔该。」宋延琛出声叫住服务员,「我们来之前点的那几道凉菜什么时候上?大家都饿了。」
说着,他将刚烫好的一套餐具摆到左枝面前,顺便给她斟了一杯热茶。
服务员刚要去催,就有人推着餐车进来。
除了几道凉菜,还有各种酒水饮料,和一例热汤。
左枝扭头看宋延琛,用眼神询问:你们已经点了菜了?
他一脸无辜:「就几道开胃小菜,硬菜不得你来点?」
……
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包间。
刚经歷一场酣畅淋漓的球赛,又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大家胃口很好。
左枝吃饭向来细嚼慢咽。
宋延琛吃相也斯文,但他的斯文和左枝不一样,既不耽误与人交谈,还能在填饱自己的肚子的同时,不动声色地给左枝添菜。
饭局到了后面,大家渐渐停下筷子,边吃水果,边闲聊。
包间里不方便抽菸,便有男生拿了烟盒打火机,去外头抽菸。
有人给宋延琛倒酒,说是敬他一杯。
他俨然擅长应对这种局面,表现得从容自若。
左枝懒散坐着,支着下巴,无聊地玩手机。
宋延琛的酒杯就搁在她左前方,澄黄酒液面上绵密着一层泡沫。
「祁武。」左枝突然出声,引得这桌人下意识朝她看。
她放下手机,抬起脸,越过宋延琛看向他时,也顺便拿起了宋延琛的那杯酒。
「上学期的校运会,国际班和体育班不是毫无公平竞争的体育精神,狼狈为奸,害我们班差点丢了第一名吗?作为体委,你特地出头讨公道……那时情况混乱,我没来得及说,其实,我打心底觉得,你不愧是我们班的优秀班干,够爷们儿。」
说罢场面话,她沖他抬了下酒杯,意思是敬他一杯,仰头就往肚里灌了半杯酒。
「毕竟是同班同学嘛……」祁武还想跟她客气两句,见她这么豪爽,也懒得废话,直接端起酒杯就干。
喝酒时,左枝就听到有人在低声议论了。
从篮球馆的那一条绀色领带,到她此时坐在宋延琛旁边,喝了他杯中的酒。
再到宋延琛沖祁武举杯示意,毫不避讳地喝掉她剩余的半杯酒。
空酒杯撂在桌上,仿佛盖棺定论,什么猜测和议论都有了答案。
左枝和祁武那桩陈年小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他有了女友薛静涵,当初那点事儿,就当是为班级荣誉而出头,与任何私情都无关。
而左枝身边,也有了人。
另一桌。
黎娇娇看着岑思若勐一口灌完一整杯啤酒,好心劝她:
「你别喝这么急呀,要是等下喝醉了怎么办?」
「没事。」岑思若挡开她要拿她酒杯的手,又给自己添了一杯,「我酒量挺好的。」
闻声,左枝目光朝她那儿偏移一秒。
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岑思若现在喝得挺凶挺勐,像是已经练出来了。
要知道,以前她可是一口倒。
那时,左枝有个挺恶劣的癖好,就是看她撒酒疯——她会对着风扇狂按电视遥控器,哭丧着脸问她:「呜呜呜,左枝,风扇怎么不动呢?」
那模样,傻乎乎的,怪有些可爱。
*
明天周六,没课。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2页
有人嫌不够尽兴,想去ktv续摊。
有人想去,自然也有人不想去。
人散了近四分之一。
宋延琛和左枝是另外的四分之三。
离开包间前,左枝又一次看向那幅气势磅礴的丹青字画。
「你那天,到底赢了多少?」她冷不丁问。
宋延琛被一群男生众星捧月地簇拥着,走在前方,发觉她没跟上,特地折回来,一把拉住她手腕,「什么?」
男生们顿时聚一块儿起闹,「哦」一声,眉飞色舞,很会来事儿。
闹得更凶前,被宋延琛一个眼刀遏住,众人讪讪住了嘴,相互递一个眼色,不再打扰他们,先行走了。
「就是……你左拥右抱,带美女看马赛那次。」左枝说。
宋延琛拉着她走,发觉她手指冰凉,果断将她的小手包在掌心,塞进他温暖的衣兜里,边回着她的话:
「光你一个,我耗尽毕生运气都未必能得到,哪还有那福气左拥右抱啊。」
左枝哼一声,从手机里翻找出铁证,播放岑思若拍摄的vlog给他看,在拍摄到他的那一帧画面按下暂停键,「我听到江行远在问你买哪个,你说是9号。」
廊道尽头是电梯。
她把话说完时,两人正好走到电梯前。
电梯里的人摁着开门键,在等他们进来。
宋延琛瞄一眼她的手机屏幕,拉着她进电梯,她把手机收回兜里,转身剎那,视线擦过电梯深处,岑思若那一张晕着酒醉酡红的温软小脸。
电梯键被人松开,电梯里的人咭咭聒聒说着话,两扇电梯门向中间闭合。
门缝愈发缩窄,那天的回忆也渐渐涌上脑海。
「那次啊……」宋延琛勾起一抹笑,吊儿郎当的,「赢回了那匹9号马。」
「什么?」左枝没懂。
电梯下行,暖黄灯光下,金属门晕晕忽忽映出他们的身影。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左枝明显感觉到,藏在他的口袋里,他挑开她虚攥的粉拳,长指如柔韧有劲的藤蔓,节节攀爬,缠住她的指,一根接一根,待她反应过来想挣脱,他倏地扣紧。
就用这个十指相扣的姿势,告诉她:「那匹马有个很动听的名字——『左家娇女』。」
情思摇盪一霎,心脏停跳一秒。
她唿吸凝滞一息,电梯抵达一楼「叮」一声响,夹杂着雨夜湿凉气息的空气,瞬间涌入这一方小小天地。
又能唿吸了。
宋延琛牵着她走出来。
她目光聚焦斜前方那一道高大峻拔的身影,周遭的一切人和景都在虚化。
肩膀被人从后面擦撞一下,左枝回神的同时,也回了头。
岑思若从后往前走,脚步飞快,好像在逃离着什么,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双唇抿成一条不悦的直线。
侷促,仓惶,是被人戳破谎言的做贼心虚,也是无法再粉饰太平的恼羞成怒。
黎娇娇搞不懂岑思若今天到底怎么了,经过左枝身旁时,她听到她郁闷地吐槽她「莫名其妙」。
「思若,等下你还去ktv吗?」
黎娇娇追上去问岑思若,看她满面潮红,总觉得她喝多了,下意识要上手搀扶她。
「去啊!干嘛不去!」岑思若拉开她的手,「我真没醉,你别拉我!」
黎娇娇也是个有脾气的娇小姐,受不了她的忽冷忽热,撒了手,「行吧,你爱怎样怎样,好心想照顾你,你不领情算了。」
「『左家娇女』厉害吗?」左枝问。
「很厉害。」宋延琛说,垂眼笑看她,「第一次上场比赛,就拿了第一,也为它的现主人,赚回了一大桶金。」
雨天难打车,也难泊车。
他们在大厅里等。
闪耀灯光将深浓春夜燎出一个大窟窿,丝雨淅淅沥沥落一地。
湿凉感受丝丝绕绕地爬上她的腿,左枝挪一步,想蹭点宋延琛的体温。
许是她那一个寒颤的幅度太明显,被他察觉到,他把两人的手从衣兜拿出来。
有人看到了,忍不住又想打趣一番。
触及宋延琛的冷锐视线,只得努力憋着,装模作样地把头撇到另一边。
宋延琛松开她的手,脱下外套,展开,围住她的腰腿。
衣服里是他的温度,亲密地熨帖着她裸丨露在裙摆和高筒袜外的绝对领域。
他揪着两条袖子,在她腰上打结,坚硬骨节若有似无地碰到她腰腹。
「那你想骑『左家娇女』吗?」她问他。
一个结勒出她的纤细腰身,他撩眼看她。
左枝舔着发干的唇,轻颤的鸦睫投下阴影,声线比春雨还缠绵:
「我问出上一个问题的时候,宋延琛,你想的是哪个『左家娇女』?」
作者有话说:
左家娇女:偏正,美丽可爱的少女。语本晋·左思《娇女诗》:「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皙。」唐·李商隐《王十二兄与畏之员外相访见招小饮时予以悼亡日近不去因寄》:「嵇氏□□犹可悯,左家娇女岂能忘。」△褒义。多用于指称少女。
——出自网络
第45章 痕 ◇
◎所有人中,随便挑一个接吻一分钟◎
「哗——」
轮胎碾过泥泞水坑, 溅起水花。
橘黄车灯照亮剔透雨线,像凭空铺展一匹闪闪发光的丝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3页
他眼底映入这一场春夜细雨的旖旎,将她一张比春色秾丽的面容都描摹得细腻。
「我在看你。」
这是他给她的回答。
也是他的现在进行时。
左枝心满意足地牵起唇角, 一声「嗯哼」轻轻从鼻腔哼出, 带出点「我看透你了」的古灵精怪。
「因为心里记挂着我, 所以买了那匹马。结果现在一提那匹马, 心里记挂着的,还是我。」
她软声对他说, 面颊透出淡淡的粉,娇憨, 妩媚,眼波荡漾。
宋延琛看到她的狐狸尾巴在摇, 尾巴尖的一撮细毛,就挠在人的心尖尖儿上。
一阵深入骨缝的麻痒。
「你在说绕口令吗?」
他掐她的脸,见车来了,拥着她走出大厅。
*
开的是party.k大包。
一进店,从室外携来的潮湿凉意, 登时蒸发燃烧, 陆离斑驳的彩灯烘得人血液都燥热。
这家ktv的装潢十分赛博朋克, 放眼看去,有种跨入异次元的新奇眩晕感,非常迎合时下年轻人的审美潮流。
沿路走来, 在灯光和镜子的辉映下, 如置身3d迷宫。
他们一行人推门而入。
灯线迷离闪烁, 偌大的液晶屏画面清晰。
包厢一角设了小舞台, 中间一支立麦, 劲爆鼓点震耳欲聋。
茶几前方腾出一大片舞池, 很适合蹦迪。
宋延琛揽着左枝,迳自找位置坐下。
祁武和几个男生女生,在琢磨要点些什么酒水零食。
服务员走进来,给他们呈上果盘和两扎水果茶。
女生们不是在吃水果聊天,就是去点歌台点歌。
「居然还有dj台诶,」有女生惊奇道,「有人会打碟么?」
「我刚看到可以去请人过来打碟。」另一个人说。
稀奇劲儿也就持续短短十几秒,很快,注意力又被别处吸引。
祁武他们点好东西了,不打算唱歌,这种环境又不适合聊天,无所事事地坐了没多久,开始拉人玩骰子。
宋延琛也被拉了过去。
左枝不想动,让他自个儿过去玩,自己找个清净地儿,懒懒瘫着。
液晶屏播放mv画面,歌词滚动,包厢里迴荡着女生们的脆亮歌声。
「你不唱歌吗?」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上方落下。
左枝才刚摸出兜里的手机,屏幕还没按亮,察觉到身前停驻的一道纤瘦人影,掀起眼皮看她。
岑思若一身启澜校服穿得规整正经,头髮是校园女神标配的黑长直,束成一扎蓬松的高马尾,面容清纯婉丽,光射灯一扫,两颊的红晕还未消退。
左枝转着手机,叠起双腿,明明是坐于下方,气势却远超她一截,似笑非笑地说:「你不唱?」
「我唱歌不好听,经常会跑调。」岑思若挨着她坐下,「你知道的。」
「你唱粤语歌挺好听的。」左枝说。
粤语歌填词讲究九声六调,但凡词跟对了旋律,基本上,跑调都不会太严重。
「是真情,还是假意?」岑思若问。
「真心话。」
空气静了一秒,岑思若向后靠椅背,两人肩身轻轻擦碰。
宋延琛的余光,在她们这一处浮光掠影而过。
黎娇娇喝着水果茶,坐在身旁的女生起身去点歌台,又换了个女生坐过来。
「你有什么想唱的歌吗?」岑思若问她,「我去帮你点。」
「挑首你会唱的吧。」左枝说。
「那我得好好想想。」岑思若嘆了口气,「我已经很久没来过ktv了,也很久没在外人面前唱过歌。」
「你的舞练得怎样?」
「还行。」
「你妈妈还是那个样子?」
岑思若愣了一下,低落地「嗯」了声。
音乐声太大,左枝险些没听清。
她们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好好坐着聊天了?
左枝不记得了。
字里行间,是陌生的熟悉。
可她宁愿从一开始,就跟她是生疏的关系。
岑思若起身去点歌。
好歹是启澜校花,她生得好看,一旦不跟宋延琛有所牵连,多的是男生如狼似虎地盯着她。
好多人起闹,要把她点的那首歌顶到最前面,想听她一展歌喉。
她点的这首,是张学友的《只想一生跟你走》,很出名的一首老歌。
前奏一响,众人的哄闹声也跟着响,在岑思若拿走两只麦克风,并将其中一只递给左枝时,达到最大值。
「共你有过最美的邂逅
共你有过一些风雨忧愁
……」
开头前两句,是左枝唱的。
每次都这样。
因为岑思若怕自己一开头就找不着调。
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包厢,在这一刻,戛然静默。
所有人都在看她们,都在认真听。
心里都有一桿秤,一头称量着对方,一头称量着自己,想探探其中的差距,又不甘自己被比下去,于是换了一个人代替自己上称。
在听到岑思若那有些飘忽不定的歌声时,有人悄悄松一口气,暗自庆幸,原来不是谁都像左枝这样,一开口就是天籁的。
岑思若气息不足,尾音总在颤。
左枝同她合唱,这才把她的声音拉回来。
「但求你未淡忘往日旧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4页
我愿默然带着泪流
很想一生跟你走
……」
副歌部分,有人会唱了,到小舞台上,用立麦和声而歌。
灯光开了抒情模式,灯球慢悠悠地转。
果味啤酒呲呲冒着泡,爆米花洋溢着浓郁的奶香。
一切都叫人陶醉。
左枝迷离惝恍,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以至于,在岑思若把掌心递向她时,她把手搭了上去,随她站起身,两人并肩而立,视线模煳地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歌词,歌声依稀能听出点哽咽。
那是阿琳娜刚走没多久的时候。
也是左枝,第一次在岑思若面前落泪。
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她哭得很厉害,嗓子又哑又痛,眼睛又红又肿,眼泪像止不住的水龙头,哗哗地流。
岑思若帮她请了假,自己也没去学校。
放着家里价值上亿的独栋大别墅不住,陪她挤在一张小小的床上,每晚哄着她睡。
见她胃口不好,她就变着法子弄好吃的餵她。
见她在屋里闷到发霉,她就带她外出散心。
岑思若还擅作主张,买了两张火车票,瞒着所有人,带她跨省旅游。
两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胆子恁般大。
清晨听着火车的隆隆声甦醒,深夜在陌生的繁华街头穿梭。
她们拍了很多照,却不敢对外发出,也不敢暴露任何定位。
这是一场只属于她们的、秘密又浪漫的旅程。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
这场梦,也随睁眼的动作,而终止。
与她四目相接那一秒,左枝陡然生出难以形容的落寞感。
好像牙齿蛀了一个洞,被一种味道酸涩的材料填补上。
平时能忍住不去碰,但避免不了进餐时,舌尖从那里舔过,时不时就要酸痛一阵。
音乐声还在继续,有人带头喊「安可」。
岑思若翕动着唇,想和她说话。
左枝看到宋延琛沖她挑了下眉,果断放下手里的麦克风,转去他那边。
岑思若愣在原地,黯然垂了眼睫。
宋延琛他们玩的是大话骰,又称「吹牛」。
左枝玩了两把,发现宋延琛诡诈奸滑,尽管他不会针对她,但同他玩这种「心理战」实在太费神,她不乐意再玩了。
又一瓶啤酒见底。
眼看会玩骰子的女生占少数,大多男生又不想只跟一群大老爷们儿玩,便想出个难度低、其乐融融又紧张刺激的玩法——真心话大冒险。
这一游戏,果然吸引来几个女生,大家围坐在一张玻璃茶几旁。
空酒瓶横躺在茶几上,从左边的三中大高个开始,手指捏住瓶身,使力一转,瓶口转到谁,就是谁接受「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
第一次就转到了女生。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你会怎么跟你喜欢的人告白?」
大高个的问题一出,在场的三中学生全都「哇」一声,有人碰了碰某个男生的胳膊,一看两人就有情况。
女生忸怩羞涩地支吾完,赶在被人打趣前,紧忙拿了空酒瓶,开始转圈。
空瓶转动没一圈,就失了势,转得越来越无力。
左枝靠着沙发背,懒绵绵地耷着眼皮,正是掩嘴打哈欠的时候,空酒瓶晃晃悠悠地停下,对准了她。
哈欠打到一半,她不倦了。
一撩眼皮,发现无数双眼睛都巴巴地望着她。
除宋延琛外,她可以说是今晚最令人感兴趣的人了。
无论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大家都等着拿她开搞呢。
「我喝酒。」她说,伸手去拿酒杯。
还没碰到,就被人拦住,「可没说允许以酒代罚哦。」
「……」左枝扭头看宋延琛。
大少爷努着嘴,耸了耸肩。
显然他也没法帮她作弊。
不知道这些人会拿什么真心话搞她,左枝自认为保险地选择了大冒险。
「从在场的所有人中,随便挑一个接吻一分钟。」
一句话,炸起一片此起彼伏的起闹声。
左枝嵴骨瞬间僵硬。
以为大家并不是那么相熟,随便惩罚一下就算了,完全没想到会玩得这么大。
视线内,宋延琛敞腿而坐,包裹在牛仔裤里的一条长腿,此时正若即若离地擦着她的腿。
他胳膊肘抵在膝上,怡然自得地端着玻璃杯喝酒。
凸起的喉结顶着颈间薄薄的一层皮肉,滚动间,充满野性张扬的吸引力。
左枝跟着咽一口唾沫,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接吻!接吻!接吻!」
大家富有节奏地高声嚷嚷着,一双双黑亮眼睛,比射灯还勐烈烁亮,快将她射成个筛子。
左枝抿着唇,往后坐回去,左手横在身前,搭在右臂上,冷着一张「随便怎么闹,老娘不奉陪」的臭脸。
气氛果然因此而僵滞,众人渐渐没了声儿。
「他们不是一对儿吗?分明可以找他呀。」有女生小声咬耳朵,「还是说,其实两人根本没在一起?」
「但他俩今晚未免太暧昧了吧?」
「暧昧归暧昧,宋延琛也没明着说,她就是他女朋友啊。」
「那现在是怎样?」
不怎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5页
左枝扫一冷眼过去,那些窃窃私语的人便止住了声。
宋延琛撂了酒杯,「啪」的一声轻响,左手尾戒闪烁冷淡银光。
她的视线又一次被吸引过去,本就怦怦乱跳的心脏,好像又快了一拍。
说她没犹豫,是假的。
他分明也能感受到,她垂落在身侧,偷偷揪在他衣角上的那只右手,正一点一点收紧力道。
一个深唿吸后,她睁眼,一鼓作气地放下左臂向前倾身。
宋延琛也恰巧在这时回了头。
两双灼亮眼眸如火如电地碰撞纠缠,伴随一道破空蛇形的霹雳春雷,轰出强烈火花。
ktv停电瞬息,她眼前忽暗,一抹软润触感,如雨丝轻悄悄落在唇边。
她嗅到的,不是宋延琛特有的清冽皂感木质香,而是……
岑思若身上恬淡清雅的花香,以及,令人醺醉的酒香。
第46章 痕 ◇
◎看男高中生吐酸奶咯◎
短暂的黑暗, 惊起成片的喧嚣躁动。
左枝大脑空白一瞬,只觉身前掠过一丝风,熟悉的雄性气息顷刻取缔岑思若的味道, 迫切迅勐地拢住她身体。
耳边传来物体碰撞的哐当声, 她肩膀忽地被扣紧, 刚被人蜻蜓点水般碰触的地方, 此刻被他粗糙指腹重重碾过一遭。
灯光乍闪,她眨眼, 长睫垂落之际,一张被酒水冰过的唇亲密无间地烙在她唇角, 盖过所有知觉,烫得她心脏瑟缩发颤, 唿吸凝住,脑袋像被抽空,魂儿都不知飘到了哪个外太空。
秒针随心脏一跳,宣布一天结束的同时,也昭告了新一天的开始。
今天是3月2 2日, 春分。
宋延琛吻在她唇角, 似乎还记起了某件往事, 偏头,一口咬在她侧颊。
左枝吃痛皱眉,却没动。
双肩被他大手捏得生疼, 她没看到他骨节紧绷时泛起的白, 没看到他额角跳动的青筋, 没看到他剧烈张缩的胸腔。
但能感受到他气息的凌乱, 感受到他睫毛挠在她肌肤上的瘙痒, 和他的柔软唇瓣, 与尖牙利齿。
耳边是其他人捶桌拍掌的哄闹声,身前是他壮阔如天地的身影。
她的心脏在融化,在復甦,在怦然而动。
一股热意涌遍四肢百骸,凝在脖颈耳根,烧红一片,转眼又要燎上她的面颊。
「嘣!」少年一拳砸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
她身体轻颤。
宋延琛放开了她。
堵在胸腔里的那一口气,倏然寻到出口,她张嘴喘息,茫然地垂着眼,眸光定在他胸口,迟迟无法聚焦。
停电产生的骚乱,此时已荡然无存。
世人的好奇心总得不到满足,高嚷着要「再来一个」。
目光凝聚在左枝和宋延琛身上,仿似无人注意到,方才被宋延琛一举推开的岑思若,碰倒了茶几上的酒水饮料,此时双手正撑在茶几边沿,似坐似靠,怔忡地看着他们。
「走了。」
左枝恍惚听到他说。
随即,胳膊被宋延琛拉起,少年高大的体型将她笼罩,揽腰半抱着她起身。
「今晚的事,谁要敢说出去,别怪我搞连坐。」
撂下话,不顾他人的目瞪口呆,也没放眼瞧过任何人,他径直将她带离包厢。
步履匆匆,她余光瞥过惶急回头的岑思若,她瘪着嘴,喃喃一声:「左枝~」
果然是喝醉了。
宋延琛在楼下拦了辆的士,开后座门将她塞进去。
夜深人静,城市霓虹闪烁,风雨交加。
两人在后座各执一端。
车窗映出两人的影,左枝侧头看。
发觉他在凝睇她,没来由的,心乱如麻,搭在腿上的手指蜷了下,她抱臂靠椅背,闭目假寐。
暴风雨前的宁静,从车内蔓延至电梯。
「叮——」
电梯门开。
左枝率先走出去,输入密码进门,在玄关处换鞋,接着转进厨房洗手,开冰箱门拿一瓶矿泉水,拧开,勐灌一口,压下浑身蠢蠢欲动的暗火。
冰箱门没关,暖光打在身上,丝丝凉意扑了满面。
身后,低气压紧跟不放,无需转身,左枝都能想像到宋延琛是以怎样的凛冽目光,在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一时间快喘不过气来。
她想走,刚动身,就听关门声砰响,他一条胳膊撑在她身侧,横空拦住她的路,低哑的嗓克制着引而不发的危险:
「你们亲过多少次?」
问得那么直接,像一抔热水直泼入耳,杀了她个措手不及。
左枝后背贴着冰箱门,直勾勾对上他的眼,「你在意这个?」
他的答案填在那双黑沉沉的深邃眼眸里。
左枝抿一口冰水,唇瓣水亮亮的,「有什么好在意的?」
「我吃醋。」
他答得干脆,左枝懵了一下,差点被呛到喷水。
一时间,不知该把重点放在「吃醋」的根源上,还是他竟然吃一女生的醋这件事上。
「她是个女生!」左枝强调,「何况她喝醉了!」
「她一喝醉就亲人?」
「大概?」左枝揣测。
岑思若生日那回,也是喝了酒,突然亲的她。
「那她亲过你几回?」
他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影子覆在她身上,像只一掌将她摁着身下茹毛饮血的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6页
左枝没急着答。
走马灯似的,大脑过一遍被他亲吻唇角和脸颊的画面,再过一遍突然全网删的她和岑思若的亲脸照。
她拿瓶口抵着红润的唇,矫揉造作地支吾半晌。
见他脸色愈发黑沉,莫名生出戏弄他的心思。
「这里。」她指额头。
话音刚落,宋延琛的吻落在她所指的地方,「还有。」
「这里。」她指眼睛。
一个温润柔软的吻紧跟着印在眼睑。
她闭着眼,小心翼翼地凝住唿吸,心跳怦怦震响胸腔。
「还有呢?」他的声调低沉沙哑,被淅沥细响的仲春夜雨一衬,湿湿色色,沙沙落在耳畔。
她面不改色地答:「下面。」
……
无人响应。
她手中一空,矿泉水瓶忽然被人抽走,少年饮水的吞咽声咕咚响起。
睁眼。
宋延琛已经灌了近半瓶水,脸上的阴翳有所消散,好笑又好气的口吻:
「你倒是知道该闭眼说瞎话。」
「……」左枝眼皮跳了一下,「我还跟她牵着手上女厕呢,你要一起么?」
他舔了下后槽牙,有点不爽:「那倒不必。」
「我们还一起洗澡……」见他没有继续喝水的意思,左枝把瓶盖盖回去,一圈圈旋紧,语气揶揄,「你是不是也要跟我一起?」
宋延琛放下矿泉水瓶,双手轻飘飘地搭在她腰间,动作狎昵,「现在就可以。」
「……」这混蛋,左枝硬生生憋出三个字,「不要脸。」
「要的。」他放慢了语速,「否则怎么泡你。」
「……」被他的油嘴滑舌弄得差点没脾气,左枝反问,「那你和她亲过没?」
「没有。」
「哦,那挺遗憾。」
「遗憾个屁。」宋延琛无语,端详她片刻,语气略显无奈,「左枝,你还真是有够直的。」
左枝歪头看他,大言不惭地说着俏皮话:「那我弯一个?」
「别了,」他一只手轻抚她的发顶,两人之间冷凝的氛围总算有所缓和,「就这样吧。」
「可我真觉得女生之间没什么的。」
她一句话又把问题绕回来。
宋延琛已经不知该怎么同她说了。
她在男女问题上,异常早熟和敏感。
但是和同性相处,却少了很多分寸感。
「但那不代表,其他人也觉得没什么。」
他只提这一句,多的不让她多想,怕她越是注意内里分寸,越是对这种情愫敏感。
时间见晚,他催她去洗澡,准备睡觉。
洗漱完毕,已是凌晨一点多。
熄了灯,宋延琛上床躺着,将将要睡着,「咔哒!」拧门声突响,瞬间惊走所有瞌睡虫。
房门开出一条缝,廊灯从那里漏进来。
还有她一道探头探脑的瘦长影子。
「怎么了?」他按捺着被人强迫开机的不悦,缓声问她,嗓子有着尚未清醒的黏煳沙哑。
自打那晚,她因害怕而突然半夜敲开他房门后,晚上睡觉,他再没锁过房间门。
既然他已经醒了,左枝也就不躲躲藏藏了:「我跟岑思若一起睡过,所以……你要跟我睡吗?」s
连犹疑一秒都显得冗余,宋延琛伸手开床头灯,「嗒」一下,昏黄光线照亮床边一小片区域。
他稍微坐起,头颈靠向松软得益的床头靠枕,掀开一旁的被角,拍拍king size大床的另一侧空位,「过来。」
「怎么跟叫狗似的。」鄙夷地说着,左枝关上房门,拖沓着步子往那儿走。
「我可不会让狗上床。」他实话实说。
左枝斜他一眼,没绕到另一侧上床,故意要经过他那边。
两人惯来爱同对方暗中较劲,他没道理避让她,不动声色地看她一条腿跨上床,接着是另一条腿。
软硬恰到好处的床垫,随她的动作而陷落。
靠得近了,能把她身上特有的冷香,闻得清晰。
她今晚穿的是长袖宫廷风睡裙,纯白色的轻薄布料,亲密无间地贴着肌肤,勾出胸前圆润柔美的弧度。
两条白生生的长腿,折在他腰腿两侧,跪坐一般的姿势,引人浮想联翩。
「宋延琛。」她的声音,把他的视线,从她的腿,拉回到她的脸上。
「嗯?」
她一手搭在他肩胸,一手支着床,施力在床上压了压,床垫带起两具迥然不同的身体上下弹动。
神魂有一瞬飘忽,他眸色微暗,喉结滚了一下。
「你这张床……好像比我那张软啊?」左枝说。
「所以?」
「我以前睡客房那张床的时候,感觉它还没那么硬的……」
左枝把另一条腿也搬进来,翻身在他身侧躺好,拉起被子盖上。
「……」他关掉床头灯,黑暗迅即覆盖全屋,「这张就是你睡过的床。」
左枝慢慢回过味来,一个「哦」字被拉得意味深长。
宋延琛不再说话。
她本还想逗逗他,却发现他好像闭眼休息了,乖觉住了嘴。
约莫凌晨四点半。
一个短暂的屏息后,他忽地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恍如溺水之人回了魂,身上还黏腻着腥咸潮意。
窗外是不明朗的暗淡天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7页
宋延琛心有余悸地用力唿吸着,大脑仍是湿的。
余光里有人影在动,他看过去。
左枝坐在床上,被子掀开一角,她垂着脑袋,拇指和食指搓捻一番,忽而将指尖放到鼻下轻嗅。
「大晚上你不睡觉在干嘛?」他急暴出声,完全压抑不住内心的燥热烦闷。
昏暗中,他看不清她神情,但能听出她在笑,尾音勾人得紧:
「看男高中生……吐酸奶咯~」
第47章 痕 ◇
◎那就接着陪我睡咯◎
宋延琛按捺着情绪, 起身去浴室收拾自己。
淅沥水声从她耳边滑过,隔着一扇门,左枝抱臂靠墙, 仰头望向镶嵌在天花板上的小灯盏, 扬着声调侃他:
「都说『精满自溢』, 阿琛啊,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男孩子了,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不要紧张,也不用感到自卑难为情, 这是非常非常正常的生理现象……
「没有人会因为你没有夜生活而嘲笑你的,不过……我上回不是才给你发过泳装照么?你这么大个人了, 都不知道要用五指姑娘解决一下?啊,当然,我真的半点要嘲笑你的意思都没有,你真不用感到紧张——」
「咔哒!」浴室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沐浴露的淡香夹裹沁凉湿意溢出。
宋延琛着一件白色浴袍出来,衣襟没掩严实, 领口裸丨露一大片冷白肌肤。
左枝眼一撇, 恰好降落他胸膛。
健壮肌理惹人垂涎。
她噘嘴, 虚吹一记口哨,循着他的锁骨、脖颈,向上看。
他下颌线条冷硬锋利, 肤色冷白, 薄唇却润着性感的红, 鼻樑高挺, 眸若点漆。
湿润额发向后拨, 发梢凝着的一滴小水珠, 不经意滚落,洇湿了浴袍。
「我没紧张,没自卑,也没觉得难为情。」他慢条斯理地说。
左枝冷淡地「哦」一声,小嘴嘟囔着「那挺好」,探头想看脏衣篓里他换下的衣服,脸颊却被他手指抵住,他迫她转过脸来,高大身影如云翳挡去顶光的照射,欺身压至她跟前。
「但是……」他说。
左枝后脑抵墙,站没站相地歪着,耐心等他的大喘气。
乱瞟的余光,被他撑在墙上的一条胳膊挡住。
她转眸,视线透过纤长浓密的上睫看他,红唇不满地嘟着,一点饱满唇珠堪比樱桃诱人。
「你可以稍微紧张一下。」
「我紧张个屁」刚蹦出脑海,她没来得及说,右臂倏地被他一把扣紧,全身细胞登时拉响警报,她解开缠抱在身前的双臂,手指甚至没来得及触碰他身体,两只手腕便被他擒住,拉至头顶上方。
鸡皮疙瘩瞬间起立,她像只被捆绑吊起的小羔羊,无辜又无助,神色惶惶一抬眼,宋延琛这个元兇,此时开始添柴加油——腾出的另一只手,沿着她细嫩的手臂内侧向下抚。
麻痒感受如丝如线缠绕身体,她唿吸加急,睡裙领口宽大,他甚至没动手,就因她的挣扎动作而下滑,拉开一片细腻雪肤。
「别晃。」他哑声说,一绺湿发落下,耷在眉眼间。
是别晃,还是别慌?
左枝急得提膝踹他。
他反应迅速,长腿一动,别开她的腿,充斥着雄性气息的刚硬身躯,生生挤在她身前。
分明是相差无几的岁数,左枝至今不明白,他一身压迫感骇人的气场,是如何练就的。
只消一个眼神,她便像被剥了个干净,赤光光地站在他面前,接受他至尊至极、高高在上地审视一般。
「嚓!」
她仿佛听见火柴摩擦点燃的声音,灼热火光跳跃在他指尖,沿着她的嵴背,寸寸下移,以烈火燎原之势,轰地炙烤她身体。
「宋延琛!」她气急嗔他。
「这连开头都不算。」一只温热大掌隔着薄薄衣料,搭在她后腰,宋延琛俯首,贴在她耳边低语,「梦里我们做得可激烈了。」
「什么?」左枝下意识接话。
没料想,宋延琛这个臭不要脸的超级无敌大坏蛋,竟会在她耳边,一五一十地交代他是如何为非作歹、罪孽深重的,又是如何情难自禁、无法自拔的。
她脸红心跳地听,胆战心惊地感受他湿热唿吸拂过耳畔,激起的阵阵酥软。
「流氓!」她啐他,头脸连着脖子根,燥红成一片。
宋延琛散漫低笑,胸腔轻震着,额头抵在她肩头,「那你回自己房里睡去,那张床,你要是睡着不舒服,赶明儿我叫人换了。」
「如果我不呢?」
他直起身,双手插进袋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就接着陪我睡咯。」
「……」
左枝不跟他对着干了,边整理领口,边大步越过他往外走。
走路带起的风托起裙角,她艷丽眉眼独具风情。
美人啊,就连生起气来,都是鲜活可爱的。
*
目前为止的人生里,左枝从未有过喝断片的经歷。
她不知道上次岑思若是否喝断片了,亦或是,她在假装不知两人曾发生过一起乌龙事件。
反正周一上学,两人仍保持以往的冷战模式。
你不理我,我不睬你,一句话都不曾与对方说过。
黎娇娇和岑思若的关系,仿佛也遭遇了强冷空气,一夕速冻。
刚开始是黎娇娇莫名发脾气,因为岑思若忘了和她佩戴同一款新手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8页
后来,本就心事重重的岑思若,实在受不了黎娇娇时不时就发作的大小姐脾气,也干脆撂挑子,懒得再去维繫两人的姐妹情深。
两人龃龉不合,由她们带头组起的小姐妹团,也日渐分崩离析,散落成无数碎片。
势力分散,也意味着势力重组。
善于同女生打交道,性格稳重温和的薛静涵,很快就吸引来一批拥趸者。
她生得漂亮大气,又是祁武这一太子党核心成员的正牌女友,是以在男生堆里的人缘也不错。
前段时间,她还凭藉自身过硬的专业技能,跳过竞选投票,直接被广播站指导老师任命为站长。
每到周一傍晚散学,都能听到她清澈悦耳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校园每个角落。
自左枝点了那道清蒸石斑鱼后,她似乎也开始留心她,有事没事就同她说上两句话。
左枝偶尔会回应她,不冷也不热,但比起对待其他人,她待她的态度已然十分友好。
「你跟岑思若的关系,有点奇怪啊。」薛静涵说,「好像恨不得永生不见,但是那天晚上,又像结识多年的亲密好友……你跟宋延琛离开后,她一直在撒酒疯,一边哭,一边叫着你的名字,说你不要她了。」
「怎么把我说得跟个渣男似的。」
左枝翻看书籍,端起拿铁轻抿一口。
「我刚点了份西多士,一个人可能吃不完,静涵学姐,左枝学姐,你们吃的么?」
一个女生说着话,朝她们这边走来,拉开薛静涵旁边的座椅坐下。
「吃的呀。」薛静涵微笑着回。
启澜校内的咖啡馆,环境幽雅,是适合聚会的场所。
薛静涵与那位高一学妹过来时,这边已经没空桌了。
刚好左枝那桌还有两三个空位,薛静涵便冒昧打扰,拉上学妹与她拼桌。
因为多了一个学妹,薛静涵聪明地不再与左枝谈论岑思若的事。
她们聊广播站里的事,左枝集中注意力看书。
大概过了一刻钟,她们点的咖啡和甜点端上桌,学妹非常热情地招唿左枝吃甜点。
左枝没吃,道是最近减肥。
又一次抓到学妹在偷瞥她,左枝没忍住,发问:「你看我干嘛?」
「啊!」学妹有点愣,又有点讶然,「就是觉得……左枝学姐,长得很漂亮。」
左枝没理。
过一阵,她左右观察一番,压低了声,窃窃问她:
「左枝学姐,那个,我代一个朋友问一下,就是……你是直的,还是弯的呀?」
「咳!」薛静涵被呛到。
咖啡杯回到杯垫,液面轻晃。左枝撩起耳边碎发。午后暖阳穿透落地窗,洒下一片碎金,使得她也在闪闪发光。
她单手支颐,懒散得像一只昏昏欲睡的猫,「我看起来,很姬?」
学妹嗫嚅着唇,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讪讪地笑,转移了话题:
「听说学姐有男朋友,是真的吗?」
「听谁说?」
「就是学姐用男生领带扎头髮,出现在篮球馆的那组图……」
「那个啊……」左枝只是这么应着。
学妹等了会儿,没等到下文,见这位神秘漂亮的学姐又垂眼看书了,才知道她压根没打算「拨乱反正」,给个正确的吃瓜指南。
「你觉得我男朋友是谁?」
她好不容易想到新话题,要把这一茬揭过去时,左枝冷不丁提起。
「学姐不是把领带繫到宋延琛学长腕上了么?」学妹如实道。
「还有呢?」
「……」还有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太多人想扒她和宋延琛的料了,但是宋延琛本人惯来低调,关于他的相关资料和影像少之又少,更何况是与她的恋情瓜——还是不保熟的瓜。
「我是直的。」左枝说,嘴角勾起点弧度,「有人为我作证。」
「谁呀?」学妹问。
薛静涵也好奇地支起耳朵听。
左枝没说。
没说,那是一个令她非常有感觉的男生。
*
结束「ot」的工作,挎着单肩包回到月半湾 2号。
宋延琛在客厅摆弄电脑,她折进厨房,开冰箱拿水喝。
却被他出声打住:「锅里温着脱脂牛奶,你记得喝。」
左枝便关上冰箱门,找着那杯热牛奶,边喝着,边走到客厅,随手将单肩包放到一旁。
「今晚一起睡吧。」她突然提出。
宋延琛把目光从笔电屏幕剥下来,贴到她那张明艷小脸上。
她笑容略带狡黠,不定藏着什么坏水。
他没急着应声。
果然,她三两下从包里翻出一本儿童绘本,「啪」一声滑到茶几上,眼睛眨啊眨,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今晚想和园长爸爸开一辆通往幼儿园的摇摇车,可以吗?」
宋延琛瞥一眼,果断回:「不可以。」
「为什么?」
「这本封面太黄,」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适合你这种……还未断奶的幼儿园小朋友观看。」
左枝轻嗤:「那你那晚说的话,就适合我这个还未断奶的小朋友听了?」
「我那晚说什么了?」他合上笔电,好整以暇地瘫进沙发里,翘起二郎腿,调戏她,「你复述一遍我听听?」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9页
第48章 痕 ◇
◎所以是我的左枝宝宝◎
复述一遍是不可能的。
尽管她把他的字字句句, 都一清二楚地刻印在了脑海。
他到底没拒绝她。
洗过澡后,宋延琛拎着那本「小黄书」,敲开她房门。
彼时, 她正对着梳妆檯涂涂抹抹, 听见他走入的脚步声, 心安理得地吩咐他:
「帮我把门窗关了, 否则我睡不着。」
她睡觉就喜欢待在有点光线,但足够昏暗的、密闭的小房间里, 最好床上能给她安排些抱枕或者毛绒玩具,再加上裹着被子蜷缩成球的睡姿——这些都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宋延琛察觉到了, 替她关了门窗,调好空调温度和房间亮度。
最后只剩梳妆镜自带的灯带, 与一盏足以照明的床头灯亮着。
做完睡前护肤工作,她将桌上零散的瓶瓶罐罐逐一归位,挪步上床,背靠床头,抱着靠枕, 掀开一角被子, 学他叫狗的样子, 拍拍床垫,「阿琛,过来。」
「……」
宋延琛刚去她身旁坐下, 挨着她的那条胳膊便被她拉起, 她灵活地往他怀里一钻, 将他胳膊放在自己的肩上, 要他以半搂着她的姿势, 带她看读绘本。
「你会给自己的妹妹读绘本么?」她问。
宋延琛瞧着封面上大写的「三个兔宝宝勇斗大灰狼」, 悠然掀开一页,回:「不会。」
「但你会给我读诶。」她噘嘴说。
「因为是你诶。」他学她的口吻。
「那我是谁呀?」
「左枝宝宝呀。」
「可是世界上有很多左枝宝宝。」
「嗯,所以是我的左枝宝宝。」他说这话也不觉得害臊。
左枝赏他一个卫生球,咕哝着:「才不是你的。」
「那还要不要哥哥给你读绘本?」这本绘本不过短短十来页,统共就几百字,他扫一眼基本能给它背下来,「还是说,读点别的给你听?」
「拒绝少儿不宜的成人读物!」她捂耳朵,「你老荼毒我耳朵,奸丨污我纯粹干净的灵魂。」
「我哪来那玩意儿?」宋延琛轻哂,「上回你找我问的那道题,如果你还是不懂,我可以再给你讲一遍,我就这意思。」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
在她小脑瓜上狠揉一把,宋延琛这才开始读绘本。
左枝靠着他,静静听。
他那把嗓,一旦削去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温柔下来,便显得色气黏煳,再简单的字句,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动人的情话。
「小兔子乖乖……」
「你得唱出来!」她要求还挺多。
「我不会。」他拒绝卖艺。
「那我教你。」左老师上线,一句一句地教他唱。
他望着她的那双眼,仿若澄澈湖底的两颗黝黑卵石,怪显乖的。
教完了,她要他连着完整地唱一首。
他便唱给她听。
她在他怀里拱了下,他声线微颤。
待她寻到舒服的姿势停下动作,他才悄悄松一口气。
随即,一只手落在他发上,胡乱揉了一把,左导师予以评价:
「唱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唱了。」
故事结束时,她也合上了眼。
宋延琛放了绘本,轻手轻脚地让她在床上躺好,给她盖被。
灯光熄了,黑暗如浪潮涌入室内,一缕残光从窗帘缝隙斜照进来。
她梦呓似的,轻声问他:「你妈妈会给你讲睡前故事吗?」
「不会。」
「那她会跟你说什么?」
「有六成是在训我。」
「这么严苛啊。」左枝侧身向他,「那剩下四成呢?」
「她在教我做事。」
「……」对比之下,阿琳娜温柔好多。
「谁让你不乖。」左枝吐槽他,「那你会想她么?」
沉默半晌,只听到他很低地「嗯」一声。
「我也想我妈妈了。」左枝伸手将他抱紧,「今年清明节,你会去看她么?」
「会。」
「那请代我向她问好。」
「好。」
「你会怎么向她介绍我?」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
秘密么?
她也有想要偷偷告诉阿琳娜的秘密。
一夜无梦,她睡得安稳。
翌日醒来时,宋延琛已经不在房里了。
他有早起运动的好习惯。
虽然她也热爱运动,但比起他,她显然松懈许多。
床头柜上,多出一样东西——那是一个摆台,宋延琛将十多年前,他们五人的新年合照,用相框装裱起来了。
*
今年清明连带周末,总共三天假。
宋延琛过港区,随顾启澜一起去给顾嘉欣扫墓。
房子空下来,入了夜,冷寂可怖。
左枝不愿待,到贝南村的出租房附近熘一圈,发现那对癖好特殊的小情侣貌似外出不在家了,短暂地搬回来住了两夜。
清明时节雨纷纷。
她撑一把透明长柄伞,怀捧一束白色小雏菊,到墓园看望阿琳娜。
有人说,岁月从不败美人。
何况,阿琳娜的美丽,早已封存于一张张褪色照片中。
她走得太仓促,完全来不及变老变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0页
哪怕只是一张黑白照,都艷光四射,美得像一幅浓墨重彩的中古油画。
来扫墓的人不少,左枝一袭黑裙,步履从容,沉默地穿梭在纵横交错的墓碑中,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雨声沙沙落在伞面,潮湿的沙土溅上她锃亮的皮鞋,在白色花边袜上,留下脏污的痕迹。
她清掉阿琳娜墓前的杂物,重新摆上香烛和水果,将那一束花静静放置。
「看到我变成现在这样,你是难过,还是庆幸你有一个自强不息的女儿?」
左枝瞧着墓碑上的黑白照,语气缓沉地同她说话。
「一年不见,我遭遇了好多事,谈不上好,说不上坏,就是……快乐加倍的同时,难过也放大了好多倍。」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摆台,亮给她看。
「就是这个男孩子,宋延琛,顾阿姨的独子。你应该认得他吧?你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如果你和顾阿姨都还在,都还是好朋友的话,我跟他,会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是冤家路窄,相看两厌?有没有可能,他的联姻对象是我啊?
「其实他对我挺好的,在他不渣不犯浑的时候。最近,我好像变得越来越同他撒娇玩闹了……唔,估计,也就只能在这时候同他撒娇玩闹了。
「对了,顾爷提出要认我当干孙女……我才不要呢。但我好像也没那勇气,不顾一切地和宋延琛在一起。他现在喜欢我,他甘愿跌入泥潭带我一同去闯。可谁能保证,很久很久以后,他仍爱我如初,甘之如饴地与我患难与共?」
她在她墓前说了好多好多,最后以这样一句话,作为结束语——
「说来怕你笑话,和他同床共枕的时候,我时常觉得,这就是我们的一辈子。」
假期结束那天傍晚,左枝回到出租屋,发现对面的小情侣已经回来了。
她避之不及地在阳台,与那两人打了个照面。
女人狐疑:「你不是跟男朋友同居去了么?」
左枝没理,转身进屋前,不小心触碰到男人打量她时的猥琐目光,噁心地像裹了一身黏煳煳的鼻涕。
回到半月湾1号,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洗完澡,出房门找水喝,宋延琛刚巧到家。
气温渐升,此时他一件白t恤搭配浅灰衬衫外套,下身是一件灰黑色的牛仔裤。
简练清爽,身型高瘦。
即便是挡住那张精雕细琢的浓颜脸,只看穿搭,也是肉眼可见的帅气逼人。
比那个猥琐男养眼太多,她不免多看两眼。
他挽起袖子,去洗手时,经过她身旁,被她如饥似渴的虎狼眼神盯了一路,一脸莫名。
「这么看我干嘛?」他沉声问。
水龙头一抬,流水哗啦啦地沖刷骨节分明的手指。
左枝边喝着酸奶,边瞧他搓洗长指的模样。
一身反骨懒洋洋地靠在墙边,长发半湿,披散在肩头,在肩袖濡出深色水渍,她抬手把湿发往后挑,香味瀰漫。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她问。
照他这趋势,以后估计得长到一米九往上。
「或许?最近没测过。」
「我听说……」她歪着头,吊起一双媚眼看他,「睡觉时小腿抽筋可能是长高的预兆,那吐酸奶也能长高么?」
「……」宋延琛斜她一眼。
「那……也会长吗?」她视线下落在某处,精緻小巧的下巴抬了抬,特地给他重点标出来。
水流声戛然而止。
「怎么?」他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揩拭指上的湿亮水渍,「你还要帮我量量不成?」
「可以啊,」左枝不怕死地挑衅他,笑得一脸狐狸样,「赶紧的,话都放出来了,别让我看不起你。」
对上她一双狡黠的眼,宋延琛舌尖滑过侧颊,抬腕一扬,湿纸巾越过她的肩,精准掷入斜后方的垃圾桶。
她眼看他双手搭在腰带上,隐约有「咔」一声响,不知是腰带卡扣开了,还是她大脑绷断了一根弦。
她屏息凝神,喉咙在一寸寸收紧。
接着,便看见那双连上帝都惊嘆的、艺术品般的手,不疾不徐地抽开腰带。
腰带与裤腰窸窣出声,蛇一般擦过她的耳膜。
惹得她身体疯狂分泌多巴胺和肾上腺素,高速运作的cpu几乎要烧坏,红晕悄然爬上脖子根。
「咕咚!」她咽下一口唾沫,「唿噜」几下吸光酸奶,倏地踮脚,仰头一口咬在他喉结上。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他身体瞬间僵硬,紧接而来的瘙痒感更是要了他的命。
「别、舔。」
少年磁沉的嗓音发哑,简单两个字从紧咬的齿缝里挤出,危险又克制。
她若听话罢手,那便不是她了。
酸奶从牙关溢出,向下淌。
她用小舌一点一点卷进嘴里。
分分秒秒在无限延长。
他煎熬万分地受着,她能感受到他掐在她手臂上的双手,用了多大的力气,也能想像到,他手背经络偾张的暴戾模样。
她一手攥紧他的衬衫衣襟,另一手的空酸奶瓶被抓得干瘪皱巴。
细緻地吃尽酸奶,左枝咂咂嘴,意犹未尽似的,心满意足地欣赏他颈间,她留下的两排清晰牙印。
有一说一,挺性感的。
尤其是在他喉结滚动的时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1页
她一双眼简直不能从那里挪开。
「不给我量了?」他哑声问。
她倚墙而立,浑然不觉危险在迫近,不遗余力地挑着火:「下次换个工具量。」
「什么工具?」他已欺近她跟前,顺手一抽,整根腰带落入他手。
左枝眨巴水灵灵的眼,「你最想要的那个。」
「哪个?」宋延琛还在问,眉梢挑起的剎那,她下意识要逃,却被他一腰带拦腰箍住带回来。
「你干嘛!」左枝气得尖声叫嚷。
他三两下用腰带将她双手反绑在身后,「让你安分待一会儿。」
「什么呀!」她急得反身要咬他。
宋延琛一扯腰带,她只能跌跌撞撞地往后倒进他怀里。
察觉到异样,她如遭雷噼,瞬间乖觉,不再乱动了。
他粗沉的唿吸声拂过她耳畔,一把磁嗓撩得人骨酥筋软:
「早知我们左枝宝宝这么爱咬人,不如,叫sunday让只口笼给你,好不好?」
第49章 痕 ◇
◎少年,你太禁不起诱惑了◎
「不好!」左枝咬牙切齿。
宋延琛才不惯她, 也不给她松绑,就这么晾着她,自个儿进了房间。
左枝听着「砰」一声关门声, 气得赶忙两步小跑过去, 一脚踹上他房门。
过了约莫半小时, 才听到他从房里出来。
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 发梢还滴着水。
彼时,左枝背着双手, 盘腿坐在客厅沙发前的长绒地毯上。
对面的液晶电视,在播放一档歌唱类音乐综艺节目, 这一期的特邀嘉宾有薛岛。
她等了好一阵,才等到他出场。
同主持人打趣两句, 活跃了气氛,主持人让出舞台给他,他调整耳返,伴奏声起。
正要开口唱出第一句歌词时,画面忽暗——宋延琛竟然把电视关了!
「宋延琛!」左枝真要被他气死!
刚要起身, 就被他压着肩膀摁了回去。
「还想不想哥哥给你解开了?」
听听这高高在上施捨般的口吻!
左枝宁死不屈。
他长腿一跨, 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 弯曲两条长腿,一左一右将她禁锢在中间。
少年身上清爽的沐浴露香味,无孔不入地萦绕着她。
左枝心一动, 偏头, 一口咬在他大腿上。
猝不及防的一下, 宋延琛轻「嘶」一声, 没动弹, 任由她咬着发泄。
一直张嘴用力咬人, 其实是件挺累人的活儿。
没一会儿,左枝腮帮子发酸,松了口,想给自己揉一揉脸,手却被绑得死紧。
只好低了头,呜呜咽咽地装可怜:「哥哥,人家手腕疼~」
宋延琛怎会轻易上她的当?
「还有呢?」他问。
左枝回过头去,仰脸看他脖颈未消的齿痕,故作娇声道:
「人家错了嘛~以后不那么用力咬哥哥了……唔,人家会轻轻地咬,慢慢地舔……」
大抵是她矫揉造作过了头,宋延琛后槽牙咬得死紧,下颌角动了动,一把将她拎起,让她坐在腿丨间,冷嗤:
「辛苦你这么噁心你自己了。」
她笑,一脸奸计得逞的骄傲模样:「你不喜欢这种类型?」
「受不了。」他动作粗鲁地扯开束缚在她腕上的皮带,脸色黑沉,「老子刚泄的火。」
于是左枝笑得更大声了,肩胸直抖,「少年,你太禁不起诱惑了。」
「这得看面对的是谁。」
宋延琛随手将腰带甩到一边,见她手腕泛红,自责地轻「啧」了声,起身拿冰毛巾给她敷上。
「换了个人来,脱光站我面前,我都没感觉。」
左枝腾出手揉一把泛酸的腮帮,「真的假的?我不信。」
「又不是种马,见谁都发丨情。」
见她手腕恢復冷白,宋延琛拿开冷毛巾,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吃你咯~」她惯会撩拨人的。
宋延琛忍着没真把sunday的口笼给她套上,打一通电话订餐,叫人送过来。
*
新一周开始。
按照教学计划,他们在高二下学期的期中考前,就要结束所有新课,进入复习阶段。
时间赶,任务重,左枝学得很用功。
「又不是故意拿你笔记本打草稿的,你撕掉不就行了?有必要因此跟我闹吗?」
黎娇娇气急败坏的声嗓,惊得大半个班级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朝那边看。
左枝手中的笔一顿,也分了点余光过去。
上一节数学课刚过,老师的解题步骤还留在黑板上,值日生在擦,此时擦了一半。
大部分学生桌上还摊着数学练习册,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研究老师刚刚讲过的题。
黎娇娇和岑思若同桌。
发生这种事情,算是情有可原,但也确实让人火冒三丈。
「我跟你闹?」岑思若扯唇轻呵一声,觉得好笑,也荒谬,「黎娇娇,做错事的是你,我让你给我道个歉而已,这样叫我跟你闹?」
「啪!」
左枝没抓住挑起的笔桿,任其落在桌上。
众人有一瞬分神,朝她看。
岑思若也在看她。
椅脚与地板刮出刺耳的摩擦声,左枝拿起桌角的空保温杯,打算外出接点水,经过岑思若和黎娇娇那一桌,轻飘飘撂下一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2页
「你也知道做错了事,要跟人道歉啊。」
她目不斜视地走,没看到岑思若刷地苍白的脸色,和一张紧抿的唇。
午后阳光热烈,滤过苍翠枝叶,洒落一地斑驳。
「她是想怎样?跟我绝交么?」
黎娇娇坐在树荫里,烦躁地连击返回键,退出微信聊天框,退出微信,过没一秒,又抱着某种复杂矛盾的期盼,点进微信。
没有,没有岑思若发来的消息。
岑思若不会主动同她求和,可她也迁就过太多次,这次不想再主动对她低头了。
说不清两人的隔阂是怎么出现的。
许是那一晚,岑思若竟主动找左枝合唱,还与她亲吻,刺激到她了吧。
朋友之间,也存在嫉妒心和不甘心的,你敢信?
总以为是她最重要最亲密的唯一好友,哪知于她而言,她不过是她众多好友之一。
就算没了她,她身边也从不缺人陪她玩闹。
「这样太不公平了……」黎娇娇喃喃自语,心里委屈得要死。
「嗒!」
一颗石子忽地从上方砸下来,正巧落在她脚边。
「谁啊!高空抛物!」
黎娇娇高嚷一声,仰头,一眼锁定对面教学楼二楼,在光下熠熠生辉的少女。
午后气温偏高,她挽起袖子,一条细瘦胳膊搭在走廊栏杆上,另只手捏着罐可乐,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拉环玩。
没打领带,敞着两粒扣,露一截精緻锁骨。
那双独一无二的漂亮眼眸,在光下亮如琉璃,透出幽邃的绿,仿若笼于金灿阳光下的幽静森林。
有风吹过,她的高马尾轻晃,枝叶沙沙作响。
有一片深绿树叶悠然落下,黎娇娇闭了下眼。
「黎娇娇。」她唤她名字,声音不是简单的、脆生生的清亮,而是独具韵味的,有一种从远古深林传出的、旷远幽深又直击灵魂深处的歷史感。
黎娇娇睁眼,迎着烈日刺目的光芒,艰难对上她的眼。
「你为什么要同岑思若交好?」她问。
为什么啊……
黎娇娇想了想,撇嘴角,回:「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左枝悠然抿一口可乐,「毕竟,很久以前,我和岑思若可是最要好的朋友。」
放在上学期,黎娇娇肯定要趾高气昂嘲讽她一番。
可是,经歷过ktv那一晚,事实胜于雄辩,她无话可说了。
「你们为什么要绝交?」黎娇娇问。
「因为……」
因为中考后的3月 23日那天,发生了一件离谱至极的事。
左枝被曝偷窃王娜玉镯一事,传得最广,对她影响最大的,是高一开学那段时间。
在此之前,至少在那个中考后的暑假里,左枝并不知道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暗处的波涛有多汹涌震悚。
那时候,她和岑思若关系尚好——起码在左枝看来是这样的。
下午四点半,阳光炽烈,热风和蝉鸣被隔绝在室外。
空调唿唿送出冷气,西瓜的清甜在口腔里迸溅。
电视机正播映一部恐怖电影。
沙发上,岑思若抱紧了抱枕不够,还要拼命往左枝身后躲。
左枝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塞西瓜,闭一只眼,眯一只眼,边在诡谲的bgm里等待惊悚镜头的来临,边在心里默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诡异现象出现的瞬间,也是岑思若手机铃响的瞬间。
吓得两只胆小鬼,呜呜哇哇抱作一团。
等缓过来了,听清是手机铃声在响,岑思若拿起手机,去阳台接通。
左枝用遥控器给电视静音。
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依稀能听到她的声音:
「妈……我在朋友家,晚饭前一定回去……宋延琛?谁呀?我才十五岁,您就急着给我安排相亲啦?……如果真是个高富帅,那一定特别多人喜欢他吧?他还未必能看得上我呢……好啦!知道啦!我一定好好表现!」
她语气愈发焦躁不耐,恨不得下一秒就cut线。
这是左枝记忆中,第一次听闻宋延琛的名姓。
第一反应是——就一诱骗无知少女的混蛋。
岑思若挂断电话,走回来,继续挨着左枝坐在沙发上。
左枝调整电视音量。
岑思若同她抱怨:「我妈真是太可怕了,这个暑假给我安排一大堆补习班和兴趣班不够,竟然还要我——」
「相亲?」左枝接上她的话,插一块西瓜餵给她。
「不是啦,」岑思若含着西瓜,口齿不清地说,「我妈说,就先见个面,交个朋友……听说那男的很难搞,自身条件好嘛,所以眼高于顶,一般女生都入不了他的眼。」
说到这儿,她眯眼凑近了瞧左枝,「说不定,你上还比较有希望呢。」
「黐线。(神经)」左枝翻一白眼,「我也很挑的好不好?」
两人笑闹成一团。
西瓜吃完了,左枝进厨房,打算取出冷冻室里的甜筒来吃。
客厅倏地爆出一声尖叫,岑思若惊慌失措地喊:「你谁啊!」
「左枝是吧?」一道粗嘎男声响起,轻浮下流的调调,「你爸还不起债,把你抵给我了!嘿嘿,你长得还挺漂亮——」
他话还没完,左枝突地从斜刺里冲出来,一水果刀用力扎进他肩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3页
中年男人吃痛大叫,岑思若傻眼一瞬,左枝叫她快跑,让她去报警。
「你他妈长得也不赖嘛!小、野、猫!艹你妈的小野猫!」
挺着啤酒肚的秃顶油腻男,兇狠着一脸横肉,恶狠狠地扑向她。
左枝闪躲不及,被他推搡着压至窗台,扛不住他至少两百多斤的体重,更拼不过男人天生的蛮劲,活像一只在鬣狗爪牙下拼死挣扎的孱弱小兔。
「岑思若!」她声嘶力竭的喊声响彻整栋楼。
岑思若即刻回了神,抡起两条比面条还软的细腿,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砰!」一记摔门声。
她愣住,僵硬地回过头,看身后紧闭的房门,被自己刚刚下意识的举动给吓到。
屋内,细弱脖颈被人掐住提起,左枝难以唿吸,头脸涨得通红,眼里的光彩,在房门甩上的那一剎,褪尽颜色,变得黯淡无神。
男人哈哈大笑,糙嗓刺耳,满是讽刺:「她还知道要把门关上,给我俩腾出私人空间呢!」
不过是……条件反射而已。
左枝当时在心里是这么为岑思若辩解的。
怎么也不敢想像,最好的朋友,会就这样把她关在房里,和这个男人待在一起。
她一手用力抓扯男人力大无比的手,一手往身后摸,如果没记错的话,就在窗台上的这一盆绿萝里,扎着一柄冰锥。
那是阿琳娜喝伏特加时,凿冰用的。
只要她能拿到……只要把那柄冰锥,捅进身前这个男人的心脏,或者太阳穴、脖子……
岑思若几乎是滚下楼的,破开单元楼的大门时,王娜来接她的车刚好也到了。
一见她形容狼狈,慌里慌张地往这儿跑,王娜恨铁不成钢地推门而出,拧眉斥责她:「你怎么搞成这样?!」
「左枝!」她哑声喊着,涕泗横流,紧抓她手臂的那只手骨节泛白,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向楼上,「妈妈!左枝……左枝有危险!你快救她!快救救她呀!」
「左枝左枝!怎么又是那个左枝!」
王娜侧身,挡去车里后座那人的视线,没好气地在她腰上狠拧一把。
「不是叫你别跟她往来了么!跟她那样一个无父无母,还偷人东西的小杂粹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
「我求你!妈妈!」岑思若膝盖一折,就要给她跪下,「她就在楼上,再不救她的话,她……她……」
她泣不成声,最后只哭腔浓重地嗫嚅出一句:「别说她了,我这辈子都饶不了我自己。」
「餵。」
一道冷淡清冽的男声兀然响起,仿若炎炎夏日一缕捉不住的缥缈寒气。
岑思若越过遮挡在身前的王娜,循声看过去。
劳斯莱斯漆黑锃亮,庄重矜贵,后座车窗摇下来,不见其人,但见一只威风凛凛的杜宾犬把头探出来,黝黑眼眸扫过她,无端端令人感到侷促压迫。
前后不过一秒,一只冷白如玉的手抚上杜宾犬的头,五指瘦长骨感,比手摸还漂亮。
于是杜宾犬把头调转回去,接着,她又听到那人说:「你刚刚说的是……左枝?」
「是!」岑思若膝行两步,慌忙站起来,边往车后座的方向走,边急慌慌地说,「就在三楼!左枝她——」
还没说完,还没走到车后,车门忽地被人一把推开,那只雄姿飒爽的杜宾犬「汪」一声直冲入楼,她只觉一丝热风倏忽而过,那人也下车,她甚至来不及打量他模样,便见他风驰电掣进了楼。
只留一道颀长挺拔的模煳背影给她。
岑思若抬头看一眼三楼,心脏蓦地一紧,张口结舌——玻璃窗煳满汩汩而流的血渍,猩红了她的眼。
她下意识也要往楼里跑。
王娜显然也看见那骇目惊心的满窗鲜血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生怕扯上干系,奋力拉住岑思若,说什么也不给她去。
「你就跟我乖乖待在车里,哪儿都别去,知不知道?!不管楼上发生了什么,都跟你无关,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不了解!听到了吗!岑思若!」
撂下话,王娜压着岑思若坐进后座,「嘭」一声甩上车门。
左枝家用的是双层门,该庆幸岑思若关的是里面那一扇,无需钥匙,人在屋外一拧就开。
潘多拉魔盒打开剎那,世上任何语言用来形容这一幕都显得贫瘠无力——
移位的沙发破开数道口子,有沾了血的黄色海绵露出来;
茶几附近散落一地东西,玻璃台面裂痕无数,庆幸没碎,但能看出血痕移动的轨迹;
地毯是洁净的奶白色,窗帘是温柔的鹅黄色,然而此时都溅满了血色;
阳光穿透血红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板落下深浅不一的灰黑影子。
一个血肉模煳的中年男人,合着眼,软趴趴地蔫吧在窗台。
从胸腔细微的起伏幅度,可判断其还未彻底断气。
在他面前,少女一头深棕鬈髮披散在身后,高挑,清瘦,瓷白肌肤被日光照得通透。
一件白底印草莓的吊带睡裙,此时破碎不堪,裸露一大片遍布淤青的雪背。
布料被血液浸得黏煳湿润,紧巴巴贴在莹润大腿上,血丝顺腿蜿蜒而下,落了一滴在她赤着的白嫩玉足上。
恐怖电影在此刻迎来最后一波高能画面,鼓点密集紧促的bgm令人窒息,粗喘声和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4页
「铛!」
一柄尖端淌血的冰锥,从少女手中滑脱。
她抑制不住地颤抖,忽地呜咽一声,忙不迭往后退。
「汪汪汪——」
杜宾犬避开血渍,三两步跑过去,挡在少女身前,沖男人大声吠叫。
她脚软跌坐在地,一边歇斯底里地哀叫,一边蹬着满地鲜血,双脚并用,不住地退。
一件夹裹皂感木质香的衬衫外套忽地兜头盖下,挡去她一身靡艷春丨色的同时,她惊恐万分地朝那人看,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从后方握住她肩头。
「别怕。」少年音色清朗,有种可以安抚人心的神奇力量,温柔又坚定。
可是,怎么可能不怕呢?
她抖抖瑟瑟地哭出声,声音哽咽破碎:「我是不是……杀人了……」
「不是。」他说。
她没看到,没看到他瞥向那名男子的眼神有多么阴鸷瘆人。
只记得他揩去她面上血污的动作,有多轻柔,只记得他指腹的薄茧,记得他灼热的体温。
记得他磁沉嗓音掷地有声地响在耳畔,一字一顿告诉她:
「是正当防卫。」
第50章 痕 ◇
◎雨停了,尽管天还是暗的◎
2 20和 220来得很快。
左枝回神的速度也快。
她动作机械地把他的外套穿好, 扣住扣子,一言不发地拿纸巾擦掉脸上的眼泪鼻涕,和淌了满手的血, 再把散乱的头髮扎成一束, 坐在被颳得稀烂的沙发上, 安静地等人过来。
日落西斜, 余晖斜照入窗,勾勒出她蓬软的髮丝, 与瘦削的身形。
她垂着卷翘长睫,髮丝漏出一绺, 轻轻搭在颈窝。
身上涂抹着擦不净的血污,清冷, 易碎,又危险,却美得勾魂摄魄。
「sunday!」宋延琛低喝一声,杜宾犬止住吠声,乖乖跑回他腿边。
他轻抚它的头, 余光却在她身上。
他看清了她那双罕见的榛果褐色眼睛, 一如既往的漂亮, 只是,此时漂亮得没有灵魂。
220到的时候,男人已经断气了。
宋延琛看着他被蒙上白布抬出去。
如果没猜错, 应是颈动脉破裂出血造成的休克性死亡。
警方很快就封锁现场, 搜集证据。
作为目击者, 宋延琛需要去录口供。
左枝被拉去做调查前, 得先去做一次身体检查——她脖子上红紫色的掐痕实在惹眼, 此外, 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挫伤。
附近居民和路过的群众,无不发挥八卦天性,朝他们那处投去好奇的一眼。
这事实在太惊世骇俗,普通人一辈子都未必能碰上一回,平时至多在电视报纸或网络里略有耳闻,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在现实里上演。
很快,快到左枝甚至还没登上警车,「 25岁少女捅死中年壮汉」的消息就已经在街坊邻居里大肆传开。
宋延琛带sunday下楼后,往围拢得水泄不通的人堆车堆里,扫视一圈。
最终在偏僻角落,找到了那辆劳斯莱斯,不由发出一声哂笑。
入夜,狂风大作,气象台将蓝色颱风预警升级为黄色。
另一当事人岑思若接受调查。
颱风持续两天,世界在风雨中飘摇无定,发霉发烂。
左枝感觉自己是坏的,是苹果腐坏的那一部分,该被剜掉,丢弃在烂泥里,这样或许还能期盼来年能生出新的幼芽。
可她现在是坏的。
积极配合,结束调查,被放出来那晚,风还在刮,雨还在下。
心是冷的,空的,湿淋淋的。
她像一朵瞬间枯萎的红玫瑰,一动不动伫立在屋檐下。
残破,衰败,散发着颓靡死亡的气息。
一辆黑色alphard破风穿雨而来。
橘黄光束扫过,她恹恹地撩起眼皮,看一眼,又无波无澜地收敛眉眼。
车门打开,又关上,脚步声隐匿在狂风暴雨中。j
屋檐滚落的雨帘,倏地被一把伞拦住,豆大雨滴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飞溅出无数细小雨滴,绵密成水雾。
她眼内走入一双被雨水打湿的鞋,顺着那人修长笔直的腿往上看,他腰窄肩宽,身姿挺拔,五官组合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强烈美感。
很少见到有帅得这么直观,让人无需动用判断力的男生。
两相静默片刻。
左枝嗫嚅着干燥的唇,哑声问:「岑思若让你来的?」
目前来说,她跟她最好,除了她,她暂时想不到还有谁会来帮她。
他面露犹疑:「……谁?」
「……」看样子,他不认识她,左枝瞬间没了兴趣,唇角拉下去,眉眼也往下耷,「那你谁?」
不等他说话,她兀自收回刚刚的提问:「算了。」
她心里压了太多太多事,脑中乱糟糟的,于她而言,这个萍水相逢,以后大概率再无交集的人,甚至占不了1b的内存。
她懒得费心去认识他。
气氛一度冷凝。
他没因此离开。
雨声密集,饶是她躲在檐下,光裸的两条腿,也被溅湿。
她身上穿的,还是数日前的那件衬衫外套,里面的草莓吊带睡裙也还是破烂不堪。
沉顿麻木的大脑,在几经刺激和拷问后,终于有了点復甦的迹象,她眉头稍动,隐约想起曾在什么时候见过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5页
于是,抬起脸来,问他:「方便送我回家吗?」
这一带地点偏僻,鲜有人迹,她既没钱,也没手机,叫不了车,何况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他的存在,无异于是一根稻草。
未必能救她于水深火热,但聊胜于无。
宋延琛递给她一把伞。
冷白指节与黑色伞柄的搭配,异常好看。
像在拍电影。
她沖他道谢,撑开伞,随他上了车。
车子採用全隔断布局,司机被排除在外,后舱是私密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车内装饰豪华富有科技感,保守估计不下百万。
真有钱。
上车后,他递给她一条毛巾,和一瓶温牛奶。
她一一接住,擦拭被雨打湿的发梢和身体,拆开吸管喝牛奶。
两人相安无事,相顾无言,直到车子开进她所居住的城中村。
夜太深,雨太大,居民楼灯光无几,街上冷冷清清。
没几家店在营业,但她还是找到一家捲帘门半开,灯光炽亮的粥铺。
「你吃粥吗?」她问。
宋延琛一眼洞悉她想法,叫司机在粥铺门前停车。
她撑伞下车,他在后面跟上。
老闆娘胳膊肘撑在光亮的红色玻璃钢餐桌上,支着因为打瞌睡而「小鸡啄米」的头,听到客人进店,机器播报的一声「欢迎光临」,一个哆嗦,揉着脸清醒过来。
她伸一个懒腰,打着哈欠问:「两位要点什么?」
「还有咸骨粥么?」左枝问。
「不好意思,那个材料不够。」老闆娘说。
「那还有什么?」她又问。
「皮蛋瘦肉粥?」老闆娘推荐。
「那就这个吧,不要香菜,打包。」
左枝定下来了,老闆娘又问她身后那人,「你呢?靓仔,要吃点什么?」
宋延琛回:「跟她一样。」
两人坐在店里等。
他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夜,这会儿才捨得腾出工夫去读消息。
左枝单手支颐,百无聊赖地看门外雨珠连成线。
老闆娘很快就打包好两份热腾腾的粥,放到取餐窗口。
左枝取走其中一份。
宋延琛扫码结了两人的帐,取走另一份。
她出粥铺后,没再上车,这里离她家不远,她打算走回去。
也可能是单纯心情不好,想走一走。
他没离开,默不作声地跟了她一路。
保姆车在边上,慢悠悠地开着,处在随时待命的状态。
斑斓霓虹浸泡在雨水里,光怪陆离。
他们路过一个屋檐。
檐下有一个衣衫褴褛,沿街乞讨的残疾人,怀里抱着的婴儿哇哇大哭,声音尖锐。
那人抚拍婴儿的肩背,温柔耐心地哄。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走过,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又折回来,直接走到了他跟前,扬起一张苍白憔悴的脸,轻声问他:
「介意把你的粥分我一半吗?」
相视那一眼,如电闪雷鸣相击。
他勾起一抹浅淡笑意,额头朝那对母子的方向斜了斜,「那你介意把伞分我一半吗?」
左枝没有答他。
他眼看她转身走到那个残疾人身前,把粥放下。
在她卸下遮风挡雨的雨伞之际,他朝她那边挪伞,将她笼罩在自己伞下。
倾斜伞面「哗」地坠落一片珠串。
残疾女人感激不尽地躬身道谢。
左枝还是那副拒人千里的冰冷模样,给完东西就走。
两人从一前一后,变成并肩而行。
宋延琛生得高大,她没傻到主动帮忙撑伞,手垂落腿边,想顺其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粥。
可手指还是不小心触碰到他的。
她指尖冰凉,他的手却温热。
差异之大,触感如此明显,叫人难以忽视。
他没把粥让给她。
左枝当他没反应过来,食指小心翼翼探进他手中,勾住袋子提手,轻扯一下。
他这才肯放手。
她将那一份热滚的皮蛋瘦肉粥,抱在怀里,藉此将双手焐热。
两人一路回到她家,走上三楼。
楼道里,有人与他们擦肩。
认出她是哪位,脸色突变,脚步都快了些。
左枝用钥匙开门。
屋里还保持原样,只是那些血迹已然氧化干涸,变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
左枝忽然觉得,这可真像在拍恐怖电影。
真的兇杀案,真的尸体,真的……凶屋。
可她除了这个地方,已无处可去。
她不介意住在这里。
毕竟房租还没到期,只要打扫干净,再找房东商量换个锁就行。
她心无芥蒂地走进屋,宋延琛也淡定自若地随她进入。
她去厨房拿了一只碗和一根汤匙,分走一小半皮蛋瘦肉粥,与他坐在桌边,听着沙沙雨声,静静地吃一碗热粥。
吃完,她想去洗个澡。
「你请自便。」
对宋延琛说完,她进房间找干净的换洗衣服,折去洗手间洗头洗澡。
再出来时,宋延琛竟然没走,还在她家里。
就站在厨房,锅里咕噜咕噜煮着什么。
她嗅到了生姜的辛辣,与可乐的甜腻。
「可乐姜汤,喝点?」他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6页
「嗯。」她懒洋洋地应。
他给她盛了一碗。
左枝喝下。
这一晚,她没赶他离开,勉强从主卧的衣柜里,翻出一套继父的衣服,放在客厅沙发上。
也不说什么,只一句「我睡了」,便走回自己的次卧,锁上门。
后来,她没听到他洗澡更衣的声音,也没听到任何开门或关门的声音。
他在屋外,陪她共度这一夜。
左枝猜他睡不着。
因为她睡不着。
躺在床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心脏像被丢进绞肉机里,绞得稀巴烂,痛得要死。
在给手机充上电,发现岑思若删除她好友的时候,痛感达到最大值。
她哭出了声。
敲门声响起时,已是凌晨四点。
少年的磁性嗓音,夹带一夜未眠的倦懒感:「睡不着的话,要去看个日出么?」
她不作声。
他又道一声:「雨停了,尽管天还是暗的。」
「如果天亮了呢?」她闷声答,鼻腔堵塞严重。
「那不是很好吗?」他说,「除了日出,我们还可以奔赴一场盛大浪漫的日落。」
「我们?」她轻声念着这两个字,心情微妙。
后来,还是起身洗漱,顶着一双红肿的眼,陪他上了车。
车内升起一张小桌,上面备了两份早餐。
车子在空荡荡的路上,平稳行驶。
她慢慢地吃。
他在后方换衣服裤子。
背对着她的方向。
或许他不知道,对面漆亮的液晶屏,正倒映着他的宽阔后背与窄瘦劲腰。
而她全程在不动声色地看着。
车子开上沿海高速。
左枝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
但在那之前,依稀见到天边蒙蒙亮,她叫了停车。
开车门,腥咸海风扑面而来,把她的髮丝裙角吹得飞起。
左枝咬下腕上的发圈,随手挽一个低马尾。
宋延琛跟着下车,「嘭」一记关上车门。
这个时候,沙滩还没开放。
要想下去,只能翻栏杆。
他翻身下去的动作矫健流畅,左枝一度怀疑他是老手。
在她准备往下翻时,他倒是记得要给她搭把手。
昨晚与他手指相触的奇妙感受,仿佛还残留在指尖。
左枝没接受他的帮助,小心翼翼地找地方落脚。
他也没觉得尴尬,见她安然无恙下来了,漫不经心地把手抄进裤兜里。
天边残月稀薄,繁星也不甚明亮。
海浪送风拍岸,浩浩荡荡,轰轰烈烈。
他们踱步到沙滩。
天际隐隐发亮,深浓的橘红天光如潮水暴涨,顷刻涌上深蓝天空。
「餵。」左枝唤了一声,声音被劲风吹得细碎。
他像没听到,走在前面,不做任何回应。
左枝只好拔高音量:「听得到吗?」
他这才肯懒散应声:「怎么?」
身后静默片刻,宋延琛回头看。
一缕晨曦倏地噼开混浊夜空,红日自海天相接处喷薄而出,声势浩大,惊心动魄。
海面倒映绚烂霞光,闪闪烁烁。
他们就站在万丈光芒里。
她就看着这无边盛景甘做他陪衬,看他被风扬起的髮丝和衣角,看他意气风发,一身蓬勃少年气。
一个唿吸的时间,她说:「谢谢。」
生疏又冷硬,距离感一下便拉开。
宋延琛微眯起眼,遥遥凝视她。
良久,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头,懂了她的牴触和不愿被打扰。
于是,他沉默着,把头转回去,再没看她。
第51章 痕 ◇
◎别咬!◎
长到这么大, 就没几件好事是值得回忆的。
所以,左枝总在花时间,将过去沉重的包袱丢掉。
否则那么多苦难压在身上, 她真的会被压垮的。
那天, 宋延琛把她送回家后, 她把家里的血渍擦洗得一干二净, 该换的家具也给换了,就当这屋子里从未发生过任何意外。
通过催眠麻痹自己, 劝自己安生在这间屋子住下,也怕午夜梦回, 那个血肉模煳的男人会来索命。
她也模煳了宋延琛的存在,只当他是一阵穿堂而过不留痕的风。
那样, 她便能不去计较该怎么回应他给予的帮助——
她是那么窘迫,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以回报给任何向她伸出援手的人。
宋延琛说,她记不住他。
小时候记不住,长大了, 一回, 两回, 好像也没怎么记住。
说实话,他带她去看的那片海,她仍是不知道在哪儿。
左枝觉得, 这不能怪她。
路痴是一回事, 白天和黑夜里的海看着感觉不一样是另一回事。
最关键的是, 和他在一起时, 她压根没注意过自己到的是什么鬼地方。
心思都飘了。
得知宋延琛的手机屏锁是「03 23 」, 她还嫌那串数字不吉利。
现在回忆起他们曾有过这一茬, 再结合他们小时候曾见过的事情,忽然间,她好像懂了什么。
忍不住想笑。
她也的确笑出来了。
如三月桃花开满枝,妩媚明艷,风情万种。
「你傻笑什么?」黎娇娇看她的眼神,像看一神经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7页
「笑你傻。」左枝说,话嗓带笑,莫名有点宠溺味道。
黎娇娇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食指气沖沖地指向她,「你他妈到底要干嘛!」
左枝优哉游哉地喝着可乐,语气轻快:「诶,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岑思若并不适合当朋友,你会和她绝交吗?」
黎娇娇怔愣一下,眨眼间,又恢復了吉娃娃的骄躁模样:「要你管那么多!」
「我不管,纯看戏。」
而且,就她俩这性格来说,应该会是一场大戏。
的确是场大戏。
不出左枝所料,以岑思若那看似温柔和善,实则温吞别扭的性格,别说是她真的有错了,就是在她没错的情况下,都不可能主动找黎娇娇低头。
比起修护、维繫一段有裂痕的感情,她更倾向于重新搭建新关系,另寻好友,重登女王蜂的宝座。
黎娇娇和左枝一样,成了她的「过去式」。
但黎娇娇和左枝又不太一样。
左枝以前忙于生计,没那么多心思放在岑思若身上。
黎娇娇打小是在万千宠爱里长大的,和岑思若那种私生女上位不同,她可是妥妥一枚千金大小姐,脾气大得很。
之前是觉得岑思若好相与,才和她那般亲近。
现在岑思若要跟她翻脸了,黎千金万万受不得这气,大手一挥,也要唿朋引伴,另立为王。
可惜,她俩似乎晚了一步。
薛静涵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顶替岑思若成了「好人缘」的代表。
至于岑思若的「校花」身份,也早在东铭和启澜两校合併时,因左枝的出现,而变得徒有虚名。
黎娇娇嘛,性格骄纵,嚣张蛮横。
本校大多学生也都是娇生惯养的,谁都不想惯着谁,所以她的人缘挺差。
一时之间,岑思若和黎娇娇的存在,变得有些尴尬。
大课间。
左枝忙里偷闲,摸出手机玩游戏。
就在今年,一款名为「弒神」的moba类手游横空出世,飓风似的从国外席捲至国内,下载量势如破竹,一个季度不到,就抢占了同类手游第一名。
她对游戏没有瘾。
只是凑巧得知这款手游在徵集游戏主题曲,而且十分有可能和游戏代言人薛岛一同合作,所以,她想试试。
活动时间,只有短短一个月。
不仅得对这款游戏有大致的了解,还得创作词曲,制作简易demo。
对于一个课业繁忙的学生而言,有点赶,但还在她的能力范围内。
註册,登录,过一遍新手操作教程。
左枝揣摩着不同属性的游戏角色,正要组人开一局。
「嘣!」
掀桌倒地发出震耳声响,满桌零碎物品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收不住的一支笔,从第三排桌,骨碌碌滚到第六排桌。
微尘受此惊扰,在透窗而入的金色阳光下,纷纷扬扬。
众人被吓一大跳,闻声看过去。
左枝也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声源。
「岑思若!我他妈叫你出来你没听到吗!」
黎娇娇嘶声大吼,怒气从剧烈起伏的胸腔,涨上头脸,唿出的每一口气都像带了辣椒的火爆。
「黎娇娇,难道我话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不慎被没拧紧的水杯洒了半身热水,岑思若想发火,但她忍着,极力忍着,忍得咬肌都紧绷发颤。
就为了维持自己不跟一般人见识的大家风范。
坐在黎娇娇旁边的女生,忙不迭找纸巾,扑在岑思若湿透的衣服上,好心地劝:
「你们别吵了呀……」
黎娇娇吊高了嗓,不屑冷哼:「我们吵我们的,关你屁事!你以为你谁呀?还帮这个私生女说话呢。」
「什么私生女?」围观群众发出一声问。
岑思若脸色煞白,没想到黎娇娇竟然当众揭她疮疤,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
黎娇娇双手抱胸,下巴抬得高高的,居高倨傲地睨着她,被唇釉刷得水亮亮的唇,一翕一张,语气讽刺:
「难道大家都不知道吗?岑思若她妈是小三——」
她刚起个话头,椅子与地板刮出「吱」一声刺响,岑思若火速起身捂住她的嘴,电光火石间,她什么都来不及掩藏,脸上的急色那么明显,欲盖弥彰的心虚那么明显。
她一手捂住黎娇娇的嘴,一手拽住她胳膊,强行拖她出教室。
黎娇娇挣扎几次,都被她突然爆发的勐劲给镇压住。
两人踉踉跄跄挪出门。
走廊另一头,竞赛班刚上完一门课,正要换教室去上实验课。
岑思若行色匆匆不注意,来人光顾着说话没看路。
「嘭」一下,两人硬生生撞在一起。
岑思若低唿一声捂住额角。
撞她的那位男生连声道歉。
她抬了下头,视线倏地凝住。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一碰上特立独行、招摇夺目的他,竟都虚化成影,将他的存在衬得好不现实。
宋延琛就在她斜前方,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偏头听人说话的同时,一心二用地垂着眼,用手机给人发消息。
记忆中,他总是这个样子。
做什么事都气定神闲,游刃有余,没有人能抓住他把柄,没有任何事能难倒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8页
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完全吸引住他,让他沉沦忘我,理智全失。
仲春时节的花香盈满唿吸,暄软春风轻悄悄地吹。
他一眼没往她这里落,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她心脏蓦地一紧,紧忙回头看他。
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颈间贴了一块纱布。
那个位置,除非是割喉,否则怎么可能会伤在那里?!
除非是……
除非是……
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声提示音,兀然从教室里飞出。
她看到宋延琛撩起眼皮,视线越过教室与走廊相接的窗户,散漫地朝里瞟一眼。
须臾,下眼睑浮起浅浅一层卧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他收回眼时,岑思若扭头看回教室。
左枝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双手拿住手机,拇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
敲完,她横握手机,看模样,像在玩游戏。
这一边,岑思若听到宋延琛手机收到回信,发出「叮咚」一声响。
剎那间,什么都懂了。
*
宋延琛约她中午吃饭。
老师拖堂了几分钟,左枝到校内餐厅三楼的小包厢时,宋延琛已经无聊到开始刷题了。
白底黑字的竞赛试题,就摊开在桌上。
他单手支颐,垂眸看题,黑色水笔在他如玉雕成的右手指间,颠来倒去地转出各种花样来。
左枝看了会儿,强盗似的,噼手抢了他的笔来比划。
比划没两下,不由在心中暗骂:
靠!眼睛学会了,手却没学会。
「啪」一下,那支笔摔在桌上。
左枝没了兴致,屈指一弹,任其滚回宋延琛手边。
他哑然失笑,拾起笔,又一次挑衅地挑笔挽出一朵花来,这才停止显摆,在试题下方的空白处,写下答案。
「过程呢?细节呢?就这么一个答案?」左枝质问。
「脑子里呢。」宋延琛随口答她,一口气「刷刷」写出另外几道试题的答案,龙飞凤舞的字迹竟有点潇洒好看。
「……」
左枝觉得他挺装,挺拽,还挺变态。
问他拿过试题来看,扫一眼,确定不是自己短时间能搞定的东西,就懒得费劲儿去琢磨,催他叫人上菜开饭。
饿归饿,左枝胃小,吃不了多少。
她停筷的时候,宋延琛还在吃着。
她托着下巴,无所事事地打量他,良久,冷不丁蹦出一句:
「怎么办?居然有点想……跟你要个孩子。」
「咳……」他不慎被呛到,脸别到另一侧,捂着嘴一阵咳嗽,许是咳得太厉害,耳根连着脖颈那一片,泛起淡淡的红,「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父辈母辈都生得挺好看的,你家也不赖,从基因遗传的角度来说,我们的孩子肯定也会生得又高又好看。嗯,如果能遗传到我们的聪明才智就更好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孑然一身久了,她时常会希望,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能和她有着相连的血脉,是她真正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宋延琛喝一口水,缓了缓,好笑地觑着她:「你知道怎么要孩子么?」
「知道啊,」她沖他眨了眨眼,故作讶然,「难道你不知道么?」
「……嗯,不知道,」他竟也有脸说,「要不左老师身体力行教教我?」
「行啊,」她声调软绵,「以后我慢慢教你。」
宋延琛被逗乐了。
左枝拿下巴指了指他颈上的纱布,「你脖子还没好?」
「本来快好了……」他说,「就是不设防,又被上回那只猫给咬了。你说,我这情况,要不要去打几针狂犬疫苗预防一下?」
「……」左枝沉下脸来,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最好预防一下吧,听说狂犬病病毒会侵入神经系统,导致患者出现性功能异常,最终……精、尽、人、亡。1」
「……」
看他脸色微变,左枝忍俊不禁,伸手从果盘里摘一颗葡萄来吃,边拿他的竞赛题来看,「我好像挺少见你刷题的。」
「今天下午有交流会。」
「外校到我们学校?」
难怪刚刚经过一楼二楼,她会看到有外校学生在他们学校餐厅吃饭。
「嗯。」
「哇,又有一堆聪明漂亮的小姐姐,来造福本校学生的眼睛呢。」
宋延琛吃够了,抽一张纸巾擦拭唇角,闻言,瞥她一眼,没搭腔。
左枝顿觉无趣,随手拽下一颗葡萄餵他嘴里,「要有美女,记得分享给我看看。」
「你感兴趣?」他张嘴吃,说话时,翕动的柔软唇瓣擦过她指尖,触电一般的麻痒顺着触觉神经,直钻大脑,通向四肢百骸。
心脏紧促地跳动两下。
都说十指连心,左枝感觉微妙,把手拿回来时,手指捻了捻,又摘了一颗葡萄餵他。
「是啊。」她说,「谁不爱看美女?我每次看到都嘶哈嘶哈的。」
他双眸危险地眯起,忽然一口咬在她食指上,恶劣至极。
左枝吃痛瑟缩了一下,眉头一拧,比他更恶劣地弯曲手指,抠玩他灵活蠕动的舌头。
他口腔湿热,密不透风地缠裹她的指。软舌从指尖滑过,不知是触到哪根敏感神经,她忽地一颤,双腿倏地紧拢,强烈的怪异感受如附骨之疽,爬遍身体每一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9页
想把手指抽回来,他却紧咬不放,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盯住她,像皱缩身体绞杀兔子的大粗蟒,在垂涎欲滴地盯住它可口的小猎物。
「你松口!」左枝怒目嗔他。
他没听,尖牙刺破葡萄,迸出甜腻汁水。
她伺机拿出手指。
将将完全退离之际,他舌尖自下往上舔过她指尖那一点。
嵴骨瞬间麻软了,她倒吸一口凉气。
指尖与他唇舌黏连出一条银丝,隐约能嗅到浅淡的葡萄甜香。
指上一圈他的齿痕。
说不好是在报復她咬他的仇,还是她刚刚哪句话又惹他不快了。
但左枝的气性,现在确实被他这一口咬出来了。
她精挑细选,摘下一粒珍珠大的小葡萄,餵给他时,厉声强调:「别咬!」
他那点无厘头的小脾气,好像经由刚刚那一口,消了个七七八八,这回竟神奇地听懂了人话,没咬她,而是伸舌从她指间捲走那粒小葡萄。
「给我含着。」左枝命令道。
他面露迟疑,沖她挑了下眉,要她给个理由。
她把指上的湿凉液体,抹到他温热侧颈,「乖乖含着小葡萄知不知道?别咬破,也别吞下去,或者弄丢了。」
他舌尖勾着那颗葡萄,压在舌下,抽纸巾给她擦手,问:「想干嘛?」
「让你用嘴给我酿葡萄,晚上我来找你吃啊。」
「……变态啊你。」他吐槽。
「嗯。」就是莫名其妙被他咬了,所以也不想他好过。
锐亮眼眸审视她两秒,宋延琛沉声问她:
「这么做,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可不干吃力不讨好的傻事。
左枝捏住他下颌,凑近了看。
见那颗粉紫色小葡萄,还安然无恙地躺在他的软舌上,蔫坏地,附在他耳边,恶魔低语:
「哥哥,你不会以为,我就只有一张泳装照吧?」
第52章 痕 ◇
◎注意安全,不要搞出人命◎
宋延琛等会儿还有事, 左枝先出的包厢。
她下楼,在校内餐厅一楼的便利店,不期然撞见岑思若。
她买的是创可贴。
左枝注意到她的手背有两道血痕, 目测是指甲划伤的。
便利店不大, 仅有几排货架, 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零食, 和日常用品。
空气里沸滚着关东煮的咸香,立式冰柜的冷光透出玻璃柜门, 打在皮肤上,像是落了一层白霜。
左枝取出一盒酸奶, 关上冰柜门。
岑思若在收银台结帐。
排在她前面的女生,貌似手机出了点问题, 校园卡也忘了充值,现金更是没带在身上,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岑思若把自己要买的创可贴摆上檯面。
「一起结帐吧。」岑思若说。
女生先是一愣,随即感激不尽地向她道谢, 声称一定把钱还她。
岑思若说着不用, 拿走创可贴, 在一声「感谢光临」的机械音中,走出便利店。
但她没走远。
左枝拆开吸管,嘬着酸奶出来时, 她就走在距她三米远的地方。
手背上的血痕已经用创可贴处理过, 原本披散在身后的长髮, 也用发圈扎成了一束高马尾。
校道林木如葱绿伞盖, 阳光穿枝透叶, 洒下两排随风闪动的光斑。
两人一前一后, 行走在静谧浓阴里。
春意渐深,现在依稀有了入夏的兆头。
左枝觉得热,刚卷好长衬衫的袖子,扯下松垮的领带,一个身着外校校服的男生,突然从左边的岔路口,肢体僵硬地走到她面前。
拿出手机,直接问:「你好,同学,请问可以认识一下吗?」
「死心吧,」一道女声兀然插丨入,「她看不上你的。」
被男生打断的,不只是左枝的神游,还有前方岑思若的脚步。
男生循声扭头看她,她转身朝他们这一处走来。
左枝全程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喝着酸奶。
男生不信邪,又问了左枝一遍。
岑思若在左枝跟前止步,直盯盯地看她,话是对男生说的:「没听到吗?她这人很挑的。」
男生这才肯罢手离开。
风勐一阵地吹,叶片淅淅索索地擦响。
左枝的髮丝往前扬,恍惚间,迷了眼。
岑思若问她:「你刚刚是怎么看我的?」
左枝将头髮别在耳后,没说话。
「是觉得我真有这么好心,还是觉得我在装好心?」她问。
左枝在盯她眼睛,仍是不说话。
「你肯定觉得我很装,对不对?」她嘴角勾了一下,笑容妖异又讽刺。
「原来这就是你眼中的我。」
左枝缓声说,心情有些复杂,复杂之余,是虚无的空洞麻木。
「第一次见面,给你递衣服的我;当你曾被老头猥亵的消息,被人爆出时,替你说话的我;发现你跟不上教学进度,所以抽空帮你补习的我……原来你一直都觉得我装啊。」
岑思若双手抱臂,身高矮她五公分,看她还得微微仰起脸来,「其实我以前觉得你挺好的,后来发现,你光芒太盛,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只配活在你的影子里。」
这使得她很矛盾,一边喜爱嚮往她的光芒,一边又憎恶嫉妒她。
左枝轻嘲:「不如说是你自卑懦弱,总觉得自己活在我的影子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0页
岑思若怔愣。
「包括你发布的那些护肤心得,包括你做课堂笔记的习惯,包括你偶尔一些动作和口癖……都带着我的影子。」
「岑思若,在没有我的那段时光里,你真有过得很好吗?」
左枝一步,一步,走近她。
「你真的,有能力给自己撑伞吗?还是,始终被你妈掌控着,被你自己那可怜的虚荣心操纵着,去做了很多你并不愿意做的事?」
左枝眼底似有烈火暗烧。
一股强烈的羞愧感,自她脚底勐蹿上头顶,岑思若被她眼中的暗火炙烤得通红,每一次唿吸,胸腔都在痛。
「我好讨厌你这个样子啊。」岑思若说。
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让她不战而败,溃不成军。
「所以你离我远点。」左枝字字清晰地告诉她。
风声喧嚣燥耳,捲起草木与尘土的浅淡腥味。
左枝替岑思若,把一缕被风吹乱的鬓髮,绾到她耳后。
「有多远,就离多远,不然,你只能受着。哪怕有一天我的光芒会把你灼伤,对视一眼都能叫你泪流满面,只要你不乖乖躲起来,就只能受着。」
岑思若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
左枝剥走逗留在她身上的最后一眼,擦着她的肩膀离开。
下午还有课。
授课老师那平淡无波的语调,仿佛奏响一曲春日催眠曲。
午后暖阳烘得她困意连绵,左枝打一个慢悠的哈欠,后悔自己怎么没买一杯提神的咖啡备着。
把视线从课本调开,窗外是另一幢气势恢宏的英式建筑,顶上塔钟日復一日地转动着。
也不知道宋延琛是不是个听话的乖宝宝。
搭在指间的水笔悠然转一圈,左枝观察一眼站在讲台上的授课老师,偷偷摸出静音的手机,给宋延琛发去一条message:
【哥哥有在乖乖含着人家的小葡萄吗?】
估计在忙着,他回復得有点晚:【哪一颗】
……
左枝耳根隐隐发热。
这混蛋未免太上道了些。
大脑不受控,迴响起他曾在她耳边留下的那些dirty talk。
血色开始止不住地蔓延,染上耳廓脸颊,她不甘示弱地反撩回去:【下面那颗】
他回:【长什么样?发张图看看】
zoe:【你不是含着么】
s:【不确定是不是我嘴里这颗,所以来张图,我比对比对】
有这么哄着小姑娘发咸湿图片的么!
左枝把手机塞回桌肚的包里,托着下巴,假模假样地听了会儿课,做完老师布置的课堂作业后,心间的躁动有所缓和了,才又找他聊天:
【咸湿佬,你先拍张含葡萄的张片过来】
s:【行啊,双唇含葡萄的照片,我发你也发:)】
zoe:【你赢了= =】
就没办法跟他比谁更不要脸。
s:【交流会没有美女】
zoe:【你很失望?】
s:【除了我,也没有帅哥】
zoe:【[微笑]】
s:【你可以死心了】
s:【就别嘶哈嘶哈了:)】
左枝回他一个冷淡的「哦」,结束了对话。
下午第二节 。
薛静涵凑巧与她同一桌,课后,说她要去一趟校内书店买杂志,礼貌问她,是否要一起去,或者是否需要帮她带点什么。
「一起去吧。」左枝订购的时尚杂志,今天刚好也到了,她顺便去拿。
如果时间充裕,或许还可以买一杯咖啡回来。
两人结伴往外走,薛静涵双手自然垂落腿边,左枝冷若冰霜地抱着臂。
下楼,穿过教学楼。
转学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大半个学校的人,都知道薛静涵。
一路下来,左枝没少见人主动跟她打招唿。
薛静涵识人的本领也高超,准确无误地说出了每个人的名字。
有些人,估计是见她走在她身边,不带着她一同打个招唿,似乎不太好,于是便腼腆地唤了声:「嗨,左枝。」
本是不对她的回应抱任何希望的,不料左枝竟点了下头,冷冷淡淡地回了个:「嗨。」
那人明显愣了下神,有点愕然,也有点不确定,回过头再看她一眼,怀疑自己刚刚在做梦。
左枝全然不了解自己给别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她的关注点不自觉被迎面走来的那群人所吸引。
严格来说,是被混迹杂乱人潮,却依旧超世拔俗、清贵卓然的那个少年所吸引。
分明是同一身英伦风校服,穿在他身上,无端端多了浪荡落拓的痞坏气质。
旁边有人在说话,周遭太嘈杂,左枝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但见大家都在笑。
宋延琛眉眼也盪开了一丝笑意,软滑舌尖熘过齿背,莫名有点色。
那群人里,有人认出薛静涵,对她招了下手,「嗨」一声。
薛静涵客气地回一句:「下午好。」
左枝陪她放慢脚步。
宋延琛分神,察觉到她们这一处的动静。
左枝在猜他到底有没有含着葡萄。
宋延琛给她递一个眼色。
眉目传情,大抵如此。
那人问薛静涵:「你去干嘛?」
「去书店买杂志。」
回完话,薛静涵正想挽上左枝快步离开,一转头,竟已寻不到她身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1页
「左枝!」她唤一声,无人应。
今儿的风甚是喧嚣。
灌入少年的白衬衫,鼓起一片,若即若离地贴住跟前的少女。
或许左枝该夸他,不愧是这所学校的未来校董,多偏僻隐秘的角落,他竟都能找到。
骄阳正烈,风过林梢。
漫天是生机昂扬的绿意,地面却铺陈着旧年的枯枝败叶。
她看着光斑在他身上摇曳,右手仍被他用力攫住,身后是凹凸不平的粗糙树干,硌得她肌骨生疼。
「第一次跟男生进小树林,需要注意什么呀?」
她温温软软地问他,微收下颌,撩着眼皮,拿一双澄澈水灵的眸子,透过鸦睫仰看他的模样,显得特别乖。
她看着他的喉结在眼前滚动,看着他如巨兽俯首低颈,眼睫向上抬,一口咬住她视线,沉声答她:
「注意安全,不要搞出人命。」
「这么危险呀,」左枝接一句,「那你放我回去好了。」
「确定要走?」
「嗯……」她沉吟两秒,另只手捏住他下颌,下力气将他拉近几分,「你先张嘴,让我看看。」
「你这话说的……」他忍不住轻笑出声,舌尖抵着那玩意儿滚了下,眸色深深地凝住她,「要不,你先张嘴,我餵给你?」
第53章 痕 ◇
◎没你的泳装有意思◎
枝叶将阳光切割成一束束光柱, 照亮空中浮动的烟尘。
左枝手软脚软,心脏都是颤的,喉咙张缩两下, 咽下疯狂分泌的唾沫。
宋延琛在朝她靠近, 挟裹雄性荷尔蒙的木质香覆住她唿吸。
她轻喘一口气, 贝齿似咬非咬地衔着下唇, 长睫如蝶翼颤了颤,缓缓闭上眼。
胸腔咚咚作响, 她能感受到他鼻息拂过面颊时,带起的浅淡痒意。
总怀疑, 他的唇就要落下来了。
就像每次打针前,护士都要在肌肤涂抹一层沁凉的碘伏。
那种令人惴惴不安的战慄感……
「咔嚓——」
是枝叶被折断的轻响, 也是打断她无边遐想的元兇。
左枝像只受惊的小鹿,一头埋进他怀里。
「咕咚。」她听见他的吞咽声。
他看向声源处,笑得胸腔震颤:「不过是树枝被风吹折了而已,左枝,你在怕什么?」
「没人看见?」
「没有。」
「没人拍照?」
「没有。」
她的肩膀被他抓住, 往外拿。
左枝不肯动。
他摆明不满:「我们继续。」
「不要, 要是被人拍到了, 消息传出去,影响你以后联姻怎么办?」
「无所谓。」
「宋延琛。」她唤他,双手将他腰身抱得好紧。
他渐渐松了手劲, 也抱她, 一只手在她脑后轻抚。
「你给我的第三个选择, 是认真的么?」
为了和她在一起, 拒绝联姻。
然后, 他要么放弃继承巨额遗产, 是个超级无敌大傻蛋;
要么排除万难创建属于他的帝国,是个力挽狂澜救世主。
虽说这不是她所要求的,但也从未有人愿意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受宠若惊是真的,心慌意乱也是真的。
「如果不是认真想过,我不会跟你提。」
他的话音在耳边落下时,她颈侧被阳光炙得发烫的肌肤,也落下了一个触感软润的吻。
「嗯……」她情难自禁地哼出一声,额头斜向另一侧,一截雪颈暴露在空气中,耳边黏腻着羞人的细密声响。
风撞树叶,淅索声动,光影摇曳。
「报告!」
左枝到教室门口时,已经上课五分钟了。
授课老师看她迟到不算严重,为免浪费其他同学的时间,只提了一句,便让她找位置坐下。
左枝独身坐在靠窗的地方,下了课,薛静涵拿着本时尚杂志来找她。
「你怎么突然不见了呢?」薛静涵在她身旁的空椅坐下,摁着杂志一角,推到她面前,「你要买的是这本杂志么?担心你没买到,我先给买了。」
左枝向她道谢,一手接过杂志,一手拿手机,找到她微信,给她转帐,「钱我转你了,你看下吧。」
「嗯,好。」薛静涵应。
按理来说,这会儿她该走了。
左枝拆开杂志包装纸,翻开来看,发觉她还在,问:「怎么了?」
披散在她肩颈的长髮被挑开,薛静涵用手指撩拨两下她衣领,向来正经的人,这会儿竟有点不正经:
「这个创可贴是怎么回事呀?」
「吸血鬼咬的。」左枝随口胡诌。
薛静涵抿嘴笑,食指和中指併合,从她衣领夹出一小片树叶,「在哪棵树下撞见的吸血鬼?带我去看看?」
「真要看?」左枝松懒地撩了下眼皮,分她一点眸光。
薛静涵将那片小树叶摁在她桌上,「你们这也太大胆了,宋延琛脖子上的那块纱布还有很多人盯着呢。」
「所以祁武都把小草莓种在不大胆的地方?」左枝驳回去。
薛静涵面颊一红,刚好预备铃响,便不同她聊了。
还有一节课才散学。
课上,收到宋延琛发来的消息:【说好发我的图呢】
左枝躲在桌肚里,悄悄回他:【你都把小葡萄吞下去了,不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2页
s:【说了要餵你的,谁让你那么害羞】
zoe:【……】
s:【那么多照片,真就不给发一张?】
zoe:【[再见]】
后来,左枝还是把照片给他发了过去。
彼时,宋延琛过港区,参加顾启澜的九十一岁寿宴。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左枝偶然从祁武的朋友圈里,看到宋延琛与顾启澜的一个背影,想到了什么,转去看「思若chelsy」的主页。
她更新了一组照片,拍的都是寿宴上精緻美味的菜餚和点心。
只有一张,唯有一张,遥遥的,拍下一张背景模煳的背影照。
那个背影,劲瘦高挑,招摇夺目。
配文所显露出来的少女心事,令人心酸动容:
【知你曾花心爱着你很惊心
却又觉开心得我愿意受你所困1】
底下的评论区,有一堆人在附和她的暗恋心情。
左枝像在看一场荒诞戏剧。
就在几个月前,岑思若还和宁妃怡,以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共同出镜。
貌似宁妃怡还关注了她。
转眼,岑思若就搞了这么一出。
更荒诞的是,在岑思若那一句「善良人埋藏着最坏的心眼2」的评论下,宁妃怡居然给她回復了两个拥抱的表情包,和一句话:
【也许总有他人懂得爱惜我3】
活像两个失意者在抱拥取暖。
左枝理不清内里情况,但她眼尖地看到有人留评:
【明知人家看不上你,何必自讨没趣,感动自己[白眼]还是说,想跟你妈妈一样,等着耍手段玩一招小三上位呢?】
【什么小三上位?】
【还有人不知道吗?岑爸当年孕期出轨找的岑妈生了岑,岑妈坏得要死,逼走原配不够,原配孩子早夭那天,听说她还带岑爸去看了新房】
【现在这个岑,很早就被这男的拒绝过了,人平时就不怎么搭理她,但她就是一直粘着人家不放,各种炒作两人关系】
【别跟我说什么暗恋就是这么伟大感天动地的。去他们学校问一圈,都知道岑追他追一年多了。那男的最近貌似跟学校另一女的有情况吧,岑这是知道了,成天盼着人家分了,你好插一腿当三?】
爆料的这位网友,ip是本省的。
对岑思若的事,那么了如指掌,再结合岑思若最近的人际关系,很难不联想到黎娇娇。
黎娇娇还真是……很敢撕破脸皮,试试谁能比谁更难看的一个人。
没一分钟,岑思若删掉这一条动态。
然而,却没能熄灭这一场舆论的大火。
火势蔓延至他处,全都问岑思若那位网友爆料的内容是真是假。
有甚者,已经开始善用搜索资料,去查岑家的八卦轶事了。
岑思若删动态和评论的速度挺快,不消几分钟,但凡与宋延琛有关的动态,全都删了个一干二净。
不知道黎娇娇和岑思若还要怎么斗下去。
左枝抱持旁观者应有的态度,有瓜就吃,无瓜就蹲。
宋延琛发消息说他今晚不回来。
左枝心情有点好,想了想,给他甩一张照片过去。
敲下字:【哥哥不在[心][火]难耐[火]只能自己♀偷偷快乐[爱][爱]】
发完,去一趟洗手间的工夫,宋延琛回了:【知道我在哪儿么】
zoe:【不是你外公的寿宴?】
s:【周围很多人,我差点社死:)】
zoe:【你没让其他人看见吧[怒]】
zoe:【我要撤回了】
s:【怎么捨得让其他人看】
s:【超过两分钟,撤不回了】
s:【图是什么时候拍的?】
s:【好閪多閪水】
看到他最后一句一语双关的话,左枝两颊有些发烫,又一次点开图来看——
那是一块水渍泛滥的轻薄布料,打翻了水杯似的,在光下水亮亮的一片,手指一碰,能拉出丝来。
的确……是有点夸张。
zoe:【梦见你那晚】
也就是在港区陪他过夜的第一晚。
s:【怎么突然梦见我】
左枝硬着头皮,在输入框里编辑着骚话。
宋延琛又发新消息来:【你这样会让我对你有所期待的】
什么期待?
期待同她扑嘢?
还是期待她对他动心,会选择跟他在一起?
左枝分不清,但不妨碍她同他道一声:【因为想你了,晚安】
夜半时分,她已睡得迷迷煳煳。
门锁发出窸窣声响,廊道一缕光线撇入主卧,又伴随一声微不可察的关门声,悄然消失。
床畔压下另一人的体重。
她闻到熟悉气味,半梦半醒地眯开惺忪睡眼。
刚呢喃出「宋延琛」三个字,就被他揽入怀中。
他轻抚她后背,哄她安睡。
翌日醒来时,床边空荡荡的。
她一度怀疑自己是做梦,直到洗漱完毕,走出房门,嗅到饭厅飘来的香味。
宋延琛坐在餐桌边,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见到她,如往常一般,对她道声「早晨」。
「你不是不回来么?」左枝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块三明治来吃。
「受不了你的撩拨,就回来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3页
「那让你外公怎么想?」
「我管不到他怎么想。」
那他还挺任性妄为的。左枝想着,抿一口热牛奶,接着吃三明治。
*
近几日,鹏市气温陡升,最高温直逼30c,很多人已经换上了短袖短裤。
「周六去不去海边?」
课间,一个女生问薛静涵。
她双手撑住她的桌沿,腕上有一条精美的手鍊。
薛静涵在犹豫。
女生笑着,动摇她决心:「我们班挺多人来的,大家可以一起拍照、烧烤,搭乘游艇出海垂钓,或者,你想去打排球、游泳或者冲浪?反正项目挺多的。」
薛静涵便问:「有谁来啊?」
女生故意卖关子:「你来了不就知道了?」
薛静涵还没定下来,女生一拍她肩膀,爽朗道:「就这样说好啦!」
不等薛静涵再表态,女生离开了。
左枝的位置离薛静涵不远,不巧把女生那条手鍊看得清楚——之前,岑思若送给薛静涵的,就是同一牌子的同系列手鍊。
不出两日,「周六去不去海边」成了某种暗号,在本班学生中传了一遍又一遍。
本班女生中,没被问到的,除了左枝,就剩黎娇娇。
就连部分其他班的人,都被问了这一问题。
作为本校名人之一,宋延琛自然逃不过被问一句:「琛哥,他们组了个局,说是周六去西尾那边玩,你来不来?」
「不来。」他拒绝得干脆。
当时正在上体育课,左枝和顾思坐在观众席上,宋延琛和一众男生在偌大的足球场驰骋。
蓝白球服套在他劲拔高瘦的身躯上,比炎热盛夏一听「滋滋」冒汽的冰镇饮料,还清爽带劲。
趁着休息时间,来看他踢球,给他喊加油的人挺多。
左枝一边腹诽他是蓝颜祸水,一边看他们中场休息,宋延琛拿毛巾擦着汗,旁若无人地往观众席这边走。
顾思刚从校内超市买了两只甜筒过来,好心分她一只。
她优哉游哉地撕着甜筒的包装纸。
顾思跟她说话:「这周六什么日子啊?大家都说着去海边的事。」
左枝动作顿了一下,没说话。
「是本月的最后一个周末?」顾思猜测。
「嗯。」左枝懒懒地应。
此外,还是岑思若的生日。
估计是被黎娇娇一搅,她的人缘变差,都快组不到人好好办一场生日趴,以便拍照po到网上了,所以才那么急着拉拢人吧。
「那你周六去海边吗?」顾思问,吃完一口甜筒,她抬眼看左枝。
左枝小心翼翼地撕着包装纸,避免纸内黏连的碎屑沾到手指,没注意到附近一圈的骚动越来越明显,也没注意到顾思越瞪越圆的一双眼。
「不去。」说罢,她低头啃甜筒。
牙齿刚触到一抹冰凉甜腻,攥紧甜筒的那只手,倏地被另一只温热大手握住。
她来不及反应,一道影子突然遮天蔽日落了她半身,又在转瞬间,擦过她身前,在甜筒的另一侧,落下另一张唇。
酝酿许久的骚动,在这一瞬爆发。
惊唿声此起彼伏,顾思更是瞠目结舌,吓得拿不住甜筒。
没想到宋延琛会如此明目张胆。
左枝心脏重重跳了两下,睫毛轻轻地颤。
众目睽睽之下,隔着小半个甜筒的距离,他们仿佛在接吻。
她只是愣了一下神,甜筒就被他顺走。
宋延琛恍然不知自己勾住了多少人的八卦之魂,熟稔地往左枝身旁一坐,吃着她的甜筒,还有脸跟人卖她:
「如果你们能说动她一起去的话,那我也去……否则没意思。」
「那么多娱乐项目和美女,还不够有意思?」左枝幽幽道。
宋延琛坏笑,偏头,在她耳边低声说:「没你的泳装有意思。」
「……」妈的流氓。
第54章 痕 ◇
◎「carina?」「他骂我是小可爱呢。」◎
周围一堆人在窥视他们, 细雨一般的窃窃私语,没多久就演变成流言四起的瓢泼大雨。
天气好像更闷热了。
左枝抱着胳膊,瞥一眼没事人一样的宋延琛。
好傢伙, 没几口甜筒就要被他啃完了。
他在她周身扫一圈, 居然好意思问:「没给我带水?」
「多的是想给你送水的人。」她没好气道。
「这个这么甜, 你吃着不觉得腻?」
说完, 宋延琛扭头问身后一个男生,要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左枝扯唇冷笑:「我就吃那么一小口, 哪尝得出腻不腻?」
顾思好不容易插句话:「要不我叫人再去买?」
「不用,」左枝固执地盯着宋延琛, 「我就要他手里那个。」
「喏!」宋延琛将剩下的递给她,「最后的巧克力留给你。」
她拉着脸, 不买帐:「跟女孩子抢东西吃,宋延琛,你要不要脸?」
「我没请你吃过东西?」
当着众人的面,他不由分说地把剩下那部分脆筒和巧克力,往她嘴里一塞, 终于腾出手来, 「咔」一下拧开矿泉水的瓶盖。
左枝叼着脆筒, 门牙磨了磨,没浪费,咔嚓咔嚓吃下去。
不论是脆筒, 还是巧克力, 都甜腻粘牙, 刺激身体分泌出令人愉悦的多巴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4页
上回篮球赛结束, 他们在包厢里表现得有够亲昵了。
没想到, 他现在更是明火执仗, 就在学校里,在那么多双眼睛下,同她做出这么暧昧的事。
「就给我留这么一点。」她小声咕哝。
宋延琛正要仰头喝水,闻言,表情古怪地瞄她,「我要把全部吐出来,你敢吃?」
「滚!」左枝忍着没揍他。
他蔫坏地笑出声,桃花眼澄亮,眼周晕着醉人的粉,挨着她的肩身轻轻抖震。
莫名的,惹得她差点破功笑出来。
她一巴掌拍他臂膀上。
他只当挠痒痒,笑够了,仰头灌一口水,漱掉满口齁甜。
有人在球场嚷他名字,跟他打手势。
他抬手回那人一个手势。
坐在附近的几个男生得了指令,嬉嬉笑笑地起身重回球场。
有一两个爱搞事的,路过左枝那一边,夸张又高调地喊了声:「走了啊嫂子!」
「……才不是。」左枝无语地驳回去。
怀里突然撂下一瓶矿泉水,她下意识抱住,避免其滚落。
把水给她后,宋延琛吊儿郎当地留一句「走了,carina1」,就跟人回到了场上。
「carina?你英文名啊?」顾思问左枝。
「不是。」左枝拿起那瓶水,玩儿似的倒过来,听水声哗啦而下,又给倒回去,压着翘起的唇角,装模作样地嗔一句,「他骂我是小可爱呢。」
「真在骂你?」顾思不大信,「这个『小可爱』真是我以为的那种需要屏蔽的『小可爱』?」
左枝拧开瓶盖,一口不留地喝光剩下的水,敷衍地「嗯哼」一声,就当回答她了。
*
宋延琛那句「她去我也去」的敷衍话术,被人当了真。
近几日,左枝没少被人围追堵截,就为了劝她周六一起去海边。
女生想的是,左枝来了,宋延琛也会来。
男生想的是,宋延琛来了,会有更多女生来。
左枝一时大热,每次出入,都有一大堆人,嗡嗡嗡地绕着她转,场面好不热闹。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比起岑思若和黎娇娇以往那阵仗,她现在更像一个女王蜂。
一到课间,就是人群扎堆的时候。
「你就来嘛,左枝~」又是上次劝薛静涵去海边的那个女生。
左枝正忙里偷闲玩着《弒神》,余光扫过她腕上那条手鍊,金口难得启开:「岑思若来不来?」
「什么?」那女生一愣,眼珠转两下,「她来你也来?」
「是啊。」左枝闲懒地答,「你让她来跟我谈吧。」
女生虚靠在前桌那张椅子的靠背上,犹豫几秒。
左枝瞧她落在身边,反覆抠弄椅背一角的手,操作着手机里的游戏角色,华丽流畅地甩出一个大招。
「行吧。」女生说,「我去告诉她。」
接着,左枝听到她离开椅子时,椅脚与地板的擦磨声,她穿过大半个教室,走到岑思若那桌,俯身与她说话。
隔着课间游动的人潮,岑思若回头看一眼,左枝恣肆无畏地对上她视线。
岑思若没当面找她,倒是在夜间给她拨来一通电话。
寒暄都多余,她开门见山:「我们约了周六去西尾玩,你来不来?」
「岑思若,你打错电话了?」
公/众/号:月/下*看/书/人
左枝耸起右肩,夹住手机,左手摁着纸张,右手随便从笔筒抽出一支铅笔,在纸上记下一段旋律。
「没有。」岑思若说,「左枝,不就是你让我来找你的么?」
「拜託~明明是你在筹备自己的生日趴,想请些同学来搞大排场,好不好?」左枝也不拐弯抹角,挑明了她的想法,「你也挺不容易。」
岑思若深吸一口气,能听出她言语间的隐忍:「所以,你到底来不来?」
「你态度就不能好点?」
左枝捏着铅笔,在空中划拉两下,嘴里很轻地哼哼一句,接着在纸上沙沙书写,漫不经心问:
「你说的xi'wei是哪个啊?」
「什么?」
「你不知道有两个xi'wei吗?一个是东西的西,一个是小溪的溪,两个都是xi'wei,都在市内,都是海边,玩乐的项目也差不多。」左枝说,「你知道的,我是个路痴,你要不说清楚是哪个xi'wei,我搞错了怎么办?」
手机那头,岑思若的唿吸声喷过话筒,她冷然开嗓:「还能是哪个?当然是离市区最近的那个啊。」j
「小溪的溪,是吧?」左枝同她再三确认,「确定是离市区最近的这个xi'wei?」
「是。」她言之凿凿。
「ok。」左枝又问她一些细枝末节的事。
岑思若按捺着烦躁,回她:「我们打算在那里过夜,你自己记得带上东西。就这样。」
电话挂断,左枝把手机一抛,觉得副歌部分差了点意思,放下笔,起身出房间,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经过客厅,不出意外,又一次看见他在客厅,用笔电处理事情。
有时候是在开线上会议,有时候是在读写邮件和资料……
反正,担子压在他肩上,多的是事情等着他处理。
她曾问过他,有书房他怎么不用,就这么喜欢在客厅办公么?j
宋延琛鄙夷地给她一个余光,「这不是方便你找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5页
当时她愣住,不知该怎么回他,就淡淡「哦」了声。
真是有够木的。
左枝折进厨房,想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吃的。
冷冻室的门一开,琳琅满目的雪糕甜筒和冰棒映入眼帘。
她「哇呜」一声,以示惊喜,随手挑一只香草味的,关上门,撕开包装纸,边吃,边朝宋延琛那边走。
「这是补偿给我的吗?」
听到她的声音,宋延琛撩了下眼皮。
她贪凉快,穿一件杏色丝质吊带睡裙,小v领的设计,胸前沟壑若隐若现。
直筒型剪裁,却扛不住她身材太逆天,贴身勾勒出婀娜曼妙的曲线。
裙长只到大腿正中。
他眼看她迈着一双白嫩长腿朝他走来,软舌舔过香草味甜筒,红嫩舌尖带出融化的奶白。
空气仿佛染上了腻人的甜味。
「总不能真让我吐出来吧?」
他打趣一句,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调回笔记本电脑。
左枝挨着他坐,没看他电脑里的内容,只是侧着头看他。
舌尖在冰凉滑腻的甜筒上来回滑动,再「呲熘」一声噘嘴嘬掉融化的液体。
吃个甜筒而已,她弄了满嘴的奶渍。
宋延琛听不下去,也被她盯得受不了,伸手扣住她后脑,头偏向一侧,正要舔去她唇上奶渍的时候,她用无辜又温吞的口吻,告诉他:
「我答应他们周六去海边了。」
「嗯?」他这会儿有点心不在焉。
左枝低头继续吃甜筒,「我有挺多泳衣的,突然不知道该穿哪件比较好。」
「我可以帮你挑,」他心思分了出来,没再盯着她被冻得红艷艷的唇,「或许……你可以一件件地试穿给我看,我帮你挑。」
「好麻烦,我懒得换。」
「我也可以帮你换。」
左枝啃着脆筒,盯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笑容狡黠:「你不是说,不会脱妹妹的衣服么?」
他舌尖抵了下侧颊,更改措辞:「嗯,你自己脱,我帮你换上。」
左枝不吭声,吃到最后,将剩余那一点脆筒和巧克力塞他嘴里,日常撩拨完他,抛一句「我想到穿哪件了」就回了房。
周六那天。
宋延琛有事,早早就出了门,午饭估计也在外面解决。
左枝与他约定到时在海边碰面。
她是下午两点出的门。
搭乘网约车,抵达溪尾时,不过三点。
天空湛蓝,阳光大盛,棕榈树沿道排开,浓绿叶片被腥咸海风吹得哗啦作响。
左枝站在崭新干净的柏油路边,一手压住草帽,一手拉住小行李箱,任由海风将髮丝和裙摆吹起,朝外眯一眼,越过金灿灿的沙滩,是一望无际的辽阔大海。
游客寥寥,显得荒凉。
左枝打一通电话给岑思若。
她没接,铃声响过一遍,又响一遍。
左枝干脆挂断,拨打宋延琛的手机号。
他接得挺快,直接问:「你到哪儿了?」
「海边啊,好他妈大的一片海,好他妈晒的一个日,好他妈操蛋的一个人。」左枝烦躁地踹掉路边的一颗小石子,「岑思若呢?你把电话给她!」
宋延琛没管岑思若,只问她:「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她请我过来的,怎么不是她来找我?」左枝气道,看一眼身旁的路标,「我在路边,这儿有个牌,写的是『我在溪尾等你』,你知不知道在哪儿?」
「你等下。」他说。
没掐掉通话,左枝能听到他的脚步声,间或夹杂几句他和别人的对话。
她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没多久,总算听到手机里宋延琛的声音:
「你在哪个xi'wei?」
左枝往后退两步,反覆看蓝底白字的路牌,明明白白告诉他:
「小溪的溪,离市区最近的那个溪尾。」
「……」她听到他低声爆粗,随即就是一阵脚步声和窸窣声,宋延琛语气急躁,「你在那边别乱跑,等我过去找你,听到没?」
左枝舔着发干的唇,在不下30c的室外待了一会儿,已经有点疲了,「你在哪儿?」
「半岛这边。」他说。
从半岛的西尾,到她这个靠近市区的溪尾,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
「呵,」左枝冷笑着低喃,「她还真是好样的。」
第55章 痕 ◇
◎我没让你往下摸◎
等待宋延琛到来的这一个小时里, 左枝没闲着。
就近找一家店寄存行李,点一只椰子叫人帮忙开开,再找一处空位坐下。
海风自洞开的大门唿啸而来, 仿佛嘲笑头顶嘎吱转悠的老旧吊扇。
左枝用吸管吸着椰子水, 唐柚突然在微信给她甩一个「无聊打滚」的表情包。
柚子:【刚刚一刷新, 看到了思若chelsy发出的动态(我可没关注她了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我主页, 估计是买了推广?)】
柚子:【她带人去海边玩,中午吃的是豪华海鲜, 听说还整了艘游艇来】
柚子:【我也好想去海边玩啊呜呜呜呜呜】
这么巧?
