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成了暴君后》 第1页 [古装迷情] 《竹马成了暴君后》作者:桃枝蘸雪【完结】 文案 双亲去世后,言俏俏便被接到叔父家中生活,成了吉安伯府的二小姐。 可言俏俏文静话少,又并非按着贵女礼数教养大的女儿家,在府中存在感极低,偶尔还要受些欺负。 好在家乡有个一同长大的竹马,人生得俊美,对她又好,来信中还说,等攒够了盘缠,便来京城找她。 言俏俏担心他来不了,辛辛苦苦地存钱,每月寄过去,巴巴地等着。 两年后,竹马如约而至,他带着大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顺利登基。 谁也不知道,这位杀伐决断、人人畏惧的暴君,是言俏俏两小无猜的竹马。 言俏俏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那晚帝王在黑暗中抱住她时,言俏俏一边挣扎一边掉眼泪:「陛下,我、我已有心上人,我与他……」 「我马上要嫁给他的!」 身后,高大健硕的男人闻言顿了一下,随即垂首轻吻她脸颊上的泪水,哼笑一声:「那不是更好。」 言俏俏:?……qaq * 起初,吉安伯府众人只当言俏俏是个好欺负的穷酸亲戚。 可后来,陈大将军独女、第一世族嫡孙、江南首富、武将之首……众多大人物竟都对言俏俏爱护有加! 宫中设宴,言俏俏还坐在离那位新帝最近的位置! 她甚至轻蹙眉尖,夹起自己碗里的藕丸,偷偷放进那暴君的碗里! 所有人都被她不知死活的行为震住,结果新帝什么也没说,只是瞥了一眼:「?」 言俏俏:「看,是你最喜欢吃的。」 暴君默默咽下藕丸:「……」 又将自己不爱吃的说成他最喜欢的。 ★文静胆小天然呆美人x占有欲超强南梁醋王暴君 ★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男主无后宫,全程1v1 ★基本都是女主视角,爱情占比最大,但也会描写友情 内容标籤: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言俏俏 ┃ 配角:梁九溪 ┃ 其它:he 一句话简介:天然呆美人x温柔暴君 立意:生活需要简单的美好 第一章 ◎俏俏◎ 烈日炎炎,晒得院中那一条青黑石板路融化了似的,泛出粼粼波光。 积日的暑气又从底下往上翻涌,热腾腾地扑在人脸颊上。 言俏俏就低着头跪在路中央,炎日照着她乌黑如云的髮髻,很快便有几滴汗珠顺着鬓角滚落,砸在浅青色荷叶裙边上。 她忍不住抬起手,用腕间一只旧银镯子贴贴滚烫的脸颊,才感到一丝清爽,便听见前方一声怒吼—— 「言俏俏!!我说的你听进去没有!?」 虽早习惯这位的泼辣嗓门,言俏俏还是吓得一颤,讷讷道:「听、听进去了。」 自从两年前父母意外身亡,她便以同族二小姐的名头住到了京城吉安伯府,府中老爷言作德,是她的亲叔父。 而出声训斥的则是正房夫人,李氏,也就是言俏俏的叔母。 天气炎热,为了教训这小妮子,李氏让下人闭紧了前后的门,导致院中蒸笼一般火热。 她虽坐在屋檐下的阴凉处,到底也不好受,尤其一瞧见那呆头笨脑的便宜侄女,心头的火便蹭蹭上涨。 李氏飞快摇着团扇,手腕上串着四五个金玉镯子,叮噹作响,嘴里连珠炮似的道:「你说说!我们言府也不曾苛待你吃穿,怎么这样丢我们的脸!」 「你满京城去问问,谁家小姐抛头露面去街上卖东西?!」 「啊?言俏俏,到底要说几遍?这里是京城,不是你那鸟不拉屎的闻春县!贵女有贵女的礼数!你少把那穷酸气带进来!」 「自个儿毁了名誉不打紧,别连累我丹娘找好人家!听明白没有!?」 她每扯着嗓子骂一句,底下言俏俏的脑袋便往下低一分,小鸡似的一啄一啄,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瞧起来倒温顺老实:「明白……」 这任打任骂的怂包模样,李氏不解气地瞪着眼,却又不好再发作,胸脯上下起伏不定。 原本最近就不太平,个个都焦头烂额,还给她闹出这档子事。 国家大事她一介妇人即便不懂,也知晓那南边杀来的大军还乌泱泱压在城楼下,宫墙之内更是早变了天。 据说,为首之人乃是前朝遗孤,当年尚在襁褓之中,便被自己亲舅舅夺去江山。 没成想此子隐忍蛰伏、韬光养晦二十载,如今来了! 京城众人虽不敢明面上议论,背地里却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想探一探那位杀伐果决的新帝是个什么模样、什么脾性。 言府自然也不例外。 今日是时隔三月第一次开朝,新君亲临,文武百官齐聚一堂,新帐旧帐还不得翻个底朝天。 想到这儿,李氏顾不得跪在院子里的言俏俏,忙问身边婆子:「什么时辰了,老爷还没回来?」 婆子愁道:「夫人,都快巳时三刻了,以往老爷上朝,最迟也能赶在辰时尾巴上回府,可今天……」 李氏的脸色倏地难看起来,似有话不吐不快,又不敢与人讲。 三月前攻破京城后,便有数千黑甲兵将各个府邸围得水泄不通,一干人等的进出来往,恐怕都逃不过那位新帝的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页 虽说还未发生冲突,但这般将众人管控住,总叫人疑心后面还有别的手段…… 李氏心里顿时火烧一般煎熬,不自觉站起走动,眼珠子转来转去,最后落向还跪在滚烫路面上的言俏俏,竟忽然消了气:「……行了,别跪着了,回你住处去吧。」 言俏俏早被炎日晒得头脑发胀,闻言没听清楚,只身子微微晃动几下。 直等那婆子走近,使劲儿拽了一把胳膊,她才后知后觉抹了抹额头上水淋淋的汗,嘴里还不忘喃喃着:「谢……谢谢。」 只是她浑身没劲,一时半会儿站不住,婆子没了耐心,急匆匆撒手,快步跟上李氏一行人,从廊下绕出去。 言俏俏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浮起一阵阵发黑的眩晕感,愣是昏了片刻,才慢吞吞爬起,挪着步往自己屋里走。 她本不是娇生惯养的千金贵女,更何况如今寄人篱下,需得看人脸色,晒得再狼狈可怜,也不能多吭声。 好在言俏俏身子骨一向不错,进门后,先灌了杯冷水解暑,便把手伸进宽大的袖口里,摸出一包药。 「林妈妈?」 半晌没有回应,言俏俏赶紧抱着药包跑进里间,见林妈妈正紧闭双眼睡在小床上,才松口气。 只是妇人面色苍白,佝偻病躯将被褥顶成一座小山,如此炎热的天气,梦中却冷得发抖。 林妈妈是言俏俏的乳娘,初来吉安伯府时,夫人李氏嫌她带的下人太多、排场太大,只许她留一个。 从此便只有林妈妈陪在她身边。 可许是年纪大了,又总是为她劳心劳力,入夏之后,林妈妈忽然一病不起,人更是一圈又一圈地消瘦,如今真是憔悴得没了人样。 李氏又吝啬,不肯为了生病的老婢花大钱诊治,大夫来了两回,后面没有诊金,便不愿意来了。 言俏俏怕出事,硬是央求她从下人房搬到屋里来住,好方便照看。 替林妈妈掖了掖被角,又将自己床上的被褥搬来盖上,言俏俏这才到外面生火熬药。 她住在吉安伯府最后方的客房,由于地方偏僻,很少有人经过,反倒难得的清静。 坏处是存在感极低,刚住进来时,府里吃饭忘了她这号人都是极常见的事。 最离谱的一次,足足有十日没人喊她这位二小姐吃饭。 言俏俏胆子小,话又少,只默默啃馒头度日——那馒头也是她偷偷翻墙出去买的。 最后还是斋戒祈福半月回府的言大小姐言鹃问起,众人才惊醒,面面相觑。 对此,连蛮横惯了的李氏都有些心虚。 因而后来林妈妈在院角砌了座简易土灶,自己烧火做饭,李氏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图个省钱省事。 此时,言俏俏就抓着把蒲扇蹲在灶口,把火烧旺了,架上煮药的陶罐,才提了桶井水走进耳房。 方才在日头底下跪了少说也有大半个时辰,身上早被汗水湿透了,现下半干不干地黏着,让人浑身难受。 言俏俏脱掉衣裳,露出一身莹白如玉的肌肤,在昏暗耳房之中犹如冷夜里铺满月光的雪地。 她用浸满井水的帕子擦拭身子,耳朵却专心致志地听着外头药罐的声响,生怕一不留神误了时辰。 井水的清凉使那身雪白逐渐泛起桃瓣似的粉,擦过胸前时,言俏俏整个人一颤,随后愣住。 她低头瞧了片刻,忍不住蹙起眉,轻轻嘆息。 不怨叔母总疑心她偷吃,似乎……似乎是又长了些肉。 灶上药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沸腾声,言俏俏回过神,飞快换上干净衣裳,跑出去将煮好的药倒出一碗。 林妈妈仿佛能闻见药的苦气似的,适时醒来,看着餵到嘴边的汤药,神色一怔:「……小姐,这是哪里来的药?」 「我买的。」言俏俏含煳道。 林妈妈急得咳嗽两声,推开药碗:「您哪来的银钱,难不成又去卖木雕了?」 言俏俏只好眨了眨那双乌黑湿润的杏眼,一声不吭的模样便算是默认了。 她虽不够聪明机灵,却有一双顶好的天生巧手,只六岁开始跟随镇上的木雕师傅学了两年而已,手艺却越发精湛。 凡是经她手的木料,总能化腐朽为神奇,雕琢死物有形,活物如有魂灵,单一个「栩栩如生」都无法形容得出。 林妈妈却伤心了,按着心口,恍如要落泪一般,哽咽道:「原先……老爷夫人送小姐去学木雕,也不是、不是要您卖艺为生……日后泉下相见,老奴……要如何交代。」 言俏俏捏着汤匙,愣愣地看向她眼角的泪花,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家本住在灵州的闻春县,她爹中过进士,只是无心,在学堂里教书为生,连县令都要卖他三分面子。 她娘是一普通商户之女,会算术、能盘帐,在西街开了两间铺子,生意还算景气。 在县里,言家算是有头有脸的门户,吃穿不愁,还有富余。 言俏俏作为独女,打小身边便有一老一少两个下人伺候,走出去不知多少人艷羡。 六岁那年一时兴起去学木雕,也不过为着自个儿喜欢,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成了换钱谋生的手段。 林妈妈还在擦着泪,盛药的汤匙便再一次送到了嘴边。 她抿抿干裂的唇,隔着裊裊热气去看自家小姐那一张春水浸花似的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页 言俏俏的娘是个俏丽美人,她比她娘还要美上几分,红艷艷的嘴唇宛如雪里绽开的梅花。 林妈妈背过身去勐烈咳嗽,顿时像被抽去支架的布偶一般,歪倒在床榻上。 言俏俏焦急站起,慌慌张张餵下去两口药。 林妈妈气若游丝地将眼睛撑开一条缝,担忧地问:「卖木雕……没叫大夫人知道吧?」 她口中的大夫人便是李氏,李氏好面子,断不会容忍府中小姐做出当街卖货的行径。 虽说,府中大老爷与大夫人,本也是闻春县「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人」…… 言俏俏垂眼搅着汤药,小声道:「没,我悄悄翻墙进出的。」 「那就好……那就好……」林妈妈想起往事,想起自家老爷夫人的嘱託,眼泪又流出来。 她这个病总不见好,一把老骨头,死了也就算了,可是小姐…… 林妈妈偏过头,含泪问:「小姐,大夫人……可提过您的婚事?」 言俏俏春三月过的生辰,如今都十七了,早到了出嫁的年纪。 父母已逝,按规矩自然是李氏来为她挑选未来夫家。 可李氏自己就有两个未出阁的女儿,又怎么会尽心尽力。 言俏俏懵懂地摇摇头,将已经不烫手的药碗塞进她手里,语出惊人:「我的婚事不是早就定好了吗?」 「咳咳咳咳咳!」林妈妈刚灌了口药便被呛住,「老奴、老奴怎么不知道?」 言俏俏勾着自个儿衣角,纳闷道:「你忘记小九了吗?我来京城之前,已经答应嫁给他了。」 这次轮到林妈妈愣住,哑然片刻:「您说小九啊……」 在闻春县,确实有个姿容出众的小郎君,名梁九,唯有言俏俏亲近地唤他小九。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非大富大贵之人,好在知根知底。 若能成双,也是极好的归宿。 但自从言俏俏搬来京城,二人已经两年多不曾见面,何况梁九本就大她五六岁,心思更成熟深沉些。 两年前空口无凭的约定,谁知还作不作数。 可一说到小九,言俏俏那双沉默的眼便会透出微微光亮,好似明朗的日光落在湖面。 林妈妈到了舌尖的话又吞回去。 世事易变,人心莫测,到底是不忍堪破。 她藏起苦涩笑了笑:「那也……那也很好。」 作者有话说: 写个甜饼吃吃吧~ 幻想言情预收《假半仙靠直播养白狼》,求收藏!! 别人高考完都在吃吃喝喝讨论去哪里旅游,穷鬼关露还得一个人打三份工。 可惜她身体太弱,第n次差点晕倒之后,三个老闆同时哭着求她辞职。 正愁眉苦脸的时候,关露忽然想起幼年有位赤脚神婆曾断言她天生一副仙骨,是块修道的好料子。 听说邻居李叔放弃之后,去给人跳大神驱邪,一场能入四位数! 关露灵机一动,连夜网购最便宜的服装和桃木剑,又上网背了背常用咒语108句。 结果临场的时候,她一紧张全忘了!! 甲方爸爸殷切的目光中,关露憋了半天,脱口而出一句:「……巴啦啦能量!」 甲方:?好像哪里不对劲。 关露垂头丧气地以为肯定搞砸了,结果几天后,帐户突然收到打款! 甲方在语音消息中感激涕零:「关大师,不,关大仙!您真是神仙在世!家里不闹鬼了!我老婆的病也好了!」 关露:诶0.0? ———— 关露穷是穷了点,但好在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所以面对那只流浪到自家门口的漂亮白犬,她本来一点也不想收留。 可它看着关露,头顶两只粉白兽耳颤动,身后一条蓬松柔软的白尾巴讨好地摇来摇去。 关露:……我也不想被勾引啊,可是它有耳朵和大尾巴诶!!! 关露被毛茸茸沖昏了头,直到白犬吃空了她家里所有的食物,又吃空了她刚刚鼓起来一点的钱包!! 关露含泪将直播标题从「新人探灵抓鬼实况」改成了「直播抓鬼,赚点狗粮」。 —————— 妖鬼管理局听说最近有个满嘴「巴啦啦能量」的假半仙到处招摇撞骗,还大摇大摆地开了直播,于是前去打假。 【弹幕】:主播家的狗狗是什么品种哇? 【关露】:额,它说它是白化哈士奇。 弹幕:它说?? 妖鬼管理局:哈士奇??? 可那不是他们妖鬼管理局也不敢管的白狼大妖吗!! 直播镜头角落里—— 正在装狗的狼形白扈:乖巧.jpg 第二章 ◎新帝◎ 林妈妈说完,便闷头喝药,言俏俏站在一旁不自觉发起呆。 从有记忆开始,小九就住在隔壁,比她大个四五岁。 但他并非土生土长的闻春县人,娘亲说,小九是言俏俏出生那年才搬过来的。 双亲亡故,只得独自来投奔表姑。 许是小小年纪便经歷人情冷暖的缘故,小九比同龄人看着更深沉,不爱闹腾,总是一个人待着。 表姑家门口有棵高大的老槐树,枝干粗大,他常坐在最高处,越过闻春县鳞次栉比的青瓦,眺望遥远的北方。 因为是邻居,所以这棵老槐树离言俏俏家也很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页 但言俏俏性子算不上活泼,更不会爬树,她总是坐在自家门槛上,捧着脸看路面蹦跳的麻雀。 偶尔目光随着起飞的鸟儿望向天空,便总能瞧见老槐树上垂下的半片衣摆。 直到有一天,小九突然从树上跳下来,也坐在表姑家的门槛上。 两个门槛离得很近,言俏俏不需要抬头,就能看见他的侧脸。 那时她四岁,虽是青梅竹马,但二人确实做了四年邻居,才说了第一句话。 小九问她:「麻雀有那么好看吗?」 她懵懵地点了下头,便继续专心致志地观察麻雀。 言俏俏记性很好,与小九一同长大的许多事她都记得。 但此时回忆着最近的那封来信,忽然有些犹疑——小九是这个月就要到京城了吧? 这两年多,二人虽然相隔千里,但每月都有书信往来。 小九很早便在信中提过,时机成熟时会来京城寻她。 言俏俏期盼许久许久了,甚至担心路途遥远、他盘缠不够,还每月将存起来的银钱寄过去。 这也是为何她如今手头如此窘迫,还要卖木雕补贴药钱。 可今日已是七月二十八,再有两三日就是八月,算日子应该七月入京的人,却迟迟不曾出现。 言俏俏熄掉灶里的火,背对着屋里,将怀中的书信拿出来展开,又从头到尾细细地看了一遍。 正月过完年后,小九的来信突然断了,直到两个月前,才又有一封信送到她手中。 信的内容不长,似是写信人没有耐心细细斟酌词句,只说已在来京城的路上,最迟七月便会进京,叫她不要挂念。 言俏俏眼巴巴地等啊等,就等到了今天。 她手指按着信上的日期,轻轻蹙起眉,有些费解。 分明就是说的七月。 可若是小九已经到了京城,必定会来找她的,他知道自己在言府。 言俏俏想起今日出门卖木雕时,各家府邸门前都站着神色冷漠的黑甲兵。 那些个黑甲兵只听命于新帝,满身肃杀之气,腰上挂着刀剑,在城中四处巡视。 京城四处城门更是水泄不通,一应人等的进出盘查尤为严格。 几天前,府中大小姐言鹃要去城郊的灵安寺诵经祈福,都愣是在城门排了一整天的队,才得以出城。 想到这儿,言俏俏收起信,忽然松了口气,心中宽慰不少。 现在外头关卡通行不畅,路上耽搁十天半个月也是极正常的。 天色阴下去没多久,日头再次从云层后移出,发出刺目灼热的光。 言俏俏进屋去瞧见林妈妈又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到梳妆檯前,翻出一瓶活血化瘀的药膏。 这座红木梳妆檯已显陈旧,是府中三小姐言丹用过的。 她及笄后屋里一应家具皆换成了乌桃木,旧的正好匀给言俏俏。 言俏俏不挑,有的用就行。 她拿着药膏躲进耳房,抱起襦裙裙摆,露出纤细双腿。 窗口照进来的日光落在上面,莹莹地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膝盖上却是两块跪出来的深红,红里又透着隐隐的青紫,淤血不散。 言俏俏凑近一些,鼓起脸颊吹了吹,边用手指蘸着药膏往上涂抹。 「嘶……」 清凉的膏药覆盖住火辣的伤处,她想快些好,便又多涂了一遍。 一只小麻雀飞进院子,落在耳房那扇窄小的窗前,沿着窗台来回蹦跶。 言俏俏看见它,抓着药膏呆住,一时都忘了将裙摆放下,心里无端冒出一丝小小的挣扎。 要不……明日还是去城门口打听打听? 也许小九真的已经到了,只是她不知道。 ………… 将近午时,李氏才等到丈夫言作德下朝回府。 言作德年近五十,身体本就不如从前,上朝两三个时辰的惊恐交加、如履薄冰,加之天气炎热,出宫时竟满身大汗,一身官服都湿透了。 李氏嫁到言家将近三十年,为人强势蛮横,并不怕言作德,斥退下人后便紧跟在他身后,追问:「怎么样,你见到新帝了?如何?是个什么样的人?」 言作德却脸色苍白地瘫在了椅子上,目光涣散,一个字也不说。 李氏神色立即变得焦虑,两只手互相攥着,喃喃道:「……除了将先帝斩首,我瞧这位新帝入京后也没什么大动作。」 「甚至连前朝太子等一干人都还未处置,只是关在宫中好吃好喝供着,不像是要迁怒九族的样子,兴许、兴许是个仁慈的主……」 「仁慈!你竟以为这位可能是个仁慈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言作德忽然一拍桌子,情绪崩溃地吼道,「你知道金雍殿一上午死了多少人么!黑甲兵杀人的刀不知换了几把,那殿中的血都流到门外的白玉阶上了!!」 李氏脑子里嗡地一声,脸色逐渐与丈夫相近,嘴唇颤了颤:「怎、怎么会这样?」 言作德也想问,他都不知道问谁去! 起初黑甲兵围困各家府邸,人人都猜到这位新帝有后手,因而个个不敢造次,只是观望。 可谁能想到,开朝第一天,便从文武百官的队列里拖出十几个,当堂斩杀了!连一句冤枉都没让人喊! 言作德不自觉将手背用力往官服上擦了擦,总觉得那时溅上去的血洗不干净似的,一下一下地发烫,提醒他方才同僚一个个倒在血泊里的场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页 而那新君便面无表情地坐在最高处的王座,血溅当场、哀声四起时,垂在帝王眼前的冕旒金珠甚至都不曾晃动。 他望着满地尸体,只是冷淡道:「拖去乱葬岗,敛尸入棺者,诛九族。」 底下死一般的寂静,再没人敢有半句怨言。 那新君、梁九溪,生了张最俊美如玉的脸,却揣了颗最狠毒阴冷的心! 李氏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勉强缓过神,问:「杀的是哪些人?」 「多数是前朝反贼的党羽。」言作德深深畏惧这位新君,直接改了口,不敢再称前朝皇帝为先帝。 对新帝梁九溪来说,先帝只有一位,便是他那遭受背叛、死无全尸的父皇,而非自己那篡位的舅舅。 言作德闭了闭眼,又说:「还有——左丞周大人。」 「周丞相!?」李氏倒吸一口凉气,彻底稳不住了,小声道,「你这吉安伯的爵位,当初不就是在周丞相手里买的么!他都死了,咱们的事会不会已经……?」 「你问我我问谁!」言作德万万没想到新帝竟有这样的胆子。 周家那是何等风光的庞大世族,支脉复杂,门生众多,牵一髮而动全身。 这样的庞然大物万一发起疯来,绝非一般人承受得住的。 李氏想不了那么远,自个儿安慰道:「我觉得……前朝买官买爵位的那么多,咱们当初做得隐蔽,不一定能查到,对,你我不说,还有谁知道?」 言作德慢慢冷静了些:「只能这样想了……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什么?」 「陛下刚入主宫城,宫中人手不足,让各家轮流送女儿去伺候,为这事我都烦心了一路!」言作德又是嘆气。 「入宫?」李氏却眼前一亮,忙说,「那让丹娘去就是了,丹娘好容貌,陛下指定喜欢,等丹娘做了娘娘……」 「你发什么疯?」言作德不耐烦地抬高了声音,「刚杀了一堆人,你就敢让丹娘去伺候?」 「再说了,皇后之位必定是赵家囊中之物!陛下身边还有位一路扶持的辛氏女,一位家世惊人,一位伉俪情深,丹娘拿什么争?」 二女儿言丹是李氏辛苦培养了十几年的宝贝疙瘩,就盼着嫁个好人家,自然不捨得。 她回过神悻悻道:「……那咱们还是算了吧,反正各家轮流出,让别家先去探探路也好。」 言作德:「妇人之见,陛下这分明就是在试探忠心,识相的这个时候就该双手捧着女儿上去献殷勤。」 「我这吉安伯本就只有个名头,绝不能错过先机!」 李氏明白过来,这是言家唯一在新帝面前露脸的机会,咬咬牙道:「那……让鹃娘去!」 大女儿言鹃性情温平,可左脸上有片鸡蛋大的红色胎记,所以註定只能低嫁。 李氏在她身上没花多少心思。 但她一共就两个女儿,左右还是有些心疼,但抵不过对眼前这契机的渴望。 言作德却摇摇头:「鹃娘每月都去灵安寺为咱们斋戒祈福,是个好孩子。」 他沉吟片刻:「依我看,让俏俏去最好。」 「言俏俏?」李氏一愣,接着恍然大悟,若非特意提起,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这便宜侄女。 非要说的话,言俏俏与言鹃言丹二人同族同源,如今也顶着言家二小姐的名头,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李氏一拍掌:「就按你说的,让言俏俏入宫!」 言作德抿了口茶,提醒:「对了,你抽空好好教导一番,让俏俏入宫后谨言慎行,千万不能节外生枝。」 他皱皱眉:「若是碰到那位陛下……尽量避开,那样的人,并非她能接触的。」 李氏摆摆手:「放心吧,你侄女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本事,听说还想着她在闻春县的郎君呢,好像是卖煎饼的。」 她嗤笑一声:「搞不好日后上门提亲,一手提一叠煎饼、身上挂块猪肉就当礼金了!你说咱们答应还是不答应?」 「行了行了。」言作德放下茶盏,「就这么说定了,明日送她进宫,必须赶在第一批!」 李氏做事倒也利索,立即挑了几件像样的衣裳,外加两套头面,带着大夫往言俏俏住处去了。 作者有话说: 小九:到底谁给我传成了卖煎饼的(: 第三章 ◎麻雀◎ 吉安伯府的院墙并不算高,稍微抬眼便能瞧见金灿灿的夕阳落在墙头上,随着时间流逝缓慢攀爬。 院里远离灶台的另一角有张小桌,上面摆放着各式小巧工具和木料。 言俏俏坐在桌边,正在摆弄一块鸡蛋大的樱桃木。 樱桃木已呈现出小麻雀的圆润形态,还需更仔细的雕琢,让其神态、羽毛纹路都栩栩如生。 言俏俏做木雕时一向专注,此时却隔一会儿便停下动作发呆。 不久前李氏来过,给她送了好些衣裳首饰不说,还请了大夫为林妈妈诊脉。 连药都是李氏身边得力的丫鬟去药堂抓的,正架在灶上熬煮。 言俏俏虽然沉闷,却并不蠢笨,李氏从来不是慈祥的叔母,做这么多,自然有所图谋。 她要言俏俏以言府小姐的名义进宫,可具体进宫做什么,李氏自个儿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倘若林妈妈醒着,必定不肯让她去,但言俏俏答应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页 林妈妈的病实在紧急,大夫说需得好几日不间断地用药。 况且李氏说,各家小姐几个一组,轮流入宫,她第一批进,顶多呆上七八日便能回来。 到那时候,林妈妈的病也该痊癒了。 「二小姐。」穿绿衣的丫鬟径直走进院子,沖她福福身,手里持一个巴掌大的托盘,「青玉耳坠给您送来了,赶紧连衣裳一起试试吧,若是不妥,现在还来得及换。」 言俏俏没回应,她正沉浸于雕琢麻雀尾部稍长的羽毛,眼皮半垂着,整个人宛如一座成精的木雕,只有手指极细微地动作。 那丫鬟是李氏身边最亲近的,平日里哪将这滥竽充数的二小姐放在眼里。 但却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得罪这位,只好憋闷地等在一旁。 大约过了半刻钟,言俏俏才放下工具,引丫鬟到耳房中去。 先前送来的衣裳也搁在这里,丫鬟立即撸了撸袖子,要去解言俏俏的衣带。 「我、我自己换。」言俏俏背过身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脱掉衣裳。 夏日穿得少,襦裙之下只剩浅红色的肚兜和里裤。 丫鬟被那露出来的大片雪白晃了眼,有些震惊地自上而下审视这位二小姐的身段。 时下流行各式齐胸襦裙,鲜有人束腰,若是身材纤细的女子,裙袂翩跹之间,便颇有弱柳扶风的淡雅仙姿。 往日见二小姐,总是珠圆玉润,还以为身上余肉不少。 可如今细看那清瘦的嵴背、盈盈一握的腰肢,连两条手臂都好似伶仃雪藕! 待她转过身来,丫鬟瞪着那高耸的胸脯,才知问题出在了哪里。 她看看怀里抱着的衣裳,忽然疑心能不能穿进去。 衣裳是从三小姐屋里挑拣来的成衣,自然是三小姐的尺寸。 被人盯着,言俏俏只觉局促不安,慌忙伸手将衣裳拿来,自己穿上。 一条烟蓝色莲花纹蜀锦齐胸襦裙,料子贵重,绣工上乘,若非情况特殊,李氏断不可能拿出来给她穿。 穿倒是穿上去了,只是紧了些,言俏俏按着胸口,深深唿吸。 丫鬟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好在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还不算太丰满。 青玉耳坠正好拿来配这身素雅蜀锦,不需过多妆点,便如出水芙蓉、凌波仙子。 可丫鬟一想到那裙下遮盖的身段,再去看那张清丽的脸,总觉得娇媚极了。 直到离开言俏俏的住处,丫鬟还酸酸地想着。 那样的姑娘和狐媚子有什么区别,嫁了人岂不是要昏天黑地勾着夫君,世道就真要完蛋了! 幸亏如今世人喜好清雅之色、弱柳之姿。 ………… 赶在完全天黑前,言俏俏终于将第二只麻雀雕琢完毕,带上两只走到吉安伯府门口。 她最初学木雕,便是因为观察麻雀许久,想将这小生灵的剎那形态留存下来。 因而麻雀也是她雕得最好的活物,每只姿态都有所不同。 天色已晚,各府纷纷点燃门口的大灯笼,留给过路人一点光亮。 看门的下人有两个,一个看白天,一个守夜,此时正在交接班。 言俏俏与他们接触不多,但毕竟在府中住了两年,下人没道理不认识她。 高个的门房行了礼,客气问:「二小姐,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吩咐吗?」 言俏俏点了下头:「我明日要出门几日,这期间若有人来找我,能不能劳烦你们如实告知,让他等我回来?」 她原本打算明日去城门口打听打听,可李氏要她明日一早就入宫,怕是没时间。 「是个男子,二十出头,还有……」言俏俏想再描述得仔细一些,可自己也两年没见过小九,一时卡了壳,「唔,长得很好看……」 高个门房挠了挠头,答应下来:「行,也不是什么大事,您还亲自走一趟。」 「不过小的这几日都守夜,要是他白天来,那就让王哥替您转告!」 「是吧,王哥?」高个门房拍了拍另一个门房的肩膀。 王门房却并不热情,睨了言俏俏一眼。 又不是府里的正经小姐,老爷夫人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做下人的自然看碟下菜。 言俏俏本也没打算摆小姐的架子,见状赶紧拿出两只樱桃木麻雀,一人送了一只,眨着眼睛期待道:「这是我自己做的木雕,此事便拜託你们了。」 等她离开,高个门房还在翻来覆去摸那只活灵活现的麻雀。 雀儿肚皮圆润、憨态可掬,嘴里正叼着一条菜青虫。 「没想到二小姐还有这等手艺呢。」 「嘁,樱桃木便宜货,这玩意儿顶多值个十几文。」王门房嘟囔道,「好歹是个小姐,出手这么寒酸。」 高个门房悻悻道:「别这么说吧,二小姐在府中也不容易……」 「你喜欢,那赏你了!」王门房嗤笑着打断,直接将另一只麻雀也扔进他怀里,打着哈欠,「就你还可怜别人,可怜可怜你那快病死的儿子吧!」 高个门房手里攥着两只木麻雀,想起得了重症、没钱医治的儿子,顿时满面灰败,苦涩地嘆了口气。 ………… 皇宫,云机殿。 这里乃歷代梁氏皇帝寝宫,虽每任帝王多少都会随自己心意点缀修葺,但总体的形制未曾大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页 前朝国舅郑修义篡位后,却不敢在此久居,而是迁去南侧的良闻殿。 云机殿自此封闭荒废二十年,琉璃瓦上都长了几片青苔,直到新帝梁九溪归来,剷除郑氏逆贼,亲自重启云机殿正门。 然二十年不见天日的殿宇,要休整如初并非易事,宫人连续忙碌,也不过恢復到能住人的程度。 已是深夜,月明星繁,宫城这一处却并不安宁,四处的刀光剑影散去后,云机殿仍然灯火通明。 大内总管崔公公抹了抹满头的汗,亲自将人送到门口:「有劳任太医,可还有什么要注意之处?」 「公公宽心,万幸不曾伤到要害,伤口也不深,伤处莫要沾水就是,陛下体生机盎然,不出几日便能恢復。」 崔公公又听对方这样说了一遍,悬起的心才终于放下,送走任太医后,快步回到云机殿偏殿。 一进门便见身形高大的男人坐在床沿,宽阔的肩背微弯,靠在碗口粗的黑木龙纹床柱上。 这便是新帝,梁九溪。 他低垂着头,轻阖双眼,玄色云锦外袍披在身上,内里什么也没穿,左手臂上缠着白色纱布,隐隐透出血色。 跳动烛火映照着缓缓起伏的健硕胸膛与腹部延伸向下的肌肉纹理,踩在地上的一双长腿沉稳有力。 带着大军一路从南打到北的男人,自然不是什么文弱书生。 但那张脸,又确实生得精緻俊美,高耸如山的鼻樑,薄唇微抿,轮廓英朗分明。 崔公公指挥宫人清理殿中碎裂的茶具与被噼坏的家具,皆是屏气凝神,小心翼翼。 他比谁都明白,这位不是个好揣摩的主。 今日早朝天子之怒,竟连周家的老丞相一起砍了,任谁也想不到。 等周家回过神,今夜的刺杀,不过是开胃小菜,毕竟沉淀上百年的大家族,势力渗透八方,岂是新登基的皇帝能轻易对付的。 崔公公认为这事做得冲动,但他一句也不敢说。 他不过侍奉过梁氏先帝,又宁死不屈于郑氏逆贼,所以在这位新帝上位后,有幸从犄角旮旯里被找出来,提拔成大内总管。 实际上,他都不算是新帝亲近的属下。 要他说,除了那些吃住随行护卫的黑甲兵,陛下就没一个真心信任的人。 宫人们收拾完残局,至于家具的填补,只能等明日天亮再办。 崔公公试探问:「陛下,刺客已被处决,您可以安心歇息了。」 床边的男人眼睛都不曾睁开,似是疲惫,又像是在忍耐。 半晌,嗓音微哑地道:「名单。」 没头没尾的一句,崔公公心里直打鼓,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今日所有的事,小心道:「陛下是指,明日贵女入宫的名单?」 梁九溪嗯一声,伸手。 崔公公忙拿出来,先前正要呈上去时,刺客便破窗而入,险些忘了,没成想陛下还一直惦记着。 名单上的人不多,共有九个。新帝如今凶名在外,没什么人捨得率先把女儿送进来。 九个人里一大半都是各府不受宠的庶女亦或是表小姐。 但总归都年轻水灵。 崔公公偷觑了新帝一眼,心想,陛下这般血气方刚的男人,惦记也正常。 梁九溪半睁开漆黑的眼,拇指用力拂过纸上那个并不起眼的名字,习惯压着的眉头不自觉松动半分。 送完名单,崔公公侍立在近处,低着头时才发现,陛下手里竟一直抓着那只陈旧的木雕麻雀,便是遇刺也不曾扔开。 那雀儿被大掌包裹着,看不清细节,只是细爪都折断一只,尾羽也残缺,一看便经歷了许多风波。 损坏成这样,恐怕一文钱都不值。 但崔公公印象中,陛下总是在把玩这只麻雀,似乎甚是喜爱。 崔公公心神一动,立即吩咐宫人去搜罗京城中的木雕麻雀,期盼着好歹有一只能让帝王看入眼。 次日一早,城中四处便贴起告示,宫中徵选木雕麻雀,凡入选者,赏白银百两。 作者有话说: 小九:老婆瘾犯了,好想要老婆(闭眼) 第四章 ◎入宫◎ 清晨,日头明晃晃地悬挂在空中,夏日的暑气完全没有要消退的迹象。 一夜之间,新帝当堂斩杀数十人的消息传遍京城。 据说,浓稠的鲜血几乎渗入金銮殿中黑色理石铺就的地砖,染红了门口的白玉阶,血腥味乘着风,能飘到城墙外去。 梁氏一族这位归来復仇的年轻帝王,新朝第一日便将暴虐无道、冷漠残酷的暴君形象钉死在臣民心中。 尽管无人敢当街议论,但暗处无数双眼早已盯紧了那座巍峨庄严的宫城。 今日入宫的九位官宦千金,不出所料地成了所有人注目的对象。 作为吉安伯府的门房,府中小姐要出门,王门房自是一大早便得起来备马车。 但他纳闷的是,平日里二小姐并不受宠,出行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怎么这次竟按照嫡女的规格准备。 难不成……二小姐要转运了?老爷夫人重视起来了? 想起自己弃如敝履的木雕麻雀,王门房心中忽有些惴惴不安。 他才到马厩牵马,便看见同为吉安伯府门房的高强喜气洋洋地大步走来。 王门房疑惑道:「你昨儿守了一夜大门,不回家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页 高强人逢喜事精神爽,守夜的疲惫早消散得一干二净,提着水桶道:「我来给二小姐刷马!保准刷得油光水亮的!让二小姐体体面面、风风光光地入宫!」 「你发什么癫?中邪了?」王门房摸不着头脑,哪有上赶着给人干活的。 「王哥,你是不知道啊!」高强人老实,有事直接抖出来,咧嘴憨笑道,「昨天二小姐不是给了木雕麻雀吗?你猜怎么着!」 「我交完班回家的路上,天蒙蒙亮的,几个官老爷在贴新告示!我一问,嚯!宫里头的大人要收木雕麻雀!!」 「我一寻思,我有啊!赶紧拿出来给他们看,结果他们说这雕得好!收了!」 高强一边说一边卖力地刷着马匹,嘴角几乎要咧到太阳穴:「这下好嘞,我儿子的病有治了,赶明儿再给媳妇裁几身新衣裳,给爹娘买点补品。」 「还有啊,我家那屋子,也该翻新翻新了……」 王门房听得眼睛都瞪大了,顾不上手里的活,直拉着他问:「买这么多!?换了多少钱啊!」 高强回过味,不想再多透露,只嘿嘿地笑:「可多哩,哎呀,二小姐真是贵人!你说我可不得把这马好好刷干净!」 王门房急得抓耳挠腮,但怎么问对方都只埋头干活,实在耐不住,找了个上茅房的藉口,偷偷熘到街上看告示。 「……凡入选者,赏白银……一、一百两……」 一百两!!??? 王门房脑子里轰隆一下,他在吉安伯府起早贪黑看大门,一个月才一两银子!相当于他□□年的工钱啊!! 他后知后觉想到自己亲手塞给高强的木雕,心中一阵抽痛。 那哪是木雕,那是白花花的银子! 王门房眼前一黑,气势汹汹就冲到高强面前,要他把自己的那只麻雀还来。 高强将打理好的马车牵到府门口等待,他也不是傻子,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反而忿忿道:「王哥,你自己不要的,还那样说二小姐……」 王门房满脑子都是一百两,眼睛红得能滴血,大声嚷道:「高强!我没想到你是这么不要脸的人,平时还觉得你老实!真是瞎了眼!」 他一把揪住高强的衣襟,恶狠狠道:「你还不还!?不还别怪我不客气!」 高强扭着头不理他,自顾自整理马鞍,他个子高,这威胁他还真不放在心上。 王门房心里火烧火燎的,原地直打转,忽然想到二小姐今日要入宫,必定从这里过,瞬间又来了精神,伸长脖子等待。 足足等了一刻钟,终于等到两扇红漆的正门缓缓打开。 李氏今日要亲自送言俏俏出门,以彰显吉安伯府对这位二小姐的重视。 为此,她还拿了丹娘的蜀锦裙、翻出一整套青玉头面为其妆点,马车亦是嫡女规格,只力求风光体面。 将这样「金枝玉叶」的姑娘送入宫,正是向新帝表忠心的好法子。 李氏牵着言俏俏,从正门出来,边拍着她的手,眼含热泪:「俏俏,叔母心中虽不舍,但能入宫侍奉圣上,是你的福气。你定要……」 只是她这「母女」情深的戏还未唱到一半,余光中突然一道人影冲上前。 定睛一瞧,竟是府中看门的下人! 李氏吓了一大跳,一把撒开言俏俏的手,那王门房却只是扑通一声跪在言俏俏跟前,谄媚地搓着手:「二小姐,先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鬼迷日眼!您大人有大量,再赏小的一只麻雀吧!」 吉安伯府小姐要入宫,本就许多人听了风声往这边张望,一番动静瞬间吸引了好事的人,站在府门前当猴戏看。 有时候两个人交头接耳一番,还望着这边捂着嘴笑。 李氏平生最好面子,只觉此刻脑子里嗡嗡直响,斥道:「什么麻雀!什么乱七八糟的!」 「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未免更多人看笑话,府中下人赶紧来抓,谁料王门房竟打起滚躲避。 倘若能拿木雕麻雀换一百两白银,便是不做吉安伯府的门房又如何! 他焦急地朝言俏俏作揖磕头,不依不饶地求着:「二小姐!您行行好,再赏小的一只吧!小的一定谨记您的大恩大德!」 一片尘土飞扬的混乱之中,言俏俏安静地站在那里,闻言只是退开一步,有些疑惑。 不是已经给了一只,她手里也没有了啊。 可还未说话,气急败坏的李氏便让人将闹事的王门房拖走。 他死活不从,一路挣扎个不停。 「二小姐——二小姐——」 直到听不见声儿,李氏才勉强扯出僵硬笑容,重新拉住言俏俏的手,牵着她走下府门前的台阶。 离近了,众人才看清这位言府二小姐的模样,看完热闹正想散去的人齐齐愣住。 言俏俏皮肤极白,清早的日光还不算炎热,带着点温和的意味落在流光般的蜀锦裙面上。 一张脸圆润小巧、细眉樱唇,总令人想起娇丽盛开的花,却偏生了一双湖水似的澄澈杏眼,光落进去也像雪遇水化开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微微转头,乌黑髮髻上的青玉步摇轻晃,眼睛瞧向围观人群,人群便忽然噤了声。 登上马车前,李氏又叮嘱几句,做完整场戏,连忙火烧屁股似的退回府门内,越想越气,又要人去将姓王的门房抓回来惩戒。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页 身后,高强沖言俏俏深深作了一揖,真诚道:「多亏二小姐的麻雀,小的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恩情!您吩咐的事,小的一定仔细留意,日夜守在门前,说不定等您回来便有那人的消息!」 他指的自然是言俏俏拜託他留意小九上门的事,可一只木雕麻雀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大的恩情? 言俏俏奇怪地转头:「麻雀?为什么这么说?」 「您还不知道吧。」高强知道她日子过得也不阔绰,不打算藏着掖着,将告示之事与她如实说了。 「小姐到时候多做几只送去,能得好多钱呢!」 听到这话,言俏俏眼前一亮,随即又有些失落。 等她从宫里出来再开始雕刻,恐怕已经收满了,来不及的。 除非……在宫里做好带出来。 高强的话,让言俏俏思索了一路,她手上没什么余钱,总归是不方便。 此次林妈妈生病便是个警醒,如今不必往小九那里寄钱,是该想办法攒一些备用的。 马车停在宫门前,再往前,以她的身份便只能下来步行。 直到高大庄重的巍峨宫城矗立在眼前,言俏俏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木雕之中样式繁多,可以说,世间万物有形则皆可雕琢,市面上最时兴的活物木雕也多是龙虎之类。 即便是鸟,声声报喜的喜鹊、仙风道骨的白鹤等也远比平庸的麻雀受追捧。 好端端的,宫里的人怎么就偏要木雕麻雀? 言俏俏仰头望着宫城上漆黑的「玄武门」牌匾,愣愣地想着。 倒是和小九一样……别的都不要,当初入京前,哄着她雕了一只麻雀,说是留个念想。 那麻雀上,还有她偷偷刻的「小九啾」三个字,不知他发现没有。 言俏俏发着呆时,剩余的人也到了,从玄武南门进的贵女共有三个。 很快有宫人来引路,领着她们穿过重重宫门,最后在一处园子停下。 举目望去,园中一片浓翠,夏意正盛,花倒是没多少。 领路宫人转过身来道:「劳烦几位小姐在此等候,待人都到齐了,自会教你们怎么做。」 她说完便离开,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穿粉裙走近道:「看来我们到的太早了。」 言俏俏眨了下眼,温声应道:「也许其他人……」 那人却目不斜视地越过她,径直走向后方,同另一个姑娘笑着问好。 二人肩并着肩,似乎先前就相识,低声说笑间,又不约而同地先后朝言俏俏瞥一眼,眼波流转,不知在讨论什么。 言俏俏本就不是活泼灵巧的性子,感觉到对方明显的排斥,自然也不会厚脸皮凑上去。 她抿了抿唇,眼巴巴望着二人,只隔着段距离、保持惯有的安静。 日头逐渐勐烈,那两人没多久便拉着手躲进不远处的翘角凉亭。 亭子不大,再多容纳一个绰绰有余,言俏俏便走过去。 可才往里踏一只脚,粉衣的女子便将她挤开,又横过身子挡在入口。 偏她还一直同另一人说着话,装作没看见似的。 言俏俏擦了下汗,才觉这天气颇像昨日李氏罚她跪在院中时。 但那时膝下跪着滚烫的石子路,相比起来,如今算是舒坦的。 因此想起李氏谨言慎行的叮嘱,想起病重的林妈妈后,言俏俏终究是收回脚,继续在太阳底下安静地发呆。 但不知是不是来得太早了,又等了两刻钟,还是没有其他人过来。 直到言俏俏听见些动静,抬眼一瞧,才发现青石路前方浩浩荡荡走来一行人。 单是随行的宫人便有十数个,皆低眉顺眼地垂着脑袋。 中央一抬黑金两色的步辇,步辇垂下的帘幔上以金银线绣着双龙腾飞,还有七八个浑身冷厉的黑甲兵在近处护卫。 这般出行阵仗,定然不是常人。 言俏俏还偏了下头思索时,凉亭内二人便率先反应过来,齐齐跪下磕头。 她晒得有些发懵,回过神来忙弯曲双腿。 但因昨日罚跪旧伤未愈,方才入宫又行走了两刻钟,膝盖一软,竟扑通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坚硬的石板路上。 膝上顿时传来钻心的疼,直疼得两条腿都麻了一瞬,眼眶里沁出泪水。 然帝王步辇已到了近处,言俏俏知晓其中利害,只能咬住唇瓣,硬生生将身子匍匐下去,泪珠滚落,砸在石板上,她却一动也不敢动。 一时之间,只剩女子圆润的肩头与发间的青玉步摇,随着疼痛轻轻颤抖。 而步辇,偏偏在她跟前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某暴君:「小九……啾?」(疑惑)(皱眉)(不解 感谢在2023-01-14 18:12:11~2023-01-20 20:5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笨笨跳跳 11瓶; 凌、哈哈哈 10瓶; 长安愿 5瓶; 西伯利亚二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章 ◎相遇◎ 步辇落地时一声轻响,离她实在太近,言俏俏用力眨了下泛红的眼眶,心里有些害怕。 倘若这样跪下去,她必定撑不住太久。 翘角凉亭中,粉裙女子自手背之上悄悄抬起眼,用余光打量着不远处的帝王仪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页 她名叫张俪儿,乃德信侯府嫡女,与这些便宜千金不同,她是真正的世家贵女,身份高贵。 别看外头都传什么暴君杀虐无度、惨无人道,贵女入宫危机重重,可实际上,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毕竟梁氏新帝才登基,三宫六院空无一人,谁能率先受帝王宠幸,便是直接飞上枝头成凤。 而且有这种想法的人,必定不止自己一个。 见到言俏俏的第一眼起,她心中便警铃大作,才知无名庶女之中还有这样的美人。 虽不知对方是谁,何等身份,可若说家中送进来没有些别的想法,张俪儿是不信的。 此刻,望着跪伏在步辇近处颤抖的言俏俏,她不由一阵幸灾乐祸。 想也知道是杵在路边,冲撞了帝王出行仪仗,惹新帝不快了。 都说暴君喜见血、好杀人,她倒要看看,这般空有美色、呆头笨脑的,能落个什么下场。 四处寂静,炽热的日光照在那绣着双龙的帘幔上,更显威严不可直视。 张俪儿几乎屏住唿吸,兴奋地等着步辇中的人开口。 片刻,却仅有一只手勾起侧帘一角,随即传出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起来吧。」 张俪儿偷看的眼睛倏地睁大,充满疑惑。 这就……起来了?? 言俏俏自个儿也微微愣住,偏头的剎那,一颗泪珠子从眼角滚到鼻尖,要掉不掉的。 她回过神,手撑着地慢慢站起。 才勉强站直了,那人又说:「你过来。」 他还隔着侧帘轻咳两声,似有疾在身,难怪声音如此低哑难辨。 狠狠磕了一下的膝盖本就疼着,又因这番动作,宛如被重新撕开一般,痛楚直冲脑门。 言俏俏顾不上去揣摩新帝的意图,只脑子空白地往前一步。 拉扯到伤处,裙下的双腿无力颤着,她不自觉轻轻呜咽出声,才后知后觉咬住红艷的唇,微抬起含泪的眼,小心翼翼地往侧帘那边瞧,生怕惹怒里面的人。 触及她的目光,那只扶着侧帘的手竟一顿,长指不自觉弯曲,勾住几缕垂落的金色流苏。 带兵打了几年仗,新帝的手并不白皙,指节却极长,骨节微凸,蕴满了这些闺阁小姐所未见过的力量感。 而这样一只提剑持枪、斩敌无数的手,此刻却正勾着纤细脆弱的金线流苏,将其牢牢困在掌心。 流苏则缠在他的长指上,温顺而乖巧。 言俏俏不敢多看,仓皇低下头,离她最近的崔公公忙识趣地上前来搀扶。 他睨了眼那泛着水光的泪痕、湿漉漉的双眼,还有那红似春桃的眼眶鼻尖—— 实在是楚楚可怜,难怪陛下愿意停下步辇。 言俏俏到了近处,那扶着侧帘的手却先一步松了。 缀着流苏的侧帘重新垂下,仍在轻轻摇晃,隔着侧帘,声音显得有些距离:「怎么掉眼泪了,朕有那么可怕?」 言俏俏自然不能这样说,她犹豫道:「臣女……只是腿疼。」 「哪条腿疼?」 「……两条都疼。」 「嗯,具体哪里疼?」男人又咳一声,颇有耐心地问着。 言俏俏的声音渐弱,冒汗的手掌揪住了裙摆:「膝、膝盖……」 他问得太仔细,不知道要做什么,言俏俏心中紧张,也不知自己这样如实回答有没有问题。 毕竟不是学着规矩长大的真正贵女,该如何应对君上问话,她实则一窍不通。 大概李氏也是知晓这一点,才再三叮嘱她一定不要生出非分之想,要她离那些大人物远些。 可眼前正是最要命的大人物,言俏俏却躲不得避不了。 好在帘后安静了一阵,里面的人没有再继续追问。 一片寂静之中,似有寒气袭人,崔公公忽然浑身一个激灵,脑子活络地转动,带笑道:「实在是奴才的疏忽,奴才这就让人去请太医。」 里面的人没再说什么,崔公公便知自己做对了,暗暗松一口气。 言俏俏也松了口气,至少不是什么坏事。 可在她以为就要结束时,片刻,男人再次开口,只是话头明显顿了一下:「……你,把手伸出来。」 言俏俏呆了一瞬,想起从前小九得了什么好东西,也总是这样对她讲。 ——「俏俏,把手伸出来。」 虽知帝王是帝王,小九是小九,两个人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存在,言俏俏却仍有些恍惚,摊开手心,伸到侧帘前。 那只手再次撩开侧帘一角,长指拢着两颗金纸包装的糖,想要放进她手里。 似乎是不确定她在哪儿,对方竟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她的手指头。 因为喜爱木雕,言俏俏的手算不上细嫩,指腹覆着薄茧,有时还因此被人取笑。 可对比之下,新帝的手比她还要粗粝,且不像她多少还有一圈软肉,硬邦邦的如同两根铁棍。 言俏俏不敢乱动,眼睁睁看着对方将她每个手指头都捏了一遍。 虽一触即分,但她实在觉得痒,控制不住要合拢手掌,他便提前预料到似的,不容置疑地分开她的手指,揉着女子娇嫩柔软的掌心,将两颗糖放进去。 「吃糖,别哭了。」 言俏俏就好似被烫到一般,飞快握起拳头,藏到身后,一双水光潋滟的眼惊惶地睁着,有些不知所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页 一旁的崔公公将这一幕都收入眼底,也不敢评价陛下明显放浪的行为,只是暗自心惊。 虽在身边侍奉不久,但他多少清楚,这位新帝眼高于顶,也并非急色之人,如此行为,还真是令人大吃一惊。 他不由多看了言俏俏一眼,默默将其模样牢牢记住。 又殷勤地挑了个宫女出来,要她留下为言俏俏撑伞遮阳。 金玄两色的步辇被重新抬起,宫人与黑甲兵紧紧跟随,浩浩荡荡继续前行。 凉亭中目睹了一切的张俪儿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不明白为什么就这样草草结束。 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反而颇有耐心、颇为温和,这哪里是传言中嗜血好杀的暴君? 她掐着手心,想明白一事,忽地喜上眉梢。 倘若暴君只是传言有误,那要接近岂不是更容易了? 张俪儿心中顿时被一股欣喜占据,眼神炙热地望着帝王仪仗离去的方向,几乎能预想到日后自己后宫独宠的风光。 ………… 步辇之中,梁九溪隐于黑暗之中,距离拉远,再看不见小青梅娇丽可怜的面容。 他眼角眉梢的温和之意慢慢散去,渐渐覆上一层冰霜,再开口,已是与先前完全不同的冷漠:「崔适。」 帘外的崔公公立即应声:「奴才在。」 传言中的暴君睁着眼,一片漆黑幽深中尽是沼泽般的阴沉,低哑的声音藏着厌烦与不耐:「朕不喜被人窥视。」 崔公公心里咯噔一下,咽了下口水,才想起方才不远处凉亭内偷看的粉裙女子。 虽不知是谁家的小姐,但想到金雍殿内陛下连斩十数人的魄力,便知没有迴旋余地。 听着帘后令人生畏的语气,崔公公知晓这才是这位新帝的常态,连忙道:「奴才定尽快处理此事,不教此人再来碍眼。」 梁九溪闭了眼,拇指摩挲着掌中小小的木雕麻雀,想像方才见到的人的模样。 眉、眼、鼻、唇,都与梦中肖想一一相符,雨水滋润的春色,似在眼前。 男人的喉结微微滚动。 只是分别两年,相隔千里,仅仅一眼,又如何能抒解心底那如杂草疯狂生长的渴望。 只要再等等…… 待大局稳定,他必将其藏在身边,再不分离。 作者有话说: 《小九日记》—— 七月二十九,摸到老婆小手了(愉悦) 感谢在2023-01-20 20:55:05~2023-01-24 00:0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alizzwell高考加油版 14瓶; 梨子意南征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章 ◎厢房◎ 直到那一行人消失在小路拐角,言俏俏才轻轻唿出一口气,弯腰碰了碰肿痛的膝盖。 凉亭中二人先后起身,粉裙的张俪儿还痴痴望着帝王仪仗离去的方向时,她身边的柳洁便理好了裙摆,快步走下凉亭的三级台阶。 柳洁乃鸿胪寺寺丞家的女儿,父亲官职本就不高,何况家中姐妹众多,她是庶出的第六女,日子并没有那么顺心如意。 平日里四处小心逢迎,倒让她变得善于观察情势、看人脸色。 张俪儿与她仅有几面之缘,她都能当成闺中好友来寒暄,如今见言俏俏似乎得了新帝青睐,早换上一副笑脸。 柳洁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言俏俏身边,才发现她似的,关切地道:「日头这样毒辣,怎么不到亭子里去躲躲?」 言俏俏瞧着她,微微蹙起眉。 方才故意拦她的虽是粉裙女子,但跟前这人当时正对着她,没道理看不见,那时不说,怎么现在忽然好心。 没得到回应,柳洁却并不恼怒,弯着眼先自报了家门:「我叫柳洁,亭里那个呀,叫张俪儿,是德信侯府嫡女。方才我尽顾着与她说话去了,你可别介意。」 她顺嘴便将张俪儿拖下水,想着人家到时候就算要报復,也该先找张俪儿去。 哪知对面的人好似听不懂,也没明白她的深意,只是点点头:「我叫言俏俏。」 说完这句,竟然便没了下文。 柳洁倒是想再硬着头皮寒暄几句,但留下来的那名宫女已经取来一把月白色绘水墨游鱼的油纸伞,撑开在言俏俏头顶。 柳洁被宫女挤开半尺,直接站在了太阳底下,没过一会儿便有些出汗,狼狈地擦擦额头。 她来时擦了些粉,如此一蹭掉下来不少。 反观一边的言俏俏,先前也出过汗,却无损那幅娇丽容颜,泛红的面颊反而好似沾了晨露的芙蓉花,竟是未施粉黛。 难怪帝王步辇都为她驻足。 柳洁心里咕哝,想着其他人应该快来了,于是咬牙撑着,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又过了两刻钟,入宫的九位贵女终于到齐,莺莺燕燕聚在一处,都或明或暗地打量着这边。 此次入宫各家小姐不允许带丫鬟,她却有人撑伞遮阳,这样独一份的待遇,难免让人注目。 就连管事的齐嬷嬷来了,也先将言俏俏从头到脚审视一番。 她提前看过九位姑娘的名字与出身,可不记得有人身份贵重到如此地步,还要小宫娥撑伞伺候。 但毕竟是宫中老人,脾性稳重,眼下状况不明,齐嬷嬷还不想稀里煳涂得罪人,便掠过言俏俏,厉声问那宫女:「你是哪宫的婢子,在这里做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页 齐嬷嬷一问,其他人也不再遮掩,纷纷光明正大地将目光投向这边。 宫女年纪不大,被问了便如实道:「回嬷嬷,是崔公公让奴婢留在这里撑伞。」 齐嬷嬷一愣。 崔公公,自然指的是那位新帝跟前唯一说得上话的大内总管。 若非陛下发话,他又怎么会自作主张。 她立即反应过来,脸上的严肃板正之色散去,显出几丝和蔼笑意,温声道:「原来如此,言二小姐玉体娇贵,应该的。」 还从未有人用这样的词形容过她,言俏俏偏过头,瞧见齐嬷嬷眼角挤出来的几条细纹,满是示好的意味。 她脑子再不灵光,也明白对方这是以为她得到了崔公公、或者说新帝的关照。 齐嬷嬷的态度变化每个人都看在眼里,言俏俏只觉四周那些目光都更灼热了些。 穿过这座翠绿的园子,后方是一座雅致小殿。虽不如各宫主殿那般气派宏伟,但那黑松木制成的门槛上都雕刻着「鲤鱼出水」的花纹。 宫中殿宇的精巧华贵,是一般官宦之家也难得一见的。 齐嬷嬷将众人领到正厅,开门见山地道:「各府大人体恤圣意,自愿将诸位小姐送进宫来,为陛下分忧。」 「但容嬷嬷提醒一句,此次进宫,可不是享福来的。」 「无论此前身份贵贱、才情优劣,进宫这几日便与宫婢无异,干的是端茶送水、洒扫浆洗的活,诸位小姐可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了。」 话刚说完,方才还惊嘆着皇宫富丽非凡的姑娘们齐齐白了脸色。 哪怕是再不受宠的庶女、表小姐,平日里身边也少不得一两个丫鬟婆子伺候着,端茶送水还好,洒扫浆洗的粗活她们哪里做得? 家里只说进宫来听候差遣,她们想的最远的,也不过是近身伺候人。 譬如那位新帝,若能到跟前伺候,露几次脸,倒不失为一种好机会。 这也是为何会有张俪儿这样尊贵的嫡女主动请缨入宫。 而眼下就数张俪儿的脸色最难看,她在家中千娇百宠,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为过。 她咬了咬唇问:「活也有轻重之分,敢问嬷嬷,具体如何分配?」 其他人立即齐唰唰抬眼,都生怕自己被发配去做浆洗衣裳之类的活。 齐嬷嬷滴水不漏道:「自有圣意裁定,我也奉劝诸位小姐谨言慎行,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别的莫要多说多问。」 她在宫中已久,见识过数不清的明争暗斗,眼前这些水灵灵的年轻姑娘瞧着再无害,保不齐心里早有什么算计。 想到这儿,齐嬷嬷不动声色往言俏俏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位不显山不露水地便得了陛下关照,眼下倒是十分按耐得住,只盯着不远处摆放的黄花梨木灯架,双眼明亮,不知在想什么。 言俏俏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块的黄花梨木,而如此名贵的木材,竟只为了做个灯架。 她有些震惊,交叠压在袖口的手不自觉动了动,指尖在空中缓缓描摹黄花梨木上的深色纹路。 那纹路好似湖面涟漪散开,实在是美极了。 柳洁一直跟在言俏俏身边,见她此时还有闲心发呆,不由生出几分嫉妒。 人人都担忧自个儿被打发去做脏累的粗活,唯有她气定神闲,不就是知晓陛下会关照。 嫉妒归嫉妒,柳洁倒也识趣,笑着打趣道:「你倒是一点不担心!不过也是,你必定不会被分去做洒扫浆洗一类的活,恐怕呀,晚些时候陛下就该派人来传召了!」 闻言,正记名核对的齐嬷嬷动作一顿,竟没出声反驳,只利落地合上名单,道:「这座迎安殿除去正厅,还有四间厢房,至于如何入住,全凭小姐们自己商量。」 「未时崔公公那边来人,自会告诉你们下午该做些什么。」 她还要去崔公公面前一五一十地復命,云机殿离这里不近,要走上半个时辰。 齐嬷嬷留了几个宫人盯梢,便匆匆离开。 走到无人处,手底下的细眼宫女忍不住小声道:「嬷嬷,您说这算个什么事?把一群千金小姐召进宫来干活,这宫里头真缺这几个人手?」 齐嬷嬷瞪她一眼,其实自个儿心里也不明白。 虽说梁氏復朝将旧宫人洗去了一半,但如今宫里正儿八经的主子本也只有云机殿那一位,少些宫人并不碍事。 再者说,皇宫还怕找不到手脚利索的下人? 还有说陛下此举是为了试探文武百官之忠心与否的,乍一听合理,细究难免有几分牵强荒唐。 齐嬷嬷厉声道:「少议论!朝堂上下、宫城内外,不知多少人在揣摩陛下心思,都不一定能猜透,又岂是咱们能妄议的?」 细眼宫女缩了缩脖子,悻悻闭嘴。 ………… 齐嬷嬷一走,迎安殿里的气氛总算松快许多。 柳洁指着最中间的厢房道:「俏俏,这间最大最好,你住这里吧?」 言俏俏不想出这个风头,摇摇头道:「我都可以,让其他人先选就好。」 「你别客气呀。」柳洁大声说,「你不住还能谁住?」 「我住啊。」张俪儿看了一圈,还算满意,理所当然地道,「这里我身份最高,难道你们想与我争?」 她一问,其他人纷纷闭了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页 又不是入了宫就不出去,还没有人想得罪德信伯侯府的嫡女。 张俪儿得意一笑,款款踏进厢房,又在门口转过身,摸着腕上晶莹剔透的白山玉镯子,抬起下巴:「柳洁,你跟我一起住。」 张俪儿一贯高高在上,主动示好肯定没好事,估摸着条件是要替她干活什么的。 柳洁推辞道:「不了吧,你是金枝玉叶,自然该住大屋子,我小门小户的,捡边上的小屋住就行。」 话虽说得漂亮,字里行间的拒绝却再明显不过,张俪儿的脸色一黑,冷笑:「你不住,有的是人要住。」 她转动眼珠,望向每个人,知道哪怕不自降身段开口,也会有人毛遂自荐。 言俏俏本就不想做出头鸟,只谨记着李氏谨言慎行的叮嘱,默默从门前走开。 柳洁睨着张俪儿一唿百应的模样,心中很是不忿,跟上她,偏故作无意地提了句:「对了俏俏,陛下给了你什么东西呀,一会儿回屋让我也长长眼?」 她这一句话好似石子儿落在静谧的湖心,方才还想接张俪儿抛来的橄榄枝的人,倏地收回脚。 言俏俏是新帝关照的人,张俪儿却与她抢房间,其他人没有这样的底气。 数道目光顿时如利箭般指向言俏俏,或惊讶、或打量、或羡慕、或嫉妒,让人如芒在背。 言俏俏并非傻子,有些厌烦柳洁这样,将自己当作与张俪儿博弈的傀儡,屡次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她攥着两颗糖,疑心手心的温度是否早不经意间将其融化了。 更让她惶惑不安的,是新帝。 光天化日,他捏着她的手,给了她两颗糖,要她别哭。 言俏俏知晓自己的脸生得很美,在闻春县时,她便是人人称赞的美人。 有时被别的小郎君多看几眼,小九还会一声不吭地去揍人,那便是生气了。 但她从未想过要用这张脸去做什么,也不愿意有别的男人看上她的脸,即便那人是九五之尊,是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 因为她已经答应嫁给小九。 言俏俏攥着糖,像握着一颗烫手的山芋,匆匆拐进最靠里的厢房,反手就要关上门。 哪知柳洁动作也不慢,用手抵住门,笑容灿烂:「等等我,我跟你住一间……」 言俏俏一个不是强硬脾性的人,都觉得恼火,抿了抿唇:「我不想跟你一起,请别再缠着我了。」 进宫之后,还是头一次听她说这么长一句话,且字字清晰有力,柳洁都愣了一下,仍是厚着脸皮道:「俏俏,我……」 「啪!」 突然一声清脆的响,竟是一条漆黑的小鞭被人甩在了门板上! 言俏俏这才发现屋中早进来了一个人,正架着腿窝在门边的椅子上,身穿深青色衣裳,眉眼拢着股浓浓的不耐:「吵死了,都说了让你滚,听不懂人话吗?」 柳洁气得要发作,那小鞭便再次冲着她脸袭来,如一条横冲直撞的小黑蛇。 她勐地尖叫一声,终于从门口跑走了。 言俏俏关上门,将门栓也锁上,这才看向出手的女子,感激道:「谢谢你。」 林琅沖她翻了个白眼,低头将小鞭缠到手臂上,再拉起宽大的袖口盖住。 作者有话说: 俏俏:别缠着我了! 林琅:她说让你滚。(甩鞭) 俏俏:……诶? 晚点还有一章! 感谢在2023-01-24 00:03:48~2023-01-27 21:3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anwan 30瓶;小说女主我本人 10瓶;笨笨跳跳 5瓶;靳一 4瓶;画梅煮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章 ◎密室◎ 最后言俏俏与这位叫林琅的姑娘住在了一个屋。 她不擅长客套寒暄,好在林琅此人也不爱理人,二人倒是井水不犯河水。 林琅占了唯一的一把椅子,言俏俏只好慢慢在床尾坐下,双膝因行走久了而变得麻木僵硬。 她咬着唇忍痛揉了片刻,才叫膝上的血液稍微通畅一些,能弯曲着搭在床边。 言俏俏瞥了正闭眼休息的林琅一眼,才偷偷张开另一只手,露出掌心的糖。 因长时间攥着,包裹的金纸将女子细嫩掌心压出几条杂乱的红痕。 她擅木雕,本不是易出手汗的人,此时掌心都略微湿润,可见一路的忐忑不安。 想到那只拢着糖的手,言俏俏勐一闭眼,再不想多看,将糖胡乱收进灰青色小腰包之中。 倘若、倘若如柳洁所说,陛下真的召她去云机殿近身伺候,可如何是好。 正踌躇时,门口传来叩门声:「言二小姐。」 言俏俏一个激灵睁开眼,便发觉林琅正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大概是觉得被叩门声打扰到。 而门外的人又是为她而来。 言俏俏略带歉疚地起身,紧绷着肿痛的双腿去应门。 林琅转着手中不知哪里摸来的一支狼毫笔,望着窗外浓郁的夏意,好似完全不在意周围发生的事。 打开门,才知是崔公公请来的女太医,特地来为言俏俏治伤。 她膝上本就有未散去的淤血,园子里跪那一下无异于雪上加霜。 挽起裤腿,瞧见那两处浓重的青紫,还似夹杂着深浅不一的血色,连见多识广的女医都蹙起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页 屋子不大,林琅余光一瞥便看见了,手里转动的毛笔一顿,才知她原是真的有伤在身,而非娇气千金装模作样。 问起缘由,言俏俏只说不小心磕的,毕竟她既不能向外人数落李氏的不是,也不能承认自个儿是见到圣驾受了惊吓。 女医显然不信,却也没逼问,只将言俏俏两条雪白的细腿翻来覆去地观察。 尽管在场尽是女子,言俏俏都有些不好意思,忙拉下自己的裙摆:「只有膝盖是疼的。」 女医终于收手,拿出几瓶准备好的膏药,边道:「言小姐见谅,我稍后需向陛下復命,因而得检查仔细些。」 新帝心思难猜,她不敢不做万全准备。 向陛下復命…… 言俏俏脑子里盘旋着这几个字,一颗心又重新提起来。 又是赏糖安慰,又是派太医诊治。 素未谋面的新帝对她越好,言俏俏心里便越惶惑。 须知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好处——这话还是小九教的。 她身无长物,新帝图的什么,再明显不过。 直到女医替她上完药离去,言俏俏还没能从紧张中回过神。 不知不觉到了午时,宫中有报时的钟声响起。 门再次被敲响,只是这回言俏俏还没从床上下去,林琅便动静颇大地起身,率先拉开了门。 原来是送饭食的宫人。 在吉安伯府时,林妈妈在院中砌了土灶,自己开火做饭。 林妈妈病倒后,言俏俏便只好自己下厨。 可她厨艺奇差,分明严格按照步骤来的,却总是难以下咽。 闻到饭菜香味,言俏俏心神渐渐安定,与林琅面对面坐着吃饭。 不知她们的伙食是不是也和宫婢一样,但言俏俏觉得味道很不错。 之后言俏俏便在屋子里休息,碍于林琅兇悍,柳洁等人也不敢前来打扰。 直到未时,云机殿的方向来了三四个太监。 正是日头最勐烈的时候,照得树上的绿叶好似刷了一层透明的油脂,又好似马上就要滴落下来。 领头的太监脸晒得通红,正用袖口擦汗,边在正厅等着九位贵女。 看到言俏俏出现,柳洁正欲上前,却在看到跟在她身后一尺远的林琅时,脚步生生顿住。 她咬咬牙,气得手在袖中使劲绞着帕子。 这里的人她并不都认得,林琅就是个生面孔,柳洁瞧她那蛮横冷傲的模样,担心有什么来头,一时半会儿还不敢撕破脸皮。 巴不上言俏俏,张俪儿那里也不好再回去。 柳洁最后去了一对姐妹那里,与她们同住。 说来也奇怪,御史中丞府竟同时送嫡女与庶女入宫,嫡庶之间关系还十分和谐。 张俪儿是最后到正厅的,竟是重新绘了一副精緻妆面,眼角点了颗红痣。 发间两支红玉镶珍珠如意钗流光熠熠,衣裙也换了身新的芙蓉红金丝织锦裙。 双颊上胭脂轻扫,口脂红艷,只突出一个人比花娇,在一众清淡雅致的装扮之中,显得格外惹眼。 领头的太监本有些不满她姗姗来迟,可隔着衣袖摸到张俪儿递来的沉甸甸银袋,立时笑开了眼:「德信侯府的嫡女,果然是姿容无双、贵不可言。」 这般阔绰地出手打点,又岂是其他庶女之类能做到的。 柳洁眼红地盯着张俪儿纤细婀娜的身段,一时都忘了林琅的小鞭,酸熘熘地对言俏俏道:「也不知花枝招展个什么劲,一会儿分活,你肯定去云机殿伺候,有些人指不定去浆洗衣裳呢,穿成这样,以为陛下能看到么。」 但她又不敢大声说,只在耳边嘟嘟囔囔。 言俏俏听着,却更紧张了。 她宁愿去浆洗衣裳,也不要去伺候新帝。 太监一甩拂尘,止住底下的动静,掐着尖细的嗓音道:「诸位小姐稍安勿躁,咱家这就开始宣读崔公公的意思。」 崔公公的意思,那便是新帝梁九溪的意思。 「首先自然是云机殿,因是陛下平日休养生息之地,所以不需太多人,此次也只点了一个伺候。」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言俏俏,张俪儿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她没想到云机殿竟只要一个人过去,倘若再多一个名额,没有人争得过她的。 偏偏只要一个,难道陛下真要单独宠幸言俏俏!? 太监带着笑道:「张小姐,崔公公指明要您过去。」 「什么……」张俪儿一愣,因愤懑而捏紧的拳头都松开了,一股巨大的喜悦直冲大脑,「我?!公公,你是说陛下召我过去!?」 那太监支支吾吾应了声,虽说是崔公公直接下的命令,但崔公公的命令……不就是陛下的命令么。 「怎么可能?!」柳洁惊唿一声,勐地抓住言俏俏手臂,「陛下为什么不召你去?陛下明明是喜欢你的呀?」 言俏俏才松的那口气一下子卡在嗓子眼,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将手臂缩回来,干巴巴道:「陛下才不喜欢我。」 好似被陛下喜欢上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剩下的人也一一分配了去处,柳洁却听不进去,只看见张俪儿姿态高傲地转过身,望着自己。 似乎在笑她弃明投暗,错把言俏俏个一文不值的木头当成宝。 张俪儿一袭红裙,娉娉裊裊地从众人面前经过,到言俏俏跟前,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谁说被陛下多看两眼,就算是看上了?一个个的,尽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页 领路的小宫女带她往云机殿方向去,正厅里寂静片刻,各自领了活离开。 无论其他人怎么心思各异,言俏俏自己却是将心放下了一大半,即便是洒扫的粗活,也觉得没什么不能接受。 何况她本就不是什么贵女。 她去的地方叫铭香阁,据说梁氏先帝曾搜罗了许多字画古玩收藏在这里。 帝后二人常在此吟诗作对、琴瑟和鸣。 然郑氏逆贼篡位二十年间,珍藏被洗劫一空,多数已不知去向。 如今要她去打扫,想是陛下有意将铭香阁重新装点起来,只是不知要去哪里再找回那么多珍贵藏品。 膝部受伤,原本言俏俏以为走一趟又要伤筋动骨,谁知铭香阁却意外地离贵女居住的迎安殿极近。 还不到一刻钟,一座古色古香的雕花小楼便出现在她眼前。 小楼占地不大,却有两层,雕樑画栋,凡用木料的地方皆漆成朱红色,经岁月的沖刷,颜色显得更庄重古朴。 领路的宫女到门口便离开了,言俏俏走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挂满字画的墙。 或龙飞凤舞、或簪花小楷,或勐虎下山、或水墨仙鹤,交相辉映,别有一番意趣。 屋内布局十分规整,右手边一座足有十来尺长的紫檀木架,边缘雕琢出流云形状,是用来放置古玩的架子。 但此时上面一片空空如也。 左手边,是一张巨大的彩鱼戏莲图,几乎覆盖了整面墙壁。 比起那些多用黑白的字画,这张画乍一眼便用了十数种颜色,绘出一幅热闹华丽又生机盎然的景象。 言俏俏担心活做不完,便没有细看。 屋子中央除了桌椅,还有两只满满当当的水桶,省了提水的力气。 她沾湿抹布,又使劲拧干,打算先将紫檀木架子擦一擦。 结果到了近前一瞧,才发现这架子分明干净得一尘不染。 往地上瞧,除了洒出去的几滴水渍,连根头髮丝儿都没有,哪里还需要打扫。 这实在与她想像中灰尘扑扑的情形大相迳庭,言俏俏彻底懵住。 若非是宫女带路,门口牌匾还写着铭香阁,她都要疑心自己走错了地方。 言俏俏勉强擦了擦桌子,最后只能在红木椅上坐下,望着满屋的字画,无措地发起呆。 明亮日光从窗口进来,斜斜地照射在那副巨大的彩鱼戏莲图上,使鱼儿们身上的颜色越发鲜艷。 一缕光却穿过某只鱼的眼珠,落向墙的另一边。 墙的另一边,是一间密室,宫人修整铭香阁时无意发现后,连忙告知了新帝。 梁九溪起初没做安排,今日却不知怎么忽然起了兴致,不在云机殿处理公务,反只带着两个宫人来了这里。 密室昏暗,便是点满蜡烛,也不如云机殿敞亮舒适。 何况对于新帝来说,宫中亦是危机四伏,崔公公满面愁容。 云机殿有黑甲兵看守还好些,到铭香阁来,陛下又不多带些人,悄悄地便来了,实在让人不安。 崔公公原先不解,可此刻他杵在皇帝身后,眼睁睁见那所谓残暴不仁的帝王每批完一道红,便抬头透过鱼眼上的机关,看一看彩鱼戏莲图另一边的屋子。 屋子里没有别的稀罕物件,只有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她静静坐在那里出神,让人恍惚以为是身后某幅画里偷跑出来的画中仙。 言俏俏还不知自己一个皱眉、一次眨眼,都尽数落进一双漆黑深沉的眼。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叉腰) 明天又要走亲戚了(躺平) 把张俪儿原来的「德信伯府」改成了「德信侯府」! 第八章 ◎观鱼◎ 未时刚过,虽日头不及午时那会儿毒辣,但晒了半天的地面滚烫,暑气旺盛。 张俪儿站在云机殿外,什么遮挡都没有,被四面八方的热气蒸煮着,脸上的皮肤一片火辣。 那引路宫女将她带到这里便离开了。 张俪儿直勾勾望着面前不过七八尺远的殿门,心中激动难耐。 起初,她还挺直腰背、叠手站立,想要显示她侯门嫡女的姿态。 可谁知一站就是将近半个时辰! 张俪儿喉咙干渴,汗水顺着鬓角滚落,踩在地面的脚掌都好似被火烤着。 只能不停拿出被汗水浸湿大半的丝帕,抖着手往脸上擦。 她自小娇生惯养,哪里知道三伏天里晒太阳竟是这样难熬的一件事。 即便再小心翼翼,出门时精心描摹的妆容早花了大半,眼角用硃砂点的红痣晕染开,只留下一团滑稽的红晕。 来往的宫人却好似看不到她这个人,目不斜视地做着自己的事。 张俪儿晒得头昏脑涨,先前内心有多惊喜,如今便有多么煎熬。 谁也没告诉她,来云机殿竟如此受罪。 又过了半刻钟,张俪儿实在忍受不住,拔腿沖向檐下的阴凉处。 云机殿乃是宫中主殿之一,占地极广,单是铺设着琉璃瓦的屋檐伸出来就足有六尺宽,为停廊遮挡日光。 可就在她即将踏进去时,侧边守门的太监忽然推了她一把,尖声道:「张小姐,这是陛下寝殿,您怎敢擅闯!」 张俪儿心中将这碍事的死太监痛骂一顿,嘴上却只能客气道:「公公,就让我躲一下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页 「张小姐,咱家可做不了这个主,要是再有放肆之举,就别怪咱家通知黑甲兵了!」 宫人不肯通融,张俪儿却实在不想再受这种痛苦,索性眼睛一闭,往地上歪倒下去。 她就不信,光天化日,还能眼睁睁看她死掉不成! 果不其然,刚「晕倒」过去,那太监便上前来探了探唿吸,睨着她抖动的眼皮,冷哼一声:「行……那就抬到钟姑姑那里去吧。」 张俪儿死死闭着眼,还不知已被识破,直到四周明显变得阴凉,应该是进了云机殿。 她完全不知此刻是什么情况,钟姑姑又是谁,不免有些忐忑。 直到一只手伸到她胸前,要解她襦裙的衣带。 张俪儿尖叫一声,勐地睁开眼,蹬着腿往后缩:「你做什么!?」 她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在云机殿,而是一间昏暗逼仄的屋子。 屋内门窗紧闭,除了她,只有一个中年妇人,穿着打扮皆是宫人规制。 「这不是醒着么。」钟姑姑脸上有几道纵横交错的疤痕,更显得眼神骇人。 张俪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还没辩解,便噼头盖脸落下一条裙。 钟姑姑冷道:「既然醒了,就自个儿去那边洗刷干净。」 对方说话语气冷硬得不像个下人,张俪儿忍了忍心头的火气,想着身上确实出了汗,换洗一下也好。 可抖开那条浅青色的长裙,看清款式后,她立即黑了脸:「这是宫女的衣裳!我堂堂德信侯府嫡女,怎能穿这么下贱的服饰!」 钟姑姑并不理会,直接敲了下门,立即有两个小宫女进来,一左一右将张俪儿按住,不顾她的挣扎,硬生生扒了衣裳。 钟姑姑提起水桶,分三次泼在她身上,粗鲁地沖洗一遍。 因是夏日,就算是冷水也不至于刺骨,但这对于贵女来说,无异于赤/裸裸的羞辱。 张俪儿涨红了脸,穿着宫女衣裳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怎么敢这样对我!是陛下召我来云机殿!陛下可知道你们这样对我!」 「让我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陛下?」钟姑姑从袖中摸出一只白色瓷瓶,冷笑,「看来张小姐还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真是蠢得无药可治。」 张俪儿盯着她手中的小瓶,看见里面倒出一颗黑红药丸,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你、你要做什么……」 「亭中偷窥,触怒龙颜。只是疼几个小时,算便宜你了。」 钟姑姑力气极大,一把将她扯到面前。 张俪儿抓着她的手臂,拼命摇头:「不可能!陛下不是这样的人!陛下不会这么对我!」 言俏俏冲撞步辇,都没有受到责罚,她只是远远看了几眼而已!凭什么受罚! 「我不吃!放开我!」 钟姑姑不跟她废话,叫人掰开嘴,强行把药丸餵了进去。 张俪儿趴在地上,立即惊慌地伸手去扣弄,想要吐出来。 那药却入口即化似的,早已没了踪影。 直到药效开始发作,张俪儿捂住肚子,在地上痛苦地打起滚,髮髻散开,髮钗叮噹掉了一地。 钟姑姑冷眼看了会儿,把瓷瓶交给两个宫女:「你们守在这里,半个时辰餵一次。」 这药不要命,却会疼半个时辰,这是要她不间断地疼着。 宫女喏喏接过,又看看地上痛到浑身抽搐的张俪儿,皆是一阵害怕。 钟姑姑是随新帝从南边来的,为人冷僻,如今专门负责宫中的刑罚惩戒,偶尔也调/教约束新人。 她那些阴狠手段层出不穷,一个比一个毒辣,没有人不怕她。 落在她手里,这张小姐细皮嫩肉的,还不知是个什么下场。 ………… 铭香阁。 密室中几乎没什么风,烛焰直直往上蹿。只有崔公公快步经过时,引动烛光晃动。 「陛下,这是刘太医方才送到云机殿的,奴才派人取来了。」 梁九溪写硃批的笔一顿,两指夹过薄薄的册子。 只是寻常的问诊记录,他却好似批阅重臣奏摺一般,一字不落地细细看了两遍。 崔公公垂着头侍立在一旁,见状不由往正对的墙上瞥了眼。 墙上鱼眼处的机关精巧,只有陛下那个位置能瞧见。 虽看不见另一边的人,崔公公心中的思虑却越发百转千回。 刘太医是位女医,为言二小姐诊治回来,本要当面復命。 但由于陛下轻车简从地来了铭香阁密室,此事除了他和两个宫人,谁也不清楚,自然只能让刘太医先候着。 可谁知道陛下一刻也等不得,这才让刘太医将情况都写在册子上,一併呈递到这里。 崔公公咽了下口水,越来越觉得这位言二小姐似乎有些不同凡响,竟让陛下挂念至此。 要知道,陛下昨夜遇刺,眼下手臂也伤着,一早太医苦口婆心劝了三次,那一碗药才灌下去。 他对自己都没这么上心。 梁九溪看着问诊记录,慢慢皱起眉。 好端端的,膝盖怎么会伤成这样,上午那猝然一跪,不至于如此严重。 那就只能是入宫之前的事,可是谁会这样对她? 梁九溪心中有些烦躁,将册子扔到一边。 他向来最见不得言俏俏受苦,无论此刻是以小九的身份,还是新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页 「崔适,去查查。」 两年多不见,二人只有书信往来,那傻姑娘信中又报喜不报忧。 他成天忙着大业,不是在筹谋就是在打仗,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将手伸到京城来。 崔公公应声,默默将这事的优先级往前排了排。 梁九溪往后靠在椅子上,鱼眼的位置巧妙,他不必昂首也不必低头,只要稍稍一抬眼,便能望见那边独自发呆的言俏俏。 受伤的手臂传来隐痛,他索性将手搭在椅子边去看他的小青梅,权当是放松。 当时才堪堪及笄的姑娘,虽没长高太多,却如蜜桃日渐熟透,泛出清甜润泽的味道。 言俏俏枯坐着出了会儿神,又觉得这样不好,想起身却扯到膝上的伤,只好重新坐回去。 她先朝四周望了望,确定铭香阁内没有别人,才小心翼翼掀开裙摆,又将里裤高高挽起。 烟蓝色裙摆垂落在椅子两侧,好似蓝鸟散开的尾羽,衬得那一双莹白如玉的腿仿佛发着光。 言俏俏拿出女医留给她的活血化瘀药膏,说是要常涂,这样才好得快。 反正没有人,言俏俏俯下身子抹了两下,便曲腿慢慢架在另一张椅子上,认认真真地各涂了三遍。 清凉的药膏多少能消除些肿痛之感,言俏俏觉得舒服极了,面上浮现些许满足之色。 密室中,崔公公有些纳闷。 陛下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那边,已经快一刻钟了。 崔公公偷偷瞟一眼他搭在椅子边的手,那长指偶尔动弹一下,竟好似凭空捏住了什么东西似的,细细摩挲着回味。 这到底是看见什么了啊? 崔公公忍不住好奇心,却是万万不敢看的。 但也许是他不小心挪动了下脚,发出的声响好像他要凑过去偷看一样。 梁九溪便忽然如一只兇悍敏锐的狼那样斜睨过来,低声狠道:「滚远些。」 他露出来的那只眼里瞳仁漆黑,却泛着些红色,好似忍耐到了极点。 崔公公还以为陛下这是对他有意见,连连点头,更不敢为自个儿辩解,忙一口气退到了密室的暗门边。 另一边,晾着腿的言俏俏忽然一惊,总觉得隐约听到什么动静,忙慌乱将裙摆扯下来。 她站起,扶着墙慢慢熘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恍惚只是她的错觉。 巨大的彩鱼戏莲图近在眼前,十数朵莲花摇曳生姿,彩鳞鱼儿在其中穿梭嬉戏,每一尾都有不同姿态,或跃出水面、或绕莲弄波。 言俏俏顿了顿,她喜爱观察生灵,这样活灵活现的鱼儿,自然而然吸引住她的视线。 她往前走近,直至一伸手便能摸到。 彩鱼戏莲图后,梁九溪放缓了唿吸,静静注视着越走越近的人。 言俏俏抬头去看最高处跃起的鱼儿,小巧下巴与雪白脖颈拉伸出顺滑柔媚的线条。 她穿了条烟蓝色对襟襦裙,一指宽的衣带系在胸前,但不知是不是不合身,瞧着有些紧,几朵银色莲花纹被撑得有些变形。 言俏俏一会儿看看这条鱼,一会儿又看看那条,那几朵银莲便在梁九溪眼前晃来晃去,平白惹得人一身火气。 言俏俏浑然不觉,还伸出手,摸了摸栩栩如生的彩鱼。 毕竟是藏品,她不敢太过分,便只用食指碰了碰鱼儿的尾巴和眼睛。 正好摸到了藏着机关的鱼眼上。 莹白指尖覆上来的一瞬间,梁九溪从善如流地闭上眼,便觉那根指头好似落在自己眉眼上一般,泛起酥酥的痒意。 言俏俏一触即分,当他睁开眼时,她已经离画远了些,手按在唇上,似乎若有所思。 那唇水润饱满,红艷艷的。 梁九溪瞥了眼随手搁在笔架上的狼毫笔,尾端沾满红色的硃砂。 嘴唇那样红,倒像是他的硃笔用错了地方,尽涂到嘴上去了。 他微眯着眼。 倘若硃砂无毒……他还真想试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8 02:07:23~2023-02-01 21:1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条咸鱼 172瓶; wanwan 10瓶; 小说女主我本人 2瓶; 笨笨跳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章 ◎深夜◎ 崔公公今年四十三,他十三岁净身入宫,十五岁开始在云机殿当差。 那时殿中的主人还是梁九溪父皇、梁氏先帝,梁弈。 他在先帝跟前侍奉了七八年,自然感念先主之恩。 郑氏逆贼篡位后,他因宁死不屈,被打发去倒夜香、洗茅厕,人见人厌。 浑浑噩噩二十载,崔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且直接到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位置。 所以对于眼前这位新帝,他毕恭毕敬、兢兢业业,生怕辜负了皇恩。 好在这些年不算白混,他做事还未曾出过大错,算是勉强站稳了脚跟。 旁人都羡慕他得新帝青睐、一飞沖天,来给他送礼贺喜,可实际上的难处,只有崔适自个儿知道。 实在是因为这位新主的心思深不可测,常常做出意料之外的事。 譬如斩首郑氏逆贼郑修义等人后,却不处决他的儿子,反将这位「前太子」安置在良闻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8页 郑氏不绝,逆贼党羽便不会死心,终将成为祸害。 又比如当堂斩杀了周左丞。 周家本就在梁郑两族之间摇摆不定,如此行为,无异于直接将周家推到对立面。 昨夜的刺杀便是警醒。 崔公公低眉顺眼地站在远处,心中嘆了口气。 黑甲兵在广袤战场上再骁勇异常,但在这拥挤逼仄的宫城,还真难以做到滴水不漏。 别看陛下如今入主宫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就像一匹孤狼,高高在上,却四面都是冷箭。 而如今,这匹孤狼在拼命藏自己家养的小兔子,一边想叼过来亲近,一边又怕她被那些冷箭盯上。 到了这一步,崔适要还看不出来言俏俏的地位,那他早死在郑氏逆贼主权的时候了。 召贵女入宫这件事,昨日起就引发各方猜测,尽往复杂了想。 崔适现在终于知道—— 陛下只是犯相思病,想见言二小姐罢了。 因为不能光明正大地予以偏爱,免得叫别人抓住软肋,所以找了个蹩脚的藉口。 不然很难解释,为何陛下整整两刻钟不干正事,只坐在鱼眼前,比以前那些娘娘们看唱戏还专注。 「崔适。」 崔公公一个激灵,赶紧快步上前:「奴才在。」 「这里的事,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你可懂?」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崔公公自然再三保证。 知道铭香阁密室的宫人也不多,他一会儿还要亲自去警告一番。 梁九溪重新提起硃笔,开始批阅奏摺。 新朝伊始,文武百官人心不齐,六部乱作一团,许多事要靠他来做最终裁定,一样也马虎不得。 虽很少浮于表面,但他脾气确实不算好,一看到非蠢既坏的谏议,便有股摔笔的冲动。 每当这时,梁九溪就抬眼看看鱼眼的另一边,直到心情平復,才继续处理公务。 ………… 夏日的天黑得晚,直到酉时尾巴,言俏俏才从铭香阁出来,回到居住的迎安殿。 齐嬷嬷早就在正厅里等着,身后是好几个提食盒的小宫女,应该像中午那样,给每人都准备了一份同样的饭菜。 言俏俏确实有些饿,纠结片刻,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嬷嬷,我现在可以吃饭吗?」 齐嬷嬷瞟了她一眼,今日她没去成云机殿,反而被分去做洒扫的粗活,实在令人意外。 或许根本就是她多想了,崔公公为人一贯和气,见她腿上有伤,才让小宫女撑伞。 还真不一定是陛下的意思。 想到远远望见的新帝,还有那些暴君的传言,齐嬷嬷越发觉得那样的大人物不可能对个小姑娘温柔至此。 她板着脸,公事公办道:「急什么,等所有人到齐再放饭!」 她神色严厉,完全和上午眼角带笑的模样不同,言俏俏心里也明白过来。 那得什么时候才吃上饭呢。 言俏俏在角落里坐下,撑着下巴发呆。 她第一个回来是因为铭香阁离得最近,但其他人还不知什么时候到,尤其云机殿,听说走一趟要花半个时辰。 最后一直等到酉戌之交,言俏俏都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九个人才来了八个。 唯独张俪儿没有回来。 柳洁在园子里修剪了一个下午的枝条,只觉手臂酸疼,肌肤都黑了一分。 她找到角落里的言俏俏,不死心地问:「你真的被分去打扫屋子了?」 言俏俏迟疑片刻,还是点点头。 虽说铭香阁实在是太干净,让她想打扫都无从下手,实则是无所事事了两个多时辰。 柳洁看她的目光顿时便有些怀疑,疑心自己是不是弄错了,或许陛下一时兴起随便赏点小玩意儿而已…… 是了,倘若真要宠幸,当然应该赏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哪有随手赏两颗糖,跟哄小孩儿似的。 贵女中一位梳双髻的少女实在忍不住了,嘟囔道:「就一定要等俪儿姐姐么?她去了云机殿,指不定今夜都不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正厅中仅有的一点交谈声都瞬间消失,变得鸦雀无声。 云机殿乃是皇帝寝殿,张俪儿打扮得那般娇丽动人,帝王将人留下宠幸也不奇怪。 只是谁也没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柳洁掐着手心,后悔得眼睛都要红了。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就应该坚定跟着张俪儿,说不定真能捞些好处。 哪像言俏俏……难不成跟着她去打扫屋子么。 柳洁恨自己看走了眼,看向言俏俏的眼神便显得有些兇狠和嫌恶。 言俏俏感觉到了,却装作没看见。 她不喜欢柳洁,若对方因此要离自己远远的,那也没关系。 她反应迟钝,又爱发呆,总显得不够活泼,更别说爱好也不入流,所以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同龄好友。 别家的孩子追逐打闹时,她在观察路边的野花野草。 别家的孩子过家家时,她在观察麻雀一家。 后来长大些,别人买胭脂买衣裳,她的钱却都用来买各种木头疙瘩。 别人吟诗作画时,她就窝在家里专心致志地制作木雕。 她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孤僻,没有朋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9页 言俏俏早就习惯了。 她只有一个朋友,便是同样有些孤僻的小九。 但是她找不到小九了。 言俏俏饿得难受,便用手掌压在肚子上,微微蜷缩着。 想到小九,才忽然有些委屈涌上心头。 寄出去的几封信通通没有回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 难道这两年多,小九有新的朋友了吗? 言俏俏缓慢地眨了下眼,不知为何,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心中便酸酸的,好似被人淋了一碗醋。 又等了一刻钟,齐嬷嬷也有些坐不住,只好将食盒分发下去。 言俏俏迫不及待回到自己屋里,将替林琅领的那份给她。 林琅顿了下:「谢谢。」 两个人都是话少的,言俏俏也没问她被分去做什么,只默默吃完自己的饭,便洗漱去了。 明日一早卯时三刻要集合,屋内有三张床,二人各自选了靠两边的,早早歇下。 盛夏的夜,夜风难得送来一丝清爽,言俏俏的床临着窗,她开了大半透风。 白天的暑气被夜风吹散,正是好入眠的时候,她却小心地翻了个身,有些睡不着。 可能是记性好的缘故,言俏俏睡觉认床,有一点不同都浑身不舒坦。 当时到吉安伯府,足足半个月没睡好觉,还是时间长了才习惯的。 月明星稀,窗外有树影摇动,叶片沙沙地响。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忽然传来一道深浅不一、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本就没睡着的言俏俏勐然睁开眼,将被子往上拉,直至遮住半张脸。 才转动乌熘熘的大眼睛,心惊胆战地看向窗外—— 一张惨白的脸猝不及防出现! 那人髮髻散乱,双目无神,像是半夜外出游盪的女鬼。 言俏俏的心脏一瞬间好似要从喉咙冲出来似的,她惊唿一声想逃跑,却踩着床沿滚了下去。 屋里顿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动静。 言俏俏捂着额头,晕头转脑地坐在地上,却见月光照在女鬼脸上,竟格外眼熟。 「张、张俪儿……」 张俪儿眼底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却张牙舞爪地爬上窗台,冲着言俏俏扑过去。 言俏俏回过神,赶紧爬起来。 恰巧林琅听到动静已到了跟前,便一把将她拉自己到身后,袖中小鞭如黑蛇甩向张俪儿的脸。 张俪儿为了躲开,脚一扭摔倒在地,却是盯着言俏俏咯咯痴笑:「云机殿,可真是个好地方。」 「你也要去吗?」 言俏俏胆子本来就小,躲在林琅身后说不出话,只睁大了眼睛。 她是什么意思? 嘭地一声,门从外面被撞开,齐嬷嬷带着侍卫冲进来,将疑似疯癫的张俪儿绑住。 被拖走前,她仍盯着言俏俏,喃喃道:「下一个就是你……」 「嘻嘻嘻,下一个就是你。」 言俏俏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夜风吹得心头一阵寒冷。 张俪儿为什么突然疯了,难道是因为去过云机殿吗? 可云机殿……是那位暴君的地盘。 想到步辇中伸出的手,想到那两颗意味不明的糖,言俏俏红艷的唇忽然失去血色,整个人显得无助又可怜。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 张俪儿真的疯了吗? 感谢在2023-02-01 21:12:35~2023-02-01 23:5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anwa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章 ◎抱她◎ 张俪儿穿的已不是午后那身芙蓉红织锦裙,而是一条浅青色的宫女裙。 侍卫拖走了人,屋门便大敞着。 言俏俏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门外,而后屋内回归一片寂静。 齐嬷嬷却没有立即离开,她关上门,严肃地皱着眉,沖她们二人道:「别怪嬷嬷我没提醒,今夜之事,最好别多嘴,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替你们担着。」 她穿着寝衣,头髮披散,似乎也对此毫无准备。 傍晚张俪儿一直没回来,她便差人去云机殿那边问了情况。 宫人只说张小姐今夜不回迎安殿,她还以为是得了陛下宠幸,要留宿龙床,谁知半宿的功夫忽然就疯了。 贵女本应在她眼皮子底下管着,出了这样的事,没人比齐嬷嬷心里更焦虑上火。 不管怎么说,张俪儿到底是德信侯府的嫡女。 等齐嬷嬷出去了,林琅冷呵一声:「张俪儿跟你什么仇什么怨,疯了还要第一个来吓你。」 言俏俏却仿佛吓傻了似的,只摇摇头,开口哽咽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林琅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转身继续睡觉,余光瞥见还站在那里发呆的言俏俏。 顿了顿,冷淡道:「你杵在那儿,我怎么睡啊?」 「……对不起。」 言俏俏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忙到床上躺下,拉过被子盖住,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林琅偏头,看了眼对方露在外面的肩膀,还在微微抖动,却克制得很好,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胆子真小。 但她不是多事的人,自顾自钻进被窝里休息,毕竟明日一早就要起来,再不睡明天没精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0页 夜风还在唿唿往里吹,言俏俏睁大眼睛盯着,满脑子都是张俪儿疯癫阴森的模样,总害怕又有什么东西从窗口冒出。 言俏俏向来胆子小,过年怕鞭炮、下雨怕打雷、晚上怕黑还不敢一个人睡。 在闻春县时,家中父母如果都外出,小九就会来陪她,直到她睡着才离开。 否则她宁愿一晚上不睡。 说起来是有些娇气,而如今世上除了林妈妈与小九,没有人会再惯着她。 言俏俏胡思乱想着,半阖着眼渐渐有了些困意,每次要入睡时却又惊醒。 如此重复几次,那双本就水汪汪的眼便落下泪来,打湿了枕巾。 她轻轻吸了下鼻子,不知过去多久,窗外漆黑的天色都逐渐泛出浅淡的鱼肚白。 言俏俏终于睡着了。 梦中,她竟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四周瀰漫着深浅浓淡的白雾,好似置身天上。 忽然云雾散开,言俏俏一抬头,看到顶上的「云机殿」三个字。 她心中一惊,转身就要逃跑,却不知哪里伸出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手是浅麦色,骨节分明,粗粝指腹缓缓刮过言俏俏细嫩的腕部肌肤。 她害怕地挣扎,那人却得寸进尺地捏住她的下巴,往她嘴里餵糖。 言俏俏一想到张俪儿的模样,便拼命摇头,躲避:「我不想吃,呜……」 似是她抗拒的姿态惹怒了白雾中的男人,他勐地一用力,改为掐住她的脖子,狠狠将人按在地上:「不吃?」 声音,是那步辇中新帝的声音。 低沉沙哑得过分,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如潮水般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言俏俏无助地蹬着腿,惊恐瞪大的双眼里,倒映着对方青面獠牙的罗剎鬼面!! 「不要!」 言俏俏勐地从床上坐起,清晨的日光从半开的窗外洒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原来是噩梦。 言俏俏抱着被子轻轻发抖,熬红了一双眼。 「卯时三刻了。」 林琅冷淡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已穿戴整齐,手里还拎着只食盒,应该是早饭。 言俏俏擦了擦满脸的泪水,沖她道谢,才赶紧起床洗漱。 原定的集合时间便是卯时三刻,她成了今日来得最晚的人,等到小宫女那里领早饭,却被告知没有了。 小宫女似乎也很诧异:「九只食盒,已经发完了呀,怎么,你没领到么?」 本就是自己来迟,如今其他人都吃完了饭,也不好检查。 齐嬷嬷压着眉,不耐烦道:「你自个儿下次注意些,难不成还要我把饭端到你手里才行?」 她本就事情多,还要处理张俪儿的事,已是焦头烂额了。 言俏俏只能忍着饿意点点头。 贵女中除了她和林琅,应该没有人知道张俪儿疯了。 她一夜未回,其他人多半以为她留宿在了云机殿。 柳洁挽着与她同一个屋子的贵女,把言俏俏当作空气般,有说有笑地径直走过。 今日的分配基本没太变动,言俏俏还是去打扫铭香阁。 她蔫蔫地走出迎安殿,迎面而来的灼眼日光竟好似要将她融化似的。 言俏俏抬手挡住疲惫泛红的双眼,谁知刚放下来,林琅就往她手里塞了两个包子,然后一声不吭地离开。 言俏俏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包子,慢慢咬一口。 时间久了,包子只留有一点余温,但十分松软鲜香。 飢饿的身子得到一丝抚慰,言俏俏忍着没掉眼泪,却再次红了眼眶。 铭香阁内洁净如旧,不需要费心打扫。 但过了一夜多少有些灰尘,言俏俏越发觉得宫院深深、规矩森严,不敢偷懒,提了水进来,开始擦紫檀木架子。 彩鱼戏莲图在晨光之中熠熠生辉。 鱼眼的另一边,密室中十数支蜡烛早就燃尽,此刻一片黑暗,空空如也。 ………… 梁九溪一大清早便上朝去了,金雍殿上又是一番明争暗斗。 除了少数老臣不忘梁氏先辈,坚定站在他这边,其余人心思各异,有的摇摆不定、有的表里不一,更有的就差蹬鼻子上脸了。 梁九溪手段强硬,却也只按得下去一时,若是长久下去,朝堂不稳,江山必乱。 但他既然将天下夺了回来,便不可能再失守。 崔公公揣着手,快步跟在他身后,不消一刻钟就气喘吁吁。 新帝是习武之人,身材健硕,体力惊人,出行很少传步辇,哪是他一个疏于锻鍊的人跟得上的。 崔公公揩了揩额头的汗,陪笑道:「陛下,这似乎不是回云机殿的路?」 这是去铭香阁的路啊!昨儿才见过,怎么今日又要去! 便是从前宫里的宠妃,也没有这样下了朝就匆匆赶过去的! 穿过御花园,盛夏里还开着奼紫嫣红的花,映着早晨的日光,实在是美不胜收。 梁九溪却没有丝毫停留,他一双腿极长,两步相当于其他人三步,随行的宫人苦不堪言。 直到崔公公低声劝道:「陛下!此时过去,被瞧见可如何是好?」 密室的暗门需从铭香阁进,言二小姐怕是已经到了。 新帝的步子终于停下,周围千姿百态的花叶围绕在他身侧,更显得那一身玄色金边的龙袍华贵不可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1页 路边修剪花枝的宫人齐齐跪伏下来,柳洁混在其中,兴奋得两眼发光。 这就是新帝? 梁九溪吸了口气:「崔适,东西呢?」 崔公公知道陛下的心情极差是因为方才在金雍殿上的事。 凡制定新政,必定有人出来再三阻挠,一个早上没做成几件事。 他忙拿出一只黑色面具,恭敬地递到梁九溪手中,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梁九溪戴上面具,藏住那张俊美英朗的脸,正欲抬腿离开时,却感觉衣摆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碰到了。 他低眼,看到一枝掉落的山茱萸,断枝上点缀着盛开的粉白色花朵。 柳洁死死低着头,虽是她没忍住做的手脚,可此时感觉着那冰冷如刀的目光从头顶掠过,却忽然害怕起来。 一只绣金云纹的黑色皂靴毫不留情地踩碎了娇嫩花枝,让柳洁跟着颤抖起来。 梁九溪望着这边冷笑一声,道:「这么喜欢弄花,那便一个人将这御花园都打理了吧。」 柳洁顿时脸色惨白。 御花园何其之大,先前她只修剪山茱萸,都累得腰酸背痛。 一个人修剪,怕是要没日没夜地剪到出宫! 她却不敢出声辩驳,直等到帝王一行人远去,才爬起来瘫坐在地。 原先还说话的宫人,见她似乎惹怒了暴君,一个个都鹌鹑似的闭上嘴,恨不能离她十丈远。 ………… 远远便看见铭香阁,正门关着,只留了一条缝。 梁九溪在远处停下,崔公公则快步上前,率先推开门,往里一瞧,却沉默了。 他难得有些踌躇不定,最终还是回到门外,低声回道:「陛下,还是您亲自去看看吧。」 梁九溪轻皱起眉,往前几步,直到能透过门缝看见铭香阁内的情形—— 屋内静悄悄的,中间搁着半桶水,桶沿搭着块湿漉漉的抹布,周围还有些未干的水渍。 正对的墙上空了两块,摘下来的字画正被人抱在怀里。 言俏俏本想将字画摆正,谁知实在太累太困,竟就这样抱着字画,缩在角落里睡着了。 梁九溪推开门,无声走了进去。 女子正歪着身子,将额头抵在坚硬的墙面上,梦中还微微颤着睫羽,似展翅欲飞的蝴蝶。 言俏俏换下了那身名贵的蜀锦裙,穿的是自己的衣裳,料子普通,还是两年前的款式,洗得都有些发白了。 高大如山的帝王蹲了下来,静静注视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 梁九溪伸出手,生怕她碎掉一般,轻触女子白嫩的脸颊,然后长指一拨,露出碎发下红肿的额角。 面具后的目光凝滞一瞬,他抿着唇将人打横抱起。 他习武多年,力气极大是没错,但掂掂怀里的人,竟好似没有重量似的。 言俏俏本就娇小,远瞧着还有二两肉,抱到手里才知这两年大抵是没被好好养。 她一动,怀里的字画便掉出去,崔公公怕闹出动静,手忙脚乱来接,好歹是接住了。 言俏俏蹭了蹭,只觉虽然也硬朗,但比墙壁暖和,便将半张脸都埋进去。 她极其认床,迎安殿里怎么也睡不着。 但此刻不知身处何处,竟让人有股熟悉的安全感,毫无防备地睡沉了。 梁九溪垂眼深深凝视着小青梅,浑身上下竟好似寒冰遇到春水,慢慢地消融着。 然后将她抱进了密室。 崔公公识趣地关上暗门,与两个随行的宫人一起在外面等候。 作者有话说: 俏俏:这个床真好睡! 某暴君:……床?(咬牙) 上榜啦,没有点收藏的宝儿帮忙点一个叭,这对我很重要qaq 以后就定在零点左右更新吧!不更会请假! 感谢在2023-02-01 23:55:14~2023-02-04 00:0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安愿 2瓶;小说女主我本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一章 ◎似梦◎ 密室没有窗,用以照明的几排烛台还未来得及换上新的,四周好似深夜一般漆黑。 梁九溪循着记忆到桌案前坐下,动作稍大些,难免影响怀抱的平稳,怀中的言俏俏便无意识哼哼一声,似乎不太满意。 搭在他胸膛前的手勾住了衣襟一侧,手指都摸到里头去了。 虽隔着里衣,但这浅浅的碰触仍让他唿吸乱了一瞬。 梁九溪却没阻止,反而将人放到腿上,一手搂着腰,不让她翻下去。 他手臂一圈,便知女子的细腰连二尺都不到,竟是一丝余肉都没养出来。 昨日下午见她穿那条蜀锦襦裙,举目望去珠圆玉润,若非亲手量了,谁能想到这样瘦。 梁九溪低了低头,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能敏锐感觉到她的每一寸软肉是如何亲近着他的身体。 比起许多次梦中忽远忽近、飘渺不定的距离,这种真真切切的触感让他一颗心格外安定。 此刻,无论是千军万马前一唿百应的将领,还是金雍殿上狠厉绝情的帝王,这些身份似乎都暂时离梁九溪而去。 他极虔诚地垂首,直至鼻尖碰到怀中人嫩滑细腻的面颊。 言俏俏不太用胭脂水粉,这习惯一直未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2页 平日里她身上总是清清爽爽,唯有离近了,才能嗅到那肌肤上若有若无的清浅香气。 如同她的人一样,像一朵静静开在山谷幽宁处的不知名娇花。 而梁九溪是唯一发现她的人。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中渐渐充盈一股巨大的满足感,不自觉勾起一点笑意,然后在黑暗中亲吻言俏俏的脸颊。 女子的肌肤仿佛浸过水的嫩豆腐。 梁九溪闭了闭眼,抓住她勾在自己衣襟上的手,生生克制住继续的冲动。 「唔……」 言俏俏却敏感地察觉到异样,半睁开眼,却只能瞧见一片黑暗。 停在她近处的梁九溪顿住。 但到底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帝王,他丝毫没有被抓包后的羞愧,反而得寸进尺地重重亲了一口,才搂着她的腰让她坐直一些。 言俏俏冷不丁被亲得一个哆嗦,颤颤巍巍地捂住面颊。 掌下那一片都泛着酥麻热意,还有些湿润,若非能看到近处有个人影,她都要以为自己被大狗狗舔了。 四周太黑了,她记得她明明是在铭香阁,言俏俏一时有些晕晕乎乎,竟分不清是醒着还是在睡梦里,懵道: 「你、你是谁啊……」 梁九溪明知道她看不清自己,还用手捧住她的脸,明知故问地低声道:「不认识我了?」 以言俏俏的胆量,被陌生人这样轻薄,大概是要生气掉眼泪的。 却没想到,她竟忽然往前凑了凑,迷迷煳煳地抓住他的手。 「……小九,小九?」 梁九溪勐地陷入沉默,下意识想收回摸她脸的手,却发现对方抓得很紧很紧,似乎生怕他消失不见。 他的声音不像昨日那样沙哑,所以方才刻意压了一下,没想到还是会被认出来。 两年不见,仅凭一句话,言俏俏就能把他认出来。 经年的思念似乎有了回应,总归不是他在单相思。 梁九溪说不出此刻的心情,他在黑暗中久久无言,不知该如何应答。 言俏俏却已经主动将脸颊贴在他手上,喃喃道:「……我都很久没梦到过你了。」 即便梦到,梦中的小九要么还是两年多前的模样,要么便像这样,什么都看不清。 闻言,梁九溪哑然。 也许是密室太昏沉、太逼仄,她竟以为是梦。 这样也好。 他顺势将人拥进怀里:「是我。」 言俏俏瞬间湿润了眼角,张了张嘴,心情却算不上轻松。 她有很多话要与小九说,可这是梦里,说了又有什么用。 言俏俏有些失落,想说些开心的,开口却变成了哽咽:「我……」 梁九溪心中一阵沉闷,却只能沉默地擦去她眼角的泪。 半晌,言俏俏才半阖着眼,有些无精打采:「有点饿了。」 「早上没吃饱吗?」他皱了下眉。 在吉安伯府寄人篱下两年多,言俏俏已是非常谨言慎行的姑娘,有些事连林妈妈都不告诉。 可此时面对小九,她却毫无顾忌,慢慢将早上没领到食盒的事说了。 「不知是谁多领了,齐嬷嬷很忙,不愿意帮我查,我也不能太麻烦她,还好林琅分给我两个包子……」 言俏俏很少对人说这样多的琐事,她的声音细细柔柔,如同来回拨弄春柳的微风,并不恼人。 梁九溪静静地听着,只偶尔应和两声。 怀中,言俏俏打了个哈欠,她昨夜只睡了小半个时辰,还做噩梦,实在是太累了。 困意袭来,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所以,小九,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啊……」 梁九溪拇指拂过她已经合上的眼皮,低头亲了亲,在满室寂静之中低声回应:「就快了……俏俏,我向你保证。」 很快,密室中只剩下二人交织有序的唿吸声。 确认她睡沉了,梁九溪才闭了下眼,唤道:「崔适。」 他声音不算大,厚重暗门外的崔公公耳朵竟是极其灵敏,立即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手持明亮烛台的宫人。 烛光碟机散满室黑暗,映照出坐在桌案前的高大身影。 为了迁就睡在腿上的言俏俏,梁九溪并不像平日里那样坐得端正,而是微微往后靠,将人搂在怀里。 女子鹅黄的裙铺在新帝玄色衣袍上,是从未见过的暖色。 崔公公微弯下腰,手里奉上一只巴掌心大的鹤纹木盒,低声道:「陛下,这是活血消肿的药膏。」 崔适很会揣摩主子的心思,总能知晓当下什么是最要紧的,这一点挑不出任何过错。 这也是任用他的原因之一。 梁九溪沾了一指白腻的药膏,借着微微晃动的烛光,轻轻涂抹在言俏俏红肿的额角。 他垂着眼,平日里冷漠上扬的眼尾却被昏黄烛火映染出几分温柔,说出口的语气却好似覆着层冰霜:「这伤是怎么来的?」 崔公公道:「奴才问过了,昨夜德信侯府嫡女突发疯病,半夜爬进言二小姐的窗。言二小姐大概是受到惊吓,不小心磕到了额头。」 他估摸着陛下不太记得这号人,忙补充道:「这位德信侯府嫡女便是昨日翠园中斗胆窥视的人,昨日下午送去了钟姑姑那里。」 钟姑姑专门负责宫中刑罚惩戒,崔公公也是琢磨着帝王心思,才把张俪儿送去训诫一番,免得总有不老实的心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3页 但不知怎么就疯了,还偏偏撞到言二小姐头上。 梁九溪眯了下眼:「把钟七娘叫来。」 崔公公知道涉及言二小姐,陛下必定要查清此事,早就让宫人以别的名义把钟七娘喊到了铭香阁。 此时就在外头等候。 钟七娘在家中排行第七,几年前便跟在梁九溪身边做事。 她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做事毫不拖泥带水,是新帝少有的几个心腹之一。 被问起张俪儿的事,钟七娘皱了下眉。 她做事向来有分寸,何况惩戒是手段不是目的,断不会想着要把人折磨疯。 「属下让人餵的是六道眉,虽服之浑身疼痛,但从未有过疯癫的先例。」 「而且张小姐中途装作疼晕过去,宫女不敢强喂,一共也只吃了两次,酉时二刻便放她走了。」 离开了云机殿,张俪儿便不归她管辖,谁知道她半夜才回迎安殿,还吓到了人。 想到这儿,钟七娘抬眼,望向帝王怀中熟睡的女子,只能看见乌髮下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她追随梁九溪有四五年,自然知道言俏俏的存在,只是言俏俏不知道她。 哪怕是分别的这两年多,钟七娘也从未见他与别的女子如此亲近过。 若无意外,这位便是北梁未来的皇后。 只一眼,钟七娘就收回目光,清楚这不是她应该多打听的事。 纵使她是心腹,但以陛下的心胸大概也只能容忍她多打量这一眼。 前提还是她是女子。 钟七娘虽没与这位言二小姐打过交道,但她留在梁九溪身上的影响太过深刻。 不夸张地说,陛下的全部执念,一半是梁氏江山,一半是言俏俏。 如今江山已重归梁姓,他的执念,只剩一半了。 密室内鸦雀无声,崔公公和钟七娘都低着头,静静等待着新帝做最后的决断。 张俪儿还不知是真疯假疯,但确实吓到了人。 若是真疯还算情有可原,若是装疯卖傻……那便值得细细探究。 梁九溪没流露出任何愠怒的神色,语气也平淡得好似一缕青烟,仿佛只是随口道:「既然疯了,那便送回张家,好生看管,此生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崔公公心里嘆了口气。 陛下竟连查验都不愿查验,这样一来,无论张小姐真疯还是假疯,岂不是要一辈子做个「疯子」。 「是,奴才这就去做。」他弯下腰,正要慢慢退出去。 梁九溪抓着言俏俏的手,忽然想到她对着小九那番委屈的控诉,抿了抿唇,冷道:「慢着。」 崔公公停下:「陛下请吩咐。」 「把迎安殿的齐嬷嬷叫来。」 「……是。」 作者有话说: 钟嬷嬷改成钟姑姑了,本名钟七娘 感谢在2023-02-04 00:02:25~2023-02-05 01:0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西伯利亚二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二章 ◎冲突◎ 言俏俏睁开眼,缩在角落里迷茫地望着铭香阁正门的那条细缝。 一缕明亮光线穿进来,令混沌懵懂的神思渐渐归拢。 她不小心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小九。 言俏俏呆呆地坐在地上,回忆着梦中的情景。 那怀抱熟悉而宽阔,只是依旧没有看清对方的脸,毕竟她不知道如今的小九是否还与两年前一样,自然梦不出来。 恍惚了半刻钟,言俏俏才扶着墙站直,除了双膝仍有些不舒服,浑身上下没有丝毫酸麻或不适。 她奇怪地瞥了眼方才睡过的地方,这处墙角竟比迎安殿的小床还令人安心。 铭香阁大门正对的墙上整整齐齐挂好了所有字画。言俏俏将抹布水桶等工具收好,边打量着,忽然一个激灵,后知后觉有些不对—— 她先前应该是没全部整理好,中途撑不住想歇一会儿,没想到直接抱着画睡着了。 