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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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情感] 《心动难忍》作者:却呀【完结】
文案:
【1】:
秦饶厌恶他爸的那个女秘书
不用想,他对那女人的女儿也一定没什么好脸
至于那女秘书的女儿,秦饶的几个兄弟都见过
长得很乖,一双小鹿眼,说话声软软的
关键是好瘦,腰盈盈不堪一握,看着就特好欺负
几个兄弟自行脑补他们饶哥凶神恶煞,每天兇巴巴地欺负人家
高考完的那个寒假,秦饶主动带人去玩恐怖系数top1的鬼屋
一群兄弟们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饶哥一定是想把她吓破胆!从此每晚胆战心惊睡不着,浑浑噩噩日渐消瘦!!
小弟们全抱着看好戏的心思进鬼屋——
结果几分钟不到
就看见平时兇狠到没人敢惹的少年,一把抱紧小姑娘的腰
用平静得没一丝波澜说的声音说:「鬼出来了,我好怕,你快抱抱我。」
黎央:「……」
众小弟:「……」
【2】:
哪怕早成年了,小姑娘看着还是一副乖乖的模样
仅存着一丝良知,秦饶一直不捨得怎么样
然而某天晚上,秦饶出差回来
灯红酒绿的夜店里,就见小姑娘红唇捲髮,吊带配皮裙,模样又纯又勾人。
踩着双高跟,晃悠悠走到一男的面前,红着脸磕巴道:「小哥哥,加、加个微信行吗?」
几个朋友瞥一眼脸色铁青的男人,正想着怎么安慰。
砰一声,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啤酒溅了出来
男人却一笑,阴恻恻的,莫名又透着愉快。
「挺好,长大了。」
玩到半夜,黎央准备回家
手腕被人一抓,她被拽进车里,还被压着,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
男人直勾勾地望着她,笑得危险:「哥哥也能随便叫吗?」
内容标籤: 世家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央,秦饶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对她心动难忍
立意:珍惜青春
第一章
黎央走出高铁站时,一场倾盆暴雨刚收了尾,酷暑的粘腻闷热此刻全然感受不到,空气凉爽舒适。
她身上背着书包,手里拉着个藏蓝色的行李箱,很大的一只,用的年岁久远,箱子好几处破了皮,轮子有时也滑不顺畅。
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黎央有些茫然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一边搜索,一边费力地拖拽着行李箱按照地图上的路线往前走。
地面湿漉漉的,沿路两边花圃栽种的木槿花开得层层叠叠,望过去是大片的粉紫,不远处高楼林立。
只身临其境了很小一会儿,黎央就感受到这座大城市和她之前待的小地方不同。
她转了两趟车,六点多钟找到微信里黎衫发给她的小区地址,在门卫处登记拿笔登记了信息。
门卫处的老大爷捧着水壶,悠哉游哉地小口啜茶,视线从她一手端正秀气的小楷移到她脸上。
少女巴掌大的小脸嫩豆腐似的白又嫩,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就是那行李箱太磕搀了,和这样一副好样貌不相匹配。
老大爷闲着一天没事做,忍不住好奇问:「小姑娘是来这边找亲戚?」
黎央落笔的动作一顿,嗓音轻轻道:「我来找妈妈。」
大爷一脸疑惑:「诶?」
没等他再次发问,黎央将登记册递上,礼貌地道了声谢走出去,一路弯弯绕绕找到单元楼。
等到了家门口,她抬手按响门铃,连着两次都没有反应,黎央站在门口又等了一刻多钟,犹豫着拿出手机拨出电话。
嘟嘟了十几秒才接通。
「妈妈。」
这一声喊得有几分生疏和侷促,黎央轻抿了抿唇,接着道:「我已经到了。」
候机室里,黎衫这才想起她今天要过来这回事:「我临时要去国外出差,大概下个月回来,你先找个酒店住着,我微信给你转笔钱过去,入学手续我之前给你办好了,你开学直接过去报导。」
她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母女间的亲昵,更没有半分所谓抱歉的情绪。
黎央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里插进一道陌生温和的男人声音:「怎么了?」
和方才的冰冷淡漠截然相反,黎衫回答时语气里带了笑,显得温柔又和顺。
男人听完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最后下决断,话说得体贴周到:「十几岁的小姑娘单独住酒店太危险了,让她先住我家去吧,家里有阿姨还能照顾着。」
黎衫笑着连忙应:「那好,我女儿性格听话乖巧,一定能和阿饶相处得融洽。」
天色更加暗,对面那栋楼亮起一盏盏暖黄灯光,黎央握着手机,低垂下眼,安静又孤零零地站在楼栋前等着电话那头两人说完话。
一阵风颳过,冷得她瑟缩了下,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耳边响起登机的广播提示音,夹杂着女人没有任何商量,直接是通知一样的语气。
「我把地址发你,你过去之后表现得乖点,别给人家添麻烦。」
-
晚上十点,极昼网吧包间内。
专业机械键盘触感一级,随着少年修长清晰的骨节不断落下而响起有节奏的噼里啪啦声,与此同时闪着五光十色的绚丽特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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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寸曲屏显示器投射出幽蓝的冷光,映照出少年硬朗的五官,游戏打到最激烈时,他眉眼间也透出一股漫不经心的懒散劲儿。
不像身边的两个同伴,一脸严肃紧张的表情,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恨不得要把屏幕盯穿,生怕漏了个兵或者没看到草丛里的埋伏。
一把游戏结束,秦饶身旁的陈越阳和卓俊激动地击了个掌,然后对着秦饶噗噗吹起了彩虹屁——
「饶哥操作就是6!」
「跟着饶哥躺着都能赢嘻嘻。」
秦饶懒洋洋地往电竞椅上一靠,姿态极为放松,伸胳膊捞起桌上的一盒烟,刚叩出一根,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音。
本不想接,眼皮一撩睨过去,亮起的屏幕显示出联繫人:周姨。
秦饶这才拿起手机。
「喂,周姨,什么事啊?」
那副嗓音仍是懒洋洋的,却也是尊敬的,周姨从他出生起就在家里照顾他,真算起来他和周姨的关系比和他爸他妈都亲。
陈越阳和卓俊听他讲电话,很有眼力见地把游戏音效给关了,包间里电话那头的声音他们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小饶啊,你爸和黎秘书去国外谈生意要待几个月才回,黎秘书的女儿刚好今天过来,你爸的意思呢是让她先住过来。」
秦饶拧眉「啧」了声,语气满是嘲讽和厌恶:「我家是收容所,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送?」
周姨是看着秦饶长大的,连带着也不喜欢黎衫,然而她到底心善,还是劝道:「那小姑娘已经到家门口了,但我今天不是回儿子家去了吗,没法给她开门。天黑了,人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待着不安全,你能尽快回去尽快回去。」
等秦饶挂了电话,陈越阳和卓俊一人一个脑袋震惊地凑过来:「饶哥啥玩意,那女的女儿要去你家住?!」
「那女人的侄女就是个事儿精,女儿估计更得她妈真传,又会勾男的又会煽风点火。」卓俊替秦饶愤愤不平,眼珠子骨碌一转道:「我前两天才买了个碟,比上次咱们看的那鬼片恐怖百倍,妈的看完我吓得夜里都不敢上厕所了。」
陈越阳见缝插针地嘲讽:「靠,你要不要这么怂。」
「你懂个屁,那鬼片贼恐怖,你看了说不定得吓尿。」卓俊为自己的尊严据理力争完又说回正题:「我去把那碟子拿来,饶哥你用你家那客厅环绕音响放,绝壁把她女儿吓破胆!她不是要住你家吗,正好,让她晚上做梦梦见被一百只鬼追哈哈。」
「燃哥你等我会儿,我马上回来!」
说完一熘烟跑了出去,生怕秦饶久等。
然而秦饶一点都不急,又不是他让那女的来住他家的,在门口等多久关他屁事。
卓俊家离这个网咖挺近的,但一去一回还是要些时间,秦饶差不多又打完了一局游戏他才来,献宝似地从怀里掏出张碟子:「饶哥你看,是不是特恐怖?!」
闻言秦饶和陈越阳都侧头看去,碟子封面就是女鬼的样子,脸扭曲狰狞,阴森的光效下,鲜血顺着凸起的眼珠子流了下来。
秦饶表情纹丝不动,陈越阳没一点儿防备,脱口而出一声卧槽,吓得差点从电竞椅上摔下来。
秦饶玩游戏总嬴也没什么意思,站起身淡淡道:「我先走了。」
顿了顿,还是将那盘光碟随手拿上。
-
夜里十二点,轰隆隆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划破了这片别墅区夜晚的宁静。
漆身全黑,所有配置都改装到顶级的摩托停在别墅前的一大片草坪前,少年利落地跨下车,拔出钥匙勾在手指往前走。
夜里又飘起细雨,欧式庭院路灯投出暖黄的灯光,将少年身影投得颀长。
鹅卵石尽头的台阶上还真坐着个人,似乎是睡着了,身子蜷缩着,脸埋在两只胳膊间,看不见脸,只能瞧见乌黑的发顶,整个人看上去小小的一个。
身旁竖着个大行李箱,不用多想就知道是那女人的女儿。
秦饶素来没什么耐心,怜香惜玉这四个字在他的人生字典里压根不再存在,更何况他从来对黎衫那女人没什么好印象,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邵正康那么多女人中,黎衫是最有手腕的那个,两年前差一点就真成了他后妈,是他拿着从外公那儿继承来的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威胁要卖给对家公司,邵正康才不敢真这样做。
两年过去,邵正康身边的女人又换了一茬,而黎衫还继续当着他秘书,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了,偶尔见到他时明明心底该恨死了,面上还是一副温柔做派。
假得要命。
连带着,他对她那女儿也没好感。
懒得出声将人喊醒,秦饶走过去,抬起脚打算往她脚尖踢一下,他眼皮耷拉着,少女一截白皙,纤细得过分的脖颈暴露在视野之中。
路灯暖色的光晕在上面,像块莹润细腻的玉。
他动作顿了下。
与就在这时,黎央醒了过来,慢腾腾地睁眼抬头,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笼下。借着近处的那盏路灯她看见少年高而硬朗的眉弓,漆黑狭长的眼瞳,略薄的唇,以及流畅分明的下颚线条。
是一副很好的相貌,也是一看脾气就不怎么好的,看向她的眼神里还有没收尽的冷漠嘲讽。
这个点,出现在别墅门口。
黎央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她有自知之明,按照他们这种尴尬的关系,他讨厌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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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心底也难免升起忐忑的情绪,手心里的手机不自觉攥紧。
她感觉下一秒,他可能就要一摔门把她关在外面了。可这个时间了,也不知道别墅区外面还打不打得到车,而且她没身份证,连宾馆都住不了。
秦饶垂着眼,地上的少女还仰着脸看他,脖颈自然拉出细长的,像天鹅一样的弧线。
细看之下她长得和她妈其实也不是很像,她眼型是很标准的鹿眼,上下眼弧度圆润,瞳仁像葡萄一样大,乌黑得发亮。
两扇眼睫浓密卷翘,压下浅淡的影,眼尾微微垂着,这样一眨不眨看着他,莫名让秦饶联想到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银渐层的猫。
那只银渐层挺乖的,眼前的这个少女看着比那只银渐层还乖。
心底泛起一丝很浅的异样情绪,转瞬被刻意压下,切,不过是和她妈一样会装模作样扮可怜摆了。
他又不是邵正康,能被这点小手段哄骗?
两大步走到门前,钥匙杵进锁眼开了门,他回头,嗤了声:「还不进来,等着我给你搬行李?」
第二章
一愣之后,黎央赶紧背上书包,又连忙提起行李箱进了门。
秦饶抬手「啪」按开了灯,整个别墅一下子亮了起来。
復古的水晶吊灯流光溢彩,光客厅的面积就很大,楼梯旁还安了电梯,整体以浅白色为主基调,偏欧式装修风格,简约中又无处不彰显着有钱人的奢华。
黎央没有乱瞧,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客厅铺着浅灰色大理石砖,光洁得一尘不染。
而她一路走来帆布鞋上沾了泥水,不好接走进去,怕把人家的地板弄脏了。
黎央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个白色塑胶袋,里面有一双新买的拖鞋,她蹲下身把拖鞋换上,然后把那双脱下的帆布鞋整整齐齐地摆进鞋柜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进去,秦饶早大爷似的瘫进亚麻色的沙发里,双手拿着手机点等待游戏加载。
黎央先观察了下,见他还没有开始玩,才垂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请问,我住在哪个房间?」
秦饶头没抬一下,语气硬邦邦的:「二楼右边,拐角尽头的那间。」
那间房离他的房间是最远的。
低垂着的视线不经意落在她那双天蓝色的袜子上,脚怎么那么小。
脑子一下冒出这个念头,他很快移开视线,口吻不善地强调:「住我家的这段时间老实在你房里待着,别老出现在我跟前瞎晃悠。」
之前黎衫还把那侄女带他家来吃了几次饭,那女的不知是脑子有毛病还是听不懂人话,非往他跟前凑。
喷着刺鼻的香水,故作娇滴的嗓音听着就让人烦,但她的这个女儿似乎没那么惹人嫌。
「知道了,我不会出来乱走的。」黎央听话地保证,抿了抿唇,望向他的眼眸黑白分明,纯净澄澈。
「谢谢你。」
嗓音轻轻软软的,听上去真心诚意,表情也是十足的认真。
不管他的态度如何,起码他让自己住了进来。她知道自己是个麻烦,比起他这样的,更难听的话她早就听过不少。
感谢完,黎央转身拉起行李箱往电梯那儿走去,手指按了下一旁的按钮,门打开,她将行李箱提进去。
泛着银白色金属光泽的门重新阖上,那道纤瘦的身影连带着那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起消失不见,偌大的客厅归于安静。
秦饶把那碟子随手往电视柜上一扔,拉开冰箱门拿了罐七喜,修长指骨扣上拉环往上一扯,细密的气泡咕噜噜涌了上来。
-
尽管这间客房一直没人住,但阿姨定时打扫,房间里很干净,床单被套也都是新的。
黎央先把行李收拾了,最后从书包里内侧的夹层里拿出一个相框。
泛黄的照片里,舅舅笑得一脸慈爱,在旋转木马前牵着只有五岁的她,她脸颊鼓鼓的,嘴巴含着一颗冰糖葫芦,小手还握着剩下的半根,眼睛弯弯地,开心又无忧无虑。
而这样的情绪,似乎是很遥远的事了。
眼眶有些酸,黎央轻轻吸了吸鼻子,珍重地把相框放在桌子正中央。
睡觉前,她给黎衫发了条微信:【妈妈,我在那边住下了,一切都好。】
等第二天醒来,手机里多出一条微信,是黎衫给她转帐的钱,除此没任何话。
-
秦饶作息从来就不规律,何况还放着暑假,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一觉睡到快中午才醒。
他洗了把脸,径直下楼。
厨房里,周姨把最后一道黑椒土豆牛肉炒好,正拿着锅铲盛起来,见他这个点才下来,不贊成地皱皱眉,老生常谈教育道:「你又是熬到几点睡的啊,你这作息太不健康了。我前两天还看到一个新闻,有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男生通宵打游戏结果猝死了。」
「周姨你放心,我身体好得很,不可能猝死的。」秦饶笑了声,眼底却没笑意:「不然不是便宜了邵正康和他那些个女的。」
他直唿其名,话语间没半分对自己父亲的尊敬,周姨对家里这些事门清,也不好劝,只得无奈嘆一声:「哎,你这孩子。」
一直到吃完饭,秦饶都没见黎央下来,楼上也什么动静都没有。
邵正康不在家,秦饶也没像从前那样,吃完了饭就直接回房,他帮着周姨把盘子端回厨房,人又懒散地往沙发上一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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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姨收拾完,洗了盘水果过放他跟前的茶几上,自己回房去午睡了。
落地窗外,棕榈树丝丝缕缕的,像被烤焦了一样,深红的蔷薇也被晒得蔫哒哒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聒噪不息。
客厅里倒是安安静静的,连个脚步声都没有,一整个下午打游戏过去,有时等待下一局加载的间隙,秦饶没忍住往二楼看一眼。
还真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倒是挺听话的。
到了晚饭时,人还没下来,秦饶心里没由来地就有点烦了,他是不待见她,但也没想把人活活饿死。
「周姨,麻烦你上去一趟,把她叫下来吃饭。」他冷着脸说。
周姨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秦饶话里的「她」是谁:「你说央央啊,她一大早就去图书馆了,说是晚上回来。」
周姨习惯了早睡早起,早上六点多钟就起来了,谁成想那小姑娘也起得这么早,还进厨房给她帮忙。
小姑娘长得乖乖巧巧的,挽起袖子做事也麻利,就算周姨不喜欢黎衫,对着这么个讨喜的孩子也很难生出恶意。
秦饶这才知道她的名字,一时却没想到是哪个字,在脑海里思索起这个读音的字。
片刻,眉拧了拧,是哪个字关他屁事,他想个毛线。
知道她不会饿死在他家,秦饶也懒得再问关于她的什么,之后一连几天,他也没在家瞧见过她一次。
像是在刻意躲着他一样。
黎央确实是有意避开秦饶,本来借住在别人家里就很添麻烦了,既然对方不喜欢她,那还是尽量别出现让他觉得碍眼不高兴。
而且两人作息差不多相反,想要不碰上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
黎央依然是早早起来,去厨房帮周姨打个下手,吃完了早餐,又把碗筷都洗了,才背起书包:「周姨,我去图书馆了。」
市图书馆离别墅区有些远,好在有直达的公交,她到了之后写了一上午的习题,下午则找了本歷史相关的书看。
时间过得很快,晚上她在图书馆后面的那条小吃街找到卖云吞的小摊子,吃完坐上回去的公交。
公交车上的人要么在闭目养神,要么拿着手机在玩,黎央侧头,睁着一双大眼睛安静地望着窗外。
她一直生活的地方是个很小的城镇,节奏很慢,也没什么娱乐,一到晚上街上就变得格外安静。不像这边,夜晚整个城市像是被灯光点亮,放眼望去五光十色。
到家时九点多,她拿着周姨给的备用钥匙开门,四处环顾一圈,没见到秦饶,她稍稍松了口气。
黎央换了拖鞋就去了二楼的房间,洗完澡躺到床上,还是没有习惯,翻来覆去了好半天才睡着。
然而睡得也不安稳。
梦境吵嚷杂乱,出现的人脸扭曲得变了形,各种嘶厉的声音交织,模模煳煳时她又听见了那句愤恨的哭声——
「是你害死了你舅舅,你就是个丧门星,我那时真不该心软,就该在你一生下来的时候就把你扔到院!」
她被姥姥拿着拐杖狠狠地砸在肩头,一双细细的黑色高跟鞋出现在哭得模煳的泪眼里。
是黎衫,她的妈妈来了。
她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带着怨恨。
然后,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很清脆的一声。
黎央醒了过来,鸦黑的长睫毛湿漉漉地粘成了几绺,枕头上一片水痕。
她缓慢坐起来,意识还没有从那个梦里抽离出来。
那个时候,身边所有人都说是她的错,慢慢的,她也觉得自己是错的,如果她没有说那句话,舅舅就不会遭遇那场车祸。
抱着枕头呆呆坐了一会儿,她有点渴,拿起水壶发现没水了,要是重新烧开等着晾凉又要好久了。
黎央握着水杯,打算去楼下的饮水机接一杯。
凌晨两点半,她没开客厅的大灯,落地窗外的月光和草坪灯映入一点柔和的光亮。
小半杯水喝完,门口忽然传来动静,这么晚了,黎央第一念头是家里进了小偷,紧张地往楼梯后一藏。
过了没多久,门打开,「啪」的一声,吊顶的水晶灯亮起。
就算是小偷,也没这么大胆的吧?
黎央小心地从楼梯后探出半个脑袋,瞧见来人后提着的心松了下去。
刚准备收回目光,发现有些不对劲,他走路时身形晃荡,似乎是喝醉了。
酒精作用下,秦饶头疼像是要炸开,又被强烈的困意席捲,撑着一丝清明回到了家就再也不想动弹。
倒头就躺到沙发上。
今天是他妈妈的忌日,早晨他和周姨一起去山上扫了墓,这一整天都待在外面,晚上时陈越阳和卓俊他们在酒吧攒了个局喊他过去,说是那儿有个长得贼几把清纯的调酒师小妹妹。
兴致缺缺看了眼就觉得不过尔尔,陈越阳他们眉飞色舞地和人搭讪,他就自个儿一杯杯灌酒。
没睡多久,胳膊被人轻轻推了下,不知是谁,秦饶眼皮重得睁不开,暴躁地甩手用力挥开。
那一下直接打在黎央胳膊上,挺疼的,嫩白的皮肤上瞬间红了一块。
「你起来喝点醒酒汤,不然明天头会很痛,胃也会难受,就一会儿,你坐起来一下。」
耳边响起少女细声细气,耐心又带着哄的声音,勾起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某段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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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在他妈妈抑郁症好了一些的时候,有一次也是这样哄着生病的他:「乖,再喝一口药。」
秦饶勉强地撩起眼皮,神智还是不清醒的,坐起来时身子歪歪斜斜的,随时又要倒下去的架势。
黎央见他真醒了,赶紧伸手将他扶正,又把茶几上才煮好的醒酒汤拿起给他。
只尝了一口,秦饶就不悦地皱眉,杯子「哐当」一下搁回茶几,几滴液体溅了出来,非常嫌弃:「什么玩意儿啊,酸了吧唧的,拿走,我不喝。」
「这是我用醋做的醒酒汤,是会有点酸,但是解酒效果特别好。」她给醉得不省人事的他耐心解释。
以前舅舅喝醉了酒,她就是看着姥姥这么煮的。
「你再喝几口。」她拿着杯子递到他唇边,就这样餵着,总算让他喝完了。
黎央回到房间,衣柜里有新的薄毯,她拿了一床抱下楼,盖在少年身上。
哪怕他不喜欢她,对她冷漠,可她住着他家的房子,就是对他就是有亏欠的,总不能眼睁睁看他醉得昏天黑地却视若无睹。
秦饶再睁眼时被落地窗外炽白的阳光晃了下眼。
宿醉后头痛欲裂的情况并没有出现,胃也没之前那么难受,昨晚喝得快断片了,很多事都记不清楚。
好像是有人把他叫醒,非要给他餵一杯酸了吧唧,特别难喝的东西。
秦饶坐起来,身上盖着的薄被自然滑落到地上,他伸手拽起,目光停留几秒,又一瞥,看见茶几上的玻璃杯,里面还剩着几片生姜和一点淡棕色的液体。
印证了他的回忆。
应该是周姨给他煮的,又感觉不对,昨晚的那道声音轻轻软软,带着不自知的甜。
当时似乎还有阵浅浅的,很温柔的铃兰花一样的香味拂过他的鼻尖。
第三章
皱着眉思忖间,别墅门开了,周姨一手拎着个塑胶袋,换了拖鞋进来。
见秦饶坐在沙发上,边往里走边和他说话:「我早上去了趟菜场,买了两只老母鸡回来,你成天熬夜,得补补身体。」
走得近了,周姨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你昨晚喝酒啦?这是喝了多少啊,这一身味!你去给你煮碗粥。」
说着,人就急匆匆拐进了厨房。
秦饶思绪一滞,竟然不是错觉,那个玻璃杯还安静地放在茶几上,他盯着瞧,眼神直勾勾的。
周姨手脚麻利,二十多分钟就用高压锅熬出一碗小米山药粥,端着出来,见秦饶没有玩手机,就这么一动不动坐着
「来,快把粥喝了。」周姨将碗和勺子一块递过去,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谢谢周姨。」
秦饶低垂下头,修长匀称的指骨捏着那把陶瓷勺,喝得慢条斯理,一双漆黑凌厉的眸子隐在热粥氤氲出的茫茫雾气里。
外人乍一看会觉得这少年脾气凶戾,不好惹,但周姨从小带着他长大,知道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品性端正的好孩子。
有些话,就忍不住和他说说。
「央央这孩子其实挺不容易的,从小妈妈不在身边,和舅舅一家一块儿生活,后来舅舅出了车祸,又被送到姥姥那儿,前不久姥姥得了老年痴呆,才被送到她妈这儿。」
这些都是周姨早上和黎央一起吃早餐时聊天得知的,说了这么一大通,周姨嘆息一声:「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妈妈,但小姑娘是无辜的,人天天一大早就往图书馆跑,是真的喜欢学习。你啊,别太针对她。」
秦饶没有说话。
他性子倔,小的时候被他爸打折肋骨都不服输,周姨也没辙了。起身要回厨房收拾。
转身时,背后传来低低哑哑的一声「嗯」。
周姨疑惑回头,看见他薄唇动了动:「知道了。」
粥喝完,秦饶去把碗连带着那个玻璃杯一起洗了,拿起手机回房,打开,微信群里一熘的新消息。
【陈越阳】:我在网上看见这家烤鱼店味道不错,晚上咱们一起去吃吧?
【卓俊】:昨晚凌晨两点偷摸回家被我爸逮个正着,一直到开学前我都没办法出去
【卓俊】:小猫哭唧唧打滚.jpg
【陈越阳】:你一个大老爷们,能别总发这种卖萌表情包噁心人吗?
【陈越阳】:这家烤鱼店离市图书馆特近,就在市图书馆后面那条街。你和你妈说你是洗心革面了想去图书馆看书,到时候随便借几本书回去,我就是用这个办法让我妈今天同意我出门的
【陈越阳】:饶哥人呢??你来不来啊?吃完了咱们还能一起去网吧开黑
秦饶昨晚喝得太多了,酒没完全醒,并不是很想出去,然而看到其中的一条消息,手指按住九宫格键盘上的那个叉号。
消息框里, 「不去」两个字被删除了第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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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图书馆后面的那条小吃街一到晚上酒十分热闹,许多摊子支起来,人来人往,灯牌闪烁,烟火气十足。
烤鱼店算是这条街上门面比较大的一家店,门口几个大水缸,几十尾活鱼在里面游动,等客人挑选了,服务员再捞起拿到后厨去宰杀。
店里坐得满满当当的,几乎都是年轻的小情侣。
处理生鱼要些功夫,先给秦饶他们端上来的是几盘烧烤,陈越阳去对面的奶茶店买饮料。
等拿着三杯柠檬水回来时,他眼睛亮得能放光,一脸兴奋道:「快看柜檯那儿,有个长得超清纯漂亮的女生,比昨晚酒吧那个调酒师小妹妹还漂亮,而且我听她说话的声音也好温柔好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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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俊一听也兴奋了,伸长脑袋一看:「卧槽!你说我等下找她要微信她能给我吗?」
「你肯定不行。」陈越阳毫不留情泼冷水,「但饶哥出马绝对十拿九稳哈哈哈。」
「诶,饶哥饶哥!」陈越阳像个复读机一样,胳膊肘锲而不捨地往秦饶胳膊戳:「你抬头,就抬头看一眼嘛!」
秦饶被弄得烦了,低垂的眼皮从手机屏幕撩起。
人声吵嚷的小店里,就看见少女从桌子的间隙走来,浅粉色娃娃领的小裙子,一双白色帆布鞋,扎了个高高马尾,手里拎着两杯奶茶。
隔空目光与他触及到,她脚步一顿,眼睛微微睁大,浮现出明显的惊讶。
几秒过后。
脑袋一偏,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经过,仿佛没看见他一样。
「……」
陈越阳和卓俊两个目光还紧紧跟随着黎央,见她在一男生桌前坐下,像被泼了盆凉水,高涨的情绪瞬间低落,眉眼也耷拉下来。
「哎,原来有男朋友了啊。我就说嘛,长得这么漂亮,身边的男的怎么可能忍得住不下手。」
「那男生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啊?」卓俊发现端倪,又够着脖子看了几眼:「这不是咱们班梁嘉澍吗。」
「咦?还真是!年级第一的模范生原来也会早恋啊,我得拍个照,等下回我要是不交作业了,就拿这张照片威胁他不许记我名字嘿嘿。」
陈越阳想给自己的机智点赞,其他课代表都很煳弄,迟到了说点好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
可这位年级第一就是非常刚正不阿,只要一次没交作业,就非要拿个小本本记名字,难缠得很。
说完就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摄像头还没来得及打开,一直没出声的秦饶开了口,嗓音冷沉,脸色也是冷的——
「放下,不许拍。」
陈越阳:「?」
饭吃到尾声,秦饶出去点了根烟。
他斜斜倚在墙边阴影处,纯银质的打火机在修长漂亮的指骨间随意把玩着,瞳孔漆黑,一张脸生得极好。
光是站在那儿就很招人了。
不少女生路过他时刻意地放慢脚步,希望多看几眼,有几个胆子大的,想要个联繫方式,走近了无一被他眼底的冷漠吓退。
烤鱼店透明的帘子被掀开。
一男一女走了出来,男生手里拎着一个鹅黄色,还挂着毛绒绒小熊挂饰的书包,女生手里握着小半杯的奶茶。
侧着头,神色认真地听那男生说话,不知聊到了什么,眼角弯了弯,乌黑的眸子里溢出亮晶晶的笑意。
两人并肩边走边说话,朝着和市图书馆的方向走去,姿态亲密熟稔。
手里的打火机匣被用力一按,发出「咔哒」的一声,一抹蓝色火光跃了出来,投进他黑黢黢,带着几分冷嘲的眸子里。
秦饶嗤了声。
这就是他妈的所谓喜欢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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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车停在别墅前的草坪前,黎央抱着书包从后座跳下来。
下午时,她在图书馆里意外又惊喜地碰到了梁嘉澍。他们小时候是邻居,梁嘉澍比她大一岁,辅导过她好多次功课,两人的关系不错。
几年前因为父母工作上的调动,梁嘉澍和家人搬到了别的城市,黎央那时还没有手机,慢慢地和她断了联繫。
更巧的是,梁嘉澍在实验高中念书,就是黎央开学要转去的新学校,怕她不适应,他还回家找出高二的所有笔记给她都复印了一份。
「谢谢你送我回来,也谢谢你的笔记。」黎央弯眼,笑着感谢道。
「别那么客气。」梁嘉澍也笑起来,还要说什么,一阵轰隆隆的摩托引擎声将他刚发出的声音吞没。
两人同时循声望过去。
少年黑色t恤,长腿跨坐在摩托车上,没下来,就那么坐着,还咬了支烟点上。一点猩红在黑夜里亮着,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狭长又冰冷的眼像是在看他们这边,又像是没有。
平常哪天不是凌晨后才回家,现在才九点钟不到啊,黎央没想到他今天会回的这么早,她还牢记着他之前说的,不要在他面前晃的那话。
「那我先进去了,天黑啦,你骑车回去的时候小心。」
梁嘉澍听说她借住在别人家里,怎么也没想到那人是秦饶,两人在一个班,他对他恶劣的脾气早就有所了解。
「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联繫方便。」梁嘉澍提议,看向黎央的眼神不免有些担心。
「好。」黎央答应,很快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扫了下,一通过她就挥手和他告别:「我们开学见。」
她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动作很快对换了拖鞋,然后径直回了二楼房间。
二楼的一间房突然透出光亮,秦饶将手里的烟扔了,拔了钥匙下车,心里一股说不清的烦躁且不爽。
黎央回到房后把书包里的几沓列印资料拿出来放桌上,打算去洗澡的,刚把绑着马尾的发绳取下来。
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
以为是周姨,她没多想地就去开了门,看清来人时愣住。
「怎、怎么了?」她说话时磕绊了下,有些紧张地望向少年,甚至下意识屏了屏唿吸。
完全不知道他怎么会来敲她的门,脸色看着也不太好的样子,可她今天连话都没有和他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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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没有惹到他吧?
黎央想不出所以然,心里越发突突的跳,她怕他要把她轰出去。
其实于她而言,她更愿意在外面随便找个便宜的小宾馆先住着,可是是妈妈让她住在这边的。
妈妈本来就不喜欢她,她不想让她更不喜欢自己。
小姑娘仰着脸,惴惴不安地站在光线半明半暗的门框处,说完就轻抿着唇,乌黑的长髮披散着,衬得巴掌大的脸更加小,几根髮丝落在牛奶一般白的脖颈上,发尾微微卷着。
让人有种想要把那几根不听话的髮丝弄开的冲动。
秦饶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下,嗓音绷住了,仍显得寡而凉:「别随便往家带人。」
黎央还保持着仰脸看他的姿势,立马道:「我不会的。是天晚了,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家,才坚持要送我到门口。」
又乖乖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带任何人到家里来。」
然而解释完,少年脸色也没半分好转,霸道而强硬道:「带到家门口也不行。」
黎央:「……」
寄人篱下,自然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哦,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她耷拉下脑袋,声音小小的,透出一点委屈,秦饶心里像被什么轻捏了下。
十分陌生的感觉。
「知道天晚不安全还在外面待那么晚,成天就知道往外跑。」
黎央闻言瞬间更委屈了,她小小地鼓了一下脸颊,抬起头小声为自己辩驳:「是你说不要让我成天在你面前晃,招人烦。」
秦饶拧了拧眉:「我收回那句话行了吧。」
黎央望着他,清澈乌黑的眼眸里疑惑明显。
秦饶目光从她脖子上那几根髮丝上收回,语气没之前那么冷冰冰了,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一丝妥协。
「你吧,也没我之前以为的那么烦。」
第四章
黎央洗完了澡,擦头髮的时候拿起手机看,有两条新的消息。
【梁嘉澍:我才知道你是借住在秦饶家,我和他一个班的,他这人脾气实在不算好。要是他欺负了你,这段时间可以先来我家住。】
【梁嘉澍:反正你知道的,我爸常年在外出勤不回家,我妈一直很喜欢你,刚刚我和我妈提到今天碰见你的事,我妈特高兴。】
黎央心里生出一股暖意。
从前孙阿姨就很照顾她,每次见到她笑眯眯的模样,会踩着缝纫机给她做漂亮的小裙子,家里烧了糖醋排骨会喊她过去吃。
小时候她不止一次想,要是孙阿姨真的是她的妈妈就好了。
她唇角弯着,低头回他。
【谢谢嘉澍哥,但是暂时不用了,目前我和他没什么矛盾,还挺和平的,改天我去你家里看望阿姨。】
【梁嘉澍:那你有什么事找我,别不好意思。】
黎央又回了个好,退出和他的聊天框,点开妈妈的微信。
聊天还停留在她搬来的第二天,发过去的那条转帐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弯起的唇角一点点压下,心里酸酸的,还有些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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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黎央没再往图书馆跑,她发现了,秦饶一整个上午都见不到人影,等到中午吃饭的点,才慢悠悠地拖着步伐从楼上下来,眼尾睏倦地耷拉着,一副极度缺觉的样子。
这么多天了,两人还是第一次同桌吃饭,他似乎……也没露出很排斥的情绪。
饭后,黎央坐沙发上帮周姨一起剥莲子,液晶大电视上放着一档有些老的tvb剧。
身旁有人陪着,周姨边剥还能边讨论:「哎呀,三好对她那么好,姚金铃怎么还狠得下心害她呢?」
等放到男主遇害坠入悬崖,又真情实感地忧心忡道:「高显扬遇害了,那皇宫里的三好怎么办啊?她不还怀了高显扬的孩子吗?」
「周姨你放心吧。」黎央软声宽慰:「电视剧男主掉下悬崖后绝对不会死的。」
「真的啊?」周姨惊讶问。
「嗯。」黎央笑了声,小脸认真地给她解释:「要是武侠剧,男主掉下悬崖后要么是捡到一本珍贵的武功秘籍,要么是遇到世外高人被传授一身武艺。像这种剧,男主一般是假死,到最后一集肯定会和女主重逢的。」
「央央你懂得真多。」周姨夸道。
黎央笑了笑,低下头,认真地莲子里的一根细细的芯挑出来。
很小的时候,因为她没有爸爸,妈妈常年不在身边,还有些大人之间的流言碎语,小区里的孩子玩跳房子和捉迷藏的游戏都不愿意带上她。
她就只能搬个小板凳坐在小小的电视机前看,久而久之就有经验了。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下,她拿出来,看到消息后轻弯了下眼。
周姨看到了,关心问:「怎么了啊?笑得这么开心。」
「我妈妈说她国外的合同谈完了,明天就来接我回家。」黎央老实回答道,脸上还有开心的表情。
住别人的家到底是不方便的,能回去最好了。
秦饶下楼来拿七喜,双开门的冰箱来开始,小姑娘一如既往柔软,语调微微扬起的声音落在耳里。
按理说应该高兴的,明明从第一次接到那通电话就对她又烦又排斥。
然而冰箱门倒映出的人影,唇角却不知为何,是紧紧绷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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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当晚睡觉前就把所有行李都收拾好了。
第二天周姨家里有事,饭菜做好就走了,饭桌上就只有黎央和秦饶,她全程一声不吭,吃得特别安静。
外面传来汽车的熄火声,很快,纯铜大门被人拉开,一身挺阔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黎央认出这应该是秦饶的爸爸,忙放下筷子礼貌地喊人:「秦叔叔好。」
话落,耳边响起一声嗤笑。
男人斯文的脸也僵了下。
黎央不解地看向秦饶,之前一直没出声的人这会儿唇角扬起个弧度,笑着,神色却冰凉,说出的每个字无不嘲讽——
「他当年只是入赘到我们家,倒不至于跟着把姓也改了。」
黎央一愣,反应了会儿才领悟他话里的意思,脸一下子涨红,连忙道歉:「叔叔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
「没事。」邵正康表情调整得很快,将方才脸上的尴尬敛去,又是一副温和宽厚的模样:「你妈妈要先回公司处理些事,估计要晚上才能来接你回去。」
「谢谢邵叔叔,我吃好了,我先进去了。」
黎央把碗筷收进厨房,然后就回了房间去等着妈妈来接她。
等着的时间里,她写完了一套卷子,换了支红笔准备要对答案,忽然的,楼底下「砰」一声。
很响,像是椅子被重重踹倒。
她被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威严中又带着积攒多年的愤懑与不满——
「我是你爸,不管怎么样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自己说说,这么多年了,你对我有过尊敬吗?」
不知秦饶说了什么,黎央没听见,只知道紧接着,男人的怒气更盛,又是「啪」一声脆响,听声音这次应该是杯子之类的瓷器被砸碎。
黎央并不想搅合到人家的家务事里,可又担心出什么事,犹豫再三,还是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
她身子尽量藏在墙壁处,伸出个脑袋往楼下看了眼。
瓷杯四分五裂的碎了一滴,男人胸膛愤怒地急剧起伏,鲜红的血顺着少年的额头往下滴落。
他眸子黑沉沉的,狠厉又冰冷,像是风雨欲来,一发作便是要掀起滔天骇浪。
余光瞥见一抹纤瘦的身影。
秦饶下颚肌肉紧了紧,额上血也没擦一下,直接转身上楼。
又是砰一声响,房门被砸得关上,邵正康也出去了。
整个别墅又恢復安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只有黎央的心脏还没平復,砰砰跳得飞快。
晚上六点,黎衫还没有来接她,周姨也没有回来,黎央到厨房用中午剩下的饭炒了蛋炒饭。
快九点多钟,黎衫的微信来了:快出来,我到门口了。
黎央不敢耽误,赶紧提了行李下去。
秦饶心烦,打游戏时音效都关了,听见别墅门被关上很轻的一下,以及汽车渐渐驶远的声音。
人应该是走了。
操作着游戏人物的手指顿了秒,反手拿下对方的人头。
陈越阳:卧槽,饶哥今晚杀心好重,被哪个不要命的惹到了啊?
卓俊:我猜是家里那小拖油瓶。
卓俊:对了饶哥,你把那鬼片给她看了吗,是不是把她吓得半死?!!
秦饶烦躁程度加倍,直接甩了手机,下楼,客厅里一片漆黑,非常安静,厨房倒是亮着盏灯,橙黄色的光线溢了出来。
他走过去。
光洁的白色大理石料理台上,玻璃罩盖着一碗蛋炒饭,旁边还放着一支红霉素软膏。
第五章
黎央跟着黎衫回家,除去一见面她喊她一声妈妈,她应了一声,两人这一路再没说别的话。
黎央是想和妈妈说话的,她坐在副驾驶位,几次小心翼翼地看开车的黎衫,她唇涂了很红的口红,那张脸仍显得年轻又漂亮。
只是表情很淡,没有一丝一毫久别之后和女儿相见的喜悦,带她回家,仿佛只是完成一件应尽的义务。
于是黎央想说的那些话又全部咽了回去。
小的时候哪怕常年见不到黎衫,黎央也觉得妈妈是喜欢自己的,因为老师和课本上都说了,没有哪个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等渐渐长大,她终于明白,其实是有的。要不是黎衫怀她时身体不好,她本来是会被直接打掉。
到家之后。
黎衫只开了门,把一串钥匙交给她,自己并没有进去:「你以后就住这里,我每个月月底会把生活费打你卡上。」
黎央乖巧应了好,拖着行李箱进去,黎衫便走了,她不知道她去哪儿,也没有问。
转眼9月1 号开学。
黎央提前查了路线,坐公交差不多要半个小时小时,不过因为是第一天,对路况都不熟悉,她提前了一个小时出门。
转了两趟公交,下车后跟着导航走了几百米,黎央看找到了实验高中,不愧是市重点的高中,连校门都修得恢宏大气。
整个面积是她之前高中的四五倍,黎央花了些时间才找到育才楼,又经扫地的阿姨指路,来到高二年级组办公室。
她走到立着块「高二文科1班班主任」牌子的办公桌前。
女人四十来岁,及耳短髮,正对着电脑敲字,模样严肃得近乎刻板。
「老师您好,我是新转来的学生,我叫黎央,这是我的一些资料。」她客气地把一个文件夹伸手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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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华闻言转过头,她之前就看过黎央高一几次考试的成绩,还行吧,因此对于她插班到自己班级这事儿没什么意见。
然而见到黎央那张脸时,徐文华不由蹙起眉。
长得太过漂亮惹眼了,青春期的男女生心思都活络,他们班的男生又多。
「我们学校对学生作风抓得很严,不是你之前在小地方念的高中能比的,校规明确规定,学生不许烫髮染髮,也绝对不允许化妆来上学,脸上什么隔离粉底也不许擦。」她目光如炬盯着黎央,口吻严厉地训话道。
黎央被说得一懵,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被误会了,忙解释:「老师,我没有化妆,也没擦粉底。」
说完为了证明,她抬手在脸上蹭了蹭,有些着急,用了些力,白嫩的脸颊泛起红。
明显是没有擦任何东西。
是自己的判断失误,徐文华脸上没有愧疚,反倒有些丢了面子的恼和不悦:「行了,你先去总务处领一套新校服换上,然而去高二文科1班门口等着我。」
说完继续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班主任忘记告诉她总务处在哪栋楼,黎央只好自己边走边问人,登记完领了两套全新的夏季校服。
上衣是白色蓝领的,校裤是宽松的黑色运动裤,分别用透明塑胶袋装着,她将一套装进还挺空的书包,抱着剩下那套进了一楼的卫生间。
刚准备要换,隔间的门板被敲了两声,随后响起一道女声:「姐妹,你带卫生巾了吗?」
「我带了,你等下,我拿给你。」顿了下,她细心问:「你要日用的还是夜用的呀?」
要是量大的时候,日用的就不太够。
「日用的就行,谢谢啦。」那女生回道。
黎央从书包里侧拿出一片,从隔间的门缝里给她递过去后开始换校服。
换好了走出去,水池那站着个女生。牙齿咬着发绳,正将一头长捲髮扎起来,她回过头,长相明艷漂亮,唇色却有点发白。
见到黎央,女生沖她感激地一笑:「你就是刚才借我卫生巾的吧?谢谢啊,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在这儿等多久。」
黎央也笑了起来:「不客气。」
两人正好一块出去,上到二楼和三楼时,黎央脚步没停,继续往上走,女生转头看向她,语气肯定地问:「你是新转来的吗?」
黎央微微意外,眼睛睁圆了点:「你怎么知道的?」
明明穿了一样的校服啊,难道她看着就不像惠德的学生吗?
「你长得这么漂亮,要是之前是我们学校的,我肯定知道你啊。既然我都不知道,那你要么是新转来的,要么是高一新生,但高一所有班级都在二三楼,你又没过去,肯定就是新转来的啊。」女生分析得有理有据,又问:「对啦,你转到哪个班啊?」
「高二文科1班。」黎央回答道。
「这也太巧了,我和你一个班的。」女生惊喜笑道:「我叫夏露浓。」
「我叫黎央。」
说话间的功夫走到高二1班的门口,她对夏露浓道:「你先进去吧,我要在这儿等班主任来。」
黎央微低着头站在走廊,没多久徐文华走了过来,领着她进去。
还没到早自习,又是隔了一个暑假,班上闹哄哄的,有人讲话,有人赶作业,还有在嗞熘嗞熘嗦粉。
徐文华站上讲台,首先把那嗦粉的同学批评了一顿:「说了多少次了教室是学习的地方,不许把早餐带进来,这味道多影响其他学习的同学!方大为你把粉端到走廊,吃完了再进来。」
被点名的男生一脸讪讪地端着碗从教室后门出去。
其他同学都看到了讲台上的黎央,也猜到她是新转来的,都盯着她看,坐第三排的夏露浓还笑着朝她招了下手。
「我们班新转来的一位同学。」徐文华语气没什么波澜,侧头看了黎央一眼:「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黎央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名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随便说了几句希望和大家好好相处,一起进步的场面话。
同学们很捧场地给她鼓掌,徐文华目光在教室里逡巡,夏露浓这时主动举起手:「老师,我旁边位置是空的,让新同学坐我这儿吧。」
徐文华看了看她周围,都是女生,点头对黎央道:「行,你就坐那儿吧。」
黎央背着书包朝夏露浓走过去,不少男生眼睛还紧紧跟随着她,那点躁动的心思不要太昭然若揭。
徐文华板起了脸:「你们已经高二了,要知道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别一个二个的心都还飘着。女生啊也是,心思都放在学习上,高考看的是成绩,不是一张漂亮的脸蛋。长大再漂亮有什么用,试卷上能给你加两分吗?」
开头训的是男生,可到后面说着说着又有点像在阴阳怪气黎央,可明明她什么也没做错。
「你别放在心上。」黎央一坐下,夏露浓就凑到她耳边小声安慰:「老徐这人就这样,最会阴阳怪气,她儿子当初和班上女同学早恋没考上重点大学,从此以后她看我们这些长得漂亮的女生就带着成见。」
「我头髮天生就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像海藻一样卷,她非说我是烫了的,开学第一天就让我拉直,真是无语。」夏露浓吐槽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黎央轻轻笑了下:「没事,我不在意。」看她手捂在肚子那儿,唇色更苍白了几分,关心问道:「你痛经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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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都不好。」夏露浓丧起脸,后悔道:「我这个不规律,我压根不知道今天会来,昨晚还吃了个甜筒,现在痛得我想死。」
黎央闻言拉开书包拉链,从里侧拿出一个小袋子,手伸进去,摸出一颗裁得小小的药丸。
「给这是布洛芬,你先吃下,不过得过几个小时药效才会发作。」
又拿出一块单独包装的红糖块,声音温温柔柔的:「你把杯子给我,我帮你去泡杯红糖水。」
夏露浓看得嘆为观止:「天哪,央央你是叮噹猫吗,这么多宝贝!」
黎央露出个温软的笑:「我有时肚子也会很疼,所以准备得就比较充分。」
她前几年住在姥姥家,姥姥因为舅舅的死恨死她了,对她不管不问,所以很多事她只能自己上心。
黎央去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接水,帮夏露浓泡了杯红糖水,早自习的铃声这时打响。开学第一天,本该是有国旗下讲话的,但因为昨晚下了雨,操场还是湿的,于是改为了广播。
教室里同学全当成耳旁风,没有人听,全都看书或者写练习册。
校长念了长长一大篇演讲之后,开始总结上一届的高考情况,黎央对这个有些好奇,放下笔认真听起来。
她之前的高中是那个小城镇里最好的,但和这所完全没法比。他们高中文理加起来考上重点的不到十五个。
而实验的重本率高达97%,像b大和q大顶尖学府都有二十多人,校长显然是对上一届成绩满意,语气都是上扬着的。
停了几秒,校长说得口干了,呷了几口茶才接着道:「当然了,你们这一届也不错,上学期全国物理竞赛成绩出来了,我们学校拿到金牌的有两个同学,分别是高三理科1班的梁嘉澍和……」
顿了顿,念出第二个名字,语气不那么甘愿,后面的话像是咬牙切齿念出:「和秦饶同学,大家给他们掌声鼓励,新的学期向这两位同学多多学习。」
黎央听到梁嘉澍的名字时还替他高兴的,等听到第二个名字,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班上没人鼓掌,反而都在哈哈哈笑,弄得黎央有些莫名其妙。
夏露浓看出她的疑惑,弯眼笑着道:「你听没听出校长最后那句话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黎央歪头回忆了下:「好想……是有点。」
夏露浓解释道:「秦饶他理科是很好,但语文和英语次次不及格,校长还号召大家和他学习,这不是闹吗哈哈哈。」
「啊?」黎央下意识问道:「他这么偏科吗?」
「也不是偏科吧,就是他那性格又懒又拽,语文字一多的题就从来不好好写,英文单词也从来不背,反正他家里有钱,新修的一个体育馆就是他家捐的,老师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他爸就是融晟地产的,特牛逼,我还在杂志上看过他爸的专访,从一个农村男孩一路拼搏到百亿身家。」
黎央怔了怔,脑海浮现起前天晚上,秦饶的爸爸拿着个玻璃杯砸他头上,鲜血直流的一幕,以及少年那双黑沉沉,戾气横生的眸子。
以及他讽刺的那句:「他当年只是入赘到我们家,倒不至于跟着把姓也改了。」
连叮铃铃的早自习结束铃声都没有拉回黎央的思绪,还是夏露浓抓了下她手腕,她才回神。
「央央,你要一起去厕所吗?」
「好啊。」她站起身。
一天时间感觉过得飞快,黎央有些没适应。
实验高中上课的速度比她之前学校要快很多,课本上的知识点一带而过,重点讲的是年级组资深老师自己编写的教案。
而且暑假他们补课了,黎央落了进度,别的科目还好,数学听起来就吃力些,上课时一秒钟都不敢走神。
晚自习下了,黎央抓紧时间把黑板上一道例题抄在笔记本上,然后替夏露浓把最后发下来一张练习卷折好,放进她抽屉。
夏露浓走的是艺考路,不用上晚自习,听说家里人给她请了专业老师指导舞蹈。
收拾好书包,黎央站在教室外的走廊等了十多分钟,没见到梁嘉澍的人,看了眼手机,也没有消息。
两人说好了放学一起去书店买练习册的。
黎央往楼上走,高三理科1班在五楼走廊顶前面那间教室,门紧紧关着,她走到一扇窗户前。
踮着脚探头往里望去。
前后四盏吊灯大亮着,黑压压一片脑袋,老师拿着本教案讲得口若悬河,非常投入。
原来他们班还在拖堂啊。
梁嘉澍手机没电了,没法给黎央发消息,正着急着,一转头看见了窗户外的小姑娘。
趁老师转头拿尺子在黑板上画辅助线,梁嘉澍赶紧给她做口型,又拿手指比了个2,意思是老师再讲两分钟就会放了。
他表情带着些害她久等的不好意思。
黎央清凌凌的眼弯下,对他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与此同时。
「我靠,这老师还在呢就敢眉目传情了,年级第一胆子就是大啊。」陈越阳听不懂这种高难度大题,也自甘放弃,眼神无聊地四处乱转,恰巧就瞥见了这一幕,小声和同桌逼逼。
而他同桌,也就是秦饶,早就把这题解出来了,懒散地转着手里的笔,翻到后面去看别的题了。
倏地闻言,他头朝窗户边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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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笑意还没来得及收住,眼角是弯着的,像一轮月亮,对着他前面的梁嘉澍。
黎央感觉有一道凉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凭着第六感转了转脑袋,下一秒就与少年透着明显不爽的眸子对上。
「……」
她不是已经从他家搬了出去吗,而且她又不是来找他的。
他怎么还是一副很不高兴的表情啊?
第六章
黎央挪到窗户旁边继续等。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老师胳膊下夹着本书走出来,陆续有学生出来。
见到走廊上安安静静站着的黎央,脚步纷纷一顿,她打扮得并不突出,简单的马尾,和所有人一样,穿着朴素宽大的校服。
然而颜值实在太能打。暖黄的灯光下,小小的一张脸,皮肤瓷白得没一点瑕疵,五生得精緻,更别提整个人还有种柔和淡然的气质。
大家心里的疑惑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炸开:这女生哪个班啊?这么漂亮怎么之前都没有听过?难道是高一的小学妹?
有大胆的男生上前,十分乐于助人地问道:「你是找我们班的人,要我帮你叫一声吗?」
然而耳根泛起的一层红暴露了内心的小九九。
「谢谢,不用啦,他应该很快就出来了。」黎央礼貌地拒绝。
她说完,梁嘉澍从教室前门走了出来,径直来到她身边。
周围同学一见,不约而同地挤眉弄眼,还有人暧昧地起闹:「班长,你这有情况啊?」
「不是,我们很小就认识了,从前是门对门的邻居。」梁嘉澍怕别人误会了对黎央不好,赶紧解释道。
又看向黎央,眼神愧疚道:「刚才宣传委员和我说家里有急事,得赶快回去,黑板报还有一个板块没写字,我得留下来弄完,大概还得一刻钟。」
黎央好脾气地笑了笑:「不要紧,我等你。」
「那你先来我座位坐着吧。」
高三进入了复习阶段,每张桌子上都摞着厚厚的书和试卷,放眼望去,梁嘉澍的课桌是最整齐的。
她在他位子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英语的那本《巅峰训练》,想把今天的家庭作业写一点。
梁嘉澍站在教室后面的黑板前,认真地照着手里稿子往上誊写。
教室里的人都快走光了,陈越阳很不解:「饶哥你干嘛呢,怎么还不走啊?你平时不是放学最积极的吗?」
秦饶:「……」
秦饶懒洋洋道:「我胃疼,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会儿。」
一听他这话,陈越阳还挺上心的:「啊?好好的怎么会胃疼了呢?难道是晚自习吃的有问题,但我和你吃的是一样的,没感觉哪儿不舒服啊。饶哥,要不我去药店给你买胃药?」
他一番情真意切的嘘寒问暖,换来少年简短而干脆的两个字:「不用。」
顿了顿,薄唇掀动:「你快走,别吵我,吵得我脑仁疼。」
陈越阳:「……」
真情错付了,饶哥没有心。
等后面的那个男生走了之后,教室变得特别安静,连粉笔写字时嗒嗒的声音都听得见。
黎央也终于能静下心,看这篇难度系数标了五颗星的阅读理解题。
快速看了一遍,又带着问题到文章中去找,原子笔勾出五道题的答案。为了确保正确性,她拿出手机,点进有道词典,打算把不认识的单词查一查。
这下没刚才做题时专注,精神放松了下来,就隐约感觉有一道视线好像落在她脖子上。
可她后面坐的不是秦饶吗,他没事看她干什么。
黎央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可还是有点不自在,手伸到后面轻轻挠了一下后脖颈。
然后继续埋头查单词。
秦饶眼睁睁看着少女后脖颈被轻挠了一下,顷刻间白皙皮肤上出现一条浅浅的红痕,几乎能想像那皮肤是有多细多嫩。
秦饶眼皮跳了下,唿出一口气,试图将把胸腔里的烦躁感一同驱赶出去。
黎央把单词都查完,梁嘉澍的黑板报也写完了,他洗完手回来:「央央我们走吧。」
走廊寂静,夏夜的晚风轻吹着窗帘,将二人还没走远的对话送了进来——
「央央你书包重不重啊,我帮你拎着吧。」
「不用啦,我长大了,可以自己背的。」
方才心底的烦躁感又涌了上来,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样的对话不爽,比外面聒噪的蝉声听着还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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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对面书店。
「这套习题不错,题目都很典型,讲解也由浅入深,很详细。至于卷子,你可以买这套,里面把我们之前几次调考的真题都收入进去了。」梁嘉澍给出参考意见。
「好,那我就买这两本。」黎央弯起眼道,拿着走到收银台前,梁嘉澍也拿了本习题册,放到她的两本上去,对老闆道:「一起付吧。」
说着将张一百的递给老闆,黎央想说不用,老闆直接将钱收进抽屉,给他找零了。
黎央挺不好意思,想了想道:「我想喝奶茶,嘉澍哥你要什么口味的,我请你。」
梁嘉澍没推辞,笑着道:「你喝什么我喝什么。」
书店旁边就有家茶百道,黎央进去买了两杯多芒杨枝甘露,递给他后拿吸管戳开,边喝边和他一起往车站走。
梁嘉澍和她家有一段顺路的,可以搭同一辆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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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页
两人先后上了车,公交车往前行驶,马路上突然横冲出一只流浪狗,司机赶紧踩下急剎车。
所幸没有撞上,只是车厢剧烈地颠簸了一下,黎央身体受惯性向前倾,手边又没有什么能抓住的,她以为自己要摔倒时,后面伸来的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她胳膊。
那手宽大修长,贴着她肌肤的掌心干燥,阻止了她进一步往前倾的趋势。
黎央站稳了,回头想要道谢,刚要出口的话在看清抓着她的人是谁时一顿,眼睛疑惑又惊讶地睁大了些。
还没想明白他怎么也是坐这趟公交,少年眉骨一扬,似是不满:「不说声谢谢?」
她被他说得脸一红:「噢,谢谢你。」
她低头,看向还被他抓在掌心的手腕:「我站得稳了,你可以松了。」
秦饶倒是听话,一下松了手。
只是掌心还残存的柔软让他不自觉地将手握了握。
他抬脚大步往前走。
后车厢还剩下一个座位,在梁嘉澍旁边,本是给黎央留的,秦饶大剌剌地直接坐过去。
梁嘉澍:「……」
梁嘉澍主动站起来:「央央你坐吧。」
黎央并不很想和秦饶坐一起,但她前面有十几站路,一直站着好累,而且直接拒绝的话,场面就有点尴尬。
她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怀里抱着书包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争取离秦饶远远的。
秦饶面无表情地将小姑娘的这点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微讽地一扯。
黎央仰着脸和梁嘉澍说了一会儿话他就到站了,她挥手说了再见,看他下车后头靠在椅子后背上,闭着眼休息。
本身上了一天课就有些累,那车又开得晃晃的,很有催眠的效果,她意识越来越沉,没多久真睡着了。
在公交颠簸的过程中,少女那颗小脑袋就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点往下掉,秦饶手机也不玩,就这么看着。
似乎是等着看她睡得这样熟,一会儿摔下座位的好戏,亦或者是心底隐隐期待的另一个结果。
乘客挤满了车厢,混着汗,油炸食物和劣质香水的气味,前面还有个扯着嗓门打电话,是秦饶从前多待一秒就受不了的环境。
但今晚,他耐性好得出奇。
终于,在司机又一个拐弯后,那脑袋落在了一个宽阔的肩膀上,然后再也没再动了。
少女的唿吸轻,带着一点温热,洒在他脖颈,像是身体里过了道电,带来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她身上的气息也缠绕了上来,很干净的铃兰花香,明明很淡,却足以为他将车上其他乱七八糟的气味都屏蔽掉。
「啊司机!不好意思啊,我坐过站了!能停一下吗?」
大妈的一声喊惊醒了黎央,一开始脑袋还睡得有点懵,过了两三秒,意识到自己正枕在秦饶的肩膀后,人吓了一大跳。
她忙不迭坐起来,又很奇怪他竟然能容忍了她这样的行为,转头去看。
少年眼皮阖着。
原来也是睡着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上又一阵发烫,她还没有靠在男生肩膀上睡过,何况那个男生还是秦饶。
就还剩一站就要到了,黎央干脆站起身,背着书包费力地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一条小通道。
她的座位很快坐下另一个人,秦饶瞬间睁开眼,那阵温柔的铃兰花香随着她的离开消失不见。
窗户拉开,夜晚凉爽的风吹进来。
他拿出手机,按开,屏幕亮出的光照着少年泛起一点红的耳廓。
-
实验周一到周六正常上课,遵循教育局的规定,周日上午是自愿的自习。
说是不强制,但这半天老师会讲这一周练习里的一些错题,大家心里抗拒,大多也会老老实实来学校。
但这老实的大多数学生里,显然不包括秦饶和陈卓阳,方俊那两个。
步行街新开的一家潮玩馆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室内游戏,保龄球,射箭,飞镖,桌游,撞球,甚至还修了个滑雪场。
陈越阳和卓俊两人拿着飞镖,咻咻咻地射了半天,发挥最好的一次也只是射到最中间那一圈。
「饶哥,你再给我们演示一次你是怎么射的啊?」卓俊把一只绿色飞镖拿到秦饶跟前,笑得谄媚。
秦饶拿过,走到投镖的那条白线前,左手的指骨捏着尾端,神态和姿势都极为放松,嗖的一声,飞镖被投出去。
稳稳地扎在正红心的点上。
陈越阳和卓俊两个佩服得五体投地,又是竖大拇指又是大吹特吹饶哥牛逼,然后继续研究怎么射中靶心。
秦饶走到后面沙发区,找了个最偏的空位置坐下,鸭舌帽往脸上一盖,闭眼打算睡会儿。
刚酝酿出了点睡意,后面的沙发来了一群人坐下,叽叽喳喳吵得很。
「今年实验校花评选好难选啊,我真不知道这两女生投谁。」
「投夏露浓啊。」另一男生道:「上回你们学校校庆,我去看了,这女的穿条长裙在那儿跳舞,腰扭得和水蛇一样,我好几晚做梦都是她呢。」
这话里的深意很明显,男生互相交换一个猥琐眼神,在场的女生则装作听不懂的单纯样子。
「但这个新转来的也好看,和夏露浓完全不用类型,看着特清纯,不信你看。」男生把手机递给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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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同伴看了看:「还真是。」
又瞧了会儿,突然开口对在场的另一女生道:「新月,这照片里的女生和你长得有点像啊。」
旁边人一听,全好奇围过,看看照片又看看黎新月,五官确实有几分相似,但明显是照片里的女生更惊艷清纯。
大家心里都有这么个想法,就有个男生挺直地说了出来,黎新月还笑着的脸一僵,但这群人都是家里有钱有势的,她不敢得罪。
调整好表情,她去看了眼照片,眼神一下变了,嘲讽哼了声道:「这女生啊,我认识,她是我表妹。」
几个男生一听,忙追问起来。
「她人根本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么清纯。她是她妈才十八岁就和人乱搞怀上的,后来那男人一家为了躲避她出了国,她妈身体不好,没办法才把她生了下来。她妈后来工作也是一路靠睡上位的,你们想想,她妈是这种人,言传身教下她能好到哪儿?」
在场的另两个女生脸上都带上鄙夷的表情,男生却是不在意这个的,管她性格怎么样,长得漂亮就行了。
再说了,长那么一张漂亮清纯的脸,要是性格浪一点,玩起来不是更爽吗。
就有一个男生提议:「她不是你表妹吗,你把她叫过来一起吃个饭呗。」
「对,叫过来啊。」其他男生也附和:「人多才好玩。」
黎新月没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她才不想让黎央来抢了自己风头,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敢没敢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这群有钱的男生都不是好脾气的,得顺着他们的心意。
只得拿出手机,走到前面稍安静的地方拨出号码。
她知道黎央是什么性格,直接说她不会来的,电话接通后,黎新月道:「央央,我来例假把裤子弄脏了,我发你地址,你能给送条过来吗?」
挂了电话,黎新月走回沙发坐下,对几个翘首以盼的男生声音露出个柔柔的笑:「她说一会儿过来。」
男生对这结果都挺满意,坐一群人中间,家里最有钱的男生叼着烟,笑得不怀好意:「你让她动作快点啊,吃饭前还想她陪我打几局保龄球。」
那把细腰看着就勾人,等会儿打保龄球时搂起来一定爽。
「好,我和她说一声。」黎新月很听话地拿手机就要发微信催黎央,一道身影压了下来。
掌心里的手机被勐地一下粗暴拽走,黎新月抬起头,对上一双冷戾的眼。
这些人中只有一个男生是实验高中的,其他人都是比实验次几个档次的三流高中,但都认识秦饶。
不仅认识,还打心底里憷他。
「饶哥好巧,你来这儿玩了。」刚还拽得不行的男生把烟从嘴里拿出来,一把在菸灰缸里按灭,笑容谦卑讨好。
吊顶打下的白光勾勒出少年轮廓锋利分明的下颚线条,他光站着,气场就很有压迫感。
秦饶扯起唇懒散地笑了声,只那笑却丝毫不达眼底,看着更阴沉可怖,声音每个字都像是在冰水里浸过一遭。
听得人骨头髮冷。
「叫个小姑娘来陪着打保龄球多没意思,要想打我来陪你玩啊。」
作者有话说:
有的人
表面:冷酷无情大拽比
实际:被老婆靠着肩膀睡一下就耳朵悄悄红
第七章
没人敢应声。
没先前那股仗着家里有钱大言不惭的嚣张劲,一个个安静如鸡,缩着脑袋坐着,怂得不行。
秦饶没多少耐心等着:「到底玩不玩?」
「不玩了,不玩了。」这群人中最有钱的那个小声回答,一脸战战兢兢的表情。
秦饶嗤一声低下头,修长分明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打了几个字后往黎新月怀里一扔。
那双压着戾气的眸子居高临下的,重新睨向为首的那男生:「下次想玩直接找我,别找人小姑娘,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秦饶脚一抬走了,几人渐渐回过味,他是在给那小姑娘撑腰,两人应该是认识的,他们正好倒霉地踢铁板上了。
也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没真把那小姑娘叫来玩,不然得罪了秦饶,那可不是好收场的。
黎新月看着手机那条秦饶发出的消息,牙齿恨恨地咬紧。
黎央才来g市几天啊就和秦饶勾搭上了?果然和她妈一样是会勾搭男人的!
-
黎央和夏露浓一起走出学校,裤兜里的手机又震了下,她拿出来看。
【黎新月】:没事了,你不用来了。
黎央脚步顿住,回了一个好字过去,并没有多问什么。她和这个表姐尽管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但关系一直不对付,后来还因为舅舅车祸的事降至冰点。
说实话刚接到黎新月的电话,黎央心里奇怪她怎么会找自己,还那么亲昵地喊她央央。
但顾念着舅舅的情分,她才一口答应下来。
回完消息,黎央看向夏露浓道:「我不用去了,那下午还是我们一起去写作业吧。」
之前两人本来约好先去吃中饭然后一起写作业,谁想会突然接到黎新月的电话。
「好啊。」夏露浓挺高兴,「我带你去超好吃的炸串。」
她眨了眨眼,有点不好意思道:「讲过去完成时态的那节晚自习我不在,看了你的笔记还有些地方不明白,你等会儿能给我讲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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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呀。」黎央爽快地答应了。
「啊啊啊央央你真好!」
两人去了学校附近的一条商业街,吃了炸串之后到找了家奶茶店,一人买了杯之后找到靠窗户,没人的一桌坐下。
黎央拿出一张草稿纸,在上面画了一条时间轴后给她开始讲时态,她语速不徐不急,讲得细緻,每讲到一个知识点还会给他举例子。
半个小时后,原本空白的一张草稿纸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知识点。
「我全都懂了,央央我觉得你讲得比英语老师还好!」夏露浓那双桃花眼亮晶晶的,双手捧着脸笑道。
黎央被夸得有点脸红:「没有啦,只是我给你讲的时候代入是学生视角,你听起来就更好理解了。你可以先把今天的卷子做一下,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夏露浓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写到下午四点钟,桌子上的手机响了,黎央下意识看过去,不是来电,是设置好的闹铃。
夏露浓手指一划,闹钟关了,她把课本练习册往书包塞进去:「央央我得先走了。」
「你又要去上舞蹈课了吗?」黎央停下笔,问道。
望着少女一双对她充满信赖的干净眼眸,夏露浓久未有过的心虚了一瞬,转而那张明艷的脸上扬起一个笑容:「对啊,我走啦,拜拜。」
等她走了,黎央提笔写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题。
一道三角函数的题,很难,想了好久才有思路,在草稿纸上写到一半又卡壳了。
想不出来,她又重新盯着题目看,手伸过去拿起还剩一点的奶茶,喝完,牙齿咬着吸管没松。
想得专注,都没发现身旁什么时候坐了个人,直到耳边响起一道很淡的声音:「你要从a点画一条辅助线。」
黎央抬起头,本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写,许是惊讶太过,脑袋就有点懵,不自觉顺着听他的话去想。
思考一番,确实是这样的。
她放下手里的奶茶,重新计算,思路一下清晰,顺畅地写完了这题。
但是心里的疑惑还没解:「你干嘛要告诉我怎么写?」
他不是一直挺讨厌她的吗。
秦饶将目光从那根被咬出小小齿印的吸管上移开,看向她,明明心虚,态度却十分理直气壮:「我好为人师不行?」
黎央:「……」
黎央「哦」了声,想了想,认真地小声给他纠正:「好为人师是个贬义词。」
秦饶:「……」
作业都写完了,黎央打算回家,收拾了书包拎起来就要走,少年长腿横了过来,拦住她去路。
秦饶偏头看着她,嗓音低沉惫懒:「我给你指出了错误,你不请我吃顿饭回报一下?」
黎央:「?」
这真的不是找机会在讹她吗?
转念一想,她在他家住了两个多星期,也吃了他家好多顿饭,现在还他一顿也是应该的。
她点头,好脾气的问:「行,你要吃什么?」
黎央做好了请他吃完这顿自己之后的两个星期都要节衣缩食的打算,跟着他七弯八绕地走了半天,最后停在商业街后面的一家饺子店前。
招牌上写着「王婶饺子馆」五个字,被风霜侵蚀得斑驳褪色,里面人倒是多,但不像商业街上那些店里都是年轻的男女,这家店里坐着的全是年纪偏大的上班族,疲惫的神色映在暖橙色的灯光下。
黎央还有些怀疑秦饶是不是走错了。
毕竟前两天她还无意听同学聊天提起,他那辆改装的摩托车就至少五十多万起,在她之前生活的小城市足够买一套房子了。
这么个有钱的少爷,性格也不是随和好相处的,对吃的应该也挺挑的吧。
正疑惑着,就听见这位有钱的大少爷开了尊口——
「就这家吧。」
不大的一家店,两人进去时还没座位,等了一会儿,有桌人吃完了,老闆拿着抹布麻利地把桌子一擦,笑容热情:「你们坐,看看要吃什么。」
就算只吃完饺子黎央也很有请客的自觉,首先把菜单往秦饶那边一推:「你先选。」
秦饶很随意地一扫菜单:「就一份牛肉馅的吧。」
黎央走到收银台前,对老闆道:「我要两份牛肉馅的饺子,两瓶豆奶。」
她贴出来的二维码付了钱,老闆把两盘生的饺子倒进锅里,从一旁冰箱里拿出两瓶豆奶给她递过去。
黎央掌心被冰了下,忽然想起什么问:「老闆,豆奶有常温的吗?」
她走回位置上坐下,左手拿着的那瓶豆奶朝秦饶递过去。
手一触碰到瓶身,秦饶嫌弃地拧起眉:「你没买冰的?」
大冬天他都直接从冰箱里拿水喝,何况这三十多度的夏天。
「你不是前几天才说胃疼吗,最近还是不要喝太冰的。」黎央好心劝道,乌黑的瞳仁被灯照得透亮,像琉璃一样漂亮。
秦饶刚想说自己什么时候还有胃疼这毛病,说出口之前勐然间想起之前他在教室里随口撒的那个谎。
已经几天之前的事了,早就被他抛诸脑后,没想到她却听进去了。
唇角一点点勾起,漆黑狭长的眸盯着她看了几秒,最后从嗓子里盪出一声笑,低低哑哑的,有着几分愉悦。
黎央被他看得莫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笑搞得莫名,老闆这时端来两盘饺子,她便伸手拿了双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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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薄馅足,味道还不错,她埋头一个接一个的专心吃着,以为这顿饭会和之前一样在无声无息中结束,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不似之前要么懒散要么冰冷,显得十分严肃,难得地说了一大通:「你那表姐不是个好玩意,以后她说什么你别听,找藉口让你去哪儿你也别傻了吧唧就真去了,到时候把你卖了你还帮人数钱。」
黎央捏着的筷子一停,愣了愣联想到上午那通处处透着古怪的电话。
而秦饶,一定是知道什么,才这么提醒她。
黎央开始觉得他这人脾气差是差了点,但应该算是个好人。
「我知道了。」她嘴角轻轻翘了下,眼尾弯下,眼眸漾出一弯柔和笑意,真心感激道:「谢谢你提醒。」
之前她沖梁嘉澍笑,怎么看怎么碍眼不爽,这会儿秦饶又觉得小姑娘笑起来还真是挺好看的。
「你记住就行。」
吃完,黎央背起书包,想了下还是和他说声:「我要回家了,再见。」
秦饶长腿一迈,走到她身旁:「我也回家。」
然后也没拦的士,和她一起往公交车站走,刚巧来了辆车,两人一前一后上去。
黎央走在前面,用钥匙上挂着的公交卡顺手替秦饶也刷了,她走到后半截车厢,找到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下。
秦饶跟着走了过来,但明明还好几个空的位子,他直接坐到了她旁边。
似是怕她误会,多此一举地解释了句:「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坐一起。」
黎央也没多怀疑,点点头表示理解。
手机嗡嗡地震动,秦饶从兜里拿出来看,新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发来。
【陈越阳】:饶哥你人呢????不是出去买包烟吗怎么买了这么长时间?!!
【陈越阳】: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我和我儿子吗?
【卓俊】:去你大爷的,老子才是爹!
【卓俊】:饶哥你在哪儿呢???
【秦饶】:我回去了。
【陈越阳】:?
【卓俊】:?
【卓俊】:饶哥你那宝贝摩托还在这儿停着呢,你怎么走了啊?
【秦饶】:你们看谁方便帮我开回去
群里顿时安静了,那辆改装之后酷炫到爆,帅到没朋友的摩托谁不想开啊?!!
秦饶熄了手机,晚高峰的点,路堵不行,车往前行驶得十分缓慢,隔几分钟就停一下。
乘客们急着赶回家,车厢里瀰漫着焦躁的情绪,遇上个红绿灯,有人烦躁地抱怨:「哎呀,这下又得耽搁几分钟了。」
秦饶也有点烦,但原因和其他人都不相同,频频转过头,少女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向窗外,耳朵里塞着一副白色的耳机,不知听什么,神色平静淡然。
几次之后,黎央透过窗玻璃的倒影察觉到他好像在看她,转回头摘下耳机:「有事吗?」
秦饶轻抬了下眉:「你怎么不闭眼睡一会儿?」
那晚她不小心靠在他肩膀睡着之后,他第一次发觉铃兰花的香那么好闻,把商场香水的专柜找了一圈,带铃兰花味道的香水全买回去,一瓶瓶试,没一瓶有她身上那股气息好闻。
黎央两排浓密又长的眼睫眨了眨,被问懵了下,她不睡觉也惹到他了吗?
可她现在又不困,为什么要睡觉。
秦饶也觉得问得太过莫名其妙,对自己的这番问话也很无语,咳了声道:「没什么,你不用管。」
他转过脸去。
黎央还没动,有点不解地看着他,少年硬朗的眉骨微拧着,压着股躁,这时有人打电话:「还没到家呢,堵了半个多小时烦都烦死了,早知道我就坐地铁了!」
她便以为他也是因为堵车心情不好。
想了想,手朝他伸过去。
秦饶看见少女莹白的掌心,上面安静放着一只白色耳机,耳边响起她柔软的嗓音,试探着问他。
「你要听听歌吗?」
第八章
秦饶拿耳机的时候,指尖无法避免地碰到她的掌心,柔软又微凉的。
他莫名渴,舔了下唇,拿起来塞在耳朵里,耳机线的长度有限,黎央往他这边挪了挪。
两人距离靠近了。若有似无的,那阵清淡的铃兰香气又缠绕上他鼻尖。
黎央看着手机里自己的歌单界面问他:「你喜欢英文歌,粤语的,还是国语的啊?」
「都行。」他哑声道。
黎央听他不挑,于是随意地在歌单里点了首歌,她的歌单比较杂,国语粤语英语都有,不过都是偏柔和舒缓的那种。
歌一首一首自动切换,秦饶听着,心思分明不在上面,但很神奇的是心绪又像是被什么完全平復了。
还有几站就快到了,车上人不像刚上车会儿那么多。
黎央看见前面扶手那儿站着个穿短裙女生,她身后是个瘦瘦的,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明明也没到很挤的地步,可他就是紧贴着那女生站着。
就很奇怪。
但因为这两人年纪相仿,黎央一时无法判断这两个人是不是情侣关系,正想着在观察看看,那男人的手摸向了那女生的屁.股。
女生这时终于察觉到了,转头一把抓住那男人的手:「你手干嘛摸我屁.股?!」
男人立刻狡辩道:「你别瞎说!我不小心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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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是瞎说,我刚就觉得不对,感觉一直有人贴着我,司机,我现在要调监控!你等着进局子吧。」
司机听到后面的争执,把车在路边停靠下,走下来对女生道:「我个人没有权利调监控,要先报警,等警察来了再去公交公司调监控。」
那男的一听,马上道:「我急着回家有事,哪还有时间等警察过来啊。」
「我也赶着回家给孩子做饭,小姑娘这可能就是个误会,要不算了。」一个大妈道。
「是啊,这小伙子看着挺斯文的,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另一个夹着公文包的道。
「我没空和你扯,司机开门,我要走了。」男人挣开女生的手,说着就要下车。
这时一道柔软却坚定的女声响起:「我看见了,你之前故意用身体蹭她,还伸手摸她,你就是在性骚扰。」
车上众人都看向黎央,男人见是个不大的小姑娘,更是怒向胆边生,径直几大步朝她走去。
「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男人气势汹汹,说着还想挥手教训她,手忽然被一旁的少年拧住,力道狠得像是要把他骨头捏碎。
秦饶抬了下眉,冷笑着睨他:「你他妈沖谁嚷呢。」
男人疼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一声声哎哟着呻.吟。
司机见还有人证,这事应该就错不了了,对其他乘客抱歉道:「既然这样,我现在要把车开到警局,大家先下车吧。」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他乘客不情愿也没办法了,只能下车。
那女生来到黎央面前,一脸感激道:「真是太谢谢你了,这是我在公司楼下买的两个柚子,可甜了你拿回去吃吧。」
她执意要将手里的一个塑胶袋给黎央,黎央想推拒都没法,最后只能收下。
黎央和秦饶也下了车,前后公交站都离得挺远,有辆空的出租驶来,秦饶招了下手。
他先上了车,门开着,对还站在的黎央道:「上来啊。」
黎央还以为他是给他自己打的车,愣了下弯身坐了进去。
「反正顺路,先送你回去。」
「谢谢。」黎央怀里还抱着两个柚子,想了想拿出一个,递给秦饶:「还有刚才的事,也谢谢你。」
秦饶看了眼那个圆圆的,黄橙橙的大柚子,又看向满眼真诚的小姑娘,笑了声,倒没客气地收下了。
本来就没几站路,出租一下就开到了小区门口。
「我回去了。」她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对秦饶道。
「下次。」他突然开了口。
她疑惑转头看去,就听他继续道:「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如果一个人的话,出头前还是要先考虑自己的安全。」
「嗯,我知道。」
这次是在公交车上,人那么多,她觉得那男的也做不出什么太出格的事。
「不过要是我在。」少年话锋一转,「你就不用考虑那么多。」
顿了下,他轻勾起唇,懒洋洋的声线道:「毕竟我就喜欢见义勇为。」
黎央:「……」
-
星期一黎央去学校,听到前桌两个女同学讨论参加哪个社团的事。
夏露浓长指甲剥着水煮蛋的外壳,闻言也想起这事儿,问黎央:「央央你要参加哪个社团啊?」
黎央之前的高中完全没有社团的概念,有些好奇:「都有哪些兴趣课呀?」
「挺多的吧,有广播,动漫,舞蹈,翻译,音乐,戏剧,辩论这些社团。」夏露浓把能想到的都给她说了。
在她的科普下,黎央对社团这事了解的差不多了,大概就是学校每年九月第二星期开始招人,且社团只针对高二的学生开放,因为高一刚升上来心思得放在学习上,高三要冲刺高考时间又不够。
虽然只是个社团,但学校也没含煳,请了很专业的老师来教。
见她没有特别感兴趣的,夏露浓建议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参加舞蹈社团吧,每天学习多无聊啊,动动跳跳一下也算锻鍊身体了。」
「我舞蹈没一点基础,也能参加吗?」黎央不确定地问。
「当然了,这学的都是很基础的,再说了,还有我在呢,你有不懂的都能问我。」
晚自习上课前,班主任拿了一沓社团报名表来,让有兴趣的同学拿下去填写,黎央拿了一张,和夏露浓一样填的舞蹈兴趣课。
平时要上课没时间,社团都安排在周日下午举行,参加舞蹈的有二十多个同学,大多是小的时候学过舞的,只要黎央和另两个女生从来没接触过跳舞。
不过第一节 课学的内容也很基础,压腿,压肩,大踢腿,噼叉。这些对黎央来说还算简单容易,她每一项跟着老师认真做。
最后一点时间,老师教下腰,先让班上舞蹈水平最好的夏露浓给大家示范,她动作标准规范,轻松下了个腰,起腰时气息都没乱一下。
老师十分满意,对她表扬了一番,细緻把下腰的每一步动作讲解了一遍,又着重强调一些安全注意事项。
说完就让大家两两一组,自行练习。
夏露浓完全不用练了,她双手环住黎央的腰,一抱住就忍不住惊羡地哇了声:「央央你这把腰比我的还细!」
黎央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紧张不敢:「我从来没下过腰,就这样直接下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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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露浓还没说话,一旁下着腰的陈紫怡嘲了句:「这种最基础的动作都不敢,你学什么跳舞啊。」
她和黎央并不是一个班,甚至都不算认识,但她和夏露浓同为艺术生,却不管是舞蹈,成绩还是长相都被夏露浓压一个头。
长此以往,心底就有不服,对着同样长得很好看,还和夏露浓玩在一块的黎央也生出了厌感。
「是啊,哪儿有你厉害。」夏露浓白眼一翻怼了回去,「舞蹈学了十几年,上一次校庆五分钟的一个舞蹈出现了三次失误,最后还差点摔倒,真后悔我当时没给你拍段视频录下来。」
陈紫怡气得跳脚,又说不过她,气哼哼拉着自己同伴换了个离她们远远的地方练习。
夏露浓扬了扬唇,露出胜利者洋洋得意的微笑,看向黎央,鼓励道:「央央你放心,我扶着你呢。你先双手打开,然后重心往后,头慢慢向后仰。」
黎央照做,手指向后碰到地面,掌心撑住。
「成啦!」夏露浓比自己下腰成功还兴奋,手还搭在她腰上,笑嘻嘻调侃:「央央你腰软得我都捨不得松开了。」
舞蹈教室对面是模拟联合国的教室,一群学生下课后路过这儿,纷纷好奇地探头往里望。
「哇,舞蹈社这一群细腰大长腿。」
「感觉咱们年级漂亮女生都选了舞蹈,早知道我也选这个。」
「你们看那边,咱们学校两个校花在贴贴耶!」
众人都看过去,舞蹈室的大镜子前,黎央头向下仰,手心撑在地上,夏露浓朝她倾身,双手环着她腰,两人贴得很近。
有人偷偷照了张照片发到学校论坛。
这同学小透明惯了,本来只是随便发个贴感慨一下两个校花亲密贴贴的画面真养眼,谁知帖子一下火成了高楼。
等秦饶从陈越阳手机里无意瞥到时,这帖子已经被论坛管理员加精了,他先看到的是水蓝色舞蹈服下,露出一截白莹莹,纤瘦得不嬴一握的腰肢。
少女仰头,双颊出了汗,泛着运动后的红,乌黑髮丝有几根黏在脸上,雪白的脖颈绷出一条漂亮的线条。
「这什么?」他声音微沉。
陈越阳看得正起劲,没发觉他声音里的异样,还乐呵呵地把手机往他那儿一递:「咱们学校两个校花一起练舞,美颜暴击了属于是,饶哥你要看吗?」
他也就随口这么一问,毕竟之前饶哥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然而这次大大出乎他意料,秦饶还真接了过来。
主楼就一张照片,底下冒出一水的土拔鼠。
【黎央和夏露浓两人这一身水蓝色的舞蹈服穿着更美了,好显气质!!】
【看到她们俩我今年夏天减肥的动力有了】
【我们惠德今年牛逼啊,两个校花都好美!!而且身材都好绝!!!】
【啊啊啊啊啊校花的腰不是腰,是夺命勾魂的弯刀!!校花的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畔的春水!!】(注1)
【哈哈哈哈哈楼上的姐妹你要笑死我但有一说一,黎央的腰真细,看着好软,还白得晃眼!】
看到这儿,秦饶心里就已经不太爽了,后面的评论渐渐歪了,走向诡异又离谱的方向。
【我真的好喜欢看美女贴贴!!!简直不要太赏心悦目!!!】
【弱弱说一句,黎央和夏露浓两人一个明艷御姐,一个乖软甜妹,反差不要太配了,而且她俩关系看着还挺好的,我有点想磕。】
【默默说一句,我也想磕呜呜呜呜呜】
【楼上+10086,我的百合魂熊熊燃烧!!只想对两个校花嗷嗷叫:在一起在一起!!天长地久百年好合!】
秦饶:「?????」
这说得都是什么几把玩意儿??