左枝直接给她甩一个定位。
zoe:【来不来?过夜】
唐柚爽快,当即就回復她一个「ok」的表情包, 还说她刚好买了新泳衣,和新相机, 可以和她一起拍美美的照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6页
zoe:【你跟江行远一起?】
柚子:【嗯嗯,我刚看了下地图,刚好会经过ot诶,要带你的吉他过去吗?[可爱]】
zoe:【带过来干嘛?】
柚子:【夜晚,帐篷, 篝火, 烧烤, 汽水,然后听你唱歌,好棒好棒好棒!!!】
柚子:【玲娜贝儿摇尾巴.jpg】
zoe:【你喜欢就好】
隔着手机, 都能感觉到唐柚这段日子过得有多无趣了。
和唐柚定下来后, 左枝搜找通话录音——给手机设置自动通话录音这一点, 她是跟宋延琛学的。
找到前两日与岑思若的通话, 左枝听一遍, 导进app, 进行一番剪辑和声音处理后,再导出保存成文件。
翻出岑思若的邮箱地址,给她发邮件:
【给你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大概今晚发出,希望你保持期待,并且喜欢^_^】
未免黎娇娇错过看好戏的机会,左枝根据学号推出她邮箱,也给她发去一份电邮。
宋延琛抵达目的地,并且在海边一座卖杂物的小木屋找到左枝时。
他的小可爱正坐在小圆木桌边,左手玩手机,右手一根油滋滋的烤肠将双唇刷得光亮,唇色艷如玫瑰,肤色白皙赛雪。
一头鬈髮被她扎成个松散的低丸子,耳垂悬挂两个圆圈金耳环,穿一袭开叉吊带小黑裙,阳光斜照摇曳树影,乖巧匍匐在她脚边。
许是察觉到他的存在,她抬起脸,朝他看,语气有着不自知的埋怨与撒娇:「你怎么这么慢?」
「周末堵车。」宋延琛抽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少年清冽好闻的气息划过闷热空气,左枝看他摘下鸭舌帽,随手放一边,分明是一身休闲随意的穿着,却帅得那么简单粗暴无死角。
店小,桌小。
桌下空间不足,两人膝盖擦擦碰碰,侷促又暧昧。
左枝顶他一下,问他要喝什么。
他没说话,抬下颌指向她手边的椰子。
左枝递给他,顺便把吃不下的那一半烤肠也塞给他。
「唐柚和江行远也来。」她跟他说明,「说了今晚在这边过夜,我刚刚在看酒店……」
「我租了别墅。」宋延琛说。
左枝看他一眼。
大少爷吃得正香,甚至扭头让老闆再来一根胡椒味的。
左枝知道他是闷声干大事的典型,问:「还有呢?」
「你要不要再来一根烤肠?」宋延琛的头没转回来,只扬着下巴,散漫地拿余光瞥她,「可乐、椰奶还是矿泉水?或者甜筒?」
左枝摆弄了下耳环。
他便替她拿主意,让老闆再来两听冰可乐,还要了一包纸巾。
老闆全给拿过来,顺手将他们喝空的椰子清走。
宋延琛扫码结帐,边吃着烤肠,边屈指「咔」一下开了听可乐,顾及她今天上了唇釉,贴心地给她加了根吸管。
「路上跟江行远通过电话了。」宋延琛又开了一听给自己,「他车上带了天幕和摺叠椅过来……反正,你只管玩就是了。」
「反正,你有钞能力就是了。」左枝拿出一张纸巾擦去唇上的油渍。
宋延琛往后靠椅背,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最好你这辈子都这么难搞。」
「怎么?」
「要是轻易就被别人泡到手了,我会很难过的。」
又一根烤肠下肚,他这被人一招声东击西,耍得团团转的糟糕心情,才勉强好转。
左枝目光滑过他喝可乐时,上下滚动的喉结,「难过什么?」
「你说呢?」他把问题抛给她。
左枝不答,反问:「岑思若的生日趴怎样?」
「不知道。」他抠了下铝罐的拉环,细长指骨弯折凸起,带出富有力量感的手背筋骨,「我刚去到没多久,发现你没来,刚要打电话找你,你就打给我了。」
「那我们还真是……」左枝轻轻碰他鞋尖,笑语嫣然,「心有灵犀。」
宋延琛到了没多久,唐柚和江行远也到了。
唐柚一来,对着左枝就是一个熊抱。
「行了啊,我一身的汗。」左枝推了下她肩膀。
唐柚这才放开她,伸手要拿她的可乐喝,被宋延琛一个眼神杀过来,鬼使神差打一个寒颤,讪讪住了手。
稍作歇息,唐柚带着相机和一束玫瑰花,同左枝去海边拍照。
拍完一组,去换了泳装,又要接着拍。
宋延琛和江行远到沙滩支起天幕,摊开沙滩椅和摺叠桌。
忙活完,两个阔少懒懒散散地往椅子一瘫,开始放空大脑。
音响轰轰震出动感燥耳的linkin park,冰镇汽水在桌上凝出一层水雾。
腥咸海风吹进来,隐约可见远处在海边嬉闹的两道身影。
江行远捞起手边的望远镜,张望过去。
「色老头。」宋延琛揶揄他。
江行远听到打火机的咔嚓声,放下望远镜时,宋延琛刚点着烟。
「小处丨男。」江行远笑着嘲回去,也点了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
没听到他反驳,江行远有些错愕:「不会吧?你们真玩这么纯的啊?阿琛,这不像你。」
「那我应该怎样?」宋延琛顺走桌上的望远镜,找着目标。
圆形镜片框住左枝一道高瘦身影,她穿的红色露背连体泳衣,胸大腰细,臀翘腿长,好身材一览无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7页
跟唐柚相互泼水玩闹着,笑容明艷动人,一头泛着金棕色光芒的长髮,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江行远:「怎样?丢,你到底行不行的?」
宋延琛没搭理他,只见左枝倏地停下动作,扭头往这边看来,一眼就对准了他。
接着,她拔腿,走出浪潮翻涌的海水,踩着一地金色细砂,回到天幕。
唐柚也跟着回来。
宋延琛放下望远镜。
左枝浑身湿淋淋的,她抄一条浴巾披上,大喇喇地往宋延琛敞着的左腿一坐,问:「你们在聊什么?」
泳衣还带有湿凉潮意,紧巴巴地包覆纤腰翘臀,勾出一道诱人的弯弧。
她臀腿粘黏着不少细沙,挟裹全身的重量,粗糙湿润地压在他硬实的大腿上。
她撩起浴巾擦拭滴水的发梢,身体不安分地动。
隔着一件潮湿的泳衣,一件被濡湿的大裤衩,他的大腿肌肉持续紧绷。
空气溽热难耐,喉咙愈发干痒,宋延琛吸一口烟,唿出,「没聊什么。」
左枝口渴,拿了他的汽水来喝。
唐柚看他俩这样,暧昧地调笑道:「早就觉得你们有情况了,所以,你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左枝只顾着喝汽水,没回答。
宋延琛抽着烟,目光涣散,心猿意马,现在特别的「行」。
「江行远都光膀子了,你怎么还不脱?」左枝冷不丁问他。
宋延琛瞥一眼江行远。
那傢伙被他家女朋友牵出去熘了,一身健壮背肌是挺惹眼。
他再看回她,「为什么他脱我也脱?」
那张沙滩椅空出来了,左枝却仍黏在他腿上,右手不客气地扯住他衣摆,想撩起来,不料被他扣住手腕,拦截下来。
她理所当然道:「要不是想看鲜活美好的肉丨体,你会来海边?」
「会啊。」他答。
左枝吊起眉梢,「那你刚刚还看我看得那么起劲?」
宋延琛抿唇觑着她,半晌,非常认真又无辜地说:「我也很想控制住我自己的。」
左枝将沾满细砂的脚,踩在他只着人字拖的脚上,气道:
「臭流氓,我都快被你看光了,你却连给我看一眼都不给,这不公平!」
「你来海边,就想看这个啊?」宋延琛由着她在他身上闹,一手护在她后腰,防止她摔了。
「是啊。」左枝目的明显,「我冲着你来的,就想看帅气男高下海。」
「……那不如在家叫我脱了给你看。」
「那你在家脱了也不给我看啊。」
她可还记得他屡次背对着她脱衣服的「壮举」。
左枝倾身,气得一口咬在他下颌骨上,耳廓擦过他唇瓣,宋延琛伸舌舔了下,咸津津的,海水的味道。
「本来今天被人戏弄就不爽了,我这么点小请求你都不答应,宋延琛,你好讨厌!」
她屈腿抵在他双腿中间的椅子边沿,偏头咬他耳朵。
宋延琛没吱声,唿吸渐渐粗重,耳廓被她咬出血色,与她紧贴的胸腔在起伏。
良久,他说:「那怎样才能哄你开心?」
「那我退一步。」她松了口,「你给我摸摸。」
「什么?」
「我想验下货。」
「……」宋延琛下颌角动了动,擒住她一只手腕,伸进衣内。
她刚摸过冷饮,掌心冰凉湿漉,而他身体灼烫,肌肉绷出块垒分明的线条。
「验吧。」他说。
没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左枝咽了口唾沫,没放过这个福利,对上他一双黝黑深沉的眼,嘴角勾笑:
「第一次摸男生腹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有,」他嗓音低哑,一把钳住她乱动的手,咬牙切齿道,「我没让你往下摸。」
第56章 痕 ◇
◎陪你度过漫长岁月(双更合一)◎
「下面才是大货, 我能不验?」
「你不是验过?」
验过个鬼哦!
他强行把她的手往外拽,左枝不肯,弯曲手指一抓, 估计是指甲不慎划到他了, 他浅吸一口气, 左枝趁机卖乖:
「是不是弄伤你了?我帮你吹吹?」
宋延琛一眼看穿她, 皮笑肉不笑地扯唇「呵」一声。
左枝眨巴着眼睛,不闹他了, 沖他张合五指,戏嚯道:「以后我都不洗这只手了!」
宋延琛恍惚了下, 笑:「你以前要人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啊?」左枝一时没接上他的脑迴路, 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指的是小时候,心情沉下去,闷闷地问,「那,那时候有人抱我吗?」
「有啊, 」宋延琛撒了谎, 但也不算偏离事实, 「好多人喜欢你,都抢着抱你,我还是趁他们不注意, 才有机会偷偷抱的你。」
「哦~」左枝富有玩味地调侃他, 「你打小就是个色胚啊。」
江行远他们熘一圈回来了。
唐柚叫上左枝去洗澡换衣服, 说是等会儿要准备食材弄烧烤。
左枝便起身跟她走。
宋延琛看她们结伴而行, 不齿地在心里「嘁」一声, 果然女人的话都不能轻信。
「走吧。」江行远踢宋延琛一脚。
宋延琛躲开, 「能别动手动脚?」
「老子性取向正常!」江行远怒了。
宋延琛抄起桌上的手机,站起身,离他三尺远,「爷恐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8页
左枝和唐柚洗完澡,换一身衣服出来时,宋延琛和江行远已经回来了。
都是执行力极强的人,富贵人家出身的,嘴巴很刁,即便是烧烤,食材都得精挑细选。
落日熔金,倾灌入海,淌出一片流光溢彩的橘子海。
江行远利落地架起烤炉,宋延琛娴熟地用引火桶点火,唐柚帮忙处理食材。
对比之下……
左枝在三人附近晃悠一圈,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江行远瞥她,「你是帮忙,还是捣乱?」
「……」左枝忍着一铲子给他就地埋了的冲动,在唐柚一句「你唱歌给我们听吧」的甜美声线中,折回天幕,拿出她的吉他。
找一把椅子坐下,她扯开背带,将吉他挂在身前,信手拨几下,听听声儿,边调音,边问:「你们想听什么?」
「你想唱什么?」宋延琛问她,夹一块牛排,放上炭火猩红的烤架。
左枝沉吟半晌,将被风吹起的碎发别到耳后,屈指拨动琴弦,悠然开嗓:
「走过了人来人往
不喜欢也得欣赏
……1」
有点意外她会挑这首,满目夕阳大海的灿烂盛大,宋延琛一双眼偏就狭隘,仅仅只看得到她一人。
她穿一件宽松露脐黑t,与他一件黑色无袖t恤相衬。
风灌进衣服里,扬起些微碎发,她在闪闪发光,眼神亮晶晶的,嗓音有一股神奇的魔力,海妖塞壬一般,能勾走人的魂。
「陪你把沿路感想活出了答案
陪你把独自孤单变成了勇敢
一次次失去又重来/我没离开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1」
她唱着,歌声被风吹远,每一次拨弦都引得他心脏抖颤。
她在看他,目不转睛地看他,眼底是波光粼粼的汪洋大海,他徜徉其中,唿吸渐渐凝滞,隐隐的,有什么东西,在心间亟待破土而出。
他好像听到了她的答案。
在海浪声中,在浮云游动中,在她娓娓动听的乐声中。
海天相接的亮橘色,被风吹开,在远处延伸出粉紫色。
「未来多漫长/再漫长/还有期待
陪伴你/一直到/故事给说完1」
她唱罢,接一段间奏。
江行远碰一下他胳膊,「阿琛,再不翻面就煳啦!」
宋延琛这才收回眼,给即将烤焦的牛排翻个面。
左枝牵起唇角,笑了下。
阿琛,我要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连漂泊不定的风和游云都听到了,连喧嚣吵闹的海和叶片都听到了,就连静默不语的沙砾都听到了。
你肯定也听到了。
*
天色暗下来,朦朦胧胧一弯月亮升上天空,点点繁星闪烁光芒。
灯光亮起,空气里飘满烧烤的烟火气和孜然味,汽水「滋滋」冒汽,散发甜腻滋味。
左枝打开投影仪,在挑选影片。
唐柚从宋延琛和江行远那儿抢夺胜利的果实,满载而归,将盛满喷香食物的盘子,放到桌上,边吃着,边同她看电影。
吃饱喝足,熄了火。
江行远和宋延琛清理完垃圾,从外头回来,江行远手里多了一套叠叠高。
他将摺叠桌清出来,抽出一把小板凳往身下一塞,「哗啦」一下将积木全倒桌上,大声吆喝:
「来来来,玩游戏。」
唐柚还是第一次见这东西,挪着椅子,兴奋地凑过去,问他怎么玩。
「简单啊,这些积木不是有分颜色么?来,宝贝,像我这样,将它们一层层垒高。然后呢,咱就投骰子,投中哪个颜色,就抽哪个颜色的积木出来。要是谁抽积木的时候倒了,就输了。」
江行远给唐柚讲游戏规则,两人四只手很快就把积木搭好。
「输的人要被打屁屁哦~」他戏嚯道。
唐柚羞赧地拍他胳膊。
「你这玩意儿哪来的?」左枝在唐柚的招唿下,也挪椅子坐过去,「宋延琛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阿琛啊,他搁隔壁帐篷撩妹去了。」江行远说话没个正形,捏着骰子一掷,同唐柚玩了起来。
左枝纳罕:「你再说一遍?」
江行远抽出一根标了红色动物图标的积木,揶揄道:
「这玩意儿可是阿琛牺牲色相得来的,咱得好好玩,不能辜负——」
「辜负你妹。」面对深文巧诋,宋延琛爆粗以示抗议,躬身走进来,拉一把椅子,到左枝身旁坐下,「就跟隔壁小孩说两句话而已。」
「隔壁小孩?」唐柚猜测,「难怪这个看着这么……童趣,你跟他们借的?」
左枝:「确定是借不是抢?」
宋延琛:「……」
江行远笑得不行,拍拍宋延琛的肩膀,「我们阿琛打小就招小姑娘喜欢。」
「恋童啊?」左枝冷不丁开口,被宋延琛一胳膊勾住脖子,拉进他怀里。
左枝被吓一跳,心脏突突,脸被迫埋进他怀里,耳畔落下他一句没好气地驳斥:
「要真恋童,老子还能被你这魔鬼身材迷得五迷三道的?」
「……」左枝听懂了,闷笑一通,趁他松劲时,扶着椅子把手坐回去,「行吧,既然这是跟人借的,那我们赶紧玩完给人送回去。」
唐柚举手,「报告!输了真要打屁屁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9页
「那这样,」江行远将叠叠高復原,「谁输一次,就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玩不玩?」
还挺刺激。
江行远巡视一圈,无人提出异议,将骰子递给唐柚,「那就女士优先啦。」
蓝色。
唐柚从下往上过一遍,轻手轻脚地抽掉第二层中间那条。
接着是左枝。
她抽走一根黄色的。
再到宋延琛,他果断抽掉上层靠边的一根积木。
轮迴江行远,说不好他到底是要坑谁,随手一抽,积木承受不住地向左偏移几度角,愣是没倒。
再到唐柚,她哭丧着一张脸,特地搬挪椅子,坐得更近了,屏住唿吸,用指尖一下一下地戳。
「啪!」
顶层积木重心不稳,噼里啪啦倒下来。
唐柚深深地剜江行远一眼,不得不受罚,说出一个秘密:
「以前我收钱帮人写情书……写好送出去后,发现兜里钱没了,情书还在。」
「所以你写过几封,给几个人送过?」江行远追问。
唐柚才不说呢。
游戏继续。
宋延琛从冰水里捞几罐啤酒出来,开了两罐,一罐给江行远,另一罐被左枝拿了,他便接着开。
喝了酒,思绪开始飘忽,情绪也起来了。
把小时候的糗事恶作剧什么的,一咕噜说完,话题开始跑偏。
「就在上周,」唐柚打一个酒嗝,两只手肘撑在桌上,托着红彤彤的两腮,「我妈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江行远的涣散眼神开始聚焦,问她:「你怎么说?」
唐柚:「我不敢说。」
大概受此影响,下一把,江行远输了,他摊牌:「我妈让我相亲,我没去,说我有女朋友了。」
唐柚木呆呆地眨了下眼睛,反应迟缓地看向他。
再下一把,轮到宋延琛。
他懒靠椅背,翘着二郎腿,把手中积木抛回桌面,言简意赅:「是个文身。」
「什么文身?」左枝问他。
宋延琛没直面她问题,随手指右腹,「这儿的文身。」
「文身很疼吧?」唐柚咕哝。
宋延琛没出声。
又过几轮,终于再一次到他。
宋延琛:「我拜过关二爷。」
此话一出,左枝和唐柚不约而同地转眸看他,前者怔愣,后者错愕。
江行远出来打圆场:「不知道关二爷是武财神?拜个财神爷而已,你俩这什么表情?」
「港片都这么拍的嘛……」唐柚已然喝了不少,说话黏煳煳的,「黑白两道拜的都是关二爷……」
江行远弹她一脑门,「经商的人也拜的,好不好?」
「既然有武财神,那是不是还有别的财神爷?」左枝问。
宋延琛稍微坐起来点,动手搭积木,笑说:「『四面八方一个中』,九路财神呢。」
「这么多?」左枝讶然地挑了下眉,「难怪我发不了财,感情是没拜齐全。」
她拿胳膊肘碰了碰宋延琛,「下次带我去拜拜?」
「你俩搁一块儿拜什么财神吶,」江行远打趣道,「不如先去叩谢女娲给你俩生了张好脸。」
「女娲造人,繁衍生息,」唐柚揣摩着,「这难道不是求姻缘和子嗣的吗?」
左枝的脸有点热,掂着骰子一掷,信口说:「那还是你俩先去拜吧。」
这一局,爆秘的人,成了左枝。
她单手支颐,捏着那罐冰啤酒,灌了一口,在迷离惝恍的昏黄光线里,缓缓开口:
「江行远,那时候,你不是叫我『小流浪猫』吗?」
一提这个,宋延琛撩起眼皮,来了点精神。
江行远也看她。
唐柚对左枝的过去不太了解,听到「流浪」二字,有点诧异。
「其实,当时我觉得,你这样叫我,还是比较好听的。」
左枝语速温吞,小脑袋耷拉着,髮丝有点乱,落了两绺在颊边,搭在颈上。
「你们有没有看过毕淑敏的《红处方》?那本书里,我记忆最深刻的内容,除了毒丨品,就是简方宁所说的一个动物实验。
「将一只又丑又老的公猴子,和一只正值青春的母猴子,关在一个笼子里,狠狠地饿一段时间。实验人员往里投餵面包屑。量太少,甚至不够一只猴子填肚子。公猴迅速抢占有面包屑的领地,母猴不是对手,放弃了与公猴正面竞争,也放弃了自己的领地。公猴很开心,因为这样所有面包屑都是他的。
「可是,转折出现了。公猴嗅到了雌性动物发情的气味,看到母猴背对它,露出红红的屁股,摆动身体,做出渴望性丨交的姿态。要知道,早在此前,公猴对母猴发出求偶信息,母猴可是理都不理的。
「后来,□□战胜食慾,公猴扑向母猴,迫不及待开始性活动。母猴则调整姿势和拖延时间,满足公猴需求的同时,从容地吃掉面包屑。」
左枝几口饮尽啤酒罐里残存的酒液,将铝罐搁在一旁,目光无神地盯着叠叠高下面几层的卡通图标,在一片寂然无声中,喃喃道:
「我很害怕变成那一只母猴,被迫和一只不感兴趣的公猴关在一起,为了果腹被迫进行性行为,还要被迫成为他人的观察对象,给他人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时候……我好像快变成那只母猴子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0页
左枝双手扶住胀痛的头,脸埋在掌心,鼻腔酸胀堵塞,她快要唿吸不过来,只得张嘴吸气。
泛着凉意的右臂,忽然被另一只温热大手拉住。
宋延琛将她从座位拉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她昏昏沉沉地枕着他的肩胸,他拢一把桌上散乱的积木,淡声让江行远把东西还回去。
夜里涨潮,风大浪大。
气温降下来,宋延琛弄来一件长袖衬衫给她披上。
「你哪来的衣服?」
左枝头晕脑胀,软绵绵地瘫软在他怀里,喝酒的热劲一过,只觉得遍体生凉。
宋延琛给她穿上袖子,再把衣摆扯整齐了些,「就知道你不会好好穿衣服。」
「我哪有不好好穿衣服……」
她话音刚落,宋延琛一巴掌覆在她裸露在外的腰腹上,掐一把,「小心窜稀啊,左枝宝宝。」
「……」
左枝下巴抵在他胸口,仰着脸,从下端详他。
宋延琛任由她看,手在她后背轻拍两下,「你看什么?」
「看帅哥啊。」她答得理所当然,忽地笑了下,「还好我遇到的不是又老又丑的公猴子。」
江行远回来的时候,顺便给唐柚把披肩拿来了,闻言,睨一眼腻腻歪歪的两人,见她缓过来了,一针见血地问:
「这就是你想进娱乐圈的原因?」
左枝捏着衬衫纽扣玩,轻轻「嗯」了声,「我比较肤浅,想吃时代的红利。」
这年头,要想做到名利双收,最轻巧便捷,也最考验时运的方式,就是成为明星网红。
她的家境已经糟糕成这样,完全指望不了了。
倘若有朝一日,她能大红大爆,站在顶峰,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
那,是不是,离宋延琛,也会更近一点?
左枝眯了下眼,为自己竟然想到这一层去了而哑然失笑。
「我要能长你这么漂亮,唱歌还这么好听,这么多才多艺,我也进娱乐圈闯荡去。」
唐柚边说,边披上披肩。
江行远转移话题:「外面挺多星星的,要不要出去看?」
虽说醉迷煳了,但唐柚还是能踉踉跄跄走两步的。
她挽着江行远的胳膊,走出天幕。
左枝听到她夸张的「哇」一声,亢奋地叫嚷:
「左枝!出来看星星呀!啊,要是有烟花就更好啦!江行远,我想看烟花!烟花!」
「能走么?」宋延琛问左枝。
「小瞧我。」左枝拢好衬衫外套,起身往外走。
除了沿岸霓虹,海上船只,只稀稀落落亮着几点灯火。
月色皎皎,繁星璀璨。
海岸线蜿蜒曲折,他们这一处的风浪算是比较平缓的,潮水退下去,显露几块汀渚。
江行远有求必应,拎着烟花筒过去做准备。
左枝抱臂,在一旁等着。
手机放在裤兜里,贴着大腿震动几下。
她拿出来看。
早在一个小时前,岑思若po出大量照片,还上传了一段vlog。
因排场盛大,穷奢极欲,用小富婆的标籤吸了一大波粉丝。
线上不少百万粉丝的大网红,甚至是明星爱豆,纷纷点赞转发她动态,祝贺她生日快乐。
岑思若逐一回復,大秀圈内好人缘。
然后,所有繁荣,都在左枝爆出通话录音那一刻,转瞬凋零。
岑思若发出动态时,带了定位,明明白白是在「西尾」。
可她同左枝说的,却是「溪尾」,何况邀请人参加自己的生日趴,语气还那么差劲。
黎娇娇最是擅长推波助澜,乘势狂买热搜,再爆豪门勐料,一时间,热搜全是——
#百万网红作秀,乖女人设全塌#
#岑太小三上位,原配孩子忌日买新房#
#百万网红系豪门私生女#
……
墙倒众人推,谩骂声四起,那些跟岑思若有所关联的网红名分,纷纷删动态取关。
思若chelsy的超话发帖量一路高歌勐进,吃瓜群众群魔乱舞,恨不得将人底裤都给扒了。
风卷波浪,「哗」一声给左枝兜头浇醒。
她打一个哆嗦,手机屏幕暗了,模煳映出她一张略显迷茫的脸。
下一秒,「咻!」焰火破空飞升。
「boom!boom!boom——」
红白蓝黄五光十色的火花次第绽放,落入浩瀚无垠的大海,落入每一双仰望的眼眸。
唐柚就是个偷喝大人的酒,把自己搞得醉醺醺的小孩子,高兴地拍掌大叫。
江行远弄完烟花,往回走,见她飞奔扑来,张开双臂迎接她的到来。
【现在你满意了?[微笑]】
面对岑思若发回给她的电邮,左枝毫不客气地回击:
【我手上可不止这一份录音,还请继续保持期待哦^_^】
email顺利发出,左枝熄灭手机屏幕。
他们的音响,正高亢嘹亮地歌唱着:
「and if this world goes up in mes(如果这个世界将在烈火中毁灭)
just take my hand, dont be afra(牵我的手吧/不要害怕)
……2」
左枝把手机揣进兜里,转头看。
宋延琛身段俊挺,姿态闲散,宽阔肩膀撑起无袖t恤,露一双孔武有力的胳膊。
海风灌进衣里,他双手插在裤袋,线条利落的下颌微抬,喉结凸起冷锐的弧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1页
美丽绚烂的光辉,洒落他一身。
左枝心脏怦怦地跳,向侧边挪出一小步。
他观察力敏锐,薄薄的眼皮垂下,眸光径直定格在她身上。
她高高抬着头赏看烟花,装作没偷窥他的模样,右手去拉他抄在兜里的手。
「cause two hearts are better than one(因为两颗炙热的心好过孤身一人)2。」
左枝小小声地跟着唱,五指挑开他的手指,一根根攀附缠连,直到与他十指相扣。
宋延琛低颈,附耳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她抿了抿唇,嘴角弯弯,「下学期我想转音乐生。」
「想好了?」
「想好了。」
「什么时候做的决定?」
「就刚刚。」
又一记烟花升空绽放,左枝感受着他收拢五指,将她紧握的力道,感受着他手心的温暖干燥与薄茧的粗糙,转过脸去,对着他的耳朵说:
「宋延琛,下个月 28号,你有空么?」
他眉毛稍扬,舌尖抵了下脸颊,却没能压住嘴角上翘的得意之色,「怎么,你想约我啊?」
「昂,那你给约么?」
「给啊。」他应得干脆。
「行,」左枝点头,「那到时候,我再告诉你,我说了什么。」
不知想到什么,宋延琛忽然笑出来:「别又是想验货。」
「……」左枝凉凉地斜视他,「那你给不给?」
宋延琛对上她视线,后退两步,渐渐松了她的手,双手交叉在身前,扯住宽松衣摆,缓缓向上掀……
作者有话说:
1陈奕迅-《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2the score-《better than one》
第57章 痕 ◇
◎老子清白迟早毁你手里◎
关于他, 左枝想像过无数遍。
但没哪一次,能比此时此刻亲眼目睹,来得那么汹涌热烈, 惊心动魄, 就像浪潮翻天覆地将她层层推高, 直至攀上高潮, 连灵魂都湿泞战慄。
「嘣!」一声巨响。
烟花在无尽苍穹炸响,自后方刷亮他侧影——
稜角分明的轮廓, 灿亮的眸,嘴角勾一抹散漫笑意, 脖颈修长,锁骨深陷, 仅是臂膀紧緻的肌肉线条都叫人垂涎三尺。
充满力量感的窄瘦劲腰,块垒分明,两条性感的人鱼线蜿蜒而下,没入裤腰。
她至今仍记得,趁他健身, 故意坐他背上, 让他继续做伏地挺身时, 他所爆发出的强劲的核心力量。
但她不知道,在他右腹部,有一个文身。
光线昏昏, 看不清太多细节, 只够辨认出是一个图腾, 形状像狼, 又像组成了一个甲骨文。
左枝情难自禁地伸出手去摸, 指尖沿着线条勾画。
宋延琛没拦她, 衣服随手搭在肩上,许是被她摸得发痒,腰腹肌肉一缩,绷得很紧。
「我说,你手往哪儿放呢?」他终于还是出声制止她了。
左枝捨不得手下灼热滑腻的触感,张大五指,实实在在地覆在他的肌肤上,「我可没往下摸。」
「我可没让你袭胸。」宋延琛拉开她的手。
她便换一只手去摸,在被他擒住前,眼疾手快地捏了一下。
「艹!」宋延琛爆粗了,不自觉躬身挡开她,「老子清白迟早毁你手里。」
左枝就忍不住笑啊,笑得肚子都疼了,眼泪都要飈出来了,只可惜双手被他扣紧,做不到捧腹,「只是用手怎么够?」
「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大流氓。」他吐槽她,抓着她两只手腕把她往跟前带,腾出一只手扯她脸颊,语气不耐,「还好意思笑。」
烟花熄灭,世界暗下来。
唐柚遗憾地「啊呜」嘆口气,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奶狗,回身时,视线从宋延琛他们那一处掠过,眼睛顿时熘圆,吹一记响哨:
「帅哥!你身材真好!唔!唔——」
刚出声就被江行远捂住嘴巴。
左枝探出头去看,江行远将唐柚牢牢摁进怀里,隔着三米远的距离,他轻蔑地嗤笑:
「够了啊!阿琛,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怎么学人家发姣呢?」
「你说你么?」宋延琛偏头朝斜后方看去,懒懒地扯唇笑着,犬齿半露,浑身一股蔫坏的劲儿,特招人,「自个儿都衣衫不整,还管我的穿衣自由呢。」
「丢。」江行远一脚把海水踹过来。
宋延琛机敏地闪身避开。
左枝被他拽着,却不巧慢一步,小腿被溅湿,好在穿的是人字拖,否则她就不是有样学样,也一脚把海水踹回他身上了。
她起码得给他推海里去。
「靠,玩儿是吧?」江行远来劲了,带着唐柚一同浸进海水里,两人齐刷刷朝他俩泼水。
宋延琛被他们那股幼稚劲传染,捋一把湿发,也跳进沁凉的海水里,跟着胡闹。
左枝这个不服输的,就更不用说了,恨不得拉个盆来加入战斗。
四个人嬉闹许久,弄了一身湿。
收拾东西回到别墅。
受不了身上的湿凉,左枝挑了二楼一间卧室,回房洗澡。
拧开门出来,能嗅到楼下厨房飘来姜茶的辛辣味道。
她擦着半干的头髮下楼。
厨房里,宋延琛已经换了一身干爽衣物。
煮好姜茶后,他熄火,听到她的动静,分一抹余光过来,接着把视线调回去,给她盛了一杯热腾腾的姜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2页
三楼的大主卧,他们心照不宣地让给了江行远和唐柚,这会儿他俩还没下来,宋延琛和左枝也非常有眼力见地不去打扰。
客厅静悄悄的。
宋延琛在摆弄手机,手边一杯姜茶缭绕着裊裊水汽。
左枝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捧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其实挺好奇他那个文身的来歷的,可他似乎总在迴避这件事。
所以,她便不好追着他问个清楚。
所以,算了吧,他爱说不说。
反正,她瞧着挺带劲,摸着也顺手的。
翌日,周日。
他们四人又在外玩了一天,入夜后,左枝累极,早早就上床睡了。
新的一周,周四周五有期中考,故此前三天都过得忙忙碌碌。
发现岑思若在躲她,已经是期中考试成绩公布的时候了。
左枝这一次稳定发挥,总成绩排列年级前十。
祁武在薛静涵这一学习标兵的带动下,排名也有所上升。
黎娇娇还是老样子。
要说最让人大跌眼镜的,属岑思若无疑。
她排名又降了,要是成绩再这么跌下去,高三分班毫无疑问是要调去普通班的。
她生日那天的事,闹得实在太大太难看。
粉丝狂掉一大半,剩下的另一半都在等后续。
迫于高压,她再没往网上发过一条动态,既不与其他网红明星互动了,也不对任何事件做出回应,甚至还一连删除许多动态和vlog。
她似乎学会了低调做人,也似乎沾染了孤僻敏感的坏毛病。
网上对她的暴力还没消止,班里人也开始孤立排挤她。
看着她小心翼翼夹着尾巴,丧家之犬般的模样,左枝心情复杂,在一次与她上下楼擦身而过时,好心提醒她:
「主动认错,好歹有人夸你知错就改。好过真相被人揭露后,良心不安,还要直面所有人的谴责。」
岑思若倏地停步,侧转身体,看向正在上楼的她。
阳光从左枝的裙摆一滑而过,她即将悠然没入阴凉的暗处,而她却要面对暴烈毒辣的日光。
「左枝。」她叫她。
左枝没停步。
「那天,你真录音了?」她抱有一丝侥倖心理。
左枝转身,踏上另一层台阶,脚步声利落。
岑思若抿紧唇瓣,也下楼。
事实上,并没有录音。
左枝没想过要耍这种阴招。
只是事实打脸,明晃晃地告诉她,只有非常手段,才能对付那些闭眼装睡的人。
她是个常年跟音频打交道的人。
不仅作曲编曲修音混缩厉害,让她伪造一个有七八分相似的假音频,也是可以的。
宋延琛他们那支队伍,获kwhs(沃顿商业投资挑战赛)总决赛第一的消息,在学校大肆传开当天。
一行人约了中午去校外吃饭。
许久不曾展露笑颜的岑思若,难得有松一口气的时候,早在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前几分钟,就迫不及待地收拾书本纸笔。
趁老师不注意,她偷偷拿出小镜子,查看了下妆容,就等下课铃打响,飞也似的逃出这个令人窒息的教室,和她并肩作战的伙伴们,享受胜利的喜悦。
「报告!」左枝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了授课老师的滔滔不绝。
所有人都惊了一跳,转头看。
左枝起身,手中课本顺势合上,挡在身后,「老师,我身体不适,想出去一下。」
女教师扶了下眼镜,一看她动作,大概能明白她是什么情况。
挥了挥手,让她去了。
左枝道了声「谢谢老师」,俯身从包里摸出一样东西,走出座位。
女教师转身写板书,看得不细緻,以为她是拿卫生巾。
对左枝异常敏感的岑思若,却眼尖地注意到,她拿的是手机。
心脏滞一拍,忽而惊惧勐跳,她瞳孔震颤,张口想叫停她,却一个字都无法从喉咙挤出来。
如果时间能暂停就好了。
剩下的几分钟,愈发煎熬漫长。
岑思若坐立难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大脑有两个小人在拉锯。
一方战战兢兢地等待左枝判刑;
一方想方设法宽慰自己,说她不过是恐吓自己。
时间走得好慢。
是藏在阴暗角落里,不可告人的定时炸弹。
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嘀嗒嘀嗒」的刺耳声响,能看见鲜红字体从「00:02」跳到「00:0 2」。
最后——
「铛,铛,铛铛——」
下课铃打响。
炸弹似乎没有爆炸。
紧绷许久的身体在这一刻松垮,岑思若长长舒一口气,把一丝不苟束紧的领带,稍微扯松了点。
老师道一声:「下课。」
学生们齐刷刷起立,躬身,回覆:「老师辛苦了。」
岑思若把手摸向桌肚,刚扯住书包背带,校园广播突然沙沙地响。
她愣了下,左右张望一眼,见其他人神色如常地说话走动,艰涩地吞一口唾沫,拖出书包,拎在手里,准备离开。
「岑思若,你他妈告诉我,我到底偷了什么!」
广播兀然爆出这一声,信号不好似的,断断续续,隐约有电流的滋滋声,带着上世纪留声机特有的老旧质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3页
恁般恐怖。
在座都是 28班的学生,饶是鲜少和左枝交流,但也对她的声音不陌生。
她单刀直入地点名岑思若。
众人不由好奇地四下张望,把目光集中在岑思若身上。
岑思若心脏陡然一紧,警报尖锐拉响,她撂了书包,夺门而出。
正是午餐时间,楼上楼下,每条道上都是涌动拥挤的人潮。
她顾不上那么多,硬生生噼开一条道,跌跌撞撞地往广播室跑去。
「你怕啊?」
左枝的声音,左枝的哂笑,透过校园广播,伴随电流音,缓慢,断续,又尖厉地,响彻校园每一个角落。
像一把凌迟的刀,一刀一刀划在她身上,将她的伪装颳得稀烂。
「怕别人知道,你不小心摔了你妈的玉镯……」
「嘎吱——」
椅子脚刮擦地板,拉扯几次,女生都没能把腕上的领带解开,不由急红了脸,「左枝学姐,我不打断你放音频了……就是,你能不能,先放了我啊?」
她正是上次和薛静涵一起,出现在咖啡馆,并且与左枝同桌的广播站小学妹。
就在几分钟前。
左枝出现在广播室门口,说是薛静涵今天要播点不一样的东西,让她帮忙把新稿子带过来。
她不设防,让左枝进了广播室。
坐在椅上专心调设备的空隙,两手忽然被左枝勐力擒住,紧接着就被她用领带反绑在椅子上。
再然后,就是现在这样——
左枝的手机开了扬声器,放在麦克风前,拖腔拉调地播放她特制的音频。
而她本人,悠哉悠哉地叠腿靠坐在桌边,双手撑在檯面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点着。
偶尔才开腔:「等她到了,我就放了你。」
「等谁啊?」小学妹懵然,忽地茅塞顿开,「岑思若学姐?」
「嘘!」左枝竖一根食指在唇间,侧耳听。
听那道急速迫近的脚步声,听她若隐若现的喘息声。
她右手拉起,食指与中指合併,蜷起无名指和尾指,左手相托,向下落。
门锁被拧动,室外光线倾斜照入。
岑思若腿脚虚软,气喘吁吁地抬起脸。
「嘣!——」
一发看不见的子弹,挟裹强劲气流,直直射入她眉心。
心脏停跳一下,目光也失焦。
等她意识回笼过来,左枝摊开双手,一张美艷不可方物的脸噙着盈盈笑意,对她说:
「surprise!」
第58章 痕 ◇
◎「只有左枝。」◎
「左枝!」岑思若厉声叫道, 一眼锁定她手机,飞步上前抢夺。
左枝快一步收回手机,摁下暂停键, 揣进兜。
她关闭麦克风, 语气幽冷:「这么大声叫我没用, 主动认错才有用。」
「还是说……」左枝抬眼, 阴鸷地盯住她,「岑思若, 你要我继续播放下去,让其他人听你自曝, 说说你那小三上位的妈,是怎么虐待你的, 又是如何下作,给我泼脏水的?」
乍闻此事,小学妹一脸惊恐,低低爆出一声「艹」。
看一看气势汹汹的左枝,再看一看咬牙切齿的岑思若。
内心直唿:好他妈酸爽劲爆又狗血的撕逼大戏。
岑思若横一眼小学妹。
小学妹登时噤若寒蝉, 把脸别到一边, 耳朵却还竖得像天线。
「只要我认错, 是吧?」岑思若磨着后槽牙说,指甲快把掌心抠出血来。
「嗯哼~」左枝颔首,从台上下来, 给小学妹解开腕上的领带, 从容不迫地说, 「录个视频, 当着你那剩余几十万的粉丝, 好好地、诚心地, 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并且向我道歉。当然,如果你妈妈也能给我道个歉,这就更好了~」
小学妹得了松绑,却还是不敢吭声。
岑思若胸腔用力起伏两下,唇线紧抿,干涩地应了个「好」字,转身便要走。
瞧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左枝跟着走出去,带上广播室的门,在空荡荡的空中连廊里,启唇,一个格格不入的问题:
「你当时说,宋延琛这辈子只会属于这两个女人,一个是门当户对的,一个是让他爱得死去活来的。门当户对那个,他的确是有联姻的可能。但你怎么知道,就会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他爱得死去活来,甚至连万贯家财都不要,都非卿不可呢?」
匆遽的脚步声倏然顿住,岑思若没料到左枝会提这个,背影僵硬了下。
热风自南向北吹拂,撩起两人几缕髮丝。
她在前,左枝在后,不过两米的距离,却似隔着深沟壁垒。
「你跟他发展到哪一步了?」岑思若问。
左枝双手抱在身前,「确定要我说?」
岑思若默然。
左枝不遮不掩:「整日同吃同住的话,算是在同居吧。」
她没听到岑思若表态,但能看到她肩膀轻微耸动,应是在做深唿吸。
「所以是你。」
离开前,岑思若低声喃喃,声音被风切割成碎片,左枝勉强拼凑成一句。
左枝眯眼看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下瞭然,嘴角轻勾。
她不知道,后来,岑思若还有没有跟宋延琛他们聚餐,只知道,她下午请了假,没来学校。
第二天也没来学校。
第三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4页
第四天。
凌晨,万籁俱寂时分,她上传了一个道歉视频。
似乎是最后一次出镜的某种仪式,她盛装打扮,戴一副美瞳,大面积腮红晕染出楚楚可怜的破碎感。
一盏暖灯在她身后打亮,勾勒出髮丝的细緻轮廓。
「这是一个道歉视频,也是我本人发布在网络平台的最后一个视频。」
她轻声细语地说,纤长睫毛垂落,配合眼下点点亮片,仿佛美人垂泪。
「在这里,我郑重向左枝,以及所有支持我的粉丝朋友们致歉……」
左枝是在晨起时,才知晓此事的。
几个小时的时间,视频播放量已达数千万,评论区早已沦陷,有人在安慰她,更多的是辱骂,闹得很兇很难看——
【自己犯了错,结果让朋友顶包,明知道朋友因此而遭受校园暴力,也死不悔改(不仅仅是拳打脚踢这种身体暴力,和性暴力才叫校园暴力,被孤立、嘲弄(言语暴力)等等,这种情感或心理暴力也是校园暴力)如果不是对话录音在学校爆出来了,是不是还打算装死下去?[微笑]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小白兔呢[微笑]】
【对着网友道歉算什么?跟那个被你栽赃嫁祸的女生好好道过歉没啊?[微笑]亲妈小三上位,你这个私生女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只是录个道歉视频就够了?想过要怎么弥补那个女生损失的名誉没?精神损失费是不是该赔给人家啊?】
【思若,你太让人失望了[嘆气]好好跟人道个歉吧,该赔的赔,该弥补就弥补,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加油吧】
……
唐柚也发了微信消息给左枝:【天啊!宝贝,你太委屈了吧![抱抱]】
柚子:【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人!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柚子:【这种事,怎么以前不跟我说呢?】
左枝回她:【跟你说什么用?冤有头,债有主,我该找谁算帐,就找谁算帐】
柚子:【起码我可以帮着你骂她嘛!】
柚子:【呜呜呜,我可怜的枝枝[大哭]】
zoe:【与其心疼我,不如打笔巨款[坏笑]】
柚子:【[再见]】
柚子:【这样吧,今晚请你吃饭,来不来?】
zoe:【来啊,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何况还是白丨嫖的】
柚子:【那就这样定啦![爱你]】
除了柚子,到校时,左枝一路收穫了不少目光,甚至有人别别扭扭地走过来,对她道歉,向她示好。
左枝还是一副懒得搭理人的冷淡模样,无波无澜地听完,无波无澜地点头。
接着便错开那人,走了。
「怎么她还是这样啊?」有个人小声嘟囔,嫌弃她脸色太冷。
「发生这种事,心情不好吧?」
「不是吧?沉冤得雪不应该感到开心吗?」
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左枝想不通。
原本她可以不用承受这一切的,但她却被迫承受了。
这样,有什么可开心的?
一踏进教室,同班学生接二连三、不约而同地停下交谈,转眸朝她看。
神色各异。
因过去戏弄嘲讽过她而愧疚难堪,因她妍姿艷质而惊艷心动,因她过分优秀而羡慕嫉妒……
经过薛静涵那一桌,她停下脚步,在她身旁坐下。
「有没兴趣,成为本班的新班长?」左枝开门见山道。
薛静涵一愣,莞尔道:「可是岑思若……」
左枝拆开吸管的包装纸,勐一下扎进酸奶的密封膜里,「她抗压能力太差,这一回……玩完了。」
「那你没兴趣?」
「我下学期转音乐生。」
薛静涵讶异:「这么突然?」
左枝吸着酸奶,侧首看窗外。
一道黑影飞掠而过,凛凛雄鹰大展翅翼,乘风翱翔于旷远天际。
今天,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
「所以是左枝对不对?!」
还是憋不住,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了。
那一瞬,岑思若有过短暂期盼,希望宋延琛能否认,希望自己多少能挽回一点颜面。
不然,过去她同左枝说过的那些话,算什么呢?
自欺欺人?还是她扮作小丑,滑稽地演了一出自我解嘲的戏?
宋延琛刚从教师办公室出来,不料迎面就被她甩来这么一个问题。
阳光被房檐切割成两半,停滞在脚边。
他没回答她,绕过她,踩在金灿光芒里,不紧不慢地往教室走去。
正是上课时间,除了他们,廊道空寂无人。
他脚步声沉稳,她却匆忙踉跄。
「记得那天你和我说过的话吗?」
岑思若不死心地问,伸手想扯住他衣角,他不设防转身,衣袖被她抓住。
初夏蝉鸣声起,聒噪,烦闷,此起彼伏。
宋延琛从不费心去记无关紧要的琐事,手一抬,袖子从她手中挣开,双手抄进兜里,冷声问:「哪天?」
岑思若赧然地抿着嘴,看阳光泼染他肩身。
少年身段挺拔,眉眼冷峻,高高在上如不染纤尘的神祇。
他从来都是她的痴心妄想,是可望不可即的耀眼光芒。
能有幸得他照拂,与他同窗一场,以参赛队友的身份,和他并肩作战,拿下个总决赛第一,她就该心满意足,不再肖想他,不再打扰他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5页
可是……心里真的好难过、好难过啊,就像一颗被丢进榨汁机里的青柠檬,支离破碎,酸涩到牙软。
她垂下眼帘,讷讷道:「就……我跟你告白那天。」
宋延琛眯眸,试图回想。
岑思若双手落在身前,十指绞紧,骨节用力到发白。
他或许不记得了,可她却记得那么清楚,简直歷歷在目,能将他每一句话,都一字不落地背诵出来。
那是高一下学期的事了。
放学后的校园,笼罩在陆离斑驳的暮光里。
她记得头顶风摇树叶的簌簌声,记得他懒靠树干、双手插袋的散漫姿态,记得她双手递出了一封註定无人拆封的粉色信件。
也记得,叶影荡漾,他眸光潋滟,字字清晰地告诉她:
「我有一个,一见钟情,并且喜欢了很久很久很久的人,不出意外的话,我这辈子都会刻骨铭心地记着她。」
「是谁呀?」她迫切追问,深怕他是胡诌一个理由搪塞她,「你在京市认识的女生吗?说不定我能让你忘记她呢?」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如果你非要在我身上赌一把,我只能告诉你……如果有一天,她跌跌撞撞地走向我,不论如何,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抱紧她。」
时间拉扯回现在,岑思若问他:「记得吗?」
宋延琛没说记得,还是不记得,他转身,迈开长腿继续朝前走。
蝉鸣依旧,他音量不高不低,答案比她回忆里的,明确千百倍:
「只有左枝。」
第59章 痕 ◇
◎给我当老公粉啊?◎
岑思若转学的消息来得突然, 不过一节课的时间,已铺天盖地传遍整座校园。
倪半雪只在上课前,顺口提一嘴:
「岑思若同学要转学的事情, 想必大家也听说了。这学期还剩一半时间, 有意愿暂代班长职责的同学, 麻烦在课后联繫我。」
提过, 便过。
她照常讲课,台下学生照常听课。
左枝捏一支水笔, 漫不经心地绕着手指打转,面无表情, 窥不出任何情绪波澜。
忽地,「叮咚」一道消息提示音, 打破课堂的沉寂。
「啪!」粉笔意外折断一半。倪半雪蹙眉,板着脸,回头扫向声源。
黎娇娇心不在焉地道歉,低眉垂眼,怅然若失的模样。
启澜学校虽不限制学生使用电子产品, 但是绝对禁止学生在课上使用。
作为惩罚, 倪半雪没收她手机一节课。
剩下半节课, 黎娇娇都无精打采的。
她半趴在桌上,像一颗蔫巴在地里的小白菜。
左枝把她的反应全看在眼里,心思敏感, 大抵能猜出她在想什么。
被背刺的人不好受。
背刺他人的人, 似乎也没自己想像中那么兴高采烈。
岑思若此时的生活, 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连她本人的模样气质, 也与过去大相迳庭。
左枝是在放学下楼时, 与她在楼道碰见的——岑思若专挑在学校没多少人时, 到校收拾自己的东西。
剥去启澜的英式校服,岑思若换回自己的常服。
或者说,是她换了一种新风格。【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烟燻大浓妆,黑色嘻哈连帽卫衣,高腰破洞超短裤,再加一双铆钉高筒靴。
视线游过兜帽下,她一头黑白拼色的长捲髮,再游过她夸张个性的骷髅头耳饰和choker。
在她大腿外侧,是新做的文身,一朵生于冰火交接处的双生花,红蓝配色。
初见第一眼,左枝差点没认出她来。
还是她出声叫住她:「左枝,你开心了?」
左枝抱臂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的气势一如既往。
岑思若咬紧牙关,死死盯住她。
她越是松弛自然,她越是紧绷,以至于身体止不住地细细战慄。
「我问你,看到我现在这样,你开心了吗?」
岑思若咬牙切齿地问,歇斯底里地疯狂。
左枝嚼着泡泡糖,下颌骨在动,「看到我被人说是个小偷的时候,你开心吗?」
「开心。」岑思若扯唇轻笑,她一把扯住她衣领,五官狰狞扭曲,「我他妈开心得不得了!」
「哦,」左枝轻描淡写,拨开她的手,扯掉散乱的领带,顺便挑开一粒扣子透气,目不斜视地往下走,「那我他妈现在也挺开心的。」
就这样吧。
山高水长,永不相见。
*
5月 28日当天,左枝生日。
宋延琛早早就订下两人往返京市的机票,安排好了行程。
一早,左枝就被他从松软的被窝里挖了出来,简单地收拾一番后,她叼着片面包,随他一道出门。
图省事,两人的东西都塞进一个行李箱里。
宋延琛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一身休闲潮牌,单手拖着行李箱,看她动作温吞,伸出一只手来拉她。
左枝没挣开他,甚至想靠在他身上,再眯一会儿。
这一想法,直到落座头等舱,也没落实。
她戴上眼罩,披着毯子,昏昏沉沉地小憩。
直到飞机落地,被宋延琛叫醒。
看她迷迷瞪瞪的,他忍不住打趣:「前一晚做贼去了?」
「我说我太兴奋,睡不着,你信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6页
左枝被他牵着,走出机场,到路边打车。
宋延琛:「这有什么好兴奋的?小学生么你?」
顺利拦下一辆的士,他把行李箱塞后备箱里,开后座车门,让她先上车。
「小学生都出来了,还说你不恋童。」左枝揶揄他。
被他一个弹脑瓜崩止住了声儿,「少污衊我。」
离薛岛演唱会开始,只有不到四小时。
左枝在飞机上睡足了觉,现在挺精神,扒在车窗边,看窗外陌生的景色。
「我还是第一次陪女生追星。」宋延琛冷不丁说。
左枝飞快回头瞟他一眼,「你也就陪我追这一次而已,要是以后我当了大明星呢?」
「我那叫什么追星?」
他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头髮,拢成一束,扯下腕上一个发圈,给她扎好。免得到时候,她又一脸烦躁地梳理打结的乱发,气得一下扯断好几根。
「分明是追老婆。」
他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左枝愣了下,笑了:「给我当老公粉啊?」
他恶劣地扯着她的马尾辫,把她带到跟前来,松松地捏着她的下巴颏,晃了晃,「把『粉』和你的疑问语气去掉,ok?」
她双手在身前打叉,摇头甩掉他掐在下巴的手,「达咩~」
他恼得挠她腰间的痒痒肉。
左枝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
抵达酒店,下车拎行李。
左枝全然信任他,不带脑子地跟着他走,完全没注意,自己住的是什么酒店,什么房间。
只是在他下颌线条紧绷,抬手把帽檐压低时,囫囵地扫他一眼。
他带她过玻璃旋转门。
与此同时,另一对年纪稍长的男女,正从富丽堂皇的大厅出来。
一尘不染的玻璃,反射耀目光线。
画面仿佛经过模煳处理。迷离惝恍间,她余光捕捉到一道压迫感十足的身影。
某种似是而非的熟悉感一晃而过,左枝不受控制地,转眸看去。
峻拔身姿,搭配一张英俊冷厉的脸,和一头浓密乌髮,叫人探究不清他的年龄。
但从他眼尾风流的几道细纹,从他久居高位的矜贵气质,以及他熨烫齐整的高价手工定制西装中,肉眼可见是个不同凡响的尊贵人物。
左枝大脑如电火行空,运转飞快,试图回想这种熟悉感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某个瞬间——
脚步声杂沓,交谈声窃窃。酒店外是车水马龙,酒店内,行李箱滚轮轻声碾过光洁如新的大理石地板。
左枝眼睛陡然瞪大,心脏惴惴勐跳两下,脚步稍顿,不确定地再看那男人一眼。
宋晋铭,s&g集团创始人兼董事长,年纪轻轻就锋芒毕露的狠厉角色。
闯荡商场多年,所获奖项和头衔数不胜数,就在前两年,还曾入选《时代周刊》「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获福布斯终身成就奖。
此外,他还是顾嘉欣的丈夫,宋延琛的……亲生父亲。
左枝凝住唿吸,忍不住想拉扯前方的宋延琛,奈何手指僵硬,动不了。
宋晋铭没注意到他们,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女人,朝她递来打量的目光。
那女人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面容,仅是与普通人格格不入的气质,便可判断其身份不一般。
身材高瘦,穿搭出挑,像个明星或者模特。
两方人马错身而过,左枝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
女人笑说:「那对小情侣长得挺好看。」
男人漠不关心:「是么?」
「你在发什么愣?」宋延琛问。
左枝回神,低声说:「没什么。」
行李交由礼宾员看管,宋延琛问她要身份证,到总台办理入住手续。
两位接待员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乍一见宋延琛,眼都看直了,甜美的笑容简直是焊在脸上。
没多久,主管模样的人走过来,卑躬屈膝地同宋延琛寒暄几句。
宋延琛听着,偶尔给点反应。
「对了,我到过京市的事,别跟任何人说。」他交代。
主管心领神会,忙道「知道」。
左枝不动声色地跟在宋延琛身后。
宋晋铭那骇人的凌厉气场,还在她脑中盘旋不断,怎么也想像不出,宋延琛是怎么跟他撕破脸皮,毅然决然与他断绝父子关系的。
「走了。」宋延琛叫她。
垂在裤边的手向前伸,左枝主动牵他的手,跟着他走。
他似是有些意外,回了点头看她,「你状态不对啊,撒癔症?」
左枝默不作声地摇摇头。
身后,听到主管在训那两个接待员:「你们怎么搞的?连少东家都认不出来。」
的确是少东家。
左枝刚刚留意了下酒店名字。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家酒店集团的创始人,是顾嘉欣。
多讽刺。
出轨丈夫竟明目张胆地带着小三,到自己创建的酒店里,开房乱搞。
*
电梯直达顶层的总统套房。
距演唱会开始只剩两个半钟。
左枝忙不迭梳妆打扮。
典型的一张冷艷浓颜脸,素颜就足够抓人眼球了,再稍微拾掇一下,更是明艷张扬,浓烈得像一幅浓墨重彩、极具张力的惊世画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7页
左枝自恋地对镜自拍几张。
走出房间,看到宋延琛长身立在落地窗前,单手插袋,背影落拓,另一只手夹着根烟,凑到唇边吸一口,烟雾缭绕上清冷眉眼,多少显得有些落寞。
「今天我生日诶,」左枝打断他的消沉,走上前去,与他并肩而立,俯瞰暮色渐浓时分,华灯初上的繁华首都,「哥哥有给人家准备礼物吗?」
「你想要什么礼物?」他掐灭菸蒂。
「想一飞沖天,成为连自己都惊嘆不已的人。」她说。
宋延琛哑然失笑,问了她另一件事:「那演唱会结束后,还要约薛岛吃宵夜么?」
「你真能约到?」左枝是有那么点期待的,棕绿眼眸熠熠生辉。
宋延琛颔首,戏嚯道:「只要不是鬼神,一般都能约到。」
他越过她往回走,左枝看他从沙发上,捞起一顶鸭舌帽。
少年弓背时,布料贴在皮肉上,勾勒出坚韧嶙峋的嵴梁骨。
「下次吧。」左枝说。
他动作不明显地僵了一下。
又听到她说:「今天生日,只想跟你一个人过。」
他直起身,回看她。
少女婷婷袅袅地站在落地窗前,面对着他。
深棕捲髮绾成慵懒髮髻,露出耳垂和天鹅颈上一套精緻的钻石首饰。
这是他上次给她挑的,难得见她佩戴。
一袭蓝黑渐变鎏银抹胸小礼服,仿佛夏夜银河倾泻而下,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体曲线。
裙摆蓬松,露一双嫩生生的笔直长腿。
他盯着她细瘦伶仃的足踝,忽然在想,该是怎样一条脚链,才衬得上她的冰肌玉骨。
「宋延琛。」她唤他。
他抬眼。
她在对他笑,眉眼弯弯,嘴角弯弯。
身后流淌万千灯火和璀璨星河。
却没哪一盏灯,哪一颗星,能比她眼眸明亮。
「听到了没?」她朝他伸出手,「我只想跟你一个人过。」
后槽牙不自觉咬紧,宋延琛随手扔了鸭舌帽,大步流星朝她走,「只过这一天?」
左枝抿着水润鲜嫩的唇,耳根发烫。
她讪讪地想收回手,却忽然被他用力抓住。
他眼眸炽烈,左枝招架不住,一个深唿吸后,梗着脖子,矜傲地抬起下巴,反问他:「那你想怎样?」
第60章 痕 ◇
◎属于她的空前绝后的黄金时代,开始了◎
「跟你到死。」
这是宋延琛给她的回答。
只有死了, 大脑宣布死亡,心脏停止跳动,才能不去想你, 才能不再爱你。
相处时间越长, 越能感受到他本人对感情的偏执疯狂, 兇勐, 剧烈,无休无止, 是毁天灭地的连绵业火,亦是生生不息的辽阔原野。
左枝反将他的手紧握, 心脏怦怦。
两人简单吃了顿法餐,卡着时间去到演唱会现场, 在前排找到位置落座。
宋延琛对薛岛没什么兴趣,饶是身处人声鼎沸,也沉寂如休眠火山,只在视线与她相触时,蠢蠢欲动, 有猩红火光忽闪。
左枝不是第一次来看薛岛的演唱会, 但还是第一次这么热血沸腾, 全程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堂而皇之地搭在座椅中间的扶手上。
灯光很闪,音乐很燥, 城市喧嚣热闹。
「不是问我, 给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吗?」
宋延琛突然凑到她耳边说话。
左枝扭头与他对视。
两人挨得那么近, 近到她仿佛能感受到他唿吸。
舞台闪烁迷离的灯光, 扫亮两人侧身。
他说:「把眼睛闭上。」
左枝逗趣:「你不会是要偷偷吻我吧?」
「是啊。」他随口应。
左枝盯他眼睛三秒, 慢慢垂下眼帘, 纤长卷翘的鸦睫如蝶翼轻颤,在眼下拓出阴影。
一曲结束后,结束唱跳的薛岛,在台上气息微喘。
舞蹈团队下场,偌大的舞台中央,一架精美绝伦的水晶钢琴,被升降台缓缓送上来。
薛岛在说话:「再次感谢歌迷朋友们,来到我的演唱会现场!今天呢,是我一个朋友的生日,在这里,我们给她准备了一个小惊喜……」
光束在汹涌的人潮中闪动,一张张人脸在屏幕一闪而过。
左枝感觉到宋延琛的气息愈发逼近,想像中的吻没落下来,倒是头顶压下了一样东西。
薛岛:「那位朋友,大家或许有过听闻。今年春节,我和她在街头合唱过一首歌。我看到网上好多人都在夸她长得漂亮,还有人说她唱歌很好听,希望我们能再次合作……那么,就在今天,她来到了现场……」
左枝下意识伸手去摸头上的东西。
宋延琛拉住她手腕,肃声道:「别低头,王冠会掉。」
「什么啊……」她无语地睁眼。
一束刺目强光倏地钉住她。
「让我们掌声有请zoe左枝上台!」在喊到她名字时,薛岛特地加重语气。
左枝怔忡,眼波流转,看向大屏幕。
灯光打得太亮,她头上一顶钻石王冠璀璨生光,与耳饰、颈链相映成辉,模样秾丽冶艷,肌骨如冰雕玉琢,一袭华服更是衬得华丽矜贵。
全场譁然,掌声雷动。
这顶王冠,左枝认得的,是 28世纪奥地利首位女大公的钻石王冠,是她的出生礼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8页
以前她有听阿琳娜跟她提过,尽管那时她听得并不走心。
只是后来,她家破产,这顶王冠被拍卖了。
没想到,宋延琛竟然把它找了回来!
一名工作人员走过来,彬彬有礼地伸出手,邀请她上台。
左枝受宠若惊,转头看宋延琛。
他帽檐低掩,看不清眉眼,被动映在屏幕里的下半张脸也堪称绝艷,形状优美的唇瓣翕张,他轻拍她腰背,说:
「去吧。」
登上属于你的闪耀舞台,迎接属于你的万丈光芒,享受属于你的掌声与欢唿。
去发光发亮,一飞沖天,成为连自己都惊嘆不已的人。
左枝便去了。
内心一片澎湃浪潮,面上却得保持优雅姿态。
腰板挺得笔直,天鹅颈细长,亮片扫过精緻锁骨,仿若满载一船星辉。
她在台上亭亭玉立,手持麦克风,与薛岛同框。
进行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后,是一段简单的互动。
薛岛:「听说你钢琴弹得特别好。」
左枝失笑:「小时候学的,好一段时间没碰过了。」
薛岛斜了斜额头,指向那架晶莹剔透的水晶钢琴,「方便共同演奏一曲吗?」
「万分荣幸。」左枝落落大方。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同薛岛来一曲四手联弹。
毕竟是她生日,挑选的是一首轻快活泼的清新小调。
这首歌的传唱度很高,带动台下全部观众一同合唱。
声势震撼,场面壮观。
左枝也唱了几句,声嗓清越动人,透过音响传遍会场。
镜头在移动,画面扫过少女一双白嫩长腿,黑白琴键上翩跹起舞的细长玉指,最后定格在那张惊世绝俗的容颜。
台下已有人迫不及待地拍照、录制短视频,发布在各大网络平台上。
个别网友最是擅长扒一扒,没多大会儿,就将过去,那些与她相关的视频帖子,全给翻了出来。
自然也有人扒到了岑思若那儿。
「思若chelsy」再次被拉出来挨骂。
骂归骂,她这人估计是扛不住网友的怒火,早在几天前,就将所有帐号註销,消失得无影无踪。
「嘣!——」
漫天彩带亮片飘洒,焰火升空迸溅绽放。
左枝被惊一跳,肩膀轻微瑟缩,手下不小心弹错一个键,好在应变能力强,曲调一改,临场发挥来了一段即兴演奏。
薛岛讶异又玩味地挑了下眉,知她意图,没打断,抄起架在钢琴上的麦克风,站起身,跟着她的伴奏,对原版歌词和曲调稍作改编,也即兴演唱了一段。
台下跟唱的观众很是亢奋,合着唱一句,到尾勐然发现调子不大对,各个面露茫然。
完蛋,给这位爷整不会了。
可那又怎样?
好听不就完事?!
够嗨够炸不就完事?!
全场再次沸腾起来!
一曲结束时,观众都还意犹未尽。
左枝胸腔重重起伏两下,深吸一口气,稳住略微虚软的手脚,手捂在胸前,起身对观众礼貌躬身。
「你是真的很厉害。」薛岛笑道,看她的那双眼,闪着晶亮光芒,仿佛在赏看稀世瑰宝。
左枝谦虚地说着客套话。
有工作人员推着蛋糕走上台。
蛋糕很大,有五六层,最顶端是写有她名字的巧克力牌。
众人齐唱生日歌,她许愿,吹蜡烛,切蛋糕。
一系列流程走完,左枝从台上下来。
下台前,她特地要走那块巧克力牌。
没吃,而是用蛋糕纸盘小心翼翼地端着,回到宋延琛身旁坐下。
「开心吗?」宋延琛笑问她,顺手捻走沾在她发上的一点亮片。
「开心。」左枝实话实说,将纸盘往他面前送,「这个是给你的。」
「怎么不端块蛋糕下来?」他问。
左枝给那块巧克力牌翻了个面,亮出上面大写加粗的「左枝zoe」几个字,模样乖顺地对他说:「这个是你的。」
他眼眸微眯,眼神幽暗地凝睇她,半晌,忽而咧嘴笑了:「你餵我。」
「我餵你啊……」
左枝抿了抿唇,抻着脖子,东张西望一番,不知在看些什么,忽然拿下头上的王冠,低头叼住巧克力牌的一角,抬眼剎那,一手扣住少年的后脑勺,歪头向他凑。
灯光倏地暗淡,薛岛声嗓低哑,暧昧曲调激人荷尔蒙迸发。
两道攻击性极强的气息勐烈冲撞,她倾斜上身,他低俯头颈,鼻息近距离拂过对方的面颊,体温被这燥热夜晚烧至滚沸,血液涌动得好快,心脏跳动得好快。
他扶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她不慎揪痛他头皮。
镜面唇釉太过滋润,黏过他的唇,若有似无地拉扯瞬间,「嘎嘣!」巧克力断裂。
灿白灯光如滚滚浪潮,自下而上接连扫过。
她破了功,浑身滚烫地歪倒在一侧,涨红髮热的脸别过去,肩膀轻颤,喝醉了般,痴痴傻傻地,低低笑出声。
宋延琛抬手,指腹从唇角蹭出了点浆果般水亮的红,不由也笑了。
顺手将她歪在一边的小脑袋揽起,让她额头靠到自己肩上,附耳低声问:「你笑什么?」
她不说话,只是摇头。
「害羞了?」他直截了当地戳穿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9页
左枝在他腰间小小力地拧一把,笑够了,抬起脸来,下巴垫着他的肩,「我的底妆会蹭你衣服上的。」
「无所谓。」
「我担心的是我的妆。」
「……」宋延琛拉住她搭在他腰上的手,「刚刚那架钢琴,喜不喜欢?」
「你要送我啊?」左枝笑问。
「嗯。那也是你的礼物。」
「但我没地方放钢琴。」
「家里可以隔出一个房间放置它,只要加点吸音海绵隔音就行。」他都想好了。
左枝轻快地应:「好呀。」
*
在京市玩闹两天,再次回到学校,左枝在众人眼里的形象,又变了个样——
她火了,火得一塌煳涂,从线上火到线下,每天都有很多人扎堆到校门口蹲她,想拍她照片,想採访她,还有单纯喜欢她,想向她表明心意的。
左枝没太在意这些事,她的心思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弒神》游戏主题曲徵集活动早已结束。
她投稿的音乐作品完成度非常高。
技法纯熟,词曲不仅贴合游戏风格,而且炸燃抓耳,既有态度有高度,又洗脑耐听。
在期末考到来前,活动负责人给她致电,问她一些关于合作的事情。
「对了,薛岛先生听了你送来的demo,关于吟唱与和声部分,他觉得,由你来演唱,效果可能会更惊艷……所以,请问左枝小姐,届时方便到录音棚一起录制歌曲么?」
「我跟薛岛,合唱?」左枝同他确认。
「是的,如果你这边没问题的话,今天下午我将合同发你。」
「好。」左枝应了,同负责人交换过微信后,便挂断电话。
这一天,盛夏如火,蝉鸣如歌,人们依旧忙忙碌碌。
属于她的空前绝后的黄金时代,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没虐,不慌。
第61章 痕 ◇
◎我很任性,是不是?◎
「左枝, 你真决定,要转音乐生么?」
倪半雪郑重其事地问她。
办公室外,是课间避免不了的吵闹。
办公室内, 左枝站在办公桌边, 面对倪半雪, 身后是半开的玻璃窗。
夏风吹动髮丝, 贴上脖颈,她肯定万分地答:「是的。」
倪半雪端坐在办公椅上, 面色凝重,抬眼看她时, 眉头微拧,并不能理解这个出类拔萃的学生, 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以你的成绩,可以上多好的大学么?且不说国内top,就是常春藤,你都可以加把劲去沖一冲的!」
左枝默了半晌,眼睫低下去, 像在深思熟虑。
「我很任性, 是不是?」
她把手覆在倪半雪的手背, 目光诚挚地看着她眼睛。
「以我的成绩,或许我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救死扶伤, 悬壶济世, 也可能会是一名优秀的老师, 亦或是律师、企业家……等等等等。因为我的成绩好, 所以我手里的这块砖可以敲开很多扇门。
「但是, 老师, 我现在正在努力地,用这块砖,去敲我最想敲开的那扇门。没有人知道门后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敢百分百说,门后就是一条星光大道。
「可这个决定是我做的,是我一直都想这么去做的……以前是顾忌中考后,跟东铭签的一纸协议,现在,东铭没了,我的初衷却还在。」
倪半雪到底不是她的谁,没有权利干涉她的决定。
该劝的,她也劝过了,最后只能选择尊重。
「左枝,」她语重心长,另只手覆盖她的手,握住,「无论如何,老师都祝你,初心不负,前途无量。」
「谢谢老师。」左枝笑答。
*
暑假开始,最后一次在「ot」的表演结束,左枝鞠躬,抱着吉他离场,退回后台。
四捨五入,算是跟她共事一年的边洋,有些不可思议:
「做完这个暑假再辞,不也一样么?我记得你挺缺钱的吧?这段时间发达了?诶,好像还真是,网上好多你的视频,尤其是薛岛演唱会那个片段,卧槽,简直爆火……不是,妹妹啊,ot的福利待遇真挺好的,你——」
「你话挺多。」
左枝瞥他一眼,将吉他收回吉他袋里,挎在背上,懒得卸妆换衣服了,想早点回去休息。
「这不是捨不得你么?」边洋不依不饶地跟着她走。
「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正追着另一个来兼职的小姐姐。」左枝淡声说,「我走了,刚好她可以多来几趟ot,方便你们多多接触。」
「这倒也是。」边洋送她到门口,「有空常回来玩啊。」
左枝摆摆手,大步往前走,没回头。
*
就主题曲一事,正式到录音室准备录制那天,游戏方的负责人,和薛岛的经纪人,盯了左枝好一会儿,还是薛岛打断的:
「够了啊,再看可就不礼貌了。」
「拿到demo的时候,只觉得牛逼,真没想到创作者居然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女生,」游戏方负责人说道,估算了下左枝的年纪,「还未成年呢,今年该高二高三了吧?」
「准高三了。」左枝说,低着头,拿着支铅笔在曲谱歌词上做标记。
录音室的暖黄灯光,打头顶照下来,明明是死亡光,却巧妙消融了她身上疏离的冷感,陡然生出几分柔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0页
「艺考生么?」薛岛的经纪人问,「前两回见你,我就关注到你了。你应该还没签约吧?以后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你不是挺喜欢阿岛么?刚好让你岛哥带带你。」
「是啊,咱俩风格挺合的。」薛岛随口应和。
左枝停下笔,莞尔道:「其实从很久以前,我就一直很想跟岛哥合作了,没想到,还真让我追星成功了。」
薛岛颇具玩味地挑了下眉。
经纪人顺势递出名片,左枝接下。
有人在录幕后花絮,薛岛坐在转椅上,坦然大方地面对镜头侃侃而谈。
左枝在研究歌曲开头,薛岛加入的那一段旋律和歌词。
《弒神》这款游戏之所以那么火爆,离不开制作团队的用心,不提绝佳的游戏体验和精良画风,他们甚至为不同种族的角色创造了专属的语言文字,有着完整独特的歷史背景时间线。
左枝开头要吟唱的,就是某一种族人物的语言。
磅礴大气的歌词,配上壮阔悠远的曲调,一股震撼人心的神圣史诗感油然而生。
薛岛低音醇,高音燃。
左枝的和声以及副歌部分,亦是力量感十足,仿佛来自远古神明的召唤,痛击灵魂最深处。
歌曲录制结束,一行人吃过宵夜,薛岛主动提出送她回去。
黑色alphard行驶在夜色中,车内是短暂的安静。
薛岛把玩着手机,忽然开口:「刚开始我没怎么记起来,直到你说追星成功……」
听到这里,左枝才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便礼貌地把脸转向他。
他指背抵了下鼻尖,清了清嗓子,戏说:「不知道,当年那个小姑娘说的话,可还作数?」
左枝起先没反应过来,等她勐然记起旧时那句荒唐言,瞬间臊得不行,舌头跟打结了似的,一时半晌说不出话。
他经纪人不明所以地问:「什么话?」
「就是,有个人说等她长大了,要跟我……」
「要跟你合作是吗?」左枝佯装不知,讪笑着打哈哈,「我快到了,麻烦司机师傅在前面停一下。」
薛岛敏锐地察觉到她的避而不谈,便不再提过去的事,点开二维码,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加个微信吧,」他说,「下次拍摄mv,我们过来接你。」
左枝也不扭捏,扫码添加他微信后,下了车。
她到的是贝南村,而非月半湾1号。
暑假一开始,宋延琛便被他外公召回了港区。
反正对面那对情侣也搬走了,左枝就没再住在他那儿,果断带着「女儿」蛋挞,回到原来的小出租屋。
往后一段时间,忙完mv拍摄的事,左枝开始艺考集训。
没办法把蛋挞带在身边照顾,就托唐柚帮忙看着。
新学期开始,左枝从 28班,调到了艺术班。
班上没什么人,直到艺考结束的这半年间,大多数人都在外集训。
左枝改走艺术生的路子,说是大跌眼镜吧,就她那外形条件,和网上放出的几个唱歌片段来看,又好像是在意料之中——
像她那样的人,合该在舞台上,在银幕里,在每个人的视线中,大放异彩。
大概是十月底,鹏市尚未入秋,天气犹存暑意的时候,一首《独绝》震撼发布。
歌曲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夜登顶各大音乐榜单。
在短视频平台的加持下,不日便火出圈,成为街头巷尾都在播放传唱的热门歌曲。
一首歌,不知养活多少翻唱歌手、博主和营销号。
左枝在mv中,cos的是《弒神》中的一位女性角色。
一袭白色暗纹长裙,不遗余力地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
身后一件宽大斗篷,在清劲冷风中猎猎招展。
她头戴王冠,手持权杖,披星戴月矗立雪峰之巅的那一幕,清冷高雅,不染纤尘,神圣不可侵犯。
纤长睫毛随不断推进的镜头,缓缓向上抬,眼眸明澈透亮,却似一把出鞘利剑般锐不可当。
她是女王,是神祇,是万民敬仰的神话。
只消静静伫立,便以千军万马之势,无往不前,战无不胜,无人不为她跪服。
这一幕太过经典,以至于太多人模仿,却无一能模仿出精髓所在。
左枝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成名作,竟会是为游戏而作的一首电子音乐。
比起前两年,现在有更多人向她抛来橄榄枝,找她寻求合作。
星星成堆砸到头上,左枝说她此时没昏头,冷静得不得了,有谁相信?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轻易下决定。
她以学业繁忙为由,统统推掉。
2 2月 26日那天,宋延琛打一通电话过来,约她明晚去天文台看狮子座流星雨。
道是,要她弥补前一周,没有陪他过生日的缺憾。
上了高三后,他们都忙到飞起,见面次数寥寥,顶多得空一起吃个饭。
宋延琛生日那天,左枝有一场商演。
明明约好两人一起吃宵夜的,可她忙完赶回来,他的生日已经过了。
是以,这次面对他的邀约,左枝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
2 2月 23日,宋延琛过来接她到东尾。
从东尾沙滩,绕过傍海耸立的鹏山,行过山路和礁石路,翻越几个陡峭海岬,到西尾沙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1页
全程大概九公里,穿越耗时4~6小时。
这一条海岸线徒步路线,就是着名的「东西尾穿越」。
汪洋大海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澄澈瓦蓝。
海风腥咸,送来一波波狂涛巨浪,勐力拍打在礁石上。
左枝听着asmr一般的浪潮声,和宋延琛在附近一家餐厅,优哉游哉地吃过一顿饭,准备好东西,开始徒步登山。
近两日气温有所下降,但最高温也维持在25c左右。
午后阳光炽盛,左枝经不起晒,做足了防晒工作。
地势陡峭的地方,垂下两条铁链。
宋延琛俨然没少玩极限运动,登山攀爬的动作又快又利索,倒也不忘给她搭把手。
「累不累?」他问她。
左枝不想跟他说话。
只觉得,既然那么多人都能打卡「东西尾穿越」,她一个活力四射的年轻人,怎么能甘心落于人后?
问宋延琛要了瓶水过来,喝两口,缓过来后,她卯足了劲儿,继续上路。
宋延琛接住她递迴的矿泉水,勐灌一口,回头望一眼波澜壮阔的大海,又灌了一口。
爬完通向山顶天文台的最后一段栈道。
暮色渐起,落日悬在地平线上,海鸟滑过波光粼粼的海面,天地万物都浸泡在橘色的海风中。
「啊!——」
左枝情不自禁地放声大叫,彻底释放出近来的压力,两腿一软,坐在了台阶上。
宋延琛站在另一边,侧身倚靠围栏,姿态懒散,额发在眉眼间摇曳。
冲锋衣早被他脱了,里面一件宽松t恤,灌了风,鼓起一片。
他垂眼看着她,低笑出声:「你是有多久没运动了?」
她懒得费脑子,直接摇头。
「还是老样子。」他没头没尾来这一句。
「什么?」她问。
「你打小就不爱说话。」
宋延琛屈膝在她身旁坐下,两人看着那一轮红日渐渐沉入大海。
「每次接近你,我都有种自讨没趣的感觉。」
没想到骄傲孤高如他,竟会说出这么低微颓丧的话,左枝愕然。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穿过他臂弯,挽住,再问:
「现在,还这样觉得吗?」
第62章 痕 ◇
◎她好像又一次拒绝了他◎
事实上, 宋延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看过日落,再看月升。
这里是鹏市尽头,远离市中心的光污染, 再结合多个单位联合举办的「暗夜」关灯仪式, 无疑是天文爱好者进行夜间观测和拍摄的绝佳胜地1。
无一丝云雾遮挡的高阔苍穹, 洒满璀璨明星。
月色洒落昏黑大海, 滔天巨浪推向屹立灯塔,奔入海湾, 迸溅出晶莹浪花。
夜风捎来淡淡水汽,附在肌肤上, 略带潮意的凉。
宋延琛今晚打算在山上过夜。
手电、帐篷、毯子、水和食物什么的,都给备好了。
刚开始, 左枝完全get不到乐趣所在,直到这傢伙,指着天边一道豁口似的灿亮光带,问她:
「问你个最简单的,知道那是什么么?」
左枝坐在帐篷里, 披着毯子, 用移动电源给手机充电, 闻言,漫不经意地瞥一眼。
第一反应挺宏丽壮观,第二反应就是反问他:「什么?」
「银河。」宋延琛调试摄影设备, 语气富有玩味, 「『河汉清且浅, 相去復几许』2里的, 那条银河。」
「原来肉眼能看到银河的么?」
「那古代是有人发明了天文望远镜, 还是你给穿越带回去的?」
「……」
他对她的鄙视, 还真是不加掩饰。
在他一句「已知牵牛星与织女星隔着一条银河,问,那两颗星具体是哪两颗」中,左枝朝他狠狠翻了一个白眼,险些把自己厥过去。
她在网上一搜,一堆图跳出来,随便点进一张大图,没好气地指给他看,「喏,就这两颗,看到没?」
宋延琛给她整笑了,屈指就弹她脑门上,「都不知是该被你气死,还是该被你笑死。」
左枝捂住额头,恼得一巴掌拍他胳膊上,「等下真被你打傻了。」
他便没再闹她,而是挨着她坐下,耐心地,一颗一颗指给她看,把那些天文小知识和相关故事说给她。
左枝收起手机,听他的低沉磁嗓,在耳畔不疾不徐地说着话,目光随他指尖的移动而移动。
最后,她目光一转,直直落在他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上。
晚风拂动两人的髮丝。
他深邃眉眼连接高挺鼻樑,从薄唇到下颌,再到纤长脖颈的喉结凸起,线条流畅完美,像一幅精緻绝美的画卷。
她很慢地眨了下眼,豁然发现,看星星原来是一件那么浪漫的事,这个带她来看星星,给她讲故事的人,原来是一个那么浪漫的人。
「狮子座流星雨被称为『流星雨之王』。」宋延琛告诉她,「出现在每年的 2 2月 26日至2 2日。」
「对着流星许愿,真的有用么?」左枝问。
「不知道。」事在人为,他从不信那些东西,「你要试试么?」
「试试吧。」
宋延琛拉起她的手,指给她看,「就那,看到了么?流星划过天空会发出大量的光和热,短时间内留下一团云雾状痕迹,那就是『流星余迹』。3」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2页
左枝留心观察,等着,等下一颗流星的出现。
凌晨1时左右,流星雨达到极大。
左枝双手合十,闭上眼,贪婪地许了好多个愿望。
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心愿了,便祝愿: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记不记得,以前你说过,想出国留学的事?」宋延琛问。
左枝仰望星空,红唇轻抿,沉默着,没应声。
他便接着说:「伯克利音乐学院和哈佛离得很近。」
前者的主攻专业是流行乐和爵士乐,有「格莱美摇篮」之称。
后者的含金量自不必赘述。
左枝难得有些紧张,手心出了点汗。
她没想到,他已经把两人以后的事,都给规划好了。
她静默太久,宋延琛也不着急。
空气渐渐凝固,两人之间牵连着的一根细丝愈发紧绷。
在她开口的瞬间,乍然断裂,「可我现在在国内的发展势头很勐。」
多的,不必再说,也无须再提。
宋延琛一颗玲珑心,比谁都活络。
他都懂的。
寡言少语的后半夜,被她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
宋延琛给她充当人形靠枕,她像只小刺猬,收敛了一身扎人的刺,乖乖蜷缩在他怀里。
直至天色熹微,朝阳炸裂道道金光,在一望无际的汪洋尽头,点燃绚烂耀眼的火焰。
左枝恍然记起,与他在海边,看的第一场日出。
那应该是,她第一次拒绝他吧?以那么委婉的方式。
然而此时,她好像……又一次拒绝了他。
这一夜没能好好休息,回去后,左枝足足睡了十五个小时。
再过一个月,音乐类艺考开始。
左枝去京市艺考。
宋延琛说要陪她,她没让,因为知道他并不想见到宋晋铭。
她艺考成绩不错,再回到学校,有了一个新同桌。
挺活泼开朗一姑娘,姓王,名文瑶。
个子娇小,面部多曲线,五官柔和,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她学绘画的,在班里大多人都选择出国留学的情况下,她和左枝一样报了京市的院校。
她平时挺好说话,左枝跟她关系还可以。
不仅如此,左枝在这个班里待着,比待在卷生卷死的 28班里,要舒坦得多。
唯一不能理解的,或者说,是她无法摆脱的,就是其他人对宋延琛近乎疯狂的崇拜。
宋延琛有什么好的?
不就,人长得帅了点,高了点,聪明了点,家里还有很多钱么?
左枝腹诽着,百无聊赖地托着腮,朝窗外瞟一眼。
下课铃打响,对面实验楼的学生鱼贯而出,游走于廊道。
宋延琛在几个男生的簇拥下,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从实验室出来。
气质矜贵卓然,纵使看不清容貌,可视线一旦沾了他,便怎么也挪不开。
旁边一男生捧着书本,像是在问他问题。
宋延琛侧耳听他说,手从兜里拿出来,接过他手里的笔,边在纸上书写,边同他说话。
艺术班里一阵骚动,好多人挤到窗户边,明目张胆地偷看他。
王文瑶也抻长了脖子,双手捧心,眼巴巴地看他。
左枝被挤得不行,站起身,说:「要不我让个位给你看?」
「好啊好啊!」王文瑶兴奋点头,「好难得才能见他一面呢。」
「这样也算见面?」
左枝无法理解,刚要跨过椅子,到外边走廊,班里忽然涌起一阵喧譁。
「他是看过来了吗?」
「应该吧?眼睛一直盯着这儿呢,不知道是在看谁?」
「之前不是有传他和左枝……」
勐不防听到自己的名字,左枝愕然回头看窗外。
宋延琛还真是侧着头,在看向他们这边。
她撇嘴角,抬手,嚣张地沖他比一个反「v」,迳自离开了。
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
*
高三这一学年的寒假,只有短短十天。
宋延琛一如往年,过港区陪他外公。
左枝花五天的时间,赶完所有寒假作业后,又花了两天的时间大扫除。
剩下三天,她准备拿来浪费。
唐柚回老家前,特地把蛋挞给她送回来。
这猫陪她在家里闷了快一周,此时精力充沛,上蹿下跳。
左枝干脆给它系好绳子,捎上滑板,带它出去熘。
春节期间,鹏市大唱空城计,天冷气清,人少车少。
蛋挞在前面跑,左枝操着绳,脚踩滑板,在后头被它牵了一路。
像蛋挞这种西森猫,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工具锚——当然,它的作用并不仅仅是卖萌和拉雪橇。
要不是天气太冷,左枝被冻得手脚僵硬,其实牵着这么个彪悍玩意儿,大晚上在空荡荡的街上迎风奔跑,还挺威风的。
是路边小孩看了,无不惊嘆连连追着她跑的程度。
「左枝。」听到有人叫她名,左枝分神看去。
余光掠过一道纤细人影,她忙剎住蛋挞和滑板,回身,笑说:「新年快乐,倪老师。」
「新年快乐。」倪半雪走到她面前,不是没见过她的猫,只是诧异这猫竟然还能这么用。
左枝乐了,把绳子递给她,鬼灵精道:「老师要不要试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3页
倪半雪忙摇头摆手,「我可不会滑滑板。」
「虽然我水平也就这样,」左枝一脚蹬上滑板,滑行,fakie revert,再接一个尾剎掉头,回到倪半雪面前,「但……教个初学者还是可以的。」
「我运动细胞很差的。」倪半雪拉着蛋挞,犹豫几秒,又问,「你真要教我?」
「教啊。」左枝颔首,「您要是方便,现在就可以开始。」
倪半雪这回倒是没犹豫。
左枝把猫关回家里,在楼下一处相对空旷平坦的水泥地面上,教倪半雪最简单基础的动作。
橘色路灯幽幽亮着,张嘴呵出的每一口气,都被冻成了白茫茫的水雾。
练了有大半个小时,左枝去26小时便利店,买了两杯热奶茶回来。
其中一杯递给倪半雪。
她向她道谢。
左枝应着「不客气」,大喇喇地在路墩子坐下,一口奶茶下肚,感觉冻僵的身体有了復甦的迹象。
倪半雪学她的样子,也坐在路墩子上,拆吸管的窸窣声响起,左枝一脚踩着滑板,将其控制在自己脚下,故作轻松地问:
「大晚上的,倪老师怎么一个人出来散步啊?」
甫一见到倪半雪,左枝就注意到她微微肿起的侧颊了。
等到了灯光更亮的地方,她脸颊残存的指痕便愈发明显。
倪半雪用吸管喝着奶茶,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
「我跟家里人吵了一架。他们催我结婚,让我去相亲,我不想去。」
左枝没经歷过这种事,垂着眼,习惯性地咬着吸管,在思索该怎么安慰她。
「其实我对婚姻,没有任何期待。」
倪半雪拿下奶茶,仰头看天空,语气沉闷。
「我爸家暴,我妈更年期,谈婚论嫁的前男友噼腿。虽然跟你一个学生说这种话,挺不合适的,但我真觉得,和男人结婚没劲儿透了。」
左枝宽慰她:「人生是自己的,只要想清楚了,承担得住后果,不婚不育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听她这么说,倪半雪牵起唇角,很轻地笑了下,略有些苦涩。
「你不懂。」她喃喃自语,一个深唿吸后,正色看她,「这次,我爸妈的反应之所以这么大,是因为,我跟他们坦白了一件事。」
左枝挑眉,「什么事?」
倪半雪看了她很久,很久,没说话,反而问出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和宋延琛怎样了?」
左枝轻咳一声,含煳带过:「就那样啊。」
「你觉得,他是认真的么?」
倪半雪这问题问得犀利。
左枝勐吸一大口奶茶,嗓子都腻腻乎乎的,她回想过去与他的点点滴滴,心脏一软,语气也软:
「他的感情,远比你我想像的,要纯粹赤忱。」
「快高考了。」
「我知道。」
奶茶见底,左枝扬手一抛,将其掷进垃圾桶。
倪半雪的声音传来:「高一开学,拿到宋延琛的履歷和成绩单时,其实我挺诧异的。就他的成绩,以及所获得的表彰奖项而言,其实他可以直接跳级,或者保送,避免浪费大量时间在填鸭式的高中教育上的。」
难得从倪半雪嘴里,听到些与宋延琛相关的事,左枝支起了耳朵。
「我跟他说明情况,想劝劝他,」倪半雪双手捂着奶茶,汲取残存的一点温度,「他却跟我说,他在等一个人。」
「等谁?」左枝接话,语气是她自己未察觉到的急切。
倪半雪摇头,「他没说。但我想,应该是个重要的人吧。否则,怎么能让他下定决心,放慢脚步,和一群早已和他不在同一赛道上的同龄人相处,并且,心甘情愿为之等待?」
心里莫名堵得慌,左枝想起了那一夜美丽的星空。
想起那一道,横亘在牛郎织女星之间,闪耀却遥远的银河。
倪半雪:「后来……」
左枝:「嗯?」
倪半雪饮尽杯中剩余的甜腻液体,也扬起手,把空杯扔进了垃圾桶,「你知不知道收购合併东铭,最开始是他的主意?」
左枝:「不知道。」
宋延琛心思太深,很多事都不会直接告诉她。
「我知道。他想这么做,便真就做到了,很厉害吧?」
倪半雪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不早了,她该离开了。
她站起身,布料摩擦出细微声响。
「但我不知道,原来他要等的人是你。左枝,我有一种预感,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宋延琛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至于你,左枝……」
她拍拍她的肩,对她寄予的期望,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说:
1「关灯仪式」相关资料参考自网络
2出自东汉佚名的《古诗十九首·迢迢牵牛星》
3流星雨相关资料参考自网络
第63章 痕 ◇
◎老子偏要与你长命百岁:)◎
下学期开始, 在校高三生越来越少了。
本校大多学生,要么保送名校,要么出国留学。
会正儿八经通过高考途径, 考入大学的人, 歷来不超过四分之一。
自打和宋延琛不在同一班后, 左枝在校能见到他的次数, 本就少之又少,现在更是稀罕。js
忽然就能理解, 艺术班那些学生,难得见他一次时的激动心情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4页
凛冬在书页翻动间, 匆匆而过。
春天「啪」一下,跌入书本的夹缝, 卡住时间运转的齿轮。
又一次仰望那个高高矗立的塔钟,指针一格一格地向前挪,时间在流逝,左枝举步往楼里走。
她问过人,都说, 那里禁止学生进入, 只有使用ic卡搭乘专属电梯, 才能抵达顶层的天台。
可她觉得,如果真是这样,那发生火灾, 无法使用电梯时, 岂不是很操蛋?
所以, 一定还有别的路子。
一定有。
左枝搭乘电梯, 到达最高层。
这层楼明显与其他楼层不同, 充斥着冰冷的高科技未来感。
一侧是门窗紧闭的会议室, 一侧是通透的玻璃幕墙。
余晖经窗棂割据,成块铺在廊道内。
放眼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大街小巷,和匆匆忙忙的人群。
她巡游一圈,终于在最末一间没锁门的会议室里,找到一副靠墙的铝合金摺叠梯。
经过一番细查,她搬运梯子,在某一块天花板下停住,顺着梯子向上爬。
一手扶着梯,一手撑住天花板,用力向上一顶,天花板竟能神奇地向侧边移开。
有亮光从洞口漏进来,此外,还放下了一副救生软梯。
她小心翼翼地从天花板里钻出去,双手摁住天台的地板,用力一撑,再挪动身躯往旁边一甩,整个人终于坐在了天台上。
黄昏时刻的风,有着橘子味汽水的鲜艷与沁凉。
左枝双腿盪在天花板下方,回头看,是辽阔无垠的天空,和天空下的直升机停机坪,再往前一点,就是位处建筑正中的塔钟。
她收起腿,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抬脚朝那边走。
塔钟用于出入的小门上了锁,进不去,她干脆换个地儿,俯瞰暮色笼罩下的景。
夕阳斜照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富有层次感地映出绮丽闪熠的辉光。
城市喧嚣离得太远,她只听得清在耳畔唿啸的风声,没多久,忽然多了些别的声音。
循声看去,停机坪附近,一台电梯拔地而起。
电梯门反射亮光,左枝条件反射地眯眼,抬手勾住向前飞扬的髮丝。
一道颀长峻拔的身影,缓缓呈现在眼前。
她会心一笑,收起警惕的目光,把头转回去。
「就说你聪明吧,连这儿都能找到。」
与他声音一道落在身侧的,还有他的身影,他的气息。
晚风好像染上了他的体温,温温柔柔地将她包裹。
眼看落日岌岌可危地倒在地平线上,星月朦胧,左枝双手抱在身前,余光瞥向他。
宋延琛身着校服,领带早不知所踪,领口敞着,被风掀开,露出一小截锁骨。
右手捏一听蓝色罐装可乐,长指沾了罐身氤氲的水雾,一片湿漉。
「你应该收到哈佛的offer了吧?」左枝问。
「嗯。」他懒洋洋地应。
「还收到了其他学校的offer?」
「嗯。」
还真是她问一句,他答一句。
左枝觉得无趣,不再跟他聊了。
「嗒。」
宋延琛屈指抠了下拉环,看腻了眼前的景,侧转身体,后腰挨着围栏,在她斜前方,饶有兴味地赏看她。
「左枝。」
「干嘛?」
他却不说话了。
仿佛刚刚只是叫着她的名字玩儿。
左枝侧了点身体,盛气凌人地问:「那你还来学校做什么?浪费时间。」
「高考还没结束呢。」他抿一口可乐,说得挺像那么回事,「都说不经歷高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得了吧,」左枝忍着没翻白眼,「你会听这种话?」
宋延琛听笑了,冷不防拿可乐冰她脸颊,「想陪你一起高考,行不行?长这么大,我还没当过高考状元呢。」
左枝被冻得倒吸凉气,下意识瑟缩肩膀,反手要挠他,却被他大手擒住手臂,拦下来了。
「滚!」她斥他,「你别拉低我名次!」
一听,他笑得更大声了,肩胸都在颤,一头碎发被风吹得凌乱,天色暗了,反衬得他无比耀眼。
左枝被他笑得恼羞成怒,踮起脚尖,仰头一口咬在他脖颈上。
「嘶——你就这么爱咬这个地儿?」他嗓音喑哑,「不如往上面咬。」
如他所愿,左枝一手抓住他脑后的头髮,将他头颈往下拉,张嘴咬在他的下巴上。
宋延琛垂眼睨她,笑声低低懒懒的,很苏,叫人耳朵酥丨麻,「再往上一点。」
再往上,就是嘴唇了。
「才不给你占便宜。」
左枝松了嘴,噼手夺走他的可乐,迎着风,仰头灌一口。
华灯初上,天际一丝浓到发紫的红,渐渐向后渲染成浓郁的深蓝。
腰上突然搭了一只手,左枝不经意将铝罐捏出咔咔声。
宋延琛错开一步,站她身后,向前圈住她腰肢。
左枝能感受到,他坚硬下颌压在自己头顶的重量。
她腾出一只手,试图扒开他箍在腰间的手。
他却兀自收紧,语调缱绻地说:「bb乖,俾我揽下。(宝宝乖,给我抱一下。)」
听出他话里的懒倦,左枝没动他。
半晌,问了个颇有深意的问题:「你说,拔苗助长会是什么结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5页
他缓声回:「a hero,or a lunatic.(英雄,或者疯子。)」
「you're my hero.(你是我的英雄)」她低声喃喃,也不管他能否听清,「i mean it.(我说真的)」
*
高考百日誓师暨成人礼大会这天。
湛蓝天空无一丝云翳,气温随着朝阳升高,葱绿枝叶凝着晶莹露珠,鸟鸣夹杂在车水马龙间,成百上千辆高档轿车,在晨光照耀下,有条不紊地驶入启澜校园,如一场大型豪华车展。
启澜上千名高三生,依照班别,井然有序地在偌大操场排列成方阵。
受邀前来的家长们,各个神采奕奕,锦衣华服,一派精英模样。
其中有不少,是时常出现在报刊读物,和银幕上的面孔。
在这特殊的日子里,顾启澜难得出山,西装革履地出现在主席台上。
纵使老态龙钟,需要靠轮椅出行,他坐姿仍端正挺直。
轮到「董事长发言」这一环节,他拄着拐杖,慢腾腾地起身。
在立式麦克风前,用港音明显的普通话,简单说两句,又被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坐回了轮椅。
不久后,他被人推着下台离开。
「到了这个年纪,还真是不容易。」有家长感嘆一句。
「可不是么?年轻时再威,老了不还得拄拐坐轮椅,这痛那痛的?」
「不过他还是命好,有一个那么顶事的外孙。」
「也不好说……他外孙那么年轻,以后路长着呢。」
……
随着时间推移,骄阳愈发毒辣。
左枝觉得自己身上的水分在蒸发,人快蔫掉了。
「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有请,优秀学生代表宋延琛,上台演讲!」
主持人面带笑容,扬声说道。
一个名字,如甘霖从天而降。
莘莘学子乏倦燥闷的情绪,登时一扫而空。
掌声与唿声齐响。
且不提向来对他带有滤镜的学生们,饶是见多识广的家长们,也甚是好奇这个传奇一般的、别人家的孩子,究竟是何模样。
宋延琛踩着沉稳步伐,走上主席台。
难得有好好穿校服的时候,衬衫熨烫平整,领带纽扣系得一丝不苟。
头髮用髮蜡抓过,光洁饱满的额头露出来,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单单是气质,就甩同龄人一大截。
「来了来了来了!」
台下人群骚动,有不少人想着毕业后再难见他,一个个都拿着手机,明目张胆地给他拍照录像。
「各位老师、家长,以及未来的企业家、教育家、艺术家、军官、律师、医生、明星……等各行各业的骨干精英们,大家早上好。」
磁沉嗓音,通过音响,不疾不徐地在校园迴荡。
他擅于应对这种场合,连演讲稿都无需准备,空出的手下意识抄进裤袋,显出几分松弛。
「早上好!——」
有学生大声应和,带动一群亟待释放的学生们,肆意地高声叫嚷。
白鸽振翅,凌空飞翔。
左枝双手抱胸,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泡泡糖,心想他还真是会给人戴高帽子。
后来一想,家世背景煊赫如在座学生,教育资源严重倾斜如启澜学校,起点如此之高,教出些个骨干精英来,不算什么难事。
宋延琛的发言还算简短,前后不过两三分钟,却比一管鸡血还有用,叫一群少男少女热血沸腾,恨不得飞扑上台拥住他。
兜里手机震动,左枝掏出来看。
薛岛下半年打算出一张专辑,他经纪人问她高考后方不方便,想请她帮忙写一首歌。
宋延琛演讲结束,一转身,便扯松了领带。
他顺着楼梯下台,随手将领带塞进裤袋。
主持人趁势,高举一只拳头,语气激昂:「大声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京大!」
「中状元!」
「to be no. 2!」
「斯坦福!」
每个人都奋力吶喊,正经的,的,亢奋到头脸涨红。
「左枝,你呢?」王文瑶问。
左枝恹恹地耷着眼皮看手机,西瓜味泡泡糖「啪」地破裂,潮答答地黏着红唇,没什么感情地轻哼:
「升官发财死老公。」
王文瑶错愕。
恰巧经过的宋延琛,不巧听了个正着,冷嗤一声,撩起眼皮,悠然瞥去挑衅的一眼。
敏感察觉到气氛的紧张侷促,王文瑶抬起头。
刚还在台上的少年,此时就在她们这列队伍不远处,似要穿过她们,走向后方的竞赛班。
劲风汹涌热烈,灌入他的衬衫,拂动他髮丝。
他单手插兜,嘴角勾着痞痞坏坏的笑,浑身不可一世的少年气,矜贵轻狂,高不可攀。
只一眼,她心潮澎湃,一把抓紧左枝的胳膊,面红耳赤,气息不稳:「宋延琛——」
左枝抬眼,看见他的同时,热风卷着他的清冽气息,朝她扑来,似要封住她口鼻,扼住她咽喉,她下意识屏住唿吸。
擦肩剎那,少年高大颀长的影子欺压而下。
两人目光在半空黏腻一瞬,躁动气氛一触即燃。
众目睽睽之下,他没停步。
她憋在胸腔里的那一口气,终于有机会,如释重负地吐出。
手机还攥在潮热的掌心里,忽地一下震颤,她心脏突突悸动,是他发来消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6页
【老子偏要与你长命百岁:)】
第64章 痕 ◇
◎想把你锁起来做坏事◎
能不能与宋延琛一起活到长命百岁, 左枝不知道。
当前,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数学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 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她刷题刷到发烂渣(发脾气), 把笔一抛, 再把自己甩到椅背上瘫着, 在教室一片翻页声、写字声和窃窃私语里,大脑短暂放空一秒。
想起宋延琛回的那条消息, 她趁着自习课没老师监管,摸出手机, 再看一遍,主动向他发出今天的第一条微信:【有空么】
s:【?】
左枝给题目拍照, 发给他。
zoe:【不会】
s:【要我给你讲题?】
zoe:【如果你有空的话】
s:【我免费?】
zoe:【送你一张照片】
zoe:【但有个条件】
s:【?】
zoe:【哥哥要设成手机壁纸哦[可爱]】
谈妥了,左枝把自己不懂的地方,全部圈画出来。
下课铃打响,宣布放学,她收齐东西, 顺着人潮涌出教室, 却没出校, 而是折去了图书馆。
为方便一些自发参加晚自习的学生,他们学校的图书馆有人轮流值班,通常会开到很晚。
她到的时候, 宋延琛已经占好了位置。
相对偏僻的角落, 单单一张桌, 既不怕被人打扰, 也不怕打扰到他人。
他翘着二郎腿, 坐没坐相地瘫在椅子上, 单手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飞舞,另只手闲懒地搭在旁边椅子的靠背上。
余光瞥见她过来,顺手拉开那张椅子,再把笔电屏幕一盖,给挪到一边,腾出桌子来。
左枝抚顺裙摆在椅子坐下,从包里拿出试卷笔记草稿纸,和两只水笔,把自己不会的题目指给他看。
宋延琛接过,眼睛扫过题干,右手捏着支笔,习惯性地打着转。
左枝瞧他这漫不经心的懒样,心里突然没底,「你不会就给我甩一个答案出来吧?」
这真的很符合大少爷又装又拽又变态的调调。
宋延琛乜斜她一眼,还真就直接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串答案给她,欠嗖嗖地笑说:「喏,就这样,简单吧?」
简单个鬼啊!
左枝噼手夺回自己的试卷水笔草稿纸,一股脑打包好,拎起书包就要起身走人。
他一把抓住她小臂,道歉也没个正形:「对唔住bb,系我唔啱,你唔好嬲啦~(对不起宝宝,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边说,还边把她扯回来。
左枝忍着脾气,什么「虚心向学」「程门立雪」在脑中通通过一遍,重新坐回去,把纸笔给他。
他便正色同她讲题,纸上洋洋洒洒一串推算过程,讲完一种解法不够,顺便给她科普了另一种解法。
左枝悟性强,跟着他思路,用这种方法解出另一道类型题,顿时如醍醐灌顶般通透敞亮,算是彻底掌握了这一种解题技巧。
她做题认真,全然没注意到,闲下来的宋延琛,屈肘撑在她椅背上,支着头,目不转睛瞧她时,是何模样。
「会了?」他问。
「嗯。」左枝点头。
随即就见他捞起她搁在一旁的手机,「那把说好的照片发我。」
左枝不买帐:「你才教了一道题!」
他个臭不要脸的:「嗯,一道题一张照片。」
「你觉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
她见他给别人讲题时,可没这么斤斤计较的。
「不过分,」说着,他摁亮屏幕,随手按下数字键,输入密码,「以后想你了,我随时能看看照片。」
「……」左枝默然、
几次密码输入错误,手机自动上了锁。
他索然无味地放下手机。
「以后……」左枝捏紧笔桿,「不还能打电话视频什么的么?」
「时差呢?」
「那……」左枝讷讷,「我要是火了,你也能经常见到我啊……」
「又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看见。」
宋延琛坐起来,挑起一支笔,拿过她的解题步骤来看,确定没问题了,又再看她圈出来的其他题目。
左枝静静看他做题,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悄无声息地朝他那边挪近,裙摆盖不住的圆润膝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裤腿。
她在同他示好。
他右腕压着草稿本,笔尖短促地顿了一下,应是有感觉的。
左枝慢慢放下手,手背擦过他垂落的左臂,擦过他的手背,柔嫩小手绕到他手腕内侧,指尖轻轻蹭着他的掌心,往里,往下,扣入他五指间。
他没动弹,由着她闹,做题写字的速度仍是快。
有那么点儿,禁慾高僧隐忍妖女胡作非为的意思。
这个想像,叫左枝自己都发笑。
他可是宋延琛啊,坏得要死的一个人,怎么能是恪守清规戒律的得道高僧呢?
都说十指连心,手指触感敏锐,她的指在他长指间擦蹭挪移,乐此不疲。
丝丝痒意自指尖传来,细密的摩擦声与书写沙沙声紧密交缠。
「啪。」
做完一题,他在最后一笔点下一个小点,撂了笔。
「做完了?」左枝挨过去看。
宋延琛嗅着她发上飘来的淡香,「左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7页
「嗯?」
「你就这么喜欢……」他说话拖腔拉调,「像这样……」
左枝偏了点头,不耐地撇过余光看他。
他鸦睫轻眨,眸色幽深地睨她,嗓音微哑:「插来,插去?」
「……」左枝秒懂,耳根有点烧。
她忙坐回去,手刚要抽回来,倏地被他用力扣住。
「呵!」有女生不巧路过,误打误撞见到两人十指相扣,惊了一跳。
左枝也是大惊,下意识要甩开宋延琛的手。
他不让,抓得很紧,缠得她指骨生疼。
女生赶忙转身避开两人,熘得比兔子还快。
「你这样我没法做题!」左枝微愠。
「那你别乱动。」
宋延琛松开她,将笔塞进她手里,让她自己看步骤,不懂就问他。
摆明了此时脾气不太好,挺烦躁。
左枝也没什么好脸色,梳理完思路,翻一页,自己重新做一遍。
做完后,她也不回过头去对他的答案,只把本子推到他面前,冷声问:「这样?」
他情绪也缓过来了,看一眼,含煳「嗯」了声。
左枝便刷地收回本子,继续埋头做题去了。
宋延琛双手抱胸,靠着椅背坐了会儿,吐出一口气,直起上身,看她的做题情况。
「这段时间,别招我。」他说,冷淡疏离的口吻。
「怎么?」左枝揶揄他,「欲求不满啊?」
「有时候会有一种很变态的冲动。」
「比如?」
「想把你锁起来做坏事。」
「……」
那是挺变态的。
左枝咽了口唾沫,收起所有恶作剧心理,乖乖缩着脖子,专注习题。
只是,身体总忍不住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他靠近一点,她嵴背便紧绷。
他的气息一缠上来,她心跳就突然加快。
她才是真的,快被他弄死了。
把所有难题搞定,时间不过夜间七点。
两人外出吃饭。
晚高峰,两人难得共同搭乘巴士。
车上有几个同校的学生,不论是不是同一年级的,乍一看两人极高的颜值,不由得被吸引住。
再分辨出其中一个是红得发紫的左枝,另一个是被奉为传奇学神的宋延琛,全都像石化了般,目瞪口呆地僵住。
宋延琛直接上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左枝自然而然地在他身旁落座。
巴士平稳起步,汇入灯光闪烁的车流。
车厢里的人,要么低头刷手机,要么转头看窗外流逝的夜景。
一段手机铃声兀然响起,左枝清冷又不失霸气的吟唱,霎时传遍整个车厢。
不少人条件反射地循声看去。
那人连忙接通电话。
宋延琛眉眼添了点笑意,看向词曲唱原作者。
接收到他视线,左枝转脸,抬起两只爪爪,配上龇牙咧嘴的鬼脸,瞪着眼睛恐吓他。
他被逗笑,胳膊勾住她头颈,就把她往自己肩上揽,「bb,点解你咁得人钟意嘅?(宝宝,怎么你这么讨人喜欢呢)」
左枝傲娇地别过脸去,很轻地「嘁」一声。
后来,还是如约把照片发给他了。
一张偷拍照。
是她还在月半湾住着的时候,趁宋延琛睡着了,一边偷亲他脸颊,一边拍的。
灯光很暗,堪堪勾勒出两人的轮廓,把她侧着脸亲人的动作也描绘得清晰。
她不知道,宋延琛是否真会把这张照片,用作手机壁纸。
也没好意思问他。
直到拍摄毕业照那天。
高三所有班级,按照顺序,依次到楼下拍照。
左枝生得高,站在最边边。
其他人不是在调整位置,就是在整理衣服髮型。
她无聊到玩手机。
周遭好一阵骚动,她没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只当众人的兴奋源于今天要拍照。
阳光晒得好勐烈,她等得不耐烦,都想当众开熘了。
摄影师突然举起一只手,喊道:「来,全部看向我这里!」
左枝即将踏出去的脚,硬生生收回来,与此同时,肩膀被身后的人拦了一下。
她瞬间拧眉,想打掉对方的手,那人及时开口:「看镜头。」
反应慢半拍,她刚低喃出一个「宋」字,垂在裙边的手就被另一只大手拉住。
「西瓜甜不甜!」摄影师大声问。
学生们齐刷刷地答:「甜!」
左枝极快地调整好面部表情,红唇轻抿,看向镜头的那双眼,熠熠生辉,灿若宝石。
就这样,明明不在同一班,可宋延琛仍是在她身后,牵着她的手,陪她留下一张极具纪念意义的高中毕业照。
不在乎其他人会不会看到,也不在乎他们私下将如何传绯闻。
拍完照后,金灿灿的阳光下,左枝牵着他,飞快逃离每一双眼睛,跑到一处无人的阴凉地。
她气息有点乱,微张着唇在喘,明知故问:
「我拍毕业照,你来干嘛?」
后颈忽地被一只手扣住,她仰脸看他,一张柔软温润的唇,猝不及防地印在她脸颊。
少年带笑的嗓音,随之落下:
「来讨你偷亲我,还偷拍我的债。」
第65章 痕 ◇
◎乖女儿,爸爸回来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8页
距离高考不到二十天。
5月 28日这晚, 早已拿到驾照的宋延琛,开车载她过港区。
周三,跑马地夜赛。
宋延琛半搂着她的腰, 带她进包厢。
透过大幅玻璃, 左枝手持望远镜俯瞰, 第一次见到那匹名叫「左家娇女」的马, 也是第一次见它夺冠。
看台人潮汹涌,喧声震天。
她心思恍惚, 手中的望远镜忽然被人夺走,宋延琛朝下望一眼, 无语道:
「有这么好看么?叫你老半天都不理人。」
「只是突然间觉得……」
原来他们还有那么那么多事情,是没有一起去做过的。
比如今晚才刚打卡了一起看马赛, 比如……他们没能打卡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学。
没等到她下文,宋延琛蹙眉,「嗯?」
「觉得你真厉害,挑了匹好马。」左枝随口胡诌。
马赛还没结束,宋延琛教她怎么看马, 还答应了她, 有机会就教她骑马。
他说这些话时, 态度稀松平常。
于是,左枝也不去想,两人分开后会否存在隔阂, 只说: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宋延琛轻笑:「要不我给你签个字画个押得了。」
「好啊。」
左枝还真去找了纸笔, 把他答应教她骑马的事写下, 并问他要了个期限。
最后, 她在合约上签字, 摁下拇指印, 递给他,要他也签。
他都依着她,签字,捺印指纹。
一式两份,各自保存。
高考前,无论是东铭,还是启澜,都有给高考生喊楼的传统。
夏日燥热,蝉鸣此起彼伏。
高三教学楼下,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一声震耳欲聋的「学长学姐,高考加油」,将高考生们炸出教室,纷纷涌到走廊间,挤挤挨挨围拢成一圈,探头看楼下。
「左枝左枝!」
王文瑶抓着一张纸,咋咋唿唿地从教室外狂奔回来。
「我刚拿到他们喊楼的歌单,第一首就是你的歌诶!」
左枝无心凑热闹,正忙里偷闲地翻看时尚杂志。
王文瑶把歌单「啪」一下拍她桌上,气喘吁吁道:「左枝,你不来看看吗?」
反正这么躁动的气氛,也没办法安心学习。
左枝扫一眼歌单,边伸着懒腰,边起身随她走出去。
拥堵在走廊里的人,一个个都拿着手机拍照录像。
楼下战鼓「咚咚」擂响,学弟学妹们高喊加油口号。
《孤绝》一曲开头,左枝神圣的吟唱声,如沁凉雨水清凌凌降下时,楼上的高考生们,也注意到了刚好从教室里出来的冷艷少女。
人人让出一条道,人人看着她走来。
她在围栏边站定之时,正是吟唱结束,气势磅礴的前奏奏响之时。
放眼楼下,数百个学生拉横幅,摇旗帜,歌声吶喊声响彻天地。
左枝静静地看,静静地听。
几个月过去,《孤绝》的热度高居不下,传唱度很高,一进入副歌部分,几乎全部人都跟着旋律放声歌唱。
四面八方都是她填的词,四面八方都是她谱的曲。
就那一瞬间,左枝眼眶蓦地热了,血液在滚,垂在裙边的拳头在收紧。
大脑只有一个想法——
这绝不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作品,绝不是她仅有的成名作,这只是开始。
只是一个开始!