可一觉醒来怎么……都挂好了。 言俏俏迷惑地歪了下头,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有人进来过? 她揪住袖口,不禁有些紧张。 若真有人来过,岂不是发现她没好好干活,反而在偷懒睡觉? 言俏俏一颗心缓缓吊起来,推开门四处看了看,什么人影都没有。 反而日头高悬在正空之中,约摸已是正午。 她顾不上继续纠结,收好东西匆匆赶回迎安殿。 齐嬷嬷不在,只有几个着青衣的小宫女正在分发食盒。 言俏俏连忙排到队尾,记得昨晚她最早回来,问齐嬷嬷可不可以先领饭吃,对方说要等人都来齐。 可今日两次都没有人等她。 幸好铭香阁离得近,而且每只食盒里菜色都一样,即便最后领也没关系。 宫里的饭菜很好吃。 言俏俏踮踮脚,期待地往前张望。 柳洁正好回过头,脸上皮肤晒得通红,久久未能消褪,好似烫熟了一般。 整整一上午,她独自在御花园里修剪花枝,连个避暑的阴凉处都没有。 她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千金,哪里经歷过这种粗活累活,两个时辰下来哭了好几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4页 可新帝亲自下的口谕,没有宫人敢同情帮忙。 一想到自己还有那么大片的花枝要修剪,柳洁便一阵头晕目眩。 反观言俏俏,虽是打扫屋子,却不必晒太阳,眼下清清爽爽的,一点也不像干了活的。 二人之间分明隔了一个林琅,柳洁却觉得言俏俏一定是在打量她的狼狈,咬牙道:「看什么看?」 言俏俏一顿,不愿挑起事端,默默收回目光,去观察另一侧的黄花梨木灯架。 她这幅模样,却叫柳洁心里有火没处撒,冷笑一声,领到食盒离开。 林琅也领完后,便轮到最后的言俏俏。 她眼巴巴地望向青衣小宫女,对方却也瞪大了眼:「已经发完了……你又没领到吗?」 小宫女年纪不大,遇到这样的事难免有些手忙脚乱:「要不、要不你等等,我帮你找找……」 「不用找了,刚才柳洁一个人拿了两份。」 林琅突然出声,言俏俏才发现她领了饭根本没走,一直站在旁边。 小宫女解释道:「她说是替同屋的人拿。」 言俏俏昨晚也曾帮林琅领过饭,柳洁替其他人拿也合理。 林琅却冷冷道:「她屋里一共三个人,除了她还有那对姓席的姐妹。我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但她排在第一个,早就领走了两个食盒。」 柳洁如果再拿两个,那她们屋就多出来一份。 那份就是言俏俏的。 小宫女一惊:「……你这么说还真是,那位小姐说替她姐姐拿,所以也拿了双份,我不知道她们几个都住一个屋……」 她们这些贵女昨儿才住进迎安殿,又只有饭点才与这些小宫女碰面,她们分不清倒也不奇怪。 只能怪这放饭太随性了些,叫人有机可乘……而且谁也没想到会有人做这样的手脚。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言俏俏认为柳洁是故意的。 毕竟如果是不小心,发现后必定第一时间送回来,免得其他人没饭吃。 但柳洁没有。 林琅瞟了她一眼,本以为以她那胆小文静的性子,哪怕不选择委曲求全也多少扭捏踌躇一番。 谁知言俏俏严肃地皱起眉,毫不犹豫,直接跑去敲柳洁的房门。 敲了好几下,才有人拉开掌宽的一条缝,小声问:「你有事吗?」 言俏俏不认识她,应该是席家姐妹中的一个,客气道:「我找柳洁,她拿了我的那份饭,能请她还给我吗?」 席小蔓偏头往里看了看,犹豫道:「没有吧,柳姐姐怎么会多拿,你是不是弄错了?」 言俏俏摇摇头道:「那你让我进去看看。」 「都说了没有,你怎么不信呀。」席小蔓不满道,接收到里面人的眼神,语气也逐渐强硬—— 「再说了,你自己不早一点来,怪谁啊?别再敲门了,我们吃完饭还要午睡!」 她说着就要直接关上门,言俏俏力气一般,即使用力抵住,本就不宽的门缝仍旧慢慢合拢。 一想到要连饿两顿,言俏俏就着急:「你别关门呀,我只是想拿回我那份……」 就在门要关上时,身后忽然有人一把拉住她,用力将她扯开,随后勐地一脚踹在门上! 「啊!!」 门内传来少女短促惊慌的尖叫声,随着一阵动静,席小蔓猝不及防被门撞上,仰面摔了个四脚朝天。 言俏俏被拽着转了半圈,晕乎乎地紧拽住对方衣袖。 林琅已经扯着她闯进屋里,一眼就看到桌上三个打开的食盒,柳洁正慌慌张张往身后藏东西。 席小蔓边抽泣边爬起来:「这是我们的房间,你们怎么这么粗鲁!我要告诉齐嬷嬷,让她狠狠罚你们!」 言俏俏眼尖地瞧见柳洁藏在身后的第四只食盒,生气道:「柳洁,请把它还给我。」 柳洁硬着头皮:「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琅甩着漆黑的小鞭不耐烦道:「赶紧拿出来。」 凌厉破空声在屋中响起,最后啪一声落在桌面上,实木桌案便留下一道肉眼可见的浅痕。 柳洁抖了一下。嘴硬道:「这里是皇宫,我不信你真的敢打我……」 谁知话音未落,一道鞭便噼头盖脸落下,她立即尖叫着滚到地上,才堪堪躲开,吓得浑身颤抖个不停。 「你疯啦!!」席小蔓冲过来,大声道,「你怎么敢打人的!?长姐!!你看她呀!!」 屋里始终未出声的女子才缓缓从窗前转头,手里捧着本黑色封皮的书,似乎被搅扰了雅兴,微微蹙起纤细柳眉。 御史中丞嫡长女,席清雪。 她生得极其清秀文雅,如其名字一般,好似一捧泛着清寒凉意的白雪。 一身浅蓝色薰香襦裙,身姿纤细伶仃。 席家家风清正,女子亦读书识字,放眼整个京城,席清雪都是叫得上名号的贵女。 与张俪儿那样单纯的身份高贵不同,席父无世袭爵位在身,且只是四品中丞,席清雪的好名声大都来自她上佳的容貌与过人的才气。 席小蔓是席家庶女,虽不是一个娘生的,但她这位嫡长姐品德好,从不恃强凌弱,对谁都温文有礼。 所以有什么事,她总是下意识寻求长姐的庇护,就连进宫的事,家里一提她便自告奋勇跟来了。 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席清雪只能合上书,声音清缓:「柳姑娘,既然不小心多拿了,那便还回去,天家粮食,怎可私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5页 「长姐……」席小蔓心有不甘地嘟囔一声。 柳洁本就知道藏不住,自然借着台阶下,把食盒往言俏俏脚边重重一放,脸色却铁青。 席大小姐意外的好说话,言俏俏松一口气,提起食盒准备走,却又听到一声:「且慢。」 席清雪望向林琅:「食盒的事已解决——」 「但林姑娘不经允许、破门而入,是否于礼不合?关于此事,你是否也要向小蔓赔个不是?」 闻言,席小蔓顿时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真没教养!」 她叉腰,神气地睨着林琅,她就知道长姐会替自己出头。 林琅冷笑一声,她这辈子没向人道过歉,正要呛回去,言俏俏已经手一伸,将她拦到自己身后,做出保护的姿态。 虽说……言俏俏比她还要矮一寸多。 在林琅的印象中,言俏俏一向安静寡言,胆小又懦弱,好似什么都害怕。 此刻,她却往前一步,问席清雪:「我不明白,为什么林琅要道歉?」 席清雪抚着书,甚至不曾抬眼看她,温声反问:「你说呢,言姑娘?」 席小蔓立即附和道:「她踢坏了门,害我摔跤,只是道歉都便宜她了!你还不服气啊?」 言俏俏忽略掉她,只盯着席清雪,严肃道:「可如果不是你妹妹不分青红皂白执意关门,林琅也不会这么做。如果不是柳洁拿走我的饭,我根本不会来敲门。」 「归根结底,是柳洁做错事在先,是你妹妹没教养在先,我们不追究已经很宽容了。」 她忽然说这么一大段,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林琅捏紧鞭子的手一松,才知道她并非不敢说不敢做,而是真的不爱说话,平日里很多东西也不在乎。 席小蔓还在为自己被忽视气急败坏时,席清雪慢慢捲起手里的书,唇边的笑意消失。 半晌,才不紧不慢地道:「这些都是歪理。言姑娘,你是乡下长大的,见识粗浅,难免有许多道理不懂,我不与你计较。」 她轻笑一声:「《名贤集》有言,话不投机半句多,大概就是指你我这样。既然如此,那便请齐嬷嬷定夺,你觉得呢?」 言俏俏知道她在嘲笑自己。 她确实不是金枝玉叶的贵女,但京城里有些人的想法很奇怪,仿佛有钱有势的人便一定是对的。 这没有道理,不是么? 言俏俏认为自己没有说错,她认真地点点头:「好。」 席清雪没再与她说话,大概还是觉得话不投机。 去正厅的路上,林琅跟在言俏俏身后,几番欲言又止。 终于在抵达之前,言俏俏转过身:「你怎么了?」 林琅往正厅里瞥了一眼,看到齐嬷嬷被人请过来,其他贵女听到消息也纷纷出来围观。 她冷淡道:「别太天真了,你真以为我们占理就能得到公平对待么?」 言俏俏眨了眨眼,仔细思考她的话。 诚然,齐嬷嬷并不是一个公平正义的人,起先以为她受新帝关照,便显得热情。 后来她没去成云机殿,态度便冷冷的。 云机殿那边的太监过来,张俪儿都能塞银子打点,何况席家到底是四品之家,席清雪又颇有贤名,其他贵女可能会向着她一些。 她们二人,一无身份,二无钱财,三无人心。 言俏俏捏紧了手指,半晌,只是郑重地向她保证:「你放心,柳洁是针对我,你是为了帮我才会这样。」 「如果齐嬷嬷真的黑白不分,我替你受罚。」 林琅余光里看见她清澈润泽的眼,隔着衣袖摸自己的小鞭,嘲弄地笑了一声。 但她没再说什么。 二人走入正厅,几乎所有贵女都来了。 作者有话说: 女鹅,我的乖女鹅(晕倒) 写到这里,小九为什么喜欢女鹅,已经一目了然 感谢在2023-02-05 01:00:16~2023-02-07 01:1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余庆伟的臭宝 40瓶; 不要再胖啦、sssssophie、limelight2、菜的一批的阿喵、柠檬脾气 5瓶; 430658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三章 ◎同乡◎ 言俏俏二人一走进去,所有目光便或明或暗地投射过来。 自昨夜撞见疯癫的张俪儿后,她再也没出现,而剩下的八位贵女都在场。 言俏俏与林琅两个人同住,席家姐妹与柳洁住一个屋,剩下那三位住一起。 言俏俏与她们话都没说过几句,更谈不上认识。 眼下那三人紧挨成一小团,襦裙相接好似一朵三瓣颜色的花,虽说是看客,却明显离席家姐妹那边更近。 毕竟除去张俪儿,这里就数席清雪身份最高,若是论声誉名望,那张俪儿还比不上。 齐嬷嬷站在远处,被两个小宫女一左一右夹着,一走过来,所有人同时有了动作。 言俏俏还未张嘴,酝酿已久的席小蔓便冲上去,指着二人控诉道:「嬷嬷!请你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她们强闯我们屋子,仗着自己有条鞭子,还打了柳姐姐!我实在没见过这么粗鲁蛮横的人!」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都瞪大了眼。 柳洁在一旁拿帕子捂着微微晒伤的脸颊,配合着泫然欲泣道:「我修了一上午花枝,是有些昏头涨脑,不小心拿多了食盒,可也还给言姑娘了,我不知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6页 「若非我运气好躲开,那一鞭可就、就打到我脸上了……」 脸对女儿家来说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她说着竟真情实感地掉下眼泪。 两个人一唱一和,颠倒黑白,让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三位贵女纷纷皱起眉,其中一个还拿出自己的丝帕,替柳洁擦了眼泪。 杨琴芝埋怨地嘟囔道:「哎,她俩也真是的,这么大点事,至于这么不依不饶么……」 言俏俏刚要开口解释,席小蔓便仗着嗓门大将她打断:「就是啊!大家一起进宫都是缘分,就算多吃你点饭怎么了?这么小心眼爱计较,我真不乐意跟这种人来往!」 「齐嬷嬷!你说是不是?」 齐嬷嬷却久久没说话,跟在身边的两个青衣小宫女齐刷刷盯着脚尖看,作鹌鹑状。 席小蔓与柳洁偷偷对视一瞬,满眼不解,只能往席清雪那边求助:「……长姐,我说的没错吧?」 席清雪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掠过齐嬷嬷,发现她转向言俏俏的方向时,上半身竟下意识前倾小半寸,似带着些不自知的恭维与讨好。 这是为何…… 她捏紧手中书卷,不动声色拢入广袖之中,面上却温声道:「小蔓,我毕竟不是当事人,你又是我亲妹妹,所谓『举贤避亲』,我实在不好妄加揣测,相信齐嬷嬷自会主持公道。」 席小蔓愣住,方才在屋里长姐不是这样说的。 席清雪偏头,沖她露出浅浅的无奈神色。 席小蔓缓缓回过神,也是,长姐乃名满京城的才女,自然不愿捲入满地鸡毛之中。 她还要跟着长姐吃香喝辣,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便道:「那齐嬷嬷,你……」 「席大小姐说得对。」 齐嬷嬷忽然点头,却是对一直插不上嘴的言俏俏和气地笑了一下:「不是当事人的话不可信,但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言二小姐,她们二人说的是真的吗?」 话音刚落,正厅里的气氛突然凝滞住,像寒冬里流动的河水骤然结冰。 柳洁眼底划过一抹惊诧与惊慌。 她原以为藉助席清雪的地位名声,以及席小蔓先前塞过的银子,大概率能敷衍过去。 毕竟这事不大,言俏俏又孤立无援。 可齐嬷嬷这样做,分明就是在维护言俏俏,明摆着要听她讲才信! 就连此前唱衰的林琅都往这边瞥了一眼,轻拧的眉松开。 席小蔓不服气,还想再次打断,言俏俏早已抓住时机,环顾众人道:「不是这样的。」 她将事情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多加计较,我只是想吃饭而已,明明是你们在欺负我。」言俏俏认真地说出了这句总结。 她的双眼澄净温润,看不见太多的怨气,只是静静地陈述事实。 杨琴芝低下头,尴尬地扯着手里的丝帕,一时不知该什么反应。 她还以为席清雪会帮自家妹妹出头……那样说不定齐嬷嬷也会站在这边。 柳洁红着眼,委屈道:「不小心多拿了而已,不是还给你了么?若是想要赔偿,我赔给你就是,何必闹成这样子。」 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对方借题发挥、小题大做。 言俏俏心里嘆了口气。 她爹说过,人做错事不可怕,只要知错能改就好。 她不明白为什么柳洁就是不承认,转头问青衣宫女:「早上我也没领到饭,必定也有人多领了,你们可还记得是谁领了双份?」 柳洁动作一僵,用帕子匆匆遮住半张脸。 看到齐嬷嬷点头,几个青衣小宫女上前去挨个辨认贵女们的面容,确认早上也是席小蔓与柳洁一人拿了两份。 言俏俏好奇地反问:「一次可以说是不小心,连续两次多拿也是吗?」 「我、我……」柳洁磕巴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辩解的话。 她确实,是故意的。 张俪儿在云机殿一夜没回,说不定很快便有册封的旨意。 一想到自己放弃追随张俪儿,选错了一无是处的言俏俏,言俏俏竟还对她爱答不理的,柳洁心里便窝火。 反正只是一两顿饭,被发现了又能怎么样。 而且言俏俏出身比她还不如,是乡野长大的村姑,唯唯诺诺的,被欺负了还能翻天么? 可眼下,当齐嬷嬷严厉的目光落在身上,柳洁手里的帕子都快抓不住了,忙道:「……俏俏,都是我的不对,我一时鬼迷心窍,竟恶作剧到你头上,还望你不要生气,原谅我吧?行不行?」 言俏俏不置可否,只说:「你们还污衊了林琅,林琅没有咄咄逼人。」 林琅根本就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柳洁又连忙向林琅赔不是,倒是能屈能伸。 比起她,席小蔓的脸色铁青铁青的,死死抿着嘴不肯道歉。 言俏俏这才慢吞吞道:「虽然你道了歉,但你们先前说让齐嬷嬷定夺,我也做不了主,还是听嬷嬷的吧。」 柳洁顿时气得咬牙,她竟以为言俏俏是个懦弱呆笨的,实在是看走了眼。 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仍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齐嬷嬷厉声斥道:「我早提醒过各位小姐,宫中不比自家府邸,一言一行皆要谨慎小心。只在这迎安殿中倒尚有余地,他日若是在别处惹恼了什么大人物,可就不是嬷嬷我能做主的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7页 「柳小姐,你可知错?!」 柳洁只觉所有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自己,忍着狼狈尴尬点了下头。 「晓月!」齐嬷嬷唤出负责放饭的宫女,吩咐道,「今日的晚饭、以及明日的早午饭都不必替柳七小姐与席二小姐准备!」 「今日晚饭起,食盒每人一份,按名册分发,不许任何人多拿!」 宫女晓月福福身:「是。」 这件事本身不算特别严重,但齐嬷嬷显然格外震怒,处理得极为严肃且不留情面。 席小蔓不满自己跟柳洁一个处罚,跑来申诉,反而被三言两句挤兑回去。 但此时没有人再在意她,因为齐嬷嬷宣布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说是张俪儿突然患上重病,云机殿那边准了她提前离宫,巳时便被人送出宫去了。 言俏俏下意识看向林琅。 只有她们二人知道,张俪儿是疯了。 送回张家,确实是最人性、最稳妥的法子。 可一想到张俪儿说的那些疯言疯语,言俏俏便紧张地咬住唇。 云机殿……绝对不能去。 「言二小姐。」 处理完所有事务的齐嬷嬷走来,温和地笑着,眼角便又挤出似曾相识的细纹。 她接过宫女手里的食盒,交给言俏俏,道:「出了这样的事,也是我的疏忽,我让人重新准备了一份饭菜,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言俏俏刚拎到食盒,就知道这比先前的那个食盒要大些、沉些,若是里面装满,估计足够两个人吃。 她以为是补偿给自己和林琅的——林琅为了帮她,到现在也没吃上饭。 齐嬷嬷似是随口问了一句:「言二小姐,听说您是灵州人?灵州哪里的?」 言俏俏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这个事倒不是秘密,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灵州闻春县,嬷嬷应该没听过吧。」 齐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果然如此。 她笑意更浓,几乎要凑到言俏俏跟前:「这怎么能没听过?言二小姐,您与钟姑姑是同乡,怎么不早说啊!」 今日上午她忽然被云机殿那边叫过去,谁知见她的竟不是崔公公,而是新帝身边的心腹钟七娘! 别看崔公公是大内总管、天子近侍,要论信任程度,可远不及这位钟姑姑! 钟七娘先是问了迎安殿的基本情况,又问了张俪儿的详细情况,最后临走前竟话锋一转,打听起了言俏俏! 还说自己是灵州闻春县人,与言家父母是旧相识! 齐嬷嬷脑子里瞬间清明,终于明白刚进宫时,为何崔公公对言二小姐关爱有加,不仅特地让宫人撑伞,还请女医治腿。 言俏俏乃钟姑姑同乡旧友之女,可不得多加关照么! 崔公公尚且如此,何况齐嬷嬷。 听到言俏俏说自己是闻春县人,她再没了一丝怀疑。 反而言俏俏愣住了。 钟姑姑……是谁?也是闻春县人么? 闻春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她爹是县里学堂的教书先生,又是进士回乡,几乎没人不知道他。 记忆中,每逢年节,总有大人带着小孩来拜年,她爹虽不收金银,但一些腊肉和自家腌的酸菜会收下。 她爹娘都不会弄这些,因而言俏俏从小到大吃过的腊肉和酸菜都是别人家的,味道还不太一样。 她娘临街开了两间铺子,心算珠算都不在话下,邻里街坊来来往往,多数都能唠两句家常。 这样一说,钟姑姑认识她爹娘,连带着知道言俏俏,倒也不无可能。 齐嬷嬷又拉着她说了几句,多半是对钟姑姑的事旁敲侧击,发现言俏俏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言俏俏拎着食盒回屋,发现柳洁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外,大概是被张俪儿重病的消息冲击到了。 她一见言俏俏,又忙巴巴跟上来:「听说……你认识云机殿的掌事姑姑?」 言俏俏只装作没看见,进屋反手关上门,招唿林琅一起吃饭。 原先的饭菜已经不热了,林琅也没客气。 二人吃饭都不出声,倒是安静有礼。 吃过饭,因为中间耽搁了,只剩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午睡。 言俏俏躺在床上,却忍不住将那两颗金纸包着的糖拿出来,对着窗外的光线,呆呆地出神。 「你到底睡不睡?」林琅翻了个身。 言俏俏放下手,想到突然冒出来的同乡钟姑姑,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有种隐隐的不安。 她忐忑问:「林琅,张俪儿回家了,还会有人被叫去云机殿吗?」 林琅没作声,反正这种倒霉事轮不到她头上。 言俏俏想到梦中温柔的小九,心里越发坚定,小声祈祷:「千万别让我去……」 作者有话说: 上了新的榜单,我回来码字了(灰头土脸.jpg) 暴君:她看我送的糖,她心里有我。 感谢在2023-02-07 01:12:05~2023-02-10 00:0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笨笨跳跳 5瓶;小说女主我本人 2瓶;菜的一批的阿喵、黎晨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四章 ◎廊亭◎ 短暂的中午,思绪万千加上蝉声聒噪,言俏俏终究没能入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8页 好在上午她于铭香阁中睡了两个多时辰,又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精神还算充足。 她与林琅一同往正厅走,边觑着对方总是写满不耐和冷漠的脸。 林琅身份成谜,没有任何贵女知道她是谁。 齐嬷嬷那里倒有每个人的登记名册,但她必然不会特地去打听。 不过这并不影响言俏俏对她的看法。 若说先前心里还有些戒备,自那踹门的一脚后,言俏俏便知对方是个面冷心热的。 恰巧林琅察觉到视线,面无表情瞥她一眼。 言俏俏便问:「虽然不知你什么时候回的迎安殿,但能留意到第一个领食盒的席小蔓拿了双份……你很早就在殿中了?」 像她来得晚,就根本不知道席小蔓是第一个领的。 「所以呢?」林琅反问。 言俏俏抿唇笑了笑,双眼亮晶晶的,却没说破。 林琅回来得早,却排在队尾,只能说明她特意在等人。 至于等的是谁,不言而喻。 林琅反应过来,步子微微一顿,随即甩开她一个人大步往前走。 可走出去没多远,又停下,直到言俏俏追上来,低声冷淡地道:「你替我领过一次饭,我顺手帮你而已,扯平了,别多想。」 她解释完,似乎隐隐松了口气,才目不斜视地快步走出迎安殿。 言俏俏本应该继续去铭香阁,毕竟若没有特殊调动,每个人的位置是不变的。 可她一下便看到门口站着的青衣宫女,面生得很,不是迎安殿的人。 齐嬷嬷笑容满面地上前:「言二小姐,您快看这是谁?」 宫女沖言俏俏福了福身,恭敬道:「奴婢怡秋,是云机殿一等宫女,见过言二小姐。」 她腰间挂一只翠绿玉腰牌,这样的腰牌,言俏俏记得崔公公也有一只,不过是金镶玉的,更精緻珍贵些。 听到怡秋说自己是云机殿的人,又沖言俏俏行礼,还未离开迎安殿的贵女纷纷面露惊诧,互相交换着眼神。 柳洁抓紧了手里用于修剪花枝的长剪,长剪又沉又硌手,压得她心头沉甸甸的,满是悔恨的情绪。 只有言俏俏,本还挂着浅浅笑意的脸倏地白了,没有丝毫喜悦之色。 她的祈祷没起作用。 一旦落进暴君手里,连身为侯府嫡女的张俪儿都无法倖免,何况是她。 她既不机灵讨喜,又无靠山依仗,岂不就是男人眼中可以随意欺辱的玩物。 言俏俏想起来京城前,小九每天都要与她说一个故事。 故事里的姑娘总是因为信了男人鬼话,被骗得晕头转向。 有的死无全尸、有的被卖去做奴隶、有的家财散尽、有的家破人亡。 总之每个都下场悽惨。 临分别前,小九捧着她的脸,耐心地一遍遍叮嘱:「俏俏,世上的男人除了我,都不是好东西,知道吗?」 「尤其京城里的男人,油嘴滑舌、虚伪卑劣。」 「你若听信一句,他们就会骗你一百句。」 小九的话犹在耳边,言俏俏掐紧手心,眼神闪躲,慌乱得要命。 怡秋等了一会儿,迟迟没听见回应,余光瞧见她苍白可怜的神色,不由小心地问:「言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若实在去不了,奴婢便如实回禀钟姑姑。」 「钟、钟姑姑?」言俏俏的声音里已然带了点哭腔。 怡秋道:「是啊,钟姑姑与您有同乡之谊,特地请您去碧水廊亭叙旧呢。」 原来是钟姑姑!不是云机殿! 言俏俏缓过神,长舒一口气,揩去眼角泪花,只觉自己好似溺水之人突然能顺畅唿吸一般,四周都变得开阔。 「那、那就好……」 怡秋疑惑她的意思,却没多问,主动撑着伞在前方引路。 言俏俏再没什么迟疑,心情松快地跟上。 只要不是去云机殿见暴君,什么都好。 怡秋好似早知道她膝上伤肿未痊癒,行走速度极慢,明显在迁就。 迎安殿到碧水廊亭有段距离,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才到。 若正常走,估计少说也需要两刻钟。 碧水廊亭位于御花园的最中央,是一条南北纵横的直廊式凉亭。通体皆由红雪松木搭建,制式统一、风格和谐。 绿色花藤缠绕着雪松木支柱攀上凉亭顶部,铺做一条绿毯。 其中盛开着清新淡雅的蓝雪花,好似能消去些许夏日炎热之气,令人眼前一亮。 碧水廊亭一侧是碧水湖,正映着太阳波光粼粼,湖面平整而空旷。 怡秋将她引到廊亭入口便止步,无声地退到远处。 言俏俏走入阴凉,看到一张摆在廊亭靠近碧水湖那侧的小桌。 小桌倚着雪松木围栏,迎面便是舒阔湖风。 而廊亭建在御花园中央,一眼望去,先看到的是远近层叠的绿意与嫣红,随之才是更远一些的宫殿楼宇。 置身碧水廊亭,总让人有种已经出宫的错觉。 钟姑姑年过三十,只身坐在小桌边,没有带太多人,倒真的像是叙旧。 「言小姐,请坐。」 桌上搁着几碟精緻糕点,还有一壶茶水。 言俏俏规规矩矩地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直到对方将提前晾好的清茶推到面前,才伸手碰了一下,却没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29页 她如此谨小慎微,钟七娘笑了笑,兀自饮了口茶。 她面上数条交错的旧疤,动起来更显狰狞,很难让人觉得亲善。 言俏俏本就胆子小,虽知不该以貌取人,但面前坐的可是云机殿掌事姑姑,任谁都轻松不起来。 钟七娘道:「碧水廊亭里风景一等一地好,言小姐不看看么?」 言俏俏只得抬眼。 廊亭一面临着碧水湖,另一面,则是一处略显空旷的场地,被几片密集的竹林隔断。 仔细一瞧,竹林之下竟有人持一桿红缨银枪,身姿轻健、游走如龙。 那人动作太快,看不清脸。但隔了这样的距离,长枪银尖破空的风声都似乎响在耳畔。 可见其武艺之精湛。 言俏俏愣住。 这个地方,怎么还有人在练武呢? 不等她细看,钟七娘放下茶杯,开口道:「这条廊亭与这片碧水湖,都是先帝在时,为先皇后修建。」 「先皇后喜欢凤眼莲,碧水湖里便种了大片凤眼莲。只可惜今年还未开花便死了大半,陛下就命人尽数拔除了。」 言俏俏的目光被吸引到碧水湖上,只见湖面空荡,虽波光潋滟,但确实少了些点缀的景致。 她不由问:「那还会种新的凤眼莲么?」 钟七娘把糕点也往她面前推了推,竟颇有耐心地回答:「凤眼莲不适应京城的水土,多半不会再种。」 她目光微闪,缓缓道:「就好似我们闻春县随处可见的水芙蓉,移到京城却活不过十日。」 听到这话,言俏俏倏地望向她,眼里泛起些光亮,确信对方亦是闻春县人。 「对,每到夏日,我家后面的池塘里便会长满水芙蓉。」 水芙蓉虽听起来极妖艷,实则它是一片一片的宽大绿叶铺在水面。 有时生长得太旺盛,影响取水,她还得拜託小九去清理。 其实不止她害怕,殊不知钟七娘也紧着口气,直到言俏俏终于放下戒备,愿意主动交谈,她心里才松了松。 也就是言俏俏,换了旁人,她断不可能有这个耐心应付。 钟七娘余光不经意往廊亭另一侧瞥去,只见舞枪的人逐渐收敛攻势,最后收枪停住,转过脸也看向廊亭。 虽看不清脸,但钟七娘都能想像出陛下那副冷淡不耐的神色。 她不动声色放下茶杯,恰巧有个宫女跑进来,附在她耳边说话。 钟七娘略带歉疚地起身,沖言俏俏道:「云机殿那边有些急事。」 言俏俏一愣,下意识跟着站起:「那我还是回……」 钟七娘却轻按住她道:「无妨,我去去就来,请言小姐稍等。」 言俏俏自然不愿意一个人留在这里,可她没得选,只得坐回去,点头道:「……好。」 又想着是同乡,实在忍不住,怯怯地问:「钟姑姑,您能快些回来吗?」 钟七娘整理袖口的动作一顿,顶着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神,艰难道:「我尽量……」 言俏俏目送她离开碧水廊亭,才觉四周空旷,除了她没有任何人。 她左右望了望,只觉浑身都被一种不安全感包裹住,令人如坐针毡。 竹林之下,舞枪的人已经不见了。 湖风裹挟着夏日暑气袭来,言俏俏却无端地一个激灵,纤细的腰无意识挺直,如同林中被野兽盯住的小兔。 她慌张寻找,便看到先前那舞枪的人不知何时已走入廊亭,正从另一端缓缓而来—— 那人身材高大健硕,穿着黑色短衣,金色暗纹若隐若现。 脚上踏一双白底黑面的军靴,踩在雪松木的地板上发出的声响,一下一下敲在言俏俏心上。 虽戴了面具遮掩,但能在碧水廊亭练武的男人是谁,不言而喻。 面具后的双眼如银枪破阵,带着浓烈的侵略意味。 他往前走,目光却紧紧追随着她,越来越近的黑色面具逐渐与梦中骇人的暴君鬼面重叠。 言俏俏匆忙低头,手忙脚乱中打翻茶杯,清脆的碰撞声几乎摧毁她脑海中紧绷的弦。 她再也坐不住,轻颤着站起,紧紧拽住自己衣袖,装作没看见一般,强装镇定地往另一端走去。 起先还能维持住冷静,可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言俏俏便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至终于就要踏出碧水廊亭—— 「站住。」 男人冷漠的声音在廊亭中响起。 言俏俏僵在原地,咬着唇犹豫是否该直接冲出去。 可她胆子实在小,不敢进,也不敢退。 「转过来。」他又命令。 言俏俏心中天人交战,一会儿是疯癫的张俪儿,一会儿是病重的林妈妈。 梁九溪在小桌旁的软垫上坐下,位置稍显拥挤,他曲腿支地,手臂随意往膝上一搭,周围便好似都成了他的地盘。 气势逼人,是天生的帝王。 半晌,他终于看到小青梅转过身,动作慢吞吞的,还低着头,好似一只被吓蔫了的兔子垂着柔软的长耳朵。 底下的一双杏眼,说不定都泛着红。 梁九溪眯了眯眼,羽尖轻挠似的痒到了心底。 作者有话说: 女鹅,你这个乖乖怂怂的样子,我都很想欺负一下(嘆气) 感谢在2023-02-10 00:00:29~2023-02-11 02: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0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奶油梅子酱、小说女主我本人 10瓶; 菜的一批的阿喵 5瓶; 糯米汤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五章 ◎弄哭◎ 言俏俏的身子紧绷,只觉那道目光如有实质地将她看了个遍。 她未曾出阁,碍于男女大防,平日里哪遇到过这般肆无忌惮的打量。 若非衣裙好好地穿在身上,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衣衫不整,闹了笑话而不自知。 否则,他为什么一直看着。 ……他怎么还在看。 言俏俏裙底的腿渐渐有些发软,实在撑不住了。 她只得小心抬起眼,纤长卷翘的睫羽轻颤,艰难地打着商量:「您、您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 语气惊慌又害怕,总让人疑心马上就要哭出来。 梁九溪顿了顿,却明目张胆地将眼神落在女子娇丽明润的脸上。 那双漂亮的眼睛被泪光打湿,好似蒙上一层江南的氤氲雾气,更显得娇弱可怜。 言俏俏本就肌肤白皙,偏还容易留痕。 有时轻轻一捏,那雪白的软肉便涂了胭脂一般,泛起浅浅的红。 从小到大都这样。 梁九溪知道小姑娘皮肉娇嫩,向来不怎么碰她,从前连亲都没亲过,怕留了痕迹,让人说三道四。 可现在不一样。 倘若有人敢说她,他会割了那人的舌头。 梁九溪招了下手,压低声音:「过来。」 他的声音与那天帝王步辇中的人几乎一样,言俏俏越发确定对方身份,僵硬地往前一步。 慢吞吞挪到跟前,才发现自己又忘了行礼。 好在新帝似乎并未在意,而是将另一个软垫拉过来,抬起下巴示意:「坐。」 言俏俏迟疑地看了一眼。 原本钟七娘与她面对面坐在小桌两侧,是最合适的距离。 可如今他把软垫拉近,几乎挨在了一起。 只是一瞬的踌躇,男人搭在膝上的手便抬指轻敲了下桌沿,似在催促。 言俏俏只得硬着头皮跪坐下来,双手侷促地放在腿上,恨不能自个儿像纸片似的不占位置。 但她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边上的男人个子又高大,分明只是随意坐着,却好似平地耸立的一座小山。 明朗的日光被他挡住大半,投下的阴影似囚笼一般困住其中的人。 言俏俏才坐定,他就将身子往前倾,像小山倾倒而下,带着一股雪山松木似的冷香。 许是方才竹林练武,冷香之中还有一点微微的汗味,更让人难以忽视。 他手臂很长,从言俏俏身后绕过,像要抱住她一样。 言俏俏慌乱地弯腰低头,下意识躲避,一小团趴在桌上。 发间一支朴素的银钗,坠下的流苏还在紧张地晃来晃去。 梁九溪盯着,轻笑一声,慢悠悠拿过小桌另一端的花果纹青瓷茶壶。 他知道她胆子小,没想到这样小。 原先青梅竹马时,言俏俏可从来不怕他。 「你这是干什么。」梁九溪揭开茶壶盖子看了一眼,明知故问。 言俏俏后知后觉抬起脸,看见他手里的茶壶,才知是自己反应过度,顿时红了耳尖:「我、我……」 知她脸皮薄,梁九溪岔过话题,提着茶壶问:「哪个是你的杯子?」 言俏俏庆幸他没追问,松了口气,指了指先前用过的那只花果纹青瓷杯。 里面还剩半杯茶水,呈现出清澈的浅碧色,钟七娘提前晾凉了的,正适合炎炎夏日。 谁知他拿过来,直接凑到了唇边。 言俏俏勐然瞪大双眼,急得跪直了,按住他的手臂,磕磕巴巴地重复提醒:「这、这是我喝过的,我喝过的!」 梁九溪动作一顿,面具后的双眼微垂,目光落在她手上。 他穿着短衣,袖口早就挽到了肘部,露出来的小臂线条流畅、肌肉结实。 言俏俏单单是攀着他的手臂,便能感觉出底下蓬勃旺盛的力量感。 她意识到此番举动已然僭越,害怕地颤了颤,想要收回手。 梁九溪感受着手臂上柔若无骨的触感,眼神掠过近在咫尺的梦中人。 女子穿一件对襟襦裙,虽料子普通、样式过时,却掩不住那一身勾人的温香软玉,纯洁又香艷。 因而在言俏俏反悔要退开时,他动了下腿挡住她的退路,面上却不冷不淡,提起茶壶,将茶杯斟满。 这样便是一杯温热的茶。 言俏俏一退,侧腰便抵在他腿上,立即如烫到一般,匆忙避开。 梁九溪顺势长臂一伸,揽住那日思夜想的楚腰。 又细又软,好似一把春日拂水的垂柳,牢牢缠住了人的心。 言俏俏手抵在他胸膛,耳尖的红晕越染越多,直至整张脸都红透了,又羞又愤地挣扎起来。 可她没什么力气,挣扎起来也像小猫伸爪似的,梁九溪稍一使劲便将人扣进怀里,不能动弹。 他再次端起茶杯,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将剩下的茶水递到言俏俏唇边。 带着凉意的青瓷杯沿抵在她温热的唇瓣上,还往上轻轻撞了两下。 言俏俏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半张脸被迫贴在他身前,害怕地呜咽一声,眼圈瞬间就红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1页 梁九溪也怕她真的掉眼泪,便松了松手上的力气,只虚虚圈着腰,摩挲着她红艷的唇:「你喝完我就放开你。」 言俏俏原以为自己是害怕的,可事到临头,她反而不肯屈服,泪光闪烁在眼底,嘴唇轻颤着,极小声地反抗道:「我不喝……」 她轻轻抽泣了一声。 她的反抗分明那样微不足道,梁九溪的心却一下子软了。 他松开手,半晌,伏下高大的身躯,去看她倔强的泪眼。 可她头垂得太低,只看到一片楚楚可怜的红。 梁九溪想捧起她的脸仔细检查,才伸出手,两滴温热的泪珠儿却先后砸在他手心。 他愣住了。 言俏俏一言不发地拿手背去擦眼睛,泪珠子却越擦越多,断了线的珍珠般往下掉。 本来也没这么伤心的,但是不知怎么想起了小九。 小九可知道她正被人欺负? 明明从前被欺负了,小九都会替她出头。 初到吉安伯府,每次受冷眼排挤,言俏俏总是不在意,安慰自己等小九来接就好。 可是如今连小九在哪里她都不清楚。 ……她真的很想他。 言俏俏不停地掉着眼泪,像是要一口气将这两年所积攒的委屈都倾泻出来。 梁九溪倏地站起,又手足无措地蹲下,用拇指擦去她的眼泪,温声哄道:「……别哭了,是我不好。」 他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让言俏俏哭声一顿,恍惚竟有几分像小九。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那戴面具的脸,缓缓摇头。 他是北梁的新帝,不是小九。 梁九溪却以为她是拒绝自己的触碰,僵硬一瞬,收回了手。 他侧目,看向舒阔开旷的碧水湖。 两年多前,言家父母意外离世,言俏俏要到京城投奔叔父一家,他没有阻拦。 那时隔年便要起兵北上,万事俱备,一步都不能退缩。 当初只想着,倘若大业成功,他就马上把她接回身边。 却从未想过失败会如何,或者说,是不敢想。 直到去年冬天,路遇埋伏,他身中数刀、血流不止,奄奄一息地躺在雪地里。 积雪被人的热血融化成一地狼藉,那是梁九溪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那时,他望着越来越模煳的天,心想,倘若真的死在这里,便要辜负对言俏俏的约定了。 言俏俏笨笨的,不知他的死讯,兴许会一直呆呆地等。 她会等一年、两年、五年…… 可她不能一直住在叔父家里,最后,她便嫁给了别人。 此后无论幸福还是不辛,都与他无关了。 一想到言俏俏要嫁给别人,梁九溪逐渐冰凉的身体忽然烧了把烈火一样,竟令他紧紧咬住牙关,从雪地里缓慢、艰难地爬了起来。 终于,他赶在春末抵达京城。 原本想着,已经等了两年,再迟一些,待完全尘埃落定,四周危机肃清,再去见她也无妨。 可他真的太想念言俏俏。 一刻都等不得。 于是他才用了个拙劣的藉口,掩人耳目,将她暂时接到宫里来。 没想到却把她弄哭了。 梁九溪心底渐渐升腾起一阵极强的挫败感。 无论此前他在多少人面前逞过威风,见过怎样宛如地狱的尸山血海,让多少人闻之色变—— 此刻,他低下身段,蹲在掉眼泪的言俏俏跟前,温顺地收起了利爪和獠牙,像一只做错事的大狗狗。 作者有话说: 明明近在咫尺,却要互相思念qaq 赶紧撒点糖压压惊 感谢在2023-02-11 02:59:59~2023-02-13 00:0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说女主我本人 15瓶; 锦落&静乐 10瓶; 归逸 5瓶; 菜的一批的阿喵、糯米汤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六章 ◎哄她◎ 言俏俏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又思念小九,又害怕这样如履薄冰的生活。 可没想到她一哭,那先前还肆意猖狂、为所欲为的男人便似乎乱了分寸,竟毫无架子地蹲到她面前,低声下气地哄:「怎么哭了……」 「别哭了,要我怎么赔礼道歉才肯停?」 言俏俏细弱的哭声一顿,没料到他就这样认起错来。 可她隔着雾蒙蒙的泪水看了眼,只觉就算蹲下,这男人身上的气势还是不减半分。 他个子高,小九看起来与他差不多,可言俏俏方才摸着他的手臂,上头的肌肉好似石头一般,完全不是她这样的姑娘家能抵抗的。 颇符合他那喜怒无常的暴君之名。 而暴君此刻却放下身段,索性单膝跪在地上,凑近看她梨花带雨的脸,极有耐心一句句地哄着:「不哭了?」 「……我送你衣裳和首饰行不行?」 「你喜欢什么款式?」 梁九溪一边说,手几次抬起又放下。 言俏俏向来心宽,又容易满足,从小到大被惹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而他哄人实在没什么经验,这两年打来打去,更没长进,嘆气道:「只要你不哭……我开国库给你挑都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2页 言俏俏渐渐停了哭声。 倒不是被哄好了,只是堂堂一个皇帝、九五之尊,忽然这样明显地示好,她怎么哭的出来。 她抱住双膝,慢慢缩成了一小团,忐忑不安地吸了吸鼻子。 她不想接受对方的恩惠,却又怕惹怒这男人,让他气急败坏地扑过来。 整整半刻钟,两人谁也没说话。 言俏俏忍不住,极其小心地偷看了他一眼。 谁知他立即敏锐地抬眼,面具后的双眸深邃,如同无星无月时漆黑的夜空。 「……不生气了?」 言俏俏已经回过神来,思绪渐渐冷静,自然不可能由着自个儿性子回答,小声道:「我没有生气。」 梁九溪嘆了口气,知道她不肯说心里话,只是伸手理了理她胡乱堆着的裙摆,说:「地上脏,先起来。」 他一伸手,言俏俏便绷紧了身子,眼睁睁看着那只大手摆弄自己的裙摆。 这里扯一下,那里扯一下,毫无章法。 他根本就不会整理姑娘家的裙摆。 言俏俏却不能说出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手,眼见那指节微凸的手指几次险险从脚背擦过。 分明没碰到,还隔着鞋袜,她却觉得痒。 好在这条裙子款式简单,随便扯扯便整齐了,收手前,他却又捏着裙摆摩挲几下,问:「怎么是棉布,昨日不是还穿了蜀锦裙?」 棉布乃是最普通不过的粗布料子,京中官宦之家,大抵都不会穿在身上,而是选择更清爽顺滑的绸缎亦或是绚丽精緻的绫罗丝锦。 款式也旧,裙子还是刚到京城时买的,当时还算流行,如今早就没人穿了。 普通百姓之家倒还好,可她占了个吉安伯府二小姐的名头,便有些不得体。 李氏好面子,从来不让她见客。 此番进宫,也是不得已,才忍痛拿出一条蜀锦裙让她撑场面。 但蜀锦裙只有一条,言俏俏昨夜沐浴完便洗了,后面也不打算穿。 她怕万一脏了坏了,回去不好交代——李氏肯定会要回去的。 「只有一条,穿坏了就不好了。」 梁九溪拧了下眉,松开她的裙摆,说:「裙子不就是用来穿的,坏了再换新的就是。」 言俏俏皮肤白,穿鲜艷些更好看。而许多绚丽的布料颜色,只有蜀锦、云锦之类才有。 言俏俏哑然。 她自然也喜欢更漂亮舒适的衣裳,只是没有那么多选择的余地。 如今这样,能吃饱穿暖,已很好了。 她想要站起,却因坐在地上哭了许久,一阵头晕眼花。 才站起,眼前便黑了一瞬。 梁九溪手疾眼快掐住她的腰,扶了一把,另只手扫开碍事的糕点盘子,拎着她放在小桌上。 不过几息的时间,他便摆弄一只小兔子似的,轻而易举让言俏俏坐在桌边。 小桌只有膝盖高,装糕点的盘子掉下去没有碎,只是滚落出来,咕噜噜滚到她脚边。 她震惊地睁大眼睛,就要下来:「怎么、怎么能坐在桌上……」 倘若是在吉安伯府,李氏见她这粗鲁的行径,多半又要狠狠教训一通。 梁九溪哪里顾得上桌子不桌子,手强势地撑在她两侧,不让她逃开:「你方才怎么?身子不舒服?」 言俏俏看不清他面具后的神情,却能听出那语气里的认真与严肃。 不过是勐地起身容易眼前发黑,这毛病她自己也知道,都没这样在意。 他为何这样关心自己? 言俏俏凝视着他面具后的眼,心中有些异样。 梁九溪碰了碰她的额头,并不烫手:「晚些,我让刘太医去给你看看,待在屋里不要乱跑,知道吗?」 兴许是他动作太过自然,言俏俏一愣,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噢。」 观察了片刻,确定她只是那一会儿的不适,梁九溪才直起身子,连带着投映在她身上的阴影也一同离去。 言俏俏真就这么乖乖地让他圈了半天,也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么。 他睨着小青梅,见她还是一动不动的,便看着只有膝盖高的小桌,嗓音磁性,缓缓问:「还要抱?」 他一边问,一边自顾自搂着腰又把人拎下桌,全然不给拒绝的余地。 言俏俏发完呆,便已经双脚落地了:「……」 梁九溪闷笑了一声。 他声音是好听的,低沉匀缓,开心时,便多出两分明朗的味道。 大概是听起来有些像小九的缘故,言俏俏再看他,竟没觉得有传闻中那样残暴冷酷。 真是暴君,又怎么会向她低头认错呢? 糕点全部滚落在雪松木的直廊地板上,梁九溪取过倖存的茶壶,敏锐地道:「一碰就哭,谁给你委屈受了?」 先前的种种重新浮上心头,一会儿是逼迫她入宫的李氏,一会儿是偷她食盒的柳洁。 言俏俏抿了抿唇,怅然摇摇头。 她眼眶还红通通的,说话时原本清柔的嗓音都有些发哑。 分明没哭多大声,但确实是哭哑的。 梁九溪目光微凝,他对言俏俏太熟悉,很轻易便察觉到对方情绪的低落,拿过她原先用的杯子,往里倒茶,放在她面前。 「喝一点,润润喉。」 茶壶里的清茶温热,本是解暑的,也能润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3页 言俏俏的嗓子确实有些不舒服,但她咬了下唇,小声地道:「能不能不用这个杯子?」 他也用过了,男女授受不亲。 梁九溪便看了眼她红艷的唇瓣,眸色渐深。 小青梅被他养得太纯情了些,像一朵未被任何颜色污染的小白花。 言俏俏还未及笄时,母亲便离世了,叔母李氏不慈,没有人教她男女之事。 她所有的知识,都来自小九那些五花八门的「恐怖」故事。 言俏俏突破不了心里的那根线,又怕这样的话会让他突然不高兴,心惊胆战地等着。 梁九溪自然没什么好不高兴的,斟满的茶水不好浪费,端起来打算自己喝掉。 「你……」言俏俏忍不住出声。 他侧目:「又怎么了?」 言俏俏不敢看他,垂首盯着脚尖,模样拘谨,嘴里却得寸进尺地道:「……您也不要用这个杯子。」 「你不用,所以我也不能用?」梁九溪好笑地道,到底谁是皇帝? 却偏头朝廊亭尽头唤道:「来人,取新的茶杯过来。」 他一声令下,原本空荡无人的碧水廊亭里冷不丁响起一声:「是。」 崔公公从近处的花丛后钻出来,打发身边的小太监去跑腿。 那花丛养得极好,长势茂盛,足有四五尺高。 崔适为了给足自家主子,和另个小太监在后面躲了许久。 言俏俏做梦都没想到有人躲在花丛后,且离得不算特别远。 想到自己方才哭鼻子被看到了,不由一阵尴尬,掩饰性地观赏起碧水湖。 梁九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湖中心一圈涟漪缓缓散开,便问:「湖面这么空旷,你说种些什么花好?」 言俏俏不太懂哪些花是水生,哪些又观赏性好,摇摇头:「我不知道。」 闻言,他将手搭在雪松木栏杆上,随意道:「那就先空着吧,等你想好了再种。」 言俏俏疑惑地眨了下眼。 什么意思? 小太监的脚程快,没多久便送来一整套新的茶具,径直送进廊亭。 他殷勤地提起茶壶,道:「奴才替陛下倒茶。」 梁九溪眼皮都没抬,皱眉道:「滚。」 小太监立即搁下茶壶,急忙退出去。 这不怒自威的一声,却让出神的言俏俏看过来,才发觉比起翠园相遇时浩浩荡荡的出行队伍,眼下新帝一共只带了两个宫人。 大概是练武不想让太多人盯着? 胡思乱想间,梁九溪已经亲自斟满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垂着眼叮嘱: 「小口慢慢喝,免得又呛到。」 言俏俏端茶的手一顿。 她喝茶喝水习惯大口大口的的,确实不太斯文,因此被李氏教训过多次,但是改不过来。 可他怎么知道? 梁九溪何等敏锐的人,几乎脱口而出时便意识到破绽。 但他停了停,给自己倒了一杯,没多加解释。 毕竟一直这么瞒下去也不是办法,倘若她真的发现了,那也好。 言俏俏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啜饮,却偷偷抬眼看他。 心中一点点生出越来越多的疑惑。 「我听崔适说。」他冷不丁开口,「迎安殿有人偷东西?」 「嗯……」她含煳地应声,也不知道他一个皇帝怎么会关心这种小事。 梁九溪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冷,故意道:「听说是叫林琅的人?」 言俏俏一惊,也不知道谁栽赃了林琅,急急解释道:「不是林琅呀,是柳洁!」 「哦,柳洁,可能我听错了。」梁九溪勾了勾唇,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手脚不干净可不行,你说要怎么罚才好?」 言俏俏捧着茶盏,满脸不知所措。 她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迟疑道:「可是齐嬷嬷已经罚她不许吃饭了呀。」 「这样就够了么?」他靠过来,身上的冷香交织着温茶的清香,扑在言俏俏脸上。 男人偏过头,诱哄道:「我可以罚她去做苦役、或者剁掉她偷东西的手指,这样就没人再敢欺负你了,你说对不对?」 他声调甚至有些温柔,却透着股唿之欲出的阴狠暴戾。 他为了保护言俏俏,已经克制自己不去亲近她了,却还被人欺负,梁九溪真的杀人的心都有。 这副模样,确实有传闻中暴君的影子。 言俏俏手抖了抖,悄悄地往后躲了一步,看了眼手中的茶水,忙端起来喝。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觉得,还是挺甜的嘛(捧脸) 感谢在2023-02-13 00:00:14~2023-02-14 05:5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超级jojo 5瓶; 糯米汤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七章 ◎赔礼◎ 微苦的清茶滋润着口腔与略显干涩的喉咙,品久了又逐渐泛起一丝甘甜。 最后一点茶水,言俏俏干脆地一口喝完,溢出一两滴在嘴角,她下意识伸舌头舔了舔。 她顿住,想起李氏说,没有谁家的小姐会舔嘴巴,好像没吃饱饭的乞丐一样。 言俏俏悄悄一抬眼,果然发现那男人在盯着自己不雅的行径,许是没见过她这样的贵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4页 言俏俏尴尬地放下茶杯,小声说:「我喝完了,我能先走吗……」 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等不到钟姑姑回来了。 梁九溪想着她伸出舌头□□的模样,冷戾的眼微微发红。 翠绿花藤从廊亭高处垂落,盛开到极致的蓝雪花被风一吹,花瓣便无声飘落,又被碧水湖上的风吹进亭内。 梁九溪走到她近处,高大的身躯微倾。 言俏俏瞬间屏住唿吸,只觉雪山松木似的香味再次将自己团团围住。 他伸手,却只是一片一片摘掉女子乌黑髮髻间的蓝白色花瓣,忽又恢復了温和矜贵的模样,仿佛方才只是错觉。 「我走,宫中难得有处好风景,你在这儿就是,我不打扰你。」 云机殿内又堆了许多摺子要处理,下次得空出来不知是什么时候。 摘完花瓣,梁九溪摸了摸小青梅的头:「走了。」 一直到人消失不见,言俏俏才低头看着散落在脚边的蓝雪花瓣,愣愣出神。 她想起自己先前的短梦,竟无意识把陛下想像成青面獠牙的恶鬼,不免有些心虚。 碧水廊亭只剩一个人,四面来风时,难得有几分清爽。 言俏俏将滚落一地的糕点收拾起来,堆到桌角,便捧着脸发呆,脑子里还是新帝方才的模样。 一时温柔,一时暴戾,有时熟悉,有时陌生。 ……他不会真的砍掉柳洁的手指头吧。 垂在近处的一根花藤被风拂动,等风停止时,一只湖蓝色蝴蝶落在绽开的蓝雪花上,浑然一体。 蝴蝶绚丽明亮的双翅上磷粉闪烁,像是碧水湖日光下的水面。 她极缓慢地眨眼,连唿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这美丽的生灵。 言俏俏观察着蝴蝶与花的每一组姿态,即便只是细微的翅膀角度变化,都深深印入她的脑海。 手指随之轻轻动了动。 倘若……手边有木雕的工具就好了。 「言小姐。」 梁九溪等人离开不到一刻钟,钟七娘匆匆回到廊亭,略带歉意坐下,「久等了。」 一眼便扫见桌上胡乱堆着的糕点,还有一套新茶具,可见方才廊亭中并不算愉快。 她有些诧异。 以她的印象,这位言小姐文静胆怯,不知道陛下就是自个儿竹马的情况下,面对位高权重的帝王,还以为会极其温顺忍耐。 人声惊飞了蝴蝶,只剩下蓝雪花与绿藤微微震颤。 言俏俏收回目光,没有隐瞒:「钟姑姑,您没告诉我,陛下也在碧水廊亭,他刚刚来过。」 她直直地望过来,眼神是不加掩饰的疑惑与询问。 钟姑姑邀她来这里,前脚刚走,新帝后脚便来了,真的有这样巧? 钟七娘自然不会被她一个小姑娘问住,惊讶道:「陛下来了?许是在这边练武,路过吧。」 「这碧水廊亭一半是先皇后心爱的碧水湖,一半是先帝的竹林武场,又不是什么秘密,我没有瞒着你的必要。」 言俏俏看向之前新帝练枪的地方,那处竹林茂密修长,与周围花丛假山浑然一体,确实像是修建已久。 钟七娘饮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不过,你既然如此在意,那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我提前知会一声?」 她掌管刑罚多年,不必刻意冷淡眉眼,浑身的气势便令人心惊忐忑。 言俏俏再不通世故,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应承的话。 毕竟对方一个掌事姑姑,哪里需要事事向她禀报。 即便是故意的,又如何? 她摇摇头,小声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钟七娘笑了下,当真是小兔子探头似的,稍微唬一唬便缩回去了。 她放缓声音,语重心长地道:「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在宫中,谁都是身不由己……而且,京城不比闻春县,处处险恶,出于同乡之谊,我多说一句。」 「今日之事,最好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说起,以免引人耳目。」 言俏俏细细思考了许久。 钟姑姑的意思是,她确实知道陛下在这里,是故意利用同乡的名义引她过来。 至于后面那番话,便完全是出于好意。 虽说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言俏俏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和新帝扯上关系。 以她的身份,太早引起注意,一旦被人盯上,很难自保。 她只想平平安安熬过这几日,快快出宫。 言俏俏点了头,认真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钟七娘原本还有劝说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 陛下登基后,后宫空置,不说宫外的千金贵女,单是宫墙内,都不知有多少不安分的宫女,惦记上云机殿的龙床。 处罚张俪儿时,她那样平静无澜,也是因为这几个月来,实在处理了好些胆大包天的宫女。 罚得狠,渐渐地才消停。 这世道女子生存不易,往前往后都没什么好路时,稍微有野心,便容易走这样的歪路。 但如今帝王垂青,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这位言姑娘竟一点都不心动么? 钟七娘默了默,问:「言小姐可知,陛下枕边空悬,你若得宠,便是后宫第一人。」 言俏俏犹疑片刻,还是老实道:「姑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应该过些日子便会来提亲。」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5页 「哦?京城哪家公子?」 言俏俏摇摇头,坦然道:「是我们闻春县的人,就住在我家隔壁,他表姑做的煎饼很好吃。」 钟七娘当然知道那是谁,却继续问:「有些印象,卖煎饼的云娘家的表侄。父母双亡,一没有家产,二没有功名,也不曾听说在哪里高就,不知日后靠什么谋生。」 她淡淡地将小九贬得一无是处,末了顿了顿:「你当真要跟着他过一辈子?」 言俏俏渐渐没了表情,心里很是气闷。 她想出声辩驳,才发现对方说的都是事实,但小九哪有这么差。 过去经歷的缘故,钟七娘不大相信人的情感。 连血脉相连的亲人之间都能互相背叛,何况毫无保障的男女之爱。 言俏俏能做皇后,也不一定能得到陛下一辈子的宠爱。 她喜欢小九,可当有更好的选择摆在面前,能一点也不动摇? 钟七娘说:「我认识你父母,不想看你所託非人罢了。你不想困顿深宫,我也理解。这样吧,我还算有些人脉,只要你想,我便能为你说一门更体面、更风光的亲事。」 她是新帝身边的心腹,当然有这样的本事。 但是言俏俏不要。 尽管知道对方是出于好心,她却仍有些气鼓鼓的,撇开头不理会。 人太过文静,即便做出最抗拒的姿态,也不太有威慑力。 钟七娘却愣了下,随即淡然一笑:「我明白了。」 她当然只是试探而已。 真的给言小姐说亲……除非她不要命了。 仅仅方才这番越矩的话,若传到陛下耳朵里,恐怕她都讨不了好。 毕竟她的惩戒手段,也不是没用到过自己身上。 但钟七娘在试探人心方面,显然有些不合时宜的执拗。 言俏俏毫不犹豫的拒绝让她有些恍惚。 她喝完一整杯茶,终于主动岔开话题,道:「言小姐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那些话。」 她招了招手,候在不远处的小宫女便抱着一只木盒子上前,恭恭敬敬地放在小桌上。 钟七娘道:「这是方才崔公公派人送来的东西,说是陛下送言小姐的赔礼,请言小姐收下。」 盒子长二尺,宽一尺,高半尺,整体由名贵的金丝楠木制成,侧面刻有四幅连贯的浮雕画,美轮美奂。 单是这只盒子,便价值不菲,何况里面的赏赐。 言俏俏紧张地抿唇,刚要摇头回绝,钟七娘便看出她的意图。 「言小姐,您不收,反而会引起陛下注意。」 这话一下说到言俏俏的心坎上,只好嘆了口气,将盒子打开。 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她怔住了。 是一整套崭新的木雕工具。 所有东西加起来都没有这只金丝楠木盒贵重,却令言俏俏双眼明亮,忍不住惊唿:「雕刻刀!」 「还有手锯。」 「墨尺也有。」 府中那套工具还是从闻春县带去的,已经用了好多年了。 因为没有余钱,与其买档次差的,还不如继续用旧的,好歹顺手,便一直没有更换。 方才还兴致缺缺的人,已几乎半个身子扑在了金丝楠木盒上,一样样地翻看,如数家珍地报着名字。 从走进碧水廊亭开始,言俏俏就一直是文静内敛的模样,从来没有露出这样明显的喜悦神色。 她摸着每一把工具,润泽通透的杏眼里满是最纯粹干净的热爱。 或许对外人来说,这些工具平凡而朴实,甚至不值几个钱。 但对于言俏俏,这些东西的价值胜过世间所有的绫罗绸缎、金玉珍宝。 钟七娘默不作声地喝着茶,看见她拿出一支圆刻刀,弯着唇角满面雀跃,迎着湖面吹来的风,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她顺手写了一个「九」字,又低头去摆弄其他的工具。 大概只是无意识的动作,钟七娘却心头震动,久久不能回神。 陛下记得言小姐的喜好。 言小姐心心念念陛下的名字。 或许这世上……真有一种至死不渝的情感,不因距离消减,也不能被时间抹平。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3-02-14 05:50:50~2023-02-15 23:2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车厘子好甜 8瓶; 29121017 5瓶; 糯米汤圆、我爱良、菜的一批的阿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八章 ◎疑虑◎ 钟七娘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转交完金丝楠木盒便先一步离开了。 今日不必再去铭香阁,言俏俏也不是上赶着干活的性子,便一直在碧水廊亭呆到酉时。 直到日头西斜,她才抱着东西往回走。 原本有小宫女领路,被言俏俏婉拒了,她记性极好,来时走过一遍的路记忆犹新。 金丝楠木的盒子加上里面的木雕工具,颇有些重量。 言俏俏又腿伤未痊癒,所以走得很慢,便有功夫四处看看风景。 宫中到处是庄严精緻的宫殿楼宇、水榭亭台,格局与景致都不是吉安伯府能比的。 言俏俏看得眼花缭乱。 直到一处极为富丽堂皇的华美宫殿出现在她视野之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6页 她不由更加放缓了脚步。 来时就看见了,只是没机会细看。 若说其他宫殿楼台彰显了皇家的威严与大气,这座宫殿则完全是财富的象徵,实在极尽奢靡。 清一色的琉璃瓦片在日光下熠熠生光,让人恍惚以为看到了神仙府邸。 言俏俏没见过云机殿,但她认为,云机殿大概也不可能比这里更奢侈华丽。 这是郑氏逆贼篡位后的住处——良闻殿。 当年,新帝的亲舅舅郑修义乃是武将,官拜从一品骠骑大将军,掌握南梁半数军权。 梁氏皇族重文轻武,虽也读兵书,但少有能征战杀伐、领兵冲锋之人。 而郑修义一身蛮力、骁勇善战,又是先皇后的亲哥哥,如此亲近的关系,自然得梁氏先帝信任。 军权旁落,早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只是谁也没想到,郑修义竟包藏祸心。 他深夜谋反,带兵一举沖入皇宫云机殿,杀了自己的妹妹与妹夫,篡夺梁氏江山,改年号为光越。 但梁氏冤魂未散,他大抵是心虚,不敢住在皇帝寝宫云机殿,反而重新修葺了良闻殿,一直住在这里。 言俏俏望着面前的建筑,便能隐约想像出,当年郑修义当上皇帝后,该是何等的张扬跋扈、奢侈享受。 而如今,梁氏新帝归来,云机殿重启尘封二十年的大门,迎接新主。 倒是风光一时的良闻殿,眼下门窗紧闭,落寞冷清,被披盔戴甲的黑甲兵团团围住。 据说,虽然郑修义被当场斩决,但他的儿子及家眷都关在这良闻殿中,听候处置。 既不判决,也不下狱,反而明目张胆圈禁在宫中。 没有人知道年轻的梁氏新帝在想什么。 言俏俏自然不会靠近,看了一会儿便继续往回走。 只不过没走多远,前方的路边便出现个眼熟的小姑娘。 她蹲在树丛前,脚边放着个大大的托盘,托盘中放着一些物品。 认出是同住在迎安殿的贵女兰夏,言俏俏犹豫了一下,本想直接走过。 但兰夏也认出她来,抬起脸,眼里竟然含满泪水:「言姑娘——」 言俏俏没停,她焦急地喊着:「言姑娘!言姑娘!」 言俏俏只好转过身去询问:「有什么事吗?」 兰夏小跑上来,还未开口,眼泪便掉下:「我、我要去良闻殿送东西,可我不敢一个人去,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 她本来负责给各处跑跑腿、送送东西,除了在外走动有些晒,其他的倒不算辛苦。 可是今儿不知怎么,刚好良闻殿那边要东西,管事的宫女让她去。 言俏俏虽然同情,但做事比较缓慢谨慎,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这是你的工作,我插手不太好。」 兰夏也是怯懦的性子,路过了好几个人她都没敢上去。 直到言俏俏经过,因为多少认识,才鼓起勇气询问,没想到却直接被拒绝。 她的脸涨得通红,十分惶然地退开,连声道:「抱歉,抱歉,是我太突然了,打扰了。」 兰夏虽也是入宫的贵女,却穿着和言俏俏如出一辙的棉布衣裙,极常见的款式,颜色浆洗得发白。 言俏俏又犹豫了:「你……」 「没事,没事。「她摆摆手,边给自己打气,「只是送到门口而已,我肯定可以的。」 说着,兰夏端起托盘想往良闻殿走,双腿却抖得不行。 看她快哭的样子,言俏俏嘆了口气:「只是送到门口的话,我陪你吧。」 兰夏顿时喜极而泣:「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我保证只用到门口,送完我就可以回去吃饭了。」 言俏俏自己胆子就小,很少见到胆子比已经还小的,不由有些感同身受。 二人一起走向良闻殿,兰夏虽然害怕,但还是发着抖走在前面。 看守的黑甲兵齐齐转头,眼神冷厉如铁。 「我、我是送东西的,不、不进去。」 黑甲兵检查了托盘和上面的物品,确认没问题才放回去。 兰夏哆嗦着,敲了敲良闻殿的侧门。 很快,里面传来一阵模煳的脚步声,打开门后是个婢女。 她穿着绚丽夸张的彩衣,神色麻木又冷淡。 兰夏赶紧把东西递过去。 言俏俏目光微垂,看见婢女□□的双足,上面红痕累累。 良闻殿侧门打开,被隔绝的声音隐隐约约漂荡出来。 她听见缥缈遥远的乐音,其中夹杂着人近乎癫狂的欢笑与哭泣。 婢女接过托盘,就要关门。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追逐声。 关门前,一道人影勐地沖了出来,撞开那名婢女,径直扑向门外的二人! 「救救我!求你们救救我!」 兰夏首当其冲,被扑了个正着,吓得尖叫一声,推搡着言俏俏往后退。 紧追在后方的太监也已经冲上来,死死拽住企图逃出良闻殿的女人。 即便如此,言俏俏还是猝不及防地被那人抓了下裙摆,踉跄两步才抱着金丝楠木盒重新站稳。 女人被压倒在地,狠狠制服。 她穿着与婢女一模一样的彩衣,摔倒时,裙摆散开,露出半截惨白细瘦的小腿,上面全是深浅不一的青紫痕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7页 她艰难地抬起沾了泥土的脸,虽过分苍白羸弱,却是个美人。 她哭着,不停重复:「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告诉我爹,让他救我出去!」 「我爹是左神武将军,他一定有办……」 太监勐地按住她的头,让那张脸砸在坚硬滚烫的石板上。 直到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两个太监才沉默着将人拖回门内。 没闹出太大的乱子,看守的黑甲兵收起佩刀,仍是一副极端冷漠的神色。 良闻殿的侧门缓缓关闭,再次隔绝了门外的一切。 言俏俏的双腿却麻了,兰夏擦着眼泪来关心:「言姑娘,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缓了缓神,慢慢抬腿。 兰夏哭得满脸是泪,说:「你没事就好,要是因为帮我出事,我就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言俏俏回头看了眼华丽依旧的良闻殿,又低头看看方才被那女子抓过的裙摆,只留下一点灰尘泥土。 心头爬上一阵凉意,她再也不敢逗留,赶忙离开。 回迎安殿的路上,二人沉默了许久。 兰夏哭够了,才抽噎着道:「陛下、陛下也太残暴了,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已经夺回皇位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这些人?」 言俏俏不知道。 新帝开朝第一天,便当堂斩杀了十几人,其中不乏老臣。 暴君之名,本就不是空穴来风。 可刚才所见,还是太触目惊心了,何况这甚至只是良闻殿的冰山一角。 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探查不到。 见她不说话,兰夏急忙补充道:「当然了,我、我只是随便说说,绝没有对陛下不敬的意思!绝没有!」 她紧张地问:「言姑娘,你不要传出去好不好?我真的只是随便说说!」 这几句话要传出去,兰夏就完蛋了。 言俏俏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不过…… 传言中以及兰夏话里的暴君,和她在碧水廊亭见到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言俏俏抱紧了金丝楠木盒,想起那个人高马大、却会因为她掉眼泪而手足无措、赔礼道歉的男人,一时竟有些恍惚。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回到迎安殿,兰夏直接躲回房间去了,像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言俏俏领了饭回去吃,进屋时,林琅还没有回来。 趁着天还没黑透,她拿出木雕工具,摸了又摸,爱不释手。 盒子里还有两块巴掌心大的金丝楠木料子,正好拿来试试。 言俏俏回忆着碧水廊亭的蓝雪花与蝴蝶,先画了草图,调整造型。 注意力集中时,时间不知不觉飞快流逝,很快到了傍晚,贵女们陆陆续续回来了。 言俏俏给林琅留了门,所以隐隐能听到前厅里传来的吵闹声,似乎还夹杂着谁的哭声。 但她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仍旧低头摆弄着未成型的木雕。 直到林琅轻手轻脚推开门,言俏俏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 外头的动静还在继续,林琅进来,一边换衣裳,一边皱眉道:「柳洁的手指断了两根,据说是修剪花枝的时候不小心,吵死了。」 言俏俏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攥住木料,嘴唇微颤,却没说话。 她当然知道不是意外。 呆坐了半晌,她才咽咽口水,回过神。 注意到林琅换衣服的姿势,右手似乎有几分僵硬,动作比平常缓慢一些。 但看得不是很仔细,言俏俏还为柳洁的事震惊着,没有多问。 谁知林琅忽然说:「你去云机殿了?」 「……没有啊。」 林琅哦了一声,没再开口。 言俏俏开始收拾桌上的工具和碎屑,心中却疑惑。 林琅从来不主动过问她的事,今天怎么突然问起云机殿? 不知怎么的,她有些难以安定。 从发疯的张俪儿到良闻殿的女人,再到林琅的神秘。 言俏俏总觉得怪怪的。 作者有话说: 二更!加入一点剧情 眼睛好像肿了,为啥啊啊啊 感谢在2023-02-15 23:24:01~2023-02-16 04:3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ream 9瓶; 2912101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九章 ◎寝宫◎ 二人各自睡在床上,很快没了声响。 屋内格外安静,甚至能听见窗外此起彼伏的嘹亮虫鸣。 但言俏俏睡得并不沉,她有认床的毛病,除了在铭香阁内,没有一次睡得安稳。 幸好林琅睡觉安分,几乎没一点动静,她每夜才能浅眠到天亮。 可今夜她睡着睡着,竟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是林琅掀开被子,穿衣起床了。 言俏俏勐然清醒,忍住没有睁眼。 黑暗中,林琅悄无声息地朝她这边走过来,在床边顿住脚步。 言俏俏的心瞬间悬起,还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时,对方已经绕过她的小床,到了窗户底下。 因为白日闷热,所以夜里窗户总是半开着透风。 林琅会武功不是什么秘密,又是女子的体格,稍稍提气轻身,便毫不费力地翻窗出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8页 若非言俏俏醒着,又集中注意力,绝对听不见她在窗外落地时那轻轻的一声响。 言俏俏这才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扭头看向窗外的夜色,神色有些迷茫。 她不知道林琅大半夜的要去做什么,但既然对方刻意避开,她此刻应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才最好。 这样哪怕出了事,也与她没有关系。 但是…… 想到白天林琅的出手相助,言俏俏总归有点做不到视若无睹。 思考了片刻,还是起来穿衣服。 窗台不高,言俏俏慢慢爬上去,再小心翼翼地落地。 窗户底下是一片柔软的草地,举目望去,四下月色朦胧,像是瀰漫的雾气。 可林琅比她矫健不知多少,耽搁了这么久,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言俏俏望着四下无人的场景,毫不意外地呆住了。 怔愣间,侧后方冷不丁伸出一只手,快而准地捂住了她的嘴! 「唔!!」 言俏俏的惊唿声被堵住,只能慌乱地发出几声呜咽。 月光映照下,女子的双眼好似林间惊慌失措的小鹿。 「是我,别吵了。」 林琅的脸出现月光下,神色仍是冷冷淡淡,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言俏俏抓住她的手试图挣扎,力气却没对方一半大,睁大的眼里满是疑惑不解。 却唯独没有害怕。 她对自己的信任,令林琅有些沉默。 确定言俏俏不再出声,她放开手:「为什么跟着我?」 言俏俏揉了揉脸蛋,紧张地小声问:「林琅,你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吧?」 「倘若我要做坏事,你已经遭殃了。」林琅翻了个白眼,左右看了看,「云机殿往哪走?」 言俏俏愣愣道:「云机殿是陛下的寝宫……」 「我知道,我问你怎么走?」 月光下,四周的建筑与道路好似笼着一层轻纱,让林琅的路痴毛病越发严重。 言俏俏咬了下唇,看着脚下踩倒的小草:「我、我不知道。」 「言俏俏,你撒谎真的很明显。」林琅不留情面地拆穿。 言俏俏惊了一惊,尴尬得眼神乱瞟。 确实,她虽然不知道云机殿的确切位置,但大概就在碧水廊亭的附近。 她只是觉得不能让林琅去。 林琅根本不像是会到新帝面前献殷勤的人,言俏俏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林琅,你该不会要刺杀陛下吧?」 她的语气太过惶恐忐忑,林琅斜她一眼:「是又怎么样,你想阻止我?……怎么,你喜欢皇帝?」 言俏俏生怕扯上些不该有的关系,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太危险了。」 「反应这么大,骗你的。」林琅弯了下唇,还有心思开开玩笑。 她都没见过这位新帝,有什么理由要刺杀他,反正谁当皇帝不都一个样。 她摸着手腕上的黑鞭,看向夜空中清冷的弦月,道:「我只是想找个东西,那东西对我很重要。」 「言俏俏,你既然都跟出来了,我知道你会帮我。你放心,只要带我到云机殿附近,剩下的我自己来,不会连累你。」 言俏俏低着头,用脚尖踢着柔弱的小草,没有应声。 林琅知道别人没有义务帮忙,夜探云机殿这种掉脑袋的事,有所顾虑也正常。 她从腰包里拿出什么东西,直接塞进言俏俏手中:「这个你拿着,就算你爬到龙床上把皇帝霸王硬上弓了,你也死不了。」 林琅说话荤素不忌,言俏俏却单纯得很,耳朵倏地便红了,好在月光下并不显眼。 手里的东西摸着冰冰凉凉的,轮廓方正,是一块金色的令牌。 上面的花纹之繁复,单是用手指抚过,都令人惊嘆连连。 言俏俏没仔细看,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只是蹙眉望向林琅,郁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有什么好担心,最多不过是死了。」林琅年轻的声音里带着不相符合的豁达。 可言俏俏的眼神太过真挚,那水汪汪的眸子让月光映照得好似一片湖水,担忧多得能溢出来。 她顿了顿,还是重复说:「放心吧,没事。」 言俏俏拗不过她,想必那东西对她真的无比重要,但怎么会在云机殿? 二人偷偷摸摸地沿着宫殿楼宇的阴影往前走,起初言俏俏还担心路上被巡逻的黑甲兵抓住,可走了一阵,才发觉夜间看守并不算严格。 直到经过碧水廊亭,一共也才遇到两次夜间巡逻的人。 林琅五感敏锐,很轻松便躲了过去。 在附近找了找,很快就看到了云机殿,离碧水廊亭极近,只有半刻钟不到的路程。 这座宫殿虽没有良闻殿装饰奢华,占地却最广,实在引人注目。 林琅飞快套上一身夜行衣,又拿出黑布蒙面,直到只露出一双眼睛,低声道:「你可以回去了。」 转念又想到言俏俏爬窗时那笨拙的姿态,默了默:「要是担心回去路上撞见巡逻的黑甲兵,你就委屈委屈,找个角落待着,等我出来。」 她说完就要走,言俏俏拉住她,想把金色令牌还回去,如果真的那么有用,林琅更应该带着。 林琅没要:「无所谓,我用不着。别以为你在外面就高枕无忧,拿着吧,万一出什么事能派上用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39页 言俏俏是她唬来带路的,必然要先保证安全。 她偏头,轻轻说了句:「谢了,这个人情我以后会还你。」 说完,不等言俏俏做出反应,身着夜行衣的女子便无声无息隐入云机殿的阴影之中。 言俏俏轻手轻脚地摸到云机殿侧后方,找了个还算隐蔽的角落坐下。 她攥紧手中令牌,躲在一丛紫薇花后,打算等到林琅出来为止。 举目望去,四周竟没有一个人。 按理说,这里是帝王寝宫,入了夜更应该严防死守才对,怎么反而这般松懈。 言俏俏缓缓眨了下眼。 一路过来也是,几乎没什么阻拦。 倘若皇宫夜半三更还能让人如此自由地走动,陛下怎么睡得安稳? 除非……除非是故意的。 言俏俏总是后知后觉,仿佛脑子转得天生比别人慢半拍。 但好在是反应过来了,顿时急切地坐直身子,东张西望。 可林琅早就潜入了云机殿。 不知林琅看没看出来这是个陷阱,但是她都能发现,林琅不应该毫无察觉。 既然有所察觉,又为什么还要进去? 言俏俏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脑子好似浸在迷濛白雾之中,怎么也想不通整件事。 她低头拿手指按着太阳穴,用指腹揉了揉,才好受一些。 言俏俏暗自苦恼着,却不知朦胧冷清的夜色中,一道暖黄色光晕缓缓靠近。 直到余光一瞥,看见那冷不丁出现的暖色,她才勐地屏住唿吸,一动也不敢动。 暖黄色光芒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早就知道这边有人似的,猝不及防笼罩过来。 心脏一阵剧烈跳动,吓得言俏俏整个人缩进角落,与紫薇花丛紧紧挨在一起。 花丛被她挤得晃了几下,抖落几片花瓣。 一双黑色皂靴停在落花前,来人手中挑着一只灯笼,高大的身影被暖光映染得像一座落满夕阳的小山。 「大晚上不睡觉,躲在这里做什么?」 听着男人居高临下的低沉嗓音,言俏俏脸色一白,不安地揪住裙摆。 被抓包了,完蛋了。 她忐忑地抬眼,看向下午才见过的男人,一时也顾不上思考陛下为什么会亲自来抓她,绞尽脑汁想编出个像样的谎话。 言俏俏扑扇着纤长的睫羽,正努力编着呢,灯笼便被风吹得摇晃起来。 光影变换之间,她的思绪一下子被搅得乱七八糟。 梁九溪垂眼盯着她手足无措的迷茫模样,弯下腰,凑近了那张实在娇俏动人的脸,低低道:「真笨啊。」 言俏俏呆住,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 接着浑身一轻,竟直接被人打横抱起! 言俏俏下意识抓住男人衣襟,裙下的双腿紧张地勾在一起,磕磕巴巴道:「陛、陛下……做、做什么呀?」 梁九溪提着灯笼的手横在她腿弯处,另只手搂着腰背,他力气大,一番动作下来,唿吸都没乱过。 「这么晚,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 说着,竟抱着她穿过一排花丛,来到云机殿的侧门前,大步往里走。 言俏俏焦急地蹬了下腿,却没法阻止对方的动作,眼睁睁看着穿过了两道门,来到正殿。 梁九溪抬起下巴,指了指殿中的桌案,道:「这是我的桌子,我平日在这里处理公务。」 言俏俏才不在乎他平日里干什么,急得挣扎起来:「您放我下来吧,我保证马上回去睡觉。」 女子娇软的身躯在怀里拱来拱去,梁九溪吸了口气,扔掉灯笼,径直走入偏殿。 偏殿之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竟连一点月光都没透进来。 梁九溪轻车熟路,将人放在床榻之上。 在言俏俏想爬起来逃跑时,又伏身抓住她的手腕,压在锦被上。 他语气里罕见地藏着些许愉悦,嗓音沉缓:「俏俏,这是我的床,我平日,就在这里睡觉。」 作者有话说: 小九:在这里睡觉(x) 小九:在这里睡俏俏(?) 感谢在2023-02-16 04:32:02~2023-02-17 03:1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八喜 3瓶; 糯米汤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章 ◎床上◎ 黑暗中,耳边的声音磁性悦耳,语气还带着微微的温和之意。 言俏俏却完全顾不上细细品鑑,在那高大如山的男人身躯压下来时,便已然乱了分寸。 她的手腕被拢住,稍微挣扎一下,对方便多加一分力,直到二人的手一齐陷入松软的被褥。 言俏俏彻底无法动弹,也意识到自己与这男人的体力差距之悬殊。 她僵着身子,感觉到对方似乎在打量自己。 可四周漆黑,按理说什么也看不清,但炙热的目光仍落在她脸上,痒痒的,仿佛春日路过江边,被垂下来的柳条抚过。 言俏俏忍耐地眨了下眼,敏感的身子却因为这若有若无的痒意小幅度颤抖起来。 她轻轻吸了口气,分明格外小心了,却还是被对方听见。 梁九溪低了低头,问:「嗯?」 温热的唿吸喷洒在脸侧与脖颈,夹杂着并不常见的松香,陌生又强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0页 言俏俏逃避一般偏过头,被扣压住的手下意识攥紧,却只握住一根骨感坚硬的长指。 长指带着些凉意,在夏夜原本是十分舒适的温度。 她却好似被烫到似的,飞快松开,在黑暗中惊惶不知所措。 梁九溪大掌顺势往上,轻而易举地抓住那抹一触即分的柔软,捏了捏,感慨道:「手这么小。」 从前虽然也小,但他觉着是年纪不大的缘故。 谁知过去了两年,一点也没长。 翠园里遇见时他便这么觉得了,个子也还是那般娇小。 倒不是完全没变化,兴许往上窜了一寸?但在他眼里确实都差不多。 梁九溪习武多年,个头本就高,这两年又带兵打仗,体魄锻鍊得越发精健。 穿上衣裳虽不那么显着,但这种程度的变化足以让言俏俏认不出来。 言俏俏用力地想抽回手,却被抓得更紧。 她睁大眼,却依然什么都看不清,这间帝王寝宫黑暗得令人不安。 她本就怕黑,如今黑暗之中还满是陌生男人的味道。 清浅松香无孔不入,明明很好闻的,此刻却如同烈艷的毒药,让她害怕。 言俏俏哽咽了一声,嗓音紧张得发哑:「呜,您、您放了我吧……」 梁九溪以为捏疼了,手上松开,有些头疼:「又要哭?」 压力一轻,言俏俏立即缩手,然后侧身弯起纤细的腰背,将两只手紧紧护在胸口,实在是害怕再被捉去玩弄。 男人的手上老茧很厚,像打磨木雕时用到的砂纸,每次摩挲揉捏都令她心惊胆战。 言俏俏做过许多木雕,但却是头一回觉得自己成了别人手底的木雕。 翻来覆去,被肆意地抚摸、玩弄,染上他人的气息。 她鼻子一酸,又想起小九讲过的那些话。 ——「男人多好色之徒,漂亮的女人更容易被盯上。」 ——「你就很漂亮,知道吗?去了京城,要多存几个心眼。」 言俏俏已很谨慎了,可她还是被好色的男人盯上了。 她有些委屈,全然不知哪里招惹过这位新帝,竟把自己掳到龙床上来。 梁九溪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手撑在她头顶,另只手往她脸上摸了摸。 好在没掉眼泪,他心里轻快了些,道:「乖,别躲我,我又不对你做什么。」 闻言,言俏俏身子却更偏了些,将大半张脸都埋进松软的被褥中,躲避他的触碰。 ——「京城的男人都擅长说假话,油嘴滑舌、虚情假意,就是要你放松警惕。」 ——「不管好听与否,言俏俏,你一个字都不准信。」 她才不信呢!! 言俏俏想着小九的叮嘱,心中慢慢多出几分坚定决心,鼓起勇气道:「我、我不信,男人会骗人……」 梁九溪陷入了沉默。 他终于想起,从前因为担心言俏俏到京城接触别的男人,被别人骗去,所以编了许多故事,灌输了一堆诸如「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的观念。 言俏俏似乎是记得极其牢固,这点倒很乖很聪明。 某种意义上来说,言俏俏这么排斥其他男人,他心里是愉悦且满足的。 可如今,他自己就是这个被排斥的「其他男人」。 梁九溪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言俏俏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他说住了,忙在床榻上滚了一圈,逃离男人的桎梏。 她以为滚两下便能从另一边下床的,可是这龙床竟格外宽敞,伸开手臂,还摸不到床沿。 言俏俏急忙爬起来,想趁男人愣神的空隙,一鼓作气下去。 谁知才往前爬了两下,身下便一紧,熟悉的骨感长指隔着裤袜抓住她的左脚脚腕。 床榻柔软,梁九溪不必担心她会磕碰受伤,紧了紧手指,手臂发力。 「!!」 言俏俏慌乱地挥了两下手,最后只攥住身下丝滑的锦被,却抵不过身后的力气,转眼间便被扯了回去。 她慌了神,急得用另一条腿去踢:「放开我,放开我!」 梁九溪一手撑床,探出上身用另一只手去拉她,猝不及防被踢了个正着:「嘶……」 踢到了脸。 言俏俏力气虽然不大,但这一脚可没留余地,结结实实踢了出去。 发觉真的踢到了,再想缩回已来不及。 梁九溪本就不是什么良善可欺的性子,脸上着了一道,气息顿时沉凝。 言俏俏感觉到身后男人散发出的寒意,浑身一颤,在对方拿了什么东西要绑住她双腿时,积攒许久的恐惧与惊慌终于达到了顶峰。 她僵硬着身体,再也做不出任何反抗的举动,脸埋在被褥中,呜咽着哭了出来。 听见哭声,梁九溪的动作戛然而止。 分明抓住的是脚腕,他此刻却觉得像是捏住了兔子的长耳朵。 他扔开随手拿来的衣带,脱掉小青梅的鞋,把人抱进怀里,嘆气:「挨踢的是我,你哭什么。」 换作旁人,他拿起的就不是衣带而是佩剑了。 言俏俏泪眼朦胧地伸手推阻,不要他抱。 梁九溪哪里敢继续得罪,只好松了点,却还是仗着手臂长,将人圈在身前,耐心道:「我亲近你,是喜欢你。你就一点也不喜欢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1页 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但言俏俏理智尚存,他是皇帝,不能讲这样的话。 她背过身去,哽咽道:「我、我已有心上人,不能再喜欢其他人的……」 明明这么害怕,却会鼓起勇气承认自己对小九的感情。 梁九溪心里霎时柔软成一片,面上却配合着冷声问:「那又如何?」 言俏俏一愣,脸上挂着泪水,急急道:「我与他青梅竹马,我马上要嫁给他的!」 她以为这样便解释得很清楚了,谁知身后高大的男人却贴近,垂首轻吻她脸颊上的泪水,哼笑一声:「那不是更好。」 言俏俏脑子里顿时轰地一声,如五雷轰顶,呆呆地被他吻干净了泪水。 怎么、怎么有这样的人!? 她还不知自己几句话已让这位暴君心情大好,梁九溪微勾着唇,长指挑起她脸颊边的一缕青丝。 一番折腾,言俏俏的头髮早就乱了。 松散的髮髻斜斜地垂到耳边,几缕乌髮散落下来,被他尽数拢在一起。 梁九溪摸着女子柔软的髮丝,道:「替你把头髮放下来?」 言俏俏蔫头耷脑的,正要破罐子破摔地拒绝,忽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下意识仰头,又怀着些许希望,忐忑提醒:「陛下,好像有人来了……」 梁九溪却并无一丝意外,反而淡定地摸到她髮髻上用以固定的素银钗子。 取下钗子的剎那,女子顺滑的青丝倾泻而下,不经意拂过他的面庞。 梁九溪闻到她发间袭人的清香,恍惚以为落下的不是头髮,而是盛开的香花。 言俏俏一惊,要转身的时候,大掌压住了她的头顶:「别动。」 同时,脚步声停在偏殿门口,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团暖黄色的烛光。 虽不够照明整个偏殿,却驱散了附近的黑暗。 床榻四周笼罩着轻薄飘逸的云锦纱床幔,夏日既防蚊虫,又较为透气清爽。 但二人一直闹腾,床幔并未拉得太严实,仍有巴掌宽的缝隙。 言俏俏正对着门口,能看见是崔公公提着灯笼来了。 崔公公的身边,则还有一人。 那人身材颀长,行了礼再直起身时,轻飘飘望过来一眼。 看起来很年轻,斯斯文文的,像个温润有礼的读书人。 床幔微微飘动,遮掩了言俏俏的视线。 她下意识偏了点头去看那人,拢着她头髮的手便明显停顿一下。 梁九溪倾身往前,幽幽地将床幔拉得严严实实。 言俏俏没地方看,只好垂下眼,便更难以忽视正摆弄着自己头髮的大手。 手边没有梳子,梁九溪就用手一下一下梳着,从头顶梳到嵴背上,手指依次触碰到头皮、后颈和嵴背。 他摸到哪儿,言俏俏都敏感地轻颤,直到浑身发麻。 崔公公提着灯笼站在门口,远望着殿内那张龙床,也不敢去细看映在云锦纱床幔上的男女身影。 他只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大半夜的,崔公公额上出了一层汗,他小心道:「陛下,按您的布置,抓到刺客了。」 言俏俏几乎瞬间便联想到了林琅身上,慌忙坐直身子,想要往前一些。 她动作太突然,梁九溪都没来得及反应,手里还抓着她的头髮。 「嘶……好疼。」 言俏俏捂着脑袋,眉头直皱,委屈得嗓音都变了调,又娇又软。 梁九溪无奈地抬起手,在她头顶揉了揉:「这里?怪我,没注意你要动。」 言俏俏脑子里都是林琅被抓住的事,胡乱地点点头:「没、没关系。」 门口,崔公公听着床幔内传出来的声响,听着自家主子温柔如水的认错声,一时有些恍惚:「……」 他就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作者有话说: 来噜! 感谢在2023-02-17 03:12:50~2023-02-19 05:1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vvt85cr 20瓶; 源う 6瓶; swangsw 5瓶; 糯米汤圆、一颗汤圆、黎晨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胎记◎ 床幔中,言俏俏浑身紧绷地坐着。 头髮被扯到的那一阵疼意过去后,剩下的只有那大手一下下揉着头顶的触感。 他明显收敛了力气,不轻不重的,与方才拽她脚腕的霸道果决截然不同。 梁九溪揉了片刻,用手指勾起她脸侧垂下的长髮,露出那张出水芙蓉似的脸。 门口的灯笼暖光映照过来,又被床幔隔绝大半,只能照出言俏俏模煳的面容。 他却垂着眼一直瞧她,原本微微上扬的冷冽眼尾浮动着些许难以言明的情愫。 言俏俏感觉到视线,紧张得一动不动,只能装作毫无察觉的模样,直直望向前方。 她知晓自己生了一副还不错的容貌,但世上美人这样多,他又是皇帝,怎么总是盯着她瞧啊。 床幔后的动静停了,那两道身影前后叠在一起,像是言小姐坐在陛下怀里。 崔公公等了等,确定二人没有别的动作,才极有眼色地继续道:「刺客已拿下,不过她身上没搜出武器,可能并非为刺杀而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2页 言俏俏的心又紧了紧,她藏不住情绪,那点忐忑都尽数写在脸上。 梁九溪看不太清,但瞧见她本就略显圆润的面颊鼓起来一点,像是严肃地担忧着什么。 他的手指泛起痒意,拨开女子长发,轻轻捏住了她脸上的软肉。 入手极滑嫩,像是温热的鸡蛋羹。 言俏俏受到惊吓,勐地坐直身子。 但这回他早有了准备,轻而易举地抬头避开,免得又撞到脸。 他虽并不在意这副皮囊,但到底还没成亲,这张不算差的脸总归能派上用场。 毕竟京城男子好装扮,有的人还要敷粉描眉,一个比一个俊俏。 梁九溪做不到那种程度,但至少不能让言俏俏有藉口去看别人。 在言俏俏手忙脚乱要转头时,他伸手揽住腰肢,把人按进了怀里,然后低头将下巴压在她头顶。 蓬松细软的髮丝轻轻扰弄着他的皮肤,难免有点痒,梁九溪便蹭了蹭,终于理会门口那两人。 「崔适不知道就算了,季望山,你也不知道?」 季望山是门口另一个人的名字,闻言,崔公公转头看了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额,季大人……」 跟钟七娘一样,季望山在梁九溪起兵之前就跟在左右做事了,曾一起熬过那段隐忍蛰伏、卧薪尝胆的艰苦日子。 他们这些一路追随的心腹,到底不止简单的君臣关系。 登基之后,梁九溪也并未过河拆桥,反而多半委以重任。 例如他原先的副将徐沥,如今已是北梁护国大将军,位居众武将之首。 但季望山不一样,虽有从龙之功,但他没有入仕,也不曾受封爵位。 而且相比于钟七娘几乎日日面圣、徐沥常常前来禀报军情,他很少出入宫中。 连崔适这贴身伺候新帝的太监总管,都一共只见过他两回。 眼下就是第二回 。 崔公公难免觉得这位季大人与陛下之间早就隐隐生出龃龉。 季望山没有官职,穿的自然是常服,长发束冠,面白如玉,气质更是温润儒雅。 他微微一笑,对崔适道:「崔公公,季某无官职在身,不必以大人相称。」 崔公公悻悻然点头:「季公子。」 季望山这才望向龙帐,面不改色地道:「回陛下,虽没有搜出武器,但这个时候潜入云机殿,必定目的不纯。」 言俏俏听着他们说话,却迟迟不说到林琅身上,不由有些着急。 她想往前一些,奈何横在腰腹间的手臂紧紧环抱着,好似搂着一只软枕。 梁九溪感觉到怀中人的小动作,淡淡开口:「你就是要说这个?」 季望山拱了拱手道:「前几日云机殿的刺杀歷歷在目,陛下龙体贵重,绝不可掉以轻心。」 刺杀? 言俏俏顿了顿,她原以为当皇帝的人应该是最尊贵的,没想到竟这么不得安生。 连睡觉的地方都有危险,那岂不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梁九溪不置可否,只是冷冷问:「那你觉得应当怎么处置这名刺客?」 季望山:「这次捉的是活口,最好严加审问,多抓些蛛丝马迹。」 言俏俏心里咯噔一下,手不自觉搭在男人的小臂上,着急地扣了扣。 梁九溪往下扫了眼,略一挑眉,语气里的冷意散了些:「行了,你当朕什么都不知道么?」 季望山直起身,笑了笑,却没有再接话。 「天亮后,去找七娘领罚。」梁九溪没什么耐心继续掰扯,直接结束了话题。 言俏俏分明认真地偷听了整段对话,却一点也听不懂,人都听呆了。 何止是她,崔公公一样满头雾水,还未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听云锦纱床幔后再次传出自家主子的声音。 「崔适,把人放了,今夜无事。」 「啊?」崔公公一愣,好在平日里锻鍊出了极快的接受速度,转眼反应过来,「是,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言俏俏起起伏伏的心终于随着这句话落定,松了口气的同时,瞬间放松了身子,软软地靠在男人宽广厚实的怀抱中。 她还未发觉不对,眨着眼看那团暖黄色的朦胧光晕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崔公公与季望山离开了,屋里再次安静下来。 言俏俏蹙着眉,察觉到一点奇怪的异物感,挪了挪,却没挪动,反倒身后的男性身躯渐渐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梁九溪唇间溢出一点粗沉的喘息。 他垂首,贴近她的颈侧,温热的唿吸便喷洒在娇嫩的肌肤上,蒸腾出一抹清甜交织的香味。 言俏俏敏感地想躲,却被大手盖住了脸,迫使她偏过头,露出更大片的脆弱颈部。 眼前本就是黑的,但脸被挡着总归不太舒服。 言俏俏试图去掰开对方的手,却忽然感觉有什么湿漉漉、热乎乎的东西划过她的脖颈。 先是试探,紧接着,细细密密的吻追着那一片肌肤落下。 每次落下都带起点点酥麻,那酥麻感越积累越多,言俏俏蜷起脚趾,浑身发软,慌乱地伸手推阻。 梁九溪便顺势吻了吻她的手心,然后在预感她就要红着眼眶哭鼻子时,先一步松开。 言俏俏推阻的手落空,眼里聚集的泪水还未落下,身后的人已经退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3页 她呆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这眼泪还要不要掉。 梁九溪隔了段距离,再开口时,本就低沉的嗓音更是哑得不像话:「迎安殿太远,今夜你就睡这里。」 言俏俏回过神,忙道:「不用了,我、我还是想回……」 她自然不想跟新帝同床共枕,可出乎意料的是,他说完便下了床榻。 梁九溪摸黑将二人弄乱的被褥拉扯好:「我去正殿里睡。」 可正殿不是处理公务的地方么?来时没看见床榻啊。 言俏俏心里有些纠结地想着,但她巴不得对方睡到别处去,自然不可能开口挽留。 梁九溪无声吸了口气,有些庆幸黑暗遮掩了他的狼狈。 原先他确实是想抱着言俏俏睡的,但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温香软玉在怀,哪有那么多坐怀不乱的君子柳下惠。 原来,他就是个再庸俗不过的男人。 说要走,却又一直站在床边,言俏俏小心地动了几下,见他确实没什么反应,才飞快钻进被窝里。 她知道多半是回不去迎安殿的,自个儿睡总比两个人睡好。 可盖上被子,言俏俏才发觉自己错了。 被男人睡过的被褥也散发着清浅的雪山松木香味,虽不浓烈,却很难忽视。 她身上也有股清甜香味,如今两种味道夹杂在一起,时而熟悉时而陌生。 言俏俏缩在被窝里,却恍惚以为自己还被人抱着,侷促地拱起身子,翻了个身。 梁九溪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捡起床上掉落的一块硬物,像是个令牌。 令牌表面纹路复杂,正中央却能摸出一个「陈」字。 他拍了拍言俏俏露在外面的半颗脑袋,哑道:「东西收好。」 言俏俏慢吞吞地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一拿到令牌便很快缩回去。 梁九溪背过身去,平缓气息,说:「你那个室友叫林琅?」 听到林琅的名字,言俏俏纠结片刻,还是将被子扯下来,露出整颗脑袋:「……嗯,我们两个住在一起。」 他拉上床幔,声音显得有些模煳:「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什么来歷,什么目的?」 言俏俏一问三不知,摇了摇头,想到他看不见,又说:「我不知道……」 梁九溪嘆了口气:「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人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万一是坏人,你跑得掉吗?」 万幸只是傻傻地跑来他这里,出不了事。 言俏俏知道自己做事有时太过直脑筋,也太容易信任其他人。 小九也说过类似的话,所以她那时要独自入京,才令他那般放心不下。 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人总归是不喜欢被批评的。 仗着四周黑暗,没人能看见,言俏俏偷偷地鼓起脸颊,以表达自己的不开心。 但梁九溪实在太了解她,顿了顿补救道:「我不是批评你。」 言俏俏不算什么娇气包,平日里都很好说话,也容易满足,与人起矛盾更是少见。 但唯独小九说不得她,一说重话就要哭的,哭了还得他来哄。 这么多年,梁九溪早就摸透了小青梅的脾气,也习惯了。 但不得不说,言俏俏这种唯独对他不一样的态度,正正好戳在梁九溪心口上。 倘若言俏俏将他与其他人一视同仁,他才真的接受不了。 言俏俏这才出声,兴许是折腾得有些睏倦,细柔的嗓音软软糯糯的:「所以林琅不是坏人吧?」 梁九溪在床榻外走动,脚步声沉稳均匀,也并不打算对她隐瞒什么。 「她是陈靖曲陈大将军的女儿,对你没什么恶意,否则也不会将家传令牌交给你。」 陈靖曲一生驻守边疆,歷经三朝不倒,威震四方。 当年郑修义内外勾结,血洗宫城,朝堂上下乃至整个京城都一片混乱。 敌国趁机起兵来犯,而北梁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全靠陈大将军带兵力守边关。 所以即使内部乱成那样,北梁国土也不曾损失分毫。 可以说无论朝代更迭,陈靖曲都是北梁最硬的一根顶樑柱。 而陈靖曲的夫人早逝,此后再未续弦。 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便是林琅。 这点内情,崔适不知道,季望山怎可能不知道。 可他明知林琅是谁,却还主张严审。 言俏俏没想到会在这里了解到林琅的家世,似懂非懂地问:「可是,林琅的爹为什么姓陈?」 「随的母姓。」梁九溪没有多说,「很晚了,赶紧睡吧。」 言俏俏确实是困了,他一说,便打了个哈欠。 龙床又大又柔软,比迎安殿的小床舒适许多,渐渐的,周围的雪松清香也闻习惯了。 她闭上眼试图酝酿睡意,很快却又睁开。 谁也不说话后,四周环境漆黑,像是沉浸在墨水池中。 言俏俏怕黑,太黑了她便没法睡着。 所以在迎安殿,她总是半开着窗,让月光照进屋子。 小的时候,爹娘也总是会给她留一盏油灯,伴她入睡。 后来大一些,她睡前就自己为自己点一盏,实在忘了才嘱咐下人去做。 再后来,小九也为她点过油灯。 言俏俏漫无边际地想着,思绪飘到了很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4页 直到床边很远的地方忽然亮起一团光。 蜡烛的光随焰心的晃动一起变化,由于隔了一层床幔,又放在偏远的角落里,所以并不算明亮。 但就是这一点点光,却让言俏俏得到了巨大的安全感。 她愣了一会,偏头看见床幔外矗立的身影。 是梁九溪俯下身子,点燃了一根蜡烛。 言俏俏鬼使神差地坐了起来,她撩开床幔,望向正走向门口的男人:「陛下……」 梁九溪停住脚步,转过身。 远处的烛光扑在他身上,面容晦暗难明,看不真切。 他衣袍散乱,未来得及整理的衣襟松开,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口。 那不算白皙的肌肤之上,一块红痕若隐若现,又往下延伸,藏进了衣裳。 言俏俏定定地凝望着他胸前,没有说话,直到对方离开。 她甚至有些恍惚地想—— 是眼花看错了? 还是她太想小九了? 否则,为何会在陛下胸前,看到和小九一样的红色胎记。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下章入v了,希望能继续支持qaq啾咪啾咪!! 现言甜文预收《暴风眼》,求收藏! 宁栀第一次见到傅祝川,是个雷电交加的雨夜。 她跟着大学室友回家借宿,一眼就看到站在客厅沙发后打电话的男人。 男人身材健硕,深色家居服都遮不住那一身冷厉野性的气势。 宁栀紧张地跟着室友叫了一声:「哥、哥哥好……」 傅祝川顿了顿,掐断电话偏头,漆黑深邃的凤眼淡淡瞥向她。 宁栀浑身湿透,奶黄色裙摆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砸在干净的羊毛地毯上。 她尴尬地拢起裙摆,水珠便顺着女孩光洁白皙的小腿滚落,曲线漂亮。 男人弯弯唇,姿态矜贵而绅士:「没事的,进来吧。」 狼狈抓着裙摆的宁栀一怔,在他温和有礼的笑意之中红了耳尖、乱了心跳,晕晕乎乎地点点头。 却没发觉对方如狼一般深沉而隐晦的眼神。 ———— 宁栀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鼓起勇气去追。 她追傅祝川追到人尽皆知,个个等着看戏。 所有人都觉得她不自量力。 傅祝川家世出众却单身多年,圈里出了名的野性难驯,不知多少红白玫瑰鎩羽而归,没道理被一个小姑娘拿下。 可后来,傅祝川每次出席晚宴,胸前都别着同一枚胸针,被人认出是新星设计师宁栀的作品。 有人好奇问起,他随口道:「女朋友送的,不戴会生气。」 其他人:?! 再后来,有人问宁栀是怎么追到傅祝川的。 宁栀很不好意思地说:「可能、可能因为我比较真诚吧……」 闻言,坐在一旁的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宁栀以为是自己坚持不懈的追求打动了傅祝川,却不知道,从一开始,就是他先动的心。 #野狼装狗,诱她深入# 顺便看看我的其他预收们吧!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轻松《假半仙又在乱念咒》,奇幻基建《当工科生误入修仙界》,治癒向《代理神明的一天》,《明月撞山》 戳专栏可收藏(^3^) 感谢在2023-02-19 05:12:56~2023-02-20 06:4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喵仔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喵仔 55瓶; 56498083 5瓶; 一颗汤圆 3瓶; 62421540、爱闹的柒夏 2瓶; 糯米汤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二章 ◎欲色◎ 京城近来都是大晴天, 到了晚上, 夜空中星河明亮,似一盘散落的大小明珠。 加上薄雾似的月光,夜里不算黑暗,即便不提灯也能分辨道路。 不管季望山与陛下实际关系如何, 他眼下仍是梁氏復朝的功臣之一。 崔公公亲自将人送到云机殿门口, 面带着笑容:「季公子,咱家不能离陛下太远, 恕不远送。但这大晚上的,出宫的路还长,我让小筝子送您?」 「多谢公公, 不必了。」季望山颔首, 俊秀的脸上带着股书卷气, 「借季某一盏灯就是。」 崔公公也不勉强, 接过小太监手里的灯笼,递给他:「那季公子慢走。」 季望山接过, 却没立即走,而将手掌拢在灯笼外, 垂眼瞧着内里燃烧的蜡烛。 暖黄色烛光映照在他脸上, 显得那本就温润的眉眼越发谦逊有礼, 语气也是温和的:「崔公公,季某思来想去,还有一事不明, 望解惑。」 「请说。」崔公公顿了顿, 笑说, 「不过咱家是粗人, 若答不上来, 还望季公子莫要怪罪。」 季望山道:「没记错的话,那名刺客午时之前来过一次,但那会儿陛下不在云机殿,她被黑甲兵伤到手臂便逃了,可有此事?」 崔公公眼里闪过些许惊讶:「确有此事。」 不过这件事才发生不久,更不曾往外宣扬,季公子人都不在宫中,是怎么知道的? 季望山清楚他在想什么,却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只继续问:「既然有前车之鑑,那云机殿附近难道没有加强巡守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5页 「陛下的安全是重中之重,自然有所警惕。」 季望山微微笑了,温和道:「有所警惕,是指刺客潜入殿中才抓获?」 听到这儿,崔公公总算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上午刺客来扑了个空,云机殿外早就严防死守,只要对方胆敢再次冒头,必能一举拿下。 实际上林琅离开迎安殿没多久,影卫就将消息传了回来。 至于为什么还能让人进了云机殿才动手…… 崔公公干笑两声,直接道:「季公子,您是聪明人,应该看得出来这是陛下的意思。」 先前召贵女进宫,是为了替言小姐打掩护。 今夜一样,原本早就能将刺客抓起来的,是陛下看到跟在后面的言俏俏,才临时改变主意,撤走了黑甲兵。 他以为季公子追随陛下多年,应该比自己更了解陛下的性子,没道理猜不出。 果然,季望山没有否认,只是提着灯笼半转身,望向无边的夜色,面容一半隐入黑暗中。 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杜生误月。」 崔公公眉头一跳,充耳不闻地低头:「季公子,陛下说了,今夜无事。已经这么晚了,您快些回吧。」 季望山没再逗留,独自沿着宫道离开,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 小太监挠了挠头,疑惑地问:「师父,杜生误月是什么意思?」 崔公公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杜生误月》是京城寻芳楼最出名的一折戏。 讲的就是杜生进京赶考、日夜兼程,路上却被月色吸引,因此耽误行程,没能赶上秋闱。 故事简单,毫无精彩可言,但这齣戏出名的本来也不是剧情,而是戏中扮演「杜生」一角的名伶鸣月。 季望山此时忽然来这么一句,必不可能是在回味戏曲。 那么谁是杜生,谁又是月色?答案显而易见。 同是新帝心腹,比起钟七娘对言二小姐的尊敬与亲近,这位不入官场的季公子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但这都不是他该操心的,崔公公只能当作没听见。 * 夜深人静,床幔外偶尔传来烛芯炸开的哔啵声。 那张被许多人惦记的龙床正被言俏俏睡在身下,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眼,脑海里便是男人胸前若隐若现的红痕。 随着年龄增长,人的外貌性格或许都会发生变化,但若无外力,胎记不大会改变。 小九的胸口就有那样一块三四寸长的红色胎记。 言俏俏翻了个身,她记性一向很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小九胎记时是自己十岁那年。 那时他十四五岁,正是如青翠竹节向上生长的时候。 言俏俏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所以不觉得,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小九的个子已经比她高出许多。 除了一起去学堂上学,小九每隔五日都要告假一天,走上六七里路去武馆学武。 那座武馆建立已有四五年,当初开馆没多久,小九便被表姑送去了。 由于五六天才去练一次,每次时间都会久些。 练武是件极辛苦的事,小九每每从武馆回来,总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而言俏俏从学堂回家比较早,就经常拎着个小竹篮在路口等他。 小竹篮里装着她今日份的点心或者零嘴,不是甜的就是辣的。 小九起先不爱吃,吃多了,也就习惯了,有余钱时还会带言俏俏去买好吃的。 其实武馆比学堂还要严格,有些孩子被送去,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小九最开始也是这样,他不在的时候,言俏俏便觉得日子过得极漫长。 她从小性子文静,又话少,朋友并不多。 到了第五个月,小九才歇一天就又要回武馆,送别时,言俏俏没忍住,扑在他怀里哭了足足两刻钟。 后来,他便因为成绩太好,武馆破了例,让他只用五天去一次。 言俏俏那时年纪小,没有细想,只觉得又能与小九一起上学堂了,便十分开心。 如今想想,能让武馆破例,他大抵也是用尽了心力,才学得那么好。 而言俏俏第一次见到他胸前的胎记,也是因为武馆。 有次小九不知怎么受伤了,虽及时包扎,但衣裳上沾了好多血迹,脏得不能看。 表姑不在家,大人们又都忙着,言俏俏便自告奋勇去送换洗的干净衣裳。 因为有林妈妈陪同,所以家里随她去了。 武馆平日里紧紧封闭,从不让人随便出入。 言俏俏抱着东西在门外等了许久,才被引进去。 武馆里大都是十岁到十八岁的少年,习武的缘故,个子都不矮,且大都身材匀称、精神抖擞,与学堂里摇头晃脑背书的学生大不相同。 言俏俏才十岁,还没到长个儿的时候,从紧挨着武场的廊下走过时,好似一只误入狼群的小兔子。 她仍记得自己穿了一条荷粉色的裙子,同色髮带点缀着乌黑髮髻,樱唇粉腮,两颊还带着明显的婴儿肥。 