十分钟后,陈越阳拿回了手机,看一眼秦饶的脸,还挺疑惑,饶哥怎么是这么一副不爽烦躁的表情啊?这帖子又没个吵架的,多欢乐和谐啊!
当晚,陈越阳再点进学校论坛想水一水时,一条私信弹了出来。
【论坛管理员:您好,您的投诉要求已收到,那条《校花跳舞贴贴好养眼》的帖子已经被删除】
陈越阳一脑袋问号,他啥时候投诉了。
再看下面,分明是他的帐号,发过去的信息是:【未经他人同意曝光照片,侵犯隐私,要求删除。】
陈越阳:「??」
是他失忆了还是他的手机成精了,背着他偷偷发的??!!
作者有话说:
饶哥:磕cp可以,请磕对人
【注1】来自网络用语
第九章
实验有月考的传统,国庆放假前的最后两天安排了考试。
因为不是期中期末,所以也不用分班,考试的时候大家把桌子拉开距离就行。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大家如释重负之后又期待起之后的五天小长假,脸上都露着雀跃之色。
夏露浓把桌子推过去和黎央的併拢,见她表情不好,以为是没有考好,安慰道:「没事的,月考只是一次小考试,不会计在分班的成绩里。」
黎央心情并不是因为这个,但没法说,脸上扯了个笑。
她回到家,黎衫已经等在沙发那儿了,刚开完了会,一身正式的黑白职业装,但唇上的口红擦掉了,显得没平时那么红艷。
「走吧。」她从沙发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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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g市开车过去要三个小时,到达墓园时天已经黑透了,飘着小雨,空气有些冷,放眼看去是一座座沉默的,冷冰冰的墓碑。
黎衫弯下身,将一束白色的菊花放到墓碑前,眼眶红了瞬。
黎央眼睛红通通的,声音带着哽咽喊了声:「舅舅。」
两寸黑白照里的男人长相宽厚,安静的露着温和笑容,像从前每次对她笑那般。
扫完墓再回到g市的家已经是深夜。
黎央完全没有困意,干脆把假期的作业拿出来写,写完一张换另一张,等分神看了看窗外,天边已然露出浅浅的鱼肚白了。
她躺上床,花了好长时间睡着,又做了那个很不好的梦。
确实如黎新月所说,黎衫是在大学给别人做家教时,和那个小孩的爸爸搞外遇怀上的她。
黎衫生在一个十分重男轻女的家庭,整个家里除了哥哥黎志宏没人对她好,她第一次碰到对她那么温柔,又无微不至的男人,当时年纪又小,陷入爱河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但那男人显然只是贪图一时的新鲜和她年轻的身体,得知她怀孕的消息后根本没想负责任,为了摆脱她的纠缠直接带着老婆儿子出国去了。
她体质不好,贸然打掉有生命危险,大医院不给她做手术,她就一个人偷偷去连营业执照都没有的小诊所。
最后黎志宏找到了她,在麻药针即将扎下时强行带她回家,看着明明很害怕,肩膀都在抖,却和谁赌气似的,倔强扬着下巴的妹妹,他心疼得嘆了声气,做出决定。
「孩子生下来吧,你继续读书不用管,我来养。」
后来黎志宏做到了对妹妹的承诺,一直将黎央养到了十五岁,对她就和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因为原先的厂效益不好,工资到后面都发不出来了,黎志宏迫于生计来了g市,找了和原先一样画机械图纸的工作,每周只有星期六能回来,星期天的晚上又要走了。
女儿和侄女交给自己的妈照顾。
国庆提前一天放假,黎志宏买了几只大闸蟹回来,到晚上十一点多钟了都没有见到女儿黎新月。
他敲响黎央的房门,表情担忧问道:「央央你说实话,新月真的是去同学家学习去了吗?」
之前黎新月每次骗姥姥说去同学家学习,实际上是去酒吧撞球厅那些地方和男朋友玩,黎央每次在旁边听了都没吭声。
可舅舅对她那么好,黎央不想欺骗舅舅,而且第一次黎新月这么晚还没回,她也担心她有危险。
沉默很久,黎央低着头小声地说出来实情:「她交了男朋友,可能是去找他玩了。」
黎志宏当即开车出去找,他刚一出门,暴雷惊响,一场暴雨下了下来,他路上和一辆酒醉驾驶的大货车撞上。
那一晚黎央睡得很不踏实,半夜客厅的座机电话刚响了一声就把她惊醒,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跑过去接起,听到噩耗的那一瞬她浑身冰凉,黎央的心沉沉坠下。
所有情绪从大脑里剥离,只剩下茫然,怎么可能是真的?一定是搞错了。
明明昨天舅舅还一脸笑地摸着她头,说要给她蒸好肥好多蟹黄的大闸蟹。
姥姥哭得几欲晕厥,见她像个木偶一样呆呆站着,骂她是没心肝的玩意儿,骂她为什么要多那句嘴,骂她是来他们家讨债的祸害。
梦境一转,到了好小的时候,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要写我的爸爸。她对着空白的格子本发了好久的呆,连一个字都写不了。
晚上舅舅回来,看她咬着铅笔头,小鼻子苦恼地皱成一团,就问她怎么了,知道情况以后温声哄着她:「爸爸不在身边,但央央有舅舅啊,舅舅和你老师打电话,让她给你换一篇作文题目。」
于是全班那天写的都是我的爸爸,只有她写的是我的舅舅。
作文的最后一段,铅笔写下女孩儿稚嫩的心愿:我要好好读书,考一所好大学,等赚钱之后给舅舅买好大的房子。
「赚」字不会写,还用拼音代替。那篇作文得了很高的分,舅舅签字时看了,挺高兴地摸着她头:「我就等央央以后考大学出息了。」
黎央被一通电话吵醒,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头顶还有那阵被轻轻揉过的触感。
很温暖,带着浅浅机油味。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半拍地拿起来。来电备註的是周姨,她接起,声音沙沙的,有些鼻音:「喂,周姨。」
那头传来的却是一道磁沉,语调微扬的男声:「你睡到现在才醒?」
黎央听出这是秦饶,没搞懂他怎么会用周姨的手机给她打电话:「嗯,怎么了?」
「周姨做了好些菜,让你过来吃。」少年言简意赅,仿佛只是单纯地传个话。
「不了,谢谢周姨的好意。」黎央不想见人,扯了个理由:「我有点不舒服。」
「行。」秦饶也没多说就挂了电话。
他到厨房,把手机还给周姨:「她不来,说身体不太舒服。」
周姨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见少年皱着眉又开了口:「周姨你帮我找个保温盒出来,还有你上次不是说她有件衣服落在这儿了,你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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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昨晚和今早都没有吃任何东西,醒了之后感觉胃饿得痉挛,她从床上爬起来,拉开书包,拿出剩的一小块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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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了几口,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没备註的陌生号码。
她接了。
「我到你小区门口了,你之前有件衣服落我家了,我给你送来。」
黎央愣怔地眨了眨眼,那天黎衫来接她,她把房里的衣服都装进了行李箱,但前天洗了晒阳台的一件短袖忘了收。
后来想起,觉得再去人家家里拿有点打扰,更不可能让秦饶给她拿来,就干脆算了。
她完全没料到他会特意给他送来。
「好的,我马上出来。」她飞快洗漱完,踩上帆布鞋就往外跑,到了电梯里才有空蹲下来把鞋带重新系好。
一路跑到小区门口。
树底下,初秋澄澈透亮的阳光透过叶隙洒落,勾勒出他挺拔削瘦的身形,那双腿长得惹眼。
他拿着手机,长密的黑睫压下,在冷白眼睑下拓下淡淡阴影,踩着双nike黑红色的篮球鞋,长裤下露出一截冷白,筋骨匀称分明的脚踝。
属于少年人的英气和桀骜并存。
听到脚步声,秦饶手机往兜里一揣,抬脚几大步朝她走去。
黎央好久没跑得这么急,气有点没喘上,手撑着膝盖大口唿吸了几下。
秦饶看她这样微不悦地拧起眉:「不是身体不舒服,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没催你。」
「我、我怕你等久了。」黎央实话道,站直了身体,抬起脸看着他,手向他伸去,还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衣服你给我吧,谢、谢谢了。」
秦饶没动,只盯着她看,小姑娘那眼皮泛着红,肿得像两颗核桃,得哭多久哭成这副样子啊。
黎央见他手臂垂着,没有要给她的打算,漆黑的眼还一瞬不瞬地看她,不解地问:「怎么啦?」
手下意识往脸上擦了擦,她洗了脸的呀,应该脸上没蹭到什么脏东西吧。
秦饶抬手把一个小袋子递给她,等她接过了,把另一只手上更大写的纸袋子也朝她递去。
「周姨听说你不来,让我装了些菜给你送来。」
黎央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那我等会儿打电话谢谢周姨。」
她低头看去,袋子里一个保温桶,旁边还有两只蒸得红通通的大螃蟹,用个透明的塑胶袋装着。
她目光定定地在那两只螃蟹上面停住,想起舅舅那晚出门前最后笑着说的那句话:「你早点休息,舅舅明天给你蒸最喜欢的大闸蟹。」
眼底不受控地泛出潮热的湿意。
秦饶顺着她视线看去,还没明白就两个螃蟹有什么一直盯着看的,手背上忽地一烫,一滴眼泪砸下,「啪嗒」的一声。
少女压了一晚上的情绪忽的泄闸,泛红的眼眶蓄了泪,鸦黑的睫毛渐渐被打湿了,簌簌地一颤,又一滴眼泪砸在他的手背。
秦饶心尖仿佛也被滚烫了一下。
黎央意识到自己失态,背过身胡乱用手擦了擦,她这行为落在秦饶眼里肯定特别奇怪,她自己也挺不好意思。
她脸羞赧红起来,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我不喜欢吃螃蟹,这两只你拿回去吧。」
秦饶二话没说,直接从袋子里把那两只螃蟹拿出来,又把袋子上的细绳绕在她手心。
三两步走到不远的绿色垃圾桶跟前,干脆地把那两个螃蟹扔了进去,然后走到低着小脑袋的少女面前。
头顶传来很轻的力道,对她而言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黎央怔怔地抬起头看着他,他嘆息了声,宽大干燥的掌心落在她头顶,很轻地揉了两下。
并不多问她为什么突然哭,一贯低沉懒散的嗓音,藏匿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又纵容的哄。
「不喜欢吃我扔了就是,你别哭了啊。」
作者有话说:
开始!!哄!老!婆!了!!!
第十章
黎央想起第一通电话和第二通之间就间隔了二十分钟不到,仰脸看着秦饶问:「你中午吃了吗?」
她眼泪止住了,眼眶还微微泛着红,头髮还被他揉得乱蓬蓬的,就还有些可怜巴巴的可爱。
「没。」他说。
黎央思索了下,犹豫着问:「那你要去我家和我一起吃吗?」
保温桶拎在手里沉甸甸的,感觉周姨装了不少饭菜,两个人吃应该是够的。
考虑到他不喜欢她的妈妈,她又道:「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妈妈不在这边住。」
说完就感觉秦饶盯着她,那眼神透出点说不清的古怪,几秒钟之后唇角往上一扬,喉咙里发出一声笑。
他手伸来,那袋子轻而易举地到了他这儿。
「走吧,你前面带路。」
回到家。
黎央拿出两只瓷碗,两双筷子,又把保温桶一层层拿出来,菜色非常丰盛,有芝士焗虾,粉蒸排骨,可乐鸡翅,食物的香气浓郁诱人。
秦饶拿饭勺盛了饭,瓷碗放到了她面前。两人面对面坐着,她低头小口咬着鸡翅,听见他问:「你们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黎央放下咬了一半的鸡翅,想了下如实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附近有个商场,里面应该有些吃的玩的地方吧。」
「行。」秦饶点点头,没再说话了。
确实是饿了,黎央比平时吃饭速度要快些,等吃完了抬头,发现秦饶手撑着一侧脸看她,表情懒散放松。
他站起身,看向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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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
少年眉梢一扬,理所当然地反问道:「我千里迢迢给你送衣服送饭,时间都耽误了,现在想看场电影还要一个人孤零零的看,你过意得去?」
黎央:「……」
黎央确实过意不去,软声软气道:「那你等我一下下,我把手机和钥匙拿上。」
在公交站等车时,秦饶在一旁的小报亭黎买了听冰可乐,等上车并排坐下,那瓶可乐递给了她。
黎央垂下的视线出现少年瘦长、肌肉线条流畅的胳膊,和握在掌心的一瓶冒着冷气的可乐。
「谢谢,我不渴。」
「让你敷眼皮用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他毫不留情地吐槽,顺口就想说一句丑死了,然而看着她。
哪怕眼皮红红地肿着,也还挺可爱的。
黎央被他说得脸颊一红,又小声道了声谢后接过,眼睛闭上,握着的可乐罐轻轻贴在眼皮上。
冰凉凉的。
今天是国庆第一天,电影院人满为患,基本上是小情侣,也有些是家长带着孩子来,小孩子拿着冰淇淋撒欢似的到处跑。
还差点撞黎央身上,被秦饶揪住衣领沉着声警告:「再乱跑揍你。」
他语气兇巴巴的,眉眼生得锐利,看着也是一副很冷的长相,小男孩嘴巴委屈一瘪,下一秒就要被吓哭的架势。
黎央忙摸摸小男孩的头,脸上露着很温柔的笑:「别怕,再别跑那么快了,去找爸爸妈妈吧。」
小男孩见到漂亮姐姐沖自己笑,瘪着嘴一咧,冲着黎央笑了笑,跑远几步,胆子也变大了,回过头,手指扒拉着下眼皮冲着秦饶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秦饶:「……」
操这小崽!
黎央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余光看见身旁少年瞥过来的目光,赶紧轻轻咬着唇憋住。
只那双眼眸还往弯弯的,溢着亮晶晶的光彩。
秦饶倒不生气,相反还感觉刚才被那小屁孩挑衅冒起的一点火被浇得干干净净。
他们是临时起意来的,正上映的热门电影都没找到两个座的票,只有一部惊悚片还剩着不少。
秦饶没想吓她,这部电影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内,结果小姑娘手指往那儿一指:「要不就看这个吧?」
秦饶狐疑:「你不怕?」
黎央十分自信地摇摇头:「鬼片都是假的。」
既然小她都这么说了,秦饶就去买完了票又去买爆米花饮料,和黎央一起进去找到位置坐下。
这个场厅也坐了不少人,不过都是情侣,没一个小孩子,秦饶觉得挺好的,他从小就不喜欢小孩子,觉得又烦又吵。
国产的鬼片通常很烂,但这一部是个例外,剧情光效都搞得不错,剧情也不是烂大街的什么女人被害死然后变成鬼要的梗。
从第五分钟起,恐怖的镜头猝不及防的一个接一个,影厅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前排的几个女生都扑进了男朋友的怀里。
那几个男朋友显然也是怕的,肩膀都在抖,但为了维持在对方心中高大威勐的形象,硬着头皮安慰:「没事的宝宝,鬼已经走了,不怕不怕啊。」
秦饶从小到大就没有过什么恐惧的情绪,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莫名有点心动。
转头再一看身侧的少女,看得非常专注认真,一声不吭的,手还时不时伸到爆米花桶里拿一个。
忍不住又问一遍:「你不觉得刚才那鬼看起来有点吓人?」
「是有一点,不过这些都是化妆和特效弄出来的,政治书说了,世界是物质的,那些鬼怪都是人主观意识虚构出来的产物。」
怕影响到其他人观影,黎央声音不敢大,只得身体往他那靠了靠,凑过去小声而认真地和他说。
而她说了一大通,秦饶压根就没怎么听进去。
少女刻意压着的嗓音显得更软了,温热的唿吸细细密密地洒在他的耳廓,还带着一点儿吃过爆米花的奶油香。
说完,黎央要坐回去,手腕被抓了下,她困惑地看向他。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秦饶后背僵直,哑着声问。
黎央又凑过去对他讲了一遍,怕他听不清,还特意更靠近了几分。
勾得他更痒。
而她却一无所知,望着他的眼睛像琉璃一样干净剔透,让人感觉对此生出丝毫的邪念都是罪恶的。
秦饶收回了视线。
但之后,还是时不时想和她说话,装作没看懂剧情的样子问她,实际连这部电影讲的是什么都没往心里过。
小姑娘耐心和脾气都非常好,就一次次凑到他耳边很小声地解释给他听。
等电影看完,秦饶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黎央站在外面不远处吸着没喝完的奶茶等他。
他出来得很快,等人走近了,她看见他脸上挂着的几滴水珠,微湿的额发坠在眉骨之上。
「热,去洗了把脸。」秦饶声音总算不似在电影院时那么哑了。
黎央咬着珍珠果的嘴巴含煳地「哦」了声,心里犯起嘀咕:热吗?
冷气开那么足,看电影时她胳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啊。
黎央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四点多钟,还没到吃饭的点,不过两人中午分着吃的,到现在她已经有点饿了。
男生的饭量更大,秦饶应该也早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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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好像都是吃的,我们晚饭就去那儿吃吧。」她建议道。
电影票,奶茶还有爆米花都是他买的,她晚上请他吃个饭正好能还了人情。
秦饶:「行。」
两人坐手扶电梯到商场最上面的一层,黎央问他想什么,秦饶道:「我无所谓,你来挑。」
黎央对吃的也不挑,见前面有家火锅店,看着生意不错的样子,手指和他一指:「那就吃这个吧。」
服务员领着他们找了个两人的桌子,这家是s市那边开过来的分店,出乎意料的并没有鸳鸯锅,一锅满满的红油端来,加热之后很快咕噜噜冒起小泡泡。
食材纷纷下锅,等了会儿,黎央见薄薄的肥牛片漂浮起来,拿大勺子舀起,一人碗里放了几片。
黎央从小就很能吃辣,感觉还好,吃了一个看见秦饶咬了一口就皱眉放下筷子。
她是很细心的性格,见状问道:「你觉得辣吗?」
周姨是南方那边人,秦饶从小吃的饭菜都不太放辣椒,闻言点了下头:「有点。」
黎央张嘴刚想说要不叫服务员来加点水,把辣味沖淡点,身后不知哪一桌传来一道咋咋唿唿的男声。
「卧槽这火锅辣死我了!」
然后是他同伴的嘲笑:「哈哈哈我这点辣你都吃不了,我之前看网上说怕辣是肾不好的表现诶。」
紧接着那男生骂回去:「滚犊子!你他妈才肾不好。」
黎央愣了愣,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但也没太在意,看着秦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重新拿起筷子,从红彤彤的锅底里夹了一片肥牛。
下一秒,眉都不带皱一下地吃了进去,在小姑娘疑惑又惊讶的注视下,他神色淡定道:「还好,也不太辣。」
话音才落,伸手拿起一旁的雪碧,凸出的喉结滚了滚,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黎央:「……」
作者有话说:
饶哥:谁肾不好?
第十一章
6号照常上课。
黎央把作业交到小组长那儿后坐回位置拿出语文书预习马上要学的《过秦论》。
拿笔标着生字的读音,身边的椅子被拉开,夏露浓放了书包坐下,一只纤白的手伸过去搭在她的语文书上。
「央央你看我新买的指甲油,好看吗?」
淡淡的奶咖色,温柔又不显眼。
黎央诚恳道:「好看。」
夏露浓高兴地从书包里摸出一瓶指甲油,眨巴着眼望她:「那我给你也涂涂吧。」
这颜色并不容易被老师发现,之前因为家庭还有一些闲言碎语的缘故,黎央在原来的学校没有交到很好的朋友。
她心思放在学习上,独来独往也没关系,但偶尔还是会羡慕好朋友挽着手一起去上厕所,在课间分享零食交流八卦,相互戴一样的,彰显着友谊的发绳和手鍊。
黎央弯起眼角,点点头:「好呀。」
离早自习还有好长一会儿,夏露浓往外张望了一番,也没看到班主任的身影,于是低头,和黎央凑到一块儿悄摸摸涂起了指甲油。
刚涂完一只手,桌子前传来笃笃两声响。
两人都吓了一跳,抬头看,站在面前的是戴着眼镜的班长,夏露浓拍着胸口舒了口气,不满道:「有事说事,你敲什么桌子啊!我还以为老徐来了。」
班长哈哈笑着道:「露姐你不是挺飒的吗,原来这么怕老徐啊。」
夏露浓翻白眼:「就她那德行,要是看见我和央央涂指甲还不得阴阳怪气嘴我们半个小时,我怕我听得耳朵起茧。你有什么事啊,快说!」
「我昨晚接到老徐通知,下个星期四咱们学校开运动会,去年是你负责举班牌的,今年就还是露姐您来呗?」
夏露浓满脸写着抗拒:「不要,那几天我生理期,举不了班牌。」
班长失望地「啊」了声,去年夏露浓给他们班举牌子,一双又细又直大长腿简直不要太吸睛,多给班级挣面子啊!
转而看向她的同桌黎央,班长眼镜片下的那双眼噌的一下又亮了:「黎央,那这次你来举班牌吧?」
对着班长炯炯目光,又看见夏露浓拼命给她使眼色,黎央虽不懂缘由,还是张嘴道:「班长,我……我可能也不行。」
「为什么啊?」班长马上追问道。
夏露浓替她把理由说了:「那几天央央也是生理期,肚子疼举不了牌子。」
班长:「?」
班长面露狐疑:「这么巧?」
「对!」夏露浓坚定道:「女生相处久了生理期就是会同步的!」
班长:「……」
他一个大男生不懂这些,但也不好刨根究底地问下去,只能边走边想班上还有谁能举这个班牌。
等人一离开,夏露浓就向黎央小声解释:「举班牌才不是什么好活儿呢,站在队伍最前面被大太阳晒死,木牌子又重,举的时候还一动不动,一站就是四五十分钟。除了能出点风头没什么好的,但你又不是喜欢出风头的性格呀。」
「来,我们继续涂指甲油。」
两人又凑到桌子底下,黎央把另一只手伸过去,夏露浓捏着小小的刷子,给她涂得很仔细认真。
教室里忽然又响起一阵窸窣。
「秦饶不是高三的吗,怎么来我们班了啊?」
「他真的好帅,个子也好高,起码一米八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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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饶站门口扫了一圈教室,终于在右边那一列座位看见了黎央,脸没瞧见,只看到她乌黑的脑袋正和另一个女生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走了过去,叫她的名字:「黎央。」
黎央刚听到那些小小的讨论也疑惑秦饶怎么过来,完全没想到他是来找她的。
她有点茫然地抬起头。
秦饶把一沓答题卡放她桌上,像是公事公办:「语文老师让你把45分以上的作文挑出来,其他的发下去。」
黎央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噢好,谢谢你帮我拿过来。」
人走了,教室里围绕着他的议论声还没停止,黎央一张张把卷子翻到后面挑出45分以上的作文。
夏露浓好奇:「我怎么觉得秦饶刚才走之前特意看了我一眼?」
她歪着头回想了下:「那眼神还挺冷淡了,也不像是被我的美貌打动然后对我一见钟情的样子,但我没得罪他啊。」
黎央被她的话逗得笑起来:「可能是你看错了吧。」
夏露浓也没多放在心上,从黎央手上分过来一半卷子帮着她找。
班长为了举班牌这事每个课间都用上了,然而班上没一个女生答应。
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两个校花都不去举班牌,她们去举什么?
班长愁得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站到讲台前,好一番号召动员:「我听别班说他们班的班花打算穿着汉服去举班牌,还有个班要穿小礼服,咱们班也得争气点啊,总不能被别人班秒成渣渣吧。」
没人应声。
好半天一个男生提议道:「不如班长你自己上吧,班长你穿个女装或者玩偶服,到时候绝对艷压全场!」
本来是只是句开玩笑的话,结果得到了大家的热烈响应。
「卧槽,这是个好主意!」
「班长你上吧,到时候就是全年级,哦不对,是全校最靓的崽。」
「我支持,班长你要穿jk制服吗?我小姨开照相馆的,要不我给你借一套来。」
班长:???
运动会是个晴天,好在前几天下了场雨,温度不是太高。
陈紫怡是隔壁2班举班牌的,一大早起来画了个精緻的全妆,还穿了礼服和小高跟。
她觉得1班举班牌的不是夏露浓就是黎央,想着自己怎么也要压过一头,结果不远处晃晃悠悠走来一只玲娜贝尔。
手里举着高二1班的牌子,和她并排站着。
原本还在讨论哪个班举班牌的女生腿更长,长得更好看的人全被吸引过去。
「哇好可爱萌炸了我的天!」
「我女鹅看着好乖啊!」
「啊啊啊等开幕式结束了我想去和合照。」
陈紫怡:「……」
她气得想跺脚!
「我们班长真豁得出去哈哈哈,等下学期学生会主席投票我一定投他。」夏露浓身子往前凑,和黎央感慨完,又拽了拽她的衣角,一脸的幸灾乐祸:「央央你看2班的陈紫怡,是不是脸色超难看?」
黎央踮着脚往前面看了看,压着音量和夏露浓说着悄悄话:「好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你们之前有过节吗?」
夏露浓哼哼两声:「总是她单方面要和比,找我茬,我才懒得搭理她呢。」
这场开幕式班长显然成了最大赢家,等结束之后乌泱泱的女生过去找他合照,黎央和夏露浓一人草莓味的冰激凌,牵着手往马上要开始的接力赛那儿走。
「央央,你涂的什么牌子的防晒啊?你皮肤白得一点瑕疵都没有。」夏露浓顺口问道。
黎央:「我平时都没怎么涂,而且今天太阳不大呀。」
「太阳不大,但是这种天气的紫外线很强烈,对皮肤的伤害也很大。」夏露浓给她科普,从校裤兜里摸出一支防晒,把手里的冰淇淋递给她。
「你仰头。」
黎央听话地乖乖仰起脖子。
夏露浓低下头,挤了硬币大小的在掌心,给她在脸上抹了防晒,又顺着下巴把脖子那一块皮肤也抹了一层。
不远处。
陈越阳拿着瓶冰水从小卖部出来,将这一幕看得目不转睛,乐呵呵道:「欸,我忽然也非常理解那个帖子,就也有点想磕双校花这对了,就明艷御姐和乖软甜美真的好配,还有个一高一矮的身高差,是吧饶哥?」
一记冷刀子似的眼风扫了过来,少年唇角嘲讽地一掀,睨他的眼神也冷:「你是脑子有病还是眼睛瘸了?」
说完抬脚大步走了,一副摆明了不想再搭理他的表情。
陈越阳:「??」
啥玩意儿??他不就单纯感概了一句吗,怎么就把人给得罪了呢?!!
运动会举办一天半,第二天上午除了跳高跳远扔铅球这三项,重头戏就是男子三千米。
开始前十分钟,跑道旁就站满了围观的学生,开玩笑,平常体测八百米就要了人命,能把三千米一口气跑完是怎样的勇士啊!
关键是这次参加的还有秦饶和梁嘉澍,颜值都在线,还是完全不同的气质,一个是校霸又帅又拽,一个是学霸斯文隽秀,这还有不来看的道理?!
黎央也和夏露浓来看的,她是为了给梁嘉澍加油的,梁嘉澍活动着手腕,见到她主动走过来和笑着她打了声招唿。
夏露浓见状胳膊轻轻一撞黎央,笑得暧昧兮兮的:「怎么回事啊央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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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小认识,以前是邻居。」黎央诚实回答,表情是完全没有对男女之情开窍的样子。
这时,人群里议论声再次炸开,女生明显更兴奋。
「秦饶来了,他这一身好帅!」
「有他在,那第一没悬念了啊!」
黎央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少年黑色运动短t,短裤下小腿肌肉线条结实,脚上一双纯白色,边缘一圈黑的aj鞋,青筋凸显的手腕上绕着大红色护腕。
马上要开始比赛了也懒懒散散的表情,没一点紧张样子,眼尾垂着,一身的桀骜不驯,在一排人中最耀眼夺目。
两人的目光隔着好远在空中相撞。
黎央看见他唇似乎弯了下,低头拿出手机。几秒之后,她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下,她拿出来看。
一串没有备註的号码。
【来给梁嘉澍加油?】
黎央愣了愣,又去看看那串号码,才想起这就是秦饶的电话,上次他打过来之后她一直忘了备註。
她回:【对呀】
又看向秦饶,他修长指骨落在手机屏上,像是在打字,教练预备的哨声吹响,手机被他扔给了一旁的另一个男生。
所有参赛选手站到同一赛跑线上,「砰——」,发令枪冒出白烟,所有人沖了出去,少年像一道黑色闪电领先于最前面。
黎央按开刚没来得及看到手机,有一条新的简讯,还是他发来的。
【那顺便也给我加个油,行吗?】
第十二章
学校跑道一圈400米,3000米一共要跑七圈半。
黎央体育不太好,她中考体育要考800米,她每天早上练习跑两圈都挺费劲,跑完之后很久气都不能喘匀。
而红色塑胶跑道上的这群少年,一个个身姿矫健,一圈,两圈,三圈,还在继续跑,太阳从云朵里探出头,将他们额角的汗水照得晶莹发亮。
领先的始终是秦饶,不知他是不知道还是不在乎长跑最开始要蓄力的说法,从发令枪一响就一直跑在最前面。
到了第五圈,开始有人体力不支,速度不得已放慢了,但又不甘心就这么退出,还是强撑着慢慢往前跑。
秦饶一直是第一,第二名是梁嘉澍,两人始终落开了一段距离,从第七圈开始,梁嘉澍开始发力。
一点点有技巧地加快速度,两人距离慢慢拉近,很有要超过秦饶的架势,看得围观同学也跟着紧张起来,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尖叫声震天,是整个赛场最热闹的比赛。
有的喊梁嘉澍的名字,有的喊秦饶的名字,还有些是在为自己班上的同学加油。
黎央听了听,喊秦饶的声音还是要大一些,她也一眨不眨地看得认真,还剩最后两百米。
就在大家都以为秦饶已经不可能再快,梁嘉澍终于赶上他,下一秒就要超过时,秦饶提了速。
甚至比刚起跑时还要快,在众目睽睽下飞速沖向终点的红线。
又是一阵激动的尖叫。
「我操,秦饶体力太好了吧。」夏露浓牵着黎央的手,情不自禁地感慨:「这以后还得了啊!」
黎央没听懂这句话意思,眼睛还盯在跑道上。
梁嘉澍慢了十几秒,第二名,也获得了好多欢唿和掌声。
好几个女生凑上去,又是递毛巾又是递矿泉水,还更贴心的拿了士力架。
梁嘉澍对自己只得了第二挺释然的,面对这么多送水的女生有点不好意思,但人家这么热情,也不太好拒绝。
道谢后他收了几个。
黎央没想到要送水这齣,学校的后勤工作做得不错,终点线这儿堆了成箱的矿泉水,白毛巾也准备了。
她看向秦饶那边,他只唿吸略重,看着像并不很费力的样子,身边没一个女生挨边,只有两男生给他递水和毛巾。
她有些疑惑,刚听那么多女生加油喊他名字,应该女生缘挺好的啊,怎么没一个给他送啊。
她这么想的,顺口就问了出来,一旁的夏露浓给解惑道:「谁敢啊?他这么断爱绝情又冷又拽,当众送水被拒多丢脸啊。就之前有个学姐打探到他生日,费尽苦心搞到了个詹姆斯签名的篮球堵教室门口送他,他压根不收。后来那学姐趁他不在放他桌子下,他回来一看见就把那篮球扔了。」
「詹姆斯签名,多值钱啊!说扔就扔!不过后来那篮球好像不知被哪个男生悄悄从垃圾桶里捡走了哈哈哈。啊太阳出来了好晒呀,央央我们回去吧。」
比赛其实还没有正式结束,还有两个男生已经很累了,汗水把衣服湿透,但还在坚持着边喘边跑。
不过秦饶和梁嘉澍两个最有看点的人跑完,很多围观的同学陆续走了,刚还密密麻麻人挤着人的跑道旁一下子空了好多。
「能不能再等下,我想把比赛看完。」黎央道。
「行。」
等最后一个男生越过终点线,黎央才和夏露浓离开,两人去了趟小卖部,拎着买的零食回到班级区。
大多数都去看接下来的比赛了,树荫下坐着几个女生玩手机或者看小说,唯一的一个男生是学委卢钟鸣,埋头写着带下来的卷子,专注刻苦得丝毫不被喧扰的人声和比赛声影响。
他这么努力成绩自然也优秀,次次年级第一,是各科老师尤其是班主任徐文华的心头宝,连值日都不给他排,就指着他明天考个g市文科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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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买了一条悠哈奶糖,撕开后全倒在掌心,给了夏露浓一个,又给其他几个在座的女生分了,最后还剩下一个。
黎央转身,手朝卢钟鸣伸过去:「学委,你要吗?」
她和他坐前后座,偶尔会找他问数学题,她也会给他讲语文议论文写作的一些诀窍。
卢钟鸣全是符号和函数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只白嫩的手心,抬起头,耳根漫上一层红,结巴道:「谢、谢谢。」
「不客气。」黎央眼弯弯地笑起来,转回了头,没看见卢钟鸣并没有剥开吃那颗糖,而是握了一会儿,然后珍惜地放进笔袋里。
夏露浓带了平板过来,打算和黎央一起看最近挺火的一部韩剧,但校园网的wifi密码一直显示错误:「我记得是这串数字啊,难道又改了,真是太狗了。」
「央央你等等,我去找7班的问问,看他们知不知道新密码啊。」她风风火火地起身走了。
黎央拿出手机随便看看,发现秦饶又给她发了消息,看时间是长跑刚结束没多久。
他问:【给我加油了吗?】
黎央想起比赛开始前他让她顺便也他加个油的简讯息,诚实地回覆:【我加油了。】
这一问一答结束,以为是不会再有消息了,谁想下一秒,掌心的手机又短促地震动了下。
【秦饶】:你骗人,我没看见你张嘴。
黎央:「……」
每次他跑过来时是往她这儿看了一眼,当时黎央还很莫名,没想到他特意为了求证她加没加油这个事儿的。
她回道:我真给你加油了,就是我在心里加的。
过了几秒钟。
【行吧】
【微信加一下,总发简讯浪费话费】
很快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好友添加的申请,黎央还有些愣着,就没想到有钱人原来也这么节俭,不仅会和她一样坐公交出行,还会在意一毛钱一条的简讯。
她手指戳了通过,成功加上后显示出「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一行字。【1】
习惯和礼貌使然,黎央从表情包里找出个卡通小兔子挥手说hi的表情包发过去。
这时夏露浓抱着平板回来:「我问了一圈人总算搞到了密码,央央你知道咱们学校密码是什么吗。」
她对着平板报出一串字母:「pbgbmyxdhmqt。」
黎央听得一脸懵:「啊?」
「就是『拼搏改变命运,虚度毁灭前途』的拼音的首字母。」夏露浓脸上一副无语至极的表情:「这种鸡汤标语挂在教学楼上还不够,还设成wifi密码,是想让每个蹭网的学生一边玩耍一边愧疚吗?」
黎央也觉得好笑,忍不住莞尔。
「来来来,我们看剧。」夏露浓把椅子和黎央的靠拢,平板放在两人膝盖间上。
另一边单槓那儿。
陈越阳和卓俊兴奋得仿佛拿了3000米第一的是自己,两张嘴叭叭的,大吹特吹他们饶哥最后冲刺的样子帅炸了。
「太牛了饶哥,我还听女生讨论你体力好,以后绝逼能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一夜七次。」
「那必须的啊!」陈越阳非常替秦饶有自信,再转头一看,话题中心的人根本没听他们瞎逼逼,非常专注地看着手机,唇角还是向上挑起的弧度。
陈越阳好奇把脑袋凑过去一看,有点嫌弃道:「谁啊发这么个娘娘的表情包?」
在他的认知里,秦饶微信列表里是不可能有女生的,一个大老爷们还发个粉嫩嫩的卡通小兔子,那不是娘是什么?
秦饶瞥他一眼:「你有没有点审美?这个粉粉的小兔子多可爱。」
陈越阳:「?」
不是他最讨厌粉色的东西,稍微带点这个颜色的就嫌弃得不行吗?
陈越阳不是个爱和自己较劲的人,想不通就不想了,趁着秦饶心情好凑了过去:「饶哥你那摩托能借我开一天,我上次开回家,一路风驰电掣好他妈爽。」
秦饶爽快地把钥匙掏出来给他。
陈越阳喜滋滋接过,卓俊马上眼巴巴看向他:「那我也能借着开一天吗?」
秦饶对朋友都挺大方:「行。」
卓俊开心得嘴巴快咧到后耳根去了,想起之前那事,随口提到:「对了饶哥,那小拖油瓶从你家搬走了吧,她是不是和她妈一样特烦人。」
「那当然,有其母必有其女啊。」陈越阳帮腔道。
话音才落,那把到了他手里不到半分钟的钥匙被重新拿了回去。
少年刚还扬着的嘴角压了下来,冷淡眸光扫过去:「你们见过人家吗就随意评价?什么拖油瓶,会不会好好说话。还有其母必有女,可真行,你们以为是古代还他妈搞连坐?」
「??」
陈越阳和卓俊互相对视一眼,二脸懵逼。
不是您他老人家最看不惯她,他们不就顺着他的心意说一说的吗?!!
作者有话说:
注【1】来自微信
第十三章
运动会所有项目上午就结束了,下午照常上课,不过晚自习免了,五点钟就放学了。
黎央和夏露浓一块去学校外那条小吃街吃了份关东煮后才回家。
开门,房子依然一片漆黑,静悄悄的。
她和黎衫根本不像是母女,她把她接过来,给她住所,每个月定期给一笔生活费,只是完成法律规定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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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按开灯后换了拖鞋走进自己房间,拿出作业开始写。
只上了半天的课,作业留得不多,九点多钟她就写完了,黎央去洗了个澡,毛巾擦得不往下滴水了后坐在桌前边用吹风机吹边背英语的课文。
桌子上手机来了一条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
黎央关了吹风机,伸手拿起来看。
【秦饶】:你微信头像为什么是叮噹猫?
黎央之前和别人加微信也被问过差不多的问题,现在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会偏爱更可爱的小猫小兔子这类头像,叮噹猫都是很多年前的一部动画片了。
不过距离加上微信都过了这么长时间,大晚上的特意问她这个,就感觉还是有点怪怪的。
【黎央】:因为我小时候想有一只叮噹猫陪着我,帮我实现我的愿望。
她这么回了。
之前别人听她解释后就不会再问别的了,毕竟想拥有这只无所不能的叮噹猫也是大多数小孩子的愿望。
秦饶是第一个不依不饶追问的:【那你有什么愿望?】
小时候黎央最大的愿望是和别的小孩子一样有爸爸妈妈,等到再长大一点,她就再没做过这样的梦了。
【黎央】:我想考个好大学
【秦饶】:有没有更近点的?
黎央认真思考了会儿,低头,指腹在手机敲下几个字:【我想去山上看一次日出】
之前舅舅答应过她,等她中考完了带她去山上野营看日出,最终却也没能实现。
【秦饶】:嗯
黎央不知道他这个「嗯」是什么意思,以为他们的对话就此划上句号,手机屏上方出现一行字:对方正在输入中。
几秒之后没了。
然后再次出现,像是在删删改改。
黎央:「?」
黎央都已经拿起书要继续背了,他姗姗来迟的消息发了过来:【今天运动会好多女生给梁嘉澍送水,你看见了吧?】
黎央老实地回覆:【看见了的】
这次他打字速度倒快:【那你什么想法?】
黎央被问得莫名,她能有什么想法,这也不关她的事啊。
如实回了他:【我没有想法呀】
【秦饶】:噢,挺好的,继续保持。
黎央不解地眨了眨眼,发过去一个问号。
等了等,秦饶没回答,反而回过来一条:【写完作业早点睡,总熬夜不好】
之后手机就彻底安静。
黎央想了几分钟都没搞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干脆熄了屏,继续专心致志地背课文。
运动会过后没多久气温就急剧下降,中间没个过度,一下从初秋变成了初冬,教室窗外的树叶被冷风吹得七零八落,很快只剩下个光秃秃的树干。
与降温一起来的,是惠德的期中考试。
惠德是一所私立学校,不需要和其他普高一样统一出卷,自己的老师出的题型要难得多。再加上期中考的成绩也会作为期末分班的依据之一,黎央不敢懈怠放松,每晚都学到快凌晨了才睡。
但好巧不巧,考试头一天晚上她正洗着澡,淋浴头里出来的水忽然变凉了,冷得她一个激灵。
试着重新启动好几次都没有用,她对这方面完全不懂,只能先找件外套披上,然后烧热水把头髮上残留的泡沫沖干净。
夜里气温低,一来二去,她睡觉时发起了烧,难受得她醒了,自己爬起找了片退烧药吃下,又昏昏沉沉地继续睡。
第二天闹钟响时黎央根本起不来,如果是平时还能请个假,可是今天期中考第一天,她只能拍拍脸让自己强行清醒过来,艰难地找了衣服换上。
考场随机分配,夏露浓和她不在一个教室,拿着道病句判断的题来问她,一见她的脸色就吓了一大跳。
「你脸这么红是发烧了吗?」夏露浓担心问她,说着手去摸她的头:「哎呀,真的好烫。」
「没事,我吃过退烧药了。」黎央还感冒了,声音也瓮声瓮气的,「哪道题啊,我看看。」
她给她讲了每个句子里错误的地方,夏露浓一脸担忧:「你这样考试撑得住吗?」
「应该可以吧。」黎央烧得潮红的小脸对她扯出一个宽慰的笑:「你好好考,别担心我啦。」
考试预备铃打响,监考老师抱着密封的试捲走进来,大家自觉地把书包和一切和考试无关的东西都放到走廊的柜子里。
黎央出门前吞了退烧药和感冒灵,来的路上头就是晕的,等考试开始,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眼帘,眩晕感更加厉害。
下午的数学考试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身体不舒服,思维就像生锈卡壳了,反应比平时慢好多。
黎央知道这两门自己考砸了,好在当天晚上她捂着厚被子发了一身的虚汗,等第二天烧终于退了,虽还有点感冒,但精神已经好多了。
黎央对自己这次期中考的成绩心里有个大概数,语文和数打工泡 学是肯定没考好的,但之后文综和英语应该还行。
周一去学校,成绩表直接贴教室后面,非常详细,不仅有总成绩和排名,还有单科成绩和单科排名。黎央过去看,和她先前预想的一样。
英语和文综考得还不错,但因为数学和她本来最擅长的语文没考好,她总分不是很高。像这样的好学校又是重点班,每一分都追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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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这次在班上排到了31名,她之前每次月考都在10名左右,但因为有特殊原因,她又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成绩的这一刻尽管低落,但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诶?这回第一竟然不是卢钟鸣?!」
「真的啊,考神也有失利的时候?」
「他这次竟然掉到了15名,还有数学不是他的强项吗,哪回不是接近满分啊,这次怎么只考了100多分?」
「难道学神考试时候身体不舒服?」
窸窣的议论声落入黎央耳中,她也有点不敢相信,又抬头去看那张成绩表,真的像其他同学说的那样。
卢钟鸣考砸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夏露浓到教室后和黎央打了招唿,放下书包后也去看后面贴着的成绩表,她和之前月考成绩差不多,保持在班级40多名。
她有舞蹈特长,这样的分数对她来说足够了,坐回座位,她还想安慰黎央,小心翼翼觑着她脸色边在心里措辞。
倒是黎央转头对她一笑:「我没事。」
少女眼神坦诚清澈,并没有撒谎的样子。
夏露浓松了口气:「这次是意外不算数,期末一定能考好的。」
「嗯。」黎央笑着点头。
「对了央央。」夏露浓又好奇地凑过去和她问:「你不是和卢钟鸣一个考场吗,他是不是考试也出现了身体不舒服的情况啊?」
不怪她八卦,从高一入学的第一次考试起,卢钟鸣就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回回能把第二甩二十多分,特牛逼,是大家心中当之无愧的学神。
有人聪明却不努力,有人努力却智商平平,他是两者都占了,有天赋又刻苦,天天第一个来教室,让所有人都觉得第一名就该是属于他的。
「我也不清楚。」黎央摇了摇头。
这一整个上午都在评讲试卷中度过,黎央后面的座位一直空着,卢钟鸣直到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的铃声打响也没出现。
侧面印证了大家的猜想,学神一定是身体不舒服才没考好的。
下午第一节 是英语,依然是讲卷子,教室里门窗紧闭,空气闷闷的不对流,再加上英语老师平铺直叙没一点起伏的声音,催得大家很有睡意。
哈欠此起彼伏,一个传染一个。
面对一张张眼皮耷拉着,昏昏欲睡的脸,英语老师很淡定的没受任何影响:「这就是这篇文章的主旨,所以选第三个,好了我们继续看下一篇。」
「a篇阅读讲完了,到b篇了,这篇你不是错了两题吗,听一下吧。」黎央小声提醒旁边打瞌睡的夏露浓。
夏露浓赶紧把卷子翻了一页,眼泪都困出来了:「不行了央央,我真的好想睡觉,你掐我一下吧,让我清醒点。」
她撸起校服袖子朝黎央伸过去:「央央你别心软,掐重点。」
黎央没掐过人,正不知怎么下手时,教室门被从外面推开,唿啦啦的冷风灌进来,把一群昏昏欲睡的同学冻得哆嗦了下,纷纷朝门口看去。
见是班主任,赶紧坐直身子,表现出一副正认真听讲的模样。
徐文华站在教室门口,对突然被打断的英语老师露出抱歉的笑:「不好意思啊陈老师,打扰一下。」
然后往教室里扫了一圈,目光在黎央身上顿住,脸上的笑容收敛,一下子变得严肃冷淡。
「黎央,你出来一下。」
第十四章
一开始被点到名字黎央是懵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夏露浓都担心地抓着她胳膊小声问:「怎么回事啊?老徐看着就一脸不善的样。」
黎央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可能是我这次没考好?」
但也很奇怪,要是因为成绩下降找她谈话随便哪个课间或者放学后都行,不至于还上着课就专门来把她叫出去。
「快点,别让全班同学等你一个!」徐文华皱着眉不耐烦地催促。
黎央不敢耽搁,笔都来不及阖上就赶紧起身往门口走,离开时把门轻轻带上。
教室里英语老师讲卷子的声音变得模煳,北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她冷得瑟缩了下,有点睏倦的意识完全清醒,就对这种局面更加迷茫,还有一点惶恐。
「徐老师,有什么事吗?」
「你跟我来接待室一趟。」徐文华说完走在前面带路,留给黎央一个瘦且干练的背影,黑色皮靴的高跟哒哒地踩在安静的走廊上。
黎央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一般有什么事都是在办公室说,她还没来过接待室,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茶几和一个沙发。
沙发上坐着个女人。
将近四十岁,白色高领毛衣外,外面一件驼色羊毛大衣,化了妆的脸没遮住岁月的痕迹,眼睛很深的疲惫感。
黎央进来后,她把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纸杯搁在茶几上,「啪」的一声,然后那双眼就盯着黎央看,带着一股傲慢的审视。
黎央并不认识这个女人。
将她上下一番打量,女人带着埋怨开口:「确实是长得很漂亮,怪不得把我儿子勾得没有心思学习了。」
一盆脏水兜头泼下,黎央被淋得措手不及,愣了几秒马上反驳道:「我没有!」
女人冷笑着哼了声:「要不是你,我儿子这次考试会掉到十五名?我翻了他日记,每一篇都写的事你,你是不是找他问数学题?运动会是不是还送他糖?那颗糖他到现在都没吃,还好好的锁在抽屉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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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说越气,女人把一本黑色带锁的密码本甩到了茶几上,震得旁边的纸杯洒了几滴茶水。
日记本翻开的某一页,黎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沙发另一边,徐文华适时地开口说道:「这次期中考试,卢钟鸣同学的成绩下滑得确实厉害,昨天我和其他几科的老师改到他的卷子时都大吃了一惊。」
「还有你,黎央。」徐文华看向站着的黎央,一副淳淳教导的口吻:「你这次也退步了好多,上午办公室的老师还讨论了你们,在猜测是怎么个情况。我们都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青春期的男女生对异性产生好奇和好感,这其实是挺正常的一件事,但你们还是要分清楚什么是轻什么是重。」
「高考只有一次,你们肯定都想考个好大学,才不辜负这多年的寒窗苦读。我打算等会儿就把你和卢钟鸣的座位调开,你和第一组的张雅把座位换一下。你以后也少和他接触,数学上有什么问题可以去办公室找我请教,我是很愿意为你们解疑答惑的,你就别再问卢钟鸣了。」
女人听完徐文华的话,似乎对班主任的这个处理还算满意,脸上的怒消散了些。
她重新拿起茶杯喝了几口,缓了口气以长辈的身份对黎央教导道:「阿姨难得来一次学校,正好和你多说几句。像你这样长得漂亮的女生尤其要多注意,年轻漂亮是资本,让你能够收穫到很多异性的目光,但同样给你带来很多的诱惑和陷阱,稍不注意就容易被人带入歧途。」
「我有个朋友,她女儿长得很漂亮,学习成绩也很好,本来考个985不在话下,结果就是因为早恋,最后连个一本也没考上。和她早恋的那个男生原本呢能考上b大的,最后高考失利去復读了,你说说这多可惜。」
她这一番话像是在为黎央考虑,但压根什么都没问清楚,就断定她是心思歪了,不放在学习上,所以才没考好。
甚至还把卢钟鸣考砸的原因也归咎在她身上,觉得是她害得他不好好学习了。
特别不公平,也特别侮辱人。
「行,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去之后把东西收拾一下,晚自习一下你们就把座位换了。」徐文华一锤定音。
转而看向那女人,宽慰道:「卢妈妈你也放心,之后我对钟鸣一定多加留意,有什么情况及时的和你反应,他基础底子好,这次失误只是意外,只要……」
「徐老师。」一直没有出声的黎央打断了她的话,眼睛不惧畏地迎上她投过来,微微诧异的目光。
「我不同意换座位。或者就算要换,也不该换我的座位。」
「我这次没考完是因为考试前一晚我发烧感冒了,至于卢钟鸣为什么没考好,我不清楚,也不关我的事。」
「我是找他问过数学题,因为我们是前后桌,问起来方便。但是开学到现在,我问题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超过五次,我和他只是同学之间就是很正常的接触。」
窗户外北风颳得勐,树枝上仅剩的一片枯叶被拽下,在风里打着卷不知最终要落向何处。
少女身板站得笔直,头始终扬着,声音不大,依然柔软的声线透着不卑不亢的坚定,眼神一错不错地望向那女人。
「阿姨,长相是天生的,我没法决定,这不该成为您攻击指责我的理由。我不知道卢钟鸣是怎么想的,我对他没有一丝一毫别的想法。你要是还不放心,你让班主任给他换座位。要是还不放心,你让他转班都行,这事和我不关,不该我受牵连。」
女人指着她,手气得直抖:「你这是什么态度?!」
徐文华也为她这番话颇为不满。
卢钟鸣是她这届最看重的学生,她从高一接手带起来,没理由把一个状元苗子就这么拱手让给其他老师。
「既然你不配合,我只能和你家长聊聊这件事了。」徐文华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到黎衫的号码拨过去。
拨了两次都没有通。
「你把你爸的电话输一下,我给他说。」徐文华把手机朝黎央递过去。
黎央看着那只手机,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下,没有去接。
这举动落在徐文华眼里无异于是公然和她叫板,更让她在家长的前颜面尽失。
「黎央!」徐文华板起脸严厉训斥道:「你再这样不服管教,我是没法教你了,你再不接我就和主任反应让你转出我的班。」
黎央一直扬着的头终于垂了下来,像是骄傲的壳被什么击碎。
-
高三1班此时在上晚自习。
物理老师家里临时有急事,让学习委员管着纪律,发了两张卷子让大家写完交上去。
秦饶应该是班里最先写完了,卷子往旁边一搁,拿手机出来打游戏,陈越阳忙不迭抄起来,然后成为班上第二个完成的。
看着一教室还埋头,眉头紧锁算题的同学,他非常潇洒地晃悠到楼下小卖部去买了三瓶水,又晃晃悠悠地走上来。
「给,饶哥。」他很知恩图报地先把一瓶可乐拧开放秦饶桌上,和趴他桌上,还奋笔疾书抄卷子的卓俊八卦:「我刚路过会议室听了一耳朵,校花好像在和他们年级第一早恋诶,那男的妈都找过来了。」
在黎央来之前,惠得的校花一直就是夏露浓,卓俊也想当然以为是她,停了停笔,满脸狐疑接话问:「哈?夏露浓看着那么有个性,会喜欢书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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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夏露浓,我说的是新转来的校花黎央。」陈越阳边说着,也点进游戏里要和秦饶一起打。
卓俊还是不太相信,刚想说「黎央看着好乖的,也不像是会早恋的人啊」,嘴还没张开,椅子划着名地面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响。
再一抬头,秦饶座位空了。
-
黎央唇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下,变得苍白,喉咙动了动,明明用了力气,最后只发出很小的一点声音,有种无力的艰涩。
「我……没有爸爸。」
徐文华倒没料到是这样。
女人闻言挑了挑眉,嘲讽地「呵」出一声,她穿着高跟鞋,比黎央高些,便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地看着她:「原来是妈不管也没爸教的,怪不得这么没教养。」
这一瞬间黎央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她被孤立,被排挤,被同龄的小孩子用稚嫩又残忍的声音指指点点,只因为她从出生起就没有爸爸。
仿佛这是她的错,是她与生俱来的原罪。
黎央眼闭了闭,将脑海里那些画面赶走,再抬起头时,一双清明的眸子望向那女人,下巴微微扬起。
声音恢復到了平静。
「阿姨,你应该是有人管有人教的吧,那你的教养呢,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女人没想到这么大点的小姑娘还敢这样无礼地顶撞自己,气急败坏之下朝着黎央扬起了一巴掌。
那巴掌并没有如她所愿落在黎央的脸上,她的手腕被钳住,力气大得她动弹不得,骨头都被捏疼了。
「你动她一个试试?」
女人惊愕抬眼,望见少年冰冷的脸色,瞳孔黑漆漆,目光兇狠凌厉,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冷白修长,用力之下手背突起青色经脉。
是一眼看去就知是可怕,不好惹的角色。
对着黎央这么个小姑娘女人还能硬气,面对秦饶时她嚣张的气焰完全被压了下去,吓得脸色苍白,声线都在抖。
「你、你想干嘛?这里是学校!」
秦饶讽刺地嗤一声:「你他妈还知道这是学校啊?」
他甩她的手,女人一下没站稳摔倒在地,徐文华忙去扶她,黎央还有点处于状况之外,手已经被秦饶牵着往外走。
晚自习还没下,顺着走廊走过去,每间教室门都是关着的,蓝色的窗帘把教室里的光也遮挡住了。
一轮月亮悬在枝叶凋零的树杈上,也不太亮。
夜晚气温低,刮来的风吹得她一只手冰凉凉的,另一只被他攥着的手却很暖,他紧紧牵着她,一直没松手。
她好像也忘了要挣开。
直到走到校门口。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铃铃的打响,银色的电推门缓缓打开,门卫从窗户探出个头看了眼他们。
黎央仿佛从一场梦中醒了过来,手轻轻地动了动,秦饶这才把手松开。
她看向少年,他薄唇抿着,眼底的戾气并未完全散尽,浑身气场还是冷的。但很奇怪,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刚才谢谢你。」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说了,她抿了抿唇:「我请你喝杯奶茶吧。」
秦饶低眸看着她:「好。」
黎央头一回第一个出校门,外面的街道还很空,她买了两杯奶茶,递给他一杯之后剩下那杯捧在掌心。
顺着路往前走去坐公交车,秦饶走在她身侧,什么都没有说,和她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车到站,她下车,他也跟着下去,一直走到小区门口。
黎央知道他在送她,心里感激,脸上对他扬起个笑:「我没事的,我到家了,你也快回去吧。」
路灯下,小姑娘的笑容还像从前一样明亮,软白的脸颊也露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
秦饶心却像是被什么扯得发疼,他目送着她走进小区,一直到身影看不见,他招手拦了辆出租。
黎央书包都没有带回来,作业写不了,她感觉精神和身体都是疲惫的,什么都不想做,于是直接脱了衣服躺上床。
灯关着,卧室漆黑安静,她闭了许久的眼睛又睁开。
明明这段时间睡眠不足,非常累,可就是怎么都睡不着。手机这时响了,闷闷的震动声从挂着的衣服口袋里发出。
她不知道是谁,也并不想接,打电话的那人却很有毅力,第一遍没打通又接着打,第二遍,第三遍,黎央只得认输。
走过去拿出手机,上面备註着名字,是秦饶。
「有事吗?」她问。
「你在干嘛?」那头少年反问。
「睡觉。」她诚实回答。
似乎是顿了下,他又问:「能起来吗?」
黎央疑惑地「嗯」了声,听见他低哑好听的声音,夹杂着夜晚风的唿啸。
「之前不是说想去山顶看日出么,正好我今晚也有点想看,能起来的话,陪我一起去看个呗。」
第十五章
电话挂断前,黎央听见他道:「外面挺冷的,围条围巾。」
似是想起了什么,最后又多说了句:「我也没那么急,你慢慢走过来就行,不用跑。」
黎央把围巾在脖子上缠了两圈,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钥匙一路跑到小区外。
一辆黑色suv停在路边,车窗开着,少年略窄的眼皮耷拉着看手机,桀骜的五官映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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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他推开车门,长腿一迈走下去。
小姑娘鼻尖被风吹得有点红,头髮没扎起来,有点乱蓬蓬的,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那辆车,眸光惊讶:「你开车上路不违法吗?」
她还以为他们是搭车去呢。
「我半年前就成年了,当时就拿了驾照。」秦饶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见她眼里还些担忧,他勾了下唇:「我的车技你放心。」
黎央最后决定相信他,坐了上去,车里开着暖气,她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放在膝盖上,等秦饶把车开出去一段距离才想起来问:「我们这边有山啊?」
秦饶报了个名字,解释道:「在城西远郊那儿有个,开车过去两个多小时。」
黎央点头「哦」了声。
秦饶通过后视镜看她,小姑娘一动不动坐着,没有到处张望,手搭在膝盖上的围巾上,连坐姿都端正得像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乖得不行的样子。
手机响起,是夏露浓的,她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来,手指划下接起。
「央央,老徐晚自习那会儿找你干嘛?」电话那头,夏露浓问。
黎央默了几秒:「就说了说我这次没考好的事,我和她讲了原因。」
夏露浓觉得生病没考好非常情有可原,班主任应该不会为难她,又和她分享起了八卦:「央央你知道吗,晚上卢钟鸣来了学校,还和他妈妈在老徐的面前大吵了一架。」
黎央沉默着没有吭声。
「当时晚自习刚下没多久,我还在做卫生呢,听见廊上有争吵声好奇跑过去看,然后就看到卢钟鸣和他妈在那儿吵,班主任也在。不对,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卢钟鸣的妈单方面地骂他,说这些年为他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结果他还不给她争口气,这次考成这个样子。」
「卢钟鸣就一直站着任他妈打骂,后来他妈说他和他爸一样,看见个漂亮的就被勾了魂,卢钟鸣就受不了地吼了几句回去,这动静闹得副校长都来了。不过我还以为他一心扑在学习上,没想到也会喜欢女生啊,你说他喜欢的女生是我们班的吗?」
黎央低下头,不自在地撒谎道:「我不知道。」
夏露浓就随口一问,也不指望黎央会知道,嘆口气道:「卢钟鸣其实挺惨的,我听别的同学说他妈对他管得超级无敌严格,作息时间有严格的标准,手机电脑碰都不许碰一下,还要求他次次考试必须是第一。哎,他再厉害也是人不是神呀,哪还没个失误的时候呢。」
夏露浓感慨完一大通才发现黎央一直没怎么说话,平时她话不多,但聊天也是有来有回,非常的捧场。
「央央你怎么啦?」
「我……还有点不舒服。」
「是哦,你身体还没完全好呢!那你早点睡,我不打扰你了,晚安!」
黎央掌心捏着挂断的手机出神许久。
秦饶余光看了看她,把车里的平板塞她手里:「路上无聊你可以看看剧。」
平板已经连上了他的手机热点,黎央没动,迟疑着道:「看剧很费流量的。」
万一超过了,要扣好多话费。
秦饶第一次听到有人担心他流量不够用,笑了声:「没关系,我的不限流量,你随便用。」
黎央听他这么说放心了,小声又问:「那你有耳机吗,我戴着听。」
「没,你放出来就行。」
黎央低头,手指在平板上点了几下,找到《老友记》这部美剧,从上次看到的第二季开始播放。
车厢内一下充斥着欢笑声,黎央看得专注认真,投入进去,渐渐的暂时忘了学校的那些烦心事,被逗得肩膀时不时轻轻颤动,咯咯的笑。
秦饶侧眸看去,唇角也跟着弯了弯。
一口气看了四集,黎央眼睛有点酸,她把平板关了,眨了几下眼后又看了会儿车窗外的远景才舒服。
身旁传来一道询问声:「困了吗?」
黎央是有些困了,诚实地点点头:「有一点。」
刚巧有个红绿灯,秦饶按了下车上的某个按钮,黎央感觉到自己的座椅慢慢往后倾斜下去,一直到了个合适睡觉的坡度才停。
「你睡会儿呗,我们到那儿之后还得等几个小时。」他说着,把自己的那件冲锋衣脱了下来盖在她身上。
黎央鼻尖瞬间缠绕上一种陌生的味道,薄荷里混合着极淡的一点菸味,还有独属于少年身上的气息。
陌生的,并不难闻。
车载音响放出的轻缓音乐,她睫毛颤了颤,眼皮阖上,最后当真就在这样的气息围绕下睡着了。
还没有做任何乱七八糟的梦,睡得十分安稳。
车沿着盘山公路开上去,到山顶时是凌晨三点,窗外天渗了墨一样乌沉沉的黑,这儿空气稀薄,没有污染,能看到城市里看不到的满天繁星。
缀在黑色绒般的天幕上闪烁,比千万一颗的钻石还漂亮,像绵延的星河。
秦饶拿出了手机,镜头却不是对着窗外的星空,屏幕里出现一张少女熟睡的脸,乌黑髮丝散落在雪白的脖颈上,两扇睫毛浓密纤细,很自然微微上卷的弧度,像两只漂亮安静的蝴蝶。
鼻尖小巧挺翘,随着唿吸轻轻翕动,柔软嫣红的轻抿着。
小脸和五官,都精緻漂亮得像是个瓷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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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光灯在黑暗里极快地闪烁了下,照片被定格保存。
黎央心里惦记着看日出的事,不敢睡过头,五点钟不到自己醒了,她是侧着头睡的,睁开眼的剎那望见少年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那双眸子漆黑深邃,正盯着她看。
黎央眼睛眨了眨,双颊因为车厢内的暖气显出微微一点潮红,看着粉嘟嘟的,刚醒,眸子泛着湿润,略感疑惑地望向他。
秦饶咳了声,神色划过一丝不自然:「你醒得还挺巧的,我正准备叫你。」
黎央没怀疑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外面天还是黑的,但不像来时黑得浓稠,透出蒙蒙的光亮,将亮又未亮。
黎央低头拉开挎背在身上的那个小柯基包包拉链,秦饶看着她变戏法似的从那个巴掌大小的包里拿出两根吸管,两瓶养乐多,还有几个手撕面包。
这些都是她出门匆忙装的,她把一半的零食分给了秦饶,手掰动门扣要推开。
「太阳不是还没出来,你现在下去干什么?」
「我怕在这儿吃万一不小心把面包屑掉在你的车里了。」黎央如实道。
她不认识这车是什么牌子,但就凭秦饶那一辆摩托都五十多万,这辆车绝对不便宜。或许是她从小在舅舅舅妈身边长大,潜意识里不想惹别人不开心,不想自己被讨厌,所以做事就会多考虑一点。
秦饶皱了皱眉,为着她这份小心翼翼,以前是生活的环境是多不容易,才会把这么小的事都考虑到了。
「我没那么多讲究,这车定期会有人来洗,你只管在车上吃。」
黎央忽然之间就想到几个月前,她还住他家时,他特地大晚上敲门,很霸道地让她以后不许让人送她到家门口。
像是完全变了个人,现在的他和当初的形象截然相反。
瞥见身旁悄悄睇来的目光,秦饶撕面包包装袋的动作一顿,直接转头看过去,将她的偷看行为抓了个正着。
骤然直接,四目相对,小姑娘被惊了下,眼睛忽地睁圆,表情莫名透出心虚。
秦饶好笑,眉梢扬了扬:「看我干什么?」
黎央忙不迭否认,就差把头摇成拨浪鼓了:「没、没什么。」
她用吸管戳开养乐多,拿在手里低头默默喝着,将刚才脑子冒出的一个稀奇古怪的念头压下去。
刚才她很仔细地观察了。
眼前的少年五官和之前没有变化,不存在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性格迥异的双胞胎兄弟转换身份的情况。
天破晓,橘色的光将白色的云朵渗透,太阳马上要升起了。
黎央赶紧将手里还剩一点的面包一口塞下,推开车门,要下去时胳膊被一只手拉住。
「早上山顶气温低,你把我外套穿上再下去。」
「那你怎么办呀?」她回头看他。
秦饶低笑了声,十分自信道:「我身体好,比你抗冻得多。」
黎央不愿意地摇头拒绝。
可少年固执又霸道得很,她不穿,他抓着她胳膊的手就不松,黎央最后只得答应地接过他的衣服。
黎央身上还穿着件软篷篷的粉色棉服,但他那件冲锋衣很大,竟也能套上,之前那阵气息再次拢了上来,将她完全包裹住。
她走下车,站在一千多米的山顶往下眺望。
云海万顷,连绵得像大朵大朵的棉花糖,太阳慢腾腾地浮起来,起初小小的一个像咸蛋黄,也不是很亮的样子。
随着冉冉升起,太阳越变越大,射出的光芒将整片云海染成紫红色,十分壮阔漂亮。
黎央看得出了神,好一会儿想起拿手机拍照留念,她对着日出拍照,身侧的秦饶也拿出了手机。
对着她。
云海和日出成了背景,镜头里的小姑娘露着侧脸,柔顺长发撩在耳朵后,白皙的脸颊被晨光映得绯红,像是初夏时绽开的蔷薇花。
眸子亮晶晶的,笑意从往下弯着的眼尾漾开,整个人变得明媚生动,有种娇娇的可爱。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回到车上。
黎央赶忙脱下身上的冲锋衣还给秦饶,等他套上后,又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让他围上。
初冬早上本就冷,又是在山顶那么高的地方,气温起码跌到零下几度了,他身上只一件黑色卫衣。
多冷啊!万一冻感冒就糟糕了。
秦饶确实有点冷,只不过他从小身体素质好,能挺得住。不过她递来的那条围巾他也接了,毛线软软的,缠上脖子那一刻闻到了一股牛奶混着铃兰花的甜香。
像是两人间接的肌肤相贴,他搭在方向盘的手蓦地一紧。
黎央看着他,乌黑的鹿眼眨了眨,清澈嗓音里带着关心:「这样你暖和了点吗?」
秦饶和她对望,鼻尖还萦绕着那条围巾上沾染的她的体香,喉咙动了动,盪出一声懒散的笑:「手有点冷,就还挺影响开车的。」
黎央「啊」了声,秀气的眉蹙了蹙,正想着怎么办时,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朝着她递了过来,头顶响起沙哑低沉的声音,慢悠悠道——
「你给我捂捂,就不冷了。」
第十六章
黎央没怎么和男生接触过, 唯一走得近的是梁嘉澍,但那也是很小的时候的事了。
她还没有牵过男生的手。
然而秦饶带她来看日出,昨晚替她拦下了那女人甩过来的一巴掌, 还有之前的一些事, 他为她做过挺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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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为把外套给她,手才冻冷的嘛。
这么想着, 黎央手伸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被冰到了下,她没有缩回, 两只小手捂住了他的手掌,试图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小姑娘手心暖暖的又软软的, 秦饶心都要给她捂化了。
「黎央,之前在你的学校, 那些男生都怎么追你的啊?」
他没问有没有男生追她, 因为摆明了是个蠢问题, 她这样的小姑娘, 怎么可能没人喜欢。
估计乌泱泱的一片,数都数不过来。
黎央不知他怎么突发奇想问这个,还是诚实地回答:「就下课的时候来找我表白, 说喜欢我, 给我递情书和巧克力什么的。」
因为家庭原因, 她在之前的初中和高一一年都没有交到关系好的女生朋友, 但男生似乎都不在意这个,只看脸,所以和她表白的男生还挺多的。
「哦。」秦饶舌尖抵了低后槽牙, 尽管早猜到了, 但听她承认了还是不怎么高兴, 压着点儿不爽问。
「然后呢?」
「我都直接拒绝了,和他们说不好意思,我只想好好学习考大学,不想早恋,就没有然后了呀。」
秦饶脸上出现瞭然的神色,低低笑了声,自言自语般道:「看来不能急。」
黎央没听懂,茫然地眨了眨眼。
「就没有被你拒绝后还紧追着你不放的男生?」他像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继续追问。
黎央想了想点头:「有一个。」
见他一副十分感兴趣,等着听的表情,她只好继续讲下去:「那男生是别班挺混的一个男生,我说了不想早恋之后他还缠着我,就每天放学堵我教室门口非要送我回家,我没有办法,就只好去办公室告诉班主任了。」
「后来班主任打电话把那男生的家长叫到学校,就非常凑巧,班主任之前也教过那男生的爸爸,他把他爸爸狠狠批评了一顿,然后那男生的爸爸就直接在办公室,当着老师还有好多同学的面把男生揍了一顿,揍得他嚎啕大哭。那男生之前也是学校一霸,从那天起面子算是在同学面前丢尽了,就再也不敢来教室门口堵我了。」
秦饶一直拧眉,听到后半段眉毛才松了松,一副非常幸灾乐祸的表情,就差把「揍得好」写脸上了。
「要是以后学校有男生纠缠你,你也不用找班主任了。」
「诶?」黎央不解看他。
少年眉梢轻抬,弯唇嗤笑一声,语气狂妄也自信:「直接找我,保证让那男生不仅不敢找你,十米之外见到你都撒腿就跑。」
黎央:「……」
-
黎央在早自习打铃前一秒赶到教室。
「稀奇啊央央,难得看你差点迟到。」夏露浓打趣她。
她座位后面,卢钟鸣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黎央看了眼收回目光,把昨天没写的作业拿出来补。今天是语文早自习,语文老师一般不过来监督,完全靠学生的自觉背书。
因为前两天考试,老师留的作业不太多,黎央一节语文早自习把语文和英语作业补完了,剩下的她和各科课代表说了说情况。
课代表都很好说话,让她等会儿补完了自己交过去就行。
桌洞里的手机震动了下,黎央拿出来看。
【秦饶】:不用担心,什么事都不会有。
昨晚的那事还没解决完她就被秦饶带走了,她早自习补作业的时候就一直在想班主任什么时候来再把她叫出去。
但如秦饶所说,整个上午徐文华都没有露面,而卢钟鸣也没有来。
第一节 是数学课,铃声打响后进来的不是徐文华,是年级里的另一个女老师。
看出大家目光中的不解,女老师解释道:「期中后年级里开了会,安排我来给你们当班主任,你们的数学课也由我来教,我姓于。」
于秋转身在黑板上把自己的姓写上,又留下一串电话号码:「在学校里你们有什么事可以来办公室找我,学校外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打这个号码联繫我。」
「我希望在接下来一年半的时间我们共同努力,一起突破高考这个大关。」
她说话时脸上带着富有亲和力的笑,不像之前的徐文华时时板着个脸,同学们都松了口气,幸好没换了个更严更可怕的。
下课之后又忍不住讨论怎么突然换班主任了呢。
「我觉得是因为昨晚那事。」夏露浓凑到黎央耳边和她说:「老徐处理得也不太不好了,就任由卢钟鸣他妈那样打骂他,要是换个心态差的说不定我们学校分分钟上社会新闻好吧。」
她把一袋撕开了的薯片拿到两人中间:「央央你帮我多吃点,这样我就能少吃口,我不能再胖了。」
夏露浓是学跳舞的,对体重有严格要求,但她忍不住馋,总想买点小零食吃,然后每次就让黎央帮着一起吃。
黎央手伸进袋子里拿了一片,咔咔咬着,又听她道:「换了班主任也好,我一点不喜欢老徐,那张扑克脸总像是我们欠了她钱一样,我都不敢去找她问问题,还特偏心班上的男生,觉得男生脑子更灵光,比女生更适合学数学。切,她自己不也是女的吗,还搞这种性别歧视。」
嘀嘀咕咕了一大堆,夏露浓拍了拍手上的薯片渣,头一歪,有点想不通地问黎央:「可老徐不是副校长的亲戚吗,怎么能被年级组长说换就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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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但莫名就想起秦饶一大早给他发的那条微信。
那么笃定的语气,所以会和他有关系吗?
黎央在周六放学后遇到快一个星期没来学校的卢钟鸣,他没穿校服,但其他打扮和上学时没什么区别。
灰色羽绒服,一条黑裤子,背上背着书包,鼻樑上架着副黑框眼镜。
他站在车站前,头略略低着,不像等车,倒像是在等人。
黎央走了过去。
卢钟鸣抬起头,显得有点拘谨:「黎、黎央,那天,对不起。我有话,想、想和你说,我请你,喝杯奶茶,行吗?」
为了让自己结巴表现得不明显,他尽量把一句话分成几个字几个字的说。
黎央想了想:「好。」
说完看向身侧的秦饶,两人又是很巧地在学校里碰上了,便一起走来搭车。
「他是我同学,我和他去喝杯奶茶,你先回去吧。」她对秦饶道。
也不知为什么要和他特意交待这么一句,但就是说了。
秦饶看了卢钟鸣一眼,挑了下眉,声音懒洋洋的:「哦那挺巧,正好我也想喝奶茶,一起吧。」
「……」
三人往回走,不想被太多同学看见,卢钟鸣去了家离学校稍远的那家奶茶店。
「两杯,多芒杨枝甘露,温热,七分糖。」卢钟鸣从裤兜拿出手机,准备也替秦饶把钱付了,转头问他:「你、你……要喝什么?」
秦饶哪能让情敌付钱,面无表情地拒绝:「不用,我自己买。」
也不愿意让黎央和那男生喝一模一样的情侣款,于是同样的要求对店员重复道:「一杯多芒杨枝甘露,要温热的,七分糖。」
卢钟鸣:「……」
拿到奶茶后,卢钟鸣和黎央找了个稍偏的一桌坐下,秦饶坐到隔壁一桌,拿出手机打游戏。
卢钟鸣看着黎央喝了口奶茶,等她咽下去了才开口道:「我、我已经,从实验……转转学了。」
黎央惊讶地抬起眼。
「所以,我今天,除、除了向你道歉,还想向你,向你道个别。」他看着自己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儿,手往后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卢钟鸣结巴是天生的,从会讲话起说话就磕磕绊绊的,他父母带他去看了好多家医院,也找了专业人员矫正,但一直没什么效果。
逢年过节的家庭聚会,别的小朋友被大人要求背唐诗唱英文儿歌,赢得满堂喝彩,他总是默默低着头抠手指。
其实那些唐诗他早就会背了,可他不能开口,他一说话小朋友就笑话他,大人看他的目光带着同情,爸爸脸上也会露出尴尬的表情。
后来上小学,卢钟鸣不管是拼音听写还是算术题考试,回回都是一百分。他聪明,也努力,因为天生缺陷,他比同龄的小孩子要成熟一些,更善于察言观色。
既然他没有办法通过才艺表演为爸爸妈妈争光,就用好的成绩让他们高兴骄傲。
父母确实因为他拿回家的满分试卷面露笑颜,可高兴没持续多久,接踵而来的是他们大半夜的争吵,质问,摔杯子。
因为他爸爸的出轨。
出轨的对象却不是二十多岁,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而是和他妈妈一样大年纪的一个女人,那人是他爸爸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工作干练有能力。
他爸爸欣赏她,和她有说不完的共同语言。
恰是这点最让他妈妈崩溃。
她当初也是法律系的高材生,只不过生了孩子之后没办法两人都在职场上拼搏,于是她选择退回家庭,当一名全职主妇。
那女人是离过婚的,也有个儿子,和卢钟鸣差不多大,聪明,成绩好,还很健康,没有口吃的毛病。
卢钟鸣从没有见过那男生,可已经从他妈妈嘴里听过千千万万遍他的名字。他是他的「敌人」,一个看不见,却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敌人。
他每一次,任何一科成绩,都必须胜过那男生。只有这样,他才能看见一个开心的,欢喜的妈妈。
长时间精神处于紧绷和压抑的状态,卢钟鸣从高一起就开始失眠了,一直持续到现在,不仅是精神,连心理都出现了问题。
这次考试失利,因为考场上他耳边重复不断地响着一个声音,是他妈妈对他说过无数次的话—— 你要考过他,一分都不能比他差。
「我可能,会,先休学,一段时间,去医院接受,心理治、治疗。我妈妈这么多年,精神,也出了点,问题,我外婆会、会带她……一起去看、看。」
「黎央,那天,的事。」卢钟鸣满脸抱歉又愧疚地看着她,语气自责:「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黎央摇摇头,很理解他:「这不是你的错。」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她和卢钟鸣是前后桌,但她才转来几个月,两人说话次数不多的,没有很熟,可还是为他觉得难过。
「希望你以后一切顺利,我也相信你以后会实现梦想,成为一名很优秀的法医。」黎央乌黑清亮的眸子看着他,表情诚挚认真。
卢钟鸣闻言愣了下。
他想成为法医的梦想还没和妈妈说过,妈妈对他的希望是以后从事高薪的金融或者得体的计算机行业。
在英语课上的一次四人小组讨论上,他第一次把这个梦想说出口,法医的单词是forensic doctor,还没学过,黎央还特意问了他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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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法医。」他那时磕磕绊绊,又认真地对她解释道。
卢钟鸣没想到她还记得,他笑起来,重重点头:「嗯!我会的。」
见小姑娘站起身,秦饶也退出游戏站了起来,两人走出去一段路,身后传来脚步声,黎央回头看去。
是卢钟鸣追了过来。
他气没喘匀,脸跑红了,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的样子:「黎央,我还、还有几句话想……想和你说。」
以后应该没机会见面了,现在不说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在少女柔软安静的眸光中,卢钟鸣脸上又迅速漫上一层绯红,这下连脖子都是红的,他依然结巴,表情认真得近乎虔诚。
「你、你是班上唯一,一个、找我问问题的同学,其他、他的同学会,会嫌我,讲话慢……听起来很费、费劲,有不懂的题,他们会、会让我直接,把步骤写下来,拿回去看。只有你,会很耐心听、听我……结结巴巴地讲完。」
她第一次听他说话时,眼里没有流露出丁点的嫌弃,异样,又或者是同情。
她看着他,就像是看任何一个普通同学那样,还会在运动会分糖果时想着给他一颗。
别的同学总喊他学神,他知道这称唿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出于玩笑和钦佩,可也把距离拉开了。就像体育课的自由活动,男生们打球从来不会叫他,一致默认为他要回教室学习写作业。
卢钟鸣从背着的黑书包里拿出一本书,精装版《夜莺与玫瑰》,深蓝色的封面:「我下课时,看见你经常……从图书角拿这本书看,送、送给你,希望……希望你能收下。」
他双手朝黎央递出那本书,初冬落叶凋零,灰扑扑的街道,少年满眼希冀和忐忑,又像是有星辰般亮着光。
黎央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表白男生送的礼物,但是这次,她接了下来。
「谢谢。」她对他露出个笑。
卢钟鸣拘谨的脸也笑了,朝着她挥了挥手快步走开。
黎央把那本书放进书包,和秦饶一起走去车站。
上了公交,没有座位,人多又挤,她好不容易找到个角落站着,秦饶站在她身前,一手抓着座椅上的扶手一手抓着竖杆,用身体形成了包围圈,将她护在里侧。
秦饶垂眸。
小姑娘低着头,唇角轻轻抿着,眉眼也往下耷拉,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明明前几天的事,她是很无辜的受害者,现在她在为那个男生的遭遇难过。
且难过得很真情实感。
黎央心里闷闷的,突然之间,唇瓣碰到一个冰凉凉的东西。
秦饶手指往前推了推,指尖被温热濡湿,那一点儿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那一寸皮肤蹿到四肢百骸,他喉结一滚,哑声:「张嘴。」
她脸红了红,还是下意识听话地照做。
一颗糖被送到了她嘴里,凉凉的薄荷味在舌尖融化。
就还有点懵地和对望着。
他手臂还虚虚环着她,漆黑的瞳孔直勾勾望进她的眼底,低柔的嗓音藏着几分明显的宠溺,像哄小孩子一样。
「吃颗糖,别难过了啊。」
第十七章
黎央回家后脸还有点红。
她把卢钟鸣送她的那本书拿出来放到抽屉里, 翻开作业开始写。
明显感觉到精神不集中,在草稿纸上演算着题目,笔尖一顿, 思绪突然就偏了, 她想起和数学题完全无关的,车上他手指捏着糖餵她的那一幕。
那颗薄荷糖一直含到她下车才完全融化掉, 她现在嘴巴里还留着一阵很清凉的薄荷味,和少年当时灼热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黎央起身去倒了杯温水,一口气喝下大半杯, 刚想集中注意写题,手机又震了震。
【夏露浓】:央央, 你和秦饶谈恋爱了啊?!!!!
黎央睁大眼,被这消息冲击得大脑空白了几秒, 忙回覆:没有啊!
正要问她怎么会这么想, 夏露浓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发了过来。
夏露浓直接甩了个论坛帖子。
【夏露浓】《校花和秦饶一起坐公交回家, 大佬这护妻姿势好宠溺呜呜呜, 两人这时谈了吧????!!
【夏露浓】:刚刷到我还想我什么时候和秦饶一起搭过公交车呢,点进去看才发现是你呀
【夏露浓】:你们真没谈啊?但秦饶那高不可攀,冷淡又拽的性格吧, 对男生冷, 对女生更冷, 竟然还会做得出这么温柔的举动???太不科学了!!!
黎央点开那帖子。
主楼就放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 她站在前车厢和后车厢挡板形成的角落里,秦饶站在她身前,胳膊环着的圈护着她。
两人贴得很近, 他好像是在看她, 那双狭长的眸子垂下, 唇却扬着极浅的弧度,当真就有着一种和往日不同,十分温柔的感觉。
帖子刚发没多久,留言的人不多,但一水的都是「啊啊啊啊真的吗」「感觉是谈了啊」「好配好好磕」。
黎央脸颊飞过红晕,给夏露浓回覆:不是,真没有。
想了想,又打了几个字过去:我和秦饶之前就认识
她没办法说清楚她和秦饶的关系,那还要扯上她妈妈和他爸爸,就很乱,只能选择这么一种相对模煳的说法。
【夏露浓】:我想也是,央央你这么乖,怎么可能早恋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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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又看到那帖子的标题,「护妻」怎么看怎么羞耻脸热,她问夏露浓:这帖子能删除吗?
【夏露浓】:行啊,我帮你删,我水贴水得经验多了都混成管理员了。
黎央松了口气,能趁暂时没多少人看到前删掉最好了,免得造成更多的误会。
她发送了个谢谢过去,不知怎么的,手指就点进了秦饶的朋友圈。
非常酷,一条动态也没有,背景图是一张日出的照片,黎央仔细辨认了会儿,发现就是那天他们一起去山上看到那次日出。
只不过他当时好像没找好角度,还不小心把她的一侧背影拍了进去。
尽管只占据照片很小的一个边边,别人看到了也不会认出是她,可他的微信背景出现了她,就感觉……有一点奇怪。
黎央想了想,把那天自己在山顶拍的十几张张照片一股脑地给秦饶发过去,他手机应该就在身边,下一秒就回了她。
【秦饶】:?
黎央打字道:【你要不要换一张照片做头像,我觉得拍的这几张角度更好一些】
【秦饶】:不
【秦饶】:我就喜欢我这张
黎央:「……」
-
实验每年都会搞元旦晚会,提前十几天,各班就开始准备了。
之前1班的班主任是徐文华,她把成绩看得高于一切,觉得这类文娱活动容易让学生分心,从不让他们参加。
但新换的班主任于秋对此很支持,于是大家都想好好地搞一下,一番商讨之后决定搞个乐器串烧的合唱。
班上但凡会乐器的都安排上了,什么弹钢琴的,拉小提琴的,打架子鼓的,和一个拉手风琴的,虽然没到专业水平,但应付个校级的晚会够了。
剩下就是上台唱歌的了,班长第一个目标就是黎央,她闻言立刻摆手拒绝:「我不行,我从小唱歌就跑调,特别难听。」
班长鲁豫上身:「真的吗?我不信。」
漂亮得小仙女似的,唱歌再难听能难听到哪去嘛?!