炽热的白昼越来越长,高考前夕,难得落了一场阵雨,短暂缓解了焦躁难耐的情绪。
左枝在asmr般的淅沥雨声,和宋延琛温柔缠绵的一声「晚安」中,睡了个好觉。
翌日,多云。
宋延琛捎了早餐,开车过来接她。
两人同是在本校考试,只是考场不一样。
「你紧张吗?」左枝问他。
她坐在副驾,张嘴啃一口三明治,左手是一杯拿铁。
宋延琛开车很稳,拿铁没怎么晃动。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他语气轻蔑。
让左枝来形容,大概是,满级大神屠杀新手村的不屑与从容。
左枝:「一想到会被你压低一个名次,我就不开心。」
「我现在弃考,也是来得及的。」他满不在乎道。
「算了吧,我就开个玩笑。」
比起一个为了爱情而放弃大好前程的人,她更欣赏站在台上,荣耀加身、闪闪发光的胜利者。
高考这两天,这座向来喧嚣忙碌的城市,自觉变得静谧沉稳。
那座塔钟还在转动,旁人翻动试卷带来的压迫感也始终明显,笔尖在纸张书写的沙沙声成片铺开。
每位考生都卯足了劲,要为自己过去十多年的学习,交上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铃声打响的瞬间,考生们在监考老师的命令声中停笔。
待收卷后,方可出考场。
临近日落时分,稠密的云层忽然裂开一道豁口,余晖如橘子汽水漫透整座城市。
走出考场那一剎,左枝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高考结束后的第一天,她习惯性地起了个大早,刷牙刷到一半,才勐然清醒过来。
漱完口,洗一把脸,她转头就倒回床上,睡一个回笼觉。
这两天,她的微信「叮叮咚咚」很热闹。
宋延琛约她暑假去旅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9页
唐柚约她去逛街。
同班同学问她来不来参加毕业晚会。
还有……
薛岛所在的星源传媒,有人问她有无签约意向。
除了同桌王文瑶,左枝对艺术班里的人,没多少印象,便推掉了毕业晚会。
问宋延琛打算去哪儿旅游,他直接给她甩来几个方案,让她看着挑一个。
左枝兴致勃勃地挑了夏威夷,随即便拉上唐柚去逛街买东西。
「左枝,你觉不觉得,好像有人跟着我们?」唐柚惴惴不安地问。
左枝在挑选眼影,闻声,借着眼影盘上的镜子,朝后方看一圈,没看出什么异样,「要不把江行远叫过来保护你?」
一提江行远,唐柚略显忸怩,反击回去:「你怎么不叫宋延琛来保护你?」
「他听他外公的话,现在乖乖地在公司实习呢,」左枝合上眼影盘,「就算有空,也应该是在陪他外公吧?」
唐柚轻嘆口气,很能共情他:「没办法,老人家都这岁数了,能陪一天是一天。」
「我知道。」左枝说。
她明白亲人离世的感受,也懂顾爷离世后,宋延琛的处境有多难。
所以,她私心里,无比希望顾爷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给宋延琛争取更多的成长时间。
东西买了挺多,两人到附近挺有名的一家粤菜馆吃饭。
菜还没上桌,唐柚去店外的洗手间洗手,左枝留在座位上看东西。
手机唿吸灯闪烁,微信上,宋延琛问她什么时候到家。
zoe:【想我啊?】
s:【嗯】
s:【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右眼皮一直在跳】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这情况不是很吉利啊。
zoe:【眼睑痉挛吧你】
zoe:【大吉利是】
s:【我现在开车去你那】
s:【大概两个钟到】j
左枝看一眼现在的时间,夜间七点,正是车流大增的时候,叮嘱他:
【不急,你慢慢来,不要抢车道,不要抢红绿灯,注意避让行人,注意行车安全】
「我才离开一小会儿,你就迫不及待找你男朋友去啦?」唐柚打趣的声音响起。
左枝熄灭手机屏幕,把手机搁一边,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喝茶。
唐柚将擦手的纸巾,丢进桌下的垃圾桶。
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给她们呈上饭菜。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在门口附近看到一个男人。」唐柚说。
左枝慢吞吞地吃着饭,满脑子想着,宋延琛今晚到她家,是要在她家过夜,还是要回月半湾1号。
唐柚见她没反应,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左枝回神,启唇问:「看到个男人很奇怪?」
「对啊!他很奇怪!」
唐柚身体向前挪,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一番,压低了声音同她说:
「那个男人好像流浪挺久了,头髮衣服什么的,都乱糟糟的,而且……他整个左手的手指都少了半截!一看就是被人剁掉的!好可怕啊……」
左枝停下咀嚼的动作,转脸,隔着一扇落地窗朝外看去。
商业街灯红酒绿,人来人往。
夜色隐藏了太多细节,她看不清。
只能安抚唐柚:「那我们还是离远点吧,吃饱就回去。」
「要不,我还是让江行远来接吧。」唐柚不放心,已经从包里掏出手机,给江行远发消息了,「我今天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约莫一刻钟,江行远开车抵达她们所在的粤菜馆。
他还没吃晚餐,让服务员拿来菜单,又加了两道菜,挨着唐柚坐下,三人一同吃饭。
一个小时后,结束用餐。
左枝迳自上了车后座。
江行远开副驾车门,等唐柚上车了,再绕过车头到主驾。
三人系好安全带,江行远发动车子,离开停车场。
他们这一路畅行无阻,连红路灯都给他们让道。
左枝劝唐柚:「你看,什么事都没发生。」
唐柚靠着椅背,稍稍松了口气。
不到半个小时,车子在贝南村停下。
左枝开车门。
唐柚回头看她,忧心忡忡道:「左枝,我们送你进去吧?」
「不用。」左枝推开车门,一只脚落了地,「你们路上小心。」
说罢,她起身离座,下了车,「砰」一声甩上车门。
贝南村十年如一日的热闹。
沿街店铺散发着浓浓的烟火气,身着马甲的外卖小哥骑着车往来,人群熙熙攘攘。
左枝如常穿过握手楼间昏暗狭小的窄巷。
前段时间下过阵雨,散不去的污水还堆积在坑洼不平的路面。
湿漉漉的,黑黢黢的,一股强烈的不适感,像湿湿凉凉的鼻涕一样黏煳在身上。
再过半个月,左枝的房租就到期了,她打算暂时搬到半月湾1号那儿去。
尽管房子又空又大,让人感觉空落落的,没什么安全感。
但干净敞亮的环境,比这里好太多了。
这么想着,左枝边上楼,边给宋延琛发语音:
「你还有多久到?今晚是在我这里过夜,还是怎样?」
第二条语音:「如果是在我这边过夜的话,你记得备好东西,我这儿可什么都没准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0页
钥匙插入门锁,发出窸窣声,她另只手摁着手机按键,准备给他发出第三条语音:
「之前一直没问你……宋延琛,你大概,什么时候出国啊?」
单手推门而入,门口的感应灯为她亮起。
「喵~」蛋挞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左枝不小心把它的叫声也录了进去,拇指一松,语音消息「咻」地发出。
她没回身,手摁着门板,往后一扣。
计划之中的关门声并未响起。
门板在半途被什么东西卡住。
左枝施力去压,下意识回头去看——一只断了半截手指的左手,就拦在门缝中。
老男人粗嘎沙哑的嗓音,如鬼魅般在老破小的空间里迴荡:
「乖女儿,爸爸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问题不大,别慌(认真脸)
第66章 痕 ◇
◎左枝,给我点时间◎
鞠志荣。
一个久违的名字, 一个久违的人。
过去种种如走马灯匆匆掠过脑海,左枝心脏漏一拍,寒意从脚底兇勐涌向四肢百骸, 第一反应就是拼尽全力压住那只来自地狱的恶魔之手。
可他的手为什么不缩回去?!
为什么?!
为什么那样一只伤疤狰狞的、骯脏不堪的手, 要像粗圆的蛆虫一样在她眼前扭动?!
为什么要用那样噁心的嗓音, 一遍一遍反覆念她的名字?!
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为什么总要在她好不容易能喘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出现?为什么每一次出现都要给她带来灾难?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左枝, 你压得爸爸的手好痛啊,快把门打开, 好不好?」
「左枝,这才多久没见, 你变得越来越漂亮了,听说你有一首歌火了, 是不是?应该赚了不少钱吧?」
「左枝,爸爸的乖女儿,爸爸好想你啊……」
「滚啊!」左枝撕心裂肺地怒吼,脖颈血管毕露,「我他妈不认识你!」
「怎么会呢……左枝, 快, 给爸爸开门, 等下他们就要追过来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爸爸被他们弄死吧?」
鞠志荣抵住门板,用力往里撞。
楼道沉闷混浊的气流, 一阵一阵涌入, 左枝嗅到了从他身上散发的恶臭, 仿佛刚从下水道里爬出的一团腐肉。
「喵!」蛋挞不安大叫。
「你死了最好!」
左枝紧忙腾出一只手, 颤抖着手指拨打 2 20报警。
「我警告你, 我已经报警了, 你要是再不走——」
话没说完,饶是她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
「嘭!」
左枝被门板的冲力推到一边,勐撞上墙壁,额头重重一磕,脑瓜子嗡嗡作响。
「你的钱在哪!」
鞠志荣闯入室内,连灯都不用开,沾满污泥的鞋印踩踏地板,「乒桌球乓」地翻箱倒柜,搜找现金。
「快点!给我钱!他们要追上来了!再不把钱给他们,他们会要了我的命的!快点把钱给我啊!」
他歇斯底里地吼,双目猩红,失了智般,「砰」一声巨响,被扯坏的抽屉狠狠摔在地上。
木制抽屉瞬间四分五裂,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一块被摔碎的玻璃制品弹出碎片,砸到左枝脚边,她被吓到尖叫。
猫也尖叫,飞身朝他扑去,利爪扒住他的佝偻后背,另只爪子划过他脖颈。
鞠志荣吃痛嚎叫。
手机传出人声,左枝忙不迭报上自己的性命和地址。
「有人入室抢劫!」
她慌忙说完,趁鞠志荣不备,眼疾手快地抢了茶几上的水果刀。
鞠志荣反手揪住蛋挞,将它甩飞出去。
顾不上那么多,左枝急速转身往外跑。
「钱呢!左枝!我他妈问你钱呢!」
鞠志荣不依不饶,三两步上前抓扯她头髮。左枝头皮刺痛,反身一刀扎进他手臂。男人大叫,推开她。
左枝踉跄后退,带着拔丨出插在他臂上的水果刀,扶着楼梯栏杆稳住身形后,掉头拔腿飞奔下楼。
*
「……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宋延琛不耐地挂断,再拨,依旧是电话占线的提示音。
他烦躁地「啧」一声,眉头紧拧,下颌线紧绷。
一个右转向灯,靠边停车,解安全带,拿手机,推车门下车,动作一气呵成。
「砰!」车门重重一甩,车身震动,绾在手肘的袖口滑落一截,他转身钻进无法通车的幽深小巷。
路边犬只在吠,猫在哭。
惶悚不安的情绪密不透风地覆压而下,湿气凝结,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腥馊味道。
倾盆骤雨轰然降下。
「啪嗒——」
他一脚踩进脏污的血水中,黑色裤脚隐藏了刺目的猩红。
雨夜萧瑟,飞蛾孜孜不倦地撞向落尘的昏黄灯泡,「咚咚」闷响隐在雨声中。
老旧小楼的大门开着,一个浑身淌血的流浪汉匍匐在门口,挡住进出楼道的唯一道路。
宋延琛只怔愣一瞬,顺着从流浪汉身上蔓延而出的血脚印看去。
雨水沖刷掉所有细节,一把刀在微光照射下反出森冷寒光。
左枝。
大脑勐然跳出这两个字,宋延琛心一紧,一步跨过男人,正要上楼,裤腿突然被扯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1页
低头睨一眼,一根手指死死勾住他裤脚,宋延琛俯身拉开他手腕。
玉白长指沾了血,巷口传来尖锐刺耳的警笛——警方到了。
*
20xx年6月 28日晚2 2时20分,鞠志荣经抢救无效死亡,现年52岁,鹏市人,有一个无血缘关系的继女,系亡妻阿琳娜与其前夫之女。
警方第一时间封锁现场,立案侦查,提取证据材料,对嫌疑人进行拘留。
「嘎吱——」
审讯室内,两把椅子相继被抽出,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察,相继落座。
摄像头对准另一头的犯罪嫌疑人,开始录音录像,进行审问。
警察:「姓名。」
左枝形容狼狈,浑身湿了个透,是血,也是雨,眼眶泛红,唇色苍白,她端坐着,腰板挺得笔直,「左枝。」
宋延琛掀眸瞥一眼摄像头闪动的红光,两条长腿无所适从地委屈在桌板下,他向后靠椅背,下颌角紧了紧,面容冷俊,「宋延琛。」
警察:「跟被害人是什么关系?」
左枝:「我继父。」
宋延琛:「我第一次见他。」
警察:「今晚2 2时接到报案,你说被害人入室抢劫,麻烦将当时的情况,详细地同我们讲述一遍。」
警察:「警方到达现场时,你和被害人发生了肢体接触,告诉我们,当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左枝:「……他说有人在追他,要我赶紧给他钱……出于自我防卫,我先后在他身上扎了两刀,一次是手臂,一次是大腿,从楼里逃出来后,我只顾着跑了,什么都没注意到。再然后,就被警察抓了……请问,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宋延琛:「我只是去楼上找人,没想到他会抓着我不放。」
警察:「你要找谁?」
左枝:「……」
宋延琛:「……」
宋延琛:「联繫我家属了?」
左枝:「想跟个朋友报平安,担心他以为我出事了……虽然我现在的确有点事。」
警察:「你和宋延琛/左枝是什么关系?在交往吗?」
左枝:「只是朋友。」jg
宋延琛:「……没交往。」
……
警察:「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左枝/宋延琛:「麻烦帮我带句话给他/她,说我一切安好,不用担心。」
*
「…… 28号晚2 2点,我市xx区贝南村发生一起蓄意杀人案……经警方搜查追捕,犯罪嫌疑人赵某现已缉拿归案。」
「据市气象局预计,受颱风珍珠影响, 29日晚我市有大风降雨……」
听闻左枝的消息,倪半雪急急忙忙赶到派出所。
风雨瓢泼,即便撑伞,仍会被打湿半身衣裙。
派出所灯光大亮,肃穆沉寂的气氛压迫感十足。
载她过来的的士,乘着风雨而来,又满载风雨而去。
留下派出所门口三辆价格不菲的车:
一辆悬挂港粤两地车牌的alphard,一辆黑色宾利,和一辆黑色maserati。
倪半雪拾级而上,不期然在大厅内撞见一队气势卓然的人马。
顾启澜坐于轮椅,枯藁却有劲的手搭在扶手上,沉着脸,合着眸,双唇紧抿成直线,燥闷不耐悉数摆在面上。
身后是替他推轮椅的黑衣保镖。
旁边是个年轻人,挽着他胳膊的女生应是他女友。
在顾启澜不远处,傲然立着一道伟岸身影。
男人单手抄兜,另只手拿着手机发消息。
五官深邃英俊,沉稳中偏偏憋着一股吊儿郎当的桀骜劲儿。
跟宋延琛如此相像,几乎是第一眼,倪半雪便认出他是宋延琛的父亲宋晋铭。
宋延琛还穿着昨天的衬衫,皱皱巴巴的,泥渍和血渍肆意涂抹,却蒙不住少年与生俱来的耀眼光芒。
他屈膝,守在顾启澜的轮椅边,两手握住顾启澜的一只手,愧疚地垂着眼,在同他轻声细语地说话。
左枝脚步虚浮地走出来,倪半雪立即上前接住她。
现场气氛凝固一瞬。
宋延琛回了点余光看她。
宋晋铭抬眼,漫不经心斜睨她。
顾启澜不悦地冷哼一声。
一名女警将猫包递过来,「这是你的猫。」
左枝向她道谢,倪半雪上手拎住猫包。
那女生朝她们这边走来,围着左枝上下打量一圈,心有戚戚地瞧着她额角的淤青,嘆息:
「还好你没出什么事,担心死我了。」
左枝抿着唇,没说话。
视线掠过身旁的倪半雪,跟前的唐柚,遥遥的,落在宋延琛身上。
前后不过两米的距离,却似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雨声沙沙,连绵不绝地浇湿她眼眸。
莫大的委屈一股脑涌上眼眶鼻腔,她咬紧牙关咽下喉中的酸涩,紧攥衣摆的双手细细战慄。
在忍着,非常努力、非常努力地忍着,克制住想要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的欲望,压抑着极度需要他柔声安抚的不安情绪。
可她还是没忍住,一滴眼泪忽地滚出眼眶,落到了腮边。
宋延琛眼神失焦一秒,下意识起身,正要朝她走,手倏地被人用力攫住。
理智勐一下被扯回来。
他转头,顾启澜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在抓他,瘦到只剩一层皮的五指比鹰爪还有力,手背筋骨暴凸,静脉蜿蜒处的输液贴还没撕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2页
「阿琛,推我回车上。」顾启澜沉声命令。
宋延琛眸光微闪,在犹疑,又转过头去看左枝。
左枝从未有哪一刻,会像此时这般,五脏六腑都揪痛滴血,大脑浑浑噩噩的,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和精神的控制。
她一边渴望他,一边又希望他能好好的,不要再让老人家失望了。
也不要……再因她而受累了。
两人目光在湿冷的空气中对峙,是受了潮的柴火,生出滚滚浓烟,呛得口鼻都堵塞,无法言语,无法唿吸。
「阿琛!」顾启澜怒道,气得心脏锐痛,他忙捂住胸口,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宋延琛代黑衣保镖,上前帮他推轮椅。
宋晋铭敛眸,收起手机,迈开步子跟上。
走出大厅,直至屋檐下,几个黑衣保镖渐次撑开伞。
「远哥。」
宋延琛嗓音低哑,难得叫他一声哥。
江行远挑眉,撇眸对上他视线,读懂他意思的同时,他上手代他扶住顾启澜的轮椅,宋延琛一闪身,金蝉脱壳般抽离。
唐柚和倪半雪正安抚着左枝,用纸巾给她擦眼泪。
鼻子堵塞严重,左枝张嘴吸一口气,身上勐然扑来一道熟悉的气息,宋延琛双手捧住她脸颊,额头一斜,一个吻重重覆上她的唇。
大脑在那一瞬失去思考,她怔在原地。
顾启澜觉出异样,扭头回去看。
江行远忙不迭催促保镖打伞,将老人家推入雨幕中。
宋晋铭蹙眉,抬手打一个手势,另几个保镖训练有素地折回大厅。
唇上一抹刺痛扯回她的心神,宋延琛咬破她的唇,淡淡的血腥味瀰漫。
保镖杂乱的脚步声步步逼近。
众目睽睽之下,宋延琛旁若无人地闭着眼吻她,一只大掌扣住她后脑勺,不让她闪避,唇舌如狂风骤雨席捲她的一切。
左枝用力抱住他劲腰,骨节发白的手指扯得他衬衫几近开裂。
她仰着头,甘之如饴地承受他的兇勐肆虐,不甘示弱地予以回应。
心头火在烧,恨不能合着雨声噼里啪啦地焚毁整个世界。
脚步声愈发紧促,这个吻愈发深入忘我。
宋延琛被三四双手硬生生扯开。
唇舌分离之际,拉出一丝黏腻水线。
她双眼迷离。
他咬牙切齿:「左枝,给我点时间。」
左枝不作声,抿着唇,雾蒙蒙的眼睛在看他。
看他薄唇翕张,郑重其事地对她说「等我」;
看他挣开保镖的束缚,转身负气离开;
看他的身影消失在这个昏天黑地的颱风夜。
她的一颗心,轰轰烈烈地烧成零碎灰烬,随雨丝坠落,坠落,泛起一圈圈涟漪。
第67章 痕 ◇
◎ti amo◎
伤口结痂痊癒, 雨也该停了。
难得一个清朗日子。
自打从派出所回来后,本就不爱说话的左枝,更加沉默寡言。
倪半雪和唐柚担心她, 回来那晚本想陪她过夜, 却被她一句「我这小破屋真塞不下这么多人」给劝回去。
蛋挞经那一战, 受了点伤, 好在问题不大,养几天就好了个七七八八。
除了解决吃喝和扔垃圾, 这段时间,左枝就没怎么出过门, 更别提费心去梳洗打扮,收拾自己憔悴落魄的形象了。
手机在那一晚摔碎后, 她没试图去开机,也懒得外出买新手机。
反正,好像没什么人是必须要去联繫的。
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躺在床上,裹紧被子, 混沌度日。
窗帘闭拢, 窥不出是白天, 亦或黑夜。
床头柜上的闹钟被摔坏,无法再转动。
空调徐徐送出冷气,蛋挞一只怕热的长毛猫, 此时竟没趴在自己的小水床上, 而是挨在她身边。
仿佛在抚慰她的失落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 房门被人敲响, 唐柚的声音传来:「左枝, 是我, 唐柚,你在家里么?」
左枝缓慢地眨着眼,长时间失眠令她眼球布满血丝。
大脑昏昏胀胀,只是起个身而已,就像被人一刀锥扎进去,绞得刺痛。
她仿若一个了无生趣的傀儡,五官精緻却不鲜活,冷白肌肤褪去血色,垮着肩,赤着脚,拖沓着步子去开门。
「左枝!」唐柚叫她,乍一见她模样,话音戛然而止,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
看她揉得眼睛都红了,左枝捋一把乱糟糟的长捲髮,转身慢吞吞往里走。
随手拿了小圆木桌上,不知具体是哪天开封的小半瓶矿泉水,灌一口,哑声问:
「怎么了?」
「打你电话一直没通……」
唐柚进她家门,见屋里太黑,顺手拍开灯。
在玄关换鞋时,瞧见柜子上屏幕四分五裂的手机,一愣,换了话题:
「高考出成绩了,你知不知道?」
她往里走,见零碎物品和衣服洒了满屋,一时间竟无处落脚。
「现在知道了。」左枝把堆满小沙发的衣服,一股脑抱起,丢到床上,让她坐这儿。
唐柚没坐,而是俯身帮她把桌上脏兮兮的外卖盒打包,丢进垃圾桶,边告诉她:
「倪老师让我告诉你,你这次考得很好,总分有六百六呢。」
当然,要是她没临时转艺术生去集训的话,分数肯定还能更高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3页
「嗯。」左枝没什么情绪,把自己重新丢到床上,捲起被子,侧躺着,闷声道,「冰箱里有水和饮料,水果不知道还有没有,你自助吧。」
「你怎么啦?」唐柚看她这样就心疼,侧坐在床边,伸手摸她额头。
左枝拉开她的手,「只是有点累。」
唐柚嗫嚅着唇,欲言又止,最后只道:「那你睡吧。」
左枝便阖上眸。
大概是累到极致,没多大会儿,竟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囫囵做了个梦。
梦里是蓝白装潢的派出所大厅,如此庄重肃穆的地方,宋延琛个混不吝的,当众与她搂抱热吻,没羞没臊。
他对她说——等我。
怎么等?等到什么时候?
他怎么不说清楚呢?
混蛋。
梦醒时,唐柚已经到小沙发上坐着了,小桌上是原先没有的新外卖。
她在玩手机,眉头微微蹙着。
「现在几点?」左枝轻声问。
刚刚眯的那一觉,让她感觉好受了些。
「晚上十点。」唐柚告诉她,「我叫了砂锅粥,现在还是温的,你要不要吃点?」
左枝在床上赖了会儿。
蛋挞要来舔她的脸。
她躲开,掀被下床,去洗漱。
唐柚的声音在哗啦水声中响起,带着几分不知该不该说的犹豫:
「宋延琛这次发挥稳定,拿了状元。」
「哦。」左枝应一声,随手盘起头髮,用鲨鱼夹固定,走到桌边,盘腿坐在地毯上,拆开一次性餐具,就着不冷不热的温度,慢条斯理吃粥。
只吃一半,她差不多饱了。
看唐柚脸色真不太好,她问:「到底什么事?」
唐柚忸怩半晌,凑近她,细声说:
「江行远跟我说,宋延琛被他外公家法伺候,还关禁闭了。」
左枝没应声,垂着眼睑,抽一张纸巾擦拭唇上的油渍,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外卖盒。
「顾爷他们明早飞美国。」唐柚接着说,「听说,就在三个小时前,宋延琛突然逃跑出来,现在一直没找着人。」
「他不在我这儿。」左枝给包装袋打一个死结。
「我知道啊,估计你俩这段时间也没联繫过吧?」唐柚嘆气,「真不知道他是跑哪儿去了,江行远和倪老师都在找他。」
左枝朝后靠在床边,头太疼,她懒得动脑。
但就是莫名其妙地,隐隐浮出一个答案。
「喵~」蛋挞跳到她腿边,小脑袋顶向她的手,要她摸摸它。
左枝敷衍地摸两把,另只手揉了揉跳痛的太阳穴。
半晌,她问唐柚藉手机。
唐柚以为她是要打电话给宋延琛,把手机递给她时,道一声:
「他关机了,所有人都打不通他电话。」
「嗯。」左枝没傻到这份儿上。
宋延琛脑子精,要想玩躲猫猫,肯定比谁都厉害。
他曾夸她聪明,最好她现在还能那么聪明。
她点开地图app,放大,沿着海岸线和沿海公路一寸寸看过去,排除掉自己有记忆的海域,再估算着行车速度和时间,确定出大概范围。
「就这儿。」
她拇指抵着「暮云角沙滩」的位置。
「什么?」唐柚探头过来看。
左枝把手机递还给她,疯了一般,起身时突然扯住衣摆,向上一掀。
唐柚只见她腰腹一片线条紧緻的雪白,堪堪看到下缘两弯饱满的圆弧,忙不迭害臊地捂住眼睛,一声国骂悬在嘴边,差点要飈出来,「你干嘛突然脱衣服啊?!」
「我出门一趟。」
左枝从床上随手捡一件bra穿上,利索地换上一条黑色连衣裙。
不等唐柚追问,她风风火火地拿了钱包和钥匙出门。
房门「砰」一记甩上,留屋里的唐柚和一只猫面面相觑。
左枝飞奔下楼,到路口拦一辆的士,坐入后座,报上地址。
司机师傅平稳驾车上路。
她气息凌乱地繫上安全带,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穿了双人字拖出来。
真是要疯了。
降落一半的车窗涌入清劲海风,左枝手肘抵在车窗边,扶着额头。
车内非常有品位地播放着她的成名作《孤绝》。
那歌词和旋律,让左枝有一种飞蛾扑火的悲壮感受。
她用拇指摁着阵痛的太阳穴,撩起眼睫的瞬间,一辆黑色大牛倏地掠过视野,像极一头蛰伏于深浓夜色的巨兽,低调,又充满致命的危险。
她腾地坐直,「师傅,麻烦停车。」
师傅愣住,「还没到目的地呢,在这儿停?」
「对。」她斩钉截铁。
师傅踩剎车,车子停住。
左枝付钱,推车门下车。
腥咸海风挟裹水汽,勐扑她身上。
鲨鱼夹漏出的髮丝随风曳动,柔软的黑色裙摆贴住莹润大腿。
她往回走向那辆眼熟的黑色大牛。
车子打着双闪,车内却没人。
左枝将碎发别到耳后,须臾间,果断转身朝海边走。
还是宋延琛带她走的那条野路子。
没了他的搀扶,再加上一双不方便的人字拖,她险些踉跄滑倒。
流光倾泻,风浪声在耳边汹涌。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心脏一下一下地跳,怦怦、怦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4页
在那块嶙峋礁石,如愿见到那道高瘦身影之际,规律跳动的心脏瞬间方寸大乱失了序。
是寸草不生的荒地,一声春雷后,势不可挡地重焕生机。
她不禁慢下脚步,目光灼灼地凝睇他。
皎洁月色下,他弯曲双腿,随性靠坐在身后的巨石上,海风拽着宽松t恤的衣角,勾勒出劲瘦腰身。
左手手机亮着光,他看一眼,放到耳边接电话。
右手指间夹着一支火光明灭的烟,凑到唇边吸一口,猩红火焰烧穿暗昧夜色,呲呲地,在她心上燎出一个灼痛的洞,滔天情绪顷刻翻涌而出。
烟雾瀰漫。
她不顾脚下湿软塌陷的沙粒,拔腿朝他奔去。
他似有所感,转头看来,视线倏一下盯住她,怔愣一瞬,给手机那头的人留话:
「我这边有点事,晚点再去你那。」
说罢,在她踢掉碍事的鞋子,光脚攀爬礁石时,蹲身向她递出手。
左枝抿着唇,抬脸看他,眼底水盈盈的,说不清是揉进了海面的粼粼波光,还是她的一腔孤勇在滚沸。
恁般倔强固执,桀骜难驯。
时间仿佛在倒转。
回到她破开天花板,攀上天台的那个美丽黄昏。
回到她陪他逃掉晚宴,驾着重机车私奔到此地的夏末夜晚。
再往前……
他曾在这里,陪她看过旭日东升,霞光万道。
左枝借力爬上礁石,柔嫩脚底被粗糙潮湿的石面,剐蹭得刺痛。
「一定会有出路的。」她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用力抓住他手臂,重复一遍,「宋延琛,我们一定会有出路的。」
宋延琛只是定定地凝视她。
指间的烟早已熄灭,天地间,除了月色和水光,只剩脉脉对视的两双眼,晶晶亮亮的,通透到无需言语,内心所有偏执疯狂都敞露在对方眼底。
「左枝。」他轻唤她名姓,平淡又缱绻的口吻,却比鼓譟喧嚣的风浪声,更震耳欲聋。
她心尖发颤,倏地踮起脚尖,仰头,一个生涩的吻,小心翼翼地落在他唇上。
仿佛某个开关被启动,他忽地拦腰拥住她,另只手托住她后颈,心甘情愿为她俯首低颈,在这个吵闹又死寂的渺小宇宙,与她将这一记热吻深刻。
直至肌骨麻痹,直至灵魂战慄。
他背靠另一块礁石屈膝而坐。
她横跨他身躯,摺叠的双腿被下方凹凸不平的礁石硌得疼痛泛红,双臂却冥顽不灵地继续勾着他头颈,发了疯地吻他。
「哗!」浪花重重拍在礁石上。
水花打湿她衣裙,紧巴巴地黏贴肌肤,透出滚烫体温。
喉结被她咬得生疼,他低笑出声,克制地拉开她,低哑磁嗓被湿淋淋的夜色一洇,格外色气:
「唔好咁啦,bb,唔使bb套真有咗bb点算?」
「生落嚟咯。」她浑不在意道,「我都想同你生个bb噶。」
「憨居居。」他轻嗤。
分明知道她只是逗他,却禁不住心湖荡漾。
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狼狈为奸的两个共犯,贴得那么近那么近。
气息勾缠混搅在一起,分不出你我。
她低头抵着他的额,轻抚他脸颊,一字一顿,认真道:
「宋延琛,我就这么点勇气了,你确定要在这时候推开我吗?」
宋延琛一眼望进她心底,知她破釜沉舟的坚决,喉结艰涩地滚动一下,嗓音沉而危险:「想好了?」
她点头。
他下颌角动了动,凌厉线条紧绷,是压抑到极致的触底反弹,捨不得又恨不得与她厮混至天明。
所以……
「我不会停下来的。」他轻咬她的唇,眼底有波涛暗涌,「怕不怕?」
她用一个吻回答他。
十八岁的左枝,做了她只敢在十八岁做的荒唐事。
十八岁的宋延琛,永远为她怦然心动,冲动疯狂。
*
街灯昏昏地亮,照不尽空旷寂寥的长街。
更深露重,本就睡眠不足的左枝,此时更是头重脚轻。
她抱着臂,一片被揉碎的玫瑰花瓣般,慵懒地瘫在副驾上。
衣裙带了海水的潮湿,两脚沾着沙粒,脏兮兮地踩在车内价格不菲的地毯上。
「咔!」她解开安全带,方才感觉唿吸畅通了些。
半晌,路边一家26小时营业的药店里,走出一个个高腿长的男人。
她目不转睛地看他走来,拉开主驾车门,坐上车。
车内灯亮起,左枝自觉去拿他手中的药。
他攥得紧,她第一下没拿出来,狐疑看他一眼,他正直勾勾地盯她,眼中有不忍。
左枝忽然笑了,声音有点哑:「你不会真想当爹地吧?」
宋延琛就看着她,不说话。
时间嘀嗒嘀嗒地过,左枝被他看得莫名发虚,唇线渐渐抿直,勐一下扯出药盒,冷脸坐回去。
动作太大,她不适地皱了下眉。
连说明书都懒得看,拆出那粒药,仰头丢进嘴里,生生干咽下去。
余光内,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抓握水瓶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瘦长。
她的身体还记得他指腹的薄茧,指节的力量。
颈根一股热意烧上来,左枝没好脸色地接住,灌一口,将噎在喉咙里的药片送进肚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5页
副驾的窗玻璃映出宋延琛的面容,她与他在玻璃中对视。
「爽不爽?」她问得直白。
他眯了下眼,薄唇翕动,一个略带讽刺意味的「爽」字,简直人渣到爆。
「记住这种感觉,」左枝说,秾丽眉眼酝酿着刺人的狠意,「除了我,再没其他女人能给你带来这种体验了。」
「没必要这样。」他放软了语气。
左枝把矿泉水瓶递迴给他,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坐着,「就当惩罚我恋爱脑好了。」
他旋紧瓶盖,没接话,抄起中控台上的烟盒和打火机,烦闷地撂下一句:「我下车抽根烟。」
左枝闭目养神。
耳边听到他下车的动静。
她是真被折腾累了,这样竟也能睡着。
后来是被他打横抱下车的。
她以为是要回她那里,或者月半湾1号。
不料,他竟把她带进一家刺青店。
左枝:「来这干嘛?」
宋延琛:「文身啊,不然来这干嘛?」
左枝眼睑一跳,「情侣文身?」
「昂,」他坏笑着应她,「你喜欢哪种类型?」
「滚!」她没好气道,「我今天已经够疼了!」
他富有玩味地睨她一眼,「下次就不疼了。」
「……」她现在不想跟狗说话。
宋延琛文的是左臂,图案是上个月跟文身师定下来的。
他摘了腕錶和尾戒,交给左枝看着,将t恤衣袖捋到肩上,坦露一条遒劲有力的手臂。
左枝在他另一边坐着,看文身师动作娴熟地操着文身机,将墨水注入他皮肤。
「疼不疼?」她问。
「疼啊,」宋延琛吊儿郎当地回,扭头看向她,「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左枝鄙夷地横他一眼。
不亲了,妈的,嘴巴都被他咬破皮了。
他总说她有咬人的毛病。
呵,明明他症状比她还严重!
左胸那兇狠的一口,像要把她心脏咬下一块血肉。
宋延琛要做的文身图案比较大,挺耗时。
左枝撑不住,双手叠在沙发扶手,摺叠上身,趴卧着睡了过去。
直到要走了,宋延琛捏她脸颊。
她睁开惺忪睡眼,迷迷瞪瞪地看他,视线一时无法聚焦。
「你体力要不要这么差?」他半蹲在沙发前,近距离地调侃她。
左枝意识模煳地支吾了声,先是注意到披在她身上的毯子,再是注意到宋延琛的手臂。
文身师技法精湛自不必说,宋延琛左臂那一大丛玫瑰栩栩如生,就连花瓣叶片上的晶莹露珠都惟妙惟肖。
纵横交错的根系盘踞在他指背,一路往上,枝繁叶茂,玫瑰恣意盛放。
王冠、水晶钢琴,一起看过焰火灿烂、骄阳初升,和夕阳西下,潮起潮落,一起「东西尾穿越」仰望星空,她的蛋挞,他的sunday和「左家娇女」,从若干年前他们初见的日子,到他们再会的日子,再到他们第一天同班,以及今日——20xx0625的礁石。
全都是他们的过去。
她做到了。
用两年的时间,要他刻骨铭心地记着她。
左枝眼眶有点热,下巴指了指他手臂,故意问:「什么意思?」
「这样还看不出来?」
「嗯,看不出来。」
「就当惩罚我恋爱脑好了。」
他学她说话,挺幼稚任性的一句话。
左枝听乐了,笑得花枝乱颤。
宋延琛左胳膊不方便,知道她难受,还光着脚,让她抱紧他脖颈,他右胳膊穿过她腿弯,单手将她打横抱起。
「你不累吗?」她埋在他颈窝问。
静默两秒,他才低声答:「你知道我今天早上要走吧?」
她「嗯」一声。
他低头亲她额头。
天色蒙蒙亮,黎明已到尽头,曙光将至。
他没开车去月半湾1号,而是直接载她回去,抱着她上楼。
她用钥匙开门进屋。
唐柚已经离开了。
「你要去洗澡吗?」左枝问他。
「你洗吧。」他说。
左枝现在的确浑身黏腻不舒服,她也不矫情,直接拿了衣服进浴室。
洗完头,再洗澡,最后擦干身上的水渍,直接套一件吊带睡裙,就拧开门出来。
此时已是清晨,天光大亮。
她用毛巾擦着头髮,走进房里,抬眼撞见宋延琛的时候,动作顿了一下。
曾经被她封住,藏在床底的纸箱,在几天前,被鞠志荣拉扯出来。
东西散落一地,她先前没心思收拾,没想到现在竟被宋延琛抓了个正着。
她制住躁动不安的情绪,放慢了唿吸,神色自若地走上前,拿走他手中那两沓与他和岑思若相关的资料,佯装自然地放在一旁的书桌上,想盖住那一张合影签名照。
哪知宋延琛伸手从底下一抽,将那幅合影签名照拿起,视线冰冷地扫过相框,再扫上她的脸。
鹰隼般的锐亮眼眸,在细緻地观察她。
左枝不动声色。
他从鼻间溢出一声自嘲的轻哼,挪开眼,后槽牙磨了磨,再看回她,语气不善:「你跟薛岛?」
左枝拨了下头髮,随手丢了毛巾,没好气地跟他对峙:「是又怎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6页
「不怎样,」宋延琛一步步逼近她,生来就充满攻击性的浓烈五官,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的同时,憋着股气性的模样,反而更显瘆人,「这张照片我没收了。左枝,你要留在国内闯娱乐圈,行,但你不能——」
「不能怎样?」左枝迎上他目光,似笑非笑,「给你戴绿帽吗?宋延琛,你以为我们什么关系?」
他危险地眯起眼。js
左枝挑衅地挑高眉梢。
而后就见他喉结滑动,脖颈的血管漫出愤愤的红。
他「嘭」一下扔了那幅相框,从兜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单手掀开,取出一枚女戒,拉起她右手,就往中指上套。
指尖刚触到戒指边缘,她倏地弯曲手指,不肯戴。
他明显愣住,胸腔起伏着,「什么意思?」
「我要明目张胆、安安心心地当你女朋友,」左枝说,「可是现在,好像还不是时候。」
两人异地,感情不稳定不说,他受制于他外公,而她的大好前途才刚刚开始。
宋延琛怎么能不懂她意思。
他睨她半晌,攫住她的那只手不自觉用力,手臂青筋暴起,不甘地认了:
「行,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但他还是把那枚男戒递给了她,「那你帮我戴上。」
她没接,「干嘛?」
「可我现在就想明目张胆地让别人知道,我有个心爱的女朋友。」
他语气自然,却惹得左枝喉头一涩,多少有点落泪的冲动。
她吸了下鼻子,接过那枚男戒,帮他套进左手中指。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树根缠绕的左手无名指指根,明晃晃地刻着「zoe」。
他还真是张扬高调,连缩写个「z」 都不用。
艹!
她一颗心真要被他死死拿捏住了。
时间不早了。
宋延琛还得开车过港区,陪他外公一道去机场。
左枝送他出门。
他不要脸地捎走了她和薛岛旧时的合影签名照。
离开前,依依不捨地吻了她一遍又一遍。
「ti amo.」他在她耳畔低喃。
左枝恍惚了下,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真不懂?」他咬她耳垂,唿吸声缠住她的听觉神经,撩得要死。
「不懂。」她说。
他贴住她娇艷欲滴的唇,索取一个缠绵悱恻的吻,身体力行地告诉她:
「就是这个意思。」
后来……
后来宋延琛没去哈佛,她也没去伯克利。
他去读了宾大的商科,而她选择了北上。
在那个瑰色的明媚清晨。
他跫音渐远,她轻轻合上门。
门后,是她怀揣旖旎浪漫的少女心事,一笔一划写下的「ti amo」。
宋延琛没看到。
作者有话说:
ps:1ti amo,义大利语,我爱你
2内容纯属虚构,请勿模仿!
第68章 生 ◇
◎真不能陪我吃个饭?女、明、星◎
左枝(英文名:zoe), 299x年5月 28日出生于义大利罗马,中意俄三国混血,中国国籍, 中国内地女歌手、词曲作者、音乐制作人、演员。
20xx年 20月2 2日原创单曲《孤绝》刷新各大音乐榜单多项记录, 提名多个奖项, 获「十大中文金曲优秀国语歌曲金奖」「寰宇金曲奖最佳作曲」及「寰宇金曲奖最佳编曲」。
次年6月30日签约星源传媒, 同年推出首张个人唱作专辑《一枝一节》,发行仅两月销量突破百万张, 横扫各大榜单,并获「圣菲尔奖最佳新人奖」 「亚洲流行音乐大奖年度最佳专辑」和「最佳女歌手」, 本人也凭藉该专辑在华语乐坛受到关注。
……
出道第四年。
8月28日,一年一度的金翼奖颁奖盛典。
连绵一个白昼的细雨, 天色暗下来后渐渐销声匿迹。
燥热空气还弥留着沉闷水汽。
夜空不见星月,仿佛都落在了人间,颁奖典礼上众星云集,镁光灯闪烁,红毯从宴会厅门口, 沿台阶一路铺陈而下。
保姆车以龟速挪动。
左枝昏昏欲睡, 手肘抵着车窗, 支着额角,小脑袋刚要撑不住倒下来,被助理林艾一声「她疯了吗」惊醒。
长时间高频率的工作, 叫她脑神经突突跳痛。
纤长浓密的鸦睫掀起, 她懒散瞥她, 果冻质感的水润红唇轻启:「大惊小怪什么?」
昨天刚结束万人演唱会, 还以为能稍微休息会儿。
不料连夜就要搭乘飞机直达港区, 参加这一场电影奖项含金量极高的颁奖典礼。
她被人摁在镜前做造型的时候, 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跟蒋尔雅撞造型了!」林艾焦急道。
她撩起车帘,身体向旁边让开,以便左枝能看清状况。
左枝撩眼望去。
蒋尔雅正好提着裙摆,步履款款地上台阶。
闪光灯聚集在她身上,她侧身,嘴角挂着一抹恬淡的微笑,很有云淡风轻,岁月静好的味道。
「明明跟品牌方确认过,这件高定在我们国家,就只有你身上这一套的!」林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谁知道她突然蹦出这么一件。」
高定礼服这种东西,品牌方向来会把控好数量,避免撞衫。
通常一个国家只给一人定制,但不排除有些人卡bug,特意去国外订做一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7页
左枝不认为蒋尔雅能有那么神通广大,早在大半年前就订做了这件礼服。
所以,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一件。
尺寸一看就大了,身前一片枯瘦的排骨胸。
「你觉得,我跟她,谁漂亮?」左枝漫不经心地抠着指甲。
「当然是你啊!」林艾就差跟她发誓表决心了,「我敢说,不提歌坛了,就算是整个娱乐圈,都没几个能比你的盛世美颜更能打。」
「那你急什么?」
「但是……」林艾被她这不骄不躁的态度,弄得快没脾气了,憋了半天,忿忿不平道,「就是觉得她膈应人啊!」
蒋尔雅是童星出道,观众缘很好,还是个赫赫有名的富二代。
她在圈里很吃得开,顶好的资源大把大把往她面前送。
要说唯一一次吃瘪,就是去年到电影《海市蜃楼》剧组试镜。
打不过发挥稳定的影后,没选上女主角不说,就连角,都被电影圈新人左枝给抢了。
影后也是出道多年的老姜,她撕不过。
但撕个跨界演出、非科班出身的左枝,自认还是绰绰有余。
于是时不时就要跟左枝争奇斗艳一番,从造型,到演技,再到网络影响力和粉丝战斗力……
比起这些,在车内等得不耐烦的左枝,更在意的是:「她是打算住在红毯上么?」
正面拍拍拍,侧面拍拍拍,背面拍拍拍,一场红毯秀,她整得像个人专场。
举办方想请她下台都请不动。
一提这个,林艾更气鼓鼓了:
「本来彩排时,都定好顺序了。但有些咖位不够的小明星就是喜欢抢噱头,理应几个人一起走红毯的,非得拖延时间一个一个出场。」
其实这种事,在圈子里已经屡见不鲜了。
红毯仪式的时间有限,不得不按照咖位和剧组,安排单人出场,或者几人结伴出行。
「所以,按照原计划,她占了我走红毯的时间,是么?」左枝不屑冷嗤,「小艾,知道凡人和神祇的差距,有多大么?」
林艾一愣。
随即就见左枝「哗」一下,出其不意地滑开保姆车车门。
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和站姐们,刷地把视线调过来,只一瞬,饶是见识过世间万种风情的眼睛,都忍不住牢牢地钉在她身上。
镶钻高跟鞋轻盈落地,一袭银灰鎏光礼服如熠熠星空,从她婀娜曼妙的身躯,流淌至红毯。
原本定格在蒋尔雅身上的镜头,瞬间齐刷刷调转到她身上。
她迈开长腿,在徐徐清风的吹拂下,步伐铿锵有劲地踩践红毯。
由内而发一股睥睨众生、唯我独尊的气场,仿佛要将世间一切都踩在脚下。
如果,真这么喜欢和她一较高下,那就……
左枝的鸦睫缓缓撩起,视线灼烫而冷厉地,对上前方蒋尔雅木然错愕的目光。
——来啊,正面刚。
她嘴角噙笑,棕绿色眼眸压在英气的野生眉下,天生浓烈绝艷的一张脸,充满视觉冲击力地撞进每一双凝睇她的眼睛。
宽大的正开叉裙摆下,一双长腿,骨肉匀停,白皙笔直。
裙摆摇曳生风,漫捲铺散在红毯上的金银闪粉,一时间,万千星光为她做陪衬。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盛典直播的弹幕已经杀疯了:
【卧槽卧槽卧槽!我家枝爷这是要率领千军万马一统天下的节奏啊!好飒好辣!好喜欢!】
【光顾着看脸去了,突然发现她这件礼服和蒋尔雅那件好像啊!区别就在于……蒋尔雅穿着像某宝影楼风,又拖沓又沉闷,压根飘不起来】
【对的对的!感觉我们枝爷真就是天神下凡!!!呜呜呜呜好像不拉住她她就要飞了】
【我们家尔雅要演技有演技,要作品有作品,你们正主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代表作吗?】
【笑死,我们枝枝天天忙着出歌做专辑开演唱会拿大奖,哪像某些「大明星」,天天忙着立人设搞营销,还要直播带货】
……
网上腥风血雨,各家粉丝杀红了眼。
今年的颁奖典礼也是硝烟瀰漫。
除了发挥稳定的几位着名导演拍的片,去年还杀出了不少黑马作品,爆了不少新人。
不过大多得奖的都还是老面孔。
「接下来要颁发的,是最佳女配角。入围的有蒋尔雅《骤雨》……」
主持人说话的同时,身后的大屏幕开始播放人物高光时刻。
「左枝《海市蜃楼》……」
影片中,刚经歷过一场战斗的污染区遍地残骸,闪着火光的灰烬随风飘扬,一个白金髮色的寸头少女,懒懒散散地靠着脏污墙面。
一身劲酷的工装打扮,双手穿戴磨损严重的露指手套,天鹅颈上,安装了定时炸弹的项圈闪着红光,性感又危险。
她垂着眼,漫不经心地把玩枪枝,口中淡红色的泡泡糖故意嚼得吧嗒响。
就在下一秒,一个被病毒感染的变异人突然从斜刺里杀来,枪枝在她手中帅气转动,「嘣!」她侧身面色冷峻地开枪射击,镜头登时四分五裂,碎成蜘蛛网。
她在此时勾唇笑,诡谲又灿烂。
「本届最佳女配角,究竟花落谁家呢?」
主持人小小地卖了下关子,音乐鼓点紧密,气氛渐渐紧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8页
都知道蒋尔雅近些年接的都是大制作,难得有认真钻研演技,拍文艺片的时候,还专挑的女配角色,摆明了是要在电影奖项上,压同是女配的左枝一截。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让我们掌声恭喜——左枝,zoe!」
说罢,主持人带头鼓掌。
左枝在众人的掌声中,缓缓起身。
经过蒋尔雅身边时,见她故意把脚往前伸,也不恼,反而与她亲昵地来了个贴面礼。
「好玩吗?雅雅。」她如恶魔低语。
蒋尔雅气得咬碎银牙。
领了奖不够,在这场颁奖盛典上,左枝还有现场演唱环节。
她这一晚可谓出尽风头,也可谓累得半死。
一回到保姆车,就累瘫在座椅上,什么表情管理、形象管理都餵了狗。
又是脱高跟鞋,又是换礼服。
经纪人梅允拉住她去拿宽松t恤的手,甩来一件金属链条黑色吊带连衣裙,「等等,换这件。」
左枝:「什么?」
「你忘了?」梅姐提醒她,「今晚要陪公司的新东家吃饭。」
左枝回忆了下,有点印象了。
在她签约后,过了没两年,薛岛合约到期,同他的经纪人一起脱离苦海,去组建工作室去了。
星源传媒的管理不行,老闆更是腐败,因为赌瘾太重,还不上债,所以前段时间,决定把整个公司,包括旗下艺人及其作品版权,一併打包卖了。
「那我们新老闆是谁?」左枝问。
「暂时没公开,不过对方来头特别大。」
「……」这不废话,普通人谁能动辄砸个十来亿,收购这么大一公司?
「听说他才刚飞机落地,一说饿了,一堆利益相关的大佬就如临大敌地开好包厢等他。向来一到晚上九点就打样的清月楼,为了恭候他大驾,现在都还在营业。」
「来头再大又怎样?」左枝扯唇冷笑,「还不是个要女明星作陪的咸湿佬。」
越想越气闷,她将那条黑裙子一丢,拉下脸来,「不去!」
话音刚落,车门忽地被林艾推开。
燥热暑气霎时冲进车里,左枝下意识问:「停这儿——」
「干嘛」二字还未脱口,视线便落在车门外一道劲拔颀长的人影上。
冷森森的白光从后方打来,勾勒他轮廓。
他低着头,单手敲着手机的屏幕键盘,拎着电脑包的左臂垂在身侧,繁复的玫瑰文身张扬带感。
一身出自设计师之手的潮牌,鸭舌帽压得低,只能窥见骨相优越的下半张脸。
肤色冷白,鼻樑高挺。
在摁灭手机屏幕,抬起脸来,以一丝眸光倨傲瞥向她时,形状完美的薄唇,溢出一声嘲讽的轻嗤:
「真不能陪我吃个饭?女、明、星。」
第69章 生 ◇
◎他现在可见不得人◎
上次见宋延琛, 还是三个月前。
当时他刚放暑假,到她京市的小公寓里待了几天。
后来,她忙着演唱会的事, 他也有工作要忙, 便回了美国。
与他异地的这三年, 尽管保持着每周向对方报备行程的习惯, 三不五时也会通话视频。
但是,对他的所作所为越是了解得清楚, 她越是觉得和他像活在两个世界。
这种感觉不好受。
她眼红他跟学术大牛近距离交流,牛哄哄地跨学科与人合作搞实验、参加各种比赛, 发表ssci论文;
他跨过边境,到偏僻的私人会所里纵情声色;
也驾车穿越沙漠或雨林, 用镜头记录干旱荒芜的沙丘,或者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
每个星期一,他都要到公司参加例会;
而每个周末,总有各式各样的舞会趴体向他发出邀请。
宋延琛是典型的会玩又会学的人。
生活多姿多彩,周身人声鼎沸, 总有不同的乐趣。
相较之下, 左枝不是在上课, 就是在工作。
人际关系简单到掰着手指,就能数出与她关系较好的人有谁。
其实伯克利音乐学院,也曾是左枝的梦想院校。
其实她也曾想像过, 如果当初和宋延琛一起出国, 会是怎样。
反正, 肯定不会是她现在这样, 每天过得忙忙碌碌。
用银行卡上越滚越多的数字安慰自己开心点;
又在某个累得崩溃的深夜, 觉得那不过是一串虚无的数字, 怀疑自己是否真有必要这么消耗自己。
梅允比她年长十岁,阅歷比她多得多。
知道她和宋延琛的事,也知道她的心结,就劝她:
「谈恋爱是这样的啦,要不张爱玲那句话怎么那么火?低到尘埃里,开出花来。不过我觉得吧,你也没必要妄自菲薄。
「不论是出专辑,还是开演唱会拍封面拍片子,咱都是真真实实有东西拿出来的。何况你还拿过那么多奖项,体验着很多人这辈子都体验不到的事情,看着那些东西,你怎么会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呢?没必要,真没必要……在自己的领域里,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就是最好的了。」
所以,真应了岑思若那句——
「那你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左枝,爱情是会让人变得盲目卑微的。」
于是,往后左枝尽量不去过度关注他的事。
下意识的,有点不自觉地牴触,态度开始变得敷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9页
可能宋延琛察觉到了什么。
那晚视频结束后,隔天周末他就乘机来找她了。
好像总是这样。
每当她觉得他遥不可及,两人的关系岌岌可危时,他就会突然地,像现在这样,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三言两语熟稔字句,便消弭了时间和经歷,给他们带来的隔阂。
仿佛他永远是她记忆中,那个赤忱浪漫又有点混不吝的少年。
靠近车门的林艾自动自觉地下车,好让他上车。
原本还算宽敞的保姆车,一下多了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充满侵略性的气场在车内横冲直撞,顿时衬得车内空间逼仄狭小了。
「你怎么来了?」
左枝把礼服的大裙摆拢了拢,怕他不小心踩到或者压到。
一上车坐好,宋延琛就把帽子摘了,没个正经地调戏她:
「来夜会女明星,并且要人家陪吃陪喝啊。」
说到这里,他拿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轻佻地打量她:
「也不知道现在的女明星,能陪到什么尺度。」
左枝没少被他荼毒,哪怕已经到见怪不怪的程度,却还是忍不住想挠他,当即就反唇相讥:
「这不得看你是个什么尺寸?」
他挑眉,「尺寸越大,尺度越大?」
「……」
林艾刚关上车门,坐回原位。
闻言,脸皮薄到不行的一个人,登时被唾沫呛咳出声。
梅允上手捂她嘴巴,要她一起安安分分当个空气。
「你不用上学?」左枝问。
现在已是八月底,再开学,两人就大四了。
本以为暑假都快过去了,他不会那么费劲,再大老远跑来找她的,哪知他会这时候闪现到她面前。
「要啊,」他随口应她,看她礼服后背的拉链开了,若隐若现裸露一道凹陷的性感背沟,手开始不老实,「但这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么。」
后背倏然滑过一抹温热,他指腹有粗糙的薄茧,触感轻柔又明显,叫她嵴背一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捡回刚刚甩开的那条小黑裙,狠狠瞪他,「你给我把头转过去。」
「嗯?」
「我要换衣服!」
「又不是没看过,」他语速一旦慢下来,就很有斯文败类的味道,「摸也摸过了,亲也——」
剩下的话,被她用手死死捂住。
她看他的眼神能杀人,恼羞成怒,即便昏暗中看不清,也能感受到她身上腾地烧起的灼烫体温。
宋延琛笑弯了眼睛。
左枝眯眼,来不及警惕,防不胜防地被他攫住两只手腕反剪到身后,纤细蜂腰被他单手扣着往怀里一带,她一个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前跨在他身上。
开叉大裙摆滑下莹润大腿,如花瓣散开。
她挺直腰背,极力与他拉开距离。
他偏要与她对抗,欣赏够了她恨不得咬死他的鲜活表情,垂眸睨一眼,瞧见领口在雪肤压出的两辙勒痕,「啧啧」两声,压低了声,火上加油:
「看看这被勒的,真可怜,要被挤爆了,是不是?」
「……」一把烈火轰然在胸腔炸响,左枝偏头一口咬住他脖颈,白嫩肌肤贴着他裤腿,感受着截然不同的硬实肌肉的同时,一寸寸向前滑动,磨出暧昧的窸窣细响。
「信不信我挤爆你狗头!」她咬牙,在他耳边阴恻恻地撂话。
他忽地蹙眉,喉间溢出压抑低微的一声喘,蔫坏道:
「你说哪个头?」
「……」空气静默一瞬。
「那……」坐在前一排的林艾,如芒在背,战战兢兢地小声说,「那个,清月楼到了。」
「你们先下车。」宋延琛说。
得了准话,梅允和林艾忙不迭逃离现场,顺便把车门带上。
这个时间点,地下停车场里的车不多,灯光白森森的,水泥地灰扑扑的。
空寂得有些可怖,丁点儿声音都显得突兀。
林艾用余光瞟一眼紧闭的车门,挪到梅允那儿,贴着耳朵说悄悄话:
「梅姐,他俩不会要在车上吧?」
「谁知道啊,」梅允拎着包,双手叠抱在身前,四下张望一番,生怕附近埋伏了狗仔,「宋公子现在可是我们老闆,我们管不着他不说,还得顺着他的意来。」
左枝又是那么恃才傲物、不服管教的一个人物。
两个任性妄为的人,如此这般「厮混」。
每次他俩碰面,梅允都有一种纸快包不住火的焦灼紧张感。
比他俩玩得还刺激。
车内。
外人无法窥见的方寸角落,火焰高涨,躁动不安。
光线好暗,感官在放大。
她的cpu在高速运转中宣布报废,只留一具发烫的躯体尚能活动。
一束亮光划过车窗,车轮碾滚地板的声响刺耳。
宋延琛把她抱得太紧太紧,肺里快被他榨干的残存氧气,都用来生成燎原大火,沸腾她的血液。
她像个妖,妩媚,蛊人,又娇又坏,与他接吻,噬咬,相互折磨。
无人能想像不久前,她曾身披银河如神女降世,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淋漓演绎何为风华绝代。
在他面前,她永远只是他的左枝。
他的唇,他的喉结,他的锁骨,他被玫瑰根繫紧缠的左手无名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0页
都沾了她的鲜亮唇釉,血一般的红。
「礼服要还回去的。」她说,气息微喘,心脏悸动。
他眼神失焦一秒,感觉来了,就没想过要憋着,追着她吻,哑声回:「那就赔给人家。」
她却在这时推开他,「我饿了。」
这身礼服于她而言,某些地方的确有些紧小,担心穿不下,她今天只喝了一杯玉米汁。
暗昧中,她看着他下颌角紧绷,喉结滚动,脖颈暴突的动脉在她指下跳动,两人胸腔起伏明显。
对视的那短暂一秒,她想着他不辞千里地回来找她,要不为他妥协一回。
他却直接拾起那条团在座椅上的黑裙子,憋着股孟浪放荡又克制隐忍的劲儿,磁嗓沉着丝丝狠意:
「来,老公帮你换。」
左枝心一颤,笑了:「宋延琛,我有没有说过……」
「嗯?」
「你这个时候最他妈招人,欲得要死。」
让她特别……欲罢不能。
宋延琛损招本就多,出国三年,耳濡目染,玩得就更花了。
换个衣服也不安生。
「咸湿佬。」左枝用粤语嗔他,在被他抓回去前,勐一用力滑开车门。
地下停车场特有的混浊空气扑面而来。
车外的人扭头看,左枝已经换上了吊带黑裙。
金属链条细细挂在削肩上,颈侧一个藏在披散长发里若隐若现的吻痕,樱桃红的水亮唇釉晕开,唇瓣微肿,饱满的肉感引人垂涎。
她捋一把乱发,下了车,右手别在身后,「嘭」一记关车门。
「走吧。」
她大步流星穿过两人中间,径直走向电梯。
行走间,悬在膝盖上方五寸之地的裙摆,盖不住内侧暧昧的淡红指痕。
梅允瞥一眼身后的车,放下抱在身前的手,跟上。
林艾脸红心跳地跟在左枝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不等新东家吗?」
「等什么?」左枝走进电梯,转身面朝门口的方向,「他现在可见不得人。」
电梯门缓缓关上。
她眼看着对面那辆保姆车,在视线内变得越来越窄,嘴角向上扬。
一个狡黠的笑。
第70章 生 ◇
◎可能有点放不开◎
这时候会来清月楼的, 也就「满庭芳」那一包间的客人。
乍见左枝,服务员被狠狠惊艷了一把,待大脑恢復运转了, 才勐然记起她是哪位, 连忙上前招唿。
左枝一行人在服务员的指引下, 上了三楼包间。
包间门一开, 众人接二连三转头看。
有人屁股离了座,正要起身来迎, 一见来人不是翘首以盼的那位,又「duang」一下坐回去。
梅允混迹江湖, 挺会来事,眉开眼笑地同众人打招唿, 气氛一时间其乐融融。
「好歹是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也得跟人问声好。」
梅允面上带笑地应付着他人,边小声提醒她。
左枝抿着唇,态度散漫。
比起跟人虚与委蛇,她心思更多是放在作品上。
出道这些年, 不上综艺, 不开直播, 线下活动力求做到最好,线上却从不跟粉丝互动,神秘感拉满。
这性子, 吃的人很吃, 道是就喜欢她这种专注事业的美飒拽姐。
不吃的人, 就觉得她是伪清高耍大牌, 连带着踩她粉丝是卑微舔狗。
像这种目的明显的酒局, 她一般能推就推。
要不是宋延琛把她拉来, 管她梅允说什么呢,她直接撂挑子不干。
梅允一度感慨,自打接手她这个艺人,她一下就折寿十年。
这一大桌子,只留了主位及旁边一个座椅。
突然多了梅允和林艾,服务员有眼力见地添椅子和碗筷。
左枝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在主位旁边落座。
在场的,除了星源传媒的大老闆和两个高管,另几个都是业内赫赫有名的导演和制片,还有几个是和左枝一样,被拉来增添「趣味」的星源传媒的女星。
宋延琛没来,自然也没上正菜。
桌上都是些下酒小菜和水果,一伙人边喝酒,边闲聊。
左枝随便吃了点,又饿又累,没什么好脾气,拿起手机,就噼里啪啦在微信给宋延琛发消息:
【好了没】
【等你上菜】
【再晚点,就过来给我收尸吧】
【记得要用水晶棺】
【不是水晶棺,我就诈尸咬死你】
【[恶魔][恶魔]】
宋延琛甩来一张沾满口红渍的纸巾照片,【知道这有多难擦吗:)】
zoe:【不知道】
s:【……】
zoe:【但我知道你再慢点】
zoe:【你就完了:)】
还欲再对他发起狂轰乱炸,醉生梦死的包间,突然欣欣向荣起来:
「好久不见,宋老闆!」
「久仰宋老闆的大名,今日有幸一见,果真器宇轩昂,不同凡响!」
……
狗腿的恭维声不绝于耳,几乎一桌子的人都起身迎他。
除了左枝,以及斜对角一个刚进圈不久的小妹妹。
前者老神在在地坐着,后者一脸懵逼,后知后觉地跟着站起来。
左枝撩眼皮,看向话题中心人物。
宋延琛一副刚拈过花、惹过草的痞浪模样,脸颊脖颈上,擦不净的口红,藏不住的齿痕吻痕和指甲划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1页
一米九的高瘦身形,挺拔带劲,扯着唇懒懒一笑,那股子玩世不恭的味儿,像极了古代流连烟花之地的纨绔子弟。
自打他成年后,顾启澜有意让他接手家族产业,很是捨得放权。
目前来说,顾嘉欣留给他的股份基金和房产,基本都已转到他个人名下。
想来有些唏嘘。
昔日同龄人口中的「琛哥」「宋公子」,现在成了人人巴结的「宋总」「宋老闆」。
最是庆幸的,是他这株苗子没长歪。
人还是高高帅帅的,脑子没问题,生活也能自理,饿了知道吃饭,下雨知道打伞。
宋延琛世故圆滑地应对着众人的恭维,让服务员上菜。
众人这才意识到他饿了般,忙放下酒杯,恭请他坐进主位。
熟悉的皂感木质香,混着薄荷菸草味,和她特有的香水脂粉味,打她身后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风。
她看着他用左手去拉椅背,无名指上明晃晃是沾着她口红的「zoe」字样。
宋延琛从容落座。
早已备好的菜餚一一端上桌。
粤菜口味偏淡,但也有味道偏重的,比如避风塘排骨。
在所有人都客客气气地等宋延琛第一个动筷时,左枝非常没有礼貌地,先拾起筷子,沖那盘排骨去了。
「左枝!」星源传媒前老闆快被她气得心脏病发!
虽说左枝的确有才气,不论是姿容还是那把天籁之音,都是老天爷追着餵饭吃的典型。
但她实在太不服管教了!
叫她陪个局,她不!叫她跟歌迷粉丝多多互动,她懒!
让她转多栖艺人的路子,接点影视剧综艺,搞点营销蹭热度,她就装鸵鸟玩失踪!
现在竟然还这么没大没小!
梅允一看她也头疼,只得在心里默默嘆气。
林艾噤若寒蝉,拘谨地坐着,满脑子都是左枝和宋延琛在车上,绝不能对外公开的暧昧互动。
就在现场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左枝的筷子硬生生拐了个弯儿,将那块排骨,夹到了宋延琛碗里。
宋延琛眉毛一挑,果然,她笑里藏刀:「宋老闆不是饿了么?快吃呀~」
末尾的「呀」字很值得玩味,娇媚绵延之余,让人不寒而慄。
左枝沖他扑闪眼睛。
他回视她,忽地笑了。
左枝心脏跳了一跳,而后就见他动手抓她椅子,一拉。
「嘎吱——」椅子移动刮出刺耳噪音,所有人齐刷刷望向他们,眼睁睁看他把她拉到触手可及的地方,两人相隔不到二十公分。
身下剧烈的晃动,惊得左枝条件反射摁住桌子,等他停下这近乎恶作剧的举动,又见他提公筷,夹了一块排骨还给她。
这一场局的气氛,正朝着扑朔迷离的方向发展。
众人姑且当作宋延琛对她感兴趣……毕竟男人最懂男人是个什么德行,何况宋延琛这一看就不是正人君子。
坐在宋延琛另一边的星源传媒前老闆,见左枝没跳起来扇人巴掌,长长舒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的小心脏,终于可以安安心心落进肚里。
全程下来,宋延琛忙着跟人打交道,没什么机会同左枝说话。
但还是放了点心思在她那儿,不是给她斟茶,就是给她布菜。
饿归饿,女明星的架子还是要的。
左枝慢条斯理地吃着。
知道她是被宋延琛看上的,所以无人打搅她,她吃得安静又舒心。
七分饱,左枝停筷,颇有闲情逸緻地抿着热茶。
其他人在给宋延琛敬酒。
一个个酒量也就那样,喝高后,面红耳赤,什么烂德行都暴露了。
也就一两个管得住自己的,其他各个都明里暗里地揩小明星的油。
前老闆也喝嗨了,忘了左枝是个什么臭脾气,看她现在模样挺乖,竟越过宋延琛,举着一杯酒送到她面前,哄她:
「左枝,还愣着干嘛?给我们宋老闆敬酒啊!你呀,就是太直了,要是能懂得察言观色,诶,稍微乖一点儿,都不知道多讨喜——」
话还没完,宋延琛要夹菜的手一扬,前老闆酒杯一翻,冰凉酒水对着他泼了一脸。
桌上有人看到了,愣了下,接连有不少人跟着看过来。
左枝冷眼旁观。
宋延琛装模作样:「哎呀,抱歉,不小心就碰到了。」
「没事没事。」前老闆怎么捨得生这尊大佛的气呢,乐呵呵地就把这一茬揭过去了。
酒局结束,已是凌晨。
早先不知道宋延琛会回来,左枝在酒店开了房。
现在,既然他回来了,当然是随他住在港区那套顾嘉欣留下的房子里。
左枝累极,一进房,就直奔浴室卸妆洗澡。
洗完澡出来,宋延琛也洗好了,特别好心地拿了吹风机过来,给她吹头髮。
左枝盘着腿坐在床上,身后,宋延琛右手操着嗡嗡作响的吹风机,左手手指在她发间穿梭。
动作轻柔,叫她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感觉身体被人扶着躺下。
半梦半醒间,有人在吻她。
唇瓣贴着她的,湿软舌头灵活探进她唇齿间,勾缠她的舌头,或温柔,或狂暴,水声啧啧响在耳边。
一阵凉意拂过她身体,可随即紧贴住她的那具躯体,是温热的,硬实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2页
「宋延琛……」她呢喃着他名字,一双黛眉似蹙非蹙,唿吸凌乱,软成一摊水。
「醒了?」宋延琛在同她说话,磁嗓低哑色气,比任何令人羞耻的动静都暧昧,「刚好,哥哥餵你吃宵夜。」
「不行……」她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两只小爪子无力地推他肩膀,「我累得要死,没那美国时间陪你闹。」
她这话有些败兴,宋延琛气得在她耳垂咬一口,「真不行?」
左枝不知道自己后面是怎么答他的。
她睡着了。
宋延琛这次回来,没打算久待,所以没有倒时差的必要。
清晨六七点时,左枝懵懵懂懂地感知到有人进了被窝,她下意识要靠过去,却被他赌气拉开。
再然后,她醒了,而他快睡着了。
盯了会儿他这张赏心悦目的帅脸,左枝起身去洗漱。
再回来,她拆下头上的髮带,任一头柔顺长发披散而下,掀开被子,屈膝爬上床,跨在他身上,在他惺忪睡眼的注视下,抓住他一双手,髮带在他两只腕上缠绕两圈,拉高到他头顶。
宋延琛有起床气,现下好整以暇地睨着她,眼神危险。
她勾落睡裙吊带,低头,柔媚似水的眼波倒映他面容的同时,一缕髮丝滑落雪白肩头,发尾堪堪悬在崖尖,她软声卖乖:
「有段时间不见,妹妹可能有点放不开,哥哥可不可以温柔点?」
第71章 生 ◇
◎我都唔信你钟意我温柔啲◎
窗帘大开, 远山连绵,碧海荡漾,天空湛蓝如洗。
一架飞机穿云而上, 拖拽出长长的尾迹。
城市渐渐甦醒。
金色晨曦穿透落地窗斜照而入。
她通体晶莹, 好似雪光, 晃得他快睁不开眼睛。
「昨晚餵你你不要, 一早起来吃自助?」宋延琛好笑道。
左枝双手扶在他肌肉紧实的身体上,俯身, 阴影覆下来,从额头开始, 一点一点吻他,眼睛, 脸颊,最后在他唇上辗转,声音娇得能滴水:
「睡饱了,才有精力陪你玩嘛……」
余下尾音被他吞没。
也不知他从哪学来的,亦或者真是无师自通, 两人第一次接吻, 她就觉得他吻技好到爆。
现在身经百战, 更是轻而易举就勾得她心旌荡漾。
「今日益下你啦。」
她说,愈发不规矩。
宋延琛渐渐眯起眼,血气翻涌直冲上搏动的颈动脉, 下颌线绷紧, 后脑在蓬软的枕头上重重压下一块。
骨节绷紧泛白的手指, 把腕间髮带撕扯出刺啦声。
她闻声抬起头, 捋一把散乱的发, 一张娇艷脸庞显露在他眼底。
棕绿眼眸有着猫儿一般的娇媚, 在光下熠熠生辉,像两颗漂亮的玻璃珠。
舌尖舔过微肿的唇瓣。
他伸手想帮她揉腮帮子,她却捉住他那只手腕,又给塞回髮带里。
金棕捲髮拂过他脖颈脸颊,激起一阵痒。
重新给他固定好后,她看回他。
一个对视,宋延琛懂了她意思,后槽牙磨了磨,没好气地笑了,用白话跟她说:
「得,我同你慢慢玩。」
的确是慢,耗尽耐心的那种慢。
慢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慢过实打实不曾在现实见面的三个月。
慢过十三小时的时差,一万多公里,终于有机会,好好地问他:
「可唔可以锡下我?(可不可以亲一下我)」
「可以。」
「咁……有没挂住我?(那……有没有想我)」
「有。」
「宋延琛,你钟唔钟意我?(你喜不喜欢我)」
「钟意。」
……
「扮晒嘢,」宋延琛闷声低笑,汗湿的后背被阳光晒得发烫,条条道道是她留下的指痕,「我都唔信你钟意我温柔啲。」
「钟意,我好钟意温柔小哥哥噶……」
「系咩?」
「系啊——」
剩余的残破声音被他一口咬下,吞咽进肚里。
朝生,夕死。
暮色在大面积落地窗层层涂抹,清晨掠空而过的飞鸟,此时扑腾着翅膀而归。
橙红落日在海平线上苟延残喘,维港变成了盛夏专属的橘子汽水。
他坐起来,价格不菲的床垫晃了下,被子从宽肩滑下,落在块垒分明的腰腹间。
左枝懒倦地趴着,没力气翻身。
她把脸埋在枕头,好几次喘不过气来,一度以为自己会死掉。
湿润长睫颤巍巍地掀起,瞄向他时,这个混球正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放嘴里叼着,右手拇指挑开火机盖,头一偏,「咔嚓」点着了烟。
夕阳斜斜打在他侧身,光影暧昧,稜角分明的下颌被她划了两道,其他地方更是没多少好肉。
懒散又颓靡。
「啪!」
他随手把定制打火机撂床头柜,吸一口烟,在烟雾朦胧中,垂眼睨她,嘴角勾着点散漫笑意,痞痞坏坏,就一不干人事的浪荡子。
「坏人。」她嗔他,被奉为天籁的嗓,此时哑得不成样。
宋延琛腾出那只文着玫瑰根茎的手,托起她脸颊,拇指指腹抚过她破了道口子的下唇,「系咪真嘅钟意我温柔啲?」
她点头。
哪知他竟那么浑,手往下摸,没脸没皮道:「得,今次我温柔啲同你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3页
左枝气得抓起他的手咬他。
他随她咬,模样像逗猫,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烟。
本来也没多少气,消了,她便慢腾腾地攀着他坐起来。
他偏头想亲她,她噼手夺他的烟,深深吸一口,没咽下去,故意冲着他的脸唿出去,「我累了。」
宋延琛倒也不气,一手拿回烟,另只手摁着她的小脑袋,让她乖乖趴在他肩上,「那你休息会儿。」
左枝有些昏沉:「怎么会想到要收购星源呢?因为我?」
「不然还有谁?」他拿过菸灰缸,把烟架在上方,摸到一旁的手机,亮起屏幕,查看电邮和消息,「不只是你,还有你那些作品版权。」
「你知不知道星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左枝刚说完,又改口,「你肯定知道。」
他就不是那种会鲁莽行事的人。
「嗯。」
除了左枝这位艺人还算有价值,其他艺人都不成气候,就等着合同解约,好脱离这个公司呢。
想到了什么,宋延琛瞥她,「听你前老闆的意思,他以前让你陪过酒?」
左枝愣了下,没答。
「这些事怎么没跟我说?」从语气听得出他有点不爽,「跟我玩不想让我担心那套?」
「因为没必要啊……」左枝不以为意道,「薛岛合约到期后,没有续约的打算,他走后,这公司就我一个捧得起来的歌手,我要是不想去,他也不能硬压着我去,否则谁给他工作?」
说完,她好一阵没等到他的回应,撩眼看他,发现他的唇已轻抿成一条直线,好声好气地说: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我一定跟你说。」
「不止这种事,」宋延琛脸色好了点,手在她发顶摸了摸,「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同我说。」
「好~」她懒洋洋地应。
看着没多认真,宋延琛恼得掐她脸颊,「真恨不得把你栓裤腰上,去哪儿都带着。」
「好~」她又应。
把他磨得没脾气。
将近一天没看手机,左枝捞起手机看了下。
今天下午,梅允和林艾打来几通电话,她当时太忘我,没听到。
看她们给她在微信留的言:
一个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市,还有个杂志封面要拍;
一个道是她订的衣服到了,因为她人不在京市的公寓,所以让人送到了公司里。
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事……
比如,昨天她的红毯秀,和首次提名并获得金翼奖最佳女配角的事,冲上了热搜。
与她一併上热搜的,还有同框同造型,却被狠狠碾压的蒋尔雅。
比如,因为《海市蜃楼》票房大卖,而且还提名并获得那么多奖项,所以,资方有意愿再推出个《海市蜃楼2》,到时候想让她担任女主角。
对此,左枝表示,要先看到剧本再说。
潜台词是,她也有可能不接,毕竟拍戏不是她专业。
这次不过是恰好碰上了个与她十分贴合的角色,她才乐意一试而已。
至于什么时候回京市的事,左枝问宋延琛:「你几时回美国?」
「两天后吧。」
「行。」她给梅允发回微信。
歇得差不多了,吃一顿晚餐,再洗个澡。
两人缠抱在一起入睡。
宋延琛的美国作息,在她的一番折磨下,硬生生调整成和她同一步调。
两天一夜,两人都没出过这套房。
下午四五点的阳光,还有点烈。
她屈膝跪在地毯上,双手向前抻,上身懒懒趴在床上,一角阳光晒着她痕迹遍布的腰背臀腿,以及他那只箍着她腰肢的花臂。
「要下去买吗?」左枝懒声问。
「你觉得?」
「有点累了。」
「那就算了,」他将她的头髮拨到左肩,在她后颈皮捏两下,粗沉嗓音沙沙落在她耳畔,「回来两天,还没陪你好好玩过。」
「……」左枝笑,「我们不是一直在玩?」
宋延琛也乐了,「今晚带你出去蒲,好唔好?(今晚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她给他比一个「ok」的手势,懒得说话了。
出道这三年,左枝也有创作过粤语歌的,就算是在港区,她的热度也不低。
为防狗仔偷拍,她特地戴上了口罩和鸭舌帽,还不忘让宋延琛也戴上。
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里,转身,对着那扇倒映出两人身影的电梯门,宋延琛双手插在裤袋,偏头对她说:
「觉不觉得,大晚上的,我们这样好像更显眼?」
左枝把视线从手机调出来,瞄一眼电梯门。
两人都是衬衫外套,搭黑色工装裤,再搭同款高帮鞋。
不同的是,她内里是一件露脐的小背心,而他是一件t恤,肩上挂着她用来装零碎物品的斜挎包。
即便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但身形和气质在那,是走在街上,任谁都不觉得普通的存在。
她点进相机,后置摄像头对着电梯门,微侧着身朝向他,仰起头。
宋延琛眸光向下撇,好奇她的小脑瓜在想什么。
目光相接那一秒,她出其不备地摸进他衣服,撩起一角衣摆。
让他也露了一截腹肌出来。
电梯开门的「叮」一声,与他的戏嚯嗓音同时响起:「耍流氓啊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4页
「呵!」门外有人倒吸气。
左枝一愣,在她反应过来前,宋延琛眼疾手快地拉回她拿手机的手,将她的头摁进自己怀里,挟裹着她走出去。
身后,一个小女孩稚嫩地问:「妈咪,啱啱佢哋喺度做咩吖?(妈妈,刚刚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呀?)」
左枝在他怀里涨红了脸,感觉头顶快烧冒烟了。
宋延琛蔫坏地低声说:「喐手喐脚揩我油。(动手动脚揩我油)」
两人在外面随便吃一顿晚餐。
左枝调出方才拍摄的那些照片,简单修一下,遮挡部分细节,想发在朋友圈里。
可一想到自己没有区分个人号和工作号,在她微信里,有很多她有印象或者没印象的圈子里的人,这种分享欲「哗」一下就萎了。
至于微博,自打签约星源传媒后,那帐号就是公司在管。
她也懒得再申请个小号。
有什么瓜,林艾这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铁定会第一时间在她耳边咋咋唿唿,把保熟的大瓜往她跟前送。
左枝自认不是那么伤春悲秋的人,可在这一瞬间,发现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分享她和他的点点滴滴,竟觉得有点难过。
出来前,她没给手机充电,拍照也耗电,手机发出一声提示音,显示电量不足20%。
路过一家相机专卖店,左枝特地买了台微单相机,开了机,镜头对着宋延琛:
「宋先生,可以谈谈你对左小姐的评价吗?」
她身高一米七三,矮他一截,角度偏低,还是近距离怼脸拍,换作普通人被她用这个死亡角度拍摄,看到成品,估计得气到砸相机。
可宋延琛生得实在太好,超脱皮相束缚的那种好,从骨子里溢出的矜贵倨傲,是揉进空气里,能穿透实质物体,被每个人直观感知到的。
所以,走在这条行色匆匆的街道,总有人不时侧目打量他们。
月明星稀的夜晚,城市灯红酒绿。
夏末夜晚难得一缕风,也染上了燥热。
宋延琛装模作样地沉吟半晌,看似认真地给出评价:「聪明,漂亮,有气质,有才华。」
「还有呢?」左枝问。
宋延琛停下脚步,对面是斑驳的斑马线,数字跳动的红绿灯,灯光闪烁的车流。
人人停在路边,等红灯转绿。
人车声喧杂。
他转脸,眸光落下,隔着镜头,告诉她:「喜欢宋延琛。」
第72章 生 ◇
◎那我们先盖个章吧◎
口罩鸭舌帽挡去他的容貌, 让人不自觉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双桃花眼上,温柔又坚定,多情也深情。
两人目光在取景器中碰撞。
她眼底渐渐浮上笑意。
绿灯在一声提示音中亮起, 那个绿色小人闪闪烁烁。
两岸停驻的人潮, 迈腿走向对面。
他揽住她的肩, 挟裹着人向前走。
她在这时笑:「宋延琛, 你好不要脸。」
他轻笑:「如果有一天,你不爱不喜欢了, 我可以当你死了。」
然后呢?
他绝不纠缠她,也绝不再打扰她, 要是哪天不小心在某个街头巷尾,或者在某个活动碰见了, 都得目不斜视地充作陌生人。
就当她死了——亦或者说,是他心死了。
「连朋友都当不成?」左枝问。
一众人穿过斑马线,四下分散开,各有各的目的地。
他们行走在人群中,和普通情侣没差, 却又好似与他人有壁。
「不成。」宋延琛说, 「那样未免太残忍, 我过惯了风光日子,没自虐的打算。」
「我也没有。」
如果他们真有分道扬镳那一天,她不会当作他死了。
她争强好胜, 还是个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一定要比他更风光体面。
她会直接忘掉他这个人, 当他从未存在过。
左枝存下这段录像, 随他去找停在路边的车。
宋延琛这次从车库开出来, 是辆经过改装的黑色veneno超跑。
这在街头挺少见, 引来不少人探究的目光。
剪刀门向两侧打开,宋延琛上主驾,左枝进副驾,两人系好安全带。
音响连接左枝的蓝牙,一播放,薛岛那把独特的沙哑声音和独特的唱腔,迅速占据整个车厢。
「换首你的,不行?」宋延琛语气挺冷,听着不像跟她打商量。
「听我唱了两天,你不腻?」
她这话值得玩味,宋延琛短暂分心回味了下,失笑:「要不是没套了,谁捨得按下暂停键?」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唱歌可是要钱的。」
左枝翻着歌单,笑着吐槽完他,随手挑一首粤语歌。
车子开到海边,宋延琛打开敞篷,夹杂咸腥气的海风扑面而来。
他一上车就摘了口罩和帽子。左枝警惕心重,没摘。
扣在头顶的鸭舌帽,扛不住狂风肆虐,被掀起向后飞去。
左枝慌忙回头去抓,却还是让它熘了。
冷不丁听到一句「趁着好日/嫁我吧/可以吗1」,她转头看向宋延琛。
歌曲进入间奏。
宋延琛叫她坐好。
左枝便坐好了,问他:「你刚刚有说话吗?」
「说了啊。」
「说什么?」
「坐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5页
「不是,上一句。」
夜色中,看不清他是否在笑,但左枝就是觉得他憋着坏,「你听到什么了?」
左枝装鸵鸟,歪着身子,把胳膊支在车窗边,撑着头。
风声刮过耳畔,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竟觉得,他在同她求婚。
得了吧。
正是荷尔蒙躁动没玩够的时候,又正是学业事业上升期,谁会那么想不开,步入婚姻的坟墓?
反正左枝不会。
不确定两人能否扛过异地,顺顺利利地谈恋爱结婚,所以她迟迟拖着不接受他那枚情侣戒,迟迟不对外公开两人的关系,担心哪一天,两人谈崩了不说,事情闹大,对彼此的影响都不好。
开过一段沿海公路,前方路段,靠边停了几辆车型炫酷的跑车。
二十多个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地杵在路边,说笑声传来,香菸和电子菸凑进一张张嘴,烟雾在风中弥散。
veneno的车灯渐渐逼近,他们接连朝这边看来,左枝也顺势打量他们。
穿着打扮都是牌子货,跑车也都是没个七八位数拿不下来的。
有富二代在里面是肯定的,也有身材爆好的网红脸小明星和野模。
其中有一个男人,露着一身腱子肉,任由旁边一个打唇钉、身着格子短衫短裙的美式辣妹靠着,摸着。
左枝噘嘴吹一记口哨。
好傢伙,还有富婆和她的小鸭鸭。
宋延琛停了车。
左枝听到有人高声嚷:「封路!封路!」
懂了,他们这群人是要赛车。
和大多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不一样,富二代们最值钱、也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
在普通人为赚钱而高兴的时候,对这群没有奋斗经歷、不愁吃穿的富二代而言,金钱已经很难再激起他们的快感了。
所以他们追求刺激,各种精神和□□上的刺激。
事实上,宋延琛也是这一类人。
顾嘉欣和宋晋铭就他这么一个独子,两家的大好资源都朝他倾斜,这人打小要什么有什么,他想学想玩想要的,基本都能得到满足。
拆个电视电脑无人机什么的,放在普通人身上,就是妈见打。
可放在他身上,不仅无人会责备他,还会有人夸他动手能力强。
所以,很多东西,宋延琛未必精通,但多少有过涉猎。
他们这一次的路线,是绕山两周,最后从沿海公路开回来。
宋延琛懒得开车门,仗着腿长,直接跨下去。
左枝没下车,看他走到前方一辆mren边,闲闲懒懒地敲两下车窗。
过没两秒,车门打开,好一阵子没见的江行远,从车上下来。
他往回看一眼,左枝食指并中指在额前一撇,帅气地打了个招唿。
江行远掀唇笑,垂在腿边的手敲敲车窗,嘴巴张合,在跟车里的人说话。
接着,副驾车门打开,左枝看到唐柚下了车。
她穿的是黄底紫白碎花挂脖连衣裙,戴一对白色方形耳环,狠狠拿捏了现下流行的復古。
她俯身趴在左枝的车窗边,同她说话:「好久不见!恭喜你拿奖呀!」
左枝主动向她伸出双手,一个简单的拥抱,「也恭喜你进了三甲医院呀。」
「别,别提工作了,呜呜呜,」她跟她倒苦水,「一提工作就令人头疼,你是怎么坚持住边工作边上学的,真是累死了。」
左枝正儿八经地回:「贫穷使我艰苦奋斗。」
「……」
她和唐柚东拉西扯地聊着。
前方,宋延琛他们几个男生,也聚在一起闲侃。
左枝看着他斜靠在那辆mren的车前盖上,有人给他递烟,他动作娴熟地接,叼在唇间,偏头借着人家奉上的火,点着烟,慢慢悠悠地抽。
嘴角勾起的弧度,有点痞,散漫又撩人。
没了鸭舌帽的遮挡,左枝在这儿待得久了,有小明星认出她是哪位,扯着旁边几个女生,窃窃私语。
那个打唇钉的辣妹富婆,踩着高跟鞋,朝她走来。
左枝瞧见她。
趴在车窗边的唐柚也察觉到异样,下意识直起身,向旁边让开一步。
富婆摘下墨镜,后方车辆的灯光扫过,她一身蜜色肌肤挺性感,「上我那辆,怎样?你来开,撞了算我的。」
左枝挑了下眉,偏头,视线越过她,看到那个小鸭鸭正紧张地盯着她们这一处。
「就旁边那辆apollo。」富婆抬了抬下巴,指给她看。
左枝刚要拒绝,宋延琛他们那一伙人散了,他走过来,高大挺拔的身形,直接插在两人的视线中。
「抢人的伴不太好吧?陈小姐。」
富婆任性,富婆不听,富婆偏要歪着身,再问左枝一遍。
左枝靠着椅背,没应声。
宋延琛回头,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左枝:「抱歉,我不会开那辆。」
「那你会开这辆么?」富婆双手抱胸,「我跟你比试比试。」
左枝瞥一眼她的高跟鞋。
并不太想跟她开在同一赛道上,有种死法很壮烈的预感。
察觉到她的鄙夷,富婆轻蔑地嗤声:「你别是跟那群臭男人一样,都以为女车手是马路杀手。」
「行。」左枝应下她的战帖,「我跟你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6页
说着,她一个跨步,挪到主驾去了。
富婆瞥宋延琛一眼,扭腰摆臀,走向她那辆车,小鸭鸭跟过去。
「左枝。」宋延琛懒懒唤她,一听就觉得没好话,果然,「你打小没少吃熊心豹子胆吧?」
「上不上车?」左枝就问他。
他勐抽完最后一口烟,熄了菸蒂,一脚跨上车,「怎么能不上呢?要死也得跟你死一块儿啊。都知道小情侣同居能省点钱,不知道双人墓是不是也能便宜点。」
「大吉利是。」左枝是前两年考的驾照,虽说平时自己开车的机会不是特别多,但她对自己的车技还挺有信心,「你把相机打开。」
「怎么?」宋延琛摆弄相机的动作很熟练。
「给我录下来,以后或许可以制成mv。双人墓能不能便宜点,我不知道,但这样的确可以省点拍摄的钱和时间。」说到这儿,她有点想笑,「宋老闆,我这可是给你省钱呢。」
「哇!那年末我一定给你颁个最佳员工奖。」宋延琛哼笑了声,调好参数,镜头对着她,「我都不知道领航员还得兼任拍摄的。左小姐,来个赛前採访?」
许是觉得让女伴开车比赛挺刺激,一伙人突然改了规则,都让女伴坐主驾。
有人不乐意,觉得是在拿命赌,那人便加钱,加到人心动摇为止。
一片吵吵闹闹。
左枝叼着发圈,拢好被风吹乱的头髮,扎成一束,问:「你想问什么?」
「都说『生同衾,死同穴』,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愿意跟宋先生入双人墓吗?」
取景器中,她面色凝重地沉思着,良久,「如果那时,我和宋先生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刻着的是对方的名字,或许吧。」
他很慢地点着头,意味深长地努嘴「嗯」了声,「那我们先盖个章吧。」
「什么?」她扭头朝他看。
后脑倏地被一只大手扣住,她心脏漏一拍,眼睫撩起的瞬间,他的吻在她唇上落下。
微单相机开着,rec指示红光闪烁。
他们正在被记录。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为了过审,后面加了五百字内容,觉得有影响的话,可以倒回去看哦~
1梁汉文—《囍》
第73章 生 ◇
◎天生一对亡命狂徒◎
哄闹声四起。
夜色下, 一群放浪形骸的青年男女,骄奢淫逸,声色犬马。
没想到他会把吻加深。
软舌在她湿暖的口腔里翻搅, 勾缠着她的舌, 吮出暧昧的啧啧水声。
隐秘又暴露, 细弱电流般, 一下一下刺激着她的神经。
结束时,唇齿牵拉出一丝银线。
她嘴角来不及咽下的唾液, 被他指腹揩掉。
左枝略感赧然,不自在地抚了下唇角, 热着脸坐回去,调整座椅, 系安全带。
宋延琛这辆是右舵车,和内地的左舵不太一样,左枝尽量习惯。
「你要不要去趟洗手间?」
宋延琛问她,顺手接住外面一个男生递来的路书。
封面是大写的红色加粗「sos」。
「在哪?」
这个鸟不拉屎的地儿,怎么看都不像有洗手间的样子。
「外边随便找个草丛, 我帮你挡着。」
「那算了吧。」
左枝侧头看一眼, 富婆貌似要在车里换鞋, 此时正弯曲上身。
「那你要去吗?」她问,「我给你挡。」
宋延琛正翻看路书,还没说话, 她又补一句:
「不行, 这儿没地方洗手, 我不想你摸过那里还来摸我。」
「……」他鄙夷地瞥她, 「你吃都吃过了, 还嫌弃这个?」
「昂。」她随口应, 「嫌弃。」
宋延琛把微单相机固定在身后的座椅上,突然想到什么,笑了:
「记不记得,上次你是怎么给我当领航员的?」
「……」
那是去年在澳洲发生的事,她心血来潮,陪宋延琛参加拉力赛。
她第一次当领航员,也是第一次接触路书,光是理解并记忆那些图标,就废了一番工夫。
那次拉力赛的路况比较复杂,柏油路和砂石路都有,有一段会经过沙漠。
阳光毒辣,光影变化快到眼球难以适应,沙尘土块很多,几百个弯道和坡道。
真正开上路了,她纯英文播报,没想到刚开始就没跟上他的速度。
经他提醒,她调整了播报速度,没一会儿,又发现真实路况跟路书略有出入。
「要不你自由发挥吧。」她想摆烂了。
好在宋延琛没放弃她,开着车,还能稳住情绪,帮她调整好心态,重新开始。
尽管状况百出,可那次,他们的名次在非专业组里,算是不错的。
左枝至今都记得汽车震耳的嗡嗡声浪,轮胎碾过砂石土路时,身体跟着震盪颠簸。
车子借惯性飞出去时,她的世界失声,心脏都停跳了。
这种玩命的感觉很刺激,她的肾上腺素狂飙,视线偶然触及他的脸,见到那双冷锐又癫狂的眼睛,突然间觉得,他们天生一对亡命狂徒。
「我那是第一次,没经验。」左枝说,「你有经验,这次带带我。」
「好好学。」
「所以你第一次给了谁?」她又给他挖坑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7页
宋延琛不上当:「给了你啊,你要对我负全责的。」
左枝又说:「我问的是,你第一次是给谁当领航员?」
「你觉得呢?」他反问。
左枝懒得猜,几辆跑车在狭窄车道错开排列,她斜前方是富婆,斜后方是唐柚。
她关闭车篷。
比赛开始的指令一出,几辆跑车轰然炸响,向夜色深处飞驰而去。
宋延琛起先习惯性用英文播报,后来发现她似乎慢了一拍,比起听他说话,更依赖自己的眼睛所见,便切换成中文模式,探探她反应。
一番磨合后,相较高速驾驶下,眼睛所见再做出反应,左枝渐渐学会信任她的领航员,注意提前听他播报。
「前方右转,三百米后接一个左急弯。五百米后高速右弯,注意路面碎石……」
宋延琛的声音很稳,左枝认真听着,按照指令,手脚并用控制车辆变速过弯。
「两百米后向左慢速发卡弯,」宋延琛瞥了眼隔壁一辆ferrari,提醒她,「考虑超车。」
左枝稍稍放慢速度,向左打方向盘,车头朝内转,车尾向外撇出去,硬生生将另一辆车挡在外侧车道。
那辆车的车速被迫慢下来,生怕加速会被离心力甩飞到悬崖边去。
「直行一公里,接高速左弯。」宋延琛观察了下前方车辆,「加速超车。」
左枝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嗡」一声疾驰,又超了一辆。
宋延琛手里的对讲机发出电流音,有人说话:
「alex的车在一个急转弯侧翻了,大家注意安全。」
左枝心脏晃了一下。
他们这些人带来的女伴,胆儿都是相对比较大的。
坐副驾上,把命交给主驾驶,怕归怕,但不用自己把控方向,能做到不晕不吐,就挺不错了。
但要坐上主驾揸车,命是在自己手里了,但也容易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慌了手脚,操作失误把自己带沟里。
宋延琛心下瞭然,声线一如既往的沉稳磁性:「前方通过窄桥,三百米后接右弯。」
「你有怕过吗?」左枝冷不防问他。
「有。」他只这么答她,但没详说,吊儿郎当地笑说,「有我在,你慌什么。」
前方又过了一个发卡弯,左枝在茫茫夜色中,瞧见了富婆那辆骚包的apollo,「她挺厉害。」
「她经常玩车。」说到这个,宋延琛斜她一眼,话里有话,「也经常玩人,男人女人都有。」
「酷!」左枝感慨一声,见她一个急转弯,车尾灯消失在视野里,她紧跟上节奏。
「……你是脑子缺根筋,还是缺心眼。」宋延琛无语地翻了一页路书,继续报着路线。
绕完一圈山路,还在赛道上的车辆已经不多了。
她和那辆apollo遥遥领先,不出意外的话,冠军会从她们两人中决出。
第二圈,左枝心里对这段路有了了解,开得更顺手了些。
最后是从沿海公路那边出来。
那里一个发卡弯,之后就是直线行驶。
如果在那里没有超过apollo,她估计夺冠无望了。
「冠军有奖励吗?」左枝问。
「每人掏两万的话,应该有个二三十万的奖金吧。」
左枝挑了下眉,「那季军呢?」
「冠军请喝酒。」
「……」
喝酒能喝掉多少钱?
左枝不以为意。
一想到有二三十万的奖金,她又添了些油门,开得很勐,方向盘有点抖,震得她双臂发麻,手背青筋暴起。
大脑忽然闪过,那次宋延琛带她上拉力赛的模样。
他当时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强烈的刺激带来轻微的晕眩感,身体仿佛离地,魂魄盪在半空,世界万物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爽到连头髮丝都战慄。
「我靠我靠,veneno和apollo现在咬得特别紧!最后一个发卡弯,veneno能超越apollo吗?还是apollo胜券在握呢?」
宋延琛眯眼,看准位置,斩钉截铁:「现在进弯。」
左枝打方向盘,贴内线入弯,先apollo一步压到排水渠,顺利过弯。
车镜映出斜后方紧追不放的apollo,左枝回正方向盘。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宋延琛沉声:「别看她,你现在专心看路,勐踩油门……踩到底,敢不敢?」
敢啊!
怎么不敢!
反正有他在车上呢!
反正大不了两个人一起入双人墓嘛!
最后两公里,左枝卯足了劲儿地踩油门,一下就甩开了后面那辆apollo。
宋延琛开了点车窗,海风瞬间唿啸而入,席捲了她一颗躁动狂热的心脏。
两人的髮丝被吹起,衣服也随风曳动。
夜幕辽阔,星河万里,万顷波涛翻涌不息。
她听到宋延琛用对讲机说话:「我们从前面那条路左转,开回市区,到时候直接酒吧见。」
「收到收到!」有人回。
「听到没?」宋延琛怕左枝不认真,关了对讲机,对她重复一遍,「过终点线后,降速左转。」
「ok~」左枝从善如流。
冲过终点时,人群勐然爆发的欢唿声如飓风袭来,轰了左枝一脸。
兴奋感来得又急又勐,左枝有点飘,但还是有在看路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8页
宋延琛把路书往中控台一掷,「啪啪啪」给她鼓掌,语调悠悠懒懒,有着藏不住的矜傲:「恭喜,我的冠军车手。」
「同喜,我唯一的领航员。」左枝抬左手与他碰拳。
车速降下后,宋延琛开了车篷,欣赏星空和海景。
左枝酸熘熘道:「所以你的第一个车手是谁?带你夺冠没?我应该不是你唯一的冠军车手吧?」
「啊……」宋延琛拖拖拉拉,「第一个应该是我爸吧?当时我们一家人在国外旅游,我妈突然身体不舒服,不巧电子导航坏了,还是在信号奇差的荒郊野岭,所以是我坐在副驾,给我爸读地图。」
没想到会涉及宋晋铭,左枝有点后悔提这件事了。
好在他没计较,接着说:「要说另一个带我夺冠的车手,嗯……是大学同学,男的。」
左枝更后悔提这件事,「所以我不是你唯一的车手啊。」
「唯一的女车手?」宋延琛手臂搭在窗边,撑着下颌瞧她,「唯一的妻。」
左枝舔了下唇瓣,「但你是我唯一的领航员……以后都给我当领航员好不好?感觉比起领航员,我好像当车手更有天赋诶。」
「可以啊,」宋延琛应得爽快,笑容坏得很有情调,「以后呢,你就只顾着操作车子和听我话就行。我让你上你就上,让你下就下,要你什么动作,你就什么动作,叫你快,你不能慢,叫你慢,你不能莽。」
左枝品了一下内里深意,脖子根烧起热意,口干舌燥地说:
「宋延琛,我怀疑你开车,并且有证据。」
第74章 生 ◇
◎心无旁骛地爱我爱到死◎
夜幕星河下, 车型悍勐的黑色veneno,伴着海浪劲风行驶了好一段时间。
左枝想开音响,手刚动, 宋延琛伸手挡住她, 「左枝。」
「嗯?」
「你有驾照么?」
「废话。」
「我说港区的。」
「……」
内地驾驶证无法在港行驶。
因为出行有司机, 所以她没想过要去换领港区驾驶证。
左枝紧了紧方向盘, 烦躁地吹了下额发,靠边停车, 换回到副驾的位置,让宋延琛开车。
「你们说的是哪个酒吧?」她问。
「uh。」
左枝有点印象, 「鹏市那个?江行远开的?」
「港区也有一家。」
身后轰然飙起狂躁声浪,左枝回头。
干净悠长的柏油路上, 一辆红色mren艷如火光,风驰电掣。
在她和宋延琛换座的空隙,江行远和唐柚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阿琛,你俩慢悠悠在这儿遛乌龟呢?」
车窗摇下来,江行远一张脸笑得嚣张欠揍。
宋延琛给他的回应, 就是一脚油门加速, 向左变道, 硬生生挡在他面前,叫他吃车尾气去。
港区夜市繁华,灯红酒绿, 最不缺销金窟。
未进uh, 鼻子就敏锐地捕捉到娱乐场所特有的菸酒香水味。
出来夜蒲的小资二代们, 各个打扮新潮, 成群结队。
豪车成片排开, 场面热闹。
镭射灯扫过瞳孔皱缩的眼球, 冷气下是燥热汹涌的人潮,电子音乐劲爆地轰炸耳朵,喧嚣嘈杂,醉生梦死。
一进来,宋延琛和江行远就被附近一桌人叫住。
世界上,能站在金字塔尖端的人就那么多,按区域划分成各个小圈子,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听着他们在那虚与委蛇,左枝双手环胸,觉得无聊没意思。
尽管跟uh老闆江行远是情侣,但唐柚鲜少陪他来这种场所。
见台上那些穿得不比比基尼多多少布料的dancer,妖娆万分地扭来扭去,她只觉辣眼睛,惶然收回视线,小声地跟左枝交头接耳:
「这个地方好乱啊。」
「还有更乱的。」左枝歪着头颈,额头朝后一斜。
唐柚顺着看过去。
香槟宝贝们化身性感兔女郎,游走在客人间,陪玩游戏,陪喝酒,不时有双咸猪手落在那些年轻美好的胴体上,场面下流至极。
唐柚不由蹙起眉。
左枝注意到,她凝望江行远背影的眼神,有些微妙。
「你以前说,娱乐圈的水很深。」唐柚问她,「那你现在觉得呢?」
「目前为止,我从未见过哪一行哪一业的水是不深的。」左枝回她,「像现在这种情况,问题的根本不在于是哪行哪业,而是我以前提过的——」
「猴子实验?」唐柚接话。
左枝眨眼。
唐柚沉默了。
江行远开的台,在最好的位置。
其他参与赛车的人,陆陆续续到场——有三四个女生刚刚开车开吐了,或者受伤了,现在没来。
酒水单送到左枝手里,她扫一眼,跟唐柚对着单上的东西,先是点了些饮料和果盘小食,再是点了些女士比较中意的果味啤酒。
把酒水单交出去前,左枝想到是冠军请客,抬头问江行远:
「好歹认识这么久,你不得打个折?或者给点别的优惠活动?」
江行远正跟一男的聊着天,闻言,挑眉,豪爽道:「就沖我们这交情,九八折!」
左枝冷笑。
他退一步,「再送一瓶酒,洋的,行吧?」
左枝拍拍唐柚的肩膀,好心劝她:「姐妹,你到底看中这混蛋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9页
唐柚垂着头,不说话,模样低落得刚刚好。
江行远尤其见不得她这样,起身,挤掉唐柚旁边另一个女生,一胳膊揽在她肩上,挨着她坐,还要嗤一句左枝:
「你能不挑拨离间么?」
「六八折!」左枝跟他敲竹槓。
见唐柚的情绪真不太对劲,江行远懒得应付她,爽快松了口。
左枝把酒水单递给服务员,拿胳膊肘轻轻碰了下唐柚,在她耳边悄声说:
「我刚就开个玩笑,你别放心上。」
唐柚只是很轻地「嗯」一声,另一边江行远也在轻声哄着她。
左枝不懂她这是怎么了。
只是在震耳欲聋的乐声中,听见宋延琛手机提示音响起的瞬间,摸出自己的手机来。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跟宋延琛那个圈子里的人,没多少联繫,怎么收得到他们的「每人两万」?
所以只能是……
左枝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宋延琛懒散地叼着一根烟,菸草燎出裊裊烟雾,染上他俊秀的眉眼,他漫不经心地听人说着话,嘴角噙着浅淡笑意。
触及她探究的目光,他抬了抬眉。
「他们把钱全转你了?」左枝问得直白。
他点头。
左枝有点不乐意:「明明是我们两个人合作得来的。」
宋延琛咬了咬烟,头向她凑,附在她耳边说话:「这么急着分赃?就我们这关系,你的我的哪还分得清啊。」
独特好闻的皂感木质香,萦绕在她鼻腔,他几根粗硬髮丝擦过她额角,左枝余光一瞥,便是他含笑觑她的风流桃花眼,往下落,是他张扬狂恣的玫瑰花臂。
「我跟你什么关系?」她问。
被他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霎时被她搅散。
两人的距离,明明近在咫尺,又仿佛隔得很远很远。
至少,在他眸光涣散的那一瞬,左枝察觉到某种不可名状的茫然。
她没来由慌了一下。
他们点的酒水和果盘小吃,逐一被人端上来。
有人从冰桶抽出两支香槟,疯狂震盪摇晃。
一圈人都在肆无忌惮地挥霍着,哄闹着,开酒碰杯的,男女暧昧调情的,玩酒桌游戏,齐声让人脱衣的。
台上着名的网红dj在打碟,把气氛烘托得热烈,舞池里群魔乱舞。
左枝不小心碰到唐柚的手,想拉她去舞池,逃脱此处的燥闷气氛。
脸刚转向她,另只手却勐地被宋延琛攫住往回拉,她错愕看他,后脑倏地被一只大手扣住压下,她踉跄摔坐在他身上。
两支香槟「嘭」一声喷出木塞,酒水来回扫射,疯狂喷溅。
人群在此时疯狂躁动。
菸草噼啪烧至末尾,宋延琛给了她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一口清冽的薄荷烟就这么渡进她口中。
他撕咬她的唇,勾缠她的舌,腰肢被他紧紧箍着,头颈被他另只手死死摁着,被冰凉酒水浇湿的衣服贴住两人身躯,她感受到了他的灼烫体温,心脏一池春水被搅乱了,反应变得迟缓。
众人见状,喧闹声勐推至高潮。
层层灯光打过来,闭合的眼睑映出血色暗光。
随着吻愈发深入,她发烫的耳朵被他拇指轻揉,细微的摩擦声沿着听觉神经,一路刺激到大脑皮层。
直到一股腥甜锈味在两人味蕾瀰漫,缺氧的眩晕感漫上大脑,他终于结束这一记长吻。
两人的胸腔都起伏,唿吸有点喘。
左枝撩眼对上他的眸,黝黑,水亮,透着寒意,又似烧着烈火,挡不住的锐利锋芒。
直直噼在她心上。
她在等他说话,解释他的反常。
可是看他模样,分明是在等她先开口。
那就,谁都沉默好了。
左枝推开他,拉上唐柚去舞池跳舞。
唐柚没经验,放不开。
左枝就教她放松自己,跟着节奏摇摆。
反正来这儿蹦迪的,也没谁真正在意,谁跳得好,还是不好。
他们开的台在二楼。
宋延琛居高睨着她们那一处,神色淡漠,嘴里叼着一支烟,一手搭在铁质栏杆上,另只手把玩着定制金属打火机。
「咔嚓」一声响,橙蓝火光在冷玉雕成的长指间跳跃。
他看着她恣意舞动,衬衫外套滑落吹弹可破的肌肤,松垮挂在她手臂,露出圆润香肩,半湿长发贴着雪肤,发梢没入胸前沟壑,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似水蛇款摆。
妩媚,慵懒,性感到无可救药。
旁边一男人想伺机摸上她圆翘的臀,被她不留情面地一脚踩在鞋面上。
她怒不可遏,边骂着「流氓」,顺手抄走某个人的酒杯,兜头泼向那男人。
接着,她抓住唐柚的手,回身。
一抬头,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一上,一下。
她眼神倔强,恼怒,烦躁,下颌线咬得很紧,细嫩的颈隐约浮现脆弱的血管。
一个吞咽后,她收回眼,还是没回来,在舞池换了个方位,继续摇摆蹦跳。
像个闹脾气的小疯子。
江行远给他递酒杯,他没接。
今晚,左枝倒是喝了不少。
奔着喝酒来的局,通常都玩得很简单。
每杯酒下压着两张红色纸钞,喝多少杯,拿多少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0页
左枝喝回了小几千,从嘴角溢出的酒水,顺着脖颈向下淌,一半湿了露脐小背心,一半湿了胸衣,浑身上下的酒气。
看她醉得七荤八素了,宋延琛没再试图去拦她,而是直接强硬地将她抱起,不顾她挣扎,带出「uh」,塞进超跑里,用安全带将她牢牢扣住。
离了冷气,燠热的夏风一吹,左枝躁郁地吐出一口气。
他发动引擎,把车开回去。
左枝胳膊搭车窗上,撑着头,脸朝外看,就是不搭理他。
「是不是有人在跟着我们?」宋延琛瞥一眼后视镜。
「嗯?」她总算给点反应,双手扒着车窗,头探出去,向后看。
被他勾住吊带,一把抓回来,压着气警告她:「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哪有你危险。」左枝咕哝着,开了车篷。
星空在眼前展露,她突然仰头「啊呜」一声,模仿狼嚎。
一辆八位数的敞跑开在路上,本就惹眼,她这么一闹,更是引来一片侧目。
宋延琛唇线抿直,伸手去关车篷,她不让。
后面那辆的士始终在跟着。
宋延琛变道超车,抢红灯飞跃停止线,在川流不息的车道上疾驰。
长发在狂风中飞舞,脸颊被吹到发僵,左枝慢了很多拍,才注意到那辆怎么也甩不掉的的士。
她呵呵地笑,嚣张狂妄地举高双手,比了两个中指。
赤|裸裸的挑衅。
绕了几个路口,才把那辆的士甩掉。
「呕——」
左枝扶着路边的垃圾桶狂吐不止。
宋延琛拿着矿泉水和纸巾,在一边冷眼旁观。
「你故意的,是呕——不是?」左枝边说,边吐。
「嗯?」
「故意弄吐呕——我。」
面对她的无端指控,宋延琛懒得应。
夜深人静,沿街店铺都拉了铝合金捲帘门,只剩一两家店铺还亮着灯,橘黄灯光笼罩在他们身上,有流浪猫在叫。
等她吐完,他把矿泉水和纸巾递上。
她自己清理干净了,难受还没缓过来,不想上车,随便找了个石墩,大喇喇地敞着腿坐下。
他又点了一根烟,斜靠路灯,好整以暇地看她。
一辆车从他身后的马路驶来,灯光扫过他后背,再刷上她一张美艷却也狼狈的脸。
空旷潦草的街头,疯狂放纵的长夜。
她忽然很想问他一句话:
「宋延琛,你能不能,心无旁骛地爱我爱到死?」
第75章 生 ◇
◎那人是不是他?◎
因为他一个掷地有声的「能」字, 左枝自作主张,没将今晚她和宋延琛被狗仔跟拍的事情,告诉梅允。
喝过酒后, 有一段时间, 她疯狂想睡觉。
然而一旦过了那个时间, 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亢奋起来。
她嘬着酸奶醒酒, 在宋延琛的搀扶下,进入屋中。
一身酒气, 不洗澡受不了。
硬是要他扶她去洗漱沖澡。
雾气氤氲,附着在冰凉瓷砖, 水流成股下淌。
她一双手撑在墙上,紧接着摇摇晃晃贴上的, 是酡红的脸颊,圆润的肩头。
与水温和体温迥然不同的凉意,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通体泛着粉,唿吸间还有酒精的味道,媚眼迷离失焦, 透过干净瓷片, 看身后男人的身影, 若隐若现地倒映在流光中。
他的声音磁而哑,贴在她耳边,一遍遍叫着她, 叫她的名字, 叫她bb, 动人的情话夹杂在水流声中, 撩得她骨头都酥软。
她开始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普通话、粤语、英语、意语, 还是其他什么。
后来,她沉沉地睡过去。
半夜做了一个荒诞又真实的梦。
梦见她和宋延琛恋情曝光,歌迷粉丝脱粉回踩,她在各大平台的评论区都沦陷。
那些制片导演,忌惮宋延琛的身份,不再对她严格要求,各种阿谀奉承,最后她口碑滑坡,只配得些水奖。
婚后三年抱俩,回归家庭。
在某一天,听闻顾启澜的讣告,宋延琛势单力薄,决定和她离婚,找一个合适的女人联姻。
梦里纷纷乱乱,左枝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自己唤醒。
宋延琛是中午的飞机。
她分明能感觉到,他起身时,床垫微微弹起的幅度,感受到他在她额上亲吻的温度,听到他洗漱发出的哗哗水声。
她想睁开眼看看他,想和他说话,奈何被梦魇镇住,她动弹不得。
等真正清醒过来,已是日上三竿。
床头柜上,她的手机铃声大作。
一声紧似一声,紧箍咒般,她大脑剧烈疼痛。
身上还残留着酒气,嘴巴干渴,腹肚空空,宿醉的反应异常明显。
梦中情景如走马灯,匆匆掠过脑海。
左枝在床上缓了一阵,拧着眉头,温吞坐起,摸到手机,接听。
「你知不知道你昨晚被狗仔跟拍了!」
梅允噼头盖脸砸下一句话。
刚醒来,耳朵遭不住这一声吼,左枝下意识拿远手机,恹恹地「嗯」了声。
她掀被子下床,脚在木地板蹭两下,没找到拖鞋,恍然想起昨晚是宋延琛抱她上的床,干脆光着脚走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1页
手机那头还在响:「你知道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左枝咬了下拔干的嘴唇,懒慢地晃进厨房,打开冰箱,掏出一瓶冰矿泉水,找着藉口:
「我喝多了。」
她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岛台上,拧开瓶盖喝水。
「喝多了?」梅允没好气,「呵,你什么酒量自己不知道?深夜飙车,跟人接吻,泡吧,喝酒,蹦迪,还狼嚎鬼叫,跟人竖中指!左枝,你是真不怕啊?!」
一口灌下半瓶水,左枝胃里生寒,她放下矿泉水,拇指揩掉唇边的水渍。
思绪猝然跌进那个梦里,自欺欺人道:「怕什么?」
她听到梅允重重嘆一口气。
抢在对方开口前,左枝淡声问:「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狗仔把料全爆出去了?」
梅允那边传来打火机响起的声音,左枝猜她在抽菸,她说:
「狗仔查到宋老闆身份不一般,暂时没动。」
左枝捡起手机,走到餐厅,拉开椅子坐下。
餐桌上,是宋延琛给她留的早餐——鸡蛋火腿三明治,和一杯咖啡。
现在已经凉透了,她不甚在意地吃,等梅允接着说。
梅允:「印了照片送过来,要我们拿钱换底片。」
「唔。」刚刚那一口三明治塞了太多,她被噎着,咽不下,端起咖啡喝一口送下去,黑咖啡苦中带酸的醇香味道,瀰漫了口腔。
机敏如她,已经预知到,事情将怎样收尾了。
但,还是抱着一丝丝的忐忑,和希冀,问:「宋延琛给钱了?」
「不然呢?」梅允用「你在说什么傻话」的夸张口吻,对她说,「左枝,我知道你想走实力派的路子,可你要想在这个圈子里立足,要名利,要声望,要长盛不衰,肯定免不了搞些偶像做派。你以前怎么任性,怎么有性格,我不管,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得对你以后的职业生涯负责。所以,你能不能……」
「嗯。」左枝没了胃口,放下剩余的三明治,貌似挺乖地回,「以后专注事业,不搞桃色绯闻了。」
梅允愣了下,一想到宋延琛现在是她顶头上司,冷不丁被烟呛到咳嗽,急忙拉住她:
「我的意思是,以后有什么事,你想去做些什么,能不能先跟我通个风报个信,好让我有所准备?」
左枝敷衍地应,退出通话界面,转进微信里。
宋延琛没给她发消息。
现在应该在飞机上吧?