习武容易弄脏衣裳,所以武场里穿深色短衣的人最多。 这导致言俏俏就像葡萄堆里的一颗红枣那样显眼。 而且她虽然文静胆小,但受父母教导,很是讲礼貌。 不论是谁喊她,她都会乖乖地停下来,同那人问一声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6页 即便这些人她都不认识。 见她态度温和,很快有人得寸进尺,凑到她跟前来:「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言俏俏抱紧了带来的包袱,摇摇头。 几个最是活泼调皮的少年围绕在她左右,但无论怎么加快步伐,他们总能嬉笑着跟上。 「妹妹,你长得真好看。」 「你给谁送东西?」 「你是谁家的妹妹?说不定我认识呢?」 「难不成你是谁的小媳妇啊?」 说话的人伸手,想去摸她粉白如嫩桃的脸。 言俏俏一躲,跑开几步,才停住脚步,气恼地道:「请你们别跟着我了!」 「哎哟,妹妹生气了!」 「生气的时候也好可爱啊,嘻嘻,你要不然来做我的小媳妇吧?」 那人狗皮膏药似的黏着,谁知话音刚落,远处忽然飞过来一颗石子,精准地打在他还未收回的手上。 他顿时吃痛地依y向物h收回想要占便宜的手,气得跳了起来:「谁啊!?谁!?」 少年从屋内出来,身上还穿着带血的衣裳,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极冷,带着与年纪不符的阴沉戾气。 「小九!」 言俏俏见到救星一般,抱着包袱跑过去,大半身子都躲到他身后。 方才还不满地大唿小叫的人倏地闭上嘴,与其他人齐齐陷入沉默之中。 武馆中虽然大家都学差不多的东西,但总有人天赋高些,学得极好。 这是个拳头说话的地方,而一群半大少年之中,小九的拳头无疑最有分量。 他望着对方衣裳上已经暗沉的血迹,咽了咽口水,干笑道:「原来是小九哥家的妹妹啊,哈哈,我开玩笑的!」 小九拉住小姑娘的手腕,冷漠纠正:「不是我妹妹。」 这些人看言俏俏的眼神虽还带着孩子气,没那样露骨,但还是令他讨厌到了顶点。 言俏俏只觉得那几个人忽然老实安静了,还未说什么,便被拉进屋内。 屋里是学生临时休息的地方,靠墙设了一张简陋的大通铺。 此刻这间屋子只有他们二人,言俏俏赶紧打开包袱,把干净衣裳和吃的都拿出来。 「衣服是从你家拿的,吃的是我娘让我带的。」 小九看着她全摆出来,问:「这么多,重不重?」 言俏俏愣了愣:「不重,我搭牛车来的,还有林妈妈帮忙呢。」 她往前探头,嗅到他身上挥散不去的血腥味,担心道:「留了好多血呀,小九,你还疼不疼?」 「……还好,已经不疼了。」 「那就好。」言俏俏松了口气,对伤口与血迹还没什么概念,以为真的不疼,只催促他换衣服。 也正是换衣服时,言俏俏非要上去帮忙,所以看到了胎记。 彼时她惊奇地睁大眼,想要伸手摸一摸,毫无意外地被拒绝了。 「真的不行吗?」她有些失望。 小九整理衣襟的手一顿,似是而非地道:「……现在不行。」 他说的是「现在」不行,但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好几年,言俏俏愣是一直没摸到过那枚胎记, 世上有胎记的人不少,但位置形状都大致相同的实在罕见。 言俏俏睁开眼,陷入周遭的黑暗之中。 她竟然生出一个离谱的念头…… 或许……小九早就在京城了,只是以另一个身份…… 但是怎么可能呢? 虽然个子差不多,但小九可没陛下这么孔武有力。 ……可如果不是,陛下怎会知道她喜欢木雕,又为什么送她一盒木雕工具? 黑暗中,言俏俏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听到自己心中争论不休的两个声音。 只要让她亲眼看看那块胎记,她一定能认出来。 言俏俏不自觉攥紧拳头,一想到陛下此刻就睡在一门之隔的正殿,缓缓吸了口气。 倘若要查看,没有比眼下更好的机会。 言俏俏坐起来,脚尖轻点在帝王寝宫的地板,继而缓慢而谨慎地落下。 她停住动作,侧耳倾听,确认没有一点其他的声音,才继续赤着脚往门口走。 女子柔软的脚底与洁净的木地板接触,几乎不发出任何动静,令她的勇气越积攒越多。 她离开偏殿,一鼓作气进入云机殿正殿。 正殿的布局只有来时的匆匆一瞥,并不熟悉。 幸而这里没有偏殿那么漆黑,隐约能看见各种摆设的轮廓,让她不至于跌跌撞撞打坏东西。 新帝喜静,入睡后不准太多人在附近候着,此时偌大的正殿里一个宫人都没有。 言俏俏轻手轻脚地摸到桌案前,借着月光四处张望。 桌上只有堆叠如山的文书奏摺,黑檀木椅的靠背上却挂着一件熟悉的玄色外袍。 言俏俏屏住唿吸,伸手抓住宽大外袍的一截。 玄色衣物将她的手衬托得越发白皙,如同光洁凝实的白瓷。 殿中不够明亮,实在看不清细节,她只好犹豫着低头,凑上去轻嗅。 是一股熟悉的雪山松木香,还带着淡淡的男性特有的味道。 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轻响。 言俏俏立即烫手一般扔开男人衣裳,好似偷东西的採花小贼被当场捉住那样尴尬,强忍着才没有羞愤出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7页 她飞快地转动小脑袋,却并未发现有人,不由松了口气。 但那点奇怪的声响却还在不断传来,一时是水声,一时又像混杂着人的闷哼。 虽听不太真切,但这里除了她,便只有陛下了。 言俏俏蹙起眉,最后看了眼挂在椅子上的外袍,想起崔公公他们说陛下前几天遇刺的事。 难道……他受伤了? 一想到陛下可能是小九,她竟生出几分担忧,主动往动静发生的方向找去。 云机殿占地极广,除去正偏殿,还有许多用途不一的配殿。 许是方向找对了,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水声中夹杂着男人低沉痛苦的喘息,一下一下拍打着言俏俏的心弦。 想必真的是伤口又疼了。 她忙提起裙摆,赤脚踩在冰凉的理石地面上,急急地小跑起来,如墨倾泻的长髮披散在身后。 沿着这条乌黑理石铺就的路,言俏俏很快寻到一间配殿。 门口垂着细密的白色珠帘,只能透过交错间露出的缝隙往里看,隐约可见巨大宽敞的水池与池边高大的身影。 言俏俏忙撩起珠帘,白珠碰撞间发出细小的噼里啪啦声响。 她以为里面的人会发现她,但是他没有。 月色透过琉璃窗洒落在室内,落在仍有热雾浮动的水面上,像梦境一般氤氲朦胧。 言俏俏后知后觉。 原来,这里是浴池? 「嗯……」 浴池旁,再次传来一声男人的喘息,却并无痛苦之感,反而愉悦又克制,似在享受这清冷无边的夜色。 夜深了,浴池的水没有宫人烧火加热,渐渐褪去灼热的温度。 室内雾气薄弱,无法完全遮掩男人的身形。 那白日里威严冷厉的新帝坐在池边,没穿外袍,衣衫半褪,如在碧水廊亭那样支着长腿,侧对着门口,入眼是大片厚实宽阔的肩背。 偏麦色的肌肤沾染了水迹,身形高大健硕,月光却将那身结实饱满的肌肉映照出几分冷艷迷离。 动作间,圆润明亮的水珠顺着肌肉纹理滚落,砸在冷硬的地板上,或是砸入涟漪荡漾的浴池。 「嘶……」 他还不知门口有人偷看,闭着眼吸气仰首。 发冠散落在一旁,黑如鸦羽的长髮胡乱披挂在宽阔直挺的肩上,被水雾染出湿意,又黏在手臂上、黏在喉结凸起的脖颈上。 无论是传闻中,还是实际接触,言俏俏印象里,这位新帝总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模样。 即便觊觎她的美色,也总透着股运筹帷幄的从容感,好似天底下没有不在他预料之内的事。 但此时,那张俊朗精緻的脸褪去冷漠狠厉,彻底沦陷于温柔又暴烈的情动之中,深海浮沉,难以自控。 言俏俏终于看清里面的模样,抓着珠帘的手轻轻颤抖,脑内已是一片空白。 他嗓音粗沉低哑得可怕,薄唇微张,嘆息中吐出情意缱绻的名字:「俏俏……乖俏俏……」 「好乖……」 言俏俏脑内紧绷的弦轰然断裂,哪里还顾得上去对比胸前的胎记。 她慌张地扯断了手中的珠线,在白珠滚落一地的同时,落荒而逃。 珠子虽小,但接二连三掉落在理石地面上的动静却不小。 垂首轻喘的梁九溪停了停,没第一时间去洗手,反而抬头望向已空无一人的门口,却没追上去。 男人脸上带着欲望餍足后的疲惫懒意,目光深深,犹如勾人的漩涡。 ………… 来时不觉得,可现在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言俏俏竟觉得冷意一阵阵从脚底升起,紧紧裹住了她颤抖的心。 言俏俏虽已及笄待嫁,但母亲去得早,又不曾正经说过亲,从未了解过男女□□之事。 但至少,她知道这样的事,是成亲了才能做的! 但是、但是…… 言俏俏心中有疑虑,步子又放慢了。 他又没有和别的女子行事,只是自己弄也不行的么? 言俏俏不太懂这些,她从来没有试过。 可一想到他最后竟呢喃着自己的名字,还是一阵羞耻,尴尬得头髮丝儿似乎都要捲曲起来。 倘若不是有宫人与黑甲兵守在云机殿外,言俏俏早就光着脚跑了。 她忍着强烈的心悸回到偏殿中,只是一掀开被子,便闻到那股熟悉得过分的雪松香气。 京中男子个个精緻绝伦,涂香出门之人不在少数,其中最受欢迎的便是这雪山松木之香。 吉安伯府的某位堂兄附庸风雅,身上就常常带着这样的味道。 但那时言俏俏一点也不觉得特殊,只是一种香料味道罢了。 唯有新帝身上的雪松香,独有的干净、冷冽,还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言俏俏又不能枯坐一夜,咬着唇小心翼翼躺在床边沿,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小九? 怎么可能是小九! 她闭上眼,脑内一团乱麻,像受惊的鸵鸟似的藏起脑袋,死活不肯相信。 小九连胎记都不让她摸,性子又冷淡疏离,背地里才不会做这样的事。 月光白雾中,男人结实精瘦的身体一闪而过。 言俏俏用力摇了摇头。 可是那个胎记,真的好像…… 不知过了多久,在左右踌躇的困境之中,她被雪松香包裹着,终于迷迷煳煳睡着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8页 直到上午,宫人蹑手蹑脚地进来,拉开垂在几扇窗前的厚重帘幕。 新一天的灿烂日光涌入云机殿中,惊醒了床上安睡的言俏俏。 整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滚到了床榻中央,娇小的身子完全陷入松软被褥中。 她揉了揉眼,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呆呆地望着窗户,总算知道偏殿里为什么这么黑。 那被拢起的帘幕又重又厚,倘若不拉开,连白天都像晚上似的。 几个宫女忙上前来请安,规规矩矩地排成一排,连行礼的姿势都一模一样,可见殿中规矩森严。 言俏俏回神,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样恭敬,磕巴道:「不、不用这样……」 她原本就只是闻春县的普通百姓,家里僕人照顾她,但并不像大家族里那样主子下人泾渭分明。 即便后来以同族二小姐的名义住进吉安伯府,她也没有可使唤的下人。 为首的宫女见她盯着窗边的帘幕瞧,解释道:「陛下一向睡得不好,极其畏光,所以要这样遮着。」 她说完,瞥了眼角落里已经燃尽的一支蜡烛,若有所思。 言俏俏便又不合时宜地想起昨夜的事,郁闷地想着。 他深夜偷偷做那种事,当然睡不好。 宫女用铜盆端了热水进来,伺候她洗漱,摸到她手上的薄茧时,似乎有些惊讶。 她们并不清楚眼前这位得了陛下宠幸的是哪家小姐,但必然是金枝玉叶的贵女,怎么手这样粗…… 再看身上穿的衣裳,竟是最普通不过的棉布,款式也旧。 若非那张脸确实生得娇丽如花,众人都要疑心这是弄错了。 但她们心中有疑惑,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毕竟若非进来伺候言俏俏,平日里宫女都无法踏入这间偏殿。 洗漱装扮完,言俏俏被带到圆桌前坐下,早饭一样一样端上桌。 她却摸了摸手底下结实顺滑的青檀木,指尖描摹着上头流畅自然的纹路,有些眼馋。 宫女一头雾水,还是提醒道:「小姐,快用膳吧。」 言俏俏这才看了看铺满桌面的美味佳肴,许多都是她见都没见过的精緻模样。 她眨了下眼,疑惑地问:「没有其他人了吗?」 「啊?」宫女愣住。 言俏俏耳尖一热,才知是自己没见过世面。 这么一大桌竟是为她一个人准备的? 宫女面面相觑,终于忍不住道:「这算什么,您可是头一个得陛下宠幸的女子,往后还有更大的福气呢。」 闻言,言俏俏夹着只晶莹剔透的虾饺,满眼震惊。 得到的陛下宠幸了?可她什么也没做呀,只是一个人睡了一觉而已。 宫女瞧着她欲说还休的羞涩模样,心安定下来。 定然不会弄错的,虽昨晚没有人在殿内,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这位小姐可是睡到了龙床上,陛下换下来的衣物也脏了好几处。 可见昨夜必定发生了什么好事。 言俏俏犹豫了许久,担心多说多错,便矜持地咬下一小口虾饺。 外皮弹性,汤汁在舌尖流淌开,鲜美香浓。 吃了一会儿,便有小太监进来,高兴道:「言小姐,金雍殿那边已经散朝,陛下马上就回来了。」 喝着金银甜枣汤的言俏俏冷不丁呛了一下,一点不犹豫地放下汤匙。 一想到昨夜无意撞破的香艷场景,她便紧张得浑身发麻,也不知道最后碎珠落地,他发现自己偷看没有。 言俏俏仰头道:「我、我吃好了,能不能先回去呀?」 她神色可怜巴巴的,好似要来的不是陛下,而是什么洪水勐兽。 宫女迟疑不定。 陛下确实没说过不能让她离开,但也从没听说过,受了帝王宠幸还急着要跑的。 陛下昨夜……这样勇勐么? 言小姐竟怕成这样。 言俏俏非要走,其他人也不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她走时还东张西望的,颇有些心虚不安的味道。 报信的小太监挠挠头,没多久,梁九溪便从金雍殿回来了。 宫人唿啦啦跪了一地,他缓缓扫视一圈,没看到想看的身影,不由皱起眉。 宫女心惊胆战地解释了一通,生怕降罪到自个儿头上。 半晌,他自然地撩起玄色龙袍下摆,坐到言俏俏的位置:「朕知道了。」 好在天子没有动怒。 宫女看着桌上已被动过的早膳。 言小姐这个吃吃,那个尝尝,总共倒是没吃多少,但几乎每个都被动过。 她小心问:「陛下,要不要让膳房再做一桌?」 梁九溪甚至拿起了言俏俏用过的碗筷,神色冷淡而疏离:「不必,下去吧。」 言俏俏虽不怎么挑食,但胃口小又贪吃,这么些年他跟在后面捡剩饭剩菜吃,早就习惯了。 宫女们喏喏应声,规矩地退出殿门。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昨晚写到一半睡着了呜呜呜(轻轻跪下) 这章评论发红包哦!感谢支持与陪伴!我和俏俏都爱你们!(比心) 感谢在2023-02-20 06:47:55~2023-02-21 11:4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不要再胖啦、沅澧、黎晨星、一颗汤圆、糯米汤圆 1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49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三章 ◎怀疑◎ 从云机殿出来, 言俏俏回头看了又看, 确定没人注意自己,才松了好大一口气。 谁知才往迎安殿的方向走了一刻钟,路边便冷不丁窜出来一人:「你总算出来了。」 言俏俏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后退几步。 待看清那人模样, 又生生止住逃跑的念头, 反而快步迎上去,急急地问:「林琅, 林琅,你没事吧?」 林琅脱去夜行衣,但还是昨夜出门时的那副装扮, 裙摆上沾了几点泥土和草屑。 原本高高束起的头髮翘起几缕, 显得有些凌乱。 再细细一打量, 便发现她眼圈泛着浅浅的青黑色, 眼睛困得半耷拉着。 可按之前新帝的吩咐,应该早就让人把林琅放了啊。 难道林琅在外面等了她一晚上吗…… 「我能有什么事。」她打了个哈欠, 神色自若,丝毫没有被抓后的紧迫, 问, 「你呢?怎么现在才出来?」 言俏俏张了张嘴, 一想到昨夜种种,又窘迫地抿唇,半晌, 才摇摇头。 她总不能说, 自己偷看到了陛下沐浴吧。 林琅狐疑地凑近, 盯着她侧脸, 幽幽道:「你耳朵好红。」 「!」言俏俏连忙捂起耳朵, 一双眼满是无措。 这动作未免太此地无银三百两,林琅瞥着那红晕慢慢晕染到她的脸颊上,大概也能猜到一点。 新帝的亲近,除了荣宠还有随之而来的危险,谁知道是福是祸。 本来她不太爱管别人的事,但这个姑娘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 林琅拉着她:「先回去再说。」 此时大概是辰时,天光大亮,万里无云,又是一个明朗的大晴天。 走在路上,日头晒下来很快有了热意。 这条宫道连接着好几处宫殿,偶然有走动的宫人撞见她们,一看穿的不是宫女服,便能猜到是入宫的贵女,也不会多加阻拦。 倒是言俏俏望着忙忙碌碌的宫人,忽然想起什么事,着急地道:「哎,我忘记还要去铭香阁打扫了!」 林琅:「……你还想着这事啊。」 心思真是实诚,换了别的人从云机殿走出来,多少要昂首挺胸翘尾巴,哪里还会惦记干活的事。 言俏俏当真有些忐忑,虽说铭香阁内已经很干净,但偷懒和旷工总归不大一样。 所以前脚刚进迎安殿,她又立即抬脚往外走,火急火燎的,林琅都愣了一下。 「言二小姐!您回来了!」 原以为这个时辰贵女们都出去了,殿中无人,谁知殿内忽然响起一道热情的声音。 言俏俏脚步顿住,转身疑惑地偏了下头:「齐嬷嬷?」 齐嬷嬷好似特意等着一样,笑容满面地迎出来:「言二小姐,您才从云机殿回来,怎么不回屋歇着,要去哪里?」 言俏俏迟疑道:「去铭香阁……我今日还负责打扫铭香阁吧?」 「您瞧这说的,二小姐金枝玉叶,怎么好做粗活。」齐嬷嬷笑眯了眼,「我早就让怡秋替您去了。」 「二小姐快歇着吧,万一今晚陛下又传召,也好早做准备。」 她神色真挚,高兴与奉承都不像作假。 言俏俏心里却一阵一阵收紧,被她的话说得越发心惊胆战。 还要召她去云机殿? 是了,就算她眼下逃出来,可只要那边一传话,她也不敢抗旨不去呀? 言俏俏嘆了口气,终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躲不过的。 她甚至想着,若陛下真是小九就好了,她也不必这样进退两难。 林琅插话道:「嬷嬷,您怎么知道她是从云机殿回来?」 「哎呀,这谁不知道啊?」齐嬷嬷被她问得一头雾水,「昨儿半夜崔公公就派人来传话了,说二小姐要歇在云机殿。」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迎安殿众人还有些心思各异。 毕竟头一个去云机殿的是张俪儿,结果却忽然病了,隔日便被一辆蒙着黑布的马车送回张家,再没了别的消息。 众女又不是傻子,一联想到新帝那残暴阴狠的名声,很难不多想。 因而昨夜消息传来,个个都还等着看后续呢。 如今活生生的人就站在跟前,齐嬷嬷便知这是位有福气的,没落得张小姐那样的下场。 况且朝堂上下还未整顿安定,起码今年之内都不可能选送秀女入宫。 言二小姐若此时成了娘娘,少说也有半年的帝王专宠。 齐嬷嬷虽算是宫中老人,但新朝新气象,做梦都想赶紧替自己谋个好去处。 她一边盘算,望着言俏俏的眼神都隐隐放光,亦步亦趋地将人送到了屋内。 直到林琅冷着脸将门关上,她才喜滋滋地离开。 林琅拍拍沾土的裙摆,拿出一套干净衣裳,瞥了眼呆坐在桌前的言俏俏,没说话。 言俏俏的余光里,是那只二尺长的金丝楠木盒。 里面的木雕工具她昨天试用了一番,手感极好,盒边正放着巴掌心大的半成品木雕。 雕的是碧水廊亭的蝴蝶与蓝雪花,言俏俏暂时取名为「蝶与花」。 藤蔓垂卷,蓝蝴蝶停在最大的一朵花上,已有大致的轮廓。 其实昨天钟姑姑将这些转送给她时,言俏俏便有些惊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0页 诚然,皇宫内金银珍宝应有尽有,要搜罗一套木雕工具不难。 但陛下怎么知道她的喜好? 言俏俏那时以为是钟七娘说的,毕竟她也是闻春县人的话,言家女儿痴迷木雕不是什么秘密。 有时需要取材,小九还会陪她去河边捞鱼,或去山上观察野兔子。 她那时还一直想雕只山鹿,但无奈山林太深,蹲了许久都没能碰见。 久而久之,县里便传开了。 现下有了别的怀疑,才突然联繫到这上面。 言俏俏伸手拨弄着未完成的作品,虽然她是很想直接问陛下,但她显然没那个胆量。 猜对了还好说,可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那岂不是很尴尬。 言俏俏陷入混乱之中,直到林琅换好衣裳,准备出门了,才忍不住道:「林琅,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假如、我是说假如!」她郑重地强调一遍,「假如你一直在等一个人,但是他迟迟没出现。这时,你却发现某个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甚至性子都……」 她想到什么,声音小了下去:「都……都不太一样的人,很像他。」 「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没办法直接问清楚……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呢?」言俏俏仰头,水润的眼底满是困惑与为难。 她说得含含煳煳,但遮掩的手法太稚嫩,就差直接把这个人跟皇帝划等号了。 林琅也没戳破,她向来不愿沾染这些男女关系,只是见她回来后便心神不宁,所以认真地想了想。 沉吟片刻,她冷静地说:「不懂,但如果他真是你等的那个人,他为什么不主动相认?」 「难道你们太久没见面,他认不出来你了?」 对啊,如果陛下真的是小九,他怎么会认不出自己。 所以他根本不是小九吧。 言俏俏郑重地得出结论:「哦!所以是我认错人了。」 林琅为她的天真与乐观沉默片刻,道:「……你就没想过,也许他就是你要等的人,但他故意装作不认识你?」 不怪她恶意揣摩,实在是人心险恶,笨蛋容易被骗。 对方的话像一记冷冷的重锤,砸进了言俏俏还在努力思考的脑子,令她彻底怔住。 触碰木雕的手慢慢收紧,金丝楠木坚硬的稜角戳着女子柔软的手心。 痛感渐渐加剧,她却毫无察觉。 可她乖乖地等了那么久,小九没理由装作不认识她啊。 难道这两年只有她还呆呆地守着当初的约定,而小九早就交到了更好的朋友吗? 想到后一种可能,言俏俏竟然鼻子一酸,连忙假装去摆弄金丝楠木盒里的工具。 林琅看出她强忍伤心的窘迫,也没想到随便一句揣测就要把人弄哭了,尴尬地补救道:「……不过我是局外人,具体的情况只有你明白,只能你自己做决定。」 「说不定他真的不是呢。」 她不擅长安慰人,干巴巴说了两句,又觉得继续待在这里估计更影响对方发泄情绪,便带上门离开了。 她一走,言俏俏便放下工具,委屈地揉了揉酸涩的眼角。 泪水却直接溢出眼眶,吧嗒吧嗒滚落。 此刻,她宁愿陛下不是小九。 也比小九刻意躲避、装作不认识她要好得多。 ………… 午时,一早出去的贵女们陆陆续续回到迎安殿。 往常都各自领饭回屋的人,今日却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互相交换眼神、窃窃私语。 席小蔓拎着自己的食盒,看看已经回屋的长姐,又转身没好气地对柳洁道:「柳姐姐,还不快走,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呀!」 听说言俏俏从云机殿平安回来了,这些人瞬间一个个的都想上去攀关系、巴结。 但柳洁先前偷拿食盒、欺负言俏俏的事,早就人尽皆知,人家还能给她好脸色? 席小蔓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若非当时被柳洁连累,她们席家姐妹俩也不至于只能干看着别人热闹。 柳洁失魂落魄地跟上,心里却止不住地后悔。 要是当初能坚持跟言俏俏拉近关系就好了……林琅现在多轻松啊,她今天上午去迟了,齐嬷嬷都没说一句重话…… 屋内。 言俏俏无精打采地坐在床上,泛红的眼角似涂了胭脂一般,眼珠子仍水润润地泛着光泽,出神地望着窗外明媚的风景。 木雕工具散乱在桌面,未完成的「蝶与花」歪倒着,如同被遗弃了一般。 「言姑娘。」有人敲响门,客气地问,「你在吗?」 言俏俏被教得极有礼貌,即便正伤心着,还是立即下了床。 她将门拉开一条缝,低着头看脚尖,小声问:「什么事?」 门口三人齐齐愣住,本有一堆寒暄场面话要讲,都哽在了喉咙里。 虽看不见脸,但总觉得对方的语气十分低落,与想像中的喜气模样大相迳庭。 隐约觉得气氛不对,为首的杨琴芝只得干笑道:「……就是想着这么久也没好好打过招唿,还有就是上次的事……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上次柳洁等人偷东西倒打一耙,她稀里煳涂站错了队,有点担心言俏俏记仇。 言俏俏胡乱点点头:「嗯……」 正要关门,兰夏从侧边举起食盒,忙道:「言姑娘,谢谢你上次陪我送东西,我替你把饭菜拿来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1页 虽然柳洁那事之后,齐嬷嬷便立了规矩,不能帮拿。 但方才宫女听说是言二小姐的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见陛下的宠爱果真是最大的底气,哪怕只是一点似是而非的亲近,都够用了。 兰夏羡慕地问:「言姑娘,你真的被陛下宠幸了吗?」 她平日里沉闷,心眼也少,直接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问题。 言俏俏心头沉甸甸的,好似灌了一壶水进去,压得她再没了那些羞怯旖旎的心思。 她老实地摇摇头。 周围冷不丁沉默了一瞬,杨琴芝打着圆场道:「哪有那么快的,不过我看是迟早的事,言姑娘,你可别先泄了气。」 「是呀是呀。」兰夏欢快地将食盒递给她,天真地道,「言姑娘,你好好吃饭休息,不然陛下会心疼的!」 其他人哪里明白言俏俏失落难受的原因,想开口道谢,嘴唇却颤了颤。 所有人离开了,她才靠在门后吸了吸鼻子。 等那阵心酸过去,言俏俏下定决心一般,抿着唇走到桌前,一股脑将木雕工具全部收进盒子,然后气鼓鼓地推进床底,直到再也看不见。 陛下最好不要是小九,否则她真的会生气! 林琅回来时,便看到她将饭菜摆开,正在慢吞吞地进食。 而皇帝赏赐的那只金丝楠木盒不见了。 她没多问,坐下来吃自己的那份。 倒是言俏俏嚼完一根青菜,犹犹豫豫地抬眼问:「林琅,你说陛下今晚会召我去吗?」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皇帝。」 林琅没所谓地回了一句,转头看到她红通通的眼睛,啧了一声,「所以你是想去还是不想?」 「不想。」言俏俏果断地道,又吃了一口青菜,脸颊微微鼓起,含煳地低声重复一遍,「我不去……」 林琅若有所思:「其实你要是真不想去,也很好办……」 言俏俏本就在苦恼这个问题,林妈妈还等着她平安出宫,她自然不敢明面上抗旨的。 闻言放下筷子,紧张地问:「什么办法呀?」 「你记得张俪儿吗?」 「嗯!」 「她装疯卖傻不是出宫了吗,你也装呗。」 「啊?」言俏俏一阵迷茫,摸了摸额头,理了半天才理顺这句话,「……她是装疯?」 林琅目光微闪。 那晚张俪儿虽看起来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但躲她黑鞭的反应却很快,她早就有所怀疑。 就是不知为什么要装疯,毕竟这对她堂堂侯门嫡女来说,已算是莫大的耻辱。 言俏俏想了想那晚张俪儿的模样,纠结道:「唔,我、我装不太出来。」 林琅:「那装病呢?这种天气,忽然有个头晕脑热都算正常,太医也不大诊得出来。」 皇帝也不至于急色成这样,人家都不舒服了还要叫去吧。 装病? 原本不觉得,可被她这样一说,言俏俏的脑子竟真有些发胀,晕晕乎乎地点了头。 可她的心不知为何,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总感觉有些不安。 最好的情况自然是,陛下听说她身子不适,便暂时放过她。 可万一、万一,他亲自来迎安殿怎么办? 若是撒谎被戳破的话…… 从前她对小九说过一次谎,小九便凶了她,即便把她凶哭了也不曾心软,直到她认错为止。 此后言俏俏便长了教训,再不敢撒谎了。 可她想到林琅的话,忽然又眼眶酸涩,郁闷地想着。 陛下才见过几次,不会这么热心的。 如果他是小九……那可能更不会来吧。 毕竟都装作不认识她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 后天要上那个千字收益榜,所以明天不更新,下次更新应该是周五的晚上(很晚那种! 感谢在2023-02-21 11:49:11~2023-02-22 18:2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妁华 30瓶; 阮阮 15瓶; 周震南老婆 9瓶; 火星一枝花 6瓶; 景行行止、一颗汤圆、鹓鸟、黎晨星、糯米汤圆、笑颜、酥脆的小胖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四章 ◎探病◎ 云机殿。 正殿中, 梁九溪端坐在桌案后, 面前站着两人。 正是季望山与护国大将军徐沥。 徐沥皮肤黝黑,双眼炯炯有神,手搭在腰间未出鞘的剑柄上,喜气洋洋道:「哈哈!季公子的消息果然没错, 庆岁山真的有白鹿!」 所谓白鹿, 即为全身雪白的山鹿,是出没于深山的精灵, 极为罕见。 歷朝歷代每次出现,总被视为天降祥瑞,引得万众瞩目。 梁九溪刚登基, 正是民心不安时, 虽已颁发不少惠民安民的政策, 但若能将山灵白鹿的出现广而告之, 无疑是锦上添花的好事。 而白鹿的消息,最先是季望山传回来的。 徐沥带兵前去围捕了大半月, 路上又花了半个月,今日下午才护送抵达皇宫。 梁九溪知道, 遍布天下、密密麻麻的情报暗网本就是季氏一族的家传底牌。 他点了下头, 表示嘉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2页 除了必要时鼓舞士气, 他很少说漂亮的场面话,但实际的封赏从没少过。 季徐二人跟随他已久,自然明白他的行事风格, 并不在意, 转头又继续商讨何时展出白鹿比较合适。 直到日头西斜, 殿中会议散去。 季望山前脚刚踏出云机殿门槛, 便听见身后梁九溪吩咐宫人:「请言二小姐过来。」 白鹿才送入宫城, 便将她叫来,目的再明显不过。 季望山原本挂着浅浅笑意的脸冷下去,连嘴角的那抹弧度都好似透出几分嘲讽。 他甚至回过头,薄而无情的唇微张,就要说些什么。 徐沥忙手疾眼快地拉住他往外拖,直到没人的地方才放手。 季望山甩袖错开一步,抿唇冷道:「陛下什么意思?我们辛苦半月将白鹿完好无损地运回京城,不是用来哄女人开心的。」 何况民间都相信白鹿有灵,展示过后还要焚香祭拜,原模原样地放归庆岁山。 万一出什么差池,谁来负责? 徐沥大大咧咧地道:「你这话说的,稀罕东西谁不想看看,底下人刚抓到的时候,我还兴沖沖跑去观赏呢,陛下念着言姑娘多正常!」 季望山只冷笑一声,不予理睬。 徐沥为难地挠了挠头。 虽然都追随同一位君主,但季公子跟他不太一样。 季氏的情报网遍布天下,所以需要经常到处跑动,一天内换两三个地方都是家常便饭。 他也没见过言俏俏,只听说君主有这么位两小无猜的青梅。 据说昨夜第一次见,便是在陛下的寝宫……恐怕没能留下什么好印象。 徐沥瞅着对方的神色,没想到这位总是从容自若的「笑面狐狸」也有冷脸的一天。 他憨笑一声,斟酌着劝道:「季公子,我知道你反感过于美貌的女人,但是言姑娘她……额,她和陛下从小一块长大,跟普通女人还是不一样的……」 这位大将军虽熟读兵书、精于武艺,但说起不擅长的事来实在让人恼火。 季望山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打断:「徐大将军莫要曲解季某的意思,美貌无罪,季某只是不喜欢空有美貌的废物。」 「废物?你什么意思?「徐沥不满地嚷嚷,「你说谁是废物?」 二人都是新帝的左膀右臂,各司其职,没有谁比谁更威风一说。 徐沥并不怕他,平日里客气也只是敬重聪明的读书人。 徐大将军声如洪钟的大嗓门将行人目光纷纷吸引过来,令季望山干净白皙的额上跳出一根青筋。 他吸了口气:「那我问你,陛下筹谋十数年,她可曾出过一分力?最艰险的这两年,她又在哪里?」 「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他轻飘飘讽道,「真是好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季望山向来嘴巴毒,得理不饶人,几位同僚都深有体会,早见怪不怪了。 但这句话却不知怎么点着了徐沥的火气,粗粝大掌把随身挂着的剑鞘拍得咣啷作响: 」姓季的!你他娘的别太自以为是了!」 「你懂什么?言姑娘怎么样,轮得到你评头论足?有本事去陛下面前讲!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季望山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皱了下眉。 由于每个月都要向梁九溪禀报近况,所以徐沥往灵州闻春县跑得勤,与那位言姑娘早有接触。 具体的情况他不知。 那小地方季氏并未布设太多眼线,免得太过此地无银,反而令人有所察觉。 但徐沥每次都是明面上走亲戚,暗地里办正事,能和言俏俏有什么交情? 本着不与武夫论长短的原则,季望山撇开眼,缓了缓道:「徐将军不必动怒,季某职责使然,不想十几载的隐忍筹谋毁于一旦罢了……她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倘若做些狐媚惑主的事,季某绝不姑息。」 徐沥直接翻了个白眼,气沖沖地大步离开。 陛下一路遇到的狐狸精还少吗?不都清醒冷漠得很, 哪天若真被言姑娘迷得昏了头,那也是他自个儿愿意的,只怪言姑娘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 徐沥与季望山在云机殿外不欢而散,具体谈话内容不知,但消息很快传到了梁九溪耳中。 彼时,他靠坐在桌案前淡淡应了一声。 谁不知道徐季二人都是帝王心腹,缺一不可。 如今意见不合吵起来,难免让人心惊胆战。 殿中宫人谁也没敢出声,屏气凝神地低头,生怕座上的君王忽然发难。 半晌,梁九溪却睨着香木托盘里的几条女子锦裙,捏起其中一条裙摆,摩挲了两下:「这就是宫中最好的织造技艺?」 崔公公一愣,忙道:「是……但都是从库房找出来的,款式可能旧了些。」 说是旧,实际也就是去年的款式,料子用的又是最上乘的云锦,价值不菲。 梁九溪便压了下眉头,似乎看不上,松开手指吩咐:「让他们照着时下流行的样式,做几套新裙。」 崔公公颇有眼色地问:「那晚些奴才让尚衣局的人过来,替言二小姐量尺寸?」 「不必。」他想到什么,半眯着眼捏了捏自己略显冷硬的长指,估摸着一拃的长度,缓声道,「朕自己来。」 崔公公看见主子的小动作,悻悻然闭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3页 几个宫人陆续上前,将桌案上放着锦裙的托盘撤走。 一番动静打破了云机殿内沉凝紧绷的氛围,崔公公以为陛下这是打算对徐季二人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默垂首退开两步。 谁知脚跟还未站稳,桌案后的男人便冷不丁出声:「让季望山亥时入宫。」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崔公公躬身退出殿门,才松了口气,转身便撞上个满脸是汗的小太监。 是他派去请言二小姐的人。 小太监顾不上用袖子擦汗,忙道:「师父!二小姐病了!来不了了!」 「什么?」沉稳如崔适,听闻这消息都惊了一下,赶紧追问,「病了?什么病?要紧吗?」 「还不清楚,我一得知消息就赶紧回来了。」小太监说,「据说是头疼脑热得紧,床都下不来了!」 崔公公心里咯噔一下:「这么严重?你还不赶紧去太医院,让刘太医快些过去!」 「是……」小太监急道,「可是师父,我没有令牌,调不动太医院的人啊,」 他话音刚落,一块刻着香草翠竹纹路的银色令牌便咚一声落在脚边。 门口随即出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朝他抬了抬下巴,厉声道:「去。」 小太监赶紧捡起,飞也似地跑了。 崔公公迎上去还未开口,梁九溪便抬了下手制止,道:「让人去库房里清点一遍能用的药材,朕去迎安殿看看。」 崔公公瞧着主子这严阵以待的架势,将劝慰的话默默吞咽下肚,同底下的人交代几句,便急匆匆跟上。 ………… 迎安殿。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天际,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 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直到林琅敲响门:「喂,传口谕的小太监走了。」 靠窗小床上鼓起的被褥才动了动,露出一颗脑袋。 言俏俏舒了口气,她穿着里衣,头髮披散下来,为了更符合「头昏脑热」的病症,还特地往脸颊上涂抹了一层浅红的胭脂粉。 原本她对林琅这个装病计策还有些犹豫不决,可当云机殿那边来人,真又要召她过去时,言俏俏实在一点法子也没了。 好在那小太监并不敢进来细看,只在门口远远瞧着她面色绯红、卧床不起的模样,便大惊失色地跑出了迎安殿。 他兴许会将言俏俏身子不适的消息带到帝王跟前。 至于陛下会怎么想,言俏俏不知道,也没有心思揣摩。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分明是装病,可兴许是在被子里闷久了,竟觉得四肢泛着隐约的酸软乏力。 脑子也是沉甸甸的,像被塞了一团乌云。 虽已入夜,但气温并不宜人,仍留有几分白日的燥热。 林琅洗漱还没回来,但言俏俏实在困得要命,半阖着眼昏昏欲睡。 可就在她马上要睡着时,有人推门而入。 言俏俏以为是林琅,眼睛都不曾睁开,翻了个面背对门口,双腿夹住被褥,迷迷煳煳地软声道:「你回来了啊……」 本就短的里衣早就被她蹭得卷了起来,露出一片白皙如瓷的腰背。 嵴背中央微凹的沟线弯曲出自然漂亮的弧度,一直延伸到被衣裳遮盖的地方。 那盈盈一握的细腰陷入被褥之中,若隐若现,再不止是手掌之下的痴想,而是真切地显露在朦胧烛光中。 似一段笼着月光与雪光的柔软柳枝。 梁九溪顿住脚步,随后手扶在门上抵住。 本就只推开了一半的门,加上身量高大,几乎挡住后面所有人的视线。 他没有出声,只独自进来,反手关上门。 言俏俏闭着眼,鼻尖却忽然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雪山松木香。 她浑身一颤,意识到是谁,忐忑地将眼撑开一条缝。 待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又紧绷着身子,慌忙闭眼。 作者有话说: 徐季吵架be like:粉黑大战 季公子:给大家表演一个黑转粉 感谢在2023-02-22 18:29:23~2023-02-25 05:4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踏雪寻春、奶油小飞、浮生辞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eow咪猫mi喵 72瓶;是沫不是陌 52瓶;踏雪寻春、33、桃子momo、小米灬、momo、织甜作和松甜甜、今天有钱了吗 10瓶;柠檬脾气 6瓶;春时旧尽 5瓶;40862566 2瓶;女人类、一颗汤圆、葡挞蛋挞椰挞、松松松松松慈、小说是我老婆、缘自、邬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雪白◎ 他、他怎么来了?! 即便努力放轻唿吸, 但女子合起的眼皮仍止不住地轻颤, 显示出此刻内心的震惊与慌乱。 从其他贵女偶尔的抱怨之中,言俏俏知道这位新帝政务繁忙,几乎每日都是金雍殿与云机殿两点一线。 她们连远远望一眼的机会都极少,更别说近距离接触。 言俏俏见他的次数也不多, 第一次是翠园偶遇, 第二次是他在碧水廊亭练武,第三次便是昨晚误入云机殿。 即便新帝喜欢她的容色, 也从没来过迎安殿。 所以这回装病,言俏俏想得最远的,也不过是他会派崔公公这位大总管前来探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4页 却没想到他亲自来了。 言俏俏心口的位置扑通乱撞, 先前那大胆的猜测再次有破土而出的势头。 她身子不适, 新帝兴许不会来探望, 但……小九一定会。 难道他真的是吗? 想到林琅的话, 言俏俏心里五味杂陈。 一时高兴,一时又为他的躲避和隐瞒难过。 脚步恰好停在床边, 对方宽阔的肩背遮挡了不远处的烛光,投下一片阴影。 那道目光落在她脸上打量, 言俏俏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没一会儿脸皮都热起来。 如此僵持半晌, 男人终于嗓音低低,玩味地问:「睡着了?」 言俏俏不知他是否已看出自己在装睡,可此时睁眼、大眼瞪小眼似乎更为尴尬。 她屏住唿吸, 手不自觉揪住被子一角。 梁九溪低眼, 看着她颤抖的睫羽和微微用力的手指, 有点好笑。 她但凡紧张, 手里总要无意识攥着什么东西, 似小孩一般。 片刻,他直起身子,目光扫过她大半露在被褥之外的身子。 然后伸手,攥住她的脚,大概是被窗口的夜风吹久了,入手微微有些凉意。 「!」 言俏俏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缩了下,才发觉脚是被人抓住了。 她僵住身子,玉白的小脚无助停下,一时不知还要不要继续挣扎。 梁九溪握着那玉足,粗粝的指腹拂过白嫩脚背上的一颗乌痣。 她便一阵战慄,难以控制地嘤咛一声。 女子圆润的脚趾下意识蜷缩起来,他捏了捏,极恶劣地一个个掰开。 接着缓声重复问:「睡着了?」 言俏俏这才慢吞吞转过脸,被迫睁开的一双杏眼水光潋滟,如泣如诉。 她抖了下唇,脸颊上泛着春桃般的粉红色,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瞧着委屈又可怜。 她身子不舒服,梁九溪自然没那样不是人,哂笑着松了手,不再继续逗弄。 他拉过被子把人盖住,在床边坐下。 先前觉得有些热,便只盖了个被角,但被外人盯着身子总归觉得羞耻。 没想到他就这样放过自己,言俏俏立即滚了两下裹住被子,而后手搭在边沿,只露出一个脑袋,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然后便压下一小片阴影,她心中一惊,还未做出反应,对方的大掌已经拂开凌乱髮丝盖到了她额上。 言俏俏本就是装病,实则哪里有什么头疼发热,一颗心顿时悬起,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手底下的温度倒不算很烫,甚至有些过于正常。 梁九溪神色未变,只是若有所思地睨着她。 言俏俏胆子小,又不擅长骗人,只被人似是而非地瞧上一眼,果然先自个儿乱了阵脚。 搭在被子边的细白手指一点点收紧,便是又紧张了。 她小心抬眼,却只看见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面具 面具后的眼深邃而平静,那漆黑的的瞳仁里分明没有一丝或喜或怒的意味,但言俏俏心里不知怎么,竟有些慌乱。 他是不是……发现她撒谎装病了? 自从小时候撒谎闯下祸事,小九许久没理她之后,言俏俏便长了教训,宁愿沉默,也不会再撒谎。 若不是脑子笨,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气氛沉凝,言俏俏撑不住,声如蚊讷地唤他:「陛下……」 梁九溪置若罔闻,只是居高临下地审视女子红扑扑的脸。 而后抬手,指腹擦过她柔软泛红的面颊,擦掉了一小片脂粉,露出底下白皙正常的肌肤。 男人睨着指腹上蹭下来的一抹胭脂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亏他丢下手头公务,火急火燎地赶来,这小骗子。 言俏俏心里咯噔一下,那带着厚茧的手指便再次落在脸上,不由分说地揉着。 分明一句话没说,她却没由来地觉得,他……好像生气了。 他似乎真的在生气,却并不开口,只俯身强硬地捧住她的脸,用指腹一点一点擦着她涂了胭脂的肌肤。 女子脸蛋上的肌肤本就娇嫩,他心里闷着气,手底渐渐没了克制,一下下擦去那些碍事的脂粉。 越沉默,手里力气便越大。 言俏俏知道装不下去了,睫羽颤着,也不敢躲,温顺地承受着男人的作弄。 可她实在忐忑,闭上眼,脑子里一团混沌,微弱的喘气声断断续续从唇间溢出。 梁九溪终于停下来,手改为捏住她的下巴,冷淡道:「睁眼,看着我。」 未曾刻意改变的声音与梦中的小九几乎一模一样,令言俏俏有些恍神。 但小九很少这样冷淡地对她说话,每每这样,便定是生气了。 她犹犹豫豫地睁眼,讷讷道:「对、对不起……」 言俏俏胆子本就小,害怕时更是恨不能缩成一团,语调也细细软软的。 胭脂虽被擦去大半,但那娇嫩的脸皮因他先前粗鲁的对待,又泛起一片诱人的桃红。 梁九溪分明眸色微深,却冷声问:「病了?身子不舒服?」 「没有……」言俏俏被他冷硬的语气逼得无处可逃,下巴又被掐住,眼里渐渐泛起朦胧雾气,「没有生病,我撒谎了。」 「言俏俏,到底谁教你骗我的?」 「没人教……」她被说得耳根发热,也不知该如何补救,只能哽咽着小声着,「是我自己要撒谎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5页 梁九溪摸了摸她湿润通红的眼角,余光睨了眼同屋的另一张床。 他不是猜不到谁出的馊主意,松了手,缓缓道:「知道错了?」 「呜知道了……」言俏俏声音里带上哭腔,「我不该撒谎装病。」 言俏俏平日里乖得过分,因而只要一点错处被指责,便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 这样的小姑娘,只需板起脸说两句便能教得很听话。 话再说重些,那便太严厉了,言俏俏真哭起来,他也不捨得。 梁九溪这才松了眉头,沉声道:「不许再对我撒谎,下不为例,知道吗?」 言俏俏泪眼汪汪地点头,温顺乖巧的模样令人心里软成一片。 梁九溪擦掉女子眼角那颗要掉不掉的泪珠。 总归来说,没生病,倒也是好事。 言俏俏失去了父母,又没有可依靠的家族,自己便是她唯一亲近的人。 大概是这个原因,他总是过于提心弔胆,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 所以最艰险的这两年,梁九溪默许她先来了京城,这里离前线远,不受战火硝烟的波及。 虽然言作德一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那时他并不知大业能否成功。 倘若失败了,言俏俏寄居在叔父家中,与他已多年不见,形同陌路,应该能不受牵连。 否则他必不可能让言俏俏离开自己两三年之久。 梁九溪从未对人袒露过内心深处。 诚然,他能为了父母的在天之灵、为了一句追随的同伴、为了梁氏江山,去同逆贼生死搏斗、不死不休。 但无论是生是死,只有言俏俏是唯一能令他魂灵安息的归所。 她若出事,梁九溪恐怕真的会疯,也不介意将那暴君之名坐得更实。 这一切,在他六岁那年从老槐树上不经意往下,看到那呆呆守着麻雀的小姑娘时,便註定了。 男人带着面具,静静地坐在床边,大手无意识地一下下抚摸她的额头。 温柔、眷恋,带着雪山松木的清香。 言俏俏定定地望着他,即便看不见脸,但却熟悉得令人心跳加速:「你、你是不是……」 突如其来敲门声却打断她的话。 崔公公硬着头皮贴近房门,小心翼翼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陛下……快亥时了……」 他传了季望山亥时面圣,一刻钟前宫人禀报说季公子已从朱雀南门入宫。 估计再有一刻钟,人就到云机殿了。 而他们从迎安殿回去,路上就得花半个时辰呢。 梁九溪嗯了一声起身。 言俏俏话没说完,以为他要走,急忙跟着坐起。 被子滑落,露出女子白色的交襟短摆寝衣,襟口绣了几朵银色的小花。 她怕热,一到夏日睡觉便极不老实,总是翻来覆去的,衣带早就散了。 衣襟散乱,精緻锁骨之下,是一片晃眼的丰润雪白。 而雪丘上恰好落了一点浅红梅花瓣,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 梁九溪只觉身体里忽然便窜上一股无名火,喉头干涩,哑声道:「衣服是不是小了?」 言俏俏的寝衣确实穿几年了,中间买过两次,但她皮肤娇嫩,新买的布衣穿不习惯,丝绸又太贵。 最后就还是喜欢穿这套旧的。 这两年个头只长了一寸,按理说寝衣并不会太缩水,但她胸脯那处好像一直长肉。 衣带一繫紧便闷得慌,所以睡觉时就松开了。 言俏俏后知后觉低头,慌忙偏过身,手忙脚乱去系,羞恼地道:「你、你别看了!」 可人越紧张,手便越笨拙,越不听使唤。 梁九溪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看的,反而弯腰,从她手中夺过几乎系成死结的衣带:「不会?」 言俏俏忙双手抓住他手腕,想要制止,急急道:「我会,我会系的……我自己来就好!」 男人却垂着眼,仿佛没听见一般,慢慢解开衣结。 骨节分明的长指勾着衣带,缓声道:「没事,我教你。」 他扯弄衣带,衣襟便随之收紧,棉布寝衣的边缘刮蹭过肌肤,挤出一点脂玉般的雪白。 言俏俏敏感地颤了颤,手改为扶在他手臂上,又想哭了,无措地催道:「那、那你快一些……」 作者有话说: 更晚了,晚点加更补偿,啾咪! 感谢在2023-02-25 05:47:29~2023-02-26 13:0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41294251、要吃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henmo 28瓶; 要吃肉! 15瓶; 浮生辞梦 10瓶; ring 6瓶; 糯米汤圆、黎晨星、pp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六章 ◎是我◎ 梁九溪垂眼, 手上微微用力, 收拢两片衣襟,试图将其叠在一起。 倒是能穿下的,只是紧了些,薄薄的寝衣紧贴着女子肌肤, 勒出柔软的形状。 她稍一吸气, 梁九溪便能感觉那温软抵着自己曲起的坚硬指节。 他的皮肤偏麦色,离近了, 越显得手底下的雪肤白得发光一般。 言俏俏自然也察觉了,立即屏住唿吸,小声催促:「……系好了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6页 他却突然松开手, 失去寝衣支撑的柔软再次散开。 梁九溪盯着那摇曳的雪色, 眼底微红, 语气却冷淡得要命:「没有。」 仿佛真的只是在研究寝衣的衣带该怎么系比较好。 说完, 他再次伸手,又要去扯弄那两条可怜的衣带。 但言俏俏实在羞得不行, 横过手臂遮挡,往后缩了缩, 小声道:「还、还是算了吧, 一会儿我自己来……」 她生怕再被对方找到机会, 忙侧过身,三两下胡乱繫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梁九溪扫过她圆润的肩头和衣摆下的一小截细腰, 问:「你每晚都穿这身睡觉?」 言俏俏迟疑片刻, 点点头。 寝衣不就是晚上穿的么, 总不能还穿白天的衣裳吧。 梁九溪扫了眼另一边并排的床榻, 想起陈大将军那个女儿。 他鲜少将情绪写在脸上, 但一想到有人每晚与言俏俏共处一室,心里便有些吃味,脸色明显黑了两分。 「我让人做两套新的寝衣送来。」 言俏俏一愣,扯着略短的衣摆,犹豫片刻:「……好。」 梁九溪有些意外。 几次接触,她分明都怕他怕得要命,宛如面对洪水勐兽一般。 怎么今夜这么乖,乖乖地认错、乖乖地让他揉脸、让他系衣带。 他心思本来就不干净,言俏俏又不是不知道,先前还又哭又推阻的。 眼下却连他送的贴身衣物都肯收了。 梁九溪眸色深了深,映着窗外浓厚的夜色,让人有些看不懂。 他说:「可是做新衣裳需要量尺寸。」 言俏俏眨了眨眼,信以为真:「现在就要量吗?」 「对。」 她便一声不吭地掀开被子,沖他张开双臂,毫无警惕地向男人展示自己的身子,甚至歪了下头去看他的手:「可是……你是不是没带软尺呀?」 梁九溪哑然片刻,顿了顿,大掌扶住她的腰,而后缓缓握住。 她腰很细,两下便能量个大概。 只最开始触碰时有些痒意,言俏俏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之后便没有躲过。 甚至低下头,认真地看着男人手上的动作。 梁九溪不必多想就能猜出她如此信任自己的理由。 虽不知具体是哪里被她怀疑,但言俏俏的观察力向来出众,只要多接触几次,认出他是早晚的事。 他闭了下眼,内心挣扎。 他又何尝不想与她相认,但四面八方的眼睛太过阴毒,他自己不怕,却怕她被人盯上。 梁九溪不敢赌。 大掌离开女子腰肢往上,顺着纤薄的背摸到她藏在乌髮下的后颈。 而后微微用力,稍显强硬地压着她上半身往前倾。 言俏俏虽觉得奇怪,但还是温顺地低下头:「量好了吗?」 谁知沉默了一阵,头顶传来的声音却带着毫无温度的戏嚯:「今夜这么乖……这是把朕当成谁了?你那个竹马?」 言俏俏怔住,想抬头却挣不脱后颈的手。 细细一想,陛下此前从未在她面前自称过「朕」。 可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忙伸手抓住对方宽大的袖口,愣愣地道:「难道你不是吗?」 「不是。」 言俏俏手指紧了紧,蹙起眉尖不说话。 可声音明明是一样的,虽语气很冷。 个子也差不多,只是更健壮些。 见她沉默,梁九溪退开两步,缓缓将衣袖从她手里扯出来,最后却仍剩一角被她紧紧拽住。 言俏俏不肯撒手,所幸终于能抬起头来了,便直直地望着他面具后的眼,一字一顿道:「你就是小九。」 梁九溪默了默,似乎哂笑一声:「到底要怎么你才肯信你认错了?」 「除非……」她立即从床榻上站起,却没料到双腿好似灌了水般沉重发软,一个没站住,重新摔坐在被褥上。 虽不疼,眼前却一阵晕眩。 梁九溪只觉袖口一重,在她摔倒时下意识去扶,却生生止住手。 言俏俏用力眨了下眼,还以为是自个儿起身一急便头晕的老毛病犯了。 她急急仰头道:「除非你摘了面具让我看。」 闻言,他竟真的将手指搭在面具下方边缘,作势要揭开,幽幽道:「给你看倒是可以,但若真是你认错了,又该如何?」 言俏俏纠结咬唇,太阳穴不合时宜地刺疼起来。 她胆子是极小的,尤其在吉安伯府寄人篱下了两三年,做事更是谨慎小心。 梁九溪以为吓唬住了,心里既轻松又沉重,只能怪他自作自受。 可正要放下手,却听见她磕磕巴巴地小声道:「如、如果错了,那可以惩罚我,打、打板子也可以……」 言俏俏其实害怕得心都在颤抖,哪怕有那么一丁点认错的可能性,对她来说都无异于身处悬崖边。 但种种迹象,她真的感觉他就是小九。 梁九溪道:「你想好了,朕可不会手下留情。」 言俏俏鼓足勇气,却只能发出一截气音:「嗯……」 他也并未食言,再次退开几步,手指探向面具边缘,而后缓缓掀开。 言俏俏不自觉前倾身子,目光专注而期待地落在他脸上。 薄唇上是鼻,再往上露出的则是眉眼,直至藏在面具后的整张脸都暴露在烛光之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7页 言俏俏眼底的微光却忽地熄灭了,呆呆地说不出话。 男人那张脸清俊至极,眼角眉梢都透着股清风明月似的温润气。 可小九的容貌与风月无关,比这要舒朗俊逸得多,更像沉默疏离又冷傲的远山。 梁九溪胸口内翻江倒海一般,几乎捏碎指间面具,面上语气却毫无波澜,甚至轻笑道:「如何?朕当真与你那位竹马生得那样相似?」 相似?一点也不相似。 言俏俏神色怔愣,看看他手里的面具,又看看他的脸,一时觉得像梦一样。 怎么会认错? 「亲眼看过,总信了?」 言俏俏抿着唇不作声,眼角却渐渐变红。 梁九溪挪开眼,几乎麻木的手指动了动,想要重新戴上面具。 可才抬起手,原本好好坐在床上的人便忽然沖了过来。 言俏俏顾不上双腿的不适,跌跌撞撞地朝男人扑过去。 戏都做到这里了,梁九溪应该躲开的,管她是会摔倒还是受伤。 但他停在原地,低低嘆了口气,任她一头撞入自己怀中。 言俏俏很轻,撞人并不疼,反而觉得被她贴着的胸膛泛起痒意, 言俏俏再开口时,都带着浓重的哭腔,不死心地道:「我知道你会易容,你骗不了我。」 梁九溪比她高许多,手臂环住女子肩膀,贪婪地往怀里按了按,心中升腾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他许久没这样抱过小青梅了。 言俏俏生怕他要跑似的,手直接去扒他的衣襟,胡乱地扯了一通。 巴掌小脸上一双杏眼通红,泛着润泽的水光,却死死咬住唇瓣,不要那眼泪掉下来。 梁九溪在接住她的那一刻早就败下阵来,知道她想看什么,便抓住她毫无章法的手,自个儿去解衣袍。 眼睛却直直凝视着她艷若芙蓉的脸:「你想看什么,我可以给你看。」 「但是。」他道,「言俏俏,你要对我负责,后面的路再危险,那也是你自己选的,不许离开我,答应吗?」 言俏俏心神一动,眼底亮起细细碎碎的光,与他对视,哽咽道:「小九?」 梁九溪解开了玄色衣袍,却用手掌压住,低声道:「你还没回答我。」 她忙点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男人手一松,衣袍松松垮垮地坠落,露出一小片宽厚胸膛和肩膀。 言俏俏睁大眼睛寻找,鼻尖都几乎抵达他胸膛上,却只能看到一点隐藏在衣裳下的红,似是胎记。 正想多看一些,却被对方捏住了脸,引着她往右肩看去—— 右肩上,赫然是一枚牙印状的旧疤。 梁九溪问:「认得吗?」 言俏俏自然认得出,这是她十二岁时咬的。 她瞬间红了耳尖,心虚地撇开眼,装作去扒他剩下的衣服:「我……我再看看这个胎记……」 梁九溪却制止了她,重新拉上衣袍,好笑道:「非要今天就看光么?」 言俏俏本也不是非看不可,却被他说得似乎很急色一样,立即收了手。 半晌,她又抬眼,有些恍惚地问:「小九,真的是你吗?」 梁九溪摸了摸她的头髮,既做了决定,他倒也不会后悔。 只是想起此后的路,不知有多少兇险。 ——「是我。」 作者有话说: 修修改改,写了半天 第二十七章 ◎坦白◎ 虽然早已笃定他就是小九, 但亲耳听见对方的回答, 言俏俏心里仍是一阵难言的震颤。 她仰着头,眼里还有未干的泪光,委屈得哽咽了一声:「我就说吧,明明就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呀?」 小青梅的眼神令梁九溪心头一软, 心疼地道:「是我不好。」 言俏俏眼眶酸涩, 心里安稳了,却更加忍不住泪水, 抽泣着说:「你一直没有消息,我真的很担心。」 「我怕你在路上出事,到处打听你的消息, 可没想到你已经入京了, 还当了皇帝。」 「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不想再跟我好了吗?可我一直在等你。」 她一边说, 眼泪一边滚滚往下落,心底积攒许久的委屈一下子如洪水般将人淹没。 梁九溪心里抽抽地疼起来, 红着眼低头,去吻她的眼睛:「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不认你, 言俏俏, 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别哭了。」 他反覆地安慰怀中低低抽泣的女子, 一遍遍地不厌其烦。 终究是他太自以为是,他以为保持距离就是对言俏俏最好的保护,如同分别的这两三年, 却忘了, 言俏俏也会想念他、担心他。 会在梦到他之后, 一整夜地睡不着。 言俏俏被他搂在怀里, 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他身上, 感受到久违而熟悉的安全感。 她听着耳边和风细雨般的安抚,听了许久,终于渐渐从情绪中回神。 梁九溪余光瞥见她踩在地上的赤/裸双足,揽在女子肩膀上的手往下挪,而后搂着腰将人打横抱起。 言俏俏没有抗拒,只是偶尔抽泣一声,反而将脑袋靠近男人的胸膛,任由他将自己抱到床上。 梁九溪一点点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动作小心轻柔得过分。 言俏俏这才有心思抬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8页 其实最初她并没有将陛下与小九联繫起来,毕竟这两人身份实在天壤之别。 一个是闻春县卖煎饼的远房表侄,一个是皇族血脉、九五之尊的新帝。 她也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 「还在生气吗?」梁九溪丝毫不敢在她跟前摆架子,弯着腰拨开女子被眼泪黏在脸上的几根髮丝。 言俏俏本也不是记仇的性子,摇摇头,又有些严肃地说:「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我真的会生气。」 「好。」梁九溪松了口气,所幸他的小青梅很好说话。 二人相对无言了片刻,他率先打破安静,问:「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言俏俏吸了吸鼻子,略微思索道:「第一次在翠园遇见的时候,你给了我两颗糖,还让我别哭,你记得吗?」 梁九溪动作一顿:「糖?」 「我后来打开看了,是我最喜欢吃的红豆糖。」言俏俏认真道,「除了爹娘他们,就只有小九知道。」 梁九溪这才想起当时步辇里要备干果点心,崔适来问,他对这些没多大兴趣,便随口说了几样。 如今想想,无论是红豆糖还是红薯干,亦或是辣炒花生,其实都是言俏俏喜欢吃的零嘴。 他并非刻意准备,但确实不经意漏了馅。 梁九溪哑然失笑:「那你岂不是很早就开始怀疑我了?」 说到这个,言俏俏皱了皱鼻子,嗓音还带着哭泣后的微哑:「没有,你当时为什么要捏我的手呢?」 那时她刚被陌生男人摸了手,心里乱糟糟的,便没有第一时间查看。 倘若早看了,说不定能更早地看破。 梁九溪不动声色地扫过她雪嫩的脖颈、紧绷的衣带,最后才落向被子上的手,坦然道:「忍不住。」 言俏俏被他热烈的目光烫到似的,缩了下手,心中渐渐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想起碧水廊亭与云机殿里的亲密,还有方才男人玩弄她衣带的模样,才后知后觉地有些犹疑。 如今的小九,与两三年前分别时的小九,多少还是有些不同。 察觉到她的迟疑,梁九溪眯了眯眼。 分别时,她才十五岁刚及笄,即便已经是个小美人,他也不可能露出自个儿心底那些龌龊的念头。 可眼下言俏俏已经十七岁了,正是蜜桃成熟、待嫁的年纪。 若非形势不稳、危机四伏,他早已将人压在床榻上拆吃入腹。 那些让她羞怯紧张的亲近之举,不过是他作为男人面对心上人的情不自禁。 言俏俏要真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恐怕能吓得哭出来。 梁九溪便笑了笑:「人人都说我是暴君,总要装个样子,吓到你了?」 他神色还算温和,尤其易容后的脸似清风明月一般和煦,很难让人联想到所谓的暴君身上。 小九性子有时候是比较冷,或有些不近人情,但不至于有暴戾的一面。 言俏俏心里不自觉松了松,也傻傻地跟着笑,弯起的眼角还带着浅红:「没有,是你的话。我就不怕。」 梁九溪轻笑道:「不怕就好。」 怕的话,也没有办法,他的小青梅总归只能他来慢慢教。 「说起来。」言俏俏没把这几句话放在心上,奇怪地问,「你怎么变成皇帝啦?」 小九虽然上了学堂,但从来没参加过乡试,也说过不想考功名。 她原以为,日后小九大概是要接手錶姑的煎饼生意,或去武馆做老师。 梁九溪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他本打算一切平息,再慢慢告诉她的。 他便道:「这个说来话长,我还要回云机殿,下次再细说。」 言俏俏点点头,也没追问。 梁九溪拉过被子,将她垂落的乌髮拨到身后,沉吟道:「我如今虽坐在这个位置上,但并不安稳,从南到北这一路,得罪了太多人。我不怕,但我不敢拿你的安危赌。」 言俏俏不是傻子,她自然明白做皇帝意味着什么。 那张龙椅,既代表无边的权势富贵,也代表了永无止境的危机与艰险。 她还记得季望山说过,陛下在云机殿内遭到过刺杀。 言俏俏不由担忧地道:「真的一定要做皇帝吗?」 「一定要。」他果断道。 梁氏江山落入逆贼之手,必定是要夺回来的,否则无法慰藉父皇与梁氏先祖的在天之灵。 见她忧心忡忡,梁九溪好笑:「再说了,我不做皇帝,谁给你买新衣裳和好吃的,卖煎饼可养不起。」 言俏俏却当了真,拉住他的手,郑重道:「那我不要行吗?卖煎饼也可以养我啊。而且我还会做木雕,每次都能卖光呢。」 她本意是要劝说对方,梁九溪却皱起了眉,有些心疼地揉着她头髮:「以后不要再卖木雕了,不是很喜欢它们吗?」 言俏俏一怔。 她自然喜欢木雕的,毕竟每个作品都倾注了心血,若非手头拮据,她不会卖掉。 梁九溪知道她在吉安伯府的日子并不阔绰,也想过寄些银钱过来。 但最后作罢,是不想被人察觉她的存在。 他道:「崔适已满京城去找了,应该能将木雕收回来一些。」 只要价高,总有人愿意出手。 言俏俏眼前一亮,用力地点点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59页 梁九溪起身,言归正传:「虽然树敌众多,但你也不必太过害怕,他们若敢对你下手,我不会轻饶。」 说到底,无论是郑氏余党还是狗急跳墙的周家,都是沖皇位上的他来的。 他唯一担心的,便是此前二人已经接触过几次,兴许暗处已有眼睛在盯着也说不定。 言俏俏抱着被子,却不合时宜地想起柳洁的断指。 那时他在碧水廊亭,开着玩笑说要重罚偷食盒的人。 结果当天傍晚,柳洁便在修剪花枝时不慎切断了两根指头,成了残疾。 言俏俏咽了下口水,小心问:「柳洁的手指……真的是不小心吗?」 梁九溪转身,烛火跳跃在他漆黑的眸中,似蛰伏的凶兽。 他眼下心情极好,浑身没有一丝戾气,也看不出暴君的影子。 他不想吓到她,便俯身,在小青梅额上亲了亲,避而不答:「睡吧。」 言俏俏被他温柔地吻着,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不由乖巧地点点头。 梁九溪笑了笑,替她盖上被子。 只要没有不长眼的东西,他愿意在言俏俏面前永远保持这样温柔的面孔。 他熄灭桌上的几根蜡烛,只留了最远的一根。 今夜云层厚重,月光不算太明亮,需要留一点光,言俏俏才好睡觉。 人已走到门口,已经躺下的言俏俏还是忍不住问:「小九,那你明天还来找我吗?」 梁九溪偏过半张脸,昏暗的烛光下显得神色晦暗难明:「我这几日有些忙。」 二人这两日走得比较近,就连云机殿的宫人都认为后宫马上要有第一位娘娘了,更何况其他听风就是雨的人。 今晚本不打算过来的,谁知会听见言俏俏身子不适的消息。 梁九溪没多想便带着刘女医赶来,才知她是装病。 想到这事,他还有些恼,瞥了眼阴影中的另一张床榻,想起林琅,才冷静道:「陈大将军快入京了,我要提前做些准备。」 陈靖曲,那位歷经三朝、威震边关的陈大将军,林琅的父亲。 这样的人在这种时候入京,必定引起各方瞩目。 言俏俏记性极好,一下便记起:「啊……知道了。」 嘴上虽答应得很快,但她多少有些失落。 分别两三年了,好不容易见到小九,她还想多多地呆在一起呢。 可他如今是皇帝,日理万机,还有许多不得不做的事,言俏俏也懂。 从这里到云机殿还要半个时辰,梁九溪估计着时间,重新戴上面具。 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又道:「但我宫里有只白鹿,你随时可以过来看它。」 言俏俏顿时精神一震:「白鹿!真的吗?」 她很早便想雕刻一只鹿了,只是苦于见不到活物,所以一直没有动手。 她侧躺在床榻上,手捏着被角,满是期待地想着小鹿的模样,眼前却忽然模煳了片刻。 言俏俏忙揉揉眼睛,才发觉手臂也泛着股酸软。 再抬眼时,男人已经推开门出去,崔公公忙迎上来,看口型是在汇报什么。 几个人很快走远,言俏俏打了个哈欠,想着还有一块金丝楠木的木料,正好用来雕小鹿。 一边开心,一边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5 12:00:19~2023-02-28 03:0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要吃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henmo 28瓶; 祈零零零零! 20瓶; 忘川む 18瓶; 要吃肉!、sssssophie 15瓶; 浮生辞梦、邢宥箬、○○ 10瓶; 火星一枝花 8瓶; ring 6瓶; 十三.、沐夏carol_mu、柠檬脾气、那我懂你意思了、橙子爱吃橘子哇、我就看看 mort 5瓶; 啦啦啦啦 3瓶; pp、黎晨星、邬翎 2瓶; 50223287、糯米汤圆、今天晒太阳了吗、一颗汤圆、鲸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八章 ◎仙鹿◎ 第二天, 言俏俏起了个大早。 虽然还不能和从前那样时刻待在一起, 但一想到小九就在身边,她便不自觉弯起唇角。 这种整颗心都落在实处的感觉,自父母离世后已许久不曾体验过了。 出门时,林琅瞥了她一眼, 一针见血地道:「找到你等的那个人了?」 言俏俏吃惊地睁大眼:「啊……你、你怎么知道的呢?」 林琅:「……」 「你要是真不想别人看出来, 」林琅掐了下她的脸颊,「就收一收你脸上的笑。」 闻言, 言俏俏手握拳抵在唇边,严肃地清了清嗓子,小声商量:「那你能不能替我保密呀?」 林琅有些意外, 作为室友, 她当然能猜到言俏俏说的那个人是谁。 新帝在前朝雷霆手段、作风狠绝, 金雍殿上每日都要死一两个人, 暴君的名头已传到了能止小儿夜啼的程度。 可没想到在言俏俏的事上,居然这么小心翼翼, 谨慎得令人惊讶。 「我能跟谁说。」她撇了撇嘴道,「没想到皇帝还挺保护你的, 那种只顾自己舒心, 不在意女人的死活的男人, 我见多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0页 她的话里流露出极端的讽刺意味,言俏俏想到今日就要入宫的陈大将军,原本想问的话都咽了回去。 林琅总是独来独往, 也从未提及过家人, 大概率并不美满。 领了食盒, 正喝着热腾腾的粥时, 等了许久的齐嬷嬷上前来寒暄:「言二小姐, 这道金玉翡翠粥如何,我让人多熬了一刻钟呢!」 言俏俏不由看了看碗里浓稠香甜的热粥。 不就是玉米青菜粥吗?宫里取名字好讲究啊。 她脸皮薄,对方这么一直看着,便有些尴尬,问:「嬷嬷有什么事吗?」 齐嬷嬷就等着她问,忙搓了搓手:「言二小姐,您昨晚上……可是惹恼了陛下?」 言俏俏慢慢嚼着玉米粒,疑惑:「为什么这么说啊?」 「那不然云机殿怎么传来消息,让您今日去仙鹿苑做事。」齐嬷嬷愁得皱起眉。 本来昨日让怡秋替她去铭香阁,云机殿那边知道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见那时陛下还是很爱护言小姐的。 谁知道今日一早,就指名要言小姐去仙鹿苑。 言俏俏眼神却亮了亮,知道这是小九找了个由头让她去看白鹿,喝粥的速度都快起来。 齐嬷嬷见她闷头吃饭,还以为她心里难过,顿时嘆了口气。 末了,却又打起精神安慰道:「哎,您也不必太灰心!人家几十年的夫妻还少不得吵嘴呢,言小姐,我相信陛下心里是有您的!」 「而且仙鹿苑离云机殿近得很,保不齐还是个好机会!您可千万不要先乱了阵脚,以您的美貌,陛下回心转意是迟早的事!!」 齐嬷嬷好不容易在她身上看到后半辈子的希望,一心期盼着哪天言悄悄做了娘娘,自己跟着谋个好差事,当下立即热情地出谋划策。 例如什么要投其所好、设计偶遇、美□□惑之类…… 言俏俏听得一愣一愣的,又不好说破,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齐嬷嬷这才放心,目光鼓励地看着她离开。 宫女怡秋早已在迎安殿门口等着带路了,言俏俏过去时,还碰巧遇见席家两姐妹。 席清雪径直走过,仍是那般清冷孤高的模样,倒是身后的妹妹席小蔓冷哼了一声。 像是听见了方才齐嬷嬷与她的对话。 言俏俏跟在怡秋身后走出大门,日光刺眼,她微微有些头晕目眩,下意识手搭在额头,问:「怡秋姐姐,你知道席姑娘在哪里做事吗?」 怡秋忙客气地道:「言小姐,您叫奴婢怡秋就是!您问席小姐吗?好像两个人都在藏书阁吧,负责整理藏书。」 她一顿,又补充道:「哦!不过您放心,藏书阁虽离云机殿比较近,但陛下从来不亲自过去。」 言俏俏眨了眨眼,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解释这样多,但小九不去藏书阁她是相信的。 因为小九他就不爱看闲书,他屋子里能搜出来的,要么是四书五经和兵书之类,要么就是她的话本。 仙鹿苑与云机殿同一个方向,离得很近。 据说是云机殿后方连着的一处园林改建而来,特地命名为仙鹿苑,专门用以放养白鹿。 快到时,言俏俏还是道了声谢,感谢怡秋昨日替她去铭香阁打扫。 怡秋受宠若惊地摆摆手:「言小姐客气了,多亏您前两日打扫得仔细,阁内很干净,一点也不费事的!」 言俏俏不由蹙了蹙眉尖,心底疑惑。 实则从她到铭香阁去的第一日,整间屋子就已经一尘不染了。 难道是小九特地为她安排了最轻松的活? 想到这个可能性,言俏俏渐渐舒缓了眉头。 倘若是旁人,她兴许还有些忐忑不安,但若是小九,就觉得很合理。 小九一直都对她很好的,否则她也不会傻傻地等两三年。 怡秋将她送到仙鹿苑门前便离开了,一想到小鹿,言俏俏脚步轻快地走进去。 入眼是一片错落有致的绿,若非还能看见其中若隐若现的鹅卵石小道和各式木色凉亭,几乎让人以为误入山林之中。 靠近门口有一片齐整空地,放着一只被黑布笼罩的大笼子。 而距离笼子十尺左右的地方已然站着一排低眉顺眼的宫人。 言俏俏自觉地排在最右侧,一抬头,却意外看见个有些脸熟的人。 虽然那天夜里在云机殿,只是远远地对视一眼,但她记性眼力都极好,一下便认出对方,不由呆住了。 正在核对宫人名册的季望山显然也看到了她,冷声问身边的崔公公:「仙鹿苑的宫人是季某亲自挑的,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人。」 崔公公干笑两声,给了他一个不可说的表情:「这……」 当然是走后门进来的啊,至于走的谁的后门…… 季望山啪一声合上手中名册。 崔公公忙低声道:「季公子,别忘了陛下的话!」 季望山当然记得,只觉得五脏六腑还在隐隐作痛。 钟七娘那些个毒药越来越要命,受罚一次实在是折磨。 他也没那么傻,能在同一件事上栽两次跟头,收敛了情绪,重新翻开名册,似乎不再关注言俏俏。 崔公公心里却仍紧着。 虽见过没几次,但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位是个能笑着阴人的主,就怕他心里不舒服,连陛下的警告都不听,趁机欺负言二小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1页 言二小姐那般纯真文静的一个小姑娘,哪里是他的对手? 崔公公操碎了心,本来安置完宫人就可以离开的他,硬生生寸步不离地跟着季望山打转。 季望山额上跳出一根青筋,实在是忍耐有限,微笑道:「崔公公也不必这般提防季某吧?有陛下护着,我敢做什么?」 崔公公挠了挠脸,并不接话。 季望山这才看向不远处乖乖叠手站立的言俏俏。 与旁人多少有些小动作不同,她实在是沉静极了,四周的风都好似对她格外温柔,吹起她颊边的髮丝,整个人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他也拜访过不少隐世不出的高人,但那些人要么年寿极高,要么看破红尘,才有那么几分静气。 季望山似笑非笑道:「崔公公,季某有时虽有些自作主张,但我追随陛下多年,早已奉他为主君,断不会干出阳奉阴违的事来。」 「你实在小瞧了季某,也小瞧了陛下。」 梁九溪并非是非不分的昏君,真有什么不满,他自会到云机殿当面说。 尽管世人都说他季公子阴险狡诈,但他的手段从来不会用到自己人身上。 不像那个钟七娘,罚自个儿同僚竟也毫不手软,最狠的毒都留给自己人! 崔公公被他说得有些汗颜,停下步子没再跟着,又看了言俏俏一眼,放宽心离开。 两个小太监快步上前,挨个给等待的宫人发小册子。 季望山适时说:「白鹿现世,乃天降祥瑞,事关国运,一切事宜都马虎不得。你们手中的册子记录了白鹿的一应习性和注意事项,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能全部记下来、毫无错漏的,才能得到这块腰牌,自由进出仙鹿苑。」 他一抬手,手中果然拎着七八块腰牌,用黑绳串着。 言俏俏一边消化着他的话,一边翻开小册子。 内容是誊抄的,墨迹崭新,一共有五六页,记录得很是详细,可见宫中对白鹿的重视。 但没人告诉她还要选拔呀。 仙鹿苑的活虽然脏累了些,但例银是普通差事的三倍! 所以小太监一点上香,十几个识字的宫人纷纷埋头背书,不时还念念有词。 言俏俏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忍不住抬头看向燃到正中间的香。 虽只是想看看时间,但季望山好似一直关注着她似的,偏了下脸与她对视,微笑道:「不要东张西望。」 言俏俏鼓了下脸颊,有些郁闷。 分明其他人也会看香烧到哪里了,却只说她。 她脾气好,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 所以当季望山叮嘱她「抓紧时间」时,言俏俏慢吞吞合上册子,认真道:「我背好了。」 别说季望山愣住,其他还在埋头苦背的人都百忙之中看向她。 季望山皱眉,抽走她手里的册子:「过来吧。」 到了稍远些的地方,季望山也不多废话,直接开始抽背。 从白鹿喜爱的叶片种类、精饲料的调配比例,到如何刷洗皮毛等等,言俏俏全都一字不漏地对答如流。 半晌,实在没有内容了,季望山才抬眼打量着跟前的女子。 她睁着清澈的眼,期待地问:「季公子,我通过了吗?」 她是真的很想留下来照顾小鹿,而后为它做一只木雕。 册子是半夜誊抄完毕直接送来的,即便是陛下也不大可能提前透露。 季望山回过神:「记性倒是很好。」 言俏俏向来谦虚,但她记性好确实是事实,于是郑重地点点头。 她能记住鸟儿每一片羽毛的走向、每一块木料独特的纹路,以及看过的每一本书。 季望山短促地笑了一声,把黑绳串着的腰牌递给她,然后离开。 作者有话说: 此时的小九be like: 我在上班,我的属下却在跟我老婆说话:) #南梁醋王诞生记# 感谢在2023-02-28 04:16:04~2023-03-01 21: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别后又见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见倾心?向你 60瓶; 十三. 15瓶; 啦啦啦啦、玫兰帝姬 3瓶; 泯灭的见光死、邬翎、曦恩 2瓶; 黎晨星、葡挞蛋挞椰挞、桃子momo、糯米汤圆、小羊不吃胡萝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酸味◎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到了, 十几个宫人最后只留下七八个, 拿到腰牌后都喜气洋洋的。 言俏俏学着他们的模样,也将腰牌穿过衣带挂在身侧,让它有些沉沉地坠着。 季望山考核完便离开了,实际管理仙鹿苑宫人的是一位头髮花白的老太监。 听说他从前替宫中某位娘娘养过小鹿, 颇有经验, 因而被特地找来。 虽然都在这里做事,但每个人需要负责的部分显然有所不同。 老太监上下看了看言俏俏, 见她个头不大,又文文静静的,道:「季公子说了, 你记性好, 所以让你负责观察白鹿每日的情况, 包括进食、休息、行为是否有所异常等等, 全都要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整理成册, 每天归档一次。」 他顿了顿又叮嘱:「白鹿极受重视,上头的人说不定也要看你的记录, 千万别马虎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2页 言俏俏来仙鹿苑本就是为了近距离观察白鹿, 方才还有些担心自己被分去做跑腿、打扫之类的活。 听了他的话, 自然满心欢喜地点头。 况且比起准备新鲜叶片、刷洗皮毛之类,这活还最是体面省力。 果然,老太监刚说完, 其他宫人都朝言俏俏投去羡慕的目光。 他们则是抽籤决定谁去做什么, 中途再进行适当的调整。 那位季公子也只指定了这一个, 众人有互相对视一眼的, 倒没当面发表什么异议。 可言俏俏领了纸笔回来时, 才往关着白鹿的笼子那边走几步,便听见躲在后头的两个人窃窃私语。 「凭什么她不用抽籤?我也想做记录,不想给这畜生洗澡。」 「你傻啊,你看人家都没穿宫女衣裳,肯定是入宫的贵女。」 言俏俏抱着纸笔,不自觉蹙起眉尖。 而笼后的人还在抱怨。 「……难怪了,方才她还跟那位季公子躲到一边去检查,也不给我们听,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背出来了……」 「才半柱香时间,这还用想么?难道她还是天才不成?」 可是她的记性就是很好啊。 言俏俏想着,便绕过笼子探出头,对二人说:「我没作弊,我真的背出来了!」 她语气认真,神色也堪称温和,甚至声音都细细软软的。 但那两个背后嚼舌根的宫人却吓了一大跳,活见鬼似的,拍着胸口连连后退,一时话都说不利索:「你、你……」 言俏俏以为她们不信,又往前两步,天真道:「不信你们考我呀?或者去问季公子也可以。」 对方到底是贵女,比她们这些普通宫婢身份还是高些,而且还把那位神秘的季公子牵扯进来…… 宫女顿时就慌了,紧张地福身行礼,脸上挂着僵硬的笑,补救道:「没有没有,我们就是随便说说!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也别告诉季公子啊!」 说完,二人互相推搡着落荒而逃。 言俏俏疑惑地歪了下头,老太监带人走过来,她才收回目光。 首先要让白鹿出笼,放养到园林之中。 黑布掀开,露出底下足有六七尺高的铁笼。 其中卧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公鹿,皮毛上有着颜色略深一些的梅花状纹路。 最引人瞩目的则是那一对大而精緻的鹿角,每一支分叉都弯出微微的弧度,看起来优美又华丽。 在场众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似被这圣洁的山灵震撼住。 言俏俏不自觉翘起唇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神态变化。 倏地,那白鹿似真的有灵性一般,睁开了眼皮。 白色长睫下是一双澄净明亮的眸子,它望了言俏俏一眼,随即站起来缓缓走动。 小册子里说过,这头白鹿性情非常温和,从庆岁山一路颠簸到京城,虽偶尔也会变得暴躁,但从未伤过人。 这也是为何季望山等人会决定将它运到宫里。 老太监经验丰富,井井有条地致使宫人打开笼子,将白鹿放出来。 言俏俏沾湿笔尖,在白纸上粗略地记载着所观察到的东西。 但如果真像说的那样,归档前会被人拿去检查,晚些还得重新整理誊抄一遍。 想着只是初稿,言俏俏便记得很是随意,甚至画了小鹿涂鸦。 木雕多少要些画工,所以寥寥几笔却十分活灵活现。 一路风尘僕僕送入宫城,放进园林前,宫人需要为白鹿接风洗尘。 那编排过言俏俏的宫女提着水桶上去,虽背后说着「畜生」,但真走近了,都轻手轻脚不敢造次。 水声哗哗,言俏俏就站在边上观察。 起初白鹿闭着眼,似乎很是温和。 但当湿漉漉对棉布擦拭到鹿角上时,它忽然睁开眼,鼻子里低低出气的同时挪动身体,竟有些隐隐的躁动。 言俏俏观察力向来敏锐,忙出声道:「不要擦鹿角了,它不喜欢!」 宫女勐然收回抓着棉布的手,只觉面前白影晃动,尖叫一声跌坐在地。 「啊!!!」 下一瞬,撞过来的坚硬鹿角擦着她的脸惊险而过! 她吓得浑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 听见动静,老太监匆忙赶来,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便重新安排人顶替上去。 言俏俏在忙碌的人群之外,呆滞片刻,默默记下一切。 白鹿不喜欢别人碰它的角。 可这么要紧的信息,之前熟背的册子里为什么没有呢? 这时,那擦鹿角的宫女走过来,脸上血色全无,似乎还未能从惊吓中回神。 她要哭了似的,对言俏俏行了个大礼:「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背地里说你坏话……幸好你提醒及时,真是太谢谢你了!」 白鹿的动作虽不激烈,但那样大的角若是真的撞上来,定然会破相! 言俏俏抿唇笑了笑,还有些不好意思。 宫女抬头对上她的笑脸,一时都含着泪看呆了。 明明没穿锦绣华服,发间也只有一两支素钗,但真好看啊,像仙女似的…… 除了这一点小插曲,仙鹿苑的事紧锣密鼓地推进着,巳时一刻,终于将白鹿放进园林之中。 虽比不得真正葱郁幽深的山林,但总归比笼子里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3页 言俏俏本要按惯例回迎安殿吃饭午休,但还未出门,老太监便叫住了她,身边还站着个面生的小太监。 他神色为难地道:「额,上头说现在就将记录送去,说是等着看呢,你写得怎么样了?」 言俏俏看了看被她涂得乱七八糟的几张纸,面色呆滞:「……不是一天归档一次吗?」 「没办法,上面的意思,我们做奴才的哪敢多问。」 面生的小太监引着她往另一边走,仙鹿苑原本就是云机殿的后花园,所以离得极近。 穿过一道垂花圆拱门,再走一小段路,眼前便出现了云机殿后门。 小太监领着她快步走入殿中,心里也是思虑不停。 这位前夜还歇在龙床上呢,原以为马上能做娘娘的,谁知昨夜想不开竟装病博怜爱。 这下谁也不知道陛下心里怎么想的。 小太监把她送到门口,态度倒还是恭恭敬敬的:「里面正在议事,言小姐在这里稍等。」 等他走了,言俏俏忍不住翻开纸张,盯着上头幼稚的简笔小鹿,还有旁边两个挨在一起的小人,耳尖微微红了。 哎……早知道不乱画了。 因是炎炎夏日,宫殿中的门都敞开着透气,只垂挂着细密的珠帘隔绝视线。 她这个位置,虽听不见任何议事的声音,但能透过珠帘缝隙隐约瞧见一点里面的情形。 虽背对着门口,但季望山确实在。 言俏俏顿时更忐忑了。 季公子好像本来就不太喜欢她,倘若知道她做事时这样乱来,会不会不要她继续观察小鹿啊? 言俏俏胡乱地纠结着,直到响起珠帘碰撞的声音,崔公公送了两个人出来,嘴里恭敬地说着:「陈将军,这边走。」 虽褪去铁甲、卸了佩剑,但陈靖曲面容威严,望之令人生畏,颇为严肃地颔首:「公公留步,告辞。」 他身旁还有位神采奕奕的少年,剑眉星目,长发高高竖起。 意识到这就是林琅的父亲,言俏俏愣愣望向他离去的背影。 林琅可知道父亲今日入宫? 正发着呆,却没料到他身后跟着的少年忽然回过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他似乎以为言俏俏在看自己,竟脚步一乱,那张年轻朝气的俊脸微微红了。 而后定了定神,沖她腼腆一笑。 言俏俏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直到崔公公忐忑不安地低声提醒:「言小姐,您别看了。」 没发现陛下正看着这边么! 正殿之中,坐在桌案后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浑身的气息又冷又低。 季望山摸摸鼻子,确信自己在空气中闻到了股淡淡的酸味。 被崔公公一提醒,言俏俏立即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赶忙往里走。 崔公公松了口气,赶紧找补,朗声问道:「言小姐过来找谁的?」 言俏俏下意识回答:「我找季公子。」 毕竟仙鹿苑的腰牌都是季望山发的,那所说的上头不就是他吗? 可几乎是刚说完的剎那,正殿中气氛便骤然凝滞,还隐隐传来股寒意。 崔公公心里咯噔一下,都不敢去看自家主子的表情。 言俏俏一转头,瞧见梁九溪黑沉的脸,愣了一下,却还是迟疑地走向季望山:「东西我拿来了。」 「呵。」梁九溪不怒反笑,只是盯向自个儿心腹下属的眼神着实有些阴森。 季望山看向满脸懵懂的言俏俏,面色复杂,好生无语:「…………」 不过就是背地里说了她几句坏话,今日明明都是公事公办,腰牌也给了。 为什么还要挟私报復、故意害他! 作者有话说: 季公子: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小情侣。 感觉看的人越来越少了,剩下的宝儿们不要离开我啊,我会努力更新的!(哭唧唧) 感谢在2023-03-01 21:59:48~2023-03-02 21:2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说女主我本人 10瓶; 十三. 9瓶; 黎晨星、桃子momo、月稜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坐怀◎ 季望山赶紧后退几步以划清界限, 摆摆手道:「别别别, 别拿给我。」 言俏俏顿时面露迷茫,看看他,又看看低头作鹌鹑状的崔公公,揪着几张纸有些不知所措。 谁也不出声, 她只好求助地看向座上黑脸的男人, 委屈道:「小九……」 崔公公偷偷瞪大了眼。 小九!?他还真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唿陛下。 而原本浑身寒意的男人听到这一声僭越的唿唤,不仅没有生气, 似乎还刻意收敛了一些气势。 崔公公便知道,陛下对这位言小姐绝对不止是简单的喜欢。 梁九溪对上小青梅湿润清亮的双眼,那湿漉漉的眼神仿佛等待抚摸的小兔子, 毫无保留地向他传递着信任和依赖。 女子红艷的唇肉嘟嘟的, 便连微微仰头的姿态都显得柔软又可爱。 他眯了下眼, 似乎很是受用, 如同被顺毛的大老虎般,懒洋洋收起利爪。 「你们都出去。」 得了命令, 崔公公如蒙大赦,快步离开。 倒是季望山临走前, 还若有所思地往二人之间望了一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4页 说来也奇怪, 陛下竟将二人的关系瞒得如此密不透风, 连太监总管崔适都不完全知情。 毕竟在他印象中,梁九溪并非畏畏缩缩、投鼠忌器之辈。 相反,他心思果决、做事狠辣又大胆, 开朝第一日就在金雍殿上砍死了周家老太爷, 连季望山都觉得他实在有些太疯了。 周家怎么说也是如今京中第一世族, 势力盘根错节, 对付起来极为麻烦。 在郑氏逆贼还未完全清剿的情况下, 本不应该左右树敌,等待局势平稳,秋后算帐才是上策。 可就是这样狠绝偏激的一个人,想的居然是把言俏俏藏起来,不让人盯上她,以减小对方受到伤害的可能性。 就如同战场之上,再强悍的勇士即便身披铁甲、不畏刀枪,但一定会小心保护自己的心脏一样。 季望山姑且认为君主就是这么个心态。 不过作为勇士,心脏太脆弱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有人退下后,殿中渐渐安静。 等到只剩言俏俏一个人,她终于慢慢反应过来,惊讶地微张着唇:「……小九,是你要看?」 梁九溪自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幽幽道:「还不过来?」 言俏俏立即提起裙摆,快步登上面前的三级木阶,来到桌案前。 她将做了记录的纸张递过去,不由被桌案上的摆设吸引。 左边堆了近两尺高的奏摺文书,莲花龙尾砚与笔架放在一起,还有一只用以盛放硃砂的白色瓷碟。 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只巴掌长的青色瓷瓶。 瓶中插着一根花枝,上头的花却被捋得只剩零星两三朵。 腾出来的枝头上,则并排立着三只姿态略有差别的木雕麻雀。 两只新的,另一只却格外破旧,表面的羽毛纹路都已磨损得模煳不清。 言俏俏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作品,忍不住探身摸了摸。 「这是我来京城前送你的那只吗?你还留着呀?」 梁九溪翻着手里的记录,粗略扫了一眼,随即却抬抬眼皮,不动声色望向近处的女子。 桌面宽敞,她不自觉将身子往前倾,好凑近了观察那三只小麻雀。 坚硬桌沿抵着女子柔软的腰腹,便显得上方如山峦一般圆润挺立。 男人目光微深,不由瞥向那段掩盖在裙衫之下的纤纤背嵴,缓缓描摹眼前春意盎然的曲线。 只见那曲线流畅地滑到后腰,收紧之后却再次翘起,似平地一座青丘,最终又顺着裙摆散开。 梁九溪喉头微干,上身往后靠的同时,手臂已经伸过桌面,自搂住了言俏俏的腰肢。 言俏俏一惊,忙去看横在自个儿身前的手臂,可还未来得及出声,身子便蓦地一轻,而后整个落在了他怀里。 她实在是没几分重量,压在腿上只觉得温温软软,浑身像是没骨头一般,随便人怎么折腾。 言俏俏也只是慌乱了那一瞬,想到是他,很快放松身子,任由他从身后靠过来,下巴抵在她颈窝。 带着热度的唿吸洒在颈侧,言俏俏挪了挪屁股,多少还有些不习惯。 从前她与小九虽然形影不离,但好像不会如眼下这般亲密,连看记录都要将她抱着。 觉察到她的小动作,梁九溪将人搂得更紧,胸膛贴上女子柔软纤薄的背,哑声问:「怎么了?」 言俏俏偏了下头,与他离得极近。 他没有再易容,显出一张轮廓分明、五官舒朗的脸,鼻樑挺直、凤眸漆黑,连左眼上一颗针尖般大小、毫不起眼的乌痣都还在。 两年的时间,并未让他改变太多,望着她的目光也还是那般专注又幽深。 言俏俏受不住这样的注视,耳尖越来越烫,语无伦次地小声道:「你、你……你变黑了。」 两年行军,风吹日晒,自然再没那样白皙的面皮。 梁九溪一哽,素来不落下风的气势却倏地凝固,垂了眼问:「怎么,你喜欢脸白的?」 言俏俏感知敏锐,自然察觉出他平淡语气里的异样,忙转身搂住他脖子,软软地说:「才不是,你黑黑的我也喜欢!」 梁九溪唇角无意识勾起一点若有若无的弧度,语气却霸横:「不喜欢黑的也没用,你只能喜欢我一个。」 再说了,他底子好,最多养几个月就白回来了。 言俏俏害羞地笑了笑,踌躇片刻,鼓起勇气问:「小九,那你喜欢我吗?」 小青梅眼底亮晶晶的,好似洒了一把春水,白皙的面颊隐隐透出粉色。 本身已足够诱人,偏她还紧张地抿了下唇,让那红艷的唇肉相挤,又带出一丝透亮的水光。 梁九溪压着身下躁意,低头亲在她敏感的耳后,青丝垂在他鼻尖,勾得人心底发痒。 他嗓音低哑地道:「除了你,这世上还有谁值得我喜欢?」 听到这番回答,言俏俏心里满足又安定,一点也没有躲,温顺地承受着。 连绵的吻落在耳后那一块娇嫩的肌肤,言俏俏攀着他结实的手臂,身子不住地颤抖,似一朵被急雨□□的娇花。 直到几声断续的细柔嘤咛自她唇间溢出,像是完全要受不住了。 梁九溪怕过了火,才停下亲吻,在她耳边嘆息呢喃:「这样敏感,日后可如何是好。」 言俏俏眼底水光潋滟,闻言迷濛地望他一眼,只听出他语气里藏不住的意犹未尽,懵懂地问:「好、好了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5页 末了,又迟疑道:「要是没好,你也可以再弄一会儿。」 梁九溪眼底还残留着野兽一般的红,闻言无奈地道:「你知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言俏俏眨了下眼。 以她的认知,能想到最远的也不过是对方极有侵略性的吻以及先前在龙床上时,抚过她身子的大手。 「我可能不太知道……」她捏着手指,老实地说,「不过我不介意呀。」 「你都不知道,你还不介意?」 言俏俏还以为他怀疑自个儿的心意,蹙起眉认真道:「真的呀,真的,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因为她知道,小九不会做伤害她的事啊。 梁九溪都不敢再看她,闭上眼将她往自己腿上压,闷哼一声,有些兇狠地道:「言俏俏,你最好记清楚今日说了什么,日后哭也没用。」 言俏俏被他的语气唬得愣了一愣,竟忽然有些纠结忐忑起来。 小九该不是真要对她做什么坏事吧? 夏日炎热,殿中角落放置了好几块巨大坚冰,正散发出丝丝凉意,又被窗外的风吹到这边来。 梁九溪平缓着心绪,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 他本意也不是为了检查这东西,只是听季望山说起,所以找了藉口让言俏俏过来。 所以当下只随便看了看,却在看到文字记录旁的简笔画时挑了下眉。 小鹿,还有两个牵着手的小人,一男一女。 虽过于简单,看不出太多特徵,但他当然不认为言俏俏会画除自己之外的男人。 梁九溪勾了勾唇,一想到小青梅连做事时都想着自己,心情便大好。 他脸色那样愉悦,似乎还促狭地望了自己一眼,言俏俏便知他还是看见了,郁闷地嘆了口气。 可见做事时不能随便开小差。 「你看完了吗?」等了片刻,言俏俏坐在他身上晃晃腿,连带着裙摆扬起一点弧度。 梁九溪放下纸张,认真夸道:「记得很仔细,字也漂亮,你做得很好。」 言俏俏开心地弯起眼,哪里有人不喜欢听表扬的?尤其是才这么大的小姑娘。 倘若季望山与徐沥等人在场,恐怕要大吃一惊,怀疑眼前这个满嘴褒奖之词的男人和平日里的君主还是不是一个人。 梁九溪作风低调,比起满口溢美之词,他更多的是给下属实质性的赏赐。 钱财珠宝、爵位封地,从不吝啬。 但言俏俏又不一样,只有言俏俏是需要他哄着的。 梁九溪叮嘱问:「白鹿再温顺也有野性,你小心些,别离太近了。」 言俏俏想起上午的插曲,忙道:「上午一擦到鹿角,小白便不开心,我虽记下来了,但还有个疑问。」 「小白?」梁九溪冷不丁打断道,「你给它取这么个名字,它岂不是与我平辈了?」 小白,小九。 言俏俏呆住:「……那,那小小白?」 梁九溪闷笑一声,对自己幼稚的行为也感到好笑:「什么疑问?」 「……季公子发的小册子上记录了白鹿的各类习性。」言俏俏说,「但是很奇怪诶,并没有不能触碰鹿角这一条。」 明明对一头白鹿来说,那对角才最难以忽视。 但册子中连它不爱吃白萝蔔都发现了,却没发现触碰鹿角会令它暴躁易怒。 总不可能从庆岁山一路护送到宫城,歷时半月,没有一次碰到过鹿角吧? 册子是季望山盯着人制作的,而打探、整合、记录以及传递情报本就是他的看家本领,不应该在这种简单信息上有所错漏才对。 梁九溪目光微闪,而后揉了揉她的头顶:「你怀疑得对,晚些我找季望山问问。」 作者有话说: 突然加更!晚上我再写一章! 昨天收到了好多评论,好感动啊tvt我太爱你们了,你们是我码字的动力! 感谢在2023-03-02 21:27:51~2023-03-03 16:3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甜蜜幸福小猪、妁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梦屿千寻、浅川 10瓶; 日光再倾城也暖人不暖 5瓶; lyrical 4瓶; 喝苦咖啡后要看小甜饼、45513060、栀夏、一颗汤圆、黎晨星、糯米汤圆、邬翎、团灭发动机、狸花不是梨花、火星一枝花、镜水、撒花君、鹓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日常◎ 等他看完了, 言俏俏将几张初稿拿回来, 仔细地整理好。 这些记录需要重新誊抄一遍,再送去归档。 她看了看身前宽敞的御用桌案,实在比迎安殿屋子里的吃饭小桌要好得多。 何况还有现成的笔墨。 「小九,我能用这个桌子吗?」 梁九溪便朝外面唤了一声:「崔适, 取空白册子过来。」 言俏俏挣扎了一下, 想从他腿上下来,却又被搂回去:「先用饭。」 说着, 她便被打横抱到了吃饭用的大圆桌前。 崔公公正好从外边快步进来,望见这场景又惊了一下,却不敢多看, 只目不斜视地放下空白册子。 而后才眼观鼻鼻观心地问:「陛下, 传膳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6页 「嗯。」梁九溪应了声, 自己拉了把椅子过来, 就坐在言俏俏左手边。 他平日里都是独自吃饭,这下竟连专属的主位都让给了言二小姐。 进来打眼一瞧, 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以为言小姐才是这云机殿的主子呢。 崔公公心里抽了口气,忙出去叫御膳房的人来报菜名。 由于新帝喜好实在难以揣测, 战战兢兢的御膳房每日都提前准备数十道菜以供选择。 所以即便多了个人, 也绰绰有余。 御膳房的人很快到了, 却只站在门外,隔着垂落的珠帘朗声念着今日的菜单。 平日梁九溪没什么耐心,便会随便挑几道。 但言俏俏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好奇极了, 捧着脸听得格外认真。 只是宫中菜餚的起名实在太文雅讲究了些, 一如早晨在迎安殿喝的「金玉翡翠粥」, 明明就是玉米青菜粥嘛。 所以当一串接一串的菜名从门外传来, 她面色时而纠结、时而迷茫。 梁九溪盯着她不断变化的小表情,笑了声,只觉比报菜名有意思多了。 门外御膳房的宫人也没料到今日陛下这么有兴致,越发精神抖擞,声音更大了。 言俏俏理解不过来,忙紧张地偏头问他:「红嘴绿鹦哥是什么?要吃掉小鸟吗?」 「是清炒菠菜。」他好笑道。 「……唔。」言俏俏一知半解地点了下头。 等到外面报菜名结束了,才窘迫地望向他:「你、你听清了吗?」 梁九溪安慰道:「他们这里取名取得不好,起初我也听不明白的。」 言俏俏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幸好不是她的问题。 一旁的崔公公头垂得更低了。 宫中御菜取名最是讲究,既要好听又要好寓意,可没人说取得不好。 他算是看出来了,陛下为了哄言小姐,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最后还是梁九溪点了十几个菜,末了补充道:「让御膳房下次拟菜名时用心一点。」 崔公公:「……是。」 因提前有所准备,很快便开始传菜了。 崔公公看着二人之间亲密自然的氛围,极有眼色地退到一边,没上前去布菜。 梁九溪不是重口腹之慾的人,慢慢地进食,余光却时刻注视着身边的人。 他看着言俏俏夹了七次松鼠鳜鱼、四次糖醋排骨,但从前最爱吃的麻辣藕片却没碰过。 两三年的时间,到底还是会留下些不同的痕迹。 他问:「不喜欢吃藕片了?」 言俏俏筷子一顿,诚实地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摇摇头道:「不喜欢。」 见他还是沉默,才说:「去年夏天,府里得了好多好多莲藕,叔母他们吃不下,就送给我吃。我吃了大半个月的藕呢,实在是吃不下了。」 如今她瞧见莲藕,一点食慾都没有。 这是言俏俏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吉安伯府。 虽然她的来信中总是报喜不报忧,令人觉得她似乎过得十分悠然舒适,但梁九溪并非一无所知。 男人的目光冷了冷,心里还有别的考量,不动声色地问:「你可知言作德的爵位是怎么来的?」 言作德就是言俏俏亲叔父的名字,也就是吉安伯。 她咽下排骨,又摇摇头:「我不知道呀。」 她对官场如何运作一窍不通,自然也不懂叔父是怎么成的吉安伯。 「不过……」她想了想,疑惑地歪了下头,「我一直以为做官须得有功名或是功绩,但叔父好像什么都没有。」 言作德和她爹是嫡亲的兄弟,都生于闻春县,家底还算殷实。 但言作德不是读书的料子,连乡试都没过,更别谈功名。 反而她爹书读得不错,一路中了进士,只是无心仕途。 遇到她娘后,夫妻二人就直接回了老家闻春县,过些平淡的日子。 言俏俏这般沉静易知足的性子,多少也受了父母的影响。 祖母很早离世,在她出生后三年,祖父也撒手人寰。 言俏俏只模煳地记得,叔父一直在吵分家的事。 等她再大些,能记事了,叔父已经举家搬去京城。 此后彻底成了两家人,再没什么来往。 可以说,若非父母意外丧命,言俏俏大概率这辈子都不会与吉安伯府有任何瓜葛。 她思绪不停,手里的筷子却无意识停住。 梁九溪往她碗里又夹了块糖醋排骨,打断道:「专心吃饭。」 言俏俏闻到香味回过神,没再多想,低头啃排骨。 对言作德爵位的来歷,梁九溪心中却门清。 他当初之所以当堂斩杀周家老太爷、周左丞,并非全是偏激復仇心作祟,而是早查出他利用权势卖官鬻爵。 身居高位却带头作恶,今日朝纲之混乱腐败,绝对有他的大「功劳」。 这样的人,梁九溪确实难以容忍。 入京之后,季望山就一直在着手翻查周左丞这条线,其牵涉人数之多、范围之广,实在叫人瞠目结舌。 言作德就是其中一员。 但整肃清理非一日之功,何况在把言作德打下去之前,总得让他把属于言俏俏的东西吐出来。 言俏俏还不知他已在计划以后的事,吃到饱饱的,才满足地放下筷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7页 她其实胃口不算大,每样尝一尝都够多了。 宫人进来收拾残局,言俏俏在殿中走了两圈消食,还记得要誊抄记录,好让人拿去归档。 她在桌前坐下,先将奏摺推到一边,而后才将崔公公送来的空白册子摊开。 又从笔架上挑了一支细毛笔,埋头开始写字。 梁九溪手头等待处理的政务也不少,自觉坐到一边去看奏摺。 可才看到一半,就听见桌后传来一道软绵绵的哈欠声。 正午炎热又沉闷,也兴许是吃的太饱了,言俏俏誊抄了两行字,眼皮子便开始上下打架。 她的哈欠一个连着一个,很快眼角都晕出浅红的湿意。 桌案是为新帝打造的,气派宽敞,衬得女子越发娇小玲珑。 言俏俏困得快没了意识,原本挺直的腰背早就摇摇晃晃地软下去,几次触到纸面又强撑着坐直。 等梁九溪批完一本奏摺再抬头,小青梅已整个趴在桌面,闭着眼睡着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上前去把人抱起来,随后进寝殿将她放在床上。 薄被落在身上,言俏俏被动静闹醒,迷迷煳煳地睁开一只眼:「唔……还没抄完……」 她倒是想起来继续,可身下的床铺实在柔软舒适,淡淡的雪山松木香将她团团裹住。 又熟悉又好闻。 于是一句话还没说完整,她又重新陷入沉睡,唿吸很快变得清浅悠长。 立在床边的男人看着她挣扎又放弃的模样,哑然失笑,让宫人搬两块冰放在寝殿角落。 宫人自是一个个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睡梦中的人。 梁九溪则认命地回到正殿桌前,拿起小青梅用过的笔,重新蘸上墨汁,比对着初稿一字一字誊抄。 言俏俏的字和她的人一样,乖巧秀丽,一只只簪花小楷端端正正地排作一行,可爱得令人心痒。 只是后来睏倦,笔画便越发飘忽。 梁九溪收敛了字迹的锋芒,不到两刻钟就全部结束。 他将誊抄好的册子交给崔公公,顺便道:「季望山现在在哪里?」 崔公公道:「回陛下,季公子出城办事了,估计最早也得酉时才回。」 想到言俏俏的疑问,梁九溪略一沉吟,道:「让他今晚宫宴结束后来见朕。」 「是。」 白鹿的事大多是季望山在负责,每日的记录册子也是要归档到他那里。 崔公公拿着册子走出云机殿,打发了一个小太监去跑腿送东西,顺便传陛下的口谕。 他看着册子被小太监收进怀里,不由悻悻地想。 季公子肯定认得陛下的字迹,也不知道看到这份由陛下亲自抄写的白鹿观察笔记之后是什么反应。 他甚至头一回感觉到了季公子的心情。 陛下未免太宠着言小姐了,颇有昏君之姿啊。 作者有话说: 小九:一个日理万机还要替老婆写作业的暴君。 感谢在2023-03-03 16:38:52~2023-03-04 02:0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颗糖 20瓶; zero、十三.、o.b 10瓶; 周周z、火星一枝花 5瓶; 三岁忘机在线偷鸡 2瓶; 一颗汤圆、喝苦咖啡后要看小甜饼、饼干蘸酱油、糯米汤圆、狸花不是梨花、怎书鸳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异常◎ 言俏俏醒来已接近未时, 坐起来看着周围布置, 懵了一瞬。 若非上次在这里歇过一宿,她恐怕还要迷煳更久。 但不知是不是睡姿不好,她才下床便踉跄了一下,四肢有些酸麻。 她揉着胳膊, 忽然想起还未抄完的册子, 匆忙跑出去。 殿中只有两个宫女守着,见她醒了, 立即福身上前,要替她梳发。 殿中没有梳妆檯,另个宫女便捧了一面铜镜过来, 边温声道:「言小姐放宽心, 册子已送去归档了。」 言俏俏一愣, 还未想明白, 宫女已拆开她睡乱的髮髻,拿起木梳梳理。 刚睡醒的缘故, 镜中女子脸色绯红,眼神亦是朦朦胧胧, 像含着烟波似的。 梳发的宫女挽起手里绸缎似的乌髮, 心中感慨。 不愧是能让陛下动心的女子, 单就这张姝色娇丽的脸,怕是都少有人能顶得住。 但这位也实在是恃宠而骄,昨夜竟装病把陛下勾去, 还被当场拆穿。 陛下那性子, 杀人放血都毫不手软, 几个月来多少投怀送抱的美人, 都全被送去钟姑姑那里受刑。 云机殿众人原以为这位言小姐也一样会被陛下厌弃, 好日子就到了头。 可谁知今日借着送东西的机会,只这么一露面,陛下竟直接回心转意了! 她们这些守在殿外的宫人并不清楚里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言俏俏二上龙床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连陛下都软了心肠,这是何等的手段?! 宫女佩服得紧,手底的动作越发轻柔恭敬,只觉得这位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言俏俏哪里知道,在云机殿宫人的心中,她俨然已是只七窍玲珑心的狐媚子,连暴君都被迷昏了头。 仙鹿苑那边未时就要上工,她侧目客气地问:「可以快一点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8页 宫女被那水汪汪的眼睛瞧了一下,即便同是女子,都忍不住心神荡漾,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言俏俏的髮髻是自己梳的,并不复杂,宫女照着梳了个差不多的。 原先她只簪了两支泛旧的素银钗子,宫女没用,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只将近三尺高的梨木箱。 箱子打开,露出精巧的叠层设计,阶梯似的排开。 一层放满了各类宝石点缀的珠花,一层是五颜六色的名贵金玉簪子,一层是繁复华丽、巧夺天工的步摇。 珠光宝气,如此堆在一处,互相折射着光芒,竟比窗外的日光还要璀璨夺目。 言俏俏看得花了眼,忍不住眨了下,好生震惊。 在闻春县时,虽说她家中还算富余,但毕竟只是小县城的家庭。 虽衣食住行不缺,但如金玉珠宝这般的奢侈物件也不大用得起。 后来到了吉安伯府,才知京中贵女妆点打扮,首饰越华贵越显得身份高、越显得在家中受宠。 叔父言作德的二女儿、她的堂妹言丹就拥有好几套头面,有红玉的、翡翠的、金的…… 不同场合、不同裙裳,须得做不同的搭配,才算精緻讲究。 而言俏俏拢共就只有几支银钗,几对耳环。 毕竟她出门少,叔母李氏又不让她见客,实际用不上。 所以每每有余钱,她总是先去买木料和用具,剩下的再寄给小九。 此次入宫,还是李氏匀了一套青玉首饰给她,才不至于太过简陋。 不过她担心弄丢或损坏,除了刚入宫那日,便再也没戴过。 宫女低头恭敬地问:「言小姐,您瞧瞧要戴哪个?」 言俏俏呆呆地望着那一箱子珠玉宝石。 她见过堂妹言丹屋里的首饰匣子,以为够华贵了,可与眼下这箱比起来,竟好似两三点萤火与浩瀚星河的区别。 「……这是哪里来的?」她有些紧张地问。 宫女笑着回道:「言小姐,这是陛下的吩咐,才从库房里随便拣了一点而已。」 郑氏逆贼篡位期间,奢华享乐,好四处敛财。 私库内的财宝堆积如山,令人咂舌,这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如今她是头一位得恩宠的姑娘,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不是随便挑选。 