黎央没办法,随便想了首歌唱了一小段,以此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班长听完之后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夏露浓笑得不行:「哈哈哈央央你怎么搞的,跑这调跑到索马利亚海沟去了吧,听完你唱的我都忘了原来这歌是什么调了。」
黎央也有点无奈,她从小就这样,纠正都纠不过来,她一脸「我说了我不行吧没骗你」的无辜表情看向班长。
班长却不愿意放弃,这么漂亮一张脸,不上台多可惜啊!灵光一闪,他想到个办法:「反正一群人合唱,到时候你不用出声,就做个嘴型就好了。」
黎央愣了,迟疑问:「还能这样的吗?这不是假唱吗?」
「那电视台的晚会,甚至是演唱会歌手都有假唱的呢,咱们学校一个元旦晚会假唱一下怎么了。」班长循序渐进,一步步给黎央做洗脑工作:「你看我们都是1班的,不得为班级荣誉做出一份贡献嘛,何况到时候评了奖还有奖金拿呢,正好充作班费了。那黎央我给你把名字写上了,行吧?」
黎央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行吧。」
班长十分愉快地把她的名字写在参与唱歌的名单表里,挥挥衣袖又去找下一个同学了。
说是元旦晚会,其实在下午举行,礼堂里坐满了人,还没正式开始,后台乱闹闹的,一男一女两个高三的主持人在对稿,其他人也各自忙着。
「央央你眼睛闭一下,我给你画眼影啊。」夏露浓一手拿眼影盘,一手拿小刷子站她面前。
没办法请专业的化妆师来,根本顾不过来,班上的女生相互帮助,会化妆的带来化妆品给其他女生化。
黎央底子好,随便弄弄就很好看了,而且她本身是干净清纯的气质,素淡的妆反倒更突出五官的精緻。
夏露浓和她是相反的长相,而且她今天独舞,脸上化了精緻的全妆,酒红色眼线在眼尾拉出细长的一条,眼皮上铺了层亮晶晶的闪片,整个人明艷不可方物。
「高二1班你们的水袖舞马上要上了,快点过来准备。」老师过来催道。
黎央轻轻捏了下夏露浓的手,笑着仰头望她:「你加油啊。」
夏露浓对她扬起个笑:「放心吧央央,我一定拿第一。」
旁边,隔壁班的陈紫怡也是跳舞的节目,她一身芭蕾舞服,正在对着镜子化妆,闻言呵呵了声:「还没跳呢就觉得自己第一了,脸真大。」
「我有自信怎么了?另外,我脸标准的巴掌大小,可没你大。」夏露浓笑吟吟地回怼过去。
陈紫怡气得瞪眼,还要说什么,前面的老师又催了:「怎么还没过来啊?快点啊,别磨蹭了!」
夏露浓对陈紫怡做了个鬼脸,根本不给她回击的机会,提着裙摆往前面跑:「老师,我来了。」
舞台幕布放下又拉起,一束灯光打在夏露浓身上,她一身大红色的古典舞服,一亮相就吸引到了全场的目光,尤其是男生,简直看得眼睛都没眨一下。
「哇!这是什么仙女,太美了!」陈越阳拿着手机不停拍照。
卓俊也是,还庆幸道:「幸亏我们搞到了前排的座位,这一袖子简直甩到了我心上!」
「夏露浓的腰好细,连转了十八圈都没晕,太牛逼了!」
两人轮番吹着彩虹屁,好半天察觉一直少了道声音,转头就见一旁的秦饶还在打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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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没一点为美色折腰的样子。
陈越阳,卓俊:「……」
就很服气。
下一秒又忍不住疑惑,饶哥性别是男的那他肯定然是毋庸置疑的,但爱好真的是女吗?
夏露浓完美地结束了这场表演,赢得了全场的掌声,之后的节目还有英文的诗朗诵,小品,街舞,芭蕾舞,不过第一个水袖舞就把大家惊艷到了,后面相比起来就没那么出彩了。
到了后半场,终于轮到黎央他们班乐器串烧的合唱,他们班光乐器就很多,钢琴,小提琴,架子鼓,连手风琴都准备了,排场弄得就很大。
钢琴弹奏出周杰伦《晴天》的前奏,几对女生两两手牵着手,握着话筒边唱从后台走了出来。
因为唱的都是偏青春校园的歌曲,她们的服装选的也是高中制服套装,白色短袖衬衫,藏青色的短裙,衣领前坠着绀色的小领结。
脚下一双黑色玛丽珍小皮鞋,白色带着木耳边的白袜子堪堪遮住纤细的脚踝,短裙下一双腿又直又白。
简单又并不张扬的装扮,穿在黎央身上就有种特别乖又甜的感觉,初恋脸三个字被她完美诠释。
继夏露浓的水袖舞之后,大家又都忍不住拿出手机咔咔拍照。
「一场晚会我心砰砰乱跳两次,得亏我没心脏病啊!」陈越阳说完转头又去看秦饶,想看看他们饶哥是不是真就没有一星半点世俗的欲望。
明艷勾人的不喜欢,清纯甜美的也丝毫不感兴趣。
他扭过脑袋,就看见这会儿没两耳不闻窗外事地打游戏了,倒是在看台上的表演。
但是!那表情怎么看着不是那么高兴呢?就还隐隐透着想打人的暴躁??
就算不喜欢这个节目,也不至于这样啊。
陈越阳怕被这莫名其妙的怒火波及,默默地缩回了脑袋。
秦饶要被全场这一个个拿着手机拍照的人烦死了。
看就看呗,还他妈拍照?!
秦饶压抑着满腔的不爽,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调焦距,一点点放大,对着舞台上的人连拍了十几张照片。
-
晚会结束后立刻就把奖项评选出来了,夏露浓的水袖舞获了个人一等奖,黎央班上的歌曲串烧得到了团体的一等奖,一千元的奖金和奖状一起发了下来。
全班同学都很高兴,班主任于秋也很开明,让大家拿着这钱去聚个餐。所有人欢欢喜喜地去了火锅店,吃完又约着去了一波ktv。
酒吧内。
整个人快陷在沙发里的陈越阳碰着个手机,忽然嘎嘎乐起来,嘴巴快咧到了耳后根。
一旁的卓俊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啥情况啊你笑成这样?」
「嘿嘿我加上了校花的微信!」
秦饶眉心拧了下,把放到嘴边的瓶口拿开了些,懒散交叠的长腿放下来,侧眸目光冷淡地向他看去。
还沉浸在激动之中的两人丝毫没发现。
「啊啊啊哪个校花啊?」
「跳水袖舞的夏露浓。」陈陈越阳点开她的朋友圈想看看美女的自拍照,方述也把脑袋凑过去看。
结果美女很有个性,朋友圈仅三天可见,最新的一条还是九宫格晒图。
「她们班去聚餐吃火锅了诶,看这定位是ktv,她们现在应该在唱歌吧。」
「这ktv开在新光天地,离我们这儿好远啊,不然我就去凑个热闹了。」陈越阳有点可惜。
秦饶闻言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拿起手机点进置顶的那个头像,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你在ktv唱歌?】
【几点钟回,我刚好在附近,要不要送你回去?】
一直没有回覆。
-
黎央快凌晨才从床上醒来。
在ktv玩游戏她输了,按照惩罚喝了小半杯果酒,度数不高,不过她第一次喝,喝完感觉有些不舒服,于是就提前回去了。
到家之后头后知后觉地晕起来,她蒙上被子倒头就睡,渴醒了后她睁眼后摸到枕头边的手机,按开想看看时间。
结果看到了好几通未接电话,更早的还有秦饶发来的微信。
她回拨了过去:「喂,不好意思,我早就到家了,因为喝了点酒,我一回来酒睡着了,到现在才醒。」
秦饶从离得十万八千里的酒吧来到新光天地,小姑娘一直电话打不通,微信也没回,他放心不下,骑了摩托冒着冬夜寒风赶来。
手指刚按下电梯5 的金属按钮,就接到了她的这通电话。
听她早就安全到家了,他反倒是放松了下来,手指重新按了个1,懒懒地笑了一声:「还会偷偷喝酒了?你们老师知道吗?」
黎央莫名有些心虚,又觉得她这心虚得没由来。就只是度数很低的果酒,他也根本不可能去给她的老师打小报告。
再说了,他自己还喝酒呢!
但还是解释了句:「我就喝了一点点,而且只是很低度数的果酒。」
秦饶知道小姑娘有分寸,刚也只是逗逗她,没揪着这点不放,换了个话题问:「你上台表演怎么还假唱呢?」
黎央惊到了,他居然发现了?!
之前排练班长教她对着话筒只做口型不发声音,一起唱歌的女生十几个,少她一个声音根本听不出来。
「我唱歌跑调,特别难听,所以只能这样。」她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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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就听他笑了声,不依不饶地问:「有多难听?」
黎央:「……」
「那你唱给我听听,不然我向学校举报你假唱。」他低低地笑,很坏地威胁她。
黎央:「……」
这人怎么这样啊!
她没办法,握着手机把那首《晴天》的前半段唱给他听,自己也知道跑调多厉害,又羞又尴尬,唱完就不好意思地把整张脸埋进被子里。
果然就听见了电话那头的笑声,似是从喉咙里溢出,很低的,透着一股愉悦的慵懒劲。
过了好一会儿,那笑声才停。
被子里空气稀薄,黎央蒙了会儿就有点闷,刚要掀开被子,听见他认真起来的语气:「你能重新唱一遍吗,我录个音。」
黎央:「……」
唱一遍给他取笑还不够,还要录音被他反覆笑吗?
她气得鼓了鼓脸,就听见他懒懒喊了她一声名字:「黎央。」
隔着手机,似乎还能听见他胸腔微震,嗓音低磁,莫名透出一股撩拨:「这首歌怎么被你唱得这么可爱啊。」
黎央捂在被子下的脸颊慢腾腾地越变越红,手贴在上面,明显感受到升起的温度。
心跳似乎也忘了跳,生生漏了好几拍。
作者有话说:
秦.恋爱脑.饶:我老婆连唱歌跑调都那么可爱
第十八章
元旦过后没多久就是期末考试。
之前生病的缘故, 黎央期中考试没考好,所以后面这段时间她学得更加努力用心,这次期末顺利考进了班级第十。
考完补了一个多星期的课才正式放假, 黎央和夏露浓约好了去图书馆写寒假作业。
离除夕还剩五天, 夏露浓说要和父母一起回老家过年,只剩黎央一个人了, 她就没有再去图书馆。
她自制力好,在家也一样会好好学习,还省了一去一回搭车的时间。
七点钟起床, 黎央把头天晚上买的三明治放到微波炉里「叮」了下,又泡了杯麦片一边吃一边顺便记下单词。
上午她还做了一套数学卷子, 正要去看答案订正,听见手机微信的提示音。
【秦饶】:你在图书馆哪儿呢?
黎央愣了愣回覆:【我今天没有去图书馆呀】
她有些意外秦饶知道她去图书馆的事, 想了想, 可能是昨天她被夏露浓拉着一起发了条自拍的朋友圈, 然后被他刷的时候看到了。
【秦饶】:那你下午去吗?
黎央握着手机, 两只拇指垂在屏幕上方,又看了看他第一条消息,想了下, 打了一个「去」字发过去。
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几秒钟之后, 又一条消息弹出来:【你几点钟去, 我来接你一起】
【黎央】:一点半吧
【秦饶】:行
黎央中午煮了面条吃,有些困,就躺床上午睡一会儿, 怕睡过了, 她还设置了个1点20的闹钟。
冬天的午觉好像怎么都睡不够, 被闹醒后,她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让自己清醒过来,褪下手腕的发绳重新扎了个丸子头。
等到一点半,秦饶的电话准时打过来:「我到了你小区门口。」
「我马上下来。」黎央拎起书包下楼。
她没想到他把车开了过来,他下来替她拉开车门,黎央抱着书包坐到了副驾驶上,很守交通规则把安全带繫上。
等了会儿,没等到车子启动。
黎央疑惑地偏头看向他,发现他也看着自己,漆黑的眸子显得幽深。
「怎么了?」她被盯得忽然有点紧张,想着是不是自己出门匆忙把毛衣穿反了,还低头检查了下。
秦饶看着低着脑袋的小姑娘,喉结滚了滚,嗓音哑了几个度:「你身上怎么……有股奶香味?」
平时其实凑近了也闻得到,只是今天在狭小的车厢内格外明显,丝丝缕缕的钻进他鼻息间。
黎央一愣,想了想道:「我出门前洗了把脸,然后往脸上擦了点面霜,可能是面霜的味道。」
她自己擦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可突然被他这么提起:「是味道太刺鼻了吗,我把窗户打开散下气。」
说着要去摇车窗的把手,被他拉住手阻止了:「不用。」
就听到他很低地哼笑了声:「还挺好闻,感觉我旁边坐了颗小奶糖。」
黎央:「……」
她脸颊莫名因他的形容比喻热起来,两只薄薄的耳垂变得红通通的。
临近年光,图书馆里人不多,很容易找到一张空着的书桌。黎央坐下,从书包里拿出笔袋,试卷还有一个粉色的玻璃小水瓶。
「我去接点热水。」她小声道,拿着那个小水瓶往开水房走。
秦饶哪是会好好做寒假作业的人,只不过为了找个藉口来找她,才一大早随便往书包里塞了本练习册。
当时看都没看是什么,现在拿出来,竟然是本语文的,他平时课基本不怎么听。
黎央接完热水回来,少年脱了羽绒服,身上就一件灰色卫衣,头低着,骨节修长握着支黑色水性笔,侧脸轮廓看起来认真专注。
她怕打扰他分神,动作放得格外轻,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坐下,也从笔袋里抽出支笔开始写。
手机在木桌上嘟嘟地震。
两人同时抬起头,秦饶发现是自己的手机,手一捞拿起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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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越阳】:饶哥你还在睡吗??几点游戏上线啊???我和卓俊都到了,等着你呢
【卓俊】:真的饶哥,你快来,对面中单人菜嘴还狂,我已经放狠话了,等你来干死他们
微信群里消息一条接一条,掌心手机不停震,秦饶无视他们的唿唤,直接回了个「忙,没时间」过去。
然后把这个群设为免打扰,再把手机设成静音,低头继续看那些密密麻麻,让人眼晕的修改病句题。
黎央把歷史卷子写完,翻到最后对答案,选择题只错了一道,问答题思路大方向是对的,只是没答全,漏了一两点。
她用红笔订正完,拧开水杯盖子喝水休息会儿,她看了眼手机,没新消息,手撑着下巴看向秦饶的方向。
他也写完了,翻到最后一页要对答案,不过他好像连笔袋都没带来,就唯一一支黑色的笔。
「给,你用我的吧。」黎央把自己的红笔主动递过去。
秦饶其实不太想接,但少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向他,他就不怎么好拒绝了。
他把那支红笔接了过来,在她好奇的注视下,一道接着一道画叉,就没一题是对的,要是用黑笔改还没这么显眼,红笔留下的印记堪称是触目惊心。
有生之年头一次,秦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黎央看得惊讶微微睁圆了眼,这些题目这么难吗?她脑袋凑过去看了看,这是一套修改病句的专项训练,病句错得都很典型。
不过夏露浓之前给她说过,秦饶偏科特别严重,数学和理化生三门回回能考第一,结果却被语文和英语拉到了班级垫底。
秦饶没想过自己竟然就没一道对的,然而后面的参考答案只给了正确选项,连讲解都没有,难得他想好好学一下语文,愣是没给他这个机会。
秦饶又翻了翻,到了下一个成语辨析的专题训练。
胳膊这时被轻轻戳了下,隔着卫衣袖子只能感受到小姑娘软软的一点力道,他转头去看她。
黎央几门中最好的就是语文了,而且她觉得对于做错的题目最好就是当即弄懂,这样才能有所收穫。
「你需要我给你讲讲吗?」她压着音量,小声地问。
秦饶愣了秒之后弯下唇:「好啊。」
图书馆里不好频繁地讲话,两人到了单独开闢出来的一片咖啡区,秦饶买了两杯饮料端去过去坐下。
黎央把椅子拉到他身旁,低眸看了看题:「a选项主语缺失,介宾短语不能做主语。」
她讲得认真,秦饶一开始也认真地听,然而目光一转,就被小姑娘那只雪一样莹白,软嘟嘟的小耳朵吸引住。
视线顺着往下,脖颈也白,弧度纤细柔美,一丝黑髮勾在毛衣领口外的锁骨上。
秦饶看过片子,这个年纪的男生应该没有没看过的。但之前不管片子里演得多激情澎拜,于他而言观感也就那样,他反应也都很平淡。
然而此刻。
她什么都没做,很正儿八经地给他讲题,他就被勾引得不行,心痒难忍,忍不住幻想,咬住那只软软的耳朵,顺着脖颈一路亲下去。
喜欢一个人,真的没法克制,就很容易对她产生欲.望。
「黎央,你今年多少岁啊?」
黎央冷不丁地听见他这么问了句,怔了怔后老实回答:「十六岁。」
说完就见他表情出现了片刻诧异,随即拧起了眉,表情看上去不是很高兴,压着股躁郁感:「不是高二了么,你怎么还这么小?」
黎央不知道他不高兴的点在哪儿,她年纪小也不碍着他什么事啊,她有点懵地眨了眨眼,解释了原因:「因为我读书比较早。」
一般正常情况是七岁上一年级,当初黎新月到了上学的年纪,方便起见,就把只六岁的她也一起送去了学校。她是班上最小的孩子,好在学习上一直跟得上。
秦饶沙哑着声音,换了种问法:「你生日哪天的?」
尽管不懂怎么忽然提起这个,黎央还是回答了:「6月14号。」
秦饶拿着的黑笔笔直接就在练习册的空白处写了个6和14,笔尖顿了顿,留下一个黑点,似是自言自语:「今天好像是2月1号。」
三秒不到的功夫,听见他说:「还有差不多两年半。」
黎央很好奇地问:「什么两年半呀?」
秦饶却不说了,拿着的笔懒洋洋地指了指b选项,漫不经心笑了声:「我们还是专心学习吧,这个呢,怎么错了啊?」
黎央:「……」
-
学到晚上快六点,两人去图书馆后面的那条小吃街。
「你想吃什么?」秦饶侧头问她,说话时他将她护在没车靠里的一边路,修长指骨勾着只米色的小书包,上面的玉桂狗挂饰一晃一晃的。
「云吞面可以吗?」黎央指着不远处的那个招牌,「前两天我和露露来吃过的,味道还不错。」
「行。」
秦饶直接走进去,拿出手机扫码付钱,老闆笑呵呵招唿道:「你们先去坐,等好了我给你端来。」
黎央想着他付的面钱,自己也不能白吃:「那我去对面买奶茶。」
怕他又抢着付钱,她说完就一熘烟地跑了过去,快过年了,这条街就剩这家奶茶店还开着,排队的人不少。
黎央拿着小票找了个位置先坐着,等着被叫号,身后传来两个女生的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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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看,之前我们在图书馆门口遇见的那帅哥,就在对面的面馆诶!你说我要不要去要个微信什么的。」
「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就那和他一块儿学习的小姑娘,长得还很漂亮啊。」
「不是女朋友吧,那女生看着好小,都没成年呢,而且两人根本连手都没牵,我觉得应该是他妹妹吧。不管怎么样我得去试一下,万一就有戏呢!」
「行,那你加油。」
「呜呜呜呜呜我一个人不好意思,你陪我一起嘛,要是真成了我让他介绍他的朋友给你。」
「那一言为定!」
一阵嬉闹后,后面座位没声了。
黎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们说的那个男生,似乎是秦饶。
她回过头,看见两女生挽着手朝对面的面馆走去,都是又瘦又高的身材,一个女生是黑直的及腰长发,另一个女生一头酒红色捲髮。
黎央不知道过去要微信的是哪个女生,但其实不管是哪个,她都管不着。她把头转了回去。
手里的那张发票单不知不觉被捏得皱了一点。
-
酒红色捲髮的女生在店门口踟蹰好半天,还是不敢上前。身旁好友倒先急了:「你快去呀,趁着他妹妹还没回来。」
「不行,我又有点怂了。」女生脸上露出退怯之色。
店里,少年独坐一桌,脱了外套,身上就一件简单的灰色卫衣,也穿出了衣架子的感觉,冷白修长的脖颈喉结突出,看着禁慾又撩人。
帅是真的帅,骨相优越,五官轮廓有稜有角,透出力量感,高眉骨,鼻樑硬挺,一双眼狭长深邃。
这样一副长相,哪怕在这个充满油烟气,狭□□仄的小店里依然让人他矜贵得高不可攀,关键是还有种骨子里渗出的冷。
刚才和他妹妹并肩走一起时,他眉眼是松散温柔的,身上的那份冷意被消融了。可此刻,他整个人从上到下散发着疏离冷漠。
显得非常不好接近。
「别怂啊你,你也不差的,咱们班班花呢,好多男生你,别怕直接沖,我已经把你们孩子的小名想好了!」好友鼓励道。
女生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一鼓作气问道:「你好帅哥,请问你有女朋友了吗?」
秦饶眼皮一撩,并不是很耐烦地回了个字:「没。」
女生一听大喜过望,正要掏手机加个微信,秦饶显然面对过很多次这种情况,直接一句话把人路堵死。
「不加。」
女生尴尬得脸红,还是不甘心放弃这么个难得一见的大帅逼,这脸完全就是按照她审美长得啊!就是她的一见钟情!她的怦然心动!她的crush!
「就是单纯扩列,多认识个朋友以后也能一起组局出去玩嘛,反正你现在又没有女朋友。」
游说了一大通,就见这位帅哥嘴角往上一提,懒倦的语调里透出笃定:「现在没有女朋友,但我两年半之后会有。」
女生很懵逼:「啊?」
有对象这事还能未卜先知?还精确两年半之后??
秦饶目光越过这女生,隔着一条街看着还没过来,一身纯白色羽绒服的小姑娘,眸子里的冷意消弭于无。
唇勾了勾,声音也柔和了几个度。
「小姑娘太小了,还捨不得追,怕吓着她了。」
作者有话说:
今晚的饶哥怒吃十颗奶糖泄火~
第十九章
黎央拎着两杯奶茶回去时, 刚好和那两个女生擦肩而过。
她不受控地放慢了脚步,听到酒红色头髮的女生气鼓鼓地和她同伴抱怨:「这种帅哥太难撩,一点机会都不给, 从今往后我水泥封心, 封心锁爱了。」
黎央嘴角轻轻翘起,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 又立刻压下去。
不能这样,太坏了。
她走进店,两碗云吞面都已经上桌了, 热腾腾冒着汽,秦饶还没动筷子, 就那么坐着等她回来。
黎央坐下,把买的奶茶放了一杯在他面前, 眼前递来一双掰开的筷子和一只勺子, 她接过说了声谢谢。
她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 嘴对着吹气, 听到他问:「你年夜饭要不要来我家吃?」
邵正康每年过年都去a市他那个小家过,秦饶不觉得那黎衫会陪着黎央过个好年。
闻言,少女抬起头, 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被热汽氤氲得雾蒙蒙的一双眼有点儿茫然望着他。
秦饶别开眼, 轻咳了声:「周姨让我问你的, 要不只有我和她两个不热闹。」
「可是我和孙阿姨说好,今年过年到她家吃年夜饭。」黎央有些为难道。
「孙阿姨是谁?」
「孙阿姨是嘉澍哥的妈妈,她之前打电话过来知道我过年一个人, 就邀请我到她家去了。」黎央实话道, 把那个不烫了的馄饨一口咬下。
说完没听对面吭声了, 她抬起眼,瞧见少年神色冷了冷,一副不爽且不高兴的表情。
黎央早没有最初见他时的畏惧感了,见他冷脸了也不怎么害怕,思索了下问:「你们家年夜饭是什么时候吃啊?孙阿姨是中午弄,要是你们是晚上吃的话,我可以吃完了下午过去。」
「晚上。」他还是不太爽,却也直截了当道。
「那我下午来找你们。」黎央吸了一口奶茶,眼弯了弯。
「你把梁嘉澍他家的地址发我,下午我过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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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一大早起床,黎央手机就不停地响,班级群里班主任率先发了个红包,大家一通抢,抢到最多的又被其他人闹着继续发。
满屏的新春祝福,看着热闹又喜庆。
黎央给妈妈发过去一条「新年快乐」,把自己收拾了下出门。
路上樑嘉澍给她发了微信,知道她快要到了,特意到小区门口来接她,一见她,忙过去接过她手里拎着的一箱牛奶。
「央央你搞得这么客气干什么啊。」梁嘉澍埋怨道。
「过年嘛,我不好意思空手来蹭饭。」黎央笑了笑。
「我妈恨不得认你做闺女,你来吃饭我妈可高兴了。」
等到了家,孙阿姨见她还拎了东西,也是嗔怪一番,又心疼道:「哎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你和嘉澍快去坐着说说话,茶几上有好多水果,我和你梁叔叔马上把饭菜做好。」
「阿姨,我来给你和叔叔打下手吧。」黎央道。
「不用不用。」孙阿姨满脸笑,推着她到茶几坐下,又吩咐梁嘉澍:「你快给央央妹妹把草莓洗了。」
黎央吃着草莓,和梁嘉澍聊了些学习上的事,孙阿姨和梁父把烧好的菜陆续端来,摆了满满一大桌。
一顿年夜饭其乐融融地吃完,孙阿姨掏出红包,一个孩子给了一封,黎央想推拒,被她强行塞到了口袋里。
「谢谢阿姨。」她挺不好意思的。
黎央还记着和秦饶的约定,去厨房帮着洗碗时对孙阿姨道:「阿姨,我晚上就不在这儿麻烦您了,我……我一个朋友让我去他家吃晚饭。」
孙阿姨想当然地把她话里的「一个朋友」认作是女生,还为黎央才转学到这边没多久就结交了好朋友而高兴,也就没有强行挽留她。
洗完碗,黎央陪着孙阿姨看了会儿电视,收到秦饶已经到了的简讯,她起身告辞:「阿姨,那我先走了。」
孙阿姨笑着道:「好,以后有空多来我们家玩,嘉澍,你送送央央妹妹。」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就行。」黎央紧张地直摆手。
虽然和秦饶不是那样的关系,但大过年的去一个异性家里,还是挺容易被误会多想的。
「要的呀,大过年的他又没什么事。」孙阿姨坚持,梁嘉澍也已经走到玄关把鞋换了,回头笑着对她道:「央央走吧。」
黎央只得硬着头皮和他一起出去。
这是个新修的小区,周围基础设施还没建设好,一辆气场十足的黑色越野停在空荡荡的街道很是惹眼。
秦饶从车里走下来,梁嘉澍这时还没反应过来,只诧异这位少爷怎么来这儿了。
直到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朝着黎央扬了扬眉:「上来吧。」
梁嘉澍:「?」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去看黎央。
黎央心虚地舔了舔唇,干巴巴解释:「我之前住他家时和他家的周阿姨相处得不错,周阿姨邀请我去过年,那、那我先走了,嘉澍哥再见。」
她语速飞快说我,赶紧挥了挥小手,逃似的坐上车。
车子发动,往前开出了好一段距离,秦饶眼皮向上撩了撩,后视镜里,小姑娘还一副心虚的表情。
仿佛他见不得人似的,还一口一个嘉澍哥喊得那么甜,让听着心里冒火。
黎央缓了缓,想起个事儿,拜託地看向身侧的少年:「你能先把我送回家一趟吗,我给周姨和你买的新年礼物还没拿。」
心里冒的火气被浇了点儿。
「还给我买了?」他挑眉问。
「当然啦。」少女点头,小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秦饶有些被她这模样愉悦到了,弯着唇打了方向盘转弯:「行,先送你回去一趟。」
车开到小区门口,黎央让他在车里等会儿,自己先跑回家拿准备好的礼物。
坐电梯下楼,没走几步遇见个意外的人,是黎新月。她头髮没扎起来,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看着有点狼狈。
黎新月的妈妈好几年前就和他爸离婚了,重新又找了个离婚带孩子的,她之前一直跟着她爸生活,黎志宏车祸去世后,她才不得不搬到g市她妈这边来。
那男的也有个女儿,黎新月不是好脾气的,那个女儿同样被养得骄纵,两人住在一起时常发生矛盾龃龉。
毕竟寄人篱下,她妈总让她多忍着点,对那个继女又是一脸的小意讨好,黎新月受不了了,大过年的吵了一架从家里跑出来。
可她没钱,想暂时找个宾馆住几天都不行,在外面被冷风吹了半天,她把主意打到了黎央这儿。
黎央她妈混得好,她被她妈接了过来,零花钱肯定少不了。
「你借我点钱。」黎新月开门见山,直白道,说是借,却并没有打算还,语气也是咄咄逼人的架势。
黎央看着她,没忘记之前她哄骗自己的事,可一想到舅舅,到底是没能彻底的置之不理。
「你要多少?」
「三千。」黎新月狮子大开口。
「我没那么多钱。」黎央直接道。
黎衫把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一次性打给她,包含了她所有开支。她不能乱花钱,因为不想再伸手找黎衫再要。
「那你给我两千。」黎新月不悦道。
「也没有。」黎央知道说是借,其实也不会还的:「我最多能给你三百。你要就要,不要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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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新月觉得她在羞辱自己,住在这种高档小区,怎么可能连两千都拿不出来,三百,这是打发乞丐呢?!
「你骗人!」她气愤地一把抓住要走的黎央,「你妈每个月赚那么多,难道没给你钱?就算她没给,你不是还靠着张脸勾搭上秦饶了,难道没从他这儿捞到好处?」
话越说越难听。
黎央挣开了她的手,快速往前走,黎新月怨恨地看着她的背影。她总是被她压一头,不管是成绩还是长相。
明明她是不干不净的私生女,可从小到大,学校里的老师喜欢她,男生情书一封一封地送她,梁嘉澍会愿意耐心给她讲题,甚至秦饶……
之前那样讨厌她妈妈,最后竟还维护起她来了,她可真是有手段的。
「要不是你,我爸会出车祸死吗?还有,你知道你妈给你取的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吗?」黎新月知道这是最能伤到她的话。
果然,黎央停住了脚步。
「你刚出生那会儿身体不好,总是生病,你妈生完你就回学校读书了,是我爸一直在照顾你。后来要上户口的时候,他问你妈给你取什么名字,你妈发来一个字。」
黎新月笑起来:「那个字我爸怎么瞧怎么不对,就翻字典查,一查吓了一跳。一个歹字旁,一个央,意思是一场灾祸,组的词也不好,都是病殃殃啊,遭殃这些。我爸觉得这太不吉利了,才擅自给你换了个同音的字。」
黎央肩膀颤了颤,手指嵌入掌心。
黎新月有种报復得逞的快感,咯咯地笑着,一字一句恶毒道——
「连你妈都觉得你是一场灾祸,盼着你病殃殃的早点死,黎央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脸上得意畅快的笑没能维持多久,下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
少年神情狠厉,冷硬的指骨狠狠地捏住她下颚,生生要把她的下巴捏脱臼:「你他妈再说一个字?」
黎新月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可太过恐惧眼前满身戾气的少年,只惊恐地睁大眼,愣是一声不敢吭。
秦饶像是碰到了什么噁心的脏东西,指腹嫌恶地搓了搓。然后才去牵黎央的手。
她的手很冰,不像是被风吹的,那冷意像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
他将人带到车里,暖气的温度往上调,他捂着她的手,把她两只小小的手捧在自己掌心,攒起的眉里压抑的怒和心疼。
少年的掌宽大有力,能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热度一点点传递过来,皮肤连着身体里的血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秦饶,我没事的。」她轻声道。
他低声「嗯」了下,捂着她的手没放开。
「你快开车吧,不要让周姨一个人在家等太久了。」她又说。
「行。」秦饶答应了,手离开她的手重新搭上方向盘。车往前开,到了某处停下,他推开门下车进了家商场。
黎央只当他是想买什么,几分钟后,秦饶空手而归,应该是没买到想要的。车继续向前驶,又在一家商场门口停下,他下去,还是没买到。
几次之后,他终于拎着个小袋子回来,把它交到了黎央手里:「过年了,好多店都没卖这个的。」
秦饶之前偶然吃过一次,连他这样不喜欢吃甜的人都觉得不错,小姑娘应该也会喜欢。
黎央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是一块芋泥肉松可颂,表皮酥脆,上面撒了一层细细的糖霜。
她低头咬了一口,芋泥溢着奶香,口感细腻绵软,甜得恰如其分,刚好沖淡了嘴里和心尖的苦涩感。
不用问也知道他为什么特地去买这个,这一瞬间,黎央心里没那么难过了,她笑起来,眼眸明亮:「这个真好吃。」
秦饶也终于弯了弯唇:「下次再给你买。」
到了别墅。
周姨听见开门的动静就走过去:「小饶你不是早就开车去接央央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啊,菜都要凉了。」
黎央心里有点愧疚,她清楚他是绕了大半个江城就为了给她买一份芋泥可颂。
「周姨不怪我啊,是路太堵了。」秦饶懒洋洋的,谎话张口就来。
「这大过年的还堵车啊?」周姨疑惑地嘀咕了句,不过也没多纠结这个,催着两个孩子去洗手吃饭。
满满的一桌菜,虾蟹鱼排骨什么都有,非常丰盛,等吃完了,黎央把给周姨的礼物递过去,笑眼弯弯道:「周姨新年快乐。」
「哎呦我还有礼物呢,央央真是贴心。」周姨笑眯眯地收下,从口袋一摸,拿出两封早就包好的大红包:「给,你和小饶一人一封。」
黎央哪好意思收。
可周姨好热情,她只得求助的目光望向一旁的秦饶,希望他能帮自己推脱了。
少女眸光可怜巴巴的,秦饶好笑,接过周姨要递给她的红包,径直走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把红包强硬地塞她手里。
黎央:「?」
这人是读不懂她的意思吗?
正懵着,头顶响起一声懒散的笑:「红包寓意着平安顺遂的祝福,谁把祝福往外推?傻不傻啊你。」
被骂傻的黎央:「……」
晚饭后周姨拉着黎央一块儿看春晚,她知道秦饶不爱看这些节目,便没让他陪着,可今天他倒是自个儿往沙发上一坐,尽管也没看电视,还是低着头在玩手机。
但至少人是在这儿的,不至于偌大的客厅就她和央央两个显得太过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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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节目比去年好,小品和相声都有趣得多,周姨被逗得笑不停,黎央弯着眼剥了个沙糖桔。
先是递给周姨,又伸手,将另一瓣剥得干干干净净的小橘子拿到秦饶眼前,嗓音清甜:「吶,给你的。」
「哎央央,小饶他……」周姨刚要说他从小不喜欢吃橘子橙子这类水果,嫌酸,少年已然接过,一整个放进了嘴里。
黎央疑惑地看向周姨:「他怎么了?」
「没什么。」周姨一大把年纪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得慈和:「快看节目,这个杂耍有意思。」
守岁到十二点,春晚以一首《难忘今宵》结束,周姨终于撑不住困意要上楼睡觉了,走之前不忘叮嘱:「小饶你要把央央送回去啊,天晚,她一个女生不安全。」
「知道。」秦饶拿起车钥匙,回头看她,没一点不情愿:「走吧,送你回去。」
除夕夜路上基本上没什么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黎央家小区门口。
黎央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转头看向他,笑着道:「我回去了,再见,新年快乐。」
她推开车门下去,秦饶也下了车,走到她身侧:「周姨说了让我送你到家门口。」
黎央眨了眨眼,感觉记忆出现了点偏差,周姨当时说的好像只是送她回去,没特意强调要送到家门口吧?
但她乖乖地跟着他走。
大家似乎都守完岁睡了,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整个小区特别安静,只有树枝被风吹得发出呜呜的声音。
因为有人陪着,黎央一点儿也不怕,到了家门口,她用钥匙开了门。
「那我进去了,谢谢你。」她感激道,转身时胳膊被抓了下。
她不解地回过头。
楼道里只一盏暖黄的小灯,秦饶伸手将脖子上一条黑色绳子解了下来,上面繫着块圆圆的玉佩,他朝她走近,手环过她的脖子,把那根细绳重新系了个结。
两人距离离得近,彼此唿吸清晰可闻,他的唿吸要比她的热一些,轻拂在她脸颊。
那个玉佩被他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听那傻逼女的的话。」
少年凌厉眉眼在这一刻柔和许多,漆黑的眼垂下看她,瞳孔映着灯光,显得亮而温柔。
黎央听见他笑了声,笃定地说:「你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第二十章
黎央第二天醒来, 手往胸口上的那块玉佩摸去。
她从睡衣的领口里扯出来,晨光从窗户照进来,玉佩是浅浅的翡翠色, 呈现出水润透亮的光泽。
能让秦饶一直戴着的, 一定很贵,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收下了。
枕边的手机震动, 她坐起来,把被子往上捞了捞,点开手机看。
【秦饶】:你送我的东西什么意思?嫌我字丑?
他一大早的质问让黎央忍不住莞尔, 她给周姨的礼物一瓶安神的香薰。至于他,上次她给他讲病句修改的题看到他的字, 说实话,是真的有点丑。于是她就选了一只钢笔和一本字帖当作他的新年礼物。
她回復他:【高考的时候字迹工整好看, 在卷面分上有优势】
可能是太嫌弃她送的这份礼物, 那边没再回了, 但梁嘉澍的消息发了过来:【央央你醒了吗?】
黎央回道:【嘉澍哥, 我已经醒了】
作为看着黎央长大的邻家哥哥,梁嘉澍对于昨天的那一幕不可能装作没看见,但又怕说得太直了, 小姑娘难堪。
删删改改一番, 他委婉地问:【央央你和秦饶是那样的关系吗?】
黎央自然知道「那样的关系」是什么意思, 之前夏露浓看到帖子后也问过她, 是不是和秦饶在谈恋爱。
那次她想也没想地回了没有,可今天,她下意识摸了摸系在脖子上的玉佩, 戴了一晚上, 掌心传来暖暖的温度。
她能很清楚感觉到秦饶对她的好, 可他并不像初中的那些男生,塞给她巧克力时就表明心意,把喜欢直白的宣之于口,挑得明明白白。
秦饶从没有说过喜欢她。
像秦饶这样的长相家世,还有他那张扬不羁的性格,从小到大想得到什么都是很轻易的一件事,所以真要是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不会是藏着掖着的。
这么想了一通,黎央给梁嘉澍回復了个否定的答案。
【梁嘉澍】:那就好,你现在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被其他事分了心。秦饶他和我们不一样,就算高考没考好,他也能出国,高考对他来说从来不是唯一的出路。
黎央知道他是为她考虑才会这样劝她。
【黎央】:我知道的,谢谢嘉澍哥
她把那块玉佩塞进衣领,想不明白秦饶为什么对她好,那就暂时先不想了。梁嘉澍说得对,于她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
她要考一个好大学,为了自己,也为了当初答应舅舅的承诺。
然而黎央也做不到忘恩负义,将别人的好当作理所应当,她知道秦饶英语和语文不好,而这两门刚巧是她最擅长的。
黎央把自己这两门所有的笔记找出来,整整几大本,等初三一过,楼下的列印店开门了,她拿着去全复印了一遍。
-
初七大多数学校还在放假,实验已经开学了。
不仅如此,还丧心病狂地安排了开学测,校领导的意思是不能放个假就把心放散了,只要一天没高考,神经就要时刻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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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两天考试,黎央作为语文课代表,又因为性格细心认真,被语文老师留下来帮着批卷。
她坐在办公桌前对着参考答案改卷子的选择题,算好分后用红笔在分数那栏写下一个数字,因为只是学校里的一个小测试,并没有严格地用密封条把答题卡的名字遮挡住。
黎央改完了高二两个班所有的答题卡,又去拆另一个牛皮纸袋。
她改到了一个选择题满分的卷子,好奇心驱使着她去看一眼名字,答题卡最上侧,梁嘉澍三个字工工整整的。
原来张老师也教他们班,怪不得上次秦饶会拿着考完的试捲来班上找她。
再改的时候,黎央总下意识会去看看名字,改到第十几份时,她看到秦饶的答题卡。
不管是文科还是理科,1班都是整个年级最好的班级,而且语文算是六门中相对最简单的学科了。因此她改其他人的选择题,普遍是错两三个。
「db。」黎央默念着正确答案,扭头去看秦饶答题卡上涂抹的选项——
ccbbb。
「……」
就基本上把正确答案避开了,这科偏得果然名不虚传。
总共15道选择题,他错了10道,分数惨兮兮的。
语文张老师坐在一旁改后面的大题,一眼瞥到这张答题卡。
再皱着眉拿起来一看名字,倒也没出她预料,就是忍不住和黎央嘆气抱怨道:「你说这秦饶也是,那么难的物理竞赛都能拿第一,数学次次不是满分就是149,语文这种从小就开始学的科目回回不及格,明摆着是不肯用心了。」
「算了算了,我也懒得和他怄气,倒是这字,终于写得像样了点。」张老师自行安慰道。
黎央闻言又去看他的答题卡,选择题下面的大题字迹是比她上回看的要好一些,有几分行楷的样子。
他真的有在练她送的那本字帖啊。
改完卷子快六点钟,冬天天黑得特别早,学校里的路灯都已经亮了,像在黑夜里破开一个个温暖的洞。
不远处篮球场上有人打球,不断砸出闷闷的声响。
「给,我回去了。」秦饶还运着球,瞥见路灯下一道纤瘦的身影,直接干脆地把篮球往陈越阳那儿一扔。
随后一把捞起搭椅子上的羽绒服和矿泉水,说走就走,非常干脆利落。
几个男生:「?」
身后响起脚步声,黎央没在意,继续往前走,直到少年热烘烘的气息逼近。
她停下脚步。
秦饶目光落在少女白皙的脖颈上,那根黑色细绳还系在上面,唇角往上弯了下,心情变得极好。
黎央察觉到他在看什么,正巧也想和他说这个:「你这个玉佩很贵吧,我想了想,我不能收,还是给你吧。」
她没法心安理得收下他这么贵重的礼物,说完双手够到脖子后,就要去解。
「不贵,就两三百块钱。」他漫不经心的语气道。
黎央动作一顿,在女孩儿怀疑的眸光中,秦饶半点不心虚,懒洋洋地一扯唇,把谎话扯得镇定自若:「这玉佩是几年前我在一个景区买的,要是真值十几万,我会随便送人吗?我是有钱,又不是傻。」
听起来还真有道理,黎央有些信了。
秦饶扬了下眉,话说得霸道,带上了点儿强买强卖的意思:「礼物送出去哪还有再收回来的,你不想要就直接扔了。」
黎央咬唇犹豫片刻,没再解那绳子,这玉佩做工精緻,她挺喜欢的。
如果只是几百块钱,她收下也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可以还个差不多价钱的回去。
「你快把外套穿上吧,天气冷,你别冻病了。」她看着他一身单薄的卫衣,忍不住关切道。
秦饶打了一个多小时球,浑身是热的,根本没有冷的感觉,但还是把矿泉水递给黎央:「帮忙拿一下。」
然后很听她话的穿上羽绒服。
黎央把手里还剩半瓶的矿泉水还给他,秦饶拧开盖子,扬起的那截手腕上冷白细长,现着淡青色血管。
他仰头,下颚扯出一条流畅锋利的线条,喉结凸起,一上一下有规律地滚动,喘息声微重。
在这大晚上,只有他们俩的操场莫名有几分暧昧的感觉。
黎央看得脸颊一热,也不知是为什么,就是不好意思再盯着他看了。
她把脑袋偏向另一边。
暖黄路灯下,小姑娘染着绯色的脸颊还挺明显的,秦饶想笑,怕她惹得更不好意思,心里却不受控地想。
这么容易害羞的,那以后不得天天脸成小番茄。
「请问一下。」一道温润男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
黎央视线里出现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她抬起头,对方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着却不显老态,打扮得十分讲究。
上身灰色西装,搭着条酒红色暗纹领带,外面还套着件敞开的大衣,整个人看上去成熟稳重,还有股儒雅的学术气。
他身旁还站着个女人,和他差不多年纪,应该是他的妻子,穿着也很得体,一身驼色呢子外套,只不过眼尾皱纹很深,一脸愁容。
「叔叔,有什么事吗?」她礼貌询问。
男人看见她脸时明显地愣了几秒,那女人同样如此,眼神一下变得十分复杂矛盾,参杂着惊喜与厌恶。
出于教养和某些原因,男人快速调整过来:「小姑娘,请问校长室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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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这个操场往前走,有栋红色的楼,那是逸夫楼,校长室就在逸夫楼三楼左拐最里面那间。」黎央详细说道。
「哦好的,谢谢你啊。」男人还想从黎央脸上看清什么,但她已经被一旁的少年拉走了。
走出校门口。
「别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小心被人贩子拐去了。」秦饶往日神色里的散漫不见,一脸严肃。
黎央有一点无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了,那是学校。」
秦饶「啧」了声反问:「学校里就没坏人了?」
不管是那男人还是那女人,都在看到她时眼神都变得古里古怪的。。
走到公交站台时,黎央想起个事,在长椅上坐下,拉开出包拉链拿出三本笔记本。
「给。」她朝他递去。
三个笔记本封面都是嫩粉色,分别是卡通草莓,卡通小兔子,卡通小熊,和秦饶那一身桀骜冷冽的气场十分不符。
但因为是她递的,秦饶很自然地接过,翻开的时候顺口问了句:「什么啊这是?」
「我以前整理的笔记,你不是语文和英语有点偏科吗?这个对你应该会有点用。」
她这两天考试都带在书包里,也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就像梁嘉澍说的,高考对秦饶不重要,就算他考不好也能轻松出国读个好大学。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她多此一举。
可他都在练字了,那就说明他还是有些在意卷面成绩的吧?
秦饶翻着笔记本,由此看出小姑娘学习得十分用心,每个板块的知识点整理得很详细,条理清晰,字迹也清秀端正,亮色的萤光笔把重点都勾画了。
「你把你的笔记本给我了,你复习时怎么办啊?」他低头看向她。
「我把它们全部复印了一份。」黎央抱着书包,仰着脸和他对视。
「那你怎么不把复印的那份给我?」秦饶顺口问道。
「复印的是黑白色的,萤光笔勾画的地方显得不清楚,用订书机定着还容易散,没有本子看得方便。」
所以就把笔记本给他,复印的自己留下了。秦饶听得心口发软。
天空呈现出铅灰色,要下雨的样子,少女抱着个鹅黄色的小书包坐站台前的椅子上,整个人看着小小的一只。
背后一片亮着的ledgg牌,她被笼在光里,安安静静的,乖巧仰着小脸看他,纤浓睫毛下一双乌润的瞳仁像琥珀一样纯粹清透。
秦饶站在她身前,低了低了头,看着她那双漂亮极了的眼睛,胸腔里震出一声低笑:「你以后要考哪个地方的大学啊?」
黎央愣愣的啊了声,诚实地回答:「我还没想好。」
她才高二,离高考还有一年半的时间,现在想上哪个地方的大学于她有点遥远。
而他今年高三,还四个月就要高考了,考哪个大学才是他现在就要想的事。
「也对,你离高考还远,那麻烦你从现在开始想一想。」
颳起了风,秦饶站在她身前,将冷意替她抵挡了大半,黎央还没明白为什么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蓦地又朝她弯下腰。
两人对视的距离突然拉短,近得她甚至能数清楚他有几根眼睫,还在他黑不见底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
耳边响起他的声音,黎央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少年低哑的嗓音里头一回带了认真的请求意味。
「至少等我高考完了,告诉我一声行吧?」
第二十一章
开学测第二天评讲试卷, 上午最后一节,政治老师讲得唾沫横飞,教室的同学和飢饿做斗争。
离下课还有几分钟。
黎央正在记笔记, 桌上推来一张小纸条, 是夏露浓写的:央央我们中午去外面吃吧?
还在寒假放假期间,学校食堂只开了几个窗口, 味道都不怎么样。
黎央拿着笔正要回一个好,教室的前门被敲了两下,政治老师过去开门, 看见站在外面的校长连忙客气地问:「校长您有什么事吗?」
「我找黎央同学,麻烦李老师把她喊出来一下。」
黎央坐在教室前排, 没等政治老师传达就已经听到了校长的话,她一下想到那次期中考后, 班主任徐文华也是上课上到一半喊她出去。
那次她差点挨了一个耳光。
「黎央, 你出来一下。」政治老师对她道。
黎央心里不安, 但还是走了出去, 教室外的走廊不仅站着校长,还有昨晚她在操场碰见的那个男人。
男人对她露出温和的笑,仿佛认识很久般亲昵地喊出她的小名:「央央。」
黎央茫然看向他。
「那我和央央说会儿话, 等有空再和你聚。」男人对校长道, 两人显然是认识的关系。
「好, 那你们先聊。」校长笑了笑, 很体谅地走开了,空荡的走廊只剩下她和这个只见过一次的男人。
「央央,我是……」付祈文看着眼前的女孩儿, 喉咙哽了下, 将那个称唿艰难地说出口:「我是你爸爸。」
怕她不信, 付祈文拿出一张照片给她,泛黄的旧照片里,尚且年轻的男人和二十多岁的女孩儿在樱花树下挽手,姿态亲密。
那个女孩儿就是当年还在读大学的黎衫。
「央央,这么多年没见,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我定了附近餐厅的包间,我们一块儿吃个午饭行吗?」他姿态放得很低,小心翼翼地询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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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张照片作证,再加上他和校长的关系,黎央对他的话信了七八分,她不想让同学见到他,抿着唇沉默许久,最终点了下头。
付祈文常年在国外生活,刚回来没有车,在学校外拦了辆出租,十几分钟后两人来到一家富有格调的高档中餐厅。
「央央你看看你想吃什么?」付祈文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把菜单拿给她。
「我不用,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黎央绷着脸,表现得疏离。
「行,那我先来点。」付祈文看着菜单把上面的特色招牌菜都点了一遍,「暂时就这些,有需要我们再加。」
他把餐单还给服务生,从桌子下拿出一个很大的纸袋。
「这些年没能陪在你身边爸爸很抱歉,但你的生日我始终记得,这些礼物都是你生日那天我给你买的。」
黎央看见袋子里的东西:芭比娃娃,蕾丝公主裙,精緻的钻石皇冠,还有好些小女孩看了一定喜欢的东西。
每一样都很漂亮,五六岁的她会憧憬地望着橱窗里的这些移不开眼,然而她已经长大了。
「我早就不玩洋娃娃,不戴发卡,这条公主裙再好看我也穿不下了。」黎央看向男人,目光坦荡:「叔叔,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她不是多精明的性格,可也不迟钝,怎么会隔了十七年才想起来要认她,甚至还是携着妻子一起来找她呢?
付祈礼文的心被那声「叔叔」的称唿刺了下,又在少女清澈干净,又洞察了些什么的目光中生出窘迫难堪的情绪。
接下来的话他羞于启齿,可又不得不说:「你哥哥半年前被诊断出肾衰竭,需要换一个肾,我和他妈妈年纪都大了,肾功能已经不那么健全了。所以,所以……」
黎央听到这里心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她仍看着这个男人,付祈礼动了动唇,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艰难地把后面的话说完——
「我希望央央你能去配型,救你哥哥一命。」
黎央刚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可亲耳听到他说出来,心里还是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荒谬和可笑感,她深吸了一口气,把一切难过的情绪压到心底,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
「叔叔,这十七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口中的哥哥,我也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更不可能对他有什么感情。你和他对我来说完全是两个陌生人,现在你让我给他捐出一个自己的肾,你觉得可能吗?」
付祈礼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请求很过分,到底是读书人,基本的三观还有,他脸禁不住羞愧红了起来。
半年前他的儿子肾出了问题,一直接受透析治疗,但这不是长远之计,妻子想起了十七年前他的那段荒唐往事。
几番辗转打听,他们找到了黎央的学校,也是很巧,校长还是他昔日的同窗好友。
「央央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会补偿你的。我听说这些年你妈妈对你并不好,你之后可以和我一起去美国,我在美国一所很好的大学教书,我能为你申请到那所学校。」
「我不需要,下午还要上课,我先走了。」黎央从座椅上站起来,话说得决绝:「你也不用再去学校找我了,我不会答应的。」
「等等,央央你别走!」付祈文情急之下拦住了她的去路。
眼前的少女生得漂亮动人,眉眼还有几分像他。付祈文听那位校长朋友说,她的成绩很好,性格乖巧文静。
哪怕从小没有父亲,母亲不闻不问,她也靠着自己也长成了最优秀的模样。而这样一个优秀的小姑娘,是他的女儿,身体里流着和他相同的血脉。
十几年没见,昨晚见到她的第一眼付祈文就感觉到亲切和喜欢。就算……就算她不愿意捐出一个肾,他也很想认回这个女儿。
「央央,捐不捐肾是你自愿的事,我不逼迫你,但你能喊我一声爸爸吗?我先前答应的事都愿意为你做到,我能带你出国,在国外念很好的大学……」
付祈文话没说完,门被人怒气沖沖地推开,门板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看清来人是谁后,付祈文满眼的震惊错愕,又浮上一层深重的愧疚。
「小衫你、怎么来了?」
黎衫曾经有多爱慕这个男人,如今就有多恨他。
她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父母偏心哥哥,给她的关爱也只是从手指缝里挤出来的一点,少得可怜。
父母给她的每一笔花销都是精打细算过的,要不是哥哥愿意打工给她挣学费,她当年连大学都上不了。
日常开支她得自己赚,黎衫找了份家教,辅导的那个小男孩就是付祈文的儿子。
大概男人多少都有救风尘的情结,一个男人的同情是很容易转化为恋爱的。补完课要是下大雨,付祈文会主动开车送她回学校,她生病时,他给她买药买粥,关怀备至。
黎衫长得漂亮,大学里追她的男生不少,付祈文比她年长十多岁,但人帅气又儒雅,还比学校那些愣头青多了几分成熟,从小缺爱的黎衫很难不为这样的男人心动。
在又一次下着暴雨的夜晚,付祈文照常开车送她回去,黎衫解开安全带没下车,而是主动吻了上去。
二十岁的女孩儿,鲜活得像初初绽开的玫瑰,身体玲珑有致。夏天的衣服又薄,她贴上来的那一刻,男人的理智被本能的欲望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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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黎衫一整个夏天沉浸在恋爱的甜蜜里,付祈文也是,甚至因为偷偷摸摸,更多了几分新鲜的刺激感。
但是尝了有毒的禁果,总要付出代价,黎衫意外怀孕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学校是没法再去了。
付祈文不得不和妻子坦白。
黎衫期待着他和他妻子离婚,然后娶她,男人说过爱他,也说过对妻子早就没了感情。
然而她最终等到的是人去楼空,他给她留下一笔钱就和妻子儿子出国了。
身体体质不好,黎衫不能打掉这个孩子,又因为整个孕期她情绪波动太大,生产的过程也并不顺利,大出血,以后再也不能要孩子了。
黎衫恨死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冷笑着,咬牙切齿质问:「你还有脸问我怎么在这儿?我倒想问问你,你怎么还有脸回来,认女儿,你这辈子都别想!你死了都别想听她叫你一声爸爸!」
「还有你!」黎衫转头瞪着黎央,她一来时就听到付祈文要带黎央去美国的话。
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女儿,如今更是直接迁怒到黎央身上。
「我是没给你吃的还是没给你穿的了,啊?这么多年没给你生活费吗?他管过你吗,连要都不想要你,结果一回来你就跟个小狗一样巴巴地凑了上去?!你骨头怎么那么贱啊?!」
她满腔的怨和恨在胸膛积攒了十几年,随手握起桌上的一杯茶,扬手一挥要泼到了黎央的脸上。
秦饶赶进来时,想阻止还是没来得及,他只能把小姑娘往旁边一拽,那杯茶水大部分都泼到了他这儿,只少数一些洒到黎央脸上。
茶水放了会儿,是温的。
水顺着脖子往衣领下流,少年额发被打湿,湿哒哒坠在眉骨上,漆黑眸子泛着冰冻三尺的冷寒。
不仅仅是因为被泼水,更重要是听到她说的那些难听刺耳的话。
「泼人很好玩吗?你自己要不也试试。」他怒极,也心疼极了,胸膛急剧起伏,手拎起茶壶重新倒了一杯。
这次是滚烫的,氤氲着热气。
他抓起茶杯就要往黎衫脸上泼去,黎衫脸吓白了,她不知秦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更怕那杯滚烫的水真泼到自己脸上。
她知道他那样的性格没什么是不敢的。
而在他扬起手的前一秒,黎衫脱口而出:「你不要忘了,黎央十八岁之前,我是她的监护人。」
蛇打七寸,秦饶也犹如被狠狠打到了软肋上,他攥紧茶杯的指骨用力到泛白,最终那茶杯被「砰」的一砸,滚烫的茶水贱了一地。
「你们真他妈的,一个个都不是玩意儿。」
少年声音冷得如冰碴子,厌恶至极对着黎衫,也对着她身旁的男人说。
他抽了几张纸,没管自己,把少女脸上的水擦了擦,冷着脸,眼底怒意翻涌,动作却温柔的,一点没弄疼她。
然后抓住她,义无反顾地带着人离开这混乱又让人噁心的地方。
第二十二章
秦饶这一上午本来还挺高兴的。
早上看手机, 收到一条黎央的微信:好。
头天晚上放学时他让她考虑了好了上哪个大学告诉他一声,她答应了。
连陈越阳和卓俊两人都瞧出他心情特别不错,跟个鹦鹉似地上课下课不停问, 非要刨根问底打探出原因, 他不想说,用一顿午饭把两人打发了。
人均上千的餐厅, 陈越阳和卓俊当场表演个为五斗米折腰,乐颠颠地闭了嘴。
三个男的吃饭也不用太讲究,秦饶没要包间, 就在大堂找了个僻静处。等菜上桌时,陈越阳和卓俊结伴去厕所放水, 他无聊地开了局游戏。
黎衫「砰」的那一下摔门让他下意识抬了下头,就看见小姑娘被那女人指着骂的那一幕, 秦饶火一下上来了, 当即再也坐不住。
-
身后女人和男人的争执声还在继续。
黎央被他牵着走出了餐厅, 穿过半个商场到观光电梯, 秦饶按了按金属钮,门打开,他又牵着她走进去。
里面只有他们两个。
秦饶按了个数字9, 电梯缓缓开始往上升, 他看着她, 眼底的阴翳和戾气散不见了, 眸光缓和了许多。
「楼上网咖的包间有浴室,我上去沖个澡。」他对她解释。
黎央踮脚,手伸长擦他脸上的水, 心里不好受, 也觉得很愧对他, 声音微哽地道歉:「对不起。」
少女纤长的睫毛缀着水珠,像两只被雨打湿的可怜蝴蝶,眼眶发红,模样愧疚又自责。
「傻不傻啊你。」秦饶拧眉,表情非常不满,伸手轻掐了把她的脸:「是你的错吗就瞎他妈道歉?」
他气急了,一时没注意在小姑娘面前爆了句粗口。
然而不管是不是她的错,他都是因为她才弄得这么狼狈的,黎央心里愧疚感像石头一样重重压着,同时在石缝的间隙,又好像滋生出了一种别的情绪。
「好像我每次需要的时候,你都会出现。」
把她从糟糕而难堪的境地带走。
「我以后也会。」
电梯门打开,少年像是承诺一样的语气说了这句话,仍然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出去。
这家网咖里有个包间是秦饶按年包下的,除了他别的顾客进不去。
黎央对网吧的印象还停留在七八岁路过的一家掀着帘子的黑吧,那里面光线很暗,烟燻雾绕,打游戏的都是染着各种颜色头的不良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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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环境却很好,包间就像个酒店的房间,多了几台配置很高的电脑和电竞椅,其他的也一应俱全,连休息的床都有。
秦饶打开一台电脑:「我先去洗澡,你坐这儿可以先看个剧。」
他简单地沖了个澡,吹头髮时才想起被他放了鸽子的两个人,手指点进微信群,满屏都是对他的唿唤。
【陈越阳】:???饶哥你人呢???菜马上要上来了啊!!!饶哥你快回来,没有你我真的承受不了!!!!
【卓俊】:我今天一天不会在这儿洗盘子度过吧呜呜呜呜
【陈越阳】:啊啊啊啊啊啊菜上来了,我一筷子都不敢动啊
【卓俊】:瑟瑟发抖.jpg
【卓俊】:5555555饶哥你听到我们的唿唤了吗tat
【秦饶】:有点事我先走了,你们吃吧
他往群里发了一笔转帐,群里的画风马上变成了一熘的「谢谢金主爸爸」。
把头髮吹得差不多干,秦饶推开浴室门走出去,小姑娘坐在电脑前,却什么也没碰,电脑屏自动黑了,一听到动静就起身走到他面前。
「你还没吃午饭吧,我请你吃吧?」她仰脸望着他,软声询问道。
「行,走吧。」
到了电梯,他直接按了-1的按钮,商场的地下一楼都是些小吃摊位,不如三楼的那些餐厅高档。
秦饶径直往前走,黎央伸手去拉了拉他的衣角:「我带够了钱,可以请你去吃楼上好一点的。」
上学期期末她考到了年级前十,这学期一开学就收到了一笔一千的奖学金。
秦饶挑了挑眉:「我就爱吃这里的,怎么,你不乐意请了?」
「……」
请人吃饭确实得遵循对方的意愿,两人最后一人买了碗泰皇炒饭和一杯奶茶,找了个座位坐下。
「那个男人是我的……爸爸。」黎央对他坦诚道,那个陌生的称唿喊出口时觉得别扭又不自在。
秦饶看那情形大概猜到了,语气不爽地问:「他是想认回你?」
黎央想了想点头:「算是吧,他儿子得了肾衰竭,想要我给他捐一个肾。」
说这话时少女眉眼平静,秦饶却忍不住了,脸色阴戾下去,脏话也没忍住在她面前飙了出来:「操,这个畜生!」
真他妈后悔当时怎么没把那男的揍一顿。
黎央看他比自己还生气,心里原本特别难过的情绪感莫名其妙的就被沖淡了很多,还能反过来安慰起他:「你别气啊,我没有答应。」
秦饶不放心地盯着她眼睛,少女眼神十分坚定,可还是怕,万一那男的花言巧语又使苦肉计把她哄得心软了怎么办。
「那你发个誓,就说你绝不答应他。」他肃起脸,不依不饶道。
黎央有点好笑,搞得好像要被捐肾的不是她而是他一样,她弯了弯眼,顺从地依着他的意思举起三支手指:「我发誓,我绝对不会答应他。」
秦饶这才稍满意了点。
黎央舀起一勺饭放到嘴里,咀嚼时想起付祈礼要送她的那袋子礼物,一时间心里又有点说不上的滋味。
「怎么了?」他几乎立刻察觉她骤然低落的情绪。
「我就是想起一件以前的事。」她睫毛颤了颤,小声嘀咕道。
他望着她,瞳孔漆黑深邃,拥有十足的耐心,她于是也有了倾诉欲望,想把埋在心底的事和他说。
「好像是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吧,学校里儿童节文艺汇演,我和另外几个女生被选中上台表演。那天我和平常一样,穿着校服扎着一个花苞头就去了。但是到了教室,我发现虽然都是一样的花苞头,但她们的发绳都好漂亮。」
「有粉色的小蝴蝶结,有钻石的小兔子,还有一个女生头上戴了个特别闪的小皇冠,只有我的发绳最普通,是一条黑色的皮筋。我听见她们比较谁的发绳最好看,七嘴八舌地说是爸爸妈妈带她们去哪儿哪儿买的,我那时就想,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带我去买好看的发绳呢?」
这其实也是很多年的事了,特别小的一件,关乎着一个小女孩脆弱纤细的自尊心,黎央现在提起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拿起手边的奶茶喝了两口:「今天他来找我,说从前我过生日都会给我买礼物,只是没有机会送到我手里,我在那个袋子里看见了一个特别漂亮发卡。」
「我刚才就想,要是我小时候能收到么漂亮的发卡多好啊,我一定会高兴很久很久的。」
似乎话说出来心里就好受多了,黎央唿出一口气,继续低头喝着奶茶。
听完,秦饶静默片刻,朝她伸出手:「手机给我一下。」
黎央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做,从兜里摸出手机解了锁递给他。
秦饶点开她手机的通讯录,划着名扫了一圈,望向还懵着的小姑娘:「你看我替你挡了杯水,你是不是得感谢我一下?」
他突然说起这个,黎央愣了下,很有诚意地重重点了下头:「当然了。」
「行。」秦饶勾了下唇:「那就把你今天下午的时间给我,当作感谢吧。」
说完他低头在她手机上打字,编辑完一条简讯后举着屏幕给黎央看:「我这样发了啊?」
黎央抬眼,看见简讯框里一行字:老师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下午想回家休息。
他这是……在帮她撒谎请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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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其实没课,校长把上一届高考考得好的学长学姐都请了过来,全校同学都得去报告厅听他们传授经验。
「那、那你发吧。」黎央脸红了些,这个谎算是他们合伙撒的。
秦饶手指按了下发送键 ,黎央后知后觉地想起问他:「今天下午你要我陪你干什么呀?」
「陪我玩啊。」他说得理所当然。
吃完饭,秦饶带她去了商城五楼,这一层有个挺大的电玩城,他之前和陈越阳来玩过一次。
他直接去兑换了两百的币,沉甸甸的一个小篮子拿在手里,沖身旁的小姑娘一扬眉:「你看想玩什么。」
黎央之前生活的地方也有电玩城,不过没这儿大,机器也没这儿丰富,而且她小时候每次被带着和黎新月一起来,她只能分到廖廖几个币。
这是她第一次想玩什么就能玩什么。
掌心拍完一次打地鼠后变得红红的,机器下方的一条卡缝里「咔咔」地吐出十几张票。
好多年没来过这种地方,她有些不确定地问秦饶:「这里是不是也是能兑换礼物呀?」
秦饶笑着「嗯」了声。
从前他压根不稀罕兑换的那些玩意儿,回回都把票留在机器上懒得去拿,这次却弯身一把扯下票拿在手里:「我帮你拿着,等会儿你可以去挑喜欢的东西。」
黎央高兴地弯了弯眼角,之后她把感兴趣的玩了遍,得了好多票,秦饶抱了一满怀。
来这儿玩的还有很多年轻女生,都忍不住悄悄看他。
五光十色的灯光下他那张脸稜角分明,一身张扬桀骜的气质,和乖乖替那小姑娘抱着一堆票的模样形成鲜明反差。
玩完了最后一个币,秦饶站在数票的队伍里,温声对黎央道:「你先去看看等会儿想换什么。」
最后这些票数出来有两千多张,他拿着积分卡走到黎央身边,笑着问:「选好了吗?」
「嗯,想要这个玉桂狗的背包。」黎央手一指,眨了下大眼睛有点紧张地问:「我们的积分够吗?」
秦饶看了眼那只小狗包下面的分数,勾了勾唇:「刚好。」
黎央头一次觉得自己运气这么好,工作人员拿了钥匙取出包给她,她立刻就背上身。
头顶响起他的一声笑:「还挺可爱的。」
黎央抬起脸看他,眼弯弯的缀着笑,很认同道:「这个玉桂狗是特别可爱。」
「不是。」他却否认,脸上挂着抹懒散的笑,望着她的黑眸又认真:「我的意思是,你背着挺可爱。」
黎央:「……」
黎央耳尖热了热,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临时随便扯了个话题:「我们要回学校了吧。」
「四点钟都不到,还早呢,别忘了你答应要陪我玩一下午的。」
「……」
也不知道谁陪谁,刚才明明一直是她在玩。
秦饶垂头,手指划拉着手机似乎搜什么,片刻后把手机界面举给她看,再次「发号施令」:「我要玩这个,你陪我一起。」
黎央看见是一家diy蛋糕店,就在这家商城同一层,她跟着他过去。
「那这次我来付吧。」黎央拿出手机,刚买币就是他花的钱。
秦饶往前一步,站在她前面,颀长的身形把二维码挡得严严实实的,黎央没法扫,听见理直气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说了是你陪我玩,你花时间我付钱,这不很公平吗?」
他扫码付款,店员领着他们来到靠角落的一张桌子,接着端来一个蛋糕胚,和一系列制作蛋糕要用到的材料。
制作教程写得很详细,秦饶修长指骨捏着那张单子,低懒的语调一字字念给黎央听。
「把30g玉米油加入50g底筋面粉,搅拌成没有颗粒的煳状。」【1】
因为是面向小孩子和家长亲子互动的一个diy,制作过程并没有搞得很复杂,材料的用量都是称好的。
黎央只需按照顺序往里倒就行,搅拌好了,抬起头,清凌凌的眸子困惑地望他:「下一个步骤是什么呀?」
秦饶盯着她没有说话,拿起手机对着她。
「咔嚓——」
明目张胆地拍了一张她照片。
「你干嘛拍我啊?」黎央眼神茫然,望过去,看见照片里的自己。
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一点可可粉,脏兮兮的像只小花猫。
黎央耳根一热:「你把照片删了。」
「不。」他拒绝。
说着就要把手机往兜里揣。
黎央情急之下去抢,秦饶站起来,胳膊举高,勾唇,垂着一双戏嚯的眼看她,低磁的嗓音裹着笑意:「抢到了就让你删。」
这不是摆明了欺负她矮吗!
黎央边往上蹦着边气唿唿地伸手去够,然而一下没站稳,身子往前栽去,幸好一只有力的手即使扶住了她腰。
她没摔倒。
但惯性作用,她脸磕到了他胸膛,紧实坚硬,隔着卫衣也能感受到肌肉,不用看就知道是副很好的身材。
她鼻尖还缠绕上他清冽好闻的气息,似是雪后的森林,木质和的淡淡的薄荷混合在一起。
不知是惊吓还是什么,她心脏没规律地加快,而他的心跳声也在耳边不断地放大,加快。
扑通,扑通的震着她的耳膜。
「妈妈,哥哥姐姐在做什么游戏吗,为什么么抱在一起了啊?」一道稚嫩好奇的童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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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醒过神,脸涨红地挣离了他的怀抱,慌慌张张地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
她抽了张纸对着手机屏把脸上沾着的一点可可粉擦了。也不问他了,自己伸手拿过那张制作单子。
对照着刚要进行下一步,脸上传来温热的一点触感。
秦饶朝她伸过手,粗糙的指腹磨刮蹭了下她脸颊,轻缓的一下,又一下。
那一下下仿佛蹭在黎央心上。心跳忽地又变快,像是被小虫子啃噬,泛起陌生又奇怪,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微微睁大的眼看见他喉结滑了滑,弯起唇,声线有点儿哑:「这儿呢,还有一点没擦干净。」
作者有话说:
【注1】参考网络菜谱
第二十三章
最后烘焙出来的小蛋糕没买的那么精緻, 但也算可爱,中间一个黎央用融化了的巧克力画的卡通小熊,边缘围了一圈鲜红的小草莓。
她第一次做蛋糕, 用手机拍了张照留念, 然后拿小刀切一半盛在纸盘子里递给秦饶。
剩下那半是自己的,她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感觉味道还行,抬起眼望向秦饶:「你觉得好吃吗?」
「不错。」秦饶点评,也用接下来的行动证明了, 不喜欢吃甜食的人也将这一盘蛋糕吃得精光。
晚上还有晚自习要上,黎央和他坐电梯下去, 以为这会儿就是要回学校了。
电梯停在1楼,她走在秦饶身侧, 绕了大半个商场, 经过一个个化妆品的专柜, 前面就是出去的旋转门了。
他这时转身, 进了一家饰品店。
黎央愣住了。
走了几步,察觉到少女没跟着来,秦饶回头看她:「进来啊, 陪我一起挑。」
黎央:「……」
她慢一步跟在他身后, 看见他在门口拿了个装东西的小篮子。
暖色调的白光从顶上打下来, 勾勒出少年利落好看的五官, 那双眸黑漆漆的,认真专注盯着这些五颜六色的发绳。
过了会儿,他拿了一个天蓝色、坠着个黄色小鸭子的发绳, 询问一直安静站在身旁的小姑娘。
「我觉得这个挺可爱的, 你觉得呢?」
黎央猜他应该是要给哪个女孩儿买礼物, 让她也跟着一起来是想参考女生的意见。
心里冒出一点说不清缘由的别扭和不开心,她抿了抿唇,认真地看了几眼,真心点头:「是很可爱。」
秦饶将这个发绳放到拎着的小篮子里,之后每挑一个都会问她的意见,到最后小篮子被各种各样的发绳装满了。
他又拿起一个酒红色蝴蝶结的发绳。
「这个呢?好看吗?」
黎央摇了摇头:「我觉得这个蝴蝶结太大了,有点夸张。」
说完,就见他很听劝地把手里的蝴蝶结放回远处,黎央忙道:「这只是我的主观感受,也许那个女生就喜欢这种款式的。」
秦饶狐疑地一抬眉:「什么女生?」
「你不是要参考我的意见,给一个女生选礼物吗?」
她小声说,那种奇怪的别扭感又上来了,黎央眼睫垂下,盯着自己的脚尖。
秦饶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勾了下唇却没说什么,拎着那个小篮子走到收银台前。
没人排队,店员拿着扫描仪「滴滴」扫完,将这些装进一个精緻纸袋子里,双手递过去,露出标准笑容:「欢迎下次光临。」
走出那家店,他直接把那袋子给她。
「给。」
黎央盯着他朝自己递来的那只手,以及拎着的纸袋子,表情茫然:「给我干什么?」
秦饶扯唇,那笑里带着几分懒痞:「你觉得我除了你,还认识哪个女生?」
黎央心尖像被什么轻挠了下,倏地一下抬起头看他,眼睛无意识睁大,对上少年垂下看过来的眼眸。
「反应过来了吗?」他戏嚯问。
黎央把两人刚刚的对话结合起来回想了遍。
他并不认识其他女生,每挑一个发绳都问她的意见,所以……这些发绳都是送给她的。
至于原因,应该是中午吃饭时她说的那番话。她告诉他,小学儿童节表演时,很羡慕别的女孩儿头上缠着样式好看的发绳。
「那……那也不用买这么多呀。」她指了指他手上,各种髮饰装得满满的,都快要掉下来的小篮子。
「一天换一个,几个星期不重样,多好。」秦饶扯起唇角,见她不接,直接把袋子塞给她。
黎央看了看手里多出的纸袋子,又去看他,一脸诚恳地和他商量:「真的太多了,要不我们去退一些吧?」
这家店的发绳卖得特别贵,像学校对面文具店,发绳就几块钱一根,这里动辄四五十块。这一袋加起来好多钱。
「退什么退啊,时间不早了快回学校,你再磨蹭晚自习就要迟到了。」
他抓起她手往外走,在门口直接拦了辆的士,等坐上去,又将发票撕成两半塞进衣兜。
做完颇得意地朝黎央扬了扬眉,意思是看你还怎么退。
黎央:「……」
回到班上,离晚自习开始还十多分钟,出去吃饭的同学有些还没回来。
夏露浓慢悠悠地从教室外走进来,见到座位上的黎央,开心地加快了步伐:「央央你身体好了啊?」
因为秦饶向班主任撒了她身体不舒服的谎,之后夏露浓问她怎么没来学校,黎央也只得对她说了同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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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黎央眨了下眼,略不自在地圆这个小谎。
这节英语晚自习黎央头一回上得不那么专心,听着听着就出神了,好在是评讲昨天的试卷,她就错了一道完型和一道阅读题。
天还是冷的,尤其是到了夜晚,风唿唿地拍打窗户。黎央写完作业就去洗澡,然后钻进开着电热毯的被窝里背书。
一篇蜀道难背了一半,手机响了响,她伸手从书桌上拿起来看。
【秦饶】:《权威内科专家为你讲解捐肾的风险和危害》
【秦饶】:你好好看一遍
黎央愣了下,心脏像是浸在温暖的蜂蜜水里,暖暖的浸着甜。
她点开他发来的,那条微信公众号连结,非常认真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然后给他回覆:【我看完了】
【秦饶】:都记住了吗?
搞得像老师抽答一样。
黎央眼弯了下,乖乖回覆:【嗯,记住啦】
【秦饶】:那行。别熬夜了,早点睡,晚安
黎央也和他说了声晚安,眼睛盯着这一来一回的「晚安」,心情就莫名的,有点好。
他并不是第一个和她说晚安的男生,之前梁嘉澍晚上和她发消息,结束时也是晚安。
明明一模一样的两个字,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黎央放下手机,把搁在被子上的语文书也拿开,趿着拖鞋下床走到书桌前,拉开小抽屉。
接着从那袋子发绳里挑出那个小鸭子的,撕开外面薄薄的塑料包装,把发绳缠在手腕上,打算明天上学扎这个。
再次躺上床,黎央关了灯,被子拉到肩膀以上,闭眼。
一片黑暗里,她脑海里放电影似的,倏地浮现出今晚回学校时的一个画面。
教学楼前的灯把他们两个身影拉长,她走在前面,他拖着懒洋洋的步伐跟着她后面。
大家都去吃饭了,没什么人走动,教学楼显得空旷而安静。
「黎央。」
她走到第三楼的最后一节阶梯,他忽然出声喊她的名字。
她转回身看他,手里还拎着他送的一袋发绳。
少年单手插兜,身形白杨般挺拔颀长,站在几阶台阶之下,和她处于平视的高度,昏黄暖光将他的眉眼照得深邃。
也显得神色尤为认真,他对她说,带着笑又很温柔的语调:「不用羡慕别的女孩儿。」
「你想要的,都会有。」
被子下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在安静的夜里能够被她清晰得听到,她把手按在胸口上,想制止却不能。
最后只能有些茫然无措地咬了咬唇。
怎么办呀?
她好像不止是有些动心,而是真的,喜欢他了。
第二十四章
经过昨天那么一闹, 付祈文暂时没脸找黎央了,然而他妻子成蕙却急得很,她巴不得现在就抓着黎央去美国给她儿子捐肾。
两人争执一番, 成蕙第二天晚上直接来了惠德要找黎央谈谈。
她厌恶死了当初破坏自己家庭的黎衫, 对黎衫和自己丈夫偷情生的女儿,也自然是厌之入骨, 可为了儿子,她愿意屈尊向这个小野种折腰。
听说他们是九点钟放晚自习,成蕙提前了很久就来门口守着, 放学的铃声终于打响,学生三个两个的陆续走出来。
成蕙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个个扫过, 生怕错过了。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学生几乎走光了, 成蕙焦急地搓了搓手, 正担心是不是自己看漏了, 迎面走来两个人。
隔着些距离, 成蕙认出了那女生就是黎央,她身旁还跟了个男生,两人说着话。以过来人的眼睛一看, 便知道那男生喜欢黎央。
成蕙嘲讽地冷笑。
真是和她妈那个婊.子一样, 年纪才多大啊, 就会勾得男的围着自己团团转了。
今天轮到黎央值日, 她和后桌的男生打扫完一起下楼,男生问她语文怎么每次分都那么高,她就把自己做过的且觉得有用的练习册名字告诉他。
走到校门口。
「谢谢,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要不我请你喝杯奶茶吧?」男生怀着些小心思, 说完就脸红了,手还不好意思地放后脑勺挠了挠。
「不用,举手之劳罢了。」黎央拒绝地摇头。
男生还想再说什么,一个女人沖了过来,望向黎央道:「我有事和你说。」
尽管极力掩藏心底的厌恶感,成蕙看着黎央的眼神仍不太和善,男生不放心地问:「黎央,你们认识啊?」
黎央对她还有印象,轻「嗯」了声,对男生道:「你先回去吧。」
「哦好,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等那男生一走开,成蕙刚要张嘴,黎央转身也要走。
她才不打算和她说话,而且那事儿她是不会同意的。
「你站住!」成蕙羞恼地去扯她的胳膊,才碰到她,手背忽地剧烈一疼。
紧接着咣当一声响,刚砸她手的那罐七喜落在地上,她手背浮起一片红,还有些。
一辆黑色摩托轰隆着驶来,「肇事」的少年黑夹克,浑身散发着刺骨的冰冷,垂眼望向黎央时眼神又柔和了许多。
「上来。」
黎央跨了上去,坐在他身后。
她第一次坐摩托,动作有点慢,成蕙反应了过来,立刻去抓黎央的胳膊,想到刚被砸疼的手,以及少年阴沉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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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本能地往后一缩,改为抓住黎央的书包带子。
她气势咄咄逼人:「当年你妈穷得连生活费都没有,是我给她提供了一份家教的工作,结果呢?你妈恩将仇报,背着我和我老公偷情!」
提起这段往事事,成蕙恨得直咬牙,看向黎央的目光充满了怨恨:「你现在给儿子捐一个肾,算是偿还你妈之前做的孽了!」
「你他妈是脑子有病,还是没上过学?哪条法律说子女要偿还父母做的孽?」秦饶回头冷睨着她,语带嘲讽:「大姐,你知不知道强迫未成年人捐器官是犯法的?」
成蕙有些憷这个眉眼凶戾的少年,可事关儿子的性命,她怎么甘心轻易放弃!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让全校的人都知道你私的身份,不管你之后再转到哪个学校,我都跟着你,把你妈做的那些破事公之于众,看你今后怎么在别人面前抬起头!」
她放下威胁的狠话,去看黎央,少女脸色果然变白了几分,她觉得这招有用,露出洋洋得意之色。
然而心里还没畅快多久,耳边响起「呵」的一声冷嘲。
秦饶唇勾了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声音极平静冷暖:「你要是敢,你儿子也别想好好活了,我有的是办法弄他,今晚回去我就能查到你儿子在美国哪家医院。」
「松手,我不说第二遍。」
成蕙怯畏,抓着黎央书包带的力道一点点松了,带子自她掌心滑落。
「记住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摩托「轰」一声驶远。
到了个街路口停下,他回头看着身后的小姑娘,脸上冰冷的神色敛去,声音放柔了几分:「别听她瞎说,你妈做的任何事都和你无关。她威胁你的话你也别怕,有我在,不会发生的。」
黎央是很害怕女人的那番话。
从前就是因为一些流言碎语,她在原先的学校没交到一个好朋友,谈到爸爸妈妈的话题,像是有种默契,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因为她没有爸爸,妈妈也不管她。
而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把头埋低一点,再低一点,课桌下的小手用力捏紧。
那些打量的,嘲笑的,好奇的目光像无形的巴掌落在她脸上,使她的脸火辣辣的疼,还得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转到新的学校,一切都不同了,大家对她善意友好,黎央一点都不想回到从前那样的生活。
可秦饶的话却让她一下没那么怕了,不知从何时起,她对他生出了强烈的信赖感。
他说出口的话总会做到。
「嗯。」黎央点头,小脸露出个软软的笑容,眼里带着自己尚未察觉的,对他的依恋感。
秦饶心终于放下,眼垂下,看着小姑娘抓着自己外套衣角的小手:「你这样坐有点危险。」
「啊?」黎央疑惑。
「前面有段路在修,地面坑坑洼洼的很不平整,你这样坐有摔下去的风险,所以……」他咳了声压着有点上扬的唇角,看起来正儿八经的。
「你最好搂着我。」
黎央缓慢地眨了眨眼,又慢半拍的,小声「哦」了声。
等他再转回身,她红着脸,胳膊小心翼翼地伸出去,试探着,一点点环住他的腰。但也不好意思真上手搂住,就虚虚地环绕一圈。
秦饶勾了勾唇,将摩托启动,没一会儿途径那段在施工中的路,颠簸中黎央身子往前倾,那双手下意识地力道收紧。
真正地紧紧抱住他。
就在这一瞬,秦饶差点紧急剎车,喉咙发干,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自作自受。
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少女柔软丰盈的身体。
那段路一过去,黎央就立即松了手,重新抓住他衣角,一张小脸羞得发烫。
与此同时,秦饶也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再多抱几秒,真他妈就要有反应了。
到小区门口。
黎央从摩托车上下去,看见有个小摊子,眼睛一亮:「你等我一下呀。」
说着噔噔噔跑到前面的小摊子前,从口袋摸出两张十块的纸币朝老太太递去。
秦饶也走了过去,老太太正往碗里盛烤梨甜水,黎央转头,笑眯眯对他道:「这个好喝的,我请你喝。」
老太太头髮花白了,闻言高兴道:「是哦,不止好喝,冬天喝这个还能润肺止咳。」
她对黎央有印象,长得漂亮,人也懂事有礼貌,看着秦饶问:「小姑娘,这你男朋友啊,高高帅帅的,你们俩般配的咯!」
「不是的,奶奶。」黎央耳根一下红了,摆着手和她解释:「我还在念高中,没谈朋友。」
「哦对。」老太太笑着道:「你们都是新时代的孩子,不像我们那个时候,女孩子没机会读书,好早就是结婚嫁人了啰。女孩子多读书是好事!」
黎央和秦饶一人端着碗烤梨水站在摩托边上。
她捏着勺子,又舀下块梨肉,想起什么抬头看他:「你今天怎么放学那么晚还没走啊?」
上次在餐厅,是因为他也正好在那儿吃饭,但这回也是这么凑巧的吗?