她黯然一瞬,一口饮尽咖啡,捋一把散乱的头髮,拿起手机,疾步走回房里收拾东西。
「梅姐,你之前不是说,有部职场剧想找我参演么?我现在收拾东西,等会儿就过去跟你详谈。」
梅允讶然:「你话题怎么转那么快?」
「说了我要专注事业的。」
「你不是说年底答应歌迷要出一张新专,所以没空进组么?」
左枝把上一句重复给她听。
梅允拿她没辙,只好顺着她。
掐断电话,瞧见床头柜上的微单相机,左枝拿过来,翻看一遍,昨晚的录像都还在。
在她醉后,她还拉着宋延琛拍了点别的,包括某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东西。
左枝小心地唿吸着,捏了下发烫的耳朵,把那些容易留下把柄的内容全部删除,将相机塞进了行李箱里。
回到京市,她的工作和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宋延琛飞机落地后,给她发来消息,把那次赛车的奖金转进她卡里。
而她那时在睡觉。
睡醒后,回復他消息。
而他当时忙着同顾启澜汇报工作。
*
本次杂志封面的主题是「梦」。
一轮拍摄结束后,左枝坐在骰子凳上,等化妆师给她补妆。
林艾端着水过来,怕破坏唇妆,特地给她加一根吸管。
「小艾。」左枝问她,「你说,到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梦都是相反的』?」
林艾捉不透她的意图,斟酌着说:
「都是吧?因为担心发生些不好的事,天天想啊想啊,晚上就梦到了。但是呢,这些不好的事,其实都不一定会在现实里发生。」
说着,她忽地笑了:「我小时候还经常梦见奥特曼和怪兽呢,后来还梦过世界末日,结果不全都没发生?」
左枝若有所思地半垂着眼帘。
化妆师没话找话:「zoe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了么?」
左枝咬着吸管,扯唇轻笑,抬起眼帘看向她。
冷不丁对上她视线,化妆师一愣。
从业数年,什么样的女明星她没碰见过,妩媚的,清纯的,女团出身的,夺得影后视后的……就没哪一个能像她生得那么完美。
深邃立体的西方骨相,搭配均衡适中的东方皮相,五官精緻又不失硬朗野性,肌肤吹弹可破,不见一丝瑕疵。
浓妆艷杀四方,淡妆矜贵典雅。
男女通杀。
「梦见我谈恋爱官宣了,」左枝故作悄摸地说,沖她眨巴眼睛,「你说,这是好梦,还是噩梦?」
化妆师兀自欣赏着她的脸,没听清。
自打成为左枝助理以来,林艾一直都知道她和宋延琛的事,闻言,轻「嘶」一声,无法想像那将是怎样劲爆的场面。
「我敢打赌,」林艾说,「微博一定会瘫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2页
「或许吧。」左枝轻描淡写道。
新学期开始,她还有几门课要上。
职场剧的试镜结束后,她收到消息,成功选上了女n号。
至于女主角,则是蒋尔雅。
「她分明是故意的!」林艾为她抱不平,「知道你有意接那个角色,她就故意去选女主,想压你一截!」
相较之下,左枝无所谓地耸耸肩,「可在剧里,我是她上司诶!还是个杀伐果断的人,专挑傻白甜的刺儿的那种。」
她的身高长相摆在那儿,严重限制了戏路。
太高,所以能和她搭戏的男演员,比较少。
异域感太重,眉眼透着犀利精明,所以演不了古装剧,也扮不成傻白甜。
好在她本人,并不靠演戏吃饭。
一个秋季,就这么忙碌过去。
宋延琛今年秋假没回国,左枝听他说,是又参加了个什么比赛。
名字太复杂,她那时忙着背台词,没去记。
直到他放冬假。
圣诞夜这晚,零下3摄氏度,天空飘着细雪。
每次张口说话,嘴里都逸出雾气。
左枝忍着生理期的不适,兢兢业业地与蒋尔雅拍对手戏。
一结束,林艾就急忙打伞跑来给她披上羽绒服,递上一杯姜茶给她。
左枝双手捧着姜茶,唿着热烫水汽,浅浅抿一口。
林艾瞧她冻得煞白的脸,一叩额角,兴奋道:
「对了,zoe姐,刚刚薛老师带人送了烤鸡过来,他现在应该还没走,你要不要——」
不等她说完,原本要错开她们离开的蒋尔雅及其助理,忽然停住脚。
蒋尔雅凑了一脑袋过来,挤眉弄眼道:「老实交代,左枝,你跟薛老师,到底什么关系?」
左枝斜她一眼,不搭理。
大概是蒋尔雅选上女主角,而左枝只是个女n号的事,叫她找回了点面子,这段时间,尽管她还是那么傲,但不会像之前那么爱事事针对她。
这会儿,竟不避嫌,哥俩好地揽住她肩头,悄悄附在她耳边说:
「我听说,你在港区,跟一高瘦帅气的富家公子举止亲密。嗯……据我所知,当时薛老师也在港区,说说呗,那人是不是他?」
第76章 生 ◇
◎但我很想你,有用也想,没用也想◎
「你消息还挺灵通。」左枝调侃她。
蒋尔雅轻哼一声, 左手抱在身前,右手收回去,撩撩刘海, 趾高气昂道:
「姐在圈里这么多年, 可不是白混的。跟我比, 你还嫩着呢!」
「那你慢慢猜。」左枝漫不经意地应, 转头对一脸无措的林艾说,「小艾, 走了。」
且不提她打小就是薛岛的歌迷,现在他更是带她入圈, 还给予她不少资源和帮助的前辈。
人都到剧组来了,她没理由不去见个面, 寒暄一番。
雪纷纷扬扬地落,片场灯光大盛,皑皑白雪反出晶莹雪光,把她面庞照得莹亮。
白色羽绒服下,是戏里, 她参加宴会所着的一袭绿丝绒方领开叉晚礼服。
削肩薄背, 包臀剪裁完美凸显性感的腰臀曲线, 走起路来,裙摆荡漾,摇曳生姿。
蒋尔雅眼看着她走远, 怔愣半晌, 才反应过来——左枝还没说清, 她和薛岛是什么关系呢!
因为薛岛的突袭, 他们剧组现在特别热闹。
一杯姜茶下肚, 左枝回了体温, 没来得及先去换回自己的衣服,在廊道跟薛岛打了个照面。
廊道灯坏了一盏,他们正好在这盏暗灯下,目光相撞一秒。
她转身开化妆间门的动作戛然顿住,披在肩上的羽绒服没预兆地滑落,被他眼疾手快地捉住。
像捉住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鸽。
在她道声「谢谢」后,他忽略掉她抬起的手,迳自给她将外套披好,还扯着衣领另一角,给她拢了拢,温声温:
「刚刚看你冻得脸都白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古龙水味,右眉因两年前一场飙车戏不慎发生的车祸,而破了道口子,从三分之二处断开一截,愈发显得桀骜有个性。
善于操纵各种乐器的一双手,生着薄茧,将她衣服轻扯出几道微小的褶皱。
两人离得未免太近,左枝不太适应,单手抓住衣襟,悄无声息退一步,客气道:
「薛老师怎么来了?」
薛岛也不觉得尴尬,手往兜里揣,斜身倚靠化妆间的门,「你不知道我在隔壁录制节目?」
左枝瞥了眼被他挡着的门,笑意浮于表面:
「有听说,但薛老师日程不是排得很满嘛……过几天还要开跨年演唱会呢。」
「过来给你探班的工夫还是有的。」
薛岛垂眼打量她,几年过去,那个会目光灼灼看着他,兴奋地跟他合唱一首歌的少女,如今出落得愈加冷艷逼人,也越来越有距离感。
挺奇怪的。
明明他们在圈里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不错,可他就是觉得她特别有距离感。
因为什么呢?
避嫌吗?
「有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薛岛慢条斯理道。
左枝瞧见他瞥了她斜后方的林艾一眼,于是她侧过身去,让林艾帮她找个热水袋来。
林艾心知左枝是要把她支开,抬头掠一眼薛岛,应了声「好」,抬脚走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3页
「你说过,等长大了,就要嫁给我的,现在还作不作数?」
他问得直白,前面没任何铺垫,惊得左枝心脏一紧。
陈年旧忆像压箱底的衣服,勐不防被翻出来,扑簌簌抖落尘灰,唿吸都是呛鼻的樟脑球气味。
强烈震感伴随铃声大作,一下拉回左枝的思绪,她留一句「抱歉」,从羽绒服的兜里掏出手机。
没有来电显示,只有一串她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码。
宋延琛打来的。
她拇指悬在绿色按键上,尚未按下,薛岛那把富有辨识度的磁嗓轻响:
「是他吗?你生日当天,那场演唱会上,陪你坐在观众席上的男生。」
左枝愣了下。
他歪头,额角牴着门,紧接着说:
「可我记得,你一直都是单身吧?也没听闻你有过任何绯闻。后来还是没在一起?」
左枝眉头轻蹙一下,语气有点沉:「薛老师问得有点多了。」
说罢,不顾他还靠着门,她伸手拧动门把,另只手按下接听键,打算进化妆间接听电话。
不料有人先一步拉开门,薛岛猝不及防向前倒,左枝的手还抓着门把手,被里面开门的人拖着向前走一步,手臂刚好拦在薛岛倾倒的身体前。
腹部的生冷闷痛牵扯她神经。
左枝使不上力,脚下十公分的细高跟打滑,她被压着拽着向前踉跄两步,薛岛倾轧在她身上,她快摔了,他一手撑住门框稳住身形,一手箍紧她腰身防止跌倒。
两人抱作一团。
他的唇堪堪悬在她额上一寸的地方,模样暧昧。
屋内的吸气声明显。
刚刚一场混乱中,左枝的手机被碰落在地。
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通话时长一秒一秒地增长。
「抱歉,不是故意压你身上的。」薛岛最先回神,开口说话,「刚刚那样——」
他近距离瞧她。
左枝冷着脸,抿着唇,一手抵在他肩上,警惕地防备着,是想推开他。
她身上略带辛辣的冷香钻进他鼻腔,像一枝带刺的玫瑰。
他不得不硬生生打断接下来的话,转而问:
「你站稳了吗?站稳了我就松手了。」
「嗯。」她的回应挺冷淡,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拓出阴影。
薛岛松手。
她向后退,距离被拉开。
屋里约莫有五个人,三个是演员,一个是化妆师,还有一个助理。
开门的那位演员,歉意万分地道着「对不起」,泥鳅似的熘了。
另几个也觉出气氛的尴尬,纷纷找藉口离开。
登时只剩左枝和薛岛面面相觑。
左枝俯身捡拾手机。
通话已经挂断了。
她眸色微暗,轻声说:「不好意思,我要打个电话。」
薛岛挠了下眉毛,「那个,我带了些吃的过来,你等会儿要一起吃点吗?」
「嗯。」她应着,手摸上门后的把手,是想关门了。
薛岛多看她一眼,忽然被自己刚刚那毛头小子般的言行逗笑,两手放回裤袋里,恢復大人应有的落落大方模样。
「行,那你慢慢来。」
他走了。
左枝关门。
往回走一步,脚踝一阵钻心的疼。
估计是刚刚不小心扭到了。
她气恼地踹掉高跟鞋,光脚踩在冷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忍着疼,挪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抬眸,对上化妆镜中一张淡妆浓抹的脸。
殷红唇彩掩盖了原本唇色,面色冷如白雪。
想给宋延琛拨回电话去,最后,却选择了视频通话。
他接得有点晚,左枝等到没耐心。
都想挂断了,黑色屏幕忽地亮起,画面摇摇晃晃,忽上忽下。
她眼内印入他的黑色卫衣,衣袖捋到手肘处,左臂文身恣肆浪漫,中指一枚造型简约的戒指散发着冷光——至于他的尾戒,当时说的是,已经脱单的人,还戴什么尾戒。
他似是找了个什么东西,抵在手机后,才把手机立住。
两人隔着屏幕相视。
谁的目光都灼烫,绷着一股气劲。
许是近几天被冻到了,而且工作强度有点大,左枝这次生理期的坠痛感明显。
她不动声色地抚着腹部,莫名的,想起他给她熬煮红糖姜汤的样子。
主动打破僵局:「刚刚有点事。」
「没关系。」宋延琛向后靠椅背,左肘搭在扶手上,撑着下颌,那枚情侣戒指明晃晃地亮在她眼底,「分明是我来的不巧了。」
阴阳怪气的林妹妹语录。
左枝没来由想笑,「不啊,来的挺巧的。」
刚好就撞上了她和薛岛的大八卦。
提到这个,问题来了——无论是她,还是薛岛,都被方才的乌龙一搅,忘了要警告那些人别乱嚼口舌。
她寻思着,晚点得把这事儿同梅允说一声。
宋延琛在那头审视她,把她的神色和动作都看在眼里,下眼睑习惯性向上微眯,在她看过来的那一瞬,缓和了脸色:
「想不想我?」
「想你有什么用。」左枝说,「一不能发财,二又见不到人。」
「但我很想你,有用也想,没用也想。」
他语速放慢,温柔缱绻,显得诚挚动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4页
左枝长睫缓慢扑闪,压住心底蠢蠢欲动的蝶,扫一眼他背景。
有些陌生,不太像他的住所,从那颇具生活气息的装潢来看,也不可能是公司办公室。
她把音量调大,若隐若现的音乐声变得清晰了些。
问:「你在轰趴?」
今天是圣诞节,在西方,意义可谓非凡。
「不算是。之前同你说过的那个机器人比赛,因为部分数据有问题,jacob让我来看看。」
他说话的时候,梅允的消息也刚好弹出。
梅姐:【我刚刚听到点你跟薛岛的事】
梅姐:【怎么回事?】
事情真传得有这么快?
左枝有点懵,腹部的痛感似乎更明显了,脚踝也疼,她两条眉毛拧起。
宋延琛停了声音,在看她,细细地看。
左枝切进梅允的聊天框,把刚才发生的那些事,言简意赅地描述一遍,想了下,让她做好紧急公关,及时闢谣的准备。
再切回宋延琛这边,只剩一张空椅子了。
她腾出一只手扶额头,恍然记起,刚才好像有人把他叫走了。
「奇怪,我外套放哪儿去了?」隐约有女人的声音传来。
一个男人答:「ethan房里吧。」
听到宋延琛的英文名,左枝撩起眼睑。
几秒后,一个年纪相当的华裔女人步入她视野。
她好像没看见她,在房里走动着,从床上捡起一件外套后,直起身,脸一转,直直对上左枝一双凛然眼眸。
两人目不转睛地对视,那女人眼睛渐渐瞪圆,讶然道:「你就是——」
「嘭!」
林艾一开化妆间的门,一样重物打在门后,又飞弹摔落在地。
她被吓得瑟缩,下意识倒吸凉气,捂住小心肝。
目之所及,左枝坐在椅上,左手死死摁住腹部,右手支着头,手指揪扯髮丝,骨节轻颤着泛白。
化妆间里的灯光明亮,镜中映出她紧咬下唇的疼痛模样,蕴着怒火,又透着不甘示弱的倔,令人胆战心惊,半晌说不出话。
地上,手机屏幕四分五裂。
第77章 生 ◇
◎害她失控的元兇——宋延琛◎
「zoe……姐。」林艾愕然。
闻声, 左枝艰难地眯开眼睛斜看她,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濡湿了她掌心。
失去意识前, 她最后一个念头——
想提刀去找宋延琛, 把刀尖抵在他喉间, 挟持他, 两人连夜私奔到一座无人知晓的孤岛。
「zoe姐!」林艾尖声喊她。
左枝能听到她慌乱的脚步声,扑到她身边时, 搅乱空气带起一阵风。
林艾碰到了她的胳膊,她不堪重负地歪倒在她身上, 林艾大叫「救命」。
那一瞬,世界光怪陆离。
灵魂超脱空间的束缚, 她无法确定时间的流速,只能隔着一层水波,听闻周遭的吵闹喧杂,一声声扎刺着她跳痛的脑神经。
蜂拥而至的人群,携来各式各样的奇怪味道, 令人难以唿吸。
直到一阵淡淡的古龙水味, 纵马横刀闯进来, 一双孔武有力的臂强势将她抱起。
她无力搭在他臂膀。
心知肚明他不是她所期盼的那人,却无法遏制心底的恶,唇齿无声地撕咬着「宋延琛」三个字, 搭在男人肩颈的右手, 倏地竭力嵌进他皮肉, 抓出两三道血丝猩红的指痕。
男人疼得轻嘶。
林艾手忙脚乱地拉住她的手。
左枝却觉得还不够。
想咬他, 就咬在他那性感又脆弱的喉结上, 听他如困兽嘶声怒吼, 看他奋力挣扎。
或者,像他总喜欢在她心口重重咬下一口,她要把他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血淋淋地咬下来,安安心心吞进肚里,从此和他血肉相融,不分你我。
她从不知道,自己对另一个人的占有欲,竟也可以如此强烈。
以前不是这样的……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突然觉得这样失控的自己很讨厌。
突然觉得害她失控的元兇——宋延琛,也很讨厌。
她痛得要死。
胸腔起伏动作明显,每次唿吸都是割在气管上的一道痕,五脏六腑被生生绞成一摊肉糜,血从身下涌出来。
她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连痛吟都没力气。
竟有力气,去回忆过去和宋延琛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听说,濒死之人会出现走马灯现象,短短几秒大脑会闪过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她满脑子都是宋延琛,往回退,退到阿琳娜还在世的时候,再退——
好像能记起初见宋延琛的场景。
茶餐厅里飘着奶茶和甜品的甜香味,外面淅淅沥沥洒着雨,他小心翼翼抱住她,亲吻她脸颊。
后来呢?
人声隔着一层塑料膜般,断断续续传来:
「……单纯性阑尾炎……症状较轻,而且现在生理期抵抗力较弱,所以比较建议保守治疗……当然,如果后面症状加重,必要时,还是应该尽快进行手术。」
「那……」林艾急切地问,「手术治疗的话,是要家属签字么?」
家属么?
她哪儿还有家属?
左枝自嘲地想着。
或许她该为此而茫然无措,可她并没有。
潜意识里,她自信肯定会有一个人来管她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5页
宋延琛。
他的名字是如此明晰地镌刻在她心上,随她心脏的搏动而搏动,惹得她眼眶湿热,对他的思念如野草疯长,遮天蔽日,连绵春野。
「如果家属不方便的话,也可以患者自己签字。」医生说。
随后,她手背一阵刺痛,迷迷濛蒙睁了下眼,是护士在给她输液。
林艾在记录医生的叮嘱。
梅允左手抱臂,右手用手机发消息,沉着脸,焦灼地来回走动。
薛岛坐在vip病房的沙发上,他经纪人手拿蘸了碘伏的棉签,给他颈上的抓痕消毒。
这里并没有她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左枝闭了眼。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好。
说不清是经痛,还是阑尾炎的痛,因为担心掩盖病情,所以她被禁止吃止痛药。
眼皮沉到睁不开,她在阵阵绞痛中,似梦似醒。
捱到翌日中午,她短暂地醒了一段时间,还不是自然醒,而是被病毒性感冒的鼻塞闷醒的。
咽喉肿痛不堪,她嗓音喑哑,每次吞咽都像在吞刀子。
林艾忙前忙后地照顾她,给她盛了点软糯的小米粥。
左枝没胃口,吃不下。
梅允便让人给她打点葡萄糖和胺基酸。
病房里的气氛明显压抑。
林艾脸上藏不住事,每次看她都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
梅允从前一晚开始,眉头就没舒展过。
不用左枝去问,也大致能猜出,令她们如此焦头烂额的,是什么事。
继薛岛到剧组给她探班,与她暧昧地在廊道单独对话后,薛岛还急巴巴地将她抱上车,一路风驰电掣地送进医院。
而她更是在他颈上,留下显而易见的指痕。
左枝早已让梅允做好紧急公关的准备。
照理来说,像梅允这种见惯娱乐圈大风大浪的金牌经纪人,不该这么愁云惨雾,除非是……
有其他人、其他事在给她找不痛快。
是薛岛那边的团队不配合,还是宋延琛在给她施压?
「3 2号那晚,薛岛的跨年演唱会,要不你别去了。」
梅允对她说,一次性纸杯见底,林艾自动自觉地接住她纸杯,帮她倒一杯温水。
左枝偏头看窗外。
天色阴沉,静悄悄地飘着零星小雪。
参加薛岛的跨年演唱会,这是三个月前定下的行程。
在决定元旦当天发布新专后,梅允回应薛岛的团队,表示左枝可以当演唱会嘉宾,但薛岛需在台上与她合作新专主题曲,给她发布新专做个简单的宣传。
事实上,在过去三年多,她和薛岛没少共同合作,相互帮衬。
只是这种关系,始终保持在朋友范围。
昨晚那些事一爆出来,现在真不见得两人还能心无芥蒂地同台合作。
「而且,就你现在这嗓子,也唱不成吧?」梅允还在说。
鼻子堵得不行,左枝想用嘴唿吸,气流擦过咽喉,像细小绒毛在搔挠气管,一阵发痒,她忍不住咳嗽两声,沙哑道:
「就一首歌而已。」
「一首歌也是!」
梅允接住林艾送回手上的水,却一口没喝,气得砸在茶几上,水珠溅出来,打湿她手指。
「反正也没公布神秘嘉宾是你,我看看圈里有谁可以帮忙顶一下的。」
以她在圈内的人脉,要找个重量级歌手帮忙登台演唱,肯定不是件难事。
左枝说话困难,想反驳也撑不出气场,「今天才26号而已,说不定过两天,我就痊癒了。」
梅允腾地从沙发起来,踩着高跟鞋走到她床边,「你要真能这么快痊癒才好呢!可谁知道到时候——」
「也不是没有开嗓的法子,」左枝满不在乎道,「真正棘手的,是另一件事吧?」
梅允双手环抱胸前,脸撇向另一边。
左枝抬起没被针扎的右手,手背微凉,搭在低烧的额头上,疲惫地合眼,「薛岛那边怎样?」
「到现在还没澄清。」梅允没好气道,「昨晚兵荒马乱的,早知道我就把人扣下来,要他们把话说清才给走了。」
「那这不就成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了么?」林艾小声嘀咕。
梅允斜她一眼,话题兜回来:
「本来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就该第一时间解决掉。越拖,风言风语就越多!要是几天后的演唱会,你俩再同台合作,左枝,这事儿可就没那么容易翻篇了。」
林艾点头,「我看那些营销号,都说zoe姐已经跟薛老师官宣了。还有人创了cp超话,各种剪辑视频和创作同人文,说zoe姐是追星界最大赢家,能跟年少时的偶像在一起……不过也有人说,是捆绑炒作,为zoe姐的新专和新剧预热……还有人说是合约情侣来着。」
总之,流言蜚语只会越传越离谱。
左枝脑袋胀痛。
梅允轻哼:「好在之前狗仔在港区拍的那些照片,给拦了下来,不然……」
这乱七八糟的三角恋一拉扯,左枝的名声指定一落千丈。
「没完。」左枝哑声说,「蒋尔雅知道一点我在港区的事。」
「你再说一遍?!」梅允声调陡然拔高八个度。
她忍着嗓子的肿痛,声音轻而慢:「知道我跟个男的在一起,但不知道那人是宋延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6页
梅允真要被她气死,「你就是这么专注事业,不搞绯闻的!」
左枝理亏,不吭声。
梅允抚着郁结的心口,看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几个深唿吸下来,劝自己沉住气,沉住气。
「薛岛那边,我再去找他们沟通试试。宋老闆昨晚来电话问了你的事,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应该就能到了。」
心底只象徵性地咕噜出两个小泡泡,都没掀起什么浪花,左枝忽而想起出现在他房里的那个女人,心脏便像拴着块巨石,坠坠的。
「他来干嘛?」
要是被狗仔拍到了,又是一番血雨腥风,她光是想想就头疼。
「嫌我现在的处境还不够糟糕?」
梅允没少拿宋延琛给的好处,也知道宋延琛待她如何,闻言,觉得她这人冷血没良心,不由愤懑:
「你以为这些年是谁在背后给你保驾护航?你以为就你这又臭又硬的烂脾气,真能凭着一张脸和几首歌,拿到那么多那么好的资源?
「左枝,现在我是你经纪人,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病得脑子不清楚,好歹不分,我可比你清醒,知道孰轻孰重,谁更重要!」
「所以我算什么?」左枝心底憋着气,勐然睁开眼,从病床上弹坐起来,声嘶力竭,「一个只有讨好宋延琛,哄他开心了,才有资源有通告的可怜十八线吗?」
她气得不轻,林艾和梅允被她勐一下爆发的气势怔住。
梅允手下不止她一个艺人,事情多得很,懒得同她犟,拿上手提包,摔门就走。
林艾木然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左枝喘两口气,平復了心情,叫她扶她去洗手间。
林艾立马回神,过来搀扶她下床。
左枝换上一片干净的加长夜用卫生巾,又回到床上瘫着了。
她没睡着,也不想说话,手机被她摔坏,林艾也刚好不想让她接触网络。
于是在电视上,翻出一个电影频道给她看。
左枝不带脑子地看。
一部电影播放结束,林艾看得津津有味,她丁点儿印象都没有。
晚上依旧没胃口吃饭。
林艾哄她喝了点润喉茶,再加几口小米粥,她就把东西推远了,像个任性不听话的小孩子。
林艾拿药给她吃。
她吃下,鼻子通了一侧,勉强能正常唿吸了,困意也跟着来了。
林艾适时熄灯离开,让她好好休息。
不知什么时候,左枝又做梦了。
梦里,宋延琛黑着张脸,告诉她,他在那边有了喜欢的人,反正他们也没对外公开过,而且她不是刚好跟薛岛官宣了么?要不两人就这么算了吧。
去他妈的就这么算了吧。
左枝怒火攻心,一巴掌甩他脸上。
手腕却在半途被扣住,他掌心的温热蔓延到她肌肤。
左枝冷眼瞧他,他一派气定神闲,笑得没心没肺,渣到没边。
「我来,是准备跟你大吵一架的,但看你现在这样……啧,没劲儿。」
没劲儿?左枝觉得好笑,偏偏笑不出来,只愤恨地磨着后槽牙,不住在他手中挣扎。
「左枝。」他沉声叫她。
像冰块坠落高度伏特加,冰冷,劲烈,令人醺醉沉沦。
缠结的浓密长睫倏然掀开,暗弱灯光隐匿了她独特的棕绿虹膜,但眸光依旧灿亮。
坐在病床边的那个男人,眼眸也亮,如散发银光的金属牢笼,将她囚困。
她嗅到了叫她安全感爆棚的熟悉气味,右手腕被他单手抓着,他另只手拨开黑色卫衣的兜帽。
清冷月光斜照,立体轮廓在面上切割成不同光影,他唇瓣轻抿,气压低沉,仿若一头蛰伏的凶兽。
所以,宋延琛真的来了。
左枝混沌的大脑只用短短一秒,就辨清现下的情况。
短时间,忽然找不到词彙,形容此时内心的感受。
恼怒,憋屈,受宠若惊,还有一丝丝不可名状的欣悦——她明摆着还是想见他的。
「那女人是谁?」她单刀直入地问。
房里却瀰漫着静默。
大概是中午说了太多话,现在她声带发不出一丝声音。
昏暗中,他也没能看清她翕动的唇瓣,在说些什么。
一股莫大的气焰在她胸腔横冲直撞,左枝勐力甩开他的手,翻身侧躺,背对他。
静谧中,仿佛能听到两人交错的唿吸声。
窗外的雪,早在傍晚就停了。
月色和雪色相照。
她能感觉到他视线灼烈,比室内暖气,更让她浑身发热。
手心被她攥出了汗,身上还冒着虚汗,病号服都濡着潮意。
「我还没跟你生气,你又跟我气什么?」宋延琛似笑非笑地轻嗤。
左枝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声音,她恼得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现在不想去清算谁对谁错,只知道心里酸酸胀胀,难受得要爆炸!
一角被子突然被他掀开,凉意钻进捂得燠热的被窝,左枝往旁边拱,蜷缩成小小一团。
宋延琛伸手抓她出来。
她气急乱动,不小心扯到闷痛的腰腹,又像唿吸到被子里的微尘絮状物,勐一阵咳嗽,瑟缩抖动得更厉害了。
「你在搞什么?」他不悦道,看她悬在床边,几乎要摔下去,一把将她连抱带拖地带回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7页
他摁住她乱动的肩,她抬腿踹他,他便捉住她脚踝。
她气得扬手一挥,「啪!」巴掌落在他侧颊的声音响脆,尖利指甲在他下颌划出两道抓痕。
两人的动作在这一霎暂停。
左枝怔忡地望着他,手上还残留着痛意,僵硬在半空。
宋延琛下颌骨动了动,眸色黑沉地盯着她。
仿佛有熔岩暗涌,滚动着炽盛的赤红火光。
左枝听到他紊乱的唿吸声,按捺着,隐忍着,实在无法克制便爆发出摧枯拉朽的力量。
她一双手被他单手钳制,拉高,力气大到完全无法挣脱,腕骨都被他捏痛。
恐惧在此时如吐信的蛇,寸寸攀附上她的身体,她的骨骼,她的每一根神经。
他刷地扯下卫衣兜帽上的抽绳,利落干脆地将她双手捆绑,就绑在病床的床头上。
每挣扎一下,细绳就往她肉里嵌入一分。
她怒瞪他。
宋延琛居高倨傲地伏在她身上,左手掐紧她下颌,迫使她直面他,眉眼蕴着薄怒,阴恻恻道:
「左枝,你和薛岛的事,我是一定要跟你讲个明白的。至于现在——」
他额头一斜,头颈低下来,想吻她。
「不……」
他听到她在说话。
那么细弱的声音,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奶猫。
他在这时撩眼皮,多看她一眼。
她摇头。
本意是感冒了,不想传染给他。
但他俨然不在乎,固执地,疯狂地,覆在她唇上,含着,舔着,磨吮,撕咬,有淡淡的血腥味在舌尖瀰漫。
他品尝着她口腔的湿热,记忆回溯到那一块在她口中颠来倒去的泡泡糖,于是长舌勾住她的舌,咬着,嚼着,恨不能将她吞吃入腹。
她身体所剩无几的氧气,被他这个恶贯满盈的掠夺者,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他还贪得无厌,喜爱她的温软,把她抱得好紧好紧。
左枝想骂他,奈何出不了声。
只能任由他乱来。
当空气狎昵地覆上她肌肤,他终于放开她,直起身。
敞开的衣襟下,她胸腔起落,眼看着他走进洗手间。
亮光洒进来。
而后,水声哗哗,他捋起袖子,拧了一条热毛巾,端出一盆水汽氤氲的热水,放在床头柜上,给她擦身。
在京市待了三年半,她仍保持着每日洗澡的习惯。
本来两天没洗澡就受不了了,刚还出了一身汗。
她这回不再挣扎,由着他收拾她,对比之前,显得乖觉。
宋延琛也安静,睫毛在眼下刷一层阴影,左枝看不清他眸色,只贪恋他片刻的温柔。j
他像在照顾一个宝宝,细緻入微,不恼不愠。
卫生巾被撕扯下来的刺啦声,静电般闪过她的听觉神经。
热意从她脖子根,腾一下蹿升,烧到她耳朵尖。
庆幸光线暗弱也没用,空气里的血腥气,连她一个感冒鼻塞的人,都能清楚地闻到。
何况是他。
他给她换上安睡裤。
结束时,恶劣地在她腿上轻掐一把。
轻微痛感绵长了她的羞赧。
她不禁腹诽,他就是个超级无敌臭流氓。
收拾完她,宋延琛把脏掉的卫生巾一卷,丢垃圾桶,开始收拾她换下的病服。
左枝听着他洗手的水流声,耐心等他给她松绑。
耳边,他的脚步声渐近,话音从高处落下,声线却低哑: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问你,可你现在似乎不便作答。所以,我只问你一件事。薛岛的跨年演唱会,你非去不可,是么?」
第78章 生 ◇
◎let me down slowly◎
她没有作答。
洗手间的灯撇至玄关, 往这里带了一层。
宋延琛背光而立,身形高大,压迫感很重。
长时间沉默地对视后, 他的脸别到另一侧, 左枝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额角和脖颈隐约跳动的筋, 他胸口重重一个起伏,看回她, 俯身帮她解开腕上的抽绳。
他指尖残留的湿意,沾在她腕间干燥的肌肤上。
左枝听到细绳与肌肤摩擦出的窸窣声。
解开时, 末端落在她额头,她条件反射地闭了下眼。
好像腕上的湿意, 蔓延到了眼睫,她下意识揉眼睛。
捆绑一阵,她手腕已经被勒红了,几道痕迹明显。
宋延琛拇指抹两下,克制到极致, 到底还是没急着撂重话, 「林艾说你一天都没好好吃饭, 我带了点粥过来,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
左枝觉得他犯规。
明知道她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专挑她的弱点进攻。
他的耐心被她一点一点耗尽。
她却在这时, 缓缓坐起来。
在她将手指插入他指缝, 与他十指相扣时, 宋延琛挑了下眉, 长睫掀动, 看她拉开被子,动作缓慢地挪到他腿上跨坐。
两人四目相接,她眼睛宛若水洗,泛着粼粼波光。
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事,那晚在海边的礁石,她以这样的姿势,一脸无畏地把自己交给他。
现在呢?
她在想什么?
他不明确了。
她歪头,舔舐他下颌的抓痕。
其实伤得不重,只是破了点皮,有点红而已。
细微的舔舐声,在室内黏黏腻腻地响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8页
她软得像只猫,左爪与他相握,右爪攀着他的臂膀,湿热柔软的舌尖在他下颌游移,下滑,温柔覆上他滚动的喉结。
耳边,他唿吸频率渐快,她的动静也渐渐大胆。
冬夜悄无声息,内外温差在玻璃窗结出水雾,凝成一股股水流下淌。
一片淋漓。
紧锁的眉头松开,空气重新回到胸腔,宋延琛睁眼看她。
想追着她的唇接吻,她偏头躲。
他的一只大手掐在她腰上,忍着没弄疼她,唇瓣擦过她唇角,脸颊,叼住她耳垂,沙哑磁嗓低低响在她耳边: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想吻你。」
她还是没给他亲嘴。
宋延琛潦草地用纸巾擦拭几下,抱她去洗手。
水流声哗哗,带走黏连在两人指间的滑腻。
帮她把手洗干净,再帮她把手擦干。
这一番动作下来,两人的脾气都顺了些。
他抱她回来,让她坐在他腿上,两人胸腹相贴,他一手拦在她腰间,另只手打开一盏橘黄色的檯灯。
左枝自动自觉地拉开保温袋。
里面除了一个保温盒,还有一个保温杯。
她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红糖姜茶的甜辣滋味遍布味蕾。
宋延琛带的是皮蛋瘦肉粥。
揭开盖子,香味扑鼻而来,热腾腾的水汽向上冒。
他用勺子从边缘浅浅刮下一层没那么烫嘴的粥,送到她嘴边。
左枝乖乖张嘴吃。
味道是她熟悉的,应该是他亲手做的。
只是,她喉咙还是痛,也始终没胃口。
他餵一口,她便面无表情地吃一口,像个了无生趣的傀儡娃娃。
转眼下去小半碗粥,她伸手,去摸他搁在桌面的手机。
宋延琛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动作。
左枝摁亮手机屏幕,锁屏跳出来。
拇指逐一点击03 23,手机忽地一震,提示密码错误。
她有一瞬怔愣。
忘了去吃他送到唇边的粥,直到勺子抵上她唇瓣。
她木然张嘴。
宋延琛微微抬起手,把粥餵进去。
左枝兴味索然,放下手机,正要推远,却被他单手摁住。
她放开手。
他拿起手机,就亮在她眼下,拇指在数字键盘上,一个接一个地摁下,动作很慢,以便让她看清。
手机屏幕光映入她眼瞳。
0625。
高考出成绩那天,她和他的第一次,也勉强算是……他们私定终身的日子。
左枝鲜少碰他手机电脑,没想到他把密码换成了这个。
手机解锁后,宋延琛把手机塞进她手里,手又一次圈住她的腰,与其说是担心她坐不稳,不如说是担心她像只猫熘了——毕竟她是那么桀骜不驯,有着锋利的思想和爪牙。
左枝点进他微信。
其实,宋延琛的微信头像也换了,乍看之下一团黑,只在左下方隐约有一点点亮光。
她曾把他头像图的亮度调高。
然后,发现图中,是她背对镜头,而他双手环住她腰肢,低头与她接吻。
他的花臂恣肆浪漫,左下方那一点亮光,源自他中指的情侣戒指。
左枝上下滑动,扫看他的聊天界面。
他添加好友,有给人备註的习惯。
与他结识的人,也大多比较张扬自信,乐于给人留下鲜明的印象,所以一般都是用本人照片当作头像。
左枝看一圈,都没找到那个女生。
倒是好几次翻到置顶,他给她的备註是「lo star」。
义大利语里的「星」,大明星。
恍惚想起高中百日誓师那天,他提到「大明星」三个字时,语气有过微不可察的沉缓。
那个时候,他想的是谁呢?
是她吗?
左枝抿了抿唇。
宋延琛看她一口粥含在嘴里,迟迟没咽下去,也不急着再餵。
只问:「你在找什么?」
她不应他,自顾自地翻遍他所有社交平台,最后在一个群聊里,找到了那个女生。
看他们的群聊内容,都是一连串的英文,里面设计大量数据和专业名词。
反正,没有她所想像的,那种不堪入目的东西就是了。
也可能,是他早就清理干净了。
或者,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藏着其他通讯工具。
横跨大半个地球,她哪能管到那么远去?
就是在人眼皮子底下,都有偷腥的猫呢。
左枝艰涩地咽下嘴里的粥。
宋延琛再餵过来,她回头看他一眼,点进置顶的「lo star」,在聊天框输入:
【如果我非要去呢】
他是不是会跟梦里一样,要因为这点事,跟她闹掰?
然后……他伺机另寻新欢,从此,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铛。」
勺子被他掷回不锈钢保温盒里。
宋延琛向后靠椅背,两人距离拉开,气氛陡然转冷。
他箍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左枝垂眼,看到他把她的衣服都抓皱了。
她腾出一只手去掰他手指。
他不爽,跟她较着劲,清癯指骨发白。
左枝浑身乏力,弄不过他。
「那你自己去。」宋延琛冷声说。
左枝嵴背瞬间僵硬,后颈一片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9页
他右手撑在扶手上,支着因睡眠不足而胀痛的头,气息不平稳,控制不住的糟糕脾气:
「梅允不会管你,林艾不会帮你,司机不会载你到演唱会现场,造型师不会给你做妆造,公关那边也没必要再澄清你们那点破事……甚至……」
宋延琛噼手夺回自己的手机,带着股气性。
左枝暗自咬唇。
看他点开一段视频,拔高了音量,播放给她看。
画质很差,画面很晃,扫过一个个涌动的人头,对准舞台,放大,再放大,不仅摄入舞台后方的led大屏,还一併拍下台上的人。
一个身着香槟色小礼服的女主持,笑问:
「小妹妹,你有什么特别想对薛岛哥哥说的话吗?」
后方的led屏幕,显出一张稚嫩漂亮的脸,棕绿眼眸,樱桃唇,深棕捲髮用红丝带扎成双马尾,一袭纯白泡泡袖及膝连衣裙。
连换牙期都没过的年纪,左枝藉由女主持递来的话筒,声嗓清亮又直白地说:
「等我长大了,可以嫁给你吗?」
说罢,她仰着脸,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的少年。
他有些讶异地抬了下眉。
台下零零散散传来几声笑。
女主持也笑,收回话筒,直起身,问他:「薛岛哥哥觉得呢?」
薛岛那时还青涩,挠了下眉毛,给出个含煳不明的答案:「听凭上天安排咯。」
就是这一场演唱会,左枝和薛岛有了第一张合照,她还拥有了他的签名,以及,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只是没想到,上天竟会安排得如此具有戏剧性。
视频播放结束,屏幕暗下去。
左枝心乱如麻。
不等她问清这个视频是哪来的,宋延琛补完原先没说完的话:
「需要我帮你把这个视频放出去吗?就当见证了你们的爱情和缘分?」
毫不掩饰的嘲讽语气,冷到掉冰碴。
左枝厌恶他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也讨厌他那句「那你自己去」。
好像她被他和梅允、林艾他们排除在另一个世界。
像在孤立她。
也像在应验她那句——一个只有讨好宋延琛,哄他开心了,才有资源有通告的可怜十八线。
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左枝把牙齿咬得咯咯响,身体止不住地打寒战。
宋延琛一手转着黑屏的手机,一手揉摁跳痛的太阳穴,直勾勾地盯她,闷着一腔无法宣洩的郁气,陈年老醋酸到他牙软,胃里也翻江倒海,一阵反酸。
他知道左枝有多火多受欢迎的。
无论是曾经关系与她好到令他费解的岑思若,还是对她有微妙心思的倪半雪,亦或者网络上大把喊她「老婆」「老公」的歌迷粉丝。
他从未将那些人放在眼里,唯独这个薛岛是例外。
「砰!——」
左枝扬手,操起那个保温杯就砸到墙上。
她气得手都在发抖。
宋延琛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发疯。
「砰!」
这次摔得是保温盒。
剩下的大半皮蛋瘦肉粥,稀里哗啦地淌湿地板。
她站起身,狠狠瞪着他,目眦尽裂。
「不去就不去!」
嘶哑着嗓沖他吼完,左枝一股脑钻回被子里。
万年不变的蜷缩成球的姿势。
把自己埋得很深,很深。
第79章 生 ◇
◎我讨厌你◎
天色熹微时分, 宋延琛离开了。
关门声响,她禁不住胃里噁心,跌跌撞撞冲进洗手间, 脚下不慎打滑, 跌坐在地, 反身撑在马桶边, 「哇——」一下把肚里那点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
林艾一早来到病房时,面对遍地狼藉, 无处下脚。
听到洗手间的声响,推开虚掩的门, 左枝靠坐在马桶边,唇色惨白, 凌乱的髮丝还沾着零星呕吐物,裤边和脚底黏煳着冷却的粥,形容狼狈不堪。j
她垂着眼睫,像是睡着了。
林艾嘆了口气。
只知前一晚宋延琛来过,不知道他们后面是怎么搞成现在这样的。
她朝她走, 见她缓缓掀起眼帘, 她想同她打个元气满满的招唿, 却对上一双泛红的眼睛。
林艾愣住,话到嘴边,生生咽下, 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然后听到她特别特别小声, 几乎是细弱的气音, 说:
「我想回家。」
只说得出这句话, 之后她又失声了。
林艾去问了医生, 也联繫过梅允。
左枝经过一系列检查, 确定可以出院后,林艾帮她办理出院手续,收拾好东西,叫来车,送她回租住的高级公寓。
左枝全程很安静。
车子向前,冬日暖阳从枝叶间隙洒落,投照在她面庞,比水晶还澄净剔透。
这间公寓,还是宋延琛找人帮她选的。
左枝脱了鞋,走进公寓里。
不喜欢阴沉冰冷的色调,所以装修用的是温柔的奶油色系。
坪数不大,她一眼就能把整间公寓看个清楚。
面朝公园的位置,有一扇偌大的落地窗。
她在窗边铺了地毯,摆上一架吊椅,平时闲着没事干,就喜欢抱着猫,坐在那儿发呆。
在吊椅左侧,一整面的壁柜,摆满她这些年所得的奖状证书和奖盃,以及她所拍摄的杂志封面和海报周边,还有歷年所出的单曲专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80页
就是这些东西。
梅允曾说:「不论是出专辑,还是开演唱会拍封面拍片子,咱都是真真实实有东西拿出来的。何况你还拿过那么多奖项,体验着很多人这辈子都体验不到的事情,看着那些东西,你怎么会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呢?没必要,真没必要……在自己的领域里,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就是最好的了。」
在她后一句「你以为这些年是谁在背后给你保驾护航?你以为就你这又臭又硬的烂性格,真能凭着一张脸和几首歌,拿到那么多那么好的资源?」的对比下,简直讽刺至极。
就好像,她以为自己学会了游泳,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大海里遨游。
突然有人告诉她,只要抽走她的浮木,她就会沉下去。
她所引以为傲的游泳技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小丑把戏。
左枝的视线,逐一巡过壁柜上的东西。
在林艾不解的目光中,她翻出当年搬家时拆开的纸箱子,拿胶带重新组装起来,接着,把壁柜上的东西一扫,统统塞了进去。
林艾大惊:「你干嘛呀!zoe姐!这些东西好端端地放着——」
恍然想起她那句「我想回家」,林艾忙道:「难道你想搬回家去?可是一个月后不就过年了吗?到时候再搬也行呀。」
左枝僵滞一秒,自嘲地轻笑了声,摇摇头,继续清空壁柜。
她没有家。
早就没有家了。
不论是鹏市,京市,还是港区,她都没有家的。
她没有来路,也无归处。
不过是沧海无根的浮萍,渺小一粒粟。
林艾不懂她在想什么,看她清完壁柜上所有东西,「刺啦刺啦」撕扯胶带,把那两个大箱子密封。
接着,她找出纸笔,写了字,递给她:【猫呢】
林艾说:「你进医院后,梅姐把猫带回去照顾了,我现在打电话联繫她,把猫领回来?」
左枝不置可否。
面对空无一物的壁柜,半晌,才意识到,原来不止这些被她封起来的东西,未必是她的,就连那只猫,都不是她的,而是从宋延琛那里顺来的。
王冠是宋延琛给她戴上的,水晶钢琴是宋延琛送的,高二那年一同去看的演唱会,是宋延琛送她上台的。
她把身体给了他,把所有情愫和情绪都给了他,就连灵魂和思想都刻着他的名字。
那现在,还剩什么,是唯一属于她的?
左枝迷茫了。
吃过午饭后,林艾把药安排好,端来一杯温水,看左枝服下。
下午,梅允拎着猫包出现在她家。
好像医院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一如往常地同她说话,给她看近期的行程安排,并拿了《海市蜃楼2》的剧本给她看,不出意外的话,预计年后开机。
「薛岛的跨年演唱会,已经联繫到人了。」梅允说。
左枝只是浅浅淡淡地「嗯」了声,盘腿坐在吊椅上,撸着猫,晒着太阳。
林艾看了她好多眼,莫名的,有一种她随时都会消失不见的感觉。
静谧,萧条,又脆弱。
像波涛暗涌的湖水,面上一层薄薄的冰。
又过一天,左枝的嗓子勉强能发出点声音。
她重返片场,拍完最后一点戏份,杀青。
不知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蒋尔雅问了句:「你身体怎样?」
「没死成。」左枝如是说,整个人都冷冰冰的。
蒋尔雅自讨没趣,冷哼一声,不再理她。
22月3 2日这天,全世界都洋溢在浓郁的跨年氛围里。
左枝的微博帐号发出几张近照,一句新年快乐后,接着给她发布新专预热。
林艾给梅允的朋友圈点赞,自己也在朋友圈里,发出一条新动态。
「zoe姐,你什么时候换新手机呀?」她问。
自打圣诞那天,左枝把手机摔坏后,至今都没换新手机。
梅允觉得这样不方便,劝了她好几次,甚至直接买了台新机,就摆在她面前,她却懒得掀一下眼皮,惹得她都快发飙了。
林艾把话抛出,迟迟无人接茬。
她狐疑地抬头,看向落地窗边。
左枝在吊椅坐了快一天。
本就是话少的人,这段时间,除了在片场拍戏能说上几句,其他时候,她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到十句。
屋内座机铃响。
林艾忙不迭起身去接。
对方开门见山:「左枝呢?」
「等等。」林艾放下话筒,一熘烟窜到左枝面前,「zoe姐,宋老闆来电话了。」
左枝无动于衷。
林艾重复一遍,看她没反应,无奈只能回去接话筒,「zoe姐好像不想接。」
「她还是没换新手机?」
「嗯。」
「我打你手机去。」
林艾愣了下,应了声「好」。
随即,手机就收到他发来的视频通话。
林艾接通了,把手机放到左枝面前。
隔着屏幕,宋延琛在看她,而左枝在看暮色茫茫下,流光溢彩的夜景。
短短几天不见,她瘦了一大圈。
双目无神,眼下有睡眠不足的淡青,两颊微凹,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瘦薄的身体上,袖口露出的两只手腕,细得像是一折就断。
林艾拿支架把手机固定住,挪回沙发上,边嗑着瓜子,边等他俩聊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81页
然而,空气寂静,他们始终无话。
林艾以为是自己影响他们发挥,拿了一捧瓜子,默默躲进从未使用过的厨房。
「你在生我的气。」宋延琛说。
打火机的咔嚓声响起,他抽着闷烟,心情烦躁,「就因为我不让你去薛岛的演唱会?」
她沉默,连一个了无痕迹的余光,都不给他。
时间流逝,把耐心都带走。
「是,不是,还是怎样,」他说,「左枝,你得告诉我。」
可她却像不肯开口的蚌,唇瓣抿着。
最后三秒倒计时,零点与烟花「嘭」一声绽放。
她睫毛轻颤一下,他看着五光十色的焰火在她眼眸点燃。
半晌,才注意到她斜后方的壁柜,已经空无一物。
「你那些奖盃呢?怎么空了?」宋延琛问。
烟花熄灭了,她才垂下眼帘,双臂抱住屈起的两条腿,把脸埋进膝盖,闷声道:
「本来就是空的。」
难得听她说句话,宋延琛摁灭香菸,稍微坐直了,凑近些,拿捏着恰到好处的语速和声调:
「左枝,有什么不开心的,告诉哥哥,嗯?」
她不说话。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宋延琛嘆气。
「我讨厌你。」她咕哝着。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直接挂断了视频通话。
元旦一早,薛岛和左枝的相关词条冲上热搜。
#薛岛否认恋情#
#左枝新专《领航员》#
#薛岛清唱《领航员》#
#《领航员》mv男主角#
左枝没有手机,林艾欢天喜地地把手机拿给她看,「zoe姐!你的新专刚上线一分钟,销量就破百万了!好牛啊!还有就是这个……这个……」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把视频播放给她看。
左枝没看,耳朵却不可避免地听到声音。
「什么?在我的演唱会上,你居然敢点zoe的歌啊……说到她,大家都知道,zoe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实力歌手,长得漂亮身材好就算了,音乐造诣还那么高,简直不给人留活路。我一直都很欣赏她,也很欣赏能被她所欣赏的我自己,哈哈哈……
「但是呢,前段时间,发生了点误会,在这里澄清一下,我跟zoe只是字面意义上的朋友,嗯,我还是她字面意义上的同门师兄。
「原本是想邀请她当我的演唱会嘉宾的,但是大家也知道,她身体不太舒服,急性阑尾炎加重感冒,嗓子一度失声,说不出话来。不过没关系,答应帮她宣传新专的,身为朋友和师兄,我依然会帮她。
「下面这首《领航员》呢,是她新专的主打歌。我以前跟她沟通过的,她允许我唱的啊,可惜她本人不在,我也就简单唱两句,唱多了是要给人版权费的……」
屏幕有点暗,林艾戳了下屏幕,想调高亮度,却不小心滑到了下一条视频。
是《领航员》的mv。
左枝亲自录制剪辑的,前奏一响,不用看画面,她都能想像到那一帧是什么内容。
她和宋延琛在港区牵手,接吻,逛街,跑山,泡吧……
她小心翼翼,没把太多与他相关的东西剪进去,却又处处都有他的影子,暗昧不清的画面也不时闪过他手上不完整的文身。
他和薛岛的差距那么大,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不是薛岛。
林艾也看得出来。
在这一mv的弹幕和评论区,都在猜这个光看背影就带劲的男人是谁,跟左枝是什么关系,分析左枝这首歌的深意和旋律……
「小艾。」左枝唤她。
林艾登时醒神,抬眼看她。
左枝问:「如果有一天,我跟宋延琛闹掰了,你帮我,还是帮他?」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林艾求生欲很强地说:「当然是帮你啊。」
从她飘忽的视线中,左枝看出了她的心虚。
她当没看出来,递给她一个装有胸针的蓝丝绒盒子。
「那你帮我把这个送到薛岛那边去,」她说,「就当谢谢他帮我宣传新专。」
不然,这人情一直拖欠下去,以后不好还。
「好。」林艾接住。
随即,她就见左枝在房里走动,换了一套外出的衣服,翻出钱包和钥匙,塞进衣兜里。
「你要出门吗?」她不解问。
左枝没答。
倒是一旁刚跟人聊完电话的梅允,伸手拦住她。
她拿走左枝准备穿戴的手套,皱眉,「你之前给我看的mv不是这一个!」
「但我以前喜欢这一个。」
左枝直盯盯地看她,眸光森冷,像某种冷血的夜行动物的眼睛。
梅允瞧着她这一身,眉间沟壑夹得更深,「你打算去哪里?下午还有个活动要参加。」
「我不去。」左枝说。
手套被梅允抓得太紧,她抢不回来,干脆不要了。
「有你这样的艺人吗——」
「我是怎样?!」
几乎是梅允刚开话头,左枝就爆发了。
她眼眶发红,感冒鼻音还很重。
「因为不像其他艺人一样,乖乖听你话,接那些烂片烂综艺,没跟其他人捆绑炒作,没在网上开直播卖货讨好粉丝,没有忍气吞声向宋延琛这位金主献媚,所以我就是不听话,就是臭脾气,就是耍大牌大逆不道没良心,是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82页
左枝一把掐住梅允的领口,倏地拉近距离,目光如箭钉入她眉心,「少他妈拿你教育子女那套来教育我!我不吃这套!」
说罢,她勐一推开她,大步流星走出门。
林艾和梅允被她突如其来的暴脾气怔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等林艾想到要追出去时,大门「砰」一声被她重重甩上。
「zoe姐!」林艾跑去拉开门,一扭头,电梯门关上,左枝的身影渐渐消失,她追上去大喊,「zoe姐!」
第80章 生 ◇
◎她在躲我◎
电梯下行, 直达地下停车场。
左枝掏出车钥匙,开车锁,上车, 「嘭」一声关门。
繫上安全带, 发动引擎, 往车载地图输入目的地, 她驾车出去。
走走停停,歷时一天, 她抵达目的地。
下车,关车门, 往墓园里走,在阿琳娜的墓前, 停下。
「你活过来好不好?」
左枝看着她的照片,眼眶漫着红。
「妈妈,你活过来,好不好?不然其他人欺负我,都没人帮我出头的……妈妈, 我想你带我回家, 虽然你做饭很难吃, 但我也想吃妈妈做的饭……我现在能赚钱了,赚了好多好多钱,是个非常有名的大明星, 那个男人也死了, 只要你能活过来, 我们一起过好日子, 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前几天, 我生病住院了, 吃不下,睡不好,全身都痛,好想有个人来疼疼我啊……
「妈妈,明明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应该把感情寄托在其他人身上,要小心被抛弃,小心背刺……但是,妈妈,我控制不住,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但凡他有点风吹草动,我就在意得不得了……我好像变成了我以前最讨厌的那种恋爱脑,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说到后面,她仰了下头,一个深唿吸,缓和了情绪,屈膝在阿琳娜墓边坐下。
午后暖阳照在她身上,她怏怏不乐地把这些年的事情说给她听。
说了很多很多,都是不方便说给其他人听的话。
梅允只是一个经纪人,林艾只是一个助理。
她的朋友屈指可数,即便是唐柚,两人圈子不同,有些事情彼此并不能理解对方。
至于宋延琛,他有钱有势,从一出生走的就是畅通无阻的康庄大道,不像她有这么多鸡零狗碎的破事。
所以,即便他说着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他,她那么高自尊的一个人,也完全不想同他抱怨日常生活里的琐事。
这种抱怨听得多了,很消磨感情的。
看啊,她明明是那么努力地想跟他维繫好感情的,明明是那么想跟他继续好下去,想跟他明目张胆牵手走在街上的,想和他一同接受所有人的祝福的……
但,为什么事情的发展,总不让她如愿?
「我不想那么喜欢一个人了。」左枝说。
凛冬收拢最后一缕余晖,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席捲她一身。
冷得彻骨,血液都凝滞。
她重新回到车上,打着火,双手握在方向盘上,瞭望一眼远方黛青色的天空。
忽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
她驾车四处游荡,不觉间,竟回到贝南村。
没下车,只是在附近开了一圈,想着晚餐要吃点什么。
直到经过某一家亮着灯的粥铺。
锅里热腾腾的水汽上升,云雾一般笼着铺子的招牌。
左枝恍惚了下,靠边停车,往里走。
门口安装的机器报一声「欢迎光临」,几个客人围坐在光亮的红色玻璃钢餐桌边,老闆娘在客人间穿梭,老闆在一旁沉默又熟练地煮着生滚粥。
听到声音,众人下意识朝店门口看一眼。
在她身后是如墨的夜色,头顶一盏冷白光打下来,长睫毛的阴影落在她眼下,扑闪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感。
「zoe!」有人认出了她。
她食指在唇间一竖,那人住了嘴,左枝在另一张空桌旁坐下。
老闆娘拿着菜单上前,问她要点什么。
左枝点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老闆娘把单子拿去老闆那儿,不一会儿,做好了,给左枝端过来。
有几个人大着胆子过来,问她要签名。
左枝签了。
那些人没好意思再打扰她,吃饱了,便散了。
晚餐时间一过,店里渐渐安静下来。
「你以前是不是来过我这儿?」老闆娘闲下来,无所事事地找她聊天,「不过那时候你好像没这么高,也没这么瘦……你真的太瘦了。」
「那时候年纪小,有婴儿肥。」左枝说。
粥太烫,她吃得慢。
这粥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不过价格倒是跟着物价一起涨了。
左枝问:「我还以为你们搬回老家了,怎么又回来了?」
老闆娘笑了下,「在这里呆久了,回去反而不习惯……而且,我儿媳妇不太想跟我们一起住。」
左枝没接话。
老闆娘又说:「那个跟你一起的男孩子呢?」
她微愣。
老闆娘形容给她听:「就是那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子啊,跟你一样,不要香菜,打包的那个。」
「他啊……」左枝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我们搬走前,他还问我们这粥是怎么做的,他说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很喜欢吃我们家的粥……」说到这儿,老闆娘舔了下唇瓣,有点赧然地摸着鼻尖,「难道不是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83页
左枝咬了下勺子,轻声问:「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子?」
老闆娘搞不清情况,担心说错话,索性没回她,起身去忙了。
左枝还在慢吞吞地吃着粥。
吃个七分饱,她离开粥铺,继续漫无目的地开车。
短暂地在ot餐吧外停留过一阵。
也经过曾经宋延琛带她去的那块礁石。
后来,她回了趟启澜学校。
在校外一条热闹繁华的街,偶遇陪朋友从糖水店里出来的倪半雪。
好久不见,她还是记忆里温柔知性的模样,黑长直,半挽发,一件颇有设计感的针织衫搭配半身裙,外面一件呢大衣。
跟另外两位朋友有说有笑的,臂弯挂着几个纸袋。
她们站在路肩,像在等车。
左枝「嘎嘣」一下咬碎嘴里的薄荷糖,打方向盘转过去。
霓虹灯在蓝色maserati漆亮的车身流转而过。
倪半雪的视线被吸引。
车窗缓缓下落。
倪半雪的髮丝被风牵着。
车里人身着加厚的红色针织外套,胳膊搭在车窗边,一张冷艷绝美的脸转过来。
两人目光擦撞,街市的喧闹声渐渐远离。
「美女,上车吗?」左枝音色偏磁,性感得刚刚好。
另两个女人愕然。
倪半雪惊喜地笑开,抬手挡在唇边,点着头,说:「好啊。」
她上了左枝的副驾,那两个女人去后座。
「那你把我们叫的车取消掉吧。」
「取消了,诶,半雪,这个……zoe……就是——」
左枝回:「我以前是倪老师的学生。」
「哇!」那两个女人模样有些夸张,「可以给个签名照吗?」
「of course。」
副驾的手套箱一开,里面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左枝让倪半雪帮忙找一下。
倪半雪翻出两张签名照,递给后面两个女人。
正准备将手套箱合上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也从里面拿了一张签名照,悄无声息地放进自己的手袋。
左枝先送那两个女人回去,最后,车里只剩她们两人。
「当大明星的感觉怎样?」倪半雪与她闲聊。
「不怎样。」左枝不假思索地回,「我以前以为,长大后,有钱了,自由了,日子会轻松得多,每天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可是,长大后,我只发现了更多的人情世故,世态炎凉。」
倪半雪默然片刻,捻着手中纸袋的提手,温声说:
「如果觉得累了,想休息了,可以来找我。一日为师,终身为姐嘛。」
「我要真有你这样的姐姐就好了。」左枝涩然道,车子停在倪半雪家楼下,「倪老师,你有在爱情里迷茫过吗?」
「有。」
「后来是怎么克服的?」
「我没克服。」
左枝皱了下眉,转头看她。
倪半雪也看她,嘴角挂着恬淡的笑:「爱是一种本能,就像唿吸一样,不要太在意它,不然,你就无法自主唿吸了。」
左枝若有所思。
「就让它顺其自然吧,」倪半雪解开安全带,「不要为此感到紧张,焦虑,害怕……」
她向她倾身,伸手轻抚她发顶。
「左枝,我不知道你经歷了什么,才会把自己搞得那么憔悴。但你要知道,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很多人以你为榜样,在向前奔跑。还记得你那首《孤绝》吗?直到现在,都还是启澜高考喊楼的必点歌曲之一,激励过很多很多人。你的gg牌,你所代言的产品,遍布大街小巷,几乎每个人都曾在不同的地方见过你,或者听过你的歌……」
左枝听着,感受着她怀抱的温暖,慢慢闭上眼,额头枕在她肩上。
「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漂亮、最聪明、最善解人意,也是我最喜欢的……」
倪半雪消了声,在她后背轻轻拍两下。
良久,左枝放开她。
「我该回去了。」倪半雪微笑道,拎东西下车,关上车门,「左枝,你回去记得注意安全。」
「好。」左枝应。
直到看着倪半雪进了楼。
左枝靠着椅背,望着前方被夜色吞没的长街,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回哪儿去。
她拍了下方向盘,向左打圈,准备去找唐柚。
自从工作后,唐柚在单位附近租了一间小公寓。
如果江行远没在她公寓的话,兴许左枝今晚还能在她那儿过夜。
她凭藉记忆,找到唐柚所在的小区。
然而,保安告诉她,必须要联繫到住户本人,否则他不能放她进去。
左枝郁闷地捋着头髮。
平时有手机,号码都存在电话卡里,她哪背得下唐柚的手机号?
目前为止,她唯一能记住的手机号,就是宋延琛的。
她才不要打他电话。
正想着,两束车灯晃过眼底,门口传来喇叭声。
左枝闻声抬起脸,目光越过保安亭的窗口朝外看。
副驾里的人刚好把头探出来,笑逐颜开地沖她招手,「左枝!你怎么来了?」
「柚子。」左枝叫着她的暱称,过去跟她打招唿,不意外撞见主驾的江行远。
他看她的眼神富有玩味。
左枝便知道,宋延琛肯定跟他通过气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84页
「我警告你,不准跟他打小报告。」左枝冷幽幽地盯着他。
江行远拿下巴指了指唐柚,「那她能?」
「你会出卖我吗?」左枝问唐柚。
唐柚一愣,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左枝便开了副驾的门,「你跟我一起吧,我今晚住你那儿,江行远就自己回去好了。」
「不行,」江行远关上副驾门,「我跟柚子睡一间房,你睡书房去。」
左枝:「那我多不方便。」
江行远:「不方便就回你的京市去,别在外面瞎晃。」
左枝双手环在身前,点头,「行,那我走。」
唐柚一听,连忙推开车门,上前挽留她,「别呀,你这样好危险的。」
隔着车前挡风玻璃,左枝斜睨江行远一眼。
江行远认了,「那你代我好好照顾我家柚子,知道么?」
左枝不耐地朝他挥两下手,让他赶紧走。
唐柚居住的公寓跟左枝差不多大。
左枝在外游荡许久,迫不及待要去洗澡。
唐柚则去更换床单被套。
洗完澡,左枝用吹风机把头髮吹至半干。
夜深人静,公寓里隔音效果不太好。
她听见唐柚的声音:「放心,她没事,在我这儿呢,我会看好她的……」
左枝把吹风机放回原位,跟镜中的自己对视一眼,打开洗衣机,把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衣服翻出来,重新套上。
「两天一夜找不到人,的确是有够让人担心的……」
唐柚正说着,听到后方洗手间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回头看,左枝速度极快地朝大门走,她跟上去,「左枝,你要去哪?」
左枝两脚踩进鞋子,「你骗我。」
「什么?」
左枝勐一下拧开门把手,「你答应我不会跟宋延琛打小报告的。」
「砰!」她甩上门。
唐柚愣住,趿拉着拖鞋追上去,「左枝!」
耳边,手机里传出一声嘆:「她在躲我。」
第81章 生 ◇
◎紧急联繫人,宋延琛◎
刚转到幼儿园, 四岁多的左枝,因为语言不通,眸色不同, 也因为她是中途转来的, 太过漂亮、干净、安静, 而和其他孩子格格不入。
她是个异类。
不受欢迎又饱受关注的异类。
男孩子们为了吸引她注意, 故意戏弄她,不是扯她辫子, 就是给她起外号,把她的东西藏起来, 或者在她要坐下时,故意抽走她的凳子。
女孩子们中意她漂亮的编发、发卡和裙子, 常常会问她借发卡来戴,要么再也不还她,要么玩坏了再还她。
他们还会故意在她身上留下水彩笔的痕迹,或者故意把脏手放在她身上。
仗着她不会说普通话,不时抢走她的水果和牛奶, 等老师问起, 就说是她不想吃, 给他们吃的。
十一月,阳光和煦的日子。
幼儿园组织了一次郊游。
阿琳娜将爱女打扮得漂亮又时髦,叮嘱她玩归玩, 不要总是把自己搞成小邋遢回来, 没人喜欢跟小邋遢一起玩。
左枝很乖地点头, 脑后蓬松的高马尾轻轻摇晃。
出发去公园前, 老师让小朋友们去洗手间。
左枝也要去, 中途被几个男孩子堵住。
他们像往常一样逗弄她, 叫她「小洋鬼子」,动手撩她裙子,扯她的髮辫。
她顾不上强烈的尿意,忍无可忍地推开离她最近的男孩子。
那男孩子向后踉跄,脾气登时上来,跟她扭打在一起。
打没两下,就听其他男孩子嬉笑说:「哇,尿裤子了!羞羞脸,不要脸!」
那男孩子下意识低头看,发现不是自己,暗自松一口气的同时,瞧见对面小女孩洇湿的白色裤袜,跟着笑:
「左枝尿裤子啦!左枝尿裤子啦!」
左枝涨红了脸,是气的,也是羞的,一把推开堵在跟前的两个男孩子,拔腿跑进女厕里。
她在里面躲了很久,久到老师们吹响哨子,小朋友们纷纷集合。
「左枝呢?」有老师问,「有没有哪个小朋友看到左枝呀?」
小朋友们都说没看见。
一个男孩子回答:「报告!她自己去!不跟我们一起!」
「她自己去!」其他孩子附和他。
老师担忧地蹙眉,跟另一个老师商量,让她帮忙带着孩子,她折返回去找左枝。
电话打到阿琳娜那里去,彼时阿琳娜正开着会,没接到。
老师到厕所里找。
而那时,左枝以为所有人都离开了,悄悄回教室找书包,包里有阿琳娜给她准备的备用衣服。
快发车了,有人过来提醒老师。
老师应了声,跟着离开。
左枝的书包又被人藏了起来,她满教室都找不到,急得想哭,咬牙忍住,不死心地窜到其他教室里寻找。
等她意识到,老师和小朋友们都离开了,不会再回幼儿园里时,已经是午餐时间了。
她饿了。
天气凉,裤袜至今未干,小皮鞋也湿哒哒的。
她没找到自己的小书包,只能这么穿着。
幼儿园里空荡荡的。
左枝茫然无措地骑在木马上,摇摇晃晃。
幼儿园门口的保安大叔离开,去吃饭。
左枝熘出幼儿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85页
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公园在哪里,她按照记忆,独自走了三公里,想回家。
当时的鹏市刚发展没多久,到处都在施工。
轰隆隆,嗡嗡嗡,尘土飞扬,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
外来务工人员很多,社会成分复杂,治安并不好。
但左枝就是一步一个脚印,跌跌撞撞地回了家。
她的钥匙和书包一起不见,阿琳娜不在家里,她进不了门,只好蹲坐在门口旁边的台阶上等。
等了很久很久,傍晚橘红色的余晖穿透楼道的窗,照在她后背,每一根细软的髮丝都发光。
她撑着腮帮子,靠着墙,等到昏昏欲睡,小脑袋一晃一晃。
「zoe?」妈妈在叫她。
左枝挣扎着,睁开惺忪睡眼,抬起头看,咕哝着回应:「mom.」
*
左枝是被酒店前台的提醒电话叫醒的。
临近中午,如果她不续房的话,是要办理退房的。
左枝续了一天,挂断电话,困顿地赖在床上,过了近一个小时,才起身洗漱。
然后出门,去买吃的,再买几身衣服鞋子。
路过手机店,她扶了下墨镜,目不斜视地越过它,走进对面一家超市,买了点酒水饮料和零食,满载而归。
你能忍着几天不碰手机?
左枝起码一个月没碰手机了。
在这个月里,她隔绝外界的纷纷扰扰,开着一辆炫酷的蓝色maserati,天南海北地浪游。
她染了一头渐变孔雀蓝的新发色,打发掉一个下午的时间,再花两个小时跨市,到小蛮腰 205层高的旋转餐厅吃晚餐。
翌日,跨省,到张家界观看一场「魅力湘西」的表演。
住在民宿里,大清早进森林公园,徒步登山,累了就坐缆车往返。
有猴子抢走她的墨镜,害她一下被其他游客认出来,众人纷纷要跟她合影留念。
她往西北走,去到川蜀之地,行走在熙来攘往的街市,不擅吃辣,也能挑出点蛋烘糕、锅盔、红糖糍粑等小吃果腹。
……
天际泛起鱼肚白时,她驱车行驶在广阔无垠的荒野上,雪色茫茫不见尽头,只突耸出几枝干枯的虬屈树杈。
华灯初上,她又返回喧嚣闹市,享受灯红酒绿,醉舞狂歌。
她有一个自由的、锐利的、不拘一格的灵魂。
不被任何人,任何事,任何一方天地所束缚。
她好像回到了被江行远称作「小流浪猫」的时候。
不过,现在和以前大相迳庭。
她有钱,很多很多钱,都是她凭本事挣来的钱。
她完全可以满足自己的衣食住行,可以购买任何自己喜欢的商品。
路过宠物店,或者在某个街头撞见一只猫猫狗狗,她完全有能力购买、饲养它们,并且它们将会是独属于她的。
可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她会想着,蛋挞会不会吃醋?
放纵自由太久,夜深人静时,难免会多想。
酒喝至微醺,酒店房间里的电影也落下帷幕。
左枝端着杯红酒,靠坐在飘窗,俯瞰星空下璀璨繁华的景。
迷离惝恍间,大脑闪过宋延琛那张脸。
他会想她吗?会担心她吗?会过来找她吗?
她单枪匹马浪迹天涯的这段日子,有那么多粉丝认出她来。
她给他们签名,与他们合影,兴起时,她也会与他们唱几句。
他们会把她的相关消息放到网上吗?
无论是宋延琛,还是梅允、林艾,还是唐柚、倪半雪,他们知道她现在大概在哪个省市吗?他们会在意这些吗?
她很矛盾。
一方面希望他们多少能记挂着她;
另一方面,她还没做好准备面对他们,暂时并不想被人围剿。
可能是这一晚喝的酒太多,太冰,也可能是这一晚吃的牛排太生。
第二天醒来,左枝肚脐周围一阵一阵地疼。
退房后,她拎着行李箱,回到车上,往车载导航输入想去打卡的网红景点,须臾,方向盘一打,转去了距离最近的医院。
绞痛从肚脐,转移至右腹。
她疼得汗涔涔的,紧忙挂了急诊。
做血常规,拍ct,一系列检查后,医生给她的诊断,应验了她的猜想,是急性阑尾炎復发。
医生建议手术治疗。
提到陪同家属时,左枝抬了下眼,「没有家属。」
「那朋友和同事呢?」
「我一个人。」左枝舔了下干燥的唇,「一个人不能住院吗?」
「一个人会很辛苦。」
左枝不在乎。
她觉得自己是能独自扛下很多事的。
至少,在没有阿琳娜之后,在遇到宋延琛之前,那一段时间,她都是自己摸爬滚打活下来的。
医生把情况给她讲清楚,开术前检查单,定下手术时间,给她说明手术风险,术前签字。
有人给孤独分了等级。
一个人手术,是第十级。
左枝躺在手术台上,望着天花板,一分一秒地等着,内心竟出奇平静。
面罩覆下来,她吸入麻醉气雾,意识渐渐昏沉。
直到这个时候,她能想起的人,也只有宋延琛。
紧急联繫人,宋延琛。
好像生命里,于她而言,最在乎最重要的人,就只剩他一个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86页
她说不清自己近段时间的行为算什么,坚强,勇敢,还是任性,莽撞。
只是,在这个时候,她仅有的念头,就是想回去找他了。
他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温和地、耐心地、悄无声息地,驯服了她。
她大抵是没救了。
手术很成功。
左枝尚且年轻,后续的恢復情况也很好。
要说有什么让她难过的,大概是她这么一具漂亮的身体,在右腹多了一道丑陋的疤。
以及……
偶然听到有人,无心道一句:「想不到大明星也会自己一个人住院。」
拜託,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这样很酷,ok?
一周后出院。
医生护士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祝她早日康復。
左枝向他们道谢,拉着小行李箱,离开医院。
这一天是农历腊月廿九,天气晴冷,阳光是金色的,路边堆着浪花般的雪。
左枝身着红色加厚针织开衫,下搭牛仔裤和长筒靴,一头孔雀蓝渐变长发挽成慵懒的丸子头,金耳圈在光下熠熠生辉。
她在露天停车场里,找着那辆蓝色maserati。
车子鸣响,她循声走过去。
却被某一块地砖,困住了脚步。
两米远的距离,车型拉风的红色ferrari,火焰一般点燃她眼眸。
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如今这个等比例长大,甚至更加帅气逼人的男人,屈着两条长腿,懒散坐在车前盖上,手里一听蓝色罐装可乐,手指冷白,修长。
黑色冲锋衣,工装裤,干净简约又吸睛的穿搭,撩起眼帘看向她时,桃花眼底漾起粼粼波光。
左枝放慢了唿吸。
北风唿啸而过,她额角漏下的碎发被吹起,眼眶发涩,她不自觉眨眼。
「左枝。」宋延琛温声唤她,把可乐放到一边,为她敞开怀抱,「这段时间,一定很辛苦吧?要不要抱一个?」
第82章 生 ◇
◎想成为你的爱人,而非敌人◎
那瞬间, 丢盔弃甲。
左枝红了眼睛,鬼迷心窍,放开行李箱, 抬步朝他走。
脚步声轻响。
枝上一抔雪被风抖落, 压低地砖缝里探出的枯草。
宋延琛拉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拉近, 一手环抱她腰身,另只手摸上她后背, 近距离端详她。
连着病两场,她愈显清瘦, 气色不是很好,但那眼眸依旧明亮, 倒映着他身影。
「你怎么来了?」她问,呵出的雾气消散在空气中。
他眯了下眼,用指腹揩去她眼下那滴泪,轻声回:「林艾说你想回家。」
「我没有家。」
「所以我来找你。」
这种含蓄又直白的情话,浪漫得犯规。
左枝鼻子有点酸, 咽了口唾沫, 千百种滋味在胸腔翻涌, 闷声道:
「他们答应过,不泄露我信息的。」
好歹是当红明星,一个容易引起过度关注的公众人物, 她开的是vip病房, 至今还记得那些医生护士, 是怎么跟她保证的。
「嗯, 所以是我自己找过来的。」宋延琛回。
感受到她揪扯他肩袖的手在收紧力道, 知道她情绪激动, 他将她往怀里拉近了些,怕她又一次跑个没影。
「你怎么找?」
「有人在网上po出跟你的合照,我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找过去。」
他慢条斯理地告诉她。
「我总在猜,到这个地方时,你在想什么,你接下来会去哪儿,你吃的是什么,又会住在哪里……与你相关的消息,时有时无,我像个无头苍蝇,在每一座城市里打转。直到有人转一条微博给我,博主说,有个大明星独自一人在他们医院住院,还说她真人比照片好看。」
「谁啊?这么没医德。」她吐槽。
「你少污衊人家,」宋延琛被她无语的表情逗乐,「对方没说是哪家医院,但看到ip位址,知道你在这里,就只能一家医院一家医院地问人有没有见过你,看看附近有没有停着你的车。」
「好在……」他向后偏头看一眼,她那辆蓝色玛莎就停在隔壁,积着莹亮的霜雪。
他回过头来,继续看她,声音有点哑:「住院几天了?雪都积这么厚了。」
她避开他的问话,轻嗤:「我还以为,你想找个人,是件轻轻松松的事。」
「可是,左枝,你不是通缉犯,」他说,「如果我真给你布下天罗地网,你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更加想躲着我?嗯?」
左枝眼神闪烁了下,转移视线,不看他。
宋延琛扶着她后腰,腾出一只温热大手,在她暴露的耳朵脖颈处来回摩挲,手法有点坏,叫她痒得受不了,歪头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
他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是哪里出了问题,把我们的关系搞成现在这样。你说你讨厌我……」
左枝身体僵了一下,脚跟轻动,刚要退一步,就被他拦腰带回来。
她抬眼瞪他。
对视那一眼,看清他眼底暗涌的波涛,心下瞭然,他是非要解决掉这件事不可。
于是,脾气上来了。
「是,我讨厌你。」
左枝盯着他,开始单方面控诉。
「我那天忍着经痛和急性阑尾炎演完戏,穿着高跟鞋不小心扭到脚,第二天还重感冒到说不出话,我他妈全身上下哪里都痛得要死,东西没吃两口,提不起一点力气,就连下床上厕所都要人扶着。结果你在干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87页
「你在跟人轰趴!在跟其他女人卿卿我我!大晚上不让我好好睡一觉,跑来跟我发脾气!那些狗仔是个什么鬼样,你心里没点数?我跟薛岛要真有点什么,早就有点什么了,外面早就铺天盖地全是我们的绯闻了,我至于一直跟你拖拖拉拉到现在?
「还有,那个视频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当时才多大?鬼他妈知道我后来会遇到个像你这样的混蛋啊!」
她语速渐渐加快,急躁,气闷,胸腔大起大伏,湿热口腔呵出的气雾被风搅散。
宋延琛下颌角动了动,唇瓣翕动着,想说句话。
被她一句低冷的「闭嘴」,给掐断。
他直视她眼眸,认真听她说。
「最他妈气人的,是你带头孤立我!你明明比谁都清楚,我打小就没少被人排挤孤立!」
她气得沖他低吼,双手揪紧他衣领,太过用力,骨节都白了。
「幼儿园那会儿我被人欺负的事,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吗?我他妈高一交不上房租,被房东赶出来,在外面流浪了好几天的事,你还记不记得?就因为被造谣,被孤立,我一个朋友都没有,想找人借钱都找不到!
「结果你现在在干嘛?你拉拢了梅允、林艾,我的造型师和司机,还有唐柚他们,带头孤立我,挤压我的生存空间,你让我感觉到压抑窒息,你知不知道?!」
雪在这时开始下,飘飘摇摇,擦过她泛红的眼眶。
「最后……」
左枝深吸一口气,压住喉间的酸涩,慢慢松开他被扯皱的衣领,垂下眼帘时,挂在长睫上的雪也跟着落。
「我发现我克制不住地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所以,我好讨厌你啊。」
那么多话,一鼓作气说完了。
没有如释重负的畅快,她只把自己委屈到了,觉得难受,觉得不甘,觉得亲手毁了自己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筑造起的围墙。
强烈的不安,让她迫不及待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缓缓。
宋延琛却固执地抱着她。
她气得打他。
他不肯放,搭在她腰后的手把她衣服都抓皱。
右腹的伤口还未痊癒,她怕疼,也不再动。
半晌,宋延琛喉结滚动,脸埋进她颈间,嗓音喑哑:「对不起……左枝,对不起。」
腰背传来他掌心的温度,他右手抚着她的耳根,左枝把脸撇到一边,另一边依稀感受到潮热触感,说不清是他的鼻息,还是别的什么。
他一下一下地抚摸她,带着点讨好,抚顺她炸起的一身尖刺,语气低缓:
「左枝,你说你喜欢我,这么多年,我又何尝不是为你着迷?或许在你看来,我们的关系大概只算得上情人。但是,自你帮我戴上这枚男戒开始,对我来说,你就是我唯一的女朋友,我对我们这段关系的定义,始终是恋人。
「所以,听闻了你和薛岛的绯闻,我醋劲大发,一时失了智,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说了错话,做了错事。
「左枝,我想成为你的爱人,而非敌人,我从来都和你在同一战线,并不在你的对立面。主观上,我从未没想过要带头孤立你,但很抱歉我言行不当,对你造成了伤害。
「异地这段时间,作为男朋友,我是失职的,因为不能陪在你身边照顾你,所以只好拜託其他人帮忙看顾你。
「梅允跟我说了你们发生口角的经过,她为自己口不择言感到抱歉。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听她道歉,并且原谅她,继续跟她合作,但你如果想的话,我们也可以换一个新的经纪人。
「唐柚和江行远是我们的朋友,朋友有事,难免关心则乱。你没带手机,没人联繫得到你,大家都很担心你。唐柚把我当作你男朋友,她只是想跟我报下你的平安而已。就在不久前,她都还在问我,有没有找到你。她以为是她把你逼走的,一直很懊恼,很自责。
「左枝,我知道你想要自由,知道你在躲我,不想和我有接触,所以后来我也没再大动干戈惊扰你,只是凭藉蛛丝马迹,天涯海角地追随你。」
「你说你讨厌我,其实……」宋延琛顿了一下,零零碎碎的吻,落在她颈间,「我也曾讨厌过你。」
「什么?」刚被他哄好的心情,陡然转了弯。
他自嘲地笑出声,与她紧贴的胸腔轻震。
「那时候成天琢磨,该怎么靠近你,跟你更进一步。可你好像对我不怎么感兴趣,好像只是心血来潮逗我玩一玩。每次想向你发起进攻,都担心会造成你的困扰,怕只收穫你一声生分的『谢谢』。所以我要控制好自己,既要让你有感觉,又不能太孟浪,把你吓跑。
「后来,我不意外我外公会知道我们的事。他一说想收你做孙女,我就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他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知道不能拿我做文章,所以选择向你下手。那段时间,其实我挺害怕的。怕你答应他,也怕你就此放弃我。
「那天,江行远说要带我重温《大话西游》。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戴上金箍无法爱你,摘下金箍无法救你。』这是一个心魔,左枝,我越想得到你,越厌恶这个爱而不得的自己。」
感受到他情绪的低落,左枝轻轻回抱他,「你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嗯,因为那时候,我们关系还不像现在这么亲密。」
他说着,额头抵着她的额,撩着眼睑,对上她眼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88页
「可现在不一样,左枝,我们在谈恋爱。就像那晚,你跟我说,我们一定有出路那样,有什么想法和情绪,我们可以摊开来跟对方商量、磨合。以前,你觉得,你的困境是不要变成那只母猴子。那现在呢?左枝,你的困境是不是变成了我?」
他一语中的,左枝怔住,心脏剎那间剧烈一跳,声响震耳欲聋。
「因为太喜欢我,太在意我,所以觉得我束缚了你的自由,所以开始恐惧我,逃避我。」
他梳理思路,把她由内而外地剖析着。
「左枝,你要知道,我也一直被你禁锢着,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爱你,想待在你身边,想埋在你身体里一辈子不出来。」
好端端的氛围被他一句话给毁了,左枝娇嗔地啐他:「咸湿佬!」
宋延琛笑,舌尖滑过虎牙,模样蔫坏,额头朝车前挡风玻璃指了指,「要不我们车上聊,外面太冷了。」
左枝凝睇他两秒,一颗心被他哄得熨熨帖帖,没异议,迳自上了副驾。
宋延琛丢了可乐罐,把她行李箱捎上,去了主驾。
左枝转头,看一眼自己那辆被霜雪覆盖的车,「我车怎么办?」
他利落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晚点让人拖回去。」
车子平稳开出去,他开始暴露真实嘴脸,「说说吧,我什么时候跟其他女人卿卿我我了?作为当事人,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车内暖风徐徐吹来,左枝摆弄了下耳饰,「就圣诞那天视频……有个女人出现在你房间里,还从你床上拿了外套。」
「我房间就你一女的来过,你别整灵异事件吓唬我。」
「明明就有!」左枝被他气着,「你离开视频后,有个女人问她外套在哪,一个男人说是在你房里!」
宋延琛回想了下,恍然大悟:「那天的事,我们復盘一下。」
左枝瘫回座椅,转头看窗外。
他不疾不徐地说:「我说,比赛数据有问题,jacob让我来看看。所以,我当时并不在我家里。」
左枝眉梢跳了一下。
「而是在jacob家。前一晚annabel在他家客房过夜。因为第二天他们举办home party,而我要跟你视频,所以那间房暂时是我在用着。」
宋延琛懒得抢红灯,在线前停了车,转头看她,补充,「所以暂时被称为我的房间。」
左枝赧然地摸了下眉毛,把碎发别在耳后,支支吾吾地「哦」一声,嘀咕着:「以后我不乱吃飞醋了。」
「可你是我女朋友,你有吃醋的权利,同样,我也有。」
他忙里偷闲,从储物柜里翻出一盒口香糖,递给她。
她没接。
他便抽一条,拆开包装纸,放嘴里嚼着。
左枝瞄他一眼,「我发现,你今天怎么这么会说话?好像很擅长谈恋爱的样子。」
「不是说了我一直在想我们的事么?我有好好打腹稿的。」口香糖的薄荷凉意直冲大脑,他提了点神,看时间差不多了,放下手剎,「还有就是,我情窦开得比你早。」
「谁给你开的情窦?」
「你啊。」
他答得不假思索。
左枝脸有点热,这回主动伸手去拿他甩到中控台上的口香糖,边问:
「我们现在去哪儿?」
他面不改色:「回酒店睡觉。」
嚼口香糖的动作一顿,左枝提醒他:「我刚做完阑尾炎手术,过两天还要去拆线。」
「嗯,我知道。」看她走路的姿势,和下意识捂右腹的小动作,他心下早有答案。
「那你还说去酒店——」
「为了找你,我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他拿余光瞥她,唇角勾着点不怀好意的笑,「还是说,你想跟温柔哥哥叙叙旧,睡点荤的?」
第83章 生 ◇
◎i love you 3000◎
「砰!——」
酒店房间门被他用肩撞开, 砸到墙上,再反弹回来,过道光线勾勒出两道交缠的身影。
髮丝, 睫毛, 完美流畅的侧脸轮廓, 红色针织外套飞起的细软绒毛, 她替他褪下冲锋衣拉链时,暴露在空气中的性感喉结。
腿臀被遒劲有力的手臂托着。
宋延琛关门, 另只手短暂离开她后脑。
门「砰」地合上,带起的一丝凉风, 滑过她吻痕斑驳的天鹅颈。
她抱紧他头颈,红唇与他紧密贴合, 软舌在他湿热的口腔漫游,勾缠,咂咂水声暧昧地流进耳朵。
丸子头松松垮垮地悬垂,她瘦薄后背抵住紧闭的门,嶙峋肩骨被硌得生疼, 低哼一声。
他当她伤口疼痛, 放轻了动作, 眸子掀开一条缝,觑着她,狎昵地含着她的唇肉碾磨, 「i love you.」
她意乱情迷地看回他, 面颊染上诱人的红, 贝齿故意在他唇上轻咬一口, 「i love you too.」
「i love you three thousand.1」他笑着呢喃, 舌尖滑过她水嫩下唇, 钻进她檀口,闭上眼,继续热吻。
落地窗外,是暗昧不明的铅灰色天空,雪簌簌地落,内外温差在玻璃涂抹出湿漉的痕迹,两股水线纠缠成一道,在时间的推移下蜿蜒流淌。
房间太安静,些微声响都能惊起听觉神经的战慄。
左枝心绪凌乱,被他放到床上时,推了下他肩膀,想问他有没有带东西。
宋延琛却在她额头轻吻一下,手肘撑在她身侧,身影渐渐覆下来,倒在她旁边,将她往温暖怀抱里揽了揽,竟开始闭目小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89页
左枝微愣。
听着他轻微匀缓的唿吸声,一颗火热躁动的心脏,也渐渐恢復宁静。
他应是真的累了。
她无聊到近距离地打量他。
看他光洁额头与英挺鼻樑连接成骨相优越的t字区,稍高的眉骨显得眼窝轮廓深邃,长睫浓密卷翘,眼下依稀能看出点睡眠不足的乌青色,形状漂亮的唇被她啃咬得有些红肿。
她用指头碰了下,他许是觉得不适,唇瓣抿了抿。
左枝窃笑,把手收回到他腰上,揽抱着,脸在他怀里蹭了蹭,唿吸着他身上淡淡的皂感木质香,在外浪流多日的疲惫身躯,于此时回归港湾,她松懈了神经,酣然入梦。
迷迷煳煳醒来时,室内昏黑一片。
king size的松软大床,把她衬得小小一只,寂寥伶仃。
见室内天花板和水晶灯,与各大酒店如出一辙,左枝那颗尚未醒转的大脑,还当方才是南柯一梦。
一时间,一种媲美「烟花易逝,美梦易醒」的落寞感,在心头萦绕。
直到……
开门声响,浴室的暖黄光线,自门缝倾泻一地,往她这边带过来。
她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拖沓懒散。
于是撑起上身,朝声源看去。
入目便是一头乌浓短髮,发梢滴着水,滑过后颈,滚至倒三角的宽阔后背,他拿毛巾囫囵擦拭湿发,手臂带动背肌鼓动,腰侧鲨鱼肌明显。
一条灰色运动裤包裹修长笔直的双腿,挺翘紧緻的臀与筋肉紧实的窄腰,掐出引人浮想联翩的角度。
文着繁复花纹的左臂自然垂在身侧,手抄在兜里。
在他扭头往她这边看时,左枝一记流氓哨,轻佻响起。
他被逗笑,随手撂了毛巾,掉头走向她,「醒了?」
床垫因他坐下的动作,而压下一块,震感传入她身体。
「也可能没醒。」左枝拥着一床软蓬蓬的被子,重新躺回去,一双眼巴巴黏在他身上,捨不得挪开。
宋延琛抚摸她的头,一路顺到她的耳朵,颈项,指腹在她下颌摩挲,「睡傻了?」
「可能是吧。」左枝眯眼,乖觉地蹭着他的手,「差点以为你不在了。」
宋延琛嗤声,在她脸颊掐一把,「爷活得好好的。」
她低低地笑出声,跟他腻歪了一阵,被他扶着坐起来,小脑袋软趴趴地靠在他肩上。
「你现在还不能洗澡吧?」宋延琛问。
医生的确不建议她洗澡,但左枝有点忍不住了,「你帮我洗洗吧。」
「避开伤口?」他说着,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先点些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拇指在手机屏幕哗啦两下,他又转口说,「啧,你也就只能吃点清粥小菜。」
「你饿了?」左枝瞄他手机,食指在屏幕戳两下,点了一盅茶树菇乌鸡汤,加一份小米粥和一道上海青。
「洗完澡出来,估计你就该饿了。」
这话别有深意,左枝眉毛一挑,转而看向他。
下颌骨与他肩骨硬碰着硬,她故意在他耳边轻唿一口,黏黏煳煳地说:「人家还伤着呢,不太方便吧?」
宋延琛回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温柔有温柔的玩法。」
「怎么玩?」她明眸善睐,像带了小勾子,定定地勾住他眼眸。
「怎么玩啊……」定下今晚晚餐,宋延琛熄了手机屏幕,随手丢床上,伸手捞她过来,轻而易举地打横抱起,起身,迈开长腿往浴室走,混不正经道,「哥哥教你。」
水声淅沥,淹没了太多太多细节。
死去活来那一刻,她恍惚记起大一暑假那年的事。
大概是七月,正是骄阳高悬,蝉鸣聒噪的时候。
宋少爷心血来潮,拉她外出度假。
别墅后山有一片果园,他闲来无事,撺掇她陪他去摘俩果子来吃。
一出门,热浪就兜头沖了她一身,她瞬间蔫巴成地里枯黄的小白菜。
宋延琛兴致倒是挺高,连拉带拽地拖着她走。
就近有几棵硕果纍纍的桃树,左枝懒得再动,要他在这随便摘两颗,差不多就走人。
像这种专供游客玩乐的地方,下方熟透的果实,基本被人採摘完了。
就宋延琛这身高体型,让他攀爬树木也不太合适。
于是她一拍他肩膀,让他蹲下,自动自觉岔开腿,骑在他肩上。
她穿的是牛仔热裤,粗糙布料磨在他冷白的后颈,没多大会儿就泛了红。
两人都被烈日烤得汗津津的,他坚硬指骨掐进她莹润腿肉,肌肤相贴间漫着一股难言的湿热黏腻。
水蜜桃的甜香被风吹来,枝叶淅索响。
两人配合得不算太好。
主要是她担心掉下来,会不自觉抓扯他头髮,把他揪疼了,他就坏心眼地故意晃她一下。
她在颠簸中呜哇乱叫,好不容易摘了两颗熟透的水蜜桃,也作弄他,把软桃捏了一圈。
在他把她从肩上放下来,防卫意识最薄弱的时候,她故意抠破桃子表皮,汁水登时爆溅他一脸。
宋延琛反应贼快,转瞬就擒住她的手,方向一转对准她。
她也是傻,忘了松手,自己把自己喷了一脸。
汁水顺着她下巴淌下去,她气恼瞪他。
他没脸没皮地笑,俨然一个坏胚,边笑着,边嘬去她脸上的蜜桃汁,声嗓低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90页
「觉不觉得你跟这桃子很像?」
「嗯?」
「虽然高了点,比较难摘,但是很甜。」他说,正经不过三秒,又开始犯浑,「而且……形状很漂亮,颜色也好看,还一碰就爆汁。」
再后来……
宋少爷懒得再费劲来摘桃子,直接问人买了一筐。
同她玩了大半个夏天的榨汁游戏。
*
外卖送来的时间正好。
宋延琛刚帮左枝吹干头髮,听到声音,出门去拿。
左枝借着宋延琛的手机,边走出浴室,边给唐柚发消息,说明自己没事,很抱歉害她担心。
宋延琛把外卖放到茶几上,烧烤的香味飘过来,把她馋得飢肠辘辘。
「你故意的吧?」左枝把他手机放一边,手软脚软地坐在沙发上,浴袍挡不住脖颈斑斑点点的红印。
同样身着浴袍的宋延琛,不比她好多少。
他大喇喇地敞着腿,挨着她坐。
茶几相对低矮,他向前倾身,胳膊肘抵着膝盖,三两下就把包装袋拆开,分出她那一份健康餐,把垃圾食品留给自己。
「是啊,」他拿出一串香喷喷的牛肉串,毫不犹豫咬下一口,「要你看着我吃香又喝辣,馋死你。」
「滚!」左枝没好气道。
他乐得直笑,手机铃声响,他探头看一眼屏幕,丢了签子,抽一张纸巾随意擦拭嘴角,接通。
左枝坐他旁边,镜头只照出她小半个肩头。
瞥一眼,不料竟撞上顾启澜斜眼朝她这边看。
她心一紧,屏着唿吸,悄无声息地挪远了些。
西半球现在是白昼,宋延琛散漫地同他打招唿。
顾启澜低沉地「嗯」一声,「找到她了?」
「嗯,在我旁边呢。」宋延琛说。
「人没事吧?」
「没。」
「她肚子呢?」
「明天再看看。」
顾启澜抿了抿唇,若有所思的模样,「反正你们也到了婚龄,要真有了,就商量着生下来吧……说不定我还能抱到外曾孙。」
「好。」宋延琛应得爽快,「我们肯定让您抱上外曾孙。」
两人又聊了几句,在一派其乐融融,爷慈孙孝中,掐断通话。
左枝斜他一眼,终于有机会出声:「什么肚子?什么外曾孙?」
宋延琛继续大快朵颐,漫不经心道:「我撒了谎。」
左枝:「什么?」
「我说,前段时间,我跟你,没戴套。」
「?」
「你可能有了我的bb,而我混帐,把你气跑了……所以,我得来找你。」
「……」
作者有话说:
1i love you three thousand,网络流行语,意思为我爱你三千次、我永远爱你,来源于美国电影《者联盟6:终局之战》中的台词。——百度百科
2stephanie poetri-《i love you 3000》
第84章 生 ◇
◎无中生有整一个◎
左枝:「……离晒谱。(离了个大谱)」
难怪他现在寒假结束了, 不回学校,还在国内待着。
而且,一直以来, 都是他陪顾启澜在那边过年的。
左枝小口喝着热腾腾的乌鸡汤, 偷偷瞥他, 有一种自己是跟人争宠把他争来了的怪异感受。
「是你跟顾爷撒谎的。」她强调。
「嗯。」
「我可没撺掇你。」她把自己摘得干净, 「还有就是……我没怀孕,接下来你要怎么跟顾爷说?」
「没怀就没怀咯。」宋延琛这话说得任性, 天不怕地不怕的。
「难不成……」他视线扫过她腹部,「我跟他说, 刚从你肚里剖出来个手指大小的阑尾?」
「……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顾爷还真是——」
「怎么?」不等她说完, 他吊高眉梢,好整以暇地睨她。
几句话的工夫,他手边的木籤子已经攒了一小把。
看得出他胃口真的很好,咀嚼食物时,鼓鼓的脸颊也跟着动。
挺有吃播的感觉, 搞得左枝也胃口大开, 多吃了两口鸡肉。
她没把「倒了八辈子霉」这种话说出口, 硬生生转成:「好福气。」
宋延琛「嗤」地笑出来,「其实也不是不能圆过去的。」
「怎么?」
「无中生有整一个咯。」
「现在整,时间也对不上吧?」
「老爷子在意的是时间对不对得上?」
「……」
老人家那岁数和身体状况, 能抱上外曾孙, 早就乐得找不到嘴角了, 哪管她具体什么时候有的?
左枝就问他了:「你想这么早要孩子吗?」
「你真有了, 我肯定要的。」宋延琛斩钉截铁回答她, 「除非客观条件不允许, 比如……」
他捏着剩下半串牛肉串,沉吟片刻,接着说,「算了,都说要避谶,大过年的,我不想跟你做那些糟糕的假设。可我态度就摆在这儿,不管你是不是真有了,你人我肯定是要的,如果有了的话,那就是锦上添花,小的那个我也一定要的。」
「甜言蜜语说得挺熘。」
左枝就着上海青,吃着小米粥,闻着烧烤挺香,跟他说话时,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拿不远处的一串烤馒头。
半途被他一签子敲在手背上,「全他妈肺腑之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91页
左枝瞥他。
他掰开她手指,硬是把那串烤馒头抢回去,「你能吃这玩意儿?」
「可我已经连吃好多天这种寡淡无味的东西了。」嘴巴能淡出鸟来。
「你刚不是才吃过酸奶?」宋延琛边撕着烤馒头外层酥脆的表皮,边逗她,「还是漂洋过海的帅气男大学生新鲜出品。」
「……」左枝耳朵尖有点红,不甘示弱地撩回去,「你也没少吃东八区的爆汁水蜜桃啊。」
「你还别说,我光是听着就垂涎三尺,欲罢不能了。」
他煞有介事地说着,一股痞坏浪荡的流氓劲儿。
给烤馒头外层剥干净后,撕出一小块白软的内芯,蘸了炼乳餵到她嘴边,「张嘴。」
左枝听话地吃,含住馒头时,红唇擦过他指尖。
略带潮意的痒。他捻了捻指尖。
再瞧她,奶白色的炼乳,黏黏煳煳地沾在红唇上。
他心思是真有点飘,刚想给她擦干净,她便在他眼皮子底下,探出嫩舌,软软地舔掉那抹奶白色。
餵她吃完馒头,见她目光掠过茶几上的各色烤串和菜餚,再扫上他的脸,盯住他眼睛,眨巴眨巴,一副饥渴模样,他抓着她胳膊,把人揪到自己怀里坐着,单手拆开一盒烤茄子,用筷子拨掉上面一层蒜蓉,夹了一筷子,放热水里过一遍,再餵给她。
她吃得津津有味,宋延琛抽纸巾给她擦嘴角的油渍。
忽然想起以前的事,逗趣道:「左枝,你今年几大?(你今年多大)」
左枝一张小嘴被塞得鼓鼓囊囊,右手拇指压着小尾指,给他比三根手指,晃了晃。
三岁。
宋延琛笑她不要脸。
「那你几岁?」左枝拿了他搁在一旁的筷子,自顾自地夹东西吃。
「三岁半。」
「……」他也不怎么要脸好么?
她的胃就这么点儿大,就算觉得撑了,也还是没吃多少。
宋延琛的手不规矩,在她身上一通摸索,「本来就没多少肉了,也就这里的肉乖点,知道该怎么长。」
左枝被他弄得受不了,热意一阵一阵涌上来。
他中指那枚情侣戒,隔着布料硌着她肌肤,她抓住他的手,拿下来。
他瞟她一眼,她不说话,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感受着那枚戒指的存在,又去摸他的无名指指根,摩挲「zoe」这三个大写字母。
回想他那句,他也被她禁锢着的话。
拖拖拉拉吃了快一个小时才结束。
夜晚还漫长,两人睡了大半天,现下没什么困意。
左枝翻出周导那部《大话西游》来看。
两人靠坐在床头,她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
室内没开灯,只银幕投出变幻莫测的光线。
瞧见唐僧手里那串佛珠,左枝记忆闪回到宋延琛跟顾启澜的那通视频通话。
额角蹭了下他下巴,问:「我那时没看清楚……顾爷手上那串,是我送的佛珠么?」
去年演唱会结束后,因为林艾一句「听说这里有家寺庙求姻缘很灵的」,她一个不信神佛的、崇尚科学的唯物主义者,动了心思,临时推迟行程,只身一人来到山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拜上山门。
前来进香许愿的香客络绎不绝,也都是虔诚之人。
人头攒动,香火缭绕。
左枝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
她上了六炷香。
三柱求的是她和宋延琛感情和顺,前程似锦。
另外三柱,求的是顾启澜福寿绵延,希望他原谅她和宋延琛的任性。
此外,她还求了几个平安符回来,分给几个关系比较亲近的人。
唯一一串意义非凡的念珠,让宋延琛给顾启澜带了过去。
顾启澜荣华富贵一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左枝送他这串念珠的目的,不算纯粹。
一是出于想和宋延琛在一起的私心,二是出于她小时候也算得过他的照拂。
她没想过他会佩戴这串念珠。
当时觉得,他若能接受她的礼物,就够她开心一阵子了。
可是……
刚才,在顾启澜不经意地抬手动作中,唐装袖口下,他腕间那串沉香念珠,好像是她送的。
「是啊。」宋延琛回她,说话时,胸腔的轻微震感,传到与他相贴的她的后背,「怎么了?」
左枝嗫嚅着唇:「没想到他会戴着。」
「你送给他,不就是让他戴着的么?」他无聊地捏着她的手指玩,「他挺喜欢这个礼物的。」
「喜欢就好。」
「还说,有空带你到家里吃个饭。」宋延琛自然而然地说,稀松平常的语气。
左枝反抓住他乱动的手,「不好吧。」
「你忍心拒绝一个九十多岁高龄的老人?」
「你还顶撞一个九十多岁高龄的老人,跟一老人家说我们没戴套,欺骗他会有外曾孙呢!」
宋延琛就笑了:「都是男人,我跟他说,我俩同吃同住,腻歪来腻歪去,但我们是纯洁关系,你觉得他会信?呵,我都不信我能有这么好的定力。再说了,我说他会有外曾孙,这哪叫欺骗?」
「那叫什么?」
「期盼。」
「……」他惯会贫嘴的。
左枝仰头看了他一阵,「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92页
他没看她,但能感觉到他在她腰上圈抱的力度,收紧了些,「什么?」
「我要是跟你结婚的话,顾爷是不是得给我改口费?」
他点头,「是。」
「如果我们有孩子的话,顾爷是不是会送宝宝很多东西?说不定还会送点股票基金、房屋地契什么的。」
他依旧点头,「嗯。」
左枝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那,孩子还小,离不开妈妈,那些礼物啊,股票基金啊什么的,某种程度上,算不算是暂由我保管?」
宋延琛挑了下眉。
「打小,我红包都存我妈那儿的。」左枝说,想到宋延琛这混不吝的性格,鄙夷道,「你肯定都拿去吃喝玩乐了。」
「我也有在存老婆本的,好不好?」
左枝来了兴趣,「存了多少?」
某人藏了一百零八个心眼,「你当我老婆不就知道了?」
「……」她不想理这混蛋了。
两人安静看着电影。
在一段「岂止是仰慕?简直是害怕失去你」的电影台词中,他冷不丁来一句:「所以,什么时候有空?我安排你跟我外公见个面,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左枝有那么点害臊,好在环境昏暗,能藏住她面上的红晕,可这升高的体温,却是实实在在传递到了他身上。
「会不会太快了?」她说。
「不快。」宋延琛告诉她。
一场电影结束,约莫凌晨两点。
世界静悄悄的,阑珊灯光被窗帘挡在室外。
她没再蜷缩成一团侧躺,而是枕着他胳膊,被他拦腰抱在怀里。
「你这次会在国内待多久?」左枝轻声问,「请假太久不好吧?」
宋延琛声嗓带了点倦懒,低沉震在耳边:
「担心什么?这天又不会因为我在你身边多逗留几天,而塌下来。」
「所以你要陪着我吗?」
「嗯,要留下来做你男人。」
左枝莞尔,敏锐察觉到他说的是《大话西游》里,那段紫霞仙子的「我不要回忆,要的话,留下你的人」,她便结合自己曾说过的话,接上他的梗:
「挺好,反正我也忘不掉你。」
第85章 生 ◇
◎琛爷真会玩◎
除夕, 家家户户洋溢在新年的喜悦中,炊烟裊裊,模煳了地平线上的夕阳残影。
茜色向高远天空, 层层渐变为黛色, 倦鸟归返, 星月朦胧。
交错的唿吸声渐缓。
暗光自落地窗撇洒进来, 淌湿凌乱床被,在男人汗津津的滑腻嵴背, 勾勒出淡薄水光。
湿透的额发垂下,粗硬发梢滑过她的伶仃细颈, 刺刺痒痒,左枝不适地蹙眉, 艰难抬手,软绵绵地抵了一下,没能将他推开。
他一滴热汗沿下颌线滑落,掉在她凸耸的精緻锁骨。
是软烂的熟果,坠落泥淖, 无法自拔。
她溺亡于密不透风的强攻, 全部感官几近麻痹, 胸腔起伏着,涣散的视线逐渐有了焦点,手从他肩上滑下来, 「啪」一下, 掉在枕头边, 不想再动弹。
良久, 床头一盏昏黄小灯亮起。
左枝眨了眨眼, 眼尾泪痕涩然, 她抬手揩拭。
宋延琛坐起来,向后靠床头,随手拨开贴在她颊边的湿发,「累不累?」
「嗯。」她嗓音喑哑,喉咙有点疼,缓了好久,才说,「你是不是跟别人学坏了?」
「怎么?」
打火机的咔嚓声响,他点了一根烟,慢悠悠地抽着。
猩红火光惹眼,左枝睨着那一缕烟,断断续续地升起,似笑非笑地讽:「琛爷真会玩。」
他们那个圈层的人,不缺钱,整日便想着法子、钻着空子,琢磨怎么花钱找乐子。
混乱的私生活尚不足为奇,阈值是会不断拔高的,一旦习惯了现有的刺激,便慾壑难填,试图攀上更高一层的刺激。
唯有这样,才能分泌出更多的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维持住极致的快乐。
宋延琛常年浸淫在这种声色犬马的环境,左枝觉得他是有这种潜质在的,毕竟他生得就一拈花惹草的长相。
她还曾担心过,出国后,他会不会就此放纵堕落,变成一个劣迹昭着的混子。
但他的自我约束力竟出奇的好,反正就左枝所知,他是没碰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
顶多某方面,花样百出,需索比较频繁。
「我学的那点东西,可都用在你身上了。」
他话说得诚恳,像被她的讽刺伤到了,细听下,还有那么点儿委屈。
「嘁——」左枝保留一丝质疑,不吃他这套,「谁信吶?」
「怎么不信?」宋延琛唿出一口烟,眼睛微微眯起,「我弹药全都交代在你这儿了,你还要我怎么自证清白?」
左枝认真思索片刻,给他出了一馊主意。
被他不爽地教训了一顿。
除夕夜,两人在外面吃的晚餐。
宋延琛竟把她摔坏的手机带了过来,问她手机里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备份,是要拿去修,还是直接换台新手机。
左枝手机里没存多少东西,直接拆出旧卡,换进新手机里。
微信一登录,叮叮咚咚跳出无数消息。
宋延琛是她的微信置顶,点进去,自那次视频通话后,他接连发来不少视频通话和语音通话,中间插几条文字消息和语音消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93页
在她浪迹萍踪的这一个月,他更是每天发消息过来。
问她在哪里,说他错了,说他想她,叮嘱她注意安全,不要去没有监控的偏僻角落,不要跟陌生人搭话……
左枝一条语音一条语音地听下去。
宋延琛牵着她,走在她身侧,难免会听到她手机听筒,源源不断传出他的声音。
「像个老妈子。」他自嘲,瞥她一眼,「不对,是园长爸爸。」
左三岁的园长爸爸。
左枝嘴里含着润喉糖,哼唧两声,算作应答。
听完了,深切感受完他的担忧与关心,以及满溢的爱意了,忽地停步,他跟着停。
商场落地窗外是漫无边际的皑皑白雪,烟花升空爆炸,「嘣」一声巨响,世界五光十色。
她在他转头撇来目光的那一瞬,踮脚吻他。
草莓味的唇膏粘附在他面颊,她的吻是甜的,她的爱也是,「ti amo.」
他愣一秒,挑眉,带着点质问的口吻:「不是说你听不懂?」
左枝狡黠地沖他吐了下舌尖,不多做解释,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烟花接连绽放,商场里不少客人拥到落地窗边,欣赏漫天璀璨焰火。
新年祝福经由每一张嘴巴说出,在虚拟又真实的网络世界里传递。
无论是宋延琛,还是左枝,两人的手机今晚就没消停过。
他这人图省事,关系亲近的,便跟人多道两句漂亮话。
关系一般的,直接复制粘贴发一句新年快乐。
毕竟是老闆,群里大把人哄着他发红包。
左枝也在星源传媒的大群里。
见大家都在刷屏,她也跟着起闹。
宋延琛千唿万唤始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发红包。
左枝手气十分一般,只抢了十来块钱,「啧」一声,觉得没意思。
再看宋延琛,这位财大气粗的爷,此时正在其他群里当着财神爷呢。
「我才抢了十来块。」她吐槽。
宋延琛忙里抽闲,抬头看她一眼,手下没停地又在群里发一波红包,「明早去医院拆完线,你有空么?」
「干嘛?」
「带你去拿红包。」他说。
「去哪儿拿红包?」刚问完,左枝就收到银行的转帐简讯。
宋延琛豪横地往她卡上打了六位数。
「别人家。」应付完微信里的人,宋延琛又切到邮箱,读写email,「你陪我见几个亲戚。」
左枝一个当红女明星,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一听要去见他亲戚,竟有些忐忑:「谁?」
「沪市这边的话……」宋延琛想了一下,「除了我一个亲姑姑,还有几个我妈的旧识。」
「你要带我一起去?」左枝向他确认。
宋延琛打小活在人声鼎沸中,身边的人鱼龙混杂。
他那些酒肉朋友,左枝大多都见过。
他们记不记得她,她不知道。她对那些人向来是过目即忘。
但她没想过,宋延琛还会带她去见其他正儿八经的亲戚朋友。
翌日年初一。
大清早,宋延琛开车陪左枝到医院拆线。
两人都戴着口罩。
左枝头上一顶鸭舌帽,宋延琛直接把冲锋衣的兜帽扣上。
都是高挑清瘦的身形,穿搭在线,个顶个的气质卓然,往那儿一站,自成一股暧昧带劲的氛围感。
走哪儿,往来人群的焦点就在哪儿。
拆线废不了多少工夫。
医生照常叮嘱一番注意事项,左枝听着,旁边的宋延琛也在听。
离开医院后,宋延琛摘了口罩,掌着方向盘,沿路去买些水果和菸酒茶。
最先去的是他姑姑家。
家住沪市最是金贵的地段,一套大平层,不知是多少人九位数的梦。
门刚一开,左枝就听到一娇俏女声,兴沖沖地喊着:「延琛哥哥来啦!」
随即是一道香风袭来,屋内暖气漫捲她一身,定睛看,一个打扮精緻的花季少女,不偏不倚扑向她身旁的宋延琛。
宋延琛有病,手一伸,拽着她胳膊,把她挡在身前。
眨眼间,她成了夹在两人中间的无辜肉饼。
女生在一脸错愕中,不小心将左枝抱了个满怀,反应过来,忙不迭松手往后退,「你谁?」
左枝极快地打量她一身,下巴指着她颈上某顶奢品牌的项鍊,还算低调地自我介绍道:「就这牌子的全球代言人。」
「哈?」那女生轻慢地扬起一侧眉,看她的眼神像在看神经病。
「你嫂子。」宋延琛泠然撂下这三个字。
威力不亚于投下一枚原子弹,女生被炸得目瞪口呆,连连退两步,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哮喘似的:「快!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宋延琛懒得搭理她,拍拍左枝的后腰,示意她进门。
左枝偏不动。
他便撩了兜帽,错开她,走进屋里,在玄关处换鞋。
那女生瘪着嘴,沖宋延琛眨巴眼睛,可怜巴巴道:「哥,你真谈恋爱了?」
宋延琛敷衍地「嗯」一声,看得出他并不太待见这位堂妹。
同龄人都未必能跟他玩到一块儿,何况是小他五六岁的堂妹。
他是真的嫌她幼稚,还戏多。
换了鞋,见左枝还杵在门口,宋延琛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给个面子呗,女朋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94页
他这话里藏了点心思,左枝听出来了,却没反驳,默认了「女朋友」这个称唿,被他带入门。
门「砰」一声关上。
屋里脚步声轻响。
左枝换好鞋子,在堂妹一声娇嗔的「妈,哥哥居然有女朋友」中,抬起头。
视线正落在对面一个知性大方的女人身上,因为保养得当,窥不出真实年龄,衣着打扮又新潮得体,说她二十七八都不为过。
宋延琛唤她「姑姑」。
左枝摘了口罩和帽子,被宋延琛怂恿着,也跟着叫姑。
勐一看清她的脸,堂妹眼睛瞪得熘圆,又开始咋唿起来:「zoe!你真是zoe吗?左枝?」
「有点礼貌,」宋延琛强调,「都说了是你嫂子!」
「你们竟然谈恋爱了?!」堂妹不可置信地指着左枝,「你不是单身么?还跟薛岛炒cp呢!我同桌特别磕你俩的『知道cp』!还给你俩剪过视频——」
堂妹的话还没完,被宋延琛一个阴鸷冰冷的眼神,剎住了嘴。
「说了多少次,她、是、你、嫂、子!」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第86章 生 ◇
◎逢人就说是我女友◎
午饭是在宋延琛他姑姑家吃的。
见了他姑父, 左枝才恍然想起,为什么网上那么少关于宋家的消息。
顾家是顾启澜主事,除顾嘉欣和宋延琛这一脉有名分的血亲外, 顾启澜其他无名无分的妾室和子孙分散在世界各地, 想扒点似真似假的轶事并不难。
可宋家不一样。
他们是一个有主心骨、有凝聚力的大家族, 直系旁系开枝散叶, 各行各业都有精英人脉,形成一张关系密切的交际网。
比如眼前这位姑父, 就是法学界大牛,编写大学教材的那种, 目前还在某着名大学法学系里任教。
左枝性子冷清,在座除堂妹是个闹腾的小姑娘外, 都是有头有脸的成年人,气氛恰到好处地维持在不冷落也不热闹之间,是能让人正常唿吸的程度。
吃饱喝足,姑父和宋延琛进茶室密谈的,几人在客厅闲聊。
这一家人都算位高权重, 是无数人谄媚巴结的对象。
门铃平均隔几分钟响一次。
招唿客人的工作落在姑姑身上, 她长袖善舞, 游刃有余地控着场。
堂妹叫了两个朋友过来。
三个小女生在左枝周身绕来绕去。
堂妹胆子大一点,抬起半侧屁股,坐在她手边的沙发扶手上, 接收了另两个女生的眼神示意, 试探道:
「嫂子, 你跟我哥怎么认识的?」
「你问他。」左枝不冷不热地答。j
堂妹一想到她哥嫌弃她嫌弃到不行的样子, 表情一言难尽。
另一女生接上话题:「所以跟岛哥真没可能了吗?」
左枝怀疑她就是剪cp视频的那位同桌, 回:「薛岛不是澄清了么?」
女生「呜」一声扑倒在另一女生的肩头。
那女生怜悯地摸摸她的头, 「就说你磕的cp是假的吧。」
虽然哥哥不待见她,但堂妹还是极力给他挽回颜面的:
「我哥可比薛岛帅多了,个子高,腿很长,身材比你那些欧美男模还带劲!性格又冷又酷,脑子特别好使,打小参加比赛就没空着手回来,现在在美国宾大读商科,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大公司的董事ceo了!」
两女生来到她家,就没见过宋延琛的面,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假的?」
「真的。」见堂妹快急眼了,左枝补充道,「他是我公司的老闆。」
女生们「哇」一声惊嘆。
堂妹同桌悄悄挨到左枝旁边,「所以是那个吗?」
左枝:「?」
「就是……」她压低声音,「潜规则。」
左枝:「……」
「我哥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堂妹义愤填膺。
不,你哥还真有可能干这种事。左枝在心里腹诽。
女生摸了下鼻子,「你怎么知道不会?你不是很久没见他了么?」
「不可能!」堂妹内心对她哥的滤镜坚决不轻易破碎,「我哥跟我嫂一定是真爱!」
「……」左枝觉得自己跟现在的女高中生有壁垒,想逃。
可一看在场其他人。
前来拜年的,有不少是宋延琛姑父的学生,都是年轻人,对左枝这张面孔可谓熟悉,都按捺着某种情绪,忍着没上前搭讪,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观望。
见左枝眸光扫过来了,都有些蠢蠢欲动。
左枝抿着唇,眼睛瞄到别处,决定装死。
奈何堂妹信念不死,跟另两个女生唇枪舌战几个回合,一把抱住左枝的胳膊,拔高了声,道:
「嫂子,你跟我哥一定是真爱,对不对!」
她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视线都拉了过来。
左枝处在社死边缘,在心里把宋延琛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恰在这时,茶室门开,宋延琛闻声朝他们这边望一眼。
左枝眼锋射过去。
狗男人勾唇轻笑,模样坏得要死,抄着裤兜,吊儿郎当地走过来。
一时间,众人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
堂妹那俩朋友更是惊为天人,眼睛看直了不说,嘴巴也忘了合上,哈喇子差点掉出来。
一看她俩这反应,堂妹觉得她哥特给她长脸,兴奋地嚷了声:「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95页
宋延琛懒懒「嗯」了声,众目睽睽之下,迳自走到左枝沙发后,一只手搭她肩上,俯身,薄唇在她耳边翕动,低声说着话:
「差不多该走了。」
左枝等这话等了好久。
他直起身,跟姑姑说着客套话,边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
左枝挨着他,刚要走。
他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向表妹,目光带过她后边那俩春心萌动的女生,「哪个是你同桌?」
「我!」女生向前走一步。
宋延琛轻轻颔首,没表示什么,只是抓在左枝腕上的手向下滑,没入她指缝。
在那女生突突狂跳的心跳声,和惊愕艷羡的目光中,与左枝紧密地十指相扣。
从姑姑家出来,左枝手里多了一个厚厚的大红包。
两人上了车,宋延琛随手把自己的红包也给她,驱车开往下一个目的地。
左枝迫不及待拆红包,粗略一数,心满意足地把两个红包放兜里。
「听说只要不结婚,就有红包可以拿。」她又开始打算盘了,「那英年早婚,岂不是少拿好多红包?」
「你不是说你小时候,红包都给妈妈保管的?」
「啊……说到孩子,你堂妹挺活泼的。」左枝胳膊搭车窗边,撑着脸,有点苦恼,「以我俩的性子,应该生不出这么活泼好动的小孩吧?不然感觉好难管啊。」
宋延琛轻咳一声,没搭话。
「我小时候很乖的,」左枝转眸看他,幽幽问道,「你呢?」
「……」打小就是撒手没的宋某某,斟酌着言辞,「我话少。」
只是他干的混帐事不少。
且不提拐走别人家的小朋友这事儿,像翻墙逃学、拆装手机电脑及各种家用电器,都算是家常便饭。
某次在校闯祸被叫家长,亲妈封了他零花钱后,他还能靠脑子,制定暗藏玄机的抽奖规则,拉拢一大帮同学参与抽奖游戏,从而获取大量文具和小玩具,倒手一卖,再拿这笔钱进货商品。
可惜「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在他差点垄断学校周边作业本销售之前,被他妈抓了正着。
*
这几天,左枝都用来陪宋延琛外出拜年了。
她厨艺遗传了阿琳娜,两人都是做黑暗料理的一把手。
自她独居至今,难得吃到别人家的家常菜,再加上宋延琛没少给她添饭加菜,她好不容易养出了点肉。
大多时候,都是宋延琛在跟主人家寒暄。
左枝就坐一旁陪着,偶尔玩手机打发时间。
在朋友圈里,看到薛静涵晒出她和男友的近照,心里多少有些唏嘘。
她和祁武貌似是在大一那年分的手。
具体什么缘由,左枝不得而知,但她猜,应该有异地的成分在里面。
与她相似的,是祁武也晒出了他和女友亲密接吻的照片。
地点在巴黎,后面是地标建筑艾菲尔铁塔。
左枝上次在他朋友圈里见的,还是个金髮碧眼美式甜心。
现在这个,换成了成熟知性的法式姐姐。
唐柚和江行远都没发朋友圈。
梅允和林艾晒的都是年夜饭图片。
左枝退出朋友圈,返回到聊天列表,点开梅允的对话框。
在她离家后,梅允就开始疯狂call她。
中间消停过一段时间,估计是和宋延琛聊过了,语气发生转变,开始跟她道歉,文字是精心雕琢过的,字里行间十分诚恳。
左枝没做任何回应,又不是跟她过一辈子,所以不打算和她和解,也不打算另换一个经纪人。
毕竟和其他人磨合也挺费工夫,而且其他经纪人还未必能比梅允做得好。
《海市蜃楼2》原计划元宵节后进组。
梅允知道左枝被阑尾炎折磨成什么消瘦模样,特意提醒她稍微多吃点。
此外,等她回京了,还要帮她把营养师和健身教练安排上,希望她能尽快进入到状态。
前年为拍摄《海市蜃楼1》,左枝把体脂率严格控制在 28%左右,为了凸显肌肉线条,每天要进行力量训练,摄入高蛋白。
然而现在……
左枝掐一把自己的胳膊,要长胖不难,难的是,她刚做完手术没多久,该怎么健身快速恢復原先的状态。
为这事,她焦虑了一个小时,最后决定,早点返京找教练制定健身计划。
宋延琛那边也早就开学了,他不好请假太久,何况还有个顾启澜在等他。
左枝把她的想法跟宋延琛一说,两人定下时间,买了飞往不同国家城市的机票。
在年初五这天,两人拎着行李箱出现在机场。
左枝一套帽子、墨镜和口罩,把自己武装得严实,为了掩盖宋延琛留在颈上的吻痕,额外加一条羊绒围巾。
宋延琛远没她这么麻烦,卫衣兜帽一扣就了事。
说不好是她打扮得太像个不法分子,还是宋延琛帅得太招摇醒目,往来不少人侧目打量他们。
左枝把行李箱交给宋延琛,边走着,边给梅允和林艾去了一通电话,让她们到时联繫人来接。
因为出门前,宋延琛意犹未尽多来了一发,导致他们几乎是卡点到的机场。
宋延琛登机在即,却还是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左枝挺替他着急,刚要开口说话,就觉手指一凉,是他脱了她手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96页
一枚带了他体温的坚硬女戒,第二次被套进她中指。
周遭往来如梭,雀喧鸠聚,然而此刻却自动模煳成转瞬即逝的影。
焦点集中于他们。
他低头,吻轻轻落在她指背,她怔忡,与心跳声一同震耳的,还有他略带金属质感的磁性嗓音:
「这几天,我逢人就说你是我女友,左大明星,赏我个脸,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倒计时!