言俏俏到底是十几岁的姑娘,忍不住伸手,葱白似的细指抚过那些冰凉华美的宝石。 直到宫女取了一支海棠垂珠碧玉簪插进发间,言俏俏愣愣抬头,看向镜中平添两分贵气的自己,才忽然有了些实感。 小九真的做皇帝了。 再不是闻春县那个双亲亡故、孤立冷僻的邻家少年。 宫女又往她发间加了两朵金环珠花,总觉得不够,还要再插一根红珊瑚钗。 言俏俏回过神,忙捂着头躲了一下:「好了好了,我得走了。」 她还要去仙鹿苑,戴太多的名贵首饰反而奇怪。 宫女也没有强求,毕竟她穿的还是那身过时的棉布襦裙,妆点多了难免显得头重脚轻。 望着言俏俏离开的背影,宫女合上梨木箱,道:「我得赶紧去尚衣局催催……」 ………… 仙鹿苑离得近,言俏俏准点到的。 天气炎热,放养的白鹿早已钻进阴凉绿意之中。 这处园林虽比不上御花园,但也不算小,除非时时紧跟,不然要一下子将白鹿找到并不容易。 除了定时定量的餵食,宫人还在园林中布置了几处可供白鹿採食的新鲜榆树叶和清水。 言俏俏在附近蹲守了一会儿,便看到一抹雪白缓缓走来。 她没有惊扰,只是找了个树荫席地而坐,安安静静地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 偶有别的宫人经过,看到她的模样都要愣一下。 因为言俏俏实在不像一位正经贵女,除了容貌生得漂亮,既不娇气、也不金贵。 言俏俏自个儿倒是觉得这样没什么,从前她和小九去山林里观察野兔之类,比这狼狈多了,经常沾一身草汁与灰土,洗也洗不干净。 后来再上山,她便只穿最不喜欢的衣裳,或者穿小九的旧衣服——那段时间他个子窜得快,过半年就得买新的。 言俏俏跟着白鹿移动,很快便记住它日常的姿态与习性。 与那本小册子记录一致,这只白鹿虽在野外生长,却格外温顺,也不怕人。 申时三刻,负责餵食的宫人拿来了提前准备好的精饲料。 由于採食了不少榆树叶,白鹿饲料吃得并不多。 言俏俏在不远处看着,如实记录细节。 本以为只是稀松平常的一个环节,可没想到,餵食的宫人刚走,白鹿便低低嘶鸣几声。 它似乎有些焦躁,原地踱步了一阵,忽然用那双精贵漂亮的角去撞击附近的树干。 「咚。」 声音虽不大,言俏俏却吃了一惊,忙跑去喊人。 没多久,老太监带着人匆忙赶来,但白鹿已经恢復了安静。 它正跪卧在柔软的草地上,闭上眼休憩,与身边的绿树翠草浑然一体。 白鹿毕竟事关民心国运,老太监不敢有丝毫懈怠,还是上前去检查了一番。 半晌,他松了口气,对言俏俏说:「虚惊一场,可能是有些不习惯,毕竟仙鹿苑和庆岁山的环境还是不大一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69页 言俏俏抿了抿唇,将先前的记录拿给他看,认真说:「但它之前一直都好好的呀,是吃了饲料后才做出撞树的反常举动的。」 闻言,老太监皱了皱眉:「你确定没看错?」 言俏俏点点头。 老太监的脸色却倏地难看起来,像沾了绿油油的草汁,反驳道:「不可能,白鹿的吃食是我亲自盯着的,水也检查了好几遍,绝不可能出问题。」 怀疑饲料有问题,不就是怀疑他?他怎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 言俏俏想了想,委婉地道:「也许……是谁疏忽了呢?」 「休要空口无凭污衊人,你做好你的记录就是,别的不要多管!」老太监眉间的皱纹挤在一起。 见对方态度抗拒,言俏俏没再争辩,倒也没泄气,只默默地收起记录初稿。 没关系,她拿给小九看就好了。 小九一定会相信她的。 老太监却以为她服了软,脸色稍缓了些,坚持道:「我在宫中养过十几年的鹿,肯定比你这小姑娘经验丰富。鹿刚到新地方,情绪不稳定再正常不过,你不必这么紧张兮兮的。」 言俏俏低头看脚尖,直到他们离开,才盯着仿佛置身事外的白鹿嘆了口气。 ………… 仙鹿苑外面有紧密巡逻的黑甲兵,没有腰牌,寻常人无法进入。 到夜里白鹿休息,只用留两个人值守就够了,值守的人选则是按名单轮流来的。 言俏俏今日不用值守,她想把记录拿给梁九溪看,便没直接回迎安殿,而是穿过垂花圆拱门,来到了云机殿的后门。 但这回没有太监引路,她在门口便被黑甲兵拦住了。 言俏俏只好给他们看初稿,说:「我来归档。」 黑甲兵最是铁面无私,向来谁的面子都不给,硬邦邦地道:「没有陛下的传召,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云机殿。」 「可是我中午也进去了呀。」言俏俏有些不理解。 黑甲兵看了她一眼,似乎有印象,语气却仍冷硬:「归档一日一次,明日再来吧。」 言俏俏蹙起眉,还想再说什么,不自觉往前一步。 黑甲兵却忽地将手中长矛用力往地面一撞,发出咚地一声响,以示威慑。 言俏俏胆子本就小,顿时被吓了一跳,发间的金环珠花跟着颤了颤。 她抱着记录初稿慌忙退开,鼻子蓦地就酸了。 她不明白,什么时候见小九变成了这般艰难的事情。 可她想到白鹿的事,吸了吸鼻子,小声道:「那、那我明天再来,到时候一定要让我进去噢。」 黑甲兵目视前方,没有理会她。 言俏俏又在附近徘徊了一会儿,实在没别的办法,只好先回了迎安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4 02:02:34~2023-03-04 20:5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aviv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火星一枝花、你踩我尾巴了 5瓶; 糯米汤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三章 ◎宫宴◎ 仙鹿苑不比铭香阁, 离云机殿越近, 离迎安殿反而更远。 回去的路上,言俏俏还碰到了席家姐妹俩。 齐嬷嬷说过,她们二人负责在藏书阁整理藏书,而藏书阁恰巧就在云机殿附近。 但先前食盒一事, 言俏俏对她们对印象并不好。 何况, 席清雪是个极其清高的人,自持文雅, 也不见得看得上她。 所以尽管同路,言俏俏也只专注走路,丝毫没有要搭话意思。 说起来, 她一直没想通一件事, 那便是席清雪到底为何要入宫。 此次入宫贵女一共有九人, 大多都是她这样, 在府中不受宠爱的姑娘。 家里为了迎合新帝,又不捨得嫡女之类冒这个险, 便把她们当作了投石问路的牺牲品。 例如与她一样都是双亲亡故、寄人篱下的兰夏,以及与兰夏住一个屋子的杨琴芝和万银儿。 还有柳洁, 她是鸿胪寺寺丞庶出的第六女, 本就没什么存在感。 咬牙入宫, 本以为回去之后能受重视些,却没想到意外断了手指,如今成了残废, 日子恐怕只会更难过。 言俏俏偶尔遇见她, 她已是浑浑噩噩, 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般, 心如死灰。 而剩下的几个人, 则是明明有拒绝入宫的底气,却还是选择来了。 首先便是张俪儿,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帝宠而来。 但去了云机殿一趟,不知遇到了什么,回来便疯了。 林琅说她是装的,大概率只是想藉口出宫。 而林琅……林琅一直都神神秘秘的。 作为陈靖曲陈大将军的独女,身份甚至比张俪儿都高出一截,她却从来没提过,行为举止似野生野长一般,随性而为。 做出夜探云机殿的事,言俏俏倒也不觉得十分奇怪。 她似乎是为了什么东西而来。 算来算去,只有席清雪与席小蔓这对姐妹格外突兀。 诚然,御史中丞家风清正,颇有忠名。 为向新帝表忠心,特地送两个女儿入宫,也并非不可能。 但言俏俏还是觉得怪怪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0页 先前没往心里去,现下稍微用心想想,便觉得有好多疑问。 要是能与谁说说就好了。 她虽观察力与记忆力都极其出众,但并不算特别聪慧。 想到小九和那道进不去的云机殿后门,言俏俏鼓着脸颊,用脚尖踢走一颗小石子儿,心里微微有点生气了。 「……你在干什么,你是小孩吗。」一道冷淡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夹杂着两分疑惑。 言俏俏抬头,才发觉已经到了迎安殿。 林琅双手环胸,正靠在门边,嫌弃地看着她的幼稚行为。 「林琅,你在等我吗?」 言俏俏抛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快乐地小跑过去,发间的金环珠花随着她的动作轻晃,惹得林琅看了一眼。 她记得言俏俏出门时,还只戴了两支银钗。 平常这个时候回来,宫女已经在分发食盒了,满厅都是香喷喷的饭菜香味。 但今日不知怎么,正厅内竟有些冷清,一个人都没有。 席家姐妹二人与她们擦肩而过,也直接进了屋子。 言俏俏疑问的话还没问出来,齐嬷嬷便热情地过来了。 原来,今日陈大将军回京,上午已进宫面圣,君臣一见如故,龙颜大悦。 陛下为表重视,将于今夜在琼华殿设宴为其接风洗尘。 「虽然陈大将军的夫人早逝,但他弟妹及其子女随同入京,所以会在琼华殿偏殿为陈家女眷设席。」 说到这儿,齐嬷嬷还有些感慨:「陈大将军的夫人都走了十几年了,却一直没有续弦纳妾,真是难得的痴情种。」 本是好话,言俏俏却听得屏住了唿吸,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瞥了身旁的林琅一眼。 林琅若有所思的目光也正望着她,像是审视。 齐嬷嬷没发觉异常,还喜气洋洋地道:「原本按理说,女眷入宫应由中宫皇后接见,但别说皇后了,现下后宫连最末等的采女都没有一个。」 「这不正好诸位小姐在宫中么,崔公公中午就派人来传旨了,请小姐们戌时入席呢!」 其实从前也有类似的事,一般来说,若没有能出席的后妃公主,便可以下帖子请身份高贵的各府嫡女入宫陪侍。 但不知道为何,陛下没有这样,倒算是让她们捡漏了。 毕竟迎安殿众女,除了已遣返的德信侯府嫡女张俪儿,御史中丞嫡女席清雪,其余不是庶女便是表小姐。 以她们本来的身份,宫宴这样的场面,说不定一辈子都轮不到。 言俏俏终于明白过来,为何所有人都匆匆回屋了。 戌时宫宴,她们若要参加,总不能不能风尘僕僕地赶去。 所以眼下都进屋梳洗换衣服去了。 齐嬷嬷上下看了看言俏俏的装扮,头上那一支海棠垂珠碧玉簪倒是华美,两朵金环珠花也精緻。 但耳垂空空,还穿了身最普通的棉布襦裙! 她哎哟一声,直皱眉头,急道:「言小姐,您快去打扮打扮吧!以您的容貌,稍微妆点一番,必定艷压群芳,可不能糟蹋了!」 说罢,还凑到她耳边,低声透露:「老奴替您看过了,只有席大小姐那身苏绣烟萝纹云锦裙还算金贵,但席小姐不如您生得好看。」 齐嬷嬷如今一颗心都是偏的,指望着言俏俏飞上枝头。 言俏俏顶着林琅的眼神,却无心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结。 况且她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艷冠群芳」,为什么要与席清雪比较。 她嗯嗯敷衍了两声,拉着林琅进屋。 齐嬷嬷倒识趣地没跟进去。 一进门,言俏俏便乖巧地坦白:「其实……那天晚上我就知道,陈大将军是你爹了。」 「之所以没提,是因为感觉你不喜欢这个话题。」 林琅确实不喜欢这个话题,但倒不至于因为这个便有什么别的想法,毕竟她好多事情也没有跟言俏俏明说。 何况她们并没到那么熟悉的地步,各自有所保留是很正常的事。」 想到那晚的经歷,她只是问了一句:「所以皇帝知道我是陈靖曲的女儿,才把我放了,对吧?」 言俏俏回想着那晚小九与季望山的对话,后知后觉地品出深意,严肃地点点头。 当时季望山执意重罚刺客,惹了小九不高兴。 如今想想,二人应该都知道林琅是谁,但季公子还故意那样说,似乎是在表达不满。 但是他有什么不满呀? 言俏俏想不出来,毕竟她怎么也不会联想到自个儿身上。 她看了看林琅,见对方神色如常,问:「你没有生气吧?」 林琅皱了下眉:「我为什么要生气?」 转念一想,可能是言俏俏一直寄人篱下的原因,所以说话做事都比较小心谨慎。 她语气软了软:「若是你什么都没做错,对方却无缘无故生气,你大可不必在意。」 言俏俏一愣,有些纠结地道:「如果是其他人,我当然不太在意啦,可我已经把你当作朋友了,不可以不顾你的心情。」 比如柳洁和席清雪姐妹,她通常都直接无视掉,才不想跟她们说话! 她直白示好的话语让林琅一顿,轻咳两声别过了脸,岔开话题道:「齐嬷嬷不是催你换衣服吗?还不去。」 闻言,言俏俏却忧心忡忡嘆了口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1页 她扯着自己泛旧的衣裙,有些侷促地道:「我能不能不去呀?」 没有漂亮得体的衣裳倒是其次,毕竟她箱子里还有那条李氏给她的蜀锦裙。 主要是她从小在县城长大,到了吉安伯府,也总待在无人问津的偏僻客房,什么规矩礼仪都不懂。 她担心去了宫宴,万一闹出笑话,连累叔父一家的名声。 言俏俏对叔父叔母虽没什么孺慕之情,但这夫妻二人好面子,难免会生出怨气。 都不知道林妈妈的病情好点没有。 林琅奇怪地问:「你还担心这个?皇帝不是跟你早就认识了,肯定护着你啊。」 言俏俏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半晌,还是如实道:「宫宴上人那么多,他也许没法顾及我。我们都是私下偷偷见面的。」 毕竟小九不大希望二人青梅竹马的关系被太多人知道,本意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所以中午在云机殿见面时,都先把宫人斥退了,只有崔公公在场。 一是云机殿宫人不敢外传消息,二是他们只看到表面,只当她是个受宠的新人。 这些道理言俏俏倒是明白,但心里总归有些郁闷,闷声道:「而且说不定……说不定他根本不想我去呢。」 否则中午她就在云机殿,怎么却没人提前跟她说宫宴的事。 林琅皱起眉,冷不丁道:「没有吧,他要是不希望你去,怎么会衣裳都给你准备好了。」 「诶?」言俏俏一怔,眉心不自觉舒展。 林琅指了指桌上的两只梨木箱子:「不是吧,这么大,你都没看见啊?」 梨木箱子极其眼熟,其中一只正是中午在云机殿的那只,里面装满了珠宝首饰。 而另一只要小一些,打开来,是三套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新裙。 不知是什么料子,裙面竟仿佛流光溢彩,好似磨碎的珠玉粉末撒在上头,质地细腻。 连林琅这样原本不大感兴趣的人,都有些惊讶。 她捞出来一条条抖开,款式并非时下流行,设计却别具一格、精巧秀美,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裁剪绣工亦是顶级,针脚细密,绣面与裙子本身相得益彰。 言俏俏被晃了下神,眼底渐渐汇集出春光明媚般的颜色,方才的小郁闷早已烟飞云散。 她拿着往身上比了比,雀跃地翘起嘴角。 真的好好看呀! 作者有话说: 小九,你是懂怎么讨好老婆的。 对了,哪个宝宝给我空投的月石,我看不见呀,谢谢啾咪。 感谢在2023-03-04 20:57:27~2023-03-05 20:5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 淞沪织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ssssophie 30瓶; 淞沪织姬 10瓶; 要吃肉!、zero 5瓶; cheetah_l 4瓶; 玫兰帝姬 3瓶; 团灭发动机、怎书鸳鸯、缘缘不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四章 ◎妆点◎ 琼华殿离迎安殿也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所以齐嬷嬷早早便带着人在正厅里等候了。 每出来一个姑娘, 她还要转着圈打量一番。 虽然众女入宫匆忙,并未带太多换洗衣裳,但总归会有一两条镇场面的裙子。 只不过都算不上华贵,齐嬷嬷在宫中侍奉多年, 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打扮妥当的贵女没有急着走, 而是等在一旁,等人来齐了, 齐嬷嬷还要□□授宫宴上基本的礼仪规矩。 她毕竟是迎安殿掌事嬷嬷,贵女们要去赴宴,基本的礼仪规矩总不能出错, 不然倒显得她不顶用。 席小蔓走进正厅时, 还特地回过身, 替后面的人撩起门帘, 大声道:「长姐,快进来吧, 大家都等你呢!」 她一身浅碧色如意纹云缎襦裙,脸颊还扫了淡淡的胭脂, 显得气色极其红润。 所有人都被她的嗓门吸引过去, 席小蔓得意地斜了一眼。 很快, 席清雪穿过门帘,露出了身形。 她偏爱浅色,今日更是穿了一身冰蓝色的梅花纹滚雪细纱蜀锦裙。 那料子顺滑细密, 一瞧便价值不菲。 这颜色尤其极衬她的气质, 好似冰天雪地里一枝不畏寒的高山雪莲。 席清雪本就身材纤瘦, 莲步轻移, 更显得清贵出尘。 自认见多识广的齐嬷嬷都忍不住感嘆, 不愧是京中有名的才貌双全之女,真真是叫人难以高攀。 转念,想到还未出来的言俏俏,她难免有些担忧。 言俏俏的身世,入宫第一日便记在名册上了,她虽是吉安伯府的二小姐,但平日里不受重视,名声也平平。 在宫里这几天,就第一天见她穿过一条蜀锦裙,其余日子便是两条旧棉布裙换着穿。 单就穿着来说,贵女中没有比她更差的。 齐嬷嬷想来想去,她最多也就是穿那条蜀锦裙了。 美倒也是美的,只是不如席清雪这样衬人,一看便是量身定制,七分美直接衬成了九分。 席小蔓跟在后面,只觉所有人都看傻了似的,心中好生畅快。 她家长姐就算放在全京城的贵女圈里,那也是不落下风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2页 何况在这么些人里,那自然是鹤立鸡群。 且她早就觉得奇怪了,陛下怎么会看上言俏俏?分明她家长姐才最出众啊。 在她看来,长姐就是太过清高矜持了些,一点也不主动。 但凡她肯放下身段,像张俪儿或言俏俏那样,去迎合讨好皇帝,恐怕早就恩宠加身了!哪里轮得到别人! 席小蔓为此不甘了许久,甚至明里暗里劝说了好几次,但长姐都不为所动。 今夜有晚宴这个机会,她自是比谁都高兴、比谁都积极! 毕竟设宴款待陈大将军,陛下肯定会出席。 届时长姐若能崭露头角,她不信哪个男人能不心生神往。 席小蔓满面笑容,紧紧挨着席清雪,只盼能跟着沾光,得意道: 「齐嬷嬷,还不走?」 齐嬷嬷伸长脖子往里看:「人还没到齐,小姐莫急。」 席小蔓眼睛一扫,便知是言俏俏和她那粗鲁蛮横的室友没来,没好气道:「有些人真是没规矩惯了,竟好意思要这么多人等,万一耽误了时辰,她担待得起吗?」 「没规矩?」林琅走进正厅,她连衣裳都没换,冷笑威胁,「看来那天没长教训是不是?」 席小蔓吓了一跳,看见她腕间黑漆漆的一条鞭,牙齿直打颤。 这人是个无法无天的,看谁不顺眼就抽谁,也没人管。 当着面,她还真不敢惹,只能硬着头皮道:「言、言俏俏呢,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门帘后犹犹豫豫地探出来一个脑袋,乌髮堆作兔儿髻,只簪了几朵嫩黄色珠花,好似春日初发的花蕊。 「……谁叫我呀?」 言俏俏出门少,加上天生肤白,因而没有敷粉上妆的习惯。 她仍素着一张脸,却因紧张双腮微红,显得越发娇丽动人。 她躲在门后,鹅黄色裙角却掉出来,裙摆颜色似浸染了夕阳余晖。 齐嬷嬷自认见多识广,可瞪着眼瞧了又瞧,竟辨认不出那是什么料子。 她心中一喜,忙热情地上山去迎:「言小姐,您可算来了!」 她伸出手,虽用了些力气,但也没想到平日里瞧起来珠圆玉润的人,竟这样轻。 齐嬷嬷低头看了看,恍惚以为裙面的光泽似在流动,细看才知是繁复精巧的暗纹。 这样的工艺,便是她在宫中这么多年也没见过! 前段时间听说尚衣局那边来了两位江南顶尖的绣娘,带来了不曾外传的新技艺。 显然,尚衣局替人制衣,必定是陛下的旨意,难不成……!? 齐嬷嬷脸上喜色更浓,拉着人往外走。 言俏俏被冷不丁拉到众人眼前,露出那一身华美绝伦的璎珞纹绣绫裙。 齐嬷嬷看看她天生丽质的一张脸,目光又缓缓下移,落在前方时,愣住了。 近年来,京城女子喜穿齐胸襦裙。 由于不束腰,但凡多长二两肉,又或是体态不够端正优雅,便很容易显得臃肿、气质尽失。 久而久之,如席清雪这样,身材极其纤瘦轻薄,能将齐胸襦裙穿出弱柳扶风之姿的,才被认为是女子之美的体现。 而这一番襦裙风尚,由于自上而下追随模仿者也越来越多,引起的影响也十分广泛。 如今连民间普通百姓,都渐渐以女子纤瘦柔弱为美。 放眼迎安殿正厅,十有八九也都穿着齐胸襦裙。 但言俏俏却穿了一身不太时兴的收腰长裙。 似专门为她量身剪裁,处处严丝合缝,巧妙地承托着她的身段。 尤其那一段腰身,尽显花藤攀竹似的柔软。 交襟领口虽严密地挡住了底下雪白皮肉,却挡不住那饱满圆润的弧度。 山丘似的一片生在细腰之上,反而更引人遐想。 正厅中一阵安静,虽都是女子,却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言俏俏玲珑窈窕的身段。 来了京城后,言俏俏便入乡随俗穿了两三年的齐胸襦裙,乍一看并不明显。 她也许久没这样穿过,在屋里换上时,实在也吓了一跳,因而踌躇半天不好意思出来。 眼下被这么多人盯着,她更有些手足无措,忙挪步到林琅身边,半个身子躲在后面。 席小蔓脸色青了青,有些忿忿不平地想着。 难怪陛下喜欢她啊,果然是有些勾人的资本。 虽然心里坚信,自家长姐那般清丽出尘的气质才最受人追捧。 席小蔓咬了咬牙,眼神却还是忍不住瞟向言俏俏胸前。 站着不动还好,但凡有些什么动作,那春丘还会跟着颤一颤,十足的妩媚妖娆。 席小蔓默默瞪大了眼。 她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若非言俏俏的脸又偏偏透出股清澈的愚蠢,她真要以为是狐狸精在世了!! 齐嬷嬷想不了那么多,只觉得言二小姐这幅模样,一准能让陛下昏头昏脑,不知今夕是何年,心里高兴极了。 为众人教授宫宴礼仪时,语气都洋溢着喜悦。 言俏俏挨着林琅,才终于有些安全感。 林琅与她住一个屋子,早就见识过了,所以没什么好惊讶的。 但她原以为,林琅不一定愿意去宫宴的。 毕竟这次的宫宴的主角之一,是她不愿意提起的父亲。 而她们要去琼华殿偏殿陪侍的陈夫人和陈小姐,算起来还是林琅的叔母和堂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3页 哎,总觉得到时候的场面,会有些不大和谐。 言俏俏想到小九,一时有些担心他控制不住局面,不由嘆了口气。 她一低头,头上的兔儿髻便戳了下林琅的后脑勺,让她不耐烦地回头。 言俏俏眨了下眼,趁机道:「林琅,一会儿我能跟你坐吗?」 林琅目光落在她脸上:「你问我啊?你应该去问问你家那位同不同意。」 就她现在这个模样,今晚皇帝不想做些什么,她都不信。 言俏俏被她大胆的话惊住,忙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听见,才红着耳根撇开眼。 南梁宴会,男女宾客分席而坐。 小九是宫宴的主人,自然会在正殿接见陈大将军。 而她在偏殿,如无意外,整场宫宴结束,可能都不会有任何接触。 齐嬷嬷教导完,便引着众人到琼华殿。 歷代皇帝设宴宴请宾客,通常都在这里,所以有一道直接通向偏殿的侧门。 殿中席分两列,最尽头是主位。 往常只有太后、皇后或者代掌凤印的后妃才有资格坐在这里。 今日则是留给了陈大将军的弟妹,陈夫人。 而除此之外,自然是离主位越近的位置越好,也代表着宾客的身份越高。 陈夫人与她女儿还没过来,众人一时都拘谨地立在一旁。 只有席清雪理了理袖口,缓步入席,自觉地坐在了主位右侧。 南梁以左为贵,她对面那个位置,是留给陈家小姐的。 其他人见了,才有样学样,心里比对着家世身份,小心落座。 言俏俏犹豫一下,坐到末席去了。 这个位置离主位远,也不起眼,倒是符合她文静的个性。 且对着一道连接正殿与偏殿的门,垂珠轻晃间,还能隐约看见正殿中的情况。 言俏俏忍不住歪头,用手指头拨开珠帘,目光到处寻找某个身影。 「别看了,还没来,皇帝一般都最后入席。」 林琅清冷的声音响起,径直坐在了她旁边。 言俏俏被看穿心思,默默收回手,搁在膝盖上。 她偏头,委婉地问:「一会儿陈夫人来了……」 「她不认识我。」 仿佛早预料到她要问什么似的,林琅打断她的话。 言俏俏一怔,小声说:「可她不是你叔母吗?」 偏殿侧门忽然传来一阵动静,是宫人陪着陈夫人母女过来了。 为首的宫人言俏俏认识,便是中午替她梳头的那位宫女。 但她应该是提前得了叮嘱,目光掠过在场诸位贵女,并未在言俏俏这里停留。 言俏俏跟着其他人站起,前方席清雪面露微笑,与陈夫人寒暄起来,甚是融洽。 言俏俏余光穿过珠帘,发现陈靖曲陈大将军也到了。 寒暄了半盏茶的功夫,席清雪请陈夫人母女入席,自个儿才姿态优雅地落座。 她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完全不是其他没经验的庶女表小姐之类能比的。 听着主位那边的欢声笑语,言俏俏却有些走神。 她想着,陈大将军来了,小九应该也快来了吧。 虽然今晚是正经场合,二人也不能在明面上胡来,但看看也是好的。 末席这边几乎无人问津,林琅半阖着眼昏昏欲睡,对面的兰夏亦是低着头,唯唯诺诺。 言俏俏偷偷转过身子,勾起珠帘,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外面。 「陛下驾到——」 崔公公刻意将声音拉得又尖又细,正殿中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手上的动作全部停下,起身行礼。 高大如山的男人从正门走入,他身量长,所以步子也大,几乎转眼便出现在殿中。 殿中随之响起排山倒海般的声音,无论平日里是何等身份,此时都跪地俯首行大礼。 梁九溪仍是一身玄衣,只是金线在胸前绣出五爪金龙,更添几分矜贵华丽。 一片恭敬声中,他立在殿中央,浑身似笼着一层生人勿近的寒霜,连脸上的神色也是冷冷淡淡的,并不为这场景有丝毫动容。 言俏俏看着这样的小九,一时都看呆了,只觉得好生威武。 忽然,殿中的男人似有所感,不动声色地偏了下头,深沉的目光落向那道通向偏殿的小门。 门内的女子神色呆呆,却难掩娇色,一双鹿似的大眼睛直直望着他。 好像被勾了魂。 梁九溪眯了下眼,唇边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小九:她被我迷住了,她好喜欢我 感谢在2023-03-05 20:57:51~2023-03-06 21:0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见倾心?向你 28瓶; 是沫不是陌 20瓶; 临lin 18瓶; 笨笨跳跳、火星一枝花 5瓶; 周震南老婆 4瓶; 萧凝忆、黎晨星、撒花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摔杯◎ 言俏俏发着愣, 手中的珠帘滑落, 晃乱视线。 再凝神时,殿中的男人已走到高处的主位,撩开衣摆坐下。 底下的人虽免礼就坐,却几乎都低眉顺眼, 姿态谦恭, 好似大气都不敢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4页 离得远了,便难以看清小九的神情, 只见他侧头与左手边的陈大将军说话。 言俏俏也不知他方才是不是真的转头看了自己一眼。 宾客全部到齐后,正殿很快响起阵阵丝竹舞乐之声。 衣着鲜艷的舞姬随之入场,才将本有些沉凝的气氛打破。 言俏俏也回过神, 两列碧衣宫女进入偏殿, 为众人上菜。 她不自觉坐直了些, 去看那精緻银盘里的各色菜餚。 别的不说, 宫里的饭菜确实是好吃的。 每次迎安殿发的食盒,她都能吃掉一大半, 更不必说云机殿。 很快,每人面前的小桌上都摆满了银盘, 并两只玉把的银制小壶。 一壶是茶水, 一壶是带着凉意的牛乳, 像是特意用冰捂过。 言俏俏是第一次吃这样的宴席,以为京城这边都是这种配置,也不觉得哪里奇怪。 她家乡灵州离边关近, 周边有好些与南梁关系友好的游牧民族。 不管是羊乳还是牛乳, 在灵州那边都比较常见, 喝的人也多, 甚至还会做成各种奶制品。 不过喝不惯的人, 难免觉得新鲜牛羊乳有点怪味。 言俏俏从小就爱喝,只是到京城后便很少见到了。 外面偶尔有卖的,价格又很贵。 没想到宫宴上竟有一整壶! 她连忙替自个儿斟了一杯满满的。 其他人不像她这般接受良好,打开来闻过后,大多都推到一边。 一般来说,若无特殊要求,女客这边都是茶水,今日不知怎么还多了壶牛乳。 席清雪更是皱了皱眉,袖口压着口鼻,对身后侍立的宫女道:「劳烦把这个拿走,我喝茶就够了。」 席小蔓自然有样学样,言俏俏盯着被放到一边的两壶牛乳,只觉得颇为惋惜。 她端起牛乳想尝一口,但席上迟迟没有人动筷。 这点规矩她倒是懂的,于是又默默放下,不自觉眼巴巴望向主位的陈夫人。 陈夫人体态圆润,一张脸圆盘似的,倒不像京城这边的世家夫人,一个赛一个的纤瘦。 「席小姐不爱喝牛乳?」她语气有些遗憾,自己倒了一杯,「在我家乡那边,牛乳可是极受欢迎的。」 她说着,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一抬眼,对上末席那梳着兔儿髻的姑娘,不由一愣。 乌熘熘的大眼睛巴巴地往这边看,粉面桃腮,倒是个招人疼的。 席清雪勉强笑了笑,顺着道:「不大习惯这个味道……我记得您的父亲是灵州知州,勤政爱民,深受百姓爱戴。陈夫人饮牛乳,乃与民同乐,可见性情高洁。」 此番话一出,便知她提前做了准备。 席上其他人只知道陈夫人是陈大将军的弟妹,哪里还知道她父亲是谁。 陈夫人目光落在那末席小姑娘面前,瞧见她杯里满满当当的一杯牛乳。 那细白的指头握着杯子,似与雪白牛□□相辉映,喜人极了。 听着席清雪的吹捧,她莞尔一笑,直白道:「席小姐过誉了,我喝牛乳,只是因为它好喝罢了。」 说罢,她举杯道:「吃好喝好乃人生第一要事,大家莫要拘礼。」 言俏俏终于能名正言顺地端起牛乳,趁机喝了一大口! 浓郁的奶香味瞬间充斥口腔,还带着丝丝凉意,在这炎炎夏日叫人慾罢不能。 她惬意地弯起眼,实在是许久许久没喝到过了,还是那样好喝。 陈夫人远远看着那小姑娘微鼓起的柔软脸颊,也喝了一杯,心里直感嘆。 早知她也生个女儿就好了。 开席后,言俏俏将面前的菜餚挨个试了试。 她胃口不大,但每一口都吃得认真又专注。 也是来京城后她才发现,这里的女子吃饭都吃得特别矜持,似乎是怕长肉。 像那位堂妹言丹,就一日只吃两顿,一顿吃半碗,从不多吃一口。 而且吉安伯府的碗很小,言俏俏刚来时,想多添一碗饭,都会被叔母李氏呵斥没规矩。 她虽不明白吃两碗饭和没规矩有什么关系,但其他的姐姐妹妹确实从来不添饭。 言俏俏一边吃,一边思绪乱飘,都不知道那位陈夫人总是看她。 席清雪只偶尔动两下筷子,倒是给主位敬了两杯茶。 宴席过半,正殿那边歌舞停歇,酒意正浓。 陈夫人称赞道:「这道狮子头绝妙,厨子对火候的把控实在了得。」 拳头大的狮子头,言俏俏已经吃完了半颗,闻言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狮子头! 席清雪却顿住,她还没有吃过,这才笑着下筷:「那我尝尝。」 说着,谨慎地夹了黄豆那么点大的一小块。 见状,陈夫人嘆了口气,没再说话。 席清雪擦了擦嘴,心里还盘算着下一句该说什么。 陈大将军千里入京的消息,她早就知道了。 表面是为拜见新帝,实际上,听说是他那离家多年的女儿出现在了京城。 陈靖曲手握军权,又只有这一个女儿,想也知道有多重视。 若能结交,对她和席家当然是有益无害。 而陈夫人入京,好像是为了她嫡子的终身大事。 陈大将军膝下无子,这个侄子从小跟在他身边,是他一手教养大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5页 年纪轻轻,已是颇有威名的少年将军。 他若要在京城世家贵女中寻一门亲事,必然万众瞩目。 席清雪目光微闪,想开口将话题引到那位小将军身上:「对了,听说陈……」 「你还没喝够啊?」 席上却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头。 林琅睨着那只伸到自己桌上来偷牛乳壶的手,纳闷极了。 就这么好喝? 言俏俏勐地缩手,发觉林琅声音太大,竟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她耳朵立即红了,急急道:「你、你太大声啦……」 可那个壶真的很小呀,只够倒三杯的! 席清雪皱了皱眉,习惯性训斥道:「林姑娘,席间大声喧譁,成何体统。」 林琅却充耳不闻,完全不将她当一回事。 「不碍事不碍事。」陈夫人爽快地笑起来,和蔼道,「来人,再给那位姑娘上一壶牛乳。」 席清雪微微僵住,也只能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掩饰眼中的不满。 宫女果然端了一壶牛乳过来,言俏俏松了口气。 她紧挨着林琅,小心探出头,朝最前方的陈夫人感激又腼腆地笑了一下。 陈夫人只觉心都要化了,笑眯眯地问:「你是谁家的孩子?今年几岁了?」 言俏俏不明所以,乖乖道:「回夫人,我是吉安伯府的二姑娘,春三月过的生辰,现在十七了。」 十七那有些大了,不会早有婚约在身吧? 陈夫人立即紧张地问:「可曾婚配?」 「唔……」言俏俏顿了下,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小九,毕竟她与小九的约定,其实只是两个人拉了拉勾。 正经的婚约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要换庚帖,下礼金。 她摇摇头:「没有。」 陈夫人松了口气,忙说:「那正好啊,我有个儿子,今年十九,长得还不错,主要是学武的身体强健,人还上进。」 言俏俏呆住,根本不知该怎么游刃有余地回答,只能胡乱夸道:「那、那很好啊……」 见她喜欢,陈夫人更是喜出望外,直接从位置上起身,过来亲热地拉住她的手,恨不能现在就让儿子跟她见面。 「这不巧了么,我儿子,姓陈,叫陈泽之,就在正殿陪他伯父喝酒呢!」 「来来来,我带你去见见他,你们年纪相仿,肯定有话说!」 言俏俏被对方的热情冲击得整个脑子都乱掉了,稀里煳涂地被拉着站起来。 席上一片安静,个个都羡慕地看向她。 陈泽之那可是陈大将军的侄子,父亲是军中二把手,母亲是灵州知州之女。 等消息传出去,不知多少世家嫡女都要争先冒头,谁知让言俏俏一个籍籍无名的拔了头筹。 席小蔓着急地看了眼长姐,又看看已经穿过小门的两个人:「长姐,你看她……」 席清雪捏紧了茶杯,一时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分明她一切都按照规矩来的,礼仪姿态没出一点错。 言俏俏从头到尾又哪里有一点出彩的地方?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她。 席清雪吸了口气,勉强稳住心态。 席小蔓却稳不住,仗着陈夫人不在,摔了筷子,阴阳怪气道:「空有美貌而已,我看她就是绣花草包、雕花夜壶!我不信陈大将军能看上她。」 她刚说完,侧方倏地惊起一道冷风。 一只银杯擦着她的脸飞过,勐地砸在墙上,杯中未干涸的点点牛乳溅了几点出来。 席小蔓摸着脸上的牛乳,浑身发抖,难以置信地看向另一边的人。 林琅压着眉头,不耐烦道:「你最好嘴巴放干净点。」 「林琅!你别欺人太甚!」席小蔓尖叫着弹起来。 「小蔓!住口!」席清雪冷呵道,倘若陈夫人一走,这里便闹出动静,只会显得她无能。 席小蔓脸色涨红,但她从小到大都像长姐的尾巴一样,事事顺从,终究还是一屁股坐回去,气得想哭。 林琅讽笑一声,自顾自转头望向正殿中。 言俏俏还未想出来该怎么体面地拒绝陈夫人的好意,转眼人已经到了正殿。 陈夫人是此次宫宴的重要客人,她出来走动,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反而点头问好。 陈夫人也知正殿都是男宾,便将小姑娘藏在自个儿身侧,从最不起眼的路绕到自家儿子所在的席位。 她热衷给儿子说亲,没想到一来京城就遇到个很讨喜的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喜悦。 因而也没有发现,从她踏入正殿的那刻起,坐在最高处的帝王就轻垂眼眸,不动声色地看了一路。 女子乌髮间只有几朵珠花点缀,却平衡了衣裙的华丽沉重之感,多出几分俏皮可爱。 新裙更是将小青梅的身段完全勾勒出来,腰肢盈盈,春丘颤颤。 尤其面颊微红,有些紧张地跟着身前妇人,那般孤立无助的模样,好似一朵诱人採撷的娇花。 梁九溪勾着金色酒杯,长指抚过杯身微凸的繁复花纹。 本就饮酒饮得有些干涩的喉咙泛起渴意,令男人那凸起的喉结动了动。 可很快,言俏俏跟着停在了某个席位前。 陈靖曲打量着笑容满面的弟妹,又看看她身后羞怯的小姑娘,自然明白过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6页 他朗笑道:「泽之。」 陈泽之早就看到言俏俏了。 他上午跟随伯父面圣,那时便见过这位姑娘,难以忘怀。 没想到,现在她又出现了。 方才她一手提着裙摆,朝他小步走来,陈泽之的心跳早就乱得不成样子。 十九岁,已是半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此刻却无端脸红,抱拳的手都有些发麻:「……在下陈泽之。」 四周都是陌生人交谈的声音,混杂着薰香和酒的气味。 言俏俏难以习惯,恍惚竟有些头晕脑胀。 但也知自己不能没礼貌,从陈夫人身后出来,回了一礼,小声道:「我叫言俏俏。」 陈泽之看出她的无所适从,毕竟这样觥筹交错的场合,没几个姑娘会喜欢。 他难免有些过意不去,委婉说:「晚上外面比较凉快,要不我陪你出去吹吹风?」 陈夫人和陈大将军对了个眼神,知道以她儿子直率的个性,必然不是惺惺作态。 既然主动邀约,他这是也喜欢的。 想着出去转转,总比一直呆着这里好。 言俏俏目光有些晕乎望着他,语气软乎乎的宛如浸在水里:「嗯……」 「啪!」 可还未说出口,殿中便骤然响起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一只纯金的酒杯从高处落下,直直地砸在坚硬地面上。 偌大的正殿,瞬间鸦雀无声。 原本那些稍显嘈杂的声响,都尽数消失不见。 所有人的心一齐揪紧了,有人面色惶恐地暼一眼主位上的男人,待触及那阴沉的脸色,又迅速低头作鹌鹑状。 新帝暴名在外,新朝才几日便血案频出,令人闻之色变。 连此次宫宴,不少人都以为是鸿门宴,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纵观全场,只有陈靖曲姿态未变,不解地出声:「陛下这是?」 看着那只精緻非凡的酒杯,言俏俏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她呆呆地抬头,望向高座上玄衣如墨、面容俊朗的竹马。 梁九溪见她终于把目光放向自己,心底那股暴躁阴郁的情绪才稍稍收敛。 他勾了下唇,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深而晦涩的眼只落在某人脸上,缓缓道:「失手而已,都紧张什么。」 可言俏俏两只手都揪住裙摆,紧张得要晕了。 作者有话说: 小九:当着我的面相亲? 俏俏:qaq 上一章增加了一千多字哦,没看过的宝儿可以先回去看一下~ 感谢在2023-03-06 21:02:19~2023-03-07 20:5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 13瓶; 十三. 5瓶; 黎晨星、萧凝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六章 ◎伏腿◎ 主位上的帝王开口过后, 底下的宾客却没一个敢松懈的。 有人更是看得真真的, 方才分明是陛下故意松了手指,让那金杯摔落下来。 还说不是动了怒? 平日里机敏圆滑的朝臣,此刻都僵坐在席位上,绞尽脑汁地回忆着自个儿的所作所为, 有无不妥。 陈靖曲大半辈子都守在边疆, 威震三军,地位独特, 无论是梁氏先帝还是郑氏逆贼都对他礼遇有加。 除了每年年关按惯例回京述职,他入京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 这位新帝他也才第二次见,在路上便对其残暴之名有所耳闻。 看着殿中温顺恭谦的一众大臣, 陈靖曲不置可否, 只再次开口:「既是失手, 便不是什么大事。」 他偏了下头:「泽之, 替陛下呈上金杯。」 他的话无疑大大缓和了沉凝气氛,已有人感激地看向他。 陈泽之抱拳拱手, 正要上前,却听高处的新帝淡声道:「陈小将军是国之栋樑, 怎能随意驱使。」 他靠在椅背上, 手指撑着侧额, 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毫无意义落在小青梅脸上:「就你吧,把朕的金杯送过来。」 殿中酒气被男人低沉的话语搅得越发浑浊。 不知为何, 言俏俏的脑子晕晕乎乎, 四肢也有些发软, 一直望着他的双眼渐渐迷离。 她冲着男人歪了下头, 迟缓地思考着。 席上众人迟迟没听见应答, 心中都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是哪家的傻姑娘,疯了不成? 陈夫人紧张得不行。 毕竟言俏俏是她带出来的,真出什么事,她恐怕要自责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言俏俏还呆在原处。 出人意料的,素来暴戾狠辣的帝王竟格外有耐心,只意味不明地垂眼望着她。 陈夫人再也坐不住,就要上前试着解围。 可才踏出半步,那小姑娘便迟疑着点了点头:「……好。」 言俏俏提起偏长的裙摆,挪步到摔杯的地方,双手捧起了那足有她巴掌心大的金色酒杯。 她身子往前,柔软的腰肢弯折。 梁九溪垂着眼,几乎能瞥见那饱满的弧度和脖颈处一抹雪白。 他眸色微深,扫过周围,确定只有自己这个角度能看见,眉头才松了松。 一整殿的文武百官,放在外头哪个不是威风凛凛。 可眼下个个都屏气凝神,只盼着这小姑娘赶紧将新帝的酒杯送去,好结束这要命的寂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7页 偏偏言俏俏走得慢,十来阶的玉梯,她慢吞吞地往上爬,背影窈窕,散开的裙摆似一片夕阳暖光,笼在冰冷玉阶之上。 面对这位心思难测的新帝,所有人都谦卑地低头弯腰。 言俏俏却好似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样娇嫩弱小的一枝花,腰背却直直挺着。 众目睽睽之下,她宛如将自个儿送入虎口的兔儿,危险而不自知。 陈泽之握紧拳头,眼底的担忧藏也藏不住。 主位特意设在高处,主人家坐在这里,便能将底下宾客百态尽收眼底。 言俏俏本就莫名地手脚发软,待登上最高处,到了新帝的席位旁,已是头晕眼花。 她都没有行礼,只是看着近处的男人,软声道:「我拿来了。」 一旁的崔公公赶紧将金杯接走,实则杯身已摔得变形,肯定不能再用了。 梁九溪想到方才那少年看她的眼神,还有她乖乖跟人家说话的模样。 他送的新裙,他都没能细细欣赏,竟叫别人捷足先登。 男人脸色微黑,心里泛起浓郁的酸意。 宽大的桌席遮挡到言俏俏腰部,底下的人即便高高仰头,也只能瞧见新帝与这女子的上半身。 梁九溪对此再清楚不过,于是低哼一声,大掌精准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言俏俏被迫往前两步,直到腿挨住男人的腿,才稳住身形。 她有些不解地低头,撞进那一双幽深的眼里。 其他人却看不出端倪,只是忐忑地等着帝王开口。 梁九溪没说话,甚至面无表情,谁也猜不出他此时的心思。 只有言俏俏知道,那大掌已不满足停在她手腕,而是缓缓往上,伸进了宽大的袖口之中。 夏日这样炎热,她自然只穿着单衣。 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女子嫩如豆腐的肌肤。 言俏俏咬住唇,试着往回缩了几下,没能脱身。 幸而背对着群臣,没有人会看见她已泛红的面颊。 她腿仍有些麻,另一只手便也推阻着,极小声地撒娇道:「小九……」 梁九溪还为陈泽之的事恼着,怎可能轻易放过送上门来的人。 他眯了下眼,指腹重重一按,掐着她手臂上的软肉。 言俏俏本有些混沌的神思瞬间清醒。 一想到底下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她更紧张得要命,竟腿一软,朝他跌了过去。 梁九溪眼疾手快,手腕用力托住她的手,没让人摔倒。 「嘶……」 众人只看见那女子身子一矮,竟朝陛下扑了过去!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眼皮直跳。 言俏俏腿上没了力气,就这么半跪着,趴在他大腿上,竟意外的舒服。 她索性也不动弹了,重量全压在男人身上不说,脸也埋在他衣袍里,慢慢恢復着昏沉的脑子。 这两日不知怎么了,有时身上便很酸软,她想着是小日子临近的缘故。 梁九溪:「……」 男人高大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只觉一团温热压在腿上,即便隔着层层衣衫也难以忽视那软绵绵的触感。 他伸手摸到小青梅的额头,并未感觉有异样。 底下渐渐有了零碎的动静,梁九溪冷眼一扫,又使所有人噤了声。 他脸色越冷厉,众人便越为那大胆的女子捏一把汗。 新帝掌权后,身边没什么侍候的人。 各方自是精挑细选,各式美人流水似的送到宫里,却都被拒之门外。 可以说,这位虽是男人,但确实是油盐不进。 臣子暗自腹诽,殊不知新帝面上冷得不成样子,手却温柔地捧着女子下巴,把她的脸从自个儿衣袍里挖出来,转向自己。 言俏俏枕着他的腿,睁开略有些湿润的眼,可怜地望着他,似有话要说。 梁九溪身子前倾,凑近了一些。 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底下又都是人看着,言俏俏哪里敢开口,便伸着手指,颤巍巍地摸到他腿上,划了几下想写字。 笔画落到男人腿根,梁九溪浑身一紧,气息也乱了,冷不丁攥住她的手。 他微张唇,出了点气。 言俏俏盯着他的模样,忽然想起那夜在云机殿中无意撞破的场景…… 她本就趴在对方腿上,稍一转动乌熘熘的眼珠,目光便移到男人腿间。 神色有些忐忑,又有些藏不住的好奇。 当时看着好大一个东西呢,怎么没啦? 梁九溪头皮发麻,才有点后悔怎么非把她骗上来。 他狼狈地摊开手掌,挡住她的眼,示意她写在手心。 不过那阵酸软无力来得急,去得也快。 言俏俏缓了会儿,已经逐渐恢復了。 她推开对方的手掌,摇摇头,想要站起来。 见那身影终于又摇摇晃晃站起,下方的陈泽之眼睛都不敢眨地望着,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梁九溪默不作声扶着小青梅,余光瞥见少年毫不遮掩的目光,不悦地抿了抿薄唇。 于是在言俏俏起身时,再次拉住她的手,低声道:「离他远点。」 言俏俏似懂非懂,纠结地蹙着眉,而后才偷偷在他宽大的掌心写道—— 「我只喜欢小九。」 梁九溪怔愣住,直到她已经沿着来时的玉阶离开,嘴角才难以控制地弯了一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8页 那笑意虽转瞬即逝,一旁的崔公公却看得真真切切,木着脸,倒不觉得意外。 毕竟换作言小姐进宫之前,他也想不到,一向冰冷绝情的陛下还会有这幅少年思春的模样。 言俏俏一回来,陈夫人便赶紧挽住她的手臂,上下检查了一番。 碍于男女有别,陈泽之只得在母亲边上伸长脖子,焦急地看着。 高座上,宫人已为新君呈上新的酒杯,并斟满美酒。 梁九溪举杯,嗓音沉缓:「良夜如此,众卿与朕同饮一杯。」 陈靖曲率先举杯回应,僵了半天的众人才倏地回神,一时间殿内尽是酒水倾泻的声响。 陈泽之看着随母亲离开的言俏俏,只能生生止住脚步,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 身后又是一片觥筹交错,言俏俏松了口气,穿过小门,回到偏殿中。 偏殿中的气氛却一样沉凝,众女心思各异地坐在自己位置上。 表面虽和谐,内地里却隐隐有暗流涌动。 陈夫人送言俏俏坐下,歉疚地道:「吓坏了吧?真是对不住。」 灵州风土人情比京城开阔松弛得多,她在灵州长大,又嫁给了守边疆的将军,半生自由随性惯了。 小姑娘招人喜欢,她便想牵去给大哥和儿子看看。 哪里想到,这新帝竟然真是个冷面阎王,抬抬手,底下的人便好似祸到临头一般,还吓得人小姑娘都摔了一跤。 幸亏存了点良心, 其实言俏俏不过是人多的场合容易紧张,倒并不是被小九吓的。 然陈夫人和蔼关切的话语,仍叫她心里暖暖的。 未免陈夫人一直自责,她眨了眨眼,头顶乌黑的兔儿髻竖着,认真道:「夫人,我不怕的,我一点也不怕。」 落在陈夫人眼里,她就好像只不谙世事的小兔子,还不知道大老虎的可怕之处,简直勇敢得可爱。 陈夫人捂着胸口,嘆道:「乖乖,别叫那么生疏了,你就叫我圆姨吧。」 席上一直插不进去话的众女又是一惊,怎么也想不到,只是出去转了一圈,二人关系就变得这样亲近。 难道是……陈大将军和陈小将军都相中言俏俏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其他人羡慕得不行。 真要嫁进陈家,那可就飞上高枝了。 席清雪只默不作声地喝茶,自言俏俏跟陈夫人离开,她便不停地喝,已饮了三四杯了,动作之间再没之前那样从容优雅。 世间合适的儿郎不少,有的是男人任她挑选,她并不是一定要嫁给谁。 但她忍受不了出身乡野、言行粗鲁野蛮的言俏俏爬到比自己高的地方。 她想不通为什么。 席小蔓见长姐这样,心头的火更是直冒,阴沉盯着和谐宛如母女的二人。 许久,她笑盈盈地道:「对了,言俏俏,你都是陛下的人了,怎么不召你去陪侍呀?」 此话一出,陈夫人勐地顿住,震惊地看向她。 作者有话说: 陈夫人:我觉得她好可爱 我:俺也一样.jpg 另外,祝宝贝们妇女节快乐!!健健康康发大财! 感谢在2023-03-07 20:58:42~2023-03-08 20:5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三. 5瓶; piaoyibinger 3瓶; 战哥的甜甜 2瓶; 黎晨星、fox、萧凝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七章 ◎咬她◎ 席小蔓的话无疑在陈夫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其他人听着, 倒也没反驳, 大家都不是傻子。 言俏俏可是唯一被留在云机殿过夜的女人。 至于究竟是她手段高明,还是单纯的依靠美貌,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陛下肯定是有意宠幸的, 或者早就宠幸了也说不准。 只不过迟迟没有旨意, 让她至今没个正经的名分。 哪怕是升为最末等的采女呢?那也好歹有个盼头。 杨琴芝几人还私下议论过,猜测是言俏俏出身地位太低, 没资格第一个入后宫。 陛下毕竟只是尝个新鲜,不会为了她惹臣民非议。 估计要等正儿八经的世家千金封了妃,才能顺带晋她的位分。 但谁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眼看着还有几日众女就出宫回家了。 杨琴芝想, 换了是她, 与其苦等一道虚无缥缈的旨意, 还不如趁眼前的机会, 想办法嫁进陈家。 所以言俏俏对新帝的恩宠避而不谈,反而顺着陈夫人去见陈小将军, 众人心里都门清,这是要做两手准备。 她们眼红, 但事不关己, 不至于跳出去坏别人的好事。 可席小蔓却直白地点破了, 明摆着不想让言俏俏好过,便实在有些狠毒。 言俏俏却并未思考太多弯弯绕绕,只是有些茫然地想。 难道她和小九青梅竹马的关系已经被大家发现了吗? 可是在公开场合, 二人没有很亲近的动作呀。 她实在疑惑, 不由纠结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席小蔓没想到她还要装傻, 冷笑道:「为什么?谁不知道你那天在云机殿歇了一夜。我只是觉得这么重要的事, 瞒着陈夫人不太好罢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79页 陈夫人一时也有些接受不来, 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又和新帝扯上了关系。 她想起方才摔杯的事,竟忽然品出点别的意味。 她讪讪地松开手,皱着眉回了主位坐下,留下还发着呆的言俏俏。 众人心里都直摇头,这下言俏俏再想攀陈家的亲事,已是完全没希望了。 见状,席小蔓眼底露出得逞的笑,腰背都得意地挺直了些。 席清雪将提前晾好的清茶送到主位,温声道:「夫人,天气炎热,请消消火。」 可没想到,陈夫人却摆了摆手,语气古怪地道:「还是给你妹妹留着吧,我看她火气挺大的。」 席小蔓一愣,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席上众人也都惊讶地抬眼。 席清雪攥紧手里的茶杯,勉强笑道:「夫人说笑了。」 陈夫人没理会,只是看向末席的言俏俏,感慨道:「乖乖,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该不会就是……?」 言俏俏踌躇着不应声。 其实最开始陈夫人对她百般热情,她确实有些没反应过来,稀里煳涂便被拉去见那位陈泽之陈小将军了。 可她虽然不够机敏,但也不是傻子呀。 给小九送金杯的时候,她就明白过来陈夫人的意思。 言俏俏从来不是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贪心小姑娘,她有一个小九就够了。 所以回来的路上,她早就婉拒了陈夫人的美意。 只不过陈夫人再三追问,言俏俏抵挡不住,便支支吾吾地说,自个儿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本来想着,反正她和小九明面上并不亲近,平日里又都是私下接触,陈夫人不可能猜到的。 谁知道席小蔓非要说出来! 这下好了,陈夫人果然将两件事联繫到一起。 言俏俏低头喝了一小口牛乳,乌黑髮间藏着一只微红的耳朵。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女一时都被陈夫人的话惊住。 原来言俏俏为了留在陛下身边,早已拒绝了陈家!还说自己有喜欢的人! 杨琴芝心情复杂极了,没想到言俏俏平日看着软弱,却这般清醒坚定。 她们这些出身不高的人,也没什么野心,有个好人家就嫁了。 言俏俏却拒绝了陈家……那得多喜欢陛下啊? 陈夫人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她素来欣赏坦率真诚的人,对于言俏俏毫不拖泥带水的拒绝,虽有些遗憾,但不仅不觉恼火,反而更喜欢了。 她瞥了眼脸色发青的席小蔓,笑眯眯举起牛乳道:「看来我儿子是没那个福气了,但我跟他各论各的,乖乖,圆姨跟你喝一杯。」 言俏俏被她亲昵的言语说得眼眶酸涩。 灵州人就爱喊自家小孩儿「乖乖」,从前她娘在世,也是这么叫她的。 她举起小杯,遥遥敬了一杯。 脑海中闪过灵州闻春县的日日夜夜,一幕幕犹在昨日。 席小蔓故意挑起的矛盾,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化解。 杨琴芝率先反应过来,也倒了杯牛乳。 剩下的人自然有样学样,纷纷鼓起勇气尝试。 「原来牛乳是这种味道。」 「……还挺香的。」 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你一句我一句,殿中很快热闹起来。 「说起来,我以前吃的宴席,没见过有牛乳的。」 「是不是特地为陈夫人准备的?」 席家姐妹俩木头一般坐在那儿,格格不入,但谁也没在意她们。 陈夫人不由看向又喝完一壶牛乳、正偷偷揉肚子的言俏俏,意味深长地笑了:「那可说不准。」 言俏俏太久没喝牛乳了,贪嘴得很,现下肚里都有些发胀。 偷偷伸了手去揉,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一场宫宴,近亥时才散场。 众女拜别陈夫人,沿着宫道往迎安殿走。 时辰不早,言俏俏吃饱喝足,被清爽的夜风一吹,便有些犯困。 杨琴芝几人与回屋的言俏俏告完别,转身撞见席小蔓。 她替长姐打了热水回来,没好气地道:「堵在这里干什么?」 换作平常,杨琴芝肯定不敢跟她抬槓,现在却摇摇头,好心道:「你还是去同言姑娘道个歉吧。」 席小蔓:「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就她还想嫁进陈家?做梦!」 杨琴芝无语道:「人家本来也没想嫁给陈小将军,而是一心向着陛下。何况就算现在没晋位分,你说得准以后吗?」 「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敢惹她。」 或许是她们这些庶女从小不受宠的缘故,所以做事格外谨小慎微。 像言俏俏这样有可能飞上高枝的人,哪怕只是一丁点可能,她们都不会去招惹。 反观席小蔓,她跟在席清雪身后嚣张跋扈惯了,看谁都不顺眼,自然冲动些。 但席清雪一个嫡女,难道会一直不计代价地袒护她? 席小蔓狠狠瞪她一眼,脸色却明显白了几分。 等杨琴芝等人识趣离开,她才放下装着热水的木桶,在门边站了许久。 ………… 言俏俏打着哈欠推开屋门,看清内里情景后,却不由一愣。 连原本困得有些半阖的眼,都倏地睁圆了。 桌上亮起一团烛光,混合着月光,隐约照亮她的小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0页 床头,高大熟悉的身影靠坐在那里,半个身子隐于黑暗,似沉默的远山。 听见动静,梁九溪方睁开眼,玄色衣袍上的金色暗纹仿佛在黑暗中流动。 随意搭在床头的手抬起,沖她招了一下:「来。」 言俏俏一惊,忙回头张望。 但一直跟在身后的林琅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她这才关上门,快步到了床边,开心问:「小九,你怎么来啦?」 「怎么,我不能来?」 他开着玩笑,声音却沙哑,带着几分极少在人前显露的疲惫与松懈。 「才不是,你来我很高兴呢。」言俏俏挨着他坐下,离近了,鼻尖嗅到一股难以忽视的酒味。 大宴群臣,他作为君主,一晚上喝了不少酒。 他酒量不错,一直到宫宴散场也未叫人看出半点醉意。 但不知是不是到了言俏俏面前,所以格外懈怠,半阖着眼凑过来。 梁九溪闻到小青梅身上淡淡的不知名香味,嗓音更哑了:「宴席好玩吗?」 昏黄烛光晃动,山一般的阴影笼罩住娇小的女子。 酒气混合着雪山松木香裹挟而来,言俏俏吸了吸鼻子,怀疑这样下去自己也会醉的。 「好吃。」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牛乳好好喝。」 梁九溪余光瞧见了,手也摸过去,盖住她的肚子,轻轻揉了两下:「喝撑了?」 言俏俏痒得躲了一下,推开他乱来的大手,说:「已经不撑了。」 一路走回来足以起到消食的作用,早没那么胀了。 他手被推开,倒是不摸肚子了,却改为扣住她的腰。 言俏俏肩上一沉,转头便发现他已将下巴靠在了自己肩上。 梁九溪抱着小青梅柔软温暖的身子,才觉得被压着的醉意一点点往上窜。 心中泛起丝丝痒意,似要冲破他的理智。 他将脸埋进言俏俏颈窝里,轻蹭,声音因而显得沉闷:「你没跟陈泽之说话吧?」 言俏俏犹豫了一下。 但就这一瞬间的犹豫,都令梁九溪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似打翻了一缸陈年的老醋。 他掐着手底女子细软的腰,在她柔嫩的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 言俏俏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反而越往他怀里挤,急急道:「只说了一句!」 「嗯,说了什么?」他嗓音低低,边舔着被自己咬过的地方,似是野狼的威胁。 「就、就说我叫言俏俏呀……」被舔的肌肤传来阵阵细微酥麻,她的身子颤了又颤,声音有些不自知的娇腻。 先前怎么不知道,小九这么喜欢舔人。 梁九溪不作声,只听着她无意识的浅浅喘息,眸底泄出的欲色似浓墨般翻涌。 言俏俏生怕他又咬人,撒娇道:「真的只说了一句,你别咬我啦……」 桌上的蜡烛静静燃烧了一截,融化的烛油滑落又凝固。 半晌,男人平息躁意,伏在她肩上嘆了口气,似是无奈:「你今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嗯?」言俏俏一愣,想到他指的是捡金杯时手脚酸软的事。 不过她自个儿都没太放在心上,想了想道:「数着日子,好像是月事快到了,所以这两日有时身上没力气。」 「嗯。」他应了一声,却又说,「让太医看看。」 可是夜已经深了,好像不太方便。 言俏俏纠结了一下:「你要是不放心,那明日看?」 「不等明日,现在就看,太医我带来了。」 说着,梁九溪松开怀抱,又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俏俏,你不能有任何事。」 作者有话说: 来噜 感谢在2023-03-08 20:57:50~2023-03-09 21: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火焰山猪蹄 9瓶; 浅夏、686 5瓶; 柒光萦胥、菜的一批的阿喵、葡挞蛋挞椰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八章 ◎检查◎ 梁九溪说完, 便从床上起来, 到桌前点亮更多的蜡烛。 他的背影高大而宽厚,已是完全成熟的男人,像一堵默默为她抵挡风雨的高墙。 言俏俏愣了一会儿,才觉得两三年的时间, 总归会在人的身上留下不同的痕迹。 小九比原先更深沉、更稳重了。 也不知道小九眼中的她有没有什么变化。 言俏俏忍不住, 好奇地问:「小九,我这两年又长高了一点, 你看出来了吗?」 「……」梁九溪点了一排蜡烛,将屋内照得一片亮堂,却罕见的有些迟疑, 「……好像是长高了一点。」 虽说他确实没怎么看出来。 ……反倒是别的一些特徵变化十分明显。 言俏俏听了却很是高兴, 得意地晃了晃垂在床沿的细腿。 想起什么, 她往紧闭的门口看了看, 奇怪道:「不是说检查身体吗,可是我没看见刘太医呀?」 梁九溪点完蜡烛, 将熄灭的火摺子随手扔到窗外,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 很快, 如水月光下,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出现在窗台下, 正是崔公公和刘女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1页 隔着窗,二人还朝屋内规规矩矩地行礼。 梁九溪这才道:「进来吧。」 言俏俏皱了皱鼻子,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崔公公便撸了撸袖子, 还算利落地从窗台翻进屋内。 落地后, 他又替刘女医把背着的药箱先搬进来。 言俏俏:「……」 她看了看很快到跟前来的二人, 又看了看一旁神色冷淡的男人。 刚进门时她还觉得奇怪, 到底小九是怎么偷偷进屋的。 梁九溪捏了捏眉骨,寻了椅子坐在一边,身上那股松懈懒意缓缓散去。 晃动的烛光映照在他身上,时而明亮时而晦暗,深邃难测的眼神瞥过来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满是警惕与审视。 因是避着耳目私下来的,所以没带太多人。 刘女医更是特地调了夜班,太医院那边也没留档。 崔公公帮忙打开药箱,刘女医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立即弯着腰到言俏俏身边:「言小姐,还请伸手,臣为您诊脉。」 屋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沉凝而严肃。 言俏俏拉起衣袖,露出雪白的腕子,却不自觉往竹马那边瞟。 小九在外人面前好生威严……和她私下相处时完全不一样。 其实从小时候起,他就不是活泼的性子,同龄人也并不喜欢他,只嫌他太过冷漠无趣。 只不过他习武习得好,所以没人敢招惹罢了。 但是他对自己却一直很耐心、很温柔。 言俏俏知道这是因为小九喜欢她,可是喜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梁九溪眼角微抬,将她偷看的眼神抓了个正着,缓声道:「俏俏,看大夫的时候要专心一点,不要看我。」 言俏俏挪开眼,心却乱了。 正在把脉的刘女医一愣,抬头看了看,又不敢说什么,只得更仔细去分辨。 因为事先不知病症所在,所以刘女医反覆诊了三四次脉,以尽可能减小误诊的可能性。 时间久了点,梁九溪看向搁在桌上的几张纸,是言俏俏下午在仙鹿苑的白鹿观察记录。 他现下也没别的事,便随手拿起来翻阅。 言俏俏想起白鹿焦躁撞树的事,忙道:「小九,我下午原本有事找你的。」 刘女医的手抖了一下。 按规矩,直唿陛下的名讳已是大不敬,像小九这样的小名,怕是只有先皇之类才有资格唤吧? 但包括新帝自己在内,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梁九溪手里的宣纸发出声响,抬眼:「找我了么?」 「对呀,但是我被拦住了。」言俏俏点点头,「原本我要跟你说白鹿的事,喏,我都记在初稿里了,你现在看也可以的。」 梁九溪扫着纸张上的字,还能分出心神来问:「可是黑甲兵把你拦住了?」 不说还好,他一说,下午被黑甲兵呵斥的那点委屈再次冒了头。 言俏俏鼻子一酸,又有点不好意思:「嗯,不过也没什么……」 毕竟黑甲兵也是奉命办事,若是随便让人进云机殿,那也不好的。 梁九溪何等了解自己的小青梅,本就是个又乖又文静的姑娘。 怕是当时真的觉得委屈,所以现在一提起来还是情绪低落。 他起身走过去,安抚似的摸了摸言俏俏的头:「怪我没安排好,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其实言俏俏确实没觉得是很严重的事,她又不是很娇气的小姑娘,而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 可是不知怎么,小九一哄,她忽又觉得委屈。 正好刘女医诊完四次脉,松开了她的手腕。 言俏俏便挪了挪,而后扑进男人怀里,脑袋抵着他宽厚的胸膛。 梁九溪知道她在撒娇,只是当着外人的面,小青梅做不出更亲昵的行为来。 他从善如流地将人搂住,任她在怀里自个儿消化情绪,平淡地问:「刘太医,如何?」 除了诊脉时偶尔问言俏俏几句话,刘女医几乎全程低着头,生怕看见不该看的。 陛下总是那般冷淡沉稳,单听问话的语调,谁能想到他此刻正抱着个姑娘。 刘女医恭敬道:「回陛下,总体来说,言小姐身体康健,只不过有些气血不足,食补即可,此外并无大碍。」 她边说,又翻了遍四次诊脉的记录,犹疑道:「不过……言小姐脉搏之中,隐隐有一丝羸弱之气,但不像什么病症,臣怀疑……可能是毒这一类。」 刘女医已说得十分小心翼翼,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明显感觉到这位新帝周身的气压瞬间阴沉得吓人。 毕竟若真是毒症,那大概率是人为。 她忙道:「但记载之中,中毒之症大都来势汹汹,言小姐脉搏的异常却尤为微弱,或许是臣小题大做了。臣毕竟只专医术,于毒物不过了解皮毛,误诊也是有可能的。」 毒? 言俏俏有些茫然地抬头,正好对上男人低垂的眼神,只觉圈在腰间的手臂似铁一般收紧了。 梁九溪将她整个抱起来,放在腿上,仿佛没听见刘女医的话似的,哑声安慰她:「不怕,我让七娘来给你看看。」 钟七娘善于制毒,她惩戒的手段也多是用毒,在毒之一字上造诣极深。 但言俏俏对中毒的概念比较淡薄,也没出现严重的不适,所以其实并不十分害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2页 反而男人紧贴着她,健硕的身躯坚硬、紧绷,像一头极度戒备的野兽,下意识做出保护的姿态。 她怔了片刻,仰头摸着他神色阴鸷的脸:「小九,我不怕,你不要这么紧张。」 梁九溪偏头蹭了下她的手心。 不需吩咐,崔公公火急火燎跑回去喊钟七娘,只是云机殿离这里毕竟距离不近,一来一回再快也要一个时辰。 刘女医自觉翻窗而出,守到外面去了。 「等七娘过来还要一段时间。」安静了一阵,梁九溪说,「你先睡会儿,她来了我叫你。」 他宁愿枯等一个时辰,也不愿意等到明日再请钟七娘。 言俏俏便知他心底远比面上表现出来的还要紧绷不安。 不安。 恐怕没有人会将这样的词放在梁九溪身上,无论什么样的局面、什么样的困境,他似乎总带着股刀尖舔血的狠劲。 可言俏俏看着他沉默整理床铺的模样,男人垂着的眼睫竟隐约颤了一下。 言俏俏愣住。 她想起在闻春县的那一年,一个秋意渐浓、白霜似雪的夜晚。 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到小九掉眼泪。 少年的眼泪混着她的血,融化了满地的白霜,又重新被冷夜凝成红色的残冰。 好像就是那以后,小九对她安危越发重视,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过来睡吧。」梁九溪掀开被子,看着她钻进被窝里。 言俏俏还没有洗漱,衣裳也没换,但她瞧着男人紧皱的眉和阴沉的眼,只是伸出手,小声道:「小九,你抱着我睡。」 梁九溪这才缓和了点神色,粗厚的掌心抚过她光洁的额头,却拒绝了:「听话,好好休息。」 她坚持将手臂伸得更直,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女子雪白如藕节一般的纤细双臂。 葱白似的指头张开,朝他晃着。 许久,梁九溪嘆了口气,败下阵来,拎着小青梅两条手臂,顺势躺进被窝,抱住了她。 言俏俏偏过头,与他对视。 说是睡觉,实则谁也没有闭上眼。 梁九溪实在觉得磨人,便动了下,将她半压在身下,而后用手掌盖住她的眼睛:「睡吧。」 言俏俏抵不过他的力气,直接问道:「你在担心我中毒的事吗?」 他不说话,言俏俏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想了想说:「如果中毒指的是我身上酸软无力的事,那这个症状已经有两日了。就算是中毒,大概率也不是什么烈性剧毒。」 盖在她眼前的手拿开了。 言俏俏立即转头,想去看他的脸,却被压住了头顶,令她动弹不得。 男人淡淡的声音传来,似乎已冷静许多,可说出口的话却是:「你说,是不是我没保护好你?」 竟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下毒。 言俏俏挣扎了一下,只能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认真道:「就算中毒了,也不是你的错,而且如果不是你,我到现在还以为是月事的影响呢。」 他又没有回答。 小九向来对她事事有回应,这般有一搭没一搭,心里还不知是什么样子。 这下言俏俏真的有点担心了。 倘若她真的中毒,小九……千万不要做出过激的事才好。 结果谁也没能睡着,干等了快一个时辰,桌上的蜡烛全都燃尽了。 一片黑暗之中,崔公公与钟七娘终于来到窗下。 言俏俏才反应过来,身旁的男人已经迅速起身,重新点燃了几支蜡烛。 钟七娘也翻窗进来,心情不免有些微妙。 大晚上的,一堆人在这翻言小姐的窗户,还是陛下带头的,说出去谁敢信。 钟七娘不是正经大夫,但自有一套验毒的功夫。 她端来一盏蜡烛,沖言俏俏点头示意,先翻了翻她的眼皮。 崔公公知道气氛不对,也只能硬着头皮提一句:「陛下,您先前约了季公子亥时入宫,季公子现下已经在云机殿等候了。」 「嗯。」梁九溪敷衍应声,搭在桌上的手离燃烧的蜡烛极近。 一滴滚烫烛油溅在手指上,他却浑然未觉,只一直盯着正乖巧接受检查的言俏俏。 作者有话说: 季公子:没人为我发声吗? 感谢在2023-03-09 21:00:02~2023-03-10 21:0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c 22瓶; 柳絮、火星一枝花 5瓶; leah_伊莎贝拉啦 2瓶; 栀夏、柒光萦胥、一颗汤圆、小说女主我本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验毒◎ 一番折腾下来, 子时都过了一大半, 窗外虫鸣散去。 月色清寒,万籁俱寂。 言俏俏忍着困意,一句句回答钟七娘关于症状的问话。 钟七娘经验丰富,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抽出几根银色锋针, 道:「已有了几种猜测, 但需要扎针放点血,以血试毒, 方能确认。」 换做是其他人,她早直接扎下去了,不会这么磨磨唧唧。 但她特意停住, 等着其他人的反应。 言俏俏瞥见那尖锐还冒着寒光的银针, 睏倦的眼睁圆了, 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3页 梁九溪察觉到她的紧张, 缓声道:「没有别的方法?」 「有倒是有,但放血是最简单快速的。」钟七娘顿了顿, 「陛下,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言小姐体内确实有毒症, 只不过差了毒引, 所以表现出来的毒性不强。」 「谁也不知道毒引什么时候出现,最好还是快些确认具体是哪种毒,奴婢也好对症下药。」 言俏俏懵了一瞬, 脑海里闪过这几日的种种情形。 她真的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 因钟七娘的话, 屋内陷入一阵骇人的沉默。 良久, 梁九溪才唤了一句:「俏俏。」 他却没有往下说。 言俏俏回过神, 伸出手, 又把袖子往上拉了拉:「只是扎针而已,我不怕呀,扎哪里?」 她怎么可能不怕,她胆子一直那样小。 梁九溪望着昏暗的空处许久,而后拂去手指上已经凝结的烛油,起身,从钟七娘手里接过银针:「我来吧。」 钟七娘一愣,扎针放血是简单的事没错。 但他以为陛下心疼言小姐,应该不忍心才是,怎么还要自己动手。 心里纳闷,却还是将银色锋针恭敬呈上。 梁九溪将银针置于烛火上炙烤,低垂的眼睑遮挡住了所有的光,眸底漆黑一片。 钟七娘与崔公公对视一眼,各自低下头,不敢多言。 以她这么些年对主子的了解,这般沉凝冷静可不见得是好事,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很快,他握住了言俏俏的手,拇指搭在小青梅白嫩的手背上摩挲几下,寻到青色的经脉。 钟七娘便拿丝帕拧成一股,绑在她的小臂上。 用于放血的银色锋针比针灸的银针要粗一些,真要刺进皮肉里,不可能不疼的。 言俏俏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但她偷偷瞥了眼小九面无表情的模样,担心惹得他更自责,只轻轻吸了口气,撇开眼。 梁九溪的手很稳,也很快。 最早在武馆习武时,受伤都是家常便饭,他不大开口请其他人帮忙,便总是自个儿默默处理伤口。 包括这两年行军途中,几次九死一生,他也曾自己为腹部的伤口缝合,将撕裂的两块皮肉拼合到一起。 又或是挖去因中毒而发黑的肉。 但似这般在心口上放血的经验,却是少有。 他将尖锐的针对准皮肉,手指间微微用力的同时,极低声地道:「俏俏,对不起。」 锋针刺破肌肤与经脉,言俏俏恍惚听见他说了句什么。 但随之而来的一点疼痛令她耳边一声嗡鸣,那句话随即变得模煳又朦胧。 钟七娘听得真切,不由愣住,这才斗胆用余光看了看自家主子与言小姐。 她是从未听陛下说过这种话的。 言俏俏皱着小脸,虽不敢看,能感觉到针抽出之后,血从伤处流出,滴落进钟七娘捧着的小银杯之中。 不过其实只有针进去的那一下是疼的,之后放血更多的是阵阵麻木。 身边的男人收回了手,连同银色锋针一起笼在玄色广袖之下,目光暗沉地盯着那不停滴落的鲜红血色。 钟七娘欲言又止。 倒不是什么稀罕玩意,随处可得的,就是陛下拿着,总叫人疑心他想干什么…… 小银杯装了大半,钟七娘便说够了,独自到一边去以血试毒。 崔公公赶紧送了干净软帕过来,并一盒止血用的药膏。 言俏俏伸开手指头,只觉得放过血的手背略有些发僵,痛倒是不怎么痛的。 梁九溪用软帕擦去周围沾染的血迹,又抹了一层药膏,动作轻缓而克制。 抬眼,发现她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眼底阴沉的暗色收敛了些,哑声问:「怎么?」 言俏俏吹了吹伤处,沖他摊开另一只白嫩的手心,严肃道:「七娘的针呢?」 男人抿了抿薄唇,只抓起她的手,慢慢吹着伤处。 言俏俏有些急了。 从前就是这样,只要她有什么不舒服,小九便觉得是自己的过错。 她病了喝苦药,他也偷偷煎来喝。 都没有生病的人,怎么好总是喝药。 还有,她偶尔不小心摔破手脚,隔天必定能在他身上找到差不多的伤口。 可这明明不关他的事呀? 言俏俏不太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细细想来,确实有几分偏激可怕。 她抽出手,不要他吹。 反而往前倾身,手伸到他衣袖里去摸,却只摸到男人结实的手臂肌肉。 梁九溪嘆气,怕袖里的针伤到她,只得抓住小青梅乱来的手,将银色锋针拿出来。 言俏俏哼哼一声,凶道:「快点还给七娘。」 不然等回去了,还不知道他打算在自己身上扎几个洞。 钟七娘正在验毒,崔公公连忙上前,将锋针拿走了。 言俏俏不放心道:「我明天要检查的,倘若你伤害自己,我一定会生气。」 梁九溪盯着她故作兇巴巴的模样,那皱起的眉细细弯弯,微鼓起的脸颊又软又白,实际却是可爱而不自知。 小青梅鲜活的面容就在眼前,令他那颗沉闷的心终于轻盈了一些。 梁九溪问:「怎么检查?」 言俏俏被问得懵了一下:「就,用、用眼睛检查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4页 还能怎么检查? 「哦。」他听起来竟有些失望。 但好歹不如方才那样阴阴沉沉的吓人。 言俏俏松了口气,抬头认真地道:「小九,生病受伤有时候是没办法避免的呀,你不要太自责,要对自己好一点。」 梁九溪低头,与她的视线齐平了,轻声道:「那你对我好,行不行?」 他鼻樑高,鼻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 一双眼像是无底的深谭,又倒映了窗外的月光,显出两分独有的温柔。 离得这么近,言俏俏都能看清他眼角扬起的每一点弧度,以及每一根细长睫羽。 言俏俏被美色沖得脑子发热,早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信誓旦旦道:「我、我当然会对你好啦!!」 梁九溪不自觉勾了点唇,又抓起她的手看了看手背的伤口。 毕竟只是针扎,止血之后,已经只剩一颗红点了。 钟七娘端着银杯过来,语气还算轻松:「陛下,验出来了,言小姐中的毒名为醉青月。」 梁九溪抬眼:「继续说。」 「总的来说,此毒并不致命,而且没有毒引诱发的话,甚至不会对身体产生太多危害,只会像言小姐这样,偶尔手脚酸软、身子乏力。」 「但一旦接触到毒引,潜藏的毒效将会在三次唿吸之间骤然发作。」 「中毒者立即失去自我意识,宛如醉酒一般,虽能行动,但分不清敌我,不会有任何反抗行为。」 「换而言之,下毒之人是想控制住言小姐,不过具体的目的很难揣测,毕竟线索太少。」 钟七娘说完,余光小心翼翼地留意着主子的脸色。 然出乎意料的,梁九溪并未表现得过于愤怒,甚至仍是那般冷冽沉静。 只有言俏俏知道,他抓着自己的手收紧了,勒得她有些疼。 她主动问:「钟姑姑,那这个毒你可以解吗?」 「醉青月是没有解药的。」钟七娘气都不敢喘一口,紧接着道,「但是可以提前诱发毒效,毕竟醉青月毒发时并不痛苦,反而毫无知觉。」 她顿了顿,不知想起什么,古怪道:「都说酒能忘忧,但世间难有好酒,能做到醉青月这样,让人暂时忘却一切。」 「所以甚至有人专门买醉青月来吃,只为贪图那片刻的不知愁。」 言俏俏最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故事,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人真是好生奇怪。 是什么样的烦恼,竟让那人宁愿给自己下毒来逃避? 梁九溪沉吟片刻:「这个法子稳妥吗?」 钟七娘道:「诱毒我自然有十成把握,关键是要比下毒之人快一步,到时候那人就算对言小姐使用毒引,也不起作用了。」 「多久能准备好毒引?」 「我不常用醉青月,手里没有现成的。现在开始制备,为保万无一失,大约需要七八个时辰。」 钟七娘爱用烈性毒药,不要人命也要人脱层皮的那种。 醉青月这样的毒,下毒手法繁复不说,作用也就相当于一坛好酒,于她而言实在鸡肋。 「崔适。」梁九溪吩咐道,「七娘那边制备毒引,你暗地里去四处找找有没有现成的。」 崔公公应声,心里却有些踌躇。 毕竟这个时候,手里有醉青月毒引的人,未免太过惹人怀疑了。 但换个思路想想,真正的下毒之人,恐怕不敢暴露。 陛下让他去找,大概也存了试探兇手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验毒的结果总算让人松一口气。 钟七娘与崔公公先行一步,到外面去守着。 屋内只剩二人,言俏俏消化着今夜的情况,还有些恍惚。 梁九溪站起来,却没立即离开,而是走到床头,大手一摸,果然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套棉布寝衣。 他弯了点唇角,有点好笑。 言俏俏总是把寝衣藏在这里,这习惯一直也没变。 男人拎着寝衣领口,轻轻抖开了。 那套旧寝衣对言俏俏来说本就小了,何况在他厚实的大掌中,更显得小小一件。 寝衣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味,是女子特有的温软浅香。 梁九溪看了片刻,低头,高挺的鼻樑埋进她的寝衣里,嗅了一下。 言俏俏一转头,恰巧看见这一幕,脑子里轰地一声,耳根连着脸颊全部红得彻底,话都说不清楚: 「小、小九……」 「嗯?」梁九溪抬眼,似乎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什么问题,「我去打水来你洗漱?」 言俏俏颤颤伸手,拽住寝衣一角,想要夺回来,震惊道:「我、我穿过的,你怎么还闻啊……」 男人望着她的眼神似笑非笑:「与你身上是一样的香味。」 言俏俏很少用胭脂香料,身上哪里有什么味道,反正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 她摇摇头:「我身上没有香味的。」 梁九溪笑了下:「有的,你闻。」 说着,竟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要她闻自己的寝衣。 明明是自己的衣裳,言俏俏却感到点难言的羞耻,发间的耳朵已是滚烫。 他靠得太近,言俏俏没闻到衣裳的香味,只闻到那股极具侵略性的雪松冷香。 她的手脚又不争气地发软。 言俏俏晕乎乎地想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5页 该不是体内的毒又发作了吧。 瞧着她迷茫的模样,梁九溪发出一声闷笑,胸膛微微震动。 他终于松开可怜的寝衣,温声道:「好了,换衣服睡觉吧。」 作者有话说: 突然想到,如果没有遇到俏俏,小九应该就是个一心復仇的冷漠偏执疯批。 但是有了俏俏,他就变成了,额,一只会沖外人超凶地龇牙的大狗狗!(确信) 感谢在2023-03-10 21:00:17~2023-03-11 20:5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sunny8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 10瓶; 火星一枝花 5瓶; 慄慄呀?、紫葡萄、柒光萦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章 ◎旷工◎ 刘女医先一步回太医院值班了, 钟七娘与崔公公在外面等了片刻。 她看了看无人的四周, 难免有些担心:「这窗户离地这么近,言小姐住在这里是不是不大安全?」 崔公公便道:「陈大将军的女儿与言小姐住在一起,她有功夫在身,五感敏锐, 旁人是不敢随意靠近的。」 正说着, 梁九溪出来了,月光落在他玄色衣袍之上, 像一层寒霜。 二人隔了段距离,快步跟上自家主子。 钟七娘试探道:「陛下,此事虽已有应对之策, 但下毒之人还未现形, 恐怕需要进一步探查。」 「奴婢回去制备毒引, 那查兇手的事, 是不是交给季公子?」 季氏情报网遍布天下,归档到季望山手里的消息更是多的吓人。 他确实也有那个本事, 能处理得井井有条。 而顺藤摸瓜、询问探查,本就是他最擅长的事。 加上他最近又正在整合文武百官各府邸的情况, 很多东西知道得更深。 醉青月下毒一事, 交给他最为合适。 闻言, 梁九溪却冷冷掀起眼皮,面无表情道:「不要声张,朕亲自查。」 钟七娘闭了嘴。 这副模样, 与方才在言小姐屋里未免差太多了。 她其实是有点担心的。 毕竟新朝初立, 政务繁忙, 陛下再接手这件事, 委实是火上浇油。 如今看似太平, 实则郑氏逆贼仍有部分余党未能完全清除,周家又倒戈相向。 徐沥已经重新整肃南衙十六卫与北衙禁军,带领黑甲兵接管了京城治安。 各处军报每隔三个时辰就要上报一次,方便及时调整。 更不必说季望山那边,每天传来的消息多如牛毛,常常要看到深夜。 今日陈大将军还回京了,情势无疑变得更加复杂。 他虽参加了宫宴,但并未直接表明立场,私下里说不定已有郑氏逆贼的人向他投去橄榄枝。 毕竟如果不是女儿出现在京城,他恐怕都不会在这个混沌动乱的节骨眼回来。 总而言之,踏错一步则功败垂成,应徐徐图之才是上策。 君主能在闻春县卧薪尝胆二十年,有这样的恆心与毅力,钟七娘本是不担心的。 但若是言小姐的事…… 钟七娘忽然理解季望山的担忧。 大概是怕陛下做出过激的事来,多年筹谋毁于一旦。 不过她比季望山想得开。 老话说,解铃还须繫铃人,言小姐瞧着是个好相处又好说话的。 陛下为人冷情,做事狠绝,骨子里藏着暴戾。 未来若有这么个皇后能平衡一二,对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未必不是件好事。 钟七娘心里想了一圈,恭敬道:「醉青月入口才能起作用,想来毒应该是混在饭食之中。」 「此次虽有惊无险,但难保日后不会有类似的危险。奴婢以为,言小姐身边该添几个得力的下人了。」 她说的话自然没错,甚至是颇为真诚地为言俏俏着想。 毕竟言俏俏心思单纯,也不大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日后若要做皇后,路还长着。 但梁九溪不想她烦恼太多,早就考虑为小青梅培养几个生死相随的忠僕,日后好分担中宫事务。 所以即使没有这次中毒的事,他也会做相应安排,为言俏俏将来母仪天下提前铺路。 他停住脚步,半偏转脸,问:「你那个徒弟学得如何?」 钟七娘一愣,垂首应声:「回陛下,半春当初随奴婢一起入宫,平日里帮着管理宫人,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了……」 说着说着,她忽然反应过来。 当初陛下让她带新人,她只当是为入主宫城提前做打算。 毕竟偌大的皇宫,数不清的宫人,她一个人总归有些捉襟见肘。 半春就是她在一百多个丫头里亲自甄选出来的,年纪虽不大,但够聪明,又够忠诚。 这几年她一直将人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将来还想让她接替自己掌事姑姑的位置。 钟七娘咂摸着主子的意思,心中惊讶。 所以让她教养半春,是为了言小姐? 可……那都是好几年前的命令了,难不成陛下那么早便开始为言小姐的皇后之路做准备了? 梁九溪微微颔首道:「找个由头,过两日把她送出宫。」 至于出宫去哪里,自然不言而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6页 钟七娘不敢迟疑,忙应下:「是。」 转而又想到,当初不止是她,季望山等人手底下似乎也带了徒弟,恐怕都是一个用处。 也不知道圆滑精明的季公子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表情。 ………… 昨夜众女一起参加宫宴,回迎安殿已接近亥时。 今日上午齐嬷嬷便让她们留在屋里休息,说是上面体恤各位贵女辛苦。 言俏俏睡得更晚,大清早迷迷煳煳听林琅说不用上工,直接一觉睡到了快巳时。 金灿灿的日光从窗口照进来,带着灼烈的热意,硬生生将她晒醒了。 言俏俏揉眼坐起,听到外边树上的夏蝉正叫个不停。 「言小姐,您醒啦。」床边一人快步上前。 言俏俏转头,发现竟是先前在云机殿中为她梳头的宫女,愣道:「……你怎么在这里呀?」 「言小姐叫奴婢梨儿就行。」宫女行了一礼,而后让开一步,露出身后小桌上一只大大的食盒,解释道,「陛下说了,往后几日,您的吃食都从云机殿那边送过来。」 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梨儿接到这样的任务,心里是很高兴的。 毕竟她虽在云机殿做事,但陛下向来只要崔公公一人近身伺候。 殿中洒扫,也都是太监们在做。 仅有的几个宫女平日里连殿门都进不去,只能在外边做些杂务。 若不是言俏俏在云机殿歇了两觉,梨儿被指去伺候梳洗,她现在都还只是个最边缘的宫人。 所以此时做起事来自然极其积极。 言俏俏无缘无故中了毒,也确实不大敢随便吃东西,昨夜睡前还为此苦恼了一番。 没想到小九想的这样周全,一早便差人送吃食来了。 她一下床,梨儿便殷勤地来扶。 地上搁着木盆,连热水都打好了,只不过放得久了些,只剩下温热。 言俏俏几乎不必动手,就被伺候着梳洗换衣,恍惚还以为自己在梦游。 等坐到桌前,看着梨儿将一只只装着菜餚的银盘端出来,后知后觉问:「你过来,岂不是其他人都看见了?」 梨儿极上道地说:「小姐放心,明面上奴婢是钟姑姑派来的。」 言俏俏纠结地皱了下鼻子。 不过其实现在迎安殿众人都知道她喜欢小九,陛下也正「宠幸」她,只是不知二人还有层青梅竹马的关系而已。 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啦。 她放宽心,看了眼满满当当的小桌,却没立即动筷,反而往门外看了眼:「你看见我的室友林琅了吗?」 「林小姐好像出去了。」 言俏俏这才用筷子戳了个包子,一口一口吃着,却有些疑惑。 昨夜小九他们离开之后,林琅也没回来睡觉。 还是今早半梦半醒间听见她说不用上工,否则言俏俏都要以为她失踪了。 趁她吃饭的功夫,梨儿勤快地收拾屋子,还想替她把昨晚换下来的裙子洗了。 边道:「言小姐放心,奴婢洗衣裳洗得很干净的,洗完再用香料熏一熏,保证清爽又舒适。」 言俏俏确实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果香,不由好奇地问:「你们一般都用什么香料?」 见她感兴趣,梨儿说:「浣衣局那边洗的虽然是宫人们的衣裳,但晾干后都会统一用香料熏一熏,有时是果香,有时是花香,例如薄荷檀香之类。」 「这样近身伺候的时候,主子闻到也舒心。」 「至于各宫主位或是地位高的宫人,就要更精緻些,不会跟奴婢们用一样的。」 言俏俏喝完最后一口白菜鸡丝粥,想到京城中其实也有差不多的流行。 除了熏衣裳,还有随身佩戴的香囊、涂抹在肌肤上的香膏之类。 言俏俏足不出户,自己倒没用过,也仅仅是耳闻。 听闻女子中最时兴留兰香,初时馨香扑鼻,而后淡雅如兰。 最妙的是此香味淡,可以与别的香料混合使用,别有一番风情。 而男子中最受追捧的则是松香,尤其是松香之中的雪山松木香,带着独有的冷冽清香。 只不过顶好的雪松冷香一斛能卖斗金,用得起的人并不多。 所以实际上男子的香已不仅是好闻不好闻的问题,侧面也是财力的一种展现。 言俏俏早先便听堂妹言丹说过,曾遇到一位用雪松冷香的男子,很是心动云云。 她捧着脸出神,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也许这就是小九用它的原因吧。 原先从不见他用香料的,果然做了皇帝就是要矜贵些,香也要用最贵的! ………… 早上起得晚了,言俏俏便没有午睡。 但直到她换上旧棉布裙,往仙鹿苑去,林琅都没回来。 问了齐嬷嬷,也说不知道。 林琅一贯独来独往,她若不说,言俏俏确实很难掌握她的行踪。 不过她会功夫,又是陈大将军的女儿,至少在宫里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很快到了仙鹿苑,言俏俏上午告假没来,匆匆穿过园林中的假山,却看到有个小太监正拿着纸笔。 他坐在离白鹿最近的树底下,顶替了她的位置。 她不在的时候,肯定是要安排其他人帮忙记录白鹿习性的。 言俏俏没多想,朝那小太监跑过去,到了近处却愣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7页 小太监居然靠着树干,毫无知觉地睡着了。 而且睡得极香,鼾声阵阵,根本没在认真做事。 言俏俏震惊道:「你怎么可以在这里睡觉。」 小太监被她吵醒,伸了个懒腰,不满地看一眼:「你谁啊,我睡觉碍你什么事了?」 言俏俏蹙眉严肃道:「观察记录是很重要的事,你睡觉的话,万一白鹿出什么事,就谁也不知道了!」 「谁说我没记录。」小太监拍拍草叶站起来,晃了晃手里的纸笔,满不在乎地道,「你就是之前做记录的人?杨公公说了,你旷工,现在这个活归我了。」 虽然一晃而过,但眼尖的言俏俏还是看清了他手里的纸,上头分明大片空白,只随便写了几句话。 那话还是早先发的小册子里的! 他这般消极怠工,就算是言俏俏这样好脾气的人,此时也生气极了。 她抿了下唇,道:「我上午告假了的,才不是旷工!而且你这样不负责,我不要你代替我!」 小太监不认识她,只觉得看起来是个胆小好欺负的,无所谓道:「那你去找杨公公说吧。」 杨公公就是管仙鹿苑的老太监,是他认了多年的干爹。 本来以他的能力,是过不了季公子的考核,进不来这里的。 但谁知道有这么个送上门的好机会。 仙鹿苑的月钱可是他原来差事的三倍!而且还轻松! 言俏俏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却将他的话当了真,气鼓鼓转身:「我现在就去找杨公公!」 小太监耸耸肩,背过身直偷笑。 真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说: 小九:? 感谢在2023-03-11 20:51:10~2023-03-12 20:5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jun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镜水 202瓶; 云起 10瓶; 小狐狸 5瓶; 火星一枝花、你越来越漂亮咯、junz 2瓶; 笨笨跳跳、缘缘不圆、紫葡萄、小说女主我本人、桃不脆不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好闻◎ 言俏俏找到管事的老太监杨公公时, 他正在凉亭里悠闲地喝茶。 仙鹿苑的差事虽多是粗活, 但七八个人围着一头畜生,忙碌不到哪里去。 况且畜生不会说话,不摆架子,可比宫里的主子容易伺候多了。 看到言俏俏过来, 他心里已有了数, 不等她开口说明情况,便先发制人:「你怎么现在才来?」 言俏俏愣了一下, 打了一路的腹稿全部哽在喉咙里:「……我上午告假了的,公公你不知道吗?」 「告假?我还真不知道。」杨公公摆摆手。 这下言俏俏自个儿也有些迟疑了。 今早迎安殿贵女是统一休息的,按理说应该会有人安排好仙鹿苑这边, 难道出现纰漏了吗? 杨公公喝了口茶:「不过您是官家小姐, 旷半日的工自然没什么, 不过这里的活总得有人干, 我便火急火燎找了人救急,也是无奈之举。」 他嘴上说着言俏俏是小姐, 心里却是不大敬畏的,否则也不敢让小太监顶替。 毕竟谁不知道此次入宫的贵女大都身份低微, 尤其眼前这个穿着还如此普通。 言俏俏涉世不深, 哪里敌得过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太监。 一番话指责下来, 令她都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讷讷道:「我真的没有旷工……」 杨公公看她这哑口无言的样子,便知是个好欺负的, 更得寸进尺道:「我看您金枝玉叶的, 也不大愿意做这种粗活, 反正小杨子已经熟练上手了, 以后记录的事就交给他吧。」 他以为言俏俏还会继续退让, 谁知话音刚落,面前的女子忽然强硬起来,坚决道:「不能交给他,我方才看见他偷懒睡觉!」 杨公公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是嘱咐了那小子,让他别出岔子吗? 面上还稳住说:「不可能吧,小杨子我带大的,一向勤快。」 言俏俏用力点点头,笃定道:「真的!我劝他别这样,他还让我来找你!」 杨公公眼珠子一转,连连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随你去看看?」 言俏俏不知道这二人之间的猫腻,还天真地以为杨公公这是要去训诫那名小太监,立即在前面带路。 可等到了地方一瞧,她又傻眼了。 那叫小杨子的小太监哪里还有半分偷懒的样子?反而正笔直地站在树下,一边看白鹿,一边奋笔疾书。 听见动静,他故作惊讶地回头:「杨公公,您怎么来了?」 杨公公装模作样地道:「言小姐说你偷懒睡觉,我来看看。」 「什么,这不是污衊人吗!」小杨子做出气愤的模样,「我这辛辛苦苦了大半天,到头来还被人泼脏水!杨公公,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这……」杨公公为难地嘆了口气,「言小姐,您心里不高兴,也不能空口白牙污衊人啊。」 言俏俏涨红了脸,急道:「我没有污衊人,我先前来的时候,他真的在睡觉!」 「胡说八道!」小太监沖她大声叫唤,直吓得言俏俏后退两步,这才冷哼一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8页 杨公公瞅着气氛差不多了,站出来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小杨子,你也消消气,想来她也不是故意的。这样吧,不如我来当这个和事佬,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件事就算了吧?」 言俏俏咬着唇,无助地听着二人一唱一和,齐齐将矛头对准自己,最后竟想敷衍了之。 她后知后觉品出一丝不对劲,知道这两人是本就是同一阵营的。 言俏俏又气恼又委屈,眼底都泛起一层湿润水光,手不自觉揪住了衣摆。 却并未怯懦,一字一句开口:「杨公公,我不认为我有错。」 她轻轻吸了口气:「首先,我和其他贵女上午是奉旨休息,并未旷工,你们不信,可以问迎安殿的掌事嬷嬷……」 在杨公公看来,她这不过就是车轱辘话来回说,没什么威慑力,正要再次出声打断。 言俏俏早有预料似的话锋一转:「……或者问季公子,问崔公公,你问陛下也行的。」 「……」这下换成杨公公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没明白她怎么突然一口气说出来这么多人物。 这些人是他想接触就能接触的么?可怎么她说起来,就好似是触手可及的熟人。 言俏俏当然是故意把小九搬出来吓唬人的,只不过一说到小九,她忍着的委屈便有些止不住,鼻子酸了下。 她又对小杨子道:「其次,你说你没有偷懒,那请你把记录初稿给我看看。」 小杨子自然不敢给,心虚地瞟了眼干爹,嘴硬道:「这是要送去归档的,凭什么给你看?」 他捂紧了纸笔,言俏俏也不可能抢得过,对于对方这样耍无赖的行径,只越发觉得气愤。 她握紧了小拳头,气鼓鼓地就要说话。 可身后先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 「她为什么不能看?」 话音未落,假山后绕出来几人,为首的男子体型高大,面容冷峻。 日光透过树木枝叶间的缝隙洒落,照得那身玄色衣袍上的金色绣图时明时暗,仿佛在流动一般。 那幅绣图乃是双龙戏珠。 普天之下,唯有一人能以这样的图案装饰衣袍。 杨公公脑子里轰地炸开,来不及细想新帝为何会出现在仙鹿苑中,双腿已经自觉弯折,扑通一声跪下。 干爹都跪了,小杨子自然是连忙忐忑地跪下俯首磕头,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言俏俏怔愣转身,才看清来人,对方已经走到她身边,大掌裹住了她因气愤紧攥的小手。 梁九溪没理会地上两人,只是垂眼揉开小青梅的拳头,然后重新拢在宽大的掌心。 原本还能撑住的言俏俏,忽然就蹙起眉,委屈得哽咽一声,告状道:「他非说我旷工了,可明明是你让我们休息的呀。」 「谁说你旷工?」梁九溪眼角一斜,冷冷望向地上匍匐发抖的老太监,「你说的?」 杨公公低着头看不见情形,却能听出女子沖帝王说话的音调,若非彼此亲密得很,又怎么会这般? 到底是在宫中多年的老人,反应还算快。 想到自己先前对言俏俏的话,杨公公当即出了一身冷汗,连声拍马屁。 「不敢!不敢!言小姐玉体金贵,愿意到仙鹿苑做事已是仙子下凡,只不过歇息歇息,如何能算旷工!」 「既然不是旷工,为何无端让人顶替她的位置?」梁九溪瞥了眼另一边直发抖的小太监。 崔公公明白主子的意思,立即上前,弯腰抽出小杨子怀里皱巴巴的初稿,再恭敬地呈到主子面前。 如言俏俏之前看到的那样,大片空白,仅有的几行字还是小册子里现成的。 梁九溪松了手,任白纸飘落在地上,神色有几分不耐烦:「就拿这个东西归档?」 小杨子本想着归档前,再随便编些内容凑数的,毕竟白鹿每天也就吃吃喝喝,习性都差不多。 他哪里料到上头会突然抽查,吓得直抽气,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梁九溪实在没耐心继续掰扯,冷笑道:「仙鹿苑是云机殿的后花园,也算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你们都敢做出这般欺上瞒下的事,可见是朕太过温善,才叫你们这些奴才没了规矩。」 「来人。」他厉声吩咐,掌中拢着的女子的手却缩了下。 余光里,言俏俏正愣愣地盯着他,似乎也被他骤然爆发的气势吓住。 梁九溪顿了下,改口后语气缓和了半分:「撤去仙鹿苑管事一职,将这二人拖去问刑司,听候发落。」 小杨子眼前一黑,狠狠一咬舌尖,勐地朝言俏俏磕起头来,哭喊道:「言小姐,言小姐!都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您饶了奴才吧!」 「言小姐——」 杨公公年纪大些,更经不起吓,直接白眼一翻,原地晕厥,被两个黑甲兵硬生生拖走了。 崔公公指使着宫人清理场地,一边还纳闷,怎么陛下今日这样好脾气。 换作以往,这种以公谋私的宫人早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以杀鸡儆猴了,哪里还要送去问刑司这么麻烦。 但他瞧了眼满面懵懂纯真的言小姐,似乎又明白了陛下的心思。 毕竟到了自个儿喜欢的人面前,任谁都会不自觉注意形象。 事情就这么三两下轻飘飘地解决了,可见竹马当了皇帝还是有些方便之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89页 言俏俏重新拿到纸笔,这才仰着头开心地道:「小九,幸好你来得及时,那两人总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梁九溪从假山后过来时,已将三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闻言微微一笑:「你已经处理得很好了。」 言俏俏却苦恼地嘆了口气,小声道:「有时候我明明是占理的,可有的人就是不肯听我说,也不肯好好讲道理,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就会束手无策。」 梁九溪目光微闪,揉了揉小青梅的头髮,平静道:「无妨,以后遇到不讲道理的人,交给我就是。」 言俏俏眨了下眼,想了想觉得确实是个法子,便认认真真地记住了。 不远处,正低头吃榆树叶的白鹿听见动静,抬了下头,一双山泉水般澄澈的眼睛看向她,眼神却有几分疲惫。 昨天刚来的时候,白鹿都还算精神抖擞。怎么歇了一晚上,反而精神不佳了。 言俏俏被吸引了注意力,快步走到最近的树荫下席地而坐,提笔在宣纸上记录几句。 梁九溪便跟着坐到她身边,长腿随意支起,高大身躯似一道天然屏障,挡住了半侧的草木清香。 他单手托着乌黑的墨砚,好方便她随时蘸取。 写着写着,言俏俏笔尖顿住,忽地想起从前在闻春县,小九也常常陪她去山林里蹲守小动物。 有时她观察得入迷,不知不觉过去一两个时辰,小九却总是从始至终安静地陪伴在身边,只有在她唿唤时才予以回应。 小九总能带给她莫大的安全感。 而如今,那种熟悉的安全感又回来了。 甚至身边的少年已经成长为更稳重、威武的男人。 园林中夏风阵阵,带着灼热的暖意,将那浮动在空气中的雪松冷香都晕染出几分热烈的气息。 言俏俏有些沉醉地想,不愧是一斛斗金的香料,不然怎么能这样好闻。 墨汁从迟迟未落下的笔端滴落,让雪白宣纸上多了一点乌黑。 她赶紧轻点落笔,随口道:「小九,你身上的香味真的好好闻呀。」 「是吗。」梁九溪不置可否。 「对呀,我听说这种香可贵了,用的人大多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财力地位,你现在的身份用正好合适。」 「我不是。」梁九溪冷不丁道。 他垂眼看着女子认真写字的侧脸,那纤长卷翘的睫羽偶尔扇动一下,都好似挠在他心上。 男人喉结滚动,语气却冷静得不像话:「我是为了,让你更喜欢我一点。」 言俏俏手一颤,笔画歪出去长长一截。 乌黑的发垂落一缕,却挡不住渐渐泛红的耳尖。 作者有话说: 连夜加更,企图惊艷所有人(x) 第四十二章 ◎亲吻◎ 虽然二人从小便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但小九一直是冷静寡言的性子, 不大会直白地说出喜欢之类的甜言蜜语。 此时忽然来一句,言俏俏难免有些猝不及防,红了脸盯着纸面,脑子里却反覆迴响着他的话。 笔尖落在纸上, 不自觉地划了一个又一个圈。 梁九溪好笑地看着, 直到笔上的墨汁被用完,再画不出颜色, 才慢条斯理道:「再用力些,笔要被你折断了。」 言俏俏一惊,忙停下动作。 可实际上她的力气并不大, 哪里能折断乌檀木制成的笔桿。 她这才悄悄抬眼, 看向身边的男人, 红润的唇瓣被轻咬着, 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即便都是坐着,梁九溪也比她高出许多, 往前倾身时,衣袍下健硕的肌肉微鼓起结实流畅的轮廓, 满是令人生畏的力量感。 他主动迎向她的眼神, 却弯了下唇, 逼近道:「言俏俏,不理人是没礼貌的。」 不远处的白鹿跪卧在地,安静地闭上了眼。 言俏俏踌躇了下, 松开被咬的唇, 诚实地告诉他:「其实……其实我已经很喜欢你了, 用什么香料都没办法再多啦……」 她的声音细柔, 说话慢慢的, 宛如天籁之音。 梁九溪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热意,好似寒冬里一片温暖氤氲的水雾。 他是想勾着言俏俏说也喜欢他,却得到了更令人动情的答案。 言俏俏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里没有一点污浊,本就饱满的唇被她毫不留情地咬了片刻,如今更是红艷艷的。 梁九溪压抑着本能的冲动,可忽然,园林中袭来阵阵急风。 头顶枝繁叶茂的大树簌簌作响,几片半青半黄的树叶飘飘荡荡落下。 他没多想便伸手挡在她头顶,宽大的玄色广袖搭下来,拢住了小青梅半个身子。 那股冷冽的松香便骤然浓烈,强横地侵袭着言俏俏的每一寸知觉。 鬓边几根柔软青丝被吹进眼睛里,模煳了视线,也有些难受。 她忍不住蹙眉闭眼,而后用手去摸索。 梁九溪轻垂凤眸,瞧见她毫不设防的模样,慢慢地凑近了。 广袖拢起一方小小的天地,耳边风声迅疾,草叶摇晃,假山上的泉眼正汩汩涌出水流。 男人注视着她,长指勾开交缠的髮丝,在她睁开眼之前,低头,吻住了女子唇角。 言俏俏只觉得一点温热软意落在唇边,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躲开。 她迷茫地睁眼,同时伸出舌头,疑惑地舔了舔嘴角。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0页 广袖遮挡了日光,二人眼前尽是昏暗阴影。 梁九溪看见那粉嫩的小舌头敏感又灵活,只轻轻舔湿了半侧的唇瓣,便飞快躲回去。 女子唇上残留了若有若无的水光,艷丽诱人。 偏她还睁着湿漉漉的杏眼,好似闪着懵懂的微光,满是好欺负的味道。 梁九溪盯着她几乎红了眼,嗓音喑哑:「乖俏俏,再让我亲一下,行不行?」 言俏俏呆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所以方才她是被小九亲了吗? 原来亲吻是这样子的,很简单嘛? 她几乎能从男人漆黑的眼里看出直白露骨的渴望,以及对她的索求。 言俏俏不疑有他,乖乖点头。 怕对方亲不着似的,甚至还揪着他的衣襟,温顺仰头,而后闭上了眼。 梁九溪眸色深沉,方才显露出狼一般的侵占欲,大掌摸到女子纤细的后颈,不动声色地控制住。 再次靠近了,直至能闻到女子肌肤上传来的浅香。 他还哑声哄道:「真乖。」 四周的风停了,言俏俏紧闭的眼睫轻颤,忽而有些紧张。 梁九溪喉结微动,就要吻上那心心念念的温软之地—— 「陛下!陛下!!」 崔公公尖细的嗓门从假山后传来,一声比一声高昂。 正卧在草地上休息的白鹿都被吵得睁开眼,更别说正暧昧旖旎、一触即发的男女。 言俏俏还是头一回听见崔公公激动成这样,猜着肯定是有急事。 她忙睁开眼,从男人的袖子底下钻出去。 梁九溪的脸色几乎瞬间便阴沉了,宛如暴雨欲来前的乌云遮天。 他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咬牙看向来人。 崔公公过来时被假山挡住了视线,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否则也不会这般莽撞。 但他毕竟通世故,一下便瞧见自家主子极其糟糕的脸色,顿时侷促地停在三四尺远的地方,小心道:「陛下,找到现成的毒引了……」 言俏俏惊讶道:「真的吗?」 此时手里有醉青月毒引的人,太容易被怀疑,若是兇手,那肯定不会暴露的。 但也不排除兇手反其道而行之的可能性。 崔公公忙道:「回言小姐,确实是真的,毒引已送到云机殿了。」 可即便是这样的要紧消息,也只是让黑着脸的新帝没有立即发作而已。 那阴冷愠怒的脸色,却是一点都不曾缓和,冷笑道:「朕看你是活腻了。」 崔公公背后出了一层汗,心里直打鼓。 他到底犯了什么罪啊! 他实在被吓得可怜,言俏俏瞥了心情不好的竹马一眼,便去牵他的手。 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偷偷道:「别不高兴啦,崔公公也不是故意的,晚些、晚些……」 原本是想说晚些再让他亲的,可她没说过这样的话,又当着外人的面,更加说不出口。 言俏俏肯出面安抚,崔公公感动得恨不能给她磕个响头。 梁九溪到底不是小孩子,一时没吃到嘴也就罢了,反正来日方长。 只是心中难免憋闷,他反扣住言俏俏的手,冷眼睨向惶恐不安的崔公公:「回云机殿。」 崔公公如释重负,忙在前面引路。 他匆匆转身的剎那,默默做了许久心理建设的言俏俏扒住了梁九溪的手臂。 她踮起脚尖,闭眼胡乱地亲过去。 只是她似乎忽略了二人之间的身高差距,虽瞄准的是男人的唇,最终却连对方的下巴都没能够到。 即便梁九溪已经反应极快地低了低身子,言俏俏还是扑了个空,一头扎进他怀里。 