「我在等你。」秦饶回答她,他吃得快,碗里的梨子吃完后把甜水也喝了,然后走到前面垃圾桶扔掉纸碗。
黎央从校服兜里摸出湿纸巾给他,没太明白他的话:「你等我干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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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他们再来学校骚扰你。」秦饶漫不经心擦着手指,并不觉得这举动有什么特别的。
反倒眉梢一挑,问起个不相干的人:「和你一起走出来的那男生,谁啊?」
黎央莫名有种被家长监督的感觉,老老实实地回答:「就我同学啊,我们今天一起值日。」
「还一路有说有笑的?」他揪着没放,语气发酸。
「他问我语文高分的诀窍,我就把我感觉有用的几本练习册告诉他。」黎央回想了一下:「而且我没有笑。」
天当时太黑了,秦饶确实没看见她笑没笑,此刻看小姑娘满眼无辜又认真地纠正他,心底愉悦攀升,没忍住低笑出声。
「行吧,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但那男生喜欢你。」他直接就指了出来。
果然说完就见她明显地愣了几秒,乌黑瞳仁里显出一丝茫然。
「黎央,你要有点自知之明。」秦饶垂眼看她。
黎央更茫然了:「啊?」
「就你这样的,长得漂亮,性格温柔可爱,学习成绩还优秀,男生喜欢你不是再正常的一件事了吗?」
他垂着眼皮看她,语气稀松平常,还是平时说话时那副懒洋洋的腔调,就没有特意夸奖的感觉,反而让人感觉他就是直白坦率地在陈述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可长得漂亮,性格温柔可爱什么的……
黎央脸颊烧起一片红,明明还刮着风 ,耳廓热热的。
她低头,捏着勺子的手半天没等,好一会儿,等夜风把脸颊上滚烫的热意吹走了,才重新抬起眼看他。
「那个,自知之明不是这么用的。」她小声纠正他。
秦饶挑了下眉:「什么?」
「自知之明是说要对自己的缺点和不足有正确认识。」少女嗓音温软地给他解释。
秦饶给气笑了,直接伸手拧了把她的脸,然而触碰的皮肤太过软嫩,害得他有气也丁点没捨得用力。
「怎么,嫌我是个文盲?」少年板起了脸,有点凶的语气。
黎央飞快摇着自己脑袋,看他这样,不仅没初见时那么怕,还有点想笑。
「语文成语辨析题容易考这些,上次我做题时看到了,就不想你下次遇到了丢分。」她眼睛映着路灯的光,星星一样亮。
秦饶松开手,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像还捨不得刚才软软的触感:「行,那你下回再送我本成语字典。」
黎央再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眼弯了弯,笑意像涟漪一样在眸子里漾开。
「好哦。」她笑着答应。
不远处卖烤梨的老太太耳朵有点背,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也丝毫不影响她乐呵呵地看着两人的这一幕互动。
年轻真是好啊,彼此喜欢的人站一块儿,连周围的空气都是甜的。
-
之后如秦饶所说,黎央没再见过付祈文和成蕙这两人。
成蕙的确被秦饶那番话吓住了,没过几天,就接到了儿子的电话,说是有个五大三粗,长相兇悍的男人来给他送了束花来。
自称是她的朋友。
成蕙这些年在美国相夫教子,认识的也都是住那一片的中产阶级富太太,怎么会认识这样的朋友?
她动脑筋一想就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肾衰竭依靠透析也能有二十多年活头,再不济她和丈夫也能为儿子移植,可成蕙想要一次到位,万无一失,才想让黎央给他儿子捐出一颗健康且年轻的肾脏。
现在有那个少年在,她的打算必然落空,又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在医院,第二天成蕙就和付祈文飞回美国去了。
倒春寒一过,之后基本都是晴天,气温一天天升高,教室里的窗户不再成天关着,春风拂进来,阳光和煦温暖。
黎央座位就在窗户边,每天下午都觉得被阳光晒得很舒服,就是时不时要去看一眼夏露浓。
她每天练舞辛苦,太阳一晒就想睡觉,黎央得经常拿手戳一戳她。
这节是语文课,又是在讲文言文,教室里手撑着头打瞌睡的同学不在少数,其他听讲的人也没多认真。
黎央刚戳了戳夏露浓,语文老师忽地收声,视线在教室逡巡一圈,把书往讲台上一放。
「啪」的一声,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教室听着挺大的,一下子惊醒那几个趴着睡得正香的同学。
语文老师一向很佛,这回难得动了怒:「我知道你们不把语文当回事,觉得花时间在语文上不值得,不如多做几道数学题,或者多背几个英语单词。但语文也是150的分值,像黎央这样回回考140几,你们就考120,130,十分的差距就拉开了,你们在哪儿去把这十分再找补回来?」
语文老师缓了口气,顺口举了例子:「秦饶你们都知道吧?」
秦饶算是学校风云人物了,就没人不知道他,长了副大帅逼的脸,在有钱人众多的私立高中都是顶有钱的,篮球打得好,脑子也厉害,奥数物理竞赛只要参加都能拿奖。
这搁谁不心动啊?!
一提秦饶的名字,大家明感兴趣多了,尤其是女生,眼睛都放光了,恨不得竖起耳朵听。
「你们应该听说过,秦饶以前考试语文就没及格过,现在快高考了,他也知道重视起语文了,这次四月调考他语文总算有九十多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他名次马上就蹿到了年级前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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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下,语文老师切回正题:「连秦饶这样能把数学考满分的都知道要重视语文了,你们还不当回事?行了,一个个打起精神来,实在太困的去洗把冷水脸,这篇文言文是高考必考的,都给我把笔记记好,下节课我要检查的!」
同学不敢再摸鱼,黎央从笔袋里找出支红笔,把觉得重要的地方又勾了勾。
她现在高二,还没四调模拟考,但她知道上星期秦饶他们考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问一下他成绩。
原来他进步这么大啊。
晚上回家,写作业的时候,黎央又想起这事,心里替秦饶开心,想了想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
【听说你四调考得不错,恭喜呀】
手指戳进表情包,挑了个可爱的表情按下发送。
过了几分钟。
【秦饶】:还行吧
【秦饶】:图片
黎央点开他发的那张图片,发现是他的成绩条,除了总分和排名,还有各科的分数。
确实如语文老师在课堂上所说的,理综293,数学149,都高得接近满分,就语文和英语还欠缺点,一个将将及格,一个离及格还差几分。
【秦饶】:你看我英语和语文还有进步吗?
她低头,认真地敲了一段鼓励的话发过去:【当然啦,还有两个多月呢,你又那么聪明,肯定还能有很大的进步!】
几秒钟后,掌心的手机震了下。
【秦饶】:那这个星期天,你有空来给我补习下吗?
第二十五章
五一天气开始热起来了。
黎央从几件不多的夏装里找出件短袖和牛仔裤换上, 然后拉开小抽屉,拿了根上次他送她的,缀着山茶花样式的发绳扎了头髮。
收拾好了, 黎央拿手机发了条信息给秦饶:【我出门了, 大概九点钟到你家。】
【秦饶】:真不要我来接?
【黎央】:不用啦,我坐公交很方便的
她把手机装进书包, 坐了七八站到他住的那片别墅区,到小区门口时刚巧碰到秦饶。
他从另一个方向走来,修长指骨勾着个透明塑胶袋, 里面装着几盒新鲜樱桃,个个颗大, 鲜红饱满。
黎央有点好奇地问:「你怎么一大早去逛水果店了啊?」
秦饶刷脸,银色的闸门自动收缩打开, 他走在她身侧, 看向她问:「突然想吃樱桃了, 你喜欢吃吗?」
「喜欢的。」黎央诚实点了点头。就是这水果太贵了, 她很少能吃到。
「那就好。」他笑了声。
两人说着话走到家。
秦饶拿出一双粉色拖鞋,新的,外层的塑料包装还没拆。他扯开后递给她。
黎央换上, 尺码不大不小, 非常合适。她探头往里望了眼, 没见周姨的身影:「周姨呢, 是出去买菜了吗?」
「周姨这几天回老家去看孙子了。」秦饶说完去看黎央,小姑娘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似乎压根没意识到,这么大的一个别墅, 只他们两个在, 有什么问题。
「我们在哪儿学习呢?」黎央问, 眼眸澄澈。
秦饶没好意思把「去我房间」几个字说出口:「就在客厅吧。」
他先去厨房把才买回来的樱桃洗了一盒,装在盘子里端到茶几上:「你尝尝甜不甜。」
黎央伸手拿了一个,揪去下面的小细根塞进嘴里,一口塞嘴里。
果肉厚实多汁,咬下时红色的汁水淌到唇上,她下意识舔了舔。
看秦饶正盯着自己,她眼睛一弯,对他扬起个笑:「这樱桃好甜,你也快吃吧。」
秦饶克制着将视线从她嫣红湿润的唇瓣挪开,顺从地拿了颗樱桃放嘴里,嗓音哑着说:「嗯,是挺甜。」
黎央拿出一张语文试卷,先挑出占分最多的阅读题让他做。
他写的时候她就托腮安静地在一旁看着,来之前黎央自己就做过一遍了,等他写完了她直接拿出支红笔给他评分。
然后指出他写阅读题的一些问题,几乎是把自己能想到的都给他讲到了。
秦饶听得也认真,等讲完后黎央又找出一篇差不多长度,同类型的小说类阅读给他:「我给你计个时,你争取二十分钟把这篇写完。」
这一上午的时间就是她先讲的是小说类阅读,又讲了科技类阅读,她反覆讲他反覆练。刚开始效果还没那么显着,但可以看出来他很聪明,方法一下就掌握了。
十一点多秦饶点了外卖,十二点钟外卖送来了,和一般塑料盒的包装不同,这份是看着就很有高级感的雕花木盒。
秦饶从木盒里面拿出菜摆到桌上。
一共四道,分别是糖醋排骨,玉米虾仁,蒜蓉扇贝,茄汁鳕鱼,色泽鲜艷,还用精緻漂亮的瓷盘装着。
「先吃饭吧。」秦饶抽出一双乌木筷子递给她。
黎央在他对面坐下,夹起一块糖醋排骨,酸甜度适中,肉质软糯,非常合她的口味,还有那道茄汁鳕鱼,她是第一次吃,也觉得味道很好。
不过黎央也没问他是哪家餐厅定的。肯定是特别贵,她消费不起的水准。
秦饶一眼看出她喜欢吃什么,站起身把菜重新换了个位置,把她喜欢的两道放到她的前面。
「我更喜欢吃这两道,糖醋排骨和茄汁鳕鱼太甜了,你帮着多吃点,最好能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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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点头应了声好,突然就感觉他们的口味还挺互补的。
最后不负他所望,她把这两道菜都吃完了,好久没吃过这么撑了,感觉肚子都比之前鼓了些,悄悄用手不好意思地揉了揉。
秦饶看见她的小动作,唇忍不住扯了扯:「先休息会儿再学习吧,你想看电影还是活动一下?」
黎央觉得自己需要消消食,就不想一动不动坐着看电影:「有什么运动啊?」
「二楼有撞球室,想玩会儿吗?」
「我不会打。」她这么大了连球桿都没碰过。
「没事。」他低声一笑:「我教你。」
撞球室内有面占了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室内光线特别好,阳光把黑色大理石砖照得金灿灿的,撞球桌上投下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秦饶握着杆子,把基本规则给黎央讲了遍,接着给她演示击球的姿势。
「首先你把手放在檯面上,五指分开。」他边说着边示范给她看,语速放得很慢,那一副懒洋洋的嗓音添了几分蛊惑人心的低醇温柔。
「接着手心向上隆起,拇指与食指紧贴,再把球桿放上去。」【1】
他鸦黑的长睫垂下,身子弯着,白t之下嵴骨绷紧凸起,衣摆随着动作撩起一小截,露出精瘦而肌肉分明的腰身。
黎央只不小心瞄了眼,脸就红了起来,咬了咬唇强行把注意力专注到他握着球桿的手上。
而他的那只手也很漂亮,手指冷白修长,手背微微弓起,青色筋络根根凸起。
随着他握着球桿的手往前一推,「砰」一声,白球精准地击中了红球,很顺利地就把红球打到洞里。
「你握杆时不要太紧了,免得手腕肌肉僵硬,不好击球。」
他说了些初学者的小技巧,又给她示范了几次,每次的目标球都被击中进洞,黎央对撞球不熟悉,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一桿清台」,但也不妨碍她觉得他好厉害。
「给,你来试试。」秦饶笑着把球桿交给她。
黎央看他很轻松就把球打到洞里,就以为打撞球也不是很难。等轮到了她,握着球桿的手总感觉别别扭扭的,怎么使力都不对,一连试了几个,不停地换方向,不是击歪了就是没击中。
她不由有些沮丧,还有点丢脸,怕他觉得她太笨了,怎么教都教不会。
「要不算了吧。」
黎央小声说道,刚想直起身把球桿还给他,秦饶就走到了她的身后。
黎央整个人呆住,连唿吸都下意识屏住,头顶响起他低低的一声笑。
「看来口头指导没用,得我亲自教。」
秦饶向她靠了靠,手触碰到她握杆的小手,离得很近,他还朝她倾着身,说话时黎央能清楚感受到他胸腔的微震。
还有他的唿吸,温热的洒在她脖颈,像被羽毛拂过一样,带来一阵痒痒的触感。
「你手不要放得太正,稍微歪一点比较好架杆,把手肘和球桿形成一个垂直关系。击打的时候也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察觉到少女身体紧紧绷着,他又笑了声,提醒道:「黎央,你放松点,别太紧张了。」
那笑声几乎是贴着她耳侧擦过,低低的,带着轻微的鼻音,害得她耳廓温度显着地往上升高。
黎央:「……」
她更紧张了好吗!
很努力,很努力地调整好状态,她深唿了一口气,舔了舔唇,试着按他教的,再次使力推桿。
「砰」的一声脆响,白球撞到之前瞄准的那颗绿球,然后绿球咕噜噜往前滚了滚,「啪」一下落进洞里。
黎央高兴起来,转身想要和秦饶分享喜悦,却没留神他还保持着微微倾身的姿势。
想反应过来已是不及,唇从他的脸上一擦而过。
黎央蓦地睁大眼,慌乱地赶紧往后退,差一秒就要磕到撞球桌坚硬的边,腰被他伸出的手及时勾住。
她身上那件短袖是雪纺的材质,特别薄,他手掌覆上来,她能清晰感知到他掌心的肌理,和滚烫的温度。
秦饶同样感受鲜明。
从前只觉小姑娘那把腰看着真细,真搂上了,才知道有多软。
落地窗外,太阳更热了些,洋梧桐叶子巴掌大小,翠绿得透亮,不知何时有了蝉鸣,吱呀吱呀的声音还很细弱。
秦饶低眸。
手还搂着她腰,怀里的少女脸色绯红,耳朵也是红扑扑的,那双明澈乌黑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只仓皇无措的小鹿。
可怜极了,也让人想欺负极了。
头下意识地又低了低。
只要再往下几厘米,就能真正亲到刚才一触即离的柔软唇瓣。
最后到底是忍住了。
少女眼里的惊惶和紧张让他不忍心,想亲她,但更怕吓到她。
秦饶松开了手,自动和她退开距离,哑声道:「我下去去再洗点樱桃。」
等他走了,黎央还有些恍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刚刚是亲到了吧?
虽然只是脸,可那也算是亲了吧?她怎么那么不小心呀,她真不是故意占他便宜的。
乱七八糟想着,搁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响,她转头看去,是秦饶的手机。有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发来,那手机就不停地响。
黎央怕是有什么要紧事,也顾不得害羞,拿起手机下楼去找秦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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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水头开着,细细的一注水流哗啦啦的往下流。
秦饶心不在焉地洗着樱桃,下来第一件事是从冰箱里拿瓶冰水灌下,然而没用,此刻还口干舌燥,心里火烧一样热。
身后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怎么了?」
「有人微信找你。」黎央伸手要吧手机给他递过去。
「我手是湿的,你帮我打开吧。」秦饶毫不避讳地报出解锁密码。
黎央手指头戳着手机屏,解锁后点开微信:「是群里你朋友发的语音,有几条呢,要我点开吗?」
「点吧。」秦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瞒着小姑娘的,一颗颗拔掉樱桃底下的细根装进盘子里。
黎央从上往下一条条点开,也不知道是谁,只听到是两个男生的声音,像是在对话——
「五一小长假啊!快出来嗨啊!网吧走起约一个!」
「和你打没意思,你又不能向饶哥一样带我大杀四方,我还不如窝家里躺着,省得快高考了出门还被我妈念叨。」
「饶哥是不可能出来的,他最近可太用功了,那成绩是噌噌往上涨啊,上次连作文都写满了。」
「说到这个我就好奇,饶哥到底为啥突然转性了啊,之前不是还说随便考个国外大学就行了吗?」
「搞不懂搞不懂,不过这么拼真不会把身体搞垮吗?我觉得还是要适当放松点吧。」
「我也觉得,正好啊,我最近搞到了几部超他妈贊的教学视频,波多野结衣老师的,我等会儿把种子发……」
还没听完,黎央手里的手机突然被秦饶拿了过去,他手还没擦干,有几滴水珠甩到了她脸上。
他迅速地按了手机锁屏键。
很突兀的,剩下的那部分语音截然而止。
黎央又懵又疑惑地看向他。
秦饶:「……」
秦饶敢保证自己这辈子脑子都没像这刻一样飞速运转,干巴巴咳了声:「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我有个电话忘了和周姨打。」
「哦,那你现在去打吧。」黎央没怀疑道。
他边走边拨出号码,还装模做样地把手机放到耳边等待接通,实际上一离开小姑娘的视线就把电话掐断。
紧接着就把那个见鬼的微信群设置消息屏蔽。
干站了会儿,他回去,黎央已经把剩下的樱桃洗好端着盘子往客厅走。
两人在沙发前坐下,黎央还记着刚才在撞球厅发生的事,一回想起耳尖又红了红。
她从盘子里拿起一个樱桃,试图转移注意力,想起什么开口问:「你在学习日语吗?」
秦饶听她突然一问,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你们微信群里不是在说波什么老师的视频,这一听就是教日语的老师名字嘛。」她说着,把指尖剩下的那半颗樱桃塞进嘴里,澄澈乌黑的眼眸还望向他。
秦饶:「……」
秦饶沉默了,十几秒后点头:「嗯,那就是教日语的老师。」
顿了顿,又以各位郑重强调的语气补充道:「我一般不怎么看,主要是我那两个朋友看得多,他们更感兴趣一点。」
作者有话说:
饶哥:老婆,我很纯洁!!!
【注1】参考网络
第二十六章
黎央不知道他为什么还特意强调一下, 但也没多纠结,又吃了几颗樱桃,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下午我给你讲英语吧。」
秦饶瞅了眼小姑娘神色, 见她没什么怀疑的样子:「行。」
学到晚上六点钟, 吃了晚饭之后,秦饶骑摩托把她送到家门口。
「你之后语文和英语上有什么也尽管问我。」她仰脸看着他道。
「好。」秦饶笑:「快进去休息吧, 今天谢谢你了。」
「不客气。」黎央也弯了弯眼,和他挥挥手才进门。
秦饶回家一直学到转钟,他从前过得确实比较随性自在, 脑子天生聪明,不必费太多力气就能把别人觉得很难数理化学好。
至于要背很多东西的语文和英语, 他懒得去弄,上课不怎么听, 每次考试都极其敷衍, 老师也不太管他。
反正就算这两门考得再烂, 凭藉数学和理综他也能上个还行的大学, 再不济花钱出国,顶尖的名牌大学也任他挑。
但现在。
他知道黎央应该是不会出国的,他想和她上同一所大学。
阖上书, 秦饶想起下午那事, 肃着脸往群里发了条消息。
【再他妈在群里发这些不健康的东西直接踢了。】
凌晨刚过几分, 其他两人还在王者峡谷里奋力厮杀, 突然就弹出这么一条消息。
【陈越阳】:饶哥你变了!!忽然之间奋发图强就算了,怎么还禁慾上了呢???
【卓俊】:我知道了,学习会让人失去世俗的欲望, 学习好可怕嘤嘤嘤
秦饶面无表情地熄屏。
睡到凌晨不知道几点, 他醒了, 略烦躁地扯开被子下床,拿了条干净的裤子又进了浴室。
其实青春期过后,他鲜少这样了,只怪今晚梦到了下午撞球室的那一幕。和下午实际情况不同的是,梦里他没有忍耐。
而是直接亲了下去。
秦饶重新躺回床上半天没睡着,灯没开,黑暗里,他按开手机,点进相册里。
他不是喜欢照相的人,也没觉得生活中有什么好记录以待日后怀念的,里面就几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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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张是从论坛上保存的,她在舞蹈房下腰的照片,有几张是元旦晚会她上台唱歌时的照片,还有张是一起做蛋糕时,他偷拍的她。
手指一张张划过手机屏,很快翻完,觉得没看够,又倒着翻了遍。
一开始没见到小姑娘时,秦饶是真的挺讨厌她的,理所当然地把对她妈的厌恶转移到了她身上。
那天下午他还和邵正康大吵了一架,虽说两人吵架是常有的事,但他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就很他妈不爽。
半夜里憋着股气回家,路上想了很多刻薄难听的话要说她听,等到了家门口,看见她坐在台阶上睡着了。
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脸埋在胳膊间,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只瞧见乌黑的发顶,和一截纤细雪白的脖颈。
像是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小奶猫。
莫名就让他生出了一丝,连当时的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弱怜惜。他对她算不上一见钟情,毕竟有那一层隔阂在。
但从那丝微弱的怜惜转化为喜欢,确实也没有几天,非常的顺理成章。
就像是註定了般,不管先前有多少偏见,只要和她相处,他就会喜欢上她。
-
五一假第二天,黎央在家学习了一上午,睡了个午觉醒来,手机多出一条快递的取件码。
她拿着手机出门,取了快递之后坐公交到和夏露浓约好的一家商场。今天是夏露浓的生日,说好了下午要一起看场电影的。
黎央去买了两杯奶茶,坐在场厅外的椅子等她,一晃二十分钟过去,电影快开场了,她还没有来。
黎央不放心地给她拨去电话。
「喂,央央。」她接通了,声音听起来比平时小很多:「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不想出来了。电影票我发给你,你自己看吧,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的,你在家好好休息噢。」黎央还想问问她是哪儿不舒服,电话那头,「啪」的一声,像是书之类的东西砸了过来。
手机被摔了出去,接着是男人粗哑难听的烟嗓,说的话更是不堪入耳。
「你个小婊子还有脸打电话?你自己用着苹果手机,给你弟买个平板就捨不得了?你不挺会赚钱的吗?!在酒吧随便跳个舞就一两千……」
-
额头被书砸的那一下还疼着,男人的咒骂还在继续,夏露浓第一反应是去捡起摔到地上的手机。
她慌忙地把电话挂断,再抬起头时,眼里的脆弱消失不见,只剩下恨,眼尾发红地沖男人回嘴。
「钱我都交了舞蹈班的学费,我身上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不信你就打死我好了!」
男人闻言,当真气急败坏挥起巴掌要往她脸上甩去。
夏露浓并不躲闪,朝他扬起了脸:「你只管打,把我这张脸打破相最好,看你还怎么做发财的梦。打死了也没关系,以后你就靠着你这不成器的儿子给你养老送终吧。」
那一巴掌挥到了一半,硬生生在空中停住。
夏露浓冷冷看了眼刚挑唆得起劲,这会儿一声不敢吭的男孩,嘴角勾出嘲讽的笑。
「我就还真挺好奇的,你这回回考试十几分,除了吃就是打游戏的宝贝儿子,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这话直戳男人心窝子。
虽然偏疼儿子,但他也清楚,儿子随了他和妻子,相貌平平,脑子又不是读书的料,以后真混不出什么名堂。
以后这个家里,他和他儿子,真正还得靠这个长得漂亮,还会跳舞的女儿。
不说是读书成多大器,就算以后找个有钱的大老闆,那还愁没钱花。现在性子是硬了点,但到底是亲生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将来还能真不管他?
「行,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再这样,看我不打断你腿!」男人放下狠话摔门出去喝酒了。
没了父亲撑腰,小男孩也不像刚才那么敢作威作福了,生怕他姐找他算刚才偷偷剪坏她舞蹈鞋的帐,也一熘烟钻回房间了。
客厅一剎那恢復平静。
女人这才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女儿额头上的一块红肿,表情小心翼翼的:「露露你没事吧?」
夏露浓仰头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的亲妈。
她十分笃定,刚才夏志东就算真打她,她妈也不敢出来拦一下,顶多事后给她送点药膏,再劝她以后不要和爸爸对着干了。
从小到大不都是如此吗?
她妈太懦弱也太自私了,懦弱到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打,也出声不敢忤逆丈夫一下;自私到只要这个家是完整的,女儿怎么被轻视被骂,甚至被打都没有关系。
女人被盯得十分不自在,伸手要去扶她,语气带着讨好和丁点的心疼:「我去给你煮个鸡蛋,露露你等会儿敷敷额头。」
夏露浓很早就看透了,小的时候还想争一争,质问一句为什么呢?我难道不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吗?就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性别,就活该在这个家里被欺负吗?
现在她懒得张这个嘴了,只觉得没意思。
她甩开女人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一脸漠然讽刺道:「你把鸡蛋留着煮给你儿子吃吧,补补脑子,让他以后考试多考几分。」
-
破烂的小区连个休息的椅子都没有,夏露浓靠着墙发呆,阳光白晃晃的刺眼。
手里抓着的手机响了,是黎央打过来的,铃声持续了一阵,快要挂断时,她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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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餵」了声,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电话安静了一阵,她听见黎央关心地问:「露露你还好吗?」
「好啊,我没什么事,我爸喝醉了就爱发酒疯,光打雷不下雨,我都习惯了。」她试图装作无事发生,还笑着问:「你不是看电影吗?怎么还给我打电话呢?」
「那电影好无聊,我就没看了。」电话那头,少女声音和从前一样轻柔。
「我到你小区门口,今天不是你生日吗,你要是方便的话能出来一下吗,我把礼物给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等上学了我带给你。」
夏露浓沉默。
阳光刺得眼酸疼,泛起湿润,她抬手擦了擦:「你等我一下。」
黎央拎着奶茶站在小区门口。
「央央。」
有人喊她,声音却是从背后传来的,她转回头,看见了夏露浓,从马路对面走来。
她站到黎央面前,坦诚直白地把自己撒过的谎言戳破:「你应该看出来了吧,我骗了你,我不住在这个高档小区,我家在街对面,那个被叫做贫民窟的老破小里。」
说到后半句,她自嘲地笑了下,像是在笑自己的可笑。
不止是对黎央,对班上其他同学,甚至是填写家庭信息情况表,她一直都在撒谎,所以一直以来,她最害怕老师去她家家访。
好在每次抽籤家访的对象都不是她。
「就像你在电话里听到他说的那样,我每个星期都会去酒吧跳舞赚钱,为了赚舞蹈班的学费,为了买好一点的手机,为了在人前表现得光鲜亮丽一点。」
夏露浓第一次把在人前撕开她虚荣的一面,黎央是她第一个交到的朋友,她相信她不会把这些讲出去。
但她们的友谊或许就此终止了,没人会喜欢一个满嘴谎言的朋友。
夏露浓不敢看黎央,慢慢低下头,怕看见她眼里会流露出对她的失望。
然后她听见黎央小声说。
「我其实也对你撒过谎呀,有次你随口问了我关于我爸的事,我说的都是我编的,我并不知道我爸爸是做什么的。」
夏露浓错愕抬起头,对上少女依然澄净的眼眸。
黎央牙齿轻磕住唇瓣,咬了几秒,松开对她道:「因为我是私生女,十七岁前从来没有见过我爸爸。」
仍然觉得这个身份很难以启齿,她声音更小了些,但也足够让夏露浓听清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黎央朝她走近一步:「好朋友之间不是要互相交换秘密的吗?你把你的秘密都告诉了我,我也把我的秘密告诉你。」
这块儿地没有树荫,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站在太阳下,模样还都生得极好,相互望着,也不说话。
路人经过都好奇地看一眼。
好半天,夏露浓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唇:「你不嫌我虚荣,满嘴谎言吗?」
「我也不是从来没撒过谎啊,而且你的谎话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黎央伸出手,勾出个小拇指,笑了笑:「我们拉个钩,互相为对方保守秘密。」
夏露浓伸出了手,和她拉钩,指尖松开的剎那,她抱住了她。
这回不是太阳刺眼了,是真的想哭,眼泪涌了出来,她抱着黎央,抽噎着承诺:「那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最好的朋友。」
「当然啦。」黎央回抱住她,坚定道,手轻轻拍着她背。
夏露浓好久没这么哭过了,哭完整个人都像解脱了一样,但又感觉丢脸。
这和她往日飒飒的形象太不一样了。
「央央你要忘掉我刚刚抱着你哭的样子。」她眼眶还红着,吸了几口完全不冰的奶茶,转脸对牵着的黎央道。
「好。」黎央笑着答应。
走到药店。
黎央去买了支药膏,踮起脚,用棉签沾着小心地擦在她额头上:「疼吗?」
「又没流血哪会疼啊。」夏露浓脸上重新挂上明艷漂亮的笑容,「等下请你吃火锅。」
「我们可以aa的。」黎央建议道。
「下次再a,今天我过生日啊,当然得我请,放心,我的小金库有钱。」夏露浓得意地扬起柳眉,「你当这一两年去跳舞是白跳的啊。」
这个时间点,火锅店基本没什么人,连服务员都缩在角落玩手机。
她们找了靠里的一桌,先把比较难熟的肉和菜放到锅里,汤底还得一会儿才烧开。
「我小时候读的那所小学算是所子弟小学吧,里面的学生大多是单位员工的孩子,家境都不错,只有我不是,我是托我叔叔的关系进去的。」
夏露浓握着装了酸梅汤的玻璃杯:「小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有节课要介绍父母的工作,其他同学基本上都说爸爸是工程师,妈妈是什么什么的,只有我说爸爸是修车的,妈妈没有工作。」
「后来有次班一个同学放教室的钱丢了,好像是十块吧,班主任上课讲起这件事时,好多同学都看向了我,明明那节体育课除了我,还有个女生也因为不舒服待在教室。但就因为我家庭条件差,所以偷钱的嫌疑就大。连班主任说要讲诚信,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时,目光都下意识看向我。但央央你知道这十块钱是谁偷的吗?」
黎央摇头,好奇问:「谁啊?」
「就是那个说自己丢钱的男生,他自己把钱拿去把卡片了,怕父母说,就撒谎说钱被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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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初中,我是全校长得最漂亮的女生,」夏露浓自夸起来语气也十分自信,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这也是事实。
「然后好多男生就喜欢我,有个家里做生意的小暴发户喜欢我,表白时送我了一个包,几千块吧那包,被我拒绝了之后还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在说我家那么穷,竟然傻到拒绝他这么有钱的追求者。」
夏露浓白眼一翻:「他就算家里没镜子也能撒泡尿照照自己吧,长成那个挫样,别说给我买几千的包了,就算买十几万我也瞧不上啊。」
「但我就挺不喜欢这种感觉的,因为穷,所以班上丢了什么东西,别人第一时间怀疑你,哪怕不说出来,你都会莫名心虚,怕别人会不会觉得是你拿的。还有那些男生……」
她喝了口手里的酸梅汤:「明明我长得那么漂亮,还会跳舞,是他们压根配不上的小仙女好吗,就因为我家里条件不好,他们就觉得我很好追,送点价值贵的东西就能追到我,做梦吧!」
夏露浓下巴微抬,像只骄傲又矜贵的小天鹅:「我以后是要当大明星的,光芒万丈,能赚很多很多的钱,才看不上他们这些小恩小惠呢!」
黎央笑起来:「那我以后有个大明星的朋友啦。」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袋子,递过去给她,笑盈盈道:「生日快乐,送给你。」
「什么呀?」夏露浓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双纯白色缎面的芭蕾舞鞋。
她原本的那双被她弟上午偷偷拿剪刀剪坏了,因为她不肯把钱拿出来给他买平板,夏志东也骂她痴心妄想,认不清自己什么家庭,还想当大明星,不如趁年轻找个有钱男人嫁了。
看着地上破碎的芭蕾舞鞋,她那一个瞬间也怀疑自己的梦想,是不是也会破碎。
可现在她有一双崭新的,更好更漂亮的芭蕾舞鞋了,像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又像是上天的某种指引。
「谢谢,我会穿着你送我的这双鞋考上央舞的。」她笑容明亮坚定,把芭蕾舞鞋珍惜地重新放进袋子里,手够着拿起漏勺,舀了满满一勺的肥牛肉放到黎央碗里。
等她们吃完了,火锅店里的人才多起来,这里靠近一所大学,很多年轻的大学生结伴来这儿聚餐。
出门时两人都注意到店里有一面墙,快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贴纸,最上面写着「心愿墙」三个字。
有期盼身体健康的,有祈求考试不挂科的,更多的还是情侣之间秀恩爱,写着某某和某某要永远在一起。
「央央,我们也写个呗。」夏露浓兴致勃勃提议道:「正好今天我生日,我把愿望分一个给你,说不定会灵验的哦。」
黎央弯眼:「好。」
她们去找店员要来了贴纸和笔,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写。
夏露浓几乎不用思考,提笔刷刷写下自己的心愿——
考上央舞,成为大明星,在最亮最大的舞台跳舞,赚很多钱,活得闪闪发光。
黎央也写下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考上一所好大学。
写完,盯着这张贴纸看了看,又觉得只这一个不太够,她贪心的,想再多许一个。
垂下的眼睫眨了眨,她在考大学的这个愿望前标了个1,脸颊微微发烫,认真又害羞地继续。
先写一个2.
再后面一笔一划地写下第二个心愿:想以后和他考一个大学。
第二十七章
两人挽手走出火锅店。
「央央。」夏露浓笑嘻嘻地叫她。
「诶?」黎央扭脸, 只见她笑得促狭,眼睛眨啊眨的像只小狐狸:「你刚才写的『他』,是谁呀?」
黎央惊讶地睁大眼, 脸红起来, 声音有点慌:「你看到了?」
她贴之前还特意用手掌压着,费好大力踮脚贴在最上面。
「当然了, 我视力一直1.2!」夏露浓挺骄傲道,继续推测,「我觉得应该不是班上的男生吧, 咱们班就没长得特别帅的男生,理科班倒是有几个有些小帅的, 可你成天待在教室,也没看见你和和其他班哪个男生走得近啊?难道是你以前学校认识的?」
她越分析越好奇:「央央, 那男生到底是谁啊, 你告诉我, 我一定给你保密。」
黎央倒不是信不过她, 只是对于自己和秦饶的关系,她都还有些懵懂着,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现在她才高二, 秦饶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 等上了大学之后他面对的是和高中截然不同的生活, 还有很多漂亮优秀的女孩子。
然后他是不是就会觉得, 她除了长得还可以,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并不活泼会玩,性格也就那样。
就像从前, 学校里也有不少男生喜欢她, 甚至有十分热烈表达爱意的, 但被她拒绝之后,不到一个月就和年级里别的女生谈起了恋爱。
她不是要男生一直喜欢她,被放下了反倒让她松口气,只是这种类似的情况有过几次后,她会忍不住觉得,男生的心动似乎是件很容易的事。
因为她有张还算好看的脸,所以轻而易举地喜欢她,但很快也能喜欢上别的女生。
「等我以后确定了再告诉你。」她想了想道。
「那我今晚肯定要好奇到失眠了!」夏露别起嘴,眼巴巴望着她央求道:「好央央,你忍心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痒得像猫爪子挠?」
她一副明艷浓丽长相,做出可怜样时就有种反差感,确实让人看着很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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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露出犹豫的表情,最后妥协道:「那好吧……」
夏露浓满眼期待着,就听她接着语气真诚道:「如果你今晚真失眠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讲数学题,保证你很快就睡着了。」
「啊啊啊!央央你学坏了!你再也不是当初单纯好骗的小可爱啦!」
夏露浓去挠她的腰,痒得黎央咯咯笑,两人一路笑闹着去搭电梯上到顶楼的影院,把下午两人没看的电影看了。
看完就九点钟了,到公交站等车。
黎央有些不放心地问:「你去酒吧兼职,会不会有喝醉酒的找你麻烦,而且你那么晚回家,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啊?」
「那儿是个挺正规的酒吧,好多安保人员的。」夏露浓笑起来:「而且我随身带着防狼喷雾和报警器,你放心吧。诶诶,你坐的车来了,快上去吧。」
回了家,黎央才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二十分钟前,有条秦饶的微信。
【秦饶】:回家了没?
黎央昨天去他家讲题,顺口说了今天下午要和夏露浓一起出去玩看电影的事。
她回:【我刚刚到家】
【秦饶】:那电影好看吗?
【黎央】:好看呀,剧情挺好笑而且结尾还有个大家都没有想到的反转
【秦饶】:那电影大概讲的是什么啊?
黎央就和他就着剧情聊起来,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洗漱。
往牙刷上挤牙膏时无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尾弯着的,唇角往上翘起,笑吟吟的模样。
明明一分钟前,她和秦饶也只聊了聊电影的剧情和演员。但莫名的,就是有种很高兴的感觉。
-
和往年一样,今年实验高中也没被作为高考考点,7,8号这两天,其他年级的学生照常上课。
黎央上到四楼时,下意识抬起头往上面看了眼,没一个人影,空荡又安静。
上午的课十一点半结束,刚好第一场语文考试结束,她和夏露浓去食堂吃饭,两人排在不同的窗口,她手里的手机震了下。
【秦饶】:我考完了,感觉考得还行,作文之前背的例子用上去了
黎央为他松了口气。
下午的数学是秦饶的强项,她倒不太担心。
晚自习前,黎央看到班上同学在网上搜今年的数学卷子,结果刷到一水的考生吐槽题目太难,说什么最后一道大题连第一小问都看不懂。
「啊幸好我不是这届考,不然完犊子了哈哈。」有男生庆幸道。
等晚上放学回家,黎央自己也在网上搜了搜,这会儿已经能看到最后那题长什么样了。
的确很难,作为一个文科生,她连第一小问都没做出来。
她不免有些担心。越是强项的科目,万一要是考砸了,那更容易心态崩。
她斟酌了好半天措辞才给他发过去:【这次高考数学好像很难,我看到网上好多考生都感觉没有考完,到时候分数线应该会降低吧】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覆。
黎央暂时把手机放到一边,拿出作业写,写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看看一旁的手机有没有新消息。
又是十分钟过去。
【秦饶】:还好,没感觉太难
【秦饶】:刚洗澡去了,没看手机
黎央松了口气,看到第二条消息时眼眨了下,他好像特意还和她解释了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回她。
她唇角浅浅弯起,给他回:【那你应该考得不错吧?】
【秦饶】:嗯,不是满分也是149
都还没对答案呢,就能狂妄又自信地说出这番话。但黎央好像也莫名就很相信他。
【黎央】:那你好厉害
快一分钟没回復,黎央以为对话就此结束了,刚要放下手机,他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秦饶】:真心的吗?
黎央愣了愣,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问她的夸奖是不是真心的。
【黎央】:当然啦!!!
就为了表达她是真心诚意的,她连用了三个感嘆号。
【秦饶】:那你把这话用语音发过来,我听听你的语气真不真诚
黎央:「……」
这要求有点点奇怪,不过她是个挺好说话的性格,还是照做了。
手指按住说话键,凑近对着道:「你好厉害呀。」
「嗖」的一下,这条语音发了过去,十几秒后,他也发了条语音过来。
黎央拿到耳边听。
一声低懒的哼笑,嗓音又磁又哑,带着点儿坏的感觉:「还有更厉害的,等以后再让你知道。」
黎央:「?」
-
最后一门英语。
快40度的大热天,学校门口熙熙攘攘站满了等候的家长,无一例外不期待又紧张地不停张望,有等看到了自己孩子的,连忙快步走过去。
男人满脑门的汗,摸着儿子的头笑得一脸慈爱:「辛苦了,考得怎么样?下午的理综难不难?想吃什么我和你妈说,让她马上给你做。」
秦饶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平静地骑上摩托走了。
酒吧里。
刚迈步进去,听什么都像隔了层,重金属乐和架子鼓敲得耳膜发震,五光十色的镭射灯晃动着,照在舞池上一个个疯狂摇摆扭动的身影上。
秦饶轻车熟路地往二楼走,和个波浪卷,红唇吊带的人生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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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端着杯酒,见秦饶时脚步顿了顿,毒辣的眼光上下一扫,这脸是极好的,全身上下没一样不是名牌。
她把捲髮往后一撩,露出雪白的香肩和若隐若现的一道沟。
「小帅哥,喝一杯?」她手里的酒杯递过去,娇滴滴地发出充满暗示性的邀请。
秦饶视若无睹,连回答一声都懒得,径直往楼上包间走去。
推开门,包间还是黑的,他熟门熟路地往墙上按下开关,灯亮的同时,几个人也蹿了出来。
「饶哥生日快乐!」几人笑道,陈越阳很有仪式感地拿着礼炮抢一按,「砰」一声后各种颜色的碎纸像雪花一样撒下来。
但他也没那个胆子真怼着秦饶脸喷,只零星几片小碎纸落他头上,被他拂了拂弄掉了。
「来来来。」卓俊兴奋地招唿道:「先吃蛋糕再喝酒,好不容易考完了,又是饶哥生日,今晚咱们必须不醉不归!」
他掏出打火机,被秦饶制止了:「不用许愿了,直接切就行。」
在场的都是男生,也不太讲究这些,听秦饶说不许就不许呗,他切了蛋糕,第一块就拿给秦饶,剩下给其他几个分了。
吃完,点的烧烤也送到了,大家喝着酒玩桌游打牌,场面玩得挺嗨。
「饶哥你今晚怎么都没喝酒啊?」卓俊见秦饶手里拿的是瓶七喜,满脸疑惑地问。
秦饶喝了口放下,拿起面前的一沓牌:「等会儿要出去一趟。」
「啥事啊?」陈越阳一听也好奇了。
秦饶看了他俩一眼,勾了下唇:「秘密。」
「……」
又打了几盘,秦饶看了看手机时间,站起身:「我出去一个多小时,你们先玩着,想点什么直接点,我回来结帐。」
-
黎央下了公交车往家走,快到小区门口时,看见树影下的一个颀长身影。很眼熟,但天太黑了,不敢确定,她加快脚步往前。
那个身影也朝着她走来。
「你怎么来了?」她惊喜又意外,眼眸亮晶晶的。
「我生日,想你陪着我吃块蛋糕。」秦饶笑着把手往上提高几分,将拎着的蛋糕盒给她看。
黎央一怔,疑惑地脱口而出:「你生日不是9月8吗?」
秦饶扬眉,语气里几分玩味:「你就上次在网吧看了我一次身份证,就记得这么清楚啊?」
「我本来记性就好。」她有些脸红,撒谎时心虚地下意识低了低头。
秦饶笑了声,没拆穿,和她解释道:「当初办户口时工作人员粗心登错了,当时我妈也没注意,就一直没改过来,我实际的生日是今天。」
没告诉小姑娘的是,那时他妈刚生下他,在要上户口的时候发现邵正康不仅有个未过门的未婚妻,还有个两岁多的儿子。为了入赘秦家,他把这事隐瞒下来。
那段时间家里闹得人仰马翻,他出生日期填错了也没人有心情去改正,于是就一直错下去了。
黎央噢了声,又抬头看向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还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男生之间不兴送什么礼物,你陪我吃个蛋糕就行。」秦饶另一只空着的手朝她伸去:「书包给我。」
黎央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听话地从肩膀卸下书包交给他,肩膀上没了书包的重量,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那蛋糕我来拿吧。」
也不好什么都让他拎啊。
他哼笑了声侧头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有我在还需要你干体力活?」
两人往小区里走,经过她家那栋楼他还往前走,她以为他是不记得她住哪儿了。
「我家就在这栋楼里。」她手一指,提醒道。
「太晚了,去你家不好。」夏夜的微风勾勒出少年劲瘦身形,嗓音仍是散漫的,说出的话却一本正经。
两人来到一个小亭子,中间有个石头修的小圆桌子。
秦饶把蛋糕盒放上去,从里面拿出个四寸的草莓蛋糕,拿起塑料刀就要直接切。
「诶你等一下!」黎央赶紧喊了声。
他动作一顿。
黎央拿起被他随手扔在一旁的一根蜡烛,朝他递去:「你还没拆蜡烛许愿呢。」
秦饶垂眼,看着少女白皙,看着就很软的掌心,唇角弯起:「许了愿也实现不了。」
黎央眨眨眼,是因为愿望太大了吗?
想想好像也是,他什么都不缺,基本上想要的都能有,就也不需要通过许愿得到。
蛋糕被一分为二,黎央手掌托着纸盘,用叉子先戳了个草莓,吃着时有奶油不小心蹭到了唇角。
她舔了舔,浅粉的舌尖把那一点奶油卷进去,并没觉得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有什么。
秦饶喉结空咽了下,忽地哑声问:「你知道我其实想许什么愿望吗?」
黎央抬起头,对望上他黑沉沉的眸子,表情有些茫然:「什么啊?」
「我想许,」他嘴角噙上意味不明的笑,胸腔微震,低笑了声,一字一字的,语调拖长。
「你快点成年好不好。」
第二十八章
高考成绩在半个月之后出来。
秦饶对自己考得还挺有信心的, 没大半夜守着那卡得要命的网页一直刷,睡到早上快九点钟醒了,直接拿手机进网址查了。
和他之前对答案时估得分数差不多, 数学满分, 理综298,语文和英语差些, 一门是110,另一门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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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成绩上国内那两所top其实也行,就是专业可能不太好, 但其他985完全就是闭着眼随便挑。
因为他的数学和理综成绩太好了,查完成绩没多久, 秦饶就接到几所很好的理工大学招生办打来的电话,希望秦饶能报他们的大学。
不管对方如何劝说, 给出的条件如何丰厚, 秦饶给出的回答一律是再考虑。
有所学校的学长就忍不住问了句:「除了b大和q大, 我们学校不管是数学, 计算机还是金融专业都是数一数二的,学校环境和食堂也都很好,请问学弟你还有什么顾略的呢?」
电话那头的人懒洋洋地轻笑了声:「我得先问我喜欢的女孩儿啊, 看她想不想报这所学校。」
学长:「……」
学霸有什么用?!不照样恋爱脑, 没救了!
下午秦饶去学校领了本志愿填报指南, 然后来到黎央家小区对面的一家奶茶店, 打电话给她。
「餵?」
秦饶被这软绵绵,像撒娇一样的嗓音勾得心痒了下,低声问:「还在睡觉?」
黎央听到熟悉的声音, 稍微清醒了点, 又过了几秒钟, 才想起他说要来找她的事。
她本来只打算只小憩一会儿的,但最近临近期末,学得太累了,一闭眼就睡沉了。
「对不起,我刚醒,你到了吗?」她连忙坐起来,低头找床边的鞋。
「没事,我也刚到。我不急,你慢点。」
黎央急匆匆挂断电话,脱了身上的睡裙,换了件短袖t恤和牛仔裤。头髮来不及梳了,她趿着拖鞋往外走,随手扒拉了几下,褪下手腕的皮筋给扎起来。
下了电梯,她跑出去,到了小区对面的一家奶茶店,冷气扑面而来。
都不用她特意找,就看见朝她招手的秦饶,黎央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抱歉道:「我定了闹钟,不知道是没响还是响了我没听见,不好意思啊。」
她说话还喘着,双颊红扑扑,脖颈冒出一层细汗。
秦饶皱眉,给她递去一张纸,语气不太高兴道:「我又不急,这么热的天,跑过来不难受?」
黎央擦着脖子上的汗,绯红的脸颊露出的笑温温软软的。
秦饶没脾气了,把一杯草莓奶冻放到了她手边,还不忘提醒:「有点冰,你放一会儿再喝。」
黎央听话地先没去碰奶茶,看向他问道:「你想好了要报什么学校吗?」
「看你啊。」
秦饶把桌上那本志愿报考的手册推给她,唇角翘起:「你先看看以后想报哪个大学。」
他之前说的是和她讨论报志愿的事,可现在的态度,分明把决定权交到她手上。
这意思其实就挺明显的。
黎央心重重跳了一记,脸颊刚降下的热度似乎又要捲土重来,她低下头翻开那本手册:「你等我看看。」
她认真翻着看的时候,秦饶就在一旁看她,撕了颗薄荷糖含嘴里,漫不经心地抵在舌根。
黎央知道他要读的是计算机,她以后想学医,把这两个专业都不错的大学先挑出来。
又一番仔细比较。
k大和z大不相上下,都是985里名列前几的,唯一的区别是k大就在这里,z大则在另一所很远的城市。
「我以后想考k大。」她把写着k大介绍的这一页拿给他看,握着那杯草莓奶冻喝起来。
秦饶只简单扫了两眼,唇畔带笑地问:「不想去别的城市看看么?」
黎央摇摇,清凌凌的鹿眼弯起来,显得很亮:「我喜欢这里。」
-
伴随着一声声冗长聒噪的蝉鸣,黎央暑假补课到了尾声,等再过两天正式开学,她就高三了。
八月最后一天,是周日。
之前买的水饺还剩一袋,她数了十个丢进锅里,用夹子把袋子夹起来,放进冰箱冷冻层。
吃完饺子,黎央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衣服,是上次和夏露浓逛夜市买的,又按照她教的方法,把头髮编了个双马尾。
等秦饶微信来的时候,黎央还在照镜子,有些纠结是就这么下去,还是把头髮拆了重新扎个马尾。
特意打扮过的样子,不知道他看了会不会觉得奇怪。又想起上回夏露浓夸她,说这髮型非常适合她,看起来特别甜。
算了,就这样吧。
黎央心一横,拎起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纸袋子往外走。
透过车窗,秦饶看见撑着把遮阳伞的小姑娘远远地走来。
和平时穿搭的风格有点不一样。
水蓝色的短袖衬衣,锁骨那儿一圈荷叶边,下摆扎进高腰的牛仔裤里,那一把细腰看得人眼热。
人走近了,伞往上抬起,露出尖尖的下巴和一张清纯漂亮的脸,还编着两个马尾,沖他浅浅一笑时,甜到心坎里去了。
门已经被秦饶拉开了,黎央说了声谢谢,收伞坐到副驾驶上。
她低头往身上系安全带,系好了车还一直没发动,转头看向秦饶:「怎么了吗?」
秦饶安静盯着她,几秒后拧起眉嘆了口气:「黎央,你这样打扮陪我去学校,我会很为难的。」
黎央愣了下,第一反应是他嫌她这样打扮不好看,觉得带她去学校丢脸,心里的沮丧和尴尬交织,正不知如何是好时。
就听他道:「你这样,有点太好看了吧。」
黎央以为自己听错了,倏地抬眼,对上他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眸:「等会儿大学里那些男生像扑棱翅膀的飞蛾子像你扑来,我还得想方设法一个一个替你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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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已经预想到那个情形,他低低的又嘆了口气:「你说我得多累。」
「……」
黎央被他说得脸红,连耳根也染上一层绯色,热得烧了起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她把拎下来的一个纸袋递给她,强行转移话题:「上次没送你的生日礼物,现在补给你。」
秦饶打开那袋子。
一支防晒霜,还有几个挺小的方盒子,样子挺可爱,画着卡通图案,里面装着透明液体。
「你开学之后不是要军训嘛,涂点防晒,免得晒伤了。这个是宝宝驱蚊水。」黎央指了指他掌心的一个小方盒。
秦饶偏过头,黑眸望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声线低磁撩人:「宝宝……」
黎央:「?」
间隔了大约十几秒,在她睁大了眼,脸越来越红时,听见他继续,用疑惑的语气念出方盒上剩下的三个字:「驱蚊液?」
黎央:「……」
他的意思,应该是对这个产品的名字有疑问。而不是,叫她宝宝!
可还是莫名被那一声喊得脸颊热透。
好好说话!不行吗?!干什么!大喘气啊?!!
心里有一点气恼,她还是好脾气地给他解释:「虽然是叫宝宝驱蚊液,但是成年人也可以用的。我用过很多瓶,驱蚊效果很好的,而且比较小巧,你晚上军训时能揣在裤兜,随时都能用。」
秦饶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心情极好好地把东西放进纸袋子里:「谢谢了,对我都很实用。」
「特别是这个宝宝,驱蚊液。」
黎央:「……」
k大占地面积大,校区修在主城区外,秦饶开车过去花了近一个小时。
开学前夕的校园总是分外热闹,来了一群对大学充满憧憬又朝气蓬勃的新面孔,还有陪着一起来的父母。
秦饶把车先开到报导缴费处。
「外面热,你在车里等我会儿。」他对黎央道。
「好。」黎央乖巧点头。
她隔着车窗,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走进很大的一个体育场,带着好奇又憧憬的眼睛四处看着。
比高中要大很多,来往的学生没再穿统一的校服,有的头髮染了夸张的颜色,情侣挽手说笑着,还有个玩滑板的男生嗖的一下从车窗前滑过。
报导的人很多,秦饶排了快半个小时队才出来,将近饭点了,他拉开车门:「要不我们先去吃饭?」
黎央没意见:「好呀。」
学校还贴心地给每位新生发了张地图,两人按照上面的路线找了个最近的食堂,依然有超多人。
找个空桌子都费劲。
黎央感觉一米六几的自己要湮没在人群里了,好在秦饶个子高,目光扫视一圈,抓起她的手带着往前走。
「前面有位置。」
黎央腕间被他熨着他掌心的温度,垂着的目光也不自觉地落在他握在自己腕上的手上。
很漂亮的一只手,冷白劲瘦,指骨修长分明,力道不轻不重地握着她,在乌泱泱人群里开出一条路。
并不是第一次被他牵手了,黎央嘴角还是小小的弯了下。
坐过去之后,他们两人的高颜值很快吸引到了周围桌其他人的视线。看看秦饶,又看看黎央,感觉不像是新生报到,而是电影的男女主角来这儿取景似的。
「我去买饭,你看看你想吃什么。」秦饶站起来道。
话音刚落,一道女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清脆又欣喜。
「秦饶哥,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认错了呢!」
第二十九章
黎央循声望过去。
是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黑直的长髮披肩,脸上画了精緻淡妆,过分纤瘦的身材, 踩着高跟鞋的缘故, 看上去比她要高一些。
黎央不知道这个女生和秦饶是什么关系,下意识把目光朝他投去。
秦饶显然没认出她是谁, 态度是一副见外人时的冷淡疏远,还因刚才那过分亲密的称唿而皱着眉。
「秦饶哥,我是林子瑜呀。」林子瑜也知道自己变化大, 并没因他没认出自己而生气,眼弯着笑道:「十四之前, 我一直都是住在你家隔壁。」
秦饶被提醒得想起来了,但对她的那点印象也非常模煳, 唯一还记得清楚的, 是她从前似乎挺胖的。
抬眼看了下, 现在瘦多了。
然而这也不关他什么事, 秦饶没打算问,对她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唿,重新望向黎央, 继续刚才中断的话题:「想好吃什么了吗?」
黎央站起来看了看, 挑了个排队人最少的窗口:「就吃烤肉饭吧。」
「好, 我去买。」秦饶拿着刚发的饭卡走了。
林子瑜端着还剩一些饭菜的餐盘, 下巴示意了下黎央身旁的座位,笑容友好地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这本来就是公共的位置,况且她和秦饶还认识, 黎央没有任何理由说不。
「当然了, 你坐吧。」
林子瑜就在她身旁坐下, 笑着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林子瑜。」
「你好,我叫黎央。」她也回以礼貌的一笑。
「你也是这一届新生吗?」她又问。
「不是。」黎央摇头:「我今年才高三。」
林子瑜对她的年龄意外了下,眨了眨眼问:「你是秦饶哥的小女朋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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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被她直白的问话弄得一惊,忙澄清道::「不、不是。」
「那你怎么和他一起来报导啊?」她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像是纯粹出于八卦好奇地问。
「我以后也打算考这所大学,所以就正好一起来看看。」
「原来你也要考k大,那正好,我们加个微信,以后还能约着出去玩。我家后来搬去了a市那边,一个人来这儿念大学连个朋友都没有,你是秦饶哥的朋友,就也算是我的朋友啦。」林子瑜拿出手机,点到添加好友的界面。
她这么热情主动,黎央也不好拒绝,拿出手机和她扫了下。
秦饶这时端着两碗烤肉饭回来,林子瑜收了声,没再和黎央瞎聊了,目光落在他的手左手虎口处,语气心疼又带着歉疚地感慨:「这么多年了,你这道疤还在。」
秦饶从小到大打过不知多少架,早忘了这道疤是怎么留下的,压根就不在意,随便「嗯」了声敷衍。
他人还站着,没多和林子瑜搭话,转看向黎央:「我去买个水。」
黎央很早就看见过秦饶左手虎口处的那道疤,有三四厘米长,看着是曾经被利物很深地划破。
当时她也问了,他说是小时候一次打架留下的,并没有过多叙述。
可现在听林子瑜的语气,黎央就觉得她是知道缘由的,好奇心,关心的情绪,和一丝说不清的感觉作祟,她向林子瑜问出了口。
「你知道秦饶手上的这道疤,是怎么来的吗?」
「啊,这个都怪我,是我害的他。」林子瑜眼睫低下,一脸难过自责:「小时候我和秦饶哥上的一直是同一所学校,有次几个男生欺负我,他就帮我出头,结果被一个男生拿着摔碎的玻璃片划破了手,当时流了好多血。」
「那个男生被他打得更狠,他爸爸不知道起因,还以为是秦饶哥挑的事。秦饶哥为了不牵扯到我什么都没说,事后被他爸关在书房用棍子打断了根肋骨,还因此休学了一个学期。」
说到后面,林子瑜眼眶还有些泛红,她端起餐盘:「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啦。」
黎央看着她走远,还愣着神,眼前出现一只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她被唤回了神,愣愣地看向他。
「好好的怎么呆了?」秦饶眼含戏嚯打趣,一手拎着杯绿豆沙,一手拿着旺仔,:「要哪个?」
「这个吧。」黎央指了指他右手里的旺仔牛奶。
秦饶没直接给她,修长食指勾开拉环,然后才放到她面前。
黎央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抿住唇,拿起那罐旺仔牛奶喝了一口。
从很小她就学着要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哪怕在学校再不开心,回家后也是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笑脸,从来没有让舅舅担心过。
但这次,不到一分钟,秦饶就发现她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他黑漆漆的眼盯着她。
「我……」黎央小声地扯了个谎:「我今天生理期,有点不舒服。」
她并不擅长撒谎,表情显出几分不自在,但涉及到这个有点隐私的话题,秦饶便只当是小姑娘脸皮薄,没好意思再多问。
「那一会儿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我可以自己坐地铁的,你今天报导,回宿舍还有好多东西收拾。」黎央不想再麻烦他。
「我就一个行李箱,没什么好收拾的。」秦饶对女孩子生理期这事了解不多,但有时在班上会听见几句,具备最基本的常识。
看见她面前的旺仔牛奶,秦饶拧起眉,语气严肃了几分:「生理期也不早和我说,还敢喝冰的?」
说着伸手把那罐牛奶拿回来。
又从装着绿豆沙的塑胶袋里拿出根吸管,戳进去插好,接着把这杯绿豆沙给她:「你喝这个。」
黎央对喝什么不挑,只是……
「这罐旺仔牛奶我喝过了。」她怕他没注意,好心地提醒道。
秦饶挑起眉梢,轻啧了声:「你不就喝了一口吗,扔掉多浪费。」
说完,没丝毫介意的样子,直接对着喝起来,末了舔了下唇边,哑然笑道:「好久没喝这个了,还挺甜的。」
「……」
黎央脸热起来,但心虚,并不敢多说什么,总算知道了所谓老话都是有道理的。撒一个谎,果然就是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
9月1号开学,黎央正式的成为高三生。
她走到学校门口熟悉的早餐铺子前,拿手机扫码付钱:「老闆,我要两个豆沙包。」
「稍等啊,这一笼屉还得蒸几分钟。」
手机就在掌心捏着,黎央站着一旁等,闲着无事刷了下朋友圈。
她微信列表里的好友不多,一下就刷到了昨天晚上,林子瑜发的一条动态。
【好开心,到新学校第一天就遇到好久没见的小哥哥~】
配图是一张学校里拍下的晚霞照片。
那种闷闷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一直持续到教室,直到升旗仪式上,她脑子里还在想昨天林子瑜说的那番话。
秦饶和她小时候是那么多年的邻居,有男生欺负她,他站出来为她打架,手被划得鲜血淋漓。
甚至为了维护她,宁愿被爸爸打断一根肋骨,都不肯说出事情真相。
这些和黎央小时候看的电视剧太像了,简直是照着的偶像剧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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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两人因为搬家分开,又在大学报导的第一天偶然相遇,还多了个的梗,简直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而她。
太像是中途冒出来的女二号,她的存在只是为男女主感情的升温做铺垫,以便让男主更确定自己的心意。
要是她不满嫉妒了,那后期就会变坏黑化,忍不住给女主找麻烦,最后被男主收拾得特别惨。
校长终于慷慨陈词完,被太阳快烤焦的学生总算能够解散回班。
「你今天怎么啦,愁眉不展的。来,笑一个嘛。」夏露浓轻轻捏住她两边的脸,语调像极了古代调戏美人的浪荡公子哥,说着往她嘴里塞了颗剥开的水果糖。
黎央弯起眼,心情因她的玩笑好转了一些。
之后秦饶军训,黎央步入高三,每天更加繁忙,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和他的联繫自然也减少。
就在她把心思都扑在学习上,快要忘掉林子瑜这个人时,她主动找上了她。
【林子瑜】:央央,你有秦饶哥的微信吗?能推给我一下吗?
【林子瑜】:下午突然下雨,我没带伞,正巧遇上了秦饶哥,他把伞给了我,我想明天拿去还给他
黎央盯着屏幕看了会儿,退出聊天框,把秦饶的微信名片发给了她。
然后按住手机锁屏,拿起笔写下一道选择题。
没过几分钟,手机又响了,这回是秦饶找她。
【秦饶】:在干嘛呢?
黎央也不知和他较劲还是和自己别扭,反正就有点不想理他。
反正十一点多钟了,就当她睡着没看见好了。
黎央继续埋头写卷子,外面又下起了雨,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空气多了几分秋意。
她身上只穿着件长袖睡裙,觉得冷,找了件外套披上,又去把窗户关上。半个小时后,那张歷史卷子终于写完了。
手机又响起来,来电显示出的备註依然是她不想理的人,她没有接,铃声持续了二三十秒,自动挂断。
紧接着,第二遍响起,然后是第三遍。
「……」
黎央没办法,只能接了,电话里能听见雨声,他似乎在外面。
「故意不回我消息?」
被识破了,黎央还得硬着头皮扯谎:「我今天睡得早,没看见。」
他没再说话,寂静持续了好久,他那头的雨声听得更清楚,从稀沥沥变得急促,雨势有加大的趋势。
黎央想着要不挂断电话,听筒里传来他呵的一声笑,嗓音不似平时那样散漫,透出股冷静,缓慢的,一字字问她。
「那你挺费电的啊,每天晚上睡觉都不关灯?」
第三十章
黎央头皮麻了下, 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现在在哪儿啊?」
「楼下。」
极简短的两个字,粉碎了她那一丝微弱的希望。
乍然响起一声雷,夹着闪电, 把大半天幕映亮。黎央隔着窗外看去, 外面的雨一瞬间更大,密珠般的雨点噼里啪啦往下砸。
「你、你先上来吧。」
门铃一响, 黎央立刻去开。
昏暗的光线里,少年眉眼低垂着,黑髮沾着水珠, 有一滴顺着流畅下颚,落到锁骨上, 身上一件白色短t也有浅浅的湿痕。
是带了伞的。
左手握着的那把黑伞湿漉漉的往下滴,指骨泛着冷白。
可如果是撑伞走过来, 不会淋成这样, 黎央心里浮起个让她十分愧疚的猜想。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呀?」
「给你发微信的时候。」他回答, 只语调淡淡的, 但没有发火。
他是十一点给她发的微信,而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
黎央顿时愧疚得无以復加,像有一块石头沉沉压在心头, 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的任性。
「你快进来吧。」
她跑去卧室拿毛巾和吹风机, 给他之后又去厨房拿起烧水壶放到水龙头下, 接满后插上电源, 等水烧开了又跑进去倒水。
看着小姑娘为自己跑前跑后,秦饶心里因着她什么都没说,莫名其妙就不理他了的气消散了大半。
等她端着水杯给他, 氤氲的雾气里一双鹿眼心疼望着他, 秦饶最后还剩的那点气也没了。
还能哼笑一声打趣。
「现在出息了, 学会撒谎了?」
黎央自知理亏,没话好反驳,老实地认错道歉:「对不起。」
「你快多喝点热水,别感冒了。」她稍稍抬起一点眼:「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干什么啊?」
「哪,给你。」他给她个袋子:「今晚和室友聚餐,看见有夹娃娃的,你不是喜欢叮噹猫吗,顺手就给你夹了一个。」
他说得轻而易举。
实际那机器被特别调过,非常难抓,前面几个女生都无功而返,他往返兑了几次币才抓到这个。
黎央打开,是个做工非常精緻逼真的叮噹猫。
「好像有个开关,按一下能亮。」他听夹娃娃的女生提过。
黎央低头找到开关的地方,拇指按了下,叮噹猫脖子上的小铃铛亮起了起来。
很漂亮,却让她更不好意思。他特地送来她喜欢的玩偶,她却害得他在楼底下淋雨受冻。
「对不起。」她小声地又道了遍歉,脑袋像只犯错的小鹌鹑埋得低低的。
秦饶见她这样,也不好受:「行了,又没怪你,我身体素质好,等这么一会儿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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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是哪儿让你不高兴了,你怎么突然不理我了,得告诉我一声啊。」
黎央低着头,仍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小到大她都不敢太过期待什么。
害怕期待落空,就会有无尽的失望和难过,这已经成为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
舅舅对她很好,可他有自己亲生的女儿,很多时候她不想让舅舅为难,会自己懂事地放弃一些。
我不喜欢这件裙子;不要紧,我不喜欢吃草莓味的冰淇淋,给妹妹吧;没关系,我都可以的……
久而久之,她并不习惯把自己真实的情感和想法表达出来,在这件事,她潜意识也是想要逃避。
她不想成为被比较最后又被放弃的那个,不如她自己选择退出好了。这样就不会让任何人为难,她也不会那么难堪。
搁茶几上的玻璃杯没往上冒热气了,还剩半杯的水变凉,秦饶极有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你……」她咬了下唇,抬起脸和他对视,控制着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太狼狈,「不是已经和你的青梅久别重逢了吗,那、那……」
她咽了咽口水,心里还是难以避免地漫上针扎一样的难受感:「那我就不介入你们之间了,免得你们造成误会。」
秦饶眼皮跳了下,感到从未有过的荒唐和冤枉,小姑娘空口白牙,硬生生把一口大锅扣他头上了,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一个。
偏她表情委屈巴巴的,他不仅气不起来,还挺心疼的。
「那个林、林……」秦饶皱着眉,想得头疼了才记起她的名字:「那个林子瑜,怎么就成我青梅竹马了?你以后可别当法官,不然你这冤假错案太多了吧。」
他目光坦荡,直勾勾望着她,还能玩笑着调侃一句,黎央沉默几秒,忍不住怀疑地嘀咕道:「你们不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邻居吗?」
这难道还不熟呀?
「真不熟,我从小和她都没讲过几句话。」
「那你之前为她打架,还留了道疤。」黎央指了指他右手虎口的地方,默了默,又补充,「你为了不牵扯她,被你爸肋骨打骨折了都没说打架的原因。」
秦饶对自己虎口上这道疤怎么来是真没印象,听到后面的这一句,才隐约地想了起来是怎么回事。
但这事跟林子瑜根本没多大关系,主要还是因为她妈,而这又涉及到邵正康之前干的那堆破事。
不过总归是要让她知道的,秦饶干脆趁着这个机会讲给她听。
「我妈是家里的独女,从小被娇生惯养,要什么给什么,家里非常依着她,等到了结婚的年龄,身边那群富二代一个都没瞧上,偏瞎了眼对她的司机动了心。」
那司机就是邵正康。
邵正康飞比秦舒窈稍大几岁,长了一副斯文干净的好相貌,待人接物也温和有礼,每次在车里等她时都非常刻苦地拿本书学习。
这和秦舒窈以往接触到的那群富二代都不一样,她对他有了兴趣。
她得知他高考成绩很好,但因家里太穷了,父亲又生了重病,实在负担不起大学的学费,他于是选择辍学打工,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小几岁的弟弟。
秦舒窈被父母呵护得很好,像一株养在温室里的玫瑰,哪见过这么惨的啊,她很容易对他生出同情。
她欣赏他在逆境中依然坚毅不拔的品性,以及为弟弟牺牲的那份善良,渐渐喜欢上了他。
父母起初强烈反对,最终拗不过从小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两人结了婚,邵正康被培养着接手公司事务,职位越升越高。
他们俩有过很长的一段甜蜜时光,秦舒窈因为身体原因,是不易受孕的体质,结婚快七年了都没有怀上,邵正康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对她是一如既往的关心爱护。
父母彻底对这个女婿放心,把公司全权交付给了他,婚后第十年,秦舒窈怀孕了,经歷一番疼痛生下儿子。
一切都很美满,如果秦舒窈坐月子时,没有另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十岁多的男孩儿来找她的丈夫的话。
用谎言编织的幸福像泡沫,轻轻一戳就破了,秦舒窈才知道邵正康在遇见她之前就有了妻子,他们在老家办了婚礼,只差一张结婚证还没有领。
在和她交往后邵正康给了那女人一大笔钱,然后和那女人断了联繫。他家里所有亲戚都知晓,为了攀上秦家的高枝,所有人选择瞒着她。
秦舒窈有过离婚的念头,可她已经三十五岁了,还刚生了孩子,父母年纪大了,身体每况日下,整个公司那时都已交到了邵正康的手中。
身边亲人都劝她忍忍,那段陈年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秦舒窈听了他们的话,她生性骄傲,之前嫁给司机在一众名媛间惹了多少议论,她不能现在让别人看笑话。
心里的怨没法疏解,秦舒窈的产后抑郁发展成长期抑郁,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和秦饶就像普通而正常的母子关系,病情恶化时一眼都不想看他,见到他会往他身上砸东西,让他去死。
秦饶叛逆冷漠的性格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养成的,林子瑜她妈妈从前和秦舒窈关系好,经常过来看她,宽慰她。
林子瑜小时候因为生病总喝中药,一直胖胖的,也总被学校的几个男生笑话欺负,有次正巧被秦饶撞见了,顾念着她妈妈的情分,出手揍了他们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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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了维护她,被邵正康把肋骨打骨折,那纯粹是胡扯。」秦饶嗤笑,「被我揍的那男生,他爸有笔重要的生意正在和邵正康谈。邵正康以为我是故意搞破坏,我那时也幼稚,喜欢和他对着干,看他越不痛快我心里越痛快,不仅承认了,还说了很多激怒他的话。」
「真的没骗你,要不我给你发个誓?」他笑着问。
黎央听得心里像被什么堵住,更加难受了。
她一直以为他和他父亲关系不好,可能就像大多数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是婚后的出轨背叛,没想到真实原因更加丑恶不堪。
那段婚姻从最初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他的母亲是受害者,他也是。
秦饶说完了,去看黎央,小姑娘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也没说信了没。
突然的,她站起了身,秦饶还没反应过来,她趿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进了卧室。
很快又跑出来,手心里抓着个什么,她伸着手朝他递来,白皙的掌心躺着几块德芙巧克力。
「给我的?」他挑眉。
黎央认真地点头。
她前不久做语文阅读时还看过一篇文章,说是巧克力里含有□□和可可硷,能起到让人心情愉悦的作用。
秦饶下颚微抬,站自己身前的少女眼睛圆又大,目光里带着柔软的怜惜。
她身上穿着奶白色睡裙,大约嫌冷,还搭了件针织外套,头髮散下来,别在耳朵后,露出小小的一张脸。
整个人特别乖。
乖得他心痒,想要抱她,亲她,还有梦里做的那些。可小姑娘连十七岁都没满,他得忍着。
秦饶从她掌心拿起一块巧克力,撕开外包装,掰了一半放到嘴里,另外一半指尖捏着,伸长胳膊,餵到她唇边。
「你也吃一个。」他轻笑了声。
黎央脸颊红了红,还是张开了嘴,咬住那半块巧克力时很小心地没碰到他指尖,又将剩下的几块巧克力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你看。」为了自证清白,秦饶把手机拿到她面前:「我连她微信都没有,要真按你说的,我和她青梅竹马又久别重逢,不得在立刻加微信聊个通宵?」
黎央感觉他们这样的举动有一点奇怪。
就像是电视里演的,妻子「查岗」,检查丈夫的手机里有没有别的女人,而明明他们现在都算不上恋爱的关系。
但是。
她像是不由自主,脑袋低了下去,眼睛在那块被他掌心握着,亮着白光的屏幕聚焦。
好友列表第一个,是她。
往下看,备註的名字明显都是男生。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划着名屏幕,慢慢往下,话到了最底下黎央都没看见林子瑜的微信。
「她不是要还你伞吗,你怎么不加她啊?」
秦饶皱起眉:「那伞我室友的,她要还也是加我室友的微信,和我有什么关系?」
「……」
都说清楚了,好像确实是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就误会他了。
黎央羞窘得脸红。
但同时,又像是拨云见日了一样,笼在她心头好多天的烦闷压抑感不见了。
「除了这些,还觉得我和她有什么问题吗?」
黎央连忙摇头,满脸的心虚和愧疚。
「行。」秦饶看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的小姑娘,笑了声站起身:「那我走了,你明天不还得上课吗,快去睡吧。」
「你们宿舍没有门禁吗?」黎央刚看见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一点钟了。
秦饶随意道:「晚上十二点就有门禁了,我出去找个酒店休息一晚。」
黎央从阳台看去,外面雨还在下,很大,还起了风,他只穿了件短袖。这么晚了,也不知道附近的酒店有没有房间。
而且他这么一番折腾,起因也是她。
「这个沙发,」她指了指道:「展开就是一张床了。」
这话的意思其实挺明显。秦饶心脏突的一跳,唇忽然有点干,舔了下,就听小姑娘接着道:
「你要是不嫌弃,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
黎央躺上床,枕头边放着那只叮噹猫,她翻了个身,把娃娃拿在手里。
按了下开关,它脖子上的铃铛亮起来,在黑暗的夜里发出温暖的光。
黎央眼里露出笑意,怕电池用完了不好换,没过一会儿她就把灯关了。
又想起秦饶。
客厅的面积比卧室大,阳台的窗户还有点漏风,他只盖着一床毯子,半夜会不会冷啊?
她没犹豫,从柜子里找出床薄被,抱怀里打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下雨的夜晚,月亮被厚重的云层挡住,客厅黑漆漆的。
秦饶也还没睡,听到动静,以为黎央是出来喝水或者上厕所,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正疑惑着。
身上又多了床薄被,她还给他掖了掖被角,动作又轻又小心。
「黎央。」他出声,怕她磕到茶几,连忙按开了手机自带的电筒。
一束白光打出来,照亮她略微惊讶的脸。
「你还没睡呀?是沙发睡得不舒服吗?」
「不是,我平时就睡得晚。」秦饶坐了起来,身上盖着毯子和薄被一起滑落到腿上,他眉梢扬起,懒懒笑了声。
「还特意出来给我盖被子的,这么关心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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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一句逗她的玩笑话。
没想到的是,小姑娘模样郑重地点头,承认道:「嗯。」
这下轮到秦饶心脏狂跳,一下下震得胸腔都在颤。
既然他把那些误会认真地和她解释清楚了,黎央觉得自己也该勇敢,朝着他往前迈一步。
「但是,」她小声道:「我不想在高中早恋。」
她不是天赋聪明型的,只有很努力才考到现在的成绩,她不能分心。她也答应了舅舅,要考一所好大学。
如果,如果他愿意等她一年……
「我知道。」秦饶扯了扯唇,嗓音带着几分笑:「你是乖宝宝,乖宝宝都不早恋。」
黎央咬唇,他低柔缱绻的声音喊她的那声「乖宝宝」让她耳根发热,又听他胸腔轻震了震,喉咙里溢出一声笑。
话说得却是一本正经:「刚好,我大一也要好好学习,不想这么早谈恋爱。」
作者有话说:
表面:我也要好好学习,不想这么早谈恋爱
内心:我到底!什么时候!能亲我的老婆??!!
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秦饶先送黎央去了学校, 等看着人进去了,才拦了辆的,他对司机报了个地址。
出租穿过一个个街道, 停在一家小店门口。店前垂着两挂白布做的帘子, 一左一右画着两只威风凛凛的日本武士猫,跟门神似的, 一块木牌挂在门正上方,黑色的墨汁龙飞凤舞,直白写着两个字:刺青。
等秦饶再回到学校已经快十一点钟。
正值课间休息, 投影仪停留在上节课中断的内容上,老教授坐在讲台前休息, 慢悠悠地喝着龙井茶。
这种课都是几个班一起上,大阶梯教室快坐满了人, 秦饶走进去的一刻, 聊着天的女生自动歇了声, 视线不由自主地挪到他身上。
就连一些低头玩手机的女生也被同伴碰了碰胳膊肘, 小声提醒:「你不是还说上课没看到秦饶,他来了呀。」
很快望向他的视线又多了一些。
军训的第一天,秦饶就在年级里出名了。一传十, 十传百, 整个年级差不多知道他们这届有个至少一米八五以上, 长得超他妈帅, 气质冷冷的男生。
有天他们班男生被教官罚,限时十分钟做100个仰卧起坐,就他, 做得最快, 两秒一个, 100个不到五分钟做完。
做完后气息非常平稳,和没事人似的,和周围一众没做完就已经累趴下的男生形成鲜明对比。
当时围观的一众女生眼里的桃心都要冒出来了。
不知是谁拍了秦饶做伏地挺身的照片发到了论坛。热烈刺目的大太阳,少年鼻樑高挺,眉骨上的黑髮被汗水微微打湿,下颚轮廓瘦削利落。
漂亮修长的手撑在地上,手背冷白,青色筋络凸起,臂膀线条紧实流畅,绿色军训服随着动作撩起一截。
露出肌肉结实清晰的窄腰。简直不要太蛊太顶!
那帖子当晚就在论坛里盖起了高楼大厦,有人晒出他开来报导的车,一辆黑色保时捷,一下炸出更多回復。
不过后来又有人说报导那天就在食堂看见过他了,当时他身边有个长得也超漂亮,笑起来还超甜的女生。
他还把那女生喝过一口的旺仔牛奶拿过来继续喝!明摆着男女朋友的关系啊!
好些女生因此偃旗息鼓,但也有几个大二大三的级花对自己非常有信心,画了精緻妆容,拎着冰奶茶在军训休息时间去找他,结果无一列外不鎩羽而归。
这一来二去,大家基本上都死心了,但撩不动,多看看饱饱眼福又没事,因此他的专业课上总会多一些来蹭课的女生,出勤率格外高。
秦饶仿佛压根没看见那些投过来的视线,表情波澜不惊,看见了室友给他招的手,径直往最后一排走去。
「啊!饶哥你手受伤了吗?」室友看见他虎口处缠着的白纱布,关心问道。
「没,我去纹了个身。」
「哇靠!太酷了!我就一直想纹,但我怕我妈看到了揍我,而且我听说纹身了不能考公。」
「哈哈哈你吧,就饶哥开保时捷的实力,毕业了肯定直接继承家业啊。对了,饶哥,纹身疼吗,要不疼的话我也去整个。」
一番插科打诨,上课的铃声打响,老教授拧上杯盖,继续讲ppt上的内容。
大学不像高中,不用老师提醒,所有人非常自觉地安静下来,听讲的有,也有玩手机的。
秦饶听了十几分钟就已经把整节课的内容都搞懂了,翻开另一本双学位选修的金融书看。
下课铃声打响,他和室友从后门走出去,林子瑜已经等在了那儿。
「伞,谢谢你。」林子瑜把手里的那把黑伞还给秦饶的一个室友,笑容甜美可人。
「不客气。」室友忙红着脸摆手。
林子瑜又看向秦饶,看见手上缠着的白色纱布,语气一下变得紧张:「秦饶哥,你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说着,就要走近仔细看。
秦饶身子一侧,避开了她,皱着眉道:「突然觉得手上的那道疤太丑了,就纹了个图案上去盖住。」
他抬了下眉骨,嗓音冷淡反问:「还有,我什么时候认你做妹妹的?」
林子瑜表情一僵,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
她从很小起就喜欢秦饶了。
因为长得胖,她从小就被同龄人,特别是同龄的男生嘲笑嫌弃,唯有秦饶,每次看到她时眼里没流露出一丝一毫异样的情绪。是个看着冷淡,但实际很有教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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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为了她打架受伤,更是让她心中的情愫迅速地蔓延滋长,可她也只敢偷偷地喜欢,从不敢宣之于口。
后来跟着父母搬到a市,她没再喝中药,花了三年时间拼命的节食减肥,终于在上大学之前变成了现在又瘦又美的样子,也让她有了勇气来找他。
比她期待的还好,她和秦饶在报导第一天就相遇了,仿佛命中注定的缘分。
可偏偏他身边有个少女,他和那个少女说不管说什么,向来冷漠的眼底都透露出她以前从未见过的温柔。
甚至他手上那道疤,独属于她的痕迹,现在也被他强行地抹掉。
「是不是我之前的话让央央误会了什么,让她和你闹脾气了。对不起啊,可我问过她的,她说没和你谈恋爱,所以我和她聊天才没什么顾及。」
她咬着唇,她眼里盛满自责,还有一丝委屈,本就瘦瘦弱弱的,说着眼眶一红,头也往下低,看着格外楚楚可怜,让人非常有呵护欲。
一旁秦饶的室友看得怜惜不已。
秦饶听她还提起黎央就烦,眼里的不爽和烦躁不加掩饰:「我和她是没有谈,那是因为我在等她高考完。」
「打架那事儿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既然你记性不好,我最后再和你重申一遍。和你没什么关系,要不是你妈和我妈关系好,我不会多管闲事。」
「还有后来,我也不是为了维护你才什么都不说,我只是想和邵正康对着干,你不要给自己加那么多戏。」
他语气冰冷,还带着怒火,说完就再没看她一眼的走了,林子瑜眼泪一下子从发红的眼眶掉下来。
「哎,你别哭了啊,给你擦擦。」秦饶的室友看得她哭得梨花带雨的,非常不忍心,摸出包餐巾纸塞她手里。
「饶哥,你等等我啊。」室友小跑追上,和秦饶并肩往前走,心里的好奇憋了一路,等走到食堂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饶哥你说等着高考完的那姑娘,是不是长得和仙女似的啊?」
要不就他这长相,还需要等?就军训那会儿,学校多少漂亮的系花学姐明里暗里地找他搭讪了啊!
他问完,就见一直冷着脸的人,绷着的唇角往上扬起一个弧度:「嗯。」
室友跃跃欲试:「我能看看照片吗?」
谁不想看看小仙女啥样呀!何况一般这种时候,男生都会非常自豪地和别人炫耀自己女朋友多漂亮!
结果下一秒,就听秦饶非常干脆地拒绝:「不行。」
他轻撩起眼皮淡淡反问:「我的人,凭什么给你看。」
室友:「……」
只是看一眼照片会怎么样啊!!这占有欲强到离谱了!
-
除了室友,学校里不少人也非常好奇秦饶喜欢的女生长什么样的,可惜一直未见其人,甚至连声音都没听到过。
就整得非常神秘。
小半年了,从没有人见秦饶和他那个女朋友同框出现过,很多女生不禁怀疑,他真的有女朋友吗?估计是为了拒绝搭讪随便扯的吧。
更有少数脑洞大开的猜想,他或许喜欢男的,所谓的女朋友,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摆了。
到了平安夜的晚上,秦饶待的宿舍人非常齐,没一个出去的。
秦饶桌前摊着张草稿纸,拿笔算题,手边还放着几本高中的数学书。他早学了高数,知识有点混,得确保他的解题思路没超纲,是高中学过的。
另外三个单身室友也没任何活动,寂寞地在寝室咸鱼躺,百无聊赖地打着游戏消磨时间。
像是赶了巧,差不多的时间,三个室友不约而同收到列表里好几个女生的微信,问的问题也大致相同,就是秦饶今天出去过节了吗?
这意思很明白,平安夜都不出去约会,那女朋友的事多半就是子虚乌有!那她们还说有机会的!