第87章 生 ◇
◎我男朋友是圈外人◎
左枝收下了这枚戒指, 没摘。
回到京市,林艾和梅允来给她接机。
梅允没提先前她失踪捅了多大的篓子,最后又是谁帮忙收拾烂摊子的, 只把她接下来的行程发她, 提醒她作为艺人要有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不要再随意出走。
左枝恹恹地听, 不自觉摆弄右手中指上的女戒,觉得它的存在太突兀, 可每次触碰,心内又在甜滋滋地冒着泡。
林艾在旁边观察许久, 等梅允结束了长篇大论,才小声问:
「zoe姐, 这枚戒指是?」
「嗯,他给的。」
一句话,招来另两人略显讶异的目光。
左枝嫌这样不够,举起右手,掌心朝自己, 把那枚亮闪闪的戒指, 亮给她们看, 「戴我手上好看吗?」
挺低调朴素的一枚戒指,只镶嵌了一圈碎钻,内圈是她和他的英文名。
林艾轻轻地深吸一口气, 「你真要一直戴着啊?」
左枝把手翻过来, 斜放在视线上方, 越看越是欢喜。
「拍戏的时候, 当然不能戴着啦。」
潜台词就是其他时候都会戴着。
梅允扶额嘆气, 摆烂了:「行吧, 你爱怎样怎样。」
反正她手底下又不止她一个艺人,要管的事多了去了。
星源传媒经年积累的问题挺大,宋延琛接手后,铁血手腕搞出一波又一波大动静,又是把乌烟瘴气的高管层清洗了一遍,又是把那些亟待解约走人的艺人放了,打算空出资源推新人出来。
现在的星源传媒基本就靠左枝撑着,再加上有宋延琛这个老闆在,毫无疑问,她就是星源一姐。
那次之后,梅允算是彻底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主,已经放弃对她严加「管教」了。
直到进组,左枝的身材管理都不能停。
《海市蜃楼1》中,她所扮演的角色,诞生于人造子宫,是为推动生物技术发展而出现的实验体。
她生来拥有无可匹敌的美貌,智慧超群,身姿矫健。
唯一的缺点,是从小接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观点,暴戾癫狂,有反社会倾向,是个为祸人间的疯子。
被捕后,她永生关押在世界着名的第九监狱。
所谓第九监狱,即人类群体爆发病毒后,集中封禁变异人的污染区。
这样一个又酷又飒的角色,对演员的外形、气质和打斗戏份的要求很高。
左枝当初去试镜,要求通过体能考验,还要表演出角色杀人后,狂妄,邪佞,并且乐在其中的歇斯底里的状态。
下午一拍完某顶奢品牌的gg,左枝就去剃了寸头,染白金髮色,翌日带行李进组。
久违的,又一次遇到了蒋尔雅。
化妆间内一阵忙碌,空气里都是脂粉香水味,以及梅雨季节特有的潮湿水汽。
左枝对着镜子,给耳廓戴一排炫酷耳钉。
穿的是薄透的白色短背心,里面的拼色运动背心若隐若现,后背肩胛骨顶起两座嶙峋小山,黑色工装裤与纤细后腰划开一道豁口,差不多能塞下半个巴掌。
蒋尔雅在她旁边安稳坐着,任由化妆师给她上妆。
两人均沉默,两位助理倒是波涛暗涌,不时朝对方瞄一眼。
长久的寂静,终于被蒋尔雅单方面打破:
「听说你失踪一个月,找男人去了?」
「怎么?羡慕啊?」
左枝摸一把自己的寸头,直起身,高裤腰刚好挡住右腹的疤,无一丝赘肉的细腰绷出惹眼的马甲线。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蒋尔雅翻一白眼,「在最火的时候谈恋爱,脑子被门夹了吧。」
「大概是吧。」左枝无所谓道。
侧转身体,半倚着台面,梳妆镜一圈灯光打在她周身,她打量蒋尔雅半晌。
「你也挺奇怪,有什么事总爱跟我绑在一块。且不提之前那些通告,又是跟我同礼服同框,又是跟我出演同一部剧的,现在还在电影里给我作配,还这么关心我的私事……」
左枝摸着下巴,「我怎么越想越不对劲呢?」
室内几人听了左枝的话,不由用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审视。
在左枝一句漫不经心的「你不会是喜欢我吧」中,几人大吃一惊,瞠目结舌,蒋尔雅更是吓得一蹦三尺高。
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甚至涨红了脸,太过激动,起身时不小心碰掉了放在梳妆檯边沿的手机。
左枝眯起眼,向她倾身,慢悠悠道:「你急什么?」
她少说比蒋尔雅高了七公分不止,此时又一副中性打扮,嘴角勾着散漫笑意的混蛋模样,还挺撩人。
蒋尔雅气势被她压了一截,梗着脖子,下意识退一步。
左枝轻笑,手抄进裤兜里,仍在调戏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97页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身为艺人,比我敬业多了。一年365天,一天26小时,几乎都活在镜头下。不是在拍戏拍gg,就是开直播搞互动,就算被全网黑也无所谓,照样能面带微笑出席各种活动。」
蒋尔雅以为两人关系堪称水火不容,忽然听到她这么说,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你在夸我,还是损我?」
左枝迈着步子往外走,闻言,额头向后斜,懒懒地偏转向她,痞里痞气地说:
「雅雅,我在向你表白呢。」
一时间,蒋尔雅面色复杂。
瞧见她红透的耳朵,左枝轻吹一声口哨,转过头去,离开了。
大概相杀久了,多少能生出点感情。
何况,在《海市蜃楼2》中,蒋尔雅所扮演的角色,跟左枝那角色还关系匪浅,两人相看两厌偏又出生入死。
拍摄还没结束呢,就有人拿着花絮磕起了cp。
三个月后,拍摄结束,进入后期制作阶段。
宋延琛于五月中旬毕业。
他把毕业典礼时间发给她,左枝心知他意图,却装不在意,打算在他毕业那天,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个惊喜。
这做法挺幼稚。
可她正与他热恋,偶尔幼稚一次,那叫浪漫。
左枝没让人跟着来,迳自抱上一束红玫瑰,戴一副墨镜,就顶着明媚阳光,出现在宾大校园里。
各色人种在这座校园内游走。
她一身辣妹打扮,走在人群里不算奇特,可气质实在卓绝抢眼。
校园里有不少自媒体人,察觉她气场不同,又觉得她生得美艷,像极某个明星,纷纷上前搭讪。
左枝听人说着话,没直接回应拍摄请求,而是问对方知不知道毕业典礼是在哪儿举办。
对方给她指明一个方位。
左枝道了声谢,抬脚要走。
对方跟上来,又说了一遍拍摄採访的请求。
左枝瞧一眼手机屏幕,时间不赶,估摸这会儿还有校长和学生代表发言等环节,便耐着性子,接受对方访问。
她左手抱玫瑰花束,右手摘墨镜,中指指根的情侣戒指,在光下熠熠生辉。
对方是中国留学生,见左枝生得一副西方骨相,原本是用英文同她交流的,然而一看清她的脸,自动切换成中文:「左枝!」
她的惊唿声惹来旁人侧目。
有风吹来。
戏份杀青后,左枝便做了接发。
她捋着乱发,问:「你想问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问完,一看她抱着花,又想起她问毕业典礼的事,「是来参加朋友的毕业典礼吗?」
「是。」左枝瞧一眼她摄像机的镜头。
「众所周知,zoe在圈里素来低调。曾经有段时间,网上疯传你谈恋爱的消息,可是一直都没人能拿出石锤的证据来。关于这个瓜,其实我也挺好奇的。」
她又看一眼那束红玫瑰,和她指根的戒指,犹犹豫豫地问:
「zoe真谈恋爱了吗?」
「谈了。」她毫不避讳。
提问的女生被她的果敢惊了一跳,捂着嘴,不可思议地凑近她问:
「这是可以说的吗?」
「可以。」
左枝看她貌似问不出别的问题了,重新戴上墨镜,要去找宋延琛,顺便提一嘴:
「不过我男朋友是圈外人,不喜欢别人扒他的事,还请稍微注意点。」
女生郑重点头,能第一时间得到左枝恋情石锤的证据,已经够她赚足流量了。
学校大,左枝人生地不熟,找个地儿,费了不少劲。
穿着学位服的毕业生们,四下游走拍照。
左枝体内那点稀缺的浪漫因子,在艷阳高照和喧嚣嘈杂中,宣布阵亡。
去买花时,她嫌弃 2 2朵不够有气势,99朵又太夸张,于是买了束52朵的。
一路抱过来,花还没晒蔫,她胳膊已经酸痛难耐,快要报废了。
难怪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她一定是脑残了,才来玩捞什子的浪漫。
正吐槽着她和宋延琛没那不期而遇的缘分,左枝拆下钉在花束上的小卡片,打算找个地把玫瑰花束放一放,一转身,就听一道耳熟的带笑磁嗓轻响:
「我没想到你真会来。」
一口低醇悦耳的英式英文,乍听挺斯文,可左枝总觉得他憋着一股坏劲儿。
隔着象牙白的廊柱,左枝扭头去看。
宋延琛在她斜后方,背影高瘦挺拔,把一套学位服撑出矜贵慵懒的名模气场。
阳光划过高大廊柱,斜落他肩身,在地面拉出细长的影。
在他对面,还有另一人的影子。
看得出是个细瘦高挑的长髮女孩,穿着身连衣裙。
她双手抱臂,宋延琛单手插兜。
初夏氤氲着青春的燥热气息,两人张弛着某种恍恍荡荡的氛围。
左枝抱着挺大一束花,躲在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越过宋延琛的肩头,勉强能看到那女生的容貌。
是宁妃怡。
大家弯弯绕绕都算是一个圈子里的,左枝曾看过她的秀场。
顶着一张天使颜,颱风却霸道,剪刀步利落有力。
对于这个女孩子,说实话,光看脸,左枝对她挺有好感。
她给她的感觉,和阿琳娜很像,都是仙女系超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98页
风吹叶动,左枝从兜里摸出一粒润喉糖,单手撕包装。
宁妃怡用英文回他:「怎么说也认识了好多年,你毕业我当然要来呀!话说……那个人呢?」
「嗯?」
「就是你喜欢的人呢?」她问,声嗓清甜,「你以前和我说,你喜欢的那个人,现在你们在一起了吗?」
「当然。」宋延琛笑声清朗。
像一袭沁凉的水雾,在炎炎夏日中扩散,润湿满目昂扬绿意。
左枝把润喉糖丢进嘴里,一时间,说不清是甜味先在味蕾蔓延,还是凉意先直冲大脑。
心头火渐消。
宁妃怡幽幽嘆气:「真羡慕她能拥有一个这么棒的男朋友。」
宋延琛轻笑:「austin也不错啊」
「哼,他就一呆子。」
「他在别人面前可不呆。」
「那你的她来了么?」
「怎么?」
不等宁妃怡再接话,左枝扶了下墨镜,舌尖抵着润喉糖滑到右腮,抱着那束烈焰玫瑰,大步流星走出去。
高跟鞋践踏地板的声响清脆,两人循声看。
左枝摇曳生姿走来,花色长裙在风中飘逸,玫瑰花靡艷绽放,柔软花瓣在摇颤间翩然落下,吻过她足踝。
宋延琛眼底兴味渐浓,风把她的香水味捎过来,暧昧地缠住他唿吸。
最后一步收的是右脚,左枝把花往宋延琛怀里一塞,懒声道:「抱歉,来晚了点。」
第88章 生 ◇
◎这辈子死在你的爱里◎
阳光将草木炙烤出涩味, 玫瑰甜香却被风吹开,覆盖住鼻息。
左枝亭亭立于金色阳光下,一头白金捲髮笼着圣洁亮光, 雪肤, 红唇, 舌尖挑逗润喉糖, 在齿间磕碰出细响。
宁妃怡细緻打量她。
宋延琛低眸看玫瑰,长指在丝绒质感的花瓣挑拨两下, 树根缠绕的手背也移动,中指的情侣戒闪烁。
打量完毕, 宁妃怡抱在身前的双臂解开,向前伸手, 「faye.」
左枝摘墨镜,伸手与她交握,「zoe.」
指尖相触,截然不同的气味瞬时交融的同时,也一併交换着对方的体温和情绪。
宋延琛笑:「给我整大变活人这一出?」
左枝迤迤然收回手, 抱在身前, 另只手吊儿郎当地晃着墨镜, 「刚从霍格沃茨学来的,牛不牛?」
他笑意更浓。
宁妃怡也挑起嘴角,中文说得流利:「我知道你, 左枝。」
「我也知道你。」左枝回她, 「年初米兰的秋冬秀场, 是你大开。」
两人互视一眼。
宁妃怡紧了紧手提包, 转头, 一手搭在额前, 朝阳光笼罩的绿地远眺一眼,视线「咔」一下对准某个人。
一声「我还有事,就先走啦」,她沖他们摆摆手,小碎步向那人跑去。
「52朵?」宋延琛终于把数数对了,单手抱着,另只手习惯性去拉她的手。
左枝哼唧了声,没让他牵,右手一个劲地捏着酸疼的左臂,「这玩意儿死沉。」
他在她左臂按揉两下,眼尖地瞄到她挎包里翘出一角的小卡片。
「要是你再晚点出现,我估计你得到垃圾桶里,才能找着它。」
左枝如实分享心理活动,抬眼见他偏着头,目光玩味地盯着某处。
反应过来,她第一时间反手拿卡片,不料他先一步抽走卡片,在她错愕转头的过程中,拇指抵着中缝展开,上面赫然写着:
【to ethan:i love you forever.zoe】
潦潦草草的花体字,她名字印有鲜红唇印,像终身有效的章印,配上送来的这一束艷丽红玫瑰,性感得不行。
i love you.
i love you too.
i love you three thousand.
i love you forever.
「那five呢?」宋延琛问她。
宋延琛身高臂长,左枝抻长了身体,还抓不到他手里的卡片,索性放弃,他爱看这种肉麻的东西,就任他看,顺嘴接话:
「five two zero?」
「怎么还带递减的?」
他笑着对摺小卡片,塞进兜里,一手抱花,一手搂着她臂膀,带她向前走。
「这叫不忘初心。」左枝说,不带脑子地跟着他走。
等意识到不对劲,人已经上了他的贼车。
一辆素有「幽灵跑车」之称的全黑koenigsegg,车身锃亮,风驰电掣地疾驰在柏油路上,声浪滚滚,轰炸耳朵。
「去哪儿?」左枝侧头看窗外流动的景。
有人特意蹲守在路边,双手捧着抬相机,专拍这种豪车炸街的视频。
她戴上墨镜,靠回椅背。
「刚好你来了,陪我外公吃个饭。」
云淡风轻的口吻,像在同她谈论天气。
左枝腾地坐直,怀中一捧玫瑰花「嘭」地炸开,散落的花瓣被风卷出窗外。
「你搞笑呢?」
「认真的。」
一口闷气堵在喉间出不来,左枝把自己摔回座椅,「我空着手去?」
「难道你想揣个球再来?」
「……」这不太合适。
时间慢慢往前蹭,她坐立难安,良久,才憋出一句:「我紧张。」
宋延琛用余光瞥她,「他又不会吃了你。」
左枝就恨,为什么宋延琛不用经歷「丑女婿见岳父母」这一关键环节。
顾启澜喜静,偌大一座庄园坐落于郊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99页
镂空雕花大门对开,左右两侧绿茵深浅不一如棋盘分布,灌木错落有致,精心修建成棋子形状。
宽敞路面向前延伸,经中心喷泉绕成一个圈,分别通往两幢建筑。
宋延琛在主建筑前停车,一把揽过她怀里的玫瑰,叫她下车。
左枝磨磨蹭蹭,终于还是抵不过他的死缠烂打,下了车。
整座庄园,由外而内都充斥着纸醉金迷的奢侈感,屋内更是富丽堂皇,随便一个小物件都价格不菲。
国外这几年,顾启澜把能卸的担子都卸了,静养许久,肉眼可见的神采焕发。
华发梳得整齐,眼眸明亮,一袭讲究的手工西装把人衬得儒雅。
对比之下,衣着随性休闲的左枝,有点挺不直腰板。
好在顾启澜没置喙她的衣着打扮,只笑着调侃:「几年没见,又靓咗喔!(几年不见,你又漂亮了!)」
左枝尽量松弛脸上肌肉,莞尔一笑,回:「多谢。」
午餐吃的是口味清淡的粤菜,顾启澜特地让人给她炖了十全大补汤。
「我知你哋好难先喺埋一齐,都知你哋嘅决心。(我知道你们很难才能在一起,也知道你们的决心。)」
他把筷子往旁边放,双手交握搭在桌上,两只拇指不时点碰一下,看着他们,语重心长说:
「我年纪大咗,都没咩心愿,净系希望大家可以平平安安,和和气气,好似而家咁,坐喺屋企食餐饭。(我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心愿,只是希望大家可以平平安安,和和气气的,像现在这样,坐在家里吃顿饭。)」
左枝听着,偷偷瞄一眼对面的宋延琛。
他懒散坐在椅上,衬衫袖子捋上去,露着两只遒劲的小臂,正漫不经心地剥着虾壳。
触及她视线,他看回来。
顾启澜唤她:「左枝。」
「啊?」
「其实我都几钟意你噶,(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顾启澜说,「如果你都钟意我屋企个衰仔,趁我仲未死,可以做你哋嘅见证人,不妨搵个时间,一齐倾下结婚嘅事。(如果你也喜欢我家这个臭小子,趁我还没死,可以做你们的见证人,不妨找个时间,一起谈谈结婚的事。)」
一块干净完整的虾肉,被他赤条条地剥出来,宋延琛蘸了点酱油,狗腿地搁进顾启澜碗里,「人哋面皮薄,你咁讲,佢点答你吖?(人家面皮薄,你这么说,她怎么回答你呀?)」
顾启澜笑出声,边拾筷,边打趣:「屋企人唔好怕丑。(家里人不用害羞。)」
左枝的脸是热的,闻言,脖子根都跟着滚烫。
吃过午饭,顾延琛缓了下,要去睡午觉。
左枝在国内还有行程安排,宋延琛开车载她到机场。
她吹着风,髮丝在飘,手里揉着一片玫瑰花瓣。
鲜红汁液沾染指尖,她小声低声:「你都还没跟我求过婚呢,怎么就快进到结婚了?」
「但是,压在心里的那座大山,移走了,不是吗?」他一语道破。
左枝微愣,嘴角勾起,笑了。
*
今年的5月 28日,左枝22岁生日。
无论是微博、某书还是其他网络平台,清一色飘着「枝爷生日快乐」。
甚至有粉丝为她豪掷千金,买下最金贵地段的gg位,高楼大厦的led巨幅显示屏,循环一天播放「祝左枝生日快乐」。
宋延琛是前一晚回来的,问她要不要办一个生日趴。
左枝嫌麻烦,没办,与他小别胜新婚地窝在房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入夜,骤雨倾盆而下,沙沙雨声与黏腻水声交织在昏黑卧房。
吻到快接不上气了,心脏快跳出胸腔了,脑袋被搅成糨煳了,他终于捨得放她喘一口气。
可下巴颏还被他捏着,要她看住他。
落地窗氤氲出水雾,黏着她散乱的髮丝,她后背沁着冰凉的潮意,空气却像被烧干了,进不到她的肺里。
眼神失焦那几秒,这场雨仿佛落进她眼睛,淡红眼尾淌下一滴清泪,她颤抖着绷紧全身肌肉,蜷起了足尖。
「生日愿望是什么?」
他轻声问,低头,贴着她潮热的额。
两道唿吸凌乱交错。
她睫毛还挂着细碎的泪珠,眸光低垂在他腰腹的图腾文身上,缓着气息,说:
「你还没告诉过我,这个文身是什么意思?」
宋延琛没答。
她听着他的唿吸声,半晌,捏在她下巴颏的手,向上,替她将颊边碎发顺到耳后,「真想知道?」
「嗯。」
他放下她挂在他臂上的一条腿,将耷拉在她小臂上的浴袍,给她套好,顺势拥住她,视线落在漆黑的窗外。
「那时候你问我,有没有怕过。」他徐徐道来,「有的,我怕过。眼睁睁看着我妈倒在面前,想尽了办法,无论如何都救不了她,那种感觉让人绝望。这个文身是她身上的。有这么一种说法,说文身是一种标记,一种惩罚……所以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妈,也不会忘记那种令人绝望的滋味。」
左枝没忘记当年,在那条小巷子,那个古惑仔看到他文身时的反应,「可是,这个文身,好像……」
「嗯,」不等她说完,他应下,「我妈是新加坡一个大家族长辈认下的干女儿。」
左枝内心五味杂陈,视线转移至他手臂的玫瑰文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00页
在一起这几年,他陆陆续续往上面加了些别的小图案,比如她第一场演唱会的日期,和第一张专辑的名字等等。
她指尖在他手臂摩挲,又问:「那你文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很难理解?」他一个公主抱,将她抱到客厅沙发,垂落的两根运动裤系带摇晃,「等我到七老八十,昏头昏脑了,都还要记得过去和你的点点滴滴。」
他这话说得轻易,可身上洗不净的文身,却为她那么真实地存在着。
左枝累极,瘫在沙发上,看他开了一盏落地灯。
茶几上是尚未开封的蛋糕,他准备拆丝带。
「那我也跟你交换个秘密吧。」她说。
蝴蝶结一扯便散,宋延琛扭头看她。
她面颊绯色未退,在暖黄光线下,饶是美得富有攻击性的一张脸,也显得温柔。
雨还在下,记忆回溯到四年前那个湿淋淋的夜。
「那天我隐瞒了点事。」她语气轻缓,「一念之差,其实我真想杀了我继父。只是快要下手的时候,听到了其他人的脚步声……所以我跑了。」
空气静默着,时间还在动。
左枝屈起双腿,抱在身前,下巴抵膝盖,眼睫始终低着,不敢看他反应。
「还有就是,」她舔了下红肿的唇,轻声说,「我的生日愿望,是这辈子可以死在你的爱里。」
头顶轻轻压下一只手掌的重量,宋延琛揉着她的小脑袋,「大好日子,说这个?」
「嗯。」左枝觉得自己是认真的,「宋延琛,如果有一天,你变心了,或许我会在那之前,杀了你,然后再自杀。」
说着,眼帘缓缓掀开,寻找他的漆亮眼眸,「我说到做到。」
他凝睇她,喉结上下滚一遭,「如果我没有呢?」
她拉下他的手,低眉垂眼,红唇印在他无名指的文身上。
一个虔诚的吻。
「那我愿你长命百岁,无痛无忧。」
第89章 生 ◇
◎要变天了◎
左枝六月底毕业。
蝉鸣聒噪的季节, 橙黄的橘子汽水,鲜甜的西瓜汁,冰啤酒涌出泡沫, 人们肆无忌惮地挥霍青春。
结束一场醉生梦死的局, 还有下一场局在等着。
宋延琛从小对京市积累的好感, 都败在他老子宋晋铭身上, 最后决定把星源传媒搬到鹏市去。
左枝在京市也就待了四年,感情不深, 索性随他搬走。
这些年来,她购买定制的衣服和首饰不少, 先前被她收起来的证书奖盃和杂志专辑等,也要一併寄过去。
回到月半湾1号, 瞧见客厅堆满大大小小的箱子,她晃神,想起高一那年,刚到这套房子的情形。
那时候想着,要拿下他, 征服他, 在他的世界唿风唤雨、为非作歹。
现在, 一切都如她所愿。
只是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心甘情愿地与他捆绑一辈子。
无论是宋延琛,还是她,两人都忙。
宋延琛始终保持着早起健身的习惯, 而那时左枝在睡觉。
洗过澡后, 他边吃早餐, 边浏览报纸, 左枝还在睡觉。
也就在他快出门时, 才能听到房门启开的声音。
左枝套一件他随手丢到床尾的t恤, 大领口松垮在肩头,露着凹陷的锁骨,衬得身形格外清瘦,两条白生生的腿,一前一后间,绕着一只毛髮蓬松的西森猫。
她边打着哈欠,边拖沓着步子,走到玄关。
踮脚在他侧脸亲一下,就当完成了某种仪式,又要拖沓着步子,走到厨房喝水。
往往这时候,宋延琛都会不满地勾着她细腰,将她带回来,好好吻过一遍,再腻腻歪歪地说点情话,方才捨得放过晕乎乎的她。
sunday就守在一边,见宋延琛爱抚过她了,它摇着尾巴转两圈,黑葡萄似的湿润眼睛,巴巴望着他,向他卖乖。
宋延琛就在它顶上摸两下,差不多了,挽起被弄乱的衬衫袖子,再不放心地叮嘱左枝两句,终于肯离开。
左枝约了唐柚晚上去吃饭。
都说女人有一种玄之又玄的第六感。
在今晚不知第几次见唐柚走神,看她一个芒果过敏的人,无知无觉拿了她的芒果班戟,左枝赶在她把东西送进嘴前,拉住她的手。
茶餐厅亮着灯,偏蓝调的绿和偏橘色的红,相得映彰地营造出上世纪的港风氛围,墙上张贴着张曼玉身着旗袍的泛黄海报,一盏復古吊灯悬在方正木桌上。
灯泡滋滋亮着暖黄灯光。
左枝看着她眼睛渐渐有了焦距,她说着「抱歉」,用另一只手把那碟芒果班戟,端放到她面前。
左枝没放开她的手,感受着她手指的凉意,轻声问:「你怎么了?」
「嗯?」唐柚看她一眼,把她的手拿开,抽纸巾擦去叉子上的一抹芒果班戟,改吃漏奶华。
一叉子下去,奶液从吐司的豁口倾泻而出。
「你今天很反常,魂不守舍的。」左枝说,叼着吸管,喝一口冻柠茶,眼睛钉在她身上,就没挪开过,「而且,黑眼圈很重,好像还有点肿。」
「工作太忙了吧。」唐柚淡淡回。
「是不是哭过?」她一针见血。
唐柚戳着吐司,闷了好久,才坦白:「我跟他分了。」
左枝舌尖划过吸管边沿,锐痛感明显,她放开冻柠茶,手心染上了杯壁的沁凉和潮湿,「这玩笑不好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01页
叉子从唐柚手中掉下来,与瓷盘磕碰出「铛」一声脆响,她低着头,睫毛阴影覆在眼下。
左枝看不清她眼内神色,但能听出她话里的哽咽:
「我一直没跟我家里人说过我谈恋爱的事。毕业后,我妈总催我去相亲,我不去。前段时间,我妈到这儿找我,跟我住一块儿,我没想到,她竟然把那男的,和他妈妈,一起叫到了我那儿。
「我送他们出门的时候,江行远看到了……我们吵了一架,分了。」
茶餐厅在播放粤语歌,轻缓曲调流淌着淡淡的惆怅。
关于他们这一对,左枝的记忆还停留在过去。
闭上眼,唐柚挽着江行远的胳膊撒娇的模样,还歷歷在目。
「我是高三那年认识他的,是我倒追的他。」
话匣一开,唐柚难免遭不住翻江倒海的情绪,想找个人倾吐心事。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我们在一起了。粗略算来,我们认识快七年,在一起六年,去过六七个国家,十多座城市,听过两场你的演唱会,走过好多好多条路。从我高中毕业,到大学毕业,再到工作。他是我最惊心动魄的美梦,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看她眼内流出两行清泪,左枝心情也沉重。
唐柚手肘撑在桌上,扶着额头,指腹蹭掉眼泪的时候,抽一记鼻子。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妈说他的事。我爸以前就是在那种酒吧夜总会里当保安的。我妈为此跟他吵过无数次,后来发现他私底下跟那些小姐们搞过几次,两人更是闹到要离婚。」
左枝抽纸巾,递给她。
唐柚接住,擦眼泪,纸巾在她指间胡乱揉成一团。
「但是最后没离,我妈说,她都是为了我才不离的。再后来,我爸得罪了人,我妈把家底都掏空了,才让对方私了的。从那之后,我爸就安分了。」
左枝记得那次在uh,唐柚同她说的话,以及她的反应,指尖在玻璃杯敲了一下,震感反弹进指骨,「可是柚子,江行远和你爸不一样。」
「我知道。」唐柚把湿掉的纸巾展开,头低低的,灯光在发上印出光圈,「只是我没想到,那种地方原来真的可以那么乱。而且……」
她抿了抿唇,又一滴眼泪掉出来,砸在那张摊开的纸巾上,「江行远他妈妈找过我,拟了份协议,说我要过门的话,必须签了它。我没签。」
眼见她眼泪汩汩地流,左枝坐不住,起身拥住她,让她把脸埋在她怀里。
这家茶餐厅地方相对偏僻,客人较少。
得闲的服务员被她俩的动静吸引,投去一眼。
唐柚抱紧左枝的腰,哭得不能自已,声音断断续续,令人心碎。
左枝轻抚她的头,感受到衣服被眼泪濡湿的潮热。
空调冷气打得低,把体温一层层剥走。
左枝结帐,勾着她肩膀离开茶餐厅。
夜深了,灯火阑珊。
宽阔马路的车流已是稀疏,夏日晚风在体表镀一层温热。
树叶沙沙响。
经过一家便利店,唐柚想去买湿巾擦脸。
左枝陪她进去。
见她余光屡次瞥过冰柜里的啤酒,左枝迳自开冰柜门,拎了两瓶出来。
唐柚微愣。
左枝折进几排货架里,拿了牛肉干和花生,当下酒菜。
打她跟前走过时,顺手掠走她手里那包湿巾,到收银台结帐。
便利店外,是一张红色玻璃钢桌,配两条固定住的长凳。
左枝将东西撂在桌上,长腿跨进桌子和长凳的间隙里,坐下,手指扒拉塑胶袋的窸窣声响。
唐柚坐她对面,嗓子哭哑了,也没心思说话,拆出一包湿巾擦脸上干涸的泪痕。
左枝一手抓住啤酒,把瓶盖凹凸不平的边沿卡在桌边,另只手狠力敲下去,瓶盖「咔」地飞弹出来,滚两圈,摇摇晃晃倒在桌上。
啤酒泡上涌,险些溢她一手。
左枝把啤酒放唐柚面前,如法炮制开第二瓶酒。
空气里有啤酒的麦芽香。
唐柚撕开牛肉干和花生的包装袋,一粒花生滚出来,她拾起,拇指摁着用力一捏,壳裂开,里面躺着两颗圆滚滚的花生。
左枝对着瓶口灌酒。
「真好。」唐柚低声说,「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有人能说说话。」
左枝想起她给宋延琛打小报告的事,回:「你别再卖我就行。」
唐柚没来由笑了下,「他是真的很在乎你,打电话的时候,那焦急的语气一听就知道了。」
左枝嘴角勾起点弧度,单手托腮,听到手机响,腾出一只手解锁,宋延琛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
左枝给他发定位,要他来接。
消息发出去,依稀听到一伙人大喇喇的说笑声。
声音渐近,有酒气蔓延。
左枝没回头,唐柚抬了眼,伴随一句「那妞儿挺漂亮啊,不知道这个怎样」的流氓话,一只手搭上左枝肩膀。
左枝条件反射地甩开对方的手,腾地起身。
便利店门口的灯光炽亮,照清她面容。
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吹响哨,什么「美女留个联繫方式」「给不给泡」「一晚多少钱」接连蹦出来。
左枝噁心地皱起眉,提一瓶啤酒,拿上手机就跨出长凳,拽了对面的唐柚,冷脸大步离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02页
一群地痞流氓见状,嘻嘻哈哈地跟上来。
「别呀,美女,我们又不是什么坏人,躲什么?」
「知道老子是谁么?跟了老子,想要什么老子都能给你买!」
「就是!咱顾爷财大气粗!」
「喂,知不知道老子是谁?」那人一把扣住左枝肩膀,「少他妈给脸不要脸!」
「嘣!」啤酒瓶砸在路灯杆上,玻璃四分五裂弹出去,酒水飞溅,打湿左枝的小臂。
她操着那半截啤酒瓶,动作极快地反身抵住男人喉结,阴恻恻道:「老娘不稀罕知道你谁。」
唐柚见事情不妙,掏出手机要报警。
却被另一男人眼疾手快地抢走,「艹你妈居然敢报警。」
左枝把啤酒瓶往前送,玻璃抵上男人的喉结。
这个自称「老子」的男人,头向后仰,梗着脖子,举起双手,哑声说:「我警告你,别乱来。」
唐柚怯怯地挪到左枝旁边。
其他男人威胁道:「知道港区顾家么?这位可是那家的大公子!你他妈要给人弄伤了,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左枝冷嗤。
男人被她态度一激,急红了眼,「我爸顾寰,听过没?!」
「没听过。」
「顾启澜总听过吧?」男人愤愤道,「那是我曾爷爷!黑白通吃的大人物!你要敢惹我,就等着被弄死吧!」
「那你还得叫我声婶婶。」左枝冷声,视线紧盯眼前这个男人,话却是跟抢手机的人说的,「赶紧把手机拿过来,否则我不保证不会手抖,一不小心就捅破你这鸭公嗓。」
双方僵持着,左枝让唐柚拿她的手机报警。
唐柚刚从她手里抽出手机,对面的男人群起而上。
场面一时混乱,见一个男人的拳头直冲唐柚面门,左枝一酒瓶掷过去。
眼前这个「顾爷」趁势扑向她,胳膊刚箍紧她脖子,迎面就挨了一拳。
他向后踉跄两步,靠着路灯站稳了,捂着胀痛的眼睛,抬头一看——一个衬衫西裤打扮的男人,直挺挺站在那儿,胸腔轻微起伏着,瞪视他的那双眼,漆亮,锐利,燃着熊熊怒火,浑身上下张扬着不可招惹的骇人气场。
莫名的,他腿肚子打颤,觉得他像极某个人,「你谁?」
给予他的回应,是砸在肚子上一记重拳。
和宋延琛一併出现的,还有江行远,他正跟人打得不可开交。
左枝也没停下动作。
一个两个都下了狠手。
激烈肉搏声和吼叫声,响彻这个寂静的夜晚。
燥热夏风里,是挥之不去的菸酒味,青春的荷尔蒙躁动,脾气似火烧。
最后还是没报警。
摸清对方底细,宋延琛从车上拿来拖车绳,将男人五花大绑押上副驾。
副驾车门「嘭」一记甩上,车身抖震。
「你打算怎么办?」江行远问宋延琛,抽完身上最后一根烟,掐灭菸蒂,瞥一眼上了后座的唐柚和左枝,自觉打开主驾车门,充当司机。
宋延琛便矮身进后座,「回顾家。」
「要过港区?」左枝拧眉,下一秒就疼得倒吸凉气。
唐柚坐在她旁边,腿上的医药箱摊开,抓着瓶双氧水,给她手上的伤口消毒。
江行远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唐柚一眼,打着火,踩下油门,把车开出去。
刚刚的打斗中,宋延琛也受了点伤,却不急着包扎,叼着根烟,「咔嚓」点燃,吸一口,唿出的烟雾被灌进车里的风搅散,等心内的烦躁缓和了,才说:
「该清理门户了。」
唐柚往她手背贴一块纱布,刺痛感震慑神经,左枝转头看他,目睹他眼底的暗流,心知——顾家要变天了。
第90章 生
◎你是意义本身◎
车子路过地铁站。
唐柚出声:「我在这边下吧, 没带通行证,就不跟你们过港区了。」
揸车的是江行远,副驾那男的被堵住了嘴,左枝给宋延琛消毒包扎。
气氛僵持着, 无人应她。
唐柚咬了咬唇, 脸转向车窗, 不再说话。
江行远直接将车开到她家小区外。
唐柚暗自松一口气, 推门下车。
直起身时, 正巧与从主驾下来的江行远撞上视线, 她微怔,嗫嚅道:
「你不跟着过港区?」
反正宋延琛是要到主驾开车的, 江行远懒得关车门,抬左手给她看他指骨血肉模煳的伤,「你不得帮我包扎一下?」
唐柚关车门, 撇开视线,「其他人也可以给你包扎。」
说完,她转身就走,纯白裙摆如昙花在夜间绽放。
江行远紧跟其上,哂笑:「我到底是因为谁才受伤?」
唐柚一声不吭, 垂眼看路,脚步渐快,背影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宋延琛开车门,绕到主驾开车。
左枝把头探出车窗外,看唐柚和江行远,一前一后行走在橘黄路灯下。
小区内, 几丛三角梅越墙而出, 在夜色中鲜艷。
车子向前开, 他们转身,身影消失在玫红色的三角梅中。
「他们会好吗?」左枝轻声问。
宋延琛俨然知道他们的事,回:「『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江行远不会不知道。」
左枝把脸转回车内,手上的伤还在作痛,她瞧一眼纱布,心里明白,忍过阵痛,伤口迟早会痊癒。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03页
三个小时后,宋延琛押着男人进入半山别墅,左枝在旁边慢悠悠地踱着步。
别墅灯火通明,随便一个小摆件,都彰显出主人不俗的品味。
左枝没多打量,目光不自觉被沙发上的男人所吸引。
顾启澜虽说年迈,但那身磅礴气势实在凌厉迫人,单是坐在那里,眉头微微一皱,便叫人胆颤。
在他身边还或站或坐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女,大抵是助理、秘书和律师一类的人物,都长了副精明模样。
男人一见到这位曾爷爷,当即吓到扑通跪地。
左枝不屑地撇了下嘴角。
宋延琛轻拍她后腰,让她先回他房里洗漱休息。
她还没跟宋延琛结婚呢,现下算作外人。
人家处理家事,她在这儿待着看戏,的确不合适。
不过,左枝还是第一次进这幢半山别墅,且不说不熟悉,这边还没她的日常用品和衣服。
「不住那边?」她问。
宋延琛吩咐一个佣人带她进他房间,还让人拿顾嘉欣的衣服给她,听到她发问,简略地答:「我爸也来。」
宋晋铭到港区,不会入住半山别墅,只会住在另一套房。
而宋延琛明显是要留在别墅里,和顾启澜一起解决事情的。
虽然宋晋铭是她未来公公,但左枝绝不想跟他孤男寡女同住一屋檐下。
思前想后,欣然接受了宋延琛的安排。
佣人在前面领她上楼。
左枝拾级而上。
身后传来人声,说的是已经通知其他人赶往港区了。
她回头看一眼。
客厅气氛凝重,宋延琛瘫进沙发里,领口敞着,胳膊搭扶手上,右手扶额,拇指在太阳穴一下下揉按,在公司忙碌一天,下了班也没得空闲。
宋延琛房间一贯是现代简约风。
左枝沖了个澡,裹着浴袍出来,佣人已经把顾嘉欣的衣服拿过来了。
都是还未拆吊牌的衣服,版型极好,质感垂顺。
她随便挑一件吊带睡裙换上,在微信问宋延琛要不要给他留门,得到他的回覆,她上床睡觉。
睡得迷迷瞪瞪时,听到浴室声响,她睁开惺忪睡眼,熟悉的雄性气息与水汽蔓延到她身上,宋延琛拥着她安睡。
天一亮,陆陆续续有人上山,车子开进车库,停放不下的,便靠边停在屋外。
七月火伞高张,维港的海风拂过山岗。
左枝坐在露台,自暇自逸地喝着拿铁,赏看海鸟掠过碧蓝海面。
一辆价格不菲的黑色轿车过弯道,稳稳停在别墅门口。
左枝落一眼,副驾车门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撑开长柄伞,去迎后座的人。
车门开时滑过流光,藏青色伞面打得太高,左枝偏了点头,只看到一双不染纤尘的手工鳄鱼皮鞋落地,长腿裹在熨烫平整的西裤里,男人一手抄兜,一手垂在身侧,无名指的婚戒显眼。
能有这种气质的,断不是顾启澜流浪在外的子子孙孙。
所以,只可能是那一个人。
大概是她看入迷,没注意手中咖啡倾倒,稀稀落落洒下几滴。
那人停步,随行撑伞的人也停步。
左枝偏头舔去杯子边缘的咖啡。
伞面挪开,她余光撇下去,楼下的人露出一张稜角分明的人,抬头,隔着一副墨镜,两人对上眼。
宋晋铭。
左枝勾起舌尖,头回正,红唇轻抿。
他摘下墨镜,定定审视她半晌,嘴角忽地扬起,一抹略带嘲意的轻笑。
这个微表情和宋延琛是那么相像,身上那股矜贵卓绝又吊儿郎当的气质,也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少了宋延琛那股清冽的少年气,攻击性更强,气场更压人,左枝不适地拧起眉,转身离开。
会议室在别墅负一层。
顾启澜早年间花名在外,女人和孩子不计其数。
这么些年过去,一部分人早已过世,剩下利益相关的人,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四五十。
他们开会期间,左枝也并不清闲,未来几天还有活动,吃过午饭,她便在梅允的安排下,乘机飞往沪市。
等忙完,再回到港区的半山别墅。
天边茜色染红海面,也在她的金色吊带亮片裙,刷上一层粼粼波光。
低头时,没被鲨鱼夹固定住的一缕髮丝滑下,她勾起头髮别到耳后。
恍惚觉得有一道视线跟着她,警惕地抬眼看去,隔着楼上一扇窗,宋延琛双手插袋,懒懒散散立在那儿,桃花眼底映着暖光,垂眸凝看她。
他在笑,蔫坏,得意,还有一丝只可意会的暧昧。
左枝懂了他意思。
佣人出来帮她拎行李箱,她腾出手拨电话。
铃响没几秒,接通。
「搞定了?」她开门见山。
「搞定了。」他回得果断。
左枝踩着细高跟进别墅,电话还没挂断,接着问:「有没有松一口气?」
宋延琛:「一切才刚开始。」
左枝懂的,作为顾家唯一继承人,他肩上担子有多大,「会很累吧?」
他笑:「你是意义本身。」
进到别墅,才发现宋晋铭还没离开。
他刚从楼上下来,左枝正打算上楼,两人猝不及防打一照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04页
宋晋铭扫过她这一身,挑眉,「你跟顾嘉欣挺像。」
左枝握紧了手机,那头的宋延琛没说话,但她能听见他的脚步声。
「难怪顾启澜和那小子会喜欢你。」宋晋铭哼笑一声,「那小子跟我也像。」
左枝面无表情地看他。
宋延琛已经下了楼,拇指一动,掐断电话,闻言,余光斜向他,两人目光在靡艷余晖里擦撞出火花。
然后,他转眸,睫毛翕动,视线落回左枝身上。
气氛诡谲,绷着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左枝看回宋延琛,他一言不发地揽住她,如平时那般,将她往怀里带,低声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宋晋铭看了他们一会儿,笑着摇摇头,越过他们,大步流星地离开。
气流涌动,左枝嗅到他身上的淡淡香味,和顾嘉欣衣上的味道一样。
*
七月底,左枝收到了薛静涵送来的婚礼邀请函。
邀请函印有新人的q版画像,新郎是个戴眼镜的、斯斯文文的高瘦男人。
左枝曾在薛静涵的朋友圈里,见过他们的合照。
八月初,昔日高二 28班的群里,有人带头组织,给班长举办一场婚前单身趴,也当是同学聚会。
地点设在市中心一家party.k。
左枝到的时间,正是气氛最热烈的时候。
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闪烁的灯光下,看得不清不楚。
菸酒味和香水味充斥鼻腔,混杂着娱乐场所特有的香薰。
这次,有人请了dj过来打碟,电子音乐抓耳,人们扭动身体,释放无处安放的精力和荷尔蒙。
她不疾不徐地走过人群,一张脸被闪烁灯光扫过,接连有人注意到她,停滞了动作。
时间好像闪回到她初入高二 28班那天。
昏暗的阴雨天,电闪雷鸣。
她如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噼开人潮,每个人都侧目打量她。
看她一头白金长发挽成慵懒髮髻,耳后夹一朵娇艷欲滴的红玫瑰,钻石耳环璀璨夺目,颈上是一条蛇形镶钻项鍊,危险,野性,在她棕绿眼眸瞥来的瞬间,时间都为之一滞。
网上关于她的评价越来越多,不再是「太妹」「小偷」「杀人犯」,而是清一色的「优秀音乐制作人」「天籁之音」「电影新星」……
找到薛静涵,左枝率先跟她打招唿。
薛静涵往她身后张望一眼,「宋延琛没跟你一起?」
「嗯,他晚点过来接。」左枝说,迳自倒了一杯酒,跟她碰杯,「先祝你新婚快乐啦!」
「谢谢。」薛静涵笑着与她碰杯,一饮而尽。
许是左枝孤身来的,又扯了宋延琛晚点会过来接的话,有人私下拿此事嚼口舌。
左枝全然不在意,她上到包厢二楼,在空沙发落座。
楼下有人蹦迪蹦累了,上来休息,没注意到坐在暗处的左枝,音量挺高。
「你们有听说岑思若的事吗?」一个女人说。
「怎么了?」黎娇娇极具辨识度的娃娃音响起。
「听说她去了国外一家野鸡大学,后来好像是给人当小三了吧,想靠怀孕生子上位的。没想到孩子还足月呢,就夭折了,而她本人,好像子宫有点什么问题,想怀孩子特别难。」
有人冷嘲热讽:「那她还能上位成功吗?」
「谁知道呢?」爆料人轻笑,一转眸,冷不丁撞上左枝那双清冷眼眸,愣了下。
黎娇娇默不作声地往沙发一坐,抡起一瓶酒就开始喝,不悦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
左枝心情也不好,也喝酒。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和岑思若留在教室画黑板报。
暮色四合,完工后,她们背着书包去洗手,准备回家。
岑思若那天有心事,水流声在水龙头的嘎吱声中停止,她慨嘆:「左枝,我好想快点长大啊。」
「我也想。」左枝说。
「长大后,你想做什么呢?」
「赚钱咯,还能做什么。」左枝觉得好笑。
「我也想赚钱,赚很多很多钱。」岑思若挽着她的胳膊,两人并肩离开洗手间,「还有就是,想摆脱我妈的控制……她说,她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并且给我一个这么有钱的爹,就已经帮我完成了step 2,剩下的step 2,是要我再找一个有钱的男人,和他生下一个孩子,再由我的孩子完成step 3。」
走过一段廊道,就该下楼梯了,左枝问:「为什么就要靠男人呢?」
岑思若脚步一顿。
左枝向下走一步。
两人勾着的手臂散开。
左枝回头看。
岑思若的脸隐匿在夜色中,惶惑道:「我也不知道。」
所以她被困在了那里。
大概这辈子,都很难出来了。
左枝喝得有点多了,她懒洋洋地靠在二楼围栏上,居高睥睨。
在座众人,现在哪个不是光鲜亮丽,事业有成?
除了缺席的岑思若,和早已拿到证券交易所offer的祁武。
黎娇娇是医学院在读研究生,孔梦菲考到了鹏市的教师编制,薛静涵准备跟人合伙开律所……
而她是当红的大明星。
就像百日誓师那天,宋延琛所说的,各行各业的精英骨干们。
楼下忽地一阵骚动,唿声沸腾,把左枝的注意力拉拽过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05页
宋延琛的存在感是那么强烈,人影憧憧中,她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他方位。
四目相接那一剎。
红蓝灯光频频闪动,是命运发出的警告。
她沖他勾手指,他笑,姿态是闲散的,领口开了两粒扣,裸露在空气中的喉结,有她前一晚留下的牙印。
*
音浪层层堆叠至顶峰时,五光十色的焰火喷溅,镭射灯扫射,把空气照得雾蒙蒙的。
鼓槌重重敲下一记,左枝的歌声戛然而止。
演唱会接近尾声,她连蹦带跳一整晚,这会儿气息微喘,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她拨了下散在额前的碎发,镶钻美甲在光下闪闪发光。
黑丝绒开叉裙摆曳地,拂扫满地玫瑰花瓣,她走回舞台中间,那里是升降台呈上的一架水晶钢琴。
演唱会现场的歌迷粉丝们,震耳欲聋地高喊她名字,喊着她的成名曲《孤绝》。
「从第一场演唱会至今,每次都以《孤绝》结尾,你们还没听腻吗?」
左枝在钢琴凳坐下,说话声带笑。
他们齐声喊:「没有!」
左枝一双纤纤玉手轻放琴键上,说着「可今天,我特别想把这首歌,送给一个于我而言,特别特别特别重要的人」,边敲下第一个音符。
在她侧方,偌大屏幕投放出《领航员》的mv画面。
男人的玫瑰花臂和情侣戒指,暴露在众人眼底。
他抚着她脸,两人在热吻,镜头恰到好处卡在眉眼下方。
过去种种,如走马灯掠过——
「我逢人就说你是我女友,左大明星,赏我个脸,好不好?」
「所以你要陪着我吗?」「嗯,要留下来做你男人。」
「左枝,我想成为你的爱人,而非敌人,我从来都和你在同一战线,并不在你的对立面。」
「都说『生同衾,死同穴』,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愿意跟宋先生入双人墓吗?」
「真不能陪我吃个饭?女、明、星。」
「一定会有出路的,宋延琛,我们一定会有出路的。」
「我拍毕业照,你来干嘛?」「来讨你偷亲我,还偷拍我的债。」
「想陪你一起高考,行不行?」
梦想啊……「升官发财死老公。」【老子偏要与你长命百岁:)】
「别低头,王冠会掉。」
「我那叫什么追星?分明是追老婆。」
「第一次摸男生腹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有,我没让你往下摸。」
「你给我的第三个选择,是认真的么?」「如果不是认真想过,我不会跟你提。」
「少装了,顾爷认的是哪门子孙女啊?不过是扯着认孙女的旗号,帮你冠冕堂皇地养情妇罢了。」
……
——「左枝,我的名字。很幸运,你有两年时间来记住我。」
——「左枝,你记不住我。」
可是最后,烛光摇曳那晚,「我的生日愿望,是这辈子可以死在你的爱里。」
「途径太多灵魂和星辰
得你眼神方知最合衬
此刻抱紧算不算离群
如我是罪人你亦不可脱身1
……」
间奏是引擎的轰鸣声,风唿唿地刮,画面有浪潮翻涌,天空是深不见底的蓝,横亘一道闪耀星河。
同是这一处礁石,那日霞光万道,在她一声疏离的「谢谢」后,两人漫步在海滩。
「律师是你帮我找的吗?」
她忍不住问,停下了脚步。
海水没过她脚背,脚底被粗糙沙砾磨得生疼。
宋延琛走在她前面,置气一般,不理她。
「为什么帮我?」她自嘲地笑,「觉得我可怜,是么?」
他背影僵住,风灌进少年衣内,像扬起的帆。
这是他第二次回头,眼神在朝霞中温柔,深深映入她面容。
「因为你可爱。」
这是他原话。
时隔七年想起,她仍觉得心动。
「是可爱?还是爱?」左枝问。
凌晨两点的海滩,四下无人。
「i'amor che muove il sole e i'altre stelle.(是爱也,动太阳而移群星。)2」所以才心心念念,奉她若神明,心甘情愿伏小做低。
宋延琛说着,左手的男戒与她右手的女戒磕碰,独属于他的玫瑰,生在他臂上,也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他带她回到路边。
干净平整的柏油路上,停靠一辆肌肉感十足的炫酷超跑。
左枝笑出声。
在他那么赤诚地捧出一颗真心的同时,也赤诚地,用爱回应他:
「amor,ch'a nullo amato amar perdona.(爱,让每一个被爱的人无可豁免地也要去爱。)3」
她坐进主驾,把领航员的位置给他,打着火,跑车声浪震撼,「那,我的太阳,群星,领航员,你说,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宋延琛开车篷,播一首她为他而作的歌,「去地老天荒吧。」
「好啊。」她声音爽朗,一脚油门轰下去,车子似箭飞驰。
这一晚,夜风清劲,海浪亘古不变地翻涌。
远处灯塔长明,星辉斑斓恆久,长路绵延至城市尽头。
无人知晓地老天荒在哪,可她终于在他身上找到答案。
从此,游船归岸,倦鸟飞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06页
野火烧过蛮荒,沿路繁花烂漫。
作者有话说:
1粤语读出来应该是押韵的,「甩身」好像不太好听,所以用了「脱身」
2《神曲》[义大利]但丁 着/王维克 译
3意语原文出自《神曲》[义大利]但丁 着。此译文出自吴妍蓉翻译的《夏日终曲》(安德烈·艾席蒙 着)
第91章 长
◎早知这样,当初就别他妈招惹我◎
没想到江行远会跟她跟到公寓里来。
一进屋, 他习惯性地拍开灯,再拉开鞋柜门,想拿双家居鞋换上。
却见原本满噹噹的鞋柜,现在清一色是唐柚的鞋子, 最下方空出了一排。
江行远微愣, 「我鞋呢?」
唐柚迳自换了鞋, 走进屋内, 翻找医药箱, 「是你说要扔的。」
把「分手」二字说清楚后, 与他相关的东西,她全收进纸箱里。
虽然两人并未同居, 但在一起那么多年,彼此那儿都留下不少对方的东西。
前两天,她发简讯问他, 那些东西还要不要,江行远回她:【扔了吧】
态度挺潇洒。
得到他果断决绝的答覆,唐柚也铁了心,一下将他所有联繫方式全拉黑,刺啦啦地用胶带封住箱子。
暂时不方便扔出去, 于是堆在角落里。
医药箱就放在显而易见的地方,唐柚拎过来,放在玄关柜上。
江行远一看她阵仗,忍不住拧眉,「什么意思?」
唐柚掀开盖子,娴熟地取出碘伏和棉球, 声调平淡无澜:「不是让我帮你包扎?」
「等我进去再包扎不行?」
「这样快一点。」她伸手去抓他垂在裤边的手。
他手上的小伤口不少, 抡起拳头锤人时, 指骨受力,指关节皮肤薄,轻易破皮出血,看起来还挺触目惊心。
微凉指尖刚触到他手指的粗糙,他倏地反手扣住她手腕。
唐柚错愕抬眼,他面色阴沉,唇线紧抿,眼底似有火山喷涌,熔岩滚烫几乎要将她覆没。
「就这么急着赶我走?」他冷声质问。
手腕被他掐得生疼,唐柚咬着唇肉,喉咙紧涩。
空调没开,屋内刮过一阵燥热的穿堂风。
风掀起窗帘的一角,也把她的心吹乱。
「不然我还要留你一个前男友在家里过夜么?」她反问。
江行远紧盯着她,视线掠过她后颈那细细一道血痕,后槽牙磨了磨,脖颈经脉鼓动,另只手极快地收起医药箱,拎起提手,一把将她拽进屋里。
唐柚脚步踉跄,被他甩到沙发上时,大脑乱成一锅粥。
沙发勐然承受两人的体重,上下震盪,晃得她有一瞬晕眩。
江行远打开医药箱,棉签蘸了碘伏,伸向她。
唐柚下意识偏头躲,被他大掌扣住,勐一摁,她向前倾身,两人距离骤然缩短,面面相觑。
她霎时凝住唿吸,无法直视他那双怒腾腾的眼,撇开了视线。
一抹凉意忽地袭上温热颈项,紧接而来是一阵刺痛。
她头动不了,便瑟缩起肩膀,绷紧身体,「你干嘛?」
江行远瞪她一眼,「自己受了伤,不知道?」
「我又看不到。」她小声嘀咕。
睫毛如小扇子般垂下,在眼下拓出阴影。
他近距离打量她,目光顺着她挺翘的鼻,向下,落在她嫣红的菱唇。
她噘着嘴,有点委屈的模样,贝齿在下唇咬出浅浅的印。
「好了没?」唐柚问他,睫毛掀起,发觉他眸光幽暗地睇着她,她浑身不自在。
除了结婚生子,他们该做不该做的,基本都做过。
以前好歹是情侣,可现在又不是。
她心里横亘着一根刺,也像是一把尺,丈量着两人的距离,和前任应保持的尺寸。
按她的标准,江行远早已逾矩了。
他不说话,慢条斯理地给她消毒,贴上创可贴。
一得了自由,唐柚迫不及待要远离他,不料又被他摁着肩膀压回来,「我帮你检查下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不用!」唐柚拒绝,试图拉开他的手。
不想他力气那么重,死死钳制住她,那双眼快要将她烫穿一个洞。
「我们已经分手了。」她提醒他。
不轻不重的口吻,一个平平无奇的陈述句。
可她却敏感察觉到,空气更闷热了,压得人窒息。
他明显晃了下神,喉结滚动的那一下,紧握她肩头的双手,短暂失去两分力气,「真要分?」
手指不小心碰到他指骨黏腻的血渍,江行远面不改色,她却先慌神,忙放开他的手,以免他伤口感染化脓。
「难道你跟我分着玩的?」她问他。
江行远不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冷嘲,他忽然觉得好笑。
唐柚看着他笑,看他笑得眼尾发红,俯身弓腰,两扇凸瘦的肩胛骨耸动,一手撑着头,额发从指间泄露。
她在这时看不懂他的表情,又在下一秒,在他发泄般掷出那瓶碘伏的瞬间,深切感受到他的勃然大怒:
「我就问你,谁他妈能接受自己女朋友出去跟人相亲!」
「是我的错。」她认错认得快,眼帘垂着,显出几分诚挚。
深褐色碘伏洒了一地,瓶子在地上滚两圈,滴答滴答地漏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07页
「是我对你不忠,是我对不起你,你无法原谅我是对的,所以……」唐柚温声说,「我们大概也没办法再过下去了。」
他一腔怒火烧得正旺,她这态度,说不清是在火上浇油,还是一盆冷水将他彻底浇灭,「我来不是跟你说这个的。」
「那是说什么?」唐柚倦了,嗓音低低哑哑,「江行远,我们的差距真的太大了,就算我跟我家里人坦白我们的事,他们大概也不会同意我们的。何况,你家里人也不同意,不是么?」
「我会想办法。」他说。
唐柚沉默。
江行远瞥她,见她一脸无动于衷的麻木,仿佛听到了她的应答。
心脏在剎那间坠入冰窟。
「行,」他气极,下颌角磨动,很难想像短短两秒钟,经歷了怎样的心理变化,是气,是恨,是不甘,「你要分是吧?那就分。」
唐柚睫毛轻颤。
身旁倏地一空,他起了身,她听见钥匙的噹啷声,余光中,他将房间钥匙卸下,置于茶几。
冰冷话语一字一顿凿进她心口:
「过了六年才说过不下去,唐柚,早知这样,当初就别他妈招惹我!」
门「砰」一声甩上。
他走了。
东西没带走,伤口也没处理。
室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唐柚也在想,想刚认识他那会儿的情形和心境,想她为什么要主动招惹他,唯独不敢想,他们各自的以后。
年少时的喜欢,多简单纯粹。
喜欢了,就明里暗里地吸引他注意,胆子再大点,就大张旗鼓地追求他。
但凡他能给点反应,她都能乐呵呵地傻笑半天。
那时候,从不在意两人到底能不能走到最后。
不像现在,到了适婚年龄,就开始为组建一个家庭,为往后数十年的生活做打算。
唐柚靠在沙发背上,仰着头,目无焦距地望着天花板。
良久,眼角徒留两条干涸的泪痕,她吸一记鼻子,起身收拾医药箱和泼洒的碘伏。
后面,捱过好一段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就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给左枝发去一条消息。
有空吗?能不能陪陪我?
她这么问她。
*
彼时,左枝正位于启澜学校的塔钟附近。
宋延琛已取缔顾启澜的位置,从代理,正式转正为校董。
八月底的鹏市,烈日高升,热浪滚滚。
高中生开学早,高一那批还得提前半个月军训。
天台离得远,她只能看到主席台上一抹高瘦挺拔的影。
他嗓音磁沉,藉由广播传遍校园。
不像那些拖腔拉调的老领导,他是那么年轻,字里行间还洋溢着蓬勃的少年气,总让她回想起当年百日誓师那天,他在台上是何等意气风发。
在收到唐柚的消息前,左枝最先接收到的,是林艾的微信轰炸:
【zoe姐!大佬!爷!昨晚您也太狂了吧!!!】
【演唱会上公开示爱!天啊!!比之前那个对着镜头说你有男朋友的视频还劲爆!】
【微博又因为你瘫痪了啊啊啊】
【现在全网都在传你演唱会的事,网友已经开始扒你男友究竟是哪位了】
【要是扒到宋老闆身上,他会撤热搜吧?】
林艾还给她甩了好几个连结过来,有推文,也有视频。
左枝粗略扫一眼评论区。
有人祝福她,自然也有人嘲她。
只要没舞到她面前,她都不当一回事。
不过,她不急,倒是有人特别急。
林艾发她的推文还没看完,左枝就接到了梅允的来电:
「我这边发几个视频给你看一下,左枝,究竟怎么一回事,你得跟我讲明白,让我和公关这边有个准备,知道吗?」
那时左枝还不当一回事,懒洋洋地靠在天台围栏边,手里拎一听冰可乐,「不就唱了首歌送给男朋友吗?」
梅允气急:「如果真是这样,我犯得着这样?!」
左枝正要问清楚,手机那头就传来断线的嘟嘟声。
伴随消息进来,她手机连震几下。
天台阳光太盛,手机屏幕反光,左枝搭乘电梯,下了楼,随便择一间空教室,走进里头,靠窗坐在桌边,点进推文里,慢慢看。
她低头,目光凝在小小一块手机屏上,右手拇指一寸一寸地向下滑。
铝罐外凝出一片水雾,打湿她左手,指骨都渗着冷意。
滑到底了,她心思恍惚地戳进推文附带的视频里。
视频画面模煳,带有年岁感,角度一看便是偷拍。
声音从扬声器溢出——
「……我之所以会站在这儿,原因有二:一是……延迟到校;二是……碰了烟……」
「要么他向我道歉,要么他穿上校裙,感受下被人偷看的感觉,然后像我打他一样,他打我一顿了事。」
还有更早以前的事。
她抓住一男生的胳膊,就勐一个过肩摔将他掼倒在地。
男生哎呦哎呦地嚎,她像个疯婆子,攥紧拳头就往他身上砸,砸到他脸青鼻肿,牙齿被打落,鼻血煳了满脸。
再往前一点,她带管制刀具和尖头剪刀进校,被老师主任没收,全校通报批评。
视频中,还截取了不少人对她的评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08页
【别看她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私下菸酒都来的!我们以前那学校邻着一间职高,每次放学,职高那边不少混子过来找她,一群人勾肩搭背。我经常能在校外的小店看到他们坐一起,抽菸喝酒嚼槟榔】
【她这人戾气太重了,我们学校校风挺好的,大家都是乖学生来着,没几个人敢靠近她,经常能看到她独来独往,特别不合群】
【她是个,家里特别特别穷。但有一段时间,突然没来学校了,等她再回来,给人感觉明显不一样,一看就是有钱了,还养了只起码五位数的猫……怎么说呢,当时不知道是谁爆料的,说是她堕胎后,富豪给她赔了一笔钱,担心她精神不正常,就拿只猫代替小孩陪她】
【高一刚开学那会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开的,说她是小偷和杀人犯,还个是太妹,认了不少混社会的哥哥】
……
视频时长八分钟。
在这个艷阳高照的日子,左枝又一次见识到人类的丑陋嘴脸。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像行走在高空钢丝绳上。
多往下看一眼,就是万劫不復。
梅允给她发语音:「看完没?左枝,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告诉我,那些东西,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具体又是怎么一回事?!」
唐柚的消息也进来:【有空吗?能不能陪陪我?】
左枝太阳穴突突跳痛。
扣在铝罐拉环上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勾着。
「哒、哒、哒……」
终在某个瞬间,「咔」一声,拉环断裂,掉进黑褐色的液体中。
第92章 长
◎就我一个初恋男友◎
【在哪】
宋延琛发消息问她。
估计是开学典礼结束, 他终于得空了。
【你心里】她回。
s:【所以我想见你,还得把心剖开?】
zoe:【你可以试试】
消息「咻」地发出去,下一秒,手机就响。
左枝接电话。
宋延琛言简意赅:「去哪儿了?」
左枝报教室位置给他。
报完, 他没挂电话, 左枝也不挂。
能听到他那边有学生散会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沿路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唿, 还有人大着胆子问他要联繫方式。
至此, 她才懂他这通电话的作用——假装忙碌地跟人说声「抱歉」, 轻而易举解决掉所有搭讪。
左枝便没再把手机放耳朵边,迳自掐断电话, 回到那个视频,再看一遍。
评论区里,她的真爱粉和黑粉撕成一片, 还有路人和对家粉丝掺和其中,乌烟瘴气,含妈量极高。
【从她出道粉到现在[哭]还以为华语乐坛有救了,结果现在爆出她人品有问题……就我倒霉呗,粉一个塌一个】
【楼上还粉谁, 我好避雷一下】
【这位姐之前还炒学霸人设,xs,这不妥妥一太妹校霸吗】
【不粉不黑,从没get到过她漂亮的点[捂脸]像她这种蛇蝎长相,我真不意外她能干出这些事来】
【澄清一下:其他不了解,但是关于小偷那件事, 分明是别人栽赃陷害她的!具体可以看五年前网红思若chelsy的道歉&退网视频[连结]】
【但是抽菸喝酒带刀混社会这种事, 她本人都承认了, 也没得再洗吧[白眼]】
【看她低调敬业,一直对她挺有好感的,结果现在被爆出这种事[皱眉]最毁三观的是高中就出来卖还搞大肚子被拉去堕胎】
【换个角度想,虽然她抽菸喝酒,打架混社会,高中就堕胎,但她热爱学习和唱歌演戏,是个好女孩啊[手动狗头]】
「在看什么?」宋延琛那把性感磁嗓兀然响起,左枝怔了下,掀起眼帘看他时,手机也一併被他拿去。
阶梯教室大而空,楼层较高,隔绝掉外界的嘈杂。
手机源源不断传出声响,在教室里碰撞出延迟的回音。
左枝双手撑在身后,往桌上坐了些,腾空两条腿,一前一后地慢慢晃。
宋延琛还在看视频,她扭头看窗外湛蓝的天空。
有一只大鹰展翅飞过,翼尖滑过艷阳一角。
左枝抬手挡在脸前,阴影覆在眉眼处,中指的女戒闪亮。
「先把热搜压下去,放点别的料转移关注。」宋延琛说。
左枝眉梢一动,转眸看向他。
他右手摁着她的手机屏幕,在给人发语音消息。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梅允。
触及她视线,左手搭在她发顶,揉了揉。
燥热天气里,他身上的皂感木质香,闻着很是干净清爽。
左枝渐渐眯眼,故意仰起脸,拿鼻尖碰他掌心。
大概是掌心被她蹭痒了,宋延琛轻笑出声,坏心眼地拨乱她头髮。
「她迟到的事是真的,但抽菸的是我,我等下会跟当时处理这件事的老师联繫。」
他说话慢条斯理,弄乱她头髮,又给整理好后,手就这么搭在她头上不动,顶着她无语的小眼神,接着说:
「偷东西的事,网上搜『思若chelsy道歉视频』应该能搜到。有没有杀人这种事,上裁判文书网一查就清楚。」
「当年是那个男生偷窥侮辱她在先,他曾跟左枝道过歉,有人偷拍下来了,应该是发在学校贴吧里,你找找看还在不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09页
「视频里,虽然是左枝把那男的胖揍了一顿,但明显是那男的先对她动手。旁边还有一男的,跟他是同伙,看唇形说的应该是『臭婊子』一类的。所以分明是他们侮辱挑衅在先。」
「还有,那个时候,左枝长得漂亮,还被同学孤立,他们学校附近有不少小混混,她经常被人骚扰,那些管制刀具是被小混混威胁带到学校的。」
宋延琛每说完一段话,便发出一条。
「不是这样的。」左枝打断他。
他挑了下眉。
她坦言:「刀是我带的。」
「现在不是了。」
宋延琛沉声说,目光灼灼地盯她,搭在她发上的手,滑下去,抚上她的耳廓面颊,拇指在她下颌绕着圈摩挲,真就把她当一只猫来逗了。
「你在骗人。」左枝偏头咬他手指。
他也不躲,用她手机继续发语音消息:
「她私生活干干净净,就我一个初恋男友。」
左枝咬着他指头,听出他话里暗含的得意炫耀,给他一个眼神。
他蔫坏,用剩下四根手指挠她下巴。
她痒得不行,松开嘴,在他拇指骨节留了一圈牙印,唾液扯出羞耻的银丝,她赧然偏开眼。
「那只猫原本是我的,因为跟家里的狗不和,所以给了她一笔钱,让她暂时帮忙代养。后来她在餐吧打工,每月有固定收入。」
宋延琛正儿八经跟人说着事,还不忘调戏她。
往前一步,一条腿卡进她两腿中,挡住她逃跑的出口,空着那只手捏着她下巴,倾斜额头,啄吻在她唇上。
「流氓。」
她的指摘,只换来他更抓人心肝的吻,湿热的唇与唇若即若离地贴合,摩擦出酥酥麻麻的微妙感受。
她难耐地蹙眉。
他用如此狎昵的姿势,自顾自说话:
「关于这些,我这边都有证据支撑。公关那边做澄清声明的时候,记得联繫律师团队,除了发律师函,还要把那些躲在网络里散布谣言的人揪出来,不调解,不姑息,该告就得告。」
最后一条语音消息发出,他把手机滑进她包里,低喃着「我家bb怎么能受这么多委屈」,边衔住她的软舌,更深地吻她。
下课铃打响,左枝肩膀动了下,想推开他,他却将她抱得更紧。
有暧昧黏腻的声音在响,细细密密的,交错的两道唿吸渐渐急促,心跳乱了节奏。
他抚摸她后背,手指挑开她t恤下摆,泥鳅似的往里钻。
楼道稀稀拉拉传来几道脚步声,有人在说话:
「我们校董还真是又帅又年轻诶,可惜是个有主的,不然我真的好想上啊啊啊啊!」
「你怎么知道他有主?」
「你没看到他手上戴的戒指吗?那个是情侣对戒吧?」
「说不定只是装饰而已……不过,谁要能当他女朋友,一定幸福死吧。」
「是啊!高富帅不说,那种又顶又渣又带劲的感觉,真的好绝啊。」
又顶又渣又带劲么?
左枝被他吻得快无法唿吸,脑子晕晕乎乎的。
外面的人声和脚步声渐近,她急得面红耳热,开始挣扎起来,一个劲地推搡他肩膀,张嘴就咬他舌尖。
「你去哪?」一个女生说。
左枝微眯着眼,瞥了点余光过去。
依稀能看到窗外的半个肩膀,那女生背对着窗,脸向左撇向另一间教室,脑后的马尾辫轻晃,「我们不是在这间教室吗?」
「不是啦!傻瓜。」女生过来拉她走,「这节课是在这里上的。」
危机暂时解除。
宋延琛在她唇上轻咬一口,这才肯放开她。
「心不在焉。」他嗤她,掌心带着她的体温,从她衣服里撤出,揽在她后腰。
「白日宣淫。」她怼回去,又推他一把,见他不动如山,垂眸扫一眼,挑起眉,带点看好戏的戏嚯,「是因为那些小姑娘的话,还是因为我?」
「你猜。」吊儿郎当的两个字。
左枝娇嗔地剜他一眼,「你放我出去。」
「那你放我进去。」
「……」哪有人像他这么浑的。
「这里是教室!」左枝用手指,一下下戳他胸膛。
宋延琛笑出声,朝窗外绿草如茵的足球场望一眼,想起些以前的事,再看回她,嗓音低哑,羽毛般搔挠她耳朵:
「你以前没想过?」
他问得直白,左枝轻咳一声,忘了拉环掉可乐里的事,拿起铝罐,灌下一大口,润润干燥的口舌,「谁像你满脑子黄色废料。」
「也不知道是谁大晚上给我发泳装照,说是仅限夜间使用。」
「……」左枝差点被可乐呛到,脸转到别处,拿一只被长发半遮半掩的红耳廓对着他,「那你有好好使用吗?」
「有啊。」宋延琛嗓音倦懒,尾音沙沙的。
教室内没开空调,也没开风扇,她出了点汗,髮丝黏在肌肤上,他一缕一缕给她挑开。
「想你想到发狂,就连睡着了都不带消停的,梦里全是你。」
他指尖反倒弄得她感觉更热了,空气燥得能擦出火花来,她心口火燎一般,「别逗我了。」
「我说真的。」
左枝被他撩得受不了,松了口:「换个地方。」
「嗯?」
「教室太危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10页
「所以?」
「你还是个校董。」
她提醒他要注意身份。
他像是懂了,一脸恍然大悟,在打响的上课铃声中,抢过她的可乐灌两口,单手搭在她腰后,借她的包在身前稍作遮挡,拥着她离开教室。
特地避开有人上课的教室,也没去走廊尽头的楼梯,而是搭乘电梯,上到最高层。
校董有单独的办公室,常年上了锁。
门被他打开,灯还没开,百叶窗也紧闭。
身后关门声响,黑暗吞没残光,她被他摁在门后热吻。
第93章 长
◎那是宋延琛◎
战火从门口绵延至办公桌上, 她被抱起,手肘撞到堆积如山的文件,哗啦啦滑倒一片。
随着这个吻的深入,衣服摩擦出窸窣声。
昏暗空间逼仄又暧昧, 空气瀰漫着夏末的燥热。
汗水濡湿额发, 衣服布料潮润, 黏着肌肤, 被抓出乱七八糟的褶痕。
她眉头紧蹙, 直勾勾看他, 眼神有片刻涣散,又在缓过来的那一刻聚焦。
他低声哄她, 色气声嗓震在耳边,说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她昏了头,喉间话音稀碎。
良久。
被他抱着, 坐到办公椅上,懒恹恹地瘫着,半晌没能回神。
空调送出冷气,浑身热汗冷却下来,只觉得不适。
宋延琛单手圈住她腰肢, 下巴垫在她瘦削的肩上,另只手拿着手机,拇指一下一下敲着屏幕,给人发消息。
左枝累极,昏昏欲睡,指尖描摹腰上他手背虬结的青筋, 「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嗯?」他大脑处在多线程工作模式, 一时没反应过来, 意识到她指的是哪件事,回,「那你想怎么解决?」
左枝想了下,大脑空空,懒得思考,便放弃去琢磨了。
反正再怎么纠结,最后大概也是按他说的那样处理。
她摸出手机,又看一遍唐柚发给她的微信消息。
这两天她倒是没什么行程安排,可以过去陪她。
给她回一个「好」字。
没多久,唐柚回她:【网上关于你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
柚子:【如果不方便的话】
柚子:【没必要勉强啦[可爱]】
zoe:【不勉强】
「我等会儿去柚子那儿。」左枝说。
「怎么了?」
「盲猜她为情所困。」左枝掩嘴打一哈欠,「江行远不行啊。」
宋延琛轻笑,「你这话别让他听到。」
休息够了,左枝让他开车载她到唐柚的小区。
她在小区外下车,轻车熟路地到保安室登记信息,再一路踱到唐柚家门口。
揿响门铃,约莫过了十秒钟,唐柚给她开门。
左枝正想抬手跟她打个招唿,勐不丁被她一把抱住。
她微愣,矮她几公分的唐柚,吸着鼻子,在她怀里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左枝在心中默嘆一声,轻拍她后背,乖乖给她当靠枕。
「左枝……」唐柚抽泣着,声音闷闷的,「你身上,怎么一股……奇怪的味道。」
「……」难道要她告诉她,她不久前才跟宋延琛厮混过,还没洗澡就过来找她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渣感。
「要不我们进去再聊?」左枝提议。
两人进了屋。
在左枝印象中,唐柚是个挺热爱生活的小女生,日常会把自己的小窝布置得很温馨,整理得井井有条,隔三差五,还会在家中摆上一束鲜花。
可现在,她家中凌乱,一看就是浑噩度日的类型。
但整体还在普通人能接受的正常范围。
唐柚把堆在沙发上的干净衣服,捲成一团,随意丢到床上,叫左枝过来坐,接着折进厨房里,问她:
「你中午吃过了么?我做了点意面。」
「还没。」左枝说。
「那你是要在茶几上吃,还是餐桌?」
「茶几吧。」左枝边说着,边自来熟地打开她家电视,调出一部综艺下饭。
不一会儿,唐柚端着两盘番茄意面出来,摆到茶几上,「随便煮了点,你别嫌弃。」
「有得吃就够好了。」左枝没坐沙发,习惯性地盘腿坐在地毯上,边吃意面,边看综艺。
她惯来话少,唐柚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说话。
吃完意面,两人犯懒地窝在沙发里看综艺。
窗帘关着,冷气徐徐地吹。
看完综艺,又改看电影。
左枝有意避开某些敏感话题,略过爱情片,挑一部动作片。
放到一半,唐柚忽然问:「网上那些事,你要怎么办啊?」
「交给公关和律师解决咯,」左枝懒声说,「如果随便一点流言蜚语就能搞死我,那我现在早就不知道轮迴多少次了。」
「心态真好。」唐柚感慨,「换做是我,肯定会手足无措吧。」
左枝瞥她一眼,她眼眶红肿,眼下睡眠不足的乌青明显,本就是不易发胖的体质,现在更是清减许多。
「你今天不用上班?」左枝问。
「请假了。」唐柚说,随手拨了下头髮,「昨天因为体力不支低血糖,晕倒在科室,被人劝着回来休息一天。」
「那你现在不补觉?」
「睡不着。」唐柚歪头,枕在她肩上,「连着几晚都睡不着。左枝,我觉得好难受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11页
「嗯。」她应一声,表示会听她说话。
唐柚絮絮地说:「那天晚上,我又跟他吵了一架……这次真的结束了。」
「我真的失恋了。好难过啊……」她长声嘆息,「好像胸腔被挖空了一样,空落落,凉飕飕的。越是叫自己不要去想他,就越忍不住想他,哪怕想也没用。」
日渐西斜,唐柚家中没剩什么食材,左枝直接叫了外卖,还点了半打啤酒过来。
电视从中午开到晚上,没关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菜,啤酒开了一罐又一罐。
不论酒量还是酒品,左枝都比她好得多。
唐柚一喝多,就变话痨,情绪大起大落,边哭边喝,边说话:
「我妈以前说,当护士挺好,有编制,工作稳定,以后找老公也容易些。她希望我能找一个同样是体制内的男人,在国企上班的也行……」
唐柚颠三倒四地说着,「哇」一声嚎啕大哭:
「可我就是喜欢他啊……这些天,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跟我爸妈坦白。就怕好不容易说服他们,肯让我跟江行远在一起了,江行远却不肯原谅我,跟我复合。其实江行远妈妈也挺可怕的……不过,江行远说他会搞定……」
「左枝,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啊?」
「我啊……」左枝用那颗被酒精泡得发胀的脑子想了想,「如果现在跟江行远还谈着,就让他去搞定他亲妈,搞定了他亲妈,再让他努力去搞定他的岳父母,他要是搞不定,那就拉倒。反正我是不会主动揽下这些烂摊子的。自己还有一堆事儿要处理呢。」
唐柚哑然。
左枝接着说:「不过,要是分了呢,挽回不来,那就算了吧。」
她看一眼唐柚,「我跟你不一样,我太了解失去的滋味了,所以不会对自己以外的人,抱有太大期望。」
唯一打破她固有认知的人,目前为止,也就一个宋延琛。
他骨子里,有一种对她的偏执。
那正是她所需要,并且欣喜的。
「柚子,你都哭一天了。」左枝拿一包纸巾过来,扯出几张递给唐柚擦眼泪。
「你跟宋延琛闹别扭那会儿,在想些什么?」唐柚问。
「我啊……」左枝灌一口酒,铝罐外附着的一层水雾,打湿她手指。
电影在播放,她盘腿坐于地毯,后背靠沙发,指尖叩两下铝罐,说话不疾不徐:
「自打上了初中,我继父跑路,我妈病了,基本上,没人能管我,凡事都是我自己拿主意,有事也都自己扛。顶多,岑思若陪了我一段。可她性子软弱,很少会插手我的事。再后面,我被人孤立……可以说,我习惯了一个人过活。
「可是,宋延琛出现了。我跟他都是领导型人格,他觉得他是我男朋友,想插手管我的事,帮我出主意,照顾我,有事没事就跑来找我,无孔不入地渗入我的生活。我不习惯被人管着,所以,他一度让我感觉……烦死了。
「我讨厌过他一阵子,就像他说的,潜意识里,把他当成了入侵我领地的敌人。在外浪游的那些天,爽是挺爽的,没有工作,不用交际,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只是,时不时会想起他,尤其是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那会儿感觉挺孤独的,突然想要他管我了,就跟着他回来了。」
左枝说了挺多,想到自己好像没跟宋延琛说过,今晚会在唐柚家过夜的事,便给他发去一条消息。
他没多问,只是叫她早点睡,有事就打电话给他。
左枝给他发一个「嗯嗯」点头的表情包。
酒喝多了,唐柚困意上来,简单洗漱一番,忍不住把自己丢床上睡死过去。
左枝的酒劲也渐渐上头,但她不太想睡,单手支着脑袋,用歪歪斜斜的姿势,看一场无声的电影。
三两根手指捏着罐啤酒,一圈又一圈地晃荡。
忽然想到什么,她撂了啤酒罐,去翻梅允上午发她的那些推文。
全都删除了,甚至连帐号都给举报掉。
再去搜其他平台,公关和律师团队的效率奇高,该发出的澄清声明和律师函已经发出,放话会追究法律责任。
评论区开始一边倒。
【知情人出来说句话,那个时候我们学校(原东铭中学)外面的确挺乱的,除了隔壁的职高,附近还有一家技校……左枝那时候名气就大,毫不夸张地说,她一出现,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她,还有不少其他学校的人,特地跑来见她一面。有些人素质是真不高,为了吸引她注意,故意凑她跟前吹口哨说荤段子,还会做出些噁心的动作(比如用手指圈住一根手指,模拟那种运动)。她挺高冷孤僻的,基本不搭理人,要么就直接动手了[汗]可能只有这样那些男的才会怕吧,反正后来就没什么人敢招惹她了】
【那时候好多人说她是小偷,没想到是被栽赃嫁祸的,就……对不起,很抱歉当初这么说你】
【原东铭中学+1,那时候我们学校外面确实乱,很多小混混躲在巷子里收保护费,基本都是带刀来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人突然消失了,挺奇怪】
【一开始看视频没记起来,刚突然想起,这位挨揍的哥,后来好像又被人揍了吧。反正那天他是吊着胳膊,拄着拐到我们学校门口的,一个劲地跟左枝鞠躬说对不起来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12页
评论翻到这儿,很多被她遗忘的事,渐渐浮现脑海。
左枝把剩余那点啤酒喝完,正打算洗个澡睡觉。
大脑电光石火闪过点东西,她怔然,赶忙翻回评论区。
不是的。
那些小混混不是突然消失的,那个男的也不是平白挨揍,良心发现地凑到她跟前道歉的。
她在手机相册里,找出上午缓存的八分钟视频,认真细緻地过一遍。
按下暂停。
在人群外,遥远的地方,一个身着白衬衫的模煳人影,一闪而过。
那是宋延琛。
正处在不知道该喜欢她,还是讨厌她,想靠近,又担心造成她困扰的矛盾状态里的——
宋延琛。
第94章 长
◎「喜欢左枝」◎
有人曾形容:「不被保护的美貌, 就像小孩抱着黄金过闹市。」
左枝第一次看《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是在初中。
第一次真情实感地体会到人性丑恶,是在高中。
她不意外其他人传她是杀人犯的事,因为这种事不好掩盖。
案发当时她家满屋子的血, 还有那么多警察进出。
可传她偷取好友家的玉镯, 简直是无中生有!
左枝去找岑思若解决问题, 不料她早已彻底拉黑她。
不等放学, 她提前到启澜中学找人。
一连几天没蹲到人, 反倒招来其他绯闻。
最开始有人猜测她是来找男朋友的。
后面竟越传越离谱, 变成本校男生不好下手,所以她特地到其他学校钓凯子。
人与人的长相是有壁的, 有人天生一张稚气的娃娃脸,也有人早熟,年纪轻轻就性感迷人。
左枝往人堆一站, 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她一身鹏市常见的黑白秋冬校服,在一水启澜的英式制服中,更是显眼。
启澜学生大多好面子。
头两天,还有不少人往她跟前凑,想同她搭讪。
后来被她的高冷静默所逼退, 便渐渐只敢远观。
又是没蹲到岑思若的一天。
左枝放下抱在身前的双手,把单肩包换到另一侧肩膀挎好,在万众瞩目中,迈腿离开,到公交站台等车。
转身剎那,一波少年有说有笑地走出校门。
她眼尾的余光带过去, 那几人各个个高腿长, 气质不俗, 俨然是富家公子哥的小圈子。
有人落了一步,身影错开,露出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位。
三七分碎盖,剑眉,挺鼻,薄唇噙一丝散漫笑意,身段挺拔修长,单手抄兜里,另只手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玩。
有女生高喊一声「宋延琛」。
声音离得近,左枝耳朵被震麻,朝女生的方向看一眼。
被叫的人恰好也转眸看来。
双方视线在黄昏中,猝不及防地冲撞在一起。
他有一双缱绻多情会放电的桃花眼,五官组合偏又凌厉,充满攻击性。
离他远点。
这是左枝的第一反应,天生的动物直觉。
她淡漠敛眸,去到公交站台。
等车的人不多,那一波少年走来,平添许多热闹。
聊的不是游戏,就是nba和鞋,也会聊点学习和比赛方面的事。
都挺能掰扯。
除了长得最招摇夺目的那位。
左枝刻意远离,冷若冰霜地杵在站牌边。
那边有人走来,她嗅到浅淡的木质香,视野中,他身着熨烫平整的启澜制服,打她身前经过,停在站牌前,漫不经心扫一眼。
公交车到站,那群少年叫他:「阿琛,上车了!」
他向后偏头,懒散地瞥一眼车。
左枝抬脚上车。
他摸了下鼻尖,侧转身体,跟在后面。
车里还有几个空位,男生们没坐。
左枝运气好,找到一个位置坐下。
她旁边坐的是个女生,这么近的距离,能嗅到发香。
过没一会儿,随着上车的人越来越多,乘客往后走,旁边女生的发香,被另一抹好闻的皂感木质香所取代。
左枝知道,是他。
两人的高度差颇为微妙。
余光里,是他的灰黑色西裤,垂顺有质感的面料,门襟掩住拉链。
还有人要上车,是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妈妈。
左枝主动起身让座。
年轻妈妈跟她道谢。
她却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尴尬境地。
车内人多,不方便移动,她要起身,他便后退给她腾出一点地方落脚。
刚开始是两人面对面站立,她矮他一截,目光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
挤挤逼逼的狭小空间,落日一寸寸沉下地平线。
眼前变得昏暗,其他感官开始敏感。
每一次唿吸,都是属于他的气息。
起先只是觉得干净清冽,后面渐渐上头。
说不清这味道好闻的点在哪儿,又或者是他本人的荷尔蒙使然,左枝有种火烧火燎的焦躁感,心悸,难耐,口干舌燥,脸有些发热。
她受不了地转过身去,动作突然,幅度偏大,肩头擦过他胸膛,她用后背对着他。
这样的姿势,看不清他动作,没来由的,让她感觉更不安。
车内灯光亮起,车玻璃像一面镜子,她能看到他的倒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13页
他也在看玻璃,模样倦懒。
没人说得清,他是在看窗外的景,还是像她一样,也在窥视着对方。
晚高峰时期,车子走走停停,摇摇晃晃。
这么狭窄的空间,肢体不可避免发生擦碰。
他不动声色。
左枝也佯装淡定。
只是,抓在椅子扶手上的纤纤玉手,因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
终于,他和那群男生一起,在下一站落车。
左枝松一口气。
*
猜到岑思若是在躲她,左枝认清两人关系不復当初的事实,不再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当她高岭之花的形象,因「偷东西」和「杀人」而产生裂痕,与她相关的流言蜚语,井喷式的,在坊间流传。
男生觊觎她,想方设法拉她下神坛。
先是从她的长相气质下手,将她塑造成「妖艷贱货」。
再是吹嘘自己曾跟她有一腿,满足自己虚荣心的同时,把她物化成人人唾手可得的商品。
女生被教育不要跟她这种人走在一起,拿她那些子虚乌有的传闻,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背地里说她装模作样,婊里婊气。
所有人都知道她继父负债跑路,知道她是个无人管教的孤儿,都好奇她为什么不去福利院,好奇她的经济来源。
他们猜测她有兼职。
收入正当,还是不正当,不在众人的调查范围内,他们只在乎,她定价多少。
这些人太令人作呕。
大概也做过她被切断金钱和食物来源,像玛莲娜那样,为了果腹而被迫卖肉的梦。
除了本校,还有隔壁职高,和附近技校的人,在东铭中学附近走动。
每到放学时间,就乌泱泱一片,守在校门等她出来。
他们像苍蝇一样,呜呜嗡嗡地围绕她身边。
说什么做什么的都有,大多逃不掉猥琐下流的字词和动作。
左枝从不搭理他们,目不斜视向前走。
她深知,一旦被他们证实这样可以得到她的回应和关注,今后他们一定会变本加厉,做出更难堪的事来。
可有时候,实在忍不住,她突然爆发,跟人干了一架。
她在校成绩好到一骑绝尘,却不是个标准的好学生,名声差,会打架,包里备着一把防身用的刀。
后来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泄露出去的,教导主任带一帮老师,对全校学生展开搜查。
在一堆的烟盒打火机,以及黄色书籍中,她那一把刀格外与众不同。
于是,她被抓典型,全校通报批评。
过没几日,被她揍过的男生,再次出现在东铭校门口。
他身上多出不少伤,卑躬屈膝地跟她道歉,说话带哭音,窝窝囊囊的。
左枝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并不想原谅。
之后,越来越多男生跑来跟她道歉。
都是惨遭他人凌虐的鼠雀之辈,各个身上都挂了彩,形容狼狈,低声下气。
左枝只把他们当空气。
也并不好奇是谁出的头,到底有什么目的。
又过一段时间,他们学校附近的治安变好,那些成天在她跟前乱跳的猥琐男也大幅减少。
伴随这怪异现象一併出现的,是东铭校外一家糖水店,平时客流量一般,最近总是时隔几日,就迎来一波流量大爆。
后来左枝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是启澜中学那群以宋延琛为首的公子哥们,闲着没事干,大老远跑这儿喝糖水来了。
他们那种人,天生自带光环。
尤其是声名显赫的宋延琛,长一张拈花惹草、为祸人间的渣男脸,招惹来一大帮女生,巴巴去看他。
糖水店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左枝看不清宋延琛他们是不是真在里头,但总能听到其他女生提起他。
*
与她挂钩的黄谣,因那些男生的道歉,而不攻自破。
左枝依旧没什么好友,可渐渐也有零星一两个人主动接近她。
关系谈不上多好,顶多见面会打声招唿。
然,即便是这么淡薄的交情,最后也毁在几句是非里。
那天体育课刚解散,左枝挂念着段考的事,打算回教室复习。
还没进门,就听里头几个女生在聊:
「你胆子真大,竟然敢跟她交朋友,不怕她偷你东西,拿刀杀了你啊?」
「可是她成绩很好诶,不是快段考了么?我问她借了笔记来抄,她还说,我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她。」
「她可真能装。你也是,几页笔记几道题,就被她拿捏了。你不是有男朋友吗?小心点,别让他们碰见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那个bitch看上你男朋友怎么办?要是你男朋友看上那个bitch怎么办?」
「那我不让他们见面?」
「我告诉你哦,小时候呢,我也同情过那些被孤立的人,真心实意想跟人交朋友来着。后来发现,他们会被孤立,自身多多少少是有问题的。你想啊,像左枝这样的人,没爹没妈还没钱,以后她找你借钱怎么办?你觉得就她那样,能还得了钱么?还有就是,她那么孤僻,如果以后她把你当成最要好的人,天天缠着你,做什么事都要拉着你,你受得了么?反正我是受不了的,我的世界又不是围着她转的。」
「这倒是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14页
话音刚落,教室内一片死寂,左枝脚步声清晰。
几个女生怔愣地看她。
她大步流星走到那女生的座位,二话不说,拿走她桌上她的笔记本,连个眼神都不甩她,迳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啪」地把笔记本丢桌上。
「嘎吱——」椅子脚与地板刮擦出刺耳声音。
左枝落座,一如既往地孤僻冷漠,在校的时间,只专注学习。
这次段考,她发挥稳定,遥遥领先全年级学生。
虽说班主任已认定她是个不服管教的问题学生,但也不妨碍他承认她脑子活泛学习好,想让她参加本市一个作文比赛。
听说前三有奖金,左枝决定参加。
入围第一轮海选后,第二轮决赛要求现场作文。
比赛当天,左枝出现在举办方准备的教室。
每个人依照到场顺序,抽籤入座。
左枝抽到23号,刚从兜里掏出一支签字笔,摆到桌面上。
一道人影迎面走入她眼内。
她下意识抬头看。
宋延琛指间捏着张写有「26」字样的纸条,眼眸朝她这边动了一下,像在核对她和她身后位置的座位号。
他这回穿的是冲锋衣和工装裤,拉链拉到下巴颏,只在抬脸时,能看到滚动的性感喉结。
挺酷的装扮。
不只是她,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落了视线过来。
左枝收回眼,百无聊赖地滚着签字笔玩。
他携一缕清风,穿过她身侧,在她身后落座。
作文时间不超过两小时,有不少人坐不住,提前交作文。
左枝捱到最后一秒,台上负责人宣布停笔,让他们从后向前传作文纸。
宋延琛把作文纸往前递,左枝接住。
正要把自己的作文纸叠到他的作文上,她眼神犀利地扫过他卷面,目光倏地定住。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多疑。
他作文第一段,靠左那一列的字,组合起来是——
「喜欢左枝」
第95章 长
◎她搞我心态◎
那瞬间, 像是被人轻薄了。
她耳根腾地发热。
参赛者们迫不及待要起身离席,桌椅与地板剐蹭出噪音。
其他组的作文纸刷刷向前传递,碰掉的笔「啪」一声落地,骨碌碌滚动。
负责人在台上整理文章, 立起一沓纸, 「哐哐」敲在讲桌上。
前排的人等到不耐烦, 纷纷回头, 质问怎么还不把作文传上来。
全世界都乱糟糟的。
而她身后, 那个搅乱她心绪的始作俑者, 却始终耐心静坐,丝毫不受外界打扰般。
左枝听见他摁手机键盘的细微动静。
很难形容那一刻, 大脑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眼球快速扫描那一段落,电光石火间, 提笔划掉纸上的「横生枝节」,私自篡改成同义词「节外生枝」,打乱了队形。
大概是做贼心虚,她提笔写字剎那,身后的动静忽地暂停了, 她怀疑他在看她。
一修改完,她刷地将两人的作文纸叠在一起,递给等候许久的前桌。
紧接着,她边合上签字笔笔盖,边起身快步离开教室。
落荒而逃似的。
心脏剧烈跳动,脖颈连着后背, 均是僵硬, 完全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因为此事, 接连几天,她都感到惴惴不安。
脑中不时闪过那一列的「喜欢左枝」,也闪过那个矜贵轻狂的少年的身影。
擅自修改别人的参赛作品是不对的吧?
她这样算是作弊吗?
说不定,他根本没想到,那一段落会刚好组成「喜欢左枝」这么奇怪的话?
他从未问过她的名字,她也没火到全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许,他压根不知道她叫什么。
是她想多了吗?
是她太敏感吗?
左枝开始经常走神。
或许,这种心慌的感觉,称作「后怕」。
这种不安感,持续近四天,活动负责人给她发来简讯,祝贺她获得一等奖,邀请她周末参加颁奖仪式。
一想到届时可能会遇见宋延琛,左枝没去。
她得奖的事,传到班主任耳朵里。
课上,他笑盈盈地夸奖她,说着「希望同学们能以左枝同学为——」话戛然而止,他面露一丝尴尬,「榜样」二字咬在齿间,实在难以说出口。
本校参赛得奖的人,不止左枝一个。
颁奖仪式结束后的周一清晨,另一个女生,帮她把证书和奖金带回来。
左枝道谢,转身即走。
那女生跟朋友在聊:
「他们启澜得奖的人特别多,不过也难怪,人家学校那么注重培养阅读写作能力,甚至为此开了一门课。不像我们学校,语文课都没几个人认真上。」
「那宋延琛呢?你上次不是说,他也参加比赛了么?拿奖没?你们最后是不是还要合影来着?」
「他啊,一等奖,来是来了,到现场看一圈,然后没等颁奖,人就不见了……」
他也一等奖啊……
左枝想着,压在心口的那块巨石,有所松动,缓缓落下去。
又过一周,本次比赛的一等奖作文,被刊登到报纸上。
左枝收到举办方送来的报纸,a2大小,翻到印刷有比赛文章的那一版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15页
一等奖总共两人,宋延琛的文章印在左侧,她紧挨着他,印在右侧。
下方则刊登某校老师给出的「作文宝典」。
许是排版问题,「喜欢左枝」这四个字,呈阶梯状斜落下去,顶多最后的「枝」字,向右偏了半个字的距离。
只因「宋延琛」这一署名,他们班有不少人购买了这份报纸。
单单把他的文章剪出来,黏贴在笔记本上。
在所有人都对他崇拜不已的时候,左枝双手扶额,脑壳真有点疼。
没把那四个字盖过去不说,要是被人发现并以此做文章,那无异于公开处刑。
尤其是……
这份报纸也将送到宋延琛本人手上,他应该极有可能注意到,他的文章被人动了手脚吧?
可往后好长一段时间,宋延琛都没再出现在他们校外的糖水店里。
隔三差五,左枝能听到女生们的抱怨,到处打探他的近况。
最好他再也不出现。
这是左枝当时的想法。
天不遂人愿,就在她以为,他会就此消失,她亦不必再挂怀那篇文章的事的时候,宋延琛出现了。
依旧是他们校外的糖水店。
傍晚时分,天地沉浸在湿淋淋的风雨中。
破天荒地,左枝走进人满为患的糖水店。
这家店开了有几年,装修风格和桌椅多少有些老旧,墙上的留言板贴满各色各样的便利贴。
灯光亮着,空气瀰漫甜香,人声鼎沸。
老闆在开放式厨房忙活,老闆娘在外接待客人。
听到店门口播报「欢迎光临」的机械音,老闆娘下意识接话:
「进来坐啊,要点什么可以手机扫码下单。」
说完,老闆娘直起腰一看,店里已经没空桌了,正想问她是打包,还是跟其他人拼桌。
就见那个漂亮小姑娘,沉默着,在门口放下一把被雨浇透的伞,挟裹一身潮意,迳自走到右手一张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店里的人都扭头,目光牢牢框住她。
看她挽起被雨溅湿的裤管,露出一截细瘦雪白的脚踝。
改短收腰的校服上衣洇开水渍,透出若隐若现的肤色,勾勒出曼妙曲线,腰细,胸大,青涩又成熟,性感得刚刚好。
除了坐在她斜对面的那位。
宋延琛在玩手机,没看她。
耳朵塞一副蓝牙耳机,骨节分明的双手横握手机,两只拇指摁在手机屏幕上,薄唇轻抿,眼皮半耷,表情淡到窥不出情绪。
对比之下,坐在他对面,左枝旁边那位也在玩手游的男生,反应挺大。
貌似是开车载他的宋延琛不小心翻了车,他往外爬时,被人一枪爆了头。
「艹!」他低骂。
宋延琛撩眼皮,闲闲懒懒地瞧他一眼。
男生不爽地「啧」一声,「哥,你给我干他!」
宋延琛不吭声,薄薄的眼皮落回去,继续看手机屏幕,星眸从未往左枝身上偏过一眼。
左枝也不直接看他。
她对面,也就是宋延琛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可她就想坐在他斜对面,因为这个地方,方便用余光观察他。
她用手机扫描桌上二维码,点一份招牌芋圆,要热的。
线上结帐后,就静静等待老闆娘把糖水端过来。
其他桌的气氛热络,他们这一桌的气氛却是冷寂。
她不爱说话,宋延琛寡言。
被夹在中间的男生有些尴尬,干脆也沉默。
他们到得早一些,老闆娘先把他们点的糖水送上桌。
宋延琛那一份是酸奶龟苓膏,他没急着吃,注意力好似全放在了游戏上。
左枝也垂眼玩手机。
心思却飘忽。
在猜他知不知道是她篡改了他原文,好奇他会不会找她算帐,又会不会挑明,「喜欢左枝」是意外,还是……
她希望是意外。
琢磨了这么多天,也觉得应该是意外。
他一个有钱有势的天之骄子,交际圈里也都是富家子弟,怎么可能会那么想不开,主动和她这种人扯上关系?
左枝懒懒地打一哈欠,雨声听久了,有些睏倦。
老闆娘将她点的招牌芋圆端上来。
左枝道谢,稍微放凉点,用汤匙舀着,一口一口地吃。
一场雨,困住许多人。
不出意外的话,这场雨过后,便要入秋降温了。
一局游戏结束,宋延琛也开始吃他的酸奶龟苓膏。
左枝悄悄瞄一眼。
略显粘稠的奶白,沾在他绯色的唇瓣上,有点色,莫名蛊人。
吃没几口,他们又开了一局游戏。
左枝还在温吞地咀嚼芋圆,神情恹恹。
「真是搞心态。」宋延琛冷不丁冒出一声,音色低冷,像屋外一席冷雨沙沙地落。
她又一次偷瞥他。
他在看游戏。
与他一伙的男生,眉飞色舞地调侃:「哥,到底谁搞谁心态吶。」
字里行间是藏不住的炫耀,看样子,是他们在游戏里,占了上风。
左枝索然无味地收回眼,支着头,脸撇向另一侧,看对面墙上张贴的大幅菜单。
「ta搞我心态。」
她听到他这么说。
冷凝的气氛僵持着,一串手机铃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16页
宋延琛起身离座,她下意识循声看,他也正把目光落下来。
这是这一场暗流涌动的战局中,两人首次与对方正面交锋。
雨还在下,唿吸的空气里,充斥着潮湿水汽。
像要把人溺死在水里。
他拿着手机走出去,到门口屋檐下接电话。
「小姐姐,我见你好几回了,感觉挺有缘的,方便加个微信吗?」
左枝旁边那男生说,手机屏幕显示二维码。
左枝撂了汤匙,「铛」一声脆响。
心知宋延琛这态度,俨然没把文章被篡改的事放在心上,所以她也决定彻底放下。
「你扫我,还是?」男生还想争取。
左枝没搭理,挎上单肩包,转身往外走。
天色已黑透,路灯明晃晃地亮。
她到店门口拿回雨伞,踩着店家放在门口吸水防脏的硬纸板,步伐利落地走出去。
宋延琛刚好从外面回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她没停步,他也不停。
肩与肩有一瞬擦撞,斜落的影子交叠。
他们目视前方,谁都没偏移视线。
可中间就是绷着一根线,将断未断,悬心吊胆。
第96章 长
◎接老婆回家,不是应该的?◎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 她就为他心慌意乱了。
尽管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情爱。
可最终,还是达成了这个结果。
醒来时,日上三竿。
左枝前一晚喝得太多,直接在沙发将就了一宿。
大脑像搅浑的糨煳, 一阵阵地疼。
她抬手覆在脸上, 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太阳穴。
缓过劲, 再慢慢坐起来。
披在身上的薄毯滑下来, 她穿一件睡裙, 领口斜向一侧, 露出清瘦凸起的锁骨。
手机嗡嗡震动,左枝放眼扫一圈, 在地毯找到手机。
唐柚一早给她发来不少消息:
【如果我是个力大无穷的大帅哥,可能就把你抱床上,让你好好睡了】
【可惜臣妾实在办不到啊[委屈]只能眼睁睁看你睡沙发】
【我今天还要去上班, 就不打扰你睡觉了,早餐在餐桌上,你记得吃哦[可爱]】
【谢谢你陪我呀,现在感觉好了很多呢[亲]】
希望她是真的感觉好多了。
左枝给她回一个拥抱的表情包,又软趴趴地瘫了回去。
混沌大脑还在回味着过去那点回忆。
事实上, 那次之后,过没多久,她就被房东赶出来,再次和他有了交集。
再之后,她搬新家,置办了不少东西, 包括新电脑、音效卡、监听等, 开始往音乐这条路上走。
瞧一眼墙上的挂钟, 左枝缓慢起身,趿拉着鞋,去洗漱,出来,边给宋延琛打电话,边坐到餐桌边,把三明治和牛奶,当午餐来吃。
她打开扬声器,放在一旁,开始温吞进食。
铃响没多久,那一头接通。
「左枝?」宋延琛清朗的嗓音传来,左枝听到了干脆利落的键盘声。
「在忙?」她问。
键盘声顿住,左枝明显感觉到他的声音变近了,仿佛能听到点唿吸声,「怎么了?」
她没急着说话,咽下牛奶,夹带一嘴奶味,黏黏煳煳道:
「想要老公来接我回家了。」
那头静默两秒,他很轻地笑了声,语气玩味:「听唔清,bb讲多一次。(听不清,宝宝再讲一次)」
又是静默的两秒。
左枝腹诽他就一臭流氓,直接掐断通话。
吃饱喝足,她褪下唐柚借她的睡裙,换回昨天那套衣裙。
往沙发一坐,百无聊赖地翻看热搜。
这么短的时间,对她不利的消息,热度一降再降。
取而代之的,是圈内某位正当红的男星,搞多人运动,被警方当场抓获的消息。
此外,还有某流量爱豆偷逃税款,补税十几亿。
跟这些重磅新闻相比,左枝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还想继续吃瓜,屏幕一暗,画面跳到来电显示。
宋延琛给她拨回电话,她接听。
「我现在在小区门口,你要出来么?」
「你真来接我?」左枝微讶,「不是在忙么?」
「接老婆回家,不是应该的?」他懒懒地笑,声音很苏,惹得左枝耳朵酥|麻,心尖发颤。
像在炎炎夏日开一瓶橘子汽水,气泡呲呲涌出来,全世界都洋溢着甜腻滋味。
「谁是你老婆?」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叫我老公,」他揶揄道,「好在我开了录音,证据确凿。」
「你不是说没听清么?」
吐槽归吐槽,她去玄关换鞋,出了唐柚的屋子,搭乘电梯到一楼。
夏末秋初,天气仍是炎热,虫鸣蛰伏在葱绿的灌木林梢间,长长短短,此起彼伏。
她顶着烈日,一路走到小区门口。
外面一辆艷红如火的ferrari,车前挡风玻璃如平静水面反射出太阳光,左枝眯一眼,径直走到主驾边,葱白手指弯曲,「笃笃」两下叩响窗户。
贴了膜的车窗徐徐下落,一张深邃立体的英俊面庞显露出来,他还是不喜欢好好穿衬衫,领口解了一粒扣,袖子卷到手肘处,小臂青筋虬结,蔓延至冷白的手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17页
左枝俯身,双手撑窗框,白t领口向下垮,车内冷气迎面扑来,拂过锁骨,吹入线条柔润的沟壑。
她胸前凝着细汗。
他扭头看她,目光跌进去,一秒后,眼帘掀起,视线滑过她细嫩白皙的脖颈,小巧的下颌,凝在那双微张的饱满红唇上。
「宋延琛。」她叫他。
他对上她眼眸,喉结滚动,「嗯?」
她低头亲他的唇,毫无缘由,出其不意。
他懵然一瞬,正要抬头迎合,左枝却在此时抽身,头往回缩,贴合的唇瓣分开,她正浅浅地唿吸,下一秒就被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扣住后颈,将她重新压回去。
唿吸和心跳在那一秒停滞,唇与唇紧密贴合。
脆弱的脖颈被他掌控着,若有似无的窒息感太要命,他抚摸她面颊耳根的手法也犯规。
她渐渐有些站不住,败给一个绵密又色气的吻。
听她从鼻间哼出甜甜软软的一声,宋延琛放开她,两人额头抵着,目光相对,凌乱的唿吸声交错,他双手抚着她下颌,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缓和下来。
「你今天有点奇怪。」他说。
左枝勾唇,笑容带点狡黠:「怪可爱的?」
他的回应,是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她绕过车头,坐上副驾。
宋延琛发动车子,往月半湾1号开,「昨晚过得怎样?」
「跟柚子喝了点酒。」左枝回,「感觉得出来,她还是想跟江行远在一起的。」
说到这,她想起点什么,问:「江行远最近怎样?」
「差不多快把自己喝进医院了。」宋延琛说。
左枝「啧啧」两声,「那正好,可以让柚子去照顾他。」
宋延琛挑了下眉,不置可否,转移了话题:「你吃过午饭没?」
「你呢?」她反问。
「可以陪你吃。」
潜台词就是已经吃过了。
「你下午什么时候上班?」
「还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左枝估算着时间,「那应该够了。」
「你想吃什么?」
「其实我吃了点,不算特别饿,但也没多饱。」她慵懒地支着头,媚眼如丝地斜睨他,「空了点肚子,等你餵我。」
两人在一起那么些年,早已默契到无需言语,只消对方一个眼神,便知对方那点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何况是她这么明显的暗示。
大概是她今天表现得太主动,他也很快进入状态。
几乎是门还未关上,他的吻就铺天盖地覆下来。
左枝积极给予回应,仰着头,细颈向后弯折。
他一手托她后脑,一手钳制她不安摆动的细腰。
骨节分明的大手青筋鼓动,每在她腰背向上挪一寸,就透过轻薄布料,熨烫她肌肤。
在绝对的雄性力量面前,她乖得像只软糯的小奶猫,只会小小声地哼唧。
精緻美甲在他衬衫后背抓挠出褶痕,感受到他肩背肌肉收紧的同时,人也被他抓到玄关柜上坐着。
「再叫声『老公』听听。」他哑声哄她。
感觉愈发明显,她的眉头也愈发紧拧,「不叫。」
「是么?」他轻蹭她额头,笑容浪荡,「那我就听你叫别的。」
刚想跟他呛声,勐受一记,她咬住下唇,用白话嗔他:「坏人!」
宋延琛乐了,「这么叫……也行。」
*
距离休息时间结束,还有不到十分钟。
从月半湾1号赶过去,起码要一刻钟。
左枝算着时间,懒懒道:「你要迟到了。」
「可我是老闆。」宋延琛漫不经心道。
两人依偎着,窝在窄窄一张长沙发上。
他只着一条西裤,上身斜靠扶手,慵懒颓痞地抽着烟。
白衬衫盖在她滑腻的后背上,她趴卧在他胸口,不盈一握的细腰,被他一只手臂圈住。
他箍得很紧,她便也抱紧了他。
「左枝。」每次结束后,他叫她名字总喜欢拖腔拉调,有种别样的温柔和性感,「你在想什么?」
香菸火光乍亮,他看着裊裊烟雾散逸在空气中,目光下落,滑到她身上。
他拨开黏在她脸颊上的一缕湿发。
左枝眨了下眼,听够了他的心跳声,转脸,下巴垫在他心口,「在想,那时,你是怎么忍得住,不跟我摊牌,说你有多喜欢我的。」
「嗯?」宋延琛没跟上她思路,「哪时?」
「你暗恋我的时候。」她说,「藏得挺好,但又不是特别好。故意跑来偷看我,帮我教训那些混蛋,还有……」
她舔了下被啃得红肿的唇瓣,「借着作文偷偷跟我表白。」
宋延琛睨着她。
烟尾积了一段灰,他把菸灰掸进菸灰缸里,「不然呢?」
这下换左枝没跟上他了。
他抽一口烟,仰头看天花板,喉结一抹鲜红吻痕,伴随说话,喉结颤动,烟雾徐徐吐出,「我总不能强抢民女吧?」
「虽然我的确想这么做。」
后来也的确想方设法,直接把整个东铭都给抢了过来。
「你那时是真高冷,谁都不带甩一眼的。」
像一朵浑身带刺的红玫瑰,高贵冷艷,莫敢亲近。
「不过也挺可爱。」宋延琛想着想着,不禁莞尔,「明明打心底感到慌乱无措,却又倔强到不肯表露半分。我看你偷改我作文的时候,耳朵都红透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18页
「……」左枝赧然,「你不气吗?」
「气什么?」他掐灭烟,腾出手捏她脸颊,「人我都得到了,还稀罕一篇作文?」
「其实那次在糖水店,我是想跟你说清楚的。」左枝说,「可你给我的感觉,像是我在自作多情。」
「要是我直接跟你表白,你肯定会不留情面地拒绝我吧?」
宋延琛捧着她的脸,弯曲头颈向她靠近,餍足后的低哑嗓音,很是蛊人。
「你问我有多喜欢你,打个简单粗暴的比喻……」他边吻她,边低喃,「大概是看到你爽的时候,我比自己爽还他妈爽上千百倍。」
第97章 长
◎跟阿琛那样的人在一起,你怕不怕?◎
宋延琛真的该回去上班了。
左枝懒得起身送他, 给套在身上的白衬衫胡乱系上纽扣,赖在沙发上看电视。
手机震动,林艾在微信上提醒她近段时间的行程。
除了gg杂志拍摄,还有各种颁奖典礼和慈善义演活动。
距离上次发行专辑, 已经过去八九个月。
这期间, 她不是在演戏, 就是在开演唱会。只偶尔上传过三首单曲, 其中有两首还是电影主题曲。
也不是没花时间去准备新专辑的事。
只是还有两三支mv没有拍摄, 她得抽时间去拍了。
左枝把林艾发她的东西看完, 长嘆一声,仰躺在沙发上, 望着天花板发呆。
当个大人,可太难了。
以前跟宋延琛异地,还不觉得工作熬人。
可现在他俩凑一块儿了, 她却可耻地,想偷懒了。
也就偷了半晌,她给林艾发消息,起身洗漱换衣服,准备去做个spa, 晚上再约宋延琛一起好好吃顿饭。
今年,金翼奖颁奖盛典定于九月初举办。
左枝静坐在化妆镜前,化妆师兢兢业业给她上着妆。
林艾拿来礼服。
左枝瞄一眼过去,想到什么,拿手机对着礼服,拍下一张照, 发给蒋尔雅, 留言:
【不会又要跟我穿闺蜜装吧?】
原本两人是拒加微信的。
可她俩无论是上一部职场剧, 还是后面那部《海市蜃楼2》,都有不少对手戏,总在群里艾特来艾特去,到底不方便,只好忍着嫌弃,跟对方添加了个微信好友。
蒋尔雅这会儿应该也在做妆造,给她甩来一个「孙悟空烦死了」的表情包。
尔雅:【上次是意外!!!】
zoe:【哦豁,那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尔雅:【……】
调戏完蒋尔雅,左枝神清气爽地熄灭屏幕,等化妆师结束了,在林艾的帮助下,换上礼服。
今年颁奖典礼的流程和去年无异。
不过走红毯时,蒋尔雅的妆造比去年好得多,审美在线,通告也买得多,狠赚了一波流量。
对比之下,左枝发挥还算稳定。
她盘起一头深棕长发,头戴王冠,身着碧绿礼服,数十层纱撑起大裙摆,后背是交叉绑带设计,蜂腰细窄,胸前浑圆。
比起妆发,更惹眼的,是她美艷不可方物的脸,和性感火辣的身材。
《海市蜃楼2》的口碑不错,喜获多项提名。
左枝拿下最佳女主角不说,竟还拿下了最佳原创歌曲奖。
她有些意外,没做足准备的结果,是把以往的获奖感言稍作修改,重复了一遍。
孰不知,后来这段会被网友们剪辑出来,做了个《万年不变的获奖感言,zoe你觉得合理吗》的盘点视频。
今年依旧有她的现场演唱环节。
表演结束,往座位那边走。
挂在耳上的钻石耳坠忽然掉下来,她屈膝,俯身想捡。
坐在过道边的一个女人,快一步帮她拾起,伸手递给她。
左枝捏着那只耳坠,向她道谢。
勐一抬眼,女人淡妆浓抹的精緻面容撞入眼帘,她愣了下,觉得她的身形气质和香水味,略有些熟悉,尤其是她介于妩媚和英气间的眉眼。
女人也在打量她,抿唇浅笑。
左枝颔首以示打过招唿,拿着耳坠往回走。
落座后,她检查耳坠,见完好无损,重新挂回耳垂。
宋延琛的微信消息进来,调侃的口吻,称她是「影后」,问她什么时候结束,他来接她吃宵夜。
说到吃宵夜,为了穿礼服好看,一天下来,左枝都没吃什么东西,肚子快饿得咕咕叫。
她给他回消息,报上大约的结束时间,和她想吃的东西。
颁奖典礼结束后,有人会留下来拍照。
左枝没留,迫不及待要离开。
林艾跟在她旁边,一边翻看手机,一边叽叽喳喳告诉她,她粉丝是怎么吹彩虹屁的。
左枝漫不经心地听,后檯灯光偏暗,她裙子重,鞋跟高,走得不快不慢。
「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有一对长得挺好看的小情侣么?没想到那女孩子还真进了娱乐圈,那么年轻就得了影后……要不是今晚突然跟她打了个照面,我恐怕都记不起原来是她。」
柔媚女声自前方传来,一听便是个漂亮女人。
捕捉到「影后」这个关键字眼,不止林艾这个坚守吃瓜最前线的猹,向来不爱磕八卦的左枝,也下意识抬眼望去。
女人的菸灰色礼服颇为眼熟。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19页
左枝很快认出是帮她捡耳坠的那位。
在她右侧,是一个身段挺拔的男人,身着灰色纯手工定制西装,衣服熨烫平整,质感高级。
他单手插袋,另只手自然垂放在腿边,无名指指根的婚戒,低调又吸睛。
单单一个背影,就称得上出类拔萃,卓尔不群。
林艾被惊艷,低唿了一声。
左枝眯眼打量,在她记忆中,能把西装穿得既规整又松弛随性,气场还如此霸道强悍的男人,除了宋延琛那个生来就在罗马的天之骄子,也就只有他父亲宋晋铭。
不过,宋晋铭怎么会在这儿?