小青梅的脑门结实地撞在他胸膛上,香软的吻随之落在衣襟附近。 梁九溪:「……」 与想像中大不一样,言俏俏懵了片刻。 她揉着额头,有些委屈地看向长得人高马大的竹马:「你、你……」 梁九溪抿了下唇,却没能忍住笑意。 男人自喉间发出一声沉闷的笑,连带着怀里的言俏俏都感觉到一阵细微颤动。 她顿时又羞又恼,推开对方,揪着衣摆快步往前走。 她好心才去亲他的呢! 梁九溪腿长,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又牵住她的手,眼角却始终往上扬着,可见心情愉悦极了。 崔公公往后看了眼,大松一口气。 仍是穿过那道垂花圆拱门,到了云机殿后门。 门两侧仍站着冷肃威严的黑甲兵,手执长矛,身上的铁甲映着夏日,却泛起阵阵寒光。 瞧见黑甲兵,原本在前头走得快快的言俏俏逐渐放慢步子,躲在了梁九溪身后,打算就这样跟着他进去。 梁九溪却停下,把她从身后拎出来,温声道:「我在,你不必怕。」 言俏俏向来胆子小,但小九在的话,黑甲兵应该不敢对她凶,才慢慢走过去。 谁知才靠近一些,谁两旁的黑甲兵忽然齐齐转向她,手里的长矛擦过地面,发出点声响。 言俏俏吓了一跳,僵在原地。 可随着一阵冷铁碰撞的动静,几名守门的黑甲兵竟全部单膝跪下,朝她行礼。 黑甲兵乃是新帝手底下最精锐的部队,勇勐精悍,个个以一当十。 铁甲覆面,令他们的喜怒哀乐都藏在了沉默的暗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1页 除了君主,他们不对任何人低头。 而此刻,黑甲兵跪拜垂首的臣服姿态便是对言俏俏最大的恭敬与尊崇。 言俏俏紧绷的身子松了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快步走过台阶,进了云机殿。 随后过来的梁九溪停了停,扫过几名黑甲兵,才道:「起来吧。」 正殿里已有人在等着,是季望山、钟七娘,还有一名跪在地上的女子。 言俏俏先一步到了,不由好奇地看向这位陌生的人。 女子身若蒲柳,一身颜色素雅的襦裙更显盈盈弱质,只是安静本分地低着头,看不清样貌。 因有外人在场,钟七娘便只冲她点头示意:「言姑娘。」 倒是季望山居然也转过来,沖言俏俏拱手。 钟七娘讶异地看他一眼。 虽只是浅浅一礼,但要知道,季公子原先可是并不喜欢言姑娘的。 听说他在白鹿的情报上出了纰漏,还被言姑娘揪了出来,难道是因为这事? 季望山虽精明狡诈,但确实惜才,也最有容人之量。 否则以他和徐沥的不对付,早就生出嫌隙了。 再加上他是搞情报的,言俏俏那独一档的观察力与记忆力,正好是他所欣赏的。 钟七娘这边胡思乱想,抬眼见梁九溪走了进来,便跟着一起行礼。 他没有废话,直接问:「毒引在哪里。」 钟七娘亮出手里攥着的小瓶,说:「奴婢验过,确实是真的。」 其实她那边制备得也差不多了,大概再有一两个时辰便能使用。 但能早一点解决自然少一分隐患。 梁九溪捏着小瓶,端详片刻,这才望向殿中央一直跪着的女子。 他眼角凝着霜般的冷意,缓缓问:「东西是你的?」 听到问话,一直安安静静的女子才将纤弱的腰背又往下弯折了些,磕了一个头。 出口的声音也是细弱的:「是,罪奴婵儿,拜见陛下。」 罪奴? 言俏俏疑惑地歪了下头,去看她撑在地上的一双手。 女子露出的一小截腕子极细极细,像是只剩下皮包着骨头,仿佛一折就断了。 那肌肤却白得宛如宣纸,没有一点血色。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2 21:02:29~2023-03-13 23:0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咿咿呀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破冰、燕 20瓶; 小呆呆、sssssophie 15瓶; 浅夏 10瓶; 豫安 6瓶; 柳絮、玫兰帝姬、十三. 5瓶; 柒光萦胥、火星一枝花 2瓶; 葡挞蛋挞椰挞、56997477、cryonix、缘缘不圆、怎书鸳鸯、小说女主我本人、紫葡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三章 ◎罪奴◎ 言俏俏不大理解什么是罪奴, 其他人却清楚。 三月前, 新帝入主宫城后,便进行了一次彻头彻尾的大清理。 钟七娘与季望山合力清肃皇宫。 从前与郑氏逆贼亲近的,一律斩首示众;凡有犯事前科的,一律发配苦寒之地;若是身份、来歷、目的等模煳不清的, 则直接赶出宫去。 一番严苛清扫后, 偌大的宫城剩下的奴僕却只有原先的一半。 这也是为什么,起初梁九溪会以宫中人手不足的由头, 召贵女入宫。 换而言之,宫中有罪之人要么死了、要么已经发配出宫。 还能称之为罪奴的,便只有圈禁在良闻殿中的那几十人—— 郑修义之子, 郑瑕, 以及他原来府中的百来号人。 郑国舅篡位后, 也不知是不是做的事太伤天害理、遭了报应。 即便坐拥三宫六院的美人, 日夜寻欢作乐,也没能再多添一男半女。 膝下只有郑瑕这个早年髮妻为他生下的儿子。 于是篡位第三年, 郑修义便册立独子郑瑕为皇太子,迁居东宫。 从血缘上来说, 郑修义是梁九溪的亲舅舅, 郑瑕就是他的亲表兄。 梁九溪夺回政权后, 亲手处决郑修义,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却没动郑瑕府中一草一木, 只是让黑甲兵将满府的人驱赶至良闻殿圈禁。 没有旨意, 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谁也不知道良闻殿中如今是怎样的情形, 但梁九溪暴名在外, 京城街头巷尾的流言并不好听。 有人说新帝是想留着慢慢折磨, 以解心头之恨。 还有人说这明显是将郑瑕等人当做猪羊圈养,方便隔几日便抓一人,烹而食之。 流言纷纷,却没人知道新帝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 而如今,良闻殿里的罪奴拿出了醉青月的毒引,就好似着火的人往自个儿身上泼了碗油。 眼见梁九溪面若寒霜,崔公公道:「陛下,她是逆贼郑瑕的侍妾。」 郑瑕好色,比起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早先是太子时,后院共有美人数十位,其中不少还是强夺的。 这位侍妾婵儿便是出身低微的训犬女,靠替贵人训犬谋生。 偶尔一次机会接触到了郑瑕,郑瑕见她貌美,便起了歪心思,强取豪夺,圈入后院。 但郑瑕后院美人如云,过了新鲜劲,便对其不闻不问。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2页 婵儿只是无名无分的侍妾,府中人多,又有流水似的新人进来,她日子自然过得煎熬。 因而说是罪奴,实际也是可怜人。 婵儿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奴偶然听闻崔公公在寻醉青月毒引,正好手边有,便托人送来了。」 毒引送到了云机殿,崔公公请钟七娘验过了,才让黑甲兵将她捉来的,想着陛下必定会问话。 果然,梁九溪开了口:「听谁说的。」 「是……郑瑕身边的小厮。」 他不置可否,只是眸光微闪。 崔适找毒引是私底下去做的,也必不可能找到良闻殿里去。 郑瑕的小厮怎么会知道,是走漏了风声?还是心知肚明这边有人中毒? 言俏俏有些听不懂,她不知道郑瑕是谁,只能呆呆地盯着婵儿苍白的手指。 女子的指尖按在深色的地砖上,轻轻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虚弱。 梁九溪又问:「哪里来的毒引?」 婵儿额头抵着地面,似乎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镇定道:「回陛下,在良闻殿中,醉青月与酒一样常见,人人都能拿到。」 钟七娘说过,醉青月经毒引诱发后,会失去知觉,思绪停滞。 有些人剑走偏锋,在极度痛苦时,宁愿下毒麻痹自己。 黑甲兵时刻看守着良闻殿,每日都有消息传回来,梁九溪对殿中的情形自然不是一无所知。 闻言,他勾了下唇,却并无笑意。 自从失势被圈禁之后,郑瑕便一蹶不振,日日在殿中饮酒作乐、荒芜度日。 他偷偷弄醉青月来吃,梁九溪是知道的,但并未阻止。 仇敌之子,即便堕落得不成人样,那也不是他该操心的。 最早钟七娘验出言俏俏所中之毒是醉青月时,梁九溪确实有一瞬间想到了郑瑕。 但他对良闻殿的把控甚为严苛,断不可能有毒药从里面悄无声息地流出来,还进了言俏俏的饭食。 倘若连这点把握都没有,他也不必再坐在这个位置了。 婵儿此时蹦出来,又有意无意将嫌疑往郑瑕身上引,明显有自己的目的。 梁九溪不是傻子,也未点破,只是眯了下眼:「朕确实需要毒引,你进献有功,想要什么?」 这回,婵儿却沉默了许久。 她被郑瑕强掳,已蹉跎了最好的年华,泼他脏水,是为泄愤。 而罪奴之身,所求无非脱罪。 在场的钟七娘、季望山、崔公公,无一不是这样想的。 半晌,婵儿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极为柔美的眼,柳眉细长。 「奴原先是训犬女,入郑瑕后院时几乎孑然一身,日夜漫长,便养了只黄犬伴身。」 「昨日,黄犬无意中冲撞了郑瑕,被他的随从捉去,说是要扒皮煮熟来吃了。」 多少个日夜都是黄狗陪她熬过去的,那恶人却一句话就要把它吃了。 说到这,婵儿起身再拜,重重地嗑了个头,哽咽得不成样子:「求陛下开恩,救救它。」 言俏俏眨了下眼,看到她翻起的袖口下手腕细瘦,戴着一条褪色的红绳。 红绳上缀着一只小小的金犬。 梁九溪默了默。 他的心无疑冷硬至极,这罪奴颇有心机,原本要她说,也只是套话,并不打算真的应允。 但言俏俏是极喜欢小动物的,必定看不得小狗被人吃掉,他要是不管,她恐怕会偷偷伤心。 不必偏头,他已感觉到小青梅正慢慢朝他靠过来,很快,手揪住了他的袖口。 到底不算什么大事,梁九溪沖崔公公颔首道:「去办。」 言俏俏眼神一亮,忙转头去看地上的人。 婵儿喜不自胜,抬眼正好与她对视。 新帝名声极差,不是什么温善的好人,她壮着胆子谋划这事时,并不确定他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婵儿不敢去看新帝,却看到他身边站着的女子。 那张芙蓉般的脸好似发着光一样,弯着唇,在为她高兴。 婵儿再拜,叩谢圣恩。 钟七娘拿回毒引,已经下去做准备,要替言俏俏提前诱发醉青月的毒效了。 醉青月发作本身并不可怕,只是要确保她当时所在的环境安全,没有任何隐患。 梁九溪打算带她去寝殿,亲自守到药效结束。 生长环境使然,言俏俏对层级之分、地位尊卑的理解并不深。 看到婵儿颤颤巍巍地起身,还好心地伸手去扶。 但婵儿侧身避开了,勉强站稳,苍白的脸色如纸一般,歉疚道:「奴是戴罪之身,小姐还是离远些为好。」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番动作,她额上便浮起一层细汗,用袖子擦了擦。 宽大的袖口已起了毛边,颜色泛旧,随着她的动作滑落。 手臂之上,赫然是一道深深的淤青! 上头破了皮又结痂,看着斑驳骇人。 言俏俏愣住,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受这样的伤。 注意到她的眼神,婵儿勐地垂手,将袖子往下拉着,直至遮住整只手。 言俏俏先前被李氏罚跪,又跌了一跤,膝盖惨不忍睹。 当时刘女医奉小九的命令来替她诊治,药膏给了很多,要她每日多涂,便随身带着了。 药效极好,如今还剩半盒,她也用不上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3页 翻了翻腰包,果然找出一盒药膏。 言俏俏向来物尽其用,不做多想,将它递给婵儿:「喏,给你用。」 婵儿惊讶一瞬,摇摇头笑得凄凉:「多谢小姐,但奴不值用这样的好东西。」 言俏俏纠结地蹙起眉,有些费解:「为什么呀?受伤了就应该用药啊。」 如果药不能给人治病,那也算不上好东西吧。 黑甲兵等在殿门口,要把婵儿重新押回良闻殿看管。 言俏俏也要去里面找小九,实在想不通,便直接将药膏塞进她手里,安慰道:「这个很好用,我保证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婵儿不知想到什么,眼底浮起水雾,惨白的唇颤了颤,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也只是沖她行了一礼。 梁九溪在一旁与季望山说话,余光却一直留意着那边,也知道小青梅做了什么。 言俏俏从小就是善良心软的姑娘,若非如此,也不会对孤僻冷漠的他这样好。 毕竟他如今有尊贵的身份和无边的权势,但闻春县的小九却没有。 言俏俏过来时,二人正好结束,季望山拱拱手,识趣离开。 寝殿中,仍垂挂着厚厚的布帘。 言俏俏是睡觉都要留光的人,不习惯这样的黑暗,一进门便拉开了。 送毒引的太监一惊,险些没端稳。 要知道,陛下寝宫里日夜都是这样的黑暗,只清早时透透气。 还没有人敢擅自拉开这道并不和谐的布帘。 但新帝并未对此说什么,只是被外头的日光照得眯了下眼,对太监说:「东西放下,出去。」 言俏俏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寝宫里的摆设,奇怪地问:「小九,你晚上睡不好吗?」 她不记得从前小九有这样敏感,睡觉时一点光都见不得。 梁九溪没回答。 这两年行军时落下大大小小的毛病,自是不必细说。 他端起毒引化成的水,轻巧地岔开话题:「来。」 言俏俏听话地在他旁边坐下,看着深红色的汤,用汤匙搅了搅:「……看着不是很苦的样子。」 她这样说着,面色却踌躇,舀了一勺迟疑地盯着,仿佛这样能分辨出它的味道似的。 梁九溪瞥了眼,便把手搭在她的手上,微微用力,将汤匙送到自己唇边,尝了一口。 「甜的。」他松了手,「喝吧,我守着你,别怕。」 言俏俏愣愣地望着他:「……嗯。」 作者有话说: 来咯 感谢在2023-03-13 23:03:16~2023-03-14 21:0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好喜欢你 25瓶; 战哥的甜甜 5瓶; faith 4瓶;61764528、慄慄呀?、笨笨跳跳、不理不理左卫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四章 ◎脱衣◎ 良闻殿最早只是供帝王歇脚, 以及接见臣子的地方, 占地不大,也算不上宏伟。 郑修义篡位后,才重新将其规划修葺,作为新的帝王寝殿。 扩展后的良闻殿足足有原先三倍大小, 设有大小庭院数间, 人造园林与池塘点缀其中,又有弯曲迴廊, 串联起每个地方。 无论日夜,殿中到处灯火通明,连最末等的宫女都穿着丝绸衣裙, 带着阵阵香风穿梭过一道又一道的门。 可如今, 良闻殿正门上的朱漆都斑驳了几点, 如同被虫啃食的叶片, 却无人在意。 黑甲兵松开桎梏,婵儿行过礼, 方才踏过门槛。 沉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闭上,她擦着脸上的汗, 一步步慢慢往前走。 她是郑瑕的侍妾, 无名无分。 即便大家同是被圈禁的罪奴, 她也只能被发配去最偏僻的小院。 对婵儿来说,这样无人问津的地方反而最好,人迹罕至, 好任由她自生自灭。 回了自己的住处, 想到新帝既然答应了, 那黄犬应该很快就会放回来。 她便将椅子搬到外面, 安静地坐着。 手臂上的伤处隐隐作痛, 她却麻木了似的,只是出神地望着门边一株细弱的杂草。 婵儿时常觉得,倘若她是一株草也好,什么都不必管,只用一个劲地往上生长。 可她只是一堆烂泥,看不到太阳,也不必去期盼。 院子外的阴影里,一道身影沉默地站在那里。 那身影高大,婵儿却从始至终当作没看见一样,恹恹地半阖着眼等黄犬。 「你去见新帝了。」那人开口,是男人的低沉嗓音。 婵儿没理会,她身子破败虚弱,即便坐在屋檐下,夏日的炎热还是令她头晕脑胀。 「我能帮你把黄犬带回来的,你不应该出去。新帝此人心思缜密,耳目众多,云机殿那边若盯上你,再想悄无声息离宫就难了。」 男人却并不介意她的迴避,依然自顾自地说着,语气却没有半分指责的意味,反而格外温柔。 「所以。」婵儿无精打采地垂着眼,终于回了一句,「不必再替我谋划了,你自己走吧。郑瑕失势,他已困不住你了。」 这话她已说过无数次,院外的人再一次轻声道:「你明知道,困住我的从来就不是郑瑕。」 婵儿只觉得心神俱疲,到了冬天,她就二十六了,这二十六年却好似二百六十年一样漫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4页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或者悄无声息地死去。 院外的人没走,身上的伤痛却好似更剧烈了一些。 婵儿咳嗽几声,想到什么,拿出那盒药膏,有些怔然。 她并不知道那位姑娘是谁,但好像许久没见过那样纯净又明媚生动的面容了。 郑瑕的后院乌烟瘴气,再干净的人进来,都像跌进发臭的泥潭,再也回不去最初。 她也真心交过两个朋友,原以为大家有相似的经歷,悲欢多少是相通的。 但换来的,不过是更血淋淋的伤口。 婵儿打开木盒,用指尖沾了一点药膏,却只涂在光洁的手背上。 ——「我保证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那姑娘的话在耳边响起,她却难过地想着。 永远也好不了的。 院外的人见了,说:「我给你寻来的药你就从来不用……这是新帝赏赐的么?」 「不是。」 婵儿看着质地清润的药膏在手背一点点化开,带来丝丝清凉。 她弯了唇角,声音温和:「是一位……妹妹给的。」 ………… 毒引是用温水化开的,入口清甜,回味才有一丝苦涩。 言俏俏鼓起勇气,一口气咕咚咕咚全喝掉了。 钟七娘说过,接触毒引后三个唿吸之内便会发作,那就是很快的。 言俏俏有些害怕,喝完便立即往梁九溪那边靠了靠,与他挤在一起,手也抱住他的胳膊。 梁九溪放轻唿吸,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垂眼细细盯着她每一点变化。 见她眨了下眼,便下意识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言俏俏只觉得自己喝了碗甜中带苦的水,除了肚里有些饱腹感,别的正常极了。 她迟疑地摇了下头:「没有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要及时与我说。」 她点了下头:「嗯。」 虽说醉青月发作没什么大问题,但梁九溪也不敢掉以轻心,将空碗放到一边,又偏头看了看她。 言俏俏便也睁着乌熘熘的大眼睛,与他对视,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喜人极了。 梁九溪道:「药效持续时间与剂量有关,也因人而异。你是想这样坐着,还是去床上躺着?」 他的话,却令言俏俏慢慢蹙起了眉,神色好生纠结:「唔……」 梁九溪以为她是不想睡觉,毕竟现在才刚过申时,外头日光正盛,为时尚早。 他便下意识道:「那你先坐会儿就是。」 言俏俏眉头一松,乖乖地将手放在腿上,端正了坐姿:「嗯!」 梁九溪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什么,微扬了下眉:「那我让人给你拿点零嘴来打发时间,好不好?」 言俏俏又点头:「好呀。」 「要吃辣炒花生还是红豆糖?」 言俏俏再次蹙眉,眼神迷茫地盯着他,有些可怜的样子。 她听不懂了。 她只听得懂命令式的话语。 梁九溪眼神微动,温声问:「吃红豆糖吧。」 言俏俏点点头:「好,我想吃。」 她平日里本就温顺乖巧,几乎对他言听计从。 此时更是一点反抗意识都没有,满心满眼都是他。 虽知道是醉青月的作用,梁九溪脑海里却仍旧难以控制地生出一丝微妙的愉悦感。 或许因为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又或是强烈的占有欲和掌控欲作祟,他是喜欢言俏俏这个样子的。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背压了压小青梅柔软滑嫩的脸颊,却只觉得心里更痒。 言俏俏注视着他的举动,既不躲避,也不害羞,只偶尔眨一下眼。 像是在告诉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梁九溪喉结滚动,骨节分明的长指划过她的面颊,抵到女子唇边,那先前被他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的地方。 稍稍用力,指尖便陷入唇缝之中,触到内部的一点湿热,又被牙齿挡住。 他眼神幽深,哑声道:「俏俏,张嘴。」 言俏俏听话地松开齿关,任由男人的长指一点点侵入,摸到那柔嫩至极一片。 偏她还眼神懵懂,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下那指尖。 大概是能没尝出味道,她疑惑地停住,天真地抬眼看他,眼底水光潋滟。 梁九溪脑子都在发热,难捱的躁意令他无法冷静,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他鲜少有这样的时候,难以说出口的情绪似翻涌冲击小舟的浪涛,将人淹没。 男人眼神暗沉得可怕,平常的言俏俏见了,都多少会有些忐忑。 可现在的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仰着头,神色呆愣而乖巧。 梁九溪低低地喘了口气,却冷不丁收了手。 猝不及防的抽离令言俏俏愣了一下,唇边沾染了清亮的水渍。 他不敢去看自己被舔的湿漉漉的手指,只狼狈地扯了下被撑得发紧的衣袍。 他现在确实能为所欲为,但一想到小姑娘还中着毒,梁九溪便只能嘆一口气,做人到底是不能太畜生。 擦干净手指和言俏俏唇边的残留,那股躁意终于压下去几分。 他才能冷静地抬眼,看向坐在床边便极其乱人心神的小青梅,克制地道:「俏俏,去床上睡会儿吧。」 等人睡一觉醒了,药效也就结束了,免得总考验他的定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5页 毕竟这种情况下,他的定力是经不起考验的。 言俏俏歪过脑袋,似乎在努力思考。 照理说,她应当是完全听从他的话的,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很快,她还是点点头:「嗯,我困了,该去睡觉了呢。」 说着,脱了鞋袜自个儿爬到宽大的床榻上。 倒是很乖的,梁九溪欣慰地想着。 而后,言俏俏便扶着床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 女子的脚踩在被褥上,陷进去一半,雪白玲珑,指甲是粉红色的,宛如嫩樱。 一贯是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这回梁九溪竟也完全看不出小青梅这是要做什么,不由好奇地望着。 言俏俏只知自己该睡觉去,揉了揉眼,手伸到前方,一下扯开了衣带。 齐胸襦裙制式使然,本就只靠胸前的衣带系住。 她这一扯,襦裙立即便顺着身子滑落下来,胡乱堆在脚边。 浅红色的肚兜裹着女子丰盈的胸脯,却挡不住那高耸起的弧度。 她脱了衣裙,还弯腰去捡。 纤细的腰肢弯折,胸前晃晃悠悠的一片雪白,形状漂亮得令人气血上涌。 梁九溪勐地站起,冲到窗边将布帘拉上,眼底瞬间便红了,压低了嗓音:「言俏俏!」 言俏俏才捡起脱掉的衣裳,便听得一声似震惊又似忍耐的低吼,紧张地抱住自己的裙子:「怎、怎么了?」 寝殿中归于黑暗,眼睛看不见了,梁九溪却觉得那片雪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下下挑拨着紧绷的心弦。 他咬牙道:「你脱衣服做什么?」 言俏俏懵懵地道:「是你让我睡觉的……」 她记得睡觉前要换衣服呀。 梁九溪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捏了捏眉心,竟不知如何反驳。 他摸到桌上的蜡烛,却并不第一时间点燃,在黑暗中克制地哄道:「……那你先睡进被子里,好不好?」 再见到那样香艷的场景,他恐怕就离变成畜生不远了。 言俏俏把脱下来的裙子挂到一边,果然听话地钻进被窝。 烛光亮起,原本冰冷的寝殿也显出几分温馨的味道。 梁九溪坐回床边,却见她还睁着眼。 还未来得及问什么,言俏俏便一下推开薄被,坐起来望着他,委屈地问:「我的寝衣呢?我还没有穿寝衣。」 她身上的肌肤细嫩柔滑,映着烛光像是某种润泽的宝石。 梁九溪再次被晃了眼,紧紧咬住后槽牙,却没能再克制住。 男人勐地倾身而上,将言俏俏压倒在床榻之中,兇狠地道:「我看不穿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 来晚咯,今天忙了下简歷的事 感谢在2023-03-14 21:06:32~2023-03-15 23:5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无敌小青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蔓珠 3瓶; sunny89、黎晨星、长安愿 2瓶; 紫葡萄、笨笨跳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五章 ◎占有◎ 厚重的布帘遮挡了所有的日光, 若非桌上还点了一支蜡烛, 寝殿中几乎与夜晚无异。 言俏俏被扑倒在床上,所幸被褥足够柔软,摔下去也不觉得疼痛。 她只穿着肚兜和小裤,身上却还压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 男人的头髮从宽厚的肩上滑落, 落在言俏俏脸颊上, 带来轻如羽毛似的痒意。 言俏俏本能地偏过头躲避,光洁的背部几乎深陷进床褥之中, 令她逃无可逃。 梁九溪个子本就比她高许多,伏在身上低头时,那宽阔的肩背便拱起一道充满力量感的弧度。 他浑身发着热, 凑到小青梅的耳边, 咬牙道:「你就非要惹我。」 言俏俏今年十七, 已是个大姑娘了。 于情理来说, 二人两情相悦,要做些什么其实很容易, 只不过轻些疼她就是。 但由于没人教,她对男女之事实在是一窍不通。 梁九溪不愿委屈强迫了她, 总想着慢慢教也是一样的, 总归一辈子还长着。 哪里想到, 平日里害羞腼腆的小姑娘,毒发时就成了这般直接大胆的样子。 她不知自个儿生得什么模样,身上的每一寸软肉又是如何的勾人, 没有男人抵得住这诱惑。 尤其是他。 不远处的烛光被遮挡了大半, 只从二人交叠的缝隙里露出些许, 显得迷离而朦胧。 言俏俏脑里一片昏沉, 只似懂非懂地眨了下眼。 梁九溪身躯微沉, 找到她藏在发间的耳垂,轻轻抿住。 她偏着头,雪白脖颈的线条漂亮优美,脆弱却毫不设防。 时间显得悠长而缓慢,一切感官都被放大。 醉青月的效用还未褪去,本该五感迟钝的言俏俏竟还是感觉到一阵阵抵不住的奇异体验。 她颤着身子,意识却模煳而昏沉,只隐约觉得好像夏夜里电闪雷鸣,漆黑的天幕里洒落狂风骤雨,雨滴侵掠着每一寸娇嫩的肌肤。 偶尔男人的齿划过,便带来更尖锐的触觉,令她无意识地嘤咛出声。 声调压得很低,是忍耐不住才溢出的喘息。 一声一声,没人告诉她不可以这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6页 她便越来越不遮掩,婉转呻/吟,甜腻又娇媚,本能地抒发着情意。 梁九溪浑身紧绷,只觉嵴背骨一点点炸开密密麻麻的酥痒。 他从未听言俏俏发出这样的声音,她总是天真清澈的模样,令人充满保护欲。 可如今,她安静地半睁着眼,面色绯红,眼里盈着朦朦胧胧的光泽,似乎愉悦至极,又像是难受得紧。 女子青丝散乱,眼角溢出珍珠般的泪,红唇微张,恍惚竟以为是勾魂摄魄的女妖。 触到小小的浅红色肚兜,梁九溪动作顿了顿,手指去勾那几根缠绕到小青梅身后的细带子。 但到底是第一次解女子贴身的衣物,他罕见地犯了蠢,有些不得章法。 笨拙地拉扯了几下后,索性大手一推,将它堆到上方,彻底失去遮蔽的效果。 梁九溪直勾勾地盯着那跳出来的雪白片刻,眼睫竟颤了一下,只觉浑身血液都在奔涌。 他的小青梅……果真是长大了。 男人的视线好似火一般,言俏俏轻轻喘着气,几乎本能地伸手去遮羞。 梁九溪没阻止她的动作,长久的忍耐让那结实的肌肉轮廓越发明显,野性又强势。 他低头吻住她放在身前的手,吻着女子细白的指尖。 而后,微微偏移,红着眼咬住目标。 如同在初雪后的清晨,占有了院中一整片整洁无痕的雪地那般兴奋。 但不同的是,他唇齿间的雪温热柔软,永远不会融化。 属于言俏俏的香气在他鼻尖晕开,是从未有过的浓郁热烈,颤颤巍巍地开出枚花骨朵来。 那样娇弱,男人却毫不怜惜—— 「唔……」言俏俏混沌迷煳的脑里竟一阵白光闪过,浑身泛起无法言说的酸软感,意识慢慢归拢。 察觉她的异常,梁九溪目光渐深,随即停住了动作。 抬眼,与她逐渐清明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言俏俏刚回过神,下意识伸手去推阻,却被轻而易举地捉住了手腕。 男人松齿,稍微抬起身躯,眯了眯眼:「俏俏?」 发现是小九,言俏俏挣扎的动作才放缓,她是躺着的,一眼便能瞧见……实在有些难以描述。 她懵了片刻。 直到梁九溪顺手勾住她的腰,她才顺势坐起来。 言俏俏却不知为何浑身软绵绵的,对上他的眼神迷茫又惊慌。 这种情况下四目相对,难免让人面红耳赤。 她慢慢弯起背嵴,抱着膝盖,像小虾米似的蜷缩起来,身上雪白的肌肤都烧出浅浅的粉。 她一点也想不通,她不是在解毒吗? 怎么转眼间,便这样了!? 若非面前的人是小九,她真的要晕过去的。 梁九溪知道她这是体内的醉青月生效结束了,大概是服用剂量小的缘故,所以结束得早些? 被当场抓包,他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想吃的已经吃到嘴了。 而且在大婚前,他定不会真的做出格的事。 言俏俏本就没有双亲护着,若还被他欺负,那未免太委屈。 只是身体的异样没这么快消退,卡着不上不下的,实在有些折磨人。 他轻轻嘆了口气。 言俏俏便更不敢看他了,小脑袋垂着,努力地组织着话语,脑里却乱七八糟的:「你、你……我,我怎么……」 梁九溪手长,拿过她先前挂起来的衣裙,指腹捻了捻。 棉布的质地自然比不得绫罗绸缎,更不必说蜀锦云锦之类。 他奇怪地问:「怎么不穿我送你的衣裳,不喜欢吗?」 言俏俏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髮髻散乱,青丝垂在圆润的肩头,眼角鼻尖都是红红的。 转而又庆幸不必继续那难以启齿的话题,讷讷道:「喜欢的……可是我要来仙鹿苑做事,怕把新裙子弄坏了。」 其实她大可以不做这个事,不过梁九溪知道她喜欢观察白鹿,所以也没有多管。 闻言,无奈地揉了揉小青梅的头髮:「但衣裳就是做来穿的,你就是一天穿坏十条,我也负担得起。」 言俏俏纠结地蹙着眉。 虽然小九现在是皇帝啦,但真的有点浪费啊。 实则梁九溪也不是什么铺张浪费的性子,于自己的吃穿住行并不讲究,否则也不会偌大的云机殿就这么几个宫人伺候。 只是不知为什么,一看到言俏俏,就总觉得应该金贵地养着,养得娇娇的才好。 别人有的,她也要有。 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想送给她。 满足她的心愿,便是梁九溪的心愿,而且他确实能从中获得巨大的满足感。 兴许他真是有些病态了。 她还在犹豫,梁九溪已经扔开旧棉布裙,说:「我让人送新的来。」 尚衣局这两日陆续呈上来几套锦裙,昨夜送了三条到迎安殿,剩下的他让人收在云机殿,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么快便能派上用场。 看着被扔得远远的旧裙子,言俏俏只得点点头。 虽是炎炎夏日,但殿中放了冰散热,梁九溪怕她着凉,随手从黑檀木龙纹衣架上取下自个儿的寝衣。 想起解毒时,小青梅非要穿寝衣才肯睡觉的模样,梁九溪好笑地道:「不是要穿寝衣吗,穿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7页 言俏俏茫然地仰着头,接过男人的寝衣看了看。 二人体型差距大,自然是不合身的。 但她顾不上那么多,赶紧穿上了,又低着头认真地将衣带繫紧。 只穿一件圆领丝织上衣,便已遮住了大半身子。 尤其还坐着,宽大的衣衫笼罩下来,才露出半截细白的小腿。 言俏俏松了口气,终于觉得从容了些。 梁九溪却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床边,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穿自己衣裳的模样。 宫人手脚利索,很快送进来一套新的衣裙,面料柔软舒适,上身也极轻盈。 随衣服一起来的,还有一碟红豆糖,个个用金纸包着,精緻极了。 梁九溪不仅不介意她在龙床之上吃小零嘴,甚至端着瓷碟送到手边。 平静道:「这也是你要吃的。」 言俏俏:「……噢。」 她不大记得解毒时发生了什么,迟疑地抓了两颗红豆糖。 但怎么想,也不会脱衣服呀?她实在想问明白,又不好意思开口。 她剥开红豆糖的糖纸,递到男人唇边。 梁九溪顿了顿,张嘴接了。 言俏俏从小就喜欢吃各种各样的零嘴,总是连带着投餵一份给他。 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 这两年多她不在身边,梁九溪便从未自己找来吃,但她一伸手,从前记忆又再次浮现。 他尝着口腔里的甜味,这样熟悉的感觉有些久违了。 言俏俏哪知道一颗糖就让他想了这么多,开心地也吃了一颗。 梁九溪看着她,眼神柔了柔。 毒解了,他便没什么后顾之忧,放下瓷碟,说起正事:「根据七娘的说法,此毒只能从口入,可记得有症状前吃了什么?」 言俏俏舔着嘴里的糖,脑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什么。 她方才是不是也舔了什么东西……? 触及男人询问的目光,她撇开那些胡思乱想,想了想说:「除了在云机殿,我吃的大多都是迎安殿统一发放的食盒。」 每只食盒里的饭菜都是一样的,但动手脚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毕竟到她手里之前,食盒还要经好几次手。 梁九溪比她更了解宫中的运作。 负责做饭的小厨房,负责送食盒的跑腿太监,负责发放食盒的宫女……几乎都有机可乘。 相关的人早已让黑甲兵捉拿审问了,只是目前还没什么结果。 言俏俏记性好,又想起别的事来:「对了,食盒一般是我自己拿的,但有两次例外。」 「一次柳洁偷了我那份,齐嬷嬷补了新的食盒给我;一次我刚从云机殿回去,是……」 那天她情绪不佳,在屋里没及时出去,杨琴芝等人还特地来慰问。 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言俏俏确信道:「是兰夏替我拿来的。」 梁九溪目光微凝,轻抿的唇角显露出些许阴沉情绪。 作者有话说: 兰夏也是入宫贵女之一,俏俏陪她送东西去良闻殿,还遇到了个哭喊救命的女人!(详情见18章) 感谢在2023-03-15 23:54:45~2023-03-16 21: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是沫不是陌 70瓶; 火焰山猪蹄 3瓶; 笨笨跳跳 2瓶; 饼干蘸酱油、黎晨星、柒光萦胥、紫葡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猜测◎ 兰夏也是入宫贵女之一, 同杨琴芝等人住一个屋。 她和言俏俏经歷相似, 是作为表小姐借住在姑母家里,性子胆小怯弱,存在感极低。 言俏俏原本与她没什么交集,直到有一次从云机殿回来, 路上恰巧遇到哭泣的兰夏。 兰夏在宫中做些跑腿的事, 那天管事的人让她去良闻殿送东西,她不敢, 是言俏俏好心陪她去的。 当时良闻殿的侧门打开,还险些跑出来个哭喊求救的彩裙女子。 言俏俏本来记性就好,受惊吓后, 更是想忘记都难。 后来兰夏给她送食盒, 便说是感谢她。 其实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小九问起, 言俏俏便一股脑全说了。 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到底谁会对她下毒呢? 身上穿着的寝衣太大了,她将过长的袖口往上拉, 却还是只能露出一小截细细的手指头。 反而领口显得大, 露出一整片雪□□致的锁骨。 梁九溪背对着她在床边坐下, 一言不发的,似乎在思考她的话。 言俏俏清楚自家竹马内里并不是温和的人,担心他一生气把所有人都抓起来, 便犹豫着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背。 指下的躯体灼热硬朗, 与自己身上软绵绵的完全不同。 言俏俏没触碰过其他男人, 愣了下, 才道:「不过我与兰夏没什么矛盾, 她没理由害我才对……倒是席家姐妹以及柳洁,她们一点也不喜欢我的。」 梁九溪偏了头过来,眼角睨着她,不紧不慢地道:「我喜欢你就行。」 言俏俏一怔,发现如今的小九越发爱说些甜言蜜语了,从前他还算是沉默寡言的人。 她揪了揪衣袖,耳尖发红,却故作镇定:「……嗯。」 她又哪里知道,寡了两年多的男人,早藏了一肚子的话,眼下是已经克制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8页 还有更热烈、更直白、更下流的话,只留着日后慢慢说。 言俏俏缓了下,才发觉不对劲,又忙道:「……我的重点不是这个!」 她说得平淡轻松,是因为她确实不太在乎席清雪那些人喜不喜欢自己,反正她也不太喜欢她们。 说这些,是想分析一下其他人的动机。 虽说……她也不认为,席清雪她们会因为一点隔阂,便对她下毒。 梁九溪笑了下,将装红豆糖的瓷碟再次端到她手边,安抚道:「知道了,还吃不吃?」 小九从不会敷衍她,虽只是这么随口一句应答,但言俏俏知道他记在心里了,便没再多说,又乖乖地抓了一把糖。 寝殿中昏暗,让她分不清时辰,也不知道自己解毒用了多久。 直到钟七娘和刘女医听闻消息匆匆赶来,才知道距离她进来解毒,一共还不到半个时辰! 二人进来之前,梁九溪便已经默不作声地松开云锦纱床幔,将穿着他寝衣的小青梅笼在床榻上。 隔着一层轻薄床幔,言俏俏伸出手腕让刘女医诊脉。 结果自然是好的,脉搏中那唯一的一丝细微异样也消失了。 只是言俏俏难免有些疑惑,看向床幔外的模煳身影,忍不住问:「这么短的时间就好了吗?」 钟七娘也颇感意外,思索道:「一般来说,醉青月毒发能持续一个时辰到三个时辰不等……可能是入口的剂量微乎其微,所以效果也大打折扣。」 醉青月并非完全无色无味,要混进饭菜里,确实不能放太多。 确认言俏俏身子没有大碍,刘女医便提着药箱回太医院了。 钟七娘紧随其后,走到了门口,才冷不丁道:「不过……奴婢倒是听说过另一种情况——」 「醉青月会在一定程度上麻痹人的五感,但倘若中毒之人受到太过强烈的刺激,便有可能中途清醒过来。」 她试探着说完,殿中果然没什么反应,只有自家主子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想想也是,二人一直在寝殿,除非刺客突袭或是撞鬼,不然能有什么强烈刺激? 钟七娘没多想,再次福身告退。 言俏俏面色纠结地坐在床上,不由低头扯着身上的衣裳,又想起意识刚回笼时看到的那一幕。 小九当时分明是……在咬她吧? 为什么咬她? 床幔外的高大身影靠近了,随即一只大手拨开垂坠的云锦纱。 梁九溪背对着烛光,神色昏暗模煳,只是那双眼依旧深沉而意味难明。 言俏俏鼓起勇气问:「你……」 「嗯?」他垂眼将床幔束至两边的床柱,漫不经心地尾音上扬。 言俏俏搁在被褥上的脚趾蜷缩了一下,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胡乱改口道:「……我是问,白鹿的事查清了吗?」 每次她问起的事,梁九溪总是显得极有耐心,缓声道:「找季望山核实过,应该不是情报错漏。」 「从庆岁山到皇宫,路途中确实有宫人触碰到鹿角,但这只白鹿性情尤为温顺亲人,不曾暴躁伤人。」 「因为没什么特别反应,便没有记录下来。」 随口一问的言俏俏蹙起眉,忙探头对他说:「但是我没有骗人呀,那天宫女擦白鹿的角,它真的看起来很不舒服。」 她穿的寝衣本就宽大,如此撑着身子往前,里头雪色夹杂着浅红便一目了然。 梁九溪大掌覆上她额头,把人推回去,而后捏着眉心,低声说:「倒不是质疑你,排除鹿角本身的因素之后,或许白鹿性情变化,是别的东西在作祟。」 「别的东西?」言俏俏捂着额头一愣。 那时只有两个宫女在替白鹿洗刷净尘而已。 这些天观察白鹿的情形一幕幕闪过。 忽而想到什么,她问道:「小九,你昨晚看了我新的记录初稿对吗?」 昨儿下午,宫人来给白鹿餵食,不过就一盏茶的功夫。 谁知宫人前脚刚走,后脚白鹿便变得焦虑暴躁,甚至用角去撞击树干。 梁九溪点头,却道:「让人去检查过了,白鹿吃的精饲料与榆树叶也都没问题。」 老太监杨公公虽秉公谋私,替干儿子开后门,但在侍奉白鹿一事上并不敢马虎。 毕竟真出什么事,第一个掉的便是他的脑袋,所有白鹿入口的东西,都盯得很严,没什么动手脚的机会。 下午过去,原本也是为了亲自看看情况,没想到恰巧碰见小青梅被人合起伙来欺负。 想起当时的情形,梁九溪目光冷了冷。 当着言俏俏的面,他不好下太狠的手,只说拉去问刑司,但总归也要脱层皮才是。 言俏俏翻过手掌心,只见大半个手掌都被衣袖遮住了。 小九的寝衣也是玄色,袖口以银线锁边,绣着忍冬纹。 她迟疑地抬手,闻了闻衣袖上的味道。 片刻又揪起前襟来轻嗅,是熟悉的雪松冷香。 梁九溪眯起凤眼,不动声色地看着。 他在想今夜是不是还要穿这件寝衣入睡……或者说,他穿了还睡得着吗。 直到言俏俏仰头,眼里闪着雀跃的微光:「我知道了,是衣服上的味道有问题!」 他微微勾了点唇,顺着她缓声问:「怎么说?」 言俏俏急于与他分享自己的发现,忙起身从床上跳下来,玉一般光洁的脚踩在地板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99页 可才跑到男人跟前,还未开口,便被掐着腰一把抱了起来。 梁九溪把她放到旁边的桌上,扫了眼她赤/裸的小脚:「小心着凉。」 寝殿里铺着的是橡木地板,比青砖石板之类要温和得多,而且还是夏日。 言俏俏想反驳,却瞧见他冷肃的脸色,粉白的脚趾微勾,老实地噤了声。 有时候小九还是有一点点凶的,尤其爹娘去世后,他似乎又往自己身上揽了好些责任。 大多数时候纵容她,但也不是什么都顺着。 「用香料熏过或是涂抹了香膏后,衣裳上的味道会留存一段时间。」言俏俏言归正传,手上用力,将衣摆扯起来,「喏,不信你闻闻。」 梁九溪垂眼,却没动弹。 他没兴趣闻自己的衣服。 言俏俏继续说:「不论是白鹿接风洗尘那次,还是后来餵食的异常,要说共同之处,其实就是都有宫人在它身边。」 「梨儿和我说过,浣衣局会薰香宫人的衣裳,而且一段时间内用的香料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猜,是不是有人在浣衣局的香料里动了手脚,白鹿闻了便会不舒服?」 穿着带有特殊味道衣裳的宫人自个儿也未必知情,不过是按部就班做些分内的事。 但却被幕后之人悄无声息地利用了。 言俏俏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个猜测很是合理的,抬起眼,期待地盯着他看。 一双杏眼乌熘熘的,睫羽偶尔扑闪一下,任谁也抵不住这样的眼神。 梁九溪笑了下:「俏俏好聪明啊。」 言俏俏并不是极其机敏聪慧的姑娘,加上性子内敛并不张扬,少有夸奖落在她身上。 此时耳根都热了,唇角却忍不住上扬,悬在桌沿的两条腿开心地轻晃。 得到肯定,她认真地提醒道:「小九,那你得快些去查了,不要让小小白有危险呀。」 梁九溪哑然失笑。 起兵之后,作为主帅亦或是君主,他都是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从来都是其他人依照他的吩咐做事,还没被别人命令过。 但自从表明身份相认,言俏俏不仅不怕他,恐怕很快就要骑到他头上去了。 他冷不丁抓住小青梅晃动的腿,粗粝指腹摩挲过脚踝处微凸的骨节,那肌肤便传来花瓣一般娇弱的震颤。 男人嗓音不似平日里沉凝,带着点慵懒的味道,缓声打趣道:「俏俏小姐说的是,属下立即去查。」 言俏俏被他的话惊住,呆呆看着竹马将自己的腿捉起,而后挂进臂弯。 等她想缩回来时,却只将那有力的臂膀勾得更紧,反倒像是她缠着对方一样。 虽没有别的动作,但不知为何,心底升腾起一股羞怯想逃的本能反应。 言俏俏看见他幽深的眼,终于忍不住问:「小九……你、你方才为什么……」 「……要咬我那里啊。」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老被锁qwq,加个更吧 感谢在2023-03-16 21:00:03~2023-03-17 12:1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握瑾怀瑜 12瓶; 小狐狸 5瓶; 黎晨星、饼干蘸酱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七章 ◎护卫◎ 虽没有解毒时的清晰记忆, 但醒后那一低头瞧见的情形, 如何都无法忽视。 一片都泛着湿润的水光不说,原本是桃粉色的地方,竟变得红艷艷的,吓她一跳。 且稍微一动, 被小衣碰到的地方便有些微微的疼。 也不知现在消下去没有…… 言俏俏纠结地看向跟前的竹马, 怎么也想不通小九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梁九溪自然不会被她问住,眉眼都未颤动一下:「那里是哪里?」 「……」言俏俏抿着唇, 耳根的热意蔓延到脸蛋,涨得红扑扑的。 知道他是明知故问,本不想理他了, 可顿了顿还是小声道:「就是……乳、乳儿……」 虽没学过太多礼数, 但也知道没有人会把这个挂在嘴边。 因而说出口的剎那, 她便有些后悔了, 挪开眼,不知所措地乱瞟。 梁九溪俯身逼近那张如芙蓉含春的脸, 灼热的目光令她无处躲避。 他低笑,缓声直白道:「俏俏小姐是说, 我咬了你的乳儿?」 他好似存了什么坏心思, 一声声地唤着「俏俏小姐」, 令她不知所措。 言俏俏本就够害羞的,忙胡乱点点头。 梁九溪顺势勾起她下巴,要她抬眼, 端详着女子眼里氤氲的水汽, 问:「怎么要哭了, 属下咬疼你了?」 她招架不住, 又羞又恼, 索性撇开了脸。 梁九溪扬了下眉,可见她这样牴触,也有些迟疑,还以为是真的咬疼了。 毕竟小姑娘嫩得跟豆腐似的,他又没什么经验,下嘴难免没轻没重。 他迟疑片刻,收敛了神色,大手探向小青梅的衣带,低声道:「别躲,我看看。」 言俏俏本就不好意思,男人突如其来的检查更叫她浑身紧绷。 趁他低头靠近,慌不择路地一把抱住对方的脖子。 梁九溪顿了顿,手绕到她腰后,稍微用力便将人抱起来。 言俏俏甚至将脸埋进他颈窝里,一副死活不肯给他检查的模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0页 梁九溪哑然,才发觉小青梅比他想像中还要敏感害羞,不通□□。 到底是担心吓坏了她,梁九溪正经了些,大手摸着她披散的长髮,温声解释道:「是因为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才会那么做。」 言俏俏这才偏头,睁开一只眼,懵懂地看着他,细声细气的:「……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梁九溪闷声说,「若你不喜欢这样,那我以后克制一些。」 他不愿对言俏俏说谎,所以只能说尽量克制。 毕竟要他完全不碰她,不能占有她,梁九溪扪心自问做不到。 言俏俏其实也算不上排斥,只是没怎么经歷过,所以不知如何应对。 她抬起头,盯着小九低垂的眼。 虽瞧着很平静,但那唇角抿着,已算是明显的失落模样。 言俏俏不由有些心软,好脾气地道:「也没有不喜欢,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真的吗?」梁九溪问。 她乖乖点头:「嗯!」 他这才松了眉心,将她放在床上:「那还疼吗?」 言俏俏忙摇头:「不疼的。」 宫人送来的新裙就摆放在一边,她被吸引了注意力,一条一条地欣赏,却没看见男人依旧幽深的目光。 不疼就好。 言俏俏换好衣裳,才跟着他一起出去。 崔公公似乎在正殿等了有一阵,见到自家主子,立即上前来:「陛下,浣衣局那边查出问题了。」 言俏俏一愣,好奇道:「浣衣局?」 这么巧呀,她方才还和小九说可能是浣衣局那边动的手脚,崔公公就已经去查了。 梁九溪不动声色地道:「听你说了那些后,我便立即让人去了浣衣局,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到了。」 言俏俏似懂非懂地眨了下眼。 从她说出猜测到现在,可能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她感慨道:「崔公公做事的效率好高啊,不愧是大内总管!」 崔公公抹了抹额上的汗,却感到费解。 今天一大早,主子就让他去浣衣局查香料的问题了。 哪想到手底下的人这么不顶用,到现在才查出点眉目。 他在这里等着禀报时,还担心挨训,怎么突然就变成效率高了? 虽听不懂主子在说什么,崔公公仍装傻赔笑:「哈哈,言小姐过奖。」 梁九溪这才淡淡地道:「查到什么了。」 他说话时,眼神却一直落在言俏俏身上,似乎在看她乱掉的髮髻,手指撩起一缕乌黑的长髮。 崔公公何等会看眼色的人,没先回主子的问题,反而朝云机殿外喊了一声:「来人吶,替言小姐梳发!」 梨儿闻声进来伺候,梁九溪让开一步,没说什么。 崔公公便知自己做对了,才恭敬地道:「回陛下,已查明,是浣衣局那边的掌事嬷嬷收受了贿赂,约有二百两。」 「说对方是个宫女,只交给她一些香粉,让她兑进熏衣用的香料里。」 梨儿梳直长发,小声唠叨:「言小姐,您想梳什么髮式?奴婢会梳望仙髻、双环髻……」 言俏俏只知道最常见的几种,迷茫着还未说话,梁九溪已经望过来:「就上次宫宴那种吧。」 梨儿想了想,才知是兔儿髻。 梳起来的髮髻好似两只併拢的兔耳朵,精緻不失可爱,确实适合言小姐。 崔公公一时恍惚自己才是局外人。 好在多余惯了,如今已能面不改色,继续道:「那名行贿的宫女在藏书阁做事,奴才已派人去捉拿了。」 梁九溪说:「捉到人,让季望山去审问。」 「是。」 「仙鹿苑那边呢?」他又问。 崔公公忙道:「仙鹿苑换了新的管事太监,宫人的衣裳也换了一批新的,目前白鹿没再出现过异常。」 闻言,言俏俏的心安定下来。 崔公公禀报完所有的事,退开到一边,余光竟看见陛下一直盯着那梳发宫女的手。 准确地说,是在观察她的动作。 高大威武的男人眉眼冷淡,却是无比认真地观摩着,没错过一点梳发的细节。 崔公公冷不丁想。 陛下该不是……想学会怎么替女子梳发吧? ……好像确实是主子能做出来的事。 梨儿还不知道自己的活就要被抢了,使劲浑身解数,梳了个近乎完美的兔儿髻,心里得意极了。 原来那箱金玉首饰抬去了迎安殿,云机殿里转眼又多了一箱更大的。 梨儿的眼光极好,虽没妆点太多,但每一支都点缀得恰到好处。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望着铜镜中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女子,言俏俏甚至有些恍神。 脸还是那张脸,但是就如同她制作木雕时最后的打磨抛光,令那原本就精緻的模样越发光彩夺目。 梨儿规矩退下,梁九溪走到她身后,指背碰了碰乌黑的兔儿髻。 言俏俏跟着歪头,发间的步摇晃动,碰撞之间叮啷作响。 他笑了笑,忽然道:「给你安排了个护卫,要不要看看?」 言俏俏一愣:「是因为中毒的事吗?」 在闻春县时,她身边顶多跟着林妈妈和一个小丫头,也算不上多大的阵仗。 到了京城,便只有林妈妈,尤其林妈妈身体不好之后,几乎所有事她都是亲力亲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1页 哪里想到有一天,自个儿还会要护卫跟着。 梁九溪道:「倒也不完全是,即便没有这次的事,你身边也要添些人手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具体的原因他没多讲,总归他都安排好了的。 言俏俏明白他的用意,只是一想到做什么都有其他人跟着,便觉得有些别扭。 看出她的迟疑,梁九溪不置可否,只是道:「去看看吧,护卫在殿外等你,若不喜欢,换一个就是。」 言俏俏不疑有他,想着先看一眼也好,便提起裙摆,迈过正殿高高的门槛。 一走出殿门,便觉热浪扑面。 即使太阳已落下一半,但四周的炎热仍未消退,裹着人的身子,又闷又沉。 言俏俏好奇地左右张望,却只见到几个来往的宫人。 忽而,深色的廊柱后走出一人。 个子高挑,五官清秀,却压不住眉宇间那股冷清的英气。 「林琅?」言俏俏开心地小跑过去,问,「你怎么在这里呀?我正到处找你呢。」 林琅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反问:「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言俏俏停住动作,呆呆地站着。 小九让她出来看看护卫,可是外面只有林琅啊。 林琅心里嘆了口气,忽觉任重而道远。 她拍了拍言俏俏的脑袋,说:「我就是你的护卫。」 言俏俏震惊地睁大眼:「你做我的护卫吗??」 非要说的话……林琅来歷清白,又有一身功夫,而且还与她有不错的交情。 最重要的,她是女子,即便贴身跟着言俏俏,也不会惹人注意。 梁九溪选她做护卫,似乎已是权衡之下最合适的结果。 可言俏俏心里是将林琅当作朋友的,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小九利用了自己的权势,逼迫林琅答应。 她揪着手指,实在觉得这样不妥当,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要回去找小九。 可才走了两步,便被抓住后领。 林琅皱眉看她:「什么意思啊,你不愿意?」 言俏俏挣扎不动,只得转过头,可怜巴巴地小声道:「我……我愿意啊,我是怕你勉强。」 「我勉强什么。」林琅松了手,双手抱胸,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家陛下给我发好多月钱,傻子才勉强。」 可是言俏俏知道,林琅根本就不在乎钱财的。 她是陈靖曲陈大将军的独女,天底下没几个女子比她身份更尊贵。 言俏俏明白她是自愿的,不由弯了弯眼,眼底的快乐几乎要溢出来,比这盛夏的日光还要耀眼。 林琅不自然地撇过头。 她可能也是闲的吧……居然真就答应了皇帝。 作者有话说: 欢迎林琅加入我们i俏家族(鼓掌) 感谢在2023-03-17 12:18:34~2023-03-17 21:1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anwan 20瓶; sssssophie 10瓶; 缘缘不圆、柒光萦胥、怎书鸳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徐沥◎ 言俏俏性子文静内秀, 不太擅长应付人情世故, 所以朋友不多。 尤其离开闻春县、到了全然陌生的吉安伯府,更如同一叶飘零的浮萍。 除了偶尔与叔父家的堂兄弟姐妹有些接触,她几乎都是独来独往,有时一整天也找不到人说话。 把林琅视为朋友, 言俏俏是很认真的。 虽说对方总是神神秘秘、难以捉摸, 但三番两次对她伸以援手的情谊不会假。 本来她还遗憾着,等过两日出宫, 恐怕再想与林琅见面就有些难了。 没想到林琅就突然成了她的护卫。 一想到以后两个人可以天天在一块玩,言俏俏心里便很是高兴。 她抓着林琅的手臂,一点也不掩饰自个儿的欢喜:「真的太好了, 这样我就不用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林琅瞥了她一眼, 察觉出她话里不经意流露出的讯息, 奇怪问道:「你没有丫鬟吗?」 二人虽是室友, 但从不打听对方的事,林琅只知道她是寄住在言家的小姐, 却不清楚她实际的处境。 言俏俏摇摇头,老实道:「我身边只有林妈妈, 但林妈妈已经病了好些时日了。」 「而且我这次之所以答应叔母入宫, 其实也是因为她说会替林妈妈治病。」 想到病重的林妈妈, 言俏俏面上的雀跃褪去,唇角抿起,水润的大眼睛显出几分怔松失落。 她得快些出宫, 回言府看看了。 当初李氏说, 进宫呆上七八日便能回去, 数着日子好像也差不多了。 不过那会儿她并不知道新帝是小九, 几次见面都害怕得要命。 现在想起来, 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如言俏俏这般身份,进宫多半不是自愿的,这点林琅倒是不意外。 只不过言家毕竟是吉安伯府,哪怕是寄人篱下的表小姐,身边也不该只有一个得病的婆子伺候才是。 她没对此评价什么,只是不近人情地道:「反正我只是给你当护卫,你到时候别把我当丫鬟使。」 言俏俏毫不犹豫地道:「不会的,你是我的朋友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2页 「……你最好是。」林琅挪开眼。 言俏俏眨了下眼,忽而想到什么,手指无意识地缠着衣带,小声道:「不过……不过你做我的护卫,可能要吃我做的饭了。」 她偷瞧一眼,有些心虚:「我做饭不是很好吃……唔,可能有点难吃……」 她厨艺实在差劲,即便已经牢牢记住林妈妈教的步骤,却还是会煮出来奇怪的东西。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啦。 林琅皱了下眉:「你自己做饭?」 言俏俏迟疑地点了下头,侷促道:「叔母不让我去前面吃饭,说我吃相粗鲁。」 比起其他姐姐妹妹,她确实吃得多、姿态也不斯文,李氏不满她许久了。 所以林妈妈要在院里砌一个土灶,她顺水推舟就答应下来。 林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意识到言俏俏在家里被欺负成这样,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可怜。 可偏偏她这个人又温和纯粹得像一汪水,懵懂而干净。 她自己不抱怨的话,任谁都想不到她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林琅扫了眼言俏俏,那一身新的珠钗衣裙,打眼一瞧便知价值不菲。 新帝对她确实上心。 她意味深长地道:「这些你恐怕都没跟皇帝说过吧?」 言俏俏一愣,倒确实没和小九说过。 毕竟她心里跟叔父一家也不亲近,有吃有住便知足了。 何况当初兄弟俩分家,她爹和叔父闹得似乎并不愉快,早料到不可能对她像亲生女儿一样好的。 看她呆头呆脑的样子,林琅懒得再继续说,只是往云机殿的门口看了一眼。 言俏俏看着就不是爱告状的人,虽然身后的靠山一座比一座大,但她自己好像还没意识到。 她似乎也并不真的理解从小一起长大的男人做了皇帝意味着什么。 太阳落山,远远近近的亭台楼阁都镀上一层灿烂的金边。 余晖铺开在天边,又渐渐如潮水收敛。 云机殿正殿中,梁九溪批完一堆摺子,冷不丁掀起眼皮,朝大门口看去。 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暗了一些。 他闭上眼往后靠,拇指按在太阳穴,一圈圈地缓解疲劳。 新帝平日里就不喜欢人近身伺候,更不用说揉捏推拿这样的事。 上次崔公公想上前侍奉,都被冷冷地扫了一眼,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说起来,他跟在新帝身边也有几个月了,这么多心腹权臣来来往往,也就只有言小姐能和陛下亲近,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 梁九溪淡声问:「她人呢?」 崔公公答:「陛下可是问言小姐?言小姐方才到殿外与林小姐说话,似乎极有兴致,说着说着就回迎安殿去了。」 本想着处理完政务与小青梅一起用晚膳的梁九溪:「……」 他停了手上的动作,睁开的漆黑凤眼里隐隐有几分无奈。 若旁人在帝王面前不辞而别,那显然是犯了大忌。 但崔公公知道陛下不会生言小姐的气,所以当时也并未多嘴。 他恭敬地侍立在三级玉阶之下,诚恳道:「陛下,言小姐日后若要执掌凤印,此时多结交林小姐这样的高门贵女,也是好事。」 梁九溪自然明白这个理,否则也不会偏偏挑中林琅做护卫。 不然有那支暗卫就已够用的,毕竟他亲自培养了好几年,还为此花费了不少精力。 梁九溪难得点了下头。 小青梅出身普通,虽然他不在乎,也大可以力排众议封她为后。 但他不愿意言俏俏受委屈。 他要让她成为众望所归、名正言顺的南梁皇后。 知道言俏俏已经离开,梁九溪便对用晚膳没了什么期待,休憩片刻,又回到桌案前。 翻开摺子时,随口问了一句:「藏书阁抓到人了吗?」 「抓到了,已按您的吩咐移交季公子审问。」崔公公迟疑了一下,特意提醒,「陛下,进宫来的贵女里,御史中丞席肃席大人的两个女儿就在藏书阁做事。」 梁九溪并不意外,只是嗯了一声,话锋一转:「徐沥进宫了吗?」 崔公公缓了缓,才跟上主子的思维:「……两刻钟前,徐将军在宫城东门下的马。」 「让他先去迎安殿一趟。」 「是。」 ………… 言俏俏先去看了白鹿,确认它已没事,才与林琅一起回到迎安殿。 酉时过半,这个时辰,迎安殿众女也大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宫人照旧搬了几只食盒,在正厅里分发。 言俏俏本想上前排队,又想起小九说只能吃云机殿送来的吃食,便停住了脚步。 晚些梨儿应该会送晚膳过来。 她退开一些,安静地站在边上,等林琅领食盒。 期间杨琴芝等人过来,无一例外都热情地同她打招唿。 只有柳洁经过时,始终低着头,不敢抬眼与她对视。 刚入宫那天,在翠园凉亭之中,与张俪儿谈笑自若的柳洁,还是那般八面玲珑。 但自从断了手指变成残废,她就一直是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言俏俏自然也不会去落井下石,只是平静地挪开眼。 正好看到排在最前面的兰夏。 想到醉青月,她不免有些迟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3页 兰夏是有机会在她的食盒里下毒的,但是兰夏好像没有理由那么做。 忽然,前方传来兰夏惊慌失措的喊声。 「席小姐!这是我的食盒!」 言俏俏回神,与其他人一起看过去。 原来是兰夏领了食盒想回屋吃,却在门口撞见刚出来的席小蔓。 席小蔓手拽在她的食盒上,无语道:「不是你说这份给我吗,你再去拿一份不就好了。」 兰夏死死抱着,却又不敢剧烈反抗,着急道:「我真的不是给你的意思,我只有这一份,怎么能给你呢!」 改了规矩后,便严格按名字一人一份。 席小蔓当然知道这点,因为她就是把自己领的那份给了长姐,自己没的吃了。 今日黑甲兵突然来藏书阁,抓走了一名宫女,长姐的情绪便一直低沉着,连饭都没来领。 那个宫女似乎与长姐说过几次话,可能有几分交情,所以长姐才担心。 席小蔓小心地问了两句,却没问出个所以然。 想到这事,她便觉得烦,手上勐地一用力。 哪知道兰夏也没松手,争抢之间,食盒骤然脱手,砰地摔在地上。 里面的饭菜瞬间泼洒出来,鲜香的肉丸香菇汤溅开,打湿了二人的裙摆和鞋面。 「我的鞋!!」席小蔓跳开几步,指着兰夏愤怒道,「你这贱人,不就是一口饭吗!你是不是八辈子没吃过饭!?」 齐嬷嬷不在,正厅里没有能管事的人。 御史中丞席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们确实不敢去惹。 更不必说寄人篱下的兰夏,她在姑母家挨欺负多年,养成了怯懦怕事的性格。 面对席小蔓的指责,她慌张地蹲下,用袖子擦拭对方的裙摆,哽咽道歉:「对、对不起……」 席小蔓一贯欺软怕硬,兰夏越退让,她更是理直气壮,没好气地踢开她的手:「真晦气!你知不知道我这鞋子多少钱,这可是蜀锦鞋面!」 她作为庶女本来也用不起,还是席清雪裁新裙的时候,剩了一截给她做鞋子。 席小蔓为此甚是得意,入宫时忙不迭地穿上了。 此时被汤汁污染,心里怎可能不气,咄咄逼人道:「你最好是赔我!不然我就上你家,要你家里人评评理!」 兰夏是表小姐,如果因此连累姑母家被席家记恨,想也知道下场会如何。 她害怕地哭道:「我赔、我赔你,你别告诉我姑母……」 言俏俏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心里都觉得生气,怎么可以这样颠倒黑白。 忍不住开口道:「明明是你不对,你怎么欺负人?」 席小蔓瞪着眼转头,正要回怼,看到是言俏俏,心虚地眼神一飘,却不敢与她正面交锋。 言俏俏上前几步,把兰夏拉起来,认真道:「你不要赔她,你没有错,不要怕。」 席小蔓低声嘟囔道:「还没当娘娘呢,神气什么啊……」 言俏俏也知道与这样的人说不通道理,想拉着兰夏离开。 兰夏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可才挪动一步,席小蔓便兇狠地瞪了过来。 她忌惮言俏俏,可并不怕身份低微的兰夏,咬牙威胁道:「你敢走,我要你们家好看!」 兰夏顿时浑身僵硬,她没有言俏俏那样的底气一走了之,几乎要哭出来。 言俏俏正要反驳,迎安殿门外冷不丁传来一道粗犷浑厚的男声—— 「嚯!好大的口气啊!」 徐沥一身冷冽铁甲,大步流星地跨过门槛走进来,身后一列黑甲兵停在门外。 他盯向大言不惭的席小蔓,眉骨上刀疤骇人:「说说,怎么个好看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7 21:15:51~2023-03-18 21:0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暗香奈儿 10瓶; 淦 8瓶; 你越来越漂亮咯 5瓶; 盈盈呀~、黎晨星 2瓶; 饼干蘸酱油、氯乙烯、柒光萦胥、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捉拿◎ 徐沥也是早年就跟在梁九溪身边的心腹, 与季望山一文一武、一暗一明, 宛如君主左右两条臂膀。 他今年才三十五,却已是武将之首的护国大将军,唯有镇守边疆的陈靖曲陈大将军能与之比肩。 徐沥个子高壮,身躯雄伟, 披着沉重铁甲, 满身肃杀之气。 腰间别着的那把长剑,乍一瞧竟比在场某些姑娘还要高。 剑鞘是新做的, 简朴干净,露在外头的剑柄却有明显的磨损,是真正杀过人、见过血的利器。 殿中除了宫女, 便都是未出阁的少女, 外男都不曾见过几个, 更别说这样虎背熊腰的大块头。 众女挤作一团, 瑟瑟发抖。 先前还嚣张跋扈的席小蔓脸色也白了,惊恐地往后退, 哪里敢回他的话。 徐沥是战场上以一敌百的勇士,本不至于吓唬这些温室娇花。 但此时他显然是故意的, 大大咧咧地往前逼近, 硬沉的鞋像石头似的砸在木地板上, 一声一声震得人浑身发麻。 「哟,你躲什么?我看你方才脾气挺大的啊?说说,怎么个好看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4页 席小蔓手脚僵硬, 额上渗出一层冷汗。 且不说这个人长得就可怕, 单是他能佩剑在宫中通行自如, 便知不是她能得罪的人物。 她虽仗势欺人, 但也知道不能踢铁板, 连忙拼命摇头,楚楚可怜地道:「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谁知徐沥根本不吃这套,反而勐地一瞪眼,如怒目金刚。 厚实的大掌拍在腰侧的佩剑上,大声道:「没有?你的意思是我听错了!?」 他一用力,长剑便被抽出半截,铁刃摩擦剑鞘的声音宛如凌迟。 「啊!!」 席小蔓尖叫一声,踉踉跄跄地软了腿,一屁股摔在地上,眼泪从惨白的脸上往下滚,张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看起来真是吓得不轻。 徐沥撇撇嘴,利落地推剑入鞘。 也没想到方才那么蛮横无理的人,却是个软脚虾。 殿中顿时鸦雀无声,只剩席小蔓低而惊恐的抽泣。 徐沥扫了眼其他人,这才抬手,展示了自个儿的腰牌,粗声道:「我奉陛下之命前来问话,让你们这儿的管事嬷嬷出来。」 门口的小宫女回过神,立即互相推搡着,跑出去喊齐嬷嬷了。 其他人没来得及回屋,谁知撞上这种事,想走又不敢走,都争前恐后地挤到角落里,不知所措。 剩下离徐沥最近的言俏俏,还傻愣愣地盯着殿中央的人,像是没反应过来。 「言姑娘……」杨琴芝几人小声地喊她,想让她一起过来躲躲。 但那大块头男人耳朵极其灵敏,倏地转过头,铁甲摩擦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尤为刺耳。 杨琴芝等人勐地闭嘴。 徐沥这才认真看向一旁的言俏俏,高壮的个头衬得女子越发小只,极有压迫感。 半晌,他忽然一拍大腿,高兴道:「言姑娘,好久不见了!」 说话时,男人堆起满脸的笑,连眉骨上的刀疤都好似柔和了几分,显得憨厚老实,与先前那副野蛮粗鲁的模样判若两人。 好久不见!? 殿中其他的人顿时大跌眼镜,震惊得无以復加。 言俏俏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也惊奇地道:「徐大哥,你来京城啦?」 她是认识徐沥的。 徐沥是小九的远方表兄,从前在闻春县时,他几乎每个月都会过来一两趟,住上两三日,与小九叙叙旧。 初次见到这位表兄时,言俏俏还颇为惊讶,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小九很少与亲戚来往走动。 就连过年的时候,他也只同表姑吃顿年夜饭,便回屋休息去了,从不参加别的活动。 言俏俏知道后,才每年都去陪他守岁,还教他放烟花。 每逢大年初一,她也总是第一个去小九家拜年。 很难想像这样的小九,会同一个大他十来岁的远房表兄保持密切联繫。 但久而久之,言俏俏也就习惯了。 她一直以为,是小九与徐大哥十分投缘的缘故,二人才这样亲近。 可如今看到徐沥的模样,显然是在新帝梁九溪手底下做事,言俏俏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所以表兄什么的,应该是假身份? 那住在她家隔壁的卖煎饼芸大娘,恐怕也不是小九真正的表姑了。 言俏俏怔住。 此番入宫,实在与小九相认得突然,现在细细回想,原来这么多东西都是假的么? 她忍不住问,「徐大……」 她的话顿住,忽而有些纠结。 眼前的徐沥已经不是闻春县小九的远房表兄,还像以前那样称唿,是不是不妥? 徐沥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后脑勺:「怎么?」 言俏俏讷讷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唿你了。」 闻言,徐沥哈哈大笑:「你这说的,自然是想怎么喊怎么喊!毕竟我能有今日,言姑娘,您是我徐沥的大恩人啊!」 他豪气地抱拳拱手,虽是说笑的语气,眼底的神色却有几分郑重的意味。 言俏俏本是想问他一些事的。 如果卖煎饼的表姑是假的,投缘的远房表兄也是假的,那小九在闻春县这么多年,岂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復仇而已。 而且每次小九与徐表兄叙旧,都会让她走开。 可她实在好奇,有次偷偷去听墙角,可还没听到什么,便被噼头盖脸地凶了一顿。 想到这儿,言俏俏郁闷地捏了下手指。 那小九说过的卖煎饼养她,或者去武馆做老师,都是随口开的玩笑了? 顾及到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场,组织了许久的一番话,终究还是咽回肚子里。 徐沥哪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殷勤地搬了把椅子过来,热情道:「言姑娘,你坐着等吧,我估计这里的事还要一会儿!」 言俏俏心不在焉地坐下,眼神怔松地盯着自个儿干净精緻的裙摆。 她相信小九是喜欢她的。 只是这么多年的记忆忽然变得真假参半,难免有些迷茫不安。 发现言俏俏与徐沥认识,角落里的杨琴芝等人忽然没那么害怕了,慢慢靠过来,小声问:「言姑娘,你认识他啊?他带着黑甲兵来迎安殿做什么?」 言俏俏回过神,联繫这两天的事,隐隐有了点猜测。 徐沥奉命行事,应该是在追查醉青月下毒兇手,要不便是在查浣衣局香粉的幕后主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5页 她迟疑着偏了下头,去看躲在最后面的人:「兰夏……我记得前天你替我拿过一次食盒,对吗?」 「兰夏?」其他人都看过去。 兰夏抬了下头又慌忙低下,半晌,小声说:「是……那天我路过正厅,看到席小姐在食盒旁边鬼鬼祟祟的。我看着只剩一只食盒了,宫女说是你的,我觉得还是赶紧帮你拿去比较好。」 她忍不住抬眼,眼底浮起些难以察觉异样,问:「怎么了吗?」 一般众人都称唿席清雪为席大小姐,席小姐则是指席小蔓。 言俏俏:「那你看清她在干什么了吗?」 「没有……」兰夏轻声说,「我问她做什么,她说只是随便看看,看看齐嬷嬷是不是给你留了更好的饭菜……还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那倒确实是席小蔓能做出来的事,众人不约而同地腹诽。 言俏俏思索着点头,却发现兰夏好似一直在看着自己。 可等她回望过去,又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很快,齐嬷嬷被宫女叫回来了,一见到徐沥,便快步上前行礼,紧张问:「奴婢见过徐将军,敢问大将军有什么事?」 徐沥不多废话,直接道:「把你这里的人都叫来,一个都不能少!」 齐嬷嬷不敢多问,忙数了数:「席大小姐怎么没来啊,奴婢这就去喊!」 同时,门外的黑甲兵得到指令,拖进来一个被麻绳绑住手脚的宫女。 那宫女浑身狼狈,满脸泪痕,却被封住了嘴。 「噌」一声,寒光闪烁,徐沥拔出长剑。 殿中众人顿时屏住唿吸,不敢有任何动作。 幸而剑尖最后是落在那被绑住的宫女身上,挑断了手上的麻绳。 徐沥震声道:「睁大眼睛,可别看错了,指使你的人在不在这里?」 这宫女正是在藏书阁被抓的那个,被季望山审问后,什么都招了。 说是有人让她把一包香粉交给浣衣局的掌事嬷嬷,而这个人就在迎安殿贵女之中。 但她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是知道长相,所以被带来现场辨认。 宫女嘴被封住,红肿的眼慢慢看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虽不知具体是什么缘由,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被她看到的人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齐嬷嬷带着席清雪走入正厅,边着急地回头催促:「哎呀,席大小姐,您快些吧,徐大将军正等着呢!」 徐大将军那是什么人,在他面前,十个席家都不够喝一壶的!齐嬷嬷生怕惹恼了对方,引祸上身。 席清雪仍是那般冷冷清清,只是细看的话,便能分辨出微微发青的脸色。 她刚走入正厅,那藏书阁宫女正好看过去,飘忽的眼神忽然停顿住了。 徐沥目光如炬,顺着宫女看去,正要出声。 谁知宫女的目光冷不丁一转,落向瘫坐在地的席小蔓。 她抬手指认道:「是、是她……就是她把香粉交给我的。」 席小蔓浑身一震,转过头震惊道:「你说什么?什么香粉?我不知道,你别赖给我!」 徐沥却只是走到宫女旁边,重复问:「你确定是她?」 宫女看着那半出鞘的利剑,吞了吞口水,颤抖道:「……对,确、确定。」 徐沥不置可否,手一挥,便有黑甲兵上前,将爬起来的席小蔓一把按住。 她惊恐地挣扎,扯着嗓子大叫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香粉!你们这是冤枉人!!你们这是污衊!!!」 徐沥置若罔闻,只让人进屋去翻找搜查。 席小蔓喊破了嗓子,却没人理她,顿时破罐子破摔,又哭又闹。 可很快,黑甲兵便从她屋里枕头下搜出两包东西,扔到她面前。 那东西用上好的云锦层层包着,瞧着名贵非凡。 徐沥用剑尖挑开,正是醉青月毒引以及一包香粉,冷声道:「毒害白鹿的香粉在此,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席小蔓倏地傻了眼,爬过去死死盯着那两包,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似的,连哭声都哽在喉咙里。 什么毒害白鹿? 这不是、这不是长姐交给她保管的东西吗?不是说是上好的留兰香香料吗? 谁不知道,白鹿是天降祥瑞,新帝珍视,特地将其养于仙鹿苑。 毒害白鹿这样的罪名,她怎么可能担待得起?! 席小蔓慌了神,忙摇摇头:「不是,这不是我的东西!这是……」 门口,席清雪望过来,清泠泠的目光似两道寒芒,令席小蔓浑身一冷。 可再看去,长姐眼里便是点点忧虑,似有难言之隐。 席小蔓从小跟在这位嫡长姐身后,唯命是从,已养成了习惯。 ……她懂了,长姐一定是有别的计划。 席清雪一言不发地立在门口,气质高洁无尘。 而席小蔓狼狈地跪伏在地上,内心却是天人交战,片刻,两片颤抖的唇合上,保守了这个秘密。 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她只要保住长姐,长姐就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 被黑甲兵拖出殿门口时,席小蔓看着颠倒的天地,眼前发晕,却忽然想起杨琴芝那时的话—— 「席清雪一个嫡女,难道真的会不惜代价袒护你?」 席小蔓背后升起一阵寒意,却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被封了嘴带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6页 迎安殿中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内情,但只听那只言片语,便知席小蔓这次是犯了天大的罪,任谁都保不住的。 席清雪眉眼重新变得冷淡,理了理袖口,甚至没有多看自己庶妹一眼,漠然离去。 徐沥撤走了黑甲兵,前来向言俏俏告辞。 趁其他人都散了,言俏俏纠结许久,忍不住问:「真的都是席小蔓做的吗?」 徐沥仰头一笑,却是压低声音:「言姑娘放心,季公子是老狐狸成精了,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言俏俏愣愣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推点剧情,女鹅马上可以出宫玩耍了 感谢在2023-03-18 21:06:52~2023-03-19 21:2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o.b 20瓶; 要快乐哇、南风知我意 10瓶; 楠屿 2瓶; 柒光萦胥、琳琅满目、黎晨星、一颗汤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章 ◎吧唧◎ 徐沥来得快, 走得也急。 他今日入宫, 本是要到云机殿去汇报军情的,中途才接了命令,转来迎安殿抓人。 他人已经走出殿门,却又听见身后一道声音—— 「徐大哥。」言俏俏小跑着追上来, 好奇道, 「你要把席小蔓抓到哪里去?」 没想到她会过问这个,徐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自然是带去让季公子审讯。」 言俏俏其实也猜到了, 毕竟如果席小蔓只是替罪羔羊,那肯定还要继续往下查的。 她问起,不过是给自己找个话题。 她想了想, 鼓起勇气道:「我能不能去看看?」 「啊?」徐沥愣了一下, 有些发懵地挠挠头, 「言姑娘, 地牢里又臭又脏的,你去干什么?」 言俏俏抿了抿唇, 闷声道:「你们以前就什么都瞒着我,难道现在我还不能知道吗?」 一想到这么多年, 他们就在自己身边筹谋大业, 却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她, 言俏俏心里便郁闷。 她不想做那个一无所知的局外人。 徐沥虽然行为粗鲁一些,但心眼还是有的。 看她神色颇有几分认真,也不敢随便敷衍搪塞, 只得哈哈笑道:「这是什么话, 你想去当然是随你了!走走走!」 左右地牢里都是自家人, 危险倒是不危险, 只是环境差了些。 言俏俏用力点了下头, 高兴地走到前面去。 徐沥忙招过来个黑甲兵,压低声音道:「快快,你跑去跟陛下说一声,就说言姑娘到地牢去了。」 押送席小蔓的一队黑甲兵早就走远了,言俏俏是跟着徐沥后脚到的地牢。 她是长在日光底下的人,这种地方还是第一次来。 单是站在入口,便觉幽暗的通道深处翻涌出一股阴冷潮湿的腐朽气味。 通道两旁是密密麻麻的窄小牢房,黑铁筑成的牢门上附着着难以描述的斑驳痕迹。 饶是言俏俏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扑面而来的臭味沖得头昏脑涨。 牢房里关押着不少犯人,大都认识徐沥这位大将军,所以倒不敢造次。 只是目光阴狠冷沉地盯着走过的几人,手脚间的沉重铁链不时发出哗啦刺耳的摩擦响声。 徐沥走两步便回头看看,见言俏俏嵴背僵直,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他心里直打鼓,当初陛下怎么都不肯让言姑娘知道他们在做的事,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地牢极大,横纵交错的通道贯穿其中,割据出十数块不同的牢房区域。 越往里走,便只能靠油灯照明。 「到了。」 徐沥停在某间牢房前,透过栅栏状的牢门,能清晰看见里面的情形。 地上铺着的稻草被踩得七零八落,席小蔓被扔在角落里,手脚都被铁链拴住,另一端固定在高高的铁窗上。 她瞥见门口观望的言俏俏,突然被踩到尾巴似的,狠狠地瞪过来。 言俏俏一惊,倒不怕她,毕竟她现在被关了起来。 只是还未做出反应,牢房内便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 「席小姐,沖外面的人耍狠是没用的。」 言俏俏一愣,挪了两步,才看到牢房里的季望山。 他站在席小蔓面前,正好在对方无法触碰的距离。 席小蔓咬紧牙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季望山并未顺着她往下,只是若有所思地道:「你还以为,你姐姐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席小蔓咽了下口水,没作声。 即便她心里动摇,这个时候席清雪也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不可能放手的。 季望山呵了一声,道:「你知道毒害白鹿是什么罪名吗?不说诛九族,至少整个席家都要人头落地。」 「这种情况下,席家有什么本事救你?」 席小蔓盯着他,眼底反而露出一点得意的光彩。 她就是笃定了这么大的罪名,席家反而不会不管她,才敢出头的。 毕竟一旦坐实罪名,那整个席家都要跟着完蛋!家里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可眼前的男人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眼里露出狐狸般的精明,嘲讽道:「想想看,如果你长姐想救你,为什么那两包东西会出现在你的枕头底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7页 席清雪把那样的铁证嫁祸给庶妹,根本就不是什么权宜之计,明摆了不给她留活路。 席小蔓张了下嘴,却没想出反驳的话。 季望山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如俯视挣扎的蝼蚁:「醒醒吧,你姐姐根本就没想过救你,她只想保全家族和自己罢了。」 席小蔓眼睛发红,一下下摇头:「我不信!从小到大,长姐都对我很好,从不会不管我!」 她坐起来,掰着手指头数道:「你看,我六岁的时候打破了爹爹的砚台,是她替我说话的!我八岁的时候不小心把王大人的小儿子推进池塘里,也是长姐护在我面前……」 季望山笑了下,冷漠打断:「恕季某直言,养狗还要每天餵块大骨头呢。」 席小蔓几乎瞬间脸色惨白,张开的手指颤抖着。 她还想辩驳,几张纸已经飘落在她面前。 「识字吧?」季望山幽幽道。 席小蔓慢慢捡起一张,盯着白纸黑字,瞳孔紧缩! 是她爹按了手印的断绝书!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有她的手印。 「我没签过这种东西!!」她难以置信地大喊,一张张地捡起来看。 除此之外,还有她自立女户的文书,早已加盖了官府大印。 再就是一些她与郑氏逆贼来往的信件,表示她与逆贼早就互相勾结。 所有的落款日期都是入宫前,甚至这些信件最早能追溯到去年! 季望山轻飘飘地补了一刀:「看懂了吗?在入宫前,席家就已经做好跟你划清界限的准备了。」 有这些证据在,到时候席家只要一口咬定席小蔓早就不是席家人,并且对她的事不知情,明面上就能轻易摘出去。 席小蔓浑身发抖,而后勐地尖叫起来,拼命去撕扯手里的纸张,连带着手腕上的铁链哗啦作响。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发疯了一般,眼里泪珠滚滚。 通道中迴响着少女歇斯底里的控诉声和悲惨的哭声。 席小蔓今年其实只有十四岁。 还未及笄,便被当作嫡长姐的替死羔羊圈养了起来。 言俏俏难免觉得对方有些可怜,每天像只好斗的大公鸡,到处逞凶,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季望山抚去飘落在衣袍上的一片纸屑,倒并不在意被撕毁的那些证据。 不过都是些伪证,为了祸水东引罢了。 席小蔓抽泣着,回过神,忙往他那边去,却被铁链约束住。 她摔在地上,摇着头涕泪满面:「大人,不是我做的,那两包东西是长姐让我保管的,真的不是我……」 季望山的神色却并无丝毫动容,他审过的人多如牛毛,早就不为所动了。 何况席小蔓在这地牢中只能算个最末等的小角色,再继续问也没什么价值。 他半蹲下来,似真似假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若你能说出些我不知道的,说不定我好心找陛下求求情?」 可席小蔓绞尽脑汁地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有什么问题。 但凡她抓到过席清雪的把柄,也不至于被她装模作样地蒙蔽了这么久。 半晌,季望山起身,往门口走。 席小蔓拼命往前沖,却一次次被铁链拽回来,惊恐道:「你让我想想!你再让我想想!」 「席清雪昨晚收到过一张纸条!!」 季望山停下,转身:「什么纸条?」 席小蔓知道有戏,忙道:「昨晚宫宴回来,有人放在她书里的!但她没让我看,只说是宫里的朋友给的。」 「她上次还说藏书阁那个宫女是她朋友,我竟然信以为真了!这个朋友肯定也有问题,你们快去查她啊!!」 席小蔓眼里发出仇恨的光,激动不已。 季望山思索片刻,微微颔首。 走出牢房,瞧见外面围观的言俏俏,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言俏俏如实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平日都在做什么。」 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又认真地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里的事。」 季望山不置可否,只是道:「地牢阴森,我是怕你吓哭了,没法跟陛下交代。」 他撂下这么一句,便拱了拱手,头也不回地沿着通道往外走。 言俏俏眨了下眼,也听不出这位季公子到底说的好话赖话,快步跟上。 徐沥落在最后,挠了挠头。 以他对季公子的了解,这种心高气傲的人,但凡讨厌你,是断然不会主动搭话的。 地牢的出口设在一座空置的宫殿中,四周有重兵把守。 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此时外头更是暗沉沉的。 从地牢里出来,眼前也并未明亮多少,空荡荡的殿中只有零星几盏油灯。 门口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宽肩窄腰,手里提一盏圆形的油纸灯笼。 莹润的光随夜风晃动,模煳了男人脸上的明暗,显得那双眼更为深邃。 言俏俏一愣,忙提着裙摆朝他小跑过去:「小九,你怎么来啦?」 梁九溪垂眼,见她面无异色,脸蛋上还泛着浅浅的红,不像被吓到的样子,才放下心。 他睨着小青梅道:「胆子大了,这种地方也敢跟来。」 言俏俏意识到什么,偏头朝告密的徐沥撅了下嘴,以示不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8页 梁九溪抬手,托着她的下巴转回来,好笑道:「还会凶人了?」 言俏俏睁大眼,心虚地辩驳:「也不是很兇吧……」 徐沥在一旁哈哈大笑:「言姑娘说得对,一点也不凶啊!」 梁九溪眼角一扫,冷道:「你怎么还没走?」 徐沥:「……」 他算是知道季公子怎么跑那么快了,闭了嘴,悻悻地行礼拜别。 其实他只是保险起见,才派人去云机殿禀报一声,却没想到主子居然真的亲自来了。 这是得多不放心言姑娘啊。 梁九溪没带宫人,他身边时刻有暗卫保护,又是在宫中,没什么危险。 他将灯笼换到右边的手,腾出来左手很快就被言俏俏牵住了。 夜幕中星河如带,月色皎洁,明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宫道弯曲漫长,言俏俏被他牵着往前走,忽然有点觉得回到了从前。 那时他身边没有宫人环绕,也没有堆积如山的奏摺文书。 有时吃完晚饭,她就会到隔壁找小九散步消食。 言俏俏抬头问:「我今天刚见到徐大哥时,好生震惊。现在想想,他一直都是你的属下,对不对?」 梁九溪既然让徐沥去迎安殿,就料到她会问这个,所以才支开了崔适等人。 他嗯了一声:「当时一切都不能暴露在明面上,所以徐沥需要个身份来遮掩。」 言俏俏不由郁闷道:「我还以为徐大哥真的是你表兄……」 梁九溪偏头,低声道:「生气了?」 「对呀。」言俏俏不客气地哼了一声,红唇微微嘟起,不像是生气,更像是撒娇。 她很少有这般娇蛮的模样,梁九溪看得心痒,缓声道:「好吧。」 他停下脚步,凑近了认真问:「那请你教教我,要怎么才能哄好俏俏小姐?」 言俏俏盯着近在咫尺的美色,挺直的鼻樑,俊朗的轮廓,尤其一双线条微扬的凤眸,似水深万丈的幽潭。 她脑子发热,小声道:「那你……让俏俏小姐亲一下吧?」 梁九溪意外地眉一挑,侧过脸:「亲哪里?」 男人的皮肤虽晒成了小麦色,但均匀又干净,实在是很好亲的样子。 言俏俏壮着胆子,捧住这张俊脸,重重地吧唧了一口。 听着扎实的响声,梁九溪摸向脸颊上的湿润,都愣了下。 言俏俏瞧他这样,便有些忐忑,纠结地道:「……我亲得不好吗?」 梁九溪回过神,闷声直笑:「亲得很好,但下次,还是换我来吧。」 想到他的亲法,言俏俏耳尖一红,低头胡乱抓住他的手:「那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小九的手很大,言俏俏只能抓住他半个手掌,或是握住两根长指。 她摸着男人越发粗糙的手,摸到上面微凸的疤痕,便知这两年,他走得很艰难。 言俏俏嘆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不告诉我,也是为了我好。但你以后别再瞒着我了,我不怕,我也想陪在你身边的。」 梁九溪收了笑意,眼神温柔:「好。」 星光烂漫,月色如水,二人牵着手久久对视。 半晌,男人温声问:「俏俏,你真的愿意陪着我吗?」 言俏俏一愣,眼神迷茫了一瞬。 便听他说:「那今晚就来陪我,行不行?」 言俏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9 21:23:17~2023-03-21 23:5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好喜欢你 30瓶; fairy tail 15瓶; 不要再胖啦 10瓶; 好景常在 2瓶; 50042253、黎晨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一章 ◎沐浴◎ 言俏俏本只是为了过来看看的, 不知怎么就被三言两语拐回了云机殿。 等她理清了小九的话术, 人都已经坐在了正殿里。 因为已是戌时,夜深了,御膳房便只做了几样清淡的菜,并一盅山药南瓜粥端上来。 食物的香气勾起言俏俏肚里的馋虫, 令她将要回去的话默默咽下。 梁九溪已经吃过, 在一旁看了会儿便处理政务去了。 可等言俏俏喝完粥,撩起珠帘一看, 桌案前哪里有竹马的身影。 殿中也没有伺候新帝的宫人,连崔公公都不在,她一时不知道该问谁。 门口, 梨儿捧着新做的寝衣进来了:「言小姐, 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白日里那么热, 睡前肯定要洗澡换衣裳的。 但言俏俏不大习惯在别人跟前光着身子, 迟疑了一下,婉拒道:「不用啦, 我自己洗就好。」 梨儿没有勉强,只是把寝衣递给她, 又指了路:「一直往前走, 左手边就是, 热水已经备好了的。」 言俏俏点点头,只是往前走了一段,却忽然觉得这边好像有些熟悉…… 沿路隔几步便会放置一盏烛台, 照得前方一片明亮。 而那天摸过来时, 四周是昏暗的, 所以她一下没想起来。 站在垂坠的细密珠帘外, 言俏俏再次确认了, 这就是那天晚上小九在的汤池。 她也该想到的,云机殿内总不能有好几处沐浴的地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09页 想到那夜的场景,言俏俏脸色微红,手伸出去又收回,原地踟蹰了许久。 半晌,才朝里面问道:「有人吗?」 回答她的只有满室的寂静,帘后静悄悄的,没有水声,也没有那日粗沉的男子喘息。 言俏俏小心翼翼地拨开挡在眼前的珠帘—— 汤池周围热气裊裊,空无一人。 她松了口气,放心地往里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间专供沐浴的屋子。 因为总是蓄热水,一进来便觉比外面要沉闷一些。 雪纹石台面围绕着中央一汪小池塘似的汤池,精緻又整洁。 言俏俏一般用木桶装水洗澡,再奢侈一些,也就是泡在大大的浴桶里,从未见过这种阵仗。 到底是好奇心重的小姑娘,她将寝衣挂在远一些的木架上,便迫不及待地脱掉鞋袜、解开了衣带。 长裙滑过女子细腻的肌肤落地,似一朵开在地面的花。 言俏俏赤着脚,一步步往汤池走去,触地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可就在她马上要走到时,汤池内忽然传来一阵哗啦的水声。 言俏俏一愣,便见水底钻出一个人来! 男人麦色的肌肉挂满湿润的水迹,墨色的长髮被打湿了,垂在宽厚的肩膀上。 梁九溪拂去脸上的水,瞧见池边只穿着肚兜和小裤的她,似乎也怔了一下。 目光扫过小青梅雪白的肌肤,他眉尾微扬,意外道:「……要跟我一起洗?」 言俏俏闹了个大红脸,忙背过身,匆匆回头去捡自个儿脱掉的裙子,边磕磕巴巴道:「我、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难道是她在门口声音不够大,小九在水里没听见吗!? 幸好她没有一下子脱得干干净净,否则、否则…… 言俏俏胡思乱想着,满室热气蒸腾,更叫人头脑发胀。 她颤着手捡起裙子,还未来得及穿上,身后的水声便骤然汹涌。 一条手臂圈过来,直接搂住了她的腰。 随即是男人靠近的健壮身躯,毫不避讳地压在了她微弯的嵴背上。 言俏俏脑子里轰地一声,手里的裙子又落到了地面,磕磕巴巴地道:「小、小、小九?」 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结实胸膛上带着的温度,像冬日里晒过太阳暖被,触感却极为不同。 误打误撞闯进来了,梁九溪自不可能轻易放她走,低头亲在她发烫的耳尖,低笑道:「沐浴而已,紧张什么,我帮你洗?」 言俏俏本就是容易害羞的人,被他说得越发慌张了,可怜地道:「我、我可以自己洗的。」 梁九溪也没反驳,只是笑了下:「是么,自己怎么洗?」 言俏俏忙说:「当然可以,我一直都是自己洗澡的!」 「行。」梁九溪一用力,把她抱起来,放到汤池边,好整以暇地道,「那你洗个我看看。」 言俏俏震惊地望着他,温热的水雾瀰漫在二人之间,形成特有的暧昧氛围。 她红了脸:「哪、哪有看别人洗澡的!」 「所以我不看别人,我不是只看你吗?」男人面不改色地说着,一本正经地将她的话堵回去。 言俏俏总觉得他这是歪理,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可她总不能不洗澡就去睡觉呀。 半晌,她只得咬了咬唇,水光氤氲的双眸羞怯地抬起,妥协道:「那……那你只许看,不许做别的。」 梁九溪眸色渐深,她实在对自己温顺得过了头,而他又确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每每只能靠一丝理智撑着。 他嗯一声,松了手。 言俏俏赶紧转过去,手指摸到后背的带子,犹豫了几下,才硬着头皮解开。 梁九溪瞧着,方知女子的肚兜原来是这样脱的。 身后灼热的视线如有实质,言俏俏几乎能感觉到男人从她的后颈一点点看到了腰臀处。 她的手指不免有些发麻,笨拙地勾住小裤的边缘。 而梁九溪就曲着腿坐在垫子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好似在观摩什么难得一见的美景。 男人眸光暗沉,喉结无意识滚动着,生出几分渴意。 冷调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来,与暖黄的烛光交织。 周围分明瀰漫着朦胧的温热水汽,言俏俏却觉得有些凉,手臂捂着胸口,急急侧过身,扑通下到汤池里去。 可她手忙脚乱的,冷不丁溅起一大片水花,尽数浇在池边的人身上。 梁九溪本披了件干净的寝衣,此时直接沾湿了大半,结实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 言俏俏只看一眼便快速低下脑袋,心里更虚了,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温热的水令她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 片刻,她试着掬了捧水,仰头泼在脖颈上,连带着打湿了锁骨那一片。 梁九溪的乌髮还在往下滴水,他却没在意,只是看着小青梅沾了水雾的圆润肩头。 言俏俏洗了洗脸蛋,又洗了洗脖子。 而后,她的手伸入水中。 换作平常,她还要擦一遍皂角,但顶着一道幽幽的目光,言俏俏神智晕乎,只想快些洗完。 汤池水面盪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模煳了水下朦胧的景色。 如春日雨水沖刷着枝头初生的花朵,颜色干净,娇艷欲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0页 梁九溪听着细碎不断的水声,便知小姑娘洗得很是认真仔细,眼睑微垂。 言俏俏弯腰,想再搓搓腿,水却漫过了肩膀,险些呛进口鼻。 她揉揉鼻头,偷偷地抬眼,正好触及男人热烈深邃的目光。 言俏俏眨了下挂着水雾的睫羽,忍不住小声道:「小九,我洗好啦。」 小青梅眼看着要成了小红梅,可见做到这里,已经是她羞耻心的极限了。 梁九溪见好就收,懒懒道:「那就上来吧。」 言俏俏松了口气,看他手里拿了条薄毯,忙踩着池底的台阶往上走。 每走一步,那玲珑有致的身段便露出一点,好似含羞待放的花一点点绽开。 梁九溪目光挪动,这回却是直直盯着女子腰后偏下的位置。 言俏俏一身雪白肌肤几乎如美玉无瑕,唯有那里,落了一道足有巴掌长的陈旧疤痕。 梁九溪用薄毯裹住小青梅,轻轻擦去她脸上溅到的水痕,轻声道:「我寻到几种效果不错的去疤药膏,等会儿试试看?」 言俏俏一愣,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反手摸到腰后。 指尖细抚微凸的狰狞伤疤,她不由迟疑道:「……会很丑吗?」 梁九溪不作声,只是拉起半湿的寝衣袖口,露出自己的手臂。 他身上的疤痕很多,深深浅浅地交错着,更显得骇人。 片刻,他问:「你可会觉得我这样丑陋?」 言俏俏一怔,认真地摇头。 小九从小学武,受伤是家常便饭,虽然大都是轻伤,但总有那么几次,还是留下了消不去的疤痕。 甚至还有一两条是她亲手包扎上药的。 「所以,我又怎么会觉得你这里不好看。」梁九溪抚过小青梅身上的那道疤,眉眼沉郁,嘆了口气。 何况,这疤本就是因他而留。 其实言俏俏自个儿根本看不见的,只能摸到一段不平整。 她没再多想,裹紧了薄毯去换寝衣,才发现除此之外,肚兜小裤都没有。 而她原来的早就七零八落,被池边的水雾打湿了。 言俏俏偷偷瞥了眼在另一边擦身子的男人,迟疑着穿上了新寝衣。 幸而料子足够柔软细腻,即便直接接触到娇嫩处,也没什么不适。 但总归有点别扭,她扯了扯衣摆,余光瞥见边繫着衣带便走过来的男人,心里一跳。 也不知在心虚什么,言俏俏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若非梨儿将她喊住,恐怕就一头躲进寝殿去了。 梨儿一边拆她的髮髻,一边看向她通红的耳朵与面颊,不由疑惑地问:「言小姐,可是汤池的水太烫了?」 「唔,是有点……」言俏俏哪里好意思如实说,支支吾吾地应付着。 「那奴婢下次叮嘱外面烧火的人注意些!」 梨儿很快拆散她的头髮,用木梳理顺了,又抹了点柔顺护理的花液。 言俏俏胡乱点点头,借着这段时间,慢慢地平缓了心神。 等她进到寝殿,梁九溪已经就着蜡烛看完了两封文书。 烛光昏暗,不比白天有日光。 言俏俏推开剩下的,不让他看了:「眼睛会看坏的。」 梁九溪揉了下眼皮,倒也没继续,只是说:「等处理完席家姐妹的事,我便放第一批贵女离宫,左右不过明后两天。」 他说得突然,言俏俏反应了一会儿,才睁大眼,惊喜道:「马上可以出宫了吗?太好了!」 她不喜欢规矩约束,也不喜欢呆在皇宫,有机会离开,她定不会留下的。 何况她还要回去看看林妈妈。 虽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但小青梅过于期待的明亮眼神还是让梁九溪心里有些沉闷。 现在在宫里,还能日日见到她。 等去了宫外,哪还能这样方便。 更不必说,宫墙外的世界繁华绚丽,远比他身边有意思得多。 她先前是被困在吉安伯府的后院,所以没能仔细欣赏,可这次回去,显然一切都会不一样。 而且京城中的男人,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说,甚至还有专门的清倌小楼…… 梁九溪越想越眼皮直跳,索性抱住她,低声道:「那我呢,我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1 23:55:56~2023-03-23 03:3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浅砸 14瓶; 不侵百毒 13瓶; 拌土豆的小葱 10瓶; 火星一枝花、你越来越漂亮咯 2瓶; 缘缘不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二章 ◎涂药◎ 言俏俏一愣, 转过头去, 看到竹马眼底似有似无的沉凝,倒不像是随便说说而已。 小九虽瞧着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但她清楚,对方性子更孤僻, 自己是他少有的亲近之人了。 如果连她也离开, 小九就真是孤零零的。 言俏俏乖乖地将脸贴在他胸膛上,放软了声音道:「就算出宫了, 我还是会经常来找你玩的呀!」 梁九溪垂眼看着撒娇的小青梅,不为所动,冷静问:「经常是什么意思?」 「唔。」她顿了顿, 试探着伸出三根细白的手指头, 「每三天我就来找你一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1页 「呵。」男人冷笑, 心里好似被那指头一下下戳着, 难受得紧。 想到日后一段时间内,都没法随时见到小青梅, 梁九溪便难以自制地生出几分烦躁之意。 他收紧了手臂,牢牢困住那段细软的腰肢。 经过这两年多的分别, 梁九溪早就发现了, 即便他不在身边, 言俏俏一个人也能照旧吃饭睡觉过日子。 但没有言俏俏,他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这两年若不是一直在行军打仗,每日都过着刀尖舔血的紧迫生活, 无暇多想多思, 他恐怕都忍不到现在。 他埋进女子温香的颈窝里, 闷声道:「原来我就值三天一次。」 言俏俏蹙起眉尖, 学着他平日的做法, 摸了摸男人披散着的墨色长髮。 发上还残留着隐约的湿意,没有干透。 见小九这样,她越发心软了,好脾气地道:「那我一有空就来,好不好?」 梁九溪也知道不可能不让她出宫,只是人难免有几分自私之心。 他静默片刻,用唇碰了碰小青梅颈侧的肌肤,缓声道:「可还记得来京城前,我说的话?」 言俏俏毫不犹豫地道:「记得呀,你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后面呢?」 「……」她愣了会儿,直到对方威胁似的咬住了她的颈侧,言俏俏忙伸手去推阻,迟疑道,「……尤其是男人?」 梁九溪满意地笑了下,这才松开牙齿:「真聪明。」 言俏俏被夸得翘起了唇角,黑白分明的杏眼仿佛闪动着微光:「看吧,我都记得的。」 其实不能与小九呆在一起,她也觉得有些失落。 但好在只隔了一道宫墙而已,想见还是能见到,不会比这两年更难熬了。 言俏俏歪过头,天真地问:「是不是等你清剿完逆贼,就不用这么忙啦?」 梁九溪哑然失笑,凝视着她生动娇丽的面容,像是在对她作保证,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快了,不会等太久。」 言俏俏点点头,显然是听进去了的。 她看见男人横在腰间的大手,便将自个儿的手覆上去,不经意摸到虎口处一枚疤痕,怔道:「这里也受伤了?」 「刀剑无眼,我又岂能倖免。」梁九溪没太当回事,前线多的是命都没了的人,他好歹还全须全尾地站在了这里。 他反握住小青梅的手,捏了捏:「到床上去,我替你上药。」 若是别的位置,言俏俏是想自己来的,但旧疤在后腰,确实不好够着。 她便爬到床榻上坐下,好奇地仰起头,看着男人取了一只白瓷小罐过来。 一双乌熘熘的大眼睛不时扑闪一下,浑身透着股乖巧好欺负的味道。 梁九溪扫了眼,大掌扣住女子圆润的肩头,冷不丁将人按倒在被褥中。 言俏俏一愣,疑惑的话还未出口,便被抵着后背翻了个面。 男人的手握住她细软的腰,往上提了提,令她只能配合着抬高一些。 「……小九?」这个姿势有些别扭,言俏俏手撑着床榻,想要起来点,却立即有热烈的吻落在后颈。 她手一软,再次跌进柔软被褥,长发散落在四周,只露出一截雪白脖颈。 那雪白又渐渐染上浅红。 梁九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乖乖趴好,我给你涂药。」 疤痕恰好在腰臀交接的地方。 想到这儿,言俏俏明白过来,轻轻应了一声,又主动抬高一些。 寝衣轻薄,随她的动作贴在嵴背上,勾勒出纤柔的线条。 而那柳条般的细腰往下塌了一段,又忽而现出一座春山,像是得了上天福泽似的圆润。 梁九溪这样自持冷静的人,都吸了口气,而后长指捲起寝衣,一点点推上去。 底下尽是无暇的白。 因是夏夜,倒也不觉得冷,反而感到无边的凉爽,极为舒适。 言俏俏一声不吭地等着,却半晌都没等到对方涂药膏。 她实在有些累了,不自觉低了低身子,却又被温热的掌心按住了腰侧。 「别动。」 粗粝的指腹终于落下来,沾染着清凉的药膏按在女子后腰的伤疤上,一下下抹开、涂匀,带来奇异的触感。 言俏俏蹙眉咬住唇,才知看不见是更要命的事,所有的感觉都好似被放大了一般,顺着嵴椎直冲脑门。 这条疤是刀疤,还算规整,且有一半被压在裤腰底下。 梁九溪垂着眼,只是将沾了药膏的手指沿着疤痕探进去,轻揉。 言俏俏腰肢渐渐酸麻,余光瞥见不远处小桌上燃烧的蜡烛,只觉眼前时不时模煳一瞬。 而他慢条斯理涂得仔细,涂了一遍,还要涂一遍。 直到殿中蜡烛都燃短了一截,烛光越来越明亮,梁九溪才合上白瓷小罐,掐着腰把几乎化成一滩水的人翻回来。 言俏俏松了口气,双眼含着朦胧的泪光,迷茫地望着床帐高高的顶。 药膏的凉意散去,早就痊癒的疤痕,眼下却被摩挲得火辣辣的。 要她说……小九涂药的手法好差劲啊。 偏对方还不自知地过来,看着她浑身发软的模样,问:「怎么了?」 言俏俏又不好直白地说出来,只得支吾着委婉道:「唔……涂了好久呀。」 梁九溪面不改色地道:「嗯,这药要彻底化开效果才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2页 他语调和神色都正经得不能再正经,言俏俏眨了下眼,被说服了,便也跟着点点头。 梁九溪微微勾了下唇,眼皮低敛,藏住汹涌的暗色。 他起身,将桌上的托盘端过来,上面放了一杯牛乳:「喝不喝?」 言俏俏眼前一亮,连忙接过杯子,先抿了一小口,尝到熟悉的香醇味道,才仰头一口闷掉。 她舔干净唇瓣,边回味边问:「京城的新鲜牛乳卖得很贵吧?」 梁九溪没正面回答,只是道:「牛乳而已,你喜欢喝,我就让人每天给你备着。」 手里的空杯被拿走,言俏俏一顿,终于再次意识到—— 小九是南梁的皇帝了。 如果整个南梁江山都是他的,那好像新鲜牛乳确实也算不得很贵重。 她发着呆的空隙里,梁九溪又递了漱口的清水过来。 言俏俏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眉目舒朗、气宇轩昂。 本该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人,此刻却一手稳稳端着托盘,正做着端茶倒水的活。 她不免纠结地道:「小九,你都是皇帝了,这样照顾我是不是不太好呀?」 梁九溪头都没抬,漫不经心地回:「你不是俏俏小姐么,伺候你有什么问题?」 可那分明是打趣的话,哪能当真的。 言俏俏微窘,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捧着碗含了一口清水,又吐掉。 这样来回漱了几次,她才掀开被子钻进去。 梁九溪收好东西,熄掉所有的蜡烛。 没有了厚重布帘的遮挡,窗外月色正盛,不必特地留一支烛光。 他如今确实有数不清的僕人,随便一个都能叫来使唤,便是王侯将相也只有听候差遣的份。 但言俏俏的事总归只有亲自做才安心,况且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的习惯。 云锦纱床幔飘落,挡在二人之间,模煳了言俏俏的视线。 她抱着被子,周身被清浅的雪松香味裹住:「小九,你不睡吗?」 梁九溪端了盏油灯到窗边坐下,声音显得有些遥远:「徐沥呈来的军报还未看完,很快就睡了。」 可那军报是天黑后才送来云机殿的,要这么急地看完吗? 言俏俏以前没了解过,才知做皇帝是这么难的事。 她难免有些牵挂,翻了个身,偷偷用手指拨开床幔,去看窗边的男人。 梁九溪却似有所感地转头:「怎么了?」 言俏俏将半张脸埋进被子,飞快地眨了下眼,小声道:「我认床,一个人睡不着……」 梁九溪被她笨拙的藉口逗得笑了下,看向手里足有一指厚的军报。 