室友们纷纷探出脑袋往秦饶的桌位前看去一眼,诚实地敲字回覆:【饶哥没出去啊】
几个来打探消息的女生还没高兴几秒钟,就看到接踵而来的另一条消息:【他在宿舍给女朋友讲十二调模拟考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
女生:「……」
秦饶自从那晚之后就没去找黎央,连微信都很少联繫,不是不想,是捨不得占用小姑娘已经少得可怜的睡眠时间。
只有每个月考试之后会和她聊聊,讲讲数学题,这种情况一直持续黎央放寒假。
秦饶算是忍到了极限,第二天一早就找了个藉口把人约出来一起学习。
车开到小区外,他提前到的,眼盯着车窗外,明明还没谈恋爱,仍有种异地恋的感觉,小姑娘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一秒,心跳得都快了几拍。
秦饶下车,站在她面前垂眸看了会儿,笑起来:「好久没见,长高了。」
黎央好长时间没测身高,自己都没意识到,闻言惊喜地眨了下眼:「真的吗?」
「嗯。」秦饶语气肯定,拿手给她比划:「以前你到我这儿。」
说着,手放到自己肩膀处,顿了顿往上移,到了喉结停下,笑了声:「现在,到这儿了。」
黎央脱下一只手套,伸出小手去丈量这段距离,指头无意之间,很轻地碰了一下秦饶的喉结。
她没察觉到,估计了一下两只手指之间的长度,两颊便现出浅浅的梨涡:「好像有3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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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饶喉结不受控地滚动,等拉开了车门,都坐了上去,他侧头去看,小姑娘唇角还往上翘着,弯着的眼眸亮晶晶的。
「这么高兴啊?」他忍不住笑,哑声问。
「对啊,我一直就想长高。」黎央笑眯眯地承认:「我小学的时候很矮,每次换座位不管别人怎么换我都是第一排,排队也是第一个。只要前面有人,看什么都会被挡到,还得要踮起脚伸着脖子。」
秦饶想像了一下那画面,唇角弯了下:「那还挺可爱的。」
「……」
她想起自己每次和他说话还都得仰头,转头瞅着他,像只小仓鼠一样鼓了鼓脸:「这种想长高的烦恼,你这样一米八几的人是没法体会的。」
「不是。」他否认,认真地纠正道:「是1米87。」
黎央:「……」
周姨已经没在秦饶家做事了,她年纪也大了,秦饶考上大学之后,她就回老家去带孙子安享晚年了。
偌大的别墅只有他们俩,开着地暖的客厅暖烘烘的,餐桌上放了好多零食。
黎央低头专注地写自己的寒假作业,秦饶非常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专业书,漫不经心,基本上看一眼,就要偏头看一会儿身旁的小姑娘。
久而久之,黎央察觉到了那道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一偏脑袋,正巧撞进他看过来的,黑漆漆带着笑意的眸子里。
她心跳变快,有点不满地嘟哝:「你这样我没法写作业了,你写卷子也不专心,要不我去茶几那儿好了。」
说着要起身,胳膊被他轻轻抓住。
秦饶低声笑了下:「行,我之后尽量忍着,不看你。」
黎央被这番直接的话羞得耳根热起来,转回身,红着脸继续写下一题,没多久,那道视线又投了过来。
她又扭过头去看他。
还没说什么,秦饶先开口,态度诚恳地承认了错:「对不起,但我确实忍了。」
顿了顿,有点儿无奈的声音接着道:「只是实在没忍住。」
黎央:「……」
为了表达打扰到她的歉意,秦饶拿起个果冻,亲自撕开,又捏着塑料外壳,像是讨好小祖宗一样,餵到她嘴边。
「吃一个。」
黎央没有动,她根本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和他置气,只是不好意思又让他餵自己,搞得她像个小孩子一样。
明明她很小的时候也没有让人餵过。
他一直伸着手,也不嫌胳膊酸,黎央红了红脸,最后还是头一低,吃过他餵来的果冻,是黄桃味的。
还没收回的目光很不经意的,瞥到了他左手虎口处。
「你去纹身了吗?」她惊讶问。
「嗯,嫌之前那道疤太丑了,纹了个图案盖住。」
黎央更仔细地瞧了瞧,两个花体的英文字母,l和y,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他把她的名字,纹在了手上,在他们甚至还没有正式交往之前。
一瞬间很多复杂的情绪涌上来,交织在一起,她咬了下唇,讷讷的,小声又心疼问:「纹这个,是不是很疼啊?」
「不疼」刚要脱口而出,秦饶看见小姑娘乌黑透亮的眸子满心疼怜惜,果断快速地改了口。
「特别疼,到现在还是疼的。」他语气诚挚,收敛住脸上那几分懒洋洋的笑,为了效果逼真,眉还皱了皱。
然后手朝信以为真,眼眶都快要红了的小姑娘伸过去,把良心扔到一边,没皮没脸地说。
「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第三十二章
黎央在感情的方面有点迟钝, 可也没傻到完全不开窍的地步。
只不过,那只修长漂亮,纹下了她名字的手伸了过来, 少年脸上还极力绷出诚恳真挚的表情, 看她的目光直勾勾又有点儿眼巴巴的。
像一只骁狠的狼,突然一下被驯得乖顺, 还学会了和人撒娇。
让黎央心莫名软软的,就觉得亲一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双颊急速升温,头慢慢往下低, 秦饶感觉她的唿吸轻轻缓缓地洒了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喉结滑动, 心脏如擂鼓跳得又重又急。
将要触碰到的前一秒。
门铃声极其突然地响了,在安静得过分的客厅那声音放大了无数倍, 显得尤为突兀。
秦饶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慌张又迅速地坐直身子, 小脸蔓上一层绯色。
「……」
这阵极其不合时宜的门铃声持续了十几秒, 停了下来,然后又开始了,也让秦饶暴躁值瞬间飙至最高点。
他后悔没早把这破门铃拆了。
黎央平復了会儿心情, 脸颊还红着, 小声道:「我、我去开门吧。」
「我去。」秦饶对她说话时声音还算是温和的, 转身时唇线就绷直了, 攒着一脸的暴躁不爽地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陈越阳和卓俊两个本来一脸喜气洋洋的,大半年没见了还准备煽情一点,整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结果看到秦饶的第一眼, 两人都迟疑了, 甚至默契地往后退了半步。
「怎么回事?我觉得饶哥今天格外杀气腾腾啊?」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卓俊贊同地点头, 满脸关切地问道:「饶哥谁惹你了啊?」
秦饶:「……」
黎央听见是他朋友来了,也走过去,不算完全陌生的人,她之前有在学校见到过他们俩。但这回在秦饶家里碰见,还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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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好。」她露出个略带腼腆的笑容,和他们俩打招唿。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黎央,陈越阳和卓俊还以为是幻觉,不约而同地拿手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一看。
没错啊!!
这就是他们之前高中的校花之一!!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要是这事儿发生在别的男生身上,那绝逼是有情况,然而这是秦饶啊!!从小到大,那么多漂亮的,不同性格类型的女生明着暗着送秋波,他就跟眼瞎没看见一样。
两人满眼的疑惑和不可置信,齐刷刷盯着黎央瞧,少女比半年前在学校里看到时更加好看了。
像是长开了些,五官褪去稚气,显得更加温婉动人,不变的是那双纯净清澈的眼睛,小鹿一样灵动。
秦饶对他们这样盯着黎央看感到些不爽,皱起眉问:「你们来之前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这还不是想给饶哥你一个惊喜,我一下飞机就和卓俊商量着来找你玩,那啥。」陈越阳到底没抑制住心底的纳闷,舔了下唇问道:「黎央怎么会在这儿啊?」
秦饶面不改色,理由扯得相当冠冕堂皇:「我们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陈越阳和卓俊无言以对,相互对望一眼,满脸写着「到底饶哥把你当傻子还是把我当傻子」的困惑表情。
快到午饭的点。
陈越阳声情并茂地描述了大半天在英国留学时的食物有多难吃:「真的,每天一到吃饭的点我就开始emo,强烈提议今天咱们一起去吃顿火锅,拯救一下我的中国胃。」
卓俊没意见,秦饶问了黎央,听她也愿意,于是点了头,开车导航到附近一家评分最高的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在商场五楼,对面是家很高档的日料店,他们几人坐电梯上去时,黎衫和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起走了出来,看着像是刚谈完了什么。
黎衫先看到的他们。
她一身咖色大衣,高跟靴踩在商场的大理石砖上,走来时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小饶你来这儿吃饭啊。」她脸上露着笑,语带关切,似乎完全忘了那天差点被他泼了一脸茶的事。
秦饶眼没抬,根本不带搭理她一下,黎衫这才又看向黎央,还没开口,少年上前一步,身子挡在黎央前面,一副保护的姿态。
黎衫心里觉得好笑又讽刺。
当初厌恶她和什么似的少年,竟然对这个她一直瞧不上的这个女儿青眼有加。
甚至都不介意她是自己的女儿,还是私生女的身份。
黎央很小声地喊了人:「妈妈。」
黎衫久违地对她有笑脸,温声说了几句话,转身和那个客户离开了。
黎央因为她的突然出现心情低落了些,但没能持续多久,垂在身侧的手被秦饶抓起,她被他带着往店里走。
掌心还能感受他拇指的指腹轻轻捏了两下,像无声的安慰。
在这样大庭广众下,和他两个朋友面前,黎央脸红了下,唇角却情不自禁地往上轻轻翘了下。
陈越阳和卓俊二脸懵逼,黎央和饶哥最讨厌的那女人竟然是母女关系?!!她就是当初住他家的那个小拖油瓶!!操,这也太魔幻了吧!!!
一顿火锅吃得他两个人慾言又止,快吃完的时候听见秦饶问那个小拖油瓶:「楼下好像有个鬼屋挺有名的,要不要下去玩一下。」
他是看向黎央笑着问的,一直被忽略的陈越阳和卓俊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瞬间懂了。
饶哥一定是笑里藏刀,欺负人于无形!之后让人把柄都抓不到!
就黎央长得这么乖,说话声音也温温柔柔的,一定胆子很小,楼下那个鬼屋恐怖系数top1,饶哥一定是想把她吓破胆!
从此每天晚上胆战心惊睡不着觉,从此浑浑噩噩日渐消瘦!不得不说还是他们饶哥高!!陈越阳和卓俊按捺住想给秦饶竖大拇指的冲动。
「好呀。」黎央难得出来玩一趟,点了点头。
秦饶才又看向他们俩,不是很热情的态度问,很敷衍只是走个过场的顺嘴一提:「你们去吗?」
「去啊!」两人异口同声。
「……」
鬼屋是以冥婚为题材背景的,室内修葺成了古宅的样子,他们一进去就听见唢吶的奏乐声。
喜庆的曲调,配着阴沉昏暗的光线,被风吹起的红色帷幔,贴得满墙的、往下流着血的喜字,以及一口长长的棺材。
反差感十分大,更加瘆人,陈越阳和卓俊后脖颈凉飕飕的,不由自主地紧挨着往前走,又悄悄去看主动走在前面的黎央。
人家表情淡定,路过一只鬼时还会好奇地打量几眼,说好的胆子小被吓死呢!这也太不科学了啊!!
穿过了长长的走廊,他们最后来到洞房花烛的新房。
面积很大,门还锁着,要找钥匙才能打开。
几人开始寻找,陈越阳和卓俊合力打开一个箱子,猝不及防的,一个身穿红嫁衣,一脸惨白还画着诡异妆容的新娘子「女鬼」款款站了起来。
嗓音细得过分,像指甲在黑板上划过般刺耳,却还笑吟吟地看着他们问:「你们谁是来和我拜堂成亲的呀?」
话落,「啪嗒」一下,她的一只眼珠子掉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陈越阳和卓俊吓得嗓子快喊噼叉了,鬼新娘对此还算满意,头像木偶一样,僵硬地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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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另一个少年。
先是对他的这张脸惊艷了一把,随后作为一个专业npc的素养让她不满起来,她这妆起码画了三个小时啊!结果你这一脸平静,没一点被吓到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太侮辱人了啊??!!
黎央本来在检查那张床,刚惊喜地发现了藏在枕头里的一把钥匙,听到动静连忙跑过去看,见到女鬼新年时愣了愣,但没太被吓到。
她知道这世界根本没有鬼,模样再可怕也是人假扮的。
鬼新娘油然而生一股挫败感,这男生没吓到就算了,这个看着就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也跟没事人一样?
就在她想着自己npc的职业生涯是不是要到尽头时,就见那个少年一把抱紧小姑娘的腰,用平静得没一丝波澜的声音说。
「鬼出来了,我好怕,黎央你快抱抱我。」
小姑娘愣了愣,很快伸手抱住他,嗓音温柔,还安抚地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别怕,我找到钥匙了,我们马上就能出去啦。」
鬼新娘:「……」
男人不喝醉,也能演到你流泪。
出了鬼屋,黎央去上卫生间,陈越阳和卓俊两个越想刚才那情形越不对,这哪儿像是讨厌人家,明明就是藉机占人小姑娘的便宜嘛!
「饶哥,你是不是……」陈越阳看向他,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询问:「对黎央有点儿喜欢啊?」
秦饶闻言,瞥了他一眼,淡声质疑:「你这眼神不太好吧。」
两人闻言也觉得自己想法离谱,就饶哥那样讨厌她妈,对着她女儿怎么会有好感呢!
秦饶顿了下,眉梢扬起,反问道:「我看着,只像是有点儿喜欢的样子?」
-
来的时候是秦饶开车,回去时,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之中的陈越阳和卓俊没好意思劳烦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自己拦了辆车。
秦饶先开回别墅拿黎央的书包,然后把小姑娘送回家。
车停在小区门口的路边。
「好玩吗这个鬼屋?」他问。
「嗯。」她点点头,虽然没太被吓到,但也有身临其境于鬼片现场的感觉。
秦饶看着她,笑了下提醒:「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黎央疑惑地眨了眨眼,低头拉开书包把里面的东西检查了一遍:「我都带了呀。」
「我纹身的这个地方,还疼着啊。」他把手再次伸给她,眉眼轻抬了下,带着鼻音轻轻哼笑了声:「说好的……」
他瞳孔染上笑,一字一顿地认真问:「亲一下呢?」
黎央:「……」
她没想到过了几个小时他还记得呀。
「那……你闭上眼。」她小声地提出要求,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秦饶知道小姑娘脸皮薄,听话地照做,她轻缓香甜的气息一点点靠近,没有落在手背,反而轻拂过他的脸侧。
还没有反应过来。
柔软的唇瓣很轻地落在他右脸脸侧,一触即离,短暂得像是他生出的一场美好幻梦。
唯有还停留在颊边的那一点温热触感,证明了不是他凭空妄想。
秦饶倏地睁开了眼,安静的车厢内能听见彼此飞快跳动的心脏。
少女脸颊通红,水汪汪的大眼睛羞怯地望着他:「这样好了吗?」
「好像。」他喉咙发痒,像被羽毛挠了下,低笑着,哑着声道:不太够。」
黎央不知道男人都是得寸进尺的,还愣愣地的没反应过来,手腕被他大掌握住,她身子顺着力道朝他倾去,他也靠了过来,另一只手隔着她身上那件厚实蓬松的羽绒服搂住她。
挨得极近,鼻尖几乎相抵。
他幽深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嫣红柔软的唇,迫切地想亲上去,撬开尝一尝。
最后到底还是没捨得,唇只轻轻落上去,一秒还是两秒,就克制着一偏,落到了她唇角。
黎央整个人都有些处于状况之外的茫然,脸颊本能地烧了起来,耳边是他不断加重的喘息声。
喉结重重地滚动,溢出的一声嘆息里夹杂着浓烈的不满和无可奈何的双重情绪,嗓音沙哑到了极致,像是提醒,也像是告诫自己——
「还有125天。」
第三十三章
狭小的车厢因着他刚才的举动升起一股暧昧, 暖气一下子热得有些烘人了。
黎央脸颊发烫,本该立刻下车走的,却又忍不住疑惑问:「什么125天啊?」
「还有125天, 你就满十七岁了。」秦饶嗓音还是哑得厉害, 唿吸里的喘也没完全平復。
黎央还是没懂,干嘛要特意算她多久满十七岁呀, 秦饶对上少女乌黑明亮,又写满茫然不解的眼眸,极好的耐心给她解释:「本来我想等你到十八岁的, 后来发现太难了,我根本做不到。」
「等你到十七岁, 那时你也高考完了,我再对你做什么, 应该也不太算是禽.兽吧。」
黎央:「……」
黎央这会儿一点儿也没法和他感同身受, 她体会不了他对着喜欢的人时刻想抱想亲, 甚至做更多却又不得不忍住的那种难挨感。
喜欢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是一件特别简单纯粹的事, 连牵个手她都还会脸红心跳一下,还没有触及到更深层次的,男女之间所谓的欲望。
秦饶知道小姑娘还像张白纸一样什么都不懂, 但来日方长, 他也不急于这一时, 抬起手摸了摸人还懵着的小脑袋, 哑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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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现在不用想这些,以后都会教你的。」
黎央:「……」
高三是最早开学的那批。初五天蒙蒙亮, 清晨寒凉的空气里, 教学楼有几层已经亮起了灯。
黎央身旁的座位是空的。
从上学期十二月起黎央就没见过夏露浓了, 她去参加舞蹈集训,之后又去b市参见央舞的考试。
这几个月黎央每晚学习到深夜,夏露浓也是天天练舞练得筋疲力尽,一沾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两人只能偶尔晚上微信联繫一下。
等开学又过了几天,她旁边的座位终于来了人,黎央眼睛一亮,期待又紧张地问:「你考得怎么样啊?」
「我觉得应该能过。」夏露浓自信地揣度道:「我跳完舞悄悄看了那几个评委,他们表情感觉挺满意的。」
「那就好。」黎央放松地笑起来:「这段时间发的卷子和资料我都整理好放你抽屉里了,笔记你需要的时候随时找我要。」
「谢谢央央宝贝。」夏露浓感激地一把抱住了她。
又过去几天,班主任课间时过来叫夏露浓去办公室查央舞艺考的成绩,语文课上到一半夏露浓才回来,站在门外喊报告时那双狐狸眼笑弯了,不用说班上同学都知道她考上了。
「我古典舞第一,专业总分第三,班主任说只要我高考不出意外,基本就稳了。」她拿书挡着脸,凑过去压着声音和黎央分享自己的好消息,「晚上我请你吃饭呀。」
黎央笑着应,也真心实意为她高兴。
一下课,很多同学过来祝贺,班长更是直接拿了个崭新的笔记本过来,把笔客客气气地递上:「露姐咱们这三年同窗情,你必须给我签个名,以后等你当上大明星了我就指望着你的签名发财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跑回去找本子拿笔找夏露浓,平时一下课都趴下补觉了,教室里安静得落根针都听得见,难得这么热闹。
「艺考那天是不是放眼望去都是帅哥美女啊?」
「那是必然的啊,感觉女娲的毕设都在那儿集合了。」
大家围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说这说那,短暂了忘却高考一天天逼近带来的压力,又恢復到了十七八岁本该有的,青春洋溢又朝气蓬勃的样子。
晚自习下了之后,夏露浓请客,和黎央到校外一家小餐馆点了份麻辣香锅。等吃完快九点半了,两人胳膊挽着,一手拿杯奶茶往公交车站走。
街边蹲着个寸头的青年,瘦高的个儿,黑眼圈明显,眼窝往里塌,叼着半截烟,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身后停了辆骚包的宝马车,看得出是个有钱的小混混。
路过的人好奇地朝他看去,又怕被发现找茬,看了一眼马上扭回脑袋。
黎央前两天就看见过他,觉得他不像什么好人,每次都低着头避开,她拉着夏露浓远离他。
寸头视线看了过来,先落在夏露浓脸上,眼珠子一偏,又看向黎央,他勾起个兴味十足的笑,站直身子朝她们走过去。
「等了好几天了,终于见到你人了。」寸头和夏露浓打了招唿,又沖黎央扬了扬下巴:「这你朋友啊?长得也真是漂亮。」
黎央被他这眼神看得十分不适,夏露浓不想她牵扯进来,转头对她道:「央央你先回去吧。」
黎央担心她,并不肯走。
寸头看着少女这张清纯动人的脸,说实话也很心动,不过他还是更中意夏露浓这款胸大腰细,扭起来还带劲的。
「干嘛急着让你朋友走啊,我又不会吃人。」
夏露浓看着那寸头,眼神是看垃圾一样的厌恶,直接骂道:「你有病?谁让你来我的?」
「我这不是好久见到你,想你了嘛。」寸头像是习惯了她这暴脾气,丝毫不以为忤:「听说你之后要去b市读大学,就不去酒吧跳舞了,我想见你也见不着了。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跟电视里学的,舌尖抵了抵下颚,但没了男明星的长相,显得东施效颦,油腻又噁心。
却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自己做的这动作很帅,沖夏露浓表白道:「你不还有几个月才去b市吗,这段时间和我耍个朋友呗。你不是缺钱才在酒吧跳舞打工吗,只要你和我耍几个月朋友,你要什么和我说,我都给你买。」
夏露浓被他缠着不是一天两天了,干脆答应道:「和你谈朋友也行。」
寸头愣了下,唇角一扯,又要露出个自以为痞帅的笑。
就听夏露浓接着道:「你不是说我要什么你都给我买吗,那行,你先给买套两亿的豪宅别墅,写我名字,再去公正立下字据说是自愿赠予给我。」
寸头反应过来,怒道:「你他妈耍我呢?」
夏露浓白眼快翻上了天灵盖:「没霸总的命就别染霸总的病,想砸钱追人前先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还有。」她继续嘲讽:「舌尖抵下颚的动作,长得帅的做叫苏,你这长相还真不配做这动作。」
寸头彻底被惹怒了,上前就要教训这不识好歹的女的,夏露浓早摸出了防狼喷雾,对着他一顿勐喷。
他被刺激眼泪直流,通红着一双眼还想去抓夏露浓,结果膝盖还被黎央用力地踹了一脚。
寸头一时不防,没站稳跌倒了,他怒火中烧,脸色变得铁青,站起来后改去抓黎央,拉扯间他拽下了她脖子上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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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把这玉佩给她砸了,捏在手里时发现这玉的触感太好了,细腻顺滑,是极上好的玉材。
寸头不学无术,但家里恰好是做玉材生意的,虽不精通可多少有所耳濡目染,能戴这样玉佩的女生,家世恐怕不简单。
他老子从小对耳提面命,在外面惹事前先擦亮眼睛,掂量清楚对方是不是他们家能惹得起的。
寸头迟疑着再去看那玉佩,玉佩的雕工极精巧,且越看越眼熟,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寸头想起这玉佩大概率是谁的了,秦饶从小到大脖子就用黑绳繫着块玉。
惨痛遥远的回忆勐地復甦,初三的一个课间,他眉飞色舞和别人聊着秦饶他妈跳楼自杀的事,椅子突然被踹翻,他扑通一下跌倒在地。
少年攥着他衣服将他拎到窗户口,朝他微弯着身,这根黑绳繫着的玉佩坠下来,晃在他的眼前。
他当时真快要吓尿了,秦饶那双狠戾的眸子,连带着这块玉一直让他记到现在。
还真他妈的,就是他惹不起的人物。家里背景硬,打架更是不要命的狠。
寸头毕恭毕敬地把玉佩还到黎央面前,弯着腰给她们俩认怂道歉:「刚是我不对,真是对不起啊。」
黎央伸手拿回了那块玉佩,对他前后反差感到莫名,又听他战战兢兢地问:「这事儿,你能别和饶哥说吗?」
黎央大概明白他转变的原因了,并不想什么事都麻烦秦饶,她唇角抿了下,严肃道:「你以后不许来我们学校,也不许再找夏露浓。」
寸头立刻哈腰保证:「我以后开车路过你们学校我都绕着走。」
等走远了,夏露浓还有点处于状况之外:「啊啊啊啊央央,秦饶和你到底什么关系啊?」
黎央仍旧不好意思,却没再瞒她,小声又有点儿开心道:「等高考完了,我们应该就会在一起吧。」
夏露浓又是一阵激动的「啊啊啊啊」,想起什么又问:「那你脖子上系的玉佩应该就是他原来一直戴着的那个吧,怪不得我看着还有点眼熟呢,我听说这块玉特值钱,能在咱们这寸土寸金的地买下一套小别墅诶。」
黎央下意识地抬手,隔着校服摸了摸挂在胸口的那块玉,扁了扁嘴。
他怎么谎话张口就来啊,还什么两三百在景区随便买的,偏她当时还傻乎乎的信以为真。
-
随着天气热一天天起来,倒计时的牌子越撕越薄,三调之后紧接着又是四调,五调,再一眨眼,高考就没剩几天了。
黎央属于没那么幸运的,被分在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学校,拿到准考证的下午,她坐公交又转地铁去了那个学校。
到校门口时她拿出手机看时间,距离她出门过去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这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
黎央在心底估摸她明天要几点钟出门才绝对不会迟到时,掌心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放到耳边。
少年低沉的嗓音和盛夏热烈的蝉鸣声一同传了过来:「你去看考场了?」
「嗯,我已经到那个学校的门口了。」
「那有点巧啊。」他笑了声,懒洋洋的语调,黎央一时没听懂怎么巧了,身后响起脚步声。
她下意识回头,就看见少年白衣黑裤,嘴角噙着笑意从一棵枝叶繁茂的榕树下朝她走过来。
黎央脸上也不禁挂上笑容,朝他快步走过去,笑意从眼尾漾出来。
秦饶垂眸笑着打趣:「见到我这么高兴啊?」
黎央有些不好意思,但没法否认,因为就是很高兴。
少女头还仰着,和他对视的眼睛轻眨了下,脸颊漫开一层薄红,小声的,却也坦诚地「嗯」了声。
秦饶心软得不像话,手一勾拎过她的书包:「走,陪你去看考场。」
两人一起走进去,学校面积不大,只有寥寥两栋教学楼,外墙经年累月被雨水沖刷显出斑驳,操场小小的一个,外圈的塑胶跑道还裂开起了皮。
看得出建校歷史很悠久了。
直到走到教室门口,透过窗户瞥见一前一后两个窗机空调时,秦饶一路皱着的眉才算松了些。
幸好有空调,至少考试的时候不会太热。
门上贴了封条,不允许进入,黎央知道自己明天在哪个地方考试就行了,转头对秦饶笑道:「我看好啦,我们走吧。」
顺着楼梯下去,她低着头认真看脚下的阶梯,转角处,一道浑厚,带着几分诧异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秦饶?你不是上大学去了吗,怎么来这儿了?」
黎央抬起头,好巧不巧,碰见的正是也陪着儿子一起来看考场的年级主任。
年级主任连从没教过的秦饶都有印象,足可见他的记性有多好,因此对自己年级的黎央更不可能不认得。
在学校干了这么多年,年级主任对于自己抓了多少对小情侣掰着指头都数不清了,脑子里的雷达嗡的一声响起来,警惕怀疑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打转。
又落在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的那个鹅黄色小书包上。
「他、他是我哥哥,陪我一起来看考场。」黎央不想关键时刻节外生枝,在教导主任开口之前急中生智地先撒了个谎。
顿了下,心虚地咽了下口水,补充:「表哥。」
年级主任刚张开准备问两人什么关系的嘴闭上了,又去看黎央,小姑娘一脸单纯乖巧,乌黑的大眼睛不染杂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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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儿。
而且两人隔着一届,秦饶去上大学了黎央还在念高三,年级主任估摸是自己多想了,对黎央宽嘱咐了几句别紧张、好好加油的话就让她走了。
走出校园一段路,黎央的心还突突勐跳,甚至忍不住回头看,确定没再看到年级主任的身影了,她绷紧的肩膀才松了下来。
身侧忽然传来秦饶懒散调笑的声音,黎央脸红起来,正想要说什么,又听低笑着问:「我什么时候成你哥哥了?」
黎央:「……」
「还喊得挺好听的,再喊一声呗。」
黎央并不出声,还有点儿恼,她刚才紧张死了,他还揪着这事儿逗她。
垂在身侧的胳膊被轻戳了一下,她偏过脑袋,秦饶手往旁边一指,黎央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不远的树荫下有个老爷爷在卖棉花糖。
没生意,老爷爷摊着张报纸看。
秦饶头低着看她,眼尾微微上挑,模样有几分痞坏,弯起唇,坏笑着诱哄:「再叫一声哥哥,我给你买串棉花糖。」
听起来像拐卖小孩的人贩子。
「……」
黎央抿着唇,并不想搭理他的这个恶趣味,继续闷头往前走。
然而走着走着,她发觉身旁的脚步声消失了,转回身一看,秦饶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卖棉花糖那儿。
陈旧的机器慢腾腾地运作,棉絮般的糖丝一圈圈缠绕住竹籤,最后成了云朵一样,软绵绵的一大捧。
秦饶从那个老爷爷手里接过,朝她走了过来,在她身前站定,黎央闻到空气里多了几分甜意。
他朝她倾了倾身,低头拉起她垂在身侧的小手,再然后,把棉花糖下端的竹籤轻轻放到她掌心。
一声慵懒好听的笑从他嗓子里发出来,含着明显的宠溺和纵容:「行吧。」
「不叫哥哥也给你买。」
第三十四章
烈日当空, 黎央头顶一片阴凉。
鹅黄色的小书包被秦饶拎着,小小的伞柄也握在他手中,印着卡通樱桃图案的伞面完全倾向她这边。
她手里只有一个被她一路走一路吃, 到现在只剩下一半的棉花糖, 云絮一样的糖丝在嘴里融化成丝丝缕缕的甜。
记忆里最后一次吃棉花糖还是七八岁时,是舅舅买给她的。
「妈妈, 我也要吃这个姐姐吃的棉花糖。」一道女孩儿的声音响起,奶声奶气地撒着娇。
黎央抬眼看过去。一位相貌温婉的女人牵着个四岁大点的小女孩,两人看向她, 特别是小女孩,渴望写在了大眼睛里, 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手里那半串棉花糖。
大约是为了锻鍊女儿,女人松了手, 笑容温婉地半蹲下身对女儿说:「那囡囡自己去问问姐姐, 问她的棉花糖是在哪儿买的呀。」
小女孩儿有点害羞胆怯, 但太想吃棉花糖了, 最后还是迈着小短腿噔噔地朝着黎央跑过去。
黎央已经听到了母女俩的这番对话,笑着蹲下身,等着小女孩儿过来问她。
见这个姐姐长得好漂亮, 还对着她笑, 小女孩顿时没那么紧张了, 仰起自己的小脸, 一双葡萄般黝黑透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着向她。
「姐姐,你的棉花糖是在哪儿买的呀?囡囡也想吃棉花糖。」小女孩穿着公主裙,还扎了两个啾啾, 特别软萌可爱。
黎央特意放慢了语速告诉她:「我的棉花糖是在前面的路口, 一个老爷爷那里买的。」
说着还给她指了指方向。
小女孩甜甜道:「谢谢姐姐, 姐姐再见。」
又噔噔蹬地跑回到妈妈身旁,凭着自己的记忆复述:「我们要去路口,在老爷爷买。」
女人远远地朝黎央笑了下,牵起女儿的小手朝着卖棉花糖的方向走去。
黎央看着这对母女的背影和一大一小牵着的手,心里有一点羡慕,但和从前相比,真的只是很少很少的一点。
她现在也有给她买棉花糖的人了。
感觉秦饶在看她,黎央歪头看过去,和他扫来的黑眸撞上,以为是他也想吃棉花糖了,她捏着竹籤的手朝着他一递,弯起眼角笑了下:「给。」
秦饶刚看见小姑娘目光有些怔地看着那对走远的母女,也察觉到她情绪一瞬的低沉。
见她笑了,他唇角也扬起个清浅弧度,嗓音低懒戏嚯:「我不和小朋友抢糖吃。」
「……」
被喊作小朋友的黎央耳尖一红,又听他接着道:「但那个小朋友要是执意餵我吃,我也愿意尝尝。」
顿了顿,少年低垂下眉眼,多加了句:「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东西。」
「……」
听起来怎么比她还可怜啊。
小时候好歹还有舅舅买给她吃,黎央想起那个雨夜里他和她说的那些往事,心底泛开些许酸涩。
于是揪了一小团的棉花糖,胳膊往上,指尖伸到他薄唇边。
「吶,给你吃。」
秦饶低了低头,舌尖卷过那团棉花糖,忍着,几乎不可避地碰到了那截莹润白皙的指尖。下一秒就见她迅速缩回了手,耳廓染得红扑扑的。
仿佛被灼热的太阳烫伤了般。
「好吃吗?」伞下的少女沖他仰起脸,有点羞地问。
秦饶看向她垂在身侧还不自觉蜷缩着的手指,笑着「嗯」了声。
晚饭后他开车送她到了小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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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低头解着身上的安全带,听见身旁人道:「我在这儿等你,你回家把这两天换洗的衣服收拾下。」
见着她眼底的疑惑,秦饶淡笑了声解释道:「你考试的学校离家这么远,你明天得多早起,中午又在哪儿休息?」
「我和平时一样,六点半起来就行,中午我找家快餐店,吃完趴桌子上眯一会儿。」
她一副自己打算好了,根本不用人操心的模样,秦饶无奈又有点心疼:「我定了家学校附近的酒店,走过去都只要十分钟,你今晚就睡那儿。」
像是怕她推辞拒绝,他立刻道:「定好了不能退,你不去住就浪费了。」
「……」
连她妈妈对她高考的事没过问过一句。黎央鼻尖蓦地酸了酸:「你等我几分钟,我很快的。」
「要那么快干什么。」秦饶好笑,拿出手机,懒散地低下眼皮:「我打盘游戏,你慢慢收拾。」
-
五星级酒店,连大堂的吊灯都透出股低奢和艺术感。
「您好,有什么能为你们服务的吗?」一身黑色职业装的前台对着他们露出标准笑容,说完不动声色地往他们脸上多瞄了几眼。
这对颜值实在太高了,就是小姑娘年纪看着好小,特别是还背着书包呢。
秦饶修长手指推过去自己的身份证:「我提前预定了房间,麻烦给个门卡。」
「好的,请稍等。」前台拿过他的身份证在机器上刷了下,又去看电脑,心里一声卧槽,帅就算了,还好有钱,定的竟然是5888一间的总统套房,还是两间?!
前台小姐姐脸上继续维持亲和的笑容,拿出两张门卡双手递过去后还在心底兀自费解,谁会一口气定两套总统套房啊?钱多的烧得慌?!
黎央也很惊讶不解,她一是没想到秦饶给她定的是总统套房,二是没想到他怎么定了两间呀。
「你干嘛定这么贵的房间呀?」坐电梯上去时,她问。
「别的套房都满了。」秦饶看着她轻蹙着眉,小脸写着心疼钱的表情,失笑一声,抬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高考这辈子就一次,这点钱算什么。」
电梯这时开了,他等着她先走出去,而后才抬腿往外迈,黎央头顶还停留着他摸她那一下的触感,眼睛轻眨了眨,又问出第二个疑惑。
「那你干什么定两间房啊?」
「我家和学校都离这边远,回去的话早上赶不及送你,何况留你一个人住这儿我也不放心。」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
尽管这家酒店五星级的,安保一定不会疏忽,但酒店这种场所到底人杂,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没什么比他亲自守着更安心。
他看了眼手里的两张房卡,迷信地先挑出那张房号带了6和8 的,刷了下,房卡和书包一起交还给黎央,人站在门口没进去。
「这间你住,我就在你隔壁,有什么事叫我。这儿离你考试的学校很近,你可以多睡会儿,明天我七点半来叫你,早餐差不多也这个时候送来。」
他什么都想到了,事无巨细地叮嘱完,又摸了摸她脑袋,嘴角勾了下,蕴着笑的嗓音提前说了声。
「早点休息,晚安。」
-
总统套房超大,一个主卧,两个次卧,连书房和健身室都有,黎央第一次住进来,有点新奇地四处看了看,才放下书包先去洗澡。
卫生间里有一个很大的浴缸,盥洗台上的小柜子里放着各种香薰和精油,但明天就要高考了黎央也没心思泡澡,拿着淋浴头简单沖了个澡。
洗完躺到床上,把所有必背的古诗和文言文默读了遍,快要十一点钟了,倦意泛上来,她小小打了个哈欠,手里书搁在一旁,关了灯阖眼入睡。
翌日清晨。
黎央定了闹钟,在秦饶来之前她就醒了,把自己收拾好了之后和他一起吃了酒店送来的清淡而精緻的早餐。
她检查了一遍要带去考场的东西,秦饶此时仿佛化身成千上万操心的家长,生怕有什么遗漏的,谨慎小心地又核对了遍。
然后才拉上那个透明文具袋的拉链,放进她那个鹅黄色的小书包里。
高考的这两天天气似乎更热了,太阳像火般烧在头顶,尤其是下午,水泥地面烤得要冒烟,连息在榕树上的知了都被热的懒得再叫唤。
等到最后考英语的那个下午,乌云慢慢的,一点点从四处堆积过来,恰有一片把烈日遮住,天色顿时变暗。
刮来了几丝微弱的风,但不解热,空气还多了几分闷重感,像随时就有场大暴雨要落下。
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多小时,秦饶离开了一趟,再回来时手里多了杯拎着的奶茶和一把黑色雨伞。
旁边站着群同样等孩子考试的家长,几个女人拿着免费分发的,印着各种小gg的塑料扇子不停地扇风,已经凑一起聊了一下午,把家庭啊丈夫孩子啊这些都聊得透透的了,一时间没话可说。
目光转向秦饶,这个看着挺冷淡但这两天却一直耐心等在校外的少年,有个女人忍不住和他搭话:「是你弟弟还是妹妹在考试啊?」
另一个女人也笑着夸道:「现在像你这么负责的哥哥真的太少见了,看你这个年纪,应该也还在念书吧,你哪个大学的啊?」
「不是弟弟妹妹。」秦饶只愿意回答第一个问题,扯起唇角:「是我未来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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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家长:「……」
拎着的那杯奶茶里加的冰块渐渐融化,杯壁外层越来越多挂上细密的小水珠,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分钟。
「叮铃铃——」
考试结束的铃声打响,信号屏蔽仪同时被关掉,秦饶裤兜里手机终于恢復了通讯信号,响了起来。
「小秦总,我是您父亲的秘书,a市那边有个烂尾楼盘闹了起来,在争执中邵总被失足摔下楼,情况严重,现在正在医院抢救,有些事得等着您来处理。」
-
黎央跟着人群走出校门,天阴沉沉,气压低,就有几分闷重的,让人喘不上气的压抑感。
但考完了大家的心情轻松喜悦的,涌出考场的学生没有被这天气影响到,脸上洋溢着笑容,扭转脖子四处寻找等候的家长。
黎央也看向那棵榕树下,秦饶这两天都站在那儿等她出来,今天却没有瞧见他的身影。
又到处张望了一圈,仍然没有看到,黎央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十几秒开机后屏幕亮了起来。
同时她看见秦饶十多分钟前给她发的一条微信。
【我有点急事要去处理,给你买的奶茶和伞放在门卫室了,你去拿一下】
黎央回復他【好的】,走到门卫室和大爷一说他就把这两样给了她。
她先回了趟酒店把留在房间的几件衣服收进书包,然后搭公交回家,路上她接到了夏露浓的电话,两人就着才考完的英语卷子聊了会儿。
「我觉得我考得还不错哈哈,应该能上一本线。」电话那头,夏露浓语气高兴:「对啦央央,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前两天有个导演联繫到了我,说是艺考那天就相中了我,他最近有部新电影要拍,里面有个会跳舞的女学生很适合我,虽然是个小成本的文艺片,我也只是女四号,但我还没上大学呢就有戏拍又有钱赚啦!」
「哇,恭喜你!」
「他那戏已经开始拍了,要我尽快去剧组,说是给我请了专业老师培训我的演技。我票已经买好了,打算今晚就坐车过去,拍完了我直接去新学校报导,之后的寒暑假……我很大可能是不会再回这边了,我要离我那个家远远的。」
她语气十分坚定,可下一秒,情绪又低落了下去:「只是央央,我好捨不得你呀。」
黎央愣了愣,心里也特别不舍,可她知道她家里是什么情况,反过来笑着安慰她:「没事的,现在通讯和交通多方便呀,就算我们不在一个地方了,以后也能经常联繫,等我放了假,我也能过去找你玩,到时候说不定你就成了大明星啦。」
夏露浓有被她的话鼓舞到,声音里重新带上一丝笑:「等我成了大明星,我请你去最好的餐厅,带你去最贵的商场,然后就学着电影里演的那样,手指着一排衣架,特高贵冷艷地说这件这件不要,其他的都帮我包起来。」
说到后面夏露浓自己都忍不住笑场,黎央泛红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两人又聊了好半天才挂断电话。
黎央轻轻吸了吸鼻子,心里真情实感的高兴,可也有浅浅的难过。
下午那道「叮铃铃」的铃声,不仅代表这考试结束,高中生涯就此划上句号。也意味着成长,去面对一些不愿意,却不得不的分离。
走下车时,「啪嗒」一滴雨落在头顶,黎央撑开那把足有两人大的黑伞,雨越下越大,等她到小区时,乌云彻底兜不住,瓢泼的暴雨连绵不断砸下来。
她抖了抖伞上的雨珠,坐电梯上去。
家门口坐着个人,是很久没见到的黎新月,黎央不想理她,拿钥匙开了门就要往里走。
黎新月赶忙用手抓住防盗门的门框边缘,理直气壮道:「我和我妈吵架了,没地方去,你得收留我一晚。」
黎央感觉可笑,冷静道:「我不欠你的。」
说完就要去掰她的手,黎新月瞪着她,振振有词地反驳:「你是不欠我的,难道你不欠我爸爸一条命吗?当初你不多说那句话,我爸会出车祸吗?还有之前那十几年,难道不是我爸一直养着你吗,要不是我爸,你早被你妈扔到孤儿院去了!」
「结果你呢,一点不知恩图报,只是让我住一晚都不愿意!再说了,这么大雨我去哪儿啊,万一出什么事,你对得起我爸吗?!我爸在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
黎央手指缩了缩,最终松了手:「就一个晚上。」
第三十五章
黎央去卧室拿了床薄被扔沙发上。
黎新月不满地大嚷道:「凭什么我睡沙发啊, 你那床不是很大吗?两个人睡绰绰有余了。」
「因为我不想和你睡一张床,你爱住就住,不爱住就走。」黎央走进卧室关了房门。
黎新月又被气到了, 偏她现在还真的无处可去, 只能恨恨地踢几脚沙发泄气。
黎央回房后把高中所有的教材和试卷整理出来,时钟才指向十点。
骤然闲下来, 有大把能够随意支配的试卷,反倒有种不知做什么,无所适从的茫然感。
她躺到床上, 拿着手机刷朋友圈刷到了十几天前的动态,又开始觉得无聊, 看了眼窗外,外面的天空黑黢黢的, 听动静雨下得更大了, 远近的楼房建筑似都要被这场大雨浸没。
她其实很不喜欢暴雨天气, 特别还是下暴雨的晚上, 舅舅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出的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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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自从夏露浓的那通电话就一直没响过。
她裹着被子,给秦饶发过去微信:【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过了一会儿,秦饶的电话打了过来。
「是公司的事, 有点麻烦, 我现在要去a市一趟, 还要在那边待一段时间。」他语气听上去有些抱歉, 「你生日可能来不及陪你过来。」
「没关系啊。」黎央知道孰轻孰重,她本身对生日这事也没太在意,语气轻快道:「我等你回来再一起过。」
车已经驶上高速, 这场几个小时前就下起来的暴雨还没丝毫要停的徵兆, 天如墨色般阴沉, 雨刷一遍遍地左右划动,擦出片刻清晰的视野转瞬又被噼里啪啦砸下来的雨水模煳。
他顿了顿,声音里也带了笑:「最后一门英语考得怎么样?」
「我觉得肯定能有145以上。」她挺自信道。
「真厉害。」秦饶又是一声笑:「考完了就早点睡,不是还想长高么?」
电话那头小姑娘乖乖道:「我马上就睡的。」
光线晦暝昏沉的车厢内,他嗓音低下去,多了几分缱绻的温柔,对她笑了声:「央央晚安。」
黎央耳朵莫名酥麻了一下,脸颊也红了红:「你、你也晚安。」
习惯地等她先挂了电话,秦饶漆黑的眸子再次看向身侧的男人,唇角勾出的笑意敛去,恢復成平直的状态。
「陈助理,你继续说吧。」
声音镇定淡然,不像初出社会的毛头小子,反而无形中就带给人一股股压摄感。
「是。」陈助理不敢有任何隐瞒,继续一五一十的向他汇报。
邵正康任人唯亲,恨不得把姓邵的人都安插进公司的重要职位,结果这些人像蛀虫一样,给公司造成了一大堆算不明白的烂帐。他本身也没有很大的商业才能,最初靠着秦家的资本炒房起来的,前些年房地产一片欣欣向荣的局面,的确赚了不少钱。
然而他看不懂形势,还一味的买地扩张,近几年房地产越来越低靡,那些地皮算是砸手里了,好几个开发中的房地产项目接连被迫停工。
偏在公司资金短缺困难的时候,邵正康还信了黎衫那女人的鬼话,给一个有去无回的项目投了一大笔钱,害得本就岌岌可危的资金鍊终于彻底断裂。
及至破晓,这场雨总算后继无力,只剩下嗒嗒几滴断断续续的坠下。
秦饶看向窗外,薄唇挑起一个冷而嘲讽的弧度。
他一直只以为邵正康是人品烂,没想到脑子还能蠢到这种地步。
好歹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十几年,那么明显的做局都看不出,竟然就被那女人联合外人耍得团团转。
-
黎央早起成了习惯,哪怕高考完,第二天七点钟不到就醒了,不过觉得这么早起床也没什么好做的,她又在床上躺了会儿。
到八点钟,她起床洗漱了之后走到厨房烧水沖麦片。
黎新月还在沙发蒙头大睡,被动静吵醒之后非常不满地蹬了蹬腿,「不是考完了吗干嘛还起这么早,吵死了!」
黎央没理她,吃完了早餐就出门了,她之前在小区对面的奶茶店门口看到一张暑假兼职的招聘启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进去去问了问。
老闆娘见她长得实在漂亮,光站着就是店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也不嫌她年纪小而且还完全没有经验,爽快地让她高考后来上班。
一百五十块一天,做满两个月就够她交大学的学费了。她和黎衫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母女情分,她把她养到高考完算是尽了义乌,之后她不想再伸手找她要一分钱。
第一天黎央过去之后主要跟着老闆娘学着怎么做奶茶,时不时再洗洗水果擦擦桌子,人流量不大,活不多,但一站十多个小时腿还是很酸的。
黎央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快十点钟了,钥匙一开门进去就听见综艺外放的声音和黎新月乐不可支的笑声。
茶几上杂乱地摆着几个没收拾的塑料外卖盒,一杯喝剩的奶茶,几滴融化的奶油洒在地板上,她窝在沙发里举着手机看。
因为空调开着,门窗紧闭了一天,客厅里瀰漫着一股味道。
「你不是说住一晚就走的吗?」黎央直截了当地问。
黎新月心虚了一秒,梗着脖子马上振振有词地回怼过去,嗓门扯得比黎央还要大:「你以前在我家住了多少年啊?我不过才住一晚你就要赶我走了,你怎么这么自私小气啊?!」
黎央累了一天,此刻没心情和她吵,因为昨天下着暴雨,她怕她出事才收留了一个晚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淡淡看过去:「等我洗完澡出来你再不走,我就打电话给小区物业来赶你走了。」
黎新月气到跳脚,冲着黎央大唿小叫,黎央没理她,拿了换洗的衣服直接走去卫生间洗澡。
黎新月抓起自己的手机和包,重重摔门出去。
家是不可能回的,昨天她才和她继父的女儿又大吵了一架,她念的那所破三本一年好几万的学费,却连空调都捨不得装,回宿舍睡觉能把人热死。
正烦着,手机响了,黎新月略嫌弃地接起,声音不是太耐烦:「干嘛?」
「新月你还没睡吧,出来玩呗,今天曹砾生日在酒吧请客。」电话那头谢凡像是没察觉,仍笑嘻嘻道。
谢凡是她一个班的,追了她好久,长得一般,一脸青春痘之后留下的坑坑洼洼,但家里拆迁分了几套房,零花钱多,出手也大方,经常送她口红香水,还请她吃过几次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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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新月不太瞧得上他,但反正身边也没更好的,就先和他谈着再说。
她从包里拿出粉饼往脸上扑了几下,又涂上口红,去了他说的那个酒吧。
卡座围了一圈人,烟雾缭绕,满桌子歪七扭八的酒瓶,基本都是男的,只有一个女的,黎新月也都认识,都是她那所破三本里比较有钱的一波人。谢凡伸着胳膊朝她扬手,身子往旁边挤了挤,给她挪出个空位置。
黎新月挨着他坐下,下一秒他手就伸过来搂住了她腰,手不安分地在她腰上摸着,嘴还凑过去要亲她脸。
一张嘴全是混着香菸和酒精的味道,差点把她噁心吐。
黎新月忍了又忍才没把他推开,心里越发嫉妒黎央,她不就长得好看点么,成天只知道死读书,性格像木头一样呆板无趣,不知道怎么入了秦饶的眼。
还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在她家吃住了十几年,只让她住了一晚上就非把她赶出来。
黎新月恨恨地咬了下唇,从包里拿出手机,翻进实验高中的论坛里,凭什么她能顺风顺水过好日子啊?
一群男生打牌喝酒,一会儿一个荤段子笑得嘎嘎乐,谢凡手又伸到黎新月腰那儿想揩点油,不经意一低头看见她的手机,人呆滞了半瞬:「卧槽,好漂亮!谁啊这是?」
「我表妹。」黎新月掩去眼里一抹嫉妒,把手机大大方方拿给他看,甚至还装作很自豪的样子问:「是不是比女明星还好看?」
黎新月算是徐凡那个学校里挺漂亮的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追她那么久,但照片里的这个少女却是一眼就让他惊艷的地步了。
「那可不!」谢凡咽着口水道,手已经从黎新月腰上收回来了,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照片里的少女,越细看越漂亮。
其他人听见有漂亮妹子,一窝蜂围到谢凡那儿看。
「操,这脸真他妈纯啊。」
「比我昨晚花几千打赏的主播好看多了,光看着这张照片我就能来一发了。」
「那你有点垃圾啊,我能对着这照片来三发。」
「是一次一分钟那种三发吗?」
越说越没下限,谢凡好歹是黎新月男朋友,怕她不高兴,咳咳道:「你们说话注意点啊,这女生是新月的表妹。」
「啊,不好意思。」
「我嘴巴一向没把门的。」
几个男生说着抱歉,眼睛里的色咪咪半分没收敛。
「没事,我知道大家都是开玩笑的。」黎新月大度地笑笑。
「新月,你这表妹有男朋友吗?」
「应该没有吧,她挺小的,十七岁都没有,昨天才高考完呢。」黎新月此话一出,这群人眼睛都亮得能冒光了。
她又嘆口气,同情的口吻别有深意道:「我这个表妹其实挺可怜的,一个人住这边,爸妈都不要她,遇上什么事都没人管的。」
那么小,还没父母管啊……几个男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贼兮兮的笑。
黎新月把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发笑,那张脸好看有什么用,要真被别的男的碰了,她不信秦饶不嫌弃。
第三十六章
黎央学东西一直很快, 在奶茶店兼职了没几天就掌握了七八种奶茶的做法,她人勤快不偷懒,老闆娘挺喜欢她, 也对她很放心。
「那我先学校接儿子放学了, 店里央央你先照顾着,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老闆娘从抽屉拎出包, 临走前笑着对黎央吩咐道。
「好的。」黎央乖巧应道。
下午五点多钟,没什么顾客来,黎央对着小本本记草莓奶冻的配方, 正打算尝试着自己做一遍,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是一串陌生号码。
黎央接了, 电话那头传出一道不算陌生的声音:「喂,黎央, 我是林子瑜, 你有空出来见一面吗?」
「没有。」她干脆地拒绝。
刚要挂断, 又听见林子瑜问:「你知道秦饶哥家的公司现在出了很大的状况么?说起来这还是拜你妈妈所赐呢, 要不是你妈联合对家公司狠坑了邵叔叔一把,造成了几十亿的损失,也不会害得他家公司的资金鍊彻底断裂。」
她笑了声, 语气嘲弄:「你妈好歹也跟过邵叔叔一场呀, 怎么还能一点情分都不顾呢, 这是不是就是俗话说的,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啊。」
半个多小时后,老闆娘接完儿子回来, 让她先去吃晚饭。
黎央去附近的馄饨店买了一碗, 吃的时候心不在焉, 没吹凉就往嘴巴里送,差点被烫到。
耳边还响着林子瑜的话,她让她离开秦饶,这样她就愿意让她爸爸给秦饶做银行贷款的担保人,否则他家公司就要清算破产了。
吃完她回了奶茶店,顾客渐渐多了起来,她一杯一杯奶茶不停地做,暂时借着忙碌把烦心事抛到脑后。
九点多钟,一个红头髮,挂着夸张耳饰的女生走到柜檯前,扫码付了十杯奶茶的钱,表情看上去有点着急:「我朋友还等着我呢,做好帮我送到旁边商场里那家ktv里吗?」
老闆娘见她是个女生,就没起什么防备心,而且那家商场步行过去也不是很远,便答应了:「那央央你辛苦点,等会儿送过去之后就直接下班了。」
黎央拎着两大袋奶茶去了商场。这家商城不是很大,建了也很多年了,设施布置显得陈旧老套,平时没什么人逛,好多专柜都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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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这个点商场就已经快要关门,她在外面坐直达电梯上了七楼,找到那女生说的房间号,里面高分贝的歌声隔着门不断传来,完全湮没了她的敲门声。
黎央只得直接推门,一进去就被铺天盖地的烟味呛到,刚来点单的红头髮女生正坐在一男生的腿上,吻得旁若无人,那男生手还伸进了女生衣服里揉。
她不小心瞄到一眼脸就红透了,赶紧收回视线,拎着一袋子奶茶放到茶几上。
扯着嗓子嚎的男生见她来后连忙关了歌,另几个游戏也都不打了,全看向她,少女上身是一件杏色的,画着卡通小兔子和草莓的短袖,扎进牛仔裤里,露出一双不是特别长,却笔直莹白的腿。
那脸比照片里还漂亮,鼻尖热得沁出细细的汗珠,脸颊微微泛红,领口外的锁骨雪白一片,一身纯得要命的气质,和他们平日里接触到的女生都不一样。
在场的这群人中最有钱的是曹砾,眼睛从上往下把她一扫,在她那双腿上停留了十几秒,摸上去一定爽.死了。
他从皮夹里夹抽出五张红票子,朝黎央递去,笑得大方豪爽:「给,辛苦你拎着这么多奶茶给我们送来,这是你的小费。」
黎央莫名对他就很反感,蹙着眉道:「不用,钱之前你们付过了。」
她转身要走,曹砾使个眼色,另外俩男生立马一个去堵门,另一个肆无忌惮拉上她的手往里拽。
反正黎新月说了,她没父母管,真出了什么事又没人给她撑腰,况且他们也有分寸,只要没真操她一顿破了她身子,就摸着亲着玩玩,能闹出多大个事?他们家都有背景,不怕摆平不了。
「来都来了,坐会儿唱首歌再走呗,你奶茶兼职一天多少钱啊,我们砾哥给你付十倍二十倍都行。」拽着她手的男生边把黎央往沙发拉边道。
男女力气天然存在悬殊,黎央再如何拼命挣扎都是徒劳,很快被拖着过去。
她手腕红了一圈,内心更是惊惶无措,曹砾压在了她身上,手已经伸进她衣服要解她的内衣,她挣扎时看见一旁茶几上果盘里的小叉子,没多想直接抓起来,往他胳膊上刺过去。
曹砾疼得呲牙咧嘴,手上力道一松,黎央立刻推开他往外跑,前面就是消防通道,后面人紧追着,脚步越来越近,她只能往下继续跑。
「小贱货给脸不要脸,还敢拿叉子捅我,等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这楼梯常年没人走,声控灯都是坏的,一片漆黑中,黎央跑得慌乱,一脚不小心踩空,整个人摔了下去。
不知这层哪家店把破了一角的全身镜摆在楼道,她人撞过去时一声闷响,镜子直接被撞碎,有几块扎进她身上。
隔着木门,俩保洁阿姨的声音传出来:「怎么回事啊?那么大一声动静。」
「走,咱们过去看看吧。」
追过来的几个男生一看这架势,心里也怕了,他们可没想闹出人命来啊,忙慌慌张张地往回跑。
两位保洁阿姨走进来用手机照着光,看着一身血的少女吓得大惊失色,赶紧拿手机拨通救护车的号码。
-
黎央从楼梯摔下来时本能地用手护住了头,脑部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撞击,主要是皮外伤,并不太严重。
麻烦的是她左脸被碎玻璃划了一道挺深的口子。
女医生给她做缝合手术时心里又是惋惜又是同情,等缝好了,温声叮嘱道:「大约两个多小时你脸上麻醉药的药效就过去了,到时候伤口会有些疼痛,你要是受不了就吃一片止疼药,一个星期之后过来拆线。」
黎央坐在病床前,听得认真,乖巧地点点头:「我记住了。」
然后她和一同来的警察回警局做笔录,到了凌晨两点多才结束,最后还是被好心的警察送回了家门口。
黎央回到家后拿出手机,有几条未读的消息,是秦饶卡着零点发过来的。
【秦饶】:宝贝生日快乐
【秦饶】:睡了?那我明天早上再和你说
黎央这才想起,今天是她十七岁的生日。
或许是麻药药效过去了,黎央感觉到脸上的伤口疼了起来,心里也像被什么撕扯着,委屈又难受,眼泪无声地淌落,一滴一滴,「啪嗒啪嗒」的砸到屏幕上。
那家ktv的包间里没有摄像头,只有走廊里有她被他们追着跑的监控,那群人统一口供说是和她开玩笑,结果是她先反应过度,拿叉子扎了他们同伴,他们才去追她的。
至于她摔下楼梯完全是意外,他们请的律师只愿意给出足够的经济赔偿。
顶多关几天,可想判刑却不可能。
似乎这一切只能她自认倒霉。
这一晚黎央都没有睡着,她盖着薄薄一层被子,人在里面蜷缩成小小一团,枕头越来越湿,身体里的水分仿佛全要从眼睛里流出来。
直至破晓,才在极度劳累的状态迷迷煳煳睡着。
但没多久又被开门的动静惊醒。
经过昨晚的事,黎央根本不可能睡踏实,还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很小的一点动静也让她一下子醒来,她小心翼翼又提心弔胆地走过去。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久未露面的黎衫,拖着一个行李箱。
见到她脸上的白纱布时黎衫愣了愣:「你脸上怎么搞的?」
那语气只是错愕,却不存在关心担忧之类的情绪,黎央听得出来,她也根本不记得今天是自己十七年前生下她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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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黎央也只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黎衫便也没再多问,进了卧室,不一会儿拿了些东西出来。
「我下午就飞去香港了,以后在那边定居也不会再回来了,这房子留给你住,以后每年的清明节你帮我去给你舅舅墓前上一柱香。」
哪怕到了最后分别的时刻,黎衫对自己这个女儿也没什么留恋的感情,就像剪不断的孽缘一样,她不仅没法打掉她,生产时还伤了子宫,从此之后再也不能要孩子。
她一直觉得黎央就是她年少荒唐的因果报应。
「我以后每年会去拜祭舅舅,这房子我不要,等开学了我就搬到学校的宿舍,再也不会回来了。」
黎衫第一次被她忤逆,很是不高兴:「我本来还想着母女一场,好歹让你不至于以后连个住所都没有,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你可能以为跟了秦饶以后就衣食无忧了,我告诉你,他家公司离破产不远了。」
说完拎起行李箱就走,到门口时突然被黎央喊出的一声「妈妈」叫住。
她不耐烦地停了脚步,没有回到,听到身后的女儿用一种平静诚恳的声音说:「我知道你到现在还不喜欢我,但被你生下来这件事并不是我能选择的。」
「如果我有选择的权利,我也同样不愿意生下来,成为你一直的心结和怨恨的对象。」
黎衫背嵴僵了僵,几秒之后又挺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黎央去看手机,秦饶刚给她发了条消息:【醒了没?】
黎央垂着头,指腹打了个【刚醒】回復,没过了几秒,他拨过来一个电话。
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染着疲惫的喑哑,却还是一惯低柔的语调:「生日快乐啊。」
又低低笑了声:「终于等到你满十七岁了,你知道我等这天多不容易么?」
黎央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感觉鼻子一酸,忽然之间特别想哭,正巧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对他道:「秦总,工地那边需要您现在马上过去一趟。」
黎央不想耽误他的要紧事,赶忙随便扯了个藉口就要挂了,秦饶只凭藉她一句话就察觉到不对:「你声音怎么沙沙的,是不是感冒了?」
「可能是有点吧。」黎央心虚地扯谎。
「那你等会儿记得去吃药,这两天别吹空调了,多喝热水,实在不舒服去医院挂个吊针,别嫌麻烦。」他事无巨细地叮嘱,最后还不忘撂下一句威胁:「要是我回来发现你感冒没好,就不带你去迪士尼玩了。」
黎央鼻子抽了下,眼泪又没忍住掉了下来。
之后的几天,黎央每晚睡觉前都会接到秦饶的电话,问她有没有吃药,感冒好了没,关于他家公司面临的危机一个字也没有和她提。
黎央完全能理解他的想法,他不想让她担心,关键是就算和她说了,她也帮不上任何忙,她没有林子瑜那样的爸爸。
一周过去,黎央去医院拆了线,脸上留了一条疤。
她声音小了些,藏着着几分忐忑:「医生,这个能除掉吗?」
医生看着这个本该极漂亮,如今脸上却平白无故多了条疤痕的少女,不忍心说出实情,划得这么深,几乎不可能不留疤,而且伤到了真皮层,疤痕很难祛除。
黎央一直是很会察言观色的性格,见到医生表情里流露出的为难就懂了,她眸子蒙上一层黯,还是真诚道谢:「谢谢医生,我走了。」
搭公交回去时,她坐在靠窗户那边,隔着过道听见了左侧后方两男生嘀嘀咕咕的交谈。
「靠窗那女生侧颜好绝,看得我好心动,你说我去要个微信能给吗?」
「你去试试呗,不要犹豫,要到了推给我啊!」
「你可真行,要到了绝对不会给你。」
男生鼓起勇气,走到黎央旁边,又深吸了几口气开口:「你好,能认识一下,加给微信吗?」
黎央转过头去看他。
这次不用她说什么拒绝的话,男生看到她左脸颊像蜈蚣长长的一道疤时就愣怔了,眼中的惊艷被震惊取代,还有点被吓到了的样子。
「不好意思,打扰了。」他尴尬道歉,缩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黎央听见他同伴问他怎么回来了,男生小声道:「她只有侧脸能看,另一边脸破相了,有好长的疤,吓死人了。」
车开开停停,等那俩男生下去了,黎央身旁空着的座位坐上来一个中年阿姨,扯了扯黎央的胳膊:「小姑娘,麻烦问一下,到朝华路是坐这辆车吧?」
「是的,阿姨。」黎央点点头。
「哎呦幸好没做错车,我才来这边照顾孙子,路线都不太清楚。」阿姨说完看见黎央侧脸,大惊小怪地哎哟了一声:「小姑娘你脸咋啦,怎么脸上搞出来这么长一道疤啊?」
这一声嗓门挺大的,吸引得前车厢不少乘客也好奇回头看她。
黎央低了低头,小声道:「不小心摔的。」
「那你太不小心了呀,本来多好看的一张脸啊,都能去当明星了!哎,我记得芦荟好像能祛疤,你回去之后买盆芦荟每天剪一片叶子拿着敷敷,说不定就能把疤去掉了。」
她状似热心地给黎央支招,还满是遗憾地嘆着气操心起来她的将来:「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脸了,你留了这么长一条疤以后还怎么找对象哦。」
黎央心像被紧捏了下,她睫毛颤了颤,沉默地垂下,抿紧了唇不再搭话,偏过头看向窗外,却时不时还能感觉到有视线往她脸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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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家,她第一次这么长时间,仔细地照镜子,审视自己的脸。
伤到的肉新长出来,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和周围白皙的皮肤格格不入,那道六七厘米长的疤非常明显,歪歪曲曲的,像一条蜈蚣一样盘踞在她脸上。
她自己看了也觉得丑陋又吓人。
又忍不住在心底想,等秦饶回来之后看见了,会和车上找她搭讪的那男生一个反应吗?
应该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人本能就是会偏爱美好的事物啊,对着这样一张脸,谁还能喜欢得起来呢?
他要是真和她在一起,走出去不管去哪儿了,也会像今天在公交车时那样,被好多人看,指指点点地议论。
手机发出一声闷闷的震动,黎央从外套的兜里拿出来,一条没备註的号码,但她已经记得了,是林子瑜的。
【你还没考虑好啊?你不会真那么自私吗?你想看着他一无所有吗?只要你离开秦饶哥,我就让我爸帮他度过这次难关。】
镜子还放在桌子上,黎央一低头又看见自己的脸,照得清晰又丑陋,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某种註定。
如果说那天林子瑜的话就让她动摇犹豫了,那晚的无妄之灾在脸上留下的这道疤,就让她能下定决心了。
【好】
黎央放下手机,收拾起东西。
书本和做过的卷子练习册堆起来差不多半人高,她找了张口罩戴在脸上,顶着正午炙热的大太阳来来回回的,分几次抱到小区里的废品回收站卖掉。
高中这两年她天天穿校服,没怎么买衣服,往她来时拎来的行李箱一装,挤一挤还都装下了。
家里一下显得空荡,她累得出了一身汗,坐沙发上休息只休息片刻,她就站起来,背上书包,拎起行李箱往外走。
晚风里还裹挟着一丝闷热,天边大片的火烧云,那行李箱的轮子仍然不顺畅,滑动时发出吱吱的响。
黎央经过小区外的一家快递超市,想起什么停了脚步,手从行李箱的拉杆上松开,走进去。
「我想寄个快递。」少女温软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从脖子上取下戴了一年半的那块玉佩,放在掌心递过去。
她恳请道:「麻烦帮忙包严实一点,别摔碎了。」
第三十七章
从z市到g市坐高铁差不多五个小时, 黎央赶的最早那班,一坐上去放了行李箱,就打开电脑, 对着马上要发给医学期刊的一篇论文做最后的检查修改。
她看专心致志, 完全没发现旁边座位的男生已经朝她望了十几次。
屏幕的白光映出少女不施脂粉却也恬静美好的侧脸,纤长浓密的睫毛安静搭下, 鼻樑小巧挺翘,把那男生看得疯狂心动。
一个多小时过去,黎央把修改后的论文用邮件发送过去给一本医学杂志的期刊, 拿起手边的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这时身侧传来一道略忐忑的声音。
「你也是去g市上学的吗?」
黎央转过头看他, 男生蓝色t恤白短裤,收拾得清爽干净, 身上保留着青涩的少年感, 看着像是还在上大学的学生, 脸微微泛红。
「不是, 我已经工作了。」
男生愣了愣,有些意外,他刚瞄了眼黎央的电脑, 以为她也是和自己一样快毕业了开始写论文。
对着这张漂亮至极的脸, 男生不想轻易放弃:「我大四了, 马上毕业了也留在g市找工作, 就……我们能加个微信吗?」
本科五年,没人找她搭讪,倒是有不少被她吓到。但自从去年, 黎央脸上那道疤痕去除了, 从此不管是在医院规培还是在外面干嘛, 要微信号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次数多了,她也有了应对的经验,至少撒起谎来不再心虚眨眼了。
「不好意思啊,我有男朋友了。」
这么说了之后,有点道德观的基本都不会再过多纠缠,男生闻言脸上露出明显的遗憾,尴尬地和她说了声抱歉。
黎央阖上电脑,放进书包里,又从里拿出个眼罩戴上,把座椅往后调到一个合适睡觉的位置。
快到站时她醒了,走出高铁站时十一点多钟,太阳有些大,黎央被从叶隙间漏出的阳光晃了下眼。
九月的g市还和印象里一样热,四周的建筑倒是改变不少,毕竟也过了七年多。
她伸手拦了辆的,把微信里邬心彤发给她的地址报给司机。
邬心彤是黎央在z市大念读研时的室友,两人规培时也在一个医院,关系处得不错。
研究生毕业那阵她犹豫再三后还是打定主意回g市,邬心彤见她在手机网站上看房子,干脆把堂妹邬倩倩的微信号推给她。
邬倩倩在g市念大四,因为没什么课了又喜欢熬夜打游戏,干脆就在外租了房子,正在寻找室友。
【央央姐,我学校临时有事要去辅导员那儿一趟,钥匙我放门口的地毯下了啊】
到之前黎央收到邬倩倩的微信,她回了个好。
到家门口,她从毛绒绒的地毯下找出一把钥匙,开了门进去后走到侧卧那间,和邬倩倩拍照给她看的一样,虽然小了点,但整体整洁。
黎央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收拾出来挂进壁柜里,换上自己的床单枕套,最后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用袋子小心装着的叮噹猫。
或许是又回到了g市的缘故,黎央再看着秦饶送的这只玩偶,忍不住就又想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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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想起了他们最后的那通电话。
她问他是不是真的像电视里新闻里报到的那样,他家公司欠了银行好多钱,马上就要破产了。
那边陡然一默,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
她紧接着,把在心底排练了很多遍的话,以一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气对他说出:「我不打算考k大了。」
「我喜欢你的原因其实挺简单的,你长得帅,家里有钱,对我又一直很好,出了什么事都能护着我,我之前没道理不对你动心,因为我本身就很缺爱。但是换另一个人这么对我,我照样会喜欢上对方。」
「我跟着舅舅舅妈长大,从小到大见证了他们无数次吵架,都是因为钱,最后舅妈也是嫌我舅舅赚不到很多钱选择了离婚,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我觉得我要是继续和你在一起,以后也会这样收场,所以我们还是算了吧。」
从认识以来,她头一次一口气对他说那么长的一段话,也是第一次听到他那么冷沉得可怕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黎央。」他叫完甚至还笑了声,但那笑是冷冷的,明显能听出那声音里按捺着极大的火气,语速很慢,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会儿是深夜,她刚来到z市,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天飘着凉凉的细雨,风在她胳膊上吹起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她拖着行李箱站在全然陌生的街道,心像被一根细线绞住,眼睛酸涩胀疼得厉害。
眼泪无声淌落,她死死咬住唇,不敢发出一丁点哭声,仰起脸望着头顶被乌云掩住,只剩下模煳轮廓的一轮弯月。
然后笑了笑,语气轻松道:「我当然知道了,我从小在那样的家庭长大,我其实比你以为的要现实很多,我得为我自己以后打算。」
她缓慢地吸了口气,一字字决绝又冷静道:「秦饶,从小到大喜欢我的男生一直很多,我不是非你不可。」
乍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扯回了飘远的思绪。
她划了下接通,是普仁医院打过来的,问她什么时候能去办理入职手续,黎央说自己下午就行。
挂断电话,她看向手里的小叮噹,按了下它身上的按钮,它脖子下的小铃铛亮了起来,发出暖黄的光。
黎央一直紧抿着的唇才往上扬起很小的一点弧度,把灯关了,和从前一样,把它放到枕头边。
-
黎央下午去医院办好入职手续,顺便去家附近的超市逛了一趟,买了好些生活用品。
回去时她先把袋子放到地上,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刚杵到锁眼里,门自己开了,门缝里探出圆圆的,很可爱的一张甜妹脸。
「央央姐。」邬倩倩看向她,眼睛睁得圆圆的,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嘆的哇:「你长得好漂亮呀!」
两人之前只在微信聊过,但还是第一次见面,黎央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也很好看啊。」
「我买了学校门口超好吃的小龙虾和滷鸭翅,晚上我们一起吃呀,就当是给你接风啦。」
黎央在网上点了奶茶和一些烧烤,两人搬了小板凳围坐在圆茶几前,戴上塑料手套边吃边聊。
说到了g市的天气,邬倩倩抱怨道:「这边天气真的好烦,夏天热的要命,冬天又能把人冻死,还是我家那边好,一年四季都挺暖和的,我巴不得赶紧毕业了马上回去。」
「对啦央央姐。」邬倩倩边剥着虾边好奇问道:「我听我姐说你在g市没亲人,干嘛非要来这边工作呀?和我姐一样留在z市规培的医院不好吗?」
黎央眼睫颤了下,轻声道:「我高中在这里念书,就还……挺喜欢这个城市的。」
邬倩倩「噢」一声表示理解,转而问起更感兴趣的话题:「那你有男朋友没啊?」
黎央摇了摇头。
「那你之前谈过几个呀?」她笑得八卦兮兮的。她要是能长这样,绝对一个月换一次男朋友,把各种类型的都尝试一遍!
黎央想了想,她和秦饶的那段应该不算是恋爱,连牵手都很少,最亲密的举动不过在她主动亲了他脸颊之后他也亲了一下她的唇角。
「我……还没谈过。」
邬倩倩一脸不可置信,八卦之心唿之欲出,张嘴刚要问,搁沙发的手机滴滴响了,黎央下意识侧头看过去,屏幕显示的是设好的闹钟。
「央央姐我先去开个电视啊,我有个专访节目要看。」邬倩倩扯掉手上沾着辣油的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里,趿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到液晶电视前,找到遥控打开了调到一档财经频道。
节目还没开始,正放着gg。
邬倩倩重新坐回板凳上,接过黎央递来新的一次性手套,笑眼弯弯地说了声谢谢,又回归到刚才的话题:「央央姐你干嘛不找男朋友啊?你长得那么漂亮,性格温温柔柔的,追你的优质男生肯定大把大把的啊!」
黎央抿了下唇,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沉默了会儿,还好这时电视里gg刚巧放完,她岔开话题:「你要看的节目开始了。」
邬倩倩立刻扭回脑袋,眼里冒星星:「啊!我男神好帅,这一身西装革履简直不要太鲨我!」
黎央拿起奶茶喝了几口,镇定了心神之后也转头看了眼电视,结果出现在屏幕里的男人让她心脏勐地一缩,完全乱了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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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里的男人坐沙发里,一身剪裁得宜的黑色西服,宽肩窄腰,笔挺西裤衬出修长的腿。
衬衣袖口往上挽了几寸,露出劲瘦冷白的手腕和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年少时不羁的眉眼里如今多了几分深邃和沉稳。
和知性的女主持洋溢着的笑容形成鲜明对比,他神色自始至终很淡很疏离,被问到什么回答也简略明了,不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一段採访不长,就十几分钟,镜头一切,变成了两个专家就着秦饶刚回答的大数据,vr,人工智慧相关展开对对未来科技发展趋势的讨论和预测。
邬倩倩只是为了看秦饶出场,对后这些就完全没兴趣了,拿起遥控关了电视,眼睛却还是亮得发光:「怎么样?央央姐,我的学长男神是不是超帅?」
黎央眼睛还一瞬不瞬盯着黑掉的电视屏,听到她的声音,慢半拍地转回头,又点点头,真心实意地「嗯」了声。
过了半晌,没忍住,小声地问:「你认识他呀?」
两人都是k大的,她入学时秦饶大四,两人一个专业,认识是有可能的。
「我哪有这个荣幸啊。」邬倩倩语气里充满了遗憾:「秦饶学长只用了两年就把本专业和经管双学位的学分修完了,之后基本就没在学校露面了,我唯一见过他的一次还是校长请他来的一次演讲上,当场被他帅晕!」
「不过他虽然不在k大,却一直是我们g大的传说啊!颜值就不用说了,央央姐你刚才也看到了,智商也牛逼,关键是还很有能力。」
邬倩倩说起自己心中的偶像可来劲了,双眼炯炯放光:「融晟地产央央姐你应该听过吧,就是秦饶学长家的,七年前融晟破产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他爸爸那时好像还因为一场意外成了植物人了,然后他就接收了公司,不仅没让公司破产,还越发展越好,涉足的行业从最初的房地产扩到现在人工智慧科技,听说公司的去年财务报表光是纳税就几十个亿。」
黎央一直听得认真,还有些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就听她末了感慨一句:「就是这么多年了,学长的性取向还一直成谜。」
「什么?」黎央一下没适应她突然转换的话题,茫然又困惑地睁大了眼。
「就我听学姐说的嘛,秦饶大一军训时找他要微信的女生就不计其数,他一个也没搭理,后来大家从他室友那儿打探出来,他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只不过等着人高考完呢。然而等他大二了,也没见到那女生呀,还一直单到现在。」
忽然想到黎央也说一直没交男朋友,邬倩倩一双眼充满了求知慾,真诚发问:「央央姐,像你们这样长了一张女娲毕设的脸,是不是每天对着镜子爱自己的脸就够了,就不稀罕找对象了啊?」
「……」
这一晚黎央到很晚才睡着,半夜里没什么原因地醒了,她在一片黑暗里睁着眼,脑海里浮现出在电视里那一幕。
男人西装革履,身上是矜贵从容,又令她感到有些陌生的气场,修长骨感的手搭在膝上,镜头一闪而过时,虎口处那两个字母的纹身还清晰可见。
他还没有把她的名字抹掉。
听说洗纹身比纹要疼得多,他应该是怕疼吧,总不可能是……黎央没再往下想,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想法太过荒谬可笑。
她那样践踏他的真心,这么多年过去他记不记得她都不一定了,再想起她来时恐怕都是厌恶。
她也早就不该再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了。
小时候虽然妈妈不要她,可她有舅舅对她视如己出地疼爱,然而后来舅舅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十六岁那年她遇到秦饶,一个那样好,对她万般好的少年,她满心期待地想和他在一起,上一所大学,结果又发生了那样的事。
就好像是冥冥之中的诅咒一样。因为她是她妈妈破坏别人家庭生下来的,所以报应就都落在了她身上。
仿佛命中注定了,她就是不配拥有幸福的。
第三十八章
黎央被分到了儿内科, 同科室的几位同事都很友好,之前读研的那两年她就一直在医院规培,在新的环境上手得也很快。
这天快下班时, 主任来找她:「小黎你晚上有事吗?」
黎央实诚地回答了没有。
「那正好, 这一期医院官博的科普视频轮到了我们科室了,我想着咱们科室你颜值最高, 就你去录吧。录这个也挺快的,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黎央想拒绝,但主任很坚持, 别的同事也跟着劝:「是啊黎央,你去录, 让别的科室羡慕一下我们科室来了这么漂亮的新医生。」
黎央不好再推辞了,医院的官博她也关注了, 评论寥寥无几, 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看, 更不可能……被秦饶看见。
她非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 然后又被勾起曾经那段不愉快的回忆。
录这个视频的缘故,黎央比平时晚了半个多小时下班,走出医院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 而她今天刚巧忘了带伞。
好在医院离公交站不远。
她把包挡在头顶, 冒着雨一路小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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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叭刺耳的短鸣声在后面持续不断地响, 有人从车窗探出脑袋不耐烦地催促:「眼瞎吗, 没看见绿灯早亮了!」
银色帕加尼里,秦饶从淅沥的雨幕里收回视线,不再去看远去的那抹纤瘦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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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扣着方向盘发动汽车, 语带嘲弄地轻嗤一声, 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可笑。
七年都没见着, 哪儿那么巧就碰上了。
秦饶加快了车速,过了个江把车开到开二环上的一所高档私人会所。
刚停在门口,立刻就有侍者殷勤周到地为他接待,撑开一把黑伞举到他头顶:「秦总,您这边请。」
会所仿了古典的中式古园林,修得雅致又有格调。曲桥游廊,白墙瓦黛,青石铺出弯曲幽回的小路,中间还凿了个挺大的人工湖。
包间门一开,秦饶前脚才迈进去,陈越阳和卓俊就率先迎上来,手里还捏着半拉没打完的牌:「饶哥你可算拨冗出来玩一次。」
卓俊嬉皮笑脸地跟着打趣:「现在是工作那个小妖精分走了饶哥全部宠爱,好不容易翻咱们一次牌子。」
秦饶扯唇笑了声。
在场其他人也跟着迎上去,一口一个饶哥叫得客气。都是g市上层圈里差不多年纪的,要么是成天不务正业的二世祖,要么自己还算有能力,借着家里扶持开了公司搞点事做,不过和秦饶比起来还是太小打小闹了。
秦饶往皮沙发一坐,立刻有人把路易十三给他倒上,没人递烟,因为都知道他好多年前就戒了。
他和陈越阳他们打了几局牌,国外一个ar项目负责人的电话打了过来,秦饶把牌给身旁的人,拿着手机往隔壁茶歇室走,一开口就是流利地道的英语。
「饶哥好牛逼啊。」接了他半幅牌的那人心服口服地感慨。
「那是!」陈越阳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半个小时后,秦饶挂了电话走回来,几个名字和脸还不能完全对上的人凑一堆,不知在看什么,路过时交谈声传到耳朵里。
「现在医生都长得这么漂亮吗?这张脸太清纯了吧,放都数一数二,我决定了,明天就去挂这个黎医生的号!」
「傻逼吧你,人家是儿科医生,你呢,三百多个月的儿童?」
「我带我弟去不行?诶,你再放一遍,我还想看看她脸。」
「你自己拿手机看啊,这视频就热搜上挂着呢。」
秦饶走到沙发前,之前那人马上给他让位,他还没坐下,一道不大,却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传了过来。
「十月开始是儿童流感感冒的多发季节,在日常生活中,家长可以从以下四点来防护。首先是勤洗手戴口罩,避免……」
看得正带劲,手机突然被夺了过去,徐颂不爽地抬起头,对上秦饶的一刻又像川剧变脸似的,笑得格外客气有礼貌:「饶哥您先看。」
时隔七年,还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笑起来时眼角不自觉往下弯,声音柔和清甜,连颊边漾出的两个浅浅梨涡也和从前一模一样。
视频播放结束后又自动的从头开始放,反反覆覆,不知第几遍,秦饶攥着手机的力道越来越紧,手背清晰地凸起淡青色血管。
徐颂看着秦饶脸上冷沉的表情,感觉有点不对劲,可他没那个胆子张口问,他和秦饶还没熟到那份上。
最后是打着牌的陈越阳瞧见了这边的情形,和卓俊一起过来瞅瞅是怎么回事,卓俊一看那视频震惊得脱口而出:「啊,这不是……」
没给说完的机会,就被旁边的陈越阳用胳膊肘用力一捅,疼得他嗷一声叫,正想回头质问,就对上陈越阳一脸「你是傻逼吗」的表情。
卓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果断闭上了自己的狗嘴。
当初他们都以为秦饶会和黎央在一起,然而在融晟濒临破产的时刻,黎央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很难不让人往坏的方向联想。
等融晟度过难关,一次酒醉时,卓俊替秦饶愤愤不平:「让她虚荣势利,我不信以后她还能找到比饶哥更好的,有钱人也就瞧她长得漂亮和她玩玩,谁真娶她这样身份的啊。」
还想继续嘚啵几句,「砰」的一声,酒瓶碎裂一地,少年漆黑瞳孔泛着锐利冷冽的光,脸色完全沉下来,声音里压着火:「说够没?」
「以后别提她。」
卓俊酒一下子醒了,丝毫不怀疑要不是两人有着十几年交情在,秦饶真会揍他一顿。
秦饶把手机关了,扔回徐颂怀里,看了眼杵自己身旁的两人,淡声道:「我回去了。」
陈越阳和卓俊知道他这会儿心情极差,都识相的没开口挽留,等秦饶大步踏出会所大门,徐颂还茫然的处于状况外。
「咋回事?」他和陈越阳关系还算比较近,没憋住好奇问。
陈越阳嘆了口气,问他:「刚视频里那小姑娘漂亮吗?」
徐颂被问得一懵,但仍十分诚实地疯狂点头:「漂亮啊!
「看着心动吗?」
徐颂继续疯狂点头。
下一秒肩膀就被拍了下,听见陈越阳一副十分为他着想的语气道:「听哥一句劝,别去招惹那小姑娘。」
「咱惜点命哈。」
徐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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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是周一,九点钟的时候,陈秘书拿着一沓文件来给秦饶过目。他垂首立在一旁,等男人翻到最后一页看完,又立刻地从上衣兜里掏出只黑色签字笔,拔了笔帽递过去。
秦饶刷刷两下签了名,笔锋凌厉遒劲,抬眼瞧着还立在办公桌前不走的人,眉梢一扬,意思是有话就快说。
陈秘书会意,不敢耽误他时间,有些小心翼翼地:「秦总,我下午能请个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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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秘书之前一直跟着邵正康,后来改跟了秦饶,相比起来,陈秘书内心更憷这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少年。
这倒不是说秦饶对下属有多苛刻,他一直赏罚分明,对做的好员工发大笔奖金,甚至给股份都眼不眨一下,只是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手段和眼界比起他爸邵正康,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而且在工作上非常拼,前几年几乎是天天睡在公司里,搞得跟着他做事一众下属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陈秘书知道现在他负责的一个项目正在要紧关头,忙说了原因:「我小儿子生病了,前几天开始就一直咳嗽,昨夜更是咳得一晚上没睡着,我妻子又正巧在外地出差,我想下午带孩子去普仁医院挂个儿科看看。」
秦饶眼神动了动:「别下午了,现在就去吧。」
陈秘书惊喜又感激:「谢谢秦总,我一定快去快回。」
转身还没走到门口,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过来:「等一下。」
随之而来的是脚步声:「我和你一起过去。」
陈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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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早上坐公汽去医院的路上收到夏露浓的微信:【我现在上个热搜还得公司花钱买呢,央央你可太出息了哈哈哈哈】
黎央这才知道自己昨晚发在官博的那个视频竟然还上了热搜,她一点儿也不高兴,回过去一个小猫嘆气的表情包。
夏露浓很了解她,见状问:【你是怕秦饶看见?放心吧,我之前在一个轰趴上听几个富二代聊天提起他,他可拼了,每天就睡五小时,根本没那个空闲刷微博】
黎央看得心揪了下,怎么那么拼,身体吃得消吗?