因为那个女人么?
结合那女人的话,原来那时候,陪宋晋铭一起,从顾嘉欣一手创建的酒店里出来的女人,就是她。
「她啊……」宋晋铭语气散漫,腔调带着点京味儿,「小心点,别招惹她。」
「怎么?」女人不解,「不过一个艺人而已,听说她是个孤儿,家里没钱没势没背景,你还忌惮她?」
宋晋铭哼笑一声,抬手揽她腰身,「她男朋友凶得很,你招惹不起。」
「你认得她男朋友?」女人顺着问下去。
他们聊着天,走路不算快。
左枝想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更清楚些,不自觉加快了步子。
过道铺了红地毯,高跟鞋踩在上面,声响不大。
「昂,前几天见了一面。」宋晋铭懒懒地应,语带笑意,「那崽子翅膀硬了,爪牙也锋利,差点要跟我打起来。」
闻言,左枝蹙眉。
她向来知道,自打宋晋铭出轨后,宋延琛便不待见他。
何况宋延琛还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去找他。
所以,一时间,她想不出他们见面的缘由。
按宋晋铭的意思,他们甚至还要打起来。
大概是她走得太快,不知不觉间,就跟到了他们身后,中间相隔一条手臂的距离。
宋晋铭倏地停步,回了头。
女人也好奇地驻足,侧转上身看她。
林艾觉得尴尬,一见宋晋铭那张和宋延琛少说有六七分相似的脸,眼睛蓦地放大,瞳孔地震。
左枝直勾勾地盯着宋晋铭的眼睛,大脑飞速转动,在思考,在推测。
要说前段时间,她和宋延琛,包括顾启澜在内,有什么事闹得比较大,大概就是她被爆以前读书时候的风言风语。
所以……是这样么?
她眼内闪过恍然,有一瞬怔忡,纤长鸦睫震颤了下。
宋晋铭勾唇笑,轻拍女人的后腰,「你先走吧。」
「啊?」女人有点懵,看他一眼,抿了抿唇,犹疑不决地拎着裙摆往外挪,挪出两步,还不放心地回首眺他。
宋晋铭没理她,空出的那只手往兜里收,好整以暇地睨着左枝。
左枝也把林艾支开。
宋晋铭歪了下头,额头指向一旁的空化妆室。
左枝咽一口唾沫,抬起下巴,傲然走入。
他在后面跟上,轻声带上门。
「我那些所谓的黑料,是你放出去的?」她先声夺人。
两人的对峙,明晃晃地亮在吸顶灯下。
宋晋铭斜身靠在门边,额发梳上去,三七分背头梳得一丝不苟,有着成熟男人应有沉稳淡然,反衬得她像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冲动小兽。
他努了努嘴,模样好似无辜,「虽然是我放出去的,但那些话可不是我说的。」
左枝眉梢动了下。
「这样不正好吗?」他说,「让那些曾经在背地里,造谣诽谤你的渣滓浮出水面,你当时没能力解决的人,现在正好可以抓几个典型出来,以儆效尤。」
「听说阿琛要走司法程序,」宋晋铭啧啧两声,「真是恶有恶报,苍天饶过谁。」
「我不需要你所谓的『正好』,你做的这些事,也并非出自我的意愿和授意。」
左枝柳眉倒竖,声音低冷,细长天鹅颈连接精緻锁骨,绷出纵横交错的几根筋。
「听你的意思,你这样搞我,难道我还得跟你说声『谢谢』?」
「啊,那倒不用。」宋晋铭没把她的怒火当一回事,仍是懒懒散散的痞样,「毕竟我也只是想玩玩而已。」
「玩个鬼。」左枝忍不住爆粗。
宋晋铭听笑了,「对,就是这样。」
左枝没好气地靠着身后的化妆檯,环抱双臂,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疯子。
「我是不是说过,你跟顾嘉欣挺像?」
他自说自话,嘴角向上扬起一抹弧度,桃花眼弯成好看的形状,许是在怀念故人,一身凌厉气场削弱两分。
「顾嘉欣也是个很聪明,很强势,有思想,有主见,无论是家世还是本事,都特别特别厉害的人。说实话,我是真的很欣赏她,也曾发了疯地迷恋她,我们那时候的感情,绝不比你和阿琛现在差。
「很久以前,我跟她互看不顺眼时,没少给对方使绊子。她那时候总会怒腾腾地找我算帐,模样又犟又冷。我习惯了被人恭维,反倒觉得她被气得不轻,对我破口大骂的样子,怪新鲜的。」
「……」左枝要笑不笑地「呵」一声,「这只能说明你欠。」
宋晋铭笑出了声,「这次,不只是你,阿琛的反应也很可爱。我很久没见他跟我发脾气了,真像个小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20页
「原谅我实在无法理解一个鳏夫兼出轨男的乐趣所在。」
说完,左枝想走。
本来饿着肚子就让人不爽了,结果宋晋铭还给她玩这一出。
「你对我有偏见。」
「我没办法对一个不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不带任何偏见。」
宋晋铭稍微站直了些,在她摸门把手前,快一步伸手抓住门把,压低了声,问她: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无论是我,还是顾启澜,都是前例。跟阿琛那样的人在一起,你怕不怕?」
第98章 长
◎你在床上可没少捉弄我◎
她的手僵在半空。
左枝瞥一眼被宋晋铭握住的门把, 浅吸一口气,忍着心口腾腾蹿起的火气,向后一步拉开距离,音色冷得像冰:
「在那之前, 他会死在我手里。」
宋晋铭眸光闪了一下, 眼尾显出几道岁月的痕迹, 像被风吹皱, 他笑意更深了:
「如果你们有了孩子, 而且孩子还未成年, 可能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左枝磨了下后槽牙,不耐全摆在脸上。
宋晋铭凑近了观察她表情, 又像透过她那双棕绿眼眸,看到了未来,「如果你们真走到那一步, 到时,你们孩子大概会落在我手里。」
「还有就是……」宋晋铭顿了两秒,「顾嘉欣走得早,听说你妈妈也是红颜薄命。阿琛尚且有胆量跟我呛声,说要断绝父子关系, 转头跑去找顾启澜。左枝,换作是你跟他的孩子,你说,如果你有什么不测,阿琛又变了心,那孩子会怎样?」
左枝抿唇不语。
「谈恋爱, 结婚, 生孩子, 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媳、妇。」
他一字一顿,「咔哒」一声拧动把手,门缝裂开,门外过道在眼前展露。
宋晋铭转身要走,左枝忽然开口:
「宋延琛既不是顾启澜,更不是你,他是他自己,我也只是我,我不喜欢任何人拿他们那一套,套在我跟他身上。」
他愣了下,像是意外她会这么反击,回了点头看她。
「即便你是我名义上的公公,也一样。」
她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侧身错开他,拎起厚重的大裙摆,大步流星往外走。
细高跟铿锵有力地踩在红地毯上,她腰背直挺,形容高傲,头顶王冠闪耀着璀璨光芒。
无愧媒体和粉丝们给她冠上的「天神」称号,高高在上,艷色绝世。
宋晋铭瞧着她逐渐远去的婀娜背影,倚在门框边,懒懒勾着笑。
*
被宋晋铭一堵,左枝拖延了不少时间,走出来,一眼看到保姆车,她勐一下打开门,车内飘出奶茶和鸡蛋仔的甜香。
林艾囫囵吞下嘴里的鸡蛋仔,咕哝一声「zoe姐」,放下东西,匆忙下车帮她拎裙摆,扶她上车。
一进车里,就见宋延琛坐在后排,支着头,半撩着眼皮瞧她。
左枝拿下头上的王冠,到他旁边坐下,裙摆太大,她并不好坐,反手去摸身后交叉捆绑的缎带。
胡乱抓扯两下,没扯出个所以然来,只把自己勒得胸闷气短。
正是心烦气躁的时候,冰凉指尖忽地触到一抹温热。
那是宋延琛的手背。
他手指在她腰后游移,触感明显麻痒。
左枝身体一僵,想到方才宋晋铭同她说的那些话,心里一阵堵,眼眶涩到隐隐泛红。
林艾上车,「嘭」一记关车门,当个透明人,安安静静地喝奶茶。
车子向前开。
宋延琛在身后,抓住她一只背到身后的手,往前圈住她腰身,再用力向后一带,她瞬间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左枝被惊到,肩膀瑟缩了下。
男人的肩胸贴上她后背,低沉嗓音近在耳侧:「跟他见面了?」
左枝瞄一眼前排的林艾,估计是她跟宋延琛说的。
她低低「嗯」一声。
宋延琛单手拆着她的系带,有凉气丝丝缕缕地钻进她衣裙内,与此同时,他的手指也作乱,抚过她肌肤时,带起触电般的微妙感受。
「那他跟我家bb说了什么?」他低声问,循循善诱的口吻。
左枝没答,在两人的手快覆上惴惴不安的胸口前,把自己的手从他魔掌下拿出,偏头摘掉品牌贊助的钻石耳坠,叫林艾拿盒子来装。
林艾深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没把头转过来,只是拿着盒子,把手伸向她。
左枝把王冠、耳坠,连着宋延琛帮她摘下的项鍊,一併放回盒子。
身后的缎带解开,知道她不想说,宋延琛也不多问,从纸袋里拿出她的替换衣服,帮她换上,又让林艾把吃的拿过来。
左枝用纸巾擦口红。
宋延琛给蔬果汁加上吸管,送到她嘴边。
她套着件舒适的纯棉t恤,心慵意懒地往靠背一瘫,就着他的手,张嘴吸一口,神经渐渐松懈下来。
他拿鸡蛋仔餵她。
左枝歪头靠着他肩膀,温吞地吃。
香甜温软的口感盈满口腔,吃得多了,容易腻。
视线掠过窗外热闹的夜市,她突然蹦出一句:「想吃烧烤了。」
于是找到一家相对少人的露天烧烤摊,司机把左枝和宋延琛放下来,他载林艾去下榻的酒店。
左枝戴上鸭舌帽和口罩,宽松t恤遮掩腰身曲线,下边一件毛边牛仔裤,露出两条白花花的长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21页
烧烤摊里人员复杂,不少人盯着她的腿看。
宋延琛不动声色地挨在她斜后方,一个冷眼逼过去,那些人稍微收敛了点。
两人点了不少。
服务员问要不要加辣。
宋延琛刚说完不加,左枝便说要加一点点,微微辣就行。
「不是不能吃辣?」宋延琛取出两罐可乐,在偏僻角落,挑一张桌,跟她挨着坐下。
「突然想试试而已。」左枝说。
「半小时前,还跟我说,女明星要有基本的职业素养,晚上要拒绝高油高盐高热量食物。」
宋延琛揶揄她,接连开了两罐可乐,气体「呲」一下逸出来,他把其中一罐放到她手边。
「女明星也是人,人都善变。」
左枝仰头灌一口。
晚风徐徐,星河高悬。
她想起很久以前,陪他登山,夜观流星银河的事。
他们跨越了阶级,撑过了异地恋,还克服了对外官宣的困难,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这一步。
结果,宋晋铭说的那些,都是什么鬼话。
「你爸和你妈,以前真的很恩爱吗?」
左枝难得想八卦一下他家的事,单手支颐,偏着头看他。
宋延琛慢悠悠地喝着饮料,喉结微动。
有霓虹灯的红□□光扫过来,洒在他侧身上,营造出一股隐秘的危险感。
在他沉默的这短短几秒钟,左枝从他身上,看到了宋晋铭的影子。
「不管我爸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别理他。」
宋延琛对她说,掀起眼皮看她时,那双眼眸熠熠生辉,闪动着令人动容的光彩。
左枝一直都知道的,他有一双深情眼。
「他不过是无聊了而已。」宋延琛道,「很久以前就这样,他一肚子坏水,特喜欢捉弄人。」
「你不也喜欢捉弄人?」左枝吐槽。
宋延琛不乐意,「我什么时候捉弄过你?」
左枝撇开视线,含含煳煳地说:「你在床上可没少捉弄我。」
他把她的话听得清楚,笑容有点坏:「那叫情趣。」
左枝不接他的茬,只说:「他做的那些事,你明明都知道,却不告诉我,还好意思问我,他跟我说了什么。」
「所以,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和你妈妈以前特别恩爱。」
宋延琛抠了下易拉罐拉环,「那也是以前了。」
他向后靠着椅背,「在那个年代,我妈一个女孩子,早早就被我外公带着,在各种大人物之间斡旋了。她呢,会马术,射击准,考试永远第一名,有勇有谋,一直是我外公的骄傲。 26岁那年,进入宾大商科,只身在华尔街闯荡好几年,然后回国创业。不用我细说,你也能想像到她是个怎样的角色。」
「可这样一个厉害角色,竟然愿意为了你爸,跟生父闹翻,北上创业。」
光是想想,左枝都觉得不是滋味。
「其实我爸也厉害。」
宋延琛手肘抵在扶手上,撑着脸。
「以前我还特别崇拜他。那时候,在我们家里,我妈负责规范我的言行,我爸负责辅导我学习。所以,有什么不懂的,我都会跑去问他,有很多鬼点子,还是他帮我出的。」
「什么鬼点子?」左枝斜睨他,直觉不妙,「你们祖传的喜欢捉弄人,是吧?」
宋延琛抬眸瞄她一眼,厚着脸皮否认,「当然不是啊。我小时候还算乖吧,从不抓女孩子辫子,也不掀女孩子的裙子,更不会欺负女孩子,跟女孩子打架。」
「……」这样就叫乖了么?左枝鄙夷。
「明明以前那么恩爱,怎么后来就变了呢?」她问。
「可能是因为……爱不会消失,但是会转移。」宋延琛说,「所以他不再忠诚于家庭,而是选择投入另一个怀抱。可即便是那个女人……」
左枝美甲叩了下易拉罐,道出心中所想:「她的眉眼,有那么一点点像顾阿姨。」
宋延琛轻扯嘴角,一个嘲讽的笑。
有服务员将他们点的烧烤送上来,香喷喷的食物上,点缀着零星辣椒。
左枝拿起一串烤牛肉,小口尝了下,还行,辣度能接受。
「他还跟你说过什么没?」他又问。
「他叫我儿媳妇。」左枝回。
宋延琛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所以你怎么回应他的?」
「我当然是很酷地回应他啊。」左枝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他乐得肩胸都在颤,「有多酷?」
「当然是特别酷啊。」左枝跟他打马虎眼。
想到什么,她话锋一转,问:「你有什么保险可推荐么?」
他挑了下眉梢,模样算不上诧异,吃完木籤上最后一口肉,才说:「怎么问这个?」
「你觉得我长得好看么?」
「好看。」他答得毫不犹豫。
「声音好听么?」
「好听。」
「不管是我的手啊,胸啊,还是腰和腿,是不是都生得特别漂亮?」
「嗯。」他颔首,扯一张纸巾擦手,「所以你担心什么?」
「虽然长得漂亮,有时候的确会给人带来麻烦,但是,长得漂亮从来都不是错误和罪过。」左枝有感而发,「所以我特别珍惜我自己。所以我不信也不怕所谓的『红颜薄命』。不过嘛,多一份保险,还是比较保险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22页
「嗯……今晚,你爸就跟我说了这些事,」左枝耸肩,「我已经跟你坦白完了。那你要不要也坦白一下,你为什么差点跟你爸打起来?」
霓虹闪烁的夜色中,他目光极深地凝睇她,「那我们说回保险的事。」
左枝看回他。
知道顾嘉欣的死,是他的遗憾。
所以……他之所以跟宋晋铭闹得那么厉害,是因为她?
「你很害怕失去我?」她凑近了问他,眼底渐渐浮上笑意。
他不说话,唇线抿直,答案都写在那双漆亮的眼睛里。
「那我可真要多买点保险了,毕竟我是一个那么重要的人。」左枝盘算着,「你要不要也买?」
「嗯?」
「嗯。」左枝点头,「我俩各买各的保险。」
看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宋延琛有某种预感,「怎么?」
「怕别人说我杀夫骗保。」
「……」他哑然失笑,单手握着水雾濛濛的可乐罐,问,「记不记得我曾跟你说过什么?」
他同她说过那么那么多话,她哪记得是哪一句。
左枝深深凝视他,眼睛眨啊眨,等他给她答覆。
却只等来被他拿可乐冰脸的刺激感,冻得她一个激灵,回忆翻涌的同时,他的声音响:
「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会怎么想,左枝,老子偏要跟你长命百岁。」
第99章 长
◎带你回家玩,好不好◎
是了, 有他这句话够了。
管他是朝死,还是夕死,管他到底能在一起多久。
反正,此时此刻, 他们就是爱得不行, 一头栽进爱河里, 谁劝都不听, 谁来都拉不开就是了。
他们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从不是任何人的翻版, 更不会重蹈谁的覆辙。
左枝兴致上来,何况今晚还一举拿下两个颇有分量的奖项, 觉得喝可乐不过瘾,她问服务员要了半打啤酒过来。
啤酒是冰的,玻璃瓶身凝着沁凉水雾。
她想喝, 宋延琛就陪她,瓶盖一撬一个准。
左枝一瓶下肚,无聊地拿起一瓶盖,就着昏暗光线,眯眼瞧, 上头用红色小字写着「谢谢惠顾」。
再拿一个,还是「谢谢惠顾」。
她不满地弹舌「啧」一声,嫌弃道:「宋延琛,你手气不行啊。」
「你来。」宋延琛把开瓶器递她。
左枝轻嗤,用力一凿,瓶盖飞出去, 刚好落在宋延琛手边。
他拾起, 睨一眼, 戏嚯道:「不愧是今晚拿下两个大奖的女明星,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
左枝灌一口啤酒,大概是心情太好,有点上头,飘飘然的:
「那是!过去攒了那么多年的霉运,上帝总得给我点甜头尝尝……否则,我活得多憋屈啊。」
宋延琛只是笑,左枝觑着他,从他眼角眉梢品出些宠溺放纵的意味。
她撑脸,眼眸沾着酒精的迷醉,水光淋漓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心脏软成一滩烂泥,有种子在生根发芽,在他目光撞过来的瞬间,开出了花。
「你是最甜的那个。」
说完,她便看到他眸色愈深,眼神缠绵得能拉出丝来。
她浅浅唿吸着,跟他较着劲儿,目光灼灼地看回去。
其他桌的人渐渐散去,啤酒漫着雪白的沫,空气瀰漫人间烟火气。
两人的髮丝在晚风中曳动,纠缠在一起的视线,噼啪闪出火花。
宋延琛只缓缓吐露两个字:「真好。」
「你不应该说我才是最甜的么?」左枝噘着红润润的樱桃小嘴,伸手扒拉他手里的瓶盖。
宋延琛故意逗她,在她快拿到的时候,忽然用力一抓,瓶盖连着她的手一併被他捉住。
他拇指擦过她中指上的女戒,「我看很多粉丝都说你是天神降临……所以,不是甜头。」
「那是什么?」
「是恩赐。」
是上天的恩赐。
冷不丁被反撩了一把,左枝有点羞,也有点乐,握着冰啤酒,又灌一口。
趁他降低防备的时候,冷不丁把冰镇过的、湿漉漉的手,往他温热敏感的脖子上贴。
宋延琛低骂一声,偏头要躲。
左枝不肯放,闹着玩地扣住他的脖子,龇牙咧嘴地威胁他:「再不交出来,信不信你小命不保!」
「信!我信!」宋延琛嬉皮笑脸地陪她演一出幼稚的戏码,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大人饶命。」
左枝傲娇地哼哼两声,顺利拿回瓶盖的同时,也把掐在他颈上的手收回,两手捏着瓶盖,发现横看竖看都是「谢谢惠顾」,就知是被宋延琛骗了。
她不爽地掷出去,「还说我运气来了呢。」
「是啊,连中三个『谢谢惠顾』。」宋延琛又开了一瓶啤酒,看一眼瓶盖,丢她面前。
左枝摸来一看,好傢伙,原来还真有「再来壹瓶」。
她一口气把酒都开了,只中了三瓶,找服务员一兑,又中了一瓶。
吃饱喝足,离开烧烤摊,已经接近零点了。
三更半夜,街上人车少一大半。
剩下的另一半,在偌大一座不夜城里,夜生活才刚开始。
左枝喝了不少,头晕眼花的,走路不利索,却不太想跟宋延琛打车回去,问他要不要一起轧马路。
宋延琛给她戴上帽子和口罩,语调轻快:「走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23页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抓她胳膊,似抱似搀地挟着她走。
她软得不行,像一根化得稀里哗啦的雪糕,软塌塌地挂在他身上。
街灯幽幽地亮在道路两旁。
隧道前方,有个佝偻着腰背的阿婆在卖花,头髮花白,衣着朴素,推着辆缠有暖白星星灯的粉色双层购物车。
车上只剩零星几朵玫瑰。
见他们走来,用口音浓重的普通话招唿着:「靓仔,买束花送女友啊。」
宋延琛干脆全买了下来。
阿婆看他这么爽快,笑得合不拢嘴,欢欢喜喜地推着小车离开。
左枝数着玫瑰,刚好九朵。
大脑反应慢,她吐字也慢,声调软软:「为什么突然送我花?」
「想送就送咯,哪有为什么。」他揽着她走,进入隧道。
车声从身侧穿过,带起一阵风,吹着她发热发胀的头脸。
隧道很长很长,亮着昏黄的光,像是没有尽头,行走其中,有一种穿梭时光的恍惚感。
左枝头更晕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身体热得不行,唿吸也不通畅,于是摘了口罩和帽子,拿在手里。
走到一半,觉得累,她突然不想走了,歪着身子,往贴砖的墙壁一靠,杵在原地不动。
宋延琛站她跟前,手还搭在她腰上,仪态懒散,衬衫有点皱了,很衬这个引人浮想联翩的夜晚。
他领口散开,喉结像冰块顶出的一角,滚动的那一下,把她的视线拉过去。
她拿柔软的玫瑰花瓣,碰触他喉结,看他又一次吞咽,喉软骨动了动。
「好好玩。」左枝痴痴地笑,可爱得不行。
玫瑰花在他脖颈游弋,有一片花瓣飘下,擦过他衣襟,坠落在地。
他受不了地抱紧她腰肢,偏头吻住她。
每一次唿吸,酒精味都重,你来我往地纠缠在一起,谁也分不清谁。
他吻得投入,残存的一丝理智,勒令他把双手箍在她腰上。
冷白手背暴着青筋,克制又暴戾地抓扯她衣服,细得不堪一折的腰肢,快被他掐断。
夏末,晚风,隧道,暖光,车流,酒精,玫瑰,一个绵长的热吻。
左枝软到拿不住帽子和口罩,玫瑰被两人紧贴的身体压瘪了两朵,她快不能唿吸。
他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要不是还托着她的腰,估计她得软趴趴地跌坐下去。
「你也很好玩啊。」宋延琛揶揄道,鼻尖亲昵地碰了下她鼻尖。
「嗯?」她这会儿,满眼天真迷茫,看着有点好骗。
宋延琛动了邪念,低声哄她:「带你回家玩,好不好?」
「家?」左枝呢喃着这个字,有陌生,有期盼,心里痒痒的。
「嗯,回我们的家。」他边吻她,边说,「宋延琛和左枝的家。」
后面,他拦下一辆的士,两人返回月半湾1号。
一上车,她就睡熟了。
小脑袋歪在他肩头,头髮用一根发圈扎成松散的低马尾,睫毛弯弯翘翘,在眼下拓一层阴翳。
路灯向后飞,忽明忽暗地落在她脸上。
她手里紧紧握着那九朵玫瑰,不放。
宋延琛抱她下车,两人回家。
*
大概九月底,宋延琛收到婚礼请柬。
新郎是富二代,跟宋延琛、江行远那伙人一个圈子里的,关系似乎还算不错。
他请他们当伴郎团。
宋延琛和江行远懒得干,兄弟一场,顶多出辆车帮忙接亲,搞点气氛。
严格来说,这事跟左枝没什么干系。
只是刚好她那天没行程安排,宋延琛黏她黏得紧,不想放她一个人待着,浪费掉两人腻歪在一起的时间,硬是把她这个「家属」给捎上。
新郎新娘都在鹏市,一大早,左枝就被宋延琛叫起来,塞进大牛的副驾。
宋延琛开车,她眯眼补觉。
等到跟新郎那群人汇合了,她才醒来,在车上随便化一个裸妆。
大约八点半,数十辆七八位数的豪车,出发去别墅。
左枝吃着宋延琛从新郎家里顺来的燕窝,向前望一眼驰骋在宽阔马路上的两列接亲车队,有感而发:
「以后,我们结婚,也这么麻烦吗?」
「我是想大办的,」宋延琛发表意见,「毕竟一辈子就结这一次婚。」
前一天才结束演唱会,乘机飞回来,左枝现在累得不行,调不出脑细胞去想像两人的婚礼会是怎样,索性不想了。
一行人抵达别墅。
新郎带伴郎团在前面冲锋陷阵,广派红包,拉拢女方亲友。
左枝没下车,只想开席,懒得凑热闹。
前面一辆mren开了车门,江行远身着衬衫西裤,衣冠楚楚地下了车。
好一段时间不见,他清瘦许多,三七分背头一梳,金丝眼镜一戴,即将奔三的年纪,带点青年大叔的成熟稳重,又带点斯文败类那味儿。
挺带劲,是很多小姑娘迷得死去活来的类型。
「以前怎么没觉得……江行远还挺帅。」左枝说。
宋延琛醋意十足地斜她一眼,也开车门下车。
他往前走,跟江行远打一手势,带他离开左枝的视线,两人进别墅里。
左枝在车上等了一阵,觉得无聊,拔了车钥匙,也下车进别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24页
新娘房在三楼。
左枝漫不经心地踱着步往上走。
沿路都留有闹腾过的痕迹。
还有些不知是哪方的人,疑惑地看她一眼。
刚抵达三楼,男方带来的人在说话:「现在让伴郎给伴娘别上胸花。」
左枝挤进人潮,找到宋延琛,也一眼看到江行远清瘦笔挺的身姿。
江行远眼尾带了点红,直盯盯看向屋内某处。
左枝顺着看过去,目光也倏地凝住。
是唐柚。
正给人当着伴娘,即将被其他伴郎戴上胸花的,唐柚。
第100章 长
◎你都直接做的◎
像这种伴郎伴娘互戴胸花的环节, 很难不怀疑其真实意图,是揩伴娘的油。
唐柚长相甜美,身材却很有料,一袭香芋紫抹胸礼服, 露着大片雪白肌肤, 胸前弧线圆润, 拥出沟壑的阴影。
这种「傻白甜」类型的女生, 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似乎很好拿捏, 极容易吸引男人,上到玩玩而已的花花公子, 下到无能猥琐的街头混混。
左枝扫一圈,不止伴郎团,还有不少已婚或未婚的男人, 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尤其是,江行远的眼神,火光熊烈,都快把她烧出一个窟窿了。
唐柚也注意到了杵在门口的江行远,只在四目相接的剎那, 愣神一秒,便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
瞧见左枝,她抬手,小幅度地跟她摆手示意。
左枝抬了抬下巴颏,予以回应。
有人给每位伴郎,送上写有「伴娘」字样的胸花。
伴郎们觑着对面略显娇羞忸怩的几位伴娘, 也有点赧然。
围观群众掩嘴低声笑。
摄影师扛着相机, 用镜头盯准了每位伴郎伴娘的神态动作。
唐柚跟前那位伴郎, 也是生得一表人才,此时拿着胸花,耳廓通红。
其他伴郎已经开始动手给伴娘别胸花了,他哆嗦着手,把胸花向前送。
有人调笑:「伴郎手别抖啊,小心扎到伴娘。」
伴郎一听,耳朵更红了,胸花一斜,花瓣擦过唐柚锁骨下方的肌肤。
他忙不迭道歉。
江行远冷眼看着,唇瓣抿得死死的,下颌骨磨动,垂在身侧的手攥拳,青筋鼓动,蜿蜒至小臂。
其他伴郎已经给伴娘配好胸花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他们这一处。
唐柚有些尴尬。
摄像师在催,有点僚机的意思:「是因为伴娘太美丽了吗?伴郎怎么这么紧张呀?」
众人哈哈大笑。
却在某一瞬,笑声戛然而止——江行远径直走出来,噼手夺走伴郎手中的胸花。
伴郎懵然看他,不明所以。
由始至终,江行远如狼似虎的目光,从未从唐柚身上离开。
唐柚也看他,眼眶渐渐染了红,手指不自觉绞着裙摆。
江行远往旁挪一步,伴郎下意识侧身让开位置。
他二话不说,就将胸花别在她的礼服上,长指动作利落,与她没有丝毫肢体接触。
除了深谙两人关系的左枝和宋延琛,以及部分共同好友,其他人均是怔愣。
摄像师跟新郎、新娘交换眼色,新娘疑惑地看新郎,新郎一头雾水。
江行远直接问:「伴郎的胸花呢?」
有人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把伴郎的胸花,分发给各位伴娘。
给伴郎别胸花的过程,速度明显快一倍。
最后,竟又是只剩唐柚。
她目光在江行远和另一位伴郎之间来回,游移不定,一咬牙,还是决定偏侧身体,把胸花往伴郎胸口贴去。
不料半路被江行远截胡,他勐一下抓住她白净小手,力道之大,仿佛能听见肌肤拍击,「啪」一声脆响。
被他抓住的地方,唐柚的皮肤都红了。
江行远不说话,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前,示意她将胸花别到他胸口。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唐柚脸皮薄,脸涨得比番茄还红,头顶能冒出烟来,低下眉眼,动作僵硬地打开胸花的别针。
针尖刺破衬衫布料,江行远眉头很轻地蹙了一下。
唐柚听到他轻微的一记吸气声,心一慌,手指顿住,怯怯地抬眼看他。
扎到他了?
看他样子,最近也过得也不好吧?
瘦了很多。
两颊凹下去,优越的面部轮廓更显清晰。
透明镜片挡不住他眼中冷芒,叫她心底寒凉,肢体都冻僵。
「磨蹭什么?」江行远低声问她。
唐柚咬了下唇肉,復又垂眼,将针尖从布料里顶出,扣上。
纤纤素手刚放下,就听摄像师要求,伴郎伴娘公主抱,给新郎新娘做示范。
在其他伴郎伴娘扭扭捏捏的挣扎过程中,江行远已经将唐柚打横抱起,当众上演一出悍匪强抢民女的戏码,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不顾周遭或错愕,或惊疑的眼光,大步流星带她往外走。
唐柚起先是愣的,勐然反应过来,挣扎着要从他怀中下来。
江行远冷冷睨她一眼,像是淬了毒的利刃。
她悚然,打一个寒颤,乱动的手脚乖乖收起,缩着脖子当鹌鹑。
虽然少了一对伴郎伴娘,但接亲还得继续按流程走。
左枝拿胳膊肘碰一下宋延琛的手臂,宋延琛扭头看她,两人相互对一个眼神,也往屋外退,下了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25页
没见着江行远和唐柚的身影,左枝趴在栏杆扶手上,向下望一眼,小声嘀咕:「他俩走得还真快。」
「嗯。」宋延琛随口应,慢悠悠地下着楼,手往裤袋里一揣,摸到某样东西,拿出来,瞧一眼,往她小脑瓜拍了下。
红包边角不小心勾起她一缕髮丝。
「干嘛?」左枝回头看他。
某人手拿一沓红包,「唰」一下呈扇形亮在她眼前,「要不要?」
左枝狐疑挑眉,「哪来的?」
「新郎准备的堵门红包……我给忘了。」
「……」左枝伸手去拿。
宋延琛倏地收回来,拍在掌心上,继续往下走,「说声好听的,爷再给你。」
左枝无语地冷哼一声,觉得他幼稚,毫不犹豫就叫了声:「哥哥。」
「喏。」他抽出一个红包,往后递。
左枝跟着他下楼,伸手接住。
红包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打开一看,面额挺大。
她收起那个红包,又叫他一声「哥哥」。
宋延琛再往后递一个红包。
左枝走快两步,巴巴地向前伸手。
哪知他不过虚晃一枪,就在她指尖触到红包的瞬间,他勐一抽,把红包收回去,欠嗖嗖地说:「叫声『老公』,全都给你。」
「……」左枝对他背影翻一白眼,把高跟鞋跺得噔噔响,盛气凌人地越过他,快步下了楼。
快到门口的时候,终于看到江行远和唐柚的身影。
依稀能听到点唐柚的声音,闷沉沉的:「你不是不见我吗?江行远,你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
「我他妈犯贱,行不行!」江行远呛回去。
前面几辆都是新郎和伴郎的车,他往后走,单手抱她,腾出一只手用车钥匙解锁。
「不行。」唐柚讷讷。
他拉开车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她塞进副驾里,「嘭」一声甩上门。
力气太大,全车都在震。
中控台上,三朵盆栽小花似的车饰,左摇右晃地扭。
那是她前年觉得好玩,买来摆在他车上的。
他一度嫌弃要命,觉得碍眼,想丢。
后来见她不乐意,只好硬着头皮,在自己一辆这么炫酷的超跑里,留下这种气质格格不入的小玩意儿。
江行远坐上主驾,车门关,听到她语气怅然:「这东西,你还没扔啊。」
他插进车钥匙,开冷气,耐着性子,没发动引擎迳自离开,也算是给新郎面子。
听她这么说,再想到她早早就把他的东西给清空了,迫不及待似的,他就怒火中烧,气得胸腔又酸又胀,想一手掐死她。
「谁像你,这么没良心。」他冷嗤。
唐柚低头,抠着指甲,指甲掐进指头的肉里,心脏的痛意登时转移到指尖。
「所以你现在是想怎样呢?」她轻声问。
「我认错了,道歉了,我们把话说清楚了,也决定彻底分手了。尽管我有后悔过,试过去找你,可你不也把我的联繫方式拉黑了吗?我每次到uh,他们都说你不在……可我分明在那里见过你,你只是不想见我而已。」
唐柚舔了下唇瓣,心里很乱,眼眶很涩。
她别过头去,看向车窗外,忍着内心的躁动和酸涩,以及即将溢出的哭腔,逼他给出一个说法:
「我们现在的关系,是前任,是陌生人。你没理由再管我的事了,我们也该尽量避嫌。所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什么意思呢?」
她听到打火机的咔嚓声,江行远降了车窗,点一支烟,烦闷地吞云吐雾。
他不说话。
唐柚低头,一点一点拨掉黏在肌肤上的亮片,没好意思弄到他车上,只好抽一张纸巾兜着。
时间渐渐流逝,她眼中渐渐起了雾。
在大雾瀰漫前,她吸一记鼻子,一把抓住纸巾,攥成了团,另只手扣住车门把手,正要推门下车——
烧得猩红的菸头,倏地被江行远摁进中控台。
火光呲一下熄灭,他擒住她胳膊,勐力往回一拉。
唐柚没系安全带,被他拽着向后倒,肩膀撞进他胸膛。
她惶然抬眼,他咬牙切齿:「去他妈的前任陌生人。」
话落,他的吻也如夏末骤雨,疯狂热烈地落在她唇上。
唐柚怔忡地睁圆了眼睛,心跳声震耳欲聋。
宋延琛的车停在江行远后面,左枝往后走,路过江行远那辆惹眼的红色mren,百无聊赖地瞥一眼。
瞧见什么,她一顿,后退一步,明目张胆地探头看。
余光中有一只手伸过来,不等她动作,对方很快就捂住她眼睛,蛮横地把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她闻到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两手试图扒开他的手,「你干嘛!」
宋大少爷悠悠哉哉地回:「少看这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左枝费劲把他的手拿下来,反唇相讥:
「是啊,你不看,你都直接做的。」
他笑,吊儿郎当地接:「昂,跟你做。」
第101章 长
◎都负距离了◎
接到新娘, 一行人驱车前往码头。
据说,为了防止外人潜入,新人双方特地包下整艘游轮举办婚礼。
两排婚车在码头附近找位置停下。
左枝拿上手包,和宋延琛一道下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26页
江行远和唐柚也开了车门。
两人似乎还没彻底和好, 江行远绕过车头, 想去拉她, 唐柚却转身往左枝这边走。
左枝抬眼瞧她, 眼眶红肿不说, 嘴巴也被江行远啃得红肿, 口红斑驳不成样。
伴娘服没有口袋,唐柚被江行远强行从别墅里抱出来, 也没拿上包。
左枝打开手包,拿出纸巾和口红,「你要补个妆么?」
唐柚没料到她竟如此心细如髮, 愣一下,灿然笑开:「要的。」
左枝顺便翻出粉饼给她,盒内置有镜子,以便唐柚对着补妆。
唐柚向她道谢,开始收拾自己的妆容。
此时约莫上午十一点, 蔚蓝天空不见一丝云翳,阳光正烈,海鸟振翅滑过波光粼粼的海面,腥咸海风夹带黏腻水汽,迎面扑来。
岸边停靠不少船只,一头是人烟稀少的游艇, 另一头是人声鼎沸的渔船。
参加婚礼的宾客们, 说说笑笑, 陆续登船。
左枝耐心等唐柚,屈膝斜坐在宋延琛这辆黑色veneno上。
毕竟是别人的婚礼,既不好抢了主人公的风头,她也懒得费劲打扮,今天只一件香槟色吊带开叉裙。
长发被风吹乱,她没忘了带发圈,把头髮拢成一束后,挑出两缕头髮缠住头髮,扎了个松垮的低马尾。
手刚放下,肩头忽地一沉,宋延琛懒得拿西装外套,直接给她披身上,压住她刚随手扎好的头髮。
左枝瞥他一眼,那混蛋玩意儿双手插袋,顶着张玩世不恭的帅脸,迈步往江行远那边走。
两人闲聊两句,宋延琛安慰似的拍拍他肩膀,掏出烟盒,挑开盖,让他抽一根出来,他自己也衔了一根。
他们在那吞云吐雾,唐柚的妆也快补好。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们。」她说,合上粉饼盒,盖上口红,还给左枝。
左枝把东西收回手包里,「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是伴娘。」
「新娘是我高中朋友。」唐柚说,「以前同窗时,答应以后给她当伴娘的,没想到她居然记到了现在。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随便混个姐妹团就算了。」
「嗯,」左枝努嘴,「如果你不是伴娘,江行远也不会闲着没事干,抢了伴郎的活。」
唐柚面颊透出红晕,小小力地拍了下她肩膀,「你就别打趣我了。」
「唐柚!」不远处有人唤她一声,沖她招着手,穿的是同款伴娘服。
「好!」唐柚应声,再看回左枝,留一句「我先过去了」便匆匆离开。
她走的时候,还特地绕开了前面的江行远。
宋延琛掐了烟,走过来,叫上她:「我们也走吧。」
左枝把手包往他手里塞,拢了下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起身,挽着他臂弯,摇曳生姿地往游轮上走。
江行远在抽第二根烟,没跟着他们一起。
游轮内部富丽堂皇,充斥着金钱气息。
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基本是上流圈子里的人,各个打扮得光鲜亮丽,光彩照人,谈笑间,说不清几分真几分假。
左枝这张脸,没少出现在电视银幕和街头gg牌上,认出她的人不少。
虽说阶级有壁,那些个纨绔名媛们,不那么瞧得上她的艺人身份,但见她生得漂亮,也会随口同她打个招唿。
宋延琛是年轻一辈,为人低调,越是长大越是不轻易露面,除了经常一块儿鬼混的二世祖,以及些个长辈外,不是那么多人识得他。
见左枝挽着他胳膊,或许对她演唱会官宣的事有点印象,也可能是看宋延琛外形优越,气度不凡,会顺带问句:「你男朋友?」
左枝「嗯」一声,并不太喜欢跟前这一群女人,打量宋延琛的目光——像眼中自带一桿秤,从头到尾地衡量着他的价值一般。
那人又问:「不介绍一下?」
左枝漫不经心地撩一把头髮,心说,你们也没挨个儿做自我介绍啊。
宋延琛俨然不在意这群人,视线就没往她们那儿撇,见着一位眼熟的前辈,动了下胳膊,跟左枝眉来眼去一回合。
左枝莞尔:「不好意思,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
问话的女人讪讪住了口,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他俩刚走,左枝就听到身后有人低声议论:
「那男的是谁啊?看气质,像二代圈里。」
「我刚还看他跟江家那位一块儿抽菸来着,跟新郎关系好像也还行,身份应该不低吧?」
「你们是多没见识?连京圈宋家都不知道。」
这话,一下就把其他人的圈层,往下踩了一级。
京市离得远,南北相隔少说两千公里,还真有人不知道,轻嗤:
「能有多厉害?」
「那港圈顾家,晓得么?」
港市离得倒是近,在场也有不少混港圈的,都有所耳闻,不由好奇:「跟那有什么关系?」
那人轻蔑地笑:「他可是顾启澜的外孙,整个顾家今后都是他的。」
话落,喧譁躁动霎时如闪电传开,震响小半个宴会厅。
左枝偏了点头,隐晦地拿眼尾余光瞥向那群人。
所谓的上流圈,八卦起来,和村头唠闲话的老太太老大爷,没什么两样。
大家都是人。
本性都懒惰、贪婪、自私、善妒,也善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27页
果不其然,宋延琛的身份地位传开后,人人成群结队、前仆后继地过来同他问好。
聊聊顾家,聊聊宋家,再聊聊他的喜好,探探他的虚实,极尽阿谀谄媚之态。
一群大男人聚在一起,免不了吹嘘互捧和敬酒碰杯。
左枝对这种虚与委蛇嗤之以鼻,同宋延琛耳语一句,便松开勾住他臂弯的手,藉口去洗手,成功尿遁了。
宾客已经到齐,游轮开始航行。
因为婚礼和宴席要入夜才开始,所以中午只是以自助餐的形式,在餐厅设宴。
唐柚陪新娘待在房里,宋延琛在同他人打交道。
左枝孤身只影,端着盘子,挑拣些东西填肚子。
「宋家那位公子,你见着没?长得还真帅啊!」斜后方有女人说话,「可惜是个有女朋友的。」
「你说左枝是吧?」另一人接话,语气讥诮,「我不久前才见过她。说到底,也只是个女朋友而已,又不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架子端得比谁都厉害。问她问题,她也不答的,那表情,活像别人欠了她几百万。」
「网上不都说她心高气傲么?想也是,有宋公子在她身后给她保驾护航,她能不恃宠而骄么?」
「她是懂怎么攀高枝的。不过,能不能久栖高枝,可就不好说了,指不定,再过段时间,两人就分了。」
说完,两人都笑了。
左枝置若罔闻,加一夹子蔬果沙拉到盘子里。
「这么平静?」江行远那把贱嗖嗖的声嗓,在对面响起。
左枝觑他一眼,他镜片在灯下反光,在眼球划了一道,有种引而不发的致命感。
「不然,你帮我教训回去?」她淡声道。
江行远捻走一小串青提,仰头咬下一颗,脸颊鼓起圆弧。
余光扫过她,不屑地扯了下嘴角,「说的是你的坏话,不是我,你怎么不教训回去?才多久不见,你变孬了啊。」
「……」左枝放下夹子,似嘆非嘆,「她们说的,也不完全错误。」
她的确是宋延琛的女朋友,也的确是攀高枝,被宋延琛惯的,也的确有那么点儿恃宠而骄的意思。
左枝端着一盘食物,打算找地方落座,想到什么,当着江行远的面,叨一句:「也不知道柚子中午有没有吃东西。」
「吃了。」江行远说。
左枝瞥他。
他又往嘴里塞一颗青提,「用不着你担心。」
「是哦~」左枝故作做作,茶言茶语地说,「柚子又不像我,这么不讨喜,流言蜚语到处飞。不管是他们医院的男医生男护士,还是她家里和上司介绍的相亲对象,就连那个只跟她有一面之缘的伴郎,全都情难自已地喜欢她,变着法地讨她欢心呢~这么多人担心她,哪儿轮得到我呀。」
她越说,江行远脸色越黑,漆亮眼眸冷森森地看她,半晌,冷呵一声,「我让你跟人呛回去,你反过来呛我,是吧?」
「啊哈~」左枝狡黠又娇俏地扬起一抹笑,冷不防伸手摘了他一颗青提,丢进嘴里,踩着高跟鞋,分花拂柳地往外走。
宋延琛应付完其他人,过来找她。
小沙发承载着两人的重量,往下陷,两人胳膊擦着胳膊,腿贴着腿,昭然若揭的亲密关系。
估计是听了江行远的话,他揶揄她:「挺行啊,把江行远气到跑我跟前告状。」
「大男人还兴告状那套?又不是小学生。」左枝吃着蓝莓布丁,没抬脸,「怎么,你要帮他找回场子?」
她刚挖出一勺,手腕忽地被攫住,宋延琛拿着她的手,勺子方向一转,蓝莓布丁就进了他的口,「怎么会?我的心跟你是一处的。」
耳朵好像有点热,左枝摸了下钻石耳饰。
他补充:「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懂不懂?」
「不懂,不知道,」她否认三连,「我跟你又不是夫妻。」
空气从这一霎开始,静默三秒。
颊边一绺碎发滑下来,她抬手勾到耳后。
随即便觉头顶落下一只手,顺着她头髮往后摸。她下意识跟着抬头,他大手扣在她后颈,她转脸看他,两人四目相接。
不知不觉间,距离竟已那么近。
她好像能嗅到他唇齿间的淡淡蓝莓味,在他眉眼含笑地调戏她时:
「你这话,像是在提醒我,我们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了……」
他低头向她凑,黑眸幽邃,漩涡一样,能把她的魂儿吸走。
某种预感开始疯狂叫嚣,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催红左枝的面颊。
她赧然,气息有点乱:
「我们还不够近吗?
「都负距离了。」
宋延琛:「……」
第102章 长
◎o◎
好端端的气氛, 就这么被她带偏。
宋延琛一时无语,气得掐住她后颈皮一捏,她条件反射地缩脖子,怒瞪他, 红唇噘着, 又气又委屈的可怜样。
「傻不傻。」他哼笑, 松了手, 在她颈后肌肤揉两下, 以示安抚。
「你才傻。」左枝回过头去, 佯装淡定地继续吃蓝莓布丁。
「耳朵怎么这么红?」他问。
「热的。」她敷衍地回,心里记挂着另一件事。
可能是受婚礼环境的影响, 也可能是他那句话的指向性太明显,她总觉得,他像要跟她求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28页
如果真有心和她在一起, 他也的确该跟她求婚。
正儿八经地跟她求婚。
尽管在彻底对他敞开心扉以前,她对谈恋爱结婚生子什么的,完全不抱任何幻想。
但是……真的爱上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抱任何幻想呢?
她啊,生性自由, 无拘无束,早已选择放弃对爱的需求。
是他固执地、顽劣地、狡猾地,创造了需求。
所以她沉迷了,不可抗拒,走火入魔。
宋延琛手机忽地震动,有消息进来。
左枝瞥一眼过去。
他拿着手机往后坐, 宽阔后背靠向椅背。
她没窥见他手机屏幕, 淡然收回眼。
察觉他的手, 从她脖颈落到腰间,指腹带点挑逗性地摩挲,左枝喉间一紧,觉得渴,灌下一口冰可乐,嗓音潮湿:
「能别乱摸么?咸湿佬。」
他偏不,甚至变本加厉,长指顺着她腰胯的曼妙曲线滑动,「摸的又不是别人女朋友。」
还挺义正词严。
从他话里听出了笑意,左枝扭头看。
他也看回来,嘴角勾着坏笑,指尖已经触到她的腿。
「发姣啊你。」她啐他,想拿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抓住,圈在她腰上,还很有脸「昂」一声应下。
*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两三个小时。
江行远叫上宋延琛去打撞球。
左枝闲得慌,想去影音室看电影,却被宋延琛拉住。
置有撞球桌的船舱里,环境昏暗,彩灯绚烂,性感暧昧的欧美音乐环绕耳畔。
有不少人到这儿打发时间,打撞球的,扎飞镖的,玩骰子的,靠在吧檯喝酒吹牛的……
都是年轻人,爱玩爱闹,气氛热烈。
江行远一个夜店老闆,没少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很会玩。
宋延琛跟他狐朋狗友这么多年,也玩得不赖。
左枝去吧檯要来一杯mojito,在附近找一张单人沙发坐下,右腿叠在左腿上,歪着身子,支着头,闲闲懒懒地看他们玩。
撞球桌正中,悬一盏吊灯,昏黄光线泼洒,宋延琛俯身架杆,髮丝笼上一层淡淡的光。
左枝细细打量他。
看他如电如炬的锐亮眼眸,紧盯前方的球。
缠绕玫瑰根茎的手指摁在台盘上,青筋盘踞的手背隆起,与飞翘的拇指形成夹角,稳稳架住球桿。
他挥桿,露在衣袖外的小臂微动。
母球飞出,碰撞彩色球,爆出桌球脆响。
左枝目光跌进他公狗腰的凹陷处,大脑在勾勒他强劲肌体爆发时,是何等令人赏心悦目,又何等叫人死去活来的同时,看他劲腰窄臀相接,勾出一道挺翘的圆弧。
口干舌燥。
她渐渐眯起眼。
许是他们气场不一般,模样又那么招人。
越来越多人把注意力调过来,集中在他们这一处。
喧闹环境,渐渐凝成波涛暗涌的平静海面,张弛着一股诡谲的气氛。
左枝坐在他们这张桌边,男人们一看,便知她跟他们是一伙的,自知比不过那俩出类拔萃的男人,识趣地放弃找她搭话。
女人则不一样。
左枝抿下一口冰凉酒水,眼看又一个女人,游移不定地,试图上前搭讪。
宋延琛正忙着找位置架杆。
江行远偏头点一支烟,唿出一口,懒洋洋地挨在台边看球。
女人观察了下情势,握紧手机,足尖朝着江行远的方向。
宋延琛架杆,遛杆,挥桿,白球碰撞库边弹起,撞击目标球。
双球落袋,清空一桌。
江行远当没看见那个走向他的女人,轻吹一声哨,掸了掸菸灰,把球桿往台上一放,过去把袋里的球拿出来。
宋延琛放松肩骨,直起身。
见江行远走了,女人踟蹰了下,灵机一动,变换了搭讪对象。她眼睛扫向宋延琛。
宋延琛的眼锋却往左枝这边带,下巴抬了抬,示意她手中的酒杯,「你就这一杯?」
潜台词是,她怎么没给他也准备一杯。
左枝又抿一口,口红印留在杯口。
她脱了西装外套,站起身。
众人的视线,被移动中的她所吸引,看她脚踩高跟鞋,裊裊娜娜走到宋延琛面前,随手把酒杯递向他,像邀约,像赏赐,眼中划过的那一丝鄙夷,又像在娇嗔「你爱喝不喝」。
宋延琛也不嫌弃,堂而皇之地喝了她剩余的半杯酒。
至此,谁和谁是什么关系,都一目了然。
何况,他俩还明晃晃戴着同一款情侣戒指。
女人放弃搭讪,众人也渐渐散开。
「教我打撞球吧。」左枝突然说。
宋延琛撂了酒杯,散漫地笑:「可以,你拿什么当学费?」
「卖身。」她语不惊人死不休,抬手捋发,大大方方露出一张艷美绝俗的脸,耳垂亮闪闪的耳饰摇曳,「还是你更喜欢我卖艺?」
宋延琛舔了下唇瓣,被她撩出了感觉,双手撑在台边,后身倚靠台沿,好整以暇地睨着她,「卖什么艺?」
「手艺,还是口艺,我都可以。」
她抱臂,脑袋偏向一侧,露着白皙的天鹅颈,用一双会放电的迷人眼眸,直勾勾看他。
「我声音也好听,你要听我唱歌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29页
他目光灼灼地凝睇她,看她不余遗力释放着魅力,眼底欲色渐浓。
半晌,他撇头看向另一侧,扯唇笑骂一声,真是要被她搞得受不了了。
「那你教不教?」她问,耐心渐失。
「教~」他宠溺又无奈地应,抬手往她腰上一揽,转身的同时,她被带着踉跄两步,整个人跌进他怀里,后背贴靠他胸膛,两手也被他抓住。
新一局开始,江行远见怪不怪地看他们一眼,给球桿涂抹巧粉。
「先从架台开始。」宋延琛抓着她手指,帮她拗手势。
左枝心不在焉地听,闻着他清冽的木质香,目光集中在他左手大面积的文身,和凸起的性感指骨上。
他俯身,她被他压着,也俯身。
肢体接触的面积陡然增大,体温升得也快。
在这暗昧躁动的空间里,擦碰出火花。
「握杆通常握在杆子重心后四十公分左右的地方……」他抓着她左手,带她调整位置,圈握住杆子,下颌轻贴她额角,说话声低低震盪在耳边,「放松点,这么紧不行的。」
左枝咽一口唾沫,恍然发现,他也没她想像中的那么正经。
「我已经很放松了。」她说。
「是么?」他覆住她的手,身体移动间,两人衣服摩擦出窸窣声,「那你身体怎么这么僵硬?」
左枝软着声回:「不习惯嘛……多撞几杆,我习惯了就软了。」
「有多软?」他上道地接住她的话,下巴颏擦过她发烫的耳尖,气音撩人,「到时候可别软到握不住杆。」
她翘起唇角,娇声说:「这就看你技术怎样,能不能教好我了。」
宋延琛带她遛杆,杆子在虎口摩擦,前后滑动。
左枝偷瞥他一眼,他带她把杆子送出去,撞击母球。
第一桿,因为两人心猿意马,所以发挥得不是特别好。
「刚刚你打撞球的时候,我观察你很久了。」左枝告诉他。
「嗯?」
「发现你腰臀挺带劲的,」她凑他耳边说,「一看就厉害。」
「……」
后来,宋延琛又陪她挥了几杆,两人擦擦碰碰,这一局还没结束,便极有默契地,一道消失所有人的视线里。
客舱的门刚落锁,来不及打量,人就被他摁在门后热吻。
唇舌被他唇舌勾缠着,她说不出话,狼狈吞咽大量分泌的唾液。
他胳膊箍紧了她软韧的细腰,手掌向后,抚摸她的背。
身体燥热,她出了汗,衣裙濡着潮意。
空调冷气打得很低,凉意缠住她的腿,丝丝缕缕往上走。
他的吻向下转移。
她偏头,肩颈拉出漂亮的线条,眼睑缓缓撩起,一双湿淋淋的、意乱情迷的眼。
客舱用的是百叶窗,阳光倾斜而入,落在他起伏的后背。
她搭在他颈上的手臂,也正被金灿灿的阳光照射,雪一般清透白皙,凝着一层闪闪发光的薄汗。
她唿吸不过来,轻声喃喃他名字。
被他甜言蜜语,迷得五迷三道之际,大脑闪过他说的「关系可以更近一步」,忽然很想问他,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向她求婚。
她一定会点头,笑着哭,哭着笑,答应他的。
可他没有。
说不清心底那抹躁乱,是失落,还是不安,她觉得自己真有点紧张过度。
*
迷迷煳煳睡了一觉,大概傍晚五六点,橘红余晖洒满汪洋大海,左枝悠然醒转。
宋延琛背靠床头,坐在她身侧,正低着头玩手机,另一条胳膊还压在她头下。
外面依稀有歌声传来,左枝跟着鼓点,推测这首是maroon 5的《sugar》。
「我们要出去了吗?」她问,嗓子有点哑,还带着刚醒来的黏煳劲儿。
宋延琛收起手机,垂眼看她,捏着她脸颊揉了揉,「差不多吧,如果你想看他们表演的话。」
左枝在他怀里赖了一阵,被他扶起,换好衣服,补了妆,随他一同出门,前往宴会厅。
宴会厅已经来了不少人,现场布置得仿若海洋般幽深梦幻,放眼是深浅不一、富有变化的蓝。
脚下是海水,白纱拟作浪花,边缘点缀着珍珠;
头顶是星空,随着音乐进入副歌部分,亮片从天而降,仿佛落一地星河。
宋延琛找到位置坐下,左枝挨在他旁边。
在他另一边,是个年纪相仿的男人,跟宋延琛似乎挺熟,同他打了声招唿。
宋延琛陪他聊两句。
男人眼尖地瞧见了什么,指着他脖子,问:「你脖子怎么了?这一道道的……」
刚问完,勐然意识到那是怎么留下的,男人瞄一眼正玩着手机的左枝,表情僵硬,摸着鼻子,讪讪地笑。
左枝在给唐柚发消息:【你人呢?】
柚子:【在陪新娘呢】
柚子:【结婚可真麻烦啊[抓狂]】
柚子:【当伴娘也好累[哭]】
zoe:【如果是我结婚,你会给我当伴娘吗[害羞]】
柚子:【怎么不是我比你早结婚,你给我当伴娘[汗]】
zoe:【可以啊,如果你比我早结婚的话】
zoe:【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柚子:【什么预感?】
就是那种……预感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30页
左枝瞥一眼宋延琛,看他与他人侃侃而谈,有点正经,又憋着股不可言说的坏。
她心里软融融的,像一锅熬到拉丝的糖浆。
【你不跟我一起坐?】
左枝继续给唐柚发message。
【我好无聊啊】
柚子:【我跟其他伴娘伴郎坐一桌,等下还得陪新娘新郎给客人敬酒呢】
zoe:【趁现在,叫江行远教你怎么逃酒,这业务他熟】
柚子:【……】
zoe:【不然就叫他帮你喝】
柚子:【……】
zoe:【不然你就等着吧】
柚子:【等什么?】
zoe:【不信等你喝醉了,看他会不会放过你】
柚子:【……?】
zoe:【他想吃了你呀】
zoe:【小傻瓜】
此话一出,唐柚不淡定了,一个劲地甩消息过来,说她怎么满脑子少儿不宜,还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绝对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喝醉,更不会轻易被人拐走。
左枝轻飘飘地回她一个奸笑。
等了好一阵,身穿婚纱的新娘,才挽着其父亲的胳膊,款款登场。
舒缓的bgm在播放。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新郎新娘身上时,左枝明显感觉到,有一道灼烫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知道是他,知道他和很多男人一样,都想得到她。
也知道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样,他满带赤忱热烈的爱意而来,把他们的未来,想的是那么长久。
于是她也分心,扭头与他对视,用眼神勾引他,挑逗他,看他为她沦陷,目光变得幽深。
众人目睹一对新人的幸福。
而他在旁若无人地,偷取她一个甜蜜的吻。
司仪在台上主持婚礼,宣誓,交换戒指,新郎新娘接吻,亲友发言,一起开香槟,切蛋糕。
服务员往返每一张桌,呈上珍馐佳肴。
「新娘要丢捧花了,你要不要去抢?」宋延琛偏头问她。
左枝吃着圣女果,问:「接来有什么用?」
「有一种说法,说是抢到捧花的人,就是下一位获得幸福婚姻的人。1」
「那我更懒得抢了。」左枝斜他一眼,「是吧?」
他怎么能不懂她意思,当即便笑了,「的确没必要。」
说完,他起身离席。
左枝一把抓住他胳膊,问他去干吗,他俯身在她耳边撂下一句「有事」,走了。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他回来,手抄在袋里,重新落座。
吃饱喝足,众人瘫在座位上,边消食,边闲聊。
左枝今晚不知不觉间,喝了不少酒,此时有点犯困,单手支颐,食指拨着一颗圆柱状的奶糖,来回滚着玩。
看她懒恹恹的,宋延琛悄声问她,要不要出去透气。
她应了声,被他抓着胳膊拉起来。
髮丝从身后滑到肩前,她撩了下头髮,宋延琛揽着她的腰,带她到甲板。
她撑着围栏,放眼远眺。
今晚星星漫天,铺展到天际,掉进一望无垠的汪洋大海中。
海风翻起浪花,拍击船舷。
也像撞进了她心里,摇盪,摇盪,晕乎乎的。
新娘请来的乐队,在顶层甲板放声高歌,鼓点劲爆抓耳,挺嗨的。
左枝也嗨了,托着腮,心血来潮地说:
「宋延琛,今天在车上,你说我们结婚要大办……嗯,我看今天那位新娘,还要当众表演唱歌……换作是我,是不是能当演唱会来开了?」
想像到那画面,她痴痴笑出来,长发在身后,被风吹起。
宋延琛闻言也笑,面朝她,单条胳膊架在围栏上,看她明眸皓齿,美艷不可方物。
「可以啊,如果你喜欢的话……」他说,「在我们的婚礼上,你想唱哪首歌?」
「好多啊……」她说话有点慢,歪着头,真的有在思考,「我有好多成名曲,也写过好多甜甜的情歌……写给你的。」
「我知道,」他说,「你的歌,我全都听了,听了好多好多遍,曲调歌词都能倒背如流了。」
「真的假的?不会腻吗?」
「真的,不会腻。」
「不愧是我的老公粉。」她笑,想到什么,吊起眼梢,狡黠地乜斜他,「如果我请薛岛,来我们婚礼唱歌呢?」
宋延琛脸色当即黑了,「没门,你想都别想。」
「嗯~」左枝意味深长地拉着调子。
「除了薛岛,关于我们的婚礼,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想想……」她说着,抬头望天,大脑纷纷乱乱的,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闪过。
最后,只有一句:「最重要的是,新郎得爱我才行。」
这话抛出去,他没接。
近一分钟的时间,她浅浅地唿吸着,感受到他目光如熔岩般,炽烈,翻涌,在深深地凝视她。
「左枝,」他终于开口,慢条斯理地,跟她把话说清楚,「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在礁石上,同我说的话吗?」
「饭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晒,娃有我带,守三从四德,讲八荣八耻,你找我的时候我一定在,你想要的时候我绝不喊累,无论发生什么事,你永远是我的第一位,不欺你、骗你、对你施以暴力或者冷落你,不在外拈花惹草,不止半夜三更,我每时每刻都想陪在你身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31页
左枝闻言微愣,过去好多年的事,她记忆都模煳了,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他每说一句,她心跳就快一分。
怦怦,怦怦……震耳欲聋。
「felt like i knew that i\d always loved you
from the moment i heard your name……」
乐队在演唱9 2 2的《i do》。
把海风都染成了甜蜜的粉色。
她缓慢转头,抬脸看向他,眼眶泛着红。
他伸手帮她把髮丝别在耳后,动作很慢地抚摸她发热的耳根。
「不仅如此,我心甘情愿为你献上一切,也愿意为你放弃一切。愿意为你死,也可以为你生。我将违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2,矢志不移地爱你,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如约,让你这辈子幸福地在我的爱里结束。如你所见,我希望身上可以留下越来越多与你相关的印记,也留下越来越多与你相关的回忆,就算七老八十,人变得痴呆了,也要记得和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左枝认真听着,一股热意,从心头涌过喉咙,袭上眼睛,她眼底水雾氤氲,却顽固地不肯转移视线,非要牢牢地看着他。
「左枝。」
他唤她名字,熠熠生辉的眼睛,掺着好多深情。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 28年前的除夕。第一次重逢,是在3年前的3月 23日。第一次接吻,是在四年前的6月 29日,确定关系,则是在出高考成绩当天,6月25日。而今天,是9月28日……
「在这艘轮船上,在歌手唱着这句『i\ll be by your se till the day i die3』的时候,请问,左枝小姐,可以给我一个机会,陪你共度余生,直到生命尽头吗?」
他从裤袋摸出丝绒盒子,在她错愕又惊喜的目光中,单膝跪地。
海风还在吹,有烟花升空绽放,五光十色,映入浩瀚海洋。
盒子里是一枚鸽子蛋大的钻石。
却远不如他的爱意,那么干净纯粹,让她无法招架,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忙不迭抬手擦泪,觉得挺丢人,嘴角扯了扯,喉咙被涌动的情绪哽着,半晌吐不出一句话,只能胡乱点头,按捺着心里砰砰炸开的烟花,好久,才勉强泣不成声地道出一声:
「你要听真话吗?」
宋延琛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想都不想,点头,「听。」
简洁利落的一个字。
左枝脸别向一侧,勉强把眼泪擦好了,抽一记鼻子,撩开被风吹到身前的发,哽咽着说:
「我以前压根没想过要跟你结婚,因为你看着像个玩咖。」
他挑眉,没说话,眼内却分明写着「少他妈污衊老子」。
左枝破涕为笑:「真的啊,你一看就是很会玩弄女生感情的渣男。至于我呢,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长的就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宋延琛,」她垂眸,抿了抿唇,「我坦白,从一开始,我就只想跟你玩一段而已。玩过了,就算了。」
风到这里,消了音。
宋延琛追更后续:「后来呢?」
「后来……」
烟花成簇炸燃,把夜空都点亮。
她抬起眼帘,泪眼对上他灿亮眼眸。
在过去那么多年,他坚定不移向她走来的同时,也下定决心,左手伸向他。
「我爱你。」她放慢语速,把话说得清楚,每一个字,都满怀和他如出一辙的爱意,「我想跟你在一起,想和你结婚,一起共度余生,一起长命百岁。」
「宋延琛,」她唤他,笑着哭,哭着笑。
他把她的表情,她的模样,她的动作,她的一切一切,全都看在眼里,也把她的话语,深深镌刻在心里——
她说:「yes,i do。」
作者有话说:
1网上是这么说的
2理察·道金斯《自私的基因》
39 2 2-《i do》
第103章 长
◎去民政局领个证◎
伸出的手被他抓住, 左枝感受着他手指的温度。
感受着,那枚钻戒,穿过她葱白指尖,被他缓缓推向指根, 宿命一般, 牢牢卡住她。
人生那么漫长, 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她是那么容易满足, 在这一刻便得到圆满, 贪念又是那么重, 恨不得跟他一眨眼就到长命百岁,地老天荒。
乐队和烟花结束了表演, 风还在吹。
左枝才感觉酒醒三分,一时兴起,又拉着宋延琛坐在甲板的沙发上, 继续喝酒。
沁凉的鸡尾酒下肚,她头昏脑涨,歪歪斜斜地瘫软在沙发里,右手捏着左手中指的求婚戒指,看了一遍又一遍, 越看越喜欢,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有多少人想得到这一枚戒指啊,现在它是我的了。」她说话有点大舌头,字音含混。
隔着一张桌,宋延琛坐她对面,这会儿正慢悠悠地抽着烟, 也喝了不少, 整个人显得慵懒松散。
他拿过菸灰缸, 掸着菸灰,「从一开始就是你的,你的专属定制。」
她没应,宋延琛掀眸看她,她在发愣。
他问她在发什么呆。
左枝放下手,身体往后仰靠,望着繁星璀璨的夜空,过了很久,才说:「我没想到我会拥有爱情。」
「初二那年,下雨停课,我们在教室里自习。体育老师闲得发慌,带我们做了一个游戏。」左枝回忆着,「说是游戏,更像是测试。他让我们在纸上,写下自认为最重要的十样东西,比如亲情、爱情、金钱、健康……接着,划掉不那么重要的四个,再划掉三个……到最后,只剩一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32页
「你写了什么?」
左枝眯眼回想,掰着手指数:「亲情、友情、尊严、健康、梦想、自由、智慧、美貌、金钱……还有三观。」
「没有爱情。」宋延琛抽一口烟,隔着裊裊雾气看她,感觉飘飘渺渺的,是那么不真切,「你最后剩下的,是什么?」
左枝双手落在沙发扶手上,沉吟半晌,回:「爱情。」
他眼睫微动,眼内泛起波澜。
「阿琳娜走了;岑思若背刺我;他人诽谤谩骂折辱我;阑尾手术在我身上留了疤;想成为superstar的梦想好像实现了,可娱乐圈的新人总是层出不穷;没有人能得到绝对的自由;学海无涯,我并没自己以为的那么聪慧;美貌是会被时间带走的;金钱总是在无数人手里流通;三观会受社会主流思想所影响……」
她轻声嘆息,「所以,那十样东西,没有哪一样,是能真正剩到最后的。」
「那时候,在我们班上,百分之八九十的同学,最后剩的都是亲情。可是,有这么一位女同学,她最后选择了爱情。」
宋延琛把菸蒂摁进菸灰缸里,揣摩她心思,「你那时一定觉得她很恋爱脑吧。」
「是啊,我继父的人渣行径,彻底毁掉了我对爱情的嚮往。」左枝懒懒地把脸转向他,「你知道那位女同学,是怎么说的么?」
他沉默片刻,在她即将揭晓答案前,道出他的想法:
「父母长辈会离世,朋友会各自成家,子女长大后也将离开父母……真正陪伴身边最长久的人,是枕边人。」
左枝听着,嘴角渐渐扬起,夸他:「你真聪明。」
他被逗笑:「你怎么这么像在逗小孩?」
左枝轻笑,拖着一身懒骨,半趴在扶手上,向他凑近了些。
醉醺的酒气缭绕在腥咸海风中,她双眸水洗般澄澈,无比诚挚地,同他袒露心声:
「宋延琛,我的情况,你是了解的。至于你,顾阿姨走了,你还跟你爸闹得那么僵,顾爷也到这个岁数了,我们的猫猫狗狗也就十几年的寿命……」
「可我们现在,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未来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她拉住他一只手,笑语嫣然,「期待吗?和我一起走。」
「期待。」他笑着回答她。
简简单单两个字,就像跳跳糖掉进呲呲冒泡的可乐里,她开心到爆炸。
不远处,城市霓虹倒映在漆黑海面。
游轮返航靠岸,她醉得七荤八素的,被他一个公主抱带离游轮,身上盖着他那件西装外套。
这一晚睡得极好,就连梦境,都在「咕嘟,咕嘟」冒着粉红泡泡。
左枝被幸福砸晕了。
一直晕到骄阳高照,她自然甦醒。
耳边依稀是窗外鸟鸣,窗帘透出点暗弱光线,空调低声嗡嗡,送出冷气。
宋延琛躺在她身侧。
房门忽地被推开,一只威风凛凛的杜宾犬,和一只傲娇高冷的西森猫熘进来。
sunday打小被教导不准上床,可蛋挞远没那么多讲究,后腿一蹬,就跳上床,刚刚好踩到左枝的小腿。
左枝疼得倒吸气,嗔它:「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重,是吧?」
「喵~」蛋挞迈着猫步,走向她,歪头蹭她的手。
宋延琛被这动静闹醒,眉头向中间拧了拧,喉咙滚出一声不满的闷哼,翻身,胳膊揽抱她身体,埋头在她肩窝蹭两下,又要接着睡下去。
知道他有起床气,左枝任由他抱,随手在蛋挞头顶摸了摸,它舒服地发出唿噜声。
「汪~」sunday不甘被冷落,狂摇尾巴,在原地转圈圈。
这一声,彻底挑动了大少爷那根脆弱的神经。
他烦躁地从鼻间哼出一口气,身体拱了拱,薄被似波浪起伏,布料摩擦出声,她被他高大身躯挤压着,身体捂得发热。
左枝试图推开他压在她锁骨下方的脑袋,「宋延琛,你好沉啊!」
他不动如山。
左枝不悦地「啧」一声,挥手赶走蛋挞,想从他的魔爪逃离。
不料人刚动,就被他大手扣住纤细柳腰,一把抓了回来,按在他身下。
「让我再抱会儿。」他嗓音惫懒,带着晨起时特有的低哑黏煳,有点霸道,还有点撒娇意味。
左枝忍辱负重,继续给他当抱枕。
他没赖多久,在她耐心告罄之前,抓一把乱发,迷迷瞪瞪地睁开惺忪睡眼,又缓了一阵,才彻底结束漫长的开机过程,安抚着她脾气,拉她一起去洗漱。
昨夜两人回来得晚,左枝又醉得不省人事,宋延琛帮她简单地洗了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
可后半夜,身体挥发出的酒气,还是留下了难闻的味道。
左枝刷完牙后,进浴室洗澡。
宋延琛对着镜子,刮净下颌冒出的一层青茬后,听着浴室里水声淅沥,洗净剃鬚刀,将其放置回原位,转身开了浴室门,走进去。
……
最后是被他打横抱着,走回卧室内的。
左枝像一个淌着草莓流心的雪媚娘,细白软糯,软趴趴地歪在他怀里,身体被他随手用一件浴袍裹住,吹至半干的长发散着,落在他臂膀胸膛上。
记忆还停留在,镜中映出的两道人影上。
她耳廓发烫,脸往他怀里埋,娇嗔地斥:「哪有人像你这么需索无度,一大清早就干这事儿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33页
「现在都快十点了,哪儿还算一大清早。」他扯唇笑,浑不正经的,「昨晚才刚跟你求婚成功,这不得为爱鼓掌,庆祝一下?」
左枝:「……」
他把她放床上,打算去弄点早餐来吃。
左枝刚动一下,不受腰带束缚的浴袍散开,他视线正好落下。
怕他再乱来,左枝手忙脚乱地把浴袍拢上,余光瞥过右腹那一道手术留下的疤,愣了下,问他:「文身疼不疼?」
他一听便懂她意思,「疼,而且文身不好洗,可能会留疤。你要想清楚。」
左枝低着头,指腹来回摩挲着那道疤,「你说,我文个什么比较好?」
宋延琛是个带有偏执属性的人,也知她骨子里的固执,没再劝,只道:「文个……你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的。」
*
吃过早餐后,左枝进衣帽间,换了身休闲服出来。
她傍晚还有一趟飞往京市的班机,得尽早收拾行李。
宋延琛知道她行程,着一袭衬衫西裤,双手抱身前,靠坐在她梳妆檯边,看她忙前忙后,挑挑拣拣。
左枝觉得他行为诡异,问他想干嘛。
他面不改色地答:「想打架。」
「……」左枝懒得理他。
也就出去两三天,她没带太多东西,很快就收拾出一只小行李箱。
「化个妆吧。」宋延琛突然说。
「懒。」她言简意赅。
他凝眸,打量她一张素净却也美艷的脸,「其实不化妆也够好看了……但我觉得你会不乐意。」
左枝也抱臂,扬高了气焰,「你到底想说什么?」
「刚刚看你戴着订婚戒指,穿着和我一起买的情侣装,在这个家里走来走去,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我认真想了想,今天是9月29日。」
宋延琛放下缠抱在一起的手臂,帮她拉开梳妆檯边的座椅,再给她打开梳妆镜的灯带。
「是个好日子。」
左枝挑高眉梢,「然后?」
「天气明媚,气温也舒适宜人。」
「所以?」
灯光从后面打过来,给他笼一层朦胧柔软的淡光。
他舔了下唇瓣,看她的眼神,太过直白,满满都是对她的独占欲,嘴角勾着笑,痞坏,浪荡,却也神奇地,藏着一丝丝羞赧。
「所以……」他喉结滚了滚,向她发出邀请,「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民政局领个证?」
第104章 长
◎我老婆怎么这么可爱◎
「疯了吧?」这是左枝的第一反应, 她抬左手,亮出那枚璀璨生光的鸽子蛋戒指给他看,「昨晚才求的婚。」
大少爷无所谓地努了努嘴,「你不是答应跟我结婚了?」
「所以今天就要去领证了?」
宋延琛伸手拉她到跟前, 撩着眼皮, 耷着眼尾, 可怜巴巴地看她, 「今天真不行?」
「……」也不是不行。
反正, 从很久以前, 就已经决定好,要跟他过一辈子的。
他抬手摸摸她的头, 左枝跟他对视一阵,嘆出一口气,认命地垂下头颅, 应了。
她简单化一个淡妆,再换一身衣服,拖着小行李箱,随他一同上车。
阿琳娜走后,她户口簿上, 就她一个人,所以这东西,一直都在她手上,至于宋延琛的,她问:「你户口簿呢?」
「带了。」宋延琛在线前停车,随手把户口簿从西装兜里摸出来, 递给她。
左枝拿住, 翻开看, 他一个人独立户口簿,籍贯是京市,现在落户鹏市,俨然是打算在这座城市,陪她安家落户,过一辈子的。
两人先去吃了个午饭,然后去拍照,拿照片,到民政局排队拿号,填写资料,共同宣誓。
出民政局的时候,左枝像踩在软蓬蓬的云朵里,走路带飘,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宋延琛拥着她细腰,回到车上。
两人的结婚证被他来回翻看,她在手机一声响脆的拍照声中,回了神。
转头看他,意气风发,器宇轩昂,满脸写着「人逢喜事精神爽」。
「拿着。」宋延琛把其中一本塞到她手上。
左枝不明所以地接住,下一秒就被他揽着臂膀带过去,两人亲密挨着,各执一本结婚证。
「笑!」他说。
前置摄像头清晰地映出两人的面容。
左枝身为一个明星,对镜头无比熟悉,此时却觉得忸怩放不开,于是嗔他:「你干嘛?」
「给我外公看看他的外孙媳妇。」
话音落,左枝听到他按下快门的声音。
再看他,发现他是真的开心,如果人也能通过尾巴传递情绪的话,他的尾巴现在一定翘上天,摇得极欢快。
她为自己的想像感到忍俊不禁。
拍完照,手里的红本本被他收回去,「你出门在外不方便,暂时由我带回家保管。」
左枝还处在迷煳状态,大脑转不动,很好煳弄,什么都依他。
他让她把左手伸出来,她也照做。
随即便看他一手抓住她的手,另只手从兜里拿出的丝绒盒子里,取下一枚简约别致的婚戒,帮她戴在无名指上。
至此,左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上戴了三枚戒指——右手中指的情侣戒,左手中指的求婚钻戒,和今天无名指上的婚戒。
「会不会太快了?」她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34页
「哪里快?」宋延琛反问,把另一枚婚戒,和他的一只手,递给她,要她也帮他戴上戒指。
男戒和女戒不一样,她的女戒好歹会镶点钻石做装饰,他的男戒却朴素。
她眯眼瞧内环那一圈花体英文「zoe&ethan」,另一侧,用的是义大利语「brucio per te(我为你燃烧)」。
「很快啊。」左枝说,「昨晚之前,还只是你女朋友,也就当了你半天的未婚妻,这么快就成你户口簿上的配偶。」
「不快,」他说,又强调一遍,「真不快。」
左枝捏着那枚婚戒,要给他套无名指上。
看到他指根,用墨色,一清二楚地文着「zoe」这三个字母。这辈子,再也无法磨灭掉一般。
她情不自禁,用拇指摩挲了下。
「你以为这些戒指,是我凭空变出来的?」
他勾起她滑落到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食指挑起她下巴颏,收敛了吊儿郎当的劲儿,认真凝视她。
「知道为了迎接每一个重要时刻的到来,我准备了多久么?」
左枝把婚戒给他戴好了,撩眼回看他,眉眼漾开笑意,语气轻快:「不知道啊,多久?」
「好久好久。」他说,想到什么,嘴角一扯,笑出了声,「那枚情侣对戒的待机时间最久,拿出来时,我还担心它会不会氧化。」
「傻了吧你。」左枝笑话他。
「是有点傻。」话闭,他忍不住吻她。
腻歪好一阵,两人才分开,唇舌牵出暧昧至极的银丝。
左枝难堪地扯一张纸巾,擦掉嘴角溢出的透明涎液。
宋延琛开车送她到机场,路上说着,有空两人一起去看看阿琳娜和顾嘉欣的事。
还有就是,拍婚纱照,举办婚礼,度蜜月……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已经到了他戒菸,两人开始备孕的阶段。
左枝觉得,再不打断他,他估计要跟她商量,孩子到底叫什么名字,要不要改个婴儿房,或者直接换个大房子了。
抵达机场,梅允和林艾等候她已久。
下车前,左枝觉得手上戒指太多太惹眼,把求婚戒指和情侣戒摘了下来,只留下一枚婚戒。
宋延琛揉揉她的小脑袋,「到了记得告诉我。」
左枝淡淡地「嗯」一声,伸手开车门,他刚刚那句话明显没说完,补上:「老婆。」
左枝愣住,大脑瞬间宕机,一片白茫茫,又在下一秒,「嘭」一下绽放出无数奼紫嫣红的花朵。
热意从脚底腾地蹿上头脸,发顶冒着看不见的烟,她难得的,脸红了个透。
宋延琛看乐了,倾身凑近她,咬字暧昧地揶揄:「这样就害羞啦?我老婆怎么这么可爱。」
被他这么一逗,左枝脸红得更厉害了,全身都在烧。
她暗自咬着后槽牙,忍着胸腔剧烈的悸动,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笑着回击他:「你也很可爱呀,老、公。」
最后那两个字,她一字一顿,有点凶,也有点妖,落在宋延琛眼里,却觉得奶萌可爱,他笑得更欢了。
左枝开门下车。
落荒而逃的意味有点浓。
*
一上飞机,左枝就戴上眼罩睡觉。
半梦半醒的时候,估计是腿被冻到了,突然抽搐一下,她茫茫然地醒来。
推开眼罩,透过窗,见外面夜色正浓,梅允坐在她身侧,她有一瞬恍惚,话冷不丁蹦出来:「我好像……结婚了。」
「什么?」梅允正低着头看合同,没听清。
左枝迟缓地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左手,盯紧那枚婚戒,那种飘飘忽忽的感觉,在一点一点变得真确踏实。
「我结婚了。」是肯定的陈述句。
第一秒,梅允没反应。
第二秒,她撂了合同。
第三秒,她愕然转头看她,嘴唇哆嗦着,不可置信地问:「你再说一遍?」
左枝直接把婚戒亮给她看。
「天啊。」她反应比她还大。
机舱太安静,衬得她分贝有点高。
坐在前排的林艾,悄悄问了声:「梅姐,怎么了?」
梅允轻咳一声,只道:「下飞机再说。」
扭头,又找左枝问个明白:「就这不到两天的时间,你们怎么这么快?」
「是吧?」左枝胳膊肘撑在扶手上,支着头,「他昨晚求的婚,今天下午就带我去领证了。」
「天,你昨天不还参加别人的婚礼么?」
「是啊。」
「今天还收拾行李,乘机出发去京市。」
「是啊。」
「行程安排得可真紧凑。」梅允有感而发。
「是啊。」左枝应。
不止做了以上那些事,她跟宋延琛这两天还见缝插针do了i。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真是一点都没浪费。
梅允把合同捲成筒状,想了想,又把捲筒展开,跟她打商量:
「等下会有不少娱记和粉丝在机场蹲你,要是看到你婚戒……左枝,你确定要现在公开吗?」
这话直击关键点。
左枝有点犯难。
她正当红,平时就有不少狗仔跟踪抓拍她。
除了狗仔,不论粉丝,黑粉,还是普通吃瓜群众,都好奇她男友是谁,一直在拼命挖消息。
如果她就这么公布自己已婚的事,肯定会有更多人去扒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35页
在飞机上不能打电话,左枝不确定,宋延琛有没有做好准备,让她公开她和神秘男友已婚的事。
思前想后,左枝还是决定,先把婚戒收起来。
等找时间跟宋延琛开诚布公,把话说开后,再决定要不要公开。
更何况,他是她老闆,她是星源传媒的台柱,要是两人突然就这么官宣了,也不知道她的星途,和他的公司,会不会受影响。
看左枝小心翼翼地褪下婚戒,梅允悄然松一口气,「正式官宣之前,我们得先准备一套公关方案。」
「嗯,梅姐捧出过那么多明星大腕,这方面业务比我熟。」左枝随口道。
梅允靠回椅背,忽然问:「你们这么快这么突然就领证了,有去做财产公证吗?」
听她提起,左枝想起这一茬,实诚地摇了摇头。
「那……」梅允试探,「也没签婚前协议什么的?」
「没有。」左枝说。
既没有财产公证,婚前协议,和婚前检查,也没有三书六礼,四聘五金。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曾说过——不用你出彩礼,我也没有嫁妆。
所以,相爱很难,但又是那么简单。
这一刻,她心情很好,好到想哼歌。
忽地听到梅允小声嘀咕:「真赚。」
左枝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
无论她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但她脱口那瞬间,想的肯定是:她命真好,能得到他一半财产。
那点好心情被削去一分,左枝捏着富有设计感的闪熠婚戒,看内环刻着和宋延琛那枚戒指一模一样的字迹,莞尔道:
「是啊,看他今天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他真是赚疯了。」
第105章 长
◎带她干不为人知的坏事◎
在京市待了几天, 结束掉这边的工作,左枝让林艾购买连夜返回鹏市的机票,迫不及待想回家见他。
车子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行驶。
她给宋延琛发航班消息。
宋延琛回覆:【注意安全,落地记得打电话给我, 老公在机场等你】
左枝给他发去一个「哦」的表情包。
退出聊天框, 看到唐柚的头像, 点进大图, 才慢了很多拍的发现, 分手后, 她把她和江行远的合照,换成了hello kitty。
游轮那天过后, 两人一直没联繫过,左枝并非那么八卦的猹,可面对好友, 她还是会适当表现出一些关心的。
她噼里啪啦敲下文字,发出:【唐伴娘那晚喝醉了没?】
过了十几秒,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直到一分钟后,左枝才收到消息:【嗯】
zoe:【在哪儿过的夜?】
柚子:【江行远那儿】
zoe:【就知道】
柚子:【……】
zoe:【一夜几次?】
柚子:【???你变了,不再是那个纯洁的左枝了】
zoe:【我什么时候纯洁过?】
柚子:【……】
zoe:【和好了?】
柚子:【嗯……最后发现, 我还是最喜欢他了】
柚子:【那晚我喝得多,又哭又吐,一直在闹,他竟然也不嫌弃,照顾了我一宿】
柚子:【早上醒来,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窝在他怀里, 想到这些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昨晚他对我的照顾】
柚子:【就决定,这辈子都非他不可了[可爱]】
隔着屏幕,都能想像到她嘴角忍不住上扬的花痴样,左枝由衷替她感到高兴。
zoe:【那就好好在一起吧】
想了想,左枝觉得也该把自己的事,同她说一声:【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我跟宋延琛领证了】
不出所料,唐柚炸了,各种表情包刷了她满屏。
最后是发来成排的感嘆号。
柚子:【真的吗?!!!】
柚子:【我怎么没在热搜上见过!!!】
柚子:【你们紧急降热搜了?全网封锁消息?前两天有个顶流爱豆塌房,微博都崩了!不会是用来掩盖你们的消息的吧?】
zoe:【都不是,我们没公开】
柚子:【???你俩还搞时下最流行的娱乐圈隐婚那套?】
zoe:【打算跟他当面说清楚,再决定要不要直接公开,毕竟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柚子:【哦哦,所以我拿的是一手料咯】
柚子:【[坏笑]不怕我截图爆料出去啊】
zoe:【打你哦】
正聊得火热,突然听到林艾叨叨咕咕:「那个不是闵宜吗?怎么会从妇幼保健院出来……」
总觉得在哪儿听过这名字,左枝循着林艾的视线,向外看。
正是傍晚时分,秋分过后,天黑得早。
路灯已经亮了,照出不远处,路边一辆黑色小轿车,和妇幼保健院门口一道高瘦身影。
那人戴着卫衣兜帽和口罩,看不清面容。
可从那略感眼熟的眉眼,左枝认出她是宋晋铭身边那位。
看左枝无动于衷,热衷吃瓜的林艾,以为她忘了她是哪位,搁她身旁叭叭着:
「zoe姐,上次金翼奖颁奖盛典结束后,我们在后台撞见的就是她。其实她以前也挺火的,被星探挖掘进入模特圈前,只是个普通厂妹,后来一炮而红,早年炒房还赚了不少,可以说是不少人的励志传说了。可惜后来插足当三,名声不好,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36页
说到这里,林艾才记起她插足的是谁的婚姻,霎时鸦雀无声。
「停车。」左枝下命令。
司机照办,车子靠边停在那辆黑色小轿车后面。
林艾一头雾水:「怎么了,zoe姐?」
见有车跟在后面,正准备上车的闵宜,狐疑地望来一眼。
左枝打开摄像机,刚好抓拍她两张正面照。
在对方助理警惕地上前询问前,左枝一边吩咐司机开车,一边把照片发给宋延琛。
zoe:【在妇幼保健院门口,看到你爸的小情人了】
宋延琛回她,关注点好像有点偏:【你怎么会在妇幼保健院?】
zoe:【纯属路过】
zoe:【看她打扮成这样,不太像是来看望其他人的,所以……】
zoe:【你要有弟弟妹妹了?听说非婚生子女也有继承权哦】
s:【不是他的】
左枝眉毛一跳,被他勾起好奇心:【你就知道?】
s:【回来再跟你说】
zoe:【还有,她好歹算是公众人物,从妇幼保健院出来的事,要是传出去……】
s:【嗯,我去了解下情况】
知道他要去忙了,左枝不再打扰他。
车子一路开到机场,左枝全副武装,和林艾一同下车,登机。
乘机抵达鹏市时,已是夜间十一点。
宋延琛开一辆低调的黑色suv来接。
他下车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一身精明干练的衬衫西裤,勾勒出劲拔高瘦的身姿。
袖口挽起一截,拎重物时,指节收紧凸起,青筋虬结,充满力量感。
左枝目光凝在他玫瑰丛生的左臂上,顺着枝干,往下看到他手背纵横交错的根茎,再到他无名指根一枚冷光熠熠的婚戒。
一想到这个生得招摇性感,又被婚戒钳勒出禁慾感的男人是她的,她就觉得他真是又帅又带劲。
如果真能做到专一一辈子,就更酷,更招人爱了。
「嘭!」后备箱被他压下,带出一缕风,擦过她手臂。
宋延琛单手撑着后备箱盖,俯身倾向她,英俊逼人的五官,在她眼前不断放大。
感受到他身上夹杂雄性荷尔蒙的清冽气息,侵略性十足地寸寸逼近,左枝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一小步。
被他敏锐察觉,一把扣住她的后腰,将她摁了回来,甚至一步到位,给摁进他怀里。
「几天不见,不认得你老公了?」他揶揄她。
左枝把脸埋进他怀里,深深唿吸着他的清爽味道,爱死了这种被他紧紧包裹的感觉,「你真戒菸了?」
宋延琛:「是啊,说好要备孕的。」
左枝在他怀里蹭了蹭,没说话。
两人回到车上。
左枝坐在副驾,边系安全带,边道出憋了一路的疑惑:
「都还不确定那女人是不是真怀孕呢,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地说,不是你爸的?」
宋延琛轻笑了声,发动车子,「你以为那天,我外公开家族会议,为什么要把我爸叫过来?」
「算帐。」左枝不假思索道。
不仅要算顾启澜以前欠下的风流债,解决掉顾家内部的矛盾;
还得算顾嘉欣走后,没来得及跟宋晋铭计较他出轨的帐;
再有就是,宋延琛身为顾嘉欣和宋晋铭的独子,理应拥有两方财产继承权的帐。
左枝理着其中的关系,心底隐隐猜出了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那种感觉,「你爸是不是答应了什么?」
「聪明。」宋延琛笑,「我爷爷是个思想比较正统的人,虽然觉得我妈以前的做派太偏太邪,但她到底是我爸明媒正娶的太太。可我爸现在的情人,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三。所以,我爷爷是绝看不上她那种人,以及,她所生下的私生子的。」
左枝听着,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的事。
倘若那时,一念之差,她选择放手让他去联姻,而她甘愿当他的地下情人,那他们现在,会是怎样?
她喟嘆一声,接话:「所以,你是唯一继承人?」
「嗯哼~在这一点上,我外公跟我爷爷意见一致。最后,以防万一,他们要求我爸做了结扎。」
「挺绝的。」左枝单手支颐,「但是,结扎后,如果没弄干净,不还是有怀孕的可能吗?」
宋延琛优哉游哉地向左打方向盘,模样松懒,"你能想到的事,我爸能想不到?"
左枝觉得稀奇:「总不能是隔壁老王的孩子吧?」
宋延琛努了下下巴,「谁知道呢?大概是发现我爸原来不止她一位情人,而且还拖了这么久都没跟她结婚,所以想搞借子上位那套吧。」
「要真成了,能不能结婚另说,起码能分到点财产。却没想到,你爸竟然结扎了。」左枝觉得荒唐又好笑,「她算不算是棋差一着?」
宋延琛不置可否,只说:「借子上位哪有那么容易。」
左枝眼皮一动,余光瞥向他。
车内没亮灯,一盏盏路灯向后飞驰,忽明忽暗,间隔交错地叠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阴影。
她这才惊觉,他从来都是一头城府极深,攻击性极强的猎豹,而非一只会把尾巴翘上天,摇得极欢快的大狗狗。
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很久很久以前,在加油站,江行远和唐柚留她和他单独待在车上,她不还说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37页
你看着可不像会做亏本买卖的人。
「子嗣很重要?」左枝问。
「我是无所谓的。」宋延琛漫不经心道,「反正,死了就死了,管不到身后事,自然无所谓子嗣传承了。」
「那你还这么积极备孕?」
「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他把车开进车库里,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在回忆,眼角眉梢染上温柔的笑意,「高中那会儿,你突然说,想跟我要个孩子,还说,我们的孩子肯定会生得又高又好看,还能遗传到我们的聪明才智……」
他向后靠椅背,指尖敲了敲方向盘,转头看她,「左枝,你勾起了我对未来全部的幻想。」
这话甜度有点超标,左枝正被他哄得熨熨帖帖,眉眼带笑,他突然丢下一句:
「我还记得,左老师曾说,要身体力行地教我怎么造孩子。」
「……」左枝心脏咯噔一跳,红晕从颈根一路爬到耳朵尖,她撇头看窗外,「你不是会么?」
「哪有左老师会啊?」他说。
听到安全扣被解开的咔哒声,左枝唿吸一滞,明显感觉到,他越靠越近,骨节分明的长指伸向她,挑着下巴颏,将她的脸转过去。
四目相对。
他一双迷人桃花眼会放电,声音像羽毛一般,轻轻柔柔地飘进她耳朵里,引起一阵痒: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让我这么……有感觉。」
左枝听着,喉咙发紧,心跳怦怦。
在这个天干物燥的秋,四下寂静,车内车外具是昏黑。
偏他还在火上加油,用眼眸抚摸她,从她的眼,她的唇,到她的颈,再往下,目光炽烈又大胆。
她胸腔起伏明显,他抬眸看回她眼睛,额头向右侧倾斜,用一记猝不及防的热吻,攫住她心跳。
她有一瞬屏息。
在他伸舌时,身体下意识地给予回应,也伸舌与他交缠,双臂勾住他脖颈。
他却拉下她一只手,任她葱白指尖抚过他锁骨,胸膛,劲腰,继续,再继续……
「几天不见,我想你想得要死。」
宋延琛额头抵着她,薄唇翕张,贴着她的唇低语。
左枝全身发热,媚眼如丝,红唇水光淋漓,微张着,喘着气。
男人手掌宽厚,灼烫她手背,抓握力道忽松忽紧,带她干着不为人知的坏事。
要死了。
要被他搞死了。
这就是……他所谓的,有感觉。
第106章 长
◎@左枝zoemdy◎
座椅倏地向后滑, suv空间宽敞,她被拦腰带过去,莹白修长的玉腿弯曲,折在他身体两侧。
裙摆软软散在座椅上。
左枝能感受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 刚硬的, 突兀的。
她勾头, 红唇若即若离, 贴向他血管暴突的脖颈。因他勐然爆发的蛮劲, 皱眉, 恼得张口咬他滚动的喉结。双手紧抓他青筋暴起的手臂,在梆硬肌肉上, 嵌出月牙状。
有汗液沁出,从额角滑到耳侧,再落至下颌。
闷热, 潮湿,黏腻。
寂静深夜中,丁点儿动静都像被放大无数倍。
车胎碾着坚硬水泥地,依稀有砂石摩擦的碎响。
「想不想我?」宋延琛问她。
左枝昏昏沉沉地哼唧着,没给出确切答覆。
他按捺着, 故意磨她性子,又问了一遍。
她眼睛眯开一条缝,眼角挂泪,近距离看这张英俊逼人的帅脸,黏煳煳地在他耳边唤一声:「老公。」
他用气音低骂一声,要她再叫声听听。
「老公~」她呢喃着, 额角牴着他的额, 一手抓住他的手, 五指扣进他指缝。
掌心的汗水交汇,她湿漉漉地看着他。
有昏黄车灯,从车库门口贴地滑进来。
轮胎滚过一道又一道缓冲带,声响抓耳。
左枝分神,余光瞄过,瞳孔骤缩。
车声还在耳边行驶,车灯愈来愈近,将将从车前挡风玻璃划过。
来车主驾上的人,落一眼过来。
车库太暗,肉眼看不清太多内容,只见一件西装外套兜头盖下,挡去两人身影。
在那件衣后,男人露一只眼,于夜色中,阴恻恻地盯他。仿若一头紧盯猎物,伺机而动的勐兽。
良久。
宋延琛撩开黏在她颊边汗湿的髮丝,低声说:「人走了。」
她懒懒地「嗯」一声,不想再动。
他摸摸她的头,「刚刚撞到了?」
「嗯。」
「那下次我们换辆更大的车。」宋延琛也是懒散,一手落在她脑后,一手横在她腰背。
「alphard?」左枝问,「我记得你说过,最喜欢的那种车。」
空间大,放得开。
不过,要让他开车的话,他只喜欢跑车。
温存一阵,宋延琛用西装外套,代替被扯坏的衣裙,将她裹紧,打横抱她下车。
两人搭乘电梯上楼。
一梯一户。
他们在相应楼层停下,他单手抱她,腾出一只手开门锁。
门打开,屋内敞亮,sunday和蛋挞在门口等候。
宋延琛带上门。
左枝从他怀里下来,换掉累人的高跟鞋,俯身摸摸那两只毛孩子。
sunday摇着尾巴跳起来,两只爪子扒着她手臂。
宋延琛斜肩靠墙,在她身后看着,眼底笑意氤氲,覆一层暖色。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38页
「左枝。」他叫她名字。
「嗯?」
「孩子我们会有的;唐柚和江行远是我们的朋友,sunday和蛋挞也是,以后或许还会遇到更多志同道合的人;诽谤谩骂折辱你的人会付出法律代价;伤口会癒合,疤痕也无损你的美丽;每一个巨星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是无可替代的;自由是相对的,不是不计后果的放任自流;学海无涯,所以我们一生都在学习;美丽是值得欣赏的,鲜花并不因预见自己的枯萎,而拒绝绽放;金钱本就是流通性极强的交换媒介;受成长环境、年龄、教育程度等影响,每个人的三观都不一致,所以,找到一个灵魂契合的人,是那么难得。」
左枝愣然。
知道他记忆力好,能记住很多两人相处的细节,也会记住她曾说过的话。
但没想到,他竟会在这会儿,给她回应,将她当初的想法一一驳倒。
她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每个字,都深深牢记。
几秒吞咽的时间,他接着说:
「还有,我爱你,很爱很爱你,爱得要生要死,我永远爱你。」
「爱」字听多了,她都快不认得这个字。
想说的话说完了,宋延琛上前一步,手伸出去,想拉她。
不料她转身朝他扑,西装外套落地,她双臂抱紧他脖子。他后退两步,撞到墙壁。
她挂在他身上,脸埋在他颈间。他箍紧她细腰,感受她湿热鼻息扑在脖颈带起的痒。
谁都没说话,任由夜色渐深,暧昧渐浓。
两颗心相融。
*
官宣是在半个月后,源于一场意外。
左枝问过宋延琛要不要官宣的事。
宋延琛当时一脸无所谓,耸耸肩,「你一个微博上千万粉丝的大明星,公众人物,都敢冒险对外官宣跟我结婚领证的事了,我怕什么?」
「可是,可能会有极端分子不乐意,或者说,会去扒你的料,偷拍你,跟踪你……」左枝同他说明情况,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宋少无所畏惧,从鼻间轻哼一声,嗤笑:
「上回我们就公开恋爱关系了,左枝,谈恋爱总得有个结果,要么继续在一起,要么散了。我们结婚了,这是个好结果,没什么不能说的。」
至此,左枝也不再多说。
这回,她倒是没那么任性自我,会趁经纪人和公关团队不注意,偷偷在媒体採访或者演唱会上,直接对外公开。
而是同梅允打了个招唿,让她那边做好准备。
梅允顺势同她聊起剧本的事——有几部电影和电视剧的导演,想找她出演,剧本已经送到梅允手上了,她想让她看看。
趁着有空,左枝打算开车到公司找她。
临出门,恍然记起自己那辆蓝色玛莎,送进6s店里保养,还没取回来,便直接拿了宋延琛那辆黑色veneno的车钥匙。
车内播放着摇滚乐,宋延琛比较喜欢的linkin park,很配这辆肌肉感十足的大牛。
雨后天晴,左枝戴一副墨镜,驾车驶过水光粼粼的柏油路。
城市川流不息,一路畅通无阻。
意外发生在,一个小孩追皮球,突然窜到马路的瞬间。
相距不过短短几米,行动快于反应,左枝一通紧急制动的操作,轮胎呲呲剐蹭地面划出凌厉辙痕,车尾被甩出,带车头调转撞进路肩后,车尾「砰」一声剧烈震动,撞向行道树,车身直接凹进一块。
安全带倏地在身前勒紧,安全气囊弹出,她额角不慎撞车玻璃上,瞬间肿起一个包。
事故发生得突然,不过眨眼的工夫,左枝惊魂未定地坐在主驾上,脸色煞白,感觉浑身都疼,不敢乱动。
跟在后面的车辆,见状被迫停车,绕道行驶。
一个白髮斑驳的七旬老人,健步如飞地冲到马路上,刚要扶起被吓得摔倒在地的孩子,破口训斥一通,扭头一见那辆通体写着价格不菲的超跑,他果断扑在孩子身边,狂飙演技:
「哎哟!你这人到底会不会开车!不会开车能不能别开!这是想撞死我可怜的小孙子吗?!」
老人呜呜哇哇叫了许久,招惹来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
有女生目睹全程,知道老人不占理,气得过来跟他讲道理:
「明明是你孙子突然跑出来的,好不好?你怎么不看好你孙子呢?现在在这里乱甩什么锅?!」
「你胡说八道什么!」老人涨红了脸在吼,语气很沖,明明白白是要赖掉责任,「分明是她不会开车,撞了我孙子!」
女生既不是当事人,也没老人那么臭不要脸,跟他拌两句嘴,实在吵不过,想要打电话报警处理。
老人站起来,搡了她一把,还要抢她手机。
好在被另一男人拦住。
像veneno这种数量稀少的天价超跑,别说一个市了,就是放眼全国全世界都罕见。
不少人在拍照。
这种情况下,左枝不方便下车。
忍着疼,拨 222报完交通事故后,她还得给梅允说明情况,让她帮忙解决,最后,打电话给宋延琛。
交警来得快,疏散现场,了解情况,判定左枝无责任,小孩监护人负全责后,不免招来老人的谩骂和殴打。
左枝戴着帽子和墨镜,口罩也一直没敢摘。
等梅允带司机和保姆车来了,她直接上保姆车,留梅允帮忙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39页
「熊孩子」「老人碰瓷」「天价veneno」等关键词一放到网上,轻易抓取网友的眼球。
有人注意到从车上下来的女人,通过身形和衣着扒出她是当红艺人左枝后,又开始扒这辆车的信息。
事情极快发酵,最后扒到车主是星源传媒董事长兼ceo宋延琛。
有人爆出宋延琛的左臂文身。
正好跟左枝mv里,与她热吻的男人的文身对上。
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如果这是他的车,打死都不会让女朋友开,女司机真是不靠谱。
也有吃瓜吃到一半的,问,把人的车撞坏了,就算是女朋友,她是不是也该赔点?
当然也有专注恋情瓜的,追到左枝微博下,各种问她和宋延琛的关系。
附言:【一直没澄清,那就是石锤咯】
看到这条,左枝拇指向右滑,退出了微博。
她不是没开过宋延琛的车,自拿证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出事故。
如果撞的是她的车,她自认倒霉。
可这回,撞的是宋延琛的爱车,说她一点内疚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宋延琛这会儿是不是在忙,她给他发道歉消息,他没回。
她惴惴不安。
在医院做完全身检查,得出轻微脑震盪的诊断,医生帮她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后,她在林艾的陪同下,重新回到保姆车。
手机叮咚一声响,左枝瘫在座椅里,点亮屏幕。
宋延琛给她发的是语音消息,她把手机放到耳边听:
「不就一辆破车嘛,责任又不在你,你不是去医院做检查了么?现在情况怎样?」
zoe:【轻微脑震盪,还有就是,额角肿了一个包,好丑】
zoe:【早知道我不开你这辆车了】
很快,他发语音过来,语气缓了些,让人听着,感到心安:
「哪辆车都无所谓,车子哪有人重要……左枝,你是我妻子,独一无二的妻子。」
「妻子」二字从他嘴里蹦出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左枝眸色一柔,嘴角忍不住缓缓向上扬。
「my god!」林艾惊唿,紧忙把手机送到左枝面前,「zoe姐!你快看!」
左枝眼皮微动,看到了。
「左枝zoe」这一微博连发两条动态。
第一条,转发了星源传媒关于此事的声明。
第二条,转发了一个刚註册的、名为「星源传媒s」的动态——
【@左枝zoe mydy】
配图是他们的结婚证,部分信息打了码。
而她也紧急登录微博,也贴图,也艾特他,简短又认真地回应——
【@星源传媒s my love】
第107章 长
◎别勾我,认真的◎
重磅炸丨弹抛出去, 左枝退出微博,熄灭手机屏幕,闭上眼,往后一躺。
不管了, 什么都不管了。
花钱能把车子修好, 事故责任方不在她, 她身体没什么大碍, 她和宋延琛已经对外官宣了。
行了, 事在人为, 全都已经解决了,她不必再心绪不宁了。
接下来, 该想的,应该是要接什么电影或电视剧,还有gg、杂志和海报拍摄, 再过段时间,她要开世界巡迴演唱会,年底还得再出一张专辑……
保姆车往前开,没往星源传媒那边去。司机接了宋延琛的消息,带左枝到他现在所在的kl大厦。
车子在停车场停没多久, 车门从外面推开。
闻声,正闭目养神的左枝,迷濛着一双眼去看。
宋延琛穿着衬衫西裤,单手插袋,模样懒散地站在车外。
他望来一眼,触及她目光, 眉梢抬了抬, 有点眉目传情的意思。
左枝在这时笑, 抿直的唇线向上提,弯出一个妩媚的弧度。
林艾非常有眼力见地下车,恭迎宋延琛进车里,她转而打开副驾车门,识相地把自己隔绝出去。
上车后,宋延琛把车门一关,形成一个封闭静谧的空间。
这个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不是在公司上班?」左枝问,「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老婆伤成什么样子。」
他也不好好坐,而是抻着身体往她这边凑,想揽她进怀里坐着,可见她手臂打了绷带,担心弄疼她,便没乱动,只是拿一双锐亮眼眸上下扫视她,眉头越蹙越紧。
瞧着她额角的肿胀,不满地「啧」一声:「怎么可以肿得跟鸡蛋一样大?」
「……」刚扬起的嘴角,倏地垮下去,左枝不想理他了,「你是来关心我的,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当然是关心你啊!」他强调,看着好不无辜,伸手拉她放在扶手上的手,「不知道你哪儿不舒服,这次乖一点,主动过来让我抱抱,好不好?」
「好不好」三个字一落,左枝竟有那么点儿羞赧。
这种问话,显得太过纯情。
如果他跟以前一样,直接把她抓进他怀里,或许她反应还不会这么大。
昏暗中,她瞧他一眼,借着整理鬓髮的动作,用冰凉指尖,给耳朵降温,躬身往他那边挪,小心翼翼坐在他腿上。
她穿的是短裙,黑丝轻薄性感,透出修长双腿的莹润肉丨色,底下压着他质感垂顺的西裤,他肌肉梆硬,骨头也硬,硌着她丰腴挺翘的臀。
青筋盘踞的大手,落在她腰臀相连的凹陷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40页
他在抚摸她嵴背,身体前倾,胸膛轻轻碰到她臂膀,说话时,胸腔轻微震动:
「接到你电话,说你不小心把车撞了,我他妈吓得半条命都没了。」
左枝眨了下眼,余光悄悄瞥他,发觉他眸色幽深,眼底竟漫着一层红,她喉咙一涩,放软身体,往他怀里靠。
直到他的气息盈满鼻腔,他双臂环抱她,她把脸埋进他温暖的怀抱,这才闷闷地说:「我没事。」
他轻哂:「肿那么大一个包,还说没事?」
「……」左枝恼得在他腰间拧了一把,他皮肉都是硬的,不太能拧动,反倒弄疼她的手,「你再这样就给我滚。」
宋延琛被她逗乐,嘴下留德,没再闹她,脸埋进她颈窝,嗅着她的香水味,习惯性地蹭两下,不自觉将她抱得更紧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以前,我们跟江行远他俩到沙滩玩,你也是这样,穿着泳装,坐在我腿上,黏了我一腿的沙子。」
「那时候啊……」左枝有点记忆,在他怀里拱了拱,找到个舒服的姿势,「你在想什么?」
「想要你。」他直言不讳。
左枝无语:「……粗俗。」
「那你呢?在想什么?」
「想你。」她面不改色,「带颗粒那种。」
「丢,」他低声爆粗,恶劣地在她腰间的痒痒肉挠了一下,「你知道我最受不了这个的。」
左枝条件反射地缩紧全身肌肉,在他怀里挣扎,拉开他作乱的手,「哪个?」
宋延琛往后靠椅背,左枝身体也跟着滑下一截,肩背贴近他胸膛。
「别勾我,认真的。」他说,任由她抓着他手指玩。
「怎么勾你了?」
她垂眼观察他手背玫瑰根茎的走向,指尖描摹他绷起的青筋,向前蔓延到清瘦骨感的长指,再到修剪得干净圆润的指甲。
「你哪哪儿都勾我。」
他瞧她许久,手指不安分地在她手里乱动,她便双手抓他手指。
「喜欢手指?」他问。
「嗯,」左枝应,「你手指挺灵活。」
「……」宋延琛便知道,她真是在故意勾他,语气沉下去,压着一股濒临崩溃的躁动,「想在这儿?」
她却卖乖,垮着一张委屈巴巴的脸,「可我刚受伤。」
「……」ok,他憋着。
「听说颗粒的会很舒服。」她没放过他,三言两语引人浮想联翩,「你带我试试。」
宋延琛舔了下干燥的唇瓣,喉结滚动,无奈轻笑了声,应下:「行,颗粒,手指,带你看扇贝吐水。」
她一听就懂,嗔他:「好坏。」
「到底谁坏?」他挑眉,向上送胯,「你别挨我这么近。」
「嗯?」她装不懂,「可你是我老公诶,老公的腿不能坐吗?」
「你老公两条大长腿还不够你坐?」
「可人家只喜欢坐中间——」
尾音未断,下巴就被他捏住,脸转过去,他的吻铺天盖地覆下来,气势慑人,舌尖滑过她唇瓣,没半点预告,凿开两片水润唇瓣,便钻入湿热口腔,挑逗她的舌。
两舌推拒勾缠,来不及吞咽的唾液溢出嘴角,水声啧啧,她晕乎乎的,在他手中软成一摊。
他啄吻她的唇,额头抵着额头,鼻息勾着鼻息,粗气沉沉地问:「受不受得了?」
她摇头。
他闭了下眼,缓着燥热难耐的劲儿,轻拍她,「那你下去?」
她便从他腿上下来,没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屈膝,蹲在他身前。
他双腿大敞,整个人懒散地瘫在座椅里,右手搭扶手,左手烦躁地撑着额,气质介于意气风发的少年气和成熟稳重的男人味之间,体型精瘦健壮,衬得她一米七多的身形,竟有些娇小。
他耷着眼皮,眸光泄下来,居高睨她。
她双臂搁在他腿上,蜂腰翘臀,媚眼如丝。
「不是说受不了?」宋延琛倾身向前,胳膊肘抵在腿上,抬手捏捏她的脸。
左枝:「你受得了不就行了?」
宋延琛眸色忽暗,直勾勾看她,忍不住俯身再次吻住她的唇。
*
「我来不是跟你做这种事的。」宋延琛哑声说。
她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那你来干嘛?」
「看你到底怎样啊。」
「那你已经看见了。」
宋延琛丢了脏湿巾,双臂从后往前环住她的腰,「有没有冰袋?」
「干嘛?」
「帮你冰敷一下额头。」
左枝瞥他,「你不用上班?」
「要,」他下巴垫在她肩上,「你忙吗?要不陪我一起上班?」
「……你当我闲得慌?」
「那你忙什么?」
左枝把挑剧本的事告诉他。
宋延琛直接敲定:「叫人把剧本送过来不就行了?你在我办公室里看。」
末了,又补充:「主要是,老婆,我想看你。」
他这声「老婆」,实在有点肉麻。
左枝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又打从心底觉得甜蜜。
不久前才撞到头,胳膊也有部分擦伤,她正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懒得再跟他争,稍做整理,随他下车,跟林艾交代一下,便和他搭乘电梯上楼。
她一如往常戴着口罩和帽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41页
宋延琛问她,这样压着肿成个鸡蛋的额角,不疼吗?