其实倒不是一定要今夜就看完,只不过他习惯了紧绷急迫的生活,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是常事。 况且即便早早躺床上去,大多数时候也都是睡不着的。 但他并未多说,只是放下军报:「要我陪你?」 「嗯嗯。」 他便走过去,睡到小青梅旁边,又伸手将人搂进怀中。 言俏俏倒没撒谎,她睡觉认床,在迎安殿便每夜都只能浅浅入睡,即便是龙床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翻身靠进熟悉的怀抱,舒服得眯了眯眼,才真的生出些睏倦,慢慢合上眼。 其实这两年,她有时也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么久不见,自己有些喜恶习惯都变了,小九会不会也变得不同?会不会不再对她那么好了? 可此时,言俏俏不仅没感觉陌生,反而觉得小九似乎比从前还要温柔体贴。 窗外的月缓缓爬上云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许久,梁九溪在昏暗中睁开眼,看向怀中熟睡的女子,手背碰了碰她细嫩的脸颊。 言俏俏的唿吸依然清浅悠长,睡沉了。 他这才慢慢松开手,悄无声息地拨开床幔,走出了寝殿。 正殿角落里,崔公公忙打起精神,从小太监手里接过灯笼,迎上来压低声音道:「陛下,人已经抓来了,按您的吩咐,没送到地牢,绑到仙鹿苑了。」 地牢离云机殿有段距离,来回不方便。 梁九溪没说话,只是抬步往后门走。 崔公公连忙跟上。 自从在新帝身边,半夜处理事情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陛下对自己更冷苛,他们这些手底下的人只能是有苦说不出。 本以为今夜言小姐歇在这里,陛下总该好好休息了。 谁知连温柔乡都不行。 ……总不能是陛下不行吧? 崔公公脑子里轰然一声,捂住嘴勐地咳嗽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3 03:35:37~2023-03-24 17:2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派大星的泡泡飞船 6瓶; 楠屿 5瓶; 柒光萦胥、糯米汤圆、黎晨星、笨笨跳跳、饼干蘸酱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三章 ◎血色◎ 崔公公被自个儿大逆不道的想法呛到, 立即捂紧了口鼻, 涨得白面通红。 万一闹出动静,吵醒了言小姐,陛下必定轻饶不了他的。 不过以陛下这身量和体魄,又是练家子……怎么都不可能不行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3页 他悻悻想着。 反倒是言小姐那娇弱的身子, 不知道能不能经得住…… 作为宫中老人, 崔公公对各式各样的稀奇事见多不怪。 听说早先就有因体型差距过大,房事辛苦坎坷的。 不过若能滋润养护得当、徐徐图之, 又别有一番意趣。 虽腹诽不停,但并未耽搁正事,他提着灯笼寻路, 到了一座凉亭:「陛下, 就是这里了。」 亭外站着黑甲兵, 分别守在几个方向。 凉亭四面通透, 本不是个好地方,选在仙鹿苑不过是因为离得近。 梁九溪披着外袍步入亭中, 在石凳上坐下。 栏杆边,倒着个不省人事的女子, 长发散乱, 精緻的衣裙沾染了些许尘垢。 正是席清雪。 不必主子开口, 崔公公便让小太监上去泼了碗冰水。 满面突如其来的冰凉令席清雪浑身一个激灵,倏地惊醒过来。 她下意识想去擦拭脸上的水,却发现手脚都被死死绑住, 完全动弹不得。 夜风阵阵, 吹得仙鹿苑园林中的草木簌簌作响。 席清雪惊慌扭头, 往四处看了几下, 确信自己身处陌生的地方。 可她分明记得自己是在迎安殿休息? 亭外看守的侍卫一身黑铁铠甲, 一动不动几乎融入夜色,唯有表面反射出寒光。 「黑甲兵……?」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谁不知黑甲兵是新帝亲兵,只听新帝差遣。 她缓慢地转了个方向,果不其然看见坐在石桌旁的男人。 对方披着的外袍上隐隐绣有金色游龙,因是坐着,长摆坠地,显出几分随意敷衍。 乌髮披散,里面甚至还穿着寝衣,像是就寝前抽了点时间来处理芝麻大的小事。 席清雪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新帝,原先只听父亲说他暴虐残酷,本以为会是个面相丑恶的粗人,却没想到生得这般俊朗英武。 她愣了一瞬,直到对方微微压低眼角看过来,眼神似冷冽寒冰。 梁九溪平日表情并不多,单是一张沉肃的冷脸便很是吓人。 他外头那暴君的名声,除了好杀人之外,多半是因为脾性不好,惹人畏惧。 席清雪勐地低下头,盯着凉亭内的红木地板,不自觉屏住唿吸,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梁九溪淡淡开口:「知道为什么把你抓来么?」 上位者的气势到底与普通人不一样,何况新帝一路踏着尸山血海走来,绝非善类。 席清雪背上已渐渐渗出冷汗,被反绑在身后的手用力掐住,才稳着声音道:「恕臣女愚钝,不知做错了什么……望陛下明示,臣女定修身养性、知错就改。」 装傻在意料之中,梁九溪也懒得多说,只是喊了声:「崔适。」 崔公公心领神会,从广袖中摸出两包东西,摆在了她面前:「席小姐,这是醉青月毒引以及毒害白鹿的香粉,您应该认得吧?」 席清雪自然认得,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试图理清形势。 席小蔓没什么脑子,从小到大都被她牵着鼻子走,是极好使唤的一条狗。 平常她碍于身份名誉,不好去做的事,便会让这位庶妹出头。 反正一个庶女,名声好坏都没什么区别。 而到了关键时,一旦席家断去狗链,席小蔓又是合情合理的一头替罪羊。 当初父亲执意让二人一起入宫,也是为了这种时候能多一点退路。 她这几日对席小蔓仍旧温和袒护,并未暴露出不对,席小蔓不可能这么快就招供。 思及此,席清雪将目光挪开,低声道:「公公说笑了,我只记得这是从小蔓枕头下搜出来的。」 月光涌入凉亭,却只将石桌边男人的面容映照得越发冷漠。 见主子不发话,崔公公便嘆道:「席小姐,正是你妹妹亲口指认,说这些是你的东西。」 席清雪勐地盯向那云锦包裹,眼底闪过难以置信,皱紧眉头道:「……我不知她为什么要这样污衊人,我席家一向待她不薄。」 「你不知道?」梁九溪若有所思地问。 「……臣女确实不知道。」 他不置可否,只是看向亭外:「那你爹知不知道?」 「……我、我爹?」席清雪一愣,连忙转头,顺着他的眼神看去。 黑甲兵拖着个半死不活的中年男子过来,重重扔在了她面前! 正是御史中丞席肃。 她神志几乎模煳了一瞬,瞳孔骤缩,再顾不上仪态,震惊地往前扑去:「爹!?」 她爹怎么会半夜出现在这里!? 席肃衣衫破碎,手臂之上皮开肉绽,血染湿了布料又凝固,狼狈不堪,显然受过折磨。 他勉强睁开一只眼,看到梁九溪,便呜咽着将头往地板上磕:「陛下,陛下!罪臣知错,罪臣不该勾结逆贼,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他这话无疑狠狠打了刚刚还在装傻的席清雪一巴掌。 「爹,你在说什么啊!?」席清雪控制不住声音,语调上扬。 「清雪!」席肃用红肿的眼看向女儿,厉声道,「还不向陛下认错!」 席清雪蓦地跌坐在地,脑内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为何席小蔓会反水,为何他爹会直接认罪。 分明在入夜之前,黑甲兵到迎安殿抓走席小蔓,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4页 「崔适,把他嘴封了。」梁九溪揉了下太阳穴,有些不耐烦。 崔公公立即塞住席肃的嘴,堵住那哭天喊地的求饶声,亭中倏地安静下来。 席清雪也从惊惧之中回神,终于端不住高洁冷傲的贵女姿态,往前膝行两步,惶恐地俯首,瑟瑟发抖。 「臣女……臣女知错,求陛下饶恕……」 梁九溪这才将手搭在石桌上,漫不经心地道:「错?你们有什么错。」 「郑氏把控朝纲二十年,文武百官里多的是他的走狗,就像你们这样。」 「立场两异,敌我有别,朕想把你们找出来,你们何尝不是等着机会狠狠咬朕一口?」 闻言,席肃无力地闭上眼,他们以为新帝年轻,便把对方想的太简单了。 「所以朕就想,若是将宫城防守得固若金汤,难免让你们望而却步,不会叫的狗有什么意思。」梁九溪弯了下嘴角,却带着讽意,「席小姐,你说是不是?」 席清雪唿吸急促,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当时新帝召贵女入宫,是说宫中人手不足,要填漏补缺。 往深了想的,也不过认为这是新帝登基,要试探群臣忠心与否。 可对郑氏一党来说,他们本就愁于刺杀难以实施,想扰乱朝局又无从下手。 这时有了贵女入宫的由头,无疑是大开方便之门。 哪怕如履薄冰、危险重重,但只要计划成功一次,便是莫大的回报。 这种难得的机会绝不可错过,所以父亲才会让她冒险入宫。 席清雪吸了口气,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惧意:「原来、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圈套,这才是你的目的……」 如果从贵女入宫起,她们所有人的来歷举动就都在新帝的掌握之中,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恐怕席家企图利用席小蔓金蝉脱壳的计划,落在对方眼里,甚至无异于小孩过家家。 席清雪脸色惨白,身子抖如筛糠,再没了平日里的清冷雅致、高傲从容。 「那么害怕干什么。」梁九溪让人把席肃的头抬起来,笑了下,「席肃,其实朕打算留你一条狗命,也不动你御史中丞的位置,你以为如何?」 席肃本以为必死无疑,闻言直接震住,又忙不迭点头,重重地磕了下:「唔恩唔……!!」 崔公公扯去他嘴里塞着的布,便听他一声接一声地谢恩,几乎喜极而泣。 「多谢陛下开恩!多谢陛下!」 崔公公退到一边,他对自家主子也算略知一二,可以说与心软仁慈压根不沾一点边。 之所以不动席家,估计只是不想这么早暴露计划,吓退其他逆贼余党罢了。 后面还有第二批、第三批的贵女要入宫,名单都已经报上来了。 无论席肃内心是什么想法,至少他面上的神色极为真挚,感恩戴德地对梁九溪拜了又拜,才去扶女儿:「清雪,清雪,还不快快谢恩!」 席清雪的心便如波涛起伏,起起落落,不由恍惚地看向月色下俊美高大的男人。 她自持冰雪聪明,竟一点都猜不透新帝的心思。 这个男人…… 她微微激动地拢着衣袖,擦了擦那张清丽的脸,而后折腰叩首,清声道:「臣女谢主隆恩……」 「噌。」 却是一道长剑出鞘的震颤声,利刃划过深夜的凉气,落在了女子的肩上。 「谢早了,朕没说饶了你。」 锋利剑刃擦过她的脸,倏地留下一线血色。 席清雪缓缓瞪大眼,难以置信地僵住了身子:「陛、陛下……?」 「香粉的事,朕确实可以放席家一马。」他冷冷地道,「但醉青月下毒,也是你做的?」 席清雪心中咯噔一下,才知这两件事竟是要分开算帐。 她还未想好怎么辩解,席肃已经扭头,震惊地道:「清雪,你还背着我下了毒?!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不是,爹……!?」席清雪怔住。 醉青月的事,分明也是父亲嘱咐她做的啊! 席肃却瞪着她,眼底波光涌动,语气严厉:「你娘还总是夸你听话!怎么这么不懂事!?」 席清雪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警告意味,嘴唇颤动。 她娘…… 她娘虽是正妻,但多年未能生下男丁,早就失尽宠爱,遭人诟病。 家中祖母嫌恶,妾室僭越,处境艰难。 如果父亲再迁怒于她…… 席清雪眼泪滚落,想要辩解的话尽数咽了回去,竟忽然体会到席小蔓的感受。 梁九溪冷眼看着父女二人的举动,没了耐心,手里随意用力,剑尖便刺破了人脖颈上的肌肤。 「啊!!!」 火辣的刺痛猝不及防传来,席清雪尖叫着往另一边倒去,满面惊恐。 她以为只是恐吓而已,没想到新帝居然真的要为此杀了她! 醉青月毒性极弱,难道就因为下在了言俏俏身上?! 席清雪重重倒在地上,彻底放下颜面,撒泼似的大喊:「不是我!陛下!真的不是我!!」 她是可怜她娘没错,可现在要是真认下投毒的罪,恐怕自身都难保! 况且她娘人老珠黄,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而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好相貌好才情好名声,绝不能就此毁于一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5页 席清雪往前蹭了两步,哭道:「陛下,我也是迫不得已!!都是我爹指使我干的……」 「噗嗤——」 冷铁划破血肉,留下一道血色喷溅的伤口。 温热的血爆发开来,又如红雨般落在地上,落在席肃勐然僵硬的脸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看着逐渐失去生机的嫡亲女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狠狠咬了舌尖,才勉强忍住:「陛……陛下,臣不知她方才为何要那样说……这是污衊,臣绝没有指使她下毒!」 寒冷月光照得满地血色宛如修罗地狱,而玄衣男人浑身戾气地站在血泊之外,冷漠得令人心惊胆战。 梁九溪扔开沾血的剑,垂眼看向手背上沾染的几滴血,眼底生出些烦躁之意:「滚吧。」 席肃没想到就这样逃过一劫,抹着满头的汗水,不敢多看一眼,手脚紧绷地退下。 崔公公忙掏出软帕,恭恭敬敬地呈上。 梁九溪擦去手背上的血,面无表情道:「让人盯紧他。」 崔公公喏喏应声:「是。」 他不是第一次见主子杀人,但每次都会被那压迫的气势震住。 也难怪要半夜避着言小姐出来处理。 言小姐那样娇弱,倘若让她知道了,还不知吓成什么模样。 越过满地狼藉,梁九溪大步走出凉亭,按原路从后门回了云机殿。 殿中安静如旧,他抬手轻轻嗅了下手背,却仍能闻到一点若有若无的血腥。 他皱了眉,低声吩咐:「取水和皂角来……」 「……小九?」 忽然,寝殿门口传来道迷迷煳煳的软乎声音,带着点困惑不解。 梁九溪步子一顿,看见了赤脚站在寝殿门边的言俏俏。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都要带妹妹去医院,比较不规律。 最近流感肆虐,宝贝们注意保护自己哦~ 感谢在2023-03-24 17:20:57~2023-03-25 17:4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言缺 66瓶; 瞐 50瓶; 火焰山猪蹄 12瓶; 泡沫有点懒 10瓶; 繁星 5瓶; 黎晨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四章 ◎出宫◎ 言俏俏本就有些认床, 睡梦中隐隐约约觉得周身的安全感似乎消失了, 便迷煳地睁开眼。 望着不知何时空出来的半边床榻,她拥着被子怔愣片刻,鞋都来不及穿,便不安地往外走。 哪知在寝殿门口就遇到了, 言俏俏松了口气, 看向不远处神神秘秘的主僕二人,蹙眉问:「小九, 你去哪里啦?」 梁九溪倒没骗她,只是轻飘飘地带过:「处理些事。」 「……什么事?」言俏俏不由目露迷茫,怎么都想不出有什么事是大晚上不睡觉要去做的。 「小事而已, 已经处理好了。」 梁九溪走过去, 眼神扫过小青梅松松垮垮寝衣下的肌肤, 手指往上勾了下衣领。 言俏俏半夜醒来, 本就睡眼惺忪,闻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也没往深处想。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下意识想去牵男人的手。 梁九溪却不着痕迹地避开, 在她呆愣的片刻, 大手托住女子挺翘的臀, 一把将人半扛到肩上:「又不穿鞋。」 「!!」 身子突然失去平衡,言俏俏一惊,像麻雀抓着树枝似的, 忙紧紧地扒住男人肩膀。 她哪想到小九会像抱小孩一样抱她, 耳尖倏地红了。 看到不远处的崔公公, 又鹌鹑似的将脸埋进男人肩窝。 崔公公非礼勿视, 提着灯笼自觉退下。 梁九溪力气颇大, 抱着她大步走进寝殿,将小青梅重新塞进被窝里。 他理了理被角,正要抽身离去,却被拽住袖口。 言俏俏睁着润泽乌亮的双眼,紧张道:「你去哪里呀?你不和我睡了吗?」 她说得这样自然,梁九溪顿了顿,忽而有些疑虑,垂眼缓声问:「你可知,男人和女人是不能随便一起睡觉的?」 「……」他竟问这样浅薄的问题,言俏俏有些恼,急急道,「我当然知道呀,难道我看起来有那么笨嘛?」 梁九溪这才闷笑出声。 方才有一瞬间,他竟真切地担忧着,怕小姑娘同别的男人也这样毫不设防。 想到只有自己才有这般待遇,他勾了勾唇,手不自觉摸到她脸上,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先睡。」 言俏俏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本还想问话,鼻尖却冷不丁嗅到点奇怪的味道。 虽然极其浅淡,且被清新的雪松香压得若有若无,但确实像血腥味。 她神色一怔,不由自主地吸吸鼻子。 可还未等确认,梁九溪便已经收回手,起身往外去了。 言俏俏目光循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砰砰砰地跳个不停,难免迷茫又忐忑。 她睡着的时候……小九到底做什么去了? 正殿里,崔公公早已备好清水与皂角。 梁九溪仔细洗了两遍手,冷声吩咐:「席家那边朕有其他打算,今夜的事不准泄露半分。」 崔公公忙应声。 又换了身寝衣,梁九溪才回到寝殿。 拨开床幔,果然对上一双乌熘熘的杏眼,言俏俏并未听他的先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6页 她主动掀开被窝,眼巴巴地望着。 现在已是丑时,再过一两个时辰便要去早朝了。 梁九溪无奈,才一躺下,言俏俏便主动往他怀里钻。 过了会儿,又故作自然地抱住他的腰、缠着他,偷偷闻男人的衣裳。 这回却只剩下雪松冷香了,好似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她以为自个儿好生隐蔽,殊不知这般在怀里拱来拱去地折腾,梁九溪又不是傻子,差不多也猜到她的心思。 他紧了紧手臂,将人按住。 言俏俏便停了小动作,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对方沉稳的心跳。 半晌,梁九溪垂首亲了下她的眼角,低声道:「俏俏,无论此刻是什么身份,我永远都是小九。」 是只属于她一人的小九。 窗外月光似乎暗沉了些,有风声唿啸而过。 言俏俏一愣,揪在他衣襟上的手指松开,将脸埋进男人宽阔的胸膛,乖乖闭上眼,心里那阵迷茫不安散去。 「……嗯。」 ………… 次日醒来时,床榻另一边再次空空如也,梁九溪已经上朝去了。 言俏俏觉得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可窗外天色昏暗不明,竟瞧着还很早。 梨儿闻声进来,用铜盆端了温水伺候洗漱。 见她在看天色,主动道:「昨儿下半夜颳了好大的风,今早的天就一直这样阴沉沉的,怕是后头要下大雨哩。」 言俏俏这才知道,原来已经快辰时了。 换作前几日,太阳都已挂在天上,而今天是阴天,也没那么燥热。 她推开樱桃木窗,湿热的风吹进来,裹挟着盛夏的余温,又带着一丝初秋将至的凉爽。 天空中一层层的乌云堆叠,且有越来越厚重的势头,压得极低,显出几分沉闷。 梨儿是个活泼的,一边做事一边感慨道:「大家都说今年夏天热得久,过了处暑还跟三伏天似的,田地里旱了好一阵呢。」 「但愿这雨快些下来吧,下完也好凉快凉快。」 算着日子,如今已是八月初,眼看着都要中秋了,这酷热的天才终于要过去。 宫人每日上工干活,自然是盼着凉爽的。 天气骤变,言俏俏担心白鹿会不适应,简单喝了碗粥,便匆匆往仙鹿苑去。 好在新上任的管事太监很是细心,昨儿后半夜开始颳风时,便亲自来查看了。 宫人正用茅草密密实实地围起一座凉亭,留给白鹿遮风避雨。 言俏俏过来时,凉亭已快搭建完成。 她便照旧拿了纸和笔,去园林中寻白鹿的踪迹。 为防止她有事不在,这回特地多安排了个宫女一同观察记录。 言俏俏的任务便没那么重,得了空开始琢磨木雕的事。 最初来仙鹿苑,本就是想做木雕白鹿,观察了这几日,她对白鹿的姿态习性已很是了解。 言俏俏靠在树干上,笔尖在宣纸上勾勾画画,尝试勾勒脑海中最鲜活的白鹿形象。 想是崔公公打过招唿,正四处巡视的管事太监见到她,立即笑呵呵地上前。 「言小姐,您这时候还亲自过来,准是陛下留您在宫里了吧。」 他的话有些奇怪,言俏俏不由疑惑地问:「什么意思,我本来就住在宫里呀?」 管事太监不由迟疑地道:「……一早便传来旨意,说迎安殿贵女今日能出宫了,您不知道吗?」 言俏俏看着纸上已初具雏形的木雕草图,倒确实想起昨夜小九曾说,等处理完席家姐妹的事,便放贵女离宫。 可是……昨儿傍晚才审讯了席小蔓,知道她并非罪魁祸首,怎么一夜过去,忽然就结束了? 难道小九不打算追究席家和席清雪? 言俏俏不太明白朝政之事,也不会多加评判。 而且昨夜小九半夜离开,她总觉得或许正与席家的事有关。 她赶紧将几幅草图仔细收好,感激道:「幸好你提醒我,我得回去收拾东西了。」 管事太监却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傻眼问:「您要出宫?」 言俏俏点点头,他这才作罢,在原地莫名地挠挠头。 回了迎安殿,果然其他人都在,有人背了包袱,有人还在整理。 偶尔落了东西,又忙回屋去取。 这么几天,殿中还是头一回这般轻松活跃,仿佛空气都松快许多。 言俏俏来时就穿了一条蜀锦裙,又带了两条换洗的旧棉布裙,外加一套寝衣,几件小衣。 结果要回去了,东西反而多起来。 她收好衣裳,又抱上大大的金丝楠木盒,里头装着小九送她的木雕工具之类,自然是不能捨弃的。 可地上还搁着一只四四方方的梨木箱,正是云机殿送来的那一堆金玉首饰。 言俏俏盘算了许久,怎么想都带不走,只得拜託了齐嬷嬷,请她帮忙送回云机殿。 齐嬷嬷还是头一回见得了赏赐还往回送的,劝了两句劝不动,也只能照办。 言俏俏倒没觉得有什么,她本就不贪心,何况送回小九哪里,也还是她的呀? 东西贵重,齐嬷嬷点了两个力气大的小太监,准备亲自盯着跑一趟。 见言俏俏整装待发,临走前也忍不住问:「言小姐,您真的要出宫?」 言俏俏不知她为何也这样问,还是郑重地点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7页 齐嬷嬷便深深地嘆了口气。 林琅在正厅里等着,言俏俏虽疑惑,还是抱着东西快步出去。 只是她怀里的金丝楠木盒长条条的,装满了东西更是沉重,小步子迈得艰难。 进了正厅,还未喘口气,杨琴芝等人便拥上来,惊讶地问:「言姑娘,你要和我们一起出宫啊?」 言俏俏将木盒往下挪一点,偏头看向她们,终于问出心里的困惑:「……我不应该出宫吗?」 杨琴芝嘆口气,不死心地压低声音:「你悄悄透露一点,陛下真没旨意给你?」 言俏俏缓缓眨了下眼,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见了她都这样问。 明面上,她是唯一得到新帝几分「宠爱」的女子,怎么说也该封个最末等的采女才是,而非这般直接打道回府。 如今这样,倒像是这几日随便玩玩,转眼又将她丢弃了。 但言俏俏知道,是她现在还不想留在宫里,小九才没有任何旨意的。 杨琴芝不免嘀咕道:「果然男人真是下作……吃干抹净了却连名分都不愿给……」 身旁的人忙推她一下:「说什么呢……」 杨琴芝这才慌忙捂嘴,干笑两声。 言俏俏本不想解释,可听到她骂小九,多少觉得有些别扭,小声辩解道:「其实……是我自己不想留下来的。」 谁知,其他人却并未如她所想的那样恍然大悟,反而以为她在自我安慰,眼神越发怜爱。 杨琴芝甚至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没事的,没被陛下留下,说不定是你的福气,毕竟不是说伴君如伴虎嘛。」 经过这几日,她算是知道了谁是甜豆谁是辣椒。 这言俏俏竟然真的表里如一,是只没城府的小白兔。 照这样说,倘若真入宫,以她们这些人的家世背景,一旦色衰爱弛,那可真真是没了活路。 言俏俏不由蹙眉,知晓对方是好意,可越是这样,便越不知怎么解释了。 杨琴芝还自顾自鼓励道:「你也别多想,依我看,出宫更好呢!毕竟以你的容貌,找个清白的好人家,再嫁个上进温厚的郎君不难。一辈子平安顺遂,总比在宫里提心弔胆地争风吃醋要好!」 一旁的万银儿附和道:「就是就是!」 言俏俏张了下嘴,被二人的真挚热情弄昏了头,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在一片怜爱的目光中,她只得踌躇地点点头:「唔……是挺好的。」 ……希望小九别听到这些话才好。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我先欠着(对手指) 智齿疼,周末太忙拖了两天,结果今天去看已经发炎化脓了orz还是横着长的,得清理几天才能拔(实在不行还得打针,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哭死 感谢在2023-03-25 17:48:58~2023-03-28 00:0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条咸鱼 40瓶;saya、杀生丸小公举 30瓶;lio 15瓶;吃孩子必蘸面包糠 12瓶;不要再胖啦 10瓶 mort、战哥的甜甜 5瓶;盈盈呀~ 2瓶;黎晨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五章 ◎高枝◎ 如入宫时一样, 照旧是一名宫女在前方引路, 一同从朱雀南门出去。 来时有九个人,现在却只剩下六个。 除去被遣返的张俪儿、被抓走的席小蔓,再就是不知踪迹的席清雪了。 走在笔直宽阔的宫道上,两侧是高高的红墙, 偶尔有一枝绿意探出墙头。 杨琴芝忍不住偷偷问:「你们真的都没看到席清雪?她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会不会先走了?」 「不应该啊, 我路过的时候看了眼,屋里的东西都没收呢。」 众女你一句我一句地小声议论着, 言俏俏抱着金丝楠木盒走得吃力,和林琅落在最后面,便没有加入讨论。 直到有人冷不丁道:「……你们说, 她该不会是被陛下留下来了吧?」 说完, 那人后知后觉朝言俏俏看一眼, 忙咳嗽两声:「我瞎说的、我瞎说的……」 新帝不留言俏俏就算了, 万一真将席清雪留在宫中伺候,岂不是明摆着嫌人家出身卑贱? 那未免也太伤人了。 言俏俏倒没太听清她们说什么, 抱着木盒的手臂泛起酸涩,只迈着小步子往前走。 乌云压城, 倾盆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落下。 望着前方不远处巍峨耸立的宫城门, 一行人纷纷噤了声, 不自觉加快步伐。 踏出宫城的那一瞬,四周景象豁然开朗,好似终于踏出一座遮天蔽日的洞窟。 空气闷热, 言俏俏又抱了只大木盒子, 一路走来难免有些喘气。 她抹了把额上的细汗, 睁着乌亮的大眼睛, 努力地四处寻找着什么。 暴雨前的阴天算不上好天气, 小摊商贩都要歇业不说,连满街乱跑的孩童都被父母关在了家中。 但这个夏季格外漫长,京城百姓旱热了许久,苦不堪言。 如今终于盼到变天,个个都笑开颜,主街上仍有不少人四处奔走,做着大雨前的准备。 贵女出宫的消息一早就递到各家府邸了,此时路边已停了几辆接人的马车。 虽都是普通规格,但总归有车可乘。 可言俏俏张望了一圈,才知言家根本没派人来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8页 她不自觉蹙眉,侷促地抱紧了怀里的金丝楠木盒。 虽早知道叔父叔母对她态度平平,但却万万没想到连一辆最简朴的马车都不肯派来。 若是她一个人就算了,她还可以自个儿慢慢往回走。 但林琅如今是她的护卫,自然是要跟她一起回吉安伯府。 眼见着别的贵女都陆续乘车离开,她们二人却还背着包袱站在宫门外。 连守宫门的侍卫都三番两次看过来,再不走怕是要被驱逐了。 终于,林琅斜睨她一眼:「?」 言俏俏只得低下头,窘迫地小声道:「……好像没有人来接,可能要走回去了。」 她本想雇一辆也好,可一是手里银钱不多,二是雇马车的地方离这里有三条街,走过去也费劲。 好在林琅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千金小姐,问清了吉安伯府的位置,便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言俏俏抱着东西跟上,心里越发愧疚,又怕林琅后悔答应做她的护卫。 她纠结片刻,快步挤到对方身边,信誓旦旦地道:「你放心,等攒到钱,我每天都雇马车给你坐。」 林琅:「……」 她沉默一瞬,余光瞥见言俏俏紧张的模样,才勉强嗯一声。 言俏俏这才松了口气,也专心赶路。 吉安伯府离宫城的距离不近,当初坐马车过来都花了一个时辰,何况现在要靠两条腿走回去。 好在才走出去半里路,前方便急匆匆驶来一驾马车,赶车的卯足了劲喊道—— 「二小姐!二小姐!」 言俏俏定睛一看,发现竟是吉安伯府的门房高强。 入宫前她赠给对方木雕麻雀,碰巧拿去换了不少银子,他便对言俏俏很是感激。 高强将马车停好,跳下来摆好小凳,又接过她手里的木盒,热情道:「二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言俏俏虽算不上娇气,可一想到要抱着大木盒走那么远的路,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高强的出现无疑令她如释重负,不自觉弯了弯唇,轻松道:「是叔母让你来接我的吗?」 闻言,高强挠挠头,看了眼一同上车的林琅,觉得她面生,便没多说,只是将小凳收好,调转马车的方向。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开这个口。 其实老爷夫人根本就没将二小姐出宫的事放在心上,他只是个门房,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一路紧赶慢赶。 况且他没资格调用府里主子出行的马车,这辆还是平日下人採购拉货用的。 这些话要说给二小姐听,她得多伤心啊。 高强不太忍心。 不过其实言俏俏并未想那么多,她坐马车的次数屈指可数,说她见识短浅也好,反正她只觉得不用自己走路就是好的。 她摸摸泛旧的坐垫,又好奇地掀了侧帘看外面的街景。 女子发间的两朵珠花随着马车颠簸颤动不停,陈旧的木板之间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林琅到底出生于高门大户,打眼一瞧便知这马车恐怕是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凑数的。 偏头,却见言俏俏不知看见了什么,正愉悦地翘起嘴角,笑得天真又纯粹,当真是容易满足。 林琅的话也就咽了回去,没有多管。 终于,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吉安伯府。 言俏俏对言府并不亲近,但想到自己安居两年多的偏僻小院,多少有些回家了的感觉。 从马车下来,她便赶紧问高强:「大夫每天都来给林妈妈看病吗?」 高强是门房,对这个倒十分清楚,回道:「对,来的是碧春堂的李大夫,不过……」 他迟疑道:「每次呆的时间都不长,最多两刻钟就出来了。」 言俏俏心里嘆口气。 林妈妈病症本就严重,再加上住处偏远,来回一共两刻钟,哪里能诊治得很仔细。 但她其实也隐隐料到李氏不会那么好心,肯花大价钱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僕妇。 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她才答应下来,至少先稳住病情。 想要治好林妈妈,还得想别的法子。 言俏俏道了声谢,就要从侧门入府。 「对了,二小姐。」 高强喊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您入宫前托小的帮您留意来访的人,小的值守时一点都没马虎,但确实没有这样的人。」 言俏俏眨了下眼,才想起当时她迟迟联繫不上小九,又怕自己入宫期间他找来,便拜託了门房。 那时前路未卜,她迷茫又不安,怎么也不会想到,传闻中狠辣残酷、杀人不眨眼的暴君竟然就是她要找的小九。 如今想起来,竟恍如隔世,好生奇妙的感觉。 言俏俏转头,弯起清亮双眼,一瞬间似乎都能听到清澈泉水叮咚作响。 「没关系的,我已经找到他了。」 高强牵着缰绳顿住,斗胆看了一眼,才发觉不过入宫几日,二小姐似乎更好看了。 倒不是说长相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比起先前花苞似的含蓄内敛,如今更像是一朵得了雨露滋润的芙蓉花,正一层层从内而外绽开娇丽灵秀的美。 绫罗绸缎之类他不大了解,但瞧那裙面的色泽和绣纹,竟不比入宫时那条蜀锦裙逊色。 直到言俏俏走没了影,高强才疑惑地抓了抓后脑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19页 总觉得二小姐好似哪里不一样了。 出门归来,按规矩言俏俏要先去拜见李氏。 她过去时,李氏正在屋里与女儿言丹说话,听到下人禀报,不由皱了下眉:「这么快就回来了?」 正伸着手指、让丫鬟涂丹蔻的言丹嘟了下嘴,瞧着不大高兴。 大女儿天生容貌有缺,李氏便对这个小女儿寄予厚望,从小比着高门贵女的档次去培养的,琴棋书画一样没落下。 因而言丹虽及笄还未满一年,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在京中也小有名声。 大半年来,求亲之人踏破门槛,只不过李氏眼光高,一个都看不上。 最近却有个极好的人选,是新任兵部侍郎于黎的嫡子于望叶。 前段时间玉湖游船,他搭救了险些落水的言丹,二人就此生出情愫。 于家是随新帝入京的功臣,而于望叶年仅十八,又是第一次到京城来,人生地不熟的。 一来二去熟络后,言丹说请他来家里吃饭,对方隔了一日才答应下来,却极为正式,竟是要与母亲于夫人一同上门拜访。 若只是少年少女之间的邀约,那倒没什么。 可于夫人亲自上门,难免存了几分相看的意思,李氏不能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言丹亦是一早便起来做准备了,妆容衣裳换了又换,总不得十全十美。 她吹了吹半干的丹蔻,想起于望叶,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态:「娘,今晚是女儿的好日子,您千万别让言俏俏来。她那般乡野做派上不得台面,我可不想让于家知道我还有这么个堂姐,怪丢人的。」 李氏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放心吧,娘心里有数,就她那德性,还能翻天不成。」 「倒是今夜这个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住,只要于夫人喜欢你,我估摸着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言丹自然懂她的话,含羞带怯地点点头,眼里却尽是精明的光。 明面上看,于家之主似乎是身为兵部侍郎的于黎。 但实际上,这位于夫人才是真正的有来头。 她姓徐,单名一个玥字,乃是护国大将军徐沥的亲妹妹。 至于徐沥,那可是新帝的左膀右臂,如今谁不是千方百计地巴结讨好。 有这么个稳如泰山的助力在身后,于夫人的分量不言而喻。 而于望叶是徐大将军的亲外甥,只要上进一些,未来能差得了么? 便是最痴心妄想的时候,李氏也没想到小女儿竟有这样的福气,能攀上这样纯金的高枝。 想到外面等候的言俏俏,她冷哼一声,绝不允许今日的晚宴有任何差池。 「行了,让她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来了,我怕太久不更你们忘了俏俏qwq 我发现如果一直发烧,习惯了就慢慢以为自己体温是正常的……甚至还能码点字 感谢在2023-03-28 00:07:12~2023-03-30 00:1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卿卿 12瓶; 一一风荷举 7瓶; 黎晨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六章 ◎苦恼◎ 得到丫鬟的回覆, 言俏俏才走进李氏的住处。 虽然长住吉安伯府, 但受冷落的缘故,她来这里并不多。 上回来还是大年初一的时候,她过来拜年,都行了大礼, 李氏才临时想起封个红包。 里面一共就五个铜板。 虽红包本就是讨个好彩头, 但言俏俏还是怅然了许久。 从前拜年,不止爹娘, 小九也会提前攒两三月的银子,给她买一大堆零嘴吃,还有好多的花灯。 爹娘还笑话她, 说小九与她是平辈, 不能收小九的礼。 大雨还未落下, 天气仍旧闷热。 李氏叫丫鬟打开了两面的窗户, 和女儿言丹坐在外间闲话。 瞧见进来的言俏俏,李氏伸去端茶杯的手一顿, 皱眉上下打量着这个几日未见的侄女。 对方乖顺地叠手低着头,还是那副拿不出手的小家子气。 可身上那条华锦裙单是料子便价值不菲, 更别提裙面上错落有致的玉兰花绣纹, 打眼一瞧便不是普通绣娘的手艺。 李氏惯爱追逐奢华之物, 虽没那个身家,但在京中混久了,眼力见还是有的, 自然不会看错。 这小妮子穷得要出去当街卖货, 哪里弄来这么上好的裙子? 李氏眼底不由露出些许惊疑不定的情绪, 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 只试探道:「……你在宫里这几天, 没出什么事吧?」 言俏俏规矩地道:「回叔母,一切安好。」 正低头摆弄丹蔻的言丹一愣,用手肘拱了下亲娘的后腰,不满道:「娘,你快跟她说呀……」 倒不怪李氏多想,实在是贵女入宫后,传出来的消息少得可怜。 以她的品级,几乎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 只是德信侯府的嫡女突然疯了,被送回家,再也没出过门。 京城中都传,说是被暴君吓疯的! 可再怎么嫌弃,她都不得不承认,这便宜侄女生了张好脸。 但凡好色的男人,难有不心神荡漾的,暴君万一偏偏是个色胚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0页 如今言俏俏刚从宫里出来,就穿了这么身贵重衣裳,李氏怎么能不往别处想。 她打掉女儿的手,忙往前倾了身子:「你见到陛下了?」 言俏俏迟疑片刻,心里知道这是瞒不住的事,却没有立即应声。 只是抬眼问:「叔母,我有个朋友要住在我那里,可以吗?」 李氏一听,估计是乡下来投奔她的穷亲戚,立即不悦道:「我吉安伯府岂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进的?你给我放老实些,别添乱。」 林琅怎么是乱七八糟的人? 言俏俏难免有些生气,慢吞吞道:「我见到陛下了,他还和我说了话呢。」 李氏惊喜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话都不利索了:「真、真的?……和你说什么了?」 要真是得了新帝青睐,这言家还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但与小九的关系不能透露太深,言俏俏便又不说话了,只用黑白分明的杏眼看着她。 对方的沉默却忽然令李氏心里七上八下的,难道说的不是好话? 半晌,她只得咬咬牙妥协,不情不愿地干笑道:「……让你那朋友住进来就是,你这孩子,都是自家人,与叔母较什么劲?」 言俏俏眨了下眼,才知道小九的名头这样好用,叔母可是心最硬的。 想到小九,她忍不住抿唇浅笑。 李氏却急得不行,追问道:「所以陛下与你说什么了?」 小九说的话不少,言俏俏不可能全部复述给对方,便回忆了一番。 想到其中有一句,确实与叔父言作德有关,便思索道:「他问我——」 「知不知道叔父的爵位是怎么来的。」 「轰——」 窗外,黑沉沉的乌云层里撕开一条雪白凌厉的闪电,随之而来的是雷声巨响。 李氏脑子里亦是嗡嗡的,倏地头晕眼花,腿一软跌回椅子里。 她的手也不自觉按在了胸口,只觉跳得快喘不上气:「陛下、陛下真的这么问??」 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话,陛下为什么要问这种话?! 难不成陛下正在查言作德爵位的来歷!? 她想到言俏俏身上的华锦裙,倒像是一种奖赏。 李氏勐然拍桌,目眦欲裂地瞪着言俏俏:「你这贱人!该不会胡说八道了什么吧?」 身边的言丹也浑身一抖,新颜色的丹蔻涂出了指甲,脸色发白地看过去。 李氏向来最故作高雅,不太露出这般近乎狰狞的神情。 言俏俏被这母女俩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我没说什么呀,我能说什么?」 李氏急促地喘着气,转而一想也是。 倘若言俏俏真知道内情,知道言作德是捲走了言老爷子所有的家产,才买下的这个爵位,她恐怕来京城时便发作了,不会两三年都这么老实本分。 她这才将信将疑地收敛了神态,脸色却还铁青,兇恶地道:「我警告你,闭紧嘴巴!要是敢在外面胡编乱造,我绝不饶你!」 言俏俏疑惑,发觉对方似乎对小九那句话反应过于激烈,像是戳到了痛处。 所以当时小九说那话,或许并不是无的放矢? 她也不想在这里多待,说完饭便福身退下。 等人离开了,言丹将手从丫鬟手里一把抽回来,看着歪了一笔的丹蔻,气得踢了一脚:「涂得一点也不好,要你有什么用,滚出去!」 丫鬟被踢得歪倒在一边,咬紧了牙不敢出声,顺着墙根慢慢挪到门口。 李氏心里本就烦,皱眉道:「你撒什么气?晚些宴席,可别这般甩脸色,该令于夫人不喜了!」 「这我知道啊。」言丹不高兴地嘟囔,别别扭扭地问,「娘,你有没有觉得,言俏俏又变漂亮了?」 「……」李氏回想了一下,竟确实这么觉得。 原先总是愣头愣脑发呆的人,忽然更有光彩了,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 嘴上却是说:「当然是我的女儿最漂亮,那小村姑哪点能比得上?放宽心,于夫人肯定中意你。」 言丹这才露出点得意的笑,摸了摸脸颊:「我也觉得。对了,姐姐回来了吗?于夫人可是说了,要我们全家人都到场。」 「回来了!请她比请佛还难!十八岁的老姑娘了,天天就知道去寺里斋戒!」 「那也没办法嘛。」言丹安慰着,「姐姐长得丑了点,多去敬香礼佛,好歹博些名声,不然真的嫁不出去了。」 「哎……」 ………… 林琅不是与府中籤契书,因而与李氏报备过,言俏俏便径直带着林琅回自己住的厢房小院,不必再去管事那里登记入册。 一踏进院门,就看见坐在土灶前艰难引火的林妈妈,闷热的天却裹着厚重的冬衣,每抬一次手都要停下来喘息。 「林妈妈!」 言俏俏放下木盒,包袱都没摘,便急匆匆走过去扶住她。 好在虽仍旧羸弱病态,但总归情况没有更糟糕,甚至能清醒着起来了。 可见这几日李氏顾忌她在宫中,并不敢让大夫完全敷衍了事。 林妈妈反应过来,勐地握住她手,眼里溢出泪花:「小姐,您、您回来了?没遇着事吧?」 「没事,我不是好好的吗?」 「真是老天保佑,真是老天保佑。」林妈妈抹着眼泪,愤恨道,「大夫人未免太心狠,竟让您去那等龙潭虎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1页 林琅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重逢的主僕俩。 二人一言一语不似客套寒暄,倒是发自肺腑的真诚。 这样说了会儿话,林妈妈难免有些气短头晕。 言俏俏忙扶她去屋里:「你先休息,我进门时拜託了高门房请大夫,应该很快就来了。」 「欸……饭还没煮。」 林妈妈有气无力地道,转了身,才看到门边站着个身量高挑的姑娘,眉眼极英气。 她一愣,而后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是……小姐,您交到新朋友了?」 言俏俏点点头,顺势介绍二人认识。 「好,好。」林妈妈连连道,「交到朋友就好……」 等她去了,小姐也不至于孤零零的总是一个人。 林妈妈赶紧摸了摸袖口,掏出一小块碎银,笑道:「来小姐,老奴这里还有些钱,快拿去买些吃的,招待客人。」 言俏俏怔了下,这还是她入宫前,留给林妈妈傍身的,竟一点也没有花么?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林妈妈把碎银塞进她手里:「大夫人每天都派人送吃的来,老奴没有要用钱的地方。」 言俏俏此后还需要买菜做饭,便没有客气,将碎银收下:「你睡会儿吧,饭做好了我端来。」 正要出去安置林琅,林妈妈咳嗽两声,想起什么,挣扎着道:「对了,小姐可知,府中三小姐正在说亲?」 言俏俏停步转身,有些惊讶。 府中大小姐言鹃还未出嫁,按京城这边的规矩,家中长女还未定,妹妹们是轮不上的。 先前林妈妈委婉请求李氏帮她相看适龄公子,李氏便是拿这理由打发了。 不过也只是讶异一瞬,言俏俏哦了声,便算是知道了。 李氏偏心小女儿的事,没有人不清楚。 林妈妈却忍不住说:「可否……请大夫人 帮小姐您也张罗张罗?」 她知道李氏不会用心,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眼看就要油尽灯枯,闭眼之前,总希望小姐能有个安稳的家。 不求富贵只求平安。 言俏俏却摇摇头,翘起唇角,眼底亮起稀碎的微光:「不用的,小九按约定来找我了,我不能嫁给别人。」 「……小九?」林妈妈顾不上病体,忙从榻上撑起身子,喜不自胜,「芸娘家的九郎君?您见到他了?什么时候的事?」 若非走投无路,她自然也不愿意让李氏来张罗小姐的婚事。 梁九无疑是更好的选择,这郎君俊俏稳重又能吃苦,重要的是与小姐一块长大,对她还极好! 言俏俏怕说漏嘴,只模煳道:「嗯!不久前见的。」 「那太好了!」林妈妈问,「没一起过来吗?」 「唔……没有。」 「那……几时能过来见一面,吃个饭?」 林妈妈期盼地问,她也好探探对方心思,若是可靠,便代老爷夫人,将小姐託付了。 言俏俏想了又想,小九如今是皇帝,平日里已然很忙碌了,更没见过他出宫。 她只得苦恼地道:「他很忙,这个说不准呀。」 林妈妈懵神了:「……有这么忙啊?……他现在做什么的?」 「嗯……」言俏俏不敢说。 见她支支吾吾的模样,好似什么都不知道,林妈妈心里激动的火焰像被泼了盆冷水,瞬间熄灭了。 她年纪大,见过的人和事都多。 男子若是喜欢你,哪有什么忙不忙?便是当皇帝,那也总有空去后宫的。 若真心想娶小姐,又怎么会什么都不告诉她,还让她这般傻傻地欢喜。 想起小姐提到梁九,脸上那甜蜜蜜的笑容,林妈妈便眼眶一酸,捂进了被子里。 言俏俏虽不知道为什么,林妈妈这样伤心,但还是犹豫了。 要不……下次问问小九能不能过来一趟? 可是难道要让小九来吉安伯府吗? 言俏俏一时拿不准主意,嘆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咯!烧了三天终于退了,谢谢宝儿们的关心,恢復正常更新了!之前欠也会尽快补上! 感谢在2023-03-30 00:17:49~2023-04-01 01:1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策策爱开船、小狐狸、好喜欢你 20瓶; 川笙 12瓶; 卿卿、二丫、雨叶之间、泯灭的见光死、你越来越漂亮咯 10瓶; 琳. 7瓶; 58895303 6瓶; la mort 5瓶; 盈盈呀~ 3瓶; 笨笨跳跳、?、缘缘不圆、奶味呢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买菜◎ 言俏俏清点了一番, 才知道林妈妈说府中每日送的吃食, 不过是几个馒头并一碟咸菜。 馒头已有些发硬,锅里是淘洗好的米,只有一小把,应该是打算煮点粥喝。 言俏俏把火烧起来, 重新淘米, 好蒸一锅白米饭。 乌云翻涌,湿热的风从小院中吹过, 捲起时有时无的雨滴。 天上开始飘小雨了,暴雨随时都可能到来。 她找出油纸伞,对一旁的林琅说:「趁着雨还没下大, 我要去买菜, 你想跟我一起吗?」 林琅是寡言的性子, 闻言只是说:「我是你的护卫, 自然跟着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2页 言俏俏点点头,转头检查了灶里的火, 确定够用,又顺手往锅里放了几块去皮切好的地瓜。 这样蒸出来的米饭便会带着丝丝清甜, 是林妈妈教她的。 林琅拿起她搁在门边的伞, 撑开, 而后瞥了一眼。 言俏俏忙挎着竹篮赶上来,与她一起往外走:「对啦,你想吃什么?」 「都行。」 言俏俏纠结片刻, 摸了摸兜里的银钱, 有些不好意思, 小声道:「不过……先说好了, 我做饭不怎么好吃。」 林琅本身不挑嘴, 想着做菜左右不过那几个步骤,还能怎么难吃? 她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从后门出去,穿过一条巷子,便能看到好几个卖菜的摊贩。 雷雨将至,为了早些卖完回家,价格都比平日里要实惠。 言俏俏轻车熟路地蹲下,细白的指头挑拣着摊上摆放的各类蔬菜。 不时还抬头问问价格,倒是像模像样的。 她容貌本就出众,有了衣裙的衬托,更显得扎眼。 不像买菜的人,更像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林琅站在旁边撑伞,偶尔看一下她。 出宫之后,言俏俏便里里外外一直忙碌不停,倒不像在宫里那般总是没由来的发呆。 多了几分烟火气。 因是卖菜的地方,所以人比别处还要多些,四周人来人往,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讨价还价的声音。 喧闹之中,林琅忽然敏锐地偏了下头。 她冷冷望向某处,发现不远处的茶摊上,坐着个尖瘦下巴的男子。 那人衣袍干净整洁,手里还捏一把摺扇,却干着偷窥的下流事。 见她看过来,原本只是偷觑的眼神反而变得明目张胆,直勾勾地打量着二人,还不时摸摸嘴,极尽猥琐。 言俏俏在摊位前认真地对比两只茄子,只打算买一只,并未察觉不对。 起身付钱时,微微往前倾身,纤细的腰肢便伸展出优美弧线。 那尖瘦男子一双鼠眼顿时都发光了似的,甚至咽了咽口水,令人噁心。 林琅眼底渐冷,却没立即发作,只是手腕一低,用伞面挡住了那人视线。 没了雨伞的遮挡,零星雨点落在脸上,付完钱的言俏俏一愣:「林琅,怎么了?」 林琅摇摇头,拉着她快步离开,好似唯恐避之不及。 尖瘦男子名叫孙凉,乃兵部尚书之子,最是游手好闲、贪图美色,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因是家中幼子,肩上没什么重担,所以家里管得不紧,久而久之就成了地痞流氓的模样。 他倒也有分寸,只对寻常人家的女子下手,看上了便强掳回去,将生米煮成熟饭,事后再花点银子打发了。 即使有人家不肯,但他爹是二品尚书,平头百姓哪里惹得起,最后都只能含泪点头。 这种事做多了,没有人管束,便越发肆无忌惮。 看着害怕得仓皇逃窜的美人,孙凉更加有恃无恐,不禁有些蠢蠢欲动。 毕竟亲自来这里买菜的,不可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没想到出来随便走走,还能有这般艷遇。 尤其一想到买菜那女子的细腰,孙凉心里便直痒痒。 等二女拐进一条人少的巷子,他抬手招唿两个小厮,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 …… 这条巷子连着吉安伯府后门的街道,从这里走能省一半时间。 只不过巷子狭窄,一眼望去都看不到人,更别说摆摊叫卖的。 有时天色晚了,言俏俏宁愿绕路,也不敢一个人从这儿过去。 但如今有林琅在身边,她倒是很安心,边迈着步子,边勾着指头算买菜的支出。 如今有三个人吃饭,开销比以前大了,她得好好盘算着来才行。 而且她身上的银钱不多,就是节省着花也撑不过太久,何况林妈妈还要用药。 入宫前,言俏俏便有攒钱的打算了,现在更是要快些提上日程才行。 她记性虽好,算术却并不出色。 闷头算了许久,忽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知哪里冲出来两个穿短衣的壮汉,并排挡在了前方! 其中一人粗声粗气地道:「二位姑娘留步,我家公子有话要说!」 言俏俏疑惑地转身,看到巷口走过来的孙凉。 孙凉摇着摺扇,却遮不住身上那流里流气的味道,眼神黏腻地落在她胸前,调笑道:「在下孙凉,敢问姑娘芳名?」 他的眼神令言俏俏心里不舒服,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手指揪住林琅的衣裳:「……我不认识你。」 孙凉眼珠转动,笑盈盈道:「不认识没事啊,我认识你就行了。」 「你……认识我?」言俏俏迟疑地问。 「对啊。」孙凉嘿嘿一笑,「你不就是——」 「我孙凉的小媳妇吗,哈哈哈哈哈!」 他一笑,拦路的两个壮汉也配合着仰天大笑。 本就逼仄的小巷子里顿时迴荡起几人猖狂的笑声,绕樑不绝。 言俏俏没想到对方会说这样轻薄的话,气得咬唇,小脸都涨红了。 她恼道:「我不是小媳妇!我是吉安伯府的二小姐!」 诚如小九所说,京城里有好些坏男人,从前也并非完全没碰见过这样的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3页 偶尔遇见心思不纯的,她便说自己是吉安伯府的二小姐。 对方求证后,虽心有不甘,但大都不敢再继续放肆。 言俏俏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可谁知对方听完,只停顿了一瞬,再次哈哈大笑。 「吉安伯?吉安伯算什么东西?」 「京城一条街,小爷一脚踩下去,能踩死七八个伯爵,这玩意儿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吗?哈哈哈哈哈!」 言俏俏惊诧不已,一时有些无措。 笑够了,孙凉才得意道:「小美人,听好了,我爹可是兵部尚书,实打实的正二品肱股之臣!你跟着我吧,保准有你好日子过!」 他伸着脖子凑过来,离近了越显得那张脸贼眉鼠眼,眼底尽是污脏的油光。 言俏俏摇摇头,鬓边的髮丝抚过脸颊。 揪住林琅衣裳的手指却不自觉用力,骨节泛白,心里其实害怕极了。 「……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孙凉幽幽地道,「你信不信小爷直接在这儿上了你,都没人敢吭声?!」 言俏俏吓得红了眼圈。 这时,头顶遮蔽的油纸伞冷不丁移开,精准地砸在了那张油腻的脸上! 这是把用了许久的旧伞,边缘处伞面有不少损坏,露出内里支撑的竹骨。 虽不锋利,但足够坚韧的竹骨砸在脸上,仍是一股钻心的疼。 孙凉踉跄两步,捂着脸直叫唤:「你他娘的!!敢打老子!?」 后方,两个小厮立即气势汹汹地围上来。 林琅一言不发,只是把伞塞进言俏俏手里,腕间黑鞭散开,如一条悄无声息的毒蛇。 言俏俏一手挎着菜篮子,一手举着油纸伞,被她推到了墙边。 对方毕竟有三个人,她难免有些担心,可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林琅已主动迎阵。 很快,她便知道自个儿的担心是多余的。 半盏茶的功夫,两个壮汉全被黑鞭抽倒在地,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正蜷缩着身子哀嚎。 孙凉难以置信地看向朝他走来的女子,再露不出任何轻松得意的表情,双股战战:「你、你……」 林琅手腕使着巧劲儿一抖,黑鞭便如有生命一般波动。 孙凉脸色倏地白如墙皮,却还咬牙嘴硬道:「我……我爹是兵部尚书!你难不成敢打我?」 「你现在收手的话,打我手下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林琅面无表情地站定,身后阴沉沉的乌云低垂,闪电撕开一线。 孙凉以为有戏,正要继续开口,眼前便迅速袭来一道黑影! 「啪!!」 一鞭正中脸面,抽出一条刺目的红痕。 「啊!!!!」 孙凉痛苦地大喊,仰面摔倒在地。 他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比那两个小厮叫得惨多了,几乎是撕心裂肺。 林琅收起黑鞭,似有所感地看向巷尾高高的灰墙。 雨渐渐大了,密集地砸在地面上,很快形成大小不一的水坑。 林琅重新接过伞,没管地上横七竖八的人,沿着来路往回走。 言俏俏看向她,不由崇拜地道:「林琅,你好厉害啊。」 原先在宫里,只见林琅用鞭子吓唬过人,今日动了真格,才知道这么厉害! 林琅撇过头:「……做护卫,当然得有点真本事。」 言俏俏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雨浇湿了巷子,朦胧模煳之中,几个人挣扎着。 她迟疑地问:「不过……这样没关系吗?他说他是兵部尚书的儿子……」 林琅:「放心,会有人处理的。」 虽疑惑,但言俏俏没继续问。 反正那几个是坏人,受惩罚才好呢,只可惜这样的惩戒恐怕无法令他们洗心革面。 她嘆口气,有点难过:「他们以后,又欺负别的姑娘怎么办?」 林琅古怪地道:「估计是下辈子的事了。」 言俏俏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 孙凉哀嚎了半天,疼得爬不起来,还是那两个小厮先恢復点力气,将他扶起来。 孙凉直抽气,根本不敢碰脸上的伤口,勐地一踹:「两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打不过!!我花银子养你们有什么用!?」 脸伤成这样,还怎么见人!? 小厮唯唯诺诺地低着头,任打任骂。 孙凉巴掌拳头一起上,狠狠出了顿气,心里才好受些,恶狠狠道:「别让小爷逮到她!」 雨越下越大,雨滴砸在身上甚至有微微的痛感,空中电闪雷鸣。 以为是艷遇,谁知如此狼狈不堪! 孙凉捂着脸往外走,心里烦躁不已,却在巷口撞上一堵冷铁黑墙。 「谁他娘的不长眼啊!?信不信……」 他从指缝里看出去,忽然噤声,半晌才道:「……黑、黑甲兵?」 满京城应该没有人不憷这些宛如阎罗的黑甲兵,他们是新帝的眼睛、新帝的剑、新帝的傀儡。 嚣张如孙凉,都老老实实低头作鹌鹑状,忙不迭道歉,想从旁边绕走。 一柄红缨长枪拦在他前额半寸之外,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沉重的枪头随之一敲。 孙凉惊恐的神色凝固在脸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两个小厮缩在一边瑟瑟发抖,为首的黑甲兵收回红缨枪,声音冷漠:「陛下要活的,带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4页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我(滑跪) 感谢在2023-04-01 01:18:10~2023-04-02 00:5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65931437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aya、22320968、wanwan 20瓶; 微光 4瓶; 笨笨跳跳、.、缘缘不圆、柒光萦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八章 ◎训诫◎ 八月初, 干旱许久的京城终于落下一场倾盆大雨。 雨水噼里啪啦地坠落, 四处模煳成一片。 天地间唯有雨声密集喧譁,又似另一种寂静。 无根之水沖洗着陈旧的一切,也洗去刀枪剑戟上残留的斑斑血迹。 江山易了新主,京城已是新的京城。 孙凉一醒, 就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不由龇牙咧嘴。 之前的鞭痕已经红肿渗血,显得可怕又噁心。 他想起自己是被黑甲兵打晕了, 心里一紧,顾不得伤口,连忙抬头。 一名高大男子坐在不远处, 长腿交叠, 玄衣坠地, 衣摆上金色龙纹矜贵至极。 虽姿态松弛又懒散, 却散发着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几个黑甲兵站在身后,皆低头沉默。 孙凉心惊胆战, 被烫着似的缩回目光,手脚并用地改为跪伏, 浑身发抖:「见、见过陛下。」 梁九溪垂着眼翻看手里收上来的情报, 淡淡道:「兵部尚书孙之奇的小儿子?」 孙凉想破了头, 也想不出来新帝为什么找他,只能小心应声:「是。」 「正好。」梁九溪扯了下唇,头也没抬地道, 「把孙之奇叫进来吧。」 崔公公便去门口传唤。 听到他爹也在, 孙凉终于松了口气。 平日在家中, 他爹最是宠他, 有他爹在, 至少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湿透的衣裳黏在身上,孙凉仿佛一只干瘦的落汤鸡。 他盯着门口,从未觉得等待的时间如此漫长,忍不住堆起谄媚的笑,问:「陛下,不知您找小子有何贵干?」 梁九溪这才拿正眼瞧他,眼神幽深,看不出喜怒:「只是想与你谈谈小媳妇的事。」 「啊?」孙凉一愣,立即想到自个儿在巷子里对那女人说过的荤话,难道黑甲兵连这个都告诉他了? 他咽咽口水,不敢撒谎,只是干笑道:「哈哈,陛下真会开玩笑。」 「朕不开玩笑。」梁九溪起身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说她是你媳妇,可说过这样的话?」 孙凉脸色发青,只能战战兢兢地抬起一点头,入目是一双黑色的靴。 身为帝王,便连一双鞋都用了最上好的料子和做工,鞋面不染尘垢。 男人看到漂亮女人说荤话,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孙凉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说,只小心翼翼道:「一时、一时色迷心窍……」 可话未说完,后脑忽然传来一阵巨力! 他没有任何准备,脸直接朝着坚硬冰冷的石板地面砸去。 红肿的伤口受到挤压,痛得他当场便扭着身子勐烈挣扎,宛如一条搁浅的鱼。 梁九溪战场上实打实练出来的,身上哪处不是结实有力。 脚踩着孙凉的头,稍一用力,对方便毫无反抗的可能。 孙凉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断续的气音。 「下辈子做个哑巴,别说蠢话。」梁九溪拢着外袍弯腰低头,嗓音冰冷,「她是朕的皇后。」 孙凉像被当头棒喝,浑身血液都凉了大半。 皇后!?那个女人居然是皇后!? 可他明明听他爹说,朝臣举荐的皇后人选全都被冷处理了,新帝没有立后的打算啊! 一个买菜的平民女子,怎么可能是皇后?? 他居然调戏了暴君的皇后…… 后脑上的脚挪开,没了制约的力量,孙凉却心如死灰,再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殿门口,孙之奇快步进来,一眼看到地上已经没个人样的小儿子,瞪大了眼。 他扑通一声跪下,哀声道:「陛下,犬子这是犯什么错了?」 梁九溪捡起椅子上的纸,扔到他面前:「你儿子的妻、妾、通房、外室,加起来共有三十七个,除了正妻乃明媒正娶的光禄寺少卿之女,其余来歷,你作为父亲可清楚?」 孙之奇纵容儿子,平日就是给银子,还真没仔细去了解过,听到这个数,不免也怔了一下。 他诚恳道:「陛下,这些女子是自愿的,她们家里收了礼金,也没说半个不字……」 梁九溪冷冷瞥他一眼。 孙之奇心中一凛,毕竟是二品大臣,也算人精,忙道:「不过犬子这般放纵,也实在是臣管教不严。陛下放心,臣回去一定多加训诫!」 「你打算如何训诫?」梁九溪问。 孙之奇没想到他追问这么细,额上冒汗,义正言辞道:「……臣打算先遣散后院,再禁这逆子的足!好让他在家里多读圣贤书,静心思过!」 闻言,梁九溪嗤笑一声,低垂的眼晦暗不明:「好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孙家的货物。」 孙之奇一顿,知他指的是后院那些女人,立即道:「陛下放心,臣定会妥善安置,保她们余生无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5页 梁九溪不置可否,只是忽然想起年幼时,父皇常常说—— 梁氏先祖建国之初,便是想要天下安定、子民安乐。 可这一个「安」字,却难倒了古往今来无数帝王。 梁九溪扪心自问不是什么善人,只是难忘父亲谆谆教诲。 他睨向地上的父子:「她们亦是朕的子民,余生如何,不是你孙之奇说了算。」 孙之奇哑然,实在摸不准这新帝的心思,只能附和点头:「是、是,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应该全凭陛下定夺……」 谁知梁九溪冷不丁抬手,抽出黑甲兵腰间的佩剑,走向已经瘫软成泥的孙凉。 孙之奇吓了一跳,忙膝行上前:「陛下!!陛下这是何意?」 梁九溪单手握剑柄,剑尖朝下,抵在孙凉背上:「孙凉欺男霸女、逼良为娼,你却只字不提,可见愚钝。」 孙之奇是见过这暴君在朝堂上杀人的,几乎吓破了胆,连声道:「陛下!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回去一定好好管教!绝不让他再生事端!」 「算了吧,儿子养成这副德性,朕看你也并不擅长管教。」梁九溪嘲讽,眉眼间浮现几丝寒厉—— 「朕来教你。」 噗嗤。 锋刃破开衣袍,没入血肉。 「啊啊——爹!爹!救我啊爹!」孙凉发出惨叫,却被一旁的黑甲兵死死按住。 孙之奇看着宛如牲畜般任人宰割的儿子,目眦欲裂:「陛下!陛下!他知错了!求您高抬贵手!」 「朕只是教你如何训诫儿子,哭什么,可学会了?」梁九溪冷漠地抽出沾血的剑,眼底戾气缭绕,不似凡人,似恶鬼。 孙之奇内心升起无边的恐惧,哭着不停地作揖求饶:「臣学会了!陛下,臣已经学会了!!」 「学会了就好。」梁九溪提剑,咣当一声扔到他面前,「还剩三十五剑,你自己来。」 孙之奇难以置信地僵住,终于崩溃道:「陛下!他是臣的亲儿子啊!!臣怎么下得去手!?」 梁九溪接过崔公公递来的湿帕,慢慢擦拭握过剑的手:「可你毕竟有三个儿子,对吧?」 他的语气那样平淡,却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孙之奇忽然失去声音,脸上血色褪尽,良久,颤抖着摸上剑柄。 他再溺爱小儿子,也不可能为此断送整个孙家。 孙凉勐地抬头,泪水流了满脸,融开鞭痕处的血迹,惊恐地道:「爹、爹!爹你不能这样——」 孙之奇跪在儿子身边,双手握剑,脑子里一片混沌,崩溃地骂道:「我还能怎么样?我对你够好了吧!?你说说你!弄那么多女人干什么!你干什么不好啊!!」 他发疯似的大吼着,面部迅速充血,而后手上用力—— 「噗嗤。」 「噗嗤。」 他力气不够,刺得不深,拔出时也艰难,却让这过程越发折磨。 没人替孙之奇数,他自己也数不清刺了多少剑,只怕那暴君不满意,一剑又一剑,动作疯癫麻木。 孙凉起初还惨叫连连,很快没了声响。 孙之奇回过神来时,周身一片血泊,孙凉趴在地上,已经了无生气。 再强壮的人,刺上数十剑,哪还有活路。 他勐地扔开剑,爬开一段距离,不敢去看儿子惨烈的死状。 孙之奇擦了下脸上溅的血,堆出谄媚的笑:「陛下!陛下您看!臣已经狠狠教训这逆子了!」 梁九溪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这座空殿。 他身上气压极低,回了云机殿仍是面无表情,一本又一本地批阅着奏摺。 殿中仅有的几个伺候的小太监都鹌鹑似的缩到墙边,一点不敢靠近,生怕触了霉头。 其实入主云机殿以来,主子这样才是常态,平日里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样。 也就是这几日言小姐一直在宫里,所以显得陛下人都柔和了几分。 如今她一离开,这殿里当差的日子又难熬起来。 眼看过了午时,崔公公只得轻手轻脚上前提醒:「陛下,还没传午膳呢。」 案前的男人没作声,他便呈上御膳房今日拟的菜单,共有五十四道以供挑选。 梁九溪只瞥了一眼,便淡声道:「不吃了,撤下去吧。」 崔公公大着胆子苦口婆心道:「陛下,政务虽重要,但您的龙体也重要啊!」 梁九溪没放在心上。 他行军两年,一日三餐未必都能吃上,依旧好好的。 他手中的硃笔顿了顿,目光不自觉从摺子上移到桌上的那只瓷瓶。 瓶中是一根新鲜的花枝,只不过上头的花朵稀疏,反而并排站着三只肥嘟嘟的木雕麻雀。 不过多看了两眼,崔公公便心知肚明,陛下这是想言小姐了吧? 可人上午才出的宫,今日怎么都不可能再来的。 他想了想道:「下午申时要与户部吴大人议事,不过听说吴大人一到雨天便腿脚疼痛,怕是入宫艰难啊,哎。」 闻言,梁九溪看向窗外。 电闪雷鸣中,瓢泼大雨自低垂的云层落下,天地苍茫。 他若有所思地道:「天气恶劣,让吴佩松不用入宫了,朕亲自走一趟。」 崔公公恍然感嘆:「如此一来,吴大人便不用拖着病体来回奔波了,陛下真是体贴,奴才这就去准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6页 宫殿空旷寂寥,但想到小青梅,便没那般孤寂。 梁九溪眼角瞟着那一排笨笨的木麻雀,伸出长指拨弄了一下。 片刻,展眉轻笑。 作者有话说: 小九:又能见到老婆了,开心^_^ 崔公公你真行,你不当秘书谁当秘书(竖起大拇指) 感谢在2023-04-02 00:51:55~2023-04-02 23:4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 子鱼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686 12瓶; 66394726、你若安好、hh 10瓶; 琳.、蔓珠 5瓶; 微光 2瓶; 笨笨跳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九章 ◎难吃◎ 买了菜回来, 天色越发阴沉。 干旱太久, 这一场雨尤其声势浩大,便是往年的夏天也不常见。 好在土灶那里早早就搭了雨棚,虽只是立了几根木头,顶上铺了层油纸, 再用茅草压着。 瞧着有些简陋, 疾风骤雨之中摇摇欲坠。 不过下雨天有个好处,便是不缺水用。 言俏俏把桶和盆都放在雨里, 坐在屋檐下择菜。 林琅靠在屋门口,百无聊赖地望着院中的雨景。 实则小院里土灶占了一角,其余地方都是光秃秃的, 也没什么值得看的景致。 雨声淹没周遭的一切, 二人没有话说, 倒显得这一处小小的院落越发安静。 言俏俏从未带朋友来家里, 也不知要怎么招待,主动找话道:「这雨不知道要下多久呢, 等天气好些,就可以出府去玩了。」 林琅点了下头, 其实她倒很喜欢这样安静平淡的日子。 言俏俏颇有经验地道:「不过后门有时会落锁, 我们可以翻墙出去, 只要不被人看见就行。」 林琅这才扭头打量她娇小的个头,似乎没想到这是她会做的事:「……墙这么高,你怎么翻的?」 见她感兴趣, 言俏俏放下择好的小葱, 拉着她到了一处隐蔽的墙根。 原来是墙根底下堆了高高的茅草堆。 若非下着雨, 言俏俏还要给她演示一遍, 这会儿便只用手指头示意了下, 认真道:「看,就是从这里出去,我翻得很快的!」 说着,一双眼眨巴着看向林琅,隐隐带着点期待的意味。 可这也只是墙内能垫脚,墙外那么高,也不知是怎么下去的。 林琅用狐疑的眼光瞥向她。 言俏俏呆了下,以为她不信,迟疑道:「要不要我翻一次给你看看?」 她说着,已经抬腿往潮湿的茅草堆上爬,铁了心要证明一般。 林琅手疾眼快地斜过油纸伞遮在她头上,同时拽住她:「不用……我饿了,做饭吧。」 未来得及遮挡的几点雨滴砸在言俏俏脸上,她用手背擦了擦,只得暂时作罢:「那等雨停了我再翻给你看?」 林琅也不知她怎么就执着于表演翻墙,沉默着没有接话。 将菜备好,锅里蒸的米饭也早就熟了。 言俏俏将饭盛出来保温,开始生火炒菜。 她的架势像模像样,手脚甚至颇为利索,炒了个肉末茄子、一个青菜、一条红烧鱼以及一碗玉米排骨汤。 林琅有点惊讶,毕竟言俏俏先前说她不会做饭,可这卖相看着竟不错。 此时已接近未时,她确实有些饿了,便盛了两碗饭,坐下来夹了一筷子青菜,毫无防备地送入口中。 谁知一入口,吃到的却不是青菜的清香,而是一股浓烈的焦煳味。 「咳咳咳……」 林琅眉头紧皱,瞥见一旁乖巧坐着的言俏俏,硬着头皮咽下去。 她不死心地将菜全尝了个遍—— 青菜煳了,肉末茄子有股鱼腥味,红烧鱼没入味,唯有汤还算正常,只是淡了一些。 言俏俏说的没错,她做饭是难吃的。 除了汤里排骨和玉米,林琅再也不夹其他的菜了。 言俏俏瞧着,便知又很失败,颇有自知之明地低下头,手指头勾在一起,好生心虚。 片刻,她拿大碗替林妈妈盛了饭,又浇上两大勺汤,将剩下的玉米和排骨都放进去。 一个菜这样分分,便所剩无几了。 言俏俏试了试自个儿炒的其他菜,虽能勉强下咽,但实在是不想再尝第二口。 她都不好意思看林琅的表情,只能用汤泡着饭慢慢吃。 万幸炖的汤不难喝。 林琅吃完,沉默地扫视着桌上的几个菜。 虽嘴上一直说自己是护卫,不是丫鬟,但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最终,她嘆了口气,妥协道:「等雨小些,我再去买点菜,晚上我来做饭吧。」 言俏俏捧着碗眼前一亮,自然也不想吃自己做的菜:「林琅,你真好!!」 林琅面无表情地接受了她的赞美。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对方认真又努力地做出难吃的菜,她都要怀疑是故意的。 木桶里接满了干净的雨水,便不需要去外面的水井里提水。 洗完碗已是未时三刻,听着院里的雨声小了许多,林琅打算出门一趟。 她如今要在这里居住,好些用品需要买新的。 言俏俏忙自告奋勇道:「我知道哪里的东西便宜,我带你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7页 府中后门只有卯时、午时、酉时开着,除非去向李氏说明情况,请求外出,否则现在只能翻墙。 言俏俏自然不想见李氏,便披着蓑衣跑到墙根底下,爬上了高高的茅草堆。 如此一来,她只需要踮脚便能摸到围墙顶。 林琅撑开伞跟在后头,还未说什么,对方已经够上墙头。 可谁知只爬上一半,便冷不丁停住了,一半在墙上,一半还挂在墙下。 怎么看都有些笨拙。 言俏俏挂在墙头上动弹不得,脑子里空白了一瞬,茫然地挣扎了几下。 她卡住了!! 许是蓑衣沉重,又或许是雨天墙面湿滑,所以影响了行动。 她忍不住回头,对上林琅疑惑的眼神,欲言又止。 她以前真的翻得很快的! 言俏俏腰腹柔软,这般被墙头硌着,难免有些难受。 她用力地蹬蹬腿,顺势往外一看,勐地愣住。 墙外,高大挺拔的男人正撑着伞路过,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 对方一身玄衣,只袖口绣着金色竹叶纹,比平日里低调许多。 伞面倾斜,露出底下那张俊朗淡漠的脸,锋锐的眉微扬:「言俏俏,你在干什么。」 小、小九?! 言俏俏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言府的后墙外,倏地红了脸,手紧张地扣住墙面,声如蚊讷地道:「我……我……」 她穿的蓑衣偏大,那顶斗笠胡乱压下来,几乎罩住半张脸,只露出白里透粉的下巴,好似桃儿微熟的尖尖。 梁九溪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走近了,好整以暇地仰头看她,明知故问:「怎么了?」 言俏俏尴尬得不敢看他,垂着头讷讷道:「我卡住了……」 梁九溪这才笑了下,到底是怕她这个姿势难受,没多逗弄,三两下跃上墙头,而后抱着她下去。 他功夫了得,另一只手里甚至还稳稳地握着油纸伞。 直到脚重新着地,言俏俏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蓑衣并不能完全遮住雨水,散落出来的头髮湿了,动作间又黏在脸上。 湿漉漉的眼睛小心翼翼看他,显得狼狈又可怜。 梁九溪知道小青梅脸皮薄,此刻心里大抵已经懊恼得不行了,倒也没取笑。 他把伞遮过去,大手顺势探入蓑衣之内,隔着衣裳揉了下女子软乎乎的肚子:「痛不痛?」 好在都是软肉,只当时难受,现在有点热热的。 言俏俏摇摇头,好奇地问:「小九,你怎么来啦?」 梁九溪她头上摘掉过大的斗笠,面不改色地道:「正好出宫有事,便顺道来看看你。」 「这么巧呀。」言俏俏不疑有他,理了理乱掉的头髮,「我和林琅正要去买东西。」 她摸着髮髻好似压歪了,实在理不清,便跑去屋里照镜子。 梁九溪没跟进去,只是皱了眉问一旁的林琅:「怎么让她爬那么高?」 林琅面无表情地道:「她非要表演爬墙,可不是我怂恿的。」 梁九溪无奈地捏了下眉心,倒不知小青梅还有这样的爱好。 言俏俏理好头髮,想着小九可以把她抱出去,便把蓑衣也脱了。 出来时,梁九溪正坐在桌边,林琅把方才剩下的菜都端了出来。 触及她震惊的目光,林琅难得地笑了,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有几丝意味深长:「他要吃的,我拦不住。」 菜本就难吃,如今冷了,只怕味道更糟糕。 言俏俏忙跑过去,却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竹马吃了一口青菜。 梁九溪知道菜冷了,便特地没动荤腥,想着青菜怎么也不会难吃。 谁知道这青菜看起来翠绿,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煳味。 「咳咳……」梁九溪放下筷子,手握拳抵在唇边,克制地咳了两下。 言俏俏作为罪魁祸首,只得皱着脸老实巴交道:「我做饭好难吃的,别吃了……」 「可我每个步骤都是对的呀。」她苦恼地嘟囔着,当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在闻春县,言俏俏从未下过厨,倒是有时家里没大人,梁九溪反而要做饭给她吃。 听暗卫说她出去买菜,应该是要做饭,他才觉得好奇。 此刻见识了小青梅的厨艺,梁九溪心情沉重地扶着额。 他虽不重口腹之慾,但也不想吃煳了的青菜。 可见小青梅的模样,又不忍心,伸了筷子,还想试试红烧鱼。 言俏俏忙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道:「算了……我请你出去吃吧。」 梁九溪没勉强,反过来牵住她的手,颇为无奈地笑了声。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她日后也不需要亲自下厨房。 「你想吃什么?」言俏俏偷偷拉开腰包,看了眼自个儿的银子。 剩下的不多,不能太过挥霍。 小九胃口大,言俏俏怕养不起他。 按梁九溪平日的习惯,若是出宫办事,吃饭多半在京中几座名楼。 那地方环境好,也足够隐蔽。 但瞥见小青梅谨慎的动作和如临大敌的神态,梁九溪有些好笑,从善如流地道:「随便吃点就行,我晚些还有事。」 「嗯嗯。」言俏俏松了口气,想到临街有家油泼面特别好吃,便带着他过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8页 林琅要买东西的地方并不在一条街,她自觉地问了路,出了言府便与他们分道扬镳,自己一个人去了。 雨势又渐渐变大,二人共用一把伞,难免离得很近。 从远处看,言俏俏几乎是依偎在男人怀里,极其亲密。 小荔是言丹身边的丫鬟,大雨天被打发出门买新的丹蔻,心里正烦闷。 撞见这一幕,不由用力揉了揉眼,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看到什么了? 二小姐和一个男人勾勾搭搭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2 23:42:44~2023-04-05 23:5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 ?gg?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庆枝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o.b 44瓶; ?gg? 20瓶; 茶茶阿绿 10瓶; 64784668、sunny89 2瓶; 笨笨跳跳、微光、不睡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章 ◎吃面◎ 放眼整个京城, 其实吉安伯府所处的地段并不算繁华。 但即便如此, 也远比闻春县这样的偏远小镇要热闹得多。 邻街开着各式各样的店铺,以吃食居多,例如糕点、蜜饯之类。 言俏俏手里有余钱时,便会过来买一些回去慢慢吃。 再就是只能堂食的粉面小炒, 不过对她来说有些贵了, 不如自己煮来吃划算。 下雨天的缘故,街上人不多, 有些店铺甚至已早早打烊。 卖油泼面的是个大婶,待客总是笑眯眯的,面相极为和善。 言俏俏二人过去时, 已经过了饭点, 灶里的火都快熄了。 大婶收起帐本, 倒也没嫌麻烦, 热情地道:「俏俏,怎么好久没来婶这里了!」 言俏俏在外面一般不说自己是吉安伯府的二小姐, 也从未摆过架子,加上长得可人、性子又乖巧文静, 实则是很讨人喜欢的。 尤其一些店里的婶婶姨姨, 听说她父母早亡, 孤苦伶仃的,便常送自个儿做的小零嘴给她吃。 言俏俏忙跑到她身边,解释道:「莉婶, 我前几日出门啦, 今天才回来呢。」 「哎哟, 那可不得吃碗面补补!」 莉婶边与她说话, 边拿出发揉好的面团, 利落地擀成面条下锅。 梁九溪收了伞放在门口,这才缓步走入小店。 莉婶才发现跟在言俏俏身后的男人,只见那人眉目深远、肩宽腿长,好一个俊俏郎君。 她不免乐呵呵地竖起大拇指,压低声音道:「这个比上回那个长得俊些!」 言俏俏茫然一瞬,还未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高大的阴影已从后方笼罩过来。 梁九溪五感敏锐,轻易便将莉婶的八卦之声听了个清楚。 有外人在,他倒不会太出格,只是垂眼望着小青梅呆呆的侧脸,没什么表情地幽幽道:「上回?」 言俏俏被盯得有些紧张,可仔细想了一圈,也不记得曾带别的人来吃油泼面。 她忙道:「莉婶!你是不是记错啦?」 莉婶正往锅里放肉丸,闻言嗔她一眼:「婶可没到忘事的年纪,就年前,那小郎君要替你付帐,你还不肯呢。」 因为这一个还在场,她自然不好当面多说。 只是当时便看出来,那小郎君肯定喜欢俏俏,吃面时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言俏俏这才想起是谁,恍然悻悻道:「原来是说卫哥哥啊……」 她这边想起点眉目,锅里便咕噜噜沸腾起来,莉婶赶紧去准备配菜了。 店里没有其他人,梁九溪掐着小青梅的腰,把人抵到角落里,脸色明显有几分难看,不悦问:「你几时有个姓卫的哥哥?」 不远处传来莉婶切菜的利落声响,但这个地方却恰巧是她看不见的。 言俏俏干巴巴地道:「他是二哥哥的朋友,我也不好直接喊名字呀,便顺着叫了。」 二哥哥指的是李氏的小儿子,堂兄言陵,只比她大两岁。 他的朋友卫柳乃是国子监少监之子,经常来府上找言陵一起读书游玩,言俏俏难免会碰见他。 梁九溪勾起小青梅的下巴,看见她如湖水般澄澈干净的眼,也心知肚明她不会对别人生出心思。 只是一想起她对别人喊哥哥的场面,心里仍是不舒服。 他抿唇道:「以后不许随便喊哥哥,知道吗?」 「……嗯嗯。」言俏俏没想到小九如此在意,便乖乖点头,又眨巴着眼说,「你放心,我也没有带他来吃面,是他自己非要跟来的。」 大抵是那人死活缠着,她又不是性格刚烈的人,因而摆脱不了。 心里明镜似的,梁九溪却只松了手,不冷不淡地嗯了声。 言俏俏蹙着眉,忐忑地扯住男人衣襟,小声问:「你生气了吗?」 她没用力,梁九溪却顺势低了头,长指抚过女子红润的唇,低声道:「你也喊我一次,我就不计较。」 「……」言俏俏呆了下,才知他的目的原来在这里。 二人认识起,便互相称小名,倒没有哥哥妹妹一说。 梁九溪原先也没往这边想,此时不经意被点拨,忽然便有些心痒。 他揉了揉小青梅的耳垂,哄道:「叫一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29页 一句哥哥而已,若能让对方高兴,言俏俏自然没什么不行的。 唇微微张开,正要顺了他的意—— 「俏俏!面好了,趁热吃!」 莉婶煮好了两碗面,用亮堂的大嗓门招唿二人过去。 眼看莉婶都要到处找人了,言俏俏只得推开面前的竹马钻出去:「来了。」 梁九溪默然,轻轻啧了一声。 中午的饭菜不好吃,言俏俏只就着汤吃了一小碗米饭,不过刚好垫了肚子。 现下闻着香喷喷的油泼面,食指大动,眼睛再也挪不开了。 梁九溪挨着她坐下,用茶水洗了筷子。 又倒了两杯茶放凉,免得她一会儿吃腻了没有水解渴。 因而言俏俏都吃了好几口,他这边才拿起筷子。 从小到大,凡是小青梅在身边,梁九溪已习惯了照顾着她。 谁都没说话,却极为默契和谐。 莉婶望着若有所思,以她看人的眼光,总觉得这二人似乎并非简单的关系。 虽先动筷,但言俏俏吃东西慢,梁九溪吃完了推开碗,也没催她。 他端过一杯茶,瞥了眼。 茶水颜色浅淡如水,甚至漂着许多碎茶叶。 这样小本生意的面馆,自然用不了好茶。 但梁九溪虽是皇帝,却不是什么金贵挑拣的人,依旧送到唇边慢条斯理地喝着。 外面的雨又渐渐小了些,路面积了大小不一的水泊,倒映着街道两侧的模样。 有人路过面店,不经意往里看了眼,倏地停住脚步,惊喜道:「俏俏?」 言俏俏正好吃完,疑惑地抬头,便见许久未见的卫柳快步走入店中,身后还跟了个小厮。 「卫……」她顿了下,「卫公子?」 卫柳不过十九岁,人长得白净,又瘦瘦高高的,宛如拔节的翠竹。 加之父亲是国子监少监,京中仰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数。 卫柳自顾自在她对面坐下,打趣道:「怎么称唿得这般生疏,才多久不见,就不认我这个哥哥了?」 言俏俏一时卡了壳。 卫柳待她一直很热情,是住进吉安伯府后,少有的会对她好的人。 三月的生辰,卫柳还特地准备了贺礼,除他之外,便只有林妈妈和大姐姐言鹃记得。 言俏俏偏偏吃软不吃硬,人家这样待她,她更不可能冷脸。 正踌躇着,身边的梁九溪便靠近了些,将另一杯凉好的茶水塞进她手里。 而后伸手过来,指腹按在她唇角,嗓音懒散磁性:「别动,没擦干净。」 言俏俏极信任他,捧着茶杯,任由对方缓慢擦拭自己的唇,没有丝毫躲闪。 卫柳其实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人了。 只是他从前没见过,心里便想着,恐怕是最近认识的,肯定没有他与俏俏来得亲近。 可此刻,他盯着言俏俏被揉出几分艷色的干净唇瓣,心中警铃大作。 要知道,言俏俏虽性子文静软和,但一直是很规矩矜持的姑娘。 偶尔不小心被他碰到,都会快快避开,更不必说这样被人亲密地揉弄。 直到感觉桌对面的视线好似着了火一般,梁九溪才微笑收手。 言俏俏自个儿看不见,还嘟起嘴巴问他:「干净了吗?」 实则哪有什么汤汁,梁九溪却端详片刻,又擦了两下,才点头。 卫柳实在忍不住,问:「俏俏,之前怎么没见过你这个朋友?」 言俏俏没想到雨天出来吃碗面竟会碰见认识的人。 只得半真半假地道:「他才来京城没多久呢。」 「哦,原来不是京城人啊。」卫柳暗自松了口气。 且冷静下来想想,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可能带人家姑娘来吃油泼面。 可见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他的出身摆在这里,不免多出几分底气,客气地笑了笑:「我自小在京城长大,熟得宛如自家花园一般,兄台若是有不习惯的地方,尽可以来找我!」 梁九溪扯了下唇,倒也没兴趣同十几岁的毛头少年进行口舌之争。 见言俏俏喝完了茶,便问:「雨停了,是要回去还是再逛逛?」 天空中乌云还聚作厚厚一层,丝毫没有散开的意思。 可见雨停只是暂时的,夜里指不定还要下得更大。 院里遮着土灶的雨棚本就简陋,下午便摇摇欲坠的,让人好生提心弔胆。 言俏俏担心雨棚夜里塌了,摇摇头:「趁着没下雨,要赶紧回去把院子收拾一下。」 梁九溪也要去找吴佩松议事,剩下的时间并不宽松,便微微颔首。 莉婶过来收拾碗筷,言俏俏从腰包里拿钱付给她。 卫柳万万没想到,两碗面不过十来文钱,竟还要她出么? 他忙起身拦住,皱眉道:「怎么能让你出钱,我请你们吃吧。」 言俏俏钱都抓在手里了,硬是被他按住,少年的手指擦过她手背,令她下意识躲避。 退开两步,后背撞进熟悉的胸膛。 梁九溪捏住她的手,温热的掌心盖在小青梅手背上,眼神微沉。 眼看卫柳的小厮就要跑去结帐,言俏俏也不想欠这个人情,无奈道:「卫公子,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今天是我答应请客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0页 她说着,先一步将钱递给莉婶。 莉婶察觉出这三人间微妙的气氛,作为外人哪里敢多嘴,默不作声地收下钱,刷锅去了。 卫柳咬牙看向言俏俏身后的男人。 虽不满对方的做派,却不得不承认,此人容貌俊朗得过分,是他比不上的。 那人冷不丁偏头看过来,眼角含着显而易见的冷漠敌意。 浅淡的一眼,气势却疏阔沉凛,不似常人。 卫柳下意识避开,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怯了场,不免有些懊恼。 一个连吃面都要靠女子请的男人,有什么好害怕的?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梁九溪笑了下,搂住小青梅,望向街对面的一家点心铺子,缓声道:「俏俏,我还想吃那个。」 卫柳勐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他怎么好意思的?? 作者有话说: 小九:皇帝且吃软饭,老婆的软饭就是香! 感谢在2023-04-05 23:55:52~2023-04-06 23:5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rial-us 35瓶; 桃子momo、超超超~ 5瓶; 你越来越漂亮咯、暖暖grj、盈盈呀~ 2瓶; 柒光萦胥、微光、琳.、64784668、笨笨跳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一章 ◎手绳◎ 卫柳仍记得初次见言俏俏时的情景, 是受言霖邀请到府上做客。 他爹是国子监少监, 虽非高官,但在一众求学的学子之中还算有名望。 吉安伯想将儿子言霖送进国子监,言霖为此没少向他示好。 本以为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人情往来,没想到遇见了刚来京城投奔叔父的言俏俏。 许是双亲离世不久、还在孝期的缘故, 少女望去好似一枝随风飘摇的海棠。 颜色娇丽, 神韵却脆弱,惹人怜惜。 卫柳一时惊为天人、暗自倾心。 只不过他还在念书, 又未及冠,不好擅自上门。 加上言俏俏又是文静温顺的性子,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两年他只能借着与言霖的来往, 时不时到言府走动。 言霖知晓他的心思之后, 倒是很乐意撮合的模样。 想必只要请媒人上门提亲, 言家一定会同意。 因而在卫柳看来, 言俏俏嫁给他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此时看着并肩走出面馆的二人,他终归是不甘心, 带着小厮跟上去。 穿过湿漉漉的街道,便是一家不大的点心铺子。 余光发现卫柳还没走, 且就在自个儿身后, 言俏俏有些惊讶。 她转头, 迟疑道:「卫公子,你也想吃点心吗?」 卫柳愣了下。 诚然,他并不缺几块点心, 但此时意义显然不同。 他忍不住瞥向正在挑点心的男子, 欣喜笑道:「自然是想吃的。」 闻言, 梁九溪顿住, 冷淡的眼角微微抬起。 虽不是冲着自己, 但热情推荐自家招牌的掌柜却倏地噤了声。 言俏俏恍然道:「那我是不是挡着你了,不好意思呀。」 她连忙挪开一个位置,好让卫柳能看见里头摆放的各类点心。 卫柳的笑僵在脸上,才知自己会错了意。 他张了下嘴,话却说不出口。 总不能直白地要人家姑娘请他吃东西,这种窝囊事也只有某些人做得出来。 言俏俏让了路,却见对方又站在原地不动弹,不免有些疑惑。 「俏俏,好了。」梁九溪唤她。 言俏俏没再注意卫柳,给掌柜付了钱,便好奇地去看竹马手里的油纸包:「你买了什么呀?」 雨停了好一会儿,气温也随之降低,多出几分初秋的凉爽之意。 不必撑伞,梁九溪空出的手牵住她往回走:「买了红豆酥和……」 身后,卫柳却再次追上来,从小厮手里接过两包点心:「俏俏,这个你拿去吃吧。」 梁九溪心中烦躁,脸色越发冷冽,牵着小青梅的手缓缓收紧。 言俏俏有所察觉,婉拒道:「卫公子,谢谢你的好意,但是真的不用破费了。」 「不破费不破费。」卫柳笑道,「这也没几个钱,我平日里随便吃顿饭都不止这个价,你不必和我客气的。」 言俏俏知道他家世好,但也不想平白无故占人家便宜。 她摆摆手,想拉着小九离开,却没拉动,不由一怔。 「那……我送你回家吧。」卫柳浑然不觉,还在继续说着,「我正好也要去给言霖送东西……」 他快步跟上,可才迈出一步,旁边的男人便挡了过来。 对方比他要高大半个头,远远看着不觉得有什么。 可此时离得近了,那双冷淡的凤眼微垂,卫柳忽然感到一股沉凝的压迫感。 还未反应过来,衣襟便冷不丁被人攥住,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令他面色涨红。 梁九溪眉眼间显露出几分厌烦:「她拒绝你了,听不懂吗?」 小厮大吃一惊,勐地冲上来解救自家主子。 言俏俏并未看清楚男人的动作,只见玄色衣袍翻飞,眨眼之间,那小厮便被踩倒在地,嘶嘶地抽气。 卫柳狼狈地踮起脚,才堪堪缓解窒息感,恼怒道:「君、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放开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1页 梁九溪嗤笑一声,似在嘲弄他的天真:「我本就不是什么君子。」 卫柳还想嘴硬,却忽然感觉对方手指之间出现一枚冰冷之物。 锋利刃口抵着他脖颈,稍稍用力,便传来一道锐利的痛感。 他不过是个还在念书的公子哥,没经过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双腿难以控制地发软。 梁九溪背影高大,足以挡住言俏俏打量的视线。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男人眼角眉梢戾气毕现,压低了声音冷道:「她是我的,别再来纠缠。」 虽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却带着难以忽视的警告意味。 卫柳惊恐地望向他,颤抖着慌忙点头。 从小习武的缘故,小九板起脸来唬人很有一套,以前在闻春县也这般吓退过尾随她的小混混。 但卫柳总归不是什么坏人,又是官宦之家的公子,言俏俏不想惹麻烦,上前偷偷拉了拉竹马的衣摆。 梁九溪这才松手,冷眼看着卫柳摔倒在地。 而后转身,目不斜视地牵着她离开。 他腿长,因而步子大些,言俏俏一时顾不上别的,只能闷头追赶。 长街上的风带着湿意,吹起女子飘逸的裙摆,引得零星几个行人侧目。 好在没多久梁九溪便冷静下来,放慢了脚步,偏头看向小青梅。 女子玉白的面容晕染了浅薄的红,樱唇微张,正轻轻地喘息。 男人眸光晦暗,随即嘆了口气。 他定力极佳,尚且每回都心动不已,何况卫柳之辈。 这一枝又一枝的烂桃花,只怕是前仆后继、无穷无尽,令人烦躁。 回到小院时,林琅还没有回来,反倒是高门房在门口探头探脑。 他受言俏俏的嘱託,到医馆请了大夫来,替林妈妈问诊。 言俏俏正要去开门,又想起小九身份特殊,便看向竹马,眨着眼体贴地问:「小九,你要先躲起来吗?」 「……」梁九溪放点心的动作一顿,靠在廊柱边好笑地反问,「我不能见人?」 「唔……那倒不是。」言俏俏纠结地蹙眉,但见他自个儿都不在意,想来没事,便快步去开门。 高门房领着大夫走进小院,一眼便看到屋檐下的陌生男人,不由愣住。 但他自然不会多问,只是介绍道:「二小姐,这是吉祥医馆的孙大夫。」 孙大夫头髮半白,行医也有三四十年,资歷颇深,平日是在医馆坐诊。 高门房能将他请来,可见对言俏俏的吩咐很上心,也下了功夫。 言俏俏倒不清楚这里面的名堂,只赶紧带人进屋。 吃了午饭,林妈妈便一直昏昏沉沉睡着,这会儿才被她叫醒。 其实林妈妈的病不算急症,只是最初得病时没能及时诊治,一拖再拖,将身子骨拖坏了。 想要痊癒不大容易,但恢復正常并不算难事。 只是需得用药好生调养静休,时日一久,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孙大夫诊出来的结果大差不差,又额外扎了几针,林妈妈瘦黄的脸上难得多了一分精气神。 言俏俏的心安定了些。 林妈妈从小陪伴她长大,感情深厚,于她来说与姨母差不多。 付了出诊的费用,言俏俏的银子便所剩无几了,又取了大头交给高门房,请他帮忙抓药。 高门房却摆摆手:「二小姐,您客气了,当初若非您的木雕麻雀,小的家里早乱了套,感激还来不及,怎能要您的钱!」 他腿脚利索,抓起药方便跑出去。 言俏俏原地呆愣片刻,后知后觉想起云机殿桌案之上,那并排站在花枝上的三只木头麻雀。 一只是入京之前送给小九的信物,另外两只则是送给门房的谢礼。 所以那时官府贴告示,说宫中高价收购木雕麻雀,是要献给小九? 察觉她打量的目光,梁九溪微微扬眉。 结合那门房的话,不难猜出那麻雀是如何辗转到了他手里。 不枉他提拔崔适做大内总管,这些事他倒是做得十分合乎心意。 梁九溪拆开桌上的油纸包,买的点心都是当天现做的,仍有余温。 言俏俏凑过来,好奇地问:「可收上去的麻雀应该很多吧,你怎么知道那两个是我做的呀?」 梁九溪拿碟子装了几块点心,道:「你做的最好。」 言俏俏不知他是不是在哄自己,但听了仍然开心,伸手捏起一块红豆糕,浓郁的甜香好似蜜糖一般。 说是请小九吃点心,可实际上对方挑的红豆糕和八宝酥都是她爱吃的。 言俏俏抬手,将红豆糕递到他唇边,袖口滑落,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腕。 梁九溪原本就不大吃这些,只在她递过来时咬了一口,眼神却盯着她空荡荡的手腕,问:「不是有条红手绳吗,从前你很喜欢戴着的。」 那条手绳是她娘亲手编织的,言俏俏一直当作至宝。 不过戴久了难免有磨损,她便取下来了。 她没有说话,低头咬着红豆糕。 梁九溪便摸了下小青梅的头,叮嘱道:「我拿些给林妈妈,你别吃多了,免得胀肚子。」 言俏俏乖乖点头,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向小院中阴沉的天色。 乌云涌动,正酝酿着下一场暴雨。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2页 林妈妈扎了针,精神好些,此刻还能保持清醒。 言俏俏本想扶她到外面透透气,只可惜今日阴雨连绵,不大合适。 听见有人进屋,她慢吞吞转头,发现竟是许久不见的九郎君。 方才许多人在场,她不好说话,如今想说什么,又沉默了。 梁九溪将装着点心的碟子放在床头的小桌,而后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 片刻,眼角扫过不远处的另一张床榻,不冷不淡地问:「俏俏也睡在这屋里么?」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林妈妈难免有几分汗颜,低声道:「是,都是小姐善心,。」 且不论主僕之分,她抱病在身,恐怕有传染的风险,本不该如此。 梁九溪不置可否。 他再不认同,也不可能越过言俏俏去训诫她的奶娘。 何况他若是说林妈妈的不是,小青梅会跟他置气。 梁九溪便只是道:「过些日子搬出言府就是。」 林妈妈的心倏地悬起,激动地撑着身子起来,颤颤巍巍地问:「您、您的意思可是……会将小姐接出去?」 天色昏暗,屋内虽点了一支蜡烛,却仍显得朦胧模煳。 她到底活了几十年,第一眼见到今日的九郎君,便知他再不是原先闻春县的邻家少年郎。 从衣着配饰到容貌气度,都如同她早年服侍过的大户人家。 吉安伯府不是什么好地方,一家子刻薄又自私自利,日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林妈妈做梦都想自家小姐早早脱离苦海,去过平安顺遂的日子。 九郎君如今有这个能力,只看他愿不愿意。 迎着妇人热切期盼的眼神,梁九溪却只是把玩着手边的一只木雕小猫,点头:「是。」 林妈妈顿时喜形于色,可还未说话,便听对方又冷不丁问:「我听说,宣姨留了一根手绳在你这里?」 他口中的宣姨即是言俏俏的娘亲。 林妈妈一怔,没能立即应声。 等对方抬眼看过来,她才摇摇头,低下眼睛道:「……原先是有的,不过路途中遗失了,只是普通棉绳编织而成,便没有费心寻找。」 「是么。」梁九溪淡淡道,幽深锋锐的目光却好似利剑。 林妈妈头皮发麻,支撑的双臂发颤。 好在他没有追问不休,坐了没多久便起身出去了。 她浑身一松,跌进被褥中。 虽梁九溪只是口头答应的一声,却叫人心里多少有了点盼头。 林妈妈出神片刻,才从枕头下慢慢摸出一根样式简约的黑色手绳。 夫人并不擅长编织之类的活,却突发奇想编了两条手绳。 一红一黑,红色的在小姐那里,而这条…… 夫人鲜活的面容似在眼前,那时的话犹在耳畔。 林妈妈眼眶含泪,一时也不拿不准主意。 作者有话说: 小九:情侣手绳,想要。 我回来了(鼻青脸肿),欠了好多更新,我要赶紧码了 感谢在2023-04-06 23:59:58~2023-04-11 20:1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云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晋江别崩了、好喜欢你、云歌。、歌嘉林 10瓶; 八筒、超超超~、小鱼干儿 5瓶; 最棒的傲娇2002、哇嘎嘎嘎 3瓶; 柒光萦胥、微光、cream、盈盈呀~、笨笨跳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二章 ◎初吻(修)◎ 下了一场雨, 院子里的水缸装满了。 言俏俏便将盖子盖上, 又压了两块石头,免得夜间起风,把树叶沙石之类的吹进去。 院角的土灶罩在雨棚底下,只是那雨棚经过风吹雨打更显得简陋脆弱。 言俏俏到放杂物的耳房抱出一团干燥的茅草, 打算将它修补一下。 路过窗口时, 隐约听见卧房里头小九在与林妈妈说话。 她倒没去偷听,只哼哧哼哧地将梯子架在雨棚边, 而后小心翼翼地爬上去。 雨棚的骨架是花钱请人搭的,只不过时间久了,上头铺的茅草散乱了些, 有几处漏雨。 言俏俏先前见林妈妈修过棚顶, 所以大概知道该怎样做。 她边回忆着, 边将新的茅草塞进旧茅草之下, 层层压住。 好不容易补完了一处,言俏俏擦擦额上的汗, 顺着梯子下去。 她不大习惯做这些,所以动作格外缓慢谨慎。 手紧紧扶着木梯两侧, 先是一只脚往下, 试探着踩实横樑, 才慢慢地动另一条腿。 可还未踩到下一阶,腰便忽然被人圈住。 梁九溪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了,收紧手臂把人抱下来, 皱眉道:「怎么这么爱爬高?」 男人手臂似铁筑一般牢固有力, 他不松手, 言俏俏便只能仍由他抱着, 手习惯性寻了个支点扶住。 她方才摸了许久的茅草, 手掌早就脏脏的,如此一来,污垢都蹭在了对方金贵的衣裳上。 言俏俏心虚地擦了擦,却越擦越脏:「……我在修雨棚呢。」 梁九溪抬头看了眼,将扑腾的小青梅放下。 他身姿矫健,三两下便爬到了木梯顶,打量着雨棚的损坏之处,伸手道:「茅草给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3页 言俏俏忙抱起来递给他,又一直仰头盯着看。 小九分明很高大的个子,可是一点都不笨重,动作间反而轻盈如燕。 前后不到两刻钟,梁九溪不仅将雨棚几处漏雨的地方修缮完毕,还顺手将支撑的骨架加固了。 这样即便夜里风雨再大,也不容易吹倒。 言俏俏绕着看了一圈,实在满意,便朝屋檐下的男人跑过去。 梁九溪正打水洗手,手上还有许多水渍,见她扑过来倒也没躲,只是顺势挪开手臂。 言俏俏抱住他,扬起脸,黑白分明的眼里闪着微光:「小九,好厉害啊!」 梁九溪垂眼睨着她。 从前在闻春县,诸如此类的事他做的并不少,连小青梅家后方池塘里的水草都是他捞干净的。 倒没见她这般殷勤。 他却很受用,扬眉道:「还有什么?一併说吧。」 言俏俏抿唇一笑,便跑进耳房,拿来一条坏掉的小凳和一只缺口的木盆。 她擅长木雕,却不会做木工,反而小九做得很利索。 其实以梁九溪如今的身份,坏了的物件大可以换成新的。 但他看了眼蹲在一旁捧着脸围观的小青梅,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绳尺量出木盆需要替换的木板大小。 言俏俏偶尔帮忙递递东西,很快,本看着男人双手的目光不自觉上移,落在对方挺拔硬朗的侧脸上。 许是她见过的人少,在她眼里,没有哪个男子能比小九生得还好看。 虽说他现在黑了些……但还是十分俊俏的。 言俏俏眨眨眼,一会儿看看男人的鼻子,一会儿又看看他的嘴巴。 「别看了。」梁九溪头都没抬,冷静地道,「帮我把手锯拿来。」 言俏俏心里勐地胡乱跳了几下,忙转身去取手锯。 梁九溪算是熟练工,没多久便将东西都修好了。 时间不早,估摸着吴佩松已在府中等待。 他往外走,眼神却掠过桌上放着的金丝楠木盒,里面有许多木雕工具, 木盒边上,是已雕琢成型的「蝶与花」,只差一些细节需要打磨。 梁九溪脚步顿住,将它拿起来,仔细观察过木雕每一处。 言俏俏在他身后好奇地探出头:「怎么了呀?」 梁九溪望着她,缓声道:「怎么没刻字?」 言俏俏有个小习惯,她所做的每一座木雕上都会有一时兴起的刻字,少则一处,多则好几处。 有时是半截诗词,有时却只是一两个无意义的字。 二人分别前,她送给梁九溪的小麻雀上便有「小九啾」三个字。 言俏俏愣了愣:「……因为这个是打算卖掉的。」 要卖出去的东西,总不好刻她那些奇奇怪怪的字。 梁九溪若有所思地嘆了口气:「想来是我把你吃穷了。」 只不过一碗油泼面,哪里有那么夸张。 言俏俏呆呆地望着他,讷讷道:「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他追问。 「唔……」言俏俏纠结片刻,垂头丧气地道,「是因为我本来就很穷。」 她养自己和林妈妈便很吃力了,根本养不起小九。 梁九溪有些好笑,终是捏着小青梅的脸颊无奈道:「不要卖木雕了,若是缺银子,我这里要多少有多少,全是你的。」 谁知言俏俏却抓住他的手,蹙着眉憋了许久,才忧心忡忡地道:「可是……把钱都给我花,你会被当成昏君的。」 梁九溪哑然片刻,低声道:「无妨,当昏君挺好。」 言俏俏惊得瞪圆了眼,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连声道:「我不卖就是了,我不卖了……」 梁九溪将木雕还给她,眉头微扬道:「你刻一个喜欢小九,我就信你。」 言俏俏偷偷睨他一眼,而后鼓起脸颊,埋头刻了一句「小九是笨蛋」。 梁九溪气笑了:「言俏俏,你说谁是笨蛋?」 言俏俏哼哼一声,如今是一点都不怕他。 想起刚入宫时一碰就眼圈红红的小青梅,梁九溪眯了眯眼,竟隐隐有些怀念。 想弄哭她。 言俏俏还浑然不觉,见外头似乎又要下雨了,忙催他快回去。 她跟着到了围墙底下,却在对方转身离开之前拉住他的袖口。 梁九溪:「?」 言俏俏踌躇片刻,小声道:「小九,你低下来一点,我有话要同你说呢。」 梁九溪不疑有他,微微俯身:「你说。」 言俏俏顺势捧着竹马的脸,飞快地亲了一口,软声道:「九哥哥再见。」 这一处隐蔽又安静,耳边除了若有若无的风声,便只有小青梅甜软的嗓音。 梁九溪摸了下被亲过的地方,幽深的凤眸却是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 女子似乎还有些羞怯,轻咬着红润的唇,欲说还休。 梁九溪喉结滚动,哑声道:「……你倒是很会讨我欢心。」 他抬手攥住小青梅的胳膊,一把将人拉进怀里,大掌改为按在她腰后,低低道:「不如让我更高兴些?」 男人指腹揉过她娇嫩的唇瓣,随即吻了下来,在女子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高大的身影笼罩而下,唇上传来微凉的刺痛。 言俏俏呆住,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刚想说话,却被寻了空隙,登堂入室。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4页 生怕她临阵脱逃似的,梁九溪收紧手臂,并不满足于蜻蜓点水般的触碰。 如柳枝探入春池,搅弄一池娇水。 涟漪荡漾,软香扑鼻。 言俏俏每每好不容易喘一点气,便又被对方捉住。 从未有过的体验令脑里酥热空白,只本能地攀住男人的肩。 直到翻涌的乌云里落下点点雨滴,带来些许微冷凉意。 梁九溪才放开她,顺手撑开油纸伞。 言俏俏浑身发软,伏在他胸膛前晕晕乎乎地喘息。 双唇红肿、水眸潋滟,似一朵被雨水浇透了的海棠花。 虽没能弄哭,却比梨花带雨还诱人。 梁九溪眸色深深,拨开黏在她唇边的髮丝。 雨势渐渐变大,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 言俏俏慢慢回过神,迟钝地偏头,看向已朦胧的雨幕:「唔……下雨了。」 见她能站稳了,梁九溪送她回到屋檐下,二人目光相触。 言俏俏不好意思地低头看脚尖:「一会儿雨更大了,你快走吧。」 梁九溪捏了捏女子仍发烫的脸颊,笑了下:「嗯。」 院里的风雨带来阵阵凉爽,隔了许久,言俏俏觉得面上的热度终于降下去,才偷偷探头看向那处围墙。 林琅正好翻进来,对上她的眼神,顿了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言俏俏挪开眼,故作镇定地从她手里接过买来的东西。 林琅身上的衣裳有些湿了,便干脆去烧水洗澡。 言俏俏搬来被修好的小凳,打算洗晚上要吃的菜。 小院门口走来两道人影,前面的女子一身素衣,未施粉黛。 「俏俏。」 言俏俏抬头,看清来人后,立即放下手里装水的盆,撑了伞去开门。 「鹃姐姐,你怎么来啦!」 言鹃是李氏的大女儿,吉安伯府的嫡长女,今年十九岁。 她一出生左脸上便带有一块红色胎记,破了相,许多高门大户娶妻忌讳这点,李氏失望至极。 后来言丹出生,李氏便将心思都放在了小女儿身上。 言鹃性子倒也温婉贤淑,似是知晓自己不得重视,向来不争不抢、不吵不闹。 十五岁及笄后,李氏倒也找人替大女儿说了几门亲,但碍于容貌有损,都没能成。 自那之后,言鹃自个儿也像是放弃了,一个月有二十几日都待在京郊的寺庙,斋戒礼佛,为言府众人祈福。 如此省心,又能博个好名声,李氏便由她去了。 因而言鹃虽是长女,但在府中存在感远远不如妹妹言丹。 李氏偏私已久,府中多数人已是见怪不怪。 言俏俏却很喜欢这位堂姐。 叔父一家搬到京城不过十三四年,在那之前,言鹃有五六年都在闻春县度过。 二人也曾如寻常姐妹一般,在一块玩耍,一起捏泥人、过家家。 言俏俏初到言府时,受许多冷落,也只有言鹃堂姐会为她说话,关照她的生活起居。 言鹃步入小院,微微笑道:「听说你从宫里回来了,我正好在府上,便来看看你。」 