她愣神间,夏露浓的消息又发了过来;【听说他一直没交女朋友,甚至被那群人偷摸着调侃要么性取向有问题要么是不行,而且他从始至终就没跟姓林的那个绿茶在一起过】
黎央知道她什么意思,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会儿,却回復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夏露浓十分善解人意地顺着她强行转换的话题继续聊:【没办法啊,那女一总ng,一场戏要拍好久,我一会儿还得吊威呢,不过这部戏女二的人设特别出彩,原着ip就好多女二粉,我觉得我能凭这个大火一把】
黎央弯了弯嘴角,提前恭喜了她,心情被她带得好了些。
等她一到科室,也因为昨天热搜那事被同事善意调侃了几句万一被导演相中的话苟富贵勿相忘什么的。
黎央只是笑笑带过去。
一早上连续不断地看诊了十几个病患,黎央忙得连口水都没时间喝,嗓子干得实在受不了了,她才拿起杯子走去饮水机前接了杯水。
喝了几口,她手指连忙按下唿叫按钮,十几秒后,门外进来个男人,视线在他脸上定格,瞳孔忽地一颤。
再次看一眼,黎央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心脏不受控地加快,整个人久违的被紧张而无措的情绪笼罩。
他和她前段时间在电视里看见时差不多的模样,一身挺阔西装,勾勒出肩宽腰窄的轮廓,西裤下一双腿笔直修长。
唯一不同是他此刻怀里抱着个小男孩,系在脖间的领带也被那孩子扯得有些松垮,他把小孩子放到座椅上,手还细心地护着他身后怕摔了。
二十七岁的他,四岁大的小男孩,两人是什么关系似乎不需要多问了。
黎央心脏总算不像刚才那样噗通噗通的乱跳了,可又像陷入另一个极端,跳得又沉又缓,还有种不断往下坠的感觉。
尽管知道自己这样的情绪不对,可这也不能受她的意识控制。
她垂下睫毛遮住眼底的黯淡,快速调整好状态,正要开口询问小孩子的情况,头顶响起一道无比熟悉,又透出一丝冷淡的声音。
「稍等一下。」
「孩子父亲刚去接了下洗手间,马上回来,我不了解他病情。」
第三十九章
没过多久又进来个男人, 年纪要比秦饶大很多,也穿得十分正式,深色条纹西服, 皮鞋锃光瓦亮, 一副公司高管的形象。
他一进来,坐椅子上的小男孩就仰脸脆生生地喊了爸爸, 秦饶自觉地往旁边退了几步,把位置留给他。
黎央余光里,看见秦饶眼皮略往下垂着, 恢復到了两人最初认识时那般的淡漠疏冷,并没有再看她一眼。
这七年过去, 她模样上并没多大改变,不存在他没认出她的可能。所以应该只是他不想再和她有什么交集了。
陈秘书一脸慈爱摸摸儿子的头, 看向黎央, 带着歉意道:「我刚去了趟卫生间, 不好意思让医生您久等了, 我儿子最近这段时间总咳嗽,吃了药也不见好,昨晚咳得更厉害了, 一直咳得没停。」
黎央压下心头泛起的丝丝苦涩感, 认真听完他的话, 又去问小男孩, 和往常一样,声音温温柔柔的:「小朋友你自己这几天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已经挺能说会道了,就是有时会词不达意, 黎央和小孩子接触久了, 基本都能听懂他想表达什么, 和他父亲描述的症状大差不离。
她从抽屉取出听诊器横挂在颈子后,细心地先用手把听诊头捂热了,对小男孩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我们先听听心跳。」
小男孩很有经验地用小手掀起自己衣服,黎央坐过去,将听诊头先后放到他心和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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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秦饶此时掀起了眼皮,她侧对着他坐,白大褂的衣领外露出一段纤细雪白的颈子,两扇纤细浓密的睫毛时不时很轻的眨动,眸子专注认真。
比昨晚从视频里见到的感觉要更真实鲜活。
黎央听了会儿,根据从耳管里听到的啰音做出判断:「孩子可能是急性支气管炎,建议带他去拍胸片和验血。」
她开出诊断单,陈秘书连忙抱起孩子接过向她致谢:「谢谢医生。」
小男孩头搭在爸爸肩膀上,被抱着走出去时还很有礼貌地和黎央挥了下小手,软声软气地说:「医生姐姐再见。」
黎央也笑着沖他挥了挥手。
视线有意地往旁边一偏,秦饶没做任何停留,抬步往前走,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同诊室杨茜也刚把病人送走,叫号的间隙冲着黎央小声又兴奋道:「刚那小孩的哥哥好帅啊!他走进来的一瞬我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呢。」
黎央知道秦饶没弟弟,但是或许亲戚家的孩子也说不定,她没说什么,伸手去按唿叫器,等着下一个病人进来问诊。
一上午忙完,她和杨茜一块儿去食堂吃午饭。
「央央不是最讨厌吃青椒的吗,今天是怎么了啊?」杨茜笑着好奇问。
黎央从心不在焉的状态回过神,看了眼自己餐盘,一盘青椒肉丝,肉丝没吃几片,青椒倒是都被她挑出来吃光了。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一旁的手机响了,备註是顾屿淮。
黎央和顾屿淮是前年认识的,说起来她脸上这道疤能去掉也要感谢他。
那时黎央研一,每天在医院规培到很晚才能走,就在医院附近和室友合租了间房子,有天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只浑身毛髮脏兮兮的萨摩耶。
黎央原本没想管,一是她各个科室连轴转,忙得连睡觉时间都少,二是她那时经济条件也实在不宽裕,自己都过得紧巴巴的,每分钱都得精打细算用。
她只能给它买根火腿肠。
然而那只萨摩耶像是一下吃准了她的心软,叼着没吃完的剩下半截火腿一直跟在她身后,黑漆漆的眼珠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黎央实在不忍心,徵询了室友意见后把它带回去养在她房间,本来她每天六点半起的,为了遛它还得早起半小时,还省下一部分医院发的餐补费给它买肉罐头和牛奶。
大概养了一两个月,她看见路边贴电线桿的寻狗启示,按照留的电话打了回去。
来接狗的就是顾屿淮,开着辆敞篷的跑车,穿着件爱马仕的花衬衣,还别了副墨镜,看上去像海边度假一样。
他按照寻狗启示上承诺的那样,要给她十万酬金。
黎央没接受,只最后摸了下那只萨摩耶的脑袋,转身要走时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你脸上那道疤怎么弄的啊?」
黎央后来才知道尽管这人看着不太着调,像个游戏人间的富二代,实际是个挺厉害的外科整形医生。
她刚到z市那会儿也去几家医院看过,得到的说法都是伤到了真皮层,很难恢復,她也就没再抱什么希望了。或许五年过去脸上的那道疤变淡了很多,又或许是更先进的技术出来了,顾屿淮通过几次手术去掉了她的那道疤。
之后两人在z市时还偶有联繫,他飞到各处做手术就把那只萨摩耶寄养在她那儿,不过等她回了g市,他就没再找过她了。
黎央想不出顾屿淮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还是拿起手机,走到稍微人少安静的地方接起来。
电话那头响起男人一贯懒散的声音,这次多了几分恳求的语气:「你下午有空吗,帮我个忙呗。」
「什么忙呀?」
听完了之后黎央犹豫了:「欺骗老人家不太好吧。」
「这怎么能叫欺骗呢,顶多算是个善意的小谎言,目的也是为了让我爷爷在八十岁大寿这天高兴一下。老爷子撂下狠话了,要是我今天不带回去个正经女朋友给他看,他就先用拐杖把我腿打折,再给我一天安排三场相亲,不管是张家的千金还是李家的小姐都让我见个遍,那和让我去死有什么区别?黎央你也是医生啊,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啊。」
「而且我保证就今晚假冒一次,我过两天就回z市了。」
黎央心里还记挂着他帮自己做手术的情分,听他说了这么一大通也不好拒绝:「那好吧。」
顾屿淮笑了:「你几点下班啊?我来接你。」
-
早班是五点半下班,但儿科室基本没法按时走,又拖了十几分钟把手头的病号处理完,她才拎起包离开。
医院大门外,大红色敞篷跑车十分显眼,顾屿淮倚在车前,懒散的和没骨头似的,但没和之前那样穿得像去海滩度假的样子了。
一身挺正式的衬衣西裤,还打了领带,看着是那么回事。
他朝黎央走来,手大大方地地朝着她一伸。
黎央没明白:「干嘛呀?」
「挽着啊,提前演练一下,就算是演的咱们也别表现得太不熟了,老爷子从前是法官,看人最准了,要让他一眼看穿我找你当托骗他,保不齐我两只腿都得被他打折了。」
他给出的理由很充分,黎央迟疑纠结了几秒,慢慢的,极其生疏地挽上去。顾屿淮倒倒没实打实地真挽,就虚虚地勾着她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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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两人都穿了长袖外套,没有实际上肌肤上的接触。
但黎央还是浑身上下都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一直到他拉开副驾驶的门,松了手,黎央心里的那种不适感才渐渐消除。这么多年,她也只和秦饶有过这样算是比较亲密的接触。
一想起他来,她心里就像被细针扎了一下,痛疼中又瀰漫出浓烈的苦涩感。从今天他的言行来看,他应该已经把她完全地当成了陌生人看待了,是哪怕碰了面也一声招唿都不想打。
突然一下剎车,黎央身体惯性地往前倾去,幸好上车时就系了安全带,不至摔倒。
耳边响起顾屿淮略暴躁的骂声:「会不会开车啊,开个帕加尼就能横冲直撞了,傻逼。」
黎央抬眼看去,一辆银色跑车不知什么时候横到了他们前面,挨得很近,差点他们就要追尾了。
等距离慢慢拉远,她看见了尾部的车牌号愣了下,0614,就还挺巧的,和她生日一个号码。
-
等顾屿淮再把她送回去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这段饭算是顺利收场,老爷子看着威严,实际很慈蔼,或许是被孙子终于正儿八经交了个女朋友的喜悦沖昏了头脑,老爷子并没察觉黎央有时表情上流露出的一丝不自然。
最后还笑呵呵地让顾屿淮吃团年饭的时候也把她带来,搞得黎央心里对于欺骗老人家的愧疚感又增强了一重。
黎央从腕上褪下一个玉镯,朝他递去:「还给你。」
这是一见面顾屿淮婶婶就给她的见面礼。
顾屿淮的目光从她白皙掌心移到那只通透碧绿的玉镯上,了解她是什么性格,没强求她收。
他拿了,随手塞进仪表台下方的置物格里。
「那我回去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黎央解下安全带,下车前和他告别。
顾屿淮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说实话,他曾经对她有过心动。
小姑娘有着一张漂亮得让人惊艷的长相,哪怕以他作为整形医生的挑剔眼光来看,五官也没一处需要调整的,关键是那双眼睛生得极好,一笑时亮盈盈的,仿佛缀满了揉碎的星光。
除了外表,性格也好,不矫情不做作,简单纯粹,和她相处起来很舒服自在。
但顾屿淮没像从前那般,喜欢了一刻不耽搁就直接上手撩,反而一直和黎央保持着清晰而恰当的边界。
他万花丛里过,知道什么样的姑娘不能轻易招惹,关键是他就算想招惹,人也百分之百不会给他这机会。
小姑娘心里藏着个人。
游戏人间挺爽的,顾屿淮可不想从快意潇洒的情场浪子一朝沦为求而不得的心酸暗恋者。
手机滴滴嗒嗒地响起来,一群狐朋狗友知道他回了g市,在群里唿唤来这儿的一家高端会所,定位和包间号都给他发了过来。
顾屿淮回了「等我」,手机往旁边座椅一扔,把领带也扯了下来,解开两颗扣子,一踩油门开过去。
酒喝过几圈,他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撞见一女的,一张微整过的漂亮脸蛋,但看着也很自然,个子高挑,红唇长发,眼神有几分醉态。
那女生笑吟吟地先主动开了口:「帅哥,加个微信呗。」
顾屿淮桃花眼扬了扬,笑得风流散漫:「我过两天就回z市了。」
「没关系啊,我和几个好姐妹也打算过段时间去z市的,到时候去找你。」
顾屿淮并不喜欢落女孩儿的面子,况且一个微信号也没什么特别重要,他本身也是个爱玩的。
「行啊,我扫你。」他薄唇勾了勾,掏出手机。
女生得偿所愿,走到走廊拐角处还回头沖他扬了扬手机,嗓音娇得掐出水:「到时候联繫哦。」
顾屿淮往上挑了挑唇:「行。」
转身往走廊另一头走,尽头处站着个男人,身形颀长,光将他五官映照得立体深刻,长相有些眼熟,就是一下没想起是在哪儿见过,下意识往他那儿多瞅了了几眼。
结果发现对方也撩起眼皮,漆黑凌厉的眼看着他,周身压着戾气。
然后朝着他走来。
扯着他衣领,一拳砸到了他脸上。
作者有话说:
顾屿淮:倒霉助攻了解一下
第四十章
黎央睡得正熟就被一通电话吵醒, 含煳地「餵」了声,那头传来顾屿淮透着明显不爽的声音。
「能来警局捞我下吗,我被你朋友打了?」
黎央很懵, 揉揉眼皮让自己清醒过来:「你说什么?」
「就你手机相册里的男人, 不是你朋友吗?」
「……」
黎央彻底醒了,却也错愕疑惑, 不过这会儿不方便在电话里细问,问了警察局地址之后就连忙起来换衣服。
临出门前想起他的话,又去柜子里拿出小医药箱。
客厅里灯光大亮, 邬倩倩正拿着水杯接水,听见动静回头一瞧, 见黎央穿得整整齐齐的,惊讶问:「都凌晨了, 央央姐你还要出门啊?」
「嗯, 朋友有事让我过去一趟。」黎央在玄关弯着身, 急匆匆换好了鞋。
「那你小心点呀。」想到什么, 邬倩倩边说着「央央姐你等我下」,边跑回房,片刻之后拿了个小熊猫的挂饰塞她手里。
「央央姐你把这个报警器拿着, 长按中间的按钮它就会很大声地叫, 万一遇到了坏人起码起个震慑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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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道谢了接过。
坐电梯下去时她在手机软体里叫了辆滴滴, 等到了小区门口没等多久那车就来了, 她坐上去,报了地址。
大半夜,车少人更少, 道路从未有过的通畅, 还没等黎央想明白顾屿淮怎么会和秦饶扯上关系, 又怎么会打起来,车就已经停在了警局门口。
警局里两人已经录完了口供,是秦饶先动的手,由于顾屿淮也很快还手了,最后被定性为互殴,但显然秦饶还是责任更大的那一方。
坐警车来警局的路上顾屿淮心里还噌噌噌的往上冒火,这疯子下手真他妈狠,要不是自己学过几年拳击和散打,那完全就是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了。
同时还倍感憋屈和莫名其妙,搞不懂自己连话都没讲一句,怎么就招惹到这疯子了啊?
他压着火气扬起下巴,一动扯到嘴角伤口疼得不行:「喂,我哪儿惹到你了啊?」
男人抬起了眼,在光线昏暗的警车里那双眸子更显冷戾阴沉:「当了人家男朋友就该一心一意,别再外头勾三搭四。」
顾屿淮更莫名其妙,他是女朋友换得勤,但也有基本的道德操守,从没有脚踏两只船的情况发生。
况且他最近总想着怎么应对老爷子,都没什么心情谈恋爱,实打实的空窗期。
顾屿淮无语至极,头一回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不是,你能先把状况搞清楚吗,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下一秒,就听对方嗤了声,冷冽的嗓音反问: 「你在医院门口挽着手的人是谁?」
「……」
顾屿淮又仔细打量一番他脸,刚见到时的熟悉感越发强烈,快到警局时终于想起来之前是在哪儿见过的。
黎央手机相册里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几乎都是他。
-
黎央一进去就看见顾屿淮朝他扬手挥了下,脸上挂了彩,嘴角还有道口子:「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去找警察签个字就行。」
顾屿淮选择了和解,她找办案的民警签了名字就能走人了,临走前警察又把两人批评教育了一顿:「行,走吧,以后别打架惹事了。」
走出警局。
气温比黎央来时还低,还颳起了风,她身上只一件单薄的针织衫,被冻得哆嗦了下,声音也不禁带了几分颤,看向顾屿淮道:「我带了药,给你处理下伤口吧。」
说着从包里拿出瓶碘伏,倒了些在棉签上,踮起脚就要给他涂嘴角的那道口子。她是医生,做这些都成了习惯。
顾屿淮却直接从她手里接过棉签:「我自己来吧,你那朋友还虎视眈眈盯着我呢,我可不想再被他揍一顿了。」
黎央闻言一怔,下意识转头往后看,黑夜里,秦饶还没离开,站在下午她看见的那辆银色跑车前。
周遭光线太暗了,黎央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能感觉他也是在看她,目光沉沉的。
她心脏勐地缩了下。
「嘶——」顾屿淮一手拿着手机当镜子照,一手拿着棉签涂伤口。
黎央忙回过头,又从包里拿出一盒创口贴,撕下一张递给他。
顾屿淮也自个儿贴了,黎央帮他举着手机,忍不住小声问:「你和秦饶认识吗?怎么会打架的呀?」
「他下午在医院看我搂着你胳膊就以为你是我女朋友,又在会所里看见我和别的女的加微信,估计以为我渣你。」
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自己,黎央心又是一颤,茫然地咬住唇,他不是已经把她当作陌生人了么,那……为什么还会管她的事啊?
「对不起啊。」她一脸内疚地向顾屿淮道歉,总归也是因为她才闹的这个误会,又从包里翻找出一瓶云南白药的喷雾给他递去。
顾屿淮接了过来,大度道:「是我非让你假扮我女朋友,这事怪谁也怪不到你身上啊。」
又几分玩笑的语气道:「只能说撒谎总归是有代价的,本以为躲过了被老爷子拿拐杖打断腿,结果不出几个小时就挨了顿揍。」
「我回去睡觉了,有人还等着你呢,我就不送你了啊。」顾屿淮潇洒地朝她一挥手,去路边拦了辆车。
黎央回头,那道颀长高大的身影还在,应该……是真的在等她吧。
她心乱七八糟地跳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边在脑海里想等下和他说什么边朝着他挪步走过去。
然而站到了他面前,她大脑仍旧一片空白。
秦饶也没等她开口,直接伸手拉开了车门:「上车吧,送你回去。」
「……谢谢。」她小声地说。
黎央弯身坐了进去,秦饶紧跟着也坐到她身旁,一上车就把半开着的车窗拉上,冷风被阻隔在外,她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
他偏头看向她:「你住哪儿?」
黎央报了个地址,前面的司机听见了,发动汽车往她说的地方开去。
车厢内一时静默,黎央也转头,他还在看她,视线不偏不倚正好撞上,他那副淡淡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她心却一下乱得不行,脸上的紧张和慌乱完全没掩饰住。
半晌后,她张了张嘴,七年多没见,再次和他说话,嗓音莫名发涩。
「我和顾屿淮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今天他爷爷八十大寿,为了让他爷爷高兴,他拜託我假扮一次他女朋友。」
秦饶在警车上已经听那男的解释了一遍,此刻再听黎央亲口说出来,绷得平直的唇角微不可察松了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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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后轻「嗯」了声:「以后这种忙别帮了。」
「好。」黎央下意识乖乖答应。
开过一次口之后,像僵局被打破一点,再说话好像没最开始那么艰难了,她连忙又问:「你身上有没有哪儿受伤的?」
秦饶一双眼从她脸上扫过,那张小脸上还明显透着紧张和小心翼翼的情绪,但也有真切的关心和担忧。
「腹部挨了一拳。」他说,又问:「你那儿还有药吗?」
「有的。」黎央忙不迭从包里再翻出一瓶红花油,拧开了瓶盖朝他递去。
秦饶没丝毫动手要接过的打算,稳稳坐着,侧眸看着她:「我怕我手法不专业,你是医生,应该知道怎么弄吧,先给我示范一遍呗。」
这种属于最基本的外伤处理,黎央大一就会了。只是现在的对象是他,关键还是腹部这种有点隐.私的地方……
她耳根一红:「那……那你把衣服先撩起来。」
秦饶闻言脱了外套,慢条斯理地一颗颗捻开衬衣扣子。
黎央把瓶口朝下,往掌心倒了几滴红花油,一股辛辣味瞬间在车厢里瀰漫开,她慢慢搓着掌心一直到有微微发热的感觉。
她低头看向他伤口处,他下半边衬衣呗撩了起来,壁垒分明的腹肌完整地展现在她的视野里,没有一点多余赘肉,一根根分明而又恰到好处的线条彰显出男人充满力量的荷尔蒙。
黎央突然觉得车厢空气好闷,脸颊也不禁发热,她轻唿出一口气,抹着红花油的那只手轻按在他腹部泛红的那块位置。
掌心清晰地感受到他紧实的肌肉,她的动作又缓又轻:「你就这样,以痛点为中心慢慢向外涂擦,一开始不要太重了,像我这样的力道就好,等揉了五六分钟后,可以再适当加大力道。」
秦饶耳边是她轻软的嗓音,却完全听不清在讲什么,所有心思全在她落在他腹部那只软绵绵的小手上。
本以为随着年岁增长,性格要比从前稳重自制得多,在外人前也确实做到了喜形不表与色,可一旦碰上她,自控力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存在。
极力克制忍耐着也没能把那反应压下去,幸好腿上搭着件外套能挡一下。
黎央手从他小腹上移开:「你回去之后差不多像这样揉十多分钟就行,你有感觉疼痛缓解了些吗?」
秦饶哑着「嗯」了声,重新系上几颗衬衣扣子,搭在腿上的那件外套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拿开。
也不知是折腾她还是折磨自己。
剩下的小半段路程两人谁都没说话,黎央脸上的热度终于消散,心里却还很茫然,摸不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总,到了。」全程安安静静一言不发的司机出声提醒。
「那我先回去了,再见。」黎央看向他道,心里却不知道他们究竟还有没有再见一面的机会。
心底涌起酸涩,她怕没出息的红了眼眶,赶紧推开车门下去,结果没走两步肩膀忽然微微一沉,一件外套被披在了她身上。
头顶响起他磁沉又不容拒绝的嗓音:「太晚了,我送你进去。」
黎央也没想拒绝。
如果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那么哪怕再多待几分钟也是好的。
她私心希望这段路能长一点,刻意把脚步放慢了点,可最终也只是比平时多了一两分钟。
走到单元楼门口,黎央脱下身上的外套还他,张了张嘴刚要说再见,他先一步开了口:「你有男朋友吗?」
黎央愣了愣,摇头,还没想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问,又听他紧接着向她抛来另一个问题:「你现在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她眼睛倏的睁圆,怀疑要么是自己听错了,要么是他酒还没彻底醒过来。
「你、你,」黎央磕巴了下,愣怔的,又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问:「刚才说什么?」
那话出口后连秦饶自己都愣了下,因为完全没思考过,就是不受控的脱口而出,但说了之后也并没一丁点的后悔。
分开的那七年他不是不能活,他照样吃饭睡觉工作,可心底总像空了一块,不管干什么都感觉没那么有意思,心情始终无波无澜。
可就在今天,他看见她和别的男人挽着手上同一辆车,那一刻真的嫉妒得要疯,晚上以为那男人在骗她,更是恨不得当场揍死那男的。
他的情绪完全受她调控。
她曾经说并非是他不可,因为他有钱对她好才喜欢他。而他现在比过去还有钱,也能一如既往的对她好。
秦饶低头看她,风把她散着的黑髮吹得有些乱,几根贴在了脸颊上,小姑娘一双黑眸瞪得圆圆的,满是讶异。
他抬起手,略粗糙的指腹拾起那几根细软的髮丝,轻轻替她别到耳后,黎央心又跳得又重又快,每一下砰砰砰的震着耳膜,像是随时要跳出嗓子眼。
安静的夜色里,风唿啸着从两人耳边刮过,男人漆黑的眸垂下,低沉的声音重新响起,同样的话重复一遍。
像是怕她又没听清,语速放得缓慢,一字字显得认真。
「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第四十一章
黎央接近凌晨两点多才睡着, 这直接导致她睡得特别沉,第二天闹钟叫了几次才醒。
睁开眼,伸手捞起枕边的手机划掉闹钟, 脑子还处于晕沉沉的状态, 来不及缓一缓,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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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速地套上衣服跑去卫生间洗漱, 只是洗脸的时候还在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她做梦臆想出来的。
她和秦饶,真的就这样在一起了吗?
这个点邬倩倩一般刚睡下不久, 黎央轻手轻脚地换鞋,再轻轻关门出去。
公交车站离小区有一段距离, 黎央有些纠结是跑去坐公交还是直接打个车,她怕坐公交时间来不及, 拦出租又觉得路费有点不划算。
走出小区大门还没决定好, 就看见街边停着的那辆银色跑车, 男人长身而立倚在一旁, 低着头拿手机像是在回什么消息。
像是心有所感,秦饶在此刻忽地抬眸,见到她后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揣, 绕到的车另一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黎央跑过去坐上车, 系好了安全带侧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男人宽大手骨握上方向盘, 冷白的手背筋络分明:「正好要去医院那边办个事, 顺便来送你上班。」
哪怕只是「顺便」,黎央听了也高兴地弯了下唇,足以证明了昨晚不是她在做梦。
只不过一时之间她又不知该和他说什么。七年多的时间到底太长了,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明明以他现在这样的身份地位, 轻而易举就能找到比她优秀得多的女孩子。
秦饶透过后视镜里看见小姑娘低垂着的脑袋,耷拉着眉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出声问道:「怎么会选择当儿科医生?」
黎央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下被他的声音拽回,愣了下回答:「我从小就觉得医生很厉害,能够救死扶伤,减少病人的疼痛,我也想成为一个对社会有所贡献的人,高考完就填报了医科。」
「后来大学时在课堂上听老师提了几次儿科医生紧缺的现状,因为儿科累,工资不高,还容易有纠纷,但我本身比较喜欢小孩子,就还是选了这个科。累虽然累点,但小孩子真的特别可爱,笑容也治癒,昨天还有个小女孩会悄悄往我手里塞糖贿赂我,让我少给她开一点药。」
说起这样小姑娘眼眸漾着亮晶晶的笑意,脸上没了刚才闷闷不乐的样儿,秦饶唇角轻勾了下。
开车比公交快得多,不仅最后没迟到,还早了二十多分钟到,足够黎央去医院食堂吃份早餐。
秦饶也下车,跟着要一块儿去。
黎央好心劝道:「医院对面那条街好多早餐铺子,你要不去那儿吃吧。」
闻言,男人眉梢不太满地挑了下:「怎么?不想你同事看到我?」
「不是呀,」她摇头道:「我们医院食堂的早餐都很清淡,没外面做的好吃,种类也比较少。」
「我去尝尝。」他说完,手往她那儿一伸,动作熟稔又极其的自然而然,黎央垂在身侧的手就这么一下被他牵了起来。
两人距离一下子挨近,她的手完全被他宽大手掌包裹住,像是回到了从前,黎央眼角弯了弯。
到了食堂,黎央仰脸问他:「你想吃什么?」
秦饶:「和你一样就行。」
黎央于是拿饭卡去刷了包子和豆浆,两人面对面坐着,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和她打招唿,嗓音温和带笑。
「黎医生早上好。」
黎央抬起头,也笑着礼貌回应:「苏医生早上好。」
秦饶头一抬跟着看过去,男人二十七八岁,白衬衣黑色休闲裤,戴着细边眼镜,一副挺斯文的长相。
苏医生察觉到落到自己身上淡淡的目光,又见他和黎央连早餐都是一模一样的,迟疑了下问:「黎医生,这位是?」
他昨晚说在一起,那他们应该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吧。黎央在脑子思考了一圈,刚要回答,秦饶像是已经等不及了,勾着唇答:「我是她男朋友。」
苏医生又去看黎央,见她并没有否认,表情之中难掩意外和遗憾,脸上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那你们继续吃,我不打扰你们了。」
他端着餐盘走远了,背影瞧着还有点儿落寞。
「你们科室的?」秦饶问。
「不是,苏医生是心外科的。」
之后的十多分钟又陆续有男医生来和黎央打招唿,最后离开的背影都写着失落两字。
「看来我以后得多来你们这食堂。」
黎央吸着豆浆,听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困惑不解地望向他,秦饶没多解释,只淡笑着把腕錶指给她看:「你是不是快迟到了?」
黎央一惊,赶紧把最后几口豆浆迅速吸完,小手飞快地挥了两下:「我去上班了,拜拜。」
-
她头一回踩着点到科室,匆忙地从柜子里拿出白大褂套在身上,又拿上笔和本子跟着主任一起去查房。
这一天依然忙碌,快下班时,她看到手机里秦饶发来的微信。
【晚上有空吗?】
黎央唇角抿出笑,打字「有的」,在末尾还附上个可爱的笑脸表情。
【秦饶】:下班我来接你,一起去吃饭
黎央有点后悔早上出门没穿裙子或者稍微化个妆,下班后她去卫生间把扎着的头髮放了下来,用手指理了理之后坐电梯下去。
她过去时秦饶正在打电话,见到她后仍是先替她拉开车门,一边对着手机道:「实验的报告明天九点钟前放我办公桌上,不要再像上回那样,连最基本的数据错误也留着让我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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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音低沉,透出属于上位者强势的一面。
上车后他就挂断了电话:「想吃中餐还是西餐?」
黎央不怎么挑食:「我都行的。」
秦饶开车带她去了附近商场顶层的一家餐厅,人不是很多,环境清幽雅致,吊灯笼下暖色的光,铺在桌上的餐布带着点儿復古样式,一支洁白的山茶花斜斜插在瓷瓶里。
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咸蛋黄般的夕阳摇摇欲坠,橘色的余晖透进来。
「给,您二位慢慢看。」侍者将菜单分别放在他们面前。
秦饶没多做犹豫,很快点了几道:「我之前来这儿吃过,这几道味道还不错,你看你想吃什么再加。」
黎央视线从每一道都贵的让她咂舌的标价上移开:「不用再多了,你点的够我们两个吃了。」
秦饶于是把菜单翻到最后又加了两样甜品。
等待的间隙,黎央感觉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是顾屿淮给她发的微信:【好奇八卦一句,昨晚你们一起回去之后有什么进展吗?】
黎央如实回覆:【我们在一起了】
很快顾屿淮又来了条:【行,我那顿揍算是没白挨了,我这得算得上是你们的红娘吧,等结婚了记得给我包个大红包啊】
黎央手指垂在屏幕上,半晌没敲下一个字,最后什么都没回,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怎么了?」秦饶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刚才手机屏上亮着的是微信对话框,至于什么内容则完全看不清。
但他能够清晰察觉到小姑娘在看到消息时情绪一瞬的低落。
黎央对上他漆黑的眼,摇头否认:「 没什么。」
总不能实话告诉他,顾屿淮让我们结婚给他包个大红包吧。
她根本不能确定秦饶是否有和她结婚的打算,也不敢深想,他昨晚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要和她在一起。
是因为还像从前一样喜欢她吗?还是仅仅只是不甘心,想要弥补年少的遗憾,给那段无疾而终的初恋画个句号。
她心里其实更趋向后一种原因,听说男生似乎都有初恋情结,对于没能在一起的初恋应该会更有执念一些。所以等和她谈了一段时间再分开,就能彻底的,不留什么遗憾的放下。
可她还是很喜欢他,所以她想和他谈这个恋爱,哪怕最终的结果不能如她所愿。
秦饶那双黑眸却仍望着她,唇线绷直了没说话。
黎央察觉到他不高兴了,也意识到这是场失败的对话,有些懊恼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挽救骤然冷下来的气氛。
好在服务员很快就把菜端了上来,精緻又丰盛,山楂鹅肝,鱼子酱片皮鸭,菌子猪肚汤,石锅烹牛丁,连甜品都精心雕刻成玫瑰花的样子,每片花瓣纤薄,透出浅粉色。
黎央不想他们第一次约会就以失败收场,鼓了鼓勇气问他:「等会儿我们去看电影吧,我听同事说最近上映的有部爱情片很好看。」
「好。」他答应了。
黎央心里一喜,眼眸露出欢喜的笑意,马上拿起手机,刚搜索出最近的场次,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捏着个盛满菌菇汤的小瓷碗轻轻放到她面前。
手机倏地被从掌心里抽出。
「你趁热吃,我来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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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离电影开场不到十分钟,黎央去取票,秦饶去买了爆米花和可乐。
刚进去坐下,大屏幕里刚巧出现广电的龙标图案,黎央抱着爆米花,手伸进去抓起一个放到嘴巴里,像小仓鼠一样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咬着,听见身旁人问:「好吃吗?」
黎央点点头,小声回答:「好吃,是奶油焦糖味的。」
她又抓起一个递到身旁他的嘴边,小声询问:「你要尝尝吗?」
秦饶低头张了嘴,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黎央感觉他牙齿好像很轻地咬了她一下。
她小脸一红,迅速缩回手,尽量把注意放到已经开始了的电影上。
秦饶咀嚼着她餵来的那颗爆米花,胸腔里轻震出一声笑,心里滞闷似乎少了些。
这是部从校园到都市的爱情片,前半段还好,随着男女主步入社会,电影尺度就突然大了起来,有一场是男女主吵完架之后的亲吻戏,拍得很激烈,甚至还发展到了浴室里纠缠。
「靠,这都过审了,这片子牛逼啊。」不知是哪个座位传来一声感嘆。
黎央早不是十七八岁一窍不通的年纪,以前大学在宿舍里也被室友拉着一起看过几部像《霜花店》那种,有剧情又拍得唯美的韩国片子。
然而在大庭广众之下,身旁又挨着秦饶,她脸颊还是不禁发烫,想喝几口可乐降温,手伸到一旁要拿时指尖却不小心碰触到他搭在扶手上的手背。
这次没等她来得及缩回去,就被他牢牢抓住,她的小手完全被他大掌包裹住,和早上上班时简单的牵手不同,此刻男人掌心温度很烫。
还要时不时捏一下,或者用带着薄茧的粗粝指腹磨蹭一下她手心。
黎央本来只是脸热得慌,这下感觉连脖子耳朵都像要烧起来,另一只手拿起可乐一口气吸到底都不管用。
最后十几分钟她看得非常心不在焉,完全没心情管结局是什么,只想快点结束就好。
等电影片尾曲一出,她整个人如释重负的松口气,和他坐直达电梯出了商场,走去停车场还有一段路,刮着的晚风好不容易把她脸上的温度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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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上车,系好了安全带半天没等到他开车,偏头疑惑地看他:「怎么不开车呀?」
视线对视上,秦饶喉结滚了下,凌冽黑眸一瞬不瞬地看她:「因为我想亲你了,从看电影摸你手时就在想。」
黎央被他这番直白又露骨的话弄得脸一下又热起来,心砰砰跳着,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听他又自行纠正道:「不对。」
「更准确说,应该是从你十六岁就想了。」
他唇角往上一提,用极沙哑,染着情动的声线询问:「让亲么?」
第四十二章
好不容易降下的热度再次席捲而来, 黎央脸颊烧红,羞赧地抿紧了唇,那个字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在这样暧.昧的时刻, 她脑子竟然还走神开了个小差, 想起从前,不知是具体哪天, 反正他们俩也是在这样狭小的车厢里。
先是她主动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他搂住她,幽暗的眸盯着她唇瓣许久, 可最后却也只隐忍地啄了一下她的唇角。
还说要再等她125天,等她满十七岁, 然后他就一直等到她现在,她已经满二十四岁。
黎央睫毛颤了颤, 低着头, 指尖有些紧张地解开才扣上不久的安全带, 侧过身朝着他挪了挪, 双手环抱住他腰。
秦饶垂下眼看她,少女原本瓷白的小脸一片绯红,两只薄薄的耳廓也像被烫到一样, 变得红扑扑的。
却还乖得不能再乖地抬起下巴, 主动贴上他的嘴唇。
柔软得过分的触感让秦饶身体一僵, 须臾的愣怔之后, 他将人拽到自己的腿上,一手紧搂着她腰,一手扣着她后脑。
与黎央抱住他时那细细软软的一点力道不同, 他把她搂得十分用力, 像是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张嘴。」
片刻后哑着声:「乖, 舌头别躲。」
撬开她唇瓣的那瞬,秦饶手臂就绷得极紧,撑出清晰而分明淡青色脉络,却怕吓着她,只能极尽忍耐如骇浪般翻涌的情愫。
轻吻慢吮,力道放得极其温柔。
然而对于感情上还算是一张白纸的小姑娘来说,他再怎么克制,第一次亲吻就伸舌头,还是有点羞。
她大脑一片空白,连最笨拙的回应都会不会,害羞得下意识去躲,很快又被他勾缠住。
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都是蒙蒙的,实际也就三分钟不到,可她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唿吸不上来,大脑越来越缺氧,含煳地发出「唔唔」的求饶声。
秦饶还没餍足,等了不知多少年,这么一会儿工夫哪够,可怀里的人看着实在可怜,泪眼朦胧的,脸也憋红了,他觉得自己再亲下去她可能要因为不会唿吸而把自己憋死了。
他克制着离开了那两瓣软唇。
黎央总算能够正常唿吸了。
秦饶一只手还搂着她腰,另一只手体贴地替她摇开了车窗,让外面新鲜的空气吹进来,而后用大掌轻拍着她后背给她顺气。
他低下眼看黎央,她脸颊还红得厉害,不用摸都知道有多烫,那双乌黑鹿眼此时湿漉漉的泛着潋滟水光。
秦饶只感觉这么多年了,心情从未有今晚这般愉快,胸腔里不断震出低低沉沉的笑。
「你怎么连唿吸都不会?」他勾着唇调笑道,拇指抚上她的唇,给她擦去水渍。
黎央闻言,以为他是笑话她笨,回想了一下她自己刚才的表现,好像确实是挺差的,全程只知道躲,不像他亲得那么游刃有余,甚至牙齿还不小心磕到他的。
她雾蒙蒙的眸子抬起望着他,小声又难为情地说:「我现在还不太会,但下次……会亲得更好的。」
听着黎央用像小学生保证下次会考好一样的乖乖语气说自己下次会亲好,秦饶彻底绷不住,喉咙发出一声笑。
黎央还没想明白他在笑什么,就听见他沙哑的声音道:「别下次了,再来一次。」
话落,她的脸被他双手捧起,男人温软的薄唇再次覆了上来,勾着她已经有些发麻的舌头,边亲还边像老师一样指出出她的错误并且加以纠正。
「你都把唿吸屏住了,当然就唿吸不上来了,别紧张,放松点。」
黎央:「……」
他说得容易,可紧张这种事又不是她能控制的啊。
秦饶这一次比刚才要更有耐心,察觉到她又不自觉憋着气时便松开给她喘息的机会,等她稍稍平復好就再次吮上去,反反覆覆,他乐此不疲。
这一次亲得自然要久得多。
等这一吻再结束,黎央已经完全晕了,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浑身软绵绵的,她从他的腿上下来,脚落地时身子差点往前一倾。
还好他手臂及时一伸捞住她。
秦饶自己也没好受到哪儿去。
「我去给你买杯奶茶。」沙哑的嗓音撂下这句话,男人下颚收紧,极快的开门下车,留黎央一个人茫然不解地坐在车厢里。
她没说要喝奶茶呀?
十一月的晚风已经冷得有些刺骨了,刚好能纾解一下他身上的燥热,他特意站在风口处吹了会儿,才折身去给她买了杯奶茶。
回去的路上,黎央捧着那杯温热的杨枝甘露小口喝着,心脏跳得还很快。
昨晚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也太出乎她意料了,这一天其实她都没怎么回过神,直到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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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终于有了一种真实的,他们确实是谈恋爱的感觉。
可心里茫然和疑惑感也更强烈,就这样在一起了吗,七年前她说的那些话,他真的就一点都不介意了吗?他为什么提都不提一下?
那她要和他解释一下吗?可选择是她做的,不管有什么苦衷,她都在他最艰难的时刻抛下了她。
秦饶直接把车开到她单元楼门口,黎央从纷乱思绪里回神,低着头解开安全带,侧头看向他:「那……」
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和他说,又要怎么说。
手腕一下被他抓住:「等下。」
黎央偏过头与他黑漆漆的眸子对视,错以为他又要亲她,慌慌张张地抬起手捂住自己嘴巴,露在外的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望他。
「我舌头还麻着,下次再亲好不好呀。」她软声软气和他打着商量。
要不然一晚上亲三次,她真的受不了。
「好。」秦饶弯了下唇,很这次好说话地答应了,拉着她的手却还没松。
他另一只手伸进裤兜,摸出个东西,身子朝她倾去,手指捻着尾端的细绳在她脖子后系了个结。
黎央低头愣愣地看着那块熟悉的,曾经被她佩戴了好久又在临走前被她还回去的玉佩,头顶响起男人磁性低哑的声音。
「物归原主。」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重合交叠,在她十六岁的那个除夕夜晚,只亮着一盏昏黄小灯的楼道里,也是他,取下自己脖子上一直繫着的黑绳。
然后亲手把这块玉系在她脖子上,那样温柔笃定的语气对她说。
她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黎央心急剧地缩了缩,低垂下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挂在胸口处的玉佩上,酸胀的眼眶不自觉地一圈圈变红。
「不回去么,那再亲一个。」男人调笑道。
黎央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有些颤抖:「你……怎么,什么都问我啊?」
她说得模煳,秦饶却一下听懂了,缄默了半晌,缓慢开口,声音听着平静而轻松,甚至像是带着一种释怀:「你不是回来了么。」
意思似乎就是,只要她回来了,曾经一切都不需要再计较。
黎央终于忍不住,一下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鼻子抽了抽,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哭腔:「我、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都是骗你的,我其实……很想,很想和你考一个大学。」
第四十三章
黎央上一次哭, 还是在七年前她刚到z市的那个夜晚,一挂断和秦饶的那通电话,她的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她抱膝蹲在行李箱旁, 顾不得来往的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 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 到后来浑身发冷,连喘气都费劲,要用很大力气才能喘上来一口。
那应该是她这辈子除了舅舅去世之外哭得最惨的一晚, 仿佛溺在冰冷的深海里,随时有窒息的可能。
后来大学和读研的那七年里, 她过得并不是太好,生活拮据, 所有的学费生活费要都自己赚, 在兼职时有被刁难过, 也因为脸上的疤痕被说难听的话, 但她一次也没有再哭过。
似乎是经歷了极痛的时刻,心脏就变得更加坚强,不会被轻易伤害到。
可是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 仿佛麻痹的泪腺重新恢復到了正常机能, 还有些失控, 她一说完那话眼泪就掉个不停, 还很不听她话,怎么都止不住。
秦饶还没从那一瞬的愣怔中回过神,小姑娘就趴在他身上抽泣起来, 声音小小的, 呜咽声断断续续的像只小猫, 他肩头的那一块衣服很快湿了。
冰凉凉的水渍不断渗进皮肤里,他慌得不行,曾经最在意的事也没空去追究,满脑子想的全是哄着小姑娘,让她别哭了。
他拿纸巾不停给她擦眼泪,可起不来什么作用,黎央通红的眼眶很快又聚集一片水雾,啪嗒啪嗒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坠,每一颗都像是要重重砸在他心尖上。
秦饶没法子了,一把捞过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她两扇湿漉漉的眼睫,嗓音温柔又沙哑,溢满了宠溺。
「宝贝不哭了好不好,你再哭下去我心都要碎了。」
黎央被他那声宝贝喊得心轻轻盪了下,眼皮上还留着一点他温热的气息,像是有魔法一般,神奇地治癒了她失控一般的泪腺。
她抬起脸,一双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和他对望,秦饶抬起指腹轻轻擦掉她脸颊的泪痕,故意开玩笑逗她:「哭成这样,明天上班时眼睛都是肿的,也不怕被同事看了笑话,来看病的小朋友都要笑话这个医生姐姐这么大了怎么还爱哭鼻子。」
黎央嗓音沙沙的,还透出浓浓的哽咽:「我明天休息的,不上班。」
秦饶低笑了声:「那正好,明天你陪我去公司上班,顺便帮我证明一下。」
「证明什么呀?」她脑子没转过弯,愣愣地问。
「这么多年了我身边一个女的都没有,你知道多少人背地里议论我性取向有问题么,」他嗤了声:「还因为陈越阳来公司找过我几次,说我和他是一对。」
黎央之前也听夏露浓提过这么一句,此时听他自己这么说出口,还一副嫌弃得不行的表情,莫名就被逗乐,压在心口沉重又难受的情绪一下散了些。
秦饶见她好不容易弯起了眼,松了口气,垂下的眼眸看着她,像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温柔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不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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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肩膀往上一提,缓慢提了一口气又吐出,轻轻开口:「你走后没几天林子瑜就给我打了电话,她说只要我离开你,她就让她爸爸帮你向银行担保,不然你家公司就会破产。」
秦饶拧起眉心,林子瑜之后确实打电话来找过他,提出要找她爸爸帮忙,不过他连见她一面都不想,直接就在电话里给拒绝了。
「傻不傻啊你,因为她一个电话你就一走了之,这么多年和我一面都不见。」他有些生气,可看着小姑娘红通通的眼睛和鼻尖,指责的话也没捨得把语气说重。
「不只是因为她的电话……还有一个原因。」
黎央抽了抽鼻子的声音,眼眶又湿润起来,却很乖地憋着没哭:「我那会儿在奶茶店兼职,晚上去给别人送奶茶……不、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磕到了脸,我脸上留下了一条疤,因为伤得有点深,当时医生说很难去除掉。」
第二个原因完全出乎秦饶的意料,他眉拧得更紧,朝她脸颊看去,黎央下意识地偏了偏脸想躲避他的视线。
那道疤在黎央脸上存在了五年多,让她几乎连家教的工作都找不到,因为家长担心她脸上的疤吓到小孩子,她明里暗里更是听过数不尽的议论。
有的或许仅仅是出于好奇和惋惜,有的则纯粹是恶意,连在大学这样一个象牙塔般的地方都会有。
「要不是黎央左脸上有那道疤,老子真想追她,昨天上选修课她坐我右边,我看着她没疤的那半张脸,真他妈漂亮又清纯。」
「那你追呗哈哈哈哈,以后每次约会就坐她右边,只看她右半张脸。」
「算了,带出去给朋友看到多丢脸啊。」
「其实不看脸,她身材也挺不错,穿得是保守了点,但你仔细瞧其实里面很有料的。再说了,又没让你和她谈个一年半载,约个两三次就把她往宾馆带,把灯关了睡也能爽到。而且像她这样的情况,应该挺好追的吧。」
更噁心人的是,黎央第二天真收到了那男生送的奶茶,她当场就掀开盖子泼他脸上。
可长此以往,她不可避免地还是有点自卑,在秦饶目光看过来的那刻,她甚至忘了脸上的那道疤已经没了。
过了好几秒才想起,黎央把脸重新转回来,拿手指了指给他看,小声道:「之前在这儿,大概这么长,像蜈蚣一样,特别丑。」
秦饶看着她拇指和食指比出那段距离,心里疼得不行,磕得多严重才能划这么深,她那时又该有多疼。
她那时也才刚满十七岁,是一个尚且需要父母照顾的年纪,可不管是她妈还是她爸,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连他也不在她身旁。
「两年前我边读研边规培,回家路上捡到一只萨摩耶,是顾屿淮的。他其实是很厉害的整形医生,为了感谢我,就答应帮我做手术去除那道疤。」她原原本本,一切都如实告诉他。
「第一次手术没太成功,隔了几个月又做了一次才像现在这样,一点痕迹都没留了。」黎央语气终于重新带上一丝开心。
要是这道疤还在她脸上,她可能连再回g市的勇气都没有,也就不可能和他遇上,更不可能还和他重新开始。
她脸颊刚被她拿手指比过的地方传来细细的摩梭感。
秦饶拇指指腹碰上去,极轻极小心的,仿佛稍微多用了一分力气就会弄痛她,明明她伤口早好了,也早就不疼了。
静默许久,黎央小声愧疚地道:「对不起。」
不管是什么原因,有怎么样的苦衷,她知道她当年的那些话一定让他很难受。
「黎央。」他垂着眼睫,低低喊了声她名字:「虽然你确实是我这么多年见过觉得最漂亮的小姑娘了,但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脸。」
黎央也从没觉得他是那么肤浅的人,仅凭着一张脸就喜欢她,可她也觉得,这张还算漂亮的脸应该是要占一部分的原因。
从小到大喜欢她的男生都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因为和脸比起来,她的性格就很普通了,有点儿内向,没什么特别的闪光点。
黎新月很多次说她只会读书,性格又闷又无聊,从前逢年过节的家庭聚会上,她从来都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着别人家孩子妙语连珠,逗得大人捧腹大笑,然后她被教育只会读书没用,还是要活泼大方一些。
「那……」她抬眸望着他,轻声问:「那是因为什么?」
秦饶思索了片刻,有点无奈地笑了下:「我好像也说不清到底因为什么。第一眼见到你时,我觉得你眼睛很亮,圆熘熘的像黑葡萄一样,两扇睫毛又卷又长,一眨不眨看着我时就感觉很乖。我回去之前本来想把你轰走的,但被你那么看着,就一下不忍心了。」
黎央的记忆也随着他的话回溯到九年前,飘着濛濛细雨的盛夏夜晚,黑t少年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眉眼里压着烦躁戾气,一看就是很兇的性格,她那时真的好怕他,觉得他一言不合就会揍她一顿。
那时的她打死都想不到后来她竟然会和他在一起。
黎央轻轻弯起了唇角,听着他继续道:「之后有天我大半夜喝醉了回家,不知你怎么醒了,给我弄了杯醒酒汤,还特别好脾气的哄着我喝下。」
她被勾起了早已模煳的回忆,不禁惊讶:「你那时醉得那么厉害,醒来之后还记得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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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饶「嗯」了声:「等我醒来之后还记得你靠近我时身上的香气,特别好闻。开学的第一天上着晚自习,我看见你来教室门口等梁嘉澍,隔着窗户对他笑,我觉得你笑起来好丑,可等你对我笑一下时,我又觉得再也没比这更好看的笑容了。」
「我说不上喜欢你哪儿,因为你全身上下就没有一点是我不喜欢的地方,就算那道疤还在,也丝毫影响不了我的喜欢。」
「不过说起来该道歉的不是你,」他嘆了口气,「是我。」
黎央一愣,疑惑地看向他:「什么?」
「因为有句话我一直没和你说,所以可能让你当初有所误会,觉得我会为公司和林子瑜在一起。」他顿了顿,黑漆漆的眸子望着你,声音磁沉认真。
说出的每个字都让黎央心脏重重跳动——
「在我心中,你独一无二最珍贵,什么都比不上你。」
第四十四章
黎央晚上回去洗完了澡照镜子, 两只眼皮还红着,肿得像核桃一样。
她想起秦饶在车里说的话,拿出手机发消息问他, 和之前惴惴不安, 忐忑又迷茫的心情不同,这会儿打着字唇角都弯着笑意。
【黎央】:你明天真的要我陪你去公司吗?
秦饶直接一个电话拨过来:「当然要, 你当我开玩笑啊。」
黎央怕他还在路上,边开车边讲话容易分心:「你现在在哪儿呀?到家了没?」
秦饶:「刚到。」
说完她还听见一声关门,黎央便放心了, 继续问:「那我几点去公司找你呀?」
「哪还要你去,十点钟小区楼下等着我, 我来接你。」
黎央一愣,迟疑着问:「这么晚不是迟到了么?」
秦饶笑起来:「知道什么叫老闆么, 就是想怎么迟到就怎么迟到。你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多睡会儿。」
黎央「噢」了声, 还想和他说说话的, 但刚才大哭了一场实在消耗精力,她一张嘴就打了个哈欠。
「快睡吧。」他声音放得柔和,还带着点儿笑意:「毕竟今晚都哭累了。」
黎央脸红了红, 听见他说了晚安之后也和他说了一声, 然后挂了电话, 在手机上调了个9点的闹钟。
她枕着枕头, 快睡着又想到了他对她说的那句话,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第二天闹钟还没响黎央就醒了, 她感觉是这几年睡得最安稳的一个觉了, 起来洗漱完还画了个妆。
离十点还有一刻钟她就出门了, 等出了小区门一眼便看见他停在街边的银色跑车,她人小跑过去,这次十分有底气地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秦饶手里托着平板看着一篇关于仿生型人工心脏运用的科研报导,见她上来熄了屏,拎起给纸袋子给她:「给,早餐。」
黎央打开来看,里面好几样不同口味的蛋糕,还有一瓶草莓酸奶,她打开一盒肉松小贝的盒子,看向他:「你早餐吃了吗?」
「嗯,吃了。」
黎央从车载纸巾盒里抽出张纸擦掉嘴巴上的口红,秦饶开车时余光里看见白色纸巾上印上的一抹红痕:「你今天还化妆了?」
黎央咬肉松小贝的动作一顿,有些惊讶地回望过去:「你才看出来吗?」
她想着第一次去他公司好歹得精緻点,今天可是把粉底眼线睫毛眼影都画上了呢。
刚好遇上个红绿灯,秦饶停车,侧头盯着她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小姑娘今天眼皮好像是特别亮,一闪一闪的还会发光。
但除此之外,就并没什么不同了。
红灯转绿,秦饶拇指蹭掉她嘴边的一点肉松,头又转回去,勾起唇角懒懒笑了声:「和之前没化妆的样子差不多,以后不用画了。」
黎央以为他的意思是她化妆技术差,不太高兴地鼓了鼓脸颊,低头继续吃手里剩下半个肉松小贝。
就听他补充了句:「反正都一样好看,省得化了之后还得卸,麻烦。」
「……」
融晟在秦饶接手后搬了大厦,新公司在二环内,附近一片都是办公的高楼,秦饶把车开到地下车库,却没通过直达电梯直接上去,而是领着她绕了一圈走进公司大门。
门口有人脸识别,秦饶刷了个脸,黎央正想自己怎么办时,人脸识别仪里显示认证成功,门刷的一下又开了。
黎央走过去,不解地看向秦饶,他重新牵起她的手:「之前让助理把你的照片录进去了。」
她第一次来,免不得好奇地四处张望,早过了上班打卡的时间,一楼大厅人不是很多,但也有一些,他们俩一露面就收穫到一众震惊又好奇的目光。
平时秦饶上下班都是直接搭车库的专人直达电梯,活动范围除了最高一层的办公室就是下面一层的会议厅,很少出现在一楼,最最关键的是,他手里还牵着个小姑娘!
哪怕化了妆,穿了稍成熟的大衣,黎央那张清纯的脸看着还是很显小,特别是和一身西装革履,早在名利场浸润得沉稳又不失锋芒的男人站在一起。
众人一时猜想她是不是秦饶的妹妹,视线往下落到他们俩紧牵着的手上,心里的那点猜想立马粉碎——
哪对兄妹牵手还不够,还是十指相扣的啊!不是都说他们秦总不近女色,是弯的吗?!
好多道八卦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秦饶像是毫无察觉,表情处变不惊,只唇角的弧度往上扬了扬,黎央就没他那么淡定了,也不再好意思四处张望,低下脑袋全程只看脚下光亮的大理石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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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进了总裁专属电梯,只剩下他们俩了,她才没那么拘谨了。
这一整栋大厦都是融晟的,秦饶的办公室在最高一层,42楼。
特别的宽敞,极简的商务风格,整个色调以灰白黑为主,有一面墙是全景落地窗,视野开阔,能眺望到远处的江。
另一侧还有个门,里面应该是他的休息室,黎央没进去看,她坐到沙发上,从通勤包里抽出本医学书时不小心掉出个小东西。
秦饶弯腰替她捡了起来,是一把很小的美工刀,他给她递过去,没太在意地扬了下眉梢打趣道:「你包里东西还挺丰富。」
黎央垂着的眼里闪过一抹心虚。
昨晚和他说的那些话里她刻意略过了一点,她之所以不小心摔下楼梯磕到脸,是因为那晚在ktv包间里一群男的抓着她不让她走。
有个男生已经压在了她身上,甚至开始动手动脚了……
如果她当时没能够到果盘里的那把小叉子往那男生手臂上扎去,最后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像。
那一晚除了在她脸上留下一道疤外还给她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她很久都没睡好,每晚几乎都是从噩梦里惊醒。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潜意识里排斥恐惧异性,哪怕在学校的自习室里,要是只有她和几个男生在,她也会选择拎起书包离开,重新再找一间。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那些不好的记忆渐渐淡却,她状态好了很多,但在包里放一把小美工刀的习惯一直保留到现在。
她觉得这样会有安全感。
然而既然都过去了那么久,就没必要告诉他,让他也难受了。
黎央从他手里接过那把美工刀塞进包里,扯了个说辞:「用这个拆快递比较方便,你去忙吧,我坐这儿看会儿书,下周医院组织了一场新晋医生的考核。」
秦饶垂眸看向她手里那本蓝色封皮的内科学书,看着有些旧,边角都起了褶皱,她翻开折了的一页,里面笔记写得密密麻麻,各种颜色的都有,可以想像到她学的时候有多刻苦。
他不打扰她看书了,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电脑,隔几分钟就忍不住抬眸朝沙发那边看一眼。
小姑娘比他要专心得多,低着的头就没抬起来过,手里还拿支笔勾勾画画,过了一会儿,大约是嫌暖气热,她脱了身上那件白色大衣搭在一旁。
她里面穿的是米色的打底衫,修身款的,勾勒出她姣好身形,胸前弧度起伏明显。
人的确是比十七岁那年长大了不少。
秦饶盯着的视线被两下敲门声打断,应该是陈助理,平时他会直接说一声「进」,今天他起身过去拉开了门。
「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他站在门口淡声道。
陈助理显然也没料到他亲自开门,表情错愕了几秒,又迅速调整过来:「这是项目部最新的修改方案,秦总您过目。」
黎央抬眸看过去一眼,秦饶身侧的男人比他矮一个头,也是西装革履,十分正式的穿搭,那脸看着有点眼熟。
似乎之前在哪儿见过。
秦饶拿了那份策划书就又关上门,翻着看了几页就快到吃饭的点了,他刚要问黎央去哪儿吃,她先走了过来。
黎央终于想起是在哪儿见过,就是她和秦饶意外碰上面的前几天,她当时还以为他们是亲戚关系。
「你那次抱着来看病的小男孩,是你这个下属的孩子吗?」
秦饶挺坦然地「嗯」了声承认了,见她眸光不解,接着道:「头天晚上我在网上看到你们医院那个视频,知道你在儿科工作,第二天正巧他请假说要带儿子去你们医院看病,我就跟着一块去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黎央却怔住了,当时他们已经七年多没见了,还隔着重重误会,他却在知道她的消息后立刻来找他。
愧疚感又涌了上来,她低着眸,小声道:「我以为你这些年一直都在生我的气,很讨厌我。」
「生气确实有,当时真要被你气死了,但没讨厌。」秦饶没瞒她:「你之前电话和微信都换了,走得一干二净,我怎么都联繫不上你,一回去还看见你把我那玉佩都寄了过来,我心想这小姑娘真实狠心,气得我都想砸了这玉佩。」
然而这块玉佩现在又好生生地挂在黎央的脖子上,完好无损,没有一丝裂隙,可见这几年他连磕碰一下都没有。
又听他继续道:「我攥着玉佩的手都扬了起来,突然想到送你时说了要让它保佑你,那怎么能摔了呢,于是又好好的收了起来。然后我就发现……」
他哼笑了声,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坦坦荡荡地说出当时的想法:「在最生你气的那一刻,我也还是喜欢你。」
黎央鼻尖一酸,眼眶不争气的又红起来,秦饶在她要落眼泪之前把她拉到自己腿,好笑地低哄着道:「说这些又不是让你哭的,只是想告诉你,我比你以为的,还要喜欢你得多。」
「等会儿你眼眶红着走出去,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在办公室欺负你呢。」
「不过……」他似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反正都是要被误会,我要是不做点什么,真有点亏。」
黎央还没懂他这话什么意思,正听话地努力憋着眼泪,男人宽大温热的掌心已经扣上她后脑,修长的指节从她缎子般细软髮丝穿过,头一低就要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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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瞬间慌了,头一偏避开,大眼睛湿漉漉地望他,脸颊红着:「这是在办公室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秦饶闻言一顿,其实公司上下没有谁敢不敲门就推门进来,但见她一脸紧张慌乱的模样,还是不忍心。
他半天没再有所动作,就在黎央以为他要放过她时,他手心托住她腿窝,像抱小孩子一样的姿势把她抱了起来。
他走到休息室门口,推开进去,然后反手一锁,深沉的眸子低着睨她:「这下该放心了吧。」
黎央:「……」
没等她发表什么意见,她就被放在了休息室里的那张大床上,她身体微微往下一陷,乌髮散了一枕头。
他半跪着,揽着她腰亲了下来。
似乎还不够。
另一只手从她那件针织衫里探进去,顺着微微凹陷的腰窝一寸寸往上摩梭,指腹一片温软触感。
直到触及一个细细的,略冰凉的搭扣,才克制着没往上。
唿吸交绕间,他沙哑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喘,漆黑幽深的眸子直勾勾望着她,徵询她的意见。
「可以吗?」
黎央还晕乎的脑袋被惊到了,唿吸还没顺过来,睁大眼磕巴着道:「我、我还没准备好,我也不想第一次在这里,而且那、那个你这儿有吗?万一怀孕了怎、怎么办啊?」
她担忧得真情实感,这下换秦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喉结轻滚了下,嗓子里溢出一声低哑的笑,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戏嚯。
「央央。」他表情一本正经的,说出的话却十分没正形,还贴着她耳廓,每说一个字她耳朵就痒一分——
「我的意思是,摸摸可以吗?」
第四十五章
黎央脑子又转了个弯才明白他说的摸, 是摸什么。
严格算起来,今天也才是他们谈恋爱的第二天,她感觉他们的进度条是不是拉得有点太快了。
但因为是他, 黎央又觉得这样的亲密也不是不可以。
「嗯。」她极轻的一声, 带着点儿鼻音,说完之后脸颊忍不住发烫, 一声低哑愉快的笑贴着她耳侧擦过,从耳朵痒到了心底。
黎央不自在地咬住唇,连眼睛也闭上了。
他伸到她后背的手开始有所动作, 黎央印象里那双手很漂亮,冷白色, 瘦削修长,骨节根根分明。
此时这双手正在解她的搭扣, 动作透露出几分不熟练的笨拙费力感, 粗粝的指腹还时不时碰到她后背的肌肤。
黎央感觉有细细的电流感顺着嵴椎往上蹿。
她实在是羞的不得了, 可都答应了, 又不好意思反悔。
好半天秦饶都没解开,黎央睫毛颤了颤睁开眼,对上他比墨色还深的瞳孔, 他下颚绷紧着, 眉心微拧, 拂在她脸颊的唿吸热热的, 显出男人的急躁。
她脸颊越发烫,连耳朵和脖子都红得像是烧起来,咽了咽口水:「要不……我、我来解吧。」
反正总归是要解开的, 不如她自己来, 省得像现在这样, 越等越难熬。
「不用。」秦饶拒绝了,声音比先前听着更沙哑,手指还在摸索着解开的门路:「这种事我总要学会做。」
「……」
身前的束缚感倏的松了,几乎是同时,他宽阔干燥的手掌覆上去,极轻又极小心地握住。
黎央感觉自己像奶油一样要被他捂得融化掉,脑袋又呆掉了一样,被一种陌生奇异的感觉充斥,完全不知所措。
秦饶自己先受不了了,疯狂地想现在就要了她,可小姑娘先前都说了没准备好。
他也不愿意就这么匆匆忙忙地发生了。
最后只能哑着声说了句「等我会儿」就狼狈从她身上起来去了卫生间。
哗啦啦的水流声隔着门模煳的传出来,黎央已经二十四岁了,还是学医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正在做什么。
她也知道这是很正常反应,可还是很难为情,身体慢吞吞地坐起来,手绕到背后重新去扣。
也想过要不要出去到外面的办公室等着,可万一他下属进来,秦饶不在,只她一个人在算怎么回事。
这间休息室比她以为的要大很多,装修风格和外面的办公室差不多,黎央没乱去碰什么,手撑在床边乖乖坐着,只拿一双眼去瞧。
各处都打量了一遍,卫生间里的水声还在继续,她忍不住红着脸在心里嘀咕,他怎么这么久还没好呀。
好半天,门终于「咔哒」一声打开,秦饶换了套衣服,白衬衣一丝不皱,扎在挺阔的黑西裤里,又恢復到了人前矜贵沉稳的模样。
他过来牵起她手,掌心比平时要凉一些,嗓音里透着未褪尽的沙哑:「想去外面吃还是让我点餐送过来?」
「就去外面吃吧。」才在办公室做了这样的事,她有点不适应继续待在这儿。
还是乘私人电梯,他按了个数字7,电梯缓慢下去时,秦饶垂下眸,看着那只被自己掌心包裹住的,又白又嫩的小手上。
回味着方才掌心下温热绵软,似要从指缝溢出的触感,他勾唇笑了声,嗓音有些懒,透出一股感慨:「以前牵你手总在想你的手怎么这么软,像没骨头似的,现在才知道……」
电梯里短暂的安静被打破,黎央抬头朝他看过去,就听他接着道:「哪儿是真的软。」
黎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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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个多星期秦饶天天风雨无阻的来接她上下班,明明是那么大一个公司的总裁,搞得像她的专车司机一样。
黎央心里过意不去,也不想这么麻烦他。
她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但她想把他们这段感情好好维护下去,就在网上关注了些情感博主,晚上睡觉前会刷一下。
很多都说一段感情里双方的付出要对等,不要让一方付出太多,久而久之他心理会有不平衡感的。
黎央也觉得说得挺有道理的,她医院上班时间早,又不和他公司完全顺路,秦饶特意来接她既浪费时间又要早起。
这天一大早,她又坐上秦饶的车,系好安全带道:「我以后自己坐公交车就行,你不用来接我了。」
秦饶:「我开车比你坐公交省时间,每天让你多睡半小时还不高兴?」
「我这边坐公交其实挺方便的,好几路车都能到,我去的路上也能闭眼睡会儿。」
「方便个……」秦饶侧头朝她睨去,声音一顿,把和陈越阳他们相处时脱口的粗话收起来,换个个文明的说法。
「哪儿方便了。」
还把她给出的理由一一戳破:「你这里去医院没直达的车,中途得换乘,而且你这一站相对靠后,上去时人都挤满了,哪儿找得到座位给你靠着睡?」
黎央没想到他了解得这么清楚,一时间哑口无言。
「怎么?嫌我烦了,不想每天一大早看见我?」秦饶语气玩笑地问。
「不是呀。」黎央立刻摇头:「我就是不想让你害得你早起,我想你多睡会儿。」
秦饶眉梢扬了扬,唇角勾出点儿坏笑:「我一个人睡,睡再长时间有什么意思。」
黎央:「……」
她听懂了,脸颊也因此红起来,越来越觉得他比以前变得没羞没臊了!
「不过我明天也确实不能来接你,有个项目出了问题,我下午要去a市处理一下。」秦饶稍微恢復了几分正经,叮嘱道:「从明天起就让司机来接你,这两天寒潮就要来了,你上班时多穿点,别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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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寒潮比往年来得都早,一夜之间气温大幅度下降,流感紧随而来,儿科室爆满,医生人手不够,黎央每天九十点钟才能下班。
等回到家就更晚了,她这一个星期干脆就没回去,住在医院的职工宿舍里。
十多平米的房间放了两张上下铺,有卫生间但没洗澡的地方,要去同楼层的公共浴室洗。
条件是简陋了些,但好歹不用来回跑,省去路上的时间能多睡会儿。
晚上十一点多钟,黎央洗完澡端着装了洗漱用品的脸盆回来,杨茜正在拆刚拿的外卖,随着她掀开塑料盖,一股麻辣烫的香味扑面袭来。
「好香呀。」
「那是,我每天就靠这家的麻辣烫续命了。」杨茜见黎央放了脸盆,踩着扶梯就往床上爬,关心问道:「央央你不是晚上也没吃饭吗,不点份外卖嘛?」
「太累了,不想吃东西。」黎央已经上了床,声音听着没什么力气,她手伸进被子里捞出暖手袋插上插头。
宿舍冷,空调暖气都没有,她又是很怕冷的,没这个一晚上脚都是冰凉的,完全不可能睡不着。
「这段时间确实好累,我都瘦了好几斤呢,累就算了,关键是家长好多还无理取闹不理解的,上午我还被外面排队的家长骂太慢了,看个病搞得像绣花一样,可真轮到他家孩子又巴不得我慢点瞧,看仔细点,一句话反覆确认好几遍,真是自私透了。」
「还有昨天,我中午去食堂吃饭,被外面抱着孙子的一个阿姨问医生你还要吃饭啊?拜託,我只是个医生,不是钢铁侠!」
杨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用力拿签子戳了个鱼丸子对着唿唿吹气,边说边后悔地摇头:「早知道我就听我妈的了,坚决不学医,就算学了医,也打死不要来小儿科。」
「诶对了,央央你怎么会学医啊?就你这长相进娱乐圈,日入208万还轻松,这不比咱们累死累活一辈子赚的多!」
黎央好笑地弯起眼:「我又没有演技,而且我这性格哪适合在娱乐圈发展呀。」
杨茜:「你这样的性格多好啊!而且娱乐圈里没演技的演员多了呢,就那宋苓,演技拉跨成那样,不管演什么都只会瞪眼睛,不还一部戏接着一部吗,上月还被评为最有潜力的新人,她竟然还真去领了奖,也不怕丢人的。」
黎央对娱乐圈不太关注,并不认识宋苓是谁,但她知道杨茜挺讨厌这个女明星的,听她说是因为宋苓和她家「哥哥」拍了部戏,之后就一直扒着她「哥哥」吸血炒作,什么手滑点赞cp粉微博啊,明里暗里说对方是自己理想型啊之类的。
不过黎央对这些也不了解,就没多做评论。
「我看看她今天有没有作妖。」杨茜拿起手机戳进微博:「啊啊啊啊!她怎么又上热搜了,这女的是沖了热搜年费吗?!」
热水袋沖好了电,灯灭了,黎央拔下插头,就听杨茜明显松了口气的声音:「还好这次不是又蹭我哥热度,不过她还真厉害,竟然搭上了融晟总裁。」
黎央眼睁大了些,又听她「哇」了声:「这位秦总好帅,腿也好长,个子起码也得一米八五往上了吧,这身禁慾成熟的气质太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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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脸怎么我越看越眼熟啊,长得好像之前来你这儿挂号的那个大帅比啊,央央你还有印象没?」
没听到黎央吭声,杨茜便以为她不记得了,继续刷着微博:「不知道这个秦总怎么会看上宋苓呀,性格作成那样,脸也是整的。」
黎央点进了很久没登录的微博。
热搜第一就是:#宋苓深夜上神秘男子的车#
宋苓也就是个三线小明星,光凭这么个绯闻是翻不起什么浪的,能短时间蹿上热搜第一靠的是照片里的那辆车。
银色的huayra im帕加尼,三千多万一辆,该车型全球仅限量五台,足以可见车主身份的尊贵有钱。
很快有人爆料这辆车国内就一辆,车主是融晟地产的秦总,然后就有人翻出一次採访里秦饶的照片,一身黑色笔挺西装,五官深邃俊朗,下颌线条稜角分明。
底下评论乱作一团。
【冷傲霸总和三线作精小明星,我竟然还觉得这对有点好磕哈哈哈,有没有类似的晋江娱乐圈文学给我推一本解解馋啊】
【宋苓真能勾搭上融晟的总裁,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这位秦总看着也不像眼瞎心盲的啊?】
【就算真有什么关系,也只是床.伴关系,不可能真找宋苓当女朋友】
还有网友角度刁钻调侃起这辆车的车牌号太过普通,说是一点都不霸气,应该换成6666或者8888,这样才配得上三千多万的豪车。
黎央确定这车就是秦饶的,0614,是她的生日,也是秦饶的车牌号。
她心里不太舒服,谁家男朋友大半夜和女明星出现在一同辆车,还被别人说登对会舒服呢?
但她知道这肯定是假的,绝对是有什么误会,就没必要都快十二点了还打电话过去质问。网上也说了,情侣之间最重要的是相互信任。
黎央戴上耳机,点进舒缓轻柔的歌单想听着慢慢入睡,一首还没放完音乐就停了,手机嗡嗡震动。
拿起看,发现是秦饶的电话打了过来,她赶忙手指一划接了。
「网上那热搜假的,我等会儿就让公司发澄清声明。」
黎央愣了下也道:「我刚才看到了,我知道肯定是误会。」
秦饶默了默,小姑娘语气非常信赖,没一丝一毫介怀的样子,也不生气,甚至没有追问他大晚上的怎么会让那女的上车,让他连大段的解释都省了。
「今天又加班了吗?」他换了个话题问。
「嗯,上到晚上十点,刚洗了澡躺上床。」她如实答。
秦饶心疼道: 「那快睡吧,晚安。」
秦饶挂了和她的电话,给公司公关部的经理拨去一通,让他赶紧把网上这些破事解决了。
心情还有点莫名不爽,想了想,他又往群里发了条消息:【要是你们女朋友看见大半夜你让别的女生上你的车,她会生气吗?】
快转钟了,陈越阳和卓俊两个夜猫子正玩得嗨,难得他们饶哥主动往群里发消息,两人回得十分迅速。
【陈越阳】:当然生气了!要让我女朋友看见了,恨不得分分钟锤爆我狗头!我得写篇八百字小论文解释那女的和我什么关系,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又为什么上我车,证明清楚我和她没啥关系之后还得哄几小时才能哄好
【卓俊】:你女朋友还算好的,要这种情况我女朋友直接微信电话甚至支付宝通通给我果断拉黑,我想解释都没机会
【卓俊】:就有一回我在抖音上手滑点赞了一条漂亮小姐姐跳舞的视频,她都吃醋和我闹小半个月
【陈越阳】:哈哈哈哈哈这种情况我也有过,现在我都改为左手刷抖音了
【卓俊】:靠!还是你机智,学到了学到了!
群里消息还在一条跟着一条往外蹦,似乎有一大肚子苦水要吐,秦饶黑着脸,更不爽的熄了手机。
他家小姑娘怎么就一点儿不吃他的醋呢?
作者有话说:
饶哥:老婆快吃我醋!快冲我发脾气!!
第四十六章
之后的几天黎央仍是忙得脚不沾地, 流感来势汹汹,去的却很慢,儿科室每天依然人满为患, 哭闹的小孩子和陪着来的家长把走廊都挤得水泄不通。
黎央这段时间天天超负荷的工作, 吃不好睡不好,抵抗力跟着下降, 自己也被传染上了。
她仍坚持戴着口罩上了几天班,但后来症状越来越严重,头昏得站都站不住, 实在支撑不下去了,临下班前请了两天的假。
下班回家时邬倩倩也在, 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改论文。
「央央姐你总算回来了,论文有个排版我怎么弄都不对, 你帮我看看吧。」
邬倩倩说着抱起笔记本要往她这儿走, 黎央怕传染给她, 脸上的口罩还没摘, 手指按着滑鼠和键盘帮她把论文格式调整好。
「这样就好了。」她一开口嗓音沙哑得厉害。
邬倩倩听出来了,担忧道:「央央姐你是生病了吗,听着有点严重啊, 你看医生没啊?」
说完意识到自己犯傻, 黎央自己就是医生呢, 虽然是儿科, 但这方面应该都是相通的吧。
黎央也笑起来:「没事,就是有点发烧咳嗽,我吃完药去睡会儿就好了。」
「那你夜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叫我一声啊。」邬倩倩不放心地叮嘱。
黎央接了杯温水进房间, 从药箱里找出退烧药抠出两片咽下, 躺上床她很快就睡着了, 只不过浑身发冷,头还疼,睡着了也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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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倩倩怕吵到她,进出都刻意放轻了脚步,晚上她去楼下取了个快递,很轻地把门带上,手机铃声突然嗡嗡嗡的响。
响声是从黎央放椅子上的包里传来的,邬倩倩纠结是去敲门叫醒她,还是等她醒了再告诉她。
又怕万一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她想了想,自己从包里拿出手机先替她接了。
「喂,我是央央姐的室友,她生病了刚睡着,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那边顿了顿,然后传出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我是她男朋友,我想明天早上来看看她,行吗?」
虽然之前两人都说好了不往家里带异性,但现在情况特殊,而且对方听起来也是好有礼貌的样子。
邬倩倩爽快答应了:「没问题。」
她第二天上午要去找导师看论文,熬了个通宵把论文从头到尾缝补修改了一遍,没睡几个小时就不得不收拾着起来。
从出门开始开始邬倩倩连续打了七八个哈欠,走出电梯,又一个哈欠酝酿出来,嘴巴刚张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吸引了她注意。
两人目光撞上。
邬倩倩忙不迭闭嘴,把那没打完的哈欠重新咽了回去,整个人震惊住,半分多钟回过神,手雀跃又激动地挥起向秦饶使劲挥。
「啊啊啊学长你好,我也是k大信科专业的,之前去听过你在学校的演讲,我一直超级佩服你!」
秦饶还在等着电话接通,看向她,淡声打了个招唿:「你好。」
电话再次因为没人接听而自动挂断,秦饶好看的眉拧起,打算继续再拨,邬倩倩视线随着他的动作不经意扫过他手机屏。
拨号页面备註的「央央」两个字让她一愣,怎么这么巧还和央央姐撞名字了啊?
这名字也不常见啊,从小到大她就见到过一个。
「学长。」邬倩倩喉咙动了动,试探着问:「你是来找黎央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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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饶轻轻推开房间的门,床边的书桌上零散放着几拆开的药盒,黎央还昏昏睡着,侧着身蜷缩成小小一团,被子外露出的小半张烧得潮红的脸颊,眉难受地蹙着,几缕被汗浸湿的髮丝凌乱地贴在额头上,唿吸有些重。
人明显瘦了一大圈。
被她瞒着的那点生气完全被心疼取代,他轻轻替她拂开发丝,掌心贴上额头,还在发热。
黎央睡煳涂了,被他掌心轻轻摸着额头就还以为还是从前自己病了没去上学,待在家里被舅舅照顾着的时候。
「舅舅我好冷呀。」她发出一声含煳呓语。
秦饶当即脱了身上的大衣,轻掀起被子一角躺到她身旁,动作轻柔地把人搂进怀里,一阵熟悉的气息拂过黎央鼻尖,她本能般的搂住他。
像是挨着个暖烘烘的火炉,黎央身体暖和了不少,蹙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人也睡得更安稳。
睡到九点半黎央才醒,从昨晚到现在,这一觉她差不多睡了十几个小时,脑袋像浆煳一样晕,手还紧紧圈在秦饶腰上,甚至抬起脸和他目光对视上,人也还迷迷煳煳的没意识到什么不对。
半分钟后,她卡了壳的脑袋像突然一下恢復正常运转,眼睛惊讶地睁大:「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睡着时说冷,我就躺上来抱着你。」秦饶手又抚上她额头,摸了会儿绷紧的唇松了松:「烧好像退了点。」
黎央还是没明白,一双眼眸睁得圆熘熘的,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是在日本出差了吗?」
「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是你室友接的,她说你生病了,我就搭最早的航班赶回来了。」
腰还被她搂着,秦饶解释完勾了下唇,嗓音里蕴着笑:「央央等会儿再抱,我去给你拿体温计测测。」
黎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紧紧抱着他,忙松开往回一缩,秦饶又笑了声才从她身旁起来。
医药箱就搁在书桌上,秦饶翻找出一支体温计,拿酒精棉球擦拭了一遍,握着底部甩了几下,确认了度数显示在35c以下才递给黎央。
「我买了粥和虾饺过来,你先测着,我去用微波炉加热一遍。」他说完走出去。
黎央把衣领拽下肩头,再将体温计塞到咯吱窝夹着。
大约五分钟过去,秦饶端着瓷碗和盘子进来,红豆薏仁粥和虾饺的香气在房间瀰漫,黎央这段时间都没什么胃口的,这一下却被勾起了食慾。
「体温计可以拿出来了。」他出声道。
黎央手又伸进衣领里,拿出来看了看:「37.5,比昨天降了一点。」
秦饶从她手里拿过体温计放好,拎了个椅子挨着床边坐下,解下腕间名贵的表随意往桌子上一扔。
然后在黎央够着身子要去端碗之前把那碗拿在了手里。
他握起碗里的勺子,舀一勺粥送到她嘴边:「我加了一小勺白糖,你尝尝甜味够不够。」
黎央愣愣地张开嘴,咽下后点了点头:「够的,刚刚好。」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朝他伸手:「我能自己吃的,不用你餵。」
她只是发个烧而已,根本没娇气到还要人餵饭的地步。
秦饶仿佛没听见,低垂着眼又舀了一勺:「我特意坐个飞机回来就是要照顾你,你还不让我照顾,那我不是白回来了么?」
「那……那你在谈的那个项目怎么办?」她不安地问,很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他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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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嘴。」秦饶把一勺粥餵进她嘴里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几个项目经理都还留在那边,陈秘书也在,他跟着我也七年多了,我对他还是放心的。」
「那你什么时候再过去呀?」
秦饶不答先问:「你什么时候回医院上班?」
「后天。」她说。
秦饶闻言拧起眉:「这么短时间能休息好吗?」
「把烧退下来就行,现在医院人手本来就不太够,我也想早点回去工作。」
秦饶了解她性格,也没再发表什么反对意见:「那我后天再走。」
他把粥餵完之后又拿筷子夹起虾饺餵她,黎央全程窝在被窝里,手都不用抬一下,就张个嘴就行。
「我吃不下了。」她病着,胃口还不是很好。
秦饶放下盘子,出去倒了杯温水给她喝,从药盒里抽出说明书看了遍:「你昨晚什么时候吃的药?」
「我六点钟多醒了,吃了两片。」黎央回忆了下道。
「那现在还不用吃。」秦饶在手机备忘录上定了个三小时后的闹钟,然后拿起那双她用过的筷子直接吃起盘子里剩下的虾饺,他连夜坐飞机又开车过来,也还没吃早餐。
黎央愣了下反应过来,连忙着急道:「你去换一双筷子呀!别把我的病毒传染给你。」
「我身体抵抗力好得很,哪那么容易被传染。」秦饶不以为意地笑道,比起慢慢餵她,他吃的速度很快,三两下就把剩下的饺子吃完了。
黎央往床里面挪了挪,还没说话脸先红了,抬着眼望他小声道:「你要不要再躺上来睡会儿?」
一大早就赶飞机过来,肯定也没睡好。
秦饶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直接躺到她身旁,她头顶响起他噙着笑的磁沉嗓音,好心提醒。
「央央,现在可以继续抱了。」
「……」
黎央两只胳膊慢吞吞搂上他劲瘦的腰身,但心底还是有点儿害羞的,没睡着时那样手脚并用像只树袋熊一样肆无忌惮地扒他身上。
秦饶扯了扯她身后的被子,给她盖严实了,反手把人往怀里一捞。
黎央小心翼翼维持出的一点距离瞬间消失,她脑袋直接贴在他胸膛上,能清晰感知他的心跳,以及笑时胸腔轻震的那一下。
她好像又重新烧起来,脸颊温度往上升了不知几度,但也一点儿也没想把他推开,甚至很喜欢被他这么抱着。
秦饶察觉到怀里脑袋很轻地拱了拱,随后传来小姑娘小小的声音。
「其实你不用千里迢迢的赶回来照顾我,这就是场小病,我本身就是医生,而且我的自理能力一直很好,我能照顾好自己。」
「你别总为我付出这么多,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秦饶刚听她说了这么一大通,不高兴的感觉才从心底冒出来,就听小姑娘委屈巴巴的一句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尽管有些莫名,他唇还是扬起来,「嗯」了声对她的想法表达赞许:「你这么想最好了,因为这次你就算想再走也没用。你知道我等你多少年了么,好不容易是我的,我还能轻易松手?知道什么叫小黑屋强制爱吗,让你三天三夜下不来床知道不?」
黎央脸一红,又觉得有点好笑,没忍住「噗嗤」一声:「你怎么还知道这个呀?」
「陈越阳总在我跟前刷这些,我听多了就记住了。」
男人恢復到板着脸的模样,继续不满道: 「还有,什么叫你能照顾好自己?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要是生病了还得什么事都自己做,那这男朋友和空气有什么区别?」
黎央心弦轻轻颤了颤,从他怀里抬起脸,小声道:「可是网上那些情感博主说了,一段感情中双方的付出要对等,不能让一方付出太多,久而久之他心理上就会有不平衡感,然后这段关系就会以失败告终。」
「扯淡。」秦饶「嗤」一声表示对这观点的不屑:「要斤斤计较的喜欢还算什么喜欢,还当是超市称水果呢。」
「我对你所有的付出都是心甘情愿,当然了,我也没那么无私,不是完全打工泡 不图回报的,我对你好也都是有所图的。」
「图什么呀?」她愣愣地问。
秦饶垂下眼睑望着她,短促的一声笑盪开,他抬起手,亲昵地轻揪了一下她脸颊,声音低又磁。
「图以后把你娶回家,给我当老婆。」
第四十七章
黎央仿佛听见自己心底好多细小的可乐气泡「嘭」的一下炸开, 整个心脏浸泡在甜蜜之中。
她把脸主动埋进他的胸膛,秦饶也拥着她,睡着得很快。他赶的最早的那趟5:40航班, 他四点多就驱车过去了机场。
头顶很快传来男人均匀而规律的唿吸声, 他的气息铺天盖将他包裹。耳边是他一声声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黎央渐渐又萌生出困意。
又睡了两个多小时, 快中午了,黎央先醒,她还想让他多睡会儿, 窝在他怀里没动,结果没两分钟他手机响了。
秦饶睁开眼, 伸手捞起手机,嗓音带着未醒的磨砂质感:「嗯, 直接送上来吧。」
挂了电话他就起来了, 身上那件白衬衣被她抱得皱巴巴的, 他一边套上大衣边一对黎央道:「外卖到了, 我出去拿一下。」
黎央也起床,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等她走回客厅时, 秦饶已经把一道道菜摆上了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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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肚菌汤, 西兰花虾仁蒸蛋, 口蘑蒸牛肉, 还有一道芋泥做的甜品,清淡又让人有胃口。
黎央才一坐下,就听见卧室里手机微信在响, 刚想过去看, 秦饶先一步拉开椅子站起来:「你先吃着, 我去给你把手机拿来。」
片刻之后她从他手机接过自己手机,解锁看全是邬倩倩发来的。
【邬倩倩】:央央姐我这两天都要找导师改论文,就住在学校不回来啦,你今晚就让秦饶学长留下来照顾你啊~
黎央有点不好意思,回道:【谢谢,等我病好了请你吃饭呀】
【邬倩倩】:不用不用!我平时也没在你这儿少蹭饭啊,就是等我回来之后你能告诉我你和秦饶学长是怎么在一起的吗呜呜呜呜我超好奇想知道!!!!