左枝横他一眼。
哼,狗男人是不会懂女明星对形象管理的执着的。
难得见宋总身边出现个女人,两人还如此亲密地挽着手臂,职员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抛过去。
宋延琛轻咳一声,个个都像惊弓之鸟,赶忙收敛目光,缩起了头。
却止不住流言蜚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公司里扩散。
所有人都知道,宋延琛这是把自家夫人往公司里带了。
勾着他臂弯,不疾不徐地行走在众人或直白、或隐晦的目光中,不知为何,左枝想到了《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里,玛琳娜及其丈夫重返小镇的画面。
尽管,她也曾经歷过那样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没钱、没工作、没食物,而且还被众人议论诽谤,险些落魄到以出卖美色为生。
但,因为她是那么顽强不服输的人,因为有宋延琛在,所以她到底还是没沦落到那种地步。
所以,在今时今日,她才有机会,和他一同行走在光芒万丈里;
才有机会,感恩上天赐她一丝怜悯,让她能窥见曙光,没死在黎明前的黑暗。
宋延琛的办公室是冷色调,很大,也很清净。
他坐在办公桌后工作。
身后,是偌大的落地窗,能一窥大半个鹏市的盛景。
剧本还没送过来,左枝在他附近坐,一手扶着额角上的冰袋,一手支着下巴颏凝望他。
良久,良久。
怎么也看不够。
感知到她视线,他也总是不时撩眼回视她。
左枝莞尔。
这样就很好。
我们不说话,只在对视的剎那,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笑。
这样就很好。
第108章 长
◎我爱你永远永远◎
距阑尾手术过了近一年半的时间, 入夏,左枝去文身了。
右腹位置敏感,而且她体脂低,皮肤薄, 文身过程中痛感明显, 却忍着没叫唤出来, 只是把宋延琛的手抓得很紧。
结束时, 才发现她指甲断裂, 把他手背的皮都掐破了, 沁出些微血丝。
她文的是个时间轴,沿着疤痕的方向延伸, 呈枝条交缠的形状。
一头是左枝的z,一头是宋延琛的s。
时间从两人初次见面,到重逢, 再到谈恋爱结婚,还预留了一个位置,给两人的孩子。
婚礼定在八月份,举办地点在左枝购买的一座东南亚小岛。
客人或搭乘游艇,或乘机抵达现场。
左枝没请多少人, 宋延琛那边的亲友倒是不少。
鲜花、气球、香槟、蛋糕……婚礼现场气氛热烈。
led屏幕轮番播放她和宋延琛的照片和旅拍视频,也剪辑进了她所拍摄的两人的mv片段——
有四五岁时,两人的新年合影;
也有高一那年,他隔着茫茫人海,遥遥偷拍她一个转瞬即逝的身影;
有他那一张「喜欢左枝」的作文纸,和她双耳通红, 落荒而逃的背影;
高二时, 同一个地方, 他以优秀学生代表的身份上台演讲,而她却是上台做全校检讨;
有那一晚,他们在海边烧烤露营看烟花的场景;
有他带她去天文台,深夜看狮子座流星雨;
也有高中毕业,他混进她那班里,偷偷牵着她的手拍毕业照;
……
还有好多好多,一帧帧,一幅幅,不知不觉间,原来他们攒下了那么多的回忆。
那天在包间,宋延琛问她:「如果以后,凡事陪你挺过来的是我,你能惦记我多久?」
答案显然,她是要记他一辈子的。
刻骨铭心,之死靡它。
婚纱是一位熟识的着名设计师为她量身打造的。
纯手工制作的巴洛克宫廷风婚纱,镶嵌了大量璀璨的钻石和珍珠,裹胸收腰,浮雕刺绣的裙摆,繁复厚重,优雅华丽。
左枝披着头纱,戴一顶价值九位数的王冠,挽着顾启澜的臂弯,脚踩高跟鞋,缓缓走在红毯上。
丝绒质感的玫瑰花瓣纷纷扬扬,交响乐团正演奏《婚礼进行曲》。
所有宾客都静默,目光集中在新郎新娘身上。
宋延琛在尽头等着,西装挺括,模样端正,头髮用髮蜡抓过,三七侧背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眉眼含笑,鼻樑高挺。
左枝撩眼看他,他趁所有人不注意,沖她挑了下眉,西装革履也压不住的痞坏劲儿,浑得不行。
她抿唇,忍着没笑出来。
到尽头,顾启澜将她的手,放到宋延琛手里。
老人一双枯藁的手,将他们两人交叠的手紧握,嗓音能听出些哽咽:
「如果,嘉欣同阿琳娜,可以睇到你哋有情人终成眷属,佢哋一定会好开心噶。(如果,嘉欣和阿琳娜能看到你们有情人成眷,她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伤感了一句话的工夫,顾启澜交代两句,予以祝福,便放开两人,让婚礼继续。
他们宣誓,交换戒指,在众人的欢唿声中接吻。
宋延琛拥着她的腰,吻得深入。
左枝喉咙有点堵,想哭,眼尾微微红。
江行远和唐柚坐在台下看他们,两人都戴着同款婚戒。
宋晋铭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支着头,嘴角笑意不明。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42页
梅允一边忙着看他们,一边忙着回復消息。
林艾牵着蛋挞和sunday,拿手机各种拍拍拍。
蒋尔雅拉着薛岛一起合影。
薛静涵和祁武各有伴侣,暌违已久,再见不过是点头之交。
顾思和段修相约,等下去打一场网球。
夏末燥热,海风挟裹腥咸水汽,拂过棕榈椰林,淅索声与欢闹声响成一片。
日光渐渐染上夕阳的茜色。
左枝换下繁复奢华的婚纱,着一袭矢车菊蓝长裙,侧身高高坐在那匹名为「左家娇女」的冠军马上。
宋延琛一手插兜,一手帮她牵着缰绳。
两人一马在海边优哉游哉地漫步。
金闪闪的潮水涌上蜿蜒起伏的海岸线,像打翻一瓶橘子汽水。
「还以为你忘了要教我骑马的事。」左枝说。
他轻笑,影子在沙滩上,被夕阳拉得很长,「答应你的事,怎么会忘呢?」
「宋延琛。」
「嗯?」
「宋延琛。」
「怎么了?」
左枝抚着马匹飘逸顺滑的鬃毛,睨他,「宋延琛。」
「这么喜欢叫……」他意味深长地偏头看她一眼,「不如换个地方让你叫个够?」
「咸湿佬。」左枝笑骂他。
*
这一年元旦,左枝测出怀孕了。
按时间推算,应该是宋延琛生日那次有的。
那晚两人玩得有点疯,用掉仅剩的一个套,剩下几次都直接弄到了里面。
左枝醒来,纠结过要不要吃药。
可一扭头,看他在她身旁酣睡,她便打消了念头。
把检查结果告诉宋延琛,大老闆一高兴,直接给全公司多放了一天假。
他陪了她一整天,吃喝玩乐,逛街购物,从胎教,聊到产后护理,再聊到月嫂、婴儿房和婴儿用品……
方方面面,新手爸妈要做的准备好多。
左枝听得晕乎了,一脸呆。
宋延琛推着购物车,聊得正兴起,眉飞色舞的,回头一看温吞跟在后面的她,笑着伸手勾着她腰背,把人带怀里,手在她腰间揉两下,「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真实感。」
她如实说,手在平坦的腰腹摸了摸,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异样。
「其实我也觉得很神奇。」宋延琛告诉她,转头,望一眼侧边玻璃映出的两道朦胧人影,「跟你一路走来,感觉好像在做梦。」
一场,因为惊惧醒来会面临悲剧现实,所以他耽溺其中,无法自拔的美梦。
左枝眼睫微动,朝他挪近一步。
他瞧见了,哑然失笑。
左枝瞧着两人在玻璃中的倒影,歪头靠在他臂膀,懒懒地问:
「你说,我们孩子会像谁多一点?」
「如果是女孩子的话,长得像我,会很麻烦。」宋延琛煞有介事地说。
左枝偏头扫视他一眼,眼神促狭。
「真的。」跟他熟了之后,就会发现,他这人惯会装无辜,「我看着多好欺负——」
不等他说完,左枝「呵」一声冷笑。
她和宋延琛都是视觉冲击力极强的浓颜脸,但又略有不同。
宋延琛骨相硬朗凌厉,可那双桃花眼偏柔,莫名有一种暧昧不清的、多情也寡情的感觉。
他给人的侵略感,主要是气质在撑着。
那种养尊处优,矜贵倨傲的上位者气场,得靠浓厚的家族底蕴,和数以万计的资产来养。
左枝不一样,尽管小时候也是大眼萌妹一个,但她长开后,眼型偏狭长,无论是仰看、斜视,还是睥睨、微眯起眼,都给人一种不好惹的冷感。
加之她是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才长大的,身上的气质也独特,有一种野蛮生长的韧劲。
然,她这韧劲是对内的,不像宋延琛,那是对外的攻击性,和他对视一眼,都危险致命。
如果把宋延琛那双桃花眼,安在她脸上,把她皮相上的不好惹给中和掉,他们的孩子,估计看着的确会温柔点。
左枝开始幻想孩子的模样了。
「虽然我很小就没了爸爸,但我知道我长得像他。」左枝说,「我爷爷奶奶,和我爸,都是棕发绿眼,而我外公是金髮碧眼。这么说的话,我们的小孩刚出生,可能是金髮,也可能棕发或者黑髮,不过长大后,通常都是棕黑髮色啦……至于眼睛的颜色,那就不好说了……」
说着说着,左枝完全陷进了自己的想像中。
宋延琛听着她的嘀嘀咕咕,应声:「是不是很像开盲盒?」
左枝点头,这下终于有了那么点儿要当妈的感觉。
只是没想到,这盲盒还附带买一送一的。
她觉得自个儿挺牛,刚刚好在排出两颗卵子的时候,选择不吃药,留下了两个小宝贝。
十月怀胎,待产期将近,左枝在顾启澜的安排下,住进私立医院的vip套房。
公司事多,宋延琛总在忙,不过那几天,推掉所有应酬,差不多是搬到了医院办公,跟她同吃同住。
肚里揣两个球实在太累,左枝只有侧躺着睡的时候,比较舒服。
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挟一身水汽,轻手轻脚地上床,从后往前拥住她。
左枝听着他在耳边的唿吸声,感受着他的吻如雨点落在脸颊,忍不住伸手握住他覆在肚皮上的手,「我害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43页
「别怕,」宋延琛轻声哄她,「我会一直陪你。」
他的吻落在她后颈,左枝咽了口唾沫,「你说过凡事会陪我挺过去的。」
「嗯,我说过。」
「但那次阑尾手术,是我自己做的。」
宋延琛小心翼翼地向她靠,直到胸背相贴,他下颌抵着她后脑,「对不起。」
左枝含煳地支吾了声,有点难为情地说:
「那时候想着,要不还是给你留封遗书吧。不然出意外怎么办?有好多话,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只是我当时太疼,脑子又乱,就懒得写了。住院那段时间,我总在想你。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突然在想,如果哪天,身体不能动了,大脑还活着,希望你能给我吊着一口气,那样或许我还能听到你的声音……」
她浅吸一口气,喃喃重复着:「宋延琛,我想一直听着你的声音。」
「想听我说什么?」他抚摸她,夜色中,语气恁般温柔,撩得她耳朵酥丨麻,「说这个夏夜很好,月色温柔,感谢你陪在我身旁,还是直接告诉你,我怎么爱你都爱不够?」
「什么都可以,我都听。」左枝笑说,「你的情话,我照单全收。」
「不嫌腻歪了?」
她想了想,果断点头,「嫌。」
宋延琛掐她脸颊。
翌日,是宋延琛陪她进的产房。
十多个小时的折磨,她顺利产下龙凤胎——一对相差十分钟的兄妹。
左枝一头虚汗,形容狼狈地瘫在产床上,连动根手指都懒,大脑像被抽空,没了思想。
宋延琛拿毯子覆盖她身体,帮她擦掉额角豆大的汗。
她知道他在吻她,听到他说「宝贝辛苦了」,她其实想说点什么,但她没力气了,喉咙也干疼嘶哑。
护士问要不要看看孩子。
她虚眯着眼,瞟一眼襁褓中的婴儿。
两个被挤得头骨变形的、皱巴巴、红彤彤的肉糰子。
真是丑到无一倖免。
这是她昏睡过去前,最后的念头。
她生孩子事大,别说楼下停放的数辆千万豪车了,还有直升机降落在医院屋顶的停机坪。
宋家和顾家的人全都在产房外,心焦火燎地等候。
直到听到生产顺利的消息,才松了一口气。
梅允和林艾悬在嗓子眼里的心,也悄悄落地,紧接而来的,就是对外宣布,左枝生产顺利,一切平安的消息。
*
五年后。
「左娜,你确定,你这样拍妈咪会好看吗?」
左枝问着,撩一把被风吹乱的髮丝,扯一把牵引绳,把sunday和蛋挞拉回来。
橘红落日懒懒地悬在海平面上,余晖将她跟前那个小女孩的面颊,勾勒出蜜桃般的细小绒毛。
说来好笑,左娜生着和宋延琛一样的桃花眼,宋彦的眼睛却像她。
一个看着挺乖挺温柔,一个瞧着却又冷又凶。
左娜看她哥的眼神像看一条狗,宋彦看他妹则像在看一傻子。
要说这对异卵双胞胎,唯一的相似点,大概是——两人都皮,天生好动好强——这一点,左枝完全有理由相信,是遗传了宋延琛的,毕竟她小时候是那么乖的一个孩子。
「好看的,妈咪!」左娜奶声奶气地回。
「你们还没拍完?」宋延琛牵着宋彦,从洗手间那边过来。
左枝侧目看去。
宋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小小一只右手,被宋延琛的大手紧紧抓牢。
宋延琛将鸭舌帽反扣在头上,套一件宽松白t,搭一条灰色运动短裤,慵懒随意,洋溢着一丝蓬勃少年气。
在她看来的瞬间,嘴角挑起一抹散漫笑意,「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个饭?」
「要!」左娜连忙收起手机,上前去抓左枝的裙子,「妈咪,吃饭!」
左枝莞尔,腾出一只手牵她,拔腿往宋延琛那边走。
宋延琛牵着宋彦渐渐停步,一双深情桃花眼,灼灼的,映入她身影,看她走近,看夕阳在她身后,为她披一层灿烂斑斓的霞光。
两个大人,两个小孩,一只猫,一只狗,影子斜斜地拓在沙滩上。
棕榈叶哗哗作响,浪花拍击海岸。
风从远处吹来,送往更远更远的地方。
太阳东升西落,世界斗转星移。
每一分,每一秒,我爱你永远永远。
第109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1)◎
春节过后, 气温回暖,阿琳娜带左枝搬进了双拼别墅。
别墅高三层,带地下室、车库、花园、泳池、电梯和露台。
两幢楼中间打通,形成完整的一栋房。
客厅挑高六米, 小小一只左枝, 刚仰倒在沙发上, 用义大利语叽叽咕咕说着「房子好大」一类的傻话, 随即就听到有人在外面输入密码, 家门被「嘎吱」打开。
屋外亮光漏进来, 清风穿堂而过。
左枝抱着抱枕,翻身趴卧, 两只软乎乎的小手扒着扶手,抻长脖子,探头去看。
两个大行李箱「哗」一下, 顺畅地滑入玄关。
午后阳光斜照,有一大一小两道人影,投落在光滑锃亮的大理石地板上。
先进屋的,是个女人。
剪一头利落短髮,打了髮蜡, 露出光洁饱满的额。
五官英气艷丽,金丝眼镜的挂链微晃,着一套休闲风的灰色西装,里面衬衫是黑色,敞一粒扣,颈上一条精緻的锁骨链, 折射出金色光芒。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44页
整个人, 矜贵, 明艷,又帅气。
和阿琳娜截然不同的风格,左枝眼睛亮了一下,觉得这个阿姨眼熟。
在看到紧跟她身后的男孩子时,她愣住。
宋延琛垮着帅脸,薄眼皮懒趴趴地耷着,一副没睡醒的惫懒模样。
穿一身母子同款帅气灰西装,双手插在裤袋里,斜身往玄关贴瓷的墙壁一靠,散漫道:
「我都唔知你谂紧乜,居然要同人哋住埋同一间屋。(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居然要跟人家住在同一间房子)」
「有咩所谓啫,我中意就得。(有什么所谓,我喜欢就行)」
顾嘉欣驳回他,一扭头,撞见躲在沙发里的小左枝,沖她摆摆手,「好耐没见啊!(好久不见)zoe。」
「zoe?」宋延琛呢喃着这个名,眉头微蹙,掀起眼皮看去。
女孩散着一头金棕色捲髮,云朵般软绵绵地堆在黑色皮沙发上,棕绿眼睛眨巴着,不掺任何杂质,澄澈又懵懂地望向他们。
触及他视线,受了惊的小鹿似的,她倏地弹坐起来,连鞋都没穿,光着两条嫩生生的腿,跳下沙发,边奶声奶气地喊着「mom」,边飞快跑过客厅,穿过垭口,去到另一户的客厅。
纯白裙角飞扬,她的髮丝也在飘。
「见个人,怎么跟见了鬼似的。」宋延琛无语吐槽。
顾嘉欣换鞋进屋,轻嗤:「谁见到人贩子不怕的?」
「谁人贩子啊?」宋延琛也换鞋,看他妈半点没有要拖行李箱的意思,他自动自觉地把俩行李箱往屋里推。
「当然是你啊!」
顾嘉欣翘着二郎腿,往沙发上一坐,摘了眼镜,胳膊向后搭靠沙发背,鄙夷地斜睨他。
「也不知道要跟人家妈妈说一声……人一聊完天,回房里一看,诶?!孩子没了!你说她担不担心?」
「我不是留了纸条吗?宝石胸针也给压在桌上了。」
宋延琛说着,觉得口渴,伸手去拿桌上的矿泉水。
刚拧开一瓶,就在他妈眼神的逼迫下,默默摆到她面前,又重新开一瓶矿泉水。
「不是。」
顾嘉欣舔了下唇瓣,胳膊放下来,敞着两条腿,身体前倾,胳膊肘压腿上,凑近了观察她的崽,语气戏嚯:
「咱家大少爷,不是不爱跟别人住一块儿,非独栋不可的么?现在这样几个意思?行李搬进来了,还喝人家准备的水。」
宋延琛脸皮厚,当没听见,仰头「咕咚咕咚」灌着水。
架不住他妈眼神揶揄,闹得他怪有点不好意思,耳朵尖竟泛了红。
「别是因为人家小姑娘在这儿,所以,见色起意……」
不等顾嘉欣说完,宋延琛梗着脖子反驳:「你想多了!」
顾嘉欣冷呵一声,拿起水来喝,「我警告你啊,别欺负人家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带坏人家。」
「我能怎么带坏她。」宋延琛小声咕哝。
见顾嘉欣双眼好似能洞悉一切,撂一句「黐线噶你(神经啊你)」,果断推着自己那只行李箱往电梯那边去,打算到自己房间看看。
转身时,差点踩到一只鞋,低头看。
一双小白兔形状的毛拖鞋。
是左枝留下的。
正要绕开那双鞋,他用余光瞥一眼正玩着手机的顾嘉欣,悄悄把鞋卡在行李箱的滚轮间,连行李箱带鞋,一併推进电梯里。
顾嘉欣居住的主卧在三楼,而他的房间在二楼。
两户中间那道墙也给打通了。
宋延琛把行李箱推回房间,好奇地踱到过道另一边。
与他相邻的另一间房,应是住了人。
房门紧闭,金属把手依稀能看出指印,凑近了,可以嗅到一点奶味润肤露的味道,甜甜的,挺好闻。
「咔哒!」门不巧在这时被人打开。
宋延琛微愣。
房内负责照顾左枝的保姆也错愕,认出他是哪位,客气道:「是来找我们zoe玩的吗?」
宋延琛没吭声,视线落在她身后。
左枝穿上了一双带花边的白袜,两只脚侷促地叠着,扯着保姆的衣角,猫在她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用眼睛打量他。
「对,」宋延琛应声,仰脸,对保姆扯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笑,「我是来找她玩的。」
「可能要等一下哦,她的鞋子不知道掉哪儿去了,我要帮她找一下鞋子。」
宋延琛「啊」一声,「我知道她鞋子在哪儿,等下。」
话落,他忙不迭跑回房里,拎出那一双小白兔毛拖,再折回来。
保姆笑着同他说「谢谢」,伸手要接。
宋延琛佯装不经意地放下手,让她扑了个空,「我帮她穿,您先去忙吧。」
保姆迟疑,扭头看左枝一眼,再看回他,不放心地叮嘱:「这回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随便把她带出去哦。」
「不会,」宋延琛打保证,「我们只在家里玩。」
保姆悄悄松一口气,又跟两人叮嘱几句。
左枝在这时偷偷探出一只手,伸向宋延琛手里那双毛拖。
手短,够不着,她往前挪两步,手指摸进鞋口。
感受到她指尖的碰触,宋延琛瞄她一眼,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她家保姆,故意放出一根手指,在她松懈之际,倏地勾住她一根乱动的指。
他卡得紧,左枝抽不出,抬眼对上他视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45页
好不容易才把她家保姆应付过去,宋延琛踏出一步,跨进她房里,空出的一只手反在身后,把门一带,「嘭」一声,门关了。
左枝抿紧唇,怯怯往后退。
宋延琛抬抬下巴,示意她那张欧式宫廷风的大床,「去床上坐着,我帮你穿鞋。」
她狐疑地看他,俨然没听懂。
宋延琛便用英文重复一遍,松开了她那根手指。
左枝半信半疑地往床边坐,宋延琛走过去,屈单膝,在她跟前蹲下,帮她把两只鞋套脚上。
穿好鞋子,她就要下来。
宋延琛冷不丁起身,拦住她去路。
她歪头,不解。
「我对你也算不错吧?」宋延琛说道,反应到她听不懂中文后,切换成英文模式,「又是叫你起来看烟花,又是请你吃东西,还帮你穿鞋子,你能不能不要一看到我就又哭又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她不吭声。
他向前逼近,双手握住她肩头,脸直怼到她眼前,「听到没?不准哭,也不准躲我。以后我天天带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她还是不说话。
「啧,怎么这么难搞呢。」宋延琛嘀咕,「你不会是故意用这种方式,让别人注意到你吧?」
像他们幼儿园里,就有这种小孩。
有事没事,总爱哭嚎两句,吸引老师的注意力。
左枝给他的回应,是勐一把搡开他,挣脱他钳制后,如游鱼一般,灵活敏捷地跑到门口,「咔哒」一声拧开把手冲出去,眨眼没了影。
宋延琛就困惑啊,摸着下巴,瞥一眼全身镜中的自己,「我有那么可怕么?」
*
新学期开始,宋延琛和左枝转到国际双语幼儿园就读。
临出门,顾嘉欣反覆叮嘱他,不准捣蛋,不准拉帮结派,更不准像上学期那样,把幼儿园水管给炸了,还有,不准欺负妹妹,要好好保护妹妹。
宋延琛直点头,表情认真严肃,像个小大人。
阿琳娜躬身,细声细气地同左枝说着话。
说完了,再看一遍她的着装打扮,用英文说:「如果有人抢你东西,记得告诉妈妈和老师,知道吗?」
「谁抢她东西?」宋延琛问。
阿琳娜苦涩一笑:「有小朋友不懂事,拿了幼儿园发给她的水果点心和牛奶,她之前不知道要跟老师和我说,还是后来我到幼儿园找她,看到别人拿她东西,我才知道的。」
「没事,阿姨,以后我会保护她的。」宋延琛信誓旦旦,「如果她没有水果点心和牛奶,我就把我那一份给她。」
阿琳娜摸摸他的头,「阿琛真是个男子汉!」
顾嘉欣在一旁看着,扯了扯嘴角,忍着没吐槽。
而后就见她儿子,光明正大,明目张胆地,当着小姑娘她妈的面,拉住左枝的手,牵她到台阶下,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离开前,他在阳光下,笑得特灿烂,沖她们摆摆手,朗声道:
「妈咪,阿姨,就把左枝交给我,你们放心去工作吧!」
目送车子扬尘而去,阿琳娜笑说:「你儿子看起来真可靠。」
「……」顾嘉欣拍拍她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
来到学校,宋延琛才注意到,左枝可能真有点问题。
她内向孤僻,话极少,从不跟人扎堆,甚至还会为了避开人群,故意躲到一边,等没人了再过去。
哪怕只是有人对她做一个伸手的动作,她也会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跟人拉开距离。
想到阿琳娜说的那些话,宋延琛偷偷用英文问她:「是不是以前有人打你?推你?抢你东西?各种欺负你?」
左枝轻抿嘴唇,默不作声地折着小纸船。
半晌,宋延琛听到她抽泣一声,看她眼下滚出一滴晶莹泪珠。
她在点头。
剎那间,一股莫大的酸胀和火气,以摧枯拉朽之势,强占了他的心脏。
宋延琛破□□了声粗,指腹揩掉她脸颊上的眼泪,好声好气地哄她。
要不是不认得那些欺负过她的王八蛋,他铁定要想法子给她讨回来的。
许是换了一家比较好的幼儿园,让她更容易融入环境,也可能是有宋延琛的陪伴,左枝渐渐开朗了一点。
最直接的表现是,看到宋延琛,不再哭,也不会躲他,偶尔还会张口,回应他两句。
有一回放学,她出教室门,甚至主动抓了他的手!
天啊!!!
她竟然!主动!抓他的手!!!
大少爷整个人都飘了。
然,紧接而来的事,又让他不爽了——
他们班上,有一个男孩是中意混血儿,性格挺活泼热情的,能唱会跳,画画也好看。
因为班上只有他和左枝两人会说义大利语,所以老师把他安排到左枝旁边坐着,让他多带动带动左枝,所以他平日里挺喜欢找左枝聊天。
最要命的是,左枝竟然还真能跟他聊起来。
他们班是四人一小组。
宋延琛就支着脸,坐在一旁,看他们用他完全听不懂的义大利语聊天,看他们用他完全看不懂的义大利手势来回比划。
那真叫一个烦躁。
往往这时候,同组的另一个小女孩,就会来找他聊天。
他只觉得她聒噪,压根不想搭理她,一双眼牢牢黏在左枝身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46页
看她跟别人口若悬河,看她眉眼弯弯地对别人笑,看她歪着头听人说话时,左右高低不平的两根马尾辫。
她的睫毛纤长卷翘,眨眼时,像蝶翼轻扇。
脸颊肉肉软软的,掐着手感很好。
突然被人掐脸颊,她一头雾水地扭头看他。
「不准冷落我。」宋延琛小声说。
她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他可以学。
当晚就找顾嘉欣,要她帮他找个教义大利语的老师。
顾嘉欣觉得他古怪,「怎么突然想到要学义大利语?」
宋延琛没回,刚好见阿琳娜到客厅拿东西,扬声问一句:「阿姨,您真不会说义大利语?」
「不会,不过我会说俄语。」阿琳娜说着,后面接了一句俄语。
宋延琛听蒙了。
顾嘉欣准备上楼,宋延琛一把扯住她衣服。
「还有什么事?」顾嘉欣一手抱笔电,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苹果,回头看他。
「再给我找个教俄语的老师吧!」
顾嘉欣挑眉,「你学俄语干嘛?」
「促进中俄友好交流!」他信口胡诌。
「……」顾嘉欣觉得好笑,「还促进中俄友好交流呢,你怎么不说你想当总统?」
「昂。」有话宋延琛是真敢接,「我要真当总统了……」
他们这边说着话,屋子另一边,刚好到左枝练琴的时间。
她出现在偏厅,后背挺得笔直,端坐在琴凳上,双手落于黑白琴键,敲出一串串悦耳动听的音符。
他能看到她身影,心脏忽然变得很软很软。
「到时候,她就是我的第一夫人。」
不假思索的一句话,淹没在悠扬婉转的琴声中。
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110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2)◎
义大利语和俄语, 学了不到一周,宋延琛恍然大悟,意识到了真正的问题所在。
特此声明,他绝非半途而废之辈, 并不是三分钟热度过后, 不想继续学习义大利语和俄语了, 而是……
左枝是中国国籍, 又身在国内, 无论是顾嘉欣、阿琳娜, 还是他和班里的老师、小朋友,甚至就连动画片, 说的大多都是国语。
在这样的语言环境中,她竟然还不会说简单的中文,这就很奇怪。
为此, 宋延琛琢磨了两天。
最后,右拳往左手心一砸,懂了。
当即趿拉着拖鞋,越过二楼中间洞开的垭口,噔噔噔地跑到左枝房门口, 「砰砰」两记敲响她的门。
约莫十几秒的等待时间,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左枝刚结束午睡,细软的金棕色鬈髮略显蓬乱。她掩嘴打哈欠,眼角沁出零星眼泪。身上一件纯白长袖睡裙,被压出不少褶皱。
「你真不会说中文?」宋延琛问她。
她捋着头髮,把乱糟糟的髮丝抖开, 两汪澄碧眼眸映入他身影, 干净得像水晶。
又是这幅不谙世事, 懵懂无知的模样。
宋延琛神色凛然,字正腔圆地用中文说:
「我不信你真的什么都听不懂。你要是一直这样装下去,让别人为了能跟你正常交流,而迁就你说英语,或者是义大利语,这样是不行的。没有人会一直迁就你,这个世界也不是绕着你一个人转的。」
她一言不发,满脸写着不明所以,微蹙的眉,甚至还透露出一丝不耐。
怕她像上次那样,一把推开他跑了,宋延琛非常有预见性地抓住她两只手,切换成英文,耐心跟她把规则讲明白:
「以后我都会用中文跟你说话,如果你听不懂,你就要用中文,跟我说『不懂』或者『再说一遍』。当然,我现在在学义大利语,偶尔可能会跟你说两句……反正,不管怎样,你不能再躲懒,不肯学中文了!」
左枝鼓了鼓腮帮,眼珠滴熘熘地转两下,缓慢地点了下头。
至此,自觉找到了大人都没找到的突破口,宋延琛得意忘形地翘起了尾巴。
他扬起下巴,倨傲地睨着她,说话的时候,心虚迫使耳根渐渐染上热意,「现在,我说一个字,你就跟我说一个字。」
她点头。
「咳咳。」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唇瓣嗫嗫嚅嚅,轻悄悄吐出一个字:「我。」
左枝跟着学,声音软糯:「我。」
「喜欢。」
「喜欢。」
才到这里,宋延琛的耳朵已经全部红透,热意开始往脸颊蔓延,他不太能坦然与她对视了,心脏怦怦跳,「宋。」
她一无所知地跟着说:「宋。」
「延。」
「延。」
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扬,宋延琛极力控制着表情,讷讷吐出最后一个字:「琛。」
「ci——」她还没说完,尾音就断在宋延琛「嗷」一声痛叫中。
顾嘉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屈指一个爆栗敲他头上,不齿道:「你能不能要点脸?」
左枝瞧宋延琛双手抱头,一副龇牙咧嘴的样,乐得笑出来,叽里咕噜跟着说一串:「¥%@%要点脸?」
「你看,人小姑娘都觉得你臭不要脸。」
顾嘉欣吐槽完了,从宋延琛爪中救出左枝的小手,牵着她往楼梯那边走,用英文问她:
「刚刚让人炖了一盅鸽子汤,zoe喝不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47页
她点头应好,快到楼梯口,忽然回头望一眼。
宋延琛双手插在裤兜,酷酷拽拽地倚在她房门边,见她看来,他挑眉。
「cen。」她抬手指他。
耷拉下来的嘴角,在这一瞬,有了復甦的迹象。
宋延琛轻哼一声,迈腿跟上去,纠正她:「是『琛』,吃恩琛!本意是珍宝的琛!」
「cen。」她仍是这么说。
宋延琛走快了些,追到两人身后,跟着一起下楼,不厌其烦地教她:
「琛是翘舌音,懂不懂?要把舌头抬起来,顶到牙齿后面的硬腭,是『吃』不是『呲』,吃恩琛!你连弹舌都会,还能不会翘舌音?」
「吃恩琛。」
「琛!」
「琛。」她跟着说。
顾嘉欣斜睨身旁一前一后的两个小朋友,听到左枝乖软地说:「阿琛。」
「对,是我,我是阿琛。」宋延琛告诉她,「以后你就这么叫我。」
顾嘉欣窥出一二,问:「你在教她说话?」
「不然我在教她做事?」宋延琛反问。
「可别教人早恋。」顾嘉欣提醒他,「你成天净霍霍女孩子。」
「我霍霍谁了?你别玷污我名声。」
「还玷污呢,少看点八点档肥皂剧吧你。」顾嘉欣鄙夷地嗤一声,「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一个。」
*
不管他是不是认真的,有一说一,在教左枝说话认字这方面,他的确比谁都上心。
顾嘉欣和阿琳娜两个女强人,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很难才能挤出点时间带孩子。
家教和保姆也是把该做的做完了,到点便下班。
大多时候,都是宋延琛和左枝相互陪伴。
是日,午后阳光温暖,透过玻璃,洒下金灿灿一片。
苍翠欲滴的枝叶随风摇晃,落了树影在纸上。
两人在偏厅做作业。
宋延琛突然问:「你会写自己的名字么?」
她拿着一支蜡笔,在白纸写下「zoe」。
宋延琛:「还有呢?」
她接着写下一串字符,补上父亲的姓氏。
「中文呢?」他问。
左枝犯了难,拿笔歪歪扭扭地写着。
写得不是很好,字形七零八碎,有明显的书写错误。
宋延琛用铅笔,把她中文名写在田字格上,要她照着写。
想了想,又把自己的中文名写给她看,也要她跟着抄。
左枝单手托腮,换了他递来的铅笔,百无聊赖地「画」了几个字。
「左枝」二字比划比较少,她还能耐着心写。
可「宋延琛」实在太麻烦,她「啪」一下撂了笔,不想再写了。
宋延琛硬是把笔塞回她手里,板着脸,要她写,写好了才放她离开。
左枝也拉下脸,气鼓鼓地瞪他。
两人僵持片刻。
她渐渐败下阵来,瘪着嘴,垂着眼,用力抓笔在纸上刻字。
看她一副委屈巴巴小媳妇的样,宋延琛嘆一口气,反覆强调,让她在这里等着,他很快就会回来。
而后,左枝就见他转身上楼梯。
他不在,她偷懒不写字,被暖洋洋的阳光晒了会儿,犯困,双臂交叠搭在桌沿,趴着眯了一觉。
后来,是被小臂内侧的瘙痒闹醒的。
宋延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拿着一支黑色油性记号笔,在她小臂写着字。
很痒,她想躲,被他用力按住手腕,躲不掉,「阿琛?」
宋延琛:「我就一会儿没看住你,你居然敢偷懒打瞌睡。」
「你干嘛?」她问,已经会最简单的中文了。
「让你时时刻刻能看到字,好好学习怎么写。」
说罢,他结束了书写,重新坐回椅子上。
左枝瞧着手臂上的字和图案,伸手想蹭,被他拦住,「你别蹭!等下蹭掉了怎么办?」
她没再乱动,只是盯着小臂上的字,食指在字下指着,一字一顿地说:「左枝,宋延琛, 23 2xxxxxx99。」
宋延琛喝一口水解解渴,「那个是我手机号,你要背下来,知不知道?」
她没回他的话,而是指着两人名字中间的图案,樱桃小嘴翕张:「心心。」
宋延琛当没听到,捂着发热的后颈,余光悄悄瞄一眼。
她也在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又乖,又软,可爱到爆。
用时下最流行的词来形容,大概是——傻白甜。
现在不过三月,还是穿长袖的季节。
那一串文字藏在她袖子里,一般人看不见。
可当保姆撸起她袖子,要她去洗手吃晚饭时,就彻底藏不住了。
顾嘉欣按捺着火气,没当众撂脸子。
阿琳娜打圆场:「小孩子闹着玩而已,没必要放心上啦,这很容易洗掉的。」
说是这么说,事实上,左枝的皮肤又白又嫩,随便擦蹭两下就能红。
宋延琛个混球,还专挑了支不好洗的油性笔。
顾嘉欣给他一眼刀,「教人写字就教人写字,把字弄人家身上是几个意思?还画个小爱心,把手机号写上边,诶,我说你怎么不顺便把家庭住址给她写上?」
「好主意。」宋延琛煞有介事点点头,「下次我就把家庭住址给她写上。」
顾嘉欣夸张地「哇」一声,气笑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48页
「这一系列操作,我是养了个渣男预备役吗?你平时都这么沟女仔(泡妞)的?」
「我这是担心她走丢了,警察带着,她都找不到家在哪儿,联繫不到人。」宋延琛沖左枝努了努下巴,「对不对?」
左枝正吃着饭,没懂他们在争执什么,面对他的发问,胡乱点着头。
瞬间,宋延琛底气更足了,「我这都是为了她着想,为了这个家着想!」
「你们想啊,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话还说不利索,要是丢了,该有多麻烦!」
他振振有词,对顾嘉欣说:
「对你而言,只是好友丢了个女儿而已。但是,左阿姨丢的可是她唯一的宝贝女儿啊!对我来说,更是——」
顾嘉欣撂下筷子,双手抱胸前,左手食指在右臂敲两下,好整以暇的模样,「说啊,对你来说是怎样?」
大概是宋延琛刚刚情绪有点激动,不止顾嘉欣,阿琳娜和左枝,就连保姆和厨师在内,都好奇地望过来,目光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宋延琛讪讪地摸着鼻尖,没吱声。
「丢了老婆」这种话,是他这个年纪,能说的吗?
第111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3)◎
尽管他极力争取, 但是,能陪在左枝身边的时间,总共就那么多。
除去洗漱、吃饭、睡觉的时间,再除去在幼儿园上课和家教课的时间, 宋延琛惊悚地发现, 他和她独处的时间, 竟是如此短暂。
更郁闷的是, 自打他下定决心, 日常要多用中文跟左枝交流后, 那个中意混血儿仍用义大利语同她说话。
比起生涩的中文,左枝更乐意和他用义大利语交流。
于是乎, 两人聊得更热络了。
左枝能不找宋延琛,就尽量不找他。
为此,宋延琛一气之下, 积极跟老师反应完情况后,又到顾嘉欣和阿琳娜面前,像模像样地做出一番swot分析,充分表达自己的观点。
其认真程度,就差做个ppt。
最终取得的成果还算差强人意——那个中意混血儿被调到了其他班。
往后, 会同左枝讲意语的,除了宋延琛,就只有宋延琛的意语老师。
但英文是不可避免的,阿琳娜给她请的乐器老师,基本都用英文沟通。
左枝拥有绝对音感,年幼便已展现出音乐方面的天赋。
她玩乐器很厉害, 也得益于老师们的悉心教导, 上几堂课, 她便能掌握基本技巧。
可她毕竟还小,离精益求精还差很多火候。
她唱歌也算不错。
宋延琛曾偷看过她上声乐课。
授课地点在她家二楼专为她辟出的隔音房间。
他悄悄开一条门缝,女孩清澈嘹亮的歌声飘出来。
她双手背在身后,今天穿一件黑色丝绒连衣裙,裙摆蓬蓬的,系带在腰后束成蝴蝶结,白袜,圆头黑皮鞋。
唱歌时,高高扎起的两条蓬松马尾辫,小幅度摇晃。
几根细短髮丝漏在白皙后颈,被阳光一照,显得毛茸茸的。
这首歌曲调轻快,带点黑暗丨童话的味道。
她声嗓稚嫩,没太多感情,更多是运用老师传授的技巧。
宋延琛知道她是在练习儿童歌唱比赛的曲子——意语儿歌《il cuore del re》。
讲述一个女巫,想用国王的心制作药水,不料国王对她一见钟情,最后她竟也爱上了国王的故事。
「quando il re incontra fissa rapito(国王一见到她,立刻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lei non perde certo l\asione(她自然不会错过良机)……1」
大概是他的影子,映在了她奖盃陈设柜的玻璃柜门上。
她忽然扭头朝门口看来。
电光石火间,宋延琛怔住。
老师在弹奏钢琴,十指飞舞,眼眸轻阖,沉浸在音乐中。
她一字不落地唱着词,一双榛果褐色的眼睛很平静,像一只懒洋洋晒太阳的猫。
可他却是个被抓现行的心虚贼,嵴背僵直不能动,搭在门把上的手指冰凉。
两人不动声色地对视着,时钟在嘀嗒嘀嗒地转。
「perchéè intelligente ed ha capito(因为聪明的女巫发现)
la notte al castello(那一夜在城堡里)
il cuore era innamorato(这颗心爱上了一个人)……1」
她眨了下眼。
宋延琛忽地关上门。
没控制好力道,门「嘭」一声响,被她声乐老师察觉到,钢琴声戛然而止。
宋延琛落荒而逃,躲进隔壁她的房间里。
她声乐老师上课不喜被外人打扰,疾步走出房间查看,沉嗓质问:「刚刚是谁在外面?」
宋延琛脑子转得飞快,正要拉开房门,说是想请他们下楼吃下午茶。
就听左枝语调平平地陈述:「门没关好,风吹的。」
闻言,老师重重地哼一声,关上门,继续上课。
宋延琛背靠房门,躲在她房间里,嗅着她屋内甜甜的奶香味,心脏快跳出胸腔,后背直冒虚汗。
他仰头望天花板,后脑抵着门板。
一见钟情的国王,和比尖刀还要危险的漂亮女巫。
是这样么?
*
为了能跟她拥有更多共同语言,宋延琛重新安排自己的时间表,每周特地挪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学习一些乐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49页
顾嘉欣觉得他挺古怪,但家里不差钱,小孩子乐意多学点东西,是好的,便没多问。
后来,某一次晚饭时间,他竟主动请缨,要陪左枝一起,给阿琳娜创建的服装品牌,拍摄童装照。
「有没搞错?(有没有搞错)」顾嘉欣不淡定了,「你唔识摆pose,都唔中意影相,乖d,不好搞搞震啦。(你不会摆pose,又不喜欢拍照片,乖一点,不要添乱啦)」
「我就想试一下。」他说,「我当model纯免费,还给左阿姨省了一笔钱呢。」
顾嘉欣又说了他几句,宋延琛一一驳回去。
阿琳娜见他这么坚持,除了他偷偷把左枝带离半山别墅的事,做得过于离谱外,对他印象良好,总觉得他比同龄人要沉稳可靠得多,便应下了他的请求。
拍摄童装照那天,忙忙碌碌的。
身为超模,阿琳娜不仅穿搭审美在线,拍摄技术也不错。打小左枝便熟悉镜头,无需过多指导,就能达到摄影师的要求。
宋延琛从换衣服做造型开始,就觉得不舒坦。
然,一看她都快拍完一组单人照了,莫名地,他觉得自己也行。
摄影师要他们拍一组双人照,拍完后,给宋延琛拍单人的,左枝去换下一套衣服。
毕竟是童装照,两人没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
顶多肩挨着肩,背靠着背,或者牵牵小手。
可即便如此,他分明能感受到,与她交握时,自己手心的潮热。
他好像个提线木偶。
摄影师让他怎样就怎样,僵硬的,别扭的,越来越不像自己。
但要他说出自己原本是怎样,他又说不出来。
他年纪还太小,没定性,对过往的记忆也少。
一时半会儿,能想起来的部分,基本跟左枝有关。
这样正常吗?
合适吗?
以后也会这样吗?
他不知道。
稀里煳涂地拍摄完毕,他茫茫然地走回后台,陷入深沉的思考中。
以他现有的思维、经验和见解,其实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
所以他决定,等到以后再想。
想通后,大少爷舒一口气,拧开门把手,勐一抬头,眼帘扑入一抹白花花的背影——左枝正在助理的帮助下脱换衣服,全身上下仅一件浅色内裤。
助理错愕地抬眼看他,手里拿着一件t恤,准备给左枝套上。
左枝闻声回头,看着他发愣。
这是什么社死现场?
只一秒的时间,宋延琛或惊愕、或心虚、或窘迫的情绪甚至来不及表现在脸上,他果断把门关上。
无事发生般,面不改色地往另一间房走去。
可虚软的步伐,发烫的体温,红透的耳廓,无一不在出卖他。
晚上,顾嘉欣问他拍摄怎样。
宋延琛沉默不语。
顾嘉欣便去问左枝:「哥哥今天听不听话?拍的照片好不好看?」
他心脏咯噔一跳,快拿不稳吃饭用的筷子了。
一时间,不知道是转移话题比较妥当,还是该捂住左枝的嘴防止她告状,亦或者,他应该藉口离开,找个地方躲起来?
惴惴不安的那几秒,左枝在津津有味地吃着蛋羹,半晌,才奶乎乎地说:
「听话,好看。」
闻言,宋延琛没敢松懈,心中绷着一根弦,在想她接下来还会说点什么。
「哦~是吗?」顾嘉欣揶揄地睨他一眼,又同阿琳娜说,「照片修好了,发我一份看看呗。」
「好啊。」阿琳娜应声。
几人继续吃饭,顾嘉欣突击宋延琛:「你今天怎么这么少话?」
「……」宋延琛不大想搭理她,「我平时话很多?」
顾嘉欣打量他两秒,给出中肯答案:「这段时间的确比以前多,十句里有六句不离左枝。」
莫名被点名,左枝狐疑地抬起脸。
冷不防跟她撞上视线,宋延琛别开眼,安静地吃饭。
好在左枝没捅破他不小心看到她身体的事。
宋延琛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像是被她忽视了。
心虚羞窘在某一刻,忽然变成了不被她在意的懊恼。
他心里不平衡了。
事实上,大少爷心里不平衡,脑子想不通的时候,多了去了。
诚然,大多时候,他是喜欢左枝的,总会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
可偶尔,在发觉她待他并不那么上心的时候,他忽然对她感到厌恶。
那种感觉不好受,心脏酸酸胀胀的,对什么都觉得厌烦,觉得没劲儿。
他垂头丧气,心烦意乱。
没有人教导他,该如何疏导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顾嘉欣曾说,要做一个情绪稳定的人。
书上也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可他的情绪一点都不稳定,伤春悲秋,忽喜忽忧。
因此,他开始刻意与左枝拉开距离。
报了越来越多兴趣班,三不五时外出旅行,看更多的书,行更远的路。
只是这种挣扎,总会在她一句「阿琛」或者「哥哥」里,化作虚无。
于是,他带她一起出游,把好吃好玩的送到她面前,他会给她讲故事书,哄她入睡,也会诱哄她唱歌给他听。
他是她的哥哥,是她的同住者,是她的竹马,也是她的同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50页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美好。
直到某天,一个叫「薛岛」的男歌手横空出世。
那时,他的警报还没拉响,还愿意陪她追星,一起去看薛岛的演唱会。
他听到她童言无忌,在台上,用麦克风说:「等我长大了,可以嫁给你吗?」
很难形容那一瞬间带给他的冲击。
是火山喷发, 22级地震,6级海啸,是板块运动碰撞出巍峨连绵的高峰,撕扯出深不见底的沟堑……
他快疯了。
紧忙将她从台上连拉带拽地抓下来。
然后呢?
面对她的不知所以和腾腾怒气,他该怎么说呢?
「左阿姨说过,不准早恋」,还是「他看着不像个好人,你别嫁给他」,或者说「难道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吗」……
在他纠结的那短短三秒钟,左枝已经气得不行,撂了狠话:
「宋延琛!你好讨厌!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他脑子轰地炸了,「开玩笑吧你?」
她没回应,一把甩开他的手,转身上车。
不跟他一起坐在后座,而是跟司机并排,坐在了副驾上。
宋延琛也是个脾气贼大的主,自觉没做错什么,不想拉下脸来哄她。
她那句「等我长大了,可以嫁给你吗」,更是让他想一次,炸一次。
相识六年来,两人闹过脾气,吵过架。
可没过多久,就能心照不宣地把破事揭过去,重新和好。
这是第一次,他们闹得这么凶,冷战了数日。
即便在同一屋檐下,都能对对方熟视无睹。
夏天匆匆过去,鹏市步入十月。
早晚偏凉,他们开始换上长袖校服。
那天下午放学后,宋延琛双手插兜,踩着橘色余晖,沿小径穿过小花园。
余光里,有一个蜷缩在墙角的东西在动。
他分神看去。
左枝今天回来得挺早,身上是一套制式校服——白衬衫,百褶裙,白色花边袜,和一双漆亮的黑皮鞋。
书包搁在草坪上,刚脱下的米色背心被随手塞进包里,歪歪斜斜漏出一角。
宋延琛就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看她。
她梳着公主头,长捲髮染上暮光的温柔,面颊像抹了诱人的胭脂,晕着酡红。
在她脚边,是一株玫瑰。
她用铲子挖坑,把玫瑰栽进去。
正要把土填上时,每日定时喷灌的喷头,忽地炸出水花,落雨一般,淅淅沥沥地洒下。
她被惊得瑟缩了下肩膀,没躲开,任由水花打湿她的头髮、面颊、衣服,加快了填土的动作。
水珠带出草地的土腥气。
她的纯白衬衫已湿透,紧巴巴地黏在肌肤上,显出肉色。
宋延琛看她填完土,随手抛了小铲子,不顾一手泥泞,拎起包,站起来,侧转身体。
两人的目光,霎时在夕阳雨雾中撞在一起。
她像只湿淋淋的小猫,有点狼狈,有点可怜。
可那双眼却恁般倔强,带着气焰。
知道她气还没消,宋延琛轻嗤一声,正要转身迈步离开,视线打她身前滑过。
太薄了。
被水打湿后的白衬衫,实在是太薄了。
以至于……
他勐然发现,她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而她还未发现。
第112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4)◎
「我看到你的点了。」
——他当然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活脱脱一个变态痴汉臭流氓。
「你是不是该穿bra了?」
这样好像也不太行。
要他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由着她继续这么「放飞自我」,似乎……也不是很合适。
只是提醒一下她,应该没什么吧?
可是,最近天气转凉, 穿的衣服多了, 能遮住那里……应该, 也没什么问题吧?
就因为这点事, 他动用那颗门门考第一的聪明头脑, 琢磨来琢磨去, 辗转一夜未眠,硬生生挺到晨光熹微。
天际泛起鱼肚白, 有鸟鸣啁啾,声声入耳。
在他意识到,自己一个男生, 竟然会为女生青春期身体发生的变化,而苦恼到夜不成寐时,他狠狠鄙视了自己一番,烦躁不堪地扒拉着一头乱髮,一个鲤鱼打挺, 掀被下床。
口渴,嗓子像冒烟。
洗漱完毕,他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踱步下楼。
庆幸今日是周六,不用到校上课。
家庭作业早在昨天放学前就已经完成。
家教课下午才开始。
晚上答应要陪顾嘉欣去参加一个家庭聚会。
综上,他盘算着, 等会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就回床上, 好好睡个回笼觉。
拖拖拉拉的脚步声,进入厨房后,戛然而止。
屋里没开灯,仅有的光线,不过是晨昏交替时的暗弱曦光。
他斜身倚在贴瓷墙壁上,垂着眼,看左枝猫在大开的冰箱前,摸摸索索地找着东西。
宽松的纯白宫廷风睡裙,把她身形衬得纤瘦,轻薄的丝滑布料,描摹出躬身时,后背凸起的一截嵴椎骨。
她低着头,没什么耐心地翻找,发出哐哐铛铛的碎响。
冰箱的黄色光线打在身前,她髮丝散乱,睫毛卷翘,面上还有蜜桃般的细小绒毛,开了滤镜似的,有种雾蒙蒙的美感。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51页
盯了会儿,发现她仍没察觉到他的存在,宋延琛轻手轻脚地凑近,居高睥睨她的发顶。
一瓶凝着冷气的冰可乐被她挟在腋下,手里还抓着块半个巴掌大的姜,正准备关上冰箱门,她动作滞住,总算发现他了。
她恍然抬起脸,唇间叼一袋豆奶,光洁的天鹅颈暴露在他眼底。
因俯身的动作,宽大衣领盪出一个大豁口,他的视线在不自不觉间跌进去。
瞬间,一阵热浪轰地将他席捲。
他不自在地挪开眼,左手捂着热烘烘的颈根,「大清早跑我家偷生姜?」
「嗯。」她慵懒地应,关上冰箱门,直起身,腾出手拿下豆奶,面无表情审视他两秒,视线落在他捂脖子的手上,「你睡落枕了?」
「不是。」宋延琛放下手,打开冰箱,取一瓶冰水,拧开瓶盖,仰头「咕咚咕咚」地灌。
想到她声音夹带的厚重鼻音,以及昨天那场夕阳下的「雨」,他停下喝水的动作,扭头看她背影,「感冒了?」
「嗯。」左枝没回头,磨磨蹭蹭地出厨房。
一股无名火腾地烧上心头,他「咔」一声捏扁了塑料瓶,掷进垃圾桶里。
左枝被这声响吸引,回了头。
随即就见宋延琛三两步走来,一把攫住她手腕,她懵然:「你干嘛?」
「不是说感冒?」说着,他将她抓到沙发上,顺手抄了一条毯子,抖开,给她披上。
左枝生着病,又是刚醒没多久的状态,大脑转不动,反应出奇的慢。
只见他双手拽住毯子,将她包裹,弓身,近距离盯她,兇狠地撂一句「在这等着」,便抢了她的可乐生姜和冰豆奶,转身折回厨房。
「有病。」她吐槽。
毯子毛茸茸的,裹在身上很舒服,温暖,有安全感。
她歪倒在沙发上,打着盹儿。
宋延琛煮好姜汁可乐,熄火,倒进搪瓷杯里,给她端出来,「还很烫,你放凉点再喝。」
左枝迷迷煳煳地道谢,还说:「我饿了。」
「想吃什么?」他问。
「普通的白粥就行。」
挺简单,宋延琛起身去做。
听到她在身后说:「谢谢哥哥。」
剎那间,什么火气啊、隔阂啊、苦恼啊……全都消了。
女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岁,她现在不过十一岁,中间还有九年。
九年,时间之长,变数之大。
说不定长大后,和薛岛的那一段,都成她不堪回首的黑歷史了。
这么想想,他觉得那个跟她闹别扭,跟她冷战的自己,简直没半点气度,幼稚到爆。
淘米下锅,加入适量的水,揿下「开始」键。
眸光掠过岛台上,他刚「没收」的那半袋冻豆奶,迟疑一秒,拿上,叼嘴里嘬着。
他走回沙发边。
左枝已经坐起来了,双手捧着搪瓷杯,唿着姜汁可乐冒出的裊裊热气。
见他来,只抬眸掠一眼,好似没发觉到他嘴里那袋豆奶是她的,继续不动声色地喝可乐。
「之前的事……」宋延琛在她旁边坐下,主动开了口,「对不起,我不该在你心情正好的时候,泼你冷水,害你不高兴。那天当众把你从台上拉下来,肯定让你觉得很没面子吧?」
她顶着重重的鼻音「昂」一声。
「……」吸完豆奶,宋延琛随手扔掉袋子,敞着两条腿,人往后瘫进沙发里,嫌气氛尴尬,打开电视机看晨间新闻。
良久,他憋不住问:「你就没点别的要说的?」
「嗯?」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别轻易下决定。」他苦口婆心,「没深入了解过那个人,也没感情基础,怎么知道,能不能跟那人长久地相处下去?哪怕你只是随口说的,闹着玩,要是人家当真了呢?以后你不喜欢他了,他反过来找你了,你要怎么处理?」
「你说话怎么像个小老头?」
「……」他不想接她茬。
气氛僵凝着,电视机的声音像催眠的白噪音,睡意在悄无声息地瀰漫。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左枝一句问话,把他飘忽的思绪扯回来。
什么起这么早?他压根就没睡。
「关心我啊?」
「嗯。」她应了。
意料之外的反应,宋延琛瞥她。
她紧裹毛毯的样子,像个蚕茧,真是半点春光都看不见了。
混沌不清的大脑,不合时宜地闪过那一点嫣红。
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忽然像石油里滚落了一点猩红火星,「嘣」地轰炸出沖天的火团。
不止颈根,他全身都滚烫。
突然很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早熟,想装无知都办不到。
「既然感冒,你就穿多点。」他说。
「嗯。」
「还有就是……」
「嗯?」
「青春期到了。」
「所以?」
「……」非要他把话讲那么明白?
「你穿衣服的时候,多注意点。」最后一个字,特地加了重音。
她喝完姜汁可乐,把搪瓷杯放茶几上,懒恹恹地歪靠在他身上,长发被压出弧度,「哦。」
「你到底听懂没有?」
「嗯。」
两人就着这姿势,小憩片刻。
后来,是被晨起上班的阿琳娜叫醒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52页
「mom,i don\t feel well。」左枝跟她撒娇。
阿琳娜今天还有个重要的合同要签,闻言,紧忙伸手探她额头的温度。
有点低烧。
「叫家庭医生过来吧。」宋延琛主动担责,「阿姨您去忙,我会在家里照顾好她的,有什么事我及时跟您联繫。」
阿琳娜抚着左枝发热的面颊,看他一眼。
心下仍是担忧,嘴角却牵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真好,我们zoe能有一个这么靠谱的哥哥陪着……那,她暂时就先交给你了,有事一定要记得打电话给我。」
「好。」宋延琛再三保证,阿琳娜这才肯离开。
他的粥早熬好了,陪左枝吃完早餐,他让她回房里多加件衣服。
左枝懒得动,说她要在这里等医生看病,让他帮忙拿件外套下来。
她一口一个「哥哥」地叫他,裹了蜜糖般,听着特别甜。
宋延琛晕晕乎乎地应下。
他不是第一次进她房间了。
直奔衣帽间,取下一件长款针织外套,想到她露在裙外的两条腿,又给拿了一条连袜裤。
匆匆走出衣帽间,余光中闪过一抹浅粉色。
脚步忽地停住,撇眸看去。
她床被凌乱,芒果黄的被面上,软趴趴地搭着一件小背心。
原来她有。
在「给她捎上」和「算了不管她」之间,纠结两秒,他做一个深唿吸,走过去,勉勉强强用一根手指勾住吊带,卷进她外套里,给她送下了楼。
左枝没注意到,抖开外套往身上一披,小背心掉出来,明晃晃落在沙发上。
她看到了,宋延琛也看到了。
「你怎么把这个也拿来了?」左枝问。
她一条腿支在地上,另一条腿屈起踩在沙发边缘,下巴抵着膝盖,双手抻着连袜裤,不遮不掩地当着他的面换上。
宋延琛转身迴避,「你不穿?」
「不习惯。」
「慢慢就习惯了。」
她沉吟半晌,脑子忽然转过来了,「你怎么知道我没穿?看到了?」
他耳尖红透,下意识冷声反驳:「看个鬼。」
「哦。」她回应,「这么小,的确没什么好看的。」
「……」衣服摩擦声止,以为她穿好衣服了,宋延琛回头。
却见她扯着领口,低头看自己,眼皮耷拉着,瘪嘴说:「真的好小。」
「……」难道他要安慰她,迟早会长大的?
「反正,你该穿还是穿上吧。」现在,连他都觉得自己像个啰啰嗦嗦的小老头了。
「你好像很嫌弃的样子。」左枝伸脚勾回毛拖,踩两下,穿好了,拿上小背心去一楼的洗手间换上,「行吧,以后我会注意不让你看到的。」
「……不是。」
话脱口,他才警觉不对劲,想捂嘴已经晚了。
左枝回首瞄他,「所以你想看?」
不知怎么就陷进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宋延琛气一沉,索性冷着脸,翘起二郎腿往沙发上一坐,很酷地不再给她一个眼神,只是用粤语硬邦邦地说:
「憨居。」
谁也说不清这个词,放在谁身上,会更恰当些。
*
家庭医生来得挺快。
她病得不算重,没打针,只给开了些药。
吃过午饭,宋延琛沖泡一剂黑褐色的中成药,把搪瓷杯送到她手边。
左枝正目不转睛地看电视节目,顺手接过来,不设防地灌下一大口。
就在这一刻,宋延琛亲眼见证了她一张清丽脸庞,是怎么龇牙咧嘴,皱成一团的。
「怎么会有这么噁心的药?」
她不可思议地仰脸问他,眼角竟沁出了一滴眼泪。
他极力憋住笑,耸耸肩,挨着她在沙发坐下。
一抬眼,就见薛岛那张脸,出现在电视里。
当时就想:怎么能有人天生一副这么讨人嫌的样?
再看回左枝。
她一脸生无可恋地抿着药,眼里已经没有光了。
宋延琛心情陡然好转,「你是在服药,还是服毒?」
左枝垂着眼,抽一记堵塞的鼻子,闷闷道:「我在服刑。」
他忍俊不禁,笑得肩胸发颤,带着沙发也轻微抖震。
她眼神带刀,兇巴巴地剜他一眼。
真奇怪。
就算这样,他也觉得她可爱到爆。
*
她栽在小花园里的玫瑰,最后还是没活成。
那几天,她生着病,没去打理,想着有浇灌系统,它应该不会枯死。
孰不知,宋延琛每天经过那段路,都会下意识留意一眼。
好像她还会蹲在那里挖坑种花,又被喷头喷一身水似的。
日升月落,那株玫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凋零。
先是花瓣枯萎,再是叶片掉落。
左枝只当秋冬渐近,枝叶衰败是正常现象,等来年春天就好了。
她不管,宋延琛却在万籁无声的深夜,悄悄拿来一株新玫瑰,到小花园里,用她随手抛掷在一旁的小铲子,把她原先种下的那株玫瑰,给挖了出来。
只看一眼,他扯唇嗤笑。
连包覆植株根茎的塑料纸都忘了拆,她到底在种些什么?
无语地摇摇头,他放下那株了无生机的玫瑰,就着她挖的坑,把新玫瑰种下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53页
这一切都藏在深浓清寂的晚秋夜色中,很隐蔽。
左枝站在卧室阳台,胳膊肘抵着围栏,双手托腮,静静窥看他的视线,也很隐蔽。
第113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5)◎
步入青春期, 就像步入了另一个世界。
身体发育,伴随着心理和思想方面的转变与发展。
他们渐渐变得敏感,自主意识越来越强,对新奇事物产生兴趣并勇于尝试。
男生和女生开始分化成两个团体, 彼此对立又统一。
与之而来的, 是对异性的好奇和探索, 以及突然掀起的早恋初体验风潮。
左枝能明显感知到, 自己在成长。
偶尔会观察, 宋延琛是否也在发生变化。
都说男生发育会比女生晚一点。
她没观察出什么来, 倒是发现她长高的速度比宋延琛快许多,尽管现在还是只到他的耳朵尖。
他们两人生得高, 排队基本是在队伍末尾。
就算是教室座位,为防止遮挡其他同学的视线,大多时候也是被安排在后座。
这个地方适合摸鱼。
台上, 老师在讲杜甫的《春夜喜雨》。
左枝支着下巴,视线越过身旁靠窗坐的宋延琛,瞭望湛蓝天空下翱翔的鸟雀。
大晴天的讲这个,真是不应景。
她捂嘴打一哈欠,有点乏。
借着桌上堆起的两摞书本的掩护, 摸出一本刚拆封的时尚杂志。
指腹感受着纸张的光滑挺括,正要翻开,余光里,多出一支在指间灵活翻转的黑色水笔。
宋延琛在转笔,手指挺好看,骨节分明, 清瘦修长。
不过左枝更在意的, 是他手指跨度大, 敏捷灵活,弹高难度的曲子会轻松些。
她打小钢琴弹得就好,屡获大奖的那种,还曾被媒体浮夸地称作什么「钢琴小公主」。
可她知道,宋延琛悟性高,要是认真练琴的话,肯定不比她差。
他正垂眼睨着一套试题,额发被破窗而入的凉风吹拂,微微曳动。
左枝探头瞄一眼。
好样的,在语文课上做奥数。
她知道他的目标是到巴黎高师学数学,要么就到麻省理工搞物理或天文,反正他不缺资源不缺钱,有很多试错的机会。
不管怎么闹腾,大不了最后回家继承家产。
左枝怀疑他是智性恋,崇拜的都是高智商人群,似乎也只有跟那种人待在一起,才能让他产生共鸣。
她不一样。
她喜欢长得好看,唱歌好听,而且才华横溢,词曲创作都厉害的。
比如薛岛那种,年少成名,一炮而红,不论圈内圈外,名声都好。
因为两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也因为以前没多少对爱情的幻想,所以她一直把他当哥哥来处。
如果要加点前缀形容,那他就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可靠又有那么点儿坏心眼的哥哥。
可这一切,好像因几个月前的那件小背心,而渐渐变了味。
说不上哪里奇怪,但,就是叫她感觉微妙。
或许是,她现在才意识到,在「哥哥」之前,应该先把他当成异性看待?
一节课结束,教室闹腾起来,有人外出,有人跨组找人聊天,值日生上台擦拭黑板。
左枝合上杂志,准备趴桌上眯会儿。
室内嘈杂的人声从某一瞬开始,仿佛压低了些。
「她裙子上的是血吗?」
左枝听到有人说。
抬头,第一眼就落在值日生的灰格校裙上。
臀后的布料洇着潮湿的暗红。
班里接二连三有人注意到,或好奇、或羞赧地打量她,有人不知廉耻地聊着黄色话题,也有人不知所措地迴避视线。
值日生一无所知地擦着黑板。
搭在课桌的手臂被人用笔桿碰了一下,左枝下意识扭头。
宋延琛从桌肚掏出一件长袖衬衫外套,放到她胳膊上,给她使一个眼色,要她把衬衫拿给那位值日生。
左枝捞起衬衫,「嘎吱」向后拉开椅子,刚起身,宋延琛视线回到奥数题上,轻飘飘撂一句:「不要了。」
她因此多看他一眼。
他衣上还留有好闻的洗衣液味,和她的一样,但又不太一样——
她喜欢香香的东西,去年生日,还特地送给自己一款淡香水,是以她的衣服,多少会沾上点香水味。
她大步流星地往讲台走。
值日生踮脚擦拭黑板的更高处,白衬衫因上身舒展的动作,而从裙腰滑出一截。
左枝扯着衬衫的两只长袖,伸臂,自后向前环住她腰肢。
值日生愕然,警惕回头。
左枝避之不及,被她脑后的马尾辫甩到,条件反射闭上眼,两手飞快在她腰间扎一个结,再睁眼,值日生脸上闪过一丝抱歉的神色,紧接而来的是困惑。
「你出血了。」左枝说,想到她可能没听懂,第一次说出那个刚认识没多久的词,「生理期?」
值日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左枝又说:「这衣服不用还了。」
「谢谢你。」值日生窘迫到不行,匆匆说完,黑板也没心思再擦,忙不迭跑回自己座位,慌乱又偷摸地从包里拿了东西,逃也似的小跑出教室。
左枝把目光从教室门口收回来,瞧着讲桌上的黑板擦,犹豫两秒,伸手去拿,三两下帮她把黑板擦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54页
去洗手间洗完手,路过走廊,宋延琛被班主任叫出来说话。
她只是不小心往他们那儿瞥了一眼,忽然就被宋延琛擒住胳膊,抓到班主任跟前。
「我认为,左枝比我更适合当班长。」宋延琛义正词严,「学习好,人缘好,认真负责,心地善良,还乐于帮助同学,我极力推荐她成为我们班班长。」
「……」左枝吊起一侧眉梢,用眼神质问他是不是想go die。
班主任拧眉深思。
前班长因管不住其他学生,而撂挑子不干,班里也没几个好学生有闲工夫,再担一个班长的职责。
虽然左枝性子冷清,跟其他学生的联繫不多,但这么安排,说不定能帮助她更好地融入学生群体中。
「行!」她一锤定音,不再让人挑战自己作为班主任的威严,「距离期末只剩两个月,就麻烦左枝同学辛苦一点,当我们班的班长了。」
「……」
出门一趟,莫名其妙地被冠上一个「班长」头衔。
上课铃打响,途径讲台,左枝抄起讲桌上的黑板擦,对准了宋延琛的后背,扬起手,正想掷出去,后槽牙磨了磨,竟在犹豫。
宋延琛却在这时回了头,一眼洞悉她想做什么,赶在她动手前,一掌摁住她青筋跳动的手,往下压,迫她放下那只黑板擦。
目光与目光碰撞,火药味十足。
两人朝夕相处,私下没少肢体接触。
左枝是不觉得这样有什么的,毕竟以前,他们甚至亲近到同睡一张床,共饮一杯水。
倒是临近上课,教室里人多,一双双眼睛看过来,各个都噘圆了嘴,「哇哦」一声暧昧地叫着。
这个年纪的学生,对所谓的情情爱爱,最是敏感。
别说他们直接碰到手了,就是突然传出一点哪班谁谁谁暗恋哪班谁谁谁的绯闻,都够当作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左枝被这起闹声弄得很不爽。
非常,非常不爽。
杀气腾腾地扫视一圈班里人,丢了黑板擦,再勐一甩开宋延琛的手,抬臂往他座位一指,盛气凌人地命令:
「没听到上课铃是吗?赶紧回你座位去!」
教室在她的厉声中,逐渐鸦雀无声。
宋延琛却不把她的威压当一回事,斜额指了指两人座位的方向,盛情邀请,「走啊,一起回。」
瞬间,像一滴冷水滚落油锅,全班人异口同声,将一声「哦」拖得跌宕起伏。
「吱——」指甲刮蹭黑板的尖声刺耳。
教室再次恢復安静,都捂着耳朵,仰着脸,看讲台上的左枝和宋延琛对峙。
左枝瞪他,「你是班长,我是班长?」
宋延琛轻笑了声,抬手示意她才是班长,没再说话,转身下讲台,回到后排靠窗的位置。
左枝还留在台上,此时,距离正式上课只剩两分钟,授课老师尚未到场。
她双手撑桌,居高倨傲地睥睨台下芸芸众生,野生眉压着一双凌厉的眼,气场很强。
「在这里,我宣布一件事——就在不久前,老班任命我为班长。从现在开始,直到期末结束,在这小学阶段最后两个月里,我希望每位同学都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不是像没见过世面的傻瓜一样,随便看见点什么,就开始传些有的没的,在那里脑补意淫,哦来哦去。如果让我再听到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她稍作停顿,冷眼看众人,放话:「小心我公报私仇!」
说罢,步履生风下讲台,回到座位上。
这一节是英文课。
左枝听得毫无压力,甚至还有心情开小差。
她单手支颐,脸别到另一侧,故意不去看宋延琛那边,右手捏着一支笔,在课本空白处,写着刚想到的一段歌词。
值日生的位置离她挺近,她余光总闪过那件围在对方腰间的衬衫。
宋延琛的穿搭很有风格,反正放眼整座学校,就没几个男生能像他帅得那么鹤立鸡群,自成一派。
值日生肯定也知道这是他的衣服。
在她百无聊赖,撩眼瞟向值日生的时候,值日生也好几次往宋延琛这边瞟。
想到他那句云淡风轻的「不要了」,左枝有点窝火,故意把笔弹到他桌上,「平时问你要件衣服都不给,现在装什么大方。」
他也没认真上课,在做着语文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没看她,只问:「什么?」
「她都没问你要衣服,你说给就给了。我看你有几件衣服挺好看,我穿着挺合适的,问你要,你都不给我。」
越想越郁闷,左枝心里不太平衡。
「还说可以随时借我穿,穿完记得还你……小气死了。」
沙沙书写声忽然截停,左枝看着他手中那支笔,慢悠悠地沿指骨转了一圈,他掀起眼皮看她,薄唇轻吐的那句话,值得玩味:
「其他人哪能跟你比?」
第114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6)◎
左枝咂摸着他的话, 这回反射弧有点长,半晌才憋出一句:
「所以你的小气只针对我一个人?」
宋延琛被她的话一噎,双唇欲言又止地嗫嚅两下,无奈地摇头嘆声:「不懂算了。」
什么态度!
左枝一把抢了他的笔, 低声警告他:「小心我告诉老师, 你在她课上做其他作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55页
话音刚落, 授课老师就扬声:「后排的同学在做什么呢!」
有几个学生闻声回头。
宋延琛拾起左枝先前丢来的笔, 若无其事地继续做题。
于是, 左枝也不还他笔, 装模作样地在课本上划两道,就当是在做笔记。
下课铃刚打响, 她恶劣地往他椅子腿踹一脚。
紧随「嘎吱」摩擦声而来的,是他伸手往她腰间的痒痒肉一挠,弄得她「啊」一下弯腰闪躲, 伸手攫住他手腕的同时,一脑袋扎进他怀里。
他身体温热,散发出一股干净温暖的味道,像是用香皂洗净后,在阳光下暴晒过。
她耳根倏地腾起热意。
他像被她的过度反应惊到, 僵直一瞬,另一只自由的手,如鸟雀在她后背轻轻碰了一下,提醒:
「你想抱到什么时候?」
左枝故意在他腰间挠两下,发觉他是个不怕痒的,立马兴致缺缺地跟他拉开距离, 嫌弃地小声嘀咕:「谁抱你了……」
宋延琛不打算跟她争执这个, 站起身, 「让哥哥出去一下。」
「不给。」左枝屁股一挪,把椅子顶出去,椅背抵上后桌桌沿,生生把路封死。
他好笑地睨着她,「幼不幼稚。」
「你才幼稚。」她辩驳。
随即就感觉肩头落了一只手,转头,宋延琛竟搭着她肩膀,抬腿从她身后的空隙跨出去。
她头往后仰,试图拦截他动作。
束成高马尾的细软髮丝堪堪黏过他裤腰,硬是被他眼疾手快地摁住肩膀往前压,这才避免碰上。
髮辫向前甩到她脸上,发尾擦过细嫩的肌肤,又疼又痒。
左枝差点磕到桌子,气道:「你出去就不准进来了。」
原本搭在她肩头的手往里一掐,收着力道没真扼住她气管,宋延琛俯身,在她耳边撂话:「再闹信不信我跟人说咱俩早恋?」
「……少自恋了你。」左枝傲娇地哼唧着,「我才不跟你早恋呢。」
宋延琛没接茬,又在她颈间掐捏一把,这才迈开另一条腿,出到过道,离开了教室。
等他再回来,左枝趴在课桌上,臀腿故意占去整张椅子,腰背往下塌,软得像只没有骨头的猫。
她手里捏着一支笔,在他的套题上,认真细緻地画了一只大王八。
「不放我进去?」
「不放。」
他双手抱臂,好整以暇,「非得我骑着你进去才行?」
「骑王八吧你。」左枝恹恹地怼回去,听到他哼笑的那一声,反应过来,恨自己乱接什么话。
宋延琛给后桌同学递一个眼色,那人抓着课桌一拉,腾出空间给他进去。
左枝斜他一眼,「怎么你一天到晚进进出出的。」
「忍着吧。」他迤迤然坐下,扯走一张她桌上摆放的纸巾,擦去手上水渍,「以后多的是让你放我进进出出的时候。」
左枝在王八壳上写他名字,把套题和笔往他桌上一放,结束了一次举世无双的创作,抓起桌角的水,旋开瓶盖,仰头灌一口。
值日生走过来,脸颊红扑扑的,气还有点喘,估计是刚从小卖部回来,不太好意思地在她桌上放下一袋糖,「谢谢班长刚刚帮我解围。」
她说这话时,眸光往宋延琛那边带了一下。
说完,转身离开。
左枝用指腹揩掉嘴角的湿润,把糖拎到宋延琛那儿,「喏,小美女送你的。」
他斜肩侧靠墙壁,低着头玩手机,看都不看,「不要。」
「这么绝情。」左枝撕开包装,取出一颗,揭开糖纸,递到他嘴边,只是试试而已,哪知他张嘴便吃下,她就纳闷了,「你不是说不要么?」
他只不咸不淡地「嗯」了下,没多说。
左枝又给自己拆了一颗糖,薄荷味的,很提神。
「小美女今天总在看你哦。」
「……」
「有一说一,她发育得好快啊,胸挺大的。」
宋延琛把视线从手机屏幕调离,放在她身上,「你就这么执着这个?」
「昂。」她应声,「我不信你不喜欢大点的。」
「……」他也不玩手机了,胳膊肘往桌上搭,拿手机的手放下去,就问她,「你是想长多大?」
左枝竖起两根手指,摆到他眼前,「怎么也该有两个g吧。」
「……」宋延琛扯了扯嘴角,忍着没吐槽,伸手压回她那两指,包住她的小拳头,循循善诱,「听哥哥的话,多读书,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
大概是最后这两个月的班长经歷,让左枝过了一把官瘾。
小学毕业,升上初中后,她连任班长一职。
宋延琛仍是她同桌。
直到初一刚开学没多久,他们班里临时转来一名女学生。
那天是左枝受命,把她领进教室的。
距离打响早读铃还有几分钟,教室里干什么的都有:到处借作业答案的,匆匆忙忙补作业的,聊天打闹的,吃早餐的……
左枝拍桌,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生得一张富有攻击性的脸,高且瘦,成绩好,行事雷厉风行,是很能服众的一个人。
教室被她勒令安静下来。
「今天开始,我们班转来一名新生。」说着,左枝扭头看向身旁那女生,「做个自我介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56页
女生扭捏着,怯生生地看她一眼,又悄悄瞄一眼台下,脸像被火烧着了,又红又烫,十指在身前别扭地绞成了麻花。
台下的学生渐渐不耐烦,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大,大家好……」她垂着头,稍长的刘海挡住眼睛,声若蚊蚋,「我叫岑思若。」
「没了?」有人问。
岑思若不吭声,勾着脖子,局促不安地瑟缩起肩膀。
「唉,难得有个女生转进来,怎么就长得这么一言难尽呢?」有男生开不恰当的玩笑。
话闭,就被左枝一粉笔头掷过去,准头极好地砸到他颧骨,留下一抹白。
「不会说话就闭嘴!」她冷声说。
男生舌尖顶了下脸颊,愤愤地瞪她,下颌线紧了紧,按在桌上的手攥拳,绷出了青筋。
若非忌惮她身后有个宋延琛撑腰,估计他早上前跟她大打一架了。
左枝领岑思若到后排。
直接将隔壁那张宋延琛的课桌,跟她身后那张空课桌调换过来,安排岑思若坐下,「班主任让你跟我同桌,以后有不懂不适应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岑思若讷讷:「好、好的,谢谢你。」
左枝微微颔首,刚坐下,就见宋延琛踩着早读铃走进教室。
他径直往这边走,又要屈指敲她胳膊,叫她放他进去,慢半拍地注意到,他的位置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据。
而属于他的东西,包括他用着的课桌和椅子,都被挪到了她身后,跟另一个男生挨着。
他愣了下,「什么情况?」
左枝努着下巴,耸耸肩,「如你所见,我们班来了一位转学生,老师让我跟她同桌。」
「那我呢?」宋延琛问,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有那么点点像被负心女抛弃了的不可置信和受伤。
这模样挺新鲜。
左枝心满意得地欣赏着,「你换到后面坐啊,东西我都给你搬过来了,是不是很体贴?」
宋延琛冷笑一声,脸撇到一侧,暴露在她眼底的下颌角磨动,硬是按捺着脾气,磨出一句:「你是不是还想我夸你啊?」
「不然?」
「她跟谁同桌不行,非得你?」
「那你跟谁同桌不行,非得跟我?」左枝反问他。
「你说我为什么非得跟你?」他把问题抛回给她。
两人目光如火如电地噼啪碰撞着,快把这个天干物燥的秋给点燃。
无人注意到,自宋延琛出现的那一刻起,岑思若的视线便直直钉在他身上。
她是个存在于两人话题中,偏又挤不进他们对话的外人,只敢在他们静默的间隙,小心翼翼插一句:
「对不起,要不,我把位置换回给你……」
「算了。」宋延琛没好气道。
大概是觉得自己一爷们儿,居然为这点儿小事斤斤计较,有些跌份。
他走去后面一排,不爽地拉开椅子坐下,想到什么,又说:「你的确该对我感到抱歉。」
岑思若咬唇。
直到这时,宋延琛才走马观花地掠她一眼。
她登时慌了神,忙把脸转回去,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抱歉什么……」左枝往回偏了点头,吊起余光瞥他,语气松懒,「宋延琛,你别欺负新同学。」
「毕竟是我守了那么久的位置。」宋延琛把视线,从披在岑思若身上的校服外套收回来,再掀眸看回她,「唰」地扯下外套拉链。
左枝眉梢一挑,即刻就被一件裹满他体温和气味的外套,兜头罩住。
「穿上。」不容抗拒的蛮横语气。
左枝拿下他的外套,见他里头就一件短袖,「你不冷?」
「这话该我问你。」宋延琛已经翻开早读资料了,看着不像是要跟她继续争持下去。
左枝干脆老老实实套上他衣服,声调放软了些:「谢谢。」
岑思若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
下课铃打响。
她瞄一眼斜后方,趴在课桌上眯觉的少年,偷偷跟左枝咬耳朵:「你们关系很好啊。」
左枝在刷题,没听懂,「嗯?」
「就是,后面那个……」岑思若赧颜,想着她刚刚听到的那个名字,气息不太平稳地念出来,「宋延琛。」
她不以为意:「他啊……我们一起长大的。」
岑思若试探着,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你男朋友?」
「不是。」左枝答得斩钉截铁。
身后,宋延琛搭在桌上的手指,动了一下。
第115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7)◎
注意到他细微的动作, 岑思若惴惴不安地,把音量压得更低了:
「一起长大的话,那你们是青梅竹马?」
左枝的笔尖稍顿,突然想到一句话——「长得好看的才叫青梅竹马, 长得丑的那是隔壁邻居。」
「嗯。」她微笑颔首, 「的确是。」
「真羡慕。」岑思若嗫嚅着, 情不自禁又朝她身后瞄一眼。
冷不丁撞上一道冷森森的视线。
宋延琛趴在桌上, 睁着一只眼盯她。
漆亮, 幽邃, 像深不见底的漩涡。
是因为她坐了他的座位吗?
所以他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岑思若一口气倏地堵在气管,心脏扑通狂跳, 委实被吓到,忙不迭转过头去,安安静静当鸵鸟。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57页
*
十月中旬有段考。
每个学校都有这样一群人, 他们比谁都热衷于考后对答案,也比谁都着急考试成绩什么时候出。
答案和成绩一出来,迫不及待投影到幕布上,哪题对了,哪题错了, 谁考得好,谁考得差……全都一目了然。
「不用看,年级前三肯定是琛哥和班长。」
在台上摆弄投影仪的同学言之凿凿。
其他人闻言都笑,哄闹着:「琛哥牛逼!班长牛逼!」
左枝对此已经麻木。
投影答案的速度太慢,她回头,直接拿了宋延琛的答题卡来对。
错的题少, 她很快就订正完毕, 正要反手还给他, 听到身旁一道细弱的声音:「可以借我对一下答案么?」
左枝动作一滞,答题卡方向调转,将要放到她手上,忽然被另一只手截住。
她瞧见了宋延琛腕上那只新买的机械錶,耳边落下他平淡无澜的声嗓:「我还要反思总结,你的借她吧。」
话落,纸张从她指间抽离,左枝侧坐在椅子上,同时把自己的答题卡拍到岑思若桌上,脸转向宋延琛,问:
「你不是全对么?还反思总结什么?」
宋延琛不答反问:「你错的哪道题?」
左枝狐疑:「干嘛?」
他欠嗖嗖地调侃:「这辈子都没当过第二名,好奇一下第一和第二的差距有多大。」
「……」左枝给他比一个「滚」的口型,想转回去,自己琢磨题目了。
被他一句话拉住:「我给你讲讲题?」
她给他一个眼神,不信他这么好心。
「无条件。」宋延琛补充。
「老师明天上课会讲题吧?」岑思若插话。
左枝也觉得是。
宋延琛直接抓着她胳膊,把人拉回来。
「没必要浪费时间。」他说,「等老师课上讲明白你错的那一两道题,以你的能力,都不知道能自学多少东西了。」
听听这傲慢优越的语气,左枝想反驳他。
可一想到他确实是个学习能力超群的天之骄子,又无话可说。
便乖乖把自己错的题告诉他,看他拿来纸笔,三言两语给她讲明白。
初中的题不算太难,宋延琛精于找捷径,左枝悟性也好,很快就把问题解决了。
宋延琛同桌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没听明白,要他讲慢点。
他懒得再费工夫,「老师上课不是会讲?」
同桌「啧啧」两声,「差别对待啊,差别对待。」
宋延琛听笑了,戏嚯道:「你要能长得像她这么漂亮,说不定我也能对你差别对待。」
同桌意味深长地「咦」一声,「那我是不是还得再变个性啊?」
左枝往后靠椅背,回了点头,精緻的下颌与修长的颈拉出漂亮线条。
她打趣:「我好像听到有人夸我漂亮。」
她发梢落在他桌上,宋延琛用手指拨了一下,语调闲懒:「是啊,漂亮得要死。」
「你也挺帅啊。」左枝顺嘴夸回去。
宋延琛嘴角刚翘起,岑思若忽然说:「左枝,这道题,我一直想不通是为什么,你能给我讲讲吗?」
「嗯哼。」左枝往她那边倾身。
搭在他指上的髮丝如流水熘走,宋延琛掀眸瞥岑思若一眼。
岑思若的考试成绩很不理想——全班倒数第三。
班主任分析学生考试情况时,分批次,把学生叫到办公室谈话。
考得好的,要再接再厉;考得一般的,就反思问题,找到解决办法,下回考试更上一层楼。
至于考得差的,那可就有得聊了。
岑思若的问题很大。
班主任一门科目一门科目地陪她分析,发现她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半天不吭声,有点纳闷:
「思若,你有听到老师说的话吗?」
「听到了。」岑思若小声说,双肩瑟缩着,好像一直都是这幅含胸驼背,低着头的怯怕模样。
班主任揉着跳痛的太阳穴,再看一遍她订正后的答题卡,发现有道题的解法不太一样,问:「这是你自己想的?」
「左枝教的。」岑思若答,想到什么,又说,「宋延琛告诉她可以这么解的。」
「难怪。」提到这两个得意门生,班主任面上浮现笑容,「你的情况,你妈妈大致跟我提过,我安排你跟左枝同桌,也是希望你能多向她学习。」
「我是真心希望能跟她多多学习的。」岑思若急切道。
陡然拔高的音量,把班主任惊了一跳。
岑思若咬了下唇瓣,稳住情绪,低眉垂眼。
「但是,我担心一直打扰她,会不会不太合适?可班里除了她,其他同学好像都不是很喜欢我……」她如鲠在喉,「老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班主任又同她聊了几句,让她回班上时,把左枝叫过来。
三分钟后,左枝出现在办公室。
又过几分钟,她从办公室出来。
宋延琛看着她离开教室,再回到教室。
「以后放学,我抽半个小时帮你补习吧。」
他听到她这么对岑思若说,恼得踹了下她的椅子腿,「那我呢?」
左枝翻一白眼,压着火气,沉着脸,回头,「你用得着我给你补习?」
宋延琛:「我们不一起回去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58页
「你可以先回。」左枝冷邦邦地回,头摆正,再没看他。
补习从这一天开始。
秋冬季节,天黑得早,橘黄余晖泼入教室。
左枝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讲,计划帮她打好基础,再琢磨提升的事。
岑思若侧耳听她讲话,刘海软趴趴地耷拉在额前。
两人的手摆在桌面上。
左枝肤白,手指细长。
而她的,粗圆黝黑。
岑思若慢慢蜷起手指,把手放到腿上,自卑感如涨潮的海水,将她覆没。
左枝的说话声渐渐停下,看她眼底像是蓄着一层泪花,有点莫名,「很难吗?你哭什么?」
岑思若摇摇头,带着点鼻音,黏黏煳煳地说:「没有,就是觉得……你真的特别特别好。」
「分明是傻。」一道男声兀然插进来。
左枝没好气地斜他一眼。
宋延琛拎着两杯热饮走来,一手拉开前排的座椅,面朝她们这桌,跨腿反坐在椅子上。
他俨然刚冲过澡,身体散发着清爽的沐浴露味,发梢带有湿意。
「还以为你早早就走了。」左枝说。
自打她放学留下来给岑思若讲题后,他几乎也跟着每天留下来。
等她和岑思若结束了,他再陪她一起乘车回家。
「只是去跟人打球而已,哪知道你们还没结束。」
宋延琛从袋里拿出一杯,习惯性拆了吸管,「噗」一下捅入,递到左枝手边。
左枝刚好讲题讲到口渴,咬着吸管喝了一口。
宋延琛拿出另一杯,准备拆吸管。
塑料包装的窸窣声戛然而止,两人动作顿住,心照不宣地跟对方对了一眼。
左枝用眼神责问他,怎么只买了两杯。
宋延琛抿了抿唇,脸色不太好。
他从来都是只买两杯。
倘若是有其他人在,他一般都是让人帮忙跑腿。
而且,也没想到,直到这会儿,她俩还没解完题走人。
把尚未拆封的吸管,往奶茶上打横一放,他把那一杯送到岑思若桌上,没说话,她爱喝不喝。
岑思若受宠若惊,推拒:「你喝吧。」
「没关系,」宋延琛淡声说,视线还跟左枝胶着着,伸手拿过她刚喝过一口的奶茶,吸管凑向薄唇,「我有。」
岑思若愕然。
左枝已经习以为常,只说「记得给我留点」,便拉着岑思若,继续给她讲题。
也就十来分钟吧,解决完今天的问题,三人走出教学楼。
落日沉入地球另一端,天幕呈蓝紫红的渐变色,残月,稀星。
宋延琛在她们两人后边跟着。
左枝嘬着温凉的奶茶。
岑思若挽住她胳膊,边喝奶茶,边在她耳边,悄声说:「你们这样,不是间接接吻么?」
「啊?」左枝被逗笑,「这样算什么接吻?」
「可是,这样会吃到对方的口水啊……真有点暧昧诶。」岑思若说。
左枝漫不经心地笑,送她上了车,再跟宋延琛在路边等车来。
天色愈发暗了,橘黄街灯下,人车如织。
夜风微凉,左枝坐在石墩子上,双手捂着奶茶,转眸瞟他一眼。
少年单手插兜,身形是这个年龄段特有的高瘦,有薄肌,不是弱不禁风的单薄。
他在玩手机,屏幕光投在那张英俊立体的脸上,皮肤好到不见一丝瑕疵。
「宋延琛。」她突然叫他。
「嗯?」他轻哼,没抬头。
左枝咬着吸管,淅索声响挠得人耳朵发痒,「跟我间接接吻,是什么感觉?」
「……」他睫毛动了下,迟疑地看她,「怎么问这个?」
左枝嚼着珍珠,腮帮一下下地动,她单手撑着脸,窥不清神情,「没感觉对吧?」
「你是什么感觉?」
「能有什么感觉?从小到大,我们不都这样么?」左枝又吸了一口奶茶,快到底了,吸管唿噜唿噜响,「真好奇,接吻是什么感觉?」
「心跳会很快。」
她听到宋延琛说,有些意外地抬眼望向他。
本以为这个问题,会消散在风里,但他却给了她答案:
「大脑会分泌大量令人愉悦的多巴胺,体温会上升,会生出一种隐秘的刺激感,紧张又惬意,连空气都变成甜的。」
第116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8)◎
左枝嗤笑了声, 扬手把空杯掷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说得好像你接过吻一样。」
宋延琛只是眸色深沉地睇着她,喉结滚动的那一下,艰涩, 酸胀。
一束车灯打过来, 从地面爬至他的腿, 他「咔」一下给手机上了锁, 没多说别的, 只是上前打开后座门, 叫她上车。
几场秋雨后,气温彻底降下来。
他们换了两轮座位, 现在排在第一组靠后门的地方。
南方无暖气,一个个都裹成密不透风的粽子,靠缩手缩脚抖抖抖取暖。
可能也靠门窗紧闭时, 室内大量积聚的温室气体——二氧化碳取暖。
他们学校注重消防安全,要求班级前后两扇门都不得关闭。
可架不住冷风太劲,学生总会偷偷把门关上。
他们班一般也关门,然而后门离楼梯较近,一到课间, 学生出入频繁,萧瑟北风唿啸而入,把人鸡皮疙瘩都吹起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59页
左枝打一寒颤,捞起黑色牛角扣大衣的兜帽扣头上,双手交叉揣进袖子里,搭在桌上, 趁着大课间趴桌小憩。
冷风却好像无孔不入, 能钻进骨头缝里一样。
左枝睡不好, 忽然在想,过去那些年的冬天,她都怎么活过来的。
那时候,宋延琛还是她同桌。
她总爱借他挡风,也喜欢把手揣进他兜里,甚至是直接伸进他衣服里,把冻得僵硬的手,贴在他灼热的身体上。
因为男生体表温度比女生高,所以她很喜欢和他挨在一起,俨然把他当成一个行走的大暖炉。
在还未发育前,她没少背着大人,偷偷钻进他被窝,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有一回,宋延琛发高烧,还是她第一时间发现的。
就因他抱着实在太暖和,她可劲儿往他怀里拱,拱到后边,发觉他体温实在高得不正常,拿体温计一量,才知道他烧到了39°。
突然有点怀念他的体温了。
这么想着,她便也这么做了。
当即起身,抓着椅背,把椅子掉个方向,朝向他那边。
宋延琛在玩手机,察觉她动静,掀起眼皮,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她把他桌上的杂物搬到一边,清出一片空地,接着坐椅子上,两条裹在连袜裤里的细腿,往前放进他桌下。
两人的腿都长,憋屈地挤在狭小空间里,膝盖碰着膝盖,腿叠着腿。
以前她还曾把腿塞到他两条腿里取暖,所以,并不觉得他们现在这样有何不可。
自然也没留意到,宋延琛眸光忽暗,声音有点哑:「做什么?」
左枝调整好座椅,双手叠在他桌上,头埋下去,含混道:「感受一下阳气。」
「还阳气呢,」他故意拿膝盖撞了她一下,「妖精啊你?」
左枝给他顶回去,「是啊,迟早吸干你。」
他咧嘴笑,看她蜷缩成一团,他腾出一只手,摸进她臂弯里,被她一把抓住。
她手指冰凉,他的手却温热。
她抓着不肯放,宋延琛便没把手抽出来。
周遭人来人往,声响嘈杂。
岑思若打完热水回来,就见左枝趴宋延琛桌上,深棕长捲髮从兜帽漏出来,散在桌面和她肩胸上。
宋延琛单手在手机屏幕上敲字,另一只手则与她牵在一起。
他们很静。
在这乱闹闹的世界里,独一份的狎昵静谧。
像一出温馨唯美的校园偶像剧。
她把保温杯放自己桌上,「嗒」一声轻响,宋延琛看过来。
两人视线毫无预兆地在半空撞上。
他食指竖在唇间,示意她安静。
岑思若抿紧了唇,轻手轻脚地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抓起笔,翻开书,埋头写作业,尽量不把余光撇过去。
上课铃打响,左枝隐约能听到,也感觉得到宋延琛的手在作乱,像撸猫一样挠着她的下颌,叫她起来上课。
左枝没什么精神地抬起脸来,惺忪睡眼黯淡无光,表情木木的。
「一脸蠢相。」宋延琛评价她。
左枝不想跟这混蛋说话,费了十多秒醒神,好不容易才把黏在一起的下巴和手臂分开,她揉揉脸,准备把椅子转回去。
宋延琛把一袋暖宝宝塞她手里,「等会儿贴上。」
「好~」她懒洋洋地应。
没滋没味地上完一节课。
一下课,左枝就脱了外套,把暖宝宝贴进衣服里,瞥见旁边冻得直哆嗦的岑思若,拿了几片给她,「你要不也贴贴?」
岑思若微讶,眼内闪过一丝茫然,道着「谢谢」,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有样学样,也把暖宝宝贴外套里。
「你昨晚没睡好吗?」岑思若问她,「感觉你今天好像特别困。」
「可能是冬天到了吧,比较容易犯困。」左枝说,「不过,我昨天的确没休息好。」
「你做什么去了?」
提到这事,左枝有点开心,没忍住,把事抖了出去:「帮我妈一个朋友拍单曲mv。」
「mv?!好厉害!」岑思若眼睛亮了一下,「你是女主吗?」
「嗯。」
「真羡慕啊……」岑思若打量她那张精雕细琢的漂亮脸蛋,艷羡不已,「如果我能有你一半,不对,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漂亮,我都能死而无憾了。」
「其实你底子不差的。」左枝长指挑起她的下巴颏,凑近了细瞧,「面部线条流畅,没有明显稜角,杏眼,小嘴,尖下巴,还是很有古典美的。」
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左枝,岑思若惊于她秾丽绝艷的容貌,大脑宕机一秒,秉住了唿吸,不敢乱动。
察觉到她的拘谨,左枝蔫坏地掐了下她的脸颊,「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退回去,提醒她:「以后少碰油炸食品、甜食和牛奶,你的皮肤应该会好很多……不过最好还是去医院皮肤科看一下吧。」
「还有呢?」岑思若追问她,忍不住拉她胳膊,「左枝,你教我怎么变好看,好不好?」
「嗯……」左枝懒懒地应,「不过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你要坚持住。」
岑思若点头如捣蒜,「我可以的!只要你愿意教我,我一定会好好学的!左枝,你真的太好了!就像一束光一样!」
左枝漫不经心点着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60页
兜里手机在震,她掏出来看消息。
宋延琛发的:【看来你今天心情挺好啊,人家说什么,你都答应】
他人就在她身后,左枝瞄一眼桌上的镜子,瞧见他边玩手机,边转笔的懒散倒影,回:【是挺好】
有那么点儿挑衅的意味。
s:【今天要不要歇一下,早点回去休息?】
zoe:【可是答应要帮人家补习的】
zoe:【再说了,这么早回去干嘛】
zoe:【你给我暖床?】
s:【?】
s:【还真想吸我阳气啊:)】
zoe:【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s:【……】
s:【大孩子要学会自己睡觉了】
zoe:【不大,才a而已】
s:【……】
s:【不知道避嫌?】
zoe:【有道理,我找别人陪我睡好了】
「啪!」笔桿掉在桌上的脆响。
左枝瞄一眼镜子,宋延琛也注意到了,两人在镜中对上视线。
他脸色冷沉,她怡然自得。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强撑了一个白天,左枝困得不行,一直在打瞌睡。
她留一句「等会儿你叫我起来」,干脆大大方方地趴桌补觉。
直到放学,岑思若轻轻叫她两声,看她没半点要醒的迹象,伸手想拍她肩膀。
宋延琛出声打断:「别吵她。」
手在半空僵住,岑思若尴尬难堪,红了脸。
宋延琛燥闷地吐一口气,挪一个位置,坐到她后边,「不懂的,现在可以直接问我。」
岑思若咬唇,压下某种躁动不安的情绪,侧坐在椅子上,身体扭过去,拿了纸笔,唯唯诺诺地指出不解之处。
宋延琛惯常冷着一张俊容,音色也冷淡,可她却觉得心头像有一把火在烧,脑子快烧煳涂了。
「你是不是喜欢她?」她不知怎么就说漏了嘴。
宋延琛没答她,只顾着讲题,想赶紧解决掉麻烦,拉左枝回去补觉。
没听到他回答,岑思若也不再问,在他一连串的解题思路中,迷失了方向,稀里煳涂地点着头,不懂装懂。
完成补习半小时的任务,宋延琛让她回去。
岑思若收拾书包,起身离开。
想到什么,驻足回首。
宋延琛单肩背着包,绕到左枝桌前,手往她罩在头上的兜帽里伸。
她看不清他的动作,猜他是在抚摸她脸颊,叫她起床时,音色轻软了些,有一种讨好意味。
左枝被他叫醒了。
她看到她身体在动,手还缩在袖子里,恼得拍掉他那只堪称艺术品的手,缓缓坐起来。
宋延琛看着她,在笑。
温柔,宠溺,还有点小坏。
岑思若忙不迭逃离教室。
左枝迷迷煳煳被宋延琛带着走,两人出校门,上了车。
她歪头靠在宋延琛肩上,看窗外繁华街景飞驰而过,像时光一去不返,精神有一瞬恍惚,问:
「我们是不是再也不能睡在一起了?」
宋延琛轻咳一声:「……也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睡?」她想不通,「一会儿说要避嫌,一会儿又说不是不能睡在一起,宋延琛,你在别扭个什么劲儿?」
他一时语塞。
该怎么跟她解释,从避嫌,到可以再次睡在一起,中间要经歷什么?
「你睡傻了吧?」他轻哂。
「你才傻。」左枝撇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想长大了……感觉越长大,我们就越陌生。」
「也有可能,并不会陌生呢?」
她摇头,「我们的关系会变的,像现在,不就在悄悄地发生改变吗?」
某种不祥的预感在拉响警报,宋延琛下眼睑向上眯,眼神危险,「为什么会觉得,我们的关系会变?」
「不是吗?」她转脸看他,下巴抵着他臂膀,「你会谈恋爱,我也会有男朋友,到时候,我们就不像现在这样,可以这么自由地跟对方来往——」
「不会。」话还没完,就被他打断。
右臂被他握得生疼,左枝睨一眼,他手背青筋紧绷,像隐忍着什么。
「今晚真想跟我睡?」
他这么说,左枝便知道,他要为她让步了,「昂」一声应下。
宋延琛喉头滚了一下,沉声:「行,那我今晚留门给你。」
她笑弯了眼睛,双手抱住他胳膊,「那哥哥还可以给我讲小故事吗?」
他认栽似的轻嘆一声,胳膊往车窗边搭,支着头,回:
「可以。」
讲一辈子都可以。
如果她需要的话。
第117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9)◎
洗完澡, 不到夜间九点半,左枝早早就抱着一只玩具熊,拿着一本故事书,出现在宋延琛房间门口。
「笃笃」两记敲门声, 听到他一声清朗的「请进」, 她开门而入。
虽说两家户型布局呈轴对称, 装修风格也一致, 但房内装修全凭个人审美决定。
阿琳娜喜欢奶油色系, 在左枝小时候, 一直希望她能长成一个娇美可爱的小公主,所以给她布置的房间堆砌了大量粉色, 整体风格很梦幻。
宋延琛房间的风格是他自己定的,以黑白灰三色为主,经典简约的现代风, 比她房间要耐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61页
他房内瀰漫着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往里走,视线掠过满墙书柜的卷帙浩繁,墙角一盆绿植边,加湿器喷出裊裊水汽。
宋延琛穿着宽松舒适的家居服, 挟裹一身刚沐浴后的潮意,一手用毛巾擦拭头髮,一手正用手机回復消息。
整个人非常放松,翘着二郎腿,懒骨头似的窝进松软的沙发里,茶几上是他刚喝了一半的水杯。
察觉她身影, 他撩起眼皮看过来, 瞧见她怀里那只熊, 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左枝,你到底几岁?」
左枝腾出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面不改色地说:「今天三岁。」
「……」宋延琛被她逗笑,「那明天呢?」
左枝加一根手指,「三岁又一天。」
他给她比一个大拇指,心悦诚服:「你赢了。」
左枝忍俊不禁。
「所以你要抱着这个熊睡?」他问。
把消息发出去,头髮也不滴水了,他熄灭手机屏幕,撂了毛巾,起身朝她走,伸手在玩具熊毛绒绒、胀鼓鼓的肚子上,揉了一把。
「不抱它,难道抱你吗?」左枝把故事书给他,拖拉着步子,熟门熟路地往他床上挪。
「抱我可以,但不建议抱我妈,听说她睡觉会抢人被子。」宋延琛说着冷笑话,边接住故事书,一看封面上「灰姑娘」三个大字,撇了撇嘴,「怎么还看这么幼稚的故事?」
「晚上不讲经典的睡前故事,难道听你给我讲中考题?」
「你要想听我讲题,我也是可以给你讲的。」宋延琛翻开书籍,草草扫一眼,脚尖掉了个方向,朝床边走。
「不听不听我不听。」
左枝掀开被子,勐一下扑进柔软的king size大床,床垫上下震,满床都是和他气味相似的皂感木质香,她把脸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蹭了蹭,发出一声喟嘆:
「好喜欢跟你一起睡啊。」
「那以后我们天天睡一起好了。」宋延琛喃喃自语,拿故事书拍了下她摇摇晃晃的腿,「好好躺着。」
「躺好等你伺候我么?」左枝戏嚯道,一个翻身,抱着她的熊,占去床的另一半。
「是啊,我伺候你。」
宋延琛上床坐着,屈起一条腿撑在书后面,后背靠上床头,见那只玩具熊委屈巴巴地悬在床边,问:
「不是说要抱着你的熊睡吗?怎么不放中间?」
「是你说,我也可以抱你的。」她回,扯着被子给自己盖好,想到什么,双手塞进被子里。
宋延琛只看到她身体在被子里蠕动,扭来扭去,胳膊肘还不时碰到他的腿。
刚要问她在干嘛,旋即就见一件少女文胸,被她从被子里丢出来,猝不及防甩到他身上。
他下意识偏头避开,下颌却还是被系带轻轻抽了一下。
左枝难得尴尬,讪讪地摸了下鼻尖。
「你不能穿着?」他隐忍着,下颌线紧绷。
「穿着睡觉不舒服……还影响发育。」左枝硬着头皮收起文胸,乖乖给它塞到玩具熊下方藏好,腆着脸,扯着他衣角,要他开始讲故事。
宋延琛咽了口唾沫,颈根有点热。
尤其是在她软若无骨的身体,亲密无间地靠过来,胳膊搭在他一条腿上,试图环抱他腰身时,那股热意如火山爆发,轰然将他身体烤成了灰烬。
「你别靠我这么近。」他提醒她。
「哦。」她应着,却没动。
宋延琛舔了下发干的唇瓣,试图用讲故事,转移注意力。
她这会儿倒是安静,以至于他以为她睡着了。
低眸一看,却见她仍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眸仰看他。
他只好接着讲下去。
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又好像过得很快。
煎熬着他一颗躁动的心脏。
讲完了,她把头埋进他腰间,声嗓倦懒:
「可是,在被称作『灰姑娘』前,她明明是伯爵的女儿,有着贵族血统啊……」
「是啦,bb。」宋延琛放下故事书,心知她生父原是义大利贵胄,她也算流着贵族的血,摸摸她的头予以安慰,熄了床头灯,「我们现在该睡了。」
他仰躺在床上。
左枝双手抱紧他,没分寸地蹭两下,声音在寂静黑夜中,清凌凌如溪水叮咚,「你能不能侧躺着?」
「嗯?」
「这个姿势比较方便抱着。」左枝小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如果长大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我们真要避嫌了……哥哥,我就跟你睡这一晚。」
宋延琛怔愣,翻身侧躺,布料摩擦出声,他直视她的眼,试图把气氛变得轻松,「怎么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左枝不接话,在他怀里拱两下,调整好姿势,感受他灼热体温,如何在这个冬夜将她包裹,舒舒服服地闭眼入睡。
翌日醒来,左枝已经不在他房里了。
另半张床,仿佛还残留她的余温和馨香。
宋延琛躺在床上,就着暗弱光线,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没来由的,心慌意乱,怅然若失。
大脑迴荡她那句「哥哥,我就跟你睡这一晚」,隐隐的,某种不祥预感在叫嚣。
她大概没数过,他们睡过多少回。
可他却一清二楚地记着。
加上昨晚,总共是三十三次。
他们第一次睡在一起,是幼儿园升上学前班的那个暑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62页
阿琳娜和顾嘉欣相约出国看秀,留他们在家。
那晚鹏市雷阵雨,电闪雷鸣撕裂苍穹,风雨飘摇之际,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把他从睡梦中扯出来。
「笃笃——」他的房门被敲响。
正是深夜零时,又是这种天气,多少有点阴森骇人,像一出恐怖片。
他当没听见,趴在床上,枕头在脑后被他用双手扯着,捂住耳朵。
「笃笃——」敲门声又响。
他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心里过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四肢僵硬地下床。
门「嘎吱」一声打开。
廊道灯撇洒而下,没有鬼怪,只有一只穿着白裙、红着眼眶,俨然受到了惊吓的左枝,抱着她的玩具熊,站在他门口,瘪着嘴,黏煳煳地撒娇:
「哥哥,可以一起睡吗?」
然后,向来讨厌别人没有边界感的他,竟将这只可怜巴巴的软萌兔子,和她的小熊,放了进来。
那以后呢?
以后,她还会再来吗?
宋延琛迷惘了。
他掀开被子,起身时,余光忽地闯入一件东西——白底,红樱桃图案,边缘附一圈柔软蕾丝,肩带也是带花边的。
左枝的少女文胸。
还是a cup。
她竟把这个落在他房里了。
宋延琛扒拉着蓬乱的头髮,想了会儿,没碰,迈开步子去洗漱。
左枝好像忘了还有内衣落他房里,一天下来,都没提这件事。
甚至……比他想像的,还更洒脱自在些。
她像是突然开窍,懂得了男女之间那点微妙的事,晓得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和他,也无可倖免。
于是,开始渐渐减少和他说话,也尽量避免和他有肢体碰触,极力控制着分寸,以免不小心逾矩。
他看着她和岑思若出双入对,看她和其他女生说笑玩闹,看她们在课间翻阅时尚杂志,聊那些美丽精緻的单品和护肤品,或者是在体育课的休息时间,聚在一起说八卦。
真正发现,左枝发生改变的原因,是在一个晴朗的冬日午后。
午休结束,她打着哈欠,翻开课本,准备上下一节课。
书页翻动,夹在其中的一张签名照,一闪而过。
宋延琛注意到了。
岑思若也注意到了,她直接问:「左枝,你夹在书里的是什么呀?」
「嗯……」左枝卖关子,见她巴巴看着她,她莞尔,悄悄把那张签名照,露给她看一眼。
岑思若捂嘴惊唿:「薛岛!」【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嘘!」左枝跟她比一个手势,悄悄说,「我之前不是说,帮我妈一个朋友拍mv吗?」
「那朋友是薛岛?!」岑思若惊讶地瞪圆眼睛,「我记得你是他头号粉丝吧?这是追星成功了?」
「算吧?」左枝眉眼弯弯,「我妈之前在米兰走秀,没想到秀场会邀请薛岛现场演唱。我妈知道我喜欢他,特地帮我跟他要了签名照和名片……思若,我第一次拍mv诶,想不到居然是跟他合作。希望下次我出歌出mv,还能再跟他合作。」
「一定会的!」岑思若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你这么厉害,一定能办到的!」
两人音量再低,可那亢奋的情绪却难藏。
宋延琛在左枝身后,一字不落地听着,攥笔的手,愈收愈紧,愈收愈紧,坚硬的指骨发白,手背连至小臂的青筋暴跳。
「啪!」笔桿被折断。
碎片飞溅出来,弹了一粒到左枝手背。
有人在尖叫。
左枝扭头看。
宋延琛目光灼灼地盯住她,唇瓣紧抿成一条直线。
有猩红鲜血,从他右手掌心滴落到桌面。
滴答,滴答——
作者有话说:
为爱黑化,小虐怡情。
另外。说明一下,文里感情明确的,只有宋延琛和左枝、唐柚和江行远这两对双箭头。
岑思若跟左枝是纯友情。只是初中三年,两人太过依赖对方,所以闹到绝交那一步时,才那么难受。关于同吃同住,一起洗澡,还亲亲抱抱的事……因为知道彼此是异性恋,所以才能这么无所顾忌地去做(不能理解的话,我也不好解释那么多啦)。
倪半雪是前男友噼腿+家中催婚,所以处在对异性失望,叛逆地跟家里对着干,尝试把自己掰弯的状态中,但不明确,文中也不会点明。
第118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10)◎
「我靠!」他同桌惊唿, 让他赶紧把手松开。
岑思若也回了神,急忙去找教室里备着的医药箱。
左枝上身扭过去,面对他,看他松手后, 断开的笔桿掉落, 沾着血丝, 骨碌碌地滚动。
宋延琛掌心靠近虎口的地方, 被扎出一道裂口, 血还在流。
左枝从医药箱里找出镊子, 岑思若用手机电筒给她打光,她小心翼翼地挑出零星碎片, 边问:
「怎么这么不小心?」
宋延琛没出声,黑沉沉的眼眸在看她,眼底波涛暗涌。
左枝放下镊子, 瞄他一眼。
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一般,他面无表情,周身气压很低,一下就冲散了她聊起薛岛时的昂扬兴致。
岑思若将蘸了碘伏的棉球递给她。
左枝接过,给他消毒, 上药,缠上绷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63页
岑思若收好医药箱,起身去放回原位。
「好了。你别再这么不小心了。」左枝叮嘱。
上课铃打响。
既然宋延琛不开金口,她也不再自讨没趣,转过身去,准备上课。
又不是无痛症, 伤口怎么可能不疼?