外头难得的凉爽,言俏俏进屋去搬椅子,言鹃身边的丫鬟忙抢先道:「二小姐,奴婢来吧。」 言鹃拉住言俏俏,望屋里看了眼:「林妈妈的病好些了么?」 言俏俏回道:「已经看过大夫啦,这几日都要扎针,说要好好调养。」 言鹃点点头:「正好,我拿了些补品来,你问问大夫能不能用上。」 言俏俏本不想与她客气,但瞧着那两大包,便知再怎么也便宜不得,纠结道:「花了多少钱呀?」 言鹃没回答,只是拿出一只钱袋:「上次你托我转卖的木雕,被一位香客买走了,卖了三两银子。扣去我垫付的木材成本,这里是你的二两三百钱。」 丫鬟搬来了椅子让二人坐,言俏俏习惯性地坐在小凳上,闻言眼睛都睁圆了,震惊道:「卖了三两吗!?」 要知道,她之前卖木雕都是自个儿扯一块布料在路边摆摊。 因为用料都是些廉价的松木、樟木之类,所以卖得也不贵,一般一个小件在两三百钱左右。 唯一一次卖得最贵的,是一樽鸡翅木雕琢的勐虎嗅花。 卖了足足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已经够她与林妈妈两三个月的开支了。 上月中旬,言鹃发现她想卖木雕赚钱,便提出可以帮她垫付,最后花七百钱买了一块小小的白柚木。 言俏俏一点不敢马虎,谨慎认真地雕了一小座白鹤亮翅。 白鹤极受文人喜爱,比较好出手。 言鹃把钱袋塞进她手里,嘆道:「你有这个手艺,本就不该贱卖。不如狠下心投入一些钱,买名贵木料,雕好了再高价出手。」 言俏俏摸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却想起自己卖出去的那座白鹤亮翅。 她的每一座木雕都极用心,若非实在周转不开,肯定不会售卖。 瞥见桌上的「蝶与花」,言俏俏认真地摇摇头:「鹃姐姐,我不打算卖木雕啦。」 言鹃一愣,倒也没多问,只是点头:「那自然是随你自己的意思。」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大抵就是问问她宫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对于父母亲让这么一个小姑娘去宫里,言鹃是不贊同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5页 只是那会儿她不在府中,否则多少会出来制止。 丫鬟上前来提醒:「小姐,晚些府中设宴,您还得回去梳洗更衣呢。」 言鹃的神色淡了淡。 常年礼佛的缘故,她装扮一贯以素雅简约为主,但宴席隆重,她作为主人家的一员,自然要妆点一番。 她容色如此,母亲不怕她抢小女儿风头,只嘱咐她要得体些。 倒是言俏俏,言鹃猜准了家里不会让她出席。 言俏俏好奇地问:「设宴?是有客人要来吗?」 言鹃应声:「嗯,于夫人和于公子来做客,应该是奔着言丹来的。」 言俏俏对京中世家知之甚少,听了也没什么反应。 只是想起林妈妈说,府中在替三小姐张罗亲事,大概就是这位于公子了。 她好奇问道:「叔母很中意这位于公子吗?」 言鹃起身望着滂沱大雨,道:「应该是吧,毕竟他的母亲于夫人是徐大将军的妹妹。」 言俏俏惊讶地问:「徐将军是指徐沥吗?」 言鹃走入丫鬟撑开的伞下,颔首道:「是,怎么了?」 言俏俏脑里想起一个人来,恍然道:「那我认识于夫人呀!她很会做糖的,她做的百花糖特别好吃!」 徐沥经常到闻春县走动,作为妹妹的于夫人自然也会偶尔来往。 她每次来,都会给言俏俏熬制一大盒百花糖! 言鹃惊讶地回头。 于夫人一家入京不久,没见与谁来往特别近,她会做糖这种事,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知道的。 言俏俏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1 20:14:05~2023-04-12 22:1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浅希(高三版) 10瓶; 小顽ovo、ナナ 6瓶; 最棒的傲娇2002、微光 2瓶; 柒光萦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三章 ◎有钱(修)◎ 天空中再次下起瓢泼大雨, 雨水将屋顶的瓦片沖洗得锃亮, 又沿着屋檐落下,水流如注。 已是酉时,小院中飘出阵阵饭菜香。 林妈妈下午喝了粥,又服了药, 已早早歇下了, 便只有言俏俏与林琅两个人吃晚饭。 一荤一素一汤,并两碗白米饭摆在桌上, 言俏俏坐在桌边,眼巴巴地等着。 林琅夹起一片醋熘土豆,尝了口咸淡, 道:「吃吧。」 言俏俏这才迫不及待地端起碗, 先吃了一块香喷喷的酱烧排骨。 排骨裹了鸡蛋液炸过, 外皮香酥, 内里却汁水丰沛,再蘸上些许酱汁, 美味至极。 言俏俏啃了两块,由衷道:「林琅, 你做的好好吃呀!!」 林琅很少给别人做饭, 若非实在吃不下去煳味青菜, 她断不会自己动手。 瞥了眼对方满足开心的样子,她心里倒生出些许熨帖。 外头风雨飘摇,这一方小桌却格外温馨安宁。 只是吃到一半, 院子里隐约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二小姐!二小姐开门吶!!」 言俏俏咀嚼的动作停了一停, 腮帮子鼓鼓的, 侧耳去听, 又似乎只是雨声。 她便继续认真地嚼着排骨肉。 「二小姐!!二小姐!!!」 言俏俏咽下排骨, 蹙眉。 林琅无语道:「有人叫你。」 言俏俏这才跑出去看,却见是李氏身边的婆子,不由纳闷:「有什么事吗?」 蔡婆子在门口等了许久,伞都叫大风吹翻了,暴雨噼头盖脸淋下来,宛如一只落汤鸡。 她带了几分怨气,大声道:「二小姐!夫人让你赶紧去前面!!」 言俏俏见她实在被雨水淋得悽惨,也听不太清她在说什么,便撑着伞去把院门打开。 蔡婆子窜到屋檐底下,边拧着衣裳里的水,道:「二小姐快跟我走吧!耽误了事可了不得!」 得知是要自己去正厅吃饭,言俏俏有些莫名其妙。 要知道,李氏一向嫌弃她粗鲁,从不让她见客的,何况事关言丹的亲事。 她摇摇头,委婉道:「替我谢谢叔母,但我已经吃过了呀,就不去了。」 蔡婆子一听,哪想到平常软弱的人竟在这个节骨眼上拒绝,顿时着急上火。 「二小姐!于夫人来了指名要见您!您不去哪行啊!」 今日本应是三小姐与于公子相看的宴席,三小姐更是从几日前便开始温习礼仪姿态,新衣裳做了十几套,只等着在于夫人跟前留个好印象。 哪知今日于夫人一过来,便开门见山说要见府上的二小姐! 连蔡婆子都傻了眼,更别说夫人和三小姐,当场便变了脸色,险些失态。 也是因为如此,蔡婆子才匆匆来请人。 闻言,言俏俏一愣。 原来是于夫人想见她呀。 可林琅特意下厨,做了那么好吃的饭菜,这才吃了一半,她是不可能丢下林琅,自个儿去前面的。 言俏俏想了想道:「那请你转告于夫人,就说我过几日再去拜访她。」 事关言丹的婚事,蔡婆子一听自然是不愿意的,直接伸手去拉扯,急道,「哎呀,快走吧!夫人那边等着呢!」 言俏俏皱眉躲开,蔡婆子却不依不饶,两步冲上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6页 听见动静的林琅正好从屋里出来,抬手挡了一下。 蔡婆子抓错了人,手上没轻没重的,尖利的指甲在林琅手背上挠出一道红痕。 林琅厌恶皱眉,提腿将人一脚踹进雨里。 蔡婆子大声惊叫,直滚进院角积水之中,哎哟哎哟地叫苦连天。 言俏俏忙过来捧起林琅的手,见到上面的红痕,顿时抿紧了唇,显得有些生气。 林琅习武,倒并不在意这一点轻微的伤,只是冷眼看着雨里挣扎爬起的婆子。 蔡婆子有任务在身,也不敢硬碰硬,苦口婆心道:「二小姐,丹娘是您妹妹!为了她的终身大事,您就快去吧!」 言俏俏却气鼓鼓道:「你把林琅弄伤了,我才不会跟你去!」 说完,她便直接推着林琅进屋,毫不留情地将门关上。 蔡婆子气得直跺脚,又拿她没办法,只能揉着摔疼的腰,一瘸一拐地回了正厅。 正厅内。 李氏话题找了一个又一个,早已如坐针毡,忙朝门口看,却只见鼻青脸肿的婆子一人。 言俏俏竟敢不来!真是长本事了! 李氏内心震怒,但却不敢当场表现出来,没好气道:「俏俏这孩子平日不懂礼数就算了,怎么今日还如此任性,连您的面子都不给。于夫人,不如我们先开席?」 徐玥又不是傻子,当即明白这是没能把言俏俏请来,顿时失了兴趣。 虽是替别人来的,但其实她自己也许久不见俏俏,一直等着机会来探望呢。 她还熬了一盒百花糖,谁知白跑一趟。 如今想见的人见不到,对着心思不纯的言家母女,她哪里提得起劲。 徐玥放下筷子:「她不肯来,那我去见她就是,劳烦言夫人带路。」 李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得双目圆瞪。 言俏俏耍脾气不来,于夫人不仅不生气,还要亲自屈尊去见她? 这是什么道理!? 李氏为的是女儿亲事,自然不愿意被言俏俏抢去风头,忙伸手挽留。 徐玥却一刻都不愿多待似的,摆摆手,径直起身往外走。 言丹本以为自己是今晚的主角,谁知直接被忽略了个彻底,死死绞着手里的帕子,委屈地道:「娘……」 于夫人这一走,她的亲事可就没着落了! 李氏急忙追上去,赔笑道:「于夫人,这、这……难得来一回,还是先坐下来吃点东西吧,等外面雨小些也不迟呀。」 徐玥倒也确实停了停,却冷不丁道:「言夫人,念在你们对望叶多有照顾,我便直接告诉你吧。」 她语气严肃,李氏顿时心惊胆战的,还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妥,竟惹对方不快,勉强笑道:「请夫人指教。」 徐玥意味深长道:「我这次过来,其实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李氏当场傻了眼,话都说不利索了:「陛、陛下?陛下??」 言丹震惊地捏紧了帕子,随即也拎着裙摆快步过来,激动道:「陛下?于夫人,是陛下让您来我家?」 若说于望叶是她撞大运攀上的高枝,那新帝便是她根本不敢肖想的天宫银桂。 但新帝正值壮年,又后宫空悬,谁不想做荣华富贵的娘娘? 徐玥敏锐地瞥她一眼,似能看穿她心中想法。 言丹连忙低头,一阵胆颤心虚。 李氏却没那么乐观,联想到对方要见言俏俏的行径,忽有种不祥的预感。 眼看徐玥撑着伞走远,她彻底乱了阵脚,只能拉着女儿慌忙跟上去。 言丹穿了一身新做的浅粉色缠枝纹蜀锦襦裙,头戴八宝桃花步摇,又细细绘了娇嫩的妆面,连指甲上都涂着浅红的丹蔻,精緻绝伦。 可如此冒雨前行,肆虐的风雨很快便吹乱了她的头髮。 平日觉得那地方越远越省事,如今却恨不能插翅膀飞过去。 一行人到达言俏俏的偏僻小院时,言丹裙摆上沾了泥水,连妆面都被雨水化开些许。 而听见动静的言俏俏出门来,娉娉裊裊地站在屋檐下,一袭荔枝红织金襦裙,发间珠花点点,似银河错落。 柳眉杏眼、雪肤花貌,满院风雨竟都压不住女子出水芙蓉似的娇美。 徐玥面上露出喜色:「俏俏。」 言俏俏惊讶,快步来开门:「徐姐姐,下着雨你怎么来啦?」 美人渐渐走近,于望叶愣住了,目光穿过雨幕落在对方身上。 言丹咬紧牙关,终是忍受不住被这般忽视、轻慢,委屈地开口:「望叶哥哥……」 于望叶这才转头看她,只见对方蹙眉咬唇,眼底挤出几点泪光,显得楚楚可怜。 他心一软,忙替她拭泪。 他倒也理解丹儿为何难过,毕竟母亲实在是不近人情。 徐玥冷淡地撇下儿子,只是牵着言俏俏回屋檐下避雨。 可兴许是于望叶的举动给了言丹底气,竟出声喊道:「于夫人。」 等徐玥斜睨过来,她眼里直接滚下两行泪,可怜道:「于夫人,您是望叶哥哥的母亲,丹儿对您多有尊敬。」 「可不知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为何您宁肯与堂姐亲近,也不愿多看丹儿一眼。」 徐玥斜她一眼,淡声道:「我可不记得望叶有个妹妹。」 言丹脸色一白,又不敢顶嘴,纤薄的身子轻颤,散乱的髮丝为其多添两分娇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7页 于望叶忙打圆场道:「母亲,我与丹儿熟稔,是我让她这么叫的,您要怪就怪我吧。」 言丹心中一喜,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故作虚弱地歪了歪身子。 于望叶果然立即将她抱住,心疼不已,憋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母亲,丹儿是真心待我,我也非她不娶,您为何要刻意冷落她?」 「刻意冷落?」徐玥反问。 于望叶到底是不敢冲撞她,可迎着言丹依赖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道:「我看到您亲手熬了百花糖,原以为是送给丹儿的。」 徐玥面色冷冷:「她也配?」 言丹浑身发抖,扑进于望叶怀中哭泣。 于望叶急得大喊:「母亲!」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四周人大气都不敢出,唯有风雨不停。 旁观许久的言俏俏纠结地蹙着眉,终于忍不住心中困惑。 她揪住徐玥的袖口,拿手遮挡着嘴巴,小声地偷偷问:「徐姐姐,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呀?」 算起来徐姐姐今年最多三十一,可这位公子看起来也太大啦! 若是她十几岁就生了孩子,言俏俏不可能不知道的。 言俏俏以为自个儿问得悄无声息,乌黑的大眼睛慢吞吞转了一圈,却发觉个个都盯着她看。 竟是所有人都听见了。 徐玥淡淡道:「望叶非我亲生,他父亲战死,我便收养了他。」 于望叶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当场脸色苍白。 不是于夫人亲生的?? 言丹勐地从他怀里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眼神闪躲的少年。 徐玥笑了笑:「倘若真是郎情妾意,我自当成全。」 于望叶赶紧握住心上人的手,急切道:「丹儿,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言丹一心只想攀高枝,已是五雷轰顶,哪还有心思陪他周旋,奋力挣脱。 徐玥走到屋檐下,拿出一卷长长的礼单,展开来足有一人高。 「传陛下口谕——」 李氏一惊,顾不上多问,拉着女儿扑通跪进满地雨水之中,诚惶诚恐。 「吉安伯府二小姐聪慧过人,特赏黄金百两、赤金缀玉十六翅宝冠一顶、八珍兽角镂空小铜炉一座、金顶梅纹玉如意一对……」 礼单念了足足一刻钟,其中不乏贵重至极的珍宝古玩。 一箱箱盖着防水油纸的赏赐被宫人流水似的送进来,本就不大的院落几乎被塞得满满当当。 李氏几人跪着,瞪大的眼里几乎放出光来。 这、这全是给言俏俏的!? 言丹酸红了眼,不死心地问:「于夫人,这么多真是赏给堂姐一个人的?为什么?」 徐玥道:「我以为口谕中说得很清楚了。」 言丹咬牙,因为言俏俏聪慧过人??这算什么理由! 言俏俏自个儿都皱了鼻子,有些心虚地捏着手指头。 小九怎么不找个好一些的理由呀。 徐玥扫视全场,沉声道:「所有赏赐皆已记录归档,若有丝毫损失,言夫人可明白后果?」 圣上赏赐,哪怕丢了一件,那都是天大的罪过。 而李氏作为主母,自然难逃其咎。 她再眼红贪婪,此刻也只能喏喏俯首,一点觊觎之心都不敢表露。 言俏俏接过礼单,望着上头笔锋凌厉的字,便知是小九亲手写的。 雨势渐小,院中众人心思各异,却都不得不随着徐玥一同离开。 等人都走了,言俏俏才抱着礼单快乐地跑进林琅住的屋子,荔枝红的裙摆随着动作飞旋。 「林琅!我有好多钱呀!!」 作者有话说: 一打开晋江,喜提锁章通知(悲) 接吻而已,我不理解,审核不如来鲨了我吧 感谢在2023-04-12 22:14:19~2023-04-13 23:2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吃孩子必蘸面包糠 8瓶; 哇嘎嘎嘎、yu 3瓶; 盈盈呀~、你越来越漂亮咯 2瓶; 菜的一批的阿喵、39245429、柒光萦胥、微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四章 ◎思念(修)◎ 小院连着有几间空置的厢房, 最不缺住处。 言俏俏跑进来时, 林琅正在收拾下午刚买的东西,闻言看了眼对方怀里被团得乱七八糟的礼单:「哦。」 「等雨停了,我请你吃好吃的东西。」言俏俏脑里闪过好些眼馋的吃食,开心地抿唇。 比如永金楼的桂香蜜汁烧鸡啦, 还有清清坊的牛奶小酥山之类。 林琅不置可否, 将新买的床单被罩拿出来铺床。 言俏俏本来还想,等手里有余钱, 便去做两床新的棉被,免得入了冬不够用。 现在已经不用担心这个了,她明天就去订。 阴沉的雷雨天, 外头很快黑透了。 言俏俏沐浴完, 换上从宫里带出来的新寝衣, 滚进熟悉的被窝里, 浑身轻松。 闭了眼,脑里便不由自主浮现出白日的一幕幕。 想起小九亲她时, 紧扣在腰后的手掌,宽厚又灼热。 许是昨夜在云机殿睡觉的缘故, 寝衣上不知何时沾染了淡淡的雪松冷香。 言俏俏踌躇片刻, 而后在一片黑暗中, 偷偷地扯起衣摆嗅了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8页 ……是小九的味道。 隔着屏风传来林妈妈的轻咳声。 言俏俏手一颤松开,有种被抓包了的心虚,这才翻了个身, 摒弃杂念入睡。 ………… 雨声喧闹一整夜, 到早上终于停了。 空中厚重的乌云散去些许, 透出蒙蒙的亮光。 目光所及之处, 一切都被沖洗出崭新的模样。 不过一夜, 昨日新帝重赏吉安伯府二小姐的事很快传扬开来,成了坊间百姓津津乐道的轶闻。 在这富贵如云的京城,吉安伯尚且算不得高门大户,更何况府上名不见经传的二小姐。 在此之前,众人甚至不曾听过这位的名字,更别说见过。 打听到最后,才知对方是第一批入宫的贵女,听说在宫中便颇受帝宠! 一时之间,上门拜访的人几乎踏破了吉安伯府的门槛。 平日与李氏与言丹交好的那些人自不必说,除此之外,竟还有不少从前根本见不着的高门夫人。 可一想到她们全是为打探那便宜侄女来的,李氏便全然高兴不起来。 忙碌到最后,她直接装病闭门谢客。 言俏俏竟在宫中就受到新帝宠爱!她怎的一点都不透露! 想起自己从前对待这侄女的态度,李氏端起茶水的手都在颤抖,惶惶不可终日。 好不容易熬到夫君言作德下朝,自是勐地冲上去,将这些事一通说与他听。 她急道:「这可如何是好!你那侄女向来与我不亲近,倘若哪天真得了势,我哪还有好日子过!」 言作德脸色却比她还难看,整个人脚步打飘,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双腿仍在颤抖。 他心中烦躁,一把推开妻子,没好气道:「那谁叫你平时总是苛待她!她好歹是我言家血脉,你这个叔母当真是不称职!!」 李氏被推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怒道:「言作德!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言作德气得直拍桌子:「人家都说贤内助!贤内助!你倒好,天天给我惹祸!你知不知道,单大人死了!!黑甲兵抄了他的家,马上就要查到我头上了!!」 本还气恼的李氏忽然泄了气,手脚并用爬起来,难以置信道:「单大人?当年卖你爵位的单大人!?」 买卖官爵虽是依y向物h以左丞周老大人为首,但自不可能每桩生意都经他的手。 吏部尚书单阳便是底下的分支,言作德的吉安伯爵位就是找他买的。 谁知今日早朝,单阳被新帝下令当堂处死,还特地提起单阳家中收受的贿赂足足堆满了两个库房! 而其中正有当年他贿赂的一幅名画! 言作德焦头烂额地道:「我真是奇了怪了,搜出来那么多奇珍异宝,那幅画也不算打眼,怎么早朝的时候,陛下就偏偏提了一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官府如今已配合黑甲兵开始搜查了,他还不知能躲过几日! 李氏掐得手心疼痛,才勉强冷静安慰:「这么慌做什么……你老爹与哥嫂都死了,只要你我咬紧牙关,就没人知道这画是言老爷子传给你的。」 言作德仰头灌了半壶凉茶,忽地目露兇狠:「不,俏俏肯定见过,毕竟是她祖父最喜欢的画。」 且他们叔侄生分,恐怕不会替他保守秘密。 想到言俏俏,李氏眼底亦是流露出怨毒之色:「你这个侄女,心思从来不向着自家人,我看是养不熟的,还不如……」 「你是想……?」言作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对这个侄女确实没什么感情,若能保全言家,倒没什么不行。 李氏却是摇摇头:「陛下赏赐,她如今正在风头上,我哪有那个本事悄无声息地杀了她。」 她转而冷笑一声,阴测测道:「我要让她被陛下厌弃,沦为笑柄!」 ………… 又过了两三日,连绵的急雨总算彻底停了。 温和的日光穿破云层,洒落在潮湿安静的小院中。 雨棚上的茅草吹落了些许,总体上却没什么损坏,可见那日的修补是有必要的。 言俏俏将院子简单收拾整齐,便去淘米煮粥,言鹃就是这时候来的。 她仍一身素衣,手里捏着串檀木佛珠,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 言俏俏将兑好清水的米倒入锅中,又放入几颗红枣、几块地瓜。 她眨巴着乌黑的眼睛:「鹃姐姐,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言鹃温和地笑道:「不了,我一会儿就要回显诚寺去,走之前来看看,顺便把这个给你。」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她大约有三百日都在寺庙中斋戒礼佛,每次回府都不会停留太久。 言俏俏便没有挽留,接过她递来的东西,好奇地看了看。 是一块巴掌大的长条形的竹制佛牌,整体显得有些陈旧,用红绳穿着,表面上却什么花纹都没有。 言鹃温声解释道:「这是我向主持求来的佛牌,据说只要将心中所求写在上面,再亲手挂到灵树高处,便都能实现。」 虽说神佛之言只是一种寄託,但总归是个好念想。 言俏俏郑重地收下,又问:「灵树是不是显诚寺的那棵大树?」 「嗯,八月初八寺中有场大法事,届时人人都能去灵树送佛牌,你若是有时间,也可以来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39页 言鹃想起什么,又赶紧道:「不过言丹也问我要了佛牌,你若是不想碰到她,不去也行,随你。」 初八便是明日了,言俏俏摸了摸手中的佛牌。 她是做木雕的,自然知晓竹片要到这般泛旧的模样少说也得保存两三年。 据说佛牌在佛前供奉时间越久,便越灵验。 鹃姐姐给她求来的这块,想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得到的。 言俏俏向来能体谅别人的心意,立即道:「鹃姐姐,初八的时候我去找你玩呀!」 言鹃一愣,笑着点头。 她还要赶早去寺里,便没有多留。 不多时,锅里的红枣地瓜粥渐渐飘出香气,传来咕噜咕噜的沸腾声。 林琅出去买菜还没有回来,言俏俏先盛了一碗粥进屋。 吉祥医馆的大夫连续几日过来替林妈妈扎针,配合药方,如今明显好了很多,脸上都隐隐泛起红光。 只是不知为何,身子分明一天比一天好转,林妈妈的神色却总是忧心忡忡。 林妈妈捏着汤匙,喝了两口热腾腾的粥,终是忍不住问:「小姐,方才……是九郎君来了吗?」 「是鹃姐姐。」言俏俏奇怪地道,「怎么突然问起小九呀?」 这几日小姐手头阔绰许多,她不说,林妈妈也知道应该是九郎君接济了一些。 可那日分明说会将小姐接出去,却至今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连这院子也不来了。 林妈妈难免有些失望,眼神暗淡地道:「小姐,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 「老奴瞧着九郎君的衣着气度,怕是已今非昔比了吧?」林妈妈喃喃道。 她说的倒也没错,言俏俏便没有反驳。 加上她本就想将小九的事告诉林妈妈,此时便委婉地道:「小九当了大官呢,很大很大。」 林妈妈并不意外,心中反而更凄凉,苦笑道:「他如今飞黄腾达,心里就算有小姐您,可还会如从前那般一心一意?富贵迷人眼吶。」 若是老爷夫人还在,她自不必操这个心。 可小姐如今没有任何依仗,九郎君越风光,便越不可能娶小姐做正妻。 就算做正妻,也难保不会有其他妾室。 言俏俏听着她的话觉得有些耳熟,仔细一回忆,才想起那句「富贵迷人眼」曾在话本里看见。 话本的女主人公便是听信了一位公子的甜言蜜语,拿出所有的钱财,作为对方参加科举的盘缠。 她则在家乡苦苦等候,坚信公子高中之后会回来娶自己过门。 但等来的却只有公子退回的定亲信物和一封决绝书。 这个话本,是当初小九找来给她看的,并表示男人最会花言巧语,绝不可信。 言俏俏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小九会像那位公子似的抛弃自己。 她为难地捏着手指头,也不知怎么说服林妈妈了,只能干巴巴道:「小九对我很好的。」 林妈妈知道她家小姐是最单纯温善的性子,因而才慎之又慎。 她往前探出身子,狠心问道:「那小姐可曾想过,九郎君就算娶了您,还会娶其他女子?」 言俏俏睁大眼睛,转而摇摇头,坚定地道:「不会的,小九娶我一个媳妇就够了。」 她就只想要小九做夫君,从来没想过其他人的。 林妈妈不忍再说下去,又怕现在不说,小姐日后因此吃苦头,心中挣扎,端着药的双手都在颤抖。 言俏俏站在床边,润泽漂亮的杏眼望着她,却遮掩不住眼底浅浅的迟疑。 林妈妈终究闭了嘴,勉强笑道:「……是老奴多虑了,九郎君还说,过些日子便接小姐离开呢。」 言俏俏这才松了口气,用力地点头,而后快步出去。 林琅还没回来,她一个人吃了早饭,又将剩下的粥温在锅里。 左右没有别的事,便将金丝楠木盒搬出来。 「蝶与花」前两日便完工了,言俏俏摸着自个儿亲手制作的木雕,指腹抚过一行小字—— 「小九是笨蛋。」 想到那日情形,她不由抿唇笑了笑,而后手指下挪,摸到另一面的几个小字。 是小九那天想要她刻的「喜欢小九」。 兴许是宫里太忙,实在走不开,梁九溪这几日都没有过来小院。 言俏俏中途去了一次,却恰巧他不在云机殿,她等了一阵,没等到人便只能回来了。 分明只有三天没见,她却觉得似乎过了很久。 半晌,言俏俏回过神,将「蝶与花」放下,转而拿出刻刀,打算将白鹿的大致形态雕琢出来。 可每刻几刀,便有些走神,竟是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忍不住一次次向放着茅草堆的围墙看去。 那日小九送了她很多东西,耳房都堆满了,她当时确实是开心的,还买了好吃的。 可当那阵满足渐渐褪去,言俏俏却还是觉得自己更想见到小九本人一点。 ……好想小九啊。 她垂眼,怔怔地盯着叶片打着旋落在装满水的木盆里。 忽然,围墙处传来一阵动静。 她惊醒一般转头,手中刻刀偏转,锋利的刃口擦过手指,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 林琅翻进院中,对上她期待的眼神,不免有些古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0页 言俏俏眼里的亮光消退,按住微微刺痛的伤处,讷讷道:「……林琅,你回来啦,粥在锅里热着呢。」 林琅放下刚买的肉和菜,边喝粥,边睨向她握着木雕的手,随口问道:「手怎么了?」 「不小心划了一下……」伤口不深,很快便不再流血,言俏俏从水盆里掬水洗干净血渍。 她拿帕子擦着水,忍不住问:「林琅,做皇帝是不是很忙呀?」 「我又没做过,我怎么知道。」 她说的也有道理,言俏俏只得嘆了口气,心思都写在脸上。 林琅哪里看不出她在想什么,顿了顿道:「第二批贵女入宫已经有两天了吧。」 「嗯。」 言俏俏记得,第二批贵女入宫那日街上被凑热闹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只因其中有赵家那位嫡女,赵雀怡。 赵家祖宗乃是南梁开国功臣之一,且是出了名的忠孝礼仪之家,族中更是人才辈出。 曾出过八位丞相、六位皇后,其余肱股之臣数不胜数,是南梁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 郑氏逆贼篡位后,几大世家要么俯首称臣,要么立场含煳,唯有赵家秉持数百年风骨,誓死不向逆贼效忠。 此举惹得郑修义勃然大怒,朝堂内外发了狠地打压,硬生生将这第一世家打得支离破碎、枝叶凋零。 也幸亏赵家根基足够深厚,才熬过了这二十年的苦日子。 如今新帝登基,总算是拨云见日了。 因而新帝再如何暴戾,面对如此忠义家族,都不可能有丝毫怠慢。 赵家如今只剩三个子孙,赵雀怡便是那唯一的嫡女。 同是奉诏入宫,她一个人出行的排场比其余所有人加起来都大。 更何况,即便曾家道中落,她也一直是满京城有名的美人。 她入宫,百姓争相围观,倒是很正常。 言俏俏那日上街买桂香蜜汁烧鸡吃,被挤在人群之中逃脱不得,正好瞥见了那位赵大小姐的容颜。 与京中流行的纤弱清雅不同,赵小姐生得极为美艷浓郁,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风情。 言俏俏向来喜爱美丽的人或事物,当场惊艷了好一会儿,可见赵小姐是十分招人喜欢的。 林琅思索道:「你前天入宫,没碰到赵雀怡吧?」 「没有啊。」言俏俏摇头,她径直去的云机殿,那时殿中什么人都没有,小九也不知去向,「你认识她吗?」 「见过。」林琅简洁道,随即翻了个白眼,似乎与对方很不对付。 可言俏俏知道,林琅平日里待人接物总是冷冷淡淡的,这般表现,反而说明与对方关系不一般。 她心里嘆了口气,捧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大家都喜欢赵小姐,小九会不会也喜欢? 「二小姐!」 高门房在门口喊她,他按新的药方抓了药来,送到了院门口不说,还贴心地生了火,把药罐子架上。 临走时,又热情地问:「二小姐,不是说有东西让小的送吗?」 言俏俏是打算把「蝶与花」送到宫里去的,因而才让高门房今日过来。 她犹豫片刻,还是将木雕用盒子装好,交给他。 可听说是要送到宫里,高门房不由傻了眼。 毕竟他赶车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进得了宫门啊! 言俏俏也没有过经验,纠结地蹙着眉,迟疑道:「你就送到门口,问问守门的人能不能帮忙递进去。」 她顿了顿,小声道:「若不行就算了,反正只是一个木雕而已。」 高门房挠挠头,依旧爽快地答应下来,揣着东西便跑了。 到了下午,高门房来汇报,说守门的人收下了木雕,就是不知能不能准确地送到陛下手里。 言俏俏忽然有些后悔,担心东西中途弄丢了。 她是心里很少藏事的人,可一旦有了什么念头,便总是反覆地想起。 一直到入夜,躺在床上,她却仍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点了支蜡烛起身。 隔着屏风,光晕模煳。 林妈妈病好一些后,便不肯再睡她的屋子,收拾了一间厢房住下。 若是从前,李氏肯定会对下人睡厢房极为不满。 但自从于夫人来过之后,她竟再也没有过一句指责,任由言俏俏过自己的日子,安静得过分。 言俏俏在屋子里转了转,把那话本找出来,就着烛光一页页地看过去。 话本中的公子对女主人公极尽温柔,每一句话都好似蜜糖一般。 ——「莺儿好聪明。」 ——「莺儿,我只喜欢你一个。」 ——「莺儿,你只能嫁给我。」 寻常情话,此刻却令言俏俏有些心惊胆战。 这公子说的甜言蜜语,小九竟都说过差不多的! 她翻了一大半,再往后便是这公子进士及第、变心退亲的情节。 言俏俏不敢看下去,一把将话本推开,躲进了被窝里。 迷迷煳煳之中,她似乎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嫁给了小九,可才没多久,他便又娶了赵小姐、李小姐、刘小姐等等数不清的美人。 小九再也没有时间陪她。 也不知是谁欺负她,将她的肚子踹得好疼,可是小九一点也不在意,只是冷冷地看她一眼,便拥着美人走开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1页 言俏俏勐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只觉腰腹上一片酸疼冰冷。 她摸了摸,才知是月事来了。 她一直有这个毛病,每次月事都会疼两天,有时严重些,走路都直不起腰。 陆续吃药调理过,但效果都不大明显。 加上那药很苦,言俏俏便不愿意喝了。 难怪她这两日情绪总是起起伏伏的,原来是月事的缘故。 她起身换了裤子和月事带,折腾片刻,才重新躺到床上。 明日八月初八,一早便要去鹃姐姐礼佛的显诚寺。 那寺庙在京城郊外,香火不算鼎盛。 但据说灵树最是灵验,在京中极有名气,只不过每月只初一对外开放。 明日破例能去灵树挂佛牌,想来慕名而去的人不在少数。 言俏俏已拜託高门房替她准备马车,卯时就要出发,她强迫自己闭上眼,想要快些入睡。 可分明已十分疲倦,身上的酸疼却令人久久不能放松。 言俏俏只能侧身蜷起,用手掌捂着肚子,好叫腰腹上暖和松弛一些。 新换的寝衣上不再有熟悉的雪松香气。 许久,言俏俏在黑暗中安静地睁开眼,心里不知怎么空落落的。 作者有话说: 谁的老婆还不来哄啊(敲锣打鼓) 感谢在2023-04-13 23:22:50~2023-04-15 23:2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 6160308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吃糖的三花猫 30瓶; 小顽ovo 5瓶; 哇嘎嘎嘎 3瓶; 凉兮要上岸、61603084、微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佛牌◎ 八月初八, 天气越发晴朗。 只不过不再是盛夏那般灼热, 秋日的阳光温和而清爽。 言俏俏昨夜很晚才睡着,一早被林琅叫起来时,仍困得眼睛半阖,无精打采的。 林妈妈知晓她月事的时间, 灌了个汤婆子让她抱着, 路上好暖暖肚子。 林琅见了,没说什么, 只是让高门房一会儿赶车慢一些。 手里有钱后,言俏俏便请高门房帮忙置办了一辆崭新的马车,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虽比不得高门大户人家出行的奢华贵气, 但总归整洁干净, 跑起来也稳当, 言俏俏十分满意。 她们登上马车时, 正碰见言丹从府里出来。 不过言俏俏身子不适,便没有打招唿, 左右她们堂姐妹也没什么情谊。 林琅自不必说,她向来不给人眼神的。 才几日, 言丹脸色已略显憔悴, 早没了先前那般容光焕发的模样。 凭什么言俏俏如今风风光光、自由自在, 她却被人笑话? 望着率先离去的言俏俏一行人,言丹恨恨地咬牙。 想到母亲说的话,她才勉强压下愤怒, 转头看向慢悠悠走出来的兄长, 催道:「二哥哥你快点!一定要接到卫公子!」 「行行行。」言霖打了个哈欠, 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 ………… 如言俏俏所料, 显诚寺果然来了很多人。 即便她们已经早早出发, 寺庙内依然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人。 灵树就在主殿后面的大院子里。 最虔诚的那些香客一路叩首进香,拜过每一处佛像,才带着写好的佛牌去往灵树。 也有一进显诚寺大门便直奔后院的。 言俏俏则在人群里四处张望,想先找到堂姐言鹃,与她打个招唿再去。 谁知堂姐没看到,却冷不丁看到两个意料之外的人,正是上回不欢而散的卫柳与言府二公子言霖。 卫柳转头也看见了她,脸色明显不如从前那般温和关切。 换作以前,出于礼数,言俏俏多半会上前打招唿。 可想起吃油泼面那天发生的事,言俏俏一时也有些不好开口,拉着林琅想避开。 卫柳上次被人恐吓一通,回去后越想越不服气。 不就一个吃女人软饭的穷酸粗人,他堂堂卫府嫡公子,有什么好怕的? 他心里本就有怨气,如今碰到,还以为言俏俏会来道歉,谁知对方转身就走。 卫柳反而不甘心地追上去:「言俏俏,你就这么无视我?」 言俏俏只得停下,挨个喊道:「卫公子,二哥哥。」 言霖是个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纨绔,若非有卫家帮忙,以他的条件根本进不去国子监。 不满道:「还知道我是你堂哥?」 他说着,目光飘向一旁的林琅,上下打量着,嬉笑道:「这么漂亮的朋友,也不知道给哥哥介绍介绍?」 林琅扯了下唇,冷笑。 言俏俏在月事期,实在没什么力气,敷衍了两句便想离开。 卫柳却不依不饶地道:「怎么,你那个朋友没陪你来?」 他一句话正好戳在言俏俏的心上,令她思绪一乱,只闷声道:「他比较忙,今日没有时间而已。」 「呵呵。」卫柳一副看穿的模样,阴阳怪气道,「也是,毕竟这种庄严肃正的场合,他那种粗鲁野蛮之人确实不合适,免得脏了佛眼。」 言俏俏再郁闷,也不愿意别人说小九的坏话。 她抬头,气鼓鼓地道:「卫公子,门口的石碑上写了众生平等的。何况你都来了,他当然可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2页 卫柳脸色倏地发青,万万没想到一向温顺的言俏俏会为了那个人这样夹枪带棒地骂他。 他顿时气恼道:「好啊!我看你迟早后悔,以后别回来求我!」 言俏俏不欲多说,捂着酸疼的肚子匆匆离开。 卫柳气得咬牙切齿,言霖便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说:「你看,我说了吧!这种女人就是给脸不要脸的,你那套君子的做法不管用,就该给她点颜色瞧瞧!」 「你按我说的来,保准她只能乖乖就范。」 卫柳不过十几岁,若说先前还有几分犹豫,此时已是气得理智全失,脸色铁青地点头。 ………… 言俏俏走遍了显诚寺能去的地方,都没能找到言鹃。 问了寺里洒扫的小沙弥,也都说不知道。 倒是小沙弥看到她手里的佛牌,羡慕道:「施主好生有福气,这佛牌是我们主持亲自开光的,又在主殿里供奉了三年,最为灵验,一共也没有几块呢。」 言俏俏才知鹃姐姐给她的佛牌比想像中还要珍贵,不免一愣。 眼见来寺里的人越来越多,她担心去得太晚灵树被挂满了,只好先去后院,让林琅去找主殿主持问问。 林琅知道她身边有皇帝安排的影卫跟着,离开一会儿倒也无妨,便答应下来。 言俏俏跟随人流前往灵树所在的后院,手里攥着佛牌。 佛牌上,她一早已用刻刀刻好了心愿,字字唯心。 显诚寺灵树最灵验的乃是姻缘,因而结伴来的人尤其多,其中更有不少年轻男女。 走到灵树底下抬头望去,繁茂的枝干上已挂上了许多不同的佛牌。 风一吹,树枝摇动,连带着佛牌碰撞作响。 寺庙中定期会有人来摘下一些,移到寺中殿宇保存,免得灵树上挂得太满满当当。 因而挂得越低,便越容易被摘走。 言俏俏举目望去,挂牌的人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往上,恨不能直接挂到灵树顶端,好让诸天神佛能一眼看见自个儿心愿。 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根满意的树枝,且没有挂别的佛牌。 她忙踮起脚尖,袖口下嫩白的胳膊努力地晃了两下,还是败下阵来。 她个头本就娇小,即便跳起来也够不到太高的地方。 言俏俏不由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灵树枝头髮呆。 要是……小九在就好了。 他那么高,一定可以挂到她选定的那根树枝上。 「言俏俏,你到底挂不挂啊?」 身后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竟是言丹与于望叶。 那日以后,言丹对于望叶的心思便有些复杂。 诚然,对方不是于夫人亲生令她不满足,可即便是养子,那名头上也是于府嫡公子。 何况于望叶如今对她越发百依百顺,言丹半推半就,也没有直接拒绝。 等着挂佛牌的人很多,言俏俏确实不好一直占着位置。 可她又不捨得自个儿选的树枝,便再次试着踮脚去够。 「噗。」言丹嘲讽地笑了一声,「堂姐,别勉强了,不行就算了吧,正好我也想挂那里。」 言俏俏坚持许久,眼看就差一点点,可腹部忽然一阵紧绷,随即便是难以忽视的疼痛。 她倏地缩回手,弯腰捂住肚子,缓了好一会儿。 见她脸色都白了,于望叶有些不忍,想上前去帮忙,却被言丹嗔了一眼,只好悻悻作罢。 仿佛巧合似的,卫柳与言霖也拿着佛牌过来了。 冷眼看着言俏俏难堪狼狈的模样,卫柳心中痛快,这才冷哼一声:「我说了吧,那小白脸除了花你的银子,还有什么用?还不是得我帮忙?」 他得意走上前,伸手去拿她手里的佛牌,想替她挂上。 本以为她必定感激涕零,谁知言俏俏根本不肯松手,甚至半转身避开他:「不要你帮我。」 卫柳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红,愤愤拂袖:「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言俏俏咬紧唇瓣,待月事的阵痛缓解一些,再次踮脚去够那树枝。 再高一点、只要再高一点点就好了…… 她专注地盯着那一处摇曳的枝头。 兴许是神佛听见了她虔诚的内心,忽而一阵风吹来,树枝恰好被压得低下一寸。 言俏俏趁机将红绳挂上,勐地松了口气,面上露出喜悦。 可秋风越来越大,树枝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 红绳本就没有挂牢,下一瞬,佛牌脱落,猝不及防自枝头落下,啪地掉在地上。 言俏俏的笑容宛如褪色一般,渐渐变得苍白。 她盯着躺在地上的佛牌,鼻子酸涩,双眼红了一圈。 言丹实在没见过这般好笑的事,嘲讽地笑道:「言俏俏,这是佛祖都不想收你的佛牌啊!」 言俏俏再也支持不住,只觉脑海中一片嗡鸣,委屈的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掉,一颗又一颗地砸在地上。 可忽然,言丹的笑声如同被人掐住喉咙一般,戛然而止。 泪水模煳的视野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皮肤是微微的小麦色。 有人捡起了她掉落的佛牌。 言俏俏愣愣抬头,看清来人之后,眼泪便更是断了线一般往下滚落。 她哽咽道:「小九……」 梁九溪是抽空从宫里过来,也知自己来迟了,擦了擦佛牌上的灰尘,重新递给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3页 男人紧皱的眉头里满是心疼与自责。 卫柳认出他来,实在对那天的事还有阴影,立即收起那副洋洋得意的姿态,咽了咽口水往后退。 言俏俏拿过佛牌,小巧的下巴上挂着泪水,满面泪痕、双眼通红,像是被欺负惨了。 还未开口,她的身子便骤然一轻。 梁九溪将她扛到肩上坐着,动作轻松,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温声问:「俏俏,想挂在哪里?」 言俏俏喉咙里却好像被卡住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恍惚想起从前的光景。 那时在闻春县,若遇到从鸟窝里掉出来的幼鸟,小九也是这般将她扛起,好让她把小鸟送回家。 言俏俏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只需轻轻抬手,便将佛牌挂到了比之前那根树枝还要更高的地方。 她将红绳绕了两圈,缠得紧紧的,任凭什么风都无法将它吹落。 做完这一切,言俏俏才低下头,去看竹马俊朗的脸,终于破涕为笑。 作者有话说: 小九:欺负我老婆是吧(提刀) 之前有评论反应不太好,所以从62章开始修改了一些,要麻烦大家重新看一遍了(鞠躬) 感谢在2023-04-15 23:25:02~2023-04-19 01:0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不理不理左卫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ban 36瓶; 有一朵小花 8瓶; 哇嘎嘎嘎、小顽ovo 3瓶; 你越来越漂亮咯 2瓶;微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六章 ◎揉肚◎ 梁九溪一将小青梅放下, 她便如同没有安全感的雏鸟似的, 立即依靠过来。 言俏俏抱住男人结实的手臂,几乎贴在他身上,含着水光的双眼许久才眨动一次,又可怜又乖巧。 梁九溪微不可察地嘆气, 难免有些自责, 便将手臂绕过女子肩膀半拥着。 言俏俏揉了揉酸胀的眼,小声道:「方才我真的觉得, 好像只有我一个是孤零零的。」 她喉咙仍有些堵堵的,因而嗓音又细又软,还带着未褪去的哭腔。 梁九溪抿了抿唇, 道:「……我保证, 以后都陪你来。」 言俏俏也确实是好哄的姑娘, 在他衣袍上蹭了蹭泪水, 心里便好受了一些。 可想起这两日的烦恼,她只闷闷地应声:「嗯。」 挂佛牌的人络绎不绝, 四周人声嘈杂,总有好奇的打量目光。 梁九溪低声哄了几句, 便先牵着她往外走。 他个头高大、肩宽腿长, 更不必说那一张俊逸非凡的脸。 尤其那浑身的气势冷硬骇人, 哪怕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亦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挂佛牌的香客自觉地分开一条路,注视着携手走过的男女。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这二人绝非普通关系。 言丹死死盯着那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男人, 心里一片惊涛骇浪。 她忽然想起, 前几日丫鬟说, 看见言俏俏和一个陌生男人出府, 行为亲密, 难不成就是这个? 此时一见,虽然对方穿着打扮不算富贵,但那气度令人心惊。 言丹酸熘熘地道:「这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一旁的卫柳回过神,幽幽道:「外地来的穷小子罢了,面钱都付不起,真不知道言俏俏看上他哪点。」 听他这样说,言丹才笑了一声。 她刚刚竟以为言俏俏又勾搭上了什么人物,真是想多了。 「在地来的……」她喃喃道,「不会是……她闻春县的那个卖煎饼的竹马吧?」 「不是吧,卖煎饼的?」卫柳哈哈大笑,「我说呢,一副穷酸样!」 言俏俏正好从他们跟前经过,闻言难免生气,想停下来反驳,身旁的男人却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梁九溪眼角微斜,瞥了眼人群中的卫柳。 分明只是随意又短暂的一眼,那漆黑凤眸中敛藏的冷冽阴沉却如有实质,叫人胆寒。 卫柳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蓦地想起那日在满是积水的街道上,男人抵在他脖颈间的锋利冷刃,以及那句宛如最后通牒的警告。 二人很快走远了,卫柳却不知为何如坠冰窟、手脚冰冷,心底难以控制地生出浪潮似的恐慌。 他咽了下口水,转身快步离开。 言霖莫名其妙地道:「不会吧,你吓成这样?他还能光天化日杀了你不成?」 卫柳有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害怕道:「这次出来我一个人都没带,我要回家,我现在就回去!」 见他真的打算直接跑路,言霖使劲抓住对方:「不行不行,你忘了我们的计划吗!你不想言俏俏了!?」 卫柳却一把推开,仿佛有人在后头追似的,拔腿就跑。 他跑得越来越急,眼看寺庙的大门就在不远处,却忽然后脑一痛。 彻底晕过去前,他眼前竟出现一名身着黑色铁甲的侍卫。 为什么……新帝的黑甲兵会在显诚寺…… ………… 卫柳突然临阵脱逃,把言霖急得抓耳挠腮。 毕竟他娘的计划,是要让卫柳破了言俏俏的处子之身。 到时她再和其他人一起撞破现场,这事便无论如何瞒不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4页 如此一来,言俏俏便彻底失了清白、沦为笑话。 宫里才降下赏赐,她就在寺庙中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行为,新帝必然嫌恶。 而且就算她福大命大,能在天子之怒中活下来,此后别说入宫承宠,就是低嫁恐怕都没人肯要。 到了那时,她还不是得求着卫柳,做妾都心甘情愿的。 可谁知卫柳竟如此胆小如鼠,还没动真格,便自己吓破了胆! 言霖低声骂了几句,只能赶紧去找母亲李氏说明情况。 ………… 从灵树后院出来,周围的人便明显少了很多。 梁九溪陪言俏俏去主殿进了几炷香,但见她一直神色恹恹,似乎没什么精神,便找寺中的僧人借了一间禅房,带她去休息。 言俏俏趴在桌上,柔软的脸颊都被挤得扁扁的,她却顾不上,只尽力找着舒服的姿势。 僧人送进来一壶热茶和一碟糕点,是平日里给香客垫肚子的。 梁九溪倒了一杯握在手中,滚烫的杯壁很快将他的手掌变得热乎乎的。 他这才过去将小青梅抱起来放到腿上,宽厚的大掌随之覆在女子微凉的腰腹。 梁九溪轻缓地揉着,动作娴熟,垂眼问:「这是第几日了?」 言俏俏月事还算规律,从前他倒是记得。 只不过隔了两年多,现在早已不是原先的日子。 源源不断的热意从男人的手上传来,只隔了层裙衫,所以尤为明显。 言俏俏的身子舒坦了许多,闭着眼靠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蹭着:「昨天晚上开始的。」 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又偷偷睁开一只眼,去观察竹马的神色。 初到京城,有一回言家的人都在场,她肚子疼,李氏却认为她是故作娇气。 言俏俏便说是月事来了,以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谁知李氏当场发作,嫌弃她竟敢把这种事拿到明面上来说,简直粗俗至极。 也是那之后她才知,原来女子的月事是晦气又不干净的。 可是小九从来没有避讳过呀,反而每回都帮她暖肚子。 察觉小青梅的目光,梁九溪偏了下头,嗓音磁性:「怎么了?」 言俏俏微微嘟起嘴巴,哼哼道:「我昨天看了话本,发现里面的男主人公说的话和你说的一样。」 梁九溪动作顿了顿:「怎么个一样法?」 言俏俏便一句句复述给他听,又低落道:「可他最后也没有兑现承诺。」 她的话明显不是只在说话本里的人物,反而像是代入到了自个儿身上。 小姑娘每回一到月事的日子,便颇有些伤春悲秋的本领。 梁九溪虽觉好笑,倒也没有敷衍了事,缓声道:「我必不是那种人,俏俏,你想一想,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言俏俏捏着自己的手指头,细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 就连说来京城找她,也是真的来了,虽有点出人意料就是了。 她纠结地蹙眉:「唔……」 梁九溪:「你看的那话本也不好,下次别看了。」 言俏俏愣道:「……可那是你送我看的,当时还说写得很不错。」 梁九溪这才想起,当初为了吓唬小青梅,确实是塞了好些女主人公结局悲惨的话本:「……」 半晌,他轻轻啧了一声,颇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意味。 他这边吃瘪,言俏俏却弯起眼睛笑了。 她将脸贴在男人胸膛,听着对方沉稳的心跳声,只觉安心又舒适。 「小九,我会相信你的。」 梁九溪眉眼一柔,将她抱得紧了些。 许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又或许是对方的怀抱太温暖。 困意袭来,言俏俏打了个哈欠,缓缓地阖上眼。 见她睡着了,梁九溪将她放到禅房的床榻上。 门外,黑甲兵扶着腰间佩剑单膝跪地,恭敬道:「陛下,卫家公子已拿下,听候处置。」 梁九溪掖了掖被子,估摸小青梅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便起身出门。 黑甲兵引他到了一处无人的禅院,院里已经生了些杂草。 位置偏僻的缘故,这里没什么香客过来,只有小沙弥定期打扫。 卫柳被仍在禅院角落里,早就醒了,睁眼却发现自己被绑住手脚,后脑一片肿痛。 他顿时惊恐万分,拼命地挣扎起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入院中,后方正是昏迷前看见的黑甲兵。 而为首的男子如此熟悉,令他不由自主地瞳孔骤缩。 梁九溪走到他面前蹲下,淡淡地道:「我记得警告过你,离她远一点。」 卫柳猜测着对方身份,心中一片惊涛骇浪。 毕竟能调动黑甲兵,绝对是他不能招惹的存在。 想起自己屡次嘲笑挑衅的行为,卫柳惊恐地缩进墙角,哭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梁九溪冷道:「今天为什么来显诚寺?」 对方明显是为言俏俏出气来的,卫柳哪敢说言霖交代他的事,只是不停摇头:「我没动她,我还什么都没做啊!真的什么都没做!」 想到还在睡觉、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小青梅。 梁九溪起身,手搭在黑甲兵的剑柄之上,不耐烦地道:「给你十个数,好好想清楚怎么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5页 冰冷锋利的剑被一寸寸抽出剑鞘,寒光照亮卫柳满是恐惧的脸。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泪流满面道:「是言霖,是言霖让我来的!」 虽猜到言家人已经坐不住了,但实际听到如此阴损噁心的手段,梁九溪眼底仍是一片阴鸷,利落地推剑入鞘。 卫柳还以为自己熬过去了,精神一松。 可下一瞬,便见黑甲兵再次上前,随即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梁九溪沉声道:「处理干净些。」 黑甲兵拱手低头:「是。」 处理完这边的事,梁九溪一刻也没有耽搁,快步回到言俏俏休息的禅院。 院里小沙弥正在扫地,他顺口问道:「她醒了吗?」 「女施主醒了的。」小沙弥双手合十回道,「对了,方才言大小姐那边来人,说请女施主过去……」 梁九溪皱眉,大步流星地推门闯入禅房中。 床榻上被褥重新整理过,人却不见了。 他动作微顿,偏头就看见坐在桌边的言俏俏。 小青梅正乖乖地捧着热腾腾的茶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听见动静,她忙放下茶杯跑过来:「小九,你回来啦!」 梁九溪接住她,才知自己真是一时昏了头。 她身边一直有影卫跟着,倘若真有什么事,影卫早来找他了。 言俏俏仰头天真道:「鹃姐姐让我过去玩呢。」 梁九溪眸色微深,笑了下:「我陪你去。」 言俏俏愣了会儿,却总觉得男人的笑似乎藏了些冷意,点点头:「……嗯。」 作者有话说: 感觉下章又会被锁(点菸),所以我决定写完等明天换榜再发 感谢在2023-04-19 01:09:50~2023-04-19 22:4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oogoyo 42瓶; 小顽ovo 5瓶; 神经蛙、微光、凉兮要上岸、黎晨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七章 言俏俏今日一来便四处问了一圈, 谁知竟都没见到堂姐言鹃, 仿佛好端端一个人凭空消失了似的。 如今听见她的消息,言俏俏自是松了口气,拉着小九往小沙弥说的地方去。 那也是一处禅房,院里有两块花圃, 种着颜色不一的各种菊花。 人一走进去, 便觉神清气爽。 禅房的门敞开,身着素衣的女子正坐在桌边煮茶。 言俏俏探头喊道:「鹃姐姐!」 言鹃抬头, 面纱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只露出清秀眉眼:「你来了。」 倘若只看五官,她的模样完全算得上秀丽, 可惜胎记长得不是地方。 言俏俏脚步轻快地走进禅房外间, 梁九溪不动声色地跟在她后头。 言俏俏在对面坐下, 介绍道:「鹃姐姐, 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小九,你还记得吗?」 她与言鹃堂姐关系不错, 聊天时便会提起家乡的竹马。 这是第一回 见到,言俏俏本以为堂姐会询问一番, 可对方只是点点头, 似乎兴致缺缺。 言鹃拿来茶杯, 倒了三杯茶:「刚沏的菊花茶,尝一尝?」 言俏俏接过,却没有立即喝, 只是纠结地看着堂姐的动作。 桌上还有糕点, 言鹃也往二人面前推了推:「知道你要来, 特地准备的, 就是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她捏起一块, 递给言俏俏。 一直冷眼旁观的梁九溪冷不丁抬手,挡了一下。 言俏俏坐直了身子,推开茶和糕点,歪着头纳闷道:「你不是鹃姐姐。」 言鹃虽容貌有损,但她几乎不会戴面纱遮掩,向来都是大大方方的。 其次,她倒茶或是拿东西时,小拇指不会翘起。 「言鹃」顿住动作,声音忽然变得陌生:「没想到眼睛还挺尖的。」 话音未落,她便用力将整碟糕点朝二人扔去。 梁九溪长臂一揽,抱着小青梅躲开。 糕点滚落,瓷碟摔得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仿佛是一声信号,外头人影晃动,禅房的门猝不及防被关上。 「言鹃」趁机想从窗户逃跑,梁九溪却早有预料似的,先一步拦在她面前。 他没带佩剑,只有一把袖里刀,此刻便出现在长指之间。 袖刀骤然刺破面纱,「言鹃」只得狼狈躲开,露出一张易容后的脸。 只是易容粗糙,若非有面纱遮挡,恐怕一眼都瞒不过去。 她接这个活时,僱主还说目标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煳弄起来简单得很。 可没说身边还有这么个难对付的! 梁九溪没给她丝毫喘息空隙,眉眼寒冷,刀刀刺向要害。 不过交锋几招,「言鹃」便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言俏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紧张得同手同脚,忙跑去推门,却纹丝不动。 有人从外面上锁了! 她反应过来直着急:「小九,我们被锁起来了!」 梁九溪倒并不意外,只顺着她的话看过去。 趁他分神的功夫,「言鹃」一把推开窗,企图跳窗离开。 梁九溪冷睨一眼,手腕轻甩,那只有三四寸长的袖刀便以凌厉之势飞出。 锋利尖端精准刺进已爬上窗台的「言鹃」脖颈,深入筋肉,鲜血汩汩流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6页 那人只来得及发出几声破碎的气音,便轰然倒下。 听见奇怪动静,言俏俏疑惑回头,还未看清便被大手捂住了眼。 梁九溪将人按入怀中,高大的身形更是挡住她所有视线:「别看。」 虽看不见,但言俏俏却能嗅到一股血腥味,混合着男人身上的雪松冷香,宛如烈火与冰雪的交汇,强烈地冲击着心神。 再迟钝的人也能猜出是什么情况。 言俏俏本就胆小,闻言缩了缩脑袋,反而闭眼往他怀里挤了挤,一点也不敢看了。 可不知怎的,她竟觉得身上有些发热,脑子也晕晕乎乎地混沌起来。 言俏俏不由迷煳道:「小九,你有没有觉得……觉得好热?」 梁九溪低头,看见她越发红润的脸颊,一双眼更是浸在春水里似的,渐渐迷离。 他瞥了眼桌上的茶水和地上的糕点,微微皱眉,而后目光一转,盯向禅房角落里的两只铜制香炉。 烟雾裊裊升腾,被满屋的味道一压,一时竟没有发现不对。 言俏俏体质不如他好,才闻了一会儿脑子便有些不清醒。 她将脸蛋贴在男人胸口,手不自觉去拽他的衣襟,喃喃道:「小九……」 梁九溪喉结滚动,打横抱起已经手脚发软的小青梅,朝香炉走去。 言俏俏却一点不安分,胡乱扯开他的领口,还得寸进尺地将手寻入锦袍之下。 入秋不久,天气只算得上凉爽,梁九溪本就身强体健、火气旺盛,所以穿得不厚。 这倒是方便了言俏俏,眯着乌黑的大眼睛,滚烫的小手到处作乱。 触之像块微凉的大石头,可使劲摁一摁,又确实是有些弹性的。 许是觉得喜欢,她便挣扎着将脸凑过去,想让发热的脸颊也降降温。 梁九溪倏地停住脚步,咬牙将她的所有的举动都制止住,威胁道:「言俏俏。」 言俏俏敌不过他的力气,可只是一会儿不碰,便觉得很难受。 她抬眼,湿漉漉的杏眼乖巧又懵懂地睁着,软糯的嗓音好生委屈:「可是俏俏好不舒服呀……」 女子的面容娇艷欲滴,是平日里从未有过的模样。 宛如有人在心口烧了一捧熊熊的火焰,梁九溪喉头干涩,狼狈地挪开眼。 他踢翻两只香炉,又将满杯的茶水浇上去,确定熄灭了,才去将两边窗户都打开透气。 舒爽的秋风吹入禅房之中,吹散了血腥气与回春香的甜味。 好在没有吸入太多,言俏俏慢慢清醒过来,身上异样的热度散去,只脸颊上还留着未褪的绯红,宛如云霞。 她回过神时,就发现自个儿好似没骨头一般赖在男人怀里,手脚紧紧地缠着对方。 小九衣裳已经乱得不成样子,显出大片小麦色的宽厚胸膛。 细看那麦色之上,还有不少细细的红痕,纵横交错着。 回忆起自己方才流氓似的行为,言俏俏脑里轰地一声。 才褪去一些的红晕几乎是瞬间又染遍女子雪白脸颊,耳尖更是红得能滴血一般。 偏偏梁九溪眸色晦暗幽深,只垂眼看她,一句话也不说。 言俏俏顿时更忐忑,忙去帮他整理衣襟,轻颤的指尖都羞红了:「小九,我、我不是故意要欺负你的……」 梁九溪反抓住她的手,慢慢按在心口,似笑非笑道:「方才你就是这样……」 言俏俏低着脑袋,使劲想将手缩回来。 可梁九溪哪里会让她如愿,反而倾身将其抱住,令她逃脱不得。 他垂下眼睑,藏起眼底翻涌的墨色,语气却冷静:「茶水、糕点,以及香炉里的香都有问题。」 想起卫柳招供的话,梁九溪冷笑一声。 这三样哪怕只成功一个,也足够达成对方的目的了。 倘若又刚好有人破门而入,屋内的情形便是一览无余,恐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言俏俏愣了愣:「有人下毒?」 是要借鹃姐姐的名义害她?可知道她今日来显诚寺的,也只有言家人。 她皱了皱眉,心中难免有些五味杂陈,偏头:「小九,幸好你……」 话未说完,她肩上忽地一重,竟是小九靠了过来。 梁九溪几乎能闻见小青梅肌肤上独有的浅浅香味,轻轻地蹭着,嗓音克制而低沉:「俏俏。」 他本就对小青梅有许多不干净的念头,那回春香一勾,是神是佛都忍不住。 何况他只是个俗人。 脖颈处的肌肤被蹭得有些发烫,言俏俏意识到什么,不安地问:「小九,你是不是中毒了?」 小九身体那么好,竟然也会中招,那到底是什么毒? 梁九溪顿了顿,不置可否,只是轻咬住女子红彤彤的耳垂。 言俏俏浑身一颤,本能地想要推开,又越发觉得男人是中了毒,便改为伸手去拉他,急急道:「小九,我们去找大夫……」 梁九溪却手上用力,高大的身躯如山般倾倒,将她半压住,哑声哄道:「……我知道怎么解。」 对上男人满是侵略性的目光,言俏俏隐约觉得不大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温热的吻落在眼角,轻碰颤抖的睫羽,令她仓促地闭上眼。 如同被绿叶包裹的梨花,叶片凋零,方才显露出里头一片洁白,溢出清甜香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7页 女子圆润光滑的肩头在秋风中泛起淡淡的粉,又恍惚以为是雨水中被催着成熟的蜜桃。 言俏俏抵挡的双手渐渐没了力气,软软地垂落在身侧。 梁九溪转而捧起她柔若无骨的手,虔诚地吻过指尖,微抬起的眼里一片奔涌的暗流,情动难忍:「俏俏,帮我……」 言俏俏有些茫然地微睁开眼,却只能瞧见竹马俊朗的脸。 男人束髮的玉冠倾斜,乌髮微散,凌乱地坠在脸侧。 那张本硬朗挺括的脸,便无端多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言俏俏呆呆地看着,心口飞快跳动,几乎是温顺地跟随着他的引导,手指勾上对方衣带。 她被烫了一下,下意识想要退缩,却被粗鲁地拽住。 梁九溪眉头紧蹙,额上隐约跳出青筋,凤眸尾端扬起,似沉浸在无边欢愉之中。 男人的汗水砸在言俏俏下巴处,如同坠落油锅的一滴水,令她忍不住手脚蜷缩,低低地呜咽一声。 「嘶……」梁九溪吃痛,嗓音低哑,「乖俏俏,轻点……」 这处有屏风遮挡,瞧不见窗外光景。 但言俏俏泪眼模煳中瞥见屏风旁二人抱作一团的影子,早已变了模样,想来过去不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梁九溪将她扶起来。 言俏俏哪里还有半点力气,只咬着唇靠在他怀里。 她眼里还有未干的泪水,想抬手去揉,却冷不丁瞧见些脏东西,正沾在她掌心和指尖。 连衣裙上也有一些。 言俏俏自暴自弃地将脸埋起来,一句话也不肯说。 梁九溪用帕子替她一点点仔细擦拭干净,眼神却仍残留些许深邃,如狼捕食后的餮足。 言俏俏心中好生纠结,一时想生气,一时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 半晌,她终究是将脸转过来,迟疑地问:「小九,你的毒解完了吗?」 梁九溪一怔,低眉想笑,语气却宠溺:「……小傻子。」 他眼里不如平日总是深沉冷冽,反而带着慵懒松懈之感,一笑颇有些摄人心魂。 言俏俏倏地回想起小九方才自甘沉溺的模样,又将脸埋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嗯…… 感谢在2023-04-19 22:47:31~2023-04-20 17:5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黎晨星 8瓶; 浅希(高三版)、小顽ovo 5瓶; 你越来越漂亮咯 2瓶; 65961361、微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八章 ◎回家◎ 言作德与李氏来显诚寺上香, 还特意邀请了几位同僚及其夫人同行。 换作平日里, 只怕有些人还请不动。 但这两日言二小姐受新帝青睐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连带着吉安伯府也被高看几眼,竟有一个算一个都来了。 上过香,众人都知晓言府大女儿在寺中斋戒礼佛多年, 谈笑间不由好奇问起。 言作德沖妻子使了个眼神, 李氏便笑盈盈道:「正好,鹃娘那儿还有她晾晒的菊花茶, 诸位可要赏脸尝尝才是。」 一行人便有说有笑地穿过幽径,走入种满菊花的禅院。 见正门的锁完好无损,李氏便知里头的事情是办成了, 眼底掠过一抹志在必得的精光。 「哎?这青天白日的, 怎么还把门锁起来了?」她故作惊讶, 而后拿出钥匙, 「还好鹃娘给了我一把,不然真是要诸位白跑一趟了……」 李氏解开锁, 迫不及待地一把推开禅房的门—— 只见屋内一片狼籍,屏风遮掩了窗台后的血迹, 而正对着门口的榻上一对男女正抱作一团! 男人侧对着这边, 看不清面容, 只是玄衣如墨,瞧着身形极为高大健壮。 他正垂首,替怀中女子整理髮髻间歪掉的珠花。 而女子则乖乖地靠在他胸膛, 面容娇丽, 海棠色的裙摆揉得皱皱巴巴。 二人衣裙交缠、姿态亲密, 一眼便知绝非普通关系。 「我的天老爷!!」李氏拍着胸脯大叫一声, 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俏俏,你怎么在鹃娘这里?!」 言俏俏!?那不就是吉安伯府二小姐? 她才得了陛下赏赐,怎么又跟个男人在这里搂搂抱抱!? 人之天性本就好热闹,尤其几位夫人立即团团挤到门口,生怕错过好戏似的。 门外突如其来的动静令言俏俏吓了一跳,忙抬头,竟瞧见叔父叔母带着好些人闯了进来! 她下意识抓紧梁九溪的袖口,有些不安。 李氏迫不及待冲上前,好似震惊一般指责道:「俏俏,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能在佛寺中行如此荒唐之事!」 言俏俏被她说得一愣,开口解释:「我在这里是因为,有人说鹃姐姐找我……」 可李氏哪里会给她解释的机会,痛心疾首地打断。 「你这孩子委实是拎不清好坏!我知道你心有所属,可他一个县城卖煎饼的,如何比得上陛下九五之尊!你偏要与他厮混,你煳涂啊!」 此话一出,顿时全场譁然! 这言二小姐竟一边收陛下的赏赐,又一边与别的男人不清不白!实在是胆大包天! 想起那位暴君残酷的手段,以及死在他剑下堆骨成山的人,几位夫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8页 这位二小姐怕是完了! 言丹早就知道今日布局,立时拉着于望叶来凑热闹。 原先设计让卫柳上阵,她还觉得不满。 毕竟就算是进卫家做妾,言俏俏还是占了便宜的。 幸好卫柳临阵脱逃。 也就言俏俏这种蠢货,才会放着好好的帝宠不去争取,一心扑在个野男人身上。 村姑配村夫,才真该是一对! 一想到能亲眼看着言俏俏的所有毁于一旦,言丹便按耐不住心里的快意。 她忍住幸灾乐祸的笑,装模作样地感嘆道:「真没想到堂姐平日看起来文静腼腆,骨子里却……」 门口有认识她的夫人,忙拉住了低声问:「丹娘,你堂姐喜欢的这个……真是卖煎饼的?」 言丹扬声道:「不止卖煎饼,还和堂姐是青梅竹马呢,也难怪她这么放不下!」 人声纷纷扰扰,梁九溪却只是垂眼,仔细地扶正小青梅头上的最后一朵珠花。 感觉袖口被言俏俏紧张地扯了又扯,梁九溪这才偏过头,慵懒地掀起眼皮:「谁告诉你们,朕是卖煎饼的? 李氏急切的污衊声戛然而止,几乎以为自己耳鸣听错了。 朕?? 禅房内倏地陷入诡异的静默,秋风吹过花圃中的菊花,发出轻微的簌簌摇晃声。 门口众人终于彻底看清了男人面容。 那双凤眼里光泽冷冽而沉凝,却又如同涌动着无声的风暴。 本还镇定旁观的言作德却忽然脸色剧变,面上一丝血色也无,只余一片惨白。 他扑通一声跪下,双膝砸在禅院结实的地面,勐地俯首磕头,惊恐道:「臣、臣拜见陛下!」 李氏勐地回头,几步冲到丈夫身边,难以置信地道:「言作德!?你叫他什么?」 又是扑通扑通几声,剩余的几位同僚也都赶紧拉住自己夫人,瑟瑟发抖地跪下行礼。 禅房门口顿时跪倒了一大片。 李氏连连后退,瞪得眼睛几乎凸出来。 不可能啊!?明明就是闻春县卖煎饼的,卫公子见过,府上丫鬟也见过! 怎么突然变成了陛下! 可她再也不能不信,一时只觉浑身血液冰凉,随之重重地跪下去:「陛、陛下……臣妇拜见陛下……」 叽叽喳喳的闹剧停了,梁九溪这才牵着言俏俏起身,缓步走到众人跟前。 他淡声道:「吉安伯,抬头。」 言作德哪里敢,可不得不照做。 以他的资歷,上朝时都只能站在金雍殿底下恭敬垂首,偶尔远远望见新帝,也是先看见那副金色的十二旒冕冠。 如今颤巍巍抬头,被新帝那双冷幽的凤眸直视,同僚惨死的场面犹在眼前。 森冷的寒意倏地爬上嵴背。 他这爵位本就来路不正,自个儿就是个草包。 对方还未发话,言作德便自乱阵脚,崩溃地不停磕头:「陛下!陛下明鑑!今日之事与臣无关!都是李氏自作主张!与臣无关啊!」 李氏知道丈夫不顶用,却没想到这般窝囊,怒道:「言作德!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言作德却只是一边哭一边求饶:「陛下,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哪想到会算计到新帝头上,他一点也不想体会暴君的手段! 梁九溪冷冷地道:「言老爷子一生清正,若知道你拿他珍藏的画贿赂奸臣、买官作假,恐怕能气得活过来。」 这话落在言作德耳里,几乎与惊雷无异,勐地抬起头,满面惊恐。 梁九溪低头,好整以暇地问:「还是说,这事也与你无关?」 言作德嘴唇嗫嚅着说不反驳出的话,脸皮白得宛如纸张,绝望地跌坐在地。 完了,原来陛下知道这事了…… 他僵硬地转头,看到身旁的妻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勐地冲上去扇了一耳光,破口大骂。 「你这个贱人!尽给我出馊主意!你是要害死我啊!!买官是你要买!陷害俏俏也是你!她是我亲侄女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还不停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李氏哪里忍得,立即反击回去,骑在他身上拳打脚踢。 「言作德!你现在装什么好叔父!?我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家!?」 「哎哟哎哟!」言作德直叫唤,又企图伸手去扯一旁言俏俏的裙摆,哭道,「俏俏!俏俏!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你帮叔父说几句好话吧!」 言俏俏被他狰狞的脸吓得躲了躲。 虽没什么叔侄感情,但对方到底是爹爹的亲弟弟。 她没有看笑话的意思,只是将自个儿藏在小九身后,眼不见为净。 眼看父母扭打得不可开交,已渐渐见了些血,言丹手脚并用地冲上前,已是满面泪痕。 「爹!娘!你们别打了!」 言作德和李氏已经打红了眼,反而将伸手劝架的女儿踢开,互相辱骂。 言丹趴在地上痛哭,身上的疼痛却不及内心的崩溃。 那么多人冷眼看着,她的父母就宛如两只供人观赏的猴子一般,粗鲁又滑稽。 请来的这些夫人都是惯会碎嘴的,用不了一天,只怕这里的事就会传遍京城。 他们本想要言俏俏身败名裂,可这下吉安伯府才是真的要彻底沦为笑柄了! 言丹一把抓住路过的言俏俏的裙摆,再没了任何架子,哀声祈求道:「堂姐!堂姐!过去的事都是我不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49页 「你想想长姐!看在长姐的份上,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听到言鹃的名头,言俏俏才停了停,蹙眉问道:「鹃姐姐?」 整件事中,言鹃都没有露过面,只是有人以她的名义骗她过来禅房。 毕竟若是鹃姐姐也参与其中,便不必找那个易容的人来伪装。 言丹以为有戏,忙不迭道:「是啊!长姐是真心实意待你的!知道娘要做这种煳涂事,她连断绝关系的话都说了!」 「若是她在,她肯定也不希望我们姐妹之间彼此为难!」 言俏俏想了想,认真地道:「既然她都说断绝关系,那我们与你就不再是姐妹了。」 言丹傻了眼,正急切地想要解释。 禅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道虚弱却坚定的声音—— 「俏俏说得对,我与言家,再无半点关系。」 言俏俏转头,看见林琅带着言鹃来了。 挂佛牌之前,她曾拜託林琅去找找鹃姐姐,没想到她真的找到了! 她眼前一亮,惊喜地就要上前。 身后被忽略的梁九溪有些吃味,手上力气没松,又搂着腰把人抓回来。 言鹃无意中得知父母亲的计划,立即想告诉言俏俏,没想到竟被关进柴房整整两日! 她滴水未进,脸色显得羸弱,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释然。 她天生容貌有损,难以嫁入好人家。 为躲避李氏安排的糟心婚事,只好借礼佛名义躲入显诚寺,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如今言丹相看郎君,李氏又想赶紧将她这个长姐嫁了,免得影响小女儿议亲。 言鹃只觉自己这十几年,好似都是个无关紧要的边缘人。 可她也想凭自己的意愿过日子。 长女的出现终于令互殴的言作德和李氏停下,李氏尖声道:「言鹃,你胆子肥了!敢断绝关系!?」 言丹难以置信道:「姐姐,我是你的亲妹妹啊!你连我都不管吗?」 言鹃一字一句道:「我言鹃在此立誓,从此与言家再无半点瓜葛,各担祸福、互不干扰!」 她说着,身子微微摇晃,林琅勉强扶了一把,才使她站稳。 黑甲兵有序地涌入院中,将地上撒泼的李氏和言作德一一抓捕。 梁九溪牵着言俏俏走出禅院。 言丹耳中嗡嗡作响,一边挣扎,一边去人群中寻找于望叶,最后的希望都寄託于这个总是呵护她的少年身上。 可于望叶围观了全程,早已胆战心惊,只仓惶地避开视线,随着人群灰熘熘地逃走了。 言丹顿时万念俱灰,发疯一般嚎啕大哭。 ………… 一个上午竟发生了许多事,再加上月事的影响,言俏俏觉得有些疲惫了。 二人离开显诚寺,回到马车内,言俏俏的身子便歪了歪。 梁九溪一直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先一步张开手臂,好让她睡进怀里。 言俏俏蹭着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安心地闭上眼。 想着今日的事,心里倒说不上开心或难过,只是满面有些起伏。 马车缓缓前进,微凉的风从布帘缝隙中侵入,捲起女子鬓边的碎发。 许久,她眼睫微颤,小小声地问:「小九,那我现在应该去哪里呢?」 她因父母离世才来投奔叔父,可如今叔父一家也断交了,她似乎成了漂泊的浮萍。 闻言,梁九溪垂首,大掌捧着女子娇嫩的脸,缓声道:「还记得来京城之前,我与你说过什么吗?」 言俏俏睁眼回忆了一会儿:「你说……会来京城找我,给我买大宅子住、买新衣裳穿,还要请最厉害的厨子到家里,只做我喜欢吃的菜。」 她总是将他的话记得很清楚,是这世上最乖最聪明的姑娘。 梁九溪笑了笑,在小青梅脸上落下一个轻柔而缱绻的吻—— 「俏俏,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回家吧 感谢在2023-04-20 17:54:33~2023-04-21 23:3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顾还能再吃一碗 70瓶; 妁华 51瓶; 八筒、小顽ovo、烟雨未落时 5瓶; 哇嘎嘎嘎、盈盈呀~ 3瓶; 吃孩子必蘸面包糠 2瓶; 沐沐爱甜点、柒光萦胥、微光、黎晨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九章 ◎新宅◎ 家。 自从离开闻春县后, 言俏俏已许久没想起这个词了。 她虽住在吉安伯府, 可从始至终都知晓自己不过是寄人篱下,从没把那里当作过家。 如今小九忽然说出这个词,倒令她好生怔愣了片刻:「……回家?」 梁九溪捏住她的脸颊,毫不意外地问道:「我备的那份礼单, 你没仔细看吧?」 言俏俏抱住他的手, 无辜地眨了眨眼。 那礼单太长了,她只草草看了前半截, 一心想着好多钱,具体的确实不记得。 梁九溪无奈一笑,揉乱她额边的碎发, 让车夫一路驾车到宫城南边的安岳坊附近。 安岳坊位于三条主街的交汇处, 说是整座京城最繁华热闹之处也不过分。 能在这儿安家落户或是开店做生意的, 几乎都是京中最富最贵的那一批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0页 譬如丞相府、赵家老宅, 又比如空置的太子府等等,都在安岳坊坐拥一席之地。 这里的酒楼店铺也是出了名的精緻昂贵, 尽是些寻常人难以承担的高价。 言俏俏馋了许久的桂香蜜汁烧鸡便是安岳坊永金楼的招牌名菜。 其中还有一家文玩铺子,称作敬古阁, 时常展览些名家名作, 供人赏玩。 有时正好展出的是出自大师之手的木雕摆件, 言俏俏便会特地跑去观摩。 总而言之,这地方出了名的寸土寸金,若没点身家底蕴, 是难以在这里扎根的。 可马车就停在了安岳坊, 梁九溪牵着她下去, 眼前便出现一座雕樑画栋的宅院。 朱红色的正门一尘不染, 像是才重新修葺翻新过。 宅院内更是别有洞天, 布局景致都是一等一的。 翠绿的竹林映衬着嶙峋的假山,不知哪里来的流水声叮叮咚咚,清亮悦耳。 绕过假山,果然便看到一汪清澈的池塘,蓄养着橘红色的鲤鱼群。 而房屋院落就错落有致地排布其中,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意味。 主屋正对的大院子里,还有一棵高大茂盛的老槐树,似经过了数不清的风吹雨水。 言俏俏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 闻春县离京城有千里远,这棵槐树必定不是她与小九家门口的那棵。 可许是细细挑选过了,这棵大致的枝干走向竟与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这令她想起很久以前,许多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 小九总坐在槐树上,眺望北方的故乡。 而她就在树下,观察蹦蹦跳跳的麻雀。 宅院大部分设计都是梁九溪亲自绘制的,他自认了解小青梅的喜好,却也并非百分百的自信。 他从身后抱住发呆的言俏俏,将下巴抵在她发顶,问:「喜欢吗?」 言俏俏看向他,眼底似闪动着无数星光:「喜欢,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吗?」 「对。」梁九溪弯弯唇,肉眼可见的愉悦,低声道,「只有我和你。」 不是新帝,也不是言二小姐。 这是独属于小九和俏俏的家。 ………… 在这京城中,八卦消息比秋天的风走得还要快。 没多久,显诚寺菊花禅院的事便彻底传得沸沸扬扬,惹起一番不小的议论。 据说平日一贯行踪神秘的新帝不仅出宫了,还是和那位言二小姐在显诚寺相会,举止十分亲密。 听说,新帝还给她梳头髮、戴珠花。 若说原先传闻新帝宠爱,不过是基于蛛丝马迹的推论和猜想,如今则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而且除此之外,吉安伯府一家更是闹出了天大的笑话。 明明是自个儿行贿买官,却还想反过来诬陷自家亲侄女,结果阴差阳错栽赃到了新帝头上! 黑甲兵当场便将这一家黑心的抓捕下狱,抄家审问,只等秋后问斩了。 不过这一环扣一环的,看似巧合,不少人却品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 毕竟新帝和黑甲兵出现得恰到好处不说,吉安伯府刚倒,言二小姐便在安岳坊置办了一处大宅院。 若说新帝不是筹谋已久,特地为喜欢的女子出头,谁信呢? 可见陛下对这位是真真用了心的。 向来冷酷的暴君动了凡情,对方还是个父母双亡的苦命美人,这无疑是坊间百姓最喜闻乐见的情节。 一时之间,言俏俏在京中风头无二,好事的人都巴巴地等着后续。 但奇怪的是,明摆着皇帝对言小姐宠爱,朝堂上下却没有任何人进言。 原先还有人提充盈后宫之事,如今反而都不约而同地装瞎作哑。 「这你就不懂了吧。」茶馆内,嗑着瓜子儿的百姓道,「说到底,这位言小姐出身不够,又没什么名气。」 「朝臣要是进言立后,有赵家嫡女珠玉在前,那肯定不合规矩;说封个妃吧,又怕辱没了言小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当然就都不作声了!」 在场的人似乎都被他说服了,连连点头。 那人便又抓了一把瓜子,感慨道:「听说中秋前一日,言小姐要在新宅子办乔迁宴,宴请各路亲朋好友。」 「赵家不表态还好,若是站出来反对,这乔迁宴,还不知有几个人敢去。」 ………… 言作德与李氏入狱之后,言俏俏便从吉安伯府搬进了新宅院。 她特地为林妈妈选了一处向阳的安静院子,好让她专心养病。 只是小九买的这处宅院实在是太大了,言俏俏此前没有过这样的经验,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次日,钟七娘便为她带来了一名掌事丫鬟,名叫半春。 她跟在七娘身边学习数年,几乎是被当做亲徒弟一般培养,是陛下早早为言小姐准备的忠僕。 半春如今处理宫人事务尚且能独当一面,何况打理这么一处人际关系简单的宅院。 小九送来的人,言俏俏自然信得过。 而且有这位掌事丫鬟在,她再不必绞尽脑汁去思考家中的大小杂务。 只需要做自个儿喜欢的事,有什么要紧的事务,半春自会来向她汇报并徵求意见。 甚至她有什么要求,也大可以向对方提出,几日下来,半春从未对她说过不字。 除半春之外,原先在宫里伺候过言俏俏的梨儿也来这边了,与另一位凉儿同是贴身丫鬟,负责伺候起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1页 刘女医也从太医院调了出来,专门为言俏俏调养身子。 再就是小九亲自添置的几队护卫。 言俏俏不大清楚他们是什么来头,只是每回遇见,总觉得四周都冷飕飕的,竟比那些黑甲兵还要唬人。 又过了两日,有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上门了。 与钟七娘一样,季望山也带来了自己的得意徒弟。 不过比起七娘,他的脸色要微妙得多。 他本以为陛下命他们带徒弟是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因而是实实在在倾注了心血的。 却没想到只是为了替言俏俏管家。 言俏俏其实有些憷这位季公子,听见下人说他来了,立即拎着裙摆跑到正厅里,拘谨地坐着。 季望山行过礼,瞥见她嘴角没来得及擦干净的糕点屑,习惯性微笑的嘴角抽了抽,终究是没了脾气。 罢了,到底只是个小姑娘。 「这是红月。」 初次见到主子,红月跪下行了大礼。 她比言俏俏年长一些,性子也沉稳冷静。 她在季公子手底下学的,无非是些探听情报、传递消息的本事。 对于瞬息万变的京城局势来说,这其实是极其重要的。 许多权贵甚至会特意培养这样的班底,以保证自个儿不至于在漩涡之中贻误先机。 但言俏俏显然是个例外。 红月将每天收来的情报整理成册,且只挑最紧要的说与她听。 可言俏俏一向对不感兴趣的事表现得淡淡的,即便努力去集中注意力,也总是不知不觉走了神。 「……尚书倒台,侍郎于大人昨日已升任吏部之首,此外,赵小姐这一批贵女,今早也出宫了……」 红月念着,只觉对面安静得过分。 斗胆抬眼望去,果然见言小姐正捧着脸,双眼半阖昏昏欲睡,不知听进去几个字。 她嘆了口气,将册子收起来,换了轻快些的语气:「对了,永金楼今日又推出了一款新口味的烧鸡,是葱香麻辣的。」 言俏俏倏地睁眼,惊喜地问:「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红月淡定道,「而且天气渐凉的缘故,清清坊的牛奶小酥山已经不卖了,但是明日会有牛奶丸子。」 言俏俏眼前一亮,忙凑近了,急急地问:「还有呢,还有呢!」 红月一时哭笑不得,从此倒也摸准了主子的喜好。 对于言俏俏来说,其实这座大宅院最合心意的一点,便是它离皇宫很近。 虽然她并不喜欢森严的皇宫,只是因为小九在那里,所以总想近一些。 而安岳坊的宅院,既兼顾了京城街市的繁荣自由,又方便二人互相走动,实在是很好。 乔迁宴之前,梁九溪亲自来了一趟,带来了言老爷子的那幅画。 当初兄弟分家时,这幅画本是传给了言俏俏的爹爹。 只不过言作德贪婪至极,趁兄嫂外出,变卖了所有的家产,捲款逃至京城,又花重金买下了吉安伯的爵位,就此安家落户。 这幅画,当初便被贿赂给了前吏部尚书。 如今事情了结,梁九溪还给她,也算是物归原主。 和画一起回来的,还有部分她以前拮据时卖掉的木雕。 言俏俏不由愣住。 要知道,那时她是在路边摆了摊卖的,人来人往,她自己都不清楚买主究竟是谁。 小九能找回来这么多,可见用了多少功夫。 梁九溪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反而想起什么,问道:「你可曾雕过一只嗅花勐虎?大约只有鸡蛋大小,料子是鸡翅木。」 那只虎,是言俏俏当街卖得最贵的一样,足足卖了一两银子,因而印象颇深。 她点点头,低头去看木盒里失而復得的木雕们,并未看见那只鸡翅木老虎。 梁九溪皱眉道:「倒知道在谁手上,只是她不肯出手。你若是惦念,我再想想办法。」 言俏俏不由惊讶。 她知晓小九强势的性子,尤其他现在是皇帝,又肯出几十倍的高价,没想到都要不回来。 她摇摇头:「没关系的,对方肯定是很喜欢呀,只要好好保存就好啦。」 闻言,梁九溪眸光微深,看不大出情绪,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1 23:32:53~2023-04-23 00:0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imimimimimimi 28瓶; 东一. 21瓶; 落兮、泡沫有点懒 10瓶; 小顽ovo 5瓶; 楠屿、你越来越漂亮咯 3瓶; 黎晨星、柒光萦胥、微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章 ◎宴席◎ 临近中秋, 天气越发凉爽。 言俏俏的月事已经走了, 但知晓她有这么个毛病,丫鬟依旧将牛乳热了热才端过来。 梨儿她是认得的,新来的丫鬟凉儿话则少些,但手脚勤快, 做事很周全。 见主子与陛下在屋里说话, 凉儿放下两杯牛乳便自觉地退出去。 梁九溪正在查看掌事丫鬟半春拟好的乔迁宴宾客名单,神色淡淡的, 一页页地翻过去。 言俏俏在京中没什么朋友,也不认识多少人,只能靠他把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2页 屋里安静又温馨, 她喝着牛乳, 却还想起关于那只木雕白虎的一些事。 当初她卖木雕, 是去了国子监附近的街道摆摊。 那里虽比不上主街人来人往, 但胜在路过的学子大都恪守礼数,即便只是看看, 也从未发生过矛盾。 木雕老虎所用的鸡翅木块头较小,因而被她穿着红绳、做成了腰坠的模样。 言俏俏记得, 买下它的是一位白髮苍苍的老人。 老人杵着拐杖, 虽姿态依然硬挺, 但一举一动却略显僵硬,瞧着身体似乎不大如意。 他问了价格,也没有说价, 便笑呵呵地直接付了钱, 还夸做工精巧。 余光见小青梅在发呆, 梁九溪便合起名册轻拍她的发顶:「就按这个名单来。」 言俏俏先前已经看过了, 她记性好, 此时再浏览一遍,便能发现小九删改了几个名字。 不过她没多问,毕竟这里头大多数人她都不认识。 其实她最初也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请这么多陌生人来家里做客。 是半春说—— 「小姐日后是要做南梁皇后的,您的荣辱风光即是陛下的荣辱风光,怎可随意。」 言俏俏单手撑着脸颊,慢吞吞翻看名册。 位于第一页的赫然便是于夫人徐玥以及陈夫人圆姨。 单论品级,她们或许比不上那些公侯之家的诰命夫人。 但二人一位是护国大将军徐沥亲妹,一位是镇远大将军陈靖曲弟妹,其地位贵不可言。 紧随其后的,便是赵家嫡女赵雀怡。 关于她的传闻很多,言俏俏倒并非完全没听过。 她是南梁新一任皇后的最热门人选,亦是京城有名的美人。 赵家满门忠烈、宁死不事二主的事迹甚至被编成了戏摺子。 折香楼每三日就要演上一回,早已传为佳话。 这样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家世,就连小九也不可能处理得太过绝情。 所以即便同是入宫贵女,旁人兢兢业业劳作,赵雀怡便整日在皇宫中闲逛玩耍,依旧无人敢置喙。 这些事是丫鬟梨儿告诉言俏俏的,她此前一直在云机殿做事,所以知道的多些。 据她说,陛下曾在仙鹿苑召见过赵小姐一回,只有半盏茶的功夫。 但那以后,赵小姐便时不时来云机殿外面徘徊,只不过有黑甲兵守着,她一直没能进去。 言俏俏从没想过这辈子会与这样的高门千金有所来往。 乔迁宴的请帖递到赵家,也不知她愿不愿意来。 梁九溪把自己那杯牛乳推到她手边,缓声道:「乔迁宴我不到场,你一个人可会紧张?」 这场宴席的主角理应是言俏俏,可他是皇帝,哪怕以宾客身份出席,也依然会抢风头。 言俏俏眉头微蹙,迟疑道:「没关系,半春会陪着我。」 她本就胆小,也从未主持过这样大的场面,心里自然是没底气的。 梁九溪何其了解自己的小青梅,却也知道这样的事日后终究无法避免。 他倾身过去,低声安抚:「我让徐玥跟着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可好?」 言俏俏点点头,抿唇露出一点天真的笑来:「我会努力的,小九,我想做你的皇后。」 原先她还以为,自己将来会是煎饼铺的老闆娘,或是武馆师娘。 但不管是什么,对她来说其实都没有很大区别,她只是想和小九在一起而已。 梁九溪笑了下,大掌绕过女子腰肢,将她搂进怀里,道:「你就是想做皇帝都行。」 听着他满是纵容的语气,言俏俏心里便甜甜的,眼底透出微微的光亮。 刚喝过牛乳的缘故,稍微凑近一些,梁九溪便能闻到些许奶香味,混合着小青梅特有的浅香,直叫人头脑发热。 男人低头亲过来,却又不落到实处。 微热的唇擦过女子柔嫩脸颊,一触即分、若即若离,酥酥痒痒。 言俏俏实在受不住,一边躲避,一边用去推阻,却忘了自个儿手里还端着杯牛乳。 杯盏倾斜,醇香的牛乳洒落出来,一半都浇在了二人的衣襟和脸上。 「!」 言俏俏手忙脚乱地扶着杯盏,才没让剩下一半全泼出来,万幸牛乳是不烫的。 梁九溪抬起手背擦了擦下巴上溅到的牛乳,幽深的凤眼却直勾勾盯着小青梅沾染了雪白的脸蛋。 他拿走杯盏,又轻而易举地攥住言俏俏两条细细的手腕。 言俏俏会错了意,努着嘴道:「帕子在那边呀,快让我擦一擦。」 梁九溪置若罔闻,倾身吻在她脸上,温热的舌尖卷过。 言俏俏震惊地睁圆了眼,又恍惚觉得自己好似被大狗拱了。 男人轻咬着女子的下巴,鼻尖是越来越浓郁的牛奶香味。 有那么一会儿,令他几乎以为是小青梅身子产出的味道。 言俏俏今日穿了条对襟齐胸襦裙,牛乳便恰好洒在了脖颈和锁骨处。 梁九溪平日里喝牛乳都是囫囵吞枣,眼下却尤其有耐心,细细品尝着。 门外有梨儿和凉儿守着,言俏俏咬着唇,清亮的眸里水光浮动。 即便被撩拨得浑身颤抖,也不好意思发出声响。 半晌,梁九溪才放开她的手腕,慢条斯理地哑声道:「比杯子里更美味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3页 言俏俏眼角发红地靠在他怀里,明显察觉有什么又出现了。 上回在显诚寺,小九便非要她握着。 她仍记得那烫手山芋般的感觉,连带着之后一段时间手心都火辣辣的。 言俏俏忍耐了一会儿,实在觉得讨厌,严肃地商量道:「小九,你能先把它拿开吗?」 梁九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单手捂住脸,随之胸膛震动,发出低沉的闷笑声。 言俏俏茫然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哪里有问题。 ………… 八月十四,乔迁宴的日子很快到了。 这日天高云淡,路边的树叶渐渐捲起金黄色边缘,正适合走动。 宴席定在午时,宾客一般在巳时陆续上门。 因要梳洗妆点,言俏俏一大早便被丫鬟叫醒了。 新宅主屋里的床榻虽然柔软宽敞,但她认床的毛病一时半会儿还没能改过来。 昨夜睡得不算好,但她没什么起床气,闭着眼任由两个丫鬟打扮,整个人反而显得越发乖巧。 下人私底下都说言小姐是个极好相处的主子。 门房一早敞开了新宅的朱红色大门,正对着外头宽阔的主街,极为气派。 无论知不知道这里住的是谁,但能落户在这富贵如云的安岳坊,路过的行人多少都会看上几眼。 言俏俏吃过早饭,半春便来找她对章程了。 她是主人家,其实需要做的事并不多,只有中间敬茶这一项是必要的。 吃饱了,言俏俏的精神也清醒许多,甚至能隐约听见后院里请来的乐师舞姬在排演。 许是小九特意叮嘱的缘故,于夫人徐玥辰时四刻便来了。 上回在吉安伯府没能好好叙旧,这回她特地备了两份礼。 一套贵重头面交给半春记录入库,一盒百花糖亲自送到言俏俏手里。 徐玥拉着她的手,感慨地道:「才两年没见,越□□亮了,你快尝尝我的手艺,是不是还与从前一样?」 言俏俏便在她注目之下吃了一颗,口腔之中瞬间满是甜丝丝的味道。 旧日的熟悉味道令她放松了些,弯起眼睛道:「好吃!」 徐玥这才温和地笑了,陪着她去往设宴的前厅。 没多久,陈夫人也来了,她自小锦衣玉食,在吃穿之上最有心得,一出手便是几箱名贵的绫罗绸缎。 「圆姨。」言俏俏乖乖地叫人,又朝她身后看,客气地道,「陈小将军。」 陈泽之怔怔地望着她,被母亲斜睨一眼,才仓促低头见礼:「言姑娘。」 他喜欢言俏俏,可也知道二人之间是不可能的了,今日过来,也不过是为她撑撑场面。 只是心中难免怅然。 前边来的都是熟悉一些的人,直到巳时,安岳坊长街上才真正开始热闹起来。 数十辆华贵马车从京城的不同方向驶来,共同赶赴一场宴席。 安岳坊里大人物众多,这般场面倒也不算罕见。 只是今日设宴的人家非官非爵,不过是一介平民女子,消息便纷纷扬扬地传开了。 甚至有好事的人躲在路边一辆辆数着停下的马车,又排列着谁家来了、谁家没来。 数到最后,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夫人千金竟是都出席了! 「奇了怪了,赵家还没表态,怎么都迫不及待来了?」 「还赵家呢,于夫人和陈夫人都带头来了,其他人还有不跟随的道理?」 「也是……」 忽然,说话的两个人浑身一震,竟是看见不远处四五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 马匹具是皮毛顺滑、膘肥体壮,跨坐在上头的男人也是个个面容肃正。 「是……是徐大将军!」 入京以来,徐沥带着黑甲兵整顿治安、安抚百姓,已颇得民心。 他一出现,百姓立即炸开了锅,奔走相告。 言俏俏坐在主位上,每位到场的客人都会过来与她寒暄一两句。 身边有徐玥、圆姨以及半春陪着,她还算应对自如。 钟七娘宫里事务繁多走不开,季公子更是向来不参与这般人多眼杂的场合,都只差人送了贺礼上门。 正厅内已落座了大半的宾客,彼此之间认识的,便互相谈笑。 场面一时十分和谐,言俏俏不禁松了口气。 可谁知好景不长,门口忽然一阵骚乱,随即便是几个佩戴刀剑的武将大步流星走进来。 徐沥虎背熊腰,板着脸的时候堪称凶神恶煞。 近处的夫人小姐纷纷低下头,话也不敢说了。 原本热闹的正厅倏地鸦雀无声,气氛陷入沉凝之中。 徐沥却浑然不觉,和几个好兄弟上前给言俏俏道喜,乐呵呵地奉上贺礼。 「言姑娘,知道你搬新家,我特地带几个军营里的兄弟来热闹热闹!哈哈哈……」 他说着,感觉一道冷飕飕的视线。 顺着看过去,便见自家妹妹正瞪着自己。 徐沥走过去,挠挠头低声问:「妹啊,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四周都有人看着,徐玥又不好说什么,只无语地扶额。 她哥又要被陛下骂了。 作者有话说: 小九:我和我的冤种属下(微笑) 看评论发现你们都猜到剧情了!!给我一下整不会了,憋了半天才写出来orz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4页 感谢在2023-04-23 00:01:48~2023-04-24 23:0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落雪 10瓶; sssssophie、柠檬脾气、小顽ovo 5瓶; 盈盈呀~ 3瓶; 烟雨未落时、柒光萦胥、黎晨星、hush.、微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一章 ◎突发◎ 受邀的宾客大多为女眷, 徐沥几人不请自来后, 正厅内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沉闷许多。 虽知晓对方是好意,言俏俏还是懵了会儿。 徐玥只得给自家兄长安排到最角落的地方去,眼不见为净。 若是别家宴席,以徐沥的身份至少要由主人家陪同, 但这会儿他一点意见也没有, 反倒高高兴兴地喝酒去了。 言俏俏收回目光,忍不住垂眼笑了笑。 她其实也喜欢交朋友, 有这样多的人愿意来家里做客,她是很开心的。 席位渐渐坐满,瞧着受到请帖的人应该大部分都来了。 临近午时, 伴着院中舒缓的乐声, 半春吩咐下人将厨房备好的凉菜先端上桌。 言俏俏作为主人家再敬茶迎宾, 便可以开席了。 梨儿倒了一杯茶放在桌面, 低声提醒:「小姐,时辰差不多了。」 言俏俏脑里回忆着要说的话, 边握着杯子慢慢站起。 乐声随之暂时停歇,四周的宾客便都看过来, 正大光明地打量着这位风头正盛的言小姐。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交襟垂珠云锦裙, 纤细腰肢好似一段被堤岸拢起的溪流。 这么好生餵养了一些时日, 言俏俏终于长了些肉,身段越发玲珑有致。 脸上的血色也更红润了,雪白里透出桃儿似的粉, 一双亮泽清澈的杏眼毫无污浊, 瞧着便令人心生喜爱。 以徐玥的话来说, 单论样貌, 男女老少没有会不喜欢这般小姑娘的。 言俏俏能感觉到数不清的目光落在自个儿身上, 或审视、或好奇、或只是看热闹。 她胆子不大,也从未面对过这么多人的注目,捏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但想到身后陪伴的众人以及未能出席的小九,她稳了稳气息,露出真挚的笑意,不卑不亢地道:「今日乔迁之喜,诸位能抽空前来,俏俏不胜感激。」 「清茶一杯,聊表谢意。」 她抬手将茶喝尽,角落里的徐沥立即扬声道:「多谢言小姐款待!徐某也敬你一杯!」 他豪迈地喝了一大杯酒,席上宾客反应过来,也随之纷纷举杯对饮。 言俏俏松了口气,缓缓坐下,余光却瞧见门口处站着位如红茶花般艷丽的女子。 那女子衣裙似火,裙面上金银线绣制的百花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肌肤便被衬托得宛如褪了壳的荔枝,狐狸似的眉眼满是慵懒风情,额间还描了精緻花钿,更显得华贵。 这般人物,只往那里一站便很难忽视。 因而不止言俏俏,正厅里其他人也陆续发现了她。 她这才扶着丫鬟的手款款往里走,唇边噙着丝毫不差的得体笑意:「我是不是来晚了?」 半春上前一步,低声告诉言俏俏:「是赵小姐。」 言俏俏便朝她看过去,神色愣愣的。 虽确实下了请帖,但一时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来。 尽管有些迟了,可来者是客,言俏俏迟疑着又倒了一杯茶,礼貌道:「赵小姐。」 赵雀怡落座,正让丫鬟理着裙摆,听见声音抬头,这才正眼看了看不远处的人。 身份摆在这儿,不管她来不来,给她预留的位置都是最靠近言俏俏所在主位的。 赵雀怡示意丫鬟斟满一杯,端起来微微笑道:「我来迟了,自罚一杯。」 到底是世家出身的千金,礼仪姿态都正正好,既不刻意也不显得傲慢。 言俏俏发现她喝的是酒,不由一怔。 直到对方饮完,朝她倾倒酒杯示意,她才缓缓眨了下眼。 院里的乐声再度响起,下人将各色菜餚端上桌,有几样是言俏俏特别爱吃的。 她今日起得早,早饭吃得也不多,便也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菜到碗里。 赵雀怡却只是兴致缺缺地饮了两杯酒,目光扫视全场,与身边的丫鬟道:「陛下不在啊?早知这样我也懒得来了。」 她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言俏俏听见了,嚼着鱼肉丸子的动作不由顿住,乌熘熘的大眼睛看向对方。 原来赵小姐是为了小九来的? 不知为何,言俏俏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赵雀怡眼角微斜,直白地回盯着她:「?」 言俏俏哽了一下,便慢慢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另一颗鱼肉丸子。 只是丸子煮得颇为滑熘,戳了半天也没能戳进去,不自觉蹙起了眉。 赵雀怡本也觉得无聊,就顺势看着对方好生笨拙的举动。 瞧那越蹙越紧的细眉,便知是很专注很努力地与丸子做着斗争。 这姑娘好呆啊。 赵雀怡抿了口酒,舌尖有些火辣辣的。 言俏俏屏气凝神,好不容易将鱼肉丸子戳起来,长舒一口气,忙塞进嘴里。 丸子入口,她才察觉旁边的视线,想起自己方才不大端庄的举动,耳尖慢慢红了,只能故作镇定地去喝汤。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5页 赵雀怡只知对方是新帝喜欢的女子,也是第一次见,倒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害羞,一时有些稀奇。 换作旁人,此时多少会体贴地避开。 但她偏偏举了杯走过去,笑眯眯道:「言小姐,我敬你一杯。」 坊间流言中,二人的关系本就有些微妙的敌对。 眼下赵雀怡主动上前,立即有好事的人看过来,只等着看热闹。 言俏俏不得不端着茶起身,按照礼仪回礼。 正要说话,却冷不丁瞧见对方火红的裙上正压着某样熟悉的东西—— 正是一只鸡翅木雕刻的「勐虎嗅花」。 木虎被红绳穿着,系在了女子裙带之上。 出自自己之手的木雕,言俏俏自然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几乎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茶杯已举到了唇边,她却没有喝,只是怔怔地望着许久未见的木老虎。 赵雀怡喝了酒,发现她直勾勾的眼神竟是盯着自己腰上的木雕吊坠,不由觉得莫名其妙。 她随手勾起红绳,将木虎拎起来,奇怪地问:「怎么,言小姐认得这东西?」 木虎挂在绳端打转,后腿和尾巴全部断了,只留下崎岖不平的断口。 言俏俏记得,这是去年年尾卖出去的,距今不过八个月的时间,却已残缺至此,似乎并未被爱惜。 虽是卖出去的东西,她无法要求买主如何对待,但这般出现在眼前,她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言俏俏点点头,小声道:「认得的。」 「哦。」赵雀怡盯着手里的木虎,若有所思地道,「陛下也说认得,还让我出手卖给他,我没同意就是了。」 言俏俏知道,作为赵家嫡女,她并不缺那些银子。 想如何处置木虎,完全在于她自己的意愿。 可东西已损坏成这样,她留在手里似乎没什么用了。 言俏俏不大明白,但也没有贸然出言,只是问:「我能看看它吗?」 赵雀怡顿了下,望着对方澄澈的眼,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身旁的丫鬟都愣住了,要知道平日里小姐最宝贝这只木虎,从不让人碰的。 言俏俏便从席位上出来,手掌轻轻捧起木虎,垂眼仔细地看着它的断口,又用手指摸了摸,好似在安抚。 半晌,她检查完损伤才松开手。 一抬眼却见赵小姐抿着唇,艷丽的眉眼里竟带了点淡淡的愁绪。 赵雀怡将木虎握在手心,低声问:「言小姐,你可知……」 「俏俏!俏俏!!」 忽然,靠近墙角的不起眼处勐然冲出来一人,穿着的衣裳虽是绸缎面料,但显然并不合身。 梨儿知道自家小姐胆子小,忙过来扶住她想往后撤。 言俏俏看清来人,却停下脚步,神色复杂地道:「大哥哥?」 见她还愿意唤自己一声哥哥,言若海顿时流下两行泪:「俏俏!你怎的连哥哥都不见!你小时候我还带你放过风筝呢!」 言若海是言作德和李氏的大儿子,年纪也最长,比言俏俏大十岁。 从前在闻春县,言俏俏不愿意出门,他便会耐心地陪小堂妹玩,会给她买零嘴吃。 这些年他一直在考科举,只是回回名落孙山,脾气也没从前那般温和了。 言俏俏住进吉安伯府两年多,他也只草草来看望过几回。 但念着旧日情分,小九要抄言家时,言若海是被免了刑罚,只贬为平民的。 言俏俏心肠软,知道他没有受到什么牵连,便安了心。 可没想到他会挑着乔迁宴的时候混进来。 「俏俏!咱们都是同宗同源的亲兄妹!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你出生的那块长命锁,还是我爹娘送的呢!他们要是都被砍头,我可怎么活啊!」 言若海这一声声的哭诉,令正厅里的宾客不约而同放下碗筷,都伸长了脖子围观。 他们早就听说吉安伯府的事,明面上是说吉安伯买官作假被查处,可他们总觉得这事还有内情! 果然,这不就闹开了! 言俏俏不由皱眉道:「是他们做错事在先,也是按律法处置的,我又如何能左右。」 言若海哪里听得进去,跪下来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现在谁不知道陛下宠你!你找陛下说说情不就行了!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算大哥求你了!!」 他说得这般理所应当,令言俏俏心里有些不舒服,撇开头不想再理会。 四周的宾客低声议论纷纷,虽听不清楚,却略显嘈杂。 徐玥紧紧皱眉。 众目睽睽之下,若是由主人家直接把他赶出去,言俏俏的名声难免会受损。 不赶吧,又着实噁心人。 生怕言俏俏一走了之,言若海猝不及防往前一扑,满脸鼻涕泪水:「俏俏!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言俏俏这回是真的吓了一跳,脸色发白,忙扯着裙摆踉跄后退。 一旁的赵雀怡顺手扶了她一把,艷丽的脸上满是忍无可忍的嫌弃。 她捏着鼻子骂道:「什么丑东西,敢脏本小姐的眼!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去!」 府中护卫本就已蓄势待发,听见命令,立即快步上前,先封住言若海的嘴,而后架着直接丢到大街上。 言若海砸在坚硬的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怎么也爬不起来,浑身的骨头好似碎了一般疼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6页 徐玥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露出点笑意,亲自去安抚宾客。 虽有些意外,但比起她,赵小姐肯开这个口确实更好。 毕竟她不是主人家,她路见不平,谁也指责不了言俏俏。 正厅里总算安静许多,赵雀怡捏着眉心,余光瞥见正呆呆望着自己的人。 那双含着水光的眼可怜又可爱。 赵雀怡以为她吓坏了,便安慰似的拍了拍言俏俏的头,自夸道:「没事了,这种丑东西,多看一眼折十年寿,还好我反应快。」 言俏俏一手揪住她的袖口,揉着眼角点头,感激道:「谢谢你。」 本想看戏的宾客不由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向互相亲近的两个人。 作者有话说: 赵小姐:不愧是我(嘴叼玫瑰)(帅气pose) 是臭屁大美女一枚吖~ 感谢在2023-04-24 23:06:59~2023-04-26 01:3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beryl 20瓶; 小顽ovo 10瓶; 微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二章 ◎遗憾◎ 除去言若海这个插曲, 整场乔迁宴都算得上顺利和谐。 有徐玥与半春负责善后事宜, 言俏俏本不必自己送客。 但她依旧快步走下主位,朝即将跨门离去的人唤道:「赵小姐。」 赵雀怡便停下,随她到一边去说话。 留住她是言俏俏自己做的决定,事先也没有机会与其他人商量。 因而这边突然有了动静, 徐玥与半春立即颇为关注地看过来。 言俏俏郑重地道:「赵小姐, 今日的事谢谢你。」 赵雀怡倒不觉得做了什么要紧事,她确实是那人太碍眼, 并非为了助人为乐。 她看着面前天真的姑娘笑了声,随意道:「我就是不喜欢丑东西罢了,算不上什么功劳, 言小姐不必记在心上。」 言俏俏没回应她这番话, 只是将目光落在对方腰间的木虎, 思索道:「你方才是不是想问我关于木虎的事?」 赵雀怡被她跳跃的话题问得有些云里雾里, 但还是点了头:「言小姐,你既然认识这东西, 可知道它出自谁人之手? 言俏俏才知原来她是在找自己,脑子里一时没转过来, 迟钝地眨了下眼。 赵雀怡垂眼看着掌中破碎的木虎, 神色显得有些低落。 「实不相瞒, 我已寻找那人许久了,只是一直没有头绪。」 「前几日入宫,我发现陛下竟知道。」她说着, 美目含怒, 没好气道, 「为此我还在云机殿外蹲守数次, 但他居然不肯告诉我!」 一回忆起当时那个场面, 赵雀怡便有翻白眼的冲动,心里反覆想着自个儿是大家闺秀,才勉强忍住。 「我说。」她一把拉住言俏俏的手,艷丽的脸上露出热情的笑意,「言小姐,你应该跟陛下熟,要不你帮我吹吹枕头风?」 言俏俏抿唇笑了笑:「不用找小九的,木虎就是我做的呀。」 「断面我已检查过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把它修好。」 第一眼看到木虎的时候,她也曾有一瞬间以为赵小姐并不爱惜,心里甚至有些难过。 