等黎央回完了邬倩倩的消息,低头一看,自己碗里凭空多出了好多菜,连汤也贴心地给她盛好了。
吃完秦饶又端来温水让她吃药,还给她又测了道体温,烧还没完全退下来,不过黎央感觉头没之前那么晕沉沉的了,就是四肢还软绵绵的,身上没什么力气。
她睡饱了,下午就不想睡了,坐到沙发拿遥控打开了电视机,等秦饶打完通电话走过来时,她已经挑好了想看的电影。
是《初恋这件小事》。
一部挺多年前关于暗恋和青春的泰国电影,豆瓣上评分很高,底下也一水的好评,黎央之前听过但一直没看过。
「看这部电影行吗?」她手朝电视一指,示意让他看一下电影的简介。
秦饶没去看,直接挨着她坐下:「和你一起看什么都行。」
他侧眸扫过她怀里抱着的那只小叮噹玩偶,他还有印象,是他之前送的:「你看电影抱这个干什么?」
「我习惯了看电影怀里抱个东西呀。」黎央拿遥控按下播放键,随口道。
也不只是看电影,以前她看书写论文,怀里都喜欢抱着这只,感觉像是他陪着她。
「那你这习惯能改下吗?」他认真发问。
黎央不解地眨了眨眼,没懂自己这个习惯哪儿惹到他了,还没问,胳膊就被他挽住,男人带着笑的声音徵询她意见:「以后改成抱我行么?」
「……」
黎央抛弃了这只陪了她很多年的叮噹猫,搁到沙发边,两只胳膊都紧紧缠上他手臂。
电影开头是男主阿亮学长在摄影展上接受记者的採访,然后镜头一转,回到了女主小水的青春时期,那时的女主还不那么漂亮,短髮,皮肤有点黑,戴着牙套和眼镜,偷偷暗恋着帅气阳光的阿亮学长。
她为了接近他做了很多,也付出了很多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漂亮,结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却因为误会没说出口。
再重逢是九年后,在一次採访现场,小水紧张地问阿亮学长结婚了吗,看着这一幕的黎央也跟着紧张起来,心往上提着,挽着秦饶的胳膊不自觉紧了紧。
然后就看见阿亮学长笑着对小水说,其实他一直等着她从美国回来。
和电影里小水的反应一样,黎央眼眶也红了,耳边传来秦饶的一声笑:「挺好的,是个破镜重圆的结局。」
黎央泪点低,再加上有一些感同身受的触动,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她觉得丢脸,不想被秦饶看见,拿起水杯找了个藉口去接水。
实际是偷偷拿袖子擦眼泪。
秦饶还是跟了过去,扯了纸巾给她擦眼泪,嗓音笑着道:「又不是没见过你哭,还躲着我。」
黎央脸一红,又听他笑得意味深长的语气道:「这么容易掉眼泪,以后晚上怎么办?」
黎央没懂什么晚上怎么办,湿漉漉的眼睛挺茫然地看他,秦饶也垂着眸注视着她。
二十四岁其实不算很小了,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还和从前差不多,看着又乖又纯,那双鹿眼也是,乌黑的仿佛不染杂质。
让秦饶别说真做什么了,连对着她说点荤话都像在欺负她,有点儿负疚感。
他咳了声,转移话题:「你还在网上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啊?」她一时没理解,秦饶解释道:「就你之前说的,什么网上情感博主。」
黎央「噢」了声,去拿了手机,解锁后点进备忘录,最近她晚上看了好些情感博主,把觉得有道理的话都记了下来。
「就这个。」她把亮着荧白光线的手机屏拿到他眼前。
秦饶眼皮扫去,备忘录上小姑娘还特认真地列了个123点,他唇角弯了下,然而看到内容后眉又拧了起来。
「这些都是什么错误观点,我直接给你删了。」他说罢不由分说地就选了删除选项,低头眸看着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姑娘,好笑道:「你当时考试呢,谈恋爱还搜答案做笔记。」
黎央被他调侃得不好意思,脸红着小声分辩了句:「因为我第一次谈恋爱,都不会嘛。」
也是因为太过珍惜,就变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影响到这段感情。
闻言,秦饶唇角勾起的弧度扩大了几分:「没事,我教你怎么谈恋爱。」
黎央抬眸看向他,脸颊像金鱼一样小小地鼓了下:「你很会谈恋爱吗?」
软软的声音里带着点儿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吃味,却被秦饶听出来了,这些天心底的郁躁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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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吧,我也是第一次和你谈恋爱。」秦饶用着重的语气,特意先强调了这句话。
顿了顿,才接着道:「但是这些年我身边陈越阳和卓俊两个谈女朋友就没断过,我见多了,自然比你要有经验一些。」
黎央听他这么说,鼓着的脸颊「噗」一下戳破,嘴角又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
她乌黑瞳眸望向他,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那恋爱要怎么谈呀?」
「首先,你不能像你备忘录里写的第一点那样,什么保持适当距离,不粘人。谈恋爱就是要越黏人越好。男生都喜欢黏人的小姑娘,你们女生什么心理我不懂,但你难道希望我一天到晚都不联繫你一下?」
黎央诚实地摇头。
秦饶心里十分满意她的回答,唇勾了勾,继续道:「所以呢,你以后有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就比如你这次生病了,要不是我给你打电话被你室友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黎央有些心虚,眼睛转了转避开了他视线,要不是邬倩倩和他说了,她真没打算告诉他。
本来就是个小流感,他又在外地出差那么忙,和说了除了让他担心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她根本就没想到要他回来照顾她。
秦饶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假设着问道:「那要是我生病了,又或者出车祸了,但为了不想让你担心就故意瞒着你,一个字都不和你提,你会高兴吗?」
黎央设身处地地一想,确实不会,万一他真有什么事,她希望自己能够第一时间陪在他身边。
「那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了。」她小声认错。
小姑娘身上穿着乳白色的珊瑚绒家居服,乌黑的头髮睡得发尾打了卷,脸也因生病透出憔悴的苍白,耷拉着眼,让人根本不忍心责怪。
秦饶也压根没想责怪,心疼都还来不及呢,然后下一秒,就见她板起了脸,兇巴巴瞪圆了眼:「你快呸呸两声!好好的干嘛诅咒自己!」
秦饶被她的变脸速度逗乐了,心底一片柔软,顺从地配合着她的迷信,笑着「呸」了两下。
顿了顿,又回归正题:「还有你备忘录上写的,什么相互信赖不乱吃醋,这点也不太对。」
黎央歪了歪头,不太明白地看向他。
秦饶有理有据道:「相互信赖肯定是要有的,但醋有时也要吃一吃,不吃醋怎么证明一个人在乎对方呢?要是陈越阳和卓俊他们俩的女朋友看见大半夜他们车里出现别的女的,都要吃醋和他俩闹好久。」
「而我的女朋友,不仅没第一时间问我,甚至连一点儿吃醋生气的表现都没有。」他语气里似乎暗含着点委屈。
黎央知道他说的是上次他和那个叫宋苓的女明星上热搜的事。
怎么可能一点不吃醋啊。
「我吃醋了的。」她小声道:「那么晚了你让那个女明星上你的车,还让她坐你的副驾驶,网友还乱说你们是霸总和女明星很配很好磕,我当时看着心里很堵很不舒服。」
相信他和心里不舒服并不矛盾,她不仅不大度,甚至比起其他女生,还要更患得患失,也没安全感一些。
可她一点儿都不想表现出来。
黎央不止一次听别人说,和缺爱的人谈恋爱会很累,所以尽量不要和原生家庭不好的人谈。
「那怎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来问我?」
「当然都已经好晚了,我想你可能已经睡了,而且我相信你的人品,就觉得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打算明天再和你说,然后你就先打电话来给我说了。」
「怎么这么傻的啊。」秦饶嘆着气摸了摸她头,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心疼:「那要是我当时没看到,不打电话来,那你不是要不舒服一个晚上?」
秦饶知道这是她的性格使然,一出生就没父母管,寄人篱下地生活了十几年,就算有舅舅疼,可那个舅妈和表姐都不是好相处的善茬。
所以他的小姑娘一直比同龄人要过于懂事,过于善解人意,也更会把情绪藏在心底。
有的男生或许喜欢女朋友懂事,但秦饶绝不是,懂事很多时候意味着忍让和委屈,他反而希望黎央在他这儿能多任性,不讲理一些。
「央央,恋爱不是你这样谈的。」
他看着她,认真地告诉她:「你要把你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只要不舒服了就要第一时间来问我,别管几点钟,就算是凌晨两三点,我也愿意接到你的电话。」
秦饶拿了自己手机来,低着头,修长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几下,然后牵起黎央的手,把她拇指按在他手机指纹感应的位置。
「陈越阳总和我炫耀他女朋友时不时会查他手机。」他颠倒黑白,还一副攀比的架势:「我也要有。」
「你以后也要记得经常查一下我手机,知道不。」他下达任务一样的语气。
黎央就算没谈过恋爱,也感觉这样貌似不对:「那我这不是侵犯你隐私吗?」
秦饶黑眸看着她,他的小姑娘缺少安全感,他就把十足的安全感给她。
「我连整个人都是你的,对你不需要有任何的隐私。」
第四十八章
秦饶今晚自然是留下来过夜。
黎央确定他们今晚不会发生什么, 她还病着呢,只是心底多少有点不习惯,特别是去洗澡前, 她要拉出柜子要拿干净的内.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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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速翻出一条, 用睡衣卷了几层包得严严实实,听见身后秦饶问:「央央你电脑在哪儿, 给我用一下。」
黎央从桌子的第一格抽屉拿出电脑,打开后弯着身输入开机密码,秦饶就坐在她身侧, 看着那只纤细葱白的食指在键盘上嗒嗒的敲下四个数字。
0609。
屏幕亮了起来,黎央刚要直起身, 察觉到背后秦饶朝她靠近,慢悠悠的语调, 声线里带着慵懒的笑, 明知故问:「我生日啊?」
说话间他温热的唿吸尽数洒在她后脖颈的那几寸皮肤上, 她脸一红, 身体不自在地小小的抖了下。
秦饶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声调微扬,笑得意味深长:「脖子这么敏.感啊, 行, 我记住了。」
黎央不知道他记这个做什么, 本能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也在他幽暗眸光中越发不好意思起来,说了句「你用吧」就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去了客厅的卫生间。
洗完了澡,她随意擦了擦就用干发帽把头髮一裹, 拿着吹风机走回卧室:「我洗好啦, 你可以去洗澡了。」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正敲着键盘迴一封全英文的邮件, 闻言停下动作回头,手朝着她伸过去:「吹风机给我。」
黎央一愣,反应过来后说: 「不用,我自己吹就行。」
秦饶直接把吹风机从她手里拿过来,插了插头之后看着她,有点儿无可奈何地问:「你能不能娇气一点啊?」
「啊?」黎央没听明白。
「有男朋友在身边就该什么体力活都指使着男朋友做,哪还需要你亲自动手。」
他说完站到椅子背后,笑了声,眉梢眼底都是温柔:「过来坐这儿。」
黎央坐到了椅子上,耳边响起唿唿的暖风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头髮里穿过,一缕一缕慢慢撩起湿润的髮丝,举着的吹风口始终和她头皮隔着恰当的距离,绝对不会烫到她。
她头髮一直又多又长,好看是好看,但平时吹头髮是件挺耗时的事,她大多数时候嫌麻烦,每回吹个七八分干就好了。
秦饶完全给她吹干了,还不放心地反覆确认了几遍才关上吹风机,轻揉了一把她脑袋:「行了,上床躺着吧。」
黎央爬到了床上,裹着被子仰头看他:「你知道人都是有惰性的吧?」
秦饶眉骨往上一挑,笑着「嗯?」了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黎央绷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表情,语气也特别认真:「你总这样对我,长此以往我会变得好逸恶劳,什么事都不愿意做的。」
她知道他这样是对她好,可她也怕自己总被他惯着惯着就滋生了不好的习惯,现在的她就比从前的她要娇气好多了。
秦饶听完反倒低低笑了声:「这不挺好的么?」
还认真的表情向请教:「按你说的,把你养成好逸恶劳,什么事都不愿意做得多久啊?我看我能不能加快点进度。」
黎央:「……」
这道理没法和他讲了!
秦饶弯着唇走出房间,过了会儿端来两个碗,一只碗里装着满满的车厘子,另一只是空的,专门给她吐核用。
两样都交到小姑娘手里,他才从重新在电脑前坐下,继续敲那封邮件。
黎央吃了一颗车厘子,很甜,她转头,一边吃着一边安静地看着他,电脑屏的光映在男人漆黑的瞳孔里,显得更为深邃,略高的眉骨凌冽深邃,下颚线条流畅,有着分明的稜角。
察觉到身侧一道视线,秦饶偏头,含笑的眼看过去:「甜么?」
黎央点头:「超级甜。」
说着低头在碗里挑了个颜色最艷红饱满的,手指头揪着上面细细的梗给他递过去,秦饶张唇咬了过去。
顺带把她伸过来的手指也轻咬了下,黎央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脸颊有些红,但还是看着他问:「还要吃么?」
「不了。」秦饶笑着道:「你自己吃。」
他回过去邮件,退到主屏幕看见上面一个文件夹,备註的是两个字母:qr。
秦饶隐约感觉这个文件夹是和他有关的,他问她:「央央,这个文件夹我能打开看看吗?」
黎央吃着车厘子,闻声看过去,觉得被他看见里面的内容有一点难为情,犹豫了会儿却点了点头。
秦饶按着滑鼠点开。
不出所料,全是和他有关的,有的是视频採访,有的是财经杂志上的照片,有的是报导,甚至连只出现了他一个名字的网页文章,也被小姑娘好生生地截图保存了。
秦饶心像是被轻攥了一下,嗓音带着涩意:「你之前总在网上搜我?」
「有天晚上做梦梦到了你,醒了之后特别想你,怎么都睡不着,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网上搜了下你名字,没想到真的被我搜到了一篇报导你的新闻。」
说到这儿黎央眼角弯了弯,眸子里的笑意亮晶晶的,似乎还能感受到当初的惊喜。
每次想他时就翻着看看,次数多了,那些对他的报导她甚至都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
「不过我等读研的时候,」她小声着说:「我就不敢做这么做了。」
「为什么?」
「我怕再在网上搜你,」她舔了下唇,实话实说:「会看见你娶了哪家哪家的千金小姐。」
她那时的心情特别矛盾,一方面真心希望他能重新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另一方面又很不想着亲眼见到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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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家的都不会娶。」他喉咙动了动,黑眸注视着她。
然后扯唇笑了声,缓声而认真地告诉她:「我只娶我心上的小姑娘。」
门铃这时响了,是秦饶的生活助理给他送来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秦饶去洗了澡,出来时换了黑色竖条纹的睡衣,黑髮微润,领口处露出凸出的喉结和一片锁骨,额上的水珠坠落到上面,缓慢地滑下。
看着性感又禁慾。
这是秦饶未在外人面前展露的,十分家居的一面,连黎央也是第一次见。
她脸颊莫名热,甚至还挺紧张,被子下的身体有点儿僵硬地往旁边挪了挪。
虽然上午两人已经抱着他睡过了一觉,可到了晚上再躺在一张床上一起睡,就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秦饶关了大灯,只留下一盏暖黄的小夜灯,他躺到她身侧,手伸过去抱住了她。
彼此身上是一样的沐浴露味道,无形之中增添了亲密感,可气氛却一时间有些沉默。
黎央向来对别人的情绪变化很敏锐,更何况是他的,她轻轻抬起脸,看着他抿着薄唇,小声问道:「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呀?」
「我很后悔。」他声音是哑的。
黎央疑惑地眨了眨眼,秦饶垂下眸:「我要是没赌着那口气,早点去找你就好了,那样我们就不会浪费七年的时间了。」
小姑娘也不会孤零零地在外地生活七年,不用想也知道有多辛苦。
黎央心里也后悔过好多次,如果自己能再坚定一点,他们就能早点在一起了。她双手环住他,认真笃定道:「我们以后还有很多个七年。」
想了想,她下巴往上一抬,主动地凑到他唇边轻啄了一下,软声软气地哄着他道:「你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
秦饶心口一软,郁积在心头的情绪被她这一举动治癒了许多,他低了低头,笑出一声:「央央,你哄人哄得有点敷衍啊。」
黎央不解其意:「啊?」
秦饶喉结上下滑了滑:「我要伸舌头的那种亲,才哄得好。」
她脸颊蔓上红晕,他眼睫向下搭着,眸子幽深了起来,直勾勾盯着她看,是她熟悉的,每次要对她做点什么的那种眼神。
怕他真一下就亲上来,黎央率先抬手先给挡住唇,紧张着道:「我病还没好,不、不能伸舌头那样亲,不然会传染给你的。」
秦饶目光仍一寸不移地看着她。
小姑娘身上穿着睡衣很可爱,小碎花的款式,还有个小圆领,越发衬得她整个人甜美乖巧,还像是在念大学的学生一样。
可秦饶摸过,知道睡衣下的她身材有多好,手感又有多好。天知道他想了她多少年,从十八九岁到现在,甚至每一次那样时都得想着她的脸,她的声音。
也觉得那种时候想着小姑娘不好,对她是一种亵.渎,控制着不去想她,结果大脑一片空白,怎么都弄不出来。
「央央。」他眼神更黯,声音有些沙地问:「发烧时出点汗是不是烧退得会快点?」
突然被问到和她专业相关的问题,黎央像是被抽查背诵一样,脱口而出道:「是有所帮助,出汗能够排除体内多余的热量,热量排出去了,体温就会下降。但是……」
听到了想听的回答,秦饶就不打算听她的那个转折了,黎央也同样没机会说下去。
他头往下一埋,热烫的唿吸拂在了她脖颈一侧,随之落下的是他的唇瓣,带着湿润的触感。
黎央仿佛突然被电到,身体麻麻的。
略湿润的触感一路往下,到了锁骨,还在继续往下,隔着睡衣亲在她身上,那一点被他舌尖扫过又轻轻地吮.住。
像是在品尝一道甜品。
哪怕隔着睡衣,黎央也羞得要命,心脏狂跳:「你干嘛呀?」
「让你出点汗,早点退烧。」他含煳着声音答,特别冠冕堂皇的理由,做的却是很过分的事。
比上次在办公室还过分。
那种奇异而陌生的感觉让黎央整个人红得像煮熟的虾米,脚趾头也忍不住蜷了蜷。
睡衣里探进一只手掌,抚上她汗津津的后背,他笑声里夹着满足的嘆气,嗓音哑又磁,还像是做了什么好事讨功。
「央央,我觉得你的烧明天应该就能退了。」
黎央:「……」
作者有话说:
【出汗能够……】来自网络
第四十九章
秦饶又去洗了个澡, 回来时嗓音还带着些微的沙哑,特别贴心道:「给你拿件睡衣换吧,身上都出汗了。」
顿了顿, 幽黑的眸光扫到她睡衣胸口的位置, 棉质的布料有两处被明显洇湿,显得更薄, 隐约透出一点粉红。
「还沾了挺多我的口水。」他哼笑了声,眉梢扬起,不急不徐地补充。
没有一丝一毫难为情的样子。
黎央:「……」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为什么在这种事上他总能这么厚脸皮,没有半点所谓的羞耻感, 而她每次却羞的要命。
她脸还红着,从床上坐起来, 本就生着病没什么力气, 现在连说话声音都是软趴趴的, 莫名还透着心虚:「不用, 我、我也想再去洗个澡。」
至少除了睡衣,也得把里面的底裤换一下。
说完看见他表情出现一瞬的愣怔,又像是意识到什么, 唇角勾了下, 望向她的瞳孔浮现出一抹有点儿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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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他弯身替她把一双粉色塑料拖鞋摆到床边。
黎央不清楚他究竟发现了没, 她两只白嫩的小脚丫从被子里钻出, 迅速趿进拖鞋,拉开柜子门拿了一件睡衣,又有些慌乱地重新翻出一条干净的内.裤。
之前就洗过了一次澡, 这会儿简单沖一下就好了, 她视线不经意落下看到了自己身体, 被热汽氤氲得泛红髮热的脸颊又多添了几重。
白皙锁骨处有几个暗红的痕迹,往下两三寸还有很淡的一圈齿痕,被他隔着睡衣吮.咬出来的。
虽然他始终没用力,只是她皮肤太嫩了,稍微怎么样就容易留下痕迹。
卫生间开着暖风浴霸,一点儿不冷,黎央洗完之后拧开水龙头,习惯性地把换下的那条底裤也洗了。
边洗边羞。
这还是她头一回有这样的反应,身体被一种奇异的感觉充盈,最后化作湿腻的触感。
黎央洗完之后挂上阳台,回到卧室,秦饶还没躺下,给她让了位置,黎央躺进床的里侧。
她还感觉有点尴尬和难为情,就没去搂他,眼睛闭上,正想快点睡一觉过去,彼此就一起把这一页掀过去。
偏偏秦饶不如她的意,调笑的嗓音喊她:「央央。」
黎央两排毛茸茸,扇子似的睫毛抖了抖,没睁眼。
他继续问,声音压着笑:「你刚刚是不是……」
那个词只发出个翘舌的气音,然后「啪」的一下,一只柔软的小手飞快盖在了他唇瓣上,刚还紧紧闭着眼的小姑娘此时一双鹿眼睁得圆滚滚的,耳垂也变红了,气恼又害羞地威胁他。
「你不许说!」
秦饶勾了勾唇:「央央,这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
她掌心还贴着他唇,被他说话的气息弄得有点儿痒,又缩了回去。她当然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她就还是有些羞。
特别是差点被他直白的挑明了。
一个月之前她连男朋友都没有,现在不仅有了,还抱了亲了,被摸了,甚至还在刚才隔着睡衣被咬过。
黎央语气一板一眼的,霸道地说:「我要睡觉了,你别和我说话了,生病的人要早点睡病才能好得快。」
「行。」秦饶轻笑,纵容地把她脑袋往自己胸口处一压,还微微颤着:「睡吧。」
第二天黎央烧还真退了,秦饶在家陪着她休息了一天,一般流感要一个星期才能完全痊癒,但或许是被照顾得挺好的,第三天她就没什么不舒服的症状了。
一大清早秦饶开车送她去医院上班,等会儿他还要赶飞机回日本,临走前还不太放心,严肃着表情,很认真的语气叮嘱强调:「再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别自己一个人撑着。」
黎央从前不是会倾诉的性格,也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然而他无论是从言语道行为都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知道了。」她听话地应,反过来又嘱咐他:「你在外面谈事也少喝点酒,喝之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每次应酬完之后可以让酒店送一碗醒酒汤上去,别把胃伤着了。」
「好。」秦饶笑着说。
她从前也不粘人,从小到大独立惯了,一个人也能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何况秦饶又不是离开多久,只是出个差,再有个把星期就回来了。
现在连这一点也改变了。
心里就是捨不得他走,她主动凑过去抱住他,亲了他唇角一口,像在外面流浪了好久的小猫咪被人收养,一开始还是谨慎又小心翼翼的,久而久之,确认了对方是能够信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又会忍不住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
她不禁对他展现出自己更亲昵,会撒娇也会有点任性的一面。
「你早点回来呀,我每天都会想你,你也要记得想我。还有,应酬的时候要是别人都带了女伴,你也不许。」
-
考虑到她还病着,主任今天没让她加班,黎央七点多钟到家,邬倩倩窝在沙发里边吃薯片边抱着电脑追剧。
听见开门声她按了暂停,噔噔蹬跑到她跟前,手里还拿着还剩的半袋子薯片:「这是新出的章鱼小丸子味,我下午逛超市买的,央央姐你尝尝看。」
黎央好久没逛超市的零食区域了,对薯片的认知还停留在读高中那会儿几个传统的口味,她没想到现在薯片都已经进化到章鱼小丸子味道的了。
她有些洁癖,先去洗了个手,拿纸擦干之后才伸进袋子拿了一片,尝过笑了笑:「味道不错,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黄瓜味的。」
她准备回房了,就看见邬倩倩还眼巴巴地看着她,她笑着歪了下头:「怎么了?」
邬倩倩实在好奇得不行,拉着她坐到沙发上,支吾着问:「就是央央姐,你和秦饶学长是怎么认识的啊?是和你在医院偶遇,秦饶学长对你一见钟情,然后疯狂追求你吗?」
她越说眼睛越亮,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部现实版的偶像剧,两人的颜值也确实比好多明星都好看。
「不是。」黎央被逗乐,这会儿也没必要瞒着她什么:「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高中是在这儿读的吗,我当时就和秦饶认识了,不过……」
她停顿了两秒:「发生了一些误会,我就报了z大,后来读完研回来,我们遇见了就重新在一起了。」
邬倩倩听得眼睛更亮了,破镜重圆什么的,比一见钟情还带感,突然想起什么,她又问:「之前g大一直传的那个,说他等着喜欢的女孩子高考完,那女孩子就是央央姐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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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点了点头。
邬倩倩感动的不行:「没想到秦饶学长看着又冷又拽的,实际竟然是痴情种啊!」
她手托着脸颊,语气唏嘘又不乏羡慕:「现在渣男遍地走,长得丑的还爱噼腿,像我室友那个男朋友,普的不能再普了,却总觉得自己特别牛逼,和我室友谈着的同时还在网上和几个女生撩骚,像秦饶学长这样有钱有颜还钟情的真是万里挑一,央央姐你好幸运哦。」
黎央怔了怔,人生前十几年她从没想到这词能落到自己身上,她也确实经歷了挺多不好的事。
但是她遇到了秦饶。仿佛尝够了酸苦之后,命运也于心不忍,所以给她馈赠了一颗特别甜的糖。
「是啊,我也觉得我特别幸运。」
-
秦饶在平安夜前一天回来,时间和航班都提前告诉了黎央,她没说要过去接他,还撒谎说那天科室有排班。
其实早就调好休了,还是连着两天,刚好能和他一起过平安夜。
她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到机场,给秦饶发了条信息后就在出站口等着,右后方的身侧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黎央。」
黎央寻着声转回头,看见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十分清俊的外貌,鼻樑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打扮得也很休闲简单,灰色半高领羊毛衫,黑色长裤,胳膊处搭着件外套,手里还拎着个小行李箱,看不出是刚下飞机还是马上要去搭飞机。
黎央看着他的长相觉得有点眼熟,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吗?」男人沖她温和地笑了下,提醒道:「我是卢钟鸣,当初实验高中和你一个班的。」
黎央眨了眨眼,顺着这名字回想,久远而模煳的记忆突然之间变得清晰,她也笑起来,语气惊喜:「好巧啊。」
又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刚一下子没认出你,你和高中时相比变化有些大。」
卢钟鸣说话早已不结巴了,笑着,很流畅道:「你看起来倒没什么变化,我远远的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实现了当场的梦想,我现在是一名法医了。」
人来人往的机场,两人叙着旧。
黎央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人一抓,还没反应过来,极熟悉的气息拂过鼻尖,她便没动了,转头笑吟吟地看过去。
秦饶对上小姑娘那两弯笑眼,心里刚刚生起的那一丁点不悦顿时就散了,也对着她笑了下,继而看向刚一直和她谈笑风生的男人。
「你好,我是央央的男朋友。」他开门见山地直接说,手伸过去要和他握。
卢钟鸣愣了下,伸手礼貌地回握住:「你好,我是黎央的高中同学。」
广播里传来登机的提示音,他看向黎央告别:「我飞机快要起飞了,就先走了。」
黎央没被秦饶牵着的那只手抬起来沖他挥了挥,笑着道:「再见。」
等他走了,她转过头又看向秦饶,刚准备要说什么,这时又有七八个人走过来站到秦饶面前,年轻的年长的都有,都穿得挺正式,西装领带,皮鞋擦得锃亮,还人手拎一个行李箱。
应该都是这一趟和秦饶一块儿出差的下属。
黎央手小幅度地挣了挣,想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在一群下属前这样十指相扣地牵着,总觉得有点不像样。
结果根本抽不出来,反倒被他更紧地握住,众人看着秦饶,余光却不动声色地使劲瞄着黎央。
黎央今天没化妆,纯素颜的一张脸,觉得风大总把头髮吹得乱七八糟,还扎了个马尾,身上是厚厚的白色羽绒服,踩着一双看着就暖和的雪地靴,边缘还一圈毛茸茸。
整个人非常素净,漂亮确实也是很漂亮,就是真的看着好小的感觉。还像只小白兔一样,没什么手段的样子,怎么就能把不近女色的大佬拿下了啊?!
一群人中,陈助理最有眼力见,先开口问:「秦总,下午的会议还开吗?」
秦饶淡声道:「改到明天,你们也不用去公司了,回去休息吧。」
说完也不管他们了,挺括平整的西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往前一迈,牵着手里的小姑娘往出口走去。
「刚那人谁啊?」他边走边问。
「卢钟鸣,我高二时的学委,后来转学转走了。」黎央想了想道:「你之前也和他见过一面,不过你肯定没印象了。」
秦饶:「我有印象。」
「啊?」黎央一愣。
「你刚转来的那次期中考试,你和他都没考好,他妈妈误会你们早恋,来学校找你大闹一场。」秦饶回忆了下,又想起一些细节:「他转学去还约着你去奶茶店最后见了一面,还送给你一本书。」
黎央诧异地睁大眼:「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呀?」
「和你有关的,我有什么记不清的。」他理所当然地说,又问:「你们刚聊了什么,隔着老远就看你笑得一脸灿烂。」
黎央看出来他好像在吃醋,想起他之前各种使坏「欺负」她,故意特别详细的描述:「他说他当初休学一年,高考考到了英国,在那边念的是法医专业,本硕都读完了,一年前回国又进了公检法,听他说还打算一边工作一边读博。」
「你这了解得还挺清楚的啊。」男人语气吃味,听着酸酸的:「聊得这么好,你们有没有加个微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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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像是被提醒了,遗憾「啊」了声,表情埋怨:「我搞忘记了,你怎么不早点说。」
秦饶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她偷偷觑着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骗你的,我和他加什么微信呀,人家的女朋友还在英国等着他飞过去一起过圣诞节呢。」
秦饶:「……」
挺好的,小姑娘现在还会故意逗他了。
两人走到机场外停着那辆黑色宾利前,等候在旁的司机赶忙掀开后备箱,秦饶让他搭个车回去,自己把行李箱横着放了进去。
他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纸袋子递给黎央:「给,礼物。」
黎央等坐上车打开那纸袋,纸袋子挺大的一个,里面全是零食,各种各样的,糖果薯片巧克力都有,袋子花花绿绿的,写着日文。
有她知道的,像白色恋人巧克力,更多的还是她从未见过的零食。
「你怎么给我买这么多零食呀?」她笑着问。
「回来前一天我看到陈助理去买了好多,说是他小儿子特别喜欢吃这些零食,要他多带点回去。」秦饶朝她倾身,给她繫上安全带,垂眸看着她笑了声。
「我就想到,我家也有个小朋友,应该也会挺喜欢的。」
第五十章
秦饶说晚上回家做饭吃, 黎央便以为是回别墅,结果车驶向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不是回家吗?」她问。
秦饶「嗯」了声,看出她的疑惑又解释:「去新家, 别墅几年前就卖了。」
那时公司被邵正康和他那些个亲戚搞得一团糟, 现金流已经是负债的状态,几个施工中的楼盘因为没钱停了大半年, 被拖欠工资的工人聚众打砸讨薪,他那会儿匆匆赶去a市就是处理这事的。
然而找不到担保人,银行也不会放贷下来, 秦饶也没法子,只能先把自己名下的动产不动产都给卖了, 能撑一时是一时。
黎央闻言也反应过来,心里有些难受, 他那个时候一定非常不容易, 要是她能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秦饶透过后视镜看到她低垂着的眼睫, 出声道:「那么多零食不尝尝看?」
「噢。」黎央低头看着纸袋子里琳琅满目的零食, 有些挑花了眼,一时不知道吃哪个。
她只在读小学时比较喜欢吃零食,小孩子嘛嘴都比较馋, 不过她也没多少零花钱, 一个星期就能买一次五毛钱一袋的锅巴或者话梅糖。等她再长大点就不怎么吃零食了。
挑了半天, 黎央最后拿出那盒白色恋人, 大学时她看见室友收到男朋友送的这个,听室友说很好吃。
她拆开盒子,撕开一包吃了, 外层是薄而酥脆的饼干, 中间夹着一层白巧克力, 甜而不腻,很合黎央的口味。
她又吃了一块,等着红绿灯时还给秦饶餵了一块,然后看见袋子里一个圆圆的,巴掌大小的小铁盒,白色的盖子上画着六种漂亮的花卉。
黎央被颜值吸引,拿出来掰开盖子,里面整齐地放在六种颜色的糖果,看着晶莹剔透的,像是小时候玩的跳棋。
她尝了紫色的那颗,好像是酒心的,舌头一压就碎了,酒精味却不重,甜甜的,好吃得出乎她意料。
这一路黎央像只快乐的小仓鼠一样,腮帮子鼓鼓的就没停过,一会儿尝尝这个,一会儿试试那个,等秦饶把车开进超市的地下停车场,她肚子都填得半饱了。
秦饶牵着她手坐电梯上去。
这家超市属于很高端的,人比较少,没促销员拿着喇叭喊今天某某商品打折,这儿特别安静,一大半产品都是进口的,各国的都有,种类十分丰富,对应的价格也贵得让人咂舌。
秦饶之前来这儿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定期有生活助理把东西採购好了送到他家,他完全不需要在逛超市这种无聊的事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但今天和黎央一起样样认真挑选,又觉得是挺有意思的,眼角情不自禁流露出笑意。
决定了晚上吃火锅,方便省事,对秦饶来说也不需要什么厨艺,他拎着採购的一大袋食材和一个新买的电煮锅上车。
十分钟不到就开进了他家小区,高档小区连停车场也修得高档气派,上方是劳斯莱斯星光顶,车一开进去整个坡道的灯都随之亮起。
秦饶进电梯后按了39,一梯一户的结构,门一开就是他家,他抬手按指纹解锁,进去之后第一件事是把黎央的指纹也录入进去。
然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毛茸茸的粉色,上面还有只卡通兔子。
黎央并不怀疑这是哪个女生穿过的,只可能是他特意给她提前准备着的,她手扶着他胳膊蹬掉雪地靴,踩进那双大小正合适的拖鞋里。
房子面积很大,整体也是非常简约的北欧风,转角处还有个楼梯。这不是复式楼,只不过最上面的两层都被秦饶买下来了打通,顶层按着他心意被改成了泳池。
「楼上是泳池。」秦饶告诉她,问她:「会游泳吗?」
黎央还从没有游过泳,所以应该是不会吧,于是她摇了摇头。
「你要想学的话,等天气暖和了以后我教你。」秦饶笑着道。
「好呀。」黎央挺高兴地应道。
晚上两人一起煮了火锅,装修得性冷淡的客厅因着不断氤氲的热气多了丝温度,由于秦饶不停给她夹菜,黎央这顿吃得非常饱。
最后她碗里还剩个丸子实在吃不下了,秦饶丝毫不介意地夹回到自己碗里,吃完了抬起眼看向她:「今晚要不就留在我这儿睡,正好明天我们去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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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吸着酸奶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咬住吸管,她觉得这话……应该就相当于是某种暗示吧?成年人谈恋爱,正常情况下一方让另一方留宿,总不可能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而且从他之前的表现起来看,他应该是有那种想法的。
她脸颊热起来,心脏紧张地扑通乱跳,却还是咽了咽口水,回答他:「好。」
洗澡前,秦饶从衣柜里给她拿了件自己的衬衣和新的毛巾:「你先去洗,小区外有个便利店,我去给你买一次性的内裤。」
黎央红着脸又小声地说了个好,这个澡她洗得比往常都慢也都仔细,直到传来两声笃笃的敲门声,她才关掉关掉淋浴头。
「等一下,马上!」她拿毛巾快速地把自己擦干,套上他的衬衣,门拧开一条缝,探着身从他手里接过一包还没拆封的袋子。
她拿出一条穿上,再次开门走出去。
秦饶在房里等着她时顺便看了会儿文件,听见脚步声转回头,唿吸短促地一滞,连着额头青筋不明显地一跳。
曾经读书时陈越阳和卓俊两个私下里挺猥琐地交流看片感受,说和黑丝袜同样带感的,是白衬衣。那时秦饶听了一耳朵,并不怎么在意。
然而此刻。
小姑娘身上是他的衬衣,对她来说挺大的,她穿得松松垮垮的,精緻锁骨露了一片,乌黑髮丝散落其间,黑白对比分明。下摆也只堪堪遮到了大腿根,两条腿笔直匀称,全身泛着淡粉色。
视觉冲击已经足够强烈,更别提心里莫名升起她穿着他衣服的满足感。
他喉咙发紧,下颌也绷住,拿了吹风机给她吹头髮,吹干了之后自己立马也去洗澡。
黎央躺上了床,他的床比她的那张要大一些,床单和被套还有枕头都是灰色的,她扯着被子盖住身体,耳边是浴室里持续不断的水声,她的心脏也一直怦怦怦乱跳。
手机这时响了,黎央坐起来看,是夏露浓髮来的一个小熊探头出现的表情,应该是想问她在不在。
黎央也回了个可爱表情过去。
夏露浓的电话很快打过来:「央央,我经纪人帮我争取到一个试镜机会,饰演的是医生,我明天一大早就要过去,你和我说一说你们医生平时上班的时候有什么小习惯,能让我一出场看着就是那么回事,至少看着就像是医生呀。」
黎央暂时压下心底的紧张慌乱,认真地替她回想起来,想起一点说一点医生还真有挺多和其他职业不同的小习惯。
「大概就这些了。」
说完黎央才发现不知何时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咔哒」一声,秦饶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下意识朝他看去,只一眼就让她脸颊爆红。
他没穿衣服,只腰间裹着条白浴巾,露出精瘦的上半身,腹肌沟壑分明,每根线条清晰流畅,胸肌也有,完美诠释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又有肉。
黎央飞快扭头,不好意思再看,身后传来他一声笑:「没想向你耍流氓,我习惯了不带衣服进去洗澡,今天也一时忘记了。」
电话那头,夏露浓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火速挂断。
柜门划拉开发出轻微的声音,紧接着衣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听见他笑着说了声「换好了」,黎央才重新把头扭过去。
手机在掌心震了震。
【夏露浓】:央央这么晚了你在哪儿啊?!!!
黎央咬着唇,如实回答:【我在秦饶家,今天在他家过夜】
没过几秒,她发来无数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几乎要把屏幕占满。
【夏露浓】:呜呜呜呜宝贝你终于要长大了祝你们今晚愉快和谐一夜七次!!!啊啊啊啊我不打扰你们的好事了拜拜!!
黎央:「……」
果然也是和她一样的想法。
她脸颊发烫,往床边挪了挪,给秦饶腾出位置,他却抱着个电脑躺到她身旁:「你困了先睡,我有个文件还没处理完。」
其实也不是特别紧急,只是小姑娘穿着他衬衣的模样太勾.人,他对自己自制力没多少信心,怕真就一下忍不住了。
黎央一时不太懂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她先睡着,等他处理完后再把她叫起来做那事?
这么一想能睡得着就有鬼了。
秦饶看了会儿文件,一低眸就看见身侧的小姑娘没闭眼,睁着双乌熘熘的眼,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他笑着调侃:「怎么,非要我抱着才睡得着?」
黎央一时不知说什么,就还是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没等到她的否认,秦饶倒是一愣,把电脑阖上后随手搁到床头柜上,笑了声,语气里有点无奈的妥协道:「行,抱着你睡。」
他手臂横过她腰肢轻轻地揽住,然后就再没有任何其他举动,黎央更加奇怪,根本没困意睡不着,她在他怀里小小的动了下,脚丫不小心蹭到了他腿。
两人几乎是贴着,黎央很快感觉到他身体有了反应,秦饶自己的感觉当然更明显,他搭在她腰上的手拿开,主动和她分开了点距离。
「秦饶。」黑夜里,她终于忍不住出声。
秦饶本就压着股燥火,听见她这一声软软的语调,那把火瞬间噌的一下要把他点燃,还是哑着声耐心问:「怎么了?」
黎央挺羞于启齿,可心里实在是费解,就还是开了口,磕绊着紧张道:「你今晚留我,不是因为……因为想、想和我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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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饶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样」是哪样,低头看着她,小姑娘脸颊都是红的,刚才也是,看他露个上半身就羞得面红耳赤。
「那你怎么还愿意留下来?」他垂着眸,明明脸皮还那样薄,忍不住弯了唇角问:「不怕了么?」
黎央看他这明显怔然的表情和话里的意思,感觉好像是自己误会了,一时又羞赧又窘迫,诚实回答:「还是……有点。」
或许是男女生理结构不同,又或许什么她还没经歷过,她对那事还没有什么特别渴望的感觉,现在更多是对未知的恐惧,怕疼,听说大多数情况都是特别疼的。
也有些怕羞,彼此脱了衣服相对,还要那个样子。他们认识了很久,可真正交往在一起,也只两个多月。这么一段时间还不足以让她能够坦然面对这一切。
「但我以为你很想要。」热意在耳廓蔓延,她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秦饶心像浸润在温水里,软的不行,并没否认他对她一直都有的欲望:「我是想,想的不得了。」
男人的爱和性没法分开,爱她就会想要占有她,而他从十九岁就想了,想得心都发痒。
「但是在我这儿,你凌驾于我的一切之上,包括我的欲.望。」
对于那事,他不想让她一点害怕,他想在她完全适应了,完全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时候发生。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他勾着唇,眸光认真温柔,「所以我没那么急,我愿意跟着你的节奏,一步一步的慢慢来。」
黎央心里的羞被感动取代,也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眨了眨眼道:「那……那我们就睡吧。」
刚要闭眼,被子下的手被他牵起来,听见他笑了声:「我才知道原来央央都已经想到这一步了。」
他抓着她手,指腹在她掌心摩挲轻蹭,黎央被他弄得有点痒,眼睫颤了颤,茫然看向他。
不是……不、不做吗?
秦饶和那双小鹿般乌黑的大眼睛对视,他带着她手一寸寸往下,按住,小姑娘明显眼睛睁大了,像是受惊的小鹿。
他喉结滑动,低哑的嗓音慢悠悠的,挟着诱哄蛊惑:「既然一步步来,那央央,你现在要不要,先和它认识一下?」
第五十一章
黎央掌心像被烫到, 那阵热度迅速蔓延至全身,她下意识地想缩回,可手背被他按着, 动不了。
她也不敢太用力地挣脱。
睡裤是偏柔软的质地, 所以感触也分外清晰,就也更让她难为情。
然而她之前预设的是他们今晚要发生什么, 现在变成这样,对她而言,心理上似乎没那么不能接受了。
从把她那只绵软的小手放上去那一刻起, 秦饶身体和神经都像是根绷紧了弦,忍耐到了极致, 随时要绷断。
但他没催促,给了黎央足够的时间做心理建设。
寂静的夜里, 秦饶听见她几次吸气又唿气的声音, 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 她抬起了脸望向他, 那双眼黑白分明的,紧张无措的情绪尽露无遗。
黎央声音小小的,慌张到还有点发颤, 和他商量着道:「我不知道怎么弄, 你、你教教我。」
一声愉悦至极的闷笑从秦饶胸腔里发出, 连肩膀都轻微抖了下, 他勾唇,哑得厉害的嗓音应了声:「好。」
卧室大灯关着,只窗帘留了条小缝隙, 皎洁的月光洒了一缕进来, 黎央的手被他大掌完全包裹住, 随着他的力道上下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她像只鸵鸟一样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看他,更加不敢看自己的手,胳膊都有点酸了,手背上覆来的力道倏地一下撤走。
就在黎央如释重负,以为终于好了的时候,耳边传来他一声低哑的笑:「教了这么久,央央学会了吧,接下来该你来了。」
黎央:「……」
最后秦饶跟着她一块儿去了卫生间,挤了洗手液到她手心,给她把每根指头都洗得干干净净的,自己紧跟着也沖了个澡。
这次洗地比之前都快,几分钟就出来了,他身上的睡衣睡裤都重新换了一套。他上了床之后抱着黎央,唇畔碰到她脸颊,温度明显高于正常体温。
「辛苦央央了。」他眉眼染着满足后的慵懒笑意,去给她揉手腕:「下次换我来伺候你。」
黎央:「……」
她不需要!
-
第二天是平安夜,黎央睡到自然醒,刚睁眼时还人还迷煳着,搂在她腰间的手松开,伸进了他们枕着的枕头之下。
黎央腕间一沉,微凉的触感,她低眸,被钻石折射的光闪了下,秦饶坐在她身旁,睡衣领口之下锁骨清晰平直,浓密的睫毛垂着,倦懒的神色里又透出股认真,正小心地把一条钻石手鍊给她戴上。
手鍊由十几颗钻石串成,每颗钻石被切割成心形,除此再无其他坠饰,款式简约典雅又足够闪耀。
「平安夜礼物。」男人轻笑了声,晨起的嗓音带着沙沙的颗粒质感,比低音炮还好听。
他黑漆漆的眸子落在她纤细雪白的手腕上,看了会儿,目光移向她:「喜欢么?」
黎央诚实地点了点头:「喜欢。」
可这不是别的什么,是一串沉甸甸的钻石手鍊,她就这样收下,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她思考着怎么说既不会扫他兴,又能表达出自己不需要这么贵的礼物。
秦饶一看她轻皱的眉头,就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什么,他轻轻地捏了一下她手心,也不让她为难地想着什么说辞了,直接问:「不想我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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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愣了下,分外迅速认真地点头,就差把心疼钱写脸上了。
秦饶给看笑了,揉了揉她头:「钱赚了不就是为了花么?赚了不能给你花,那我赚钱还有什么动力。」
很早以前他就想给她买这些,漂亮的首饰,好看的衣服,但凡女孩子喜欢的那些东西他都想送她。小姑娘小时候没被父母好好疼爱,他想把那份缺失的爱一同弥补给她。
只不过那时他们还没在一起,名不正言不顺的,按照黎央的性格,送了她也坚决绝不会收。
「而且你也不需要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我花的也是你的钱。」
「啊?」黎央眼神有点懵。
「按照法律规定,等我们以后结婚了,我们的钱都算是夫妻共同财产,我的就是你的。」他给她科普完,顿了顿,笑道:「所以我相当于拿你的钱给你买了件礼物。」
「……」
还能这样算的吗?
黎央脸一红,小声反驳:「现在又没结婚。」
秦饶眉梢挑了挑,相当笃定的语气:「总不是要结的。」
这话黎央没法反驳,她从床上起来,趿着拖鞋跑到客厅,从挂着的小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又噔噔蹬跑回去。
「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她捏着盒子的手朝他递过去。
黎央买的是一对袖口,银色的圆边,缀以蓝色金沙石镶饰,也是个大牌子,虽然比不上秦饶送她的那条手鍊,但也是她精心挑选的,花了她小半月工资。
「你喜欢这个吗?」黎央期待地问。
说这话时她侧身坐在床边,身上还穿着秦饶的那件白衬衣,只不过睡了一晚上早就皱皱巴巴的了,反而更有种凌乱的美。扣子还松了一颗,肌肤白得晃眼,又因为坐的姿势,下摆往上,露出腿根。
才醒的缘故,小脸还带着点儿惺忪的倦意,乌润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他,模样比昨晚还招人。
「嗯。」秦饶喉咙空咽了咽:「特别喜欢。」
伸手将人往自己这儿一捞,幽深的眸光落在一片雪白肌肤上,笑了声,透着鼻音:「但只这一个礼物不够。」
说完就便亲下去,大掌也毫不不客气地从她衬衣伸进去。
「……」
一刻钟之后,黎央去卫生间刷牙,脸还热得很。
怎么、就不能、等她刷完牙、再亲呢!还又是捏又是揉的!
她又不是馒头!
早餐是秦饶做的芝士三明治,味道比黎央以为的要好很多,外酥里嫩。看见她微惊讶的目光,秦饶淡笑着道:「我就只会做这个。」
顿了下补充:「以后你想吃什么别的也可以告诉我,我学着做。」
吃完秦饶开了一个多小时视频会议,他不用露脸,黎央就窝在他身旁的沙发安安静静地挑选一会儿看的电影。
手机震了震,弹出条微信消息。
黎央先去设了静音,再去看,是夏露浓髮来的:【!!!央央你醒了没啊?!】
黎央回过去:【我早就醒啦,你不是今天去试镜吗,怎么样了?】
【夏露浓】:试完了,咦,秦饶不行啊,怎么这么早就让你醒了,按理说至少得让你中午才浑身无力地醒过来啊
黎央意识到她应该是误会了,脸红着给她回:【我们昨天没发生什么】
敲下发送之后莫名有点心虚,虽然确实没发生关系,但也是做了点什么。可总不好大剌剌告诉她昨晚自己用手帮了秦饶。
夏露浓髮来一串问号。
黎央稍稍解释了一下:【他说等我准备好了再那样】
【夏露浓】:谢谢你男朋友,让我知道这世界上竟然真的,还有活的、不靠下.半身思考的男的!但愿我死之前也能谈个这样的!!!
【夏露浓】:这些都是我珍藏,发给你了,央央你先看着,有备无患
紧接着她发来一条百度网盘的连结,黎央点进去,好几个视频,光看名字就知道是什么了,她脸红了下,选择了保存。
秦饶开完了会,出门前把黎央送的那对袖扣换上,又拿了条围巾给她围脖子上。哪怕车里有暖气,从坐电梯到地下车库也不过几分钟,他仍给她系严实了才牵着她手出门。
开车没多久就到了附近的一个商场,圣诞氛围感很足,一进去就看见一棵非常高的圣诞树,挂着流光溢彩的灯带,圣诞老人给小孩子和女生发糖果和礼物。
黎央也被送了一个小髮夹,是用毛线编的小圣诞树,做工没那么精緻,但很有节日感。
「谢谢。」她笑着接过,给秦饶,让他帮自己别在头髮上。
电影她选的是一部外国3d大片,无论是特效还是剧情都很精彩,看完十二点多钟,正好直接坐旋转电梯到下面一层去吃饭。
吃饭之前黎央得先去一趟卫生间,她刚才奶茶喝多了,走到门口时她把挎在身上的小包取下来交给秦饶,拉开包的拉链拿出一袋纸巾:「要不你先去餐厅坐着吧,我看排队的人好像有点多呀。」
秦饶:「没事,我就站这儿等你。」
排了七八分钟才轮到黎央,她洗完手出来,把剩下的小半包纸巾要放进包里,秦饶无意间扫见她包里有一把裁纸刀,和上次在另一个包里看到的颜色不一样。
黎央把手在他眼前挥了下,弯着眼笑问:「你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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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走吧。」他回过神,重新牵起她手。
下午两人也都没什么事,吃完一起逛起了商场,路过一家鞋店,黎央看见橱窗里展示的一双藕粉色的玛丽珍鞋,系带是由几颗珍珠组成,她觉得好看,就多看了两眼。
秦饶便直接牵着她往里走。
他准确无误地指了指刚她多看了两眼的那双,对柜姐道:「麻烦拿一双36码的。」
上万一双的鞋,卖出去提成就不少,柜姐眼睛尖,一看秦饶那一身昂贵西装和周身气度就知道他肯定不止有钱,必定身份也不凡。
「好的,您二位这边先坐着,我马上拿来。」她满脸笑。
黎央拽了拽他手,小声道:「我鞋子够穿的,不用买,我刚才就是随便看两眼。」
「但我想买。」秦饶笑了下:「我觉得这双你穿着肯定特别好看。」
柜姐动作麻利地抱来一个鞋盒,取出鞋之后就要蹲下帮黎央换上,像这种高端店,向来秉持着有钱的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服务要多周到有多周到。
黎央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她蹬掉脚上的雪地靴,秦饶从柜姐手里接过那双鞋,在她跟前单膝蹲下,挺括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男人宽肩窄腰的身材线条,分明矜贵又气度迫人,此刻却像是给公主穿鞋的虔诚骑士。
他替黎央脱掉脚上那双的袜子,宽大的手握着单鞋替她一只只穿上。
确实被她穿得很漂亮,小姑娘脚踝纤细,脚背细白匀称,配着这双藕粉色鞋衬得更嫩。
「你试试走路舒不舒服。」
黎央穿着走了一圈,挺舒服的,不磨脚,而且鞋跟也不高,秦饶看小姑娘表情没什么异样,直接掏出黑卡刷卡付钱。
黎央又被秦饶帮着换回自己的雪地靴,秦饶一手牵她一手拎着袋子走出店。
几个柜姐围在一块激动地窃窃私语:「靠!刚刚那男人好绝!有钱长得帅还愿意蹲下替女朋友换鞋,这是好男人buff叠满了吧!!」
「那女孩儿手上戴着的手鍊你们看见没,c家最新款,我前两天才在杂志上看到,一百多万一条。」
黎新月这时从后面的库房走出来,她大专毕业也好多年了,工作换了一份又一份,不是嫌累就是嫌工资低下,一个月前靠着一张长得还可以的脸应聘上这奢侈店份柜姐的工作,说出去体面,碰上有钱男的概率也大。
但那些老员工欺生,逮着她吩咐脏活累活。
黎新月才把库房里的鞋子整理盘点好,又被副店长吩咐:「alice,你把地上的鞋收一下。」
态度趾高气昂的,又继续和同事嘀嘀咕咕。
「呜呜呜好羡慕那女生啊,我卖一辈子的鞋都买不起她手上的那条手鍊。」
「哎,谁让人长得漂亮呢,那张脸进娱乐圈都足够了。」
黎新月窝着一肚子的气不情不愿地收拾着,闻言抬起头朝门外渐远的那道身影看去,震惊过后是强烈的不甘和嫉妒。
那时黎央不是差点被强,脸还毁容了,怎么可能又和秦饶搞在一起了?如今的秦饶已经是融晟说一不二的总裁,可比当年还要有钱!
凭什么好的都轮到她头上了啊!
黎新月越想越不愤,朝着两人追了出去。
第五十二章
走出店没多久,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喊着她名字。
两人脚步一顿,黎新月加快脚步跑到他们面前, 黎央在看清来人是谁后眉一皱, 黎新月则是第一时间去瞧她的脸。
之前黎新月听她那前男友说黎央摔下楼梯之后,脸被玻璃划了好长一道疤, 缝合之后像蜈蚣一样吓人,她知道后心里还挺爽的。
没了那张脸,谁还会喜欢她啊?
结果现在在光线这么亮的商场里, 黎新月不管怎么瞧,她这张脸都没一点瑕疵, 又变回了之前漂亮的样子,怪不得重新勾搭上了秦饶。
「真没想到能在我上班的地方碰见你。」黎新月压下心底翻涌的嫉妒, 脸上挤出一个久别重逢的惊喜表情。
随即又满是愧疚地向黎央道歉:「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 说话和做事都不过脑子, 不该针对你, 更不该把我爸意外去世的责任归咎到你身上。央央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她又卖起可怜:「我爸去世的早,我妈又早改嫁了, 现在我在那个家里像外人一样, 以后我能和你多走动吗?爸爸生前一直就希望咱们像亲姐妹一样相处。」
黎央七年多的时间没和黎新月见面, 也没任何联繫, 她不知道她这会儿怎么突然性格大变了,也并没有任何想知道的欲望。
若是她十六七岁时听到她这么一番诚恳的道歉,念着舅舅的情分或许还会心软一下, 可她如今二十四岁了, 一个人生活了好多年, 人情冷暖见识了太多,更加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
「我想回去了,我们走吧。」她牵着秦饶的手就要走,没再看黎新月。
秦饶更没分给黎新月一个多余的眼神,点头,温声道:「好。」
黎新月被彻底无视,心里屈辱又愤怒。
她原本是想服个软,说些好话哄着黎央先把关系缓和了,再让黎央求秦饶给她安排个好工作,融晟那么大一家公司,随便给她什么工作都比她现在这样天天被人指使着干这干那,还跪在地上给顾客穿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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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她很不爽黎央还能和秦饶在一起,可如果她有秦饶这么个妹夫,他身边那么多资源,她还愁自己以后找不到一个好对象吗?
然而黎新月没想到黎央现在这么不识抬举,明明小时候的她挺好煳弄的,每次被她欺负了都不敢跟她爸告状,还在她爸面前替她说好话。
「黎央,你还记得曹砾吗?」黎新月心一横,干脆破罐破摔。
既然黎央不让她占到便宜,那她也别想再攀上秦饶这根高枝。
那名字一出口,黎央身体一僵,秦饶也清楚感受到小姑娘牵着他的手紧了紧,甚至有些颤。
心口那道快结痂的伤疤勐地一下被人撕开,黎央看向她,声线冷冷的,带着战慄:「你怎么知道他?」
黎新月敢肯定黎央没把这事告诉秦饶,大多数男的都会介意女朋友之前有过这种遭遇,何况秦饶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
「曹砾是我大专时的同学,我听人说前几年他们一家全移民到国外去住了,我还听说他过去在ktv里喝多了,见色起意性侵了个女生,结果仗着家里有人脉给摆平了,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连案底都没留。」
她对于自己当初故意把黎央的照片给他们那群人看的行为没感到丝毫心虚,反而假惺惺的同情道:「你说你当初怎么不告诉秦饶啊,曹砾那人脉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你男朋友啊,他要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你白白给人欺负了。」
说完黎新月就看好戏般地看着秦饶,等着看他的反应,他肯定特别震惊和生气吧,这么大的事黎央还瞒着她,应该还会因此嫌弃她。
果然,男人眼里冒了火,周身戾气压都压不住。
秦饶想捏碎她这张烂嘴,更想弄死那个叫曹砾的禽兽玩意,然而掌心里的小手越来越凉,他不想让她再处于这种境地之中,该算帐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牵着黎央就走。
往前几步路就是电梯。
节假日人比平时多不少,挤挤攘攘的,他们站在最角落,秦饶一只胳膊环在黎央身侧,将她和人群隔绝,另一只手始终紧紧牵着她。
等坐上了车,黎央从刚才的情绪里稍稍缓过来一点,想和他解释一下,嘴唇刚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大手扣着,拥进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男人胸膛急剧起伏,手背绽出一道道清晰的青筋,可他宽大手掌很轻地落在她发顶,一下一下地轻轻抚着,声音也是哄小孩子一般的温柔。
「别怕,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黎央趴在他肩头,他的大手搂在她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发顶传递到她身上,她身体里的血液似乎也慢慢回暖
「我当时跑出去了,没真的被那样。」
她并不是觉得他会因此嫌弃或者介怀她,只是想让他好受一点。
「当时我在奶茶店兼职,快下班时有个女生来买了好多杯奶茶要我送到附近那家ktv里,我送过去了,里面的那些男生不让我走,那个叫曹砾开始对我动手动脚。」
她尽量以平静的声音去叙述这件事,可说到这儿喉咙还是哽了下,「然后我抓起果盘里的一把叉子向他胳膊刺了过去,趁机跑出去了。」
「所以,他没来得及真对我做什么。」
秦饶想起两次出现在她包里的裁纸刀,还有她说不小心摔跤磕到脸后留下的疤。
「脸上的疤是怎么弄的?」他眼里充斥着盛怒和心疼两种极端情绪,闭了闭眼,再望向她时,黑漆漆的眸子里又只剩下快溢出来的。
要命的心疼。
「乖,和我说实话。」他心脏像被刀扎穿,嗓子里冒出血腥气。
黎央抿了抿唇,眼下再撒谎也没什么意义了:「我往楼梯跑时不小心踩空了,摔下去撞到一块玻璃,碎玻璃扎到了脸上。」
「后来是商场里的保洁阿姨发现了,替我报了警叫了救护车,可是包间里没有监控,没有证据。他们一群人咬定了是误会,是和我开玩笑,因为没真把我怎么样,就没法判刑。」
他瞳孔泛极冰冷的光,下颚绷出凌厉线条,是黎央从没见过,怒极了的表现。
早就定案了,当初连法律都判不了,她怕他为她做出什么傻事。
「秦饶,都过去好几年了。」她安慰着他,抬起脸还对他扯出个笑,「我早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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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黎央还要上班,晚上回到家,她没心情做什么别的,洗了澡早早就睡下,很久没做过的那个噩梦再次找上她。
还是那家烟雾缭绕的包间,男人的脸扭曲得像鬼怪,死死地按她的手,把她压在沙发上,扒她的衣服,一群男生在兴奋地围观。
梦里的她同样向茶几伸手,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黎央梦里惊恐地醒来,冷汗浸透睡衣,心跳得也飞快。
深夜,窗外一片漆黑,房里的灯一直是亮着的,黎央坐起来,抱着腿蜷缩成小小一团,并不是她说的,所谓的「都过去了,没事了」。
她还是很恐惧,很后怕。
拿起手机,十二点多钟,黎央不知道秦饶睡了没,可她此刻就想听听他声音。
她任性了一次,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几乎是立即就接通了。
「央央。」他声音哑着,很温柔地叫他名字。
「你还没睡吧?」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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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醒了,就想和你说说话。」她对着手机小声道,有点不好意思,她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坚强。
那边顿了下,说:「我就在你楼下,你要不要下来和我见面了说。」
第五十三章
黎央穿好了衣服下楼, 按照他的叮嘱,穿得暖暖和和的,连帽子围巾都戴上了。
单元楼的防盗门轻轻拉开时, 冬夜里唿啸肆虐着的冷风勐的一下全灌了进来, 她披散着的头髮被往后吹乱。
还没来得及感到冷,一个十足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 男人黑色大衣敞着,两手拉开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他仿佛是唯一的温暖源,黎央手穿进他的大衣紧紧地环着他腰, 额头隔着柔软的羊毛衫抵在他胸膛。
鼻尖有菸草味拂过,被风吹得很淡了, 并不难闻。
秦饶晚上和她吃了饭之后把她送回去,然后就派人着手调查, 不止是那个叫曹砾的禽兽玩意, 还有和他狼狈为奸的一群狗东西。
一切吩咐下去之后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等停下时发现又回到了小姑娘家楼下, 愤怒的同时还对自己生起一股强烈的自厌感。
她遭遇这一切时他不在她身边,每天打过去的那通电话屁用没用,她明明那样难过, 他却还一无所觉。
戒了挺多年的菸瘾突然犯了, 秦饶在附近便利店买了包, 手拢着点火, 只吸了几口就按灭扔了,怕黎央明天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舒服。
黎央从他怀里抬起脸,两只胳膊还在大衣里搂着他腰, 虽然是大庭广众的场合, 但现在这么晚了, 根本没人会下来会看见,她也就一点没不好意思。
旁边亮着盏路灯,玻璃罩透出暖黄的光,将男人五官勾勒深刻俊挺,眸色像化不开的墨一般深,凌冽又锋利。
「你怎么会来这儿啊?」她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
和黎央对视上,他表情顷刻间柔和下来,用手拂顺她被风吹得乱蓬蓬的长髮,又给她别到耳朵后:「想来看看你,又怕你睡了。」
「噩梦都是假的。」他漆黑的眸子望着她:「不怕,我在你身边。」
噩梦醒后遗留下的恐惧心慌感在被他这样抱着哄着之后消失了很多,黎央迎着他垂下的目光:「晚上我去你家睡觉好不好?」
她脸有一点红地撒着娇,小声说:「我想让你抱着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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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小猫似的,以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非常没安全感的姿势蜷缩在他怀里,秦饶心又刺疼起来,在她的发顶轻轻落下一吻。
沙哑的声音温柔问道:「要不要我唱歌哄你睡?」
黎央还从没听过他唱歌,也没被人唱摇篮曲哄着睡过,闻言有点新奇感,眨巴了下眼开心道:「要。」
「我会的歌不多,你让我先想想。」秦饶笑默然思索片刻,开了口,是首粤语歌,舒柔缓慢的曲调由他那副磁性低哑的嗓音唱出来,很是温柔好听。
让她有种漂浮的心安稳落到实处的感觉,她萌生出一点困意,等他一首唱完问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呀?」
「为你钟情。」他勾了勾唇角,轻声认真答,又问:「还想听这首么,要不要换一首。」
她带着些微鼻音的声音小小地「嗯」了声:「就听这首。」
第一次被人拥在怀里,唱着歌哄着入睡,似乎在某种程度弥补了她小时候没听过摇篮曲的遗憾。
她这晚睡得踏实了,没再做那样的噩梦,而秦饶几乎一夜没能阖眼,他心里头想了千万种手段弄死那群王八蛋,多恶毒的都有。
然而怀里少女均匀绵长的唿吸声又让他压下了那些疯狂的念头,冷静地回归理智,她干净又美好,他也不能让自己双手沾满鲜血,他得陪着她,守着她一辈子。
但这绝不意味着轻易地放过这些人,法律之内,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为自己行为付出代价。
第二天黎央要去医院上班,她在煎吐司的香气里醒来,吃完秦饶开车送她过去,临下车前他俯身过去,给她解下安全带。
身上系带一松,黎央刚要他说再见,开口之前先听到他沉稳的声线,像是深思熟虑了良久。
「央央,你要不要……」他顿了下,看着她:「搬来我这边住。」
有他在,小姑娘要是晚上再做噩梦了他能立刻抱住她,哄着她入睡。
黎央一愣,这就是要同居了吗,她心跳得快起来,对上他望过来的眼思考起来,过了大概十几秒,有点脸红,眼睛却是轻轻弯着的。
「那你等我这几天把东西收拾一下,星期六休息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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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季度一次的例会,会议室里坐得满满当当,全是穿正装打领带的各部门领导,每人面前一台笔记本,一副认真严肃的神色。
挨个让去讲ppt,做总结汇报。
每个轮到的人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掌心都微微发汗。
这些部门领导大多是公司里的老资歷,算是亲眼见证少年怎么临危受命,扶大厦之将要倾,把当初快要破产的融晟发展成如今这样。
也看着他手腕强硬,丝毫不留情分地把和他爸沾亲带故的高层一个个全踢出公司。有不服聚着一群抄着傢伙的小混混公司里闹,都不用喊保安来,少年直接脱了外套一扔,揍完把一个个像扔垃圾一样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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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哪怕秦饶平时总一副寡淡没什么情绪表情,喜怒都不表于色,不像邵正康发火时怒气滔天又是摔东西又是砸杯子,大家心里还都更憷着这位小秦总一些。
他每次问什么也是三言两语却又直击要害,那双暗藏锋芒的眼只淡淡扫过去,便让人不敢有分毫的煳弄。
每个部门领导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上去,结果讲完了发现秦总全程就少数地抬了几次眼看他们。
剩下时间全盯着手里拿的平板,修长分明的指骨不停划拉着,眉眼里的懒散不见了,极为认真专注。
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在心底猜测,这看的要不是融晟的股票走势,要么就是能让公司在下季度大赚一笔的提案。
只有身旁的陈助理看得一清二楚,那平板上搜的全是——
「女孩子喜欢什么风格的房间布置」,「女孩子喜欢什么颜色的床」,「女孩子房间里一般要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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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晚上下班回去后和邬倩倩说了自己要搬走的事,邬倩倩一听,瞬间觉得手里正吃的炸串不香了。
黎央在她心中就是神仙室友!长得漂亮,光看着就特别赏心悦目,关键是性格非常好,没网上吐槽的任何一点不好行为,还会做饭!!!尤其是椒盐鸡翅,她一口气能干八个!!
邬倩倩呜呜的,满眼不舍地望着她:「央央姐你怎么突然就要走啊?」
「我搬过去和秦饶住,我房间到六月到期,你租出去或者让朋友来住都行。」
邬倩倩听见她是去和秦饶同住眼睛一亮,她果然是磕到了!也不好为自己一己私慾变成人家绝美爱情的绊脚石,忍着不舍道:「祝你和秦饶学长倖幸福福的,百年好合。」
又眼巴巴地看着黎央:「搬走之前央央姐你能教会我那道椒盐鸡翅是怎么做的吗?」
「好啊,我把做法都写给你。」黎央弯了弯眼。
周六黎央休息,秦饶一大早就过来接她,黎央这些年搬了几个住所,东西一直不太多,一个行李箱和一个纸箱子就装完了。
开车到家。
秦饶让她在车里坐一会儿,先抱着纸箱上去,再一手拉行李箱一手牵着她回家。
「央央,开门。」
黎央想起第一次来他就把她指纹录进去了,手指贴上感应区域,很灵敏,门一下子就开了。
秦饶把行李箱放门口,抓着她手的掌心没松,牵着她继续往里走,一直到主卧旁的一间侧卧门口才停下。
他握上门把手,随着他往里慢慢推的动作,房间里的景象也缓缓的,一点点展露在黎央眼前。
和整个房子黑白灰三色调的装修风格截然相反,这间卧室被装成了粉嫩嫩的公主房,床头两挂精緻的蕾丝床幔每边缀着一串漂亮的星星灯,吊顶挂着一盏羽毛吊灯,法式梳妆檯梦幻又华贵,和黎央小时候看过动画片里的公主用的一模一样。
上次来时这房间还不是这样的,肯定是他这几天特意给她布置的。
「喜欢吗?」秦饶笑着,带着点儿邀功意味的嗓音拉回了黎央思绪,她心里柔软感动,抬眼看他,亮晶晶的笑意要从弯下的眼角里散出来。
「特别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她进去左瞧瞧右看看,弯身闻着花瓶里的花时随口嘀咕了句,欢喜的声音里含着点疑惑:「我还以为搬过来是和睡一间房呢。」
秦饶:「?」
他原本满意的表情一僵,勾着的唇角也耷拉下去,顿时觉得这几天费劲巴拉布置这些的自己是个傻逼。
他几大步走到黎央身边,拉着还看够的她强行走出房,关上门,黎央乌黑瞳仁不解地看他,睫毛眨了又眨。
「央央。」
他低着头,一瞬不瞬盯着她,表情认真得近乎严肃,一字一顿的,像是要给她催眠一般——
「你现在快忘了这间房的存在。」
第五十四章
黎央晚上就睡在秦饶给她精心布置的房间里, 那么可爱又少女心爆棚的卧室,谁能不喜欢啊。
床也是软塌塌的,躺上去像睡在云上一样, 黎央看了半个多小时的医学书就泛起困意, 刚要关了檯灯睡觉,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身睡衣的秦饶走了进来, 直接地掀了她身上的被子躺到她旁边,床面微微一陷,他手一伸关了檯灯, 一系列举动做得自然熟练。
黑暗的环境中,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晚安。」
黎央愣愣地眨了眨眼, 有点不解地问:「你不睡你自己的房间吗?」
秦饶像是突然被提醒到,短促「啊」了声:「原来我走错房间了。」
边说着, 搭她腰上的手搂得更紧了些, 一副坦然接受的语气:「算了, 懒得再动了, 就睡这儿了。」
黎央:「……」
她喜欢这间卧室,也喜欢被秦饶抱着睡,主动又亲昵地蹭进他怀里, 过了会儿, 听见他有点嘆息了声:「这床好像买得太软了。」
黎央想起之前在他卧室睡的几次, 他那张大床要比这张床硬一些, 仰起小脸望向他:「你是睡不习惯软床吗?」
「有你在,我哪都习惯。」他摸了摸她脸。
默了几秒,坦白道:「就是我担心这床太软了, 以后使不上力。」
黎央听得困惑, 漆黑瞳仁茫然望着他:「使什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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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饶笑了声, 低了低头凑到她耳边,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耳廓。像是此刻这间房还有外人在一样,他用刻意压低着的,说悄悄话一样的声音了句暧昧至极的话。
黎央耳朵像被他这句话烫到,热意迅速扩散到脸,再到脖子,把她白皙皮肤烧得红红的。
她羞得说不出话。
他静了几秒,想出个解决办法:「实在不行到时候还是到我的房里去,我的床也还大些。」
黎央:「……」
到第二天晚上,黎央洗完澡正擦着身体乳,秦饶又进来了,她歪着头看他,憋着笑故意问:「你又走错房间啦?」
秦饶嗤一声:「我又不蠢,哪能干天天走错房间的事。」
「但今天我房里的地暖好像出了点故障,挺冷的。」他一本正经道:「我怕睡着睡着感冒了,就还是来你房间睡。」
黎央这下憋不住了,眼角像月牙弯弯的往下垂着,手里开着盖子的身体乳被他拿过去,秦饶往掌心里挤了一泵,空气里蔓开甜丝丝的奶香味。
另一只手撸起小姑娘睡衣的长袖,顺着她的胳膊从上往下,细緻地把每一寸肌肤都给涂抹上。
黎央被解放了双手,没什么事做,就看着他,突然之间想到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段话。
原话记不得了,大意就是说毁掉一首歌的方法就是把它当作闹钟,毁掉一个兴趣的办法就是把它当工作,而毁掉一段感情的办法就是开始同居。
黎央没认为这话百分之百对,但也有一定的道理,两人同居之后因为生活习惯不同会有矛盾,因为接触时间变长,彼此的缺点也会更容易暴露,随之争吵变多,再好的感情也会消耗掉。
「就……你和我住一块儿,有没有什么特别不能接受的点啊?」她出声问道。
秦饶朝她看去,眉梢扬了扬,似不太理解地「嗯」了声。
黎央把之前网上那段话给他说了,还特意举例解释了下:「就比如你喜欢家里整洁得一丝不乱,所有东西都放在固定位置,但我可能把自己的一些东西放到客厅里,可能比你一个人住看着要乱些。」
秦饶听完哼笑一声:「我巴不得你的东西把家里占满,放得到处都是。」
这样,这房子就更像是他们的家了。
「我没什么不能忍的点。」他说,唇角挑起一个弧度,温声而认真,带着十足的纵容:「因为是你,所以怎么样都可以。」
黎央心尖盪了盪,听见他笑着反问:「你呢?对我有什么要求。」
黎央认真想了想摇头:「也没有。」
她觉得他特别好,对她也无一不好。
秦饶闻言低低笑了声,向小姑娘保证:「以后想起来了和我说,我会改。」
两只胳膊和脖子都被他涂上了身体乳,他又挤了一泵,轻轻握着她脚踝,一路往上,从小腿到大腿,再到大腿根。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手指勾到了她底裤的边缘,黎央双颊通红,指甲轻轻揪进掌心,腿也小幅度地动了动。
「擦到这儿可以了。」
秦饶很好说话地收回了手,去擦她另一只腿,黑沉的眸子去看她,笑着的嗓音偏哑,明知故问:「上身是不是也要擦身体乳啊?」
黎央红着脸不想回答。
秦饶便当作是她无声的首肯了,手从她睡衣伸进去,发烫的手掌贴着她后背,摩挲着缓慢上移。
从后背再到前面。
擦完了那手还不愿意离开,越来越不老实,很坏地戏弄她。
黎央最后羞得用脚尖轻踹了他一下,脸颊有点恼地鼓着,声调却还是软的,听着没什么气势,显得娇娇的:「你够了啊。」
她觉得他不制止一下,他可能还要给她「擦」一二十分钟。
秦饶手自她睡衣里恋恋不捨地拿出来,黎央连忙把身体乳的盖子拧上,躺下扯着被子快盖到脖子,闭上眼睡觉。
根本没法睡。
脖颈洒过他的唿吸,她被弄得痒痒的,给黎央的感觉就是一只大狼狗不断在嗅她身上的味道,确定是可以吃的之后就会连皮带骨的,一口吞下她。
「央央,你这什么牌子的身体乳。」秦饶鼻尖萦绕着甜丝丝的奶味,越闻越感觉上瘾,喉结空咽了两下,嗓音低哑。
「好香。」
黎央也不记得是什么牌子:「之前我凑单随便买的,好像是挺小众的一个外国牌……」
还没说完,她「呀」的一声。
秦饶埋进了她脖颈间,像是在品尝一块奶油布丁,慢条斯理地舔了下,尤觉不够,手伸上来把她本就松垮的睡衣领口还往下扒拉了几分。
之前黎央也被他这么对待过,那时她发着烧,他非要说帮她出汗降温,可那次好歹隔着件睡衣啊。
他短髮刺刺的扎在她下巴和脖子上,少女瓷一样白的肌肤像上了层粉釉。
尝够了奶油布丁,秦饶拿了湿纸巾给她擦,之前滚烫的触感一下变得凉凉的,黎央不太适应,身体不由一颤。
她想起之前两人的对话,红着脸小声问:「你不是说我对你提要求你就改么,那你以后,能不能别总亲我……这儿啊。」
亲嘴巴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亲她那儿呀。哦,也不只亲。
他还啃了咬了。
「那不好意思。」他说着抱歉的话,可一点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轻笑了声:「这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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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
小半个月过去,秦饶卧室的地暖始终存在「故障」,每晚他都来她房间「蹭暖气」,睡觉之前也少不了一番动手动脚。
越到过年儿科越忙,黎央每天少则加班半小时,多则一两个小时,秦饶去接她回到家就很晚了,她吃饭再洗个澡就十点多了,这倒让他每晚睡前很体谅的没再对她做什么,只给她沖泡一杯有助于安神的热牛奶。
吹头髮时黎央趴他膝盖上,累得很快睡着了,他心疼得不行,把吹风机调低了一档,风声小了些,不会吵着她。
等吹干了,秦饶轻手轻脚地把小姑娘抱进被窝里,手机这时响了。
他拿起黎央的手机看了眼备註,是夏露浓的,他还有印象,是她高中时玩得挺好的朋友。
正想着先替她接了,黎央醒了,睁着一双困恹恹的眼,边打哈欠边问:「是谁啊?」
「夏露浓。」
秦饶朝她伸来的手递去,黎央接听之后拿到耳边听,还没「餵」一声,夏露浓呜呜呜的哭声已经传了过来。
黎央瞌睡吓没了,担忧地连忙问道:「露露,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夏露浓抽噎了会儿,打了个哭嗝才停下,听上去像是喝了不少酒,情绪十分激动:「央央你看热搜了吗?!!贺叙艹粉被实锤了,微信聊天记录和连怼脸拍的视频都有!!!」
黎央不追星也知道贺叙,娱乐圈很火的男明星,半年前还和夏露浓合作了一部大ip改编的古偶。
她哭得这么厉害,黎央第一反应就是他们俩因戏生情谈了恋爱,可是之前夏露浓半点信息没和她透露,平时她什么都会和她说的。
她有些疑惑,小心翼翼地问:「露露,你们是不是……」
「我和这个狗男人毛线关系都没有!但他是我那部古偶的男一号啊!」夏露浓哭得更难过了:「说好了待爆呢,结果这种丑闻爆出来,这部戏不就埋了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重见天日呜呜呜我的命怎么惨呜呜!!」
「这天杀的!狗男人!怎么就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啊!!!」
黎央知道夏露浓为这部戏付出了多少,把上百万字的原着小说读了几遍,熬着夜写人物小传,请了专业的表演老师教演技。
本就很瘦了,为了在大屏幕上展现出女二弱柳扶风的形象又瘦了减肥瘦了十斤。
黎央心里也跟着难受,在电话里安慰了她快两个多小时,挂断前夏露浓问:「央央你什么时候休假,能陪我去旅游散散心吗?」
「我后天开始休,加上年假能放八天。」
黎央挂断电话,秦饶拿着杯刚泡好的温牛奶给她,她喝着,把想去陪陪夏露浓的事和他说了。
以为他会有点小意见,因为之前两人也说过趁着过年出国玩一趟,没想到他答应得很爽快。
「行,她在哪个城市?我给你定大后天早上的机票吧。」
「……」
咦,她男朋友转性了吗?
临放假的前两天黎央还是很忙,行李箱是秦饶给她收拾的,除必要衣服外,一侧的网兜里还塞了袋没拆的暖宝宝和几块独立包装的红糖块。
秦饶一大早开车送她去机场,在候机室等着时,不放心嘱咐道:「路上有人找你搭讪的你别理,要是缠着不放你就直接报警,上出租前把车牌先拍个照发给我,好像现在人贩子有些新型拐卖招数,等我之后网上搜着发给你。」
黎央听着听着,却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弯着眼提醒他:「你是不是忘记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呀。」
「我知道。」
这一声应得并不是很情愿。
黎央小手还被他骨节分明的大掌包裹着,柔软的手心被他拇指略粗糙的指腹摩梭了两下。
她手心挺敏.感的,注意被吸引得转移,低垂下眼,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揭过,几秒钟过后,头顶响起一声沉沉的,无奈嘆息。
然后听他认真地说。
「谁让我们央央长得太漂亮了呢,到六十岁我都不放心,怕被别的小老头拐走。」
登机的提示音响起,秦饶目送着她身影消失于视线里,笑意敛住,走到另一个登机口,拿手机给陈秘书拨过去,声线带了丝冷意。
「我要去美国一趟,这几天不去公司,有什么情况你和我汇报。」
第五十五章
黎央先飞去z市找夏露浓, 飞机落地后给她发去消息,她回得飞快:【路上有点堵,我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退出和她的聊天框, 下面还有秦饶发来的消息, 是一条连结,标题是「十六个新型拐卖女性套路, 务必保存牢记」
黎央没想到他还真在网上找了这个给她发来,嘴角翘了翘认,她真看起来, 忽然之间腰被人抱住,夏露浓手指勾着墨镜往下一摘, 露出被口罩遮着的上半张脸。
眼皮还有点红肿,见到她才露出喜悦:「央央。」
黎央见到夏露浓也很高兴, 这么多年了两人关系还和高中时一样亲密, 在微信上隔三岔五的聊得火热, 但因为在不同城市, 夏露浓又长期待在横店,她们见一次面很难。
上一次见面还是半年前,她坐高铁回g市的前一晚。
「我们先去吃饭, 我已经定好了位置。」夏露浓挽着黎央的手就往机场外走。
她定的是一家挺高档的日料店, 单独包间隐私性好, 聊什么都不怕被人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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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露浓吃了个五分饱就放下筷子, 这么多来她节食成了习惯,女明星不管几线都得始终把身材保持成骨瘦如柴的状态。
毕竟上镜就会胖十斤,而大众对女明星又比对男明星要苛责得多, 稍微胖一点就会被各路营销号嘲出天际。
她手撑着脸看黎央吃三文鱼, 嘆着气感慨:「娱乐圈那句话说得果然没错,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好不容易经纪人给搞到一部爆剧的女二号,我也辛辛苦苦拍完了,结果遇到个艹粉的男一号!」
「还有我上部戏也是,虽然只是个女三,但好歹有几场高光戏,结果遇上导演犯事,更没机会抬上来了。」夏露浓一说起来更糟心:「哎,这么一想,我简直就是命里缺火。」
黎央放下筷子,清凌凌眸子望向她:「否极泰来,现在娱乐圈很多大火的明星在红起来之前也不都是一帆风顺的,我相信你也是的。」
她认真道:「你之前演的所有片子我都看过,我不是业内人没法很专业的分析,但对我来说你演的是越来越好,所以你一定会熬出头的。」
「但愿能如你所言吧。」夏露浓笑了笑,也自行安慰道:「其实我刚进圈时想得挺开的,我没背景没人脉,还不愿陪那些大腹便便的老闆睡觉,像现在这样一直能接到戏拍,哪怕总是女三女四,我就应该很知足了。」
「至于能不能红,我就不强求了。」
话是这么说,夏露浓还是让黎央陪着她去灵隐寺上香,据说很灵验,不少明星都被拍到去那儿拜过。
结果没想到快到年关,路堵得不行,来寺庙祈福的人也比平时多出几大截,放眼望去人头攒动,排队坐个缆车都等了快两小时。
拜完这一趟庙黎央和夏露浓都累得筋疲力尽,本来说晚上开车去s市玩的,也都没精神了,准备先回去睡一觉养精蓄锐,等明天早上再出发。
洗完澡两人躺一张床上聊天,夏露浓抱着抱枕吃海苔,突然暧昧笑道:「央央你们同居生活看来挺愉快。」
黎央愣了愣,低头顺着她望来的视线一瞧,睡衣领口有些松垮,锁骨甚至更往下一点好几处斑驳红印。
她脸烧起来,登时想起早上起床前秦饶抱着她很没羞没臊地这样那样,还让她用手帮他弄了一次。
夏露浓知道她脸皮薄,就没揪着不放,换了问题问她:「央央,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啊,真的会比一个人开心很多吗?」
她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一方面是因为演员这个职业保持单身更好,更深层的原因是受原生家庭的影响,从小到大她见够了她爸那个鬼样子,心里就不太想轻易开始一段关系。
黎央点头,想了两秒又摇头,实话道:「对我来说不是谈恋爱开心,是和他谈恋爱会特别开心。」
说这话时她不自觉露出柔和笑意,眼角轻轻弯着,眸子像星辰般亮。
夏露浓还记得一年半前在g市和黎央见面的情形,她也总笑,可感觉就是和现在不一样。
那时她就算开心的情绪也很淡,而现在的她,却有种无需多言就能让人轻易感受到她的幸福满足感。
夏露浓挺羡慕道:「看你这样,我也突然好想谈场恋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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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饶晚上快十二点到的洛杉矶,隔着老远就看见秦焰兴奋激动地沖他挥着胳膊,嗓音响亮地喊:「表哥!这儿呢!」
秦饶朝他走过去,平时不可一世的少年此时殷勤的不得了,想给他拎行李,看了一圈发现他两手空空。
「表哥,你没拎行李箱过来啊?」秦焰困惑问。
「事情处理完我就走,不会待太久。」
秦焰「噢」了声,表情流露出丝失望。他比秦饶小四岁,说起来秦饶对他还有救命之恩。
一次秦家的宴会,只七八岁的秦焰趁照顾他的阿姨上厕所,一个人熘到花园去玩,还调皮地爬上喷泉池想要去捞里面的小鱼,谁成想脚一滑跌进了池子里。
大冬天水冷得刺骨,所有宾客在宴客的大厅,佣人在后厨忙碌,没人听得到他的唿救,要不是秦饶正巧路过,还跳进去把他捞起来,他很可能就此一命呜唿。
从此秦焰就成了秦饶的跟屁虫,哪怕他这个表哥总摆出一副冷淡神色也浇灭不了他的热情,而且对秦饶还崇拜的不得了。
不管是打游戏,玩篮球,还是揍人,秦饶就没居于下风过,次次都是稳赢,在那时的秦焰心中算得上是和奥特曼一样厉害的存在。
每个周末秦焰都闹着要父母带他来秦饶家,直到十岁,他被带着移民到洛杉矶定居,上飞机前还抓着秦饶根本不愿意撒手,眼泪鼻涕蹭了秦饶一身,最后被秦饶十分嫌弃地推开。
这些年过去两人联繫没那么多了,但秦焰的哥控属性却并没有减少,难得秦饶有个事找上他,他办起来尽心尽力,丝毫不敢懈怠。
秦焰开了车过来接他,上车后问:「这么晚了,表哥你还坐了十多小时的飞机,要不要先去我家休息一晚吧。」
秦饶淡声道:「不用,现在就过去。」
秦焰应得无比快:「好嘞!」
说完就掏出手机打电话叫人,等他把车开到酒吧后的巷子里,两名寸头,体型彪悍,脸上还有疤的壮汉已经等在那儿了。夜色漆黑,乍一看还挺吓人,连流浪汉路过都选择绕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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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了其实就会发现这两名壮汉看着兇悍,但站在男人面前,实在双手搭在身前,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
秦饶瞳孔冰凉,吩咐道:「进去把他拎出来。」
两名壮汉得令,风风火火地走进去,曹砾喝了不少酒,正在舞池摇头晃脑,两只胳膊突然被架住往外拉,他那点挣扎的力气在这两壮汉这儿根本不够看。
嫌他叫得吵了,一人熟练地从裤兜摸出条毛巾塞他嘴里。
他们拎小鸡崽子似的把他拎出去,走到酒吧后巷随手往地上一扔,看向秦饶和秦焰时又一副恭敬的模样:「两位老闆,人带来了。」
曹砾吓得酒瞬间醒了大半,以为他们是要抢劫,刚想偷偷摸出手机报警,一抬眼看见了秦焰。
他愣了愣,尽管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脸上依然露出个谄媚的笑:「焰哥,这是整哪一出啊,你找我打个电话我就出来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
秦焰没了前段时间和他虚与委蛇的客气,直接把欠条往他脸上一甩:「你欠了我都快一千万了,这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曹砾听到数字之后震惊了,忙低头去看那借条,一张张都签了他名字还按了手印,确实是他借的。
可他没想到加起来竟然已经有这么多了。
曹砾搬来洛杉矶之后也成天不干正事,混在一堆华人富二代圈子里吃喝玩乐,不过不像以前在g市时被人高高捧着,他在这儿就是圈子的最底层。
不仅说不上话还得凡事顺着那些公子哥,否则他们就不带他玩。
久而久之曹砾心里很是憋气,没想到前不久一次游艇趴,他不知怎么入了秦焰的眼,被他连着几次约出来喝酒赛车,后来他还跟着他们一群人去拉斯维加斯玩。
纸醉金迷的不夜城,号称是美国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地方,曹砾第一晚运气好到爆,短短一小时赢了十几万,然后就上头了,玩了一晚上,不仅把赢的钱都输了,身上的卡也刷到透支。
还不想走。
秦焰看见了,大方直接转了他五十万,他凭着这钱赢回来些,但贪念作祟,捨不得就此收手,一来二去输的更多,也更不甘心,而秦焰就像钱多得没地方花的冤大头一样,只要他一开口就把钱借给他。
曹砾赌昏头了,隔三岔五总想往拉斯维加斯跑,也舔着脸总找秦焰借,反正秦焰大方也好说话,眼都不眨就借给他。
「不是……焰哥你不是说这钱对你就是洒洒水,你不急着要,让我慢慢还吗?」
秦焰并不抵赖,一副混不吝的模样:「那话是我之前说的,现在改变想法了,这钱我现在就要。」
两壮汉是会看眼色行事的,一人往他心窝用力踹了一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小子可别想赖帐!」
曹砾被踹得差点吐血,见那两壮汉挥着拳头还要往他脸上招唿,他不敢拖赖,忙慌慌张张道:「焰哥您……您和我回一趟家,我找我爸把钱还您。」
他对自己家的家底有概念,一千万他爸咬咬牙还是能拿得出来,事后免不了一顿训斥教训就是了。但他爸疼他,捨不得下太重的手。
曹砾被粗鲁地推进后车厢,两壮汉一左一右像夹心饼干一样把他挤在中间。
秦焰去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等秦饶先坐上去,自己才坐进去开车,目睹这一幕的曹砾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秦焰是圈里有名的纨绔,狂妄得谁都不放在眼里,当然他也有狂的资本,他是秦家人,每年靠着融晟的分红活得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这么个傲到骨子里的人,竟然主动给弯腰人开车门,曹砾不敢想秦饶是什么身份。
车开到远郊的别墅区。
曹振东这些天为公司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刚睡下就被他儿子叫下来,看着大半夜出现在自家客厅的几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又被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告知自己欠了一千万的债。
曹振东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撅过去,哆嗦着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盒速效救心丸,吞下后一巴掌拍曹砾脑门上:「你个混帐玩意干什么欠了这么多钱?!」
曹砾也自知这次是自己玩大了,但他知道他爸会帮他的,他妈去世得早,从小他爸对他惯得很,不管他干了什么事都给他兜着。
「我去拉斯维加斯玩,一时没控制住,爸,我保证之后再不去碰那个了,这次你就帮我把钱还了吧。」
曹振东听他这么一说,胸口里那一口气不上不下,好不一会儿才费劲地喘匀:「你当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啊!你知道咱们家公司现在连十万都拿不出来了吗?!」
原先和他合作了许多年的几家公司突然就和他终止了一切业务往来,之前谈得好好的贷款也在快要批下来前取消了,还有他手下十几位得力的技术骨干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起递交辞职申请。
短短两个月不到时间,他半辈子的心血似乎就要付诸东流,而这么多事赶在了一起,曹振东再蠢也不会不知道自己是被刻意针对了。
多方疏通关系去打听,仍是不知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自己又是哪儿惹到了他。屋漏偏逢连夜雨,没想到他这不争气的儿子又给他闹出这么一大笔欠债!