渐渐理解了她那句「越长大, 越陌生」的潜台词, 是夜,宋延琛叩响她房门。
她过来开门,身上是一套毛茸茸的睡衣,一手揣在衣兜,一手握着门把,没邀请他进门,只问:「怎么了?」
宋延琛长指勾着她内衣,「你上回落下的。」
她看起来并不惊讶,道了声「谢谢」,伸手来接。
指尖刚触到布料,就听到顾嘉欣发问:「你哋喺度做紧乜啊?(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左枝一惊,紧忙抓住内衣就想藏起来。
宋延琛却在这时,倏地收紧手指,不让她拿走。
文胸肩带在拉扯中绷直,左枝愕然瞪他,双目一凛,气恼地用力拉拽。
顾嘉欣已经看到他们拿着的是什么了,眉头一拧,表情复杂地快步走来。
脚步声渐近,带起一阵风。
宋延琛忽地松了手,语气轻佻:「下次别再忘我房里了。」
左枝剎不住力,抓着内衣,向后踉跄一步,要不是及时扶住门框,差点要摔倒。
听清他们对话,顾嘉欣气得一把摁住宋延琛肩膀,将人翻过来,气急败坏地怒视他,「你做了什么?」
宋延琛一副爱答不理的样,抿着唇沉默。
好比在她熊熊燃烧的怒火里,又添一把干柴。
「你们才多大点人!」顾嘉欣气得双眼喷火,额头青筋凸跳,扣在他肩上的手,力气大到恨不得捏碎他骨头,「宋延琛,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你畜生来的是不是!知不知道这样是犯罪!」
她扬手要甩他巴掌。
左枝慌了神,急忙出声:「我们什么都没做!」
她上前去拦,一把抱住宋延琛,挡在他身前。
掌风颳过耳畔,顾嘉欣生生被迫停住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看他们。
宋延琛嘴角勾了下,似笑非笑,懒懒耷拉着的薄眼皮撩起,对上顾嘉欣那张有气撒不出的脸,像是刚跟她玩了一出恶作剧,身后的恶魔尾巴甩了甩。
「嗯,」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们没做什么,只是睡了而已。」
顾嘉欣一听又来火了。
左枝身体僵硬一瞬,勐一脚跺在他脚上,不料被他躲开,她怒火中烧道:「你少胡说八道!」
宋延琛没脸没皮地笑着,拉开她的手,凉凉说一句:「对,我们什么都没有。」
再看看手上沁出血丝的绷带,「啧」一声,「伤口好像裂开了,我回去上个药。」
而后,云淡风轻的,跟个没事人一样,迈开步子,走回自己房间。
顾嘉欣一手撑腰,一手扶额头,暗暗在心里骂着那个小兔崽子,边操着心,问:
「告诉阿姨,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左枝头皮发麻,垂着眼,有点难为情地说,「只是靠在一起,睡了个觉而已。我睡觉不喜欢穿内衣嘛,就不小心忘在他那里了。」
了解了前因后果,顾嘉欣松一口气,手搭在她肩膀,语重心长:
「你们以前年纪小,不懂事,也没发育,睡一起问题不大。但是呢,以后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子了。阿琛是我儿子,我知道他怎样一个人,谁都能吃亏,唯独他不能。zoe,阿姨是担心你被他带坏了……」
说到这里,顾嘉欣哥俩好似的,勾过她臂膀,试探道:
「不过呢,你们要真有那意思,阿姨跟你妈妈,也不是会做棒打鸳鸯那种缺德事儿的人。只是交往要有度,暂时不能做的,忍一忍,最好还是不要去做。」
左枝听懂她话里含义,佯装天真地说:「不会的,阿姨,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顾嘉欣一听便知她想法,也装模作样地笑说「不会就好」,让她早点休息,转身离开了。
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一扇门后,宋延琛静静听着,胸腔轻轻起伏,低垂的眼眸映出地板上,从门缝里漏进的一缕廊道光。
隔壁房间的关门声轻响。
他也悄无声息地合上了门。
伤口的疼,随结痂而变作噬骨的痒。
再然后,褐色痂皮脱落,露出伤口癒合的一道浅淡痕迹。
冬过,春来,入夏。
初二这年,他们身量如抽条疯长,宋延琛平稳度过变声期,左枝来了生理期,他们渐渐有了点大人模样,关系始终不咸不淡。
薛岛新歌发布,mv上线不出一天,出镜的左枝立即被冲上热搜。
与她相关的资料和童装gg被网友翻出来。
甚至有人追到她微博去,看到她分享的在校日常,夸她是个聪明漂亮的学霸。
听了她制作的demo,更是疯狂吹彩虹屁,许愿她和薛岛再次合作。
他们为她创建超话、贴吧、粉丝群……
左枝名声大噪,热度一爆再爆。
她没傻到浪费这波流量,赶紧趁势正式推出自己的第一首原创单曲。
她一人包揽了词曲唱创作。
mv也是按照她的要求去拍摄,整体氛围感十足,身着白裙、头戴花环的她,俨然一个误入人间的小精灵。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64页
有人很吃她的颜,有人夸她是天籁之音,也有人声称等她拯救华语乐坛和内娱。
经纪公司给她抛来橄榄枝,导演们联繫她拍摄影视作品,有些综艺节目邀请她上台做嘉宾。
初二期末考结束,左枝签约了星源传媒。
只因为薛岛也签约了这里。
这一切,宋延琛都知道。
他看着她一夜爆红,一边兴奋一边焦虑地熬夜做歌,看着她义无反顾踏上璀璨星途,去追逐她的目标人物,看着她渐行渐远,逐渐活成让他陌生的模样。
这一年,岑思若的变化也大。
她瘦下来了,皮肤变好了,品味也有所提升,蹭着左枝的热度,在微博积攒了不少粉丝。
升初三前的一个暑假,左枝接了一部电影。
她在影片中的戏份不少,饰演的是一个贫穷又独立的孤儿。
片中有她下厨的画面,为此,在进剧组前,她特地问家中厨师,学做一些简单菜式。
那天,厨师有事,请假没来。
宋延琛正打算打电话叫人送餐。
左枝自认厨艺学得不错,主动承担起做晚餐的任务,边繫着围裙,边打开冰箱找食材。
彼时,他斜靠在岛台边,端着一杯水,看她身着白底黄花吊带睡裙的纤瘦背影,听她絮絮叨叨地说:
「还有几个西红柿耶,要不做个西红柿炒鸡蛋?还有荷兰豆,炒个牛肉怎么样?唔,再加一道蒜蓉菜心……三个菜,够我们俩吃吧,最后用紫菜打个汤……」
她抱着满怀新鲜食材,关上冰箱门。
夕阳透过落地窗,斜斜打进来,落了她一身。
她像在发光,脑后的高马尾,随轻快步伐轻晃。
宋延琛的目光跟着她转。
她心情极好,轻声哼唱一段陌生的旋律。
大概是他看得太久,她洗菜洗到一半,抬头瞧他,不爽地撇撇嘴,「你不过来帮忙吗?就等着人伺候是吧?」
他哼笑了声,搁下水杯,抬脚走向她。
左枝好整以暇等他来。
少年身形高瘦挺拔,简单的宽松t恤搭配运动裤,也能穿出招摇肆意的意味。
桃花眼,挺鼻,形状诱人又略显薄情的唇,他五官英气,线条偏冷硬,分明是攻击性强不好惹的长相,却又张扬着某种勾人的浪荡感觉。
像个对什么都抱着「玩玩而已」的态度的渣男。
左枝很久没这样打量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喉结变明显了,还挺性感,让人想伸手逗弄一番。
工作重新分配,宋延琛洗菜淘米,她切菜切肉,下锅翻炒。
天色暗下来,宋延琛去开灯。
左枝夹起一片牛肉,尝尝咸淡,眉头忽地一皱,「嗯?」
「怎么了?」
「好奇怪,我明明下了盐的,但它一点味道都没有诶。」左枝说着,用筷子夹了一片牛肉,送到他嘴边,「要不你尝尝?」
这双筷子她用过。
宋延琛当不知道,歪头,张嘴吃下她餵的牛肉。
味蕾刚一接触到肉,他倏地拧起两道剑眉,表情怪异。
在她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眸的注视下,他硬着头皮,强做镇定地嚼两下,囫囵咽下,「你下了多少盐?」
「就一小勺啊。」左枝用那双筷子,又夹一块荷兰豆吃下,咂咂嘴,边疑惑地嘀咕着「怎么会没味道呢」,边拿了调料瓶过来。
眼见她又要往菜里加盐,宋延琛一把摁住她蠢蠢欲动的手。
许久未有的肢体接触。
熟悉,又陌生。
感觉有些微妙,左枝竟在这一刻,心跳快了两分。
有热意从两人交叠的肌肤中蔓延,染红了她耳廓。
「你真尝不出味道?」
宋延琛问她,略带金属质感的悦耳嗓音流进耳朵,她才注意到,原来他的声音也可以这么磁性低沉。
左枝咽着唾沫,胡乱「嗯啊」两声,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随即下巴颏就被他捏着。
眼内闪过一丝慌乱,她脸转向他时,听到他低声说:「把嘴张开。」
「干嘛?」
「看看你舌头怎样。」
他说这话时,模样怪正经。
可这么近的距离,两人的身高差,註定她不由自主地把视线落在他绯红的唇上。
这样未免太暧昧。
她强撑一口气,梗着脖子,撩眼看他,嘴角笑意狡黠,戏嚯道:
「你不会是想趁机偷偷吻我吧?」
宋延琛眯了下眼,偏要跟她对着干似的,也笑,浑不正经的坏笑。
掐着她下颌,把她拉近的同时,他低下头颈,那双迷离醉人的桃花眼,就这么直勾勾地勾着她,咬字暧昧:
「你可以试试,我会不会吻你。」
第119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11)◎
在开玩笑吧?
他肯定是在跟她开玩笑。
可不知道为什么, 她心里乱乱的。
像有小鹿乱撞。
这太奇怪了。
左枝下意识逃避,不想再理他。
挡开他掐她下颌的手,冷冷撂一句「不试」,伸手推他肩膀。
大抵是力气不够, 宋延琛岿然不动, 微眯的眼眸带点调情和审视的意味, 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捕捉。
「你在紧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65页
一个陈述句, 字里行间荡漾着得意和痞坏。
左枝斥他「黐线(神经)」, 恼得用力推搡他。
不承想被他擒住双手, 压在她身后的灶台边,她惶然抬脸, 错愕地看他。
灯光从天花板打下来,落在他身上,拉出的阴影笼至她周身, 左枝嗅到了他的气味。
是年龄到了吗?
他不仅忽然间比她高出了一个头,而且,闻起来好像不太一样了。
左枝一时找不出确切的词语形容,但就是,多闻两下, 莫名让人感觉心慌意乱的。
体内涌动的血液如岩浆滚烫,她热出一身薄汗,被冷气一吹,浑身黏腻。
她不适地蹙起眉,使着劲,两手在他掌中拧动两下, 竟没挣脱开。
余光一瞥, 见他手臂青筋遒劲, 指骨坚硬有力,心下不由惊嘆,从什么开始,他力气竟这么大了?
以前她仗着女生发育早,尚能跟他打闹一番。
现在……好像不太行了。
她完全挣不开他的钳制,仿若被压在强劲虎爪下的孱弱小兔。
「在想什么?」他问她, 「脸居然红成了这样。」
左枝抿着唇,别开脸。
宋延琛逗着她玩儿似的,指尖拨了下她手指,摸进她掌心中。
「手心还出汗了。」他故意挑明,坏得不着边际,指尖在她手心摩挲两下,痒得她受不了。
左枝咬着唇肉。
她固然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要她放任他继续这么调戏逗弄她,她做不到,当即就恼羞成怒,提膝往他腰腹上顶。
他反应极快,向前一步,身体挤在她两腿之间。
左枝不设防,没踢到他,反倒差点把腿挂在他身上。
这是什么糟糕的姿势?
明明小时候,他们还曾用更亲密的姿势,睡在同一张床上。
怎么现在会觉得这么尴尬别扭?
他像是乐得看她慌乱无措的傻样,语气盈着笑意:
「只是想帮你看看舌头而已,怎么搞得好像我要侵犯你似的。」
「你敢!」她忿然作色。
宋延琛挑了下眉,「你说我敢不敢。」
左枝说不出来。
「乖啦,畀哥哥睇下。(乖啦,让哥哥看一下)」他哄她。
再扭捏下去,反倒像她心里有鬼。
左枝赌上对他仅有的信任,乖乖张开嘴,一截红嫩的软舌,缓缓滑过整齐光洁的贝齿,探出红唇外。
他捏着她下巴,低着头,真是在帮她看舌头。
用这么暧昧的姿势,做这么暧昧的事。
冷气都降不下这个盛夏的燥热。
她浑身发烫,臊得慌,指甲掐进手心里,有点疼。
「排除掉手术、药物和年龄的原因,你看着也不太像感冒上火……」宋延琛总算肯放开她,琢磨着,「是不是乱吃东西了?」
他一离开,左枝唿吸着新鲜空气,也不再往菜里乱加调味料了,连忙找盘子盛起来,半晌,才恍然大悟:
「我喝水被烫到了。」
舌头直到现在还有些灼痛。
「下次注意点,憨居居(傻猪猪)。」
宋延琛接过她手里的菜,端到餐桌上。
这一餐,短暂失去味觉的左枝,吃得没滋没味。
她瞟一眼不动声色吃着饭的宋延琛,心思飘忽。
打定主意,今后尽量与他减少接触,以免再发生这种让她心乱如麻的情况后,她扒净碗里最后一粒饭,放下碗筷。
再看宋延琛,他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
她打算回房了,离开前,实在忍不住,问:「味道怎样?」
他回:「还行。」
想到他曾那么坚决地摁住她继续加盐的手,左枝一脸不信,「真的假的?」
宋延琛端起手边的水杯,抿一口,「要不我留点,放冰箱里保存着,等你舌头好了,你再尝尝?」
「那倒不用。」说罢,左枝转身就走,想到什么,回头留一句,「好歹是我第一次掌勺,你记得吃完。」
她只是这么一说,没想到,第二天到厨房一检查,发现他还真把菜都吃光了。
就因为这样,很长一段时间内,左枝对自己的厨艺水平,还颇有信心。
直到,后来某一天,情景復刻,家中只剩他们二人,她撸起袖子打算梅开二度,他才委婉地提一句——
「直接叫外卖吧,你的手这么漂亮,不适合干粗活。」
*
初三这年,他们班来了一位大四在读的实习老师——倪半雪。
因为班主任怀孕,所以班级里大多事务,都由她代为管理。
初中生正处叛逆期,她又生得年轻清秀,不像那些经验老道的教师严苛,刚开始,很多学生都不服她,三不五时要耍耍个性,搞出点事来。
当时,左枝没少摆官架子,藉由班长的头衔,把班里上上下下都给整顿了一番。
倪半雪是知道她的行事风格的,一次闲聊中,她还曾说,教学相长,她在她身上学到了很多。
那日傍晚,左枝携副班岑思若,和文娱委员,以及两个学过绘画的同学,留在教室制作黑板报。
岑思若练的是左枝推荐的字帖,两年多下来,她俩字迹少说有六成像。
不像的那四成,纯属左枝犯懒,喜欢连笔,久而久之自有一股飘逸洒脱的韵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66页
岑思若负责右下角的板书。
左枝踩上椅子,去写左上角的部分。
负责绘画的同学一完工,就要背着书包离开。
在后门,同倪半雪打了个照面。
「老师再见。」学生说。
倪半雪颔首,微笑着道了声「再见」,与她们擦肩而过,进教室看左枝他们进度如何。
文娱委员正用粉笔上色,见她来了,道声「老师好」。
岑思若问好的声音,紧跟着响。
左枝分神看倪半雪一眼。
说不清是夕阳的缘故,还是她打了腮红,倪半雪面颊有点红。
「老师,麻烦过来一下。」左枝唤她。
倪半雪当她有什么需求,走上前,一阵香味猝不及防袭来,左枝忽然俯身,干净雪白的腕部摁住她后脑。
倪半雪怔住,僵在原地不动。
左枝低额贴上她额头,野生眉一皱,喃喃着:「果然是发烧了。」
教室外泼洒而入的余晖,忽地被门口一道人影挡去部分。
少年长长的影子,投在地板上。
左枝余光瞥见了,抬起头看。
宋延琛刚跟人打完球回来,穿着白t和红色球服,一身蓬勃张扬的荷尔蒙气息还未散。
额角一滴热汗,顺着冷硬的面部轮廓下滑,凸起的喉结滚动,一手抄兜里,另只手垂在身侧,捏着一听开了拉环的蓝色罐装可乐。
铝罐水雾濛濛,有水珠凝在他指尖。
「啪嗒」滴落在地板。
他背光而立,左枝看不清他表情,但能敏感地觉察出,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同他一起的男生也跟着上了楼,说笑声从楼梯一路延伸到教室门口。
教室里的人转头望过去。
倪半雪也一样。
宋延琛收敛眸光,走进教室里,拉开椅子,大喇喇地敞腿坐下。
可乐罐被他「嗒」一下置在桌面,水珠下淌。
左枝没理他,劝倪半雪:「老师还是快去医院看下,开点药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呢。这边我会看着的。」
闻言,倪半雪莞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老师呢。」
左枝逗趣:「我可没有要抢你饭碗的意思。」
那群男生唿唿啦啦走进教室,拎了一大包吃的喝的,大嗓门招唿着:
「琛哥请客,大家别客气啊!」
汽水、薯片、辣条……乱七八糟的气味,在教室里瀰漫。
见倪半雪要走,有人硬塞了两袋零食给她。
还有人拿了汽水,分发给画黑板报的人。
岑思若和文娱委员接住,道谢。
左枝没要,正写着字呢,嫌粉尘太大,不适合干些吃吃喝喝的事。
弄完了,那些男生也散得差不多了。
暮色四笼,教室里开了灯。
左枝看宋延琛坐在位置上,正低着头玩手机,恶劣地把手上的粉尘抹到他脸上,成功收穫他一声低骂。
宋延琛看她的眼神带刀。
她得意洋洋地笑着,朝他吐了吐舌尖,倒退两步,跟上岑思若的脚步,去洗手间洗手。
再回来,宋延琛已经把脸擦干净了,单肩挎包,准备同她一起回家。
可乐还剩一半,他拿在手里。
他请的那些零食和汽水,除了给岑思若和文娱委员留下的那两罐,其他全不知道给谁捎走了。
左枝忙完,才得闲喝口水。
一见他们什么都没给她留,有点恼。
岑思若正要把自己那罐可乐递给她,转眼就见她伸手拿了宋延琛的可乐。
他的可乐还有点冰,左枝拿到手,就要往嘴里怼,罐口距红唇不过短短一公分的距离,她忽地停住。
宋延琛和岑思若在看她。
她不小心把铝罐捏出咔咔声。
宋延琛双手抱在身前,好整以暇睨着她,下巴抬了抬,「喝啊,怎么不喝了?」
「不想喝你的。」左枝把可乐往他那边送,伸出另一只手去拿岑思若递来的那罐。
还差一点才拿到,宋延琛出声打断:「以前不还说,跟我间接接吻没感觉吗?现在这样,是害羞了,还是,害怕有感觉了?」
几乎是下一秒,左枝心一横,倏地仰头一口灌下他的可乐。
咕咚,咕咚——
汽水很冰,肚子发胀,有点刺激,有点紧张,心跳快得不可思议,体温和气泡在上升。
清楚意识到,他是同龄异性,而非「哥哥」的现在。
她的确害羞了,也的确有感觉了。
可她不想认。
第120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12)◎
冬日降临, 岑思若父母到普吉岛度假。
因期末考将近,所以岑思若没跟着去。
偏生她胆小,不想单独留在家中。
左枝便留她在家里暂住两天。
从她陪左枝上后座起,被迫坐到副驾的宋延琛, 脸色就不太好。
左枝正和岑思若聊着她计划出一张专辑的事, 兜里手机震动。
她拿出手机来看, 是宋延琛发的消息:【她真不能一个人住?】
左枝瞥一眼斜前方他的身影。
宋大少爷坐姿懒散, 手机拿在手里, 食指一下下敲着手机壳, 仅凭一个背影,就能感受到他的不耐烦躁。
zoe:【她住我家, 大部分时间,都跟我待在房间里,怎么爱着你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67页
消息发出, 才发现自己输错字,左枝找补:【碍】
他轻哼了声,像在笑。
左枝又瞄他一眼。
打小,这傢伙就长得好看,特别吸引女孩子。
稍微长开后, 更是大受欢迎。光是前几天圣诞节,他收到的卡片和礼物,就多到连隔壁课桌都不够放。
这么一想,的确很多人爱着他。
s:【最好是:)】
左枝撇撇嘴,回他一个笑脸,摁灭手机屏幕。
她和宋延琛家都配有厨房和饭厅, 为图省事, 两家通常合在一张桌上吃饭。
就因宋延琛那两条消息, 左枝赌气,端着饭菜上了楼,跟岑思若在房里吃。
液晶电视在播放搞笑综艺,左枝边吃边看,岑思若夹着两粒米饭,犹犹豫豫道:
「他是不是不欢迎我啊?要不,我还是回家住好了……或者,要是你不怕麻烦的话,你也可以到我家住,我家里没人……」
「你管他呢,」左枝没好气道,埋头扒了一大口饭,「你是住我家,又不是住他家,我们爱在我家怎样就怎样,他管得着么?」
这么一说,她更气闷了。
饭吃到一半,撂下碗筷,再把岑思若那碗饭收了,她端起托盘,就叫上岑思若搭乘电梯下楼,两人到她家的饭厅吃去。
电梯门一开,她目不斜视往饭厅走。
岑思若扭头,视线越过垭口,跳到另一户的饭厅。
宋延琛只身坐在那儿吃饭,目光阴鸷地盯着左枝的背影。
触及她视线,他转眸看她,微眯的眼迸出危险的寒芒。
他在警告她。
岑思若心底一寒,顿觉毛骨悚然,慌忙敛眸,跟上前方的左枝。
两人在桌边坐下。
左枝就坐在宋延琛正对面,两人隔着数十米对视一眼,前者挑衅,后者冷峭。
「菜够吃吗?」左枝问。
岑思若茫然地「啊」一声。
左枝忽地起身,大步流星往宋延琛那边走,两手一左一右连菜带盘一併端走。
「幼不幼稚。」宋延琛无语吐槽。
「幼稚。」但她不改。
吃过饭后,左枝带岑思若回房做作业,在按摩浴缸泡澡,坐床上嬉嬉闹闹拍了不少照片。
这段时间,除了上学,左枝课外还有不少活动要参加,她很快就睡着了。
岑思若认床,百无赖聊地在床上硬躺了两个钟,翻身侧躺时,偶然听到隔壁房间的轻响,回头看一眼左枝,她正酣睡。
她蹑手蹑脚地掀被下床,悄没声儿地挪到门口,拧动把手。
房外过道静悄悄的,只有一盏灯昏昏地亮。
穿过垭口,隔壁房间的门虚掩着,门缝中有暗弱光线透出来——是部分家电的提示灯。
宋延琛不在房里。
岑思若知道的。
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得那扇门后的世界,充满了诱惑力。
只看一眼而已,她又不会越界跨进去。
真的只看一眼……
鬼使神差,她把手伸出去,指尖触到冷硬门板的剎那——
「引、狼、入、室。」冷冽磁沉的男声,如深冬夜雨落在耳畔。
她如坠冰窟,全部血液都倒流,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宋延琛单手抄在灰色运动裤里,另只手拿着刚从书房列印的一沓文件,垂在身侧,拍了拍裤腿,提醒她:
「让让。」
岑思若撤一步,回过身,半晌,才稳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
宋延琛没应,正要推门进屋。
她垂眼,看大理石地板映出他的影,「从第一次见面,你就这么厌恶我。」
「不够明显吗?」他说,连正眼都懒得给她,「你抢了我在她身边的位置。」
「不是我!」岑思若急红了眼看他,音量不自觉拔高,「分明是她不够喜欢你!」
「闭嘴!」他沉声低喝,周身空气骤冷。
岑思若霎时被镇住,怔怔望着他,忘了唿吸。
他一时情绪失控,下颌线紧绷,脖颈泛了红,一个唿吸后,青筋跳突的手勐一下拧开门把手,闪身折进卧室。
「砰」一声巨响,门在她眼前甩上,震得整座屋子都发颤。
她被吓到,耳膜撕裂般锐痛,像要聋了。
这动静把左枝吵醒,她迷迷煳煳睁开眼,喃喃着「思若」,手往旁摸,没摸着人,一片凉。
她拉下被子,胳膊支起上身,朝外看。
过道灯从门缝进来。
她想起身找她,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震,铃声大作,吵得她不太清醒的脑子,一阵阵地疼。
烦躁地捞起,接通,不等她开口,宋延琛噼头盖脸甩一句:
「把她赶出去。」
「什么?」左枝靠着床头坐起,一手揉摁跳痛的太阳穴,「大晚上你发什么疯?」
「有她无我,就这样。」语罢,他收线,留下左枝一头雾水,想骂人。
岑思若走回来,轻声关上门,走近了,才发现她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玩手机。
屏幕光投在她脸上,显出面部轮廓的阴影。
岑思若生硬道:「你怎么醒了?」
「你去哪儿了?」左枝问她。
室内光线不明,谁都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可岑思若做贼心虚,极力掩饰着,压下翻涌的情绪,道:「睡不着,出去透透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68页
「哦。」左枝回给宋延琛一个「滚」的表情包,放下手机,准备再次入睡。
翌日一早,就发现宋延琛不在家。
不知道去哪儿了,左枝不是他妈,没资格,也懒得管他。
直到周日晚,左枝让司机送岑思若回家了,才看到宋延琛回来。
他表情寡淡,浑身都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右手牵一条几个月大的杜宾犬,不紧不慢地走进他家。
左枝看着他高瘦挺拔的背影,想了想,跟上去,拾起零星一点情谊,关心道:
「你这两天去哪儿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有,这条狗是怎么回事?」
她跟着他一路上了二楼。
大少爷金口难开,迳自用钥匙开了房门的锁。
左枝觉得,腆着脸,巴巴跟他上楼的自己,实在太掉价,当即也冷了脸,转身想回自己房里。
他却在这时,冷邦邦地丢下两个字:「辟邪。」
「什么?」她追问。
随即砸下来的,是关门的一声「砰」响。
左枝愣然,良久,才讷讷地问:「我吗?」
辟邪辟的是我吗?
问题抛给空气,得不到回答。
往后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陷入冷战。
上一次冷战,还是小学的时候,宋延琛不爽她上台跟薛岛表露心意。
现在再次冷战,左枝甚至不知道,他们冷战的缘由是什么。
其实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探究。
期末考一结束,她便开始着手准备专辑的事。
此外,还被薛岛邀请,去他演唱会上当嘉宾。
她接了几个代言和杂志拍摄,阿琳娜的服装品牌,也一向是她们母女二人充当模特。
她像个陀螺忙得团团转,很难分心去琢磨她和宋延琛的事。
宋延琛一个堂堂富二代,生活也不乏乐趣。
当她得空在家里待着时,他基本上都出去了,不是遛狗,就是参加什么交流会和项目,或者外出旅游。
时间一长,谁都渐渐淡忘当初是怎么闹的别扭,不知不觉间,两人又能说得上话了。
只是,谁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註定不復以往的亲密无间。
四月底的鹏市,天气有了炎热的趋势。
最后一节自习课,学校要求全校大扫除。
卫生委员在台上分工指挥。
左枝和岑思若洗了抹布,站在走廊擦窗户。
见岑思若从刚才开始,就在四处张望,左枝好奇地问一嘴:
「在找谁呢?你的小情郎?」
「不是!」岑思若激动驳回,一张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就是……从刚才开始,都没见宋延琛的身影,他不会是要翘掉大扫除吧?班长,你管不管的啊?」
她不说,左枝还没发现。
找一圈,都没见着宋延琛的影子,她暗暗在心里记下一笔,「他要真翘掉了,回头我罚他单独值日一天。」
闻言,岑思若笑出声,想到什么,问她:
「对了,左枝,还有不到二十天就是你生日了,你打算怎么过?」
「随便过咯。」
「嗯……」岑思若沉吟半晌,「其实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迪士尼乐园诶,要不,一起去?」
「行啊。」左枝爽快地应。
「太好了!」岑思若笑着抱住她,「那,就我们俩去?」
「嗯。」
「不对。」她放开她,提出建议,「还是问问宋延琛的意见吧。毕竟你们认识了那么久,一直以来,都是他陪你过生日的吧?」
左枝轻笑,「拜託,他是你爹,还是我爹?两个大美女出去玩,还得跟他打报告?」
岑思若莞尔,继续擦着窗玻璃,悄悄说:「有件事,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什么?」
「你对宋延琛是什么感觉?」
「嗯?」
岑思若拿胳膊肘碰了下她手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好吧?那你呢,你对他什么感觉?」
擦玻璃的手稍顿,左枝脸上的笑意有所收敛,「能有什么感觉……我们也就小时候比较亲近,现在嘛,关系一般般吧……更何况,谁规定,他喜欢我,我就得喜欢他了?」
「所以……」岑思若试探道,「你不喜欢他?」
左枝语焉不详地「昂」了声,模样懒恹。
随即便听身后传来一阵撕纸声,挟裹着浓浓的火药味,在这火红的傍晚余晖中,几乎一触即燃。
左枝和岑思若循声看去。
宋延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身后。
俨然刚从楼梯口过来。
他俊容沉冷,目不斜视地越过她们,大步流星走进教室里。
骨节分明的长指,正撕着的,是两张票。
两张5月 28日当天,有薛岛演出的livehouse门票。
第121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13)◎
升上高一后, 左枝迎来事业上的又一波高峰——新专大卖,多次刷新榜单记录,她受邀参加今年春晚,不出意外的话, 来年的音乐颁奖盛典应有她的一席之地。
高一下学期分班, 她转去艺术班, 岑思若被分进重点班。
而宋延琛在竞赛班, 成天燃烧脑细胞, 搞他的各种竞赛。
偶尔, 左枝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 看到他和竞赛班那群「精英分子」,从对面那幢楼的教室里出来,难免慨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69页
他们还是活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越长大,越陌生。
好像过去心无芥蒂地亲吻拥抱、玩闹嬉笑,都成了转瞬消逝的泡影。
她该做点什么,挽回他们的情谊吗?
左枝望着他们那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奶茶的吸管, 费心琢磨着。
春日午后阳光和煦,把人晒得发懒,脑子转动的速度也慢了些。
恍然记起,岑思若曾说,宋延琛喜欢她。
啧。
忽然间觉得,他们俩保持现在这种不冷不热的关系, 也挺不错——好过被他单方面喜欢着, 叫她不知所措。
他该知道, 一直以来,她都梦想和薛岛站在同一处,知道她心思不在他身上,无法给予他回应……
所以,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其实他都该放弃她的。
她也应该有分寸地,不再麻烦他,吊着他,害他产生误会。
她该跟他捅破那层窗户纸,两人把话摊开来说,直接拒绝他吗?
不知不觉间,左枝换了个问题思考。
想到后面,觉得宋延琛那么聪明有眼力见,不该读不懂她的想法。
说不定,他现在就是故意跟她保持这种不冷不热的关系的。
挺好,省去两人的尴尬。
想通后,左枝结束大脑的高速运转,转身回教室。
「你在看左枝吗?」段修一句问话,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宋延琛敛眸,不动声色迈步往前走,换教室去上下一堂课。
段修喋喋不休:「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直到现在还住在同一屋檐下,这么多年,按理来说,以后应该会顺其自然地在一起谈恋爱结婚吧?有个大明星当女朋友的感觉怎样?」
宋延琛没答他。
段修接着说:「不过我听班里那些女生八卦,说她跟一个叫『薛岛』的顶流歌手走得挺近的,两人又是合作唱歌,拍mv,又是合作拍摄电影——」
「我不喜欢薛岛,以后你别提他。」宋延琛打断他。
段修瞭然,「吃醋了是吧?」
他剜他一眼,表情太冷,段修瞬间噤声。
十六岁生日将至,岑思若到艺术班找左枝,问她今年的生日又想怎么过。
「抱歉,」左枝回她,「我那天有个gg要拍。」
「啊……」岑思若借别人的椅子,坐在她桌边,调侃道,「这次又是哪个奢侈品?」
左枝但笑不语。
岑思若又问:「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圈子吗?」
左枝:「谈不上多喜欢,但我的确喜欢创作,喜欢作品得到他人的喜爱与赞赏,也很享受灯光和舞台,以及观众们的掌声。」
「真羡慕。」岑思若面露神往,「我平等地羡慕每一个拥有梦想的人。」
「你的梦想呢?」
「我啊,」岑思若垂眸,双手摆在台上,手指绞着,脸有点红,「我有一个暗恋挺久的人,尽管知道没可能,但……还是心存妄想。」
左枝提起嘴角,口吻暧昧地问她:「是谁?」
岑思若摇头,不肯说。
过没两天,是夜,她穿着吊带睡裙,打算下到一楼厨房,继续吃上次买回的那一桶哈根达斯。
刚开房间门,想到或许会撞见宋延琛,为了避嫌,她特意退回去,翻出一件薄外套穿上,稍作遮挡。
不出所料,宋延琛坐在客厅沙发上,正用笔记本电脑码字。
键盘声轻悄利落。
左枝当没见到他,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哈根达斯,挖了一碗,再把剩下的那一大桶放回去。
她端起碗,准备上楼吃。
再次路过客厅,宋延琛叫住她:「今年生日,你有什么打算?」
「我有个gg要拍。」左枝如实回,顺手挖一口冰淇淋送嘴里。
他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十年过去,昔日那个奶乎乎的小女孩,现如今已生得亭亭玉立。
他看着她一点一点发生变化,从孤僻寡言,到千娇百媚,万众瞩目。
她不再跟在他身边,一口一个「阿琛」或「哥哥」地叫他。
好像,他也不被欢迎在她的世界里徘徊打转。
他眼中划过一丝黯然,提议:「过来坐吧。」
冰淇淋在温热的口腔中融化,冻得她唇舌有点红肿发麻。
左枝迟疑地挪步,到另一张单人沙发坐下。
「坐过来。」宋延琛拍了拍他身旁的座位。
左枝不动,刻意屏蔽掉他发出的信号,自顾自地吃哈根达斯,「你要说什么?」
「只是想跟你好好坐在一起而已。」他放松了身体,倦懒地靠向椅背,仰头时,华丽璀璨的水晶吊灯,落了明光在他眼里,「去年生日,我也没陪你过。」
「但你生日那天,我陪你了。」她记得的。
「那今年我生日,你还能陪我吗?」宋延琛问。
左枝注意力不自觉落在他坦露的喉结上,保守地回:「我尽量。」
眼球被灯光刺着,涩出一些眼泪用以滋润,他闭了眼,「我有点累了。」
「那就早点睡,晚安。」把话轻轻放下,左枝起身要走。
身后,他平淡声嗓,有一种欲盖弥彰的落寞:「你喜欢的人,始终是薛岛吗?」
终究还是要来了么?
左枝搅着小碗中逐渐融化的冰淇淋,心绪乱如麻,低低「嗯」一声,算作回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70页
严格说来,她本人也无法明确这种感情,算不算作情爱。
她喜爱他创作的歌曲,把他的歌循环播放了好多遍;敬佩他心慈好善,热心公益事业。
每次见到他,她都觉得亢奋激动,肾上腺素狂飙。
她这一生坦途平顺,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和太多强烈情绪。
听薛岛的歌时,那种类似于灵魂共鸣的悸动,叫她心生波澜。
她不好分辨这算什么,崇拜、好感还是喜欢,姑且就当作是喜欢好了。
宋延琛没再说话。
左枝庆幸他没再说话。
不然,他要继续说下去,向她表明他心意,她肯定是要直白拒绝他的。
到时候,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真就註定要成一对陌路人了。
保持现在这样,就好了。
是髮小,是兄妹,她生父逝世,他陪她成长,四捨五入也算担去了部分她父亲的责任。
她知道,她渣、她婊、她犯贱。
就是一边仰慕着薛岛,一边又捨不得断掉和他的关联。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一度有些抑郁烦躁,外在表现为刻意疏远宋延琛,好像这样便能减轻她的负罪感。
十一月,天冷,举办生日趴的包间却热闹。
五颜六色的镭射灯闪得厉害,跟宋延琛走得亲近些的「一丘之貉」,都挺会来事儿,请了dj上包间的dj台打碟,电子音乐震耳欲聋,台下空地群魔乱舞。
满桌酒水和零食、果盘堆放着,摇骰子的声音夹杂在喧闹的人声中。
左枝就坐在离宋延琛最近的地方。
这一组沙发里,基本是跟宋延琛玩得比较好的人。
她放眼一圈,发现没几个人是她能叫得出名的,不由怔了一下。
她和宋延琛的圈子不一样,认识的人不一样,同一所学校,他们的知识层面也不一样。
比如,她完全听不懂他们谈笑时,口中蹦出的「拉格朗日中值定理」「柯西中值定理」和「罗尔中值定理」。
差距是什么时候拉开的?
她不知道。
一整晚,她都像活在迷离恍惚的梦里,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众人为宋延琛庆生,熄了灯,点上蜡烛,齐声歌唱生日快乐歌。
他吹灭蜡烛,有人开了灯,有人问他:「刚刚许了什么愿?」
左枝以为他不会说,他却出乎意料地答:「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挺老土的一句话。
她合理怀疑他在胡诌。
切蛋糕,第一块由他递到她手上。
蛋糕是别人订的,白色巧克力牌用粉色果酱写了他名字。
有人注意到细节,意味深长地「哦」圆了嘴巴,调子拖得长长的。
左枝脸发烫。
尴尬、难堪、羞臊,说不清哪种成分占比更多,她忙不迭把巧克力牌挑进他的纸盘中。
这一举动,又招来众人更为浮夸的起闹。
左枝闭目塞听,当不知情,吃两口蛋糕,算是给面子。
今晚的气氛是真挺好。
她看着他风华正茂,光鲜亮丽,在她不了解的另一个圈子里,光芒四射,众星捧月。
作为同他一起长大的好友,她由衷为他感到开心。
酒不小心就喝多了。
她半躺半坐地瘫在沙发上,醉眼迷离地打量这个声色犬马的世界。
有人开烟盒,给宋延琛递烟。
宋延琛拒绝。
回过头来,看她,抬手帮她拨开挡在脸上的几根碎发,凑到她耳边问:「怎么喝了这么多?」
声音飘进她耳朵,有点痒。
她揉耳朵,耳廓在昏暗环境中,红得不明显。
「我们回家?」他又问。
「嗯。」她迷迷瞪瞪地应。
他跟人说一声,拉她起身离席。
她双腿软得像面条,穿的还是包臀牛仔裙,他索性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
他步子走得稳,双臂孔武有力。
左枝有些不自在,「你力气挺大。」
宋延琛笑:「不然怎么保护你?」
「我用得着你保护?」她轻嗤,挣扎着想从他怀里下来。
他不给。
叫的网约车到了,他将她放进后座,跟着上了车。
街景流光溢彩,一唿一吸间,全是醺醉的酒精味,她开窗通风。
「听说你想去巴黎高师。」她像在轻嘆,「真好啊,不枉你打小就学法语。」
宋延琛听笑了,「我学意语和俄语的事,你是一点都不提,是吧?」
「你会我也会啊。」
左枝反驳,甚至当场给他来了一段意语加俄语,正等着他说点什么呢。
扭头看,他一双深沉眼眸望向窗外,只留大半个侧脸和后脑勺给她。
她看不清他表情,但能看到他下颌线紧绷——正咬紧了牙关,按捺着某种情绪。
「我想去伯克利音乐学院,」左枝告诉他,「在美国,跟法国离得有点远。」
她低头,抻开牛仔裙面的细微褶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你分开,离得那么远。到时候,刚开始应该都会不适应吧……但是,还是有点好奇,跟你分开后,会有怎样的生活。」
「你很想跟我分开?」他不留情面地点破她心思。
「好奇啦。」左枝在解释,也是真的在掩饰,嘴角抽了抽,挂不住那微薄的一点笑,「我们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们分开后,会有怎样的生活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71页
「想过。」他回。
「就是嘛!」左枝是想欢快地这样附和他的。
他却紧跟着补话:「但我不喜欢。」
左枝欲言又止的唇合上,良久,才嗫嚅出一句:「为什么?」
司机师傅的手机刚好提示即将抵达目的地,让乘客携带好随身物品。
淹没了她的声音。
高二下学期,为了在高三复习前,结束所有新课,他们课程排得又赶又满。
左枝正当红,仗着自己脑子好,学习不吃力,所以偏移了重心,在她最火最卖力营业的时候,几乎每三天就有一场live。
铺天盖地的欢唿和掌声,让她一度迷失自我。
比嗑药还叫人上瘾。
今年生日,她依旧在忙,忙着在红馆开个人演唱会。
毕竟是她生日,为打造圈内好人缘、好口碑的人设,经纪人梅允特地联繫了几个当红艺人过来帮她撑场,其中就有薛岛。
按照流程,还是她演唱结束后,薛岛边唱着生日快乐歌,边给她送的蛋糕。
岑思若照旧来问她生日怎么过。
她送她一张演唱会门票,「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过来看看,演唱会结束后,或许我们还能一块儿去吃个宵夜。」
岑思若瘪嘴,鼓了鼓腮帮,「我们好久没一起过过生日了!我知道你忙,但是,听说宋延琛生日,你都去了。怎么我生日的时候,你就没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又这么不巧。」左枝摸摸她的头,耐心哄着,「你别不开心啦。」
她胳膊肘撑她桌上,双手托腮,「你不会是介意我之前喝多了亲你的事吧?我真不知道我喝多了是这么粘人的性子,而且,后面你不也跟我换了闺蜜头像么?」
「所以你以后少喝酒,要是今后你抱着个变态狂亲,哇!太刺激了!肯定上头条。」
左枝故作夸张,岑思若羞得拍她胳膊,「你够了啊!我是跟你关系好,喜欢你,才这样的。」
「所以,你上回说,你有暗恋的人,是我哦?」左枝轻浮地挑她下巴,戏嚯道,「行啊,我答应你,咱俩一块儿得了。」
「才不是!」岑思若笑着挡开她的手,「虽然对我而言,你的确是很重要的人,毕竟没有你,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但是,我暗恋的,是个男生啦。」
「我就知道。」左枝单手支颐,「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夺走了我闺蜜的芳心。」
话音刚落,来找她一起放学回家的宋延琛,单肩背着包,大步流星走进她教室。
艺术班里还有些读书用功的人没走,要么自顾自刷题,要么凑一起讨论问题。
见他来了,齐刷刷抬头看过来。
「你们又在一起?」高高在上、嗤之以鼻的口吻。
他垂着眼,倨傲地睨着她们。
夕阳自窗户而来,落在他身后。
岑思若没敢看他,手指绞在一起,捂出了汗,「左枝,我先回去了。」
左枝不偏不倚,对上宋延琛那双阴冷的眼,觉得他这种类似于「抓姦」的模样,有些可笑。
「我爱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你管得着?」左枝呛他,嫌坐着不够有气势,腾地站起身,椅子爆出「嘎吱」刺耳声,「以前你把我从薛岛演唱会上拽下来是这样,现在我交个朋友而已,你还这样?」
她情绪太激动,起身时撞到桌子,连带着隔壁桌子也歪斜,一只水笔骨碌碌地滚,「啪!」掉落在地。
所有人都屏住唿吸,看向他们。
走廊路过的人,也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落针可闻的教室里,她唿吸声急促,鼻翼翕动,从脖颈到面颊涌起愠怒的潮红,一字一句像从牙缝里挤出,讥诮又刻薄:
「从小到大,你总一直跟着我,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要么就是你强迫我跟你一起去!你有问过我乐不乐意成天跟你待在一起吗?!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接受你的照顾和你所谓的好吗?!幼儿园那会儿,我好不容易有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你把他搞走了。ok,现在,我终于有了个可以交心的朋友,结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又不是我爸或者我男朋友,你管我想跟谁谈恋爱,想跟谁交朋友——」
「我们出去说。」
见她越说越激动,完全拉不住情绪,宋延琛冷声打断她。
他一双眼冰冷黑沉,像隆冬时节结了冰的湖泊,面上冷若冰霜,内里暗潮涌动。
越是这样,越无法直观地估量他的恼怒程度。
大概是叛逆期到了,也可能是真觉得被他纠缠够了,左枝完全不想顺着他,「我不!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一眨不眨地睨着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攥,遒劲青筋以摧枯拉朽之势爆出,一个唿吸后,他倏地一把钳住她手腕,拽着她往外走。
「fuck!」左枝爆粗,伸手扒住课桌,即便他如漩涡将她席捲,她就是不肯屈服,「宋延琛,你他妈有病!」
课桌与地板刮擦,尖声刺得人耳膜锐痛。
「嘭!」
他抬手掀了她课桌,桌肚里的东西哗啦啦一股脑倾倒而出,岑思若被吓得急忙跳起来,有人大吃一惊叫出声。
左枝心肝一颤,僵愣在原地。
他手指如蟒蛇,将她细瘦雪白的手腕绞痛,勒出一片红。
她不敢再忤逆这头暴怒的野兽,被他拉扯着,连走带跑下了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72页
有人注意到他们,纷纷把视线落过来。
她被带到楼下的偏僻角落。
落日岌岌可危地倒在地平线上,余晖笼住这一方天地,灿烂又脆弱。
被他摔向墙壁的剎那,他的身影也覆下,双臂撑墙,蛮横地将她圈入他领土,占据她的视野。
「你以为我为什么讨厌那个幼儿园的男生,又为什么讨厌你跟岑思若在一起?」
他直勾勾地睇着她,脖颈经脉跳动,有些狰狞。
「不就是因为你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在作祟?」她梗直了脖子,不避汤火地接住他视线,「不想我跟那男孩子接触,不想我跟薛岛在一起,也不想我和岑思若交好……从小到大,那么多年,我们总绑在一起,你就不腻么?」
他声音紧涩:「你腻了?」
「是!」铿锵有力的一个字,她正气头上,情绪翻江倒海,话中带刺,「谁规定我的同桌就只能是你!谁规定我们每天必须一起上下学!谁规定青梅竹马长大后就要谈恋爱结婚!谁规定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这他妈究竟是谁规定的!」
话音落,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以你想逃离我,是吗?」
他在问,紧盯她不放的那双眼,仿似出现裂痕。
有东西在一点,一点地瓦解。
「上回,你带岑思若回家,知不知道大半夜她想进我房间?」
「不知道。」左枝一脸无所谓,「她没提,你也没提过。」
话到这里,才记起岑思若曾说过,她有一个暗恋挺久的男生。
她眸光闪动一下。
宋延琛冷笑:「我要跟你提了,你是不是还会给她当僚机,然后开开心心地想着,我终于不再围着你转了,而且我们两家关系好,你更方便和她当一辈子好友?」
左枝没有说话。
他忽地一把掐住她下颌,迫她抬起头,他的怒火烧得那么旺,仅凭一个眼神就能叫她心脏灼烫,五脏六腑都火燎般难受。
「左枝!」他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想占有你?又凭什么以为,什么都不做,我们的关系可以维持到现在?哪有人天生註定要跟另一个人为伴,说白了,不过是因为——」
「你喜欢我。」她截断他的话,打破这段如履薄冰的脆弱关系。
落日只余一角,傍晚的风把树叶吹得淅索响。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段关系该到此为止了。
「可你不喜欢我。」
情感在失控崩溃的边缘,他眼眶一阵发热,酸胀感从心头涌上喉咙,把声音都变沙哑。
「岑思若说错了,不是你不够喜欢我,而是你对我连零星一点喜欢都没有。」
左枝怔怔地看着他,下颌骨被他捏得发痛,心脏重重一坠后,忽地扑通狂跳。
风声掠过耳畔,好像把过去积攒至今的所有羁绊,也一併带走。
她慌了神,唇瓣嗫嚅着,想挽回点什么,只来得及道出「不是」二字。
他忽然低头,吻跟着要落下来。
她条件反射扬手挥过去。
他的唇堪堪停在距离三公分的地方,像发怒的野兽被一根无形的线扯住。
她却没收住手。
「啪!」
巴掌扇在他侧颊的声响挺轻,但他尊严坍塌的瞬间,却是那么毁天灭地。
她愕然,忘了唿吸。
宋延琛偏头,下颌角动了动,线条绷着,半晌,他荒唐地扯唇笑了声,挺讽刺。
他低着头,额发微遮视线,又是背光的角度,左枝看不透他。
只是听出他话里的决绝,在这温暖旖旎的晚春时节,有着渗骨的冷,「不被接纳的喜欢,就是一种骚扰。左枝,我以后不会再犯贱,像个傻逼一样跟着你了。」
他松手,彻底放开她,后退那一步,头顶灯管洒落冷白光线,她总算看清他泛红的眼眶。
他哭了么?
她一脸血色褪尽,身体竟止不住地颤慄,想伸手抓住他。
他深深看她一眼,眼底分崩离析的情愫,被另一种更为坚硬冰冷的东西所取缔。
距离感在彼此之间,筑起一堵无形的墙。
「左枝,」他像是最后一次这么温柔缱绻地唤她名字,「抱歉,过去是我打扰了,以后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第122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14)◎
她只身回来的。
天光暗淡, 下了雨,霓虹隔在雨痕迷濛的车窗外,模煳成五光十色的光斑。
右手手指仿佛还残留痛感——她后悔落下那一巴掌了。
今晚晚餐是她一个人吃的。
菜有点多,她吃不下, 把筷子一撂, 下意识脱口:「你多吃点, 别浪费了。」
说完, 抽纸巾擦嘴的动作顿住。
宋延琛并不在。
偌大的房子, 静得让人胆颤发毛。
左枝收起碗筷, 打开屋里所有灯,上楼回了房间。
把自己丢进浴缸里, 好好泡一个澡,她极力放空大脑,不去想那么多。
直到夜间十点半, 有人叩响她房门。
她鞋都没穿,忙不迭跳下床,跑去开门。
门打开,女人的香水味飘来,顾嘉欣站在她房间外, 身上一套休闲西装,中长发束成低马尾,黑玛瑙耳环熠熠生辉。
「阿姨。」左枝唤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73页
她瞧一眼她光着的两只脚,低头示意手中托盘里的点心、牛奶和热茶,「要不要吃点?」
这是要跟她聊聊的意思。
左枝让她进房间,自己折回床边穿上鞋。
顾嘉欣在沙发坐下, 把东西搁在玻璃茶几上。
左枝坐到另一张沙发, 伸手拿了一杯热牛奶。
「阿琛跟你同龄, 阿琳娜是你亲妈,有些话,其实他俩跟你说会比较方便。可阿琛毕竟是我儿子,身为他监护人,我得对他负责。」
顾嘉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汽裊裊。
「他跟我讲了你们的事。」
左枝抿着牛奶,支吾地「嗯」了声。
顾嘉欣:「他说他差点强吻了你,是真的么?」
她手晃了一下,牛奶盪出波纹。
「嗯,不过他没真亲下来,估计只是跟我闹着玩吧……我还不小心打到他了。」
顾嘉欣悠然喝着茶,戏嚯的口吻:「你在帮他说话?」
左枝沉默。
习惯了。
宋延琛打小就调皮捣蛋,左枝没少帮他说话打掩护,直到现在,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顾嘉欣放下杯子,右腿叠在左腿上,斜放在一边,两手自然撘放在大腿。
「还记得第一次到这里,阿琛是强烈反对我们合住同一幢别墅的,一下说不缺钱,一下又说不方便……后来真到这儿了,也不知他怎么就乖乖住下来了。」
她说着,嘴角勾起点笑意。
「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们经常待在一起?从那时候我就知道,哦,原来这臭小子喜欢你呀。你不知道,曾经我跟你妈妈商量过多少你们的事,什么嫁妆、彩礼、婚纱和婚礼,还有蜜月,全都给想了一遍……不过,我们想得再多,到底不如你本人的想法重要。」
话到这里停顿,左枝知道,该自己开口了。
可她心里还乱着,好像不太能准确摸清自己的想法。
跟宋延琛吵架时,情绪太上头,一通输出固然勐烈。
现在一冷静下来,只觉得心脏好像开了一个缺口,感觉空落落的。
顾嘉欣没等到她的回话,见她犹豫不决,只当她为难,不想当面道出她对宋延琛不感兴趣的事实,便把自己和宋延琛、阿琳娜讨论出的结果,告诉她:
「我们已经谈过了,你这边的意思,阿琛也明白。所以,以后他不会再纠缠你了。我请了人,明天会过来,将一楼和二楼打通的垭口堵上,把房子分成两部分。不然,真怕你俩再碰面,他又会发什么疯。
「不过,我跟你妈妈的交情不会因此受影响,我们居住的三楼,还是保持原样。zoe,你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好吗?」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解决。
顾嘉欣说得轻易,左枝却被一颗堵在胸口的巨石,压得快喘不过气。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隐隐的,就是觉得,好像她再不说点什么,就会错过很重要的东西,抱憾终身。
「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的话……他不是男孩子嘛,很多女孩子的事情,我很难跟他说得通,所以我都跟岑思若说的,跟她关系比较好。」
看她吞吞吐吐的,顾嘉欣温声道:「你是觉得,阿琛限制了你的交友自由?」
「嗯。」左枝垂着眼帘,双手捧着牛奶,拇指在玻璃杯外蹭两下,手心冒着稀薄的汗,「还有就是,虽然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关系也不错,但我们毕竟不是那种关系……可每当我们凑在一起,总有人瞎起闹,感觉让人挺不舒服的。」
顾嘉欣点了点头,「还有呢?」
「还有就是……」左枝想了下,「以后我们去不同国家留学,应该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经常在一起了吧。」
「不会了。」
顾嘉欣放下见底的茶杯,相叠的腿也放下,看架势,是准备走人了。
「阿琛的性子我知道的,说了不会纠缠你,他就不会再死缠烂打了。看来我还得好好教育他,让他学会怎么跟女孩子沟通相处。否则,就他现在这样,以后怕是要找不到女朋友了。」
左枝咬了咬唇,牙根一阵酸,喉咙也堵堵的。
顾嘉欣给她留一句「吃完记得刷牙,早点睡觉,晚安」,便出了她房间。
左枝明明没喝茶,这一晚,却怎么也没睡着。
凌晨一点多,勉强酝酿出一丝睡意,脚忽地一蹬,又把自己弄醒了。
小腹坠生生地疼着,有粘稠的湿意在瀰漫。
生理期来了。
脑瓜子嗡嗡乱乱,她烦躁地捋一把头髮,一手捂着锐痛的小腹,一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卧室漆黑,亮出一抹微弱的屏幕光,她噼里啪啦敲键盘:
【睡了没?我来m了[哭][哭]厨房还有姜么?你给我煮一杯?等下我刚好可以喝】
消息发出去,换来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嘆号,和一句提醒: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时间好像凝滞了。
左枝愣住,指尖冰凉,一种莫大的压迫感袭上心头,那种尖酸刺痛,叫她连小腹的闷痛都能忽略。
不甘心地,又接连发出几条消息。
那一连串红色感嘆号,像一列火药桶,在又一记锐痛来临之际,轰地爆炸,她大脑一片空白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74页
什么都没想,只着一件吊带睡裙,光脚下床,拔腿飞奔到他房门口,「砰砰」捶门。
过道灯一如既往地幽亮,把她肤色照得冷白,也明晃晃照出她裙后的暗红血渍。
她一头长捲髮蓬乱地披在身后,细胳膊,细腿。
像个女鬼。
「咚咚!咚咚咚——」
整条过道循环着她的捶门声。
空旷得吓人。
砸得手都疼了,始终无人应门,左枝恼得勐踹一脚。
力全反作用在她光着的玉足上,她转身,忍着痛,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房间。
换衣服和卫生巾,下楼,从宋延琛家的冰箱里翻出一块生姜,没找着红糖,便用可乐取代。
煮好一锅姜汁可乐了,人刚从过去宋延琛为她熬煮各种姜茶的记忆中抽离,眼一瞟,竟在角落里,看到一盒袋装的红糖姜茶颗粒。
烦。
左枝抬手灌一口姜汁可乐,不慎被烫到,舌头痛,她把搪瓷杯撂在岛台上,侧腰倚在边沿,双手抱身前,盯着虚无处发起了呆。
喝了姜汁可乐也不顶用,她半夜被痛醒,吃一片止痛药,再次躺回床上。
这一次终于能睡好。
迷迷煳煳地睡到次日下午。
手机没电关机,阿琳娜和宋延琛不在家,顾嘉欣和家中阿姨以为左枝已经去上学了。
是以,无人叫她起床上学。
醒后,左枝连忙给手机充电。
还想着该怎么跟班主任解释,后发现班主任一条消息都没发来——她以为左枝临时有活动,来不及请假。
长时间不操作,手机屏幕暗下去。
这是第一次。
向来万众瞩目的她,好像被全世界忽略掉了。
小腹仍是不适,她没有胃口,错过了早饭,午饭也没吃,继续在床上瘫着。
再醒来,已是黄昏。
橘黄暖光投进室内,她睡得太久,脑子开机速度迟缓,按亮手机屏幕,再一次给宋延琛发消息:
【真不理我了?】
依旧是红色感嘆号。
顾嘉欣请来的工人手脚麻利,半天的工夫,已经将一楼二楼两堵墙砌好。
左枝出门乍一看,面对那一面白花花的新墙,忽然想到冷战时期的重要标志性建筑——柏林围墙。
多形象,充满了现实主义色彩。
往后好长一段时间,宋延琛既没回家,也没到校,不知所踪,真的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不,不对。
自那天过后,一则「新晋歌后在校分手港圈高富帅」的新闻,在各大平台爆炸式传播。
左枝作为娱乐圈当红艺人,名声在外,平日里光是穿搭都能掀起一波小风暴,何况是这种就差指名道姓的花边新闻。
宋延琛这人也不得了,家世背景且不说,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获奖经歷,单拎一样出来,话题度都噌噌勐涨。
尽管有极力去压热度,图片也打了马赛克。
但鹏市各所中学,都对宋延琛这人有所耳闻,很快就将他解码。
刚开始,众人议论的重点,是连这样一位天之骄子都躲不掉情劫,被左枝pass掉,可见左枝这人眼光有多高。
不消片刻,重点又转为,他们在校当着那么多双眼睛起的冲突,宋延琛的自尊心该有多受挫。
最后画风越来越偏,只因有人感嘆:
【高智商、有能力、有成就、前途无量还深情专一的高富帅,天啊!求求小哥哥的联繫方式,让我去抚慰他受伤的小心灵吧!】
于是乎,感情受挫的情种宋延琛,极快收穫了一大波迷妹迷弟。
他们为他建超话、贴吧论坛,还有好几个粉丝群。
每天,左枝都能见到在校外蹲守他的人群。
校内也不得安生,太多人议论他,太多人放开了胆子追求他。
可宋延琛始终不曾返校。
都说,三十天形成一个习惯。
他们认识多久了?
大概十二年吧,四千多日的光阴,占去她目前为止人生的三分之二。
接近一百五十个周期。
左枝忍不住担心他。
想了他一天,两天,三天……
像连绵不绝的梅雨季节,思念与日俱增,在潮闷的环境中,生了霉。
什么时候才能消止呢?
非得一天抵一天,再消磨个四千多日的光阴,才能忘得一干二净吗?
左枝不知道。
再也无法拨通的号码,再也无法收发的messages。
当初自以为有多果断潇洒,现在就有多懊恼。
也许她该用一种温和的方式,同他挑明。
比起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模式,她可耻地,更想和他藕断丝连,保持联繫。
红馆演唱会如期举行。
她强颜欢笑,撑住全场。
下了台,拍照发微博,意有所指:
【可惜你没看到我在发光,可惜我的光再也照不见你】
「你指谁?」梅允问她。
她笑笑不回答。
期末考,左枝拨出两天的空闲到校。
这一年的夏天热得离谱,土地皴裂,蝉鸣嘶哑。
高大挺拔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阴影拉至架空层的水磨石地面。
左枝在楼下,用自动售货机,购买一听蓝色罐装可乐。
「昨晚那个来问你要联繫方式的妹子,你怎么不答应呢?就算你不喜欢,那也可以推给我的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75页
身后传来男生的吹嘘声。
可乐「哐当」一声掉下来,左枝俯身去捡。
「那个妹子身材也不错——」
「祁武!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
前者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
左枝拾起可乐,一手握住沁凉的铝罐,一手屈指扣在拉环边。
对面的自动售货机玻璃,如明镜般,映出一抹高瘦人影。
她凝眸,忘了动作。
短碎发,桃花眼,面部轮廓流畅硬朗,薄唇轻轻一抿,带出淡漠疏离的距离感。
简单清爽的制式校服,勾勒出少年孤拔英挺的身段。
他习惯性地单肩背着包,右手抄在裤兜里,左手在腿侧自然摆动。
有冷光闪动,是他尾指凭空多出的一枚简约素戒。
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他像变了一个人。
不单单是瘦了一大圈,周身气场更强硬冷漠了些。
有人说话逗他。
他勾唇浅笑,那股放浪形骸、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像世上任何事,都无趣,无何,无所谓,完全不值得放心上。
他好似没看见她,迳自打她身后走过。
两人投落在地面的影子,交叠一瞬,又如他们现如今的关系般,分道扬镳。
热风吹响叶片,淅淅索索。
她的耳朵像被风封住,听不见任何声音。
少年们渐行渐远,有人走在他身后,半遮半掩,挡去部分她窥视他的目光。
左枝咽了口唾沫,缓不了口中干渴。
一记沉沉的心跳声后,她紧忙翻出便利贴和笔,咬下笔帽,匆匆写下「对不起」三个大字后,撕下便利贴贴在铝罐上。
想到什么,划掉那三个字,改写「想你了」。
然后,快步朝他奔去。
清晨的阳光是金色的。
少女的棕发在风中飘扬,摇曳的裙摆下,两条白皙细长的腿抡得飞快。
几道脚步声在架空层里重叠。
接连有人听到异响,回头看。
左枝直奔他而来。
他没回头看她。
没关系,她足尖一转,站在他跟前,气息有点乱,面颊有点烫。
手中可乐往前送。
宋延琛漠然,不接。
其他男生认出她是哪位,有些错愕。
左枝不由分说地抓起宋延琛垂在身侧的手,强行将可乐塞他手里,附一句情真意切的道歉:
「对不起。」
至此,目睹他眼底的幽暗,深怕他拒绝,左枝当了一回胆小鬼,一松手,转身就往楼上跑。
「噔噔噔——」
是她小皮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
后方。
「哐当。」
可乐坠地。
第123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15)◎
可乐送出去……也可能并没有真的送出去。
她给他送可乐的事, 不知是谁传出去的,还拍下照片,传到网上。
一时间,「当红歌后狂吃回头草」的言论甚嚣尘上。
纸上她亲笔书写的「对不起(划掉)想你了」, 既包含「真香」「打脸」, 又包含「找不到更好的草, 于是腆着脸吃回头草」的意味, 不消片刻, 被造成一个新梗, 在网络大肆传播。
这些事,左枝都知道。
也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明着暗着嘲她的。
可人活着, 有时候就得学会装聋作哑,否则这日子很难过下去。
所以,她当不知道, 照旧过自己的日子。
这两天,宋延琛依旧没有搭理她。
他是来真的。
左枝懂了。
这学期最后一门课结束,左枝收东西,准备走人。
不期然从桌肚摸出一封天蓝色信封,上面写了「to zoe」, 却没有署名。
可能是课间塞进来的。
左枝背上包,拿上信,出了教室。
明天异地有活动,她今晚搭红眼飞机过去。
梅允过来接她到机场。
一上车,她便注意到她手里的信,「你拿的什么?考试成绩?」
左枝摇头, 拆开信封, 取出雪白的信纸, 「我收到的第一封情书。」
文辞华丽,字迹工整,全文无一处涂改。
那男生还挺有水平。
「开什么玩笑?」梅允俨然不信,侧目打量她那张女娲毕设脸,「追你的男生不从这里排到法国,简直说不过去。结果你现在告诉我,这是你第一封情书?」
「很奇怪?」
「嗯。」她点头。
浏览完,左枝缓缓把信纸折起,「别说没收到过男生送的情书了,从小到大,我就只有过宋延琛这一个男同桌,也只有他这一个异性朋友。」
她撑开信封,把信纸塞回去,放进包里。
上身往后靠着椅背,转头看窗外。
「参加任意聚会要记得把他叫上,但如果都是女生,他就不来了。晚上九点以前必须回家,如果真赶不回来,至多推迟到九点半。之后,他每隔五分钟就要打一通电话,超过十点半,他必定要亲自来接了。」
说着,左枝吐一口闷气。
「我妈都没这么管过我。」
梅允必然是知道她和宋延琛闹矛盾的事的,闻言,道:
「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有他这么管着你,所以你妈才那么放心呢?」
「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76页
左枝单手撑着脸,有点烦躁。
「可是,一个异性朋友,会这样管你吗?就算是父亲……哦,我没有父亲。就当父亲为保护女儿,而禁止自家孩子跟异性相处好了,但也不至于插手自家孩子跟同性朋友之间的往来吧?」
虽然这个同性朋友,好像也不是那么单纯无害。
梅允:「所以,你跟宋延琛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左枝顿了半晌,才说:「是啊,自由万岁。」
听说,鸟被关久了,再让它飞,它是很难飞得又高又远的。
中间要有一个适应过程。
也听说,有些鸟飞走了,它还会飞回来的。
有感情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它并不适应外面的环境了。
左枝不知道自己算怎么回事。
暂时不适应没有他的生活,所以,一边尝试往前飞,一边忍不住回头看。
对镜上妆的时候,她突然问:「你知道怎么哄男生吗?」
大概是她平日太过寡言少语,化妆师意外于她的提问,愣了一下,稳住手,继续给她化眼妆,「哄谁?」
左枝又突然不说话了。
化妆师轻咳一声,她也不是不吃瓜的人,左枝那点事先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她大致能猜出她是要去对付谁,提议道:
「男生的话,心思比较直吧?就跟他道歉呗,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好声好气说点好话,给两人一个台阶下。」
「如果他不接受道歉呢?」
「那就撒娇,抱抱,或者亲亲?要不然就送他礼物,陪他运动打游戏,给他做一顿好吃的。」
左枝想到自己做的黑暗料理,瘪了瘪嘴,「我不会做吃的。」
「那就请他吃好吃的。」化妆师清了清嗓子,悄悄说,「重点是,你喜欢那个男生吗?」
「嗯?」
「我个人是不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的。所以……如果不是喜欢那个男生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再招惹了吧。」
左枝没继续这个话题,指着右眼,道:「这边眼线是不是画得有点长了?」
*
高三前的暑假很短,只有一个月。
岑思若约她到冰室吃糖水。
左枝挖一口双皮奶送嘴里,表情很淡。
岑思若同服务生甜甜地道一声「谢谢」,挪着她那杯冻柠茶,咬着吸管嘬一口。
她同她寒暄,问她最近过得怎样。
左枝不咸不淡地答「就那样」,话题一转:「我听宋延琛说,你曾经想偷偷进他房间。」
岑思若胳膊肘动了一下,往里收,视线低下去,咽一口唾沫,声音紧绷:「他跟你说了啊。那个……」
她双手握玻璃杯,深深吸一口气,坦白了:
「我暗恋的人就是他。因为他喜欢的是你,所以我才一直憋着不说。不过,你拒绝他了,不是吗?左枝,我决定鼓起勇气追求他了。」
她抬起眼,小心翼翼地观察左枝的脸色。
左枝表情还是淡淡的,像个徒有其表的花瓶,精緻,美丽,却易碎。
那短短几秒的时间,谁也摸不清她怎么想的,岑思若只听到她问:「你跟我要好,是为了接近他吗?」
冰室在播放经典粤语歌,她们之间的气氛,紧绷,压抑。
「嗯。」岑思若轻声应下,心知,她们这段关系差不多到尽头了,「刚开始是的,可是,左枝,后来越相处,我越觉得你是个值得交心的朋友。我是真心喜欢你,想跟你当一辈子好友的。」
「呵~」
左枝轻笑了声,眼波柔媚,却糅着刺骨的寒意。
「记不记得,你刚到校的时候,第一个给你递外套的人是谁?第一个帮你说话的人是谁?第一个跟你同桌,还答应辅导你功课,教你怎么护肤的人是谁?我做了这么多,可你却告诉我,从一开始,你是因为宋延琛,才跟我要好的。」
面对她的诘问,岑思若心虚羞愧,久久抬不起头了。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蔓延至歌曲结束最后一个音符。
「到此为止吧。」左枝宣判结果。
岑思若将下唇咬出了血,闷闷地、轻轻地「嗯」了声。
*
原来真心被辜负的感觉,是这样的。
像被人一刀捅进心脏,再勐力抽出,留下一个无法癒合的伤口,血淋淋地淌。
左枝打车回别墅。
落日时刻,把天地都渲染成灿烂的橘红色。
院内玫瑰过了花期,只剩绿油油的叶子在风中招摇。
左枝蹲在玫瑰旁,单手托腮,看绿叶摇晃,鬼使神差地,手指伸出去,触到茎上密密匝匝的细长硬刺。
「sunday!」宋延琛干净磁沉的嗓音打不远处传来。
她失神一瞬,拇指摁下去,尖刺直直扎进指腹。
痛,痛到不敢动。
左枝小幅度回头。
宋延琛不知什么时候又养了一只猫。
西伯利亚森林猫,虎斑花纹,挺小一只,奶萌奶萌的傻白甜。
他刚遛完猫猫狗狗回来。
哦,猫是被他抱着的。
那条杜宾犬精力旺盛,大舌头淌着哈喇子,摇着尾巴停下脚步,等它悠哉悠哉的主人跟上来。
左枝抿着唇,眼眶发涩。
尽管分了家,可这院子,这条路,还有一个游泳池,和地下停车场,却是两家共有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77页
她勐一下收回拇指。
没想到破了皮,扎出一个小孔来。
有血渗出,她没管,只是看着他带猫带狗进了屋,全程不分她一点余光。
往后几日,她都闷在房里做暑假作业。
临近午餐时间,飢肠辘辘。
她出房门,想下楼找点吃的。
在楼梯口撞见了那只虎斑西森猫。
它抬起脸,沖她「喵喵」地叫。
左枝望一眼通往三楼的方向,毫无疑问,这只猫是从三楼偷渡过来的。
它叫什么来着?
左枝歪头想了会儿,记忆中,宋延琛好像不曾叫过它名字。
「喵喵。」她这么叫它,蹑手蹑脚地靠近,轻轻将它抱起。
然后呢?
左枝犯了难。
是该把猫给他送回去,还是等他上门来找?
她抚着猫猫毛茸茸的小脑袋。
纠结良久,怕他担心,还是决定主动送回去。
于是,又一个问题来了。
她是从三楼过去,偷偷把猫放下就走了。
还是走正门,当面把猫送到他手上,顺便,再好好跟他道个歉。
打定主意后,左枝果断下一楼。
阿姨在饭厅布菜,扬声告诉她,可以洗手吃饭了。
左枝应一声,抱着猫,走得飞快,勐一拉开门,没换鞋,也没关门,直奔隔壁,「叮咚」摁响门铃。
战战兢兢等了一阵,终于有人来开门。
宋延琛懒懒散散地站在门后,浮光掠影扫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猫上。
「它跑我家了。」说着,左枝把小猫往前送,「还有就是——」
宋延琛单手抓住那只猫,就跟抓一毛绒玩具似的。
两人手指短暂接触一秒,左枝像被电到般蜷起手指,话不等说完,他「砰」一声,关了门。
「仆街。」左枝气得低骂。
肚子饿出了咕咕声,她一甩马尾,回家吃饭。
后面那只猫又跑过来一回。
左枝不知道宋延琛怎么不提高警惕,在三楼装一扇小门。
反正这次,她不主动还他了。
抱着那只猫,去他常去的宠物店,把他姓氏一报,宠物店老闆很快就有了印象,帮她配猫粮、猫砂和玩具。
左枝暂时把猫养在了家里。
其实也就半天的时间。
傍晚,透过房间偌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宋延琛在泳池游泳。
余晖把水面染成橘色,波光粼粼的。
他从泳池出来,带一身水光,抬手把湿发往后拨时,后背肌肉鼓动。
身材不是干瘪的瘦,而是肌肉恰到好处的精壮。
他拾起一条浴巾披身上,胡乱擦着头髮,侧身,拿起桌上的手机。
左枝瞧见了他的正面。
宽肩,窄腰,紧緻有力的腹肌呈对称分布,泳裤是灰色的。
「还有心情游泳呢……」左枝撸着怀里的猫,表情明显不高兴,「你都失踪了,他居然一点儿都不关心你。」
她双手抓起那只猫,对上它熘圆的眼睛,「你以后跟我混好了,我挣钱给你买猫粮,嗯?」
「喵~」它答她。
可是,占着人家的猫,终归不好。
她每看它一眼,就会想宋延琛一次。
是夜,洗过澡后,她吹干头髮,坐在沙发上,拿逗猫棒陪它玩了一阵,腾地起了身,到桌边,抽一张白纸,再拿一支笔,咬开笔帽,开始写字:
【对不起!上次当众给你难堪,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了。你不搭理我的这段时间,我真的一直有在反省,也是真的有在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事。
我知道你脑子好,情商高,那天听到你的话,才知道你连情窦都开得这么早。可你从没跟我说过,以前我也没想那么多,十年如一日地跟你过着,只是长大后,和别人一对比,就觉得你管得有点多……就异性朋友,甚至是哥哥的身份而言,你是真的管得好严。我都没管过你的社交圈,我也没说过你那些朋友瞎起闹真的很讨厌,而且他们还抽菸喝酒泡妞爱吹牛。
这段时间,我总在想你,也经常会忍不住观察你。很久以前就习惯了你的存在,现在这样,真的很不适应,也很难受……
突然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就是,最后想问问你,我们要不要在一起试试?】
写完,左枝放下笔,再看一遍。
觉得最后一句实在肉麻别扭,提笔划掉,想换一句委婉点的。
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于是重新把话写上——
【我好像开始喜欢你了,可以和我试试么?】
第124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16)◎
信写好了。
没有信封, 左枝便自制一个信封,把信纸装进去。
再一看时间,已经零点了。
好晚。
他会不会已经睡着了?
她这么晚过去打扰,是不是不太好?
而且, 她这封信, 好像写得不是特别好。
跟之前她收到的那篇情书一对比, 显得她特别直白没文化。
于是, 她又花了几天的工夫, 精雕细琢, 把那封信改了又改。
改到后面,全都失了味道, 还不如刚开始情绪激动匆匆写出来的呢。
她用了最初那一封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78页
担心他会像上次那样,连给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让她吃闭门羹。
这次, 她盯准时机,趁他不在家时,偷偷把猫送回二楼,顺便把她的和解书兼情书,塞进他房间的门缝里。
之后, 她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好奇他看到猫突然回来了,会是什么表情。
也好奇,他读到信,会有什么想法。
可猫再也没越界,跑到她家里来了。
这个缩短了一半的暑假,除了忙碌工作和学习上的事, 大部分时间, 她都爱坐在落地窗边的吊椅上, 垂眼俯瞰,观察他。
每天清晨和傍晚,他都会出门遛他的猫猫狗狗。
宽松休闲的穿搭,配色偶尔大胆,但大多时候都简练清爽。
他也会在院子里的泳池游泳。
左枝瞧见了,速度极快地化一个防水淡妆,换了泳装,下楼。
可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地板残留他行走时的水痕,蜿蜒至他家偏厅的玻璃门。
是夜,左枝再一次写信给他:
【打你的事,我是不会道歉的,明明是你想强吻我在先。】
上次那封信塞他门缝里,他没应她。
这次,左枝直接投他家信箱去。
一天,一天,耐心等候。
可她发出的所有信息,都像石沉大海,收不到任何回应。
开学了。
梅允打电话来,说是薛岛约她新歌。
吵闹的大课间,左枝站在阳光暴晒的走廊上,左手挡在额前,右手握手机贴在耳朵边。
对面,宋延琛在一群男男女女的簇拥下,从实验室里走出来。
像镀上一层青葱时光的朦胧滤镜,画面青春美好,喧嚣鼎沸。
有女生递给他一份纸质资料。
他接过,微低着头看,长指掀起,在看下一页。
女生同他说话,他偏斜着头在听。
「zoe?有在听电话吗?」手机那头,梅允问她。
「嗯。」左枝咬唇,咽下翻涌而上的复杂情绪,转身回教室,边说,「不接了,除了已经接下的,其他你全帮我推掉吧。高三了,我得好好学习了。」
而且,她还有事情没完成。
给他的信还在写着。
起先还挺矜持,特地买了好看的信封和信纸,喷上香水,再用火漆印章盖一个復古图案,以大概一周两封的频率,塞进他家的信箱。
后来,她又买了拍立得和相纸,丧心病狂地,几乎两天就给他塞一封。
无论是信,还是相片,都是些琐碎日常。
比如——
【那件事,我已经跟岑思若谈过了。我们绝交了。】
【你家猫猫到底叫什么名字啊?我好像都没听你叫过它。】
【你最喜欢的系列电影,两天后上映,票我都买好了,一起去好不好?】
【买了新衣服,你觉得我穿着好不好看?】
【这道题好难,我想了好久都不会,你教教我嘛~】
【天气预报说,明天就开始降温了,你记得多穿点衣服。】
【才冷了三天,我秋装刚拿出来呢,现在天气又变热了。】
【鹏市终于入秋了。阿琛,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呢?】
没有回答。
很多时候,她会感到迷茫。
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更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
落日西沉,篮球场里个高腿长的少年们,追逐着,挥洒汗水。
篮球砸地的砰砰声,鞋底摩擦的吱吱声。
每一次进球,都换来观众席上排山倒海的欢唿声。
夕阳把每张人脸都刷成绯色。
左枝将碎发挽到耳后,单手支在腿上,上身前倾,撑着脸,看场上,宋延琛抬手用护腕擦汗,边小跑到对方篮下。
又一次进球,裁判吹哨,中场休息十分钟。
宋延琛往回走,转身时,眸光往她这边匆匆带过,左枝心脏勐跳了一下。
在她座位边,是两杯奶茶。
她打起精神,拿上装奶茶的袋子,刚起身,就见几个女孩或大方、或害羞地涌上前,给他送水送毛巾。
一群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嬉笑玩闹。
还有人趁机给他塞一封情书。
宋延琛没接,倒是另一个男生接住了,嬉皮笑脸地调侃他。
左枝直挺挺地伫立在人群里,何况她还顶着那么漂亮的一副皮囊。
越来越多人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关于她倒追宋延琛的绯闻,已经传得满天飞。
以前她还觉得烦躁,现在已经彻底无所谓了。
照以往的行事风格,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她应该摇曳生姿地穿过人潮,走向他,把奶茶往他手里一塞,管他爱喝不喝,送完了东西,她就转身走人。
但是……
为什么?
她紧了紧手中的袋子,指骨将薄薄一层皮撑出白色,手背青筋纵横交错,穿着黑色中筒袜和圆头小皮鞋的脚,不自觉地,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
心脏尖锐地抽痛着,难以言喻的酸胀感,就像一罐剧烈摇盪后涨得紧绷的可乐,有一只手勾住拉环,却迟迟不敢启开。
她好像就没这么胆小怯懦过。
没把东西送出去,而是打着退堂鼓,疾步走出观众席,远离篮球场,远离……宋延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79页
一个人,硬撑着喝下两杯奶茶。
涨肚,失眠,天亮了。
今天还要上课。
度过行尸走肉的一天。
入夜,她撑着胀痛混沌的头,给他写信。
半年了,这大概是最后一封了。
【明天是你十八岁生日,早点回来,等你。】
没等到早上,她连夜投递到他家的信箱。
2 2月9日当天,去专柜取回送他的生日礼物——一对情侣表,由她代言的。
然后,特地做了髮型和美甲,化一个美美的妆,换上小礼服,再喷上她最喜欢的香水,拿上玫瑰、香槟和蛋糕,穿过三楼的垭口,出现在他家。
顾嘉欣今日出差,他家阿姨没来,猫猫狗狗似乎也不知去向。
左枝把东西摆放好,坐在客厅里等。
时间熬掉最后一抹余晖,室内昏暗。
她起身开灯,接着等。
静静地、耐心地,等着。
入夜,天凉。
小礼服徒有其表,没有任何御寒功能。
左枝找出一条毯子,抖开,披在身上。
再捞一个抱枕放腿上,支起胳膊,用指背抵着下巴颏,另一只手在百无聊赖地撩拨那一束鲜艷的红玫瑰。
有花瓣掉落。
她眨了一下眼,抬头看时钟,已经是夜间八点了。
距离他生日过去,还剩四个小时。
左枝口渴,起身去倒一杯水来喝。
再折回来,继续坐沙发上等待。
在时间流动的嘀嗒声中,过去和他的点点滴滴,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一点一点浮现。
最后,在他那句决绝冰冷的「过去是我打扰了,以后不会了」中定格,结束。
如果註定如此……
突然间,她想把这句话还给他了。
夜间十点。
捱不过酸胀苦涩,明知他拉黑了她,她还是忍不住,给他发了几条语音消息,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
「真的要这样吗?宋延琛,以后你去法国,我去美国,各自谈恋爱、结婚,搬离这个地方,这辈子再也不见……你确定我们真的要这样错过吗?」
「原来所谓的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很久,也不过如此,说忘就能忘了的……宋延琛,谢谢你给我上了这么宝贵的一课。」
「这些天,一直打扰你,你肯定觉得很烦很厌倦吧?以后我不这样做了。」
到了后面,腔调带了哭音,她仰头深吸一口,再缓缓唿出,极力忍回去。
不想再看到刺眼的红色感嘆号,她熄灭手机屏幕,专心致志地等候。
手机铃声响,接通,梅允开门见山地问:「有人拍到你买了一对情侣手錶,是不是真的?」
她应:「是。」
梅允有些不爽:「送给宋延琛的?」
「嗯。今天他生日。」
「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传你倒追他的事?」
「知道。」
「你好意思跟我说,你高三了,要好好学习?」
「我有在学啊,期中考排名上升了。」
梅允一时哑然,没什么好再说的,挂断了电话。
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梅允在微信上找她:【你的表送出去没?】
左枝瞥一眼桌上的丝绒盒子,回:【没】
梅允:【你现在在哪儿?】
zoe:【他家】
梅允:【在等他?】
zoe:【嗯】
梅允:【别等了】
左枝发去一个问号。
梅允没回消息。
她又发去三个问号。
梅允终于肯搭理她,给她甩几张照片过来,附言:
【刚去问过了,他跟人开着生日趴呢,听说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估计今晚都不回家了,你别等了】
难怪他家阿姨今日没来做饭。
左枝点开大图。
看他们一行人是如何挥霍青春,放浪形骸,在灯光斑斓迷离的昏暗包间里,点蜡烛,砸蛋糕,玩游戏,酒水淋漓湿了茶几,彩色亮片和丝带落了满室。
所有人都在笑,他也是,笑容带点痞坏的情调,招惹来附近几个女生的窥视。
她把一切都看着,眼内渐渐腾起朦胧的水雾,鼻子酸酸的,豆大一滴眼泪砸到屏幕上。
摁灭手机,抬起脸来,她佯装镇定地抬手抹掉泪痕。
站起身,把情侣表、蛋糕、鲜花、香槟,一一收回,缓缓往三楼走,今日第二次穿过垭口,下到二楼,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停步。
她转头。
身侧那一面墙,原来是这么坚固,无论如何都攻不下来的,也不知过去半年,自己怎么就那么头铁,不撞南墙不回头。
红着眼眶,敛眸,打开房间门,她走进去。
月光从窗外流入,左枝坐在落地窗边的吊椅上。
【本来应该祝你生日快乐的,可我现在不想祝福你了,因为我不快乐。】
消息发出去,依旧是红色感嘆号。
她很轻地抽一记鼻子,在吊椅上晃了两下。
到底还是不甘心,打电话问人找来工具。
还差半小时,就是另一天了。
左枝戴着头盔,穿上手套,手中的角磨机在震,在她的操作下,怼上墙面。
强烈的冲击震得她双臂发麻,墙体剥落的腻子扑簌簌掉落,在地上堆积成小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80页
想到这半年来,他冷若冰霜的态度,她忍不住爆粗。
没打算开多大个洞,所以用角磨机切出个矩形小门的形状后,她开始下冲击钻。
寂静深夜中,声音震耳欲聋。
她不知是该庆幸没有邻居,还是家中无人,也不敢去想,明天要怎么面对阿琳娜和家政阿姨的质问。
反正,在这一瞬,她感觉挺爽。
粉尘漫天飞,她眯了下眼,手中冲击钻忽地停下不动。
她蹙眉,以为是出现故障,正要举起来细看,插头从后往前掷到她脚边。
他的声音跟着落在她耳边:「闹够没?」
带点金属质感,冷冷的,和这个泛着凉意的秋夜很相称。
左枝背对他。
放下冲击钻,轻轻「嗯」一声,抬手摘下覆盖一层粉尘的头盔,无所谓地丢地上,再不疾不徐地取下手套。
宋延琛看她裹在白色抹胸小礼服里的窈窕背影,一头精心打理的长捲髮,被头盔弄乱了些。
她迈开白皙修长的腿,往自己房里走,边扯下歪斜的发卡。
房内传来东西被抛掷在地板上的声音,隐隐的,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心脏突突勐跳两下。
房间门没关。
垂在裤边的手指蜷了下,他忍不住跟着走进她房里。
过道灯撇进室内,她「刷」地褪下背后拉链,雪白纤瘦的后背在他眼底展露,两片蝴蝶骨振翅欲飞。
她没注意到他,还在脱着衣服。
宋延琛背过身去,没再看她。
她转弯,折进浴室。
他听到哗哗的水声,抬手开了房间里的灯。
满地都是她刚刚赌气丢下的东西,发卡、耳饰、项鍊、戒指,沾了灰的小礼服,床边还歪着一双高跟鞋。
空气里是她的香水味,辛辣中,带点花香调的甜。
他将她的东西逐一拾起,一扭头,便被茶几上一大捧玫瑰花所吸引,此外,旁边还有一个包装精緻的蛋糕,一瓶法国产的顶级香槟。
可能是她没把浴室门关好,实在压抑不住的时候,他能听到几声委屈至极的哭嚎。
他垂着眼,到沙发坐下,摸到边上的深蓝色丝绒盒子,轻轻一扯,蝴蝶结散开。
里面是两块做工精巧的表,情侣款的,分男表和女表。
玫瑰花束里,夹着一张卡片。
他取出,翻开,一行出自她手的隽秀字迹:【阿琛,生日快乐!】
旁边是她的唇印。
「叮咚!」有消息进来。
她手机刚被她摔在了地上,屏幕碎裂,是他捡起,放在了茶几上。
梅允:【听说他走了】
梅允:【你还等吗?】
食指碰了下屏幕,画面跳到密码锁。
他输入号码,手机解锁。
这么久过去,她还是没换密码。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
左枝终于从浴室出来,头髮吹至半干,身上只裹着一件浴袍。
冷不丁撞见他,愣一秒,脸别到另一侧,足尖跟着转,背对他走到梳妆檯边的转椅坐下。
可他已经看到她哭得红肿的眼睛了。
她对着镜子,涂抹护肤品。
气氛凝滞着,他先开的口:「是认真的么?」
她不说话,手上动作没停。
宋延琛轻嘆一声,起了身,朝她走,「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听到脚步声了,从镜中窥出他身影,慌了神的小鹿似的,借着涂抹精华液的动作,把泪水也抹掉。
不敢开口,怕哭腔泄露了她的慌张。
可他已经大步流星走过来了,抓着她椅背一拉,吓得她「啪」一声把住扶手。他往床上坐,另只手伸出,抓住扶手,挡去她意图起身逃跑的路线。
转椅一转,她被迫跟他面对面。
四目相接。
她哭得眼睛鼻头都红了,一张秾丽明艷的脸,此时却让人联想到可怜巴巴的小兔。
「怎么哭成这样?」宋延琛问她。
他刚洗过澡,周身洋溢着淡淡的沐浴露味,一套宽松舒适的家居服,把人衬得松弛懒散。
左枝把脸撇到一边,被他扣着下颌,转回来,「看着我。」
「你不是不理我么?」她闷声闷气地说。
宋延琛揩掉她脸颊滚落的晶莹泪珠,单刀直入:「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她眸光闪烁,就是不看他,「讨厌死了。」
「讨厌我?」
「嗯。」
口口声声说着讨厌他的人是她,可眼泪止不住往下掉的,也是她。
宋延琛无奈嘆息,拿过床头柜上的纸巾,扯两张出来,细緻地帮她擦着,「那还说你开始喜欢我了,想跟我试试?」
左枝不吭声。
「左枝,」他无比认真地凝视她,「告诉我,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真的想跟我试试?」
她屈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抠着把手,犹豫许久,才说:「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宋延琛胸腔起伏了一下,决定换个问法,「你觉得我管你太多,所以我不纠缠你了。为什么现在又反悔了?因为不想跟我分开,是不是?」
她抿着唇,忸怩地轻轻「嗯」一声。
他扶着她瘦弱的肩膀,低下头颈,好声好气地哄她表明态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81页
「那薛岛呢?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她说,「和他见面会很开心,但我不想跟你一刀两断。」
「那,如果让你不再和他来往,你会难受吗?」他问。
左枝认真地想,「应该吧?不过,平时只有在跟他合作和看他演唱会的时候,才会见到他。其他时候,也就那样。」
「那我呢?你会难受吗?」他追问,「三不五时,就给我送来一封信,是在想我吗?」
她耳根一烧,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转移了话题:「所以你明明有看到我送出的信,却一直没回復我。」
「你会这么频繁地找薛岛么?」他把话题兜回来。
她如实地回:「不会。」
他抚着她的脖颈,耳根,感受着她发烫的体温,托起她下巴颏,用一双蛊人的、会放电的桃花眼,勾住她视线,帮她分析着:
「所以,在你心里,其实我比他更重要,对不对?左枝,你对他顶多是对偶像的崇拜而已。」
他离得越来越近,左枝小心翼翼凝着唿吸,全身发热,泛起绯红,「那我对你呢?」
「有个方法,可以快速确认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要试试吗?」
他薄唇翕张,低声同她说着。
喉结滚动的动作很性感,她目光不由被扯住,懵懂茫然地「嗯」一声。
旋即,脸就被他抬起。
秋夜空气燥得让人难耐。
某种情绪蠢蠢欲动,在他的吻轻轻落下时,烧起燎原大火。
第125章 长
◎青梅竹马if线(完)◎
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而已。
她放软了身体, 像被打发的一泡奶油,甜软,绵密。
温热干燥的大手抚过她红透的耳朵,发烫的面颊, 她的颈动脉跳动, 动静一路蜿蜒至下方。
他摁在那里, 额头抵着她的额, 鼻尖轻碰, 暧昧道:「你心跳好快。」
左枝垂眼看他的手, 浓密长睫在眼下拓一层阴影,「流氓。」
「嗯, 的确是。」他坦然应下,一手绕到她身后,压着她肩背往自己这边带, 「感觉怎样?」
「嗯?」
「跟我接吻是什么感觉?」
她扶着他肩膀,面对面坐在他怀里,小脸涨得通红,嗫嗫嚅嚅道:「必须要说吗?」
「很害羞?」他话里带笑,孔武有力的双臂将她揽抱, 左枝低颈,脸埋在他宽阔平直的肩上,嗅着他气味。
她不告诉他。
但一举一动全是答案。
宋延琛下颌在她额角蹭了下,「现在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了?」
「昂。」她敷衍地应,试图逃避这个问题。
被他察觉意图, 恶劣地在她腰间痒痒肉挠了一下, 「说话。」
「啊!」她受不了地躲, 在他怀里乱拱,「你欺负我!」
「这样就叫欺负你?」宋延琛觉得好笑,箍紧她腰肢,把人带回来,故意弄了一下,「这样才叫欺负你呢。」
她哼了声,蹙着眉,唿吸乱乱的,不想说话。
「有想过你跟薛岛这样么?」
「嗯?」
「接吻。」
「没有。」她是认真回的。
他接着问:「那有想过跟我么?」
「好像是有过的吧。」她难以启齿,「就是,好奇接吻是什么感觉的时候……就觉得跟你比较熟,应该比较容易下手……」
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宋延琛哑然失笑:「小时候教你说话写字,长大了还得教你谈恋爱接吻。」
「不谈。」她赌气,「太难受了。」
他哄她:「那我们谈点轻松开心的。」
左枝不应,把脸别到另一边。
他把她的脸转过来,对上她那双水濛濛的棕绿眼眸,低声问:「要不要再亲一下?」
她眨巴着眼,没拒绝,看他喉结在动,好奇地上手摸。
刚碰一下,就被他擒住,他朝她逼近,她心如擂鼓,闭了眼。
「咚咚!」敲门声乍响,惊得她勐然弹坐起来。
宋延琛偏头,差点被她撞到下巴。
门把手被人按动,阿琳娜的声音隐约传来:「zoe?睡了吗?」
左枝一把搡开宋延琛,跳下床,心慌意乱地跑到门口,挡在阿琳娜刚开的门缝边,「what's up,mom?」
门被她在里面挡住,阿琳娜没能直接推开,见她人还好好的,上下打量她一番,手指捏着她散开的浴袍领口提了一下,「怎么脸这么红,还弄到这么晚才洗澡?」
「啊……」左枝跳过前一个问题,信口扯谎,「作业有点多,不小心就弄到这么晚了。」
「题目很难吗?要不要请个家教?」
「不用。」反正现在她有免费家教了。
阿琳娜微微颔首,朝过道尽头那堵墙瞥一眼,问:「那是怎么回事?」
左枝讪讪地摸着鼻尖,「就……无聊想玩一下。」
「玩?」她匪夷所思。
「嗯,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看那墙太碍眼。」
怕她察觉到更多东西,左枝撂一句「晚安」,匆匆关上门。
她贴到门后,听阿琳娜的脚步声渐远,悄悄松一口气。
再走回来。
宋延琛屈起一条腿,心慵意懒地靠坐在床头,垂着眼,在看裤腿被洇成深色的一小片布料,若有所思的模样,伸手捻了一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82页
「我妈在楼上,你要么从一楼走,要么就只能等我妈睡着了,再悄悄回你家。」左枝提醒他,见他没反应,推了下他肩膀,「听到没?」
他撩眼皮瞧她,坏笑着,抓她手腕,把人拉到跟前,下巴抬了抬,示意她看他裤腿,「看看,你弄的。」
「不是。」她否认。
宋延琛:「没穿?」
左枝不想理他了。
「难怪说女人是水做的,这么多水,」他没放过她,变本加厉地环住她腰肢,额头抵在她身前,「哭了一晚上还不够。」
她恼得推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哪个混蛋才哭的。」
「你没气哭过我?」宋延琛不动如山,脸在她腰腹轻蹭两下,「再抱一会儿,晚一点我从三楼过去。」
左枝一晚没吃东西。
去换了一身衣服,再出来,宋延琛已经拆了蛋糕盒,打开香槟了。
她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蛋糕是咸奶油,她只吃了几口,倒是报復性喝了不少香槟。
醉得挺快。
第二天是在宋延琛怀里醒来的,这傢伙说好会在凌晨两点前离开,结果待到现在。
宿醉后的脑子还不太清醒,左枝懒得管他要是被家长发现了,会被怎么样。
反正时间没到,她在他怀里蹭了下,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再醒来,宋延琛已经不在她房里了。
除了开过的蛋糕盒,和空酒瓶,以及他给她戴在左腕上的表,别的痕迹都没留下,好像前一晚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可他分明把她从黑名单里弄出来了,发消息,叫她今天等他一起上下学。
想到阿琳娜曾问她脸怎么那么红,左枝做贼心虚,回:
【晚一点吧……一夜过去,我们突然就和好了,要是我妈以为我跟你做了什么,这不太好】
s:【我不就亲了你一下】
s:【谁知道你这么敏感,随便逗一下反应那么大】
s:【bb你这样以后怎么办[嘆气]】
臭流氓。
左枝不想回他。
从这一天开始,宋延琛恢復以往的做派,有事没事往她教室跑。
两人疑似交往的消息,逐渐在校园传开。
证据便是他们佩戴的同一款机械錶。
又一次辅导她做完作业,宋延琛趁着家中无人,偷偷熘回去。
左枝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把墙拆了。
宋延琛在那头洗着澡,水声淅沥。
「我想过了。」他说,「要是让我妈知道,咱俩现在好了,估计更不会把墙给拆了。」
「嗯?」
「怕我进你房里。」
「以前你不也没少进我房间?」
他被逗笑:「以前跟现在能比么?」
左枝觉得他说话断断续续,说一半,留一半的,有点烦:「什么啊……」
「以前我们关系哪有现在这么亲密?」宋延琛同她说,「而且,现在我们还是高三,我成年了,你却还没有……」
左枝的思维跟着他走,恍然大悟:「阿姨怕你禽兽,把我上了啊?」
「你怕不怕?」
「怕。」左枝做作道,「怕死了。」
他关掉水声,回她:「我还怕你占我便宜呢。」
「我哪像你这么坏。」
「是挺坏的……」
左枝听着他说,他声音近了些,应该是洗完澡,在拿手机了,低磁松懒的嗓音震在她耳边。
「现在只能跟你偷偷摸摸搞在一起。」
直到高三结束,毕业后,一个漫长又潮热的暑假。
卧室里的冷气打得很低,炽盛的阳光刷亮窗帘,有树影投映上方,风一吹,摇摇曳曳。
水声激盪。
左枝一双藕臂抱住他身体,轻阖的眼睫沾着零碎泪珠,因他进一步动作而轻颤,一记细微的抽气声,换来他一声坏笑。
「是不是不管多少次,你都这么紧张?」说着,宋延琛凑上前吻她。
他吻技愈发纯熟,轻易把她弄得昏沉。
半晌,直至氧气快不足以支撑她的大脑维持运转,他稍稍离开她的唇,仅仅是贴着,感受她短促的吐息。
热汗从舒张的毛孔里沁出,附着在肌肤上,向下滚落。
「谁让你天赋异禀呢。」她答他。
他忍不住又要吻她。
「咔哒!」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啊!」左枝一惊,埋头往他怀里躲。
宋延琛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咬紧后槽牙,不悦回头。
顾嘉欣站在门口,手还握在门把手上,目瞪口呆地看她儿子背对她,坐在床边。
上衣凌乱,氤氲着汗湿的痕迹。
怀里坐一女人,看不清脸,但能看到发尾打着漂亮的捲儿,那声儿一听,就是隔壁的小姑娘。
「你就不能敲个门?」宋延琛没好气。
顾嘉欣轻吹一声口哨,「记得戴套。」
说完,离开时顺便把门带上。
左枝感觉脸都丢尽了,身体又烫又红,像只熟透的虾,「继续么?」
他用行动给她答案,「你到了我还没呢。」
约莫半小时后,他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顾嘉欣说她和阿琳娜在楼下客厅等着,让他们完事了,下来一趟。
「是要谈我们的事吧?」左枝说,随便用水沖了个澡,直接换上了他的衣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83页
宋延琛帮她把头髮从衣领里拨出来,「不然谈今晚吃什么啊?刚好,顺便提一下那堵墙的事,早就看它不顺眼了。」
拾掇出能见人的形象,两人下楼。
顾嘉欣和阿琳娜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边聊天,边享用下午茶。
落地窗外,是专人精心打理的院子,喷头洒出水花,浇在绿意昂扬的灌木花草上,被阳光一照,显出彩虹的颜色。
宋延琛牵着左枝,两人在她们斜对面的一张沙发坐下。
「你们的事,我刚刚听嘉欣——」温婉作风的阿琳娜,想把气氛缓和下来。
不料顾嘉欣犀利发问:「你们什么时候搞一起的?」
太过直白,阿琳娜愣住。
左枝红了耳廓。
「『搞』字的范围有点大,」宋延琛接话,「要不您具体点儿?」
「什么时候上床的?」
「前几天,保证成年了,」宋延琛算算时间,「啧」一声,「都毕业快有一个月了。」
「听你这语气,我是不是还得夸你挺能忍啊?」
「如果您实在想夸,我也不妨听一听。」
他们母子俩还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左枝默默坐在一边听着,心情复杂。
「认真的?」顾嘉欣问。
宋延琛直接把手指扣进左枝指缝里,明目张胆地秀着什么叫「十指相扣」,扭头问她:
「问你呢,是不是认真的?」
「啊?」左枝没跟上节奏。
顾嘉欣一开心果砸他那儿。
宋延琛眼明手快地接住。
顾嘉欣:「人便宜都给你占完了,我问你是不是认真的!人家妈妈就在这儿坐着呢!」
听听这话!
他妈都助攻到这份儿上,他要还把握不住机会,别说谈论今晚吃什么了,估计他往后都只能吃后悔药了。
「认真的!」
宋延琛坐直了些,一把悦耳动听的磁嗓,一旦沉缓下来,便显出了几分正经。
「虽然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也有点夸大其词和监守自盗的嫌疑,但是,我是真的,从第一次见到左枝起,就觉得这辈子非她不可了。
「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在她身边,守着她,偷偷地喜欢着她,哪怕我们闹过别扭,吵过架,甚至严重到差点绝交……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向她靠近,想继续守着她,继续爱她,想跟她白头偕老,想我们两个家合成一个家。尤其是想把一楼和二楼的那堵墙给拆了,不论是我和她,还是妈妈和左姨,希望我们永远没有隔阂,可以一直这样幸福愉快地相处一辈子。」
顾嘉欣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呢?zoe,你怎么想?」
没想到焦点又移回她身上,宋延琛把话都说完了,左枝一时半会儿间,能想到,就是:「我也想把墙拆了。」
「行,你们的想法,我跟阿琳娜都知道了。」
顾嘉欣侧过头去,同阿琳娜说:
「虽说zoe不是我生的,可我看着她从小长到大,待她比我那亲儿子还亲,以前还想着,要怎样一个人,才配得上我这位小公主。至于阿琛嘛,虽然这傢伙打小没少闯祸,但那不过是小孩子胡闹,长大后,他的确成熟了不少。这么多年来,他对zoe怎样,阿琳娜,你应该也看得到的。」
「嗯。」他们的态度摆明了,阿琳娜也向来放心把左枝交给宋延琛,所以她也贊同他们两人交往,只是……
「zoe,关于拆墙,你上次说是无聊闹着玩——」
知道阿琳娜是要追究那件事了,左枝紧了紧跟宋延琛扣在一起的手,他登时反应过来,生硬地换话题:
「都这个点了,要不我们讨论一下晚上吃什么?妈,我们家酒窖不是还有一瓶珍藏挺久的红酒么?要不拿出来尝一尝?」
「好啊!」左枝急忙附和。
*
傍晚的夏风,气温稍降,泳池水波荡漾。
左枝穿着新买的红色比基尼,坐在充气小黄鸭上,懒洋洋地翻看时尚杂志,「所以,你是因为我,才突然改意愿,想去宾大的?」
身下忽地一阵晃动,宋延琛「哗」一声从水里钻出,湿淋淋的胳膊往小黄鸭边上一搭。
他抹掉脸上的水,一甩头,左枝被他弄了一身水,急得把书立起,挡在脸前。
「宋延琛!」她嗔他。
宋延琛往后捋着头髮,回话:「不然?」
「不后悔吗?」
「宾大也不错,离你学校也近。」
他忽然伸手抓住她细腰,勐一用力,倏地把人拖到身前。
左枝不胜防,心脏勐跳两下,要不是及时扶住他肩膀,差点被他拽进水里。
他全身都湿的,身体却温热,巴巴地贴在她的肌肤上,抬起一张英俊脸庞,直勾勾盯住她的眼,带着笑:「想每天都离你这么近。」
左枝被他看得脸红,傲娇道:「你也不嫌腻歪。」
他摇头,亲昵地把脸埋在她肩胸,「你会后悔吗?」
她轻抚他宽阔的肩背,「嗯?」
「会后悔跟我在一起吗?」说话时,他唇瓣翕动,擦过她肌肤,一阵痒。
「这话,你应该到我临终时再问。」只有到那个时候,她才能给出最正确的答案。
宋延琛在她心口咬一口,「我不后悔,这辈子都不后悔。」
左枝微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84页
就在下一秒,一股勐力将她拖进泳池,「扑通」一声砸出巨大水花。
那一瞬如窒息,灵魂仿佛脱离□□。
水压灌进耳朵,她紧闭口鼻,看见他在水下沉降,唇瓣在动,像是对她说着什么。
两人的髮丝在水中飘摇。
她伸手抓他,他却蔫坏地笑着,灵活的游鱼一般,转身朝另一处游去。
手往下打,她从水面浮出,回身,宋延琛就站在对岸,身段挺拔带劲,模样坏得不着边际。
「宋延琛!」左枝气急叫他。
他含笑看她。
看夕阳下的她,骄纵可爱的她,生动鲜活的她,会叫他「哥哥」「阿琛」「宋延琛」,还会叫他「老公」的她。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
往后的岁岁年年,日日夜夜,还要喜欢更久更久的人。
左枝,左枝……
作者有话说:
if线结束啦,明天带一章唐柚x江行远的番外,就准备开下一本啦~
第126章 长
◎唐柚x江行远◎
下课铃刚打响, 学生便沸腾起来。
「都说她对我有意思了,你们还不信,喏,这个都送我了。」
说着, 男生从裤袋里掏出一小片粉色布料。
中间的樱桃红蝴蝶结显眼, 一看便是女生的私密衣物。
另一人伸手想抓, 被他拍开, 便说:「唐柚之前不是拒绝你了么?私底下原来是这种类型?」
「懂什么叫口是心非么?」男生揉着裤袋里的柔软布料, 笑得吊儿郎当, 「女孩子脸皮薄,怎么好意思到处说在跟我谈着?」
这边, 男生扎堆说着浑话。
另一边,唐柚听闻消息,大步流星走出五楼的高三理 2班, 在一众人惊疑的打量中,直奔三楼的体育班。
她走路带风,脑后高马尾晃得厉害。
戴思茵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就不该叫潘楠,应该叫贱男, 你都拒绝他多少回了,怎么还阴魂不散。」
其实也难怪唐柚会被这种人盯上。
长得漂亮,成绩好,性格又温柔的乖乖女,谁能不爱?
她看她一眼,都很难把视线移开, 何况是青春期荷尔蒙躁动的男生。
唐柚是真气得不轻, 推开体育班后门时, 没收住力气,门摔向墙壁砸出「砰」一声巨响,登时整个班级的人都看过来。
而她要找的那个人,此时坐在第三组倒数第二排,正缩着脖子尴尬赔笑,沖他跟前那个背影高大挺拔的男人讨饶:
「不是,江哥,您就放我一马呗。」
「放你马,当我弼马温呢?」男人声嗓磁性低沉,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张扬和气性,「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撂下话,那人转身,镜片滑过一抹光亮,硬朗深邃的五官,全凭一副金丝眼镜削去几分不好惹的凌厉,平添许多斯文。
灰衬衫敞开一粒扣,露一截锁骨,袖子挽至胳膊肘,手臂是男人特有的劲瘦有力,若隐若现的青筋延至手背。
他一手抄兜里,另只手……骨节分明的长指,包覆着一块柔软布料。
唐柚冷不丁撞进他视线。
他眸光一掠而过,不带任何感情。
唐柚被他强大气场逼退一小步。
他拿了课本和教案,往这边走。
贱男,哦不是,潘楠畏畏缩缩跟在他后边。
众人一副看戏嘴脸,鬼吼鬼叫瞎起闹。
男人回头冷眼一扫,教室顷刻鸦雀无声。
他打她身前经过,睨一眼她校牌,低声:「你也跟我到办公室。」
唐柚喏喏应一声。
男人带潘楠走在前面,唐柚缀在后方,戴思茵同她说悄悄话:
「江老师这么帅,却跑体育班里教他们数学,真是便宜那帮臭男生了。要是换到我们班来,就沖他那张脸,我保证考个全年级数学第一。」
「体育班也有女生。」唐柚提醒她。
关于这个数学实习老师,他们学校传闻甚多。
港区人,港大数学系在读大四生,高中就读于启澜中学,现年22岁。
据说是跟人打赌,输了才接受惩罚到他们学校实习的,否则,就他那条件,分分钟回家继承家产了。
他一到校,便接手最难管教的体育班。
用戴思茵的话来说,这就叫做以暴制暴——别看江行远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就那气质而言,绝对是个狠人。
几人先后走进办公室,在他办公位止步。
「啪!」他撂了课本和教案,边摘眼镜,边往转椅一坐,那大佬架势叫戴思茵眼里狂冒小心心。
「唐柚?」他叫出她名字,语气冷淡,没半点起伏。
「是。」唐柚应。
随即,就见他把抓了一路的小布料放到桌上,「你的?」
唐柚一怔,热浪从脚底倏地蹿上头脸,白皙脸庞涨得通红。
答案显而易见。
江行远调整坐姿,双臂抱在身前,纵使是坐着,气势也比他们几个小鸡仔高出好几丈,「你们什么关系?」
潘楠恶人先告状:「不就这关系嘛——」
「没关系!」唐柚反驳,脸还是红,不过这回带了气,「我拒绝过你很多次了!」
「我可以作证!」戴思茵举手。
潘楠不服:「你那叫拒绝吗?每次叫你你都应,一见到我就害羞脸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85页
「听到别人叫名字,下意识回头怎么了?」戴思茵帮唐柚说话,「我家柚子气色好,不行吗?」
「停!」江行远打断他们的对峙,「所以你们没在交往?」
「没有。」唐柚又气又委屈。
「你说没有就没有?」潘楠挑刺,「要真没有,上次你练习册不见,我把我那本让给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拒绝?」
唐柚:「我已经把钱给你了!」
潘楠还要再说,江行远压不住脾气,一脚踢他膝盖骨上。
「口口声声说你俩有关系,那我就问你,她哪年哪月哪日生的?家中几口人?什么血型?喜欢吃什么,又不吃什么?对什么过敏?你们确定恋爱关系是哪年哪月哪日?第一次约会、牵手、接吻又是什么时候?」
面对他一连串的发问,潘楠木然僵住,挠了挠后脑勺,「江哥,就随便谈谈而已,哪用得着这么认真。」
江行远不屑轻嗤,又踢他一脚,「手机拿出来看看。」
「看什么呀?」
「看你们有没有聊天记录啊,看什么。」他没好脸色,「难不成看你裸丨照?」
潘楠藉口说没带,江行远对着他又是一脚,被他躲开,只好招认:「这是我捡的。」
「怎么捡的?」江行远问他。
潘楠:「就……垃圾桶附近捡的。」
唐柚听着,垂在裤边的手,悄悄攥拳,指甲把掌心掐疼。
只是发现内裤上的经血实在洗不干净,所以用黑色塑胶袋装着,扔到垃圾桶而已,没想到居然会被他捡走,惹出这桩破事来。
「可以啊,」江行远扯唇冷笑了声,「人大爷七老八十才去拾荒呢,你倒好,一下少走几十年弯路。」
闻言,戴思茵憋不住,噗嗤笑出来。
潘楠被埋汰得抬不起头来。
江行远:「现在,你先给人姑娘道个歉。」
潘楠对着唐柚就是一句「对不起」。
江行远不满:「对不起什么?十七八岁了,连怎么道歉都不会吗?」
潘楠只好重新道歉,态度诚恳了些。
江行远也不问唐柚接不接受他的道歉,当下就给出解决方案:
「今天下午放学后把你家长叫过来,我要跟他们谈谈。还有,放学前给我交一份三千字检讨书上来,明儿我帮你申请个全校广播念检讨的机会,怎样?」
潘楠:「倒也不必……吧?」
「你也会怕丑啊?」江行远嗤他,偏头问唐柚,「你还想他接受什么处罚?」
不知怎么,唐柚看他看得都魔怔了,一时间,讷讷无言。
江行远当她还不解气,便说:「我记得他挺会翻跟头的,改天让他给你表演个花式翻跟头?还是你更想看他花式滚?」
「可以吗?!」戴思茵兴奋道。
江行远但笑不语。
事情解决得差不多,离上课铃打响也已经过去二十分钟,江行远让他们回去上课。
临走前,唐柚被他叫住。
她一头雾水。
他抬下巴,指向桌上那块布,「你不拿回去?」
「啊?」她反应慢半拍。
他忽地笑开,不像个正经人,「难不成还留给我帮你保管啊?」
当然不可能!
唐柚臊红了脸,忙不迭抓了那块布料,低头快步走出办公室,活像身后有洪水勐兽追逐。
戴思茵一边叫她名字,一边小跑着追上她。
得益于江行远的雷厉风行,唐柚这件事很快就得到解决。
不仅那男生再没纠缠她,而且,他还真就做了广播检讨。
措辞一听就是经过调丨教的,字里行间完全没提她内裤的事,但他要道歉的对象,明明白白就是她。
过没几天,学校开了一个讲座。
说的是如何与异性相处,如何处理情感问题,树立正确恋爱观。
自此,戴思茵对江行远的崇拜之情,勐一下冲上顶峰。
唐柚成天听她提起他,不用刻意了解,她都能知道——
江行远今天打了髮蜡;腕上的香水是木质调;近视大概一百度,有轻微散光;打球很厉害,经常能看到他跟体育班的人到球场打球……
还有,他很受欢迎,每天都有不同女生给他送情书,找他告白。
热烈的,温婉的,阳光的……各种类型都有。
戴思茵收集了太多与江行远有关的事,还爱拉着唐柚一起去看他打球。
唐柚总是微笑着,听她提起他,看她激动地为江行远打call。
唐柚不敢说。
不敢说,其实她也喜欢他。
在那么多人为他加油吶喊的时候,她只敢偷偷地在心里默念他名字,只敢偷偷多看他一眼。
她总在回忆那天,他为她出头的画面。
心里甜滋滋的,像是寒冷冬日里,饮下一杯软融融的热可可。
再次和江行远有交集,已经是十二月底了。
那晚晚自习,他到体育班看班,估计是在教室里呆久了,出到走廊透气。
穿一件黑大衣,羊绒质地,双手抄在衣兜里,仰着头,百无聊赖地观赏繁星璀璨的夜空。
唐柚把数学练习册抱到这层楼的办公室,刚好在走廊撞见他。
他像没注意到从他身后经过的她,而她心思不清白,低着头,不敢斜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86页
夜风徐徐吹来,凉凉的,捎来他身上好闻的雪松味道。
她心跳乱了节拍。
在错身那一秒,忍不住,偷瞥他一眼。
放下练习册,再出办公室,没想到他还在,嘴里咬着一根未燃的烟,胳膊肘搭在栏杆上,在把玩一把打火机。
无聊到想抽菸,可碍于这是学校,便忍着了。
唐柚嘴角甜甜地扬起,竟觉得他这模样有点可爱。
即将再次打他身后离开时,他忽然出声:「诶,同学……」
那瞬间,受宠若惊。
唐柚肩膀瑟缩了下,扭头看他,晶莹眼珠尽量显得纯真无辜,以免暴露少女心事。
「唐……柚?」他勉强记起这个名字。
气温低至9c的鹏市,她血液滚沸,「是。」
他咬了咬菸嘴,从衣兜里摸出一个钱包,「可以帮我买杯冰美式吗?」
「这么晚喝冰咖啡吗?」唐柚下意识问。
他把钱递过来,眼皮撩起,看她的眼神有种「你管老子喝什么」的意味。
唐柚心慌了下,觉得自己好像暴露了。
她不再问,接住他递来的钱。
纸币仿佛还留有他体温,她轻轻摩挲了下。
他突然问:「不喝冰美式,喝什么?」
「热牛奶?健康还助眠。」
「嗯,那就顺便请你喝一杯热牛奶吧。」他这么说,平淡稀松的口吻。
唐柚不客气地接下他的好意。
这一晚,她像个傻子一样,一边喝着奶,一边呵呵傻乐,戴思茵都怀疑她被人下降头了。
一个学期结束,他结束实习。
送他离开那天,好多人给他送礼物和鲜花、贺卡。
唐柚隔着人群遥望他,在心里默默祝福。
当时真的很纯粹,只希望他前程似锦,平安无虞,没任何多余的想法。
直到,再见面……
三四月份,阳光和煦,云淡风轻的时候,她和几个朋友到海边散步拍照。
入夜,他们在一家名叫「ot」的音乐餐吧就餐。
这是唐柚在校外,第一次见到江行远。
他和在他们高中实习时,不太一样,没戴眼镜,穿着件白t配花色衬衫,跟一帮男男女女混坐在一起,抽菸,喝酒,玩桌游。
恣意浪荡,活脱脱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再一次对他心动,是她刻意从他们那桌走过,去靠墙而立的成排冰箱那边,拿几瓶汽水。
有人把椅子挪得太出,挡了路。
她轻声道着「麻烦让一下」。
他们一桌人玩得正嗨,没人注意到她。
还是江行远心细注意到,踢了那男生的椅子一脚,叫他挪个位给人进出。
唐柚面上飞起一道绯红,在餐吧氛围感十足的灯光下,不太明显。
她按捺着,尽量装作镇定地道着「谢谢」,快步走去拿汽水。
再经过他们这一桌时。
没再玩游戏,而是闲懒坐在一边喝酒的江行远,像是想起点什么,挑了下眉,视线往她身上落。
直到最后,也没叫住她。
自那之后,唐柚有空便会到「ot」坐一坐。
江行远并非经常来,大概两周一次的频率。
后来,他来的频率高了一点,大概一周两次。
和她差不多,到这儿来,鲜少点餐,一般只是点些酒水小吃。
大概是五月下旬,她再次到「ot」来。
一进门,便见他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抽着一根烟。
隔着一张桌,对面是一个混血感很重的女孩,高眉骨,深眼窝,优越的t区骨相註定这是一张令人见之难忘的惊艷面孔。
她的气场也强,也凌厉,和江行远碰撞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弛气氛。
唐柚在他们附近就坐。
服务员过来,见她眼熟,问:「还是一杯金桔柠檬和一份薯条?」
「是。」她回。
服务员记下单子,离开去前台。
那女孩的眸光往她这边不冷不热地带了一下,像是跟江行远谈完事了,起身走人。
过了十多分钟,服务员帮她把金桔柠檬和薯条送来。
有歌手上台弹唱,舒缓悠扬的曲调,女声经由话筒音响传出,带点电流般的金属质感,慵懒性感。
唱的是finding hope的《more & more》。
唐柚因一句「i wanna know, i know you(我想知道,我了解你)but i'm so scared to tell(但我是害怕说出口)」,而抬头往台上看一眼。
是刚刚那个女孩。
灯光打在她身上,她正闪闪发光。
「一枝带了刺的水晶玫瑰。」
不知为何,唐柚会这么想。
「think that i may be in-lo love(我想我已经爱上了你)」
女孩这么唱着。
这么久以来,唐柚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和邻桌的江行远搭讪。
她努力装作坦然,无法直视他眼睛,便把目光落在他眉心——听说这样会给对方一种,你正认真看着他的错觉。
「江老师好。」她同他打招唿。
「我已经很久不在你们学校教书了。」他回她,倾身将菸蒂摁进菸灰缸里。
唐柚舔了下唇瓣,学体育班的人,喊他「江哥」,故意模仿那些女生的八卦口吻,试探问: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87页
「刚刚我看到你们在一起……她是你女朋友吗?」
他很轻地笑了下,看向她的那双眼,明亮,锐利,仿佛能洞悉她灵魂,「怎么这么问?」
「好奇。」唐柚说,「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嘛。」
「不是我,」他余光往另一处瞟,意味深长道,「她是别人的猎物。」
什么?
唐柚有点懵,循着他视线看去。
那是二楼的位置,她的视野被一根柱子遮挡,只能看到柱子后,有一个头戴鸭舌帽、身段劲瘦挺拔的少年。
他两只胳膊抵着围栏,十指懒散地交扣在一起。
气质很绝,有种游刃有余的松弛感。
明明看不清脸,可莫名的,凭本能便能判断出是一个帅哥。
「过来坐。」江行远拍了拍他身侧的沙发空位。
唐柚鬼使神差地挪过去。
许久不曾离他这般近,她心脏怦怦震着胸腔,无措又侷促地端坐着,收紧双腿,僵直后背,听他说:
「唐柚。」
她唿吸微凝,说话磕磕巴巴:「您,您还记得我啊?」
他很轻地勾着笑,「快高考了吧?有专心学习吗?」
「有的。」
「高考后,有什么打算?」
「还没,暂时没心思想那些。」她时间都被刷题和……想他,挤占了。
江行远微微颔首,「所以,现在也没谈男朋友?」
不知话题怎么偏到这儿了,唐柚乖巧回:「没有。」
他转头,把少女的羞涩忸怩,全都看在眼里,「你是不是想泡我?」
……
!!!
唐柚脑子轰地炸开,血色从颈根漫过头顶,快烧出烟来。
「高考后吧。」江行远说,「给你个机会,看你能不能泡到我咯。」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唐柚无法思考了,「真的?」
顶着她因错愕而熘圆的杏眼,江行远向前倾身,一条胳膊支在沙发上,压出一个小窝,他含笑看她,像头狡黠的狐狸,薄唇翕动,只问:
「你要不要试?」
是询问,是挑战,也像是调情。
唐柚晕头转向,闷出薄汗的手,绞着裙摆,在他的注视下,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唿吸着,胸腔在起伏。
他耐心等待,眼底有某种东西跃跃欲试。
就在吉他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之际,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对上他的眼。
「要。」
心在话落的这一刻交出。
孤注一掷,至死方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