曹振东在商场浸淫了多年,眼力比曹砾好得多,扫过去一眼就看出秦饶和秦焰两人中地位更高的是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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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倒了杯茶捧到秦饶面前,满是皱纹的脸上扯出个讨好的笑,姿态放得极卑微:「钱是我家孽子欠下,我一定会还的,只是我公司最近出了问题,这么多钱一时间真拿不出来,您能通融些时间吗?」
秦饶没有要接的意思,漆黑冰凉的眸子淡淡睨向他,心里生不出一丝同情,要没这个爹一贯的纵容包庇,曹砾也没胆子干出那种混帐事。
「通融些时间?我看是没那么必要。」男人勾唇轻笑了声,只那笑却分毫不达眼底:「按照你公司的现状,大批货积在仓库,银行贷款也下不来,下个月一百多个员工的工资发得出来吗?还不如早点清算破产了好。」
曹振东心里一惊,没料到这年轻男人把他公司的底摸得一清二楚,再把这些日发生的种种一联想,惊骇过后心里又涌上深深恐惧。
这是要整死他们的节奏啊!
「我和您素未相识,不知我哪儿得罪了您?」曹振东战战兢兢地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你儿子干过什么混帐事你心里没点数?秦饶冷嗤了声看向曹砾,曹砾被他眼里的狠戾阴翳吓得一抖,没出息地往他爸身后缩了缩。
「怪就怪他管不住身下那二两肉,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个禽兽玩意儿。」男人语气里尽是嘲弄。
曹砾脑子里一瞬间浮现出少女那张清纯又惊艷的脸蛋,之后很多夜晚他都还想得心痒痒,后悔当时怎么就没动作快点让她给跑了。
这样的绝色,年纪又小,肯定还没被人碰过,睡一次不知多爽。
可黎新月不是说了,她这个表妹父母都不管的,一个人在这边无依无靠,所以他才敢动那种心思。
当初也确实很容易就摆平了,怎么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人为这事大费周章地找他算帐?
秦饶懒得再跟这对父子废话什么,厌恶地掀了掀眼皮,一旁的秦焰立即会意:「要么还钱,要么我报警,你也出国待了几年,知道在这边借钱不是被视作诈骗罪,是要判刑坐牢的。」
曹砾脸色一白,还像从前每次惹了事一样去求他曹振东:「爸,我不想坐牢啊!」
曹振东也没法子了:「既然您知道我公司的情况,就知道我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公司没钱了,你不还住着别墅吗?」秦饶冷冷扫了一圈:「卖了应该刚好就能抵债吧。」
曹振东不想拼搏大半生,临老不仅公司破产一无所有,还落个居无定所的下场,可他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纠结犹豫着,就听秦焰懒洋洋补充道:「上千万的金额,叔叔你说你宝贝儿子要坐几年,在你闭眼之前能放出来吗?」
曹振东两相比较,到底更捨不得自己亲身骨肉,心一横忍痛道:「好,我会尽快把房子挂到中介上。」
曹砾听到自己家公司要破产,连这别墅都不保不住,顿时慌了,他什么本事没有,也不想卖体力干活,失去这一切他真可能饿死街头。
「凭什么啊?我当时又没真睡那女的,连衣服都还没脱,你犯得着这样……」
话没说完,额头被重重一砸,瓷杯「啪」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温热的鲜血流了出来,疼得他呲牙咧嘴,下一秒,男人一脚狠踹上他膝盖,他狼狈摔倒在地。
秦饶走过去,皮鞋不紧不慢地碾在他手背上,骨头「咔哒」一声,曹砾疼得一脑门的冷汗,哎呦哎呦的不停呻.吟。
秦饶脸色阴沉,声音冷到了骨子里:「你要真碰了她一根手指,你觉得还有命活。」
「哦,对了。」像是才想起一般,他一勾唇角,似笑非笑道:「这事我本来也不知道,得多亏了黎新月告诉我。」
放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狗咬狗的戏码留给他们上演。怎么就刚好这么巧了。她种下什么因,就该尝什么样的果,恶人自有恶人磨。
秦焰笑嘻嘻地拍了拍曹振东的肩膀:「一千万我放银行一天也有不少利息,我知道叔叔你没钱,就不找你要了,从你儿子身上收。」
「晚一天还,从你儿子身上这收一次。」
说完沖两壮汉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一脸恶狠狠的兇相,挥着拳头朝曹砾走去。
第五十六章
身后曹砾曹砾哀嚎声不断。
一开始还是咒骂, 狠狠挨了几拳之后就变成哭天抢地的求饶,那俩壮汉充耳不闻,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一人按着心疼得不行的曹振东, 一人拽着曹砾衣领拎起来,打沙袋似的一拳拳砸他身上。
秦饶走出别墅, 秦焰跟在他后面出来,怕曹砾杀猪般的叫声吵到隔壁邻居睡觉,还十分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两人上了车。
「这段时候麻烦你了, 我那台兰博基尼veneno你不是想要很久了么,等我回去之后给你託运过来。」秦饶语气淡然, 几千万的跑车说得像是什么便宜玩意一样。
秦焰开着车,闻言眼睛噌的一下亮了, 他车库里停着不少超跑, 有个车位一直空着, 就等着什么时候能买到那辆兰博基尼veneno。
兰博基尼veneno也叫做兰博基尼毒药, 是庆祝品牌成立50周年推出的,全球仅有5台,还一有台在博物馆里放着, 当真是是有钱都买不到。【1】
「表哥咱们这谁跟谁啊,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你这搞得我太不好意思了。」秦焰嘴都快咧到后耳根了, 嘴上客气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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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饶手搭在车门上,侧头看了他眼:「你现在不喜欢了?」
秦焰:「!」
秦焰立马收起客套:「谢谢表哥!」
「那女生……」他好奇心没按捺住:「和你表哥你什么关系啊?让你这么大费周章地教训曹砾那小子替她出气。」
又是用尽手段整得他爸那公司濒临破产,又是让他使计, 搞得他最后连个住所都没了。
「你表嫂。」秦饶言简意赅, 漆黑眸子这一刻才带上真正笑意。
秦焰一愣, 用力一拍方向盘:「操!我表嫂他也敢动心思!我明天让他们再揍狠点,非得让那畜牲半年下不来床!」
-
第二天一早夏露浓驾车去s市,下午就到了,两人按照攻略把很有名的那所公馆逛了逛,晚上本来计划着坐夜游船,奈何天公不作美,从晚上吃饭的点就开始下雨,还颳起了不小的风。
这一行程只得挪到明晚。
两人回到酒店房间里,本来快要洗洗睡了,闲聊着夏露浓惊讶地得知黎央竟然还没去过夜店,当即拍板:「走央央,今晚咱们就去!我带你去嗨!」
黎央其实对夜店也有点好奇,也想去感受下那种氛围,见见世面,笑着说了声「好呀」,就要去拿挂衣架上的羽绒服。
「央央,你里面还穿毛衣的话到夜店会热死的。」夏露浓很有经验道,说完从自己行李箱翻出一套,拎着让她去换上。
黎央看着她左手一条露肩的,还繫着带的黑色半袖上衣,右手一条不规则咖色皮裙,还没换上就提前感到冷飕飕的了。
「现在天气应该不超过五度呀。」
「央央你要相信我,夜店暖气开得贼足,而那种闹哄哄的氛围,你再喝点酒,很快就会热起来的。而且咱们去夜店就得怎么成熟怎么穿,不然男的见你打扮得像新手,会觉得你特别好欺负,然后死缠着你要微信。」
黎央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去换上了她的衣服,冷得她立马把羽绒服裹身上。夏露浓也换了一条吊带鱼尾裙。
临出门前夏露浓看了眼她脸:「不行,我得先给你化个妆,不然央央你这一副小白花的长相放在群魔乱舞的池子里太招人了。」
夏露浓的化妆品满满一包,比黎央的齐全太多,她手法也熟练得堪称美妆博主,三下五除二给黎央化了个微醺红酒妆,又拿捲髮棒给她烫了个大波浪。
乌髮红唇,性感挂的妆容配着她本身清纯淡颜的五官,没有任何违和感,反倒是把又纯又欲四个字完美展现出来了。
「央央你现在美爆了!」夏露浓对着自己的「杰作」露出个十分满意的笑容,和黎央贴着脸自拍了十几张才把手机塞进小挎包里,挽着手和她出门。
夏露浓选的是一家挺有名的连锁夜店,很正规,安保工作也做得到位,不用担心在里面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事。
黎央头一次来,一进去就被五光十色的镭射灯晃得眼晕,耳朵也一时没习惯这么高分贝的音乐,嗡嗡直响。
两人被侍应生带到预定的卡座坐下,靠里的位置,隐私性还不错,夏露浓拿起桌上的酒单。
「我要杯血樱桃琥珀。」夏露浓熟门熟路地点了,又把菜单拿到黎央那儿,纤縴手指边指边给她介绍:「这几种度数都比较低,你喝了不容易醉,口感也是偏酸甜的。」
黎央在她指过的几款里选了个樱花粉色,看着颜值挺高的鸡尾酒,等着调酒师调的功夫,夏露浓已经被这儿嗨到爆的氛围感染了,兴奋地拉着她要去舞池蹦迪。
黎央忙摆手拒绝:「我不会蹦,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
「没事!你就随便地跟着音乐摇头晃脑,跳着跳着就有感觉了!」她特别积极地劝说,还使出了管用的必杀技:「来都来了啊。」
「……」
黎央被她牵着手挤进人潮涌动的舞池,混在一群拼命摇头晃脑挥胳膊的男女之中,她显得有些拘谨,手脚都很僵硬,不是太放得开。
明显就和其他人不是一个画风,有种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迷茫。
夏露浓笑得不行,直接抓着她胳膊举起来带着她一起晃,黎央被她这么带着,慢慢也会跟着大家一起蹦起来。
她没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等走回沙发坐下,她的心跳还大大高于正常频率。反观夏露浓,脸上还戴着张口罩呢,刚蹦起来也比她疯狂得多,现在和没事人一样。
「央央你体力也太不行了啊。」夏露浓挺笑眯眯地担心问:「以后你可怎么办啊?」
繫着小领结的侍应生刚端着酒送来,黎央正在尝她点的那杯粉红佳人,酒味并不浓烈,更多的是酸甜的果味,闻言疑惑地抬起眼:「什么怎么办?」
「就床上啊!」夏露浓那双桃花眼笑得暧昧狡黠,和好闺蜜说起成人话题毫无顾忌:「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时看秦饶跑三千米吧,他轻而易举地跑了个第一,事后脸不红气不喘的,一看就是体力很勐的样子,那以后在床上,你肯定吃不消啊。」
黎央脸颊一红,也顺着她的话回想起高中那次运动会,然后发现自己还有挺深的印象。
那时少年黑t白裤,开赛前一副懒懒散散的表情,看着一点不紧张,结果发令枪一响就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沖了出去。
全程一直跑在第一个,跑完也很快恢復如常,确实就是体力很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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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这种事上,她为什么会吃不消?出力多的不是他嘛。
越想她脸颊越热,手里的酒是冰凉的,像是试图降温一般,黎央咬着吸管,不知不觉中一杯就喝完了。
夏露浓来了兴趣,往黎央身上挨得更近,嘿嘿笑着问:「央央我发你那几部片子你看了没?」
「……还没有。」
她是有看的打算,但天天晚上秦饶来她的房间两人睡一块儿,她想看也没机会啊。
总不能对他说,我打算看成人片学习一样,你今晚就回你自己卧室睡吧。
正说着话,夏露浓手机响了,一看备註是经纪人,她起身道:「央央我出去接个电话,要是有男的骚扰你,非要找你加微信什么的你直接按这个按钮喊安保来。」
「好。」
夏露浓走到酒吧外,耳边稍稍安静了些,隐约还能听见里面的鼓点和尖叫声,她划了接听键。
经纪人于哥从她大学还没毕业就开始带她,把她从一个岌岌无名的新人带成现在的三四线,两人不仅仅只是工作关系,也算是很熟的朋友了。
「喂,于哥。」
「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之前拍的那部《剑渊》男一号不是出事了吗,我听说制片方打算重新再找个男演员,把贺叙的戏全补拍一遍,毕竟七八亿的制作,总不能真就因他这颗老鼠屎给毁了啊。」
夏露浓听见这戏还有抬上来的可能,当即眉开眼笑高兴得不行,这灵隐寺也太灵了吧!昨天才拜,今天就见效了!
挂了电话,她又到吧檯点了杯血腥玛丽,端着往回走时目光不经意一偏,她的脚步顿住。
左前方卡座坐着个男人,白衬衣,金丝边眼镜,扣子不像之前那样繫到最上,松了一颗,修长骨感的手指轻握着威士忌酒杯,随着仰头吞咽的动作喉结一滚一滚的。
看着特斯文败类。
夏露浓没想到沈明衍竟然还会来酒吧这种地方,她还以为他这种老干部性格,就是每天晚上十点钟准时上床,把枯燥乏味的法律条文当作睡前读物。
她愣神之时,有个穿着满是蓝色亮片的吊带裙朝他走过去,隔得有些距离,音乐声又太吵了,夏露浓完全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但看那握着女生手机,一脸期待的模样,猜也能猜个大概,肯定是要联繫方式。
夏露浓心底为那女生默哀,碰上这么个百年不化的冰山,肯定是只有被拒绝的份,就像当初对她一样。
结果下一秒,男人很爽快地从桌上拿起个手机,对着女孩的手机屏扫了下,女生欢喜又娇羞地小跑着走了。
夏露浓:「???」
这狗东西!!!
第一轮蹦迪结束了,人群从舞池四散开回到自己的座位,歌手抱着把吉跳上台,弹奏着唱了首挺抒情的粤语老歌。
黎央感觉自己耳朵好受了很多,正拿着小叉子戳果盘里的哈密瓜吃,「啪——」的清脆一声,一个玻璃酒杯被重重搁到茶几上。
红色的液体溅出几滴到夏露浓手上,她一副气鼓鼓被惹到了的模样,还没等黎央问她怎么了,她整张脸凑到黎央跟前,用有点怀疑自我的语气问——
「央央,你仔细看看,我长得难道不是美艷不可方物吗?」
黎央怔了下,很诚恳道:「是很美艷啊。」
夏露浓却没因这回答开心起来,更费解地皱起眉嘀咕:「那他为什么加别的女生微信不加我的?我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就算现在不太火,只是个三四线,可钱赚得也不少啊,他怎么还给我搞区别对待那套?」
黎央听得很懵。
还捏着小叉子的手被她突然握住,黎央对上她眼巴巴的目光:「央央,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呀?」
夏露浓磨了磨牙:「帮我去要一男的微信。」
黎央没反应过来:「啊?」
「就你拿着我的手机,用我的微信去加一男的。」夏露浓拉着黎央的手晃啊晃,恳求道:「拜託你了央央。」
黎央心一软,可还是有些犹疑:「可我要怎么开口啊?」
从来都是别人找她要微信,她还没去主动找过别人要呢。
「这很简单的。」夏露浓给她支招:「你就去对他眨眨眼,然后说——小哥哥,能加个微信吗?」
作者有话说:
饶哥在赶来的路上!!
【注1】参考网络
第五十七章
夏露浓把自己手机往黎央手里一塞, 握着小拳头给她鼓劲:「加油央央!你一定可以的!」
黎央捏着她的手机站起来,一脸踟蹰表情,突然去找个陌生男人要微信这种事, 还是挺让人她紧张又难为情的。
光是她教的那个「小哥哥」这个称唿, 她就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夏露浓见状,端起桌上她点的那杯血腥玛丽, 提议道:「央央你要不要喝口,壮壮胆。」
黎央接过了,看着这杯鲜红色的液体, 浅浅抿了一口,带着些番茄汁的味道, 又咸又甜,还泛着点儿微辣感。
对她而言口感没她之前自己点的粉色那杯好喝, 但好像是有点管用, 喝下之后她心里紧张感被莫名生起的亢奋感沖淡了几分, 她于是又喝了一大口。
然后一鼓作气朝着夏露浓指的卡座方向走去。
酒吧另一边卡座, 秦饶刚一坐下,就有人给他倒酒递烟,酒他接了, 也不含煳地饮尽一杯, 烟他没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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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了。」他淡声。
递烟的那男人本就存着献殷勤讨好的心思, 被拒了也不尴尬, 收回递出去的手一脸笑的附和着道:「戒了好,抽菸太伤肺了。」
许奉闻言露出一脸稀罕的表情:「我记得咱们从前就属你抽得最凶,怎么说戒就戒了啊?」
许奉和秦饶他们几个也是算是从小玩到大的, 和秦饶还住在一个小区, 关系那会儿还挺铁, 不过高中时他家公司业务扩展到s市,他就跟着搬来了这边。
这么多年因为分隔两地,联繫减少,但昔日的交情还在,今天这局就是许奉组的,他明天要和陆家的小姐办婚礼,今天算是最后的单身之夜。
因此不仅找了秦饶,还把陈越阳,卓俊两个也从g市叫了过来。
秦饶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挺累的,懒洋洋靠在沙发里,随口道:「女朋友闻不惯烟味。」
说起这个来他没任何不好意思,不像有的男生觉得被女朋友管着丢脸。
许奉愣了下,十分不可置信,扭头一脸诧异问身旁的陈越阳:「我的记忆是被人篡改了,他从小到大不是性冷淡,谈恋爱之后转性了?」
两人初中时并列校草,颜值旗鼓相当,但性格却截然相反,一个对再漂亮的妹子也不爱多给个眼神,一个恨不得交一个足球队的女朋友。
陈越阳早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抽了张红桃k扔桌上:「饶哥早八百年前就转了。」
许奉更加感兴趣:「能把他拿下那必定不是一般人啊!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话音才落,卓俊突然「诶」了声:「饶哥,这不是嫂子吗?我看长得特别像,就是这穿衣打扮变化有点大了。」
「你才喝几杯就眼瘸了,咱央央学妹多乖啊,会大半夜来夜店这种地方?」陈越阳也抬眼看去,准备在嘲笑几句卓俊,待他看清模样时尴尬地噎:「就……还真挺像的欸。」
秦饶捏着手机刷着黎央下午发的朋友圈,听到他们对话也没太往心里去。
世上不乏长得像的人,但长得再像也不是她,那他有什么看的必要。
陈越阳拿胳膊肘捅了捅秦饶:「饶哥,我越看看像,你不是说央央学妹这几天来这边玩了,很可能真是她啊。」
秦饶这才撩起眼皮,朝着他下巴使劲努着方向漫不经心投去一眼。
就这一眼,他人坐直了,眉眼微敛:「还真是。」
这话一出,众人全扭着脑袋看过去,只见小姑娘红唇大捲髮,荷叶边的半袖扎进黑色小皮裙里,细腰盈盈一握,一双腿也是匀称又修长。
那模样又纯又勾人,太绝了。
刚准备夸「嫂子真漂亮」,就见他们的嫂子踩着双高跟鞋,晃悠悠地走到一男的面前,红着脸磕巴地说——
「小哥哥,加、加个微信行吗?」
众人:「……」
众人:「???!!!!!」
啊啊啊啊啊他们这是见识到什么当众红杏出墙的地狱修罗场啊!众目睽睽之下,饶哥女朋友背着他搭讪别的小哥哥,他们今晚会被灭口吧!!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瑟瑟缩着脖子不敢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片窒息的沉默中,陈越阳,卓俊和许奉三个不到半分钟把同情的眼神已经交换好几轮,还没想到怎么安慰一下秦饶。
毕竟头上染点绿,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挺没面子尊严的一事,何况还被当众撞见,可以说没什么比这更惨的了。
许奉刚欲张口,只听「砰」的一声,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啤酒溅了不少出来。
男人一笑,阴恻恻的,说了句让他们摸不着头脑的话:「挺好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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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按照夏露浓教的磕绊着说了那句,手心都冒出汗了,男人沉默地盯着她紧紧捏着的手机看了许久。
就在她以为会被拒绝时,男人从搭在一旁的大衣兜里拿出个手机,还笑了下:「行,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
黎央往回走时还心有余悸,胸口砰砰乱跳,回到卡座,夏露浓充满期待的眼神望他:「要到了吗?要到了吗?!」
「嗯。」黎央点头,把手机递还给她,夏露浓立马点开微信,好友列表第一个出现了新的头像。
她戳进头像,刷了刷朋友圈,大片空白中显示出一行字:朋友仅展现最近半年的朋友圈。
这意思就是沈明衍半年内都没发过一条或者是发了又删掉了,但依着夏露浓对他的了解,更倾向于是前一种。
夏露浓「切」了声:「果然他朋友圈和他本人一样无聊没劲。」
她打算之后再慢慢戏弄他,按灭手机塞进包里,一口把桌上剩的大半杯酒喝完,拉着黎央又要再去蹦迪。
「我不去了。」黎央忙摆着手拒绝,刚喝下的两口酒这会儿酒劲上来了,她整个人晕乎乎的,意识没那么清醒,脸也热得不舒服,她声音含煳着道:「我好像喝醉了。」
夏露浓也想到自己刚才让她壮胆喝的那杯血腥玛丽,度数是稍稍高一点,主要是也没想到黎央酒量会这么差,两口就会醉。
「那我们回去吧。」她挺抱歉地拿起羽绒服给黎央穿上,挽起她胳膊关心问道:「央央你想吐吗,要不我先扶你去趟洗手间。」
「还好,不想吐。」
夏露浓挽着黎央的手走出酒吧,先前下得大的雨不知何时收了尾,只剩下细细的雨丝,被风吹得斜了,凉凉地拂过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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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前在手机上叫好了出租,订单上显示车到了,但沿街停着好几辆,天又黑,她看不清哪一辆是她们该上的。
「央央你等我会儿,我过去看看。」夏露浓打开手机的电筒,走近了弯着身去一辆辆的瞧车牌号。
外面空气新鲜多了,也没有震耳欲聋的鼓点尖叫声,黎央稍微舒服了点,但头还是很晕。
一辆黑色宾利开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车门推开,在她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手腕被一只修长宽大的大掌握住。
猝不及防的,一下子被拽进车里。
她被吓得陡然清醒不少,刚要奋力挣扎,对上一双极为熟悉的,黑漆漆的眼眸。
那声唿之欲出的叫求救也戛然而止,卡在嗓子里,小脸表情由惊吓转为惊喜,还带着点儿困惑:「你怎么来啦?」
秦饶清楚黎央是什么性格,背着他搭讪别人的事她绝对不可能做,所以肯定只是误会,比如可能是小姑娘和人玩真相大冒险输了之类的。
然而这也不影响他心情特别不爽。不是因为被几个朋友以为他头上绿了,而是小姑娘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样喊一个男的。
他没回答她问的问题,直勾勾望着她,手轻捏着她脸,笑容有几分危险:「央央,哥哥也能随便叫么?」
黎央被他捏着脸,晕着的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眼睛睁大了些:「你、你当时也在酒吧里呀?」
「我不是要找他微信,不对,是我找他要微信,但不是我自己想要。」黎央醉得脑子晕乎乎,说话逻辑没平时清楚,加上她又怕他误会了很心情急,解释起来费劲巴拉的:「我是给露露要的,那人不加她的微信,露露就让我拿着她的手机去找他加。」
可算是说明白了,她累得舒了口气,秦饶还没打算放过她笑,语气挺酸:「那就能喊人家小哥哥?」
秦饶睨着她,没什么温度地笑了声,娴熟地翻起旧帐:「我当初让你叫,你可是怎么都不愿意开口呢。」
他说的是好久好久之前,他陪着她去看考场,结果被教导主任撞见了,黎央撒谎说他是她哥哥,后来他恶趣味上来哄着她喊,小姑娘特有原则,怎么都不肯叫。
黎央本就意识不太清醒,对这事完全没有印象,但听他这么不高兴的提起,就觉得是自己做得特别不对。
她舔了下唇,沁着水色的眼眸望着他,晕着酡红的脸颊情不自禁露出一个有点儿羞怯的笑,乖乖地张了张嘴:「哥哥。」
两个字被她喊得又甜又软,秦饶喉结一滑。
不知是不是喝醉的缘故,黎央感觉这个称唿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还很会卖乖地去亲了亲他嘴角,声音软糯糯的:「哥哥,你能不能不要生气啦。」
秦饶心底的那点不爽被她这么一亲又一撒娇给弄没了,捏着她脸颊的手松开,明明也没使多少劲,还是怕刚才把她弄疼了,指腹轻轻在上面摩挲了几下。
「下不为例。」
他低垂着眸看她,小姑娘脸上不知画了什么妆,哪儿都泛着细腻的细闪,像粼粼湖波,嘴唇也比平时要红很多。大波浪卷散在脸两侧,露出的锁骨透出醉酒后的淡粉色。
「今天看着和平时挺不一样的。」他指尖勾起起她一缕捲髮绕着玩。
像是一只懵懵懂懂的小白兔摇身一变成了刚修炼出山,还涉世未深的小狐狸。
黎央想到自己的大浓妆,其实自己也不太习惯,她眨巴了两下眼:「好看吗?」
「你什么样都好看。」他低懒地笑了声,喉咙紧了紧,磁沉的嗓音里噙着抹意味深长。
「不过你这样子,让我觉得你长大了,那我今晚再做什么可能都不会有什么罪恶感了。」
第五十八章
黎央晕着的脑袋一时没理解他这话的含义, 但还记得夏露浓去找车了,要是回来看不见她会着急的。
她要下车去等着夏露浓,秦饶自然是陪着她一块儿。
夏露浓找到订单上的那辆车, 跟司机掰扯半天人家愣是不愿意把车开进来, 说是什么这条路太窄了不好掉头,她只得再走回来接黎央。
夜色里, 她远远就看见黎央身侧站着个身量挺拔的男人,牵着黎央的手还不算,另一只手还在摸她的脸!
夏露浓一下就气炸了, 什么狗东西!竟然敢趁黎央喝醉了不清醒在占她便宜!
夏露浓忍不了,把一双七厘米高的jimmy choo踩得和风火轮一样, 噔噔几下就跑过去,手一把拽过黎央把她护到自己身后, 炮仗一样怒气沖沖吼道:「你他妈把爪子从我朋友……」
男人侧了侧头, 一双漆黑锋利的眼看过来, 四目相对, 夏露浓蓦地收住了声,整个人像被定格住,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这么多年的戏到底也不是白演的, 她迅速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啊啊真不好意思, 天太黑了, 我眼神不好, 刚没看清是你,还以为哪个混蛋占央央便宜呢,秦总你千万别介意哈。」
秦饶也不会没把这点小事放心上, 牵着黎央的手没松, 语气如常道:「你叫了车吧, 我和你们坐一辆走。」
走至计程车前,夏露浓十分有眼力见地坐到了副驾驶,把后面的座位留给黎央和秦饶。
这里回酒店还有挺远的距离,黎央坐车里被一颠簸,头晕感顿时加重了几分,身体里像有一团火,烧着她难受,她想脱掉裹在身上的羽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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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饶手按在小姑娘要往下拉拉链的手背上,温声道:「气温低,你脱了要感冒的。」
「可是我好热呀。」她小脸不舒服地皱着,湿漉漉的眸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秦饶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要是别的什么肯定立刻松口,可事关她身体他不会纵着她。
他目光扫到副驾驶位后背的收纳袋,里面有把几张过期报纸和一把印着gg的塑料圆扇,他抽出来那把扇子。
他对着她醉得红扑扑的脸颊扇了扇,声音又低又柔,哄小孩子般的语气:「我给你扇扇风,就不热了。」
风拂过黎央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她舒服了一些,就没闹着脱羽绒服了。
车行驶过一半路程,黎央人软趴趴歪在他身上睡着了,车厢里安静,夏露浓打完几局游戏,抬起脖子往后视镜一瞧。
男人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指还握着那把印着花花绿绿gg的扇子,一下一下的给已经睡着的黎央轻扇着风。
褪去高中时夏露浓在学校里见到的一身桀骜冷漠的气质,也和她后来在电视杂志上看到的,那个冷厉果决的秦总大相迳庭。
此刻他的眼底只剩下说不出的温柔。
夏露浓忍不住想爱情真是个神奇玩意儿,能把百鍊钢都化成绕指柔。
车开到了酒店门口,黎央还睡着没醒,秦饶弯腰将她抱了出来,手搭在她膝盖窝,还怕她吹了风,细心地把羽绒服帽子给她盖上。
坐电梯上去时,他对夏露浓道:「我带她去我的房间。」
这边他常来出差,酒店顶上一层有间总统套房一直为他单独留着。
「行。」夏露浓毫不犹豫地点头,没任何不放心地把黎央交给他。
秦饶刷卡进了房间,把怀里的小姑娘放床上,脱了她脚上高跟鞋,然后叫客房服务送一杯热牛奶过来。
「央央。」他轻声把她叫起来,「喝杯牛奶再睡,不然明天醒来头会疼。」
黎央费劲地睁开眼皮,靠着枕头坐起来是看东西有点重影,感觉周围景象都在晃啊晃,她用手揉了揉,稍微好了一点。
秦饶握着玻璃杯,把杯沿直接送到她嘴边,她不需要动手,张个嘴喝就行。
慢慢餵了几次,一杯牛奶见底,秦饶重新把枕头放下来让她继续睡,黎央却想去洗个澡,手撑着床边要找拖鞋。
「要不明天早上再洗,你走路都不稳,摔倒了怎么办。」
「我会小心的,我想洗一下。」她慢吞吞的,语气却很坚持,说着把胳膊伸到鼻子下嗅了嗅,又立刻拿开,鼻子皱了皱,一副很嫌弃自己的表情:「一股酒味。」
秦饶被她逗笑,去给她找来拖鞋,又去浴室把水调到合适的温度,才扶着她进去:「慢点,有什么事叫我。」
他出去后替她关上门,坐在床边守着,水声哗啦啦的传出来,他一边心猿意马一边又担心着,怕她在里面磕着碰着了。
从小到大他打过不知多少次架,受伤流血也有,他从不在意,可女孩子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皮肤那么娇嫩,磕碰一下都会红好久。
黎央今早就洗过了头,但觉得沾到了酒精味,还是简单沖洗了下,然后拿起秦饶放在架子上的衣服穿上,拧开门走出去。
「咔哒」一声,秦饶抬眼朝门那儿望去。。
白茫茫热气溢出来,她身上穿着他的衬衣,可能是喝醉的缘故,粗心得连身上水都没擦干,水珠顺着雪白纤长的脖颈滑下。
「啪嗒」一下,落在白衬衫上,洇湿出小小的一圈痕迹,衬衣下的两条腿也是,像嫩藕上挂着的露珠。
是个正常男人都很难抵抗得这样一副画面,秦饶只看一眼就受不了,去拿了条干毛巾给她把身上擦了遍。
用被子把她人整个严严实实地裹住,只允许她露出个小脑袋在外面,他去拿了吹风机插好了,调到不冷不热的中档,坐床边给她吹起头髮。
暖风吹进她髮丝里,黎央心口也暖唿唿的,她觉得秦饶对她特别好,不管是高中时还是现在,她其实是特别缺爱,也会容易不安的人,但在相处过程中他一点点把她缺失的爱弥补给她,坚定不移地选择她。
像心口缺失的一块被填满,她有了安全感和底气,会觉得他们能够一直一直在一起。
秦饶手伸进她头髮里摸了摸:「干了,可以睡了。」
黎央掀了被窝,跑到椅子那儿拿起自己羽绒服,手伸进兜里,还没摸到想要的,人已经被走过来的秦饶又打横又抱床上。
「光着脚还乱跑,是生怕自己不感冒。」他皱眉,语气有些严厉:「要拿什么不会和我说一声。」
「就一会儿,不碍事的。」黎央手伸进羽绒服的另一只兜,握着小拳头伸到他眼前慢慢摊开,白嫩的掌心里是一个长方形的小御守。
她沖他笑得甜甜的:「我在灵隐寺买的,听说很灵,你把它挂在车上。」
「好,谢谢央央。」秦饶勾了勾唇,珍重地收下。
「那个,」黎央犹豫片刻,脸有些红:「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其实早就想给他看的,不过她一直不好意思,但喝醉了脑子没那么清醒,害羞感好像就也会变得迟钝一些。
「什么?」秦饶笑着问。
黎央咬了咬唇,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她把衬衣往上撩了撩,在他惊诧目光下又往上撩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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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纤细莹白的腰肢一点点慢慢地展露在秦饶视线里,更往上,左胸口处一个栀子花的纹身。
细看会发现栀子花是以一道陈年的疤痕为枝干,旁边还有一串花体字母,qinrao,是他的名字。
秦饶不敢相信这幕,唿吸都发紧,他自己纹过,所以清楚知道纹身有多疼,像是用刀割着骨头,他想不到这么乖的小姑娘怎么会去纹身。
光想像一下她那时承担的疼,秦饶心也跟着疼得受不了,但在急剧的疼痛之中,他心脏又迸发出热烈的火焰。
「什么时候纹的?」他暗深眸子一错不错的,紧盯着她身上那朵洁白的花。
黎央歪头想了想,不太记得具体时间了:「好像是大二的时候。」
她那时在学校外的一家奶茶店兼职,对面是没有招牌的店,一开始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只是在做奶茶时总看见有年轻的男女进出,还时常有痛苦的嚎叫声传出来。
后来才知道那是家纹身店,也见到了来买奶茶的年轻女老闆。
长相酷酷的,一头樱花粉的短髮,胳膊和大腿都纹了大片图案,边买奶茶边在微信里和朋友语音抱怨上个顾客有多难搞,看着人高马壮的,结果纹身枪还没扎下去就嗷嗷叫。
她那一刻突然眼眶酸酸胀胀的,想到秦饶,和他在虎口上纹下的她的名字,她觉得后来他肯定是去除掉了。
从奶茶店领到那月工资的晚上,黎央走进了对面那家纹身店,她也想体验到他当初把她的名字纹在身上是怎么样一种痛。
那次意外她身上有两处受伤严重,除了脸被玻璃扎了很深一道疤,左胸口下也有一道,蜿蜿蜒蜒的,正好纹个图案遮上去。
女人问她想纹什么,她在好多章图案中看到栀子花,想到了它的花语:永恆的爱。
「好看吗?」她脸颊红红的,仰起一双亮晶晶的双眸看他。
「好看。」
秦饶低了低头,唇微微颤着,怜惜又满是爱意地吻在那朵盛开着的洁白栀子花上。
黎央身体抖了下,没动,他唇瓣慢慢往下游移,拂在她身上的唿吸也跟着一路往下,底裤边缘被他指尖勾着往下扯掉。
腿侧感受到他微刺的发梢。
黎央「呀」的一下轻唿出声,瞳孔骤然放大,整个人被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侵袭,手不自觉抓紧了床单。
她浓密卷翘的睫毛瑟瑟发颤,声音也被不安无措的情绪浸满,抖得厉害:「你……干嘛啊?」
「别怕。」秦饶手按着她腿,不让她动,喑哑低沉的嗓音充满了蛊惑。
「宝贝,我会让你舒服的。」
第五十九章
黎央这一瞬都搞不清喝醉酒的到底是自己还是秦饶了, 不然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床单在她手心紧紧揪着,她头本能地往后仰,雪白纤细的颈子像天鹅般, 牵扯出一截漂亮的线条, 还沁出细薄的汗珠。
乌黑髮丝瀑铺散了一枕头,唿吸乱得一塌煳涂, 腿忍不住乱蹬起来,很快又被他大掌按住,动弹不得。
卧室的吸顶灯特别亮, 黎央紧闭着眼皮都能感受到一丝光亮,更别提睁着眼的秦饶, 一想到他能清楚看到什么,她羞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灯。」她腿又努力蹬起来, 细软无力的嗓音带着哭腔:「你去关了呀。」
这一点上秦饶依了她, 床边就有遥控, 他按了下, 灯暗下来,整间卧室缓慢地陷入一片漆黑。
「央央放松。」他哑声,说话时唇瓣又擦过她那儿, 唿吸铺洒而来, 烫得她心尖直颤。
窗外陡然一声惊雷, 卧室被映亮了一瞬, 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黎央身体不受控地哆嗦了几下,绷直的脚背一下子松了力,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秦饶等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央央, 要不要再去洗一下。」
黎央飘远的思绪被他这一声扯回来, 羞耻感再次铺天盖地袭来, 她脸颊热得烫人,洗当然是要洗的,要不然黏黏煳煳的她怎么睡觉啊。
「你、你先去刷牙,我再去洗。」她鼓着脸道。
等他洗完了出来,她低头在床边找到拖鞋,趿着站起来才发现两只腿现在很没力气,像是当年在学校体测刚跑完800米的感觉,一站着小腿肚就不停打颤。
秦饶走过去把人抱了起来,弯唇轻笑着道:「我抱你过去。」
黎央扶着墙站住,举着淋浴头把身上又沖了一遍,出来时秦饶还等在外面,抱着她没往主卧走,而是进了另一间侧卧,黎央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刚才看见了,灰色床单那一片水痕特别明显……
秦饶把她放床上:「你先睡,我也去洗个澡。」
黎央根本就不可能睡着,满脑子全是刚才那幕,他怎么能这个样子。
这样子,比真发生什么还要更羞啊。
她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像是只煮熟的小虾米,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是红透了,还冒着热气的状态。
脚步声渐近,黎央知道是他洗完出来了,可心里和他泛着别扭,脸还羞耻地埋在被子里不愿意拿出来。
「央央喝水。」一声温柔低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黎央喉咙干干的,被他一说是感觉很渴了,她脑袋慢吞吞的从被子里钻出来,从他手里接过,小半杯水一股脑的喝完。
她握着玻璃杯递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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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饶:「还要吗?」
黎央想了想,点头,下一秒就看见他勾着唇笑了,透着一股坏劲儿。
她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气鼓鼓地把脸往旁边一转,赌气道:「我不喝了。」
秦饶还是去倒了水,举到她嘴边特别诚恳地道歉,还好声好气哄着:「乖,是我错了,再喝几口。」
黎央本来就是特别好的脾气,被他惯着久了才养出一点小性子,但也很好哄,她就着他递来的杯子又喝了几口。
还往床的一侧挪了挪,让他躺上来。
秦饶搂过她腰,手伸进她衬衣摸到那条疤,既心疼小姑娘当年受的伤又心疼她纹身时遭的痛,指腹慢慢摩挲,声音很轻地问:「纹的时候哭了没?」
纹身枪刚落下来黎央就疼得直掉眼泪,她纹的地方神经线分布特别多,皮下组织又很薄,纹在这儿比其他地方都要疼得多。
她挺不好意思地承认:「哭了。」
随即又为自己辩解:「但我只是一开始没心理准备,后来就忍着没哭了,老闆都夸我坚强,比上一个男顾客厉害多了。」
说到后面语气里带上了小小的骄傲,秦饶笑着吻了下她发顶:「嗯,央央真厉害。」
他看着她还像染着胭脂的脸颊,哑声轻笑着问:「刚才,舒服了吗?」
黎央眼睫抖了抖,撒谎道:「就……还好。」
他喉咙里哼出一声低笑,一副虚心接受的态度:「嗯,我争取下次做得更好。」
黎央:「?!!!」
还有下次吗?!
男人顿了顿,痞坏的语气慢悠悠道:「如果央央刚刚那样的反应只是还好,那我还挺期待,下次把央央弄舒服了是什么样。」
黎央:「……」
-
黎央和夏露浓第二天还有游玩的计划,但她的经纪人一个电话打来让她赶紧回横店,《剑渊》那部戏投资方重新找好了替补的男演员,有些戏份她还得去重拍。
夏露浓有些抱歉,本就是她约着黎央出来玩的,结果才玩了一天她就得先走,黎央很是理解,工作重要嘛,玩什么时候都可以再玩。
她让夏露浓快订好机票过去,她自己则打算再多留一天,到时候和秦饶一块回去。
秦饶晚上要去参加许奉的婚礼,询问黎央要不要也去,黎央反正待在酒店也没事,就答应了。
她这趟来玩没带化妆品,就随身揣了只带颜色的润唇膏,她对着镜子涂的时候,秦饶换了身衣服出来。
挺括的西装黑裤,五官轮廓利落分明,看着分为沉稳内敛,没半点晚上在她身上耍流氓的样儿。
黎央从行李箱里拿出大衣要换上,秦饶给她抱来昨晚穿的羽绒服:「穿这个,他婚宴在邮轮上举行,风大,别冻着了。」
黎央蹙了蹙眉,有点犹豫:「婚宴那么正式的场合,我穿羽绒服是不是太随意了点呀。」
「没事,他不讲究这些。」秦饶直接把羽绒服给她穿上,轻笑着道:「你暖和最重要。」
今晚的宴席设在一艘豪华邮轮内,许奉娶的是陆家小姐,属于没多少感情的豪门联姻,排场倒是弄得阔绰。
復古奢华的欧式风,处处散发着金钱的气息,数万颗手工制成的水晶珠串把会厅搞得流光溢彩,连玫瑰都是从摩洛哥新鲜空运来的,颜色看着比普通玫瑰要艷一些。
黎央跟着秦饶走进去,被这样梦幻般的场景惊艷到,在心里小小的「哇」了声。
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秦饶轻捏了捏她手,扬眉笑着问:「喜欢这样的?」
黎央想点头的动作一顿,改成摇头:「一般吧,也没特别喜欢。」
她怕她说是,他到时候也打算给她弄这样的婚礼,看着就知道有多费钱。
秦饶笑了声,没拆穿她,牵着小姑娘往里走。
晚宴还没开始,人已经到了不少,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人人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吹来的风都是裹挟着各种大牌的香水味。
和黎央在电视上看到的画面差不多,她素面朝天,还裹着一身厚厚的羽绒服,在里面看着有点格格不入,不过也幸好听秦饶的话这么穿,夜里江上风大,确实很冷。
走到靠近搭好的t台的一桌,黎央看见陈越阳和卓俊朝着他们俩招手,秦饶过去,拉开一张椅子让她坐下,人跟着坐到她旁边。
婚宴没多久开始,攀谈的人声渐渐安静下来,国内有名的钢琴家和小提琴手现场演奏出悠扬的乐曲,父亲挽着漂亮的新娘出场,洁白昂贵的婚纱曳了一地。
宣誓,交换戒指,切蛋糕倒香槟这些流程一项项进行,最后到了抛手捧花这一环节。
新娘子背过身,司仪让想抢捧花的女生上前来,预想中热热闹闹的抢花氛围并不存在,没几个来。
来参加这场婚宴的要么是阶层差不多的千金小姐,要么是陪着来的女伴。于前者而言,婚姻不过是场等价交换,结婚还不如单身自在,她们都不太愿意结;
对后者那些陪着来的女伴来说,结不结婚都不由她们说了算,甚至有的都不算是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关系贸然上去抢捧花还怕惹得对方不快。
秦饶侧头看向黎央,笑着问:「不去凑个热闹抢一下?」
黎央摇着头小声道: 「新郎新娘我都不认识,去抢这个多尴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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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话间的功夫,新娘拿着捧花的手向后一扔,抛得有些歪,几个想抢的女生落了空,反倒是坐着的秦饶胳膊一伸抓住。
黎央看着突然塞进自己怀里的捧花愣了愣,司仪也是一愣,旋即满脸笑:「让我们掌声恭喜这位幸运男士和他的女朋友接到了承载着幸运捧花,祝他们两人的爱情也将美满地走向婚姻。」
在场所有人目光都朝他看来,司仪不认识秦饶,其他宾客可都是认识的,不管是千金小姐还是女伴的目光投在了黎央脸上。
早在她们看见黎央跟着秦饶一块出现就很惊讶了,秦饶头一回带女伴出席这样的场合,也早就对着黎央暗暗打量过好多眼了。
脸确实是那么回事,一副清纯至极的小白花长相,男人确实容易对这样的心动,可她手和脖子都是光秃秃的,连一件像样的珠宝首饰都没有戴,可见秦饶对她是不太上心的,估计就是一时贪新鲜玩玩而已。
可眼睁睁看着秦饶主动去接了捧花送她,这关系似乎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等到吃饭时,这小姑娘眼睛四处寻摸一下,还没说出口,秦饶就把纸巾拿了递给她。
又看到平日里高不可攀的男人给她殷勤备至的夹菜盛汤,这小姑娘没表示什么出受宠若惊的样,反倒是很习以为常,还一脸不高兴地把不喜欢的菜夹回到他碗里。
众人更加摸不着头脑,有还算相识的悄摸摸地向陈越阳打探:「这女生什么来头啊?」
「没什么来头。」陈越阳喝了口酒,见那人一脸不解,笑得高深莫测:「但饶哥就是喜欢得要命。一遇到她,就秒从事业批变成恋爱脑。」
那人:「……」
黎央在家时确实已经习惯了秦饶给她夹菜,还把胡萝蔔又夹到他的碗里,皱着眉嘟囔:「我不喜欢这个,你别给我夹。」
秦饶笑着反问:「你们医生不该更注重饮食均衡搭配吗,知道胡萝蔔多有营养吗,怎么不吃。」
「医生也有挑食的权利呀。」黎央一点不心虚,振振有词地反驳,「就像教我营养学的老师每次上课都强调健康饮食的重要性,结果每次上课都带着瓶碳酸饮料。」
「你怎么好的不学。」秦饶失笑。
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备註,是医院打来的。
划过接听,听见那头人说:「秦总,您父亲醒了过来。」
邵正康那次车祸之后抢救了过来,但一直处于植物人的状态,这么多年过去还能醒来是秦饶没料到的。
他闻言微微一怔,语气很淡,像只是得知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知道了。」
第六十章
婚宴结束后时间还挺早, 也不兴闹洞房这套,大家四散着往二楼走去。邮轮二楼一整层都是供宾客游乐的,棋牌室酒廊ktv游戏厅桑拿房应有尽有。
黎央被秦饶牵着去了一间棋牌室, 刚一张桌子吃饭的人都在, 还进来了几张生面孔的年轻男人,挽着女伴进来。
陈越阳最大瘾, 第一个坐上麻将桌,按了开关,在响起的哗啦哗啦洗牌声中积极招唿着其他人快来。
「会玩吗?」秦饶侧头低眸, 看向黎央问。
黎央点了点头,之前她被夏露浓拉着下载手机版的麻将玩过一阵子。秦饶闻言便让她上去打。
她连忙拒绝:「我打得很差的, 总是输。」
后来夏露浓嫌她水平太差,就不乐意和她玩了。
「没事。」秦饶笑了声, 拉开椅子让她坐下:「陈越阳也总是输, 他人菜还瘾大。」
陈越阳:「……」
有被羞辱到。
陈越阳撸起袖子, 决定今晚说什么也要好好打, 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一洗前耻!
黎央之前在手机上玩的麻将会自动发好牌,她动作不太熟练地去摸牌,理牌也比桌上一圈人都慢。
「五筒。」左边男人扔出一张。
黎央视线在仅剩的七八张牌上逡巡一遍, 思索了半天最后选了一张打出去, 陈越阳激动地把手中的牌一推, 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度:「胡了!」
黎央:「……」
见另外两人从麻将桌的抽屉盒里拿出几片圆形的塑料币给陈越阳, 她也依样照做,就是不知道这一片筹码代表多少钱。
她扭过脑袋,小声问坐她身边的秦饶:「我刚刚输了多少钱呀?」
秦饶端着从侍者那儿要来的小果盘, 戳了一小块哈密瓜餵给她:「我尝过了, 还挺甜的。」
随后漫不经心地报出个数字。
黎央愣愣地睁大眼, 方才一盘就输了她好几个月的工资,她顿时觉得嘴巴里吃着的哈密瓜一点儿不甜了。
小姑娘鼓着腮后悔道:「你们玩得这么大呀,早知道我就不打了。」
「哎呀嫂子你别担心,饶哥啥都不多就钱多,这么点钱对他来说就是洒洒水啦。」陈越阳难得在牌桌上能赢,嘴都快咧到后耳根,笑得特开怀。
「就是,嫂子你只管放心大胆的玩。」牌桌上另一人也一脸笑地附和:「今晚就算你把把输,饶哥眉也不带皱一下的。」
黎央:「……」
还把把输,她也不至于这么惨吧。而且嫂子这称唿……她和秦饶还没结婚呢。
黎央脸红着开始了下一把,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中途秦饶给想她餵水果都被她用手推开,严肃着小脸道:「你自己吃,别打扰我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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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打牌除了陈越阳,另外两男人也都是带了女伴相陪的,见状都以为秦饶会恼,毕竟圈子里谁不知道这位太子爷身份皮相身材样样都是顶好,就是脾气顶差。
听说之前那个三线明星宋苓不就试图搭上他,冒冒然跑人车上去,碰一鼻子灰不说,现在圈里都快查无此人了。
而刚才黎央那举动无疑是驳了秦饶的面子,多少有点不识抬举了。
结果她们就看着男人不仅没一点愠怒之意,唇上的笑半分不减,被推了下的手收回,把那个没餵出去的草莓自己吃了。
两女伴目瞪口呆。
这就是传闻中的脾气不好吗?脾气明明是太好了吧!
可能真就应了他们的乌鸦嘴,黎央上桌之后就没赢过,一把接着一把输,等她再拉开抽屉盒时却摸了个空。
里面的筹码被她输得一干二净了。
秦饶朝侯在一旁的侍者招了招手,对方很快又拿来满满一盒新的筹码。
黎央输得彻底没了信心,付了筹码之后丧着张小脸,说什么都不愿意再玩了。
秦饶坐上她的位置,黎央坐在一旁吃着水果观战。
陈越阳还是头一次像今晚这样赢得盆满钵满,乐得嘴都合不上,见这会儿换了秦饶上来也根本不带怕的。
他印象里秦饶就只打过几次麻将,每次还都是输家。
陈越阳摩拳擦掌,准备继续大展身手,结果连着三把都是秦饶嬴了,他还不是很服气,紧接着秦饶又给他来了个槓上开花,自摸清一色。
陈越阳:「……」
之前那一个小时费劲巴拉赢了的筹码转眼就输了大半。
陈越阳一脸费解:「饶哥,你是偷偷报了麻将班吗?怎么打牌水平突飞勐进啊?!」
秦饶:「之前懒得算牌,随便打的。」
陈越阳欲哭无泪:「那饶哥你今天怎么不随便玩玩了?」
「小姑娘输了不开心,我得认真把钱都赢回来。」他一本正经道,转头看着眉开眼笑的黎央,也跟着笑了:「放心,都能赢回来。」
陈越阳:「……」
第二天两人坐下午的飞机回去,到家已经是晚上了,黎央找了个花瓶把那捧花插进去,还认真在网上搜了搜怎么能让鲜花保持得长久。
吃完了晚饭,她见秦饶拿起搭在衣架的外套穿上,不由好奇:「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公司呀?」
「不是去公司。」秦饶没瞒她:「我去一趟医院,邵正康醒了。」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黎央怔了好半天,回过神后立刻放下手里的酸奶,从沙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秦饶低笑了声,摸了摸她脸:「你不是回来路上都困得要睡着了么,早点洗了上床休息,我就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车开到城郊的私立康復医院,单人vip病房里,秦饶直接推开门。
护士正在给邵正康测血压做检查,久未露面的邵立群站在病床前,一脸关切紧张的表情,等测完又给他把袖子放下来,还关心地向医生问这问那的。
看着还挺孝顺。
秦饶嗤笑了声走进去,众人纷纷看向他,查房的医生道:「秦总,您父亲醒来之后身体没什么……」
「不用和我说这些,」秦饶冷漠地打断:「我不关心。」
医生尴尬地和护士对望一眼,也搞不懂这些豪门的私事:「那我们先出去了,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繫我们。」
等外人都走了,邵正康还看着秦饶,这个素来和自己不睦的儿子如今大变了样,一身叛逆不驯的少年气褪去,沉稳了许多,一身迫人的气场。
而他自己遭了那场意外后整个人都苍老衰败不少,心静也不復当年,混浊的眼珠难得对他流露出温情:「小饶,这些年公司真是辛苦你了。」
秦饶懒得虚以委蛇搞什么父子情深这套,唇角勾起个冷笑:「我这么辛苦还不是因为你给我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和一群蛀虫一样的亲戚。」
邵正康还没说完的话一下噎在喉咙里。
秦饶直截了当地问:「你非要叫我是想干什么?」
邵正康缓了口气:「立群怎么说和你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你看看能不能在融晟给他安排个职位。」
邵立群是邵正康的另一个儿子,比秦饶大十岁,当初为了攀上秦家的高枝,邵正康无情地抛下未婚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害怕在秦家人面前暴露了这事,一直对这对母子不闻不问。
后来在公司掌了大权之后,邵正康心里又生出愧疚,再加上和秦饶一直势同水火,亲父子处成了仇人一样,他便更想弥补和大儿子的关系。
邵立群也是个没骨头的,有钱就是爹,也不恨当年被抛弃的事了,认祖归宗得相当没心理负担,这些年从邵正康那儿搞到了不少钱,日子过得堪比阔少。
只可惜他对自己的废物属性没点逼数,投资什么赔什么,后来邵正康出车祸成了植物人没人给他持之不断的打钱,他瞬间落魄起来。
「让他进公司帮你,你也多了个得力助手,外姓人到底不如自己兄弟一条心。」邵正康见秦饶不说话,继续劝道,还那副为着他好的口吻。
秦饶觉得好笑,便也直接笑出声,瞳孔却是漆黑冰冷的:「我倒不知道秦家除了我,还有另一个儿子。依他这开一家公司垮一家的能力,我把他招进来,是嫌融晟怕破产得不够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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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他似乎想起什么,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安排进来也不是不行,公司倒是缺保洁员,你问问你这好儿子,能把地扫干净吗?」
邵正康混迹商场多年,情绪管理还是在行的,闻言脸色沉下来,还克制着没有发作。
他知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融晟是他这个儿子做主,他那点股份在公司说不上话。
一直站在旁边不敢吭声的邵立群这下被激怒了,气得脸色涨红,口不择言道:「你以为融晟就全凭你做主吗?!好歹咱爸这么多为着公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还有着公司股份呢!」
他户头上早不剩多少钱了,由奢入俭难,这些年过惯了富二代的日子,让他再穷回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秦饶歪头看他一眼,邵立群被他眼底的冷戾吓到,缩了缩脖子。
「这爸你想要就给你了,但你以后再想通过他从融晟拿一分钱是不可能了。」秦饶从衣兜里摸出张u盘往病床上一扔,挑着眼梢看向邵正康:「绿岸华庭那块地你通过什么手段拿到的心里没数?这些年你挪了公司多少钱又当我不清楚?」
「你腿不是瘫了吗,正好下半生就安心在医院好好养病,你那点股份我也不稀罕,每年分红我替你捐了,就当是给你行善积德。要是一把老骨头了还想为着你这儿子折腾,那就挪个地方,后面十几年到监狱去过。」
说完一秒也不想在这儿待,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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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邵立群连灌了好几瓶酒,还是难消心里的憋闷。
边上作陪的是他那几个狐朋狗友,见状不解问:「邵哥怎么了这是,你爹不是醒了吗?以后有这么座大靠山还愁没好日子啊。」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邵立群心底的火又噌的冒起来,一巴掌拍开他递酒来的手:「你懂个屁,滚蛋,别在这儿碍老子眼。」
莫名挨了通训,那朋友也不敢怎么着,和另几人面面相觑了几秒后选择怂怂地离开。
身后的卡座传来交谈声。
「我一直还真信了那传言以为秦饶gay,没想到他交了女朋友啊,看他那样还宝贝得不行。」
「我听陈越阳说那姑娘还是他初恋,从高中时就喜欢的,一直喜欢到现在啧啧,真看不出来他在商场上手段那么狠,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邵正康眯了眯眼,醉得发昏的脑袋里冒出个疯狂念头。
既然秦饶那么喜欢他那女朋友,要是让他绑了拍几张好照片,钱和股份,还怕秦饶不给吗?
第六十一章
秦饶一去一回就挺晚的了, 到家后怕吵醒黎央就没去她的卧室,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洗了个澡。
上床之后没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咔哒一声, 门拧开了,秦饶忙坐起来伸手按开檯灯。
就见小姑娘穿着成套的小熊睡衣站在门口, 一头乌髮睡得有些凌乱,散在身前,长睫垂着, 困顿的眸子里露出些许委屈而不自知的情绪。
「怎么了央央?」秦饶赶紧朝她走过去。
黎央抬起微红的小脸看向他,有点不好意思, 小声询问道:「你…你今晚怎么不来我房里和我一起睡呀?」
只要他在家,每晚他都会来她房间找她, 两人同榻而眠于黎央而言已经成了习惯。
秦饶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愣了一秒后笑起来, 温声解释:「我以为你睡着了, 怕把你吵醒了就没过去。」
黎央之前是睡着了,但可能是他不在,她睡得没太熟, 听见他很轻的开门声就醒了, 然后一直等着他过来。
结果等了好半天他都没过来, 忍不住就主动过来找他。
秦饶直接抱起黎央走回她那间房, 等她先钻进被窝里,他也随之躺进去,被子里的手熟练地搂上小姑娘一把细腰。
「你去医院见了你……」黎央下意识是要说你爸爸, 话到了嘴边一顿, 她想起秦饶从未这么称唿过他。
她不管是从帮理还是帮亲的角度, 也都觉得邵正康当初隐瞒骗婚的行径太无耻过分了。
不过从小到大的礼貌使然,她不太能对着长辈直唿其名,就用个代称代替:「他怎么样了啊?」
「半身瘫痪,以后应该就住在那医院了。」秦饶声音冷淡,低眸看向怀里的姑娘,恢復到柔和的语调,笑着问:「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不睡?」
黎央听他不是想多聊的感觉,很乖地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脸埋进他胸膛里,没一会儿唿吸变得清浅绵长。
秦饶手指很轻地替她将落在颊边的一绺髮丝挽至耳后,指腹蹭了蹭她柔软的脸颊。
小姑娘睡颜乖巧恬静,光这么静静看着就让他抚平之前所有的躁郁,心底生出无限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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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休了春节假期之后黎央又回归到忙碌的上班状态,搬到一起住之后秦饶接送她上下班要方便许多。
但医院上班时间比较早,秦饶每天因为要送她还是得早起些,黎央还在试图说服他让她自己去上班。
这儿比她原先住的地方交通方便许多,出小区不远处就有地铁,还能直达到医院,但秦饶就是不答应,怕地铁人多挤着她。
甚至有天早上黎央悄悄地从他怀里起来,动作非常的轻,然而刚离开他的怀抱,男人就睁了眼。
「想让你多睡会儿怎么这么难呀。」她有点挫败,手撑在床边找拖鞋,鼓着脸嘀咕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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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男人低磁沙哑的笑:「我本来就不缺觉,何况要抱着你睡才有意思。」
黎央:「……」
周五这天,作为科室最年轻的两个医生,黎央和杨茜被安排到市里去开会学习。
交流会从上午开到下午,中午就一个小时休息,一直到四点钟才结束,杨茜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可算开完了。」
她边收拾着包边问黎央:「央央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唱歌啊?」
杨茜是自来熟的性格,短短中午吃个饭的功夫就把其他医院年纪差不多的医生都认识加上微信了,还约好了今晚出去玩。
「不了,我唱歌跑掉超严重。」黎央笑着婉拒,「你们去吧,玩得开心。」
她性格比较慢热,和这些人刚认识都不太聊得上来,而且总是秦饶接她下班,难得今天她下班早可以去公司接他,黎央想着还有点小开心。
坐两人前面的是别院的一个男医生,闻言回过头看着黎央挽留道:「就算不唱歌去吃个饭也行啊,附近有家挺火的网红火锅店,我已经在网上订好了位置。」
黎央大概看出他的意思,摇头直言道:「不好意思,我晚上和男朋友有约了。」
外面雨下得有些大,坐公交和出租都不太方便,黎央选择坐地铁过去,她按下负1楼的电梯。
下去之后是块停车场,再穿过去就是地下通道了。或许是下雨气压低,走在在空气不流通又光线昏暗的停车场,黎央莫名心悸发慌。
她加快了脚步,身后突然传来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一辆黑色宝马打横拦住了她的去路。
男人甩开车门下来,瘦高个儿,帽子口罩把脸遮挡得严实,看不清长相。
黎央警惕地远离着他,男人却朝着她跑来,一手抓住她手腕,一手从夹克兜里摸出张毛巾捂住她脸。
黎央是学医的,慌乱中也立刻辨认出毛巾上洒了甲醚,能使人很快乏力昏倒。
她背后渗出层层冷汗,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煳了,渐渐有点站不稳了,连忙屏住鼻息,想起背着的包里还放着把手工刀。
手刚拉开拉链,还没摸到,男人先发出一声痛叫。
邵立群回头,怒目瞪着刚在背后偷袭他的人,是两个女的,个子都还挺高,一个是短髮一个扎着高马尾。
邵立群压根就不把这两女的放在眼底,粗着声音嚣张地威胁:「我劝你们别多管闲事。」
他打听清楚了,这小姑娘确实是秦饶心头肉一般的存在,绑了她之后要什么没有!她那模样比照片里看的还要惊艷,说不定他还能爽一把。
明明自己和秦饶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偏什么好的都是他的。
趁着邵立群放狠话的功夫,短髮女生戴上了拳击手套,没多余的废话,一拳直接朝着他脸砸过去。
随即又一个果断的飞毛腿把他扫翻在地,一看就是练过的,身手又飒又矫健。
高马尾的女生也加入进来,两人把邵正康打得毫无招架还手之力,停车场不断传出他惨痛的嚎叫。
黎央看得吃惊不已,回过神之后赶紧拿出手机报了警,那两女生一直揍到警察快来才收了手。
邵正康被打得鼻青脸肿,煳了一脸鼻血,像软脚虾一样趴在地上,疼得都没力气叫了,断断续续地发出微弱呻.吟。
「你们没事吧?」黎央忙过去关心问道。
「没事。」高马尾女生沖她爽朗一笑,骄傲道:「我可是进过世界格斗比赛前三强的,差一点就拿了冠军,还有我师妹,也是格斗圈响噹噹的,能被这个小垃圾打伤。」
说着脱了手上的拳击手套,朝着在地上瘫软的邵立群一扔。
「真的太谢谢你们了。」黎央满眼感激,要不是她们俩及时出现,会有什么下场她都不敢想。
「你不用谢。」短髮女生摆摆手:「这本来就是我们职责所在。」
黎央表情疑惑:「啊?」
见她似乎毫不知情,高马尾女生解释:「我们就是职业保镖,秦总他付了很高的酬金让我们这段时间随身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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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里有监控,人证也有,邵立群绑架未遂的罪名是怎么都洗脱不了的,至少十年起步。
他人现在还在医院,估计一时半会出不来,那一身伤着实不轻。
黎央录完笔录走出谈话室,闻讯赶来的秦饶早已等在外面,绷紧下颌,眉眼笼罩着阴翳,正压着火对手机那头的律师说话:「这官司不管你怎么打,要让他从重了判。」
看见她出来,他几大步走到她面前,嗓音沉哑:「有没有哪儿受伤?」
「没有。」黎央摇摇头,还对他露出宽慰的笑:「你别担心。」
他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牵着她手往警局外走,没几步路就察觉到小姑娘走路姿势的别扭。
秦饶立即在她脚边蹲下。
手轻轻捲起她左腿的裤脚,白皙的脚踝处鼓着块小包,泛着淤青。
「当时不小心扭了下。」黎央轻声说,这在她眼里这也算不上是受伤。
秦饶拧了拧眉,背朝她蹲着:「上来。」
「也不是很疼,我能自己走的。」还是大白天,她不是很好意思让他背,而且也没多远的路。
闻言秦饶直起身,朝小姑娘伸出手:「那抱?」
黎央脸红了下,犹豫着选道:「就……还是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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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手勾住他脖子,他手搭着她膝弯处,走得稳又缓。
外面的雨已然停了,天色昏暗,沿街的路灯刚开,玻璃罩透出冷白的光,过了会儿随着钨丝温度升高,光线慢慢变成温暖的黄色。
秦饶将她抱进车里:「我去对面药店买点药。」
他很快拎着一个袋子回来。
黎央把脚搁在他腿上,秦饶拿毛巾把冰袋裹了一层避免冻伤她,他拿着轻轻敷在她脚踝处。
三月的天,黎央还是冷得嘶了口气,忍着没才把脚缩回去。
「对不起央央。」他声音低,浸着浓浓的歉疚:「还是因为我的事连累了你。」
黎央在录口供的时候知道了男人的身份,邵立群,是秦饶那个所谓的「哥哥」,她猜应该是和秦饶有什么利益冲突才会找上她。
但她一点都没有要怪他的想法:「什么你的事我的事呀,你干嘛和我分得那么清楚。」
「而且我也什么事都没有啊,这点扭伤根本不算什么,我明天就能用这只脚给你表演一个金鸡独立。」她弯起眼,语气轻快。
只不过还是有些好奇,大眼睛钦佩地望着他,觉得他未卜先知的能力太厉害了: 「你怎么知道他会来找我,提前请了保镖保护我呀?」
「我也不知道。」秦饶如实道。
黎央疑惑地眨了眨眼。
「我之前一直让人盯着邵立群,得知他通过非法手段买下几瓶甲醚,但我并不知道他打算用这对付谁。」他一五一十告诉她。
「但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用在你身上,我也不敢去赌,所以提前找了两个保镖让她们贴身跟着你。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也不能确定,不想你白白担惊受怕一场。」男人眼眸黑沉深邃,「央央,我很后悔在你高考后没能在你身边,没能保护好你。」
他声音不大,语气却是极为严肃,像起誓一般。
「那样的事我这辈子不会允许在再发生了。」
第六十二章
六月初, 邵立群的案子判下来另外,他以蓄意绑架未遂的罪名判了十五年。
这是黎央晚上和秦饶打电话时从他那儿得知的。
她「噢」了声,觉得这也算是他罪有应得了, 对此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想想要发表, 转而问起自己更关心的事:「你后天能回来吗?」
后天是6月8号,秦饶的生日, 她趁着他出差的这些天在家学会了做蛋糕,还有份特别的生日礼物想要送给他。
「抱歉央央,我在港城的事还没谈完。」电话那头, 男人语气歉意。
黎央有点小失落,不过她一向分得清孰轻孰重, 脸热着小声道:「那…那你的礼物我等你回来再给你。」
「14号那天我一定回来,我也给央央准备了礼物。」
两人的生日挨得挺近的, 黎央的生日只比他晚几天, 在6月14号。
听到他的保证黎央一秒高兴起来, 又聊了好一会儿, 秦饶听着小姑娘细软的嗓音有点儿染上睏倦,主动道:「快睡吧,明天你还要上班。」
「嗯, 你也早点睡。」
互相道了晚安, 黎央挂断了电话, 她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揉了揉犯困的眼,伸手拿起一旁的平板。
然后点进夏露浓好久之前给她发的那种视频,一边忍着羞一边抱着学习的心态继续看下去。
哪怕家里就她一个人也把音量调到最低。那声音太奇怪羞耻了, 她到时候一定不要发出这种声音来。
14号这天天气很不错, 黎央早起拉开落地窗的帘子, 天空碧蓝如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倾洒在实木地板上,卧室没开灯都很亮。
拉开衣柜,目光在一件件衣服上划过,挑出件奶蓝色的polo衫,搭配一条半身牛仔裙。平时她上班为了行动方便一般都是穿裤子,但今天意义不一样。
还精心地画了个淡妆,用上了夏露浓送她的那盘粉色系眼影,色调温柔甜美,还很适合她这样的初学者,不怕画重。
到了医院科室,她拿出白大褂套身上,又去提前接了杯水放桌上,杨茜吸着豆浆进来,从她身边路过几步又倒退回来。
「央央今天出去约会啊?」她眼睛盯着她脸,笑得贼兮兮的。
黎央被问得一愣,如实地点头,又眸露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平时上班你哪天不是素面朝天啊,今天连眼影睫毛都画上了,还是这么嫩的桃花妆,肯定是为悦己者容呀。」杨茜笑得一脸促狭地打趣。
黎央脸颊微红,拿起水杯喝了几口。
儿科室一开诊就忙起来,夏季天气热,小孩子比较容易患上唿吸道感染的疾病,黎央一上午处理了十几个腹泻咳嗽的症状。
中午她和杨茜一块去食堂吃饭,找了个空桌子坐下。
杨茜边吃边刷着手机,突然羡慕地感慨了句:「有钱真好啊,人家拍下几亿的钻石眼都不带眨一下,而我早上打车忘记用优惠劵现在想起来还心疼着。」
黎央闻言从餐盘中抬起来:「什么钻石呀?」
「就这个!」杨茜直接把手机递给她:「听说是拍卖史上最大的一颗蓝钻,真的好漂亮啊。」
黎央接过了她的手机,低头看向上面一条微博新闻,标题是【15.3克拉的戴比斯蓝钻以3.5亿在苏富比拍卖会上被亚洲神秘卖家拍得】
下方配了图片,那颗蓝钻看着足有鸽子蛋那么大,色泽如海洋般清澈纯净,蓝钻四周镶嵌了一圈璀璨熠熠的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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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评论很多,全都在表达震惊和羡慕之情。
【我算了下,我从元谋人开始打工都买不起一颗这样的钻石】
【十五克拉的钻石,我买假的都不敢买这么大的哈哈哈哈】
【这是把几套汤臣一品戴在手上吗,果然有钱人的生活不是我能想像的】
【肯定哪个总裁买来求婚的,豪门小说照进现实的既视感】
【也不一定是求婚吧,也可能是总裁父亲买给你女儿的嫁妆呢哈哈哈】
【是谁羡慕哭了我不说,我这辈子行善积德下辈子能让我投个这么好的胎!!我也想体验一下豪门千金的快乐!!】
黎央看了几眼把手机又还回去了,她对珠宝首饰本身没多大兴趣。那颗蓝钻漂亮是漂亮,但贵得完全超乎她想像了,除了好看没其他任何的实际用途。
到了下班的点还剩一个挂号没看,白大褂兜里的手机这时震动了下,黎央趁着病人还没过来,赶紧拿出来看了眼。
【秦饶】:我到你医院底下了
她手指快速按着键盘迴復:【我还得等一会儿才能下班】
抱着孩子的女人走了进来,黎央把手机揣回兜,看向小脸挂着泪珠的小女孩,声音温柔地询问:「怎么了呢?」
小女孩伸出藕一样嫩白的小胳膊,手指指着一个红红的,肿起来的小包,语气可怜兮兮的:「我被小虫子咬了。」
黎央仔细检查过后开了两只软膏,叮嘱完家长一些注意事项,对小女孩笑了笑:「别怕,涂了药很快就会好的。」
等黎央走出医院,夕阳将大片云朵烧得通红,金黄色的余晖洒在柏油路上,闪着细碎的波光。
银色帕加尼在街边停着的一排车里最显眼,她小跑着过去拉开车门,驾轻就熟地坐进副驾驶。
秦饶修长手指拎起杯奶茶给她,唇角微勾,亲口对她道:「生日快乐。」
他目光落在脸上,定格许久,小姑娘五官生得本就很乖,一双圆润乌黑的鹿眼勾出一点下弯的眼线,更增添几分纯真无辜感。
她的骨架纤细挺直,穿上这一套,整个人青春无敌。
「今天怎么这么好看。」他含笑的黑眸望着她,嗓音低沉认真。
黎央心底甜滋滋的,脸上展开笑靥。
秦饶从袋子里抽出吸管撕开,插进她握着的奶茶里,柔声笑问:「特意嘱咐我不定餐厅,生日想怎么过?」
「我想你陪着我去g大逛逛。」她说完,吸了两口杨枝甘露,仰起脸期待地望着他:「行吗?」
秦饶一愣之后笑起来:「当然。」
车开到g大时天色已全黑了,学校外那条小吃街十分热闹,各色摊子一个连着一个紧紧挨着,出来觅食的大学生络绎不绝,烟火气十足。
两人牵着手混迹其中,黎央侧头,眼眸亮晶晶的:「你们这儿什么最好吃呀?」
秦饶坦白道:「我也不知道,我没在这边吃过。」
黎央很吃惊,谁大学四年没在校外一条街吃过啊,转瞬又想到他其实也没在学校待四年,只读了两年就提前毕业了。
「没在小吃街吃过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她揶揄道。
秦饶没反驳,眼里散开笑意,轻轻捏了下掌心里的小手:「那央央今晚帮我弥补完整。」
由于不知道什么好吃,黎央就挑了家人最多的生煎包店,秦饶排队等着付钱,身侧传来一道试探着的女声:「你是……秦饶学长吗?」
秦饶和黎央顺着声音看过去,刚说话的女生扎着双低丸子头,身旁还站着几个女生,一看都g大的学生。
秦饶「嗯」了声,一贯冷淡的神色。
几个女生视线全又落向黎央,女孩儿衣着打扮和她们这样的在校大学生没太大区别,简单的polo衫和牛仔裙,扎着个高马尾,刘海全梳了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刘海。
唯一不同就是她那张脸,流畅的鹅蛋脸,唇红齿白,鼻头挺翘,皮肤在昏黄的灯光下依然白到发光。
是非常清纯又漂亮的长相。
至今秦饶的照片还在学校名人墙上挂着,年轻有为,还长了那样惊为天人的长相,几乎成了新生入学必讨论的人物。
而他在大学期间一直没交女朋友,疑似是gay 的高楼帖子也时不时飘上论坛首页。
谣言如今不攻自破。
「秦饶学长,你女朋友真的好漂亮啊。」有女生忍不住感慨。
说完,就见他牵着小姐姐脸上染起薄红,而刚才还看着疏冷又不近人情的男人弯起唇角,像冰雪消融,一下子显得温和可亲。
「确实很漂亮。」他没一点谦虚的,应得十分自然。
黎央:「……」
秦饶:「能问你们个事吗?」
几个女生积极热情地点头:「能,学长您尽管问。」
然后就听他问:「这条小吃街上什么特别好吃?第一次带女朋友来,不太清楚。」
付了钱之后秦饶让黎央坐进店里等着,出去买几个女生提到的小吃,煎包端上桌好半天他才回来,两只手拎满了。
黎央看着他把塑胶袋一个个解开,豆腐脑,肉夹馍,炸鸡,烤土豆,烤鱿鱼,还有碗酸辣粉,她弯了弯眼:「这么多我们吃得完吗?」
秦饶掰了双木筷,拿在手里颳了刮,除去毛刺之后才递给她:「没关系,你吃不完我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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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不想让他吃撑,再加上他买来的这些小吃味道都很不错,便努力多吃了些,结果就是她的肚子鼓了起来。
而她那件polo衫又是贴身扎进牛仔裙的,看着就有些明显。
「央央,两个月是不是这么大啊?」秦饶偏头笑着看她,问的时候手还故意往他小腹摸了下。
黎央反应了下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脸瞬间涨红,又气又羞,鼓着腮拿手去拍他。
秦饶也不阻止,笑着任凭小姑娘撒完了气才抓住她手,指根交握紧握着。
校门是敞开的,沿路隔几步就有路灯,投下斑驳的树影,晚风里裹着茉莉花的香气,清雅馨甜。
他们牵着手漫步,像学校里很多对情侣一样,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他们也会经常晚饭后这样散步。
路过篮球场,几个男生在打球,应该是投中了,球落地一声闷响后爆发出兴奋的欢唿。
「你大学时有经常在这儿打球吗?」黎央好奇问,她记得他高中时挺喜欢打篮球的。
「没,那会儿挺忙的,我想尽快把学分修完,课程安排得很紧,还得公司学校两边跑,基本一上完课就离开学校。」
黎央听得心疼,秦饶回想了下,补充道:「不过我还是参加过一次校篮球比赛。」
「那你拿了什么名次呀?」
秦饶似对她这个问题不满,轻捏了捏她手心,语气狂妄的不行:「我参加的,肯定是冠军。」
黎央「噗嗤」一下笑出声。
又经过学校里开的一家甜品店,黎央牵着秦饶走进去,由于没有提前联繫定制,买不到完整的生日蛋糕,只有巴掌大小的切片蛋糕。
秦饶买了一个草莓的,走到不远处一个小凉亭里。杏黄的圆月高高挂在天边,皎洁月光在草地上铺开,小虫子唧唧的叫。
他找老闆要了蜡烛,细细的一根,很有仪式感地插在切片蛋糕的中间,又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点上。
很小的一簇火光,将小姑娘乌黑的眼眸映得很亮,她鼓着脸「唿」一下吹灭,眸子始终弯弯的,没有闭上。
「央央,你是不是忘了闭眼许愿啊?」秦饶轻笑着提醒。
「没有。」黎央抬睫望向他,紧张地舔了下唇:「今年不想向老天爷许愿,想向你许愿。」
秦饶勾了勾唇,还没问就直接先答应了:「行,今年央央的愿望我来实现。」
黎央低头,手伸进挎着的小包里摸了摸,掌心捏住,长睫眨了眨,脸禁不住越来越红:「我想……让你娶我。」
秦饶一震,眼里的懒散笑意消失,神色一下子郑重了起来。
她嫩白干净的掌心上安静地躺着两枚银色素戒。
「央央你……」秦饶难得失语,喉结滚了又滚,最后化作一声笑,手指微颤地从她伸过来的掌心拿起那枚小些的戒圈,牵起她另一只手。
极虔诚小心地套进小姑娘细白的中指。
随即又给自己戴上。
「你怎么自己就把婚给求了啊。」他脸上表情好笑又无奈:「你知道你多亏吗,别的小姑娘都有一场浪漫的求婚,你倒好,自己还把戒指给买上了。」
黎央脸颊陷出两个浅浅梨涡,眼眸里聚着很亮的光: 「我不在乎那些仪式,我只知道我想嫁给你。」
一直以来都是他向她主动,无畏又坚定地朝她走来。
这一次她也想主动的,勇敢的向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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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两人还是情侣身份,再回去时就变成未婚的夫妻,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黎央牵着他手时刻能感受到他无名指上微凉还有些硬硬的触感。
回家后她按开了灯,刚换上拖鞋又被他拉住手往楼上走。
而楼上是泳池。
「干嘛呀,你大晚上想游泳了吗?」她笑着奇怪问。
话音落,随着他推开门,黎央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人愣住了。
玫瑰花的花瓣铺满了整个泳池,蜡烛围城了许多个爱心的形状,椰树上缠绕着星星串灯,宛如坠落的银河繁星一般。
还错愕着,耳边响起男人的低笑声,嗓音温柔磁沉: 「别的小姑娘有的求婚仪式,我的小姑娘当然也得有。」
「就是没想到我们这么心有灵犀,求婚都赶在一天了。」
黎央无名指上一沉,她低眼,中午在新闻报导上看到的那颗天价蓝钻此时出现在她的指上。
实物比图片更有种震撼的漂亮,纯净浓艷丽的蓝钻,静静地闪耀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那个3.5亿的钻石,她觉得谁买谁是冤大头的人原来是他。
「你怎么……」她鼻头髮酸,眼眶泛起一圈红,忍着哭腔嗔了声:「怎么这么浪费钱呀?」
秦饶将她拉入怀里,唇轻轻落在她湿漉漉的眼睫上,「给我的宝贝求婚,当然要最好的。」
他停顿了两秒,喉咙里发出声低笑,直勾勾地望向她,两人离得近,黎央看进了他眼底。
「我今年的生日愿望,连同着前面七年每一年的生日愿望,也得拜託你来帮我实现。」
他白衬衣黑西裤,五官的稜角越发凌厉,在黎央泛着泪光的视线里却渐渐和十九岁的少年重合。
听见他说。
「娶你,就是我十九岁起,一直以来的生日愿望,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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