可随即便觉得很奇怪。 毕竟身为赵家嫡女,赵雀怡什么样的配饰得不到,却仍然坚持将残缺的木虎贴身佩戴,形影不离。 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赵雀怡一愣,唇边笑意倏地消散,手指不自觉抓紧了面前的人,震惊道:「……是你??」 言俏俏忙不迭点头:「对呀!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我做的其他木雕。」 赵雀怡乌黑的瞳仁里一片惊讶,张了张嘴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事情。 她被牵着往前走了一段路,反应过来立即道:「不用!不用!我怎么会不信你!……你真的能把它修好?」 言俏俏不厌其烦地再次点头:「虽有些麻烦,但可以一试。」 赵雀怡捧起木虎,凝视许久。 再抬头时,一贯笑意散漫的眼里尽是郑重与期待:「言小姐,你若能把它修好,我赵雀怡感激不尽。」 言俏俏知道这木虎对她必定很重要,小心翼翼地收好,想起什么便道:「不过我记得,当初买走木虎的是一位老人。」 赵雀怡眼底流露出些许复杂情绪,勉强笑了下道:「应该是我祖父,他那日觉得精神不错,便没告诉家里任何人,独自拄着拐杖出门。」 「他去了国子监。」她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他少年时曾在那里读书,学了很多为人治国的道理。」 赵氏一族是南梁肱骨,族中子弟许多都能入国子监听学。 如赵老爷子这般的佼佼者,大部分少年时光都在此度过。 言俏俏从对方的话里感觉到压抑的悲伤与怀念,便知不好再问下去。 她默不作声地将金丝楠木盒打开,用软尺仔细量好木虎的尺寸。 「要做新的后腿和尾巴,需得找到合适的鸡翅木木料。」她一边摆弄着工具,一边慢吞吞地说,「颜色相近便有了七成像,剩下的就是木料上的纹路是否相合。」 哪怕是同一种木料,要纹路能对应上都是难如登天。 若要修补到几乎看不出,选材是重中之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7页 赵雀怡本身就不喜欢在人前流露太多情绪,只是想到祖父,因而有些难以忍耐。 好在对方的话给足了她舒缓时间,平復了心绪才开口道:「好,我立即派人去找。」 她道了谢,便脚步匆匆地离开,整个人显得格外轻快。 言俏俏摸着许久未见的「勐虎嗅花」,也没料到自己与赵小姐之间还有这样一段奇妙的缘分。 赵雀怡走了没多久,半春也送完所有宾客回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个碧衣丫鬟,是新宅里负责管帐的,名叫成翠。 只是与半春或红月不同,她原先的主家言俏俏并不认识。 成翠原是江南首富辛氏的家养丫鬟。 江南辛氏素有富可敌国的传闻,虽说必定是坊间夸张的说辞,但其财富可见一斑。 据成翠自己说,她从几岁时便跟在辛家主母身边做事,学了一手盘帐理财的好本事。 半春与红月一来,她也跟着入了府,至今一直管着帐册和库房。 府中所有收入开支,都需得呈报到她那里一份,记录归档。 今日乔迁宴,府中入了不少贺礼,成翠紧赶慢赶地整理好入库礼单,特地前来汇报。 她行了礼,将礼单恭敬呈上:「小姐,请过目。」 言俏俏接过来,她本不大懂这些东西,但成翠的帐目总是列得井井有条,她也多少能看明白谁送了什么。 大抵是因为来歷不同,半春与红月等人从前就认识,所以关系也好些。 成翠则总是独来独往,除了公事也不说什么闲话。 言俏俏眼角偷偷抬起,去看自己的管帐大丫鬟。 看到成翠,她便难免想起最初新帝登基,对于谁会是新朝皇后,京中议论得沸沸扬扬。 其中最为人乐道的两位,一位是赵家嫡女赵雀怡,另一位便是江南辛氏女。 赵小姐自不必说,而这位辛氏女之所以能与她相提并论,听说是这两年一直陪伴在新帝左右,不离不弃。 辛家更是在银钱方面给予了极大帮助,是当之无愧的大功臣之一。 言俏俏知道小九对自己很好,只要她想做皇后,小九一定会如她的愿。 可一想到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小九都是与旁人一起互相支撑着度过,而自个儿不过是在京城中无所事事,她便觉得遗憾。 「小姐,可是礼单有问题?」成翠迟疑地问。 言俏俏回过神摇摇头,怕她有所不安,又弯唇笑了笑:「辛苦你啦。」 成翠愣道:「……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对了,红月说过几日万极馆会有一块白色楠木出售,我想把它买下来呢。」言俏俏不确定地道,「我现在能拿出那么多钱吗?」 成翠点头:「小姐不必担心,奴婢这就去万极馆一趟,先预订下来。」 楠木本就是名贵木材,白色的楠木则更为罕见,几乎可遇不可求,用来雕刻白鹿更好。 毕竟若是用手上的金丝楠木,她还要上一遍色,且没那般自然。 听成翠这样说,言俏俏才安心了,忙不迭点头。 余光一瞥,竟看见熟悉的人影正从外面走进来,惊喜道:「小九!!」 她立即放下东西,提着裙摆跑过去,一下扑进男人怀里。 梁九溪微微笑着把她抱住,对于小青梅的热情一向十分受用。 四周的下人都习以为常地自觉低下头,非礼勿视。 言俏俏仰起头,迫不及待地道:「今天的宴席很成功呢!我收到了好多礼物!」 梁九溪捡起桌上的礼单,随意扫了眼:「赵雀怡来了?」 言俏俏便把木虎给他看,又将情况说了一遍,体贴地略去了赵小姐对小九忿忿不平的那段。 她以为是件有趣的事,才兴沖沖讲给他听。 谁知男人却皱起眉,反对道:「不要与她走太近。」 以言俏俏的接触,她还挺喜欢这位赵小姐的,难免不解道:「为什么呀?」 梁九溪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着她,那双漆黑的凤眸便显出些许不近人情:「你听我的就是。」 对方沉凝的神色令言俏俏一愣,握着破损的木虎有些不知所措,半晌低声道:「……嗯。」 她低头看了看木虎的断口,又抬起湿润的眼小声问:「那我还修它吗?」 对上小青梅小心试探的目光,梁九溪便知自己方才态度有些冷硬,捏了捏眉心,将她抱到腿上坐着。 「你想修就修。」他环住言俏俏,放缓了声音哄道,「我并非不让你交朋友,只是赵雀怡……我怕她把你带坏了。」 言俏俏呆了呆:「赵小姐是坏人?」 「……那倒不是。」梁九溪一时也不知怎么与她说,埋在她肩颈处沉沉地嘆了口气。 温热的气息都喷洒在脖颈间,酥酥痒痒的,言俏俏忍住没有挣扎,只是偏头,看着闭上眼休息的男人。 她不自觉皱眉:「小九,你是不是累了呀?」 梁九溪低声道:「贵女入宫两批,已抓到了几条线,现在正是顺藤摸瓜的时候,我这段日子恐怕会比较忙碌。」 言俏俏倒是隐约察觉出小九一直在想办法清剿朝堂中的逆贼余孽,只可惜她什么都不懂。 她不由嘆道:「我好像总是帮不上忙。」 梁九溪闭眼嗅着小青梅身上的香味,沉闷地笑了一声:「你在我身边,就已是最大的帮助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8页 「……这样吗。」言俏俏揪着衣摆上的流苏,忍不住讷讷道,「可前两年我也没能陪着你……明明其他人都能帮到忙。」 梁九溪微微睁眼,余光里便是女子锁骨下若隐若现的雪色,懒懒道:「真的想帮我?」 「当然呀。」言俏俏点头。 梁九溪便捏了捏她柔软娇嫩的手心,贴着她耳廓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那你帮帮我,就像显诚寺那天,嗯?」 言俏俏呆住,下意识合拢手指,却只能握住男人粗粝的指节,一时竟恍惚觉得手心又火辣辣地灼烧起来, 她磕磕巴巴道:「不、不是这种帮忙……」 梁九溪眼睁睁看着小青梅的耳朵烧红了,愉悦地笑出了声。 他亲了亲女子的耳尖,散漫又认真地道:「其实于我而言,你的存在比所有的帮助都重要。」 他不会忘记曾与自己一同冲锋陷阵的功臣们,但许多次绝境之中,若非想到还有言俏俏在等着,他早就倒在了半路上。 「没有俏俏,这世上就没有小九了。」 作者有话说: 可能写的时间线是小九已经功成名就,所以俏俏的重要性体现不出来。 呜呜呜没有俏俏这个小可爱,小九可能早就自毁了,我番外要写少年小九x少女俏俏!! 感谢在2023-04-26 01:36:35~2023-04-28 00:1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不要再胖啦 10瓶; 小顽ovo、繁星 5瓶; 盈盈呀~、微光、缘缘不圆、栀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三章 ◎赵府◎ 言俏俏怔了好一会儿, 望去时仍见男人眼底缓缓流动的眷恋情意, 丝毫不似开玩笑。 她想起二人从前的时光,可不管是在京城亦或是闻春县,分明都是小九照顾她更多。 言俏俏想了想,偏过头道:「是指那年秋天我们遇到强盗的事吗?」 那大约是她十二岁的时候, 不知怎么被一帮凶神恶煞的强盗盯上, 趁着夜色将小九抓走了。 那时徐大哥也在,只不过他还没有如今这般厉害, 同样中了埋伏。 剩她一人被小九塞在隐蔽处躲着,心底极害怕,却连哭声都不敢发出。 如今再回忆起来, 其实言俏俏也记不太清, 自己那会儿是哪里来的勇气, 又是怎么趁着守卫睡觉时解开了小九与徐大哥身上的绳索。 她只记得守卫暴跳如雷地冲过来时, 如惊雷一般炸开的粗犷声音和自己颤抖出汗的手。 那落在后腰上的一刀,更是令她当场便疼晕了过去。 梁九溪微微一顿, 虽本意并不止是这个,却还是因她的话牵动了思绪。 他的手绕到女子腰后, 隔着衣裳盖住。 小青梅浑身肌肤宛如白玉般无暇, 唯有这条疤痕格外狰狞。 本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言俏俏瞥见男人沉默暗淡的眼, 便知他又在愧疚。 强盗事件发生之后,有那么半年的时间,小九一整天什么都不做, 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谨慎得过了头。 言俏俏便搂住他的脖颈, 开朗地道:「都过去好几年啦, 早就不疼了, 而且上次抹的药膏也很好用,疤痕已经淡了许多。」 天气渐凉,她今日在长裙外头添了件玉鸟纹半臂小衫。 说着,便用手掀起衣摆,试图展示给他看一看。 梁九溪哑然失笑,抬手压住她的动作,无奈道:「好了,知道了。」 言俏俏这才盯着他,忍不住道:「不过现在想想,那帮人根本不是强盗对不对?」 梁九溪微微一顿,想着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点头:「那时我的身份露了些端倪,引来了别有用心之人,没想到连累了你。」 他这一路走来实在算不得一帆风顺,数不清有多少次身陷险境。 之所以一直不将实情都告诉言俏俏,也是不愿她卷得太深。 言俏俏才知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她从未往深处想。 毕竟任谁都不可能想到,自家隔壁的竹马竟会是隐姓埋名的皇太子。 她皱皱鼻子,倒渐渐消化了这个事实,再听到什么,也不如最开始那般惊讶了。 毕竟于她而言,只要小九还是那个小九,身份的变化便并不那么重要。 言俏俏向来好哄,搭在男人身上的腿晃了晃,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 「对了,早上凉儿买了牛乳丸子回来,我给你留了一些呢。」 外头是紧密的肉丸,里面却包裹着热乎乎的浓稠牛乳,吃起来没有丝毫腥味,实在又巧妙又好吃! 言俏俏已经连吃了好几日,还是没有吃腻。 与从前一样,她但凡吃到好吃的东西,总是要分享给小九。 梁九溪虽不重口腹之慾,可只要是小青梅给的,也从不拒绝。 梨儿很快端来了半碗牛乳丸子。 因一直在厨房热着,风味不差分毫,浓郁的肉香与奶香味扑鼻而来。 可还没拿起汤匙,门口便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厮,行着礼火急火燎地道:「陛下,季公子和徐将军有要事请您过去!」 梁九溪看过去:「命他们到云机殿等朕。」 言俏俏捧着碗若有所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59页 最近事态渐渐紧急,小九确实也越发忙碌了。 据红月说,前些日子第二批贵女出宫,只剩了一半人。 另外那一半则众说纷纭。 起初有人认为是和当初的席清雪一样,被新帝留在后宫侍奉。 但这些贵女实在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全然不像承宠的模样,反倒更像是消失不见了。 因而如今传着传着,坊间都说包括席清雪在内的那几个贵女,是被新帝弄死了。 小九本就顶着嗜杀成性的暴君之名,这下更是让人捏住了话头,大肆宣扬批判。 言俏俏再不了解朝局,也知晓这其中定有势力推波助澜。 她并非娇蛮难缠的性子,听到他有正事要忙,便默默放下碗,想从他腿上下来。 梁九溪却收紧了手臂,让她挣脱不得,垂眼低声道:「丸子,我吃一口。」 言俏俏一愣,乖乖拿汤匙舀了一颗递到男人唇边。 梁九溪吃下牛乳丸子,才将她放下:「这些日子我有些忙,若是无聊就让人陪你到处走走,带好护卫。」 言俏俏点点头,看着他大步走出宅院,而后自个儿端着剩下的牛乳丸子慢慢吃完了。 ………… 过了几日,赵雀怡亲自上门送来了几块鸡翅木木料,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既答应了她,言俏俏便不会食言。 况且小九也说了赵小姐并非坏人,只是不大赞成自己与她走得太近。 其实小九一般并不限制她交朋友,比如林琅,不知为什么赵小姐却令他有些排斥。 她挑出一块纹路最符合的木料,又找出「勐虎嗅花」的图纸,便马不停蹄地动工了。 期间小九偶尔抽空过来小坐,言俏俏也会主动往宫里去,给他带新寻到的吃食。 有时季公子与徐将军到云机殿中议事,小九也并不避着她。 听多了,言俏俏便慢慢地懂了些其中的门道。 譬如席清雪早就已经死了。 席家是逆贼郑氏一方的奸细,送女儿入宫是为了毒害白鹿,以此祸乱宫城。 就连她所中的毒也是席清雪的手笔,而席小蔓不过是一只天真可怜的替罪羔羊。 议事结束,梁九溪重新提起硃笔,落在方才未看完的摺子上。 他瞥着小青梅手里只啃了一小口的酥饼,问:「怎么了,御膳房今日做的玉兰饼不好吃?」 发着呆的言俏俏回过神,舔舔唇角的饼屑,又咬了一口:「好吃的呀。」 最近只要她来,御膳房便会准备点心给她解馋。 御厨的手艺比起京城中的名楼,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言俏俏迟疑了会儿,挪动自己的椅子到他身边坐下,忍不住问:「小九,席清雪为什么要给我下毒呢?」 席清雪与她的关系确实不好,但似乎不至于因为这点摩擦便下毒手。 梁九溪道:「席清雪曾收到过一枚字条,至今不知写了什么。」 这是席小蔓的供词,那天言俏俏在场,所以她也不意外,只是认真思考着道:「难道有人指使她这么做吗?」 「席家听命于周家,而这些天季望山顺藤摸瓜,找到许多周家与郑氏逆贼勾结的铁证,却一直没能弄清楚字条的来歷,大概率不是周家下的命令。」 梁九溪缓声说着,见小青梅已经不自觉蹙起眉,便不动声色地停下,任她自己消化理解。 言俏俏吃完玉兰饼,擦着手嘆气。 这样说来,岂不是还有另一股势力在与小九作对? 梨儿过来提醒已经申时了,她便与男人道别。 如今没有贵女入宫的藉口,考虑到她的名声,梁九溪通常不让她留在宫里过夜。 但往常过来,至少会吃了晚饭再回去。 他看见丫鬟手里抱着的盒子,问:「要去哪里?」 言俏俏道:「木虎修好了,我正好给赵小姐送去。」 提到赵雀怡,梁九溪果然微微皱眉。 但也知自己不能陪她玩,她这些日子多少有些无聊,便没有制止,只轻轻啧了一声:「让崔适陪你去。」 言俏俏一愣,看向不远处侍立的太监总管,惊讶道:「不用劳烦崔公公呀,我只是去送东西而已。」 见主子没有收回旨意的意思,崔适只能笑呵呵地上前行礼:「言小姐,这赵府奴才去过几次,轻车熟路的,就让奴才陪同吧。」 言俏俏纠结了会儿,倒觉得不碍事,便由他跟着。 赵家府邸也在安岳坊,只是年头已久,又似乎许多年未能修葺,瞧着有些老旧。 比起四周那些雕樑画栋的宅邸,便如同一位满面风霜的年迈老人,格格不入。 曾经的京城第一世家,经受了逆党长达十几年的打压折磨,外表早已失去往日光彩。 如今新帝登基,周左丞被当堂斩杀后,位子便移交给了赵家如今的家主赵矩。 他是赵雀怡的父亲。 赵家已明显有了东山再起的势头,昔日的荣光似乎在一点点回到这个家族。 但这座旧宅,至今没有要翻新的意思,似在警醒着什么。 旧宅邸的门廊下,还挂着两只大大的白色灯笼,两侧的浅黄色輓联格外醒目。 言俏俏先前路过时便问了半春,才知是赵老爷子于年初正月里过世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0页 而这位赵老爷子,就是当初在她这里买下木虎的拄拐老人。 赵雀怡如此珍重木虎,大概便是这个原因。 不必等通传,一行人直接被引去正厅歇脚。 赵家管事亲自奉了茶,颇不好意思地道:「言小姐、崔公公,我们小姐午后就出了门,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 言俏俏也不介意,想着东西送到了就好。 正要开口,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雀雀常去的地方不过那几个,让人去找就是。」 管事拱手应声:「大公子,小的这就去办。」 言俏俏平日很少到别人家里走动,更不曾见过几个外人,此时难免好奇地偷看几眼。 他是大公子,那就是赵小姐的兄长了。 赵钰风发觉了,倒并不恼怒,反而温和地笑了笑:「雀雀性子活泼,在家里坐不住,几位多担待。」 他嘴上替妹妹致歉,语气却从容淡定,似乎并不觉得妹妹这般日日跑出去抛头露面有任何不妥。 言俏俏好说话地道:「赵小姐人很好,还帮过我,等一会儿也没关系。」 赵钰风作为主人家,自然没有先退下的道理,便也陪着坐下,看向桌上的盒子:「这就是那只木虎吧,祖父曾贊其形神具备,颇有大家之风,言小姐真是好手艺。」 他说话语速平缓,如清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在这位大公子的身上,言俏俏切实感受到了第一世家的清正风范。 紧接着,她勐然愣住。 赵钰风似有所感,目光离开木盒,望向了她。 目光转动的时候,他的左眼却毫无波动,如一颗了无生气的黑色琉璃珠。 言俏俏听说过,有些富贵人家眼睛瞎了,为求美观,便会植入一颗义眼。 而义眼除了外表看起来稍微正常些,没有任何作用,且稍微离近些便能看出来。 见她怔住,赵钰风歉疚道:「我这左眼坏了许多年,有时自己也忘了,可是吓到了?」 言俏俏摇摇头:「没有呀,只是第一次见到,有些惊讶。」 「那就好。」赵钰风倒了一杯茶,调侃笑道,「全京城原来还有不知我赵钰风是个残废的人。」 一旁的崔公公适时道:「赵公子开玩笑了,您怎会是残废,京城双璧的名头,多少人望尘莫及。」 赵钰风出名时,赵家已趋于没落。 他那声震京城的赞誉,全来自于他本身出众的才气和品行。 但也正因如此,他瞎眼的消息一夜之间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人扼腕嘆息、有人幸灾乐祸。 他虽出身世家,却尝过比常人多出数倍的辛酸冷暖。 闻言,赵钰风只是低眉笑笑,并不说话。 不过既是「京城双璧」,那必然还有另一位公子。 言俏俏虽好奇,但也知眼下不是询问的时候,便只喝茶。 没多久,去寻人的管事回来了,面露难色地道:「大公子,小姐她、咳咳。」 他瞥了眼正厅里的客人,欲言又止。 赵钰风心里便有了数:「又到折香楼听戏去了?」 「是……还喝了些酒,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管事讷讷道。 言俏俏还没去过折香楼,只知那是位于安岳坊的着名戏楼。 且与一般戏楼不同,折香楼只接待女客。 她有迴路过,掀开车帘瞧见门口迎客的是两位抹着脂粉的男子,远远便闻见香气。 此时听说赵雀怡人在折香楼,言俏俏想着自个儿左右无聊,便主动地道:「那我去找她吧,我上回听戏,还是几年前县里临时搭的戏台呢。」 可没想到她一说,在场的人都齐齐陷入沉默。 赵钰风握拳轻咳,但看见陛下身边那位大内总管在场,便知这事不由他操心,最后什么也没说。 作者有话说: 先放一点更新,在努力肝了??? 感谢在2023-04-28 00:10:18~2023-05-03 22:0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小人鱼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lowdown. 20瓶; 一一风荷举 10瓶; 小顽ovo、泯灭的见光死 5瓶; 64784668、64169319、烟雨未落时、黎晨星、微光、落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四章 ◎听曲◎ 自打听到言小姐说要去折香楼逛逛, 崔公公便一阵头皮发紧。 这地方倒确实是个戏楼, 只不过并非十分正经的梨园。 它本是几十年前某位盛宠风流的嫡公主命人建来安置男宠的地方。 后来公主英年早逝,不仅没叫这些男宠陪葬,反而大发慈悲赦免了他们的奴籍。 其中有人离开,有人就留在了楼里, 凭藉一身技艺, 经营起这座折香楼来。 毕竟是嫡公主看得上的男宠,样貌自不必说, 棋琴书画之类更是信手拈来。 加之他们经过教导,大都温顺解意,久而久之, 便有大胆的女子前去光顾。 再后来生意做大了, 折香楼也开始招收新人, 筛选考核极为严格。 新人虽比不得当初公主府的那些男宠, 但也是个个样貌出众、有一技之长。 尤其楼中如今有一位鸣月公子,生得宛如谪仙降世不说, 还有一把柔而不腻的好嗓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1页 唱起戏来更是令人心神荡漾、飘飘欲仙。 京中最负盛名的一折《杜生误月》便是他的戏,凭藉无双的身段唱腔, 生生将平庸的桥段唱得满堂喝彩。 因而如今说去折香楼听戏, 实际上就是去会见鸣月公子的。 眼看言俏俏兴致沖沖地要往折香楼去, 崔公公抹了把额上的汗。 他自然知道单纯如言小姐,恐怕确实只是去听戏的,所以才不知该不该劝阻。 倒是陛下, 怕是早就清楚赵小姐平日喜好, 所以才要他跟着过来。 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 大概就是指他现在的模样。 地方都在安岳坊内, 马车走了没一会儿便抵达了折香楼。 言俏俏从车里好奇探头, 果然见门口还是两个涂粉描眉的男子。 见她下车,更是直接大大方方地迎上来:「这位小姐,是来听戏、看画、下棋、或是赏舞?」 言俏俏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不同花样,倒不愧是京城的戏楼。 她真心实意地纠结了片刻,才恍然道:「啊,我其实是来找赵小姐的。」 许是提前知会过了,其中一个男子便在前方引路。 言俏俏顺势往里走,边好奇地四处打量。 楼共有上下两层,其中张灯结彩,颜色热烈,倒不像寻常戏楼那样素雅端庄为主。 乐声婉转悠扬,一楼正对大门的高台上有两名男子正在跳舞,身段细长柔软,竟颇具美感。 言俏俏哪里见过这般场面,一时被震住。 四周飘来的脂粉香气令她脑子昏沉又迷煳,这才隐约感到几分不对劲。 迎面走来一位红衣男子,半散的墨发吹落肩头。 他怀里抱着把琵琶,狭长的眼角似能勾人心魂,沖她笑问:「小姐,可要听一曲?」 言俏俏紧张地揪住半春衣袖,往大丫鬟身后躲了躲,磕磕巴巴道:「不、不用了……」 男子面露失望,嘆道:「定是我的琵琶弹得不好吧,因而没人愿意听。」 他轻蹙眉头,瞧着有些忧郁惆怅,心肠软的,怕是都抵不住他这般作态。 言俏俏顿觉罪恶,补救道:「不是你弹得不好,是我有些急事。」 「当真?」男子姣好的面容上露出感动的神色,期待道,「小姐还是第一个这样宽慰我的人,那等您忙完了,来听在下的新曲可好?」 她险些晕晕乎乎地点了头,忽听一旁的崔公公夸张地咳嗽了两声:「言小姐,赵小姐就在前面。」 言俏俏心神一凛,赶紧改为摇摇头,拎起裙摆一熘烟跑进了赵雀怡所在的雅间,这才长舒一口气。 「你来了?」软榻上斜卧的赵雀怡懒散地看过来,手里还捏着半杯清酒。 她面色微红,可见已经喝了不少。 榻边还跪坐着三四个低眉顺眼的美貌男子,或捧着切好的水果、或是提着酒壶等候。 言俏俏才知,这折香楼原来并非她理解中的戏楼,而是专门为女子排忧解闷的地方。 她印象里,这般去处多是男子专属,京城倒不愧为皇都,确实要更开明包容些。 「赵小姐……木虎修好了。」 赵雀怡慵懒的神色转而变得认真起来,挥退几个小倌,从榻上坐起,亲手接过丫鬟递来的盒子。 她打开,果然见里头躺着完好无损的「勐虎嗅花」。 曾断裂的腿与尾巴都被修补完成,甚至按照原本的磨损情况做了旧,几乎看不出差别。 仿佛这木虎,从来没有碎裂过。 赵雀怡眼底流露出光芒,感激道:「」言小姐的手艺真是巧夺天工,嘆为观止。」 言俏俏被夸得翘起唇角,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赵雀怡将木虎重新挂到腰带上,微微笑道:「祖父与我都属虎,他去世前将木虎转交于我,却被我不慎打碎。如今木虎復原,也算了却我一桩执念。」 说罢,她再次举起酒杯敬道:「言小姐为人仗义,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是我的福气。若不嫌弃,日后我就喊你俏俏?」 言俏俏本也没几个朋友,自然是高兴地应下:「好呀,唔。」 她思索了一下:「那我可以喊你雀雀吗?」 赵雀怡一愣,瞭然道:「哈哈哈你见过我兄长了吧,只有他这般叫我。」 她又倒了一杯酒,想要递与言俏俏,二人共饮。 言俏俏倒是乖乖地伸手去接,可半春直接半途拦住,委婉道:「赵小姐,我家小姐不会喝酒。」 赵雀怡便没有坚持,将酒赏给了最近的一名小倌,拉着言俏俏到软榻同坐,拍手道:「既交了你这个朋友,那我们就要有福同享!来,我先给你喊几个美男伺候伺候!」 话音未落,雅间的门便开了,一群花枝招展的玉面小倌就要进来。 样貌各有不同,却各有千秋,身上繫着珠光流翠的琳琅配饰,晃得人眼花缭乱。 言俏俏吃了一惊,下意识想躲远些,却被赵雀怡牢牢挽着手臂:「可别跟我客气,随便挑!」 崔公公瞪着即将进来的一群男人,心中警铃大作,身手敏捷地冲上前,一把关上门! 这要真让他们进来玩闹,陛下怕是要先杀了他、再夷平整座折香楼! 赵雀怡不满地挑眉,她自然认识这位大内总管,也猜得到谁派来的,嘟囔道:「陛下管得可真够紧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2页 言俏俏自个儿其实也招架不来那些人,见都被崔公公堵在门外了,反而松一口气。 赵雀怡惋惜嘆道:「那看来只能下次了。」 崔公公默默擦汗,心道这还能有下次,难怪陛下不要言小姐与赵小姐来往。 赵雀怡觉得无趣,便朝屏风的方向唤道:「鸣月,怎么不出来见客。」 雅间内的布置比外面素雅许多,不远处立着一扇四开的黑白泼墨屏风。 其上映出一道剪影,只是一直不曾有动作,言俏俏还以为那是画上去的。 直到赵雀怡出声,那剪影才变换了姿态,从屏风后缓步走出。 男子一身素净白衣,长发拢在身后,并无任何华贵装饰,气质淡雅出尘。 大约是身量颀长的缘故,瞧着清减却不显瘦弱,反有股雌雄莫辨的美感。 言俏俏自个儿的容貌便不俗,也算见惯了美人,却仍看得怔住了。 这位鸣月公子能有那般盛名,可见不单单是一个美字能形容的。 玉鸣月垂眼站定,一身雪衣几乎融进身后的黑白泼墨屏风里,行过戏中的礼道:「小生见过言小姐。」 「咳咳咳。」崔公公又咳嗽起来。 言俏俏回过神,讷讷道:「你好。」 赵雀怡翻开点戏的册子,边道:「鸣月平日里只登台唱戏,我可是邀了他好几回才把人请来的。你看看想听什么?」 戏册上的名目言俏俏都没听说过,便随便指了一支曲儿,是京城这边的名曲。 鸣月最初成名靠的便是身段与唱腔。 哪怕此刻未施粉黛,亦未着盛装,婉转唱起的调儿依旧引人入胜。 他并未刻意捏着嗓子唱,仍能听出是男子,却另有一番柔而不娇的韵味。 言俏俏听得认真,只偶尔眨眨眼。 赵雀怡不是第一回 听,所以没那般全神贯注,手里的酒杯空了又满上。 她望着不远处的白衣男子,幽幽道:「记得我第一次来折香楼,还是受了旁人激将法。」 「那时谁都能欺到赵家头上,连楼中的小倌都不愿接待我,是鸣月将我带去他的茶室,才没让堂堂赵家嫡女沦为笑柄。」 言俏俏不曾想其中还有这样一段渊源,轻声道:「鸣月公子真是个好人。」 赵雀怡手痒地捏住她脸颊,好笑道:「在你眼里是不是全天下都是好人?可别被人骗了。」 言俏俏皱眉努力挣脱,悻悻地道:「才不会呢……」 赵雀怡问:「那你可会觉得我如此贪玩享乐、骄奢淫逸,不是好人?」 她面色越发红润,似有些不胜酒力。 那边玉鸣月一曲唱罢,她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神色迷离地盯着言俏俏,似乎倔强地要等她一个回答。 言俏俏想她是喝醉了,却也认真地安慰道:「不会的,你给钱了呀,何况也没有影响其他人。」 赵雀怡这才扔开酒杯笑起来,靠在软榻上安心地闭合了眼。 言俏俏安静地陪坐了片刻,确认她是睡着了,便起身告辞。 赵家丫鬟在场,自会照看好自家小姐。 直到走出雅间的门,崔公公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不知不觉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言小姐,您看没什么事的话,奴才就先回去了?」 言俏俏点点头:「嗯嗯,要记得监督小九好好吃饭。」 崔公公尴尬道:「这个事……您知道奴才说了也不算。」 陛下忙碌起来别说吃饭了,觉都不睡,他哪使唤得动。 言俏俏鼓起脸颊,凶道:「你就说是我说的。」 崔公公这才觉得有了些底气,乐呵呵地就要先一步离去。 「言小姐。」 身后传来一道悦耳的嗓音,玉鸣月不知为何竟主动叫住了她。 刚踏出门槛一步的崔公公立即将脚缩回来,又回到言俏俏身边,假笑道:「这位公子,我们小姐要回家了。」 玉鸣月唇边露出淡淡的笑,颇有礼貌地道:「听闻言小姐是灵州人,小生近日新学得灵州民调一曲,不知是否标准,还望言小姐指点。」 听到灵州民调,崔公公便有不详的预感。 果然见言小姐眼里都亮起了光,惊喜地问:「你还会唱我们灵州的民调吗?」 「略通一二。」 玉鸣月谦虚应声,便引她前往茶室,目光淡淡落向她身后紧跟着的几个下人,倒也并未阻止。 灵州民风淳朴,流传的民调也多是体现百姓生活,或悲或喜,但总蕴含着浓郁的生命力。 言俏俏离开闻春县后,便再没听过乡音。 此时遇到,自然十分兴致盎然,乖乖在椅子上坐下。 玉鸣月饮了口茶润嗓,沖她微微一笑,温柔的眉眼只有一点挂在表面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滴 第七十五章 ◎遇刺◎ 灵州民调自然要以灵州话来唱, 只不过灵州各地区的乡音不尽相同。 而玉鸣月所唱的这支《秋麦黄》却恰好是言俏俏那边的老调, 男女老少没有没听过的。 那熟悉的音调一起,她便难免有些恍惚,那一点凑热闹的好奇心也渐渐沉淀下去。 上回听到这曲已然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言家爹娘还未意外离世, 她也不如这般漂泊在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3页 比起百姓闲暇时的哼唱, 鸣月公子的技艺显然更娴熟些。 曲调顿挫都十分精准,可见是用心练习过的。 一曲罢, 玉鸣月向她行了礼,温声道:「小生献丑了,请小姐指点。」 言俏俏摇摇头, 她到底只是个外行, 不能对他人指指点点。 而且细细想想, 鸣月公子自个儿便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伶, 怎么想到要请她来的。 难道就因为她是灵州人吗? 可见对方实在是很温和地望着自己,言俏俏便想了想委婉道:「你唱得已经很好了, 只是有几句灵州话说得不太对。」 玉鸣月点点头:「请赐教。」 言俏俏多少有些意外。 她原以为如鸣月公子这般被争相追捧的,性子难免有几分傲气, 却没想到如此谦虚温柔。 她指出其中不够标准的, 又自己用灵州话说了几遍。 玉鸣月悟性极强, 很快便调整过来,而后认真地记在了词本上。 词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标註,一眼看去令人眼花缭乱。 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费工夫的, 言俏俏能将木雕做到如今水平, 其实除了天分, 亦是这么多年专注钻研的结果。 见对方这样勤勉地精进自己的技艺, 她倒生出些亲切感, 不由问道:「怎么学起我们灵州的民调了?」 京城与灵州相距甚远,风土人情都不一样, 比起灵州曲调,这里的人向来更钟情于婉转如莺语的江南小调,亦或是正统的官话京曲。 玉鸣月倒没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客气话,只是道:「近日编排一出新戏,第二幕时需要唱几句。我到底不是灵州人,怕到台上闹了笑话,幸得言小姐指点。」 「原来是这样。」言俏俏瞭然,二人毕竟不熟,她便没有多问,起身辞别。 玉鸣月笑道:「我送小姐一程。」 言俏俏愣了下,想着这位鸣月公子真是客气得过分。 但路程不长,也就随他跟着。 只是玉鸣月在折香楼中也并不常露面,此时一出现,几乎有些万众瞩目的意味。 才走出去一段路,立即有女客喜出望外地迎上来,与他搭话:「鸣月公子,今日不必排戏吗?」 玉鸣月不得已屡屡停下脚步,淡淡地道:「……受人之邀,晚些还要排演几回。」 他轻斜眼角,看向已趁机跑出折香楼的女子,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气。 来时的马车就停在附近的巷子里,言俏俏记性好,不必丫鬟引路便快步走过去。 只是上车时,牵马的车夫偷偷觑她两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懵懵地还未会到意,车帘后便冷不丁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言俏俏大惊失色,慌乱地挣扎起来。 可随之扑鼻而来的却是一阵熟悉的雪松冷香。 她蓦地停住扑腾的动作,气鼓鼓地扭头瞪向身后的男人:「小九!」 梁九溪冷冷哼一声:「里面好玩吗?」 「……」言俏俏那才冒出点头的气恼顿时偃旗息鼓,心虚地眨巴了下眼,「也、也不是很好玩。」 梁九溪面无表情睨着她:「那真是难为你,不好玩还在里头待了足足半个时辰。」 他倒是猜到赵家那姑娘会在什么地方,只是想到自家小青梅一向是乖乖的,必定不敢跟着去,便放松了些,只叫崔适跟着。 不曾想她这懵懵懂懂的,竟什么地方都敢好奇。 他语气实在算不得友好,好似马上就要下去抓着人揍一顿似的。 言俏俏便傻笑了下,试图缓解气氛。 梁九溪冷着脸,实则却也拿她没什么办法,只是心里克制不住地冒酸水。 他知道言俏俏好奇心重,一贯喜欢新鲜有趣的事物。 而他本身却是个无趣又冷肃的人,平日大半精力都用在了筹谋大业之上。 比起京城这边擅于吟诵风月、才貌惊绝的公子哥,他便如同一块硬邦邦的木头,不解风情。 或许言俏俏见过更风趣惊艷的人,便会发觉他的平庸。 这也是为何,当初在决定让她先独自来京城时,素来稳如泰山的他彻夜辗转难眠。 最后只能用一个又一个蹩脚的故事去吓唬她。 梁九溪沉默片刻,低声问:「在里面都玩什么了?」 言俏俏向来敏锐,又怎么会注意不到自家竹马的不对劲。 她主动往男人怀里拱,甜声道:「没什么呀,就听了两支曲子。要是知道你在等我,那我肯定立刻马上就跑出来啦!」 她爬到男人腿上,想寻个好位置坐下。 梁九溪本不想让她如愿,可又确实很吃她撒娇这一套,皱起的眉头终是松开。 且马车开始往前驶动了,难免会有些颠簸摇晃。 他把人抱过来坐好,醋道:「那怎么我以前给你唱歌,你就叫我不要唱?」 「……」言俏俏沉默,憋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将话说得委婉些。 小九唱歌太难听了。 分明声音那么好听的,也不知为什么唱歌却会让她做噩梦。 梁九溪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暗自咬咬后槽牙,也不再自取其辱了。 马车已经缓缓驶出去一段路,侧帘被风吹开一角。 言俏俏瞥了眼外面的街道,才惊觉陌生,疑惑地探头:「咦,不是回家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4页 梁九溪随口道:「带你去吃好吃的。」 言俏俏的眼睛便亮起来,期待地看着外面一点点变化的街景。 她对京城不算太熟悉,打眼望去并不知要去哪里,但有小九在,总归是安心的。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马车才缓缓停在一座平楼前。 四周不算繁华,伫立在长街两侧的店铺看着都有些年头,以米粮油盐等基础生活用品居多。 许是饭点的缘故,来往行人更是寥寥无几,让人恍惚以为已经出了京城。 言俏俏跟在梁九溪身后,抬头看着平楼檐下垂挂的大灯笼,其中一只已经不亮了。 门口的招牌虽陈旧,却被仔细擦拭得干干净净,露出「杨记饭馆」几个字。 店内也十分整洁,可见店主是个讲究人。 「你不是说御厨做的灵州菜不一样吗?这里的主厨就是灵州人,菜也做得很地道。」梁九溪边解释,边寻了张桌子坐下。 言俏俏这才明白为什么要特地过来,原只是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话。 但其实她指的是娘亲的手艺,无论对谁来说,娘亲的厨艺总是独一无二的,并非完全是灵州菜的缘故。 不过她倒确实很想尝尝。 店内人不多,除了他们,便只有另外一桌三个男人在闷头扒饭。 他们似是饿急了,并不说话,显得店内格外安静,只传来后厨炒菜的声音。 店内没有配备茶水,老闆娘端上来一盅牛乳,倒很符合灵州那边的习惯。 言俏俏拿了杯子,想先喝一点解解馋。 梁九溪却抬手制止了她,道:「晚些再喝,免得一会儿吃不下饭菜。」 言俏俏微愣,想他说得也有道理,便点点头。 不知为何,好像总有人在看着她似的。 可环顾一圈,除了埋头苦吃的那几个人,便只有负责收钱的老闆娘在柜檯后坐着。 没多久,点的菜陆续上齐了,大大小小足有六道。 闻着饭菜的香味,言俏俏心里那点古怪终于烟消云散,开心地夹了一块椒盐酥肉。 正要往嘴里送,对面的小九却忽然凑过来,道:「给我吃一口。」 言俏俏纠结片刻,虽有些奇怪,还是乖乖地放进他嘴里,睁圆了眼睛问:「好吃吗?」 梁九溪垂眼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似在细细品尝,睫羽在眼下落出浅浅的阴影:「……好吃。」 「真的呀?」言俏俏迫不及待地又夹起一块,身后却忽然一阵窸窣动静。 利器破空的声音刺耳,令人本能地嵴背发冷。 她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看,便被小九拉进怀里护住。 椒盐酥肉与筷子一起摔在地上,滚了一圈灰尘。 那桌的三个男人不知从哪里摸出武器,凶神恶煞地朝二人冲过来。 言俏俏吓得转身就想跑,脚下却不知踩着什么,滑了一下。 梁九溪便将她整个扛起,边躲着刺客的攻击,竟也从容。 言俏俏只能紧紧拽住竹马的衣裳,才能获取一些安全感。 那三个刺客打了一阵,却见对方仍旧生龙活虎,并未因饭菜里的迷药而有任何不适。 三人不由困惑地对视,随即更使出浑身解数,拼死挥出手中利剑。 眼见背后一人就要偷袭过来,言俏俏紧张得手脚发热,提醒道:「啊啊小九小九!!后面!」 梁九溪轻松旋身躲开,瞥了眼小青梅紧紧扒在自个儿身上的手和腿:「怕了?」 言俏俏胆子小成那样,怎可能不怕,伏在他肩头髮出呜呜呜的声音。 梁九溪笑了下,也不再与刺客缠斗,顷刻间飞出三枚暗器。 他并不想在小青梅面前杀人,暗器便只擦着刺客要害而过。 趁对方闪避的空档,他带着言俏俏离开杨记饭馆。 饭馆外,埋伏许久的徐沥带着黑甲兵从四面团团围住,确保不让任何一个刺客逃脱。 在马车边等着的半春等人也立即拥上来,焦急地察看自家小姐情况。 只有林琅靠在马儿身上,百无聊赖地磕着瓜子儿。 从皇帝吩咐她不必跟进去时,她就知道这饭馆有鬼了。 若无十分胜算,他也不会带着言俏俏进去。 梁九溪虽不担心小青梅受伤,却担心给她吓坏了,捧着她的脸看了看。 言俏俏知道周围安全了,才吸吸鼻子,纤长的睫羽上沾了泪珠,蹙着眉好生伤心。 梁九溪想将她放下,她却不肯,仍扒在他身上。 他难免有些后悔,嘆道:「原本没想带你来的。」 这局早就安排好了,只是临时听暗卫说她去了折香楼,便调转了方向先去接人。 梁九溪带她回马车休息,缓了一会儿,言俏俏终于渐渐放松,只是神色依旧难以舒展。 她揉了揉眼角,委屈地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刺客呀?害我一块肉都没吃到。」 梁九溪哑然:「……」 作者有话说: 别的男人:弹琵琶、唱曲儿。 小九:带老婆上班。 哎。(老母亲摇头嘆气) 感谢在2023-05-03 22:09:34~2023-05-04 22:3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条咸鱼 53瓶; ? 6瓶; 微光 1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5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六章 ◎戏台◎ 来之前, 言俏俏并不知晓这只是一场局, 还真心实意以为来吃饭的,自然很期待。 如今期待落空,她多少有些难以接受,便趴在窗口轻轻嘆气。 梁九溪看着小青梅无精打采的后脑勺, 好笑地安慰道:「永金楼新推出了一道梅子酿肉, 要不要去?」 这个时节不是梅子成熟时,永金楼却做出这么一道菜, 实在是吸引人。 言俏俏便又直点头,一副好哄的模样:「好呀。」 马车驶回安岳坊时,天色已逐渐黑了。 街边渐次亮起橙黄色的大灯笼, 照得长街宛如人间星河。 二人寻了三楼一处安静的雅间落座, 从窗口望出去, 便是一片热闹祥和的繁华灯火。 言俏俏捧着脸, 清亮的眼眸里倒映着细碎的光:「小九,京城好漂亮啊, 闻春县的晚上从没这么亮过。」 「毕竟是皇都。」梁九溪看向窗外的方寸江山,「若无华丽表象, 又怎么引得英雄小人纷纷趋之若鹜。」 他说话时, 眼底冷光流转, 语气也是淡淡的。 言俏俏不由疑问道:「你不喜欢京城吗?」 梁九溪倒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默了默道:「每回梦见京城,多是尸山血海模样, 应是很难谈得上喜欢。」 言俏俏道:「好像也是。」 她知道小九爱做噩梦的毛病, 好在随着年纪长大, 已越来越少了。 梁九溪对于京城的情感是极复杂的。 他在这里出生, 却又在此经歷了世上最残酷的家破人亡。 小二陆续将菜端上来, 那道梅子酿肉也在其中。 梅子是腌制后保存的,酸味并无想像中浓烈,反而有股微微发酵后的醇香。 言俏俏意外得有些惊艷,一连吃了好几块,嘴角都沾了些酱汁。 梁九溪淡声道:「我母后最喜欢这道梅子酿肉,从前还命人移栽了两棵梅子树到宫院中。」 言俏俏抬眼愣住,一时也不知怎么接话。 二人关系虽亲近,但其实小九并不怎么提起自己的父母。 毕竟真正的伤疤都是深埋心底,很少会去揭开。 言俏俏也不想惹他难过,想了许久才迟疑地道:「……是真的很好吃。」 梁九溪笑了下:「母后若知道她有个爱吃梅子酿肉的儿媳,应当会很高兴。」 言俏俏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位锦衣华服的妇人,捧着碗梅子酿肉爱不释手。 她忍不住笑起来,黑白分明的杏眼弯成了月儿。 饭吃到尾声时,徐沥风风火火地带着几份供词来了。 之所以不惜耗费精力在杨记饭馆布局,本就是为了抓刺客的活口。 三个刺客,哪怕只有一个软骨头,也多少能套出些有用消息。 徐沥一路奔波,又审讯了刺客半天,此刻喉咙眼都要冒火似的。 他便厚着脸皮向言俏俏讨了碗汤喝,三两下解决了,紧接着道:「如季公子所料,杨记饭馆这伙人,不是周家派来。」 梁九溪翻看供词的速度很快,闻言并不意外。 今日的刺杀颇为草率,那三名刺客亦是虾兵蟹将之辈。 而周家明里暗里手段多变,次次都是下的狠手,行事作风确实不像。 言俏俏抱了个红彤彤的果子在一旁,却没有吃,只是忧心忡忡地听着。 原本周家与郑氏逆党沆瀣一气就够难缠了,不知为何忽然又冒出一方不明势力。 虽这个第三方至今还未闹出什么要紧事来,但与郑周对垒时,若暗处还藏着变数,难免令人不安。 如今席清雪等贵女之死传得沸沸扬扬,小九这边之所以仍按兵不动,纵容事态愈演愈烈,就是为了后面能一击中的。 从席家到周家再到郑氏,或是从言作德到单尚书到周家,周家勾结逆贼、卖官鬻爵、祸乱朝纲的罪行无可辩驳,且已顺藤摸瓜取得了许多有关周家的罪证。 只差一个契机。 至于具体要等什么时候,言俏俏却没听他们明确说过。 只知道与传国玉玺有关。 传国玉玺,乃是南梁开国皇帝命工匠以玉石铸就,随着朝代更迭在梁氏子孙中代代传递。 于南梁江山而言,传国玉玺的象徵意义极为重要。 梁九溪攻破宫城后,斩杀逆贼郑修义,可即便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玉玺下落。 后来便有传闻说,传国玉玺仍在郑修义之子郑瑕手中。 这也是为何没有立即处决这位逆贼「太子」,而是将太子府上下百来号人尽数圈禁于良闻殿。 梁九溪翻到最后一张供词,上面却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玉玺在我手里。」 徐沥自然早就看见了,这也是他火急火燎跑来禀告的原因,挠头道:「玉玺不是在姓郑那小子手里么?这刺客的东家总不可能是郑瑕吧?」 梁九溪扯了下唇,随手将供词扔下:「他没有那个胆子。」 郑瑕最是贪生怕死,若刺客是他派来的,他这般挑衅岂不相当于自曝身份。 「也是。」徐沥将供词收好,一会儿还得给姓季的送一份过去,粗声道,「季公子还顺手查了下,说郑瑕那些个书画作品、诗词文章啊,全是花钱请人弄的!真是装得人模狗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6页 言俏俏不由面露惊讶。 在郑氏下台之前,她还不时听到过「太子」的才名,说是君子六艺无一不通、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堪称千年难遇的奇才。 原来……是这样得来的才名。 梁九溪见她吃饱了,便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言俏俏想他应该还要去良闻殿盘问有关玉玺的事,便摇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啦,反正也不远。」 永金楼本就在安岳坊内,乘车要不了多久,有林琅等人在也很安全。 几人在门口分别,临登上马车时,言俏俏却总有些不安心,忍不住拉住竹马的衣袖。 待男人回身,她便仰头露出一双澄澈的眼,蹙眉道:「小九,你要小心一些。」 梁九溪顺势用大掌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唇角。 言俏俏一愣,身边的下人立即齐齐地扭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她却还是感到些窘迫,耳尖染上红晕,也就忘了方才担忧的心情。 小声地控诉道:「不要在这里呀……」 梁九溪不动声色追问:「那该在哪里?」 言俏俏憋了半天,纠结地道:「……在、在家里?」 梁九溪笑了下,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令人不由自主生出些退缩的心思。 言俏俏担心他再说出些什么难以应付的话来,忙与他道别。 天黑了,马车跑起来不如白日那般顺畅。 但即便如此,从永金楼到新宅也不过花了半刻钟。 下了车,一行人簇拥着言俏俏往大门走去,却隐约瞧见门口的石狮子后绕出一道高大人影。 「琅琅,你真的在这里!」 陈靖曲虽已年过不惑,且穿的是便装,但身为镇远大将军,浑身气势依旧难以遮掩,一眼便知不是寻常人。 可门口大灯笼发出朦胧光芒,映照出他面上喜悦又谨慎的神色,又与一般父亲无异。 言俏俏脚步顿住,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林琅。 林琅没有应声,只是不耐烦地加快步伐,直接从对方身边经过。 「琅琅!琅琅!」 陈靖曲在身后接连唿唤,一声比一声恳切。 作为主人家,言俏俏不好太过怠慢,半春便主动上前去劝慰。 言俏俏看着林琅决绝离开的背影,为难地嘆了口气。 她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林琅的爹娘有同袍之谊,一位是陈将军,一位是林副将。 二人在军伍中相识相知、相互扶持的故事几乎是西北军中无人不知的佳话,常被人赞嘆伉俪情深。 可后来一次战役之中,陈将军身陷囹圄,林副将率兵前去营救。 谁知最后却只有陈靖曲一个人活着回来。 林副将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一半出于感情,一半出于对大局的考量。 无论这个选择合适与否,对于当时只有五岁的林琅来说,显然都是无法接受的。 稍大一些后,她便改了母姓,再不肯回陈家。 言俏俏也曾找小九要过当年那场战役的记录,大约能理解林副将自我牺牲的原因。 毕竟陈靖曲是万军统帅,保全他,对大局更重要。 林副将是个坚毅果决的女子,哪怕二人不是夫妻,恐怕她也会如这般弃车保帅。 而这份记录,便是林琅那时以贵女之名入宫、夜探云机殿的目标。 因不是什么机密,小九早就给她看过了。 但理解动机与接受结果是两码事,言俏俏只是局外人,她也不知林琅会不会与陈将军缓和。 ………… 时间就这般一天天流逝,又过了几日,京城中一切似乎仍是那般热闹喧譁。 过了中秋后,天气越发凉爽,日日都是天高云淡的爽朗。 可不知为何,言俏俏的心情却算不上十分舒畅祥和,隐隐能嗅出风雨欲来的意味。 如果即将有一场惊雷,那小九必定要站在雷电中心。 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微微蹙眉,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俏俏,你好了吗?」 门外,赵雀怡大声催促。 言俏俏回过神,掌心挤挤脸颊,露出轻快些的神色。 这才应声道:「我来啦。」 她近日越发不爱出门,得空便进宫。 但实则小九有一大堆正事要忙,即便她过去,二人也没法时刻腻歪在一起。 赵雀怡知道了,便特地来邀她出去散心透透气。 恰巧鸣月公子排的新戏今日在折香楼首演,名叫《红线劫》。 见人出来了,赵雀怡上手捏捏她的脸,疑惑道:「你这忙活半天,也没上妆啊?」 言俏俏只能笑笑不说话,率先小跑向等在门口的马车。 鸣月公子虽是民间出身,但那得天独厚的容貌身段以及那出神入化的唱腔使他名气颇大。 上至官家千金,下至普通百姓,都有不少人对他倾慕至极。 且他上回自排自演戏曲,已是前年的事了。 如今又有新的作品,自然是引得街头巷尾争相追捧,一票难求。 但对赵雀怡来说,要拿两张最前排的票无疑是犹如探囊取物般的简单事。 二人到得不算早,在折香楼一层戏台下落座时,周围已人满为患。 抬眼看去,宽广的戏台犹如浮在眼前的另一处小世界,很容易便沉浸其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7页 未时三刻,好戏开场。 幕布拉开,露出台上早早布置好的场景。 伴随着一道清丽悦耳的嗓音,玉鸣月饰演的角色登场了。 随着越来越急促的鼓点,他行至戏台正中,做了一个极漂亮的亮相。 四周喧闹的动静渐渐转小,随后彻底安静下来。 言俏俏此前只看过县里临时的小戏台,还没看过这种大场面的戏,尤为全神贯注。 玉鸣月在《红线劫》中扮演一位兄长,他自幼父母双亡,与妹妹相依为命。 妹妹生得貌美如花,在十六岁那年,遇见一位灵州来的男子。 年轻男女一见钟情,花前月下、许诺终身。 而玉鸣月所扮演的兄长对此却并不满意,并在此后的剧情里,为妹妹的心上人设置了重重难关。 幸而这位男子是当地有名的才子,凭藉自身的技艺与聪慧,将难关一一化解。 兄长屡屡吃瘪,最后终于被男子的真诚打动,亲自为二人繫上了红线。 其中有苦有甜,有悲有乐。 观众时而落泪,时而大笑。 言俏俏看得也十分开心,正要转头与赵雀怡说几句俏皮话,却见合上的幕布再次缓缓拉开。 戏,竟还未结束。 她忙坐回去,期待地等着。 最后一幕,就在妹妹与心上人终于得到兄长祝福,互表心意时—— 当地一名权贵恶霸带人强行闯入院子,将男子毒打一顿后,绑走了貌美的妹妹,强纳为妾。 兄长匆匆赶到时,只看见晕厥的男子与满是尘土的断裂红线。 台下观众忍不住阵阵骚动,四处响起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但众人还留有期待,紧张地盯着戏台。 可幕布落下,乐器声中,诸位戏子登台致谢,表示戏已彻底结束。 言俏俏纠结地蹙眉,心里也有些如鲠在喉。 倘若一开始便註定悲剧就算了,可分明前面的一切看着是越来越好的。 为何偏偏要在大喜后陡然一转,毫无预兆地落入如此悽惨的结局。 已有观众愤愤起身,骂骂咧咧地离开。 有了一个,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观众控诉着自己的不满,恐怕若台上的人不是鸣月公子,此刻早已挂了一身鸡蛋烂菜叶。 赵雀怡撇撇嘴:「我说戏名里怎么好端端带个劫字。」 眼见观众散得差不多了,言俏俏也站起来,却瞥见台上其他人都退下了,玉鸣月还静静地站在正中央。 他垂着眼,宛如一座无悲无喜的玉雕像。 仿佛知道有人在看自己似的,他轻抬眼,直直地望过来。 而后开口:「言小姐,请留步。」 戏台空旷,他的声音仍带着戏中的味道,悠悠迴响。 言俏俏迟疑地看向赵雀怡,便听她纳闷地嘟囔道:「估计又是那件事吧。」 她无奈道:「鸣月确实有个妹妹,这个故事也不是戏,是真的。」 言俏俏惊讶地张了张嘴,片刻才道:「那、那他妹妹真的……?」 「其实我也没见过她妹妹,按他的说法,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赵雀怡想了想道,「他妹妹好像叫……玉婵儿?应该是。」 玉婵儿。 听到这个名字,言俏俏脑海里忽然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瞬,竟觉似曾相识。 先前在宫中时,她身中醉青月之毒,需要提前引发。 后来,便是一位名为婵儿的罪奴送来了毒引。 在婵儿的身世中,她便是被郑瑕强纳为侍妾,再不能与亲人相逢。 言俏俏眨眨眼,难以置信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赵雀怡凑近些,压低声音道:「鸣月之前也来找我帮忙,但他妹妹是郑瑕的侍妾,人被圈禁在良闻殿,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而且那地方陛下看得紧,我爹说话都不一定管用,何况我。」 而言俏俏不一样,她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女子。 最重要的是,她心肠软,看起来也很好说话。 赵雀怡猜他必定是衡量了这点的,不然不会这么快坦白。 言俏俏便有些左右为难。 显然,玉鸣月接触她本就是有目的的,只是这目的并不算可恶,甚至有些可怜。 她忍不住道:「其实……我见过他妹妹,但已是大半个月前的事了,瞧着人很瘦弱,像是生病了。」 良闻殿连只苍蝇都进不去,听说郑瑕在里面抓着自己府上的人往死里折腾,宛如疯了一般。 玉婵儿一介弱女子,这么久过去,还不知是什么样子。 言俏俏不由自主想起那位苍白消瘦的女子,想起她极细手腕上缀着金制小狗的手绳。 也不知她和她的大黄狗,还好吗。 良久,她似是下定决心,朝戏台上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玉鸣月怔怔地垂手站着,闻言,深深行了一礼,微微急道:「求言小姐替小生打听打听,舍妹是否还安好。」 言俏俏本以为他会想让自己将妹妹救出来,却没想到是这样简单的诉求。 她愣道:「只是这样吗?」 玉鸣月苦笑道:「自从舍妹被一同圈禁良闻殿,我便彻底与她失去了联繫。言小姐与我萍水相逢,愿意替我打探,鸣月已感激不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8页 言俏俏蹙眉,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朝堂暗流涌动,不久便会有一场争斗。 待一切尘埃落定,良闻殿恐怕也将不復存在了。 哪怕玉婵儿现在还活着,又怎么躲过后面的劫难。 她实在纠结不定,直到走出折香楼,还在思考着究竟该不该做下心中所想的决定。 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丫鬟凉儿便匆匆跑过来,满面惊慌—— 「小姐不好了!陛下遇刺受伤了!」 言俏俏的心瞬间被人紧紧捏住似的,唿吸都乱了一瞬。 当下再顾不上什么婵儿不婵儿,提着裙摆急急跑向马车—— 「快,我要入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4 22:34:45~2023-05-05 23:3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小顽ov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落雪 10瓶; 不睡觉 5瓶; 栀夏、柒光萦胥、微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七章 ◎救出◎ 下了轿辇, 言俏俏便匆忙跑入云机殿, 险些撞上迎面走出来的小太监。 正殿中无人,她又转入偏殿,果然看见靠坐在窗下翻阅文书的男人。 梁九溪爱穿玄色衣袍,静默不语时, 便更显得整个人宛如一座沉谧幽远的高山。 只是此刻衣裳松松垮垮地披着, 露出肌肉分明的结实胸腹。 一双长腿随意交叠,比起平日里总是正襟危坐的模样, 多出几分慵懒散漫之意。 言俏俏的目光下意识落向他腹部,瞧见那厚厚一层白纱布中透出的微微血色。 方才听见外头急匆匆的脚步声,梁九溪就知道是她来了。 毕竟在云机殿中, 除了她, 也没人有这般闹腾的特权。 他抬起眼角, 淡淡扫过近处站着的几个下属, 一时也不找不出是哪个走漏了消息。 伤势不重,梁九溪本没打算让小青梅知道。 言俏俏蹙着眉走近, 急急地问:「小九,你的伤怎么样了?」 梁九溪握住她微凉的手, 将人拉到腿上坐下, 温声道:「小伤而已, 上过药了,不必担心。」 言俏俏这才稍微放心一些,却仍心有余悸地看着他身上的纱布, 不敢靠得太近。 徐沥等人便识趣地先行离开。 崔公公趁机道:「陛下, 您还未吃午膳呢, 御膳房那边一直备着, 可要端过来?」 此时已是申时末, 再过半个多时辰,都能直接吃晚饭了。 可见他有多长时间不曾进食。 梁九溪一顿,果然见余光中小青梅已严肃地抬头盯他,像只缓缓竖起耳朵的兔子。 他捏捏眉心,无奈道:「端来吧。」 愁了半天的崔公公终于松了口气,忙亲自到御膳房去吩咐了。 没有了外人,言俏俏便鼓起脸颊,不高兴道:「你又不吃饭!」 梁九溪只好道:「喝了两碗药,嘴里太苦了,没什么胃口。」 他这样一说,言俏俏又有些心软,不自觉看向他受伤的腹部。 她伸手摸摸那麦色的肌肤,热铁似的一块,不知怎样的利器才将其伤成这样。 女子若有若无的触碰令梁九溪腹中一阵紧绷,低头,便能看见那纤细雪白的手落在自己身上。 二人肤色差得不少,叫人难以忽略。 喉结滚动,他忽地抬手,自后方按住了言俏俏的脑袋,而后倾身咬住那两瓣红润的唇。 言俏俏呆了一瞬,便轻而易举被撬开齿关,长驱直入。 男人灼热的唇舌带来一阵淡淡的苦涩药味,惹得她直皱眉,却没法子躲开。 很快,软了的腰肢也被人圈住,引着她放松身子。 甜软的口腔里更是一个角落都没被放过,尽数被舔得苦苦的。 被放开时,言俏俏第一反应便是皱着小脸呸呸呸了几声,苦得蔫头耷脑。 梁九溪搂着她闷声直笑,好心地从桌上端了杯温水过来。 言俏俏忙喝下去,却始终觉得嘴里有股萦绕不去的苦涩。 她气恼地别过脸,不肯再与他说话。 崔公公端着几样饭菜回来了,高高兴兴地布置在桌上。 陛下不重口腹之慾,平日若是只有自己用饭,便较为简单。 「陛下。」崔公公将碗筷也准备好,贴心地道,「饭还是要吃的,若是嘴里实在苦得紧,奴才让人拿些蜜饯。」 梁九溪笑了声:「没那么苦了。」 他瞥了眼小青梅兀自生气的后脑勺,道:「不过还是拿些蜜饯来吧。」 崔公公只当没看见小两口的情趣,又出去取蜜饯了。 梁九溪却没马上动筷子,直起身子去看小姑娘,缓声问:「真的生气了?」 言俏俏的气性去得本就快,何况并不是什么大事。 可她又觉得不该这样纵容小九欺负人,便哼了一声。 眼前倏地垂落一样银光闪闪的物件,是一枚银线坠着的银制葡萄花鸟纹香薰球。 球身只有葡萄大小,便于携带,上头却雕刻着精緻非凡的镂空图纹。 最巧妙的是,无论球身如何晃动,里头的香料都不会泼洒出来,堪称神匠手笔。 言俏俏本就喜欢这些手工艺品,只在书上看过香薰球,却是第一回 见到实物,顿时被吸引了视线,双眼明亮地追逐着香薰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69页 而后,就看见竹马那张俊朗的脸。 梁九溪捏着银线,系在她腰带上:「送你,不生气了?」 言俏俏低头戳了戳那漂亮精緻的银球,忍不住露出娇憨的笑:「这是哪里来的呀?」 「找人做的。」梁九溪简洁道。 要做这东西可不容易,言俏俏亦是手艺人,自然明白其中的艰难。 她开心地翘起嘴角,早将方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梁九溪这才简单吃了些饭菜。 崔公公端了蜜饯过来时,言俏俏嘴里的苦味早散得差不多了。 她嘴馋地拿了一块吃着,便又想起下午在折香楼的事。 想到玉鸣月和玉婵儿,她不由偷偷看向正在吃饭的男人,有些迟疑地问:「小九,良闻殿的人,你日后打算怎么处置呢?」 梁九溪眸光微闪,没有正面回应,只是道:「怎么了?」 言俏俏便将玉氏兄妹的事全部告诉了他,末了道:「若这是真的,那其实玉婵儿也是可怜人。」 梁九溪知道她一向心肠软,不知道还好,若知道了,难免会为此神伤。 他略略思考道:「良闻殿中人员增减都有专人记录,我叫崔适找出来给你看?」 言俏俏忙点头,很快便拿到了一本册子。 她仔细查阅了近半个月的内容,好在都没有出现玉婵儿的名字,应该还安在。 她松了口气,本该将此消息告知玉鸣月即可,却盯着册子渐渐有些出神。 小九如今还留着郑瑕一干人等,不过是为了传国玉玺,以及吸引逆党营救。 等朝局稳定,大概就不会留了。 偏殿内安静片刻,梁九溪吃完了饭菜,看向小青梅发呆的模样。 他擦着手,道:「稍后我还要与赵丞相议事,走不开。你若想救她,我让七娘陪你。」 这世上没有人比小九更了解她,他总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言俏俏忍不住道:「我确实想让他们兄妹团聚,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梁九溪笑了下,揉着她脑袋道:「你说了算。」 小青梅明显已有自己的主张,他自然不会干预。 言俏俏忽觉一颗心落到实处,用力地点头,立即到外面找钟七娘去了。 ………… 玉婵儿的前十几年虽不富庶,但有兄长疼爱,又遇见了心爱的男子,日子倒也温馨如意。 若非郑瑕强迫她为侍妾,如今的她应当也算幸福。 这几年她常常缠绵病榻,受尽冷遇。 哪怕是圈禁良闻殿,她的住处也在最偏僻幽冷的地方。 这还是几个月来,她头一回被叫去前厅,且并非郑瑕命令。 玉婵儿本有些沉郁的心却在看到言俏俏的那一刻颤了一下,认出那是先前赠她半盒药膏的姑娘。 她虽不认识,可见对方身边陪侍的掌事姑姑和黑甲兵,便能猜出其身份贵重。 「又见面啦。」言俏俏沖她和善地笑笑。 玉婵儿反应过来,福身行礼。 钟七娘便道:「我们姑娘仁善,作主放你自由。即日起你便可脱身离去,重新生活。」 郑瑕等人早就跪在一旁,匍匐着不敢说话,闻言却纷纷精神一震。 谁也没想到,进了良闻殿,竟还有脱身的希望! 郑瑕迫不及待地拉扯玉婵儿的裙摆:「你快,快和这位小姐说几句好话!愣着干什么!」 「你别碰她!」言俏俏生气地道。 黑甲兵立即上前,一掌将人打晕,拖到角落里去。 速度快得言俏俏都愣了下。 玉婵儿却露出苦笑,朝她跪拜下去:「小姐是菩萨一般的人物,能遇到您,是奴之福气。但拖着这残破病体,只会给他人增添麻烦,不如就此了此残生。」 看着女子纤细颤抖的身子,言俏俏垂眼,其实也明白她的顾虑。 当初妹妹被抢走,玉鸣月也曾奋力反抗,却惹得郑瑕更加恼怒。 他本在正统梨园世家学艺,最后却只能沦落至折香楼。 她那位心上人更是在科举中遭人陷害,十几年寒窗苦读毁于一旦。 言俏俏想了想,只是道:「可这也只是你自己的揣测呀,或许你兄长并不在意这些。」 「你知道吗,他还特地为你排了一齣戏,讲的是你的故事,很多人都看到了。」 玉婵儿怔住,泪水滑落脸颊。 「而且在戏里,你们依旧是兄妹,他从未后悔做你的哥哥呀。」 玉婵儿心思本就沉重,眼下更是捂着脸,失声痛哭。 言俏俏还是头一回把人说哭,紧张地捏着手指头,默默地等了好一会儿。 许久,玉婵儿止住哭声,沖她重重地磕了个头。 ………… 「然后呢?兄妹俩见到了?」 茶楼里,赵雀怡磕着瓜子儿,边听言俏俏绘声绘色地说那天的事。 「对呀!」言俏俏捧着脸开心道,「虽然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心结,但她愿意踏出良闻殿,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赵雀怡不由感慨道:「你可真是我见过最好心眼的人,替别人忙里忙外的,又没好处给你。」 言俏俏抿唇笑笑,眼神天真又纯粹。 一想到玉氏兄妹能重逢,且郑瑕再也没机会欺负人了,她便很高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0页 她想到什么,畅想道:「若是……玉婵儿的那位心上人也回来就好了。」 赵雀怡动作一顿,道:「男女之爱到底比不上兄妹之情的。听鸣月说,那位公子科举失意之后,便愤然离开京城,不知去向了。」 言俏俏便失望地嘆气,喃喃道:「可是戏里面他真的很喜欢玉婵儿,那么多难关都没放弃……」 「不过。」赵雀怡疑惑道,「我倒是好奇这人究竟是谁,以玉婵儿的年纪来看,那人年纪也不会超过三十岁。」 六艺精绝,几乎无所不通的大才子,这样的人物京城一百年都出不了几个。 「要不是知道我哥长了颗铁疙瘩做的心,我都要怀疑是他了。」赵雀怡编排着自家兄长。 言俏俏虽只见过那位赵大公子一面,却感觉对方是极温柔谦逊的人,没想到会被铁疙瘩几个字来形容。 她被逗得直笑,却冷不丁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言俏俏忙道,「我记得崔公公说,赵公子曾有京城双璧之名,那应该还有另一个人与他齐名呀?」 赵雀怡一挑眉,也是因她的话,才渐渐想起曾经记忆里的某个人。 「……你说韩重微啊。」 「他这人确实挺有才能的,我哥以前还经常提起他,不过他还在京城啊。」 赵雀怡道,「他接受了权贵的招揽,去给人做幕僚了,帮人画画写文章之类。我哥为此还同他吵过架,对他很是失望……」 她说着说着,忽然停住:「……我记得他就是去的太子府。」 那时的太子府,不就是郑瑕的府邸。 言俏俏倏地抬头,惊讶道:「那……那他和玉婵儿……」 「难道一直在一起?」 二人对视,齐齐陷入震惊的沉默之中。 世人都以为一代才子韩重微是屈服于权贵,甘愿做郑瑕的影子。 亲友、知音羞于提起他,渐渐的,关于他的事便成了角落里的灰尘,无人在意。 谁能料到,竟只是为了情之一字。 赵雀怡意外道:「若真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倒是个痴情种。」 一旁靠窗坐着看风景的林琅突然开口道:「郑瑕夺人所爱,从前忍耐就算了。如今郑氏倒台,韩重微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言俏俏脑海里几乎瞬间想起消失不见的传国玉玺。 她忙放下茶杯:「我去找小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5 23:38:55~2023-05-06 23:4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不睡觉 2瓶; 黎晨星、微光、今天有钱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八章 ◎结束◎ 梁九溪并非每日都在宫中, 言俏俏先派人去问了, 得知他此刻在季望山府上,便乘车过去。 季家府邸从外面看去不算气派,与周边住宅并无太大区别。 唯一的特点是很新,像是入京后才置办的产业。 季望山毕竟不曾在朝中担任要职, 住处的规格便不好太过越矩。 言俏俏还是第一回 来这里, 但门房好似早认识她似的,恭恭敬敬地在前方引路。 宅子里的布置乍一眼也并不奇特, 但放眼望去总有股奇异之感。 她不懂其中门道,便也没有肆意打量,款步走入书房之中。 「韩重微?」 听言俏俏说完, 梁九溪眯了下眼, 望向另一边的季望山。 季望山亦是停顿一瞬, 沖她颔首道:「巧了, 陛下与我方才正说到这个人。」 言俏俏愣了一下,面露惊讶。 梁九溪便道:「可还记得先前杨记饭馆的刺客?近日查到些眉目, 不出意外,正是你说的那人的手笔。」 「看来, 玉玺真在这韩重微手里。」季望山沉吟片刻道, 「但我已让人搜过他在良闻殿的住处, 恐怕是藏到别处去了。原本还要费些功夫,但他若真是为了那位玉婵儿,那倒好办得多。」 玉婵儿是良闻殿罪奴, 若无圣旨特赦, 就只剩死路一条。 韩重微大概是打算, 以传国玉玺作为谈判筹码, 换心上人的命。 但新帝暴名在外, 他并不确定能否如愿,所以先只派出刺客刺探风向。 言俏俏一边听,一边在脑子里梳理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如今玉婵儿已经被她救出来了,那韩重微还会拿出玉玺吗? 她心里咯噔一下,忽有种好心办了坏事的无措感。 季望山朝她看过来,言俏俏不自觉揪住衣摆,侷促道:「……那时带玉婵儿去了折香楼,她哥哥将她安置在附近的客栈了,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梁九溪点头起身,顺手环住她的肩膀,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头道:「玉婵儿不要紧,韩重微才是关键。他仍在良闻殿名册之上,跑不掉的。」 「真的吗?」言俏俏蹙眉问道。 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自然是不希望自己还添麻烦。 季望山面色平淡,倒是破天荒地道:「玉玺本身于韩重微而言并无价值,除了拿来和我们谈条件,别无作用。」 无论他们是不是在说安慰话,言俏俏的心总算稍微安定一些。 季望山找来下人备车,道:「究竟如何,去客栈一看便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1页 言俏俏记得客栈在哪里,便与他们一同前往。 她才进马车坐下,车帘便再次被人掀开,高大的男人出现在眼前,遮挡住外头明亮的秋光。 马车足够宽敞,二人也不是第一次共乘了。 言俏俏习惯性往边上让了让,心里却还想着玉婵儿的事,神色显得有些迷茫低落。 梁九溪斜过眼角看了她许久,她都一直不曾发觉。 直到他主动打破车内的安静:「俏俏,没有人能永远做出正确的判断。」 言俏俏怔怔看向竹马,却见对方的脸色既非谴责,也不严肃。 他只是温和地缓声说话,在车身偶尔颠簸得厉害时,还会习惯性地伸手扶住她肩膀。 言俏俏眼角微酸,一点点挪到他身边去,与男人挨着,才仰头小声问:「你也会做错判断吗?」 梁九溪坦然道:「我又不是神仙,先前大理寺卿还被我训了一顿,后来才知冤枉他了,让崔适送了赔礼去。」 她惊讶地眨眼,片刻,才认真点点头。 梁九溪笑了下:「何况你也不算做错什么。韩重微记恨郑瑕,他与我们本就不是敌人。你出于善心搭救玉婵儿,说不定他还感念你的恩情。」 「再说了。」男人垂眼盯着她,低声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大胆一些就是。」 「……嗯。」言俏俏展眉一笑,终于重振精神。 一行人很快到了客栈,未免打草惊蛇,便只有他们三人进去。 敲响房门后,言俏俏紧张得不自觉屏住唿吸。 好在门开了一条缝,露出玉婵儿苍白的脸。 瞧见言俏俏,她脸上便浮起笑意:「言小姐……」 她自然也认出梁九溪,似乎并不意外,反大大方方将门拉开,朝他跪拜行礼。 屋内的布局摆设很简单,就是常规的客栈厢房。 季望山越过地上的女子,抬步往里走。 言俏俏想着她身体不好,没多想便弯腰去扶她:「玉姑娘,你起来吧。」 玉婵儿朝她温柔地笑了笑:「言小姐,你是我见过最和善的大人物。」 她转而道:「我知你们是为了玉玺来的。」 梁九溪扫视屋中,并未发现不妥,淡声问:「你知道东西在哪里?」 「重微拿到玉玺之后,便来找我,说很快带我出去。」玉婵儿静静道,「这么多年了,我常常劝他自己走,他从来都当作没听见。」 「刚遇见我时,他还是位惊才绝艷的少年郎。如今……」 有时想想,若是从未遇见过就好了。 她知道自己那些心思并没什么人愿意听,很快止住了话头,诚恳道:「陛下,我愿意告诉你们玉玺的下落,但请您答应一件事。」 「还请您赦免重微身上的罪名,让他能再参加科举。」 玉婵儿明白其实她没什么资格与这位帝王谈条件,但或许是言小姐在场的缘故,让她的勇气也多几分。 郑修义在位时,官场一片混乱,科举更是举目浑浊,不少学子因此蒙难。 梁九溪沉声道:「韩重微当年被人诬陷作弊,并非个案。大理寺已在重审,届时自会还他清白。这是他身为南梁子民应有的权利,而非朕之恩泽。」 玉婵儿怔住,随即露出喜悦之色,哽咽着拜下去:「谢过陛下!」 她递过一张字条,交给了季望山。 季望山便立即亲自核实去了。 言俏俏还是将她扶起来,跟着开心道:「你放心吧,只要拿到玉玺,小九不会为难你们的。」 玉婵儿松了口气,忽觉浑身轻松,一贯沉郁的眉目间也多出两分释然:「言小姐,您是我的恩人。」 言俏俏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大黄送到鸣月公子那里养着了,你得空可以去看它。」 她扭头看向已经跨出门槛的竹马,挥手道:「玉姑娘,我走啦。」 「言小姐。」 玉婵儿突然叫住她,竟是又从袖中取出一张摺叠的纸。 「这是……重微昨晚让人想法子送出来的,让我交给你。」她往门外瞥一眼,塞进言俏俏手里。 「算是赔礼,也是谢礼。」 言俏俏懵懵地接过,打开来一看,竟是一张手绘的简略地图。 她记性好,与记忆中仔细一比对,便发现画的是皇宫无疑。 上面还标出了许多地点,粗略一数都有十几个。 背面附了几行遒劲的字—— 「郑修义曾命人在宫中埋藏十八处火药,遇火即炸。 火药埋藏点已悉数标出。 就当是为醉青月的事向言小姐赔个不是,也感谢那日赠予婵儿的半盒药膏。 ——韩重微。」 ……火药?醉青月? 言俏俏看得定在原地,脑子彻底陷入一团云雾之中,一时没能理解清楚。 「俏俏?」梁九溪回头。 言俏俏回过神,将图纸捏紧了,忙急急地朝他跑去。 梁九溪伸手将小青梅接住,皱眉看向她手里的纸张:「她给你什么了,这么着急?」 言俏俏就要展开给他看,反被他按住抱起来:「回马车里再说。」 马车里到底更私密些,梁九溪这才接过来,只随便扫两眼,便察觉这份地图的要紧。 季望山确实曾查到蛛丝马迹,大军入京前,郑氏曾令工坊赶制一批火药,但没追查到用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2页 谁也没想到他竟运进了宫里。 平日栖身的宫城竟暗地藏有如此祸患,若与逆党争斗时,火药忽然爆炸…… 饶是梁九溪,都隐隐感觉一阵凉意。 他翻过来,自然看见后面的字,不由目光一冷:「原来给席清雪送字条的人,也是他。」 「……字条?」言俏俏缓了缓问,「让席清雪给我下毒的是韩重微吗?」 「应该是。」梁九溪沉吟片刻,「他是郑瑕的幕僚,要假借郑瑕的身份给席清雪下命令,不是什么难事。」 但韩重微与言俏俏无冤无仇,甚至并不认识。 他下醉青月这种并不致命的毒,只有一种可能—— 他曾打算在贵女中寻一人做玉婵儿的替死鬼,而言俏俏又是那一批贵女中身份最不起眼的,风险最小,便被选中了。 梁九溪眉头压下来,隐隐有些阴沉之色。 言俏俏知道他是不高兴了,便主动将手放进他掌心,安抚道:「都过去了,而且他也给我道歉了呀。」 梁九溪只得无奈地嘆气,将图纸叠好还给她。 言俏俏奇怪道:「怎么啦,你不要这个吗?」 「韩重微给你的,你收好。」 言俏俏眨眨眼,知道这是要把功劳记给她的意思:「……噢。」 ………… 按照玉婵儿给的提示,季望山顺利找到了传国玉玺,并将它带回宫里。 琼华殿中,梁九溪特地召见几位肱股之臣,将玉玺与火药的事一一说明。 玉玺回来,众人自然是高兴的。 可听到宫中竟埋着火药,还是十八处之多,这些素来沉稳的大臣都不由出了一层冷汗。 季望山道:「图纸是韩重微指名交给言小姐的,可见若不是言小姐在,他根本没打算将这消息告诉我们。」 仅凭玉玺,足够保他与玉婵儿平安无事。 多出来的这份图纸,则全然是为了还言俏俏的人情。 乌木桌案后,梁九溪不动声色地睨着底下的几位臣子。 这几个老傢伙能力忠心倒是都有,心眼子多也是真的。 新任左丞相不久的赵矩贊道:「都说善行结善缘,言小姐真是福星高照。」 「是啊是啊,若没有言小姐,今日还真是危险了。」 其他人跟着大加赞嘆,将气氛烘托起来,想着陛下怕是要顺势商量议后之事了。 其实赵家不争的话,一时半会儿也没别的皇后人选了。 言小姐虽出身不高,但胜在陛下喜欢,且他们多少遇见过几次,人也是极温善有福气的。 如今要她做皇后,众人也不大会去反对。 但等了会儿,座上的帝王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冷淡道:「清除火药需要七日,届时一切准备就绪,诸位爱卿可知要做什么?」 几位大臣陡然精神一凛,齐齐拱手作揖:「臣等已筹备多时,誓要一鼓作气,将周家这害群之马彻底赶出朝堂!还南梁江山一片清正!」 ………… 九月初,昨夜刮一场大风,京城落了一地金黄的桂花。 浓郁香味在空气中瀰漫,又随着日头的升起渐渐淡去。 这一日,朝堂震变。 早朝时,左右丞相联合户部、吏部、礼部、兵部尚书上奏,痛批周氏一族数条罪状。 周氏族人仗着位高权重,卖官鬻爵、贪污受贿近千万两白银。 且欺压百姓、草菅人命,罪孽深重。 事情败露后,更是狗急跳墙,企图勾结逆贼、结党营私,欺君犯上! 周家现任家主大喊冤枉,但一桩桩一件件,均有人证物证,百口莫辩。 京城百姓眼睁睁看着黑压压乌云似的黑甲兵涌入安岳坊的周家宅邸,搬出来数不清的大木箱子。 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还有各大钱庄的银票,多得令人眼花缭乱。 许多百姓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其中一样,此时看着周家肚子里的油水,想到他们吞的都是自己辛辛苦苦上交的赋税,顿时物议沸然。 周家原本气派宏伟的大门被路过的百姓砸了烂菜叶和臭鸡蛋不说,门口的石狮子更是让人趁夜用粪水泼了个彻头彻尾。 一时之间,周家的罪行传遍大街小巷,被百姓口口相传地唾弃着。 言俏俏这几日都没有出门,只在家里等着消息。 新宅的护卫又增加了一倍,几乎围成了个铁桶。 她抬头望着院子的天空,想起小九的话—— 「周家到底不是普通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起来再劣势,也总有一搏之力。」 「他们如今走投无路,定会剑走偏锋、孤注一掷。」 「俏俏,你先不要出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什么风声动静都不要害怕。」 「等结束了,我自会来找你。」 言俏俏倒不害怕,她身边还有林琅贴身跟着,只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结束。 深夜,月色如水。 天气越发凉,城墙渐渐覆上一层极淡的白霜。 京城到了宵禁时分,除了打更人,街上本不该有行人走动。 今夜,却忽得不知哪来许多身穿甲冑、手持刀枪剑戟的人,冲出去与守夜的黑甲兵战作一团。 言俏俏本就睡得不安稳,没多久便被外头愈演愈烈的动静闹醒。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3页 她坐起,耳边尽是人的哀嚎与狂吼,以及冷铁碰撞的刺耳声响。 言俏俏的心怦怦直跳,顾不上穿鞋便跑到窗边,努力朝宫城的方向望去。 但是自然什么都看不见的。 半春点灯进来陪她,沉静道:「小姐,没事的,我们回床上去吧。」 言俏俏回想小九的话,知道这些都在他意料之中,吸了口气,沉下心来。 她听话地往床榻走去,却在转身的那一刻,忽听见宫城的方向传来一声兇勐骇人的巨响! 有什么爆炸了! 言俏俏脑子里嗡地一声,惊慌地跑向门口,却被林琅拦住。 她抬头,看见远处似燃起熊熊火海,火光冲破漆黑夜空,照亮了半边星海。 言俏俏急道:「林琅,你听见了吗!?是不是火药爆炸了?可是火药不是都清理了吗?」 林琅一贯冷淡的面容也显出几分凝重,没有回答她的话。 瞥见闷头往外走的人,一把抓回来:「去哪里?」 言俏俏咬唇,不安地道:「小九是不是出事了?」 「不知道。」 半春也上来劝慰:「小姐,最迟也等天亮再入宫吧。」 言俏俏紧紧盯着屋嵴后露出的火色夜空,心头涌起一阵难以控制的情绪。 她揉一揉眼睛。 片刻,视线又变得模煳,她便再揉一下。 不争气的泪水沾湿眼睫,顺着脸颊滑落,言俏俏哽咽道:「那我再等一等。」 府中的人便都过来陪着她,这一等就等到了天蒙蒙亮。 终于,宫里来人传消息了。 小太监喜出望外的声音扫尽院中阴霾:「喜报!逆党已尽数拿下!」 「喜报!逆党已尽数拿下!」 言俏俏忙起身往前,枯坐了半宿,腿都有些僵硬,踉跄了一步。 小太监磕头道:「小姐且安心,陛下英勇神武,亲手斩杀了逆党首领!让奴才来知会一声呢!」 「小姐若是要入宫,奴才这就领路!」 言俏俏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好似搁浅的鱼儿重新游入河水,耳边的嗡嗡声终于散去。 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6 23:42:21~2023-05-07 22:0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微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九章 ◎正文完结◎ 「所以那声巨响, 真的是火药呀?」 言俏俏坐在桌边, 手里抓一只白瓷汤匙,搅着瓷盅里的热粥。 闻言,一旁正在剥红薯的男人点了下头:「嗯,第十九处火药, 韩重微的图里不曾标出来。」 此时天才亮起不久, 梁九溪才刚刚卸下铠甲,知道小青梅担心, 简单擦洗后便径直来见她了。 言俏俏咬了一口红薯,而后双手捧着接过来,蹙眉道:「是他不小心漏了, 还是……?」 梁九溪笑了下:「第十九处火药刚好埋在良闻殿, 炸死了郑瑕。若说巧合, 也没这么巧的。」 他瞥了眼小青梅乖乖吃早饭的模样, 便没说郑瑕的具体死状。 那火药埋得离郑瑕院落极近,猝不及防炸开, 直接将其炸成了几块焦黑碎尸,死状奇惨。 韩重微这显然是在报復。 言俏俏舔舔嘴角的红薯屑, 用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也不说话。 梁九溪也看她, 微微挑眉。 言俏俏便小声说:「小九,你知道良闻殿有火药吧?」 小九是很谨慎的人,韩重微将地图给他, 他未必全信, 必定会让自己的人再全部核对一边。 否则也用不上十天这么久。 梁九溪哑然, 倒不知小姑娘如今也有这般看穿人心的本事了。 诚然, 他确实查出来良闻殿还有第十九处火药。 但韩重微设计要杀郑瑕, 他没理由阻止。 况且如此一来不必他动手,反而手上干净些。 梁九溪笑笑,算是默认。 他盛了碗粥,转而说起别的:「良闻殿被炸塌了一半,修葺十分麻烦,不如打算推倒重建。」 言俏俏好奇问:「那要花很多银子吧?」 「无妨,辛家人快入京了,这帐就交给他们去算吧。」梁九溪懒散道。 辛家人…… 她咽下一口温热的粥,不由想起那位传言中的辛小姐。 辛小姐当初应该是和小九等人一同入京的,但不知是不是有其他职责在身,言俏俏从未遇见过。 ………… 郑修义在位期间骄奢淫逸、祸乱朝纲,本就民怨沸腾。 因而周家这棵最大的树倒塌后,连带着郑氏逆党也元气大伤。 再加上良闻殿爆炸,「太子」郑瑕死无全尸,剩余的零散逆党不足为惧。 时隔二十年,南梁的京城终于迎来了旧日君主。 放眼望去,几月来争斗的痕迹在缓缓恢復如常,长街上人流如织,一派新气象。 金秋九月过去,许是离立冬越来越近的缘故,天气逐渐有了明显的冷意。 清晨起来,便见屋瓦上一片清亮的白霜,随着日光很快消融。 言俏俏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衣裙,外边罩着件雪纹夹袄。 尤其她这些日子来吃得都极好,不知不觉长了些肉,再不似那般瞧着可怜巴巴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4页 反而更显珠圆玉润,白里透粉的面颊上一双杏眼水光潋滟,樱唇红润。 生的是雪肤花貌、光彩照人,还养出几分从前不曾有的贵气。 京城这边的女子多纤瘦清丽,言俏俏倒是向着反方向去了。 但她腰又细细软软,加上性子极温善,整个人便好似一只软糯的甜糕点。 赵雀怡打量着对面的姑娘。 若非陛下派来的那些丫鬟看得实在太紧,她早就想上手摸了。 她也不信陛下忍得住,陛下肯定早就抓着俏俏揉弄欺负过了。 想着,赵雀怡还有些羡慕的。 言俏俏拿出雕好的白鹿木雕,递给她:「雀雀,这个送给你,白鹿会给人带来好运。」 赵雀怡细细观摩一番,她虽没见过白鹿,却也觉得手上这巴掌大的一樽像栩栩如生。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言俏俏做了几只不一样的,打算分别送给几位朋友。 见赵雀怡喜欢,她抿唇笑了笑:「过几日就是白鹿祭典,你去吗?」 先前徐沥带人从山林中捕捉来的珍稀白鹿,如今还养在云机殿后方的仙鹿苑中,为的便是这场白鹿祭典。 过去二十年,朝堂腐败,底下的百姓自然也没什么好日子。 宫中便安排了一场特殊的祭典,届时会开放皇家寺庙,将白鹿展示给百姓。 在百姓心中,白鹿乃是山神化身。 若能亲眼得见白鹿神颜,或是捡起鹿蹄踏过的落花,便能受到上天福泽,好运连连。 更甚者,如果谁能被白鹿主动亲近,那更是万中无一的大福星! 言俏俏从家中过来,一路上听见不少人都在议论白鹿祭典的事。 还有说要提前一天去候场的,可见大家对此都很是期待。 赵雀怡道:「去啊,为什么不去,我还没见过白鹿呢。那仙鹿苑被黑甲兵守着,我都进不去。」 言俏俏虽早就见过白鹿,但此时回想起那段时光,心里仍觉得温馨。 赵雀怡看她很开心的模样,不由道:「不说白鹿了,我听我哥说,辛家的队伍都快走出徽州了,估计还有几天就入京了。」 言俏俏一怔,苦恼地蹙了蹙眉尖。 辛家这次入京可谓浩浩荡荡,几乎一大家子都来了。 除此之外,随行的还有数不清的实木大箱子。 据传,里头全是那位辛小姐的嫁妆。 辛家是江南首富,自然不会在女儿的亲事上吝啬。 那运送嫁妆的人马蜿蜒出去,足足占据了十里路,是货真价实的十里红妆! 便是皇室公主出嫁,也罕见这般惊人的阵仗。 言俏俏倒不觉得小九会娶那位辛小姐,只是场面这样大,怎么想都不好收场。 辛家毕竟有无可替代的功劳,总不能太寒了他们的心。 她捧着脸,不由嘆了口气。 赵雀怡便拧起眉头,大声密谋道:「要不我找点人,去截了辛家的队伍吧?」 「或者让林琅把那位辛小姐绑了也成。」 一旁安静喝茶的林琅翻了个白眼,默了默道:「我又不知道那辛小姐在哪里。」 「……」赵雀怡惊道,「你不会真打算去绑吧?我就吹个牛,还得是你。」 言俏俏本有些低落的心情都被二人的对话搅乱了,忙道:「千万不要,小九肯定会处理好的。」 赵雀怡便安慰道:「没关系,他要是不处理好,敢辜负你,你就嫁进我家吧。」 「我和我哥,你可以挑一个嫁,当然了,我觉得我更胜一筹。」 言俏俏呆住,忙劝道:「你别说啦。」 上回雀雀这样开玩笑,小九知道了,回去她便被好一顿欺负。 可又不是她自己说的! 林琅冷淡地瞥一眼:「你们赵家没戏的。」 玉玺一事后,朝臣对言俏俏做皇后已没什么异议。 且不说赵丞相就是最支持的那一波人,连陈靖曲都提过,说这般福运良善之女执掌凤印,必是南梁百姓之幸。 就更不用说徐沥那些人,早就把言俏俏当皇后对待了。 赵雀怡被泼了冷水,也翻了个白眼。 言俏俏左看看右看看,才发现这两人翻白眼的模样如出一辙,竟说不上是谁学了谁。 她弯着眼睛笑起来,对赵雀怡道:「我还要去一趟万极馆取木料,下次再找你玩。」 「去吧去吧。」 万极馆是城西新开的一家奇货铺子。 虽一共也只开了两三个月,但他家总有一些别的地方没有的货源,譬如各种或珍稀或奇特的木料。 言俏俏雕白鹿的白楠木便是在那里买的,因而常常会过去逛逛。 掌柜知道她喜欢什么,有好东西也总是先差人来问她要不要。 今日有一块品相极佳的小叶紫檀,言俏俏想去买下来。 一进万极馆,平日不负责接待的掌柜便热情地迎上来:「言小姐,东西给您留着吶。」 店内还有几个其他顾客,听见动静多少会好奇地看几眼。 其中有位穿碧蓝色锦裙的女子,髮髻上珠翠交叠,极其富贵。 她斜了言俏俏一眼,扬声道:「什么好东西还藏着掖着的,掌柜的怎么不给我看看?」 掌柜熟练地笑道:「郡主殿下说笑了,东西已被言小姐订下,自然不能拿出来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5页 长恩不满地哼了一声,走近道:「如果我非要看呢?」 言俏俏认识这位长恩郡主,她父亲是小九的一位堂叔,封地在南梁最东边的偏僻处。 因离得太远,存在感又低,郑氏便没折腾到他们头上,因而得以留存。 如今新帝即位,从前的同胞手足却都已阴阳永隔。 皇室血脉凋零,便下了旨意将长恩郡主一家召回京城。 他们是九月底才抵达的京城,那时言俏俏恰好生一场小病,发了两日热。 小九一心守着她,只与堂叔一家吃了饭便匆匆回来了。 长恩郡主从此便记恨上言俏俏似的,与她不太对付。 言俏俏也让半春送了礼去,但对方不大领情,她也就不再费心了。 左右她也并不太喜欢这位长恩郡主,不过想着她是小九堂妹,才主动示好。 掌柜客气地笑着:「郡主方才不是要看指环么?小的让人拿的可都是压箱底的好货!您若是看得上,给您打七折!」 「我差那些钱么?」长恩反而恼道,「我偏要看那个,言小姐,不过就是看一看,你不会不高兴吧?」 看一看自然无妨,但对方明显在刻意捣乱,言俏俏只觉得好生难缠。 她认真道:「可我不想让你看。」 长恩一哽,立即借题发挥:「你怎么这么小气?我皇兄可不喜欢小气的女子!」 言俏俏不想搭理,嘆气:「你好吵,小九下回再说把你送回肇州的事,我不帮你说话了。」 肇州那地方偏远多山,哪里比得上京城繁华。 长恩脸色一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来不久,皇兄就想过把她送回去了。 难道是因为言俏俏? 她忍不住道:「别以为能吓住我!辛小姐才是皇兄真正喜欢的人,她为人豁达不与你计较,还真以为自己能当皇后了,这么耍威风!看你能风光几日!」 言俏俏一顿,身边的半春正要出面,忽听一道清朗的声音—— 「郡主这话我们辛家可不敢当,陛下与言小姐神仙眷侣,辛家上下无一不心知肚明,您可别乱说。」 门口走进来一位少年,瞧着有十八九岁,身量颀长,意气风发。 浑身上下有股富贵人家才有的丰润矜贵感。 他一进来,便迫不及待地去看店中被丫鬟簇拥的女子。 女子仍有少女风姿,鹅黄色衣裙更是衬得人柔软纯净,宛如初春桃花之中最娇嫩的花蕊。 察觉对方在打量自己,言俏俏疑惑地抬眼,水灵灵的眸子干净明亮。 辛澄不自觉露出笑容,抱拳道:「在下辛澄,是江南辛家第四子。」 掌柜的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去:「四公子,您可算来了!」 言俏俏反应过来,惊讶道:「万极馆是辛家开的?」 辛澄笑道:「是啊,所以言小姐若有什么看得上的玩意儿,我这就差人送到府上。」 言俏俏便如实道:「我订了一块小叶紫檀。」 「还不快去给言小姐取来。」 辛澄转而扫向一旁咬牙切齿的长恩郡主,却当作没看见似的,漠然挪开眼,吩咐道:「小店容不下郡主这般大佛,日后就别让她进来了。」 长恩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说什么?不让我进来!?我又不是不给钱……」 「我缺你那点钱吗。」辛澄毫不客气地道,挥手示意店内伙计赶人。 便是偏僻封地的郡主,长恩也没受过这种对待,一直到被拖出大门,才反应过来挣扎不停。 她的侍女跟在一旁吓坏了,哭哭啼啼的。 言俏俏有些惊讶这位辛四公子的做派,但打发了长恩,自然是好事。 她便专心等待起自己的小叶紫檀来。 辛澄与她搭话道:「你别听那人瞎说,我爹娘都很喜欢你的。等过两天他们到京城,肯定来看你。」 他是没跟着家里人,自己骑马先跑了,才能提前入京。 言俏俏并不认识辛家人,自然谈不上喜不喜欢,只当他是客套话,礼貌地点点头。 取到了小叶紫檀,辛澄本想直接送给她,但言俏俏坚持付了钱,让伙计送到家里去。 她中午还要与小九一起吃饭,出了万极馆,便乘车往宫里去。 辛澄的马车却正与她同路,也从朱雀南门进了宫城,看着是要去面圣。 言俏俏径直进了云机殿,他要在外头等通传,得了准许才能入内。 倒是在门口遇见季望山出来,先朝言俏俏行礼,又转而与辛澄寒暄道:「你怎么一个人先来了?」 「还有你季公子不知道的事?你这不明知故问。」辛澄打着哈哈道。 正殿内,梁九溪罕见地没在桌案前处理公务,而是倚靠在窗边晒太阳。 日光照得那张本就俊朗的脸越发轮廓分明。 钟七娘将一小袋香料交给他,道:「这是织香司根据白鹿平日习性研制而成的香料,里头是它最喜欢的几种香料草木。」 「只要您祭典时戴上,白鹿自然而然会与您亲近。」 梁九溪虽不太在乎暴名与否,但不得百姓拥戴的君王自不可能走太远。 若得白鹿亲近,不仅暴君之名不攻而破,且将被百姓视为南梁福运所在。 他不置可否,只是将香料收起,看向门口脚步轻快的小青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6页 言俏俏寻了一圈找到他,立即拎着裙摆快乐地小跑过去:「小九,我来啦!」 钟七娘便自觉退下。 梁九溪将人搂过来,顺手摸了两把,确实觉得长了些肉,格外称手。 他问道:「长恩又烦你了?」 言俏俏睁眼,惊讶道:」你这么快就知道啦?」 梁九溪勾起她鬓边的髮丝,挽到耳后。 当时之所以动心思将长恩一家子召回来,也不过是因为她与小青梅年纪差不多大小,以为能陪她解解闷。 谁知是个不安分的。 他直接道:「既然你不喜欢,明天便派人将她遣送回去,省得你心烦。」 言俏俏也没有再帮长恩说话,只点点头,用手比划道:「我今天买了这——么大的小叶紫檀,你说用来雕什么好呢?」 梁九溪笑了笑,手往下摸到她腰间挂着的葡萄花鸟纹银制香薰球:「随你开心就好……里面装了什么香料?」 「不是香料,是半春晒的茉莉花。」言俏俏道,「怎么了吗?」 梁九溪将装着香料的小袋交给她,不动声色道:「你用用这个试试。」 言俏俏凑到鼻尖闻了闻。 大约是一股青草的香味,再加些别的,总之极清清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 她没多想便收下:「好呀,那我回去就换上。」 辛澄走进来,行了礼,正看见她在摆弄一只银制香薰球,便下意识道:「言小姐喜欢这个啊,我家里有好多,金的银的都有。言小姐若喜欢,我找人送来?」 言俏俏一愣,实在觉得这位辛四公子热情得过分。 梁九溪睨他一眼:「朕送不起吗?」 辛澄咳嗽两声,连声补救道:「不不不,自然还是陛下的礼物最好。」 他这年纪在辛家亦是能独当一面的,此次进宫面圣,是为了重建良闻殿的事,以及徽州几个遭蝗灾的县的赈灾钱款。 言俏俏听二人交谈,只听一串又一串数额从辛四公子嘴里吐出来,宛如吃饭一般简单。 她却是云里雾里的,可见自己没什么做生意的天赋。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商议完了要事。 临走时,辛澄还特意与她告别:「言小姐,我下次再亲自去府上拜访。」 言俏俏奇怪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分明是不认识的,可对方却待她十分亲近。 转头,才发现小九也在盯着她,不由眨眨眼。 梁九溪便问:「可是对辛澄很好奇?」 岂止是好奇,这位辛四公子加上那位辛小姐,言俏俏甚至觉得古怪。 她纠结片刻,终究是忍不住问:「小九,你知道辛家人入京,还带了辛小姐的嫁妆吗?」 其实这样大的动静,小九不可能不知道的。 果然,梁九溪微微颔首:「过两日便能抵达京城了吧。」 见他一副从容模样,言俏俏反而有些着急,讷讷道:「你、你不会真的要娶她吧?」 梁九溪好笑地反问道:「我喜欢的是你,为什么要娶她?」 「可是……」言俏俏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索性放弃了思考,惆怅道,「这两年她一直陪伴你,好像很喜欢你?」 梁九溪怕小青梅真的胡思乱想,通常都是轻轻逗两下便作罢。 他嘆口气,从身后将她抱住:「一直陪伴我的人,只有你。」 言俏俏仰起头,不由目露茫然:「……什么意思呀?」 梁九溪垂眼看着女子沐浴在日光中的肌肤,如同冬日乍晴时的新雪一般。 那红润的唇又被染上些金灿的颜色,惹得他用拇指一遍遍轻抚。 他低沉的嗓音磁性缓慢:「从来就没有什么辛小姐,或者不如说,你就是那位辛小姐。」 「俏俏,那城外绵延十里的绫罗珍宝,是辛家为你准备的嫁妆。」 小青梅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姐妹送嫁。 出嫁时便只能拜牌位,独自走入花轿。难免显得孤零零的。 但若能以江南辛家干女儿的身份,从辛家出嫁,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辛家有四个儿子,老大老二已成家。 如此一来,言俏俏便多了四个哥哥、两位嫂嫂。 有人为她梳发开面,有人背她上花轿。 从此江南首富便是她的靠山。 虽说士农工商,但辛家显然不能以普通商贾地位来衡量。 有这样的娘家人,日后谁也不能再拿小青梅的出身做文章。 言俏俏抓住他作乱的手,震惊得话都说不利索,磕磕巴巴道:「那、那辛澄?」 「辛家这一辈全是儿子,突然多出个妹妹,辛四公子稀罕得紧呢。」梁九溪幽幽道。 如她这般乖乖软软的漂亮小姑娘,给人家做妹妹做女儿,人家自然是求之不得。 之前辛家就已提了许多次,说要进京来看看她。 他都以京城局势不稳为由拒绝了,如今倒是没了拒绝的由头。 这些话若换个人来说,言俏俏都要以为是骗人的,偏偏是小九告诉她。 她甚至觉得有些晕晕乎乎,手脚都是软的。 言俏俏怔愣地转头看向窗外。 日光照耀之处,是一片金澄色的烂漫秋光,恰似人间。 ………… 转眼,到了白鹿祭典的日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7页 昨夜下了点小雨,但到底是钦天监算过的吉日,一早又放晴了。 言俏俏准备妥当,半春便给她戴上那枚银制香薰球,叮嘱道:「祭典人多拥挤,小姐可不要到处乱走。」 「知道啦。」言俏俏已看见门外赵府的马车,迫不及待地拉上林琅出去。 谁知一出门,先撞见的竟是辛澄。 他今日也打扮了一番,更显得神采奕奕,见了她便道:「妹妹!」 自从这事不再是秘密后,辛澄便越发来劲,言俏俏几乎每回出门玩都能被他逮到。 他倒不做什么,就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付帐拎东西,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言俏俏不大好意思,有时也请他吃些东西。 一来二去,二人也不似最初那样陌生了。 赵雀怡唰地掀开车帘,探出头纳闷道:「你怎么又在这儿啊?」 这辛四公子怎么是个跟屁虫啊。 今日是几个姑娘约好了同行,言俏俏也实在有些无奈,但又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说。 到了街上,便请他单独陪自己去买糕点路上吃。 辛澄自然是立即从马上翻身下来,陪她走到对面的一家糕点铺子,问:「你想吃什么,哥哥给你买。」 言俏俏并非真的要买糕点,随便指了几样,委婉道:「四公子,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你不必这样总是跟着我的。」 辛澄一愣,忽然露出天塌了的表情,懵道:「为什么,你讨厌我?」 言俏俏纠结地歪过头:「我不讨厌你呀……但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用这样对我好的。」 辛澄这才松了口气,耸肩道:「我没勉强啊。其实两年前得知要多一个干妹妹时,我就一直想来看你了,但没有好的机会。」 「……你大概不懂家里都是男人的感觉,就连两位嫂嫂生的也是小侄儿。」 没人会不喜欢被他人疼爱,言俏俏其实只是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听他如此真诚的回应,不由露出一点笑。 辛澄便道:「这才哪到哪呢,家里哥哥嫂嫂们还有爹娘都很期待与你相见的。大哥大嫂还给你准备了……」 他倏地闭嘴,停在这里不说了。 言俏俏眨了下眼,瞥见不远处赵雀怡和林琅已经下车来,正朝这边张望,竟是时刻关注着她的情况。 言俏俏心中好似有一根极细的弦被轻轻拨动,发出无声的震颤。 她亲友缘浅薄,尤其自父母去世后,除了小九与林妈妈,世界便显得有些冷冰冰的。 这是第一次,她忽然觉得自个儿其实也被许多人珍视着,如同置身于一汪清澈的温泉,暖烘烘的。 「来,您的糕点!」 听见老闆吆喝,辛澄连忙付钱。 刚出炉的糕点松软却烫手,他接过来直抽气:「烫烫烫烫!!救救哥哥快救救哥哥!」 言俏俏忙捏住包装上的绳子拎起来,担心道:「没事吧?」 辛澄吹着手道:「没事没事。」 看着他龇牙的样子,言俏俏忍不住偷偷露出笑容。 ………… 中途买了糕点的缘故,一行人过去得稍晚了些,寺庙中已涌入许多人。 只有法场那边被黑甲兵团团围起,其中正是漫步的白鹿。 法场外拥堵得水泄不通,全是争相恐后想要一睹山灵神颜的百姓。 言俏俏见挤不进去,便暂时作罢。 几人找了个地方吃完糕点,时间渐渐到了午时。 又一队黑甲兵入场,如同一支黑色利剑破开拥挤的人群。 梁九溪作为帝王缓缓步入法场,由皇寺主持主持仪式,祭拜天地。 之后,白鹿便会由两队黑甲兵保护,踩着落花往外走。 「蹄下落花」象徵山神降下福瑞,百姓拾之而得庇佑。 言俏俏几人也渐渐往人群靠拢,期待地向法场看去,等待着那一抹纯净的白慢慢走来。 相比起那时在仙鹿苑,白鹿没什么太大变化,仍是那般圣洁美丽。 硕大的一对鹿角随着它的步伐摆动,犹如山林中姿态优美的交错枝干。 它的身后,百姓纷纷弯腰捡拾落花,面上皆是质朴而真切的笑意。 但它并不为任何人而驻足,只是悠闲轻盈地往前走,仿佛在林中漫步。 言俏俏观察着它的姿态,脑子里又浮现几个不同的木雕造型,一时有些出神。 等她回过神来,白鹿已走到了她面前,正歪着头看她,不知是不是认出她来了。 言俏俏有些开心,伸手摸了摸它的脸颊:「你还记得我呀?」 虽然她曾给白鹿起过诸如「小小白」这样的名字,但越了解便越觉得,它是属于山林的生灵,不该有俗世的名字。 白鹿能听懂她的话似的,垂首在她掌间蹭了蹭,蹭得人有些痒。 言俏俏忍不住笑起来,笑靥如花。 一人一鹿都是那般纯净无暇,和谐至极。 围观的百姓纷纷惊住了,皆屏气凝神。 直到有人先反应过来,举手大喊道:「天啊,山神显灵啦!山神显灵啦!」 「山神显灵了!」 被惊醒的百姓也跟着激动不已,他们可是真真切切看到白鹿亲近那位姑娘了! 是天选的大福星啊! 还有捡花时偷偷去摸言俏俏裙摆的孩童,令她吓了一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8页 抬眼,才发现自己已被四周的百姓团团围住,不由睁大了眼。 她环顾一圈,只能看到黑甲兵最多的地方是一片黑压压的,便连忙与白鹿告别,朝那边走去。 谁知白鹿还是跟着她,百姓便跟着白鹿捡花,像朝圣似的。 言俏俏找了许久,终于看到正与主持说话的小九,他身边还有几位大臣。 她也顾不上太多,忙快步走过去。 梁九溪转头,尽管早知香料会吸引白鹿,但还是因眼前的景象愣了一下。 言俏俏躲到他身边,才觉轻松许多。 白鹿跟上来,弯曲前腿,在她身边依偎着卧下。 言俏俏忍不住揪揪竹马的衣袖,翘起嘴角道:「小九你看,小鹿一直跟着我。」 梁九溪偏头,却忽地怔住:「俏俏,你的香薰球没戴吗?」 「戴了呀。」言俏俏说着,谁知伸手往腰上一摸,竟是空空如也。 她懵了片刻,低头果然只看见一截空荡荡的银绳,而香薰球早就不知去向。 「!我的球呢?」言俏俏急得原地转了半圈,才想到是不是人多的时候挤掉了。 她连忙想回去找,却被身边的男人握着手腕拉回来。 梁九溪看向她裙边安静温顺的白鹿,忽地勾了下唇:「掉就掉了罢,再给你做新的。」 其实也不好找,言俏俏只得作罢。 这一番话,却叫近处的几位大臣大为惊讶,他们自然知晓吸引白鹿是可以靠某些手段的。 但一是没想到陛下将这样得民心的机会让给了言小姐。 二是没想到东西不见了,白鹿却还是如此亲近她。 可见,这位言小姐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物,且确实是个有福之人。 赵矩面对同僚的目光,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次日早朝,文臣以赵丞相为首、武将以陈、徐二位大将军为首,文武百官共同请旨—— 请立辛氏么女言俏俏为后。 梁九溪盯着手中写满百官名字的奏摺,一双深沉凤眼里罕见地掀起些波澜。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 封后旨意很快随着秋风传遍了京城的街头巷尾。 百姓都在惊奇,原来那位与新帝鹣鲽情深的辛氏女,就是言小姐! 言小姐竟然是江南辛氏的干女儿! 二人青梅竹马,互相扶持走过了最艰难困苦的十几年,如今终于能携手白头。 真真是神仙眷侣!好一段佳话! 两日后,辛家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声势浩大地入了京。 那护送嫁妆的人马进城时,直接堵死了南城门的大半条主街。 百姓从未见过这般阵仗,皆探头探脑地停驻张望。 但当得知这是未来皇后言小姐的嫁妆时,他们便眼前一亮,殷勤地上前帮忙搬东西。 言小姐是福星降世,她的嫁妆,必定也是能给人带来好运的! 这倒让辛家的人愣了好久,直唿京城百姓就是乐于助人。 而言俏俏那边,自从封后的旨意下来,她只高兴了半天,便被半春搬来的大婚章程礼仪之类的册子吓呆了。 「这、这么多,都要记下来吗?」她难以置信地道。 半春为难地道:」虽说是有人能提醒,但以防万一,还是请小姐尽量记下。」 封后大典,不比普通人家的婚事,排场大不说,且整个京城的权贵都要来参加。 言俏俏作为新后,还要在后宫接受命妇朝拜,其中规矩皆代表天家威严,自是不好出错。 好在她记性好,背起来不算太痛苦,算是唯一的安慰了。 因而辛母过来拜访时,言俏俏立即便放下册子,格外主动地前往正厅见客。 辛母瞧着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虽已年近半百,气质却仍旧温雅端庄。 「他们都想来,我怕闹得你心烦,便自己先来了,没有打扰你吧?」 言俏俏只觉她说话好生温柔可亲,乖乖地摇摇头。 辛母便拉着她看了一圈又一圈,眼神越来越热切,喜道:「难怪澄儿来信说小妹娇丽可爱,我见了准喜欢。」 「这般模样,谁见了不喜欢。」 言俏俏耳尖微热:「是四公子谬赞了。」 「嗯?这小子都入京好几天了,怎么还叫四公子?难道惹你不开心了?」辛母疑惑道。 言俏俏忙摇摇头,只得小声叫了一句:「没有,四哥哥对我很好。」 「嘿嘿嘿。」 门口偷听的辛澄傻笑起来,惹得身边的小厮一个劲揉眼睛。 好端端的,四公子这是怎的了? 忽然,门房从外面急匆匆跑进院子,说是有事要禀报小姐。 想到母亲与小妹第一次见面,应该要待上一会儿,辛澄便问:「什么事?」 门房知道他的身份,便如实道:「是言家人,言家人又来找小姐了!小的也不好替小姐作主,便先来问一句。」 「言家人……」 俏俏父母已离世,还能称作言家人的,便只有她那黑心的叔父一家了。 要做人家的哥哥,辛澄岂会不了解小妹的处境。 买官行贿虽是重罪,但毕竟不是株连之罪。 那言作德与李氏已斩首示众,但他们那三个儿女可还活着,只是没什么营生本事,活得穷困潦倒。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79页 辛澄收起神色,冷道:「我去看看。」 门口,言丹衣裳破烂,发间只插了一支木钗,唯有脸面还算得上干净,却已消瘦发黄。 大哥言若海则比她邋遢狼狈得多,杂乱的发须遮盖了脸,乍一看几乎与街上叫花子无异。 言若海知道言俏俏心肠软,肯定会出来见他的,便巴巴地等着。 叮嘱道:「丹娘,你堂姐可出息了,马上要做皇后!一会儿你可要嘴甜些!」 言丹呆滞地站在一旁,闻言只觉心里一阵阵酸楚痛苦。 言俏俏都要做皇后了,而她…… 很快,门开了,走出来的却是一位面生的男子。 言若海虽疑惑,还是上前:「这位公子,不知可否与俏俏说一声,就说她哥哥来了!她也是的,如今发达了,就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哎!」 辛澄睨着他,挑眉:「你说你是谁的哥哥?」 言若海拨开凌乱的头髮:「我是言俏俏的堂哥啊!这是她的堂……」 可他一句话没说完,便被人一脚踢倒。 辛澄气极反笑,道:「还没自我介绍吧?在下江南辛家辛澄,俏俏的四哥,你哪来的臭乞丐在这乱攀亲戚?」 「江、江南辛家?那个首富!」 言若海难以置信地爬起来,都顾不上对方骂他乞丐。 言丹扶着哥哥,震惊得生生掐断了指甲。 为什么?为什么言俏俏运气总是这么好!? 言若海眼底露出贪婪的光,迫不及待道:「辛公子!辛公子!只要您给我们一些钱,我保证不再来打扰!如何?」 「毕竟俏俏马上大婚,您也不希望……」 面对这般不要脸的威胁,辛澄却是笑了:「给你钱?呵呵,你有几钱价值?」 言若海忙道:「不用太多的,五百两,不,三百两!三百两就行!这对辛家来说很少吧!」 辛澄面不改色道:「不好意思,我辛澄是生意人,有不花钱的法子,为什么要做冤大头?」 他挥手,吩咐府卫:「来人,把他们赶出京城!」 他们这身无分文的,离开京城与自生自灭有什么区别。 「不不不,我不要钱了!辛公子!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言若海惊恐地挣扎,却敌不过府卫的力气,兄妹俩很快被拖走了。 处理完这些,辛澄才对门房道:「不必告诉姑娘这二人来过。」 …… 封后大典定在了来年开春,三月十三。 于群臣百姓而言,这是迎接新后的大典。 而对俏俏与小九而言,这是他们此生仅有一次的大婚。 从去年圣旨拟定开始,礼部便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大典。 好在大典自有一套老祖宗传下来的章程制度,按着准备就是。 言俏俏早早将要记的东西都记下了,年后还不时温习一番。 知道她胆小,大婚前一日,梁九溪偷摸潜入宅院,敲敲雕花木窗。 正捧着册子温习的言俏俏吓了一跳,转而跑过去拉开窗户,惊喜道:「小九,你怎么来啦?」 梁九溪没进去,只是隔着窗笑道:「来看看我未来的妻子。」 言俏俏脸颊微红,手指不自觉扣着册子一角。 过了今晚,便是二人大婚的日子了。 梁九溪安慰她:「不要怕,也不必紧张,一切有我。」 「嗯……」言俏俏抿唇笑着,「其实章程虽然很长,但想到终点是你,我就不紧张啦。」 梁九溪心神一动,本算是冷硬的人,却轻易便被撩拨心弦。 他撑着窗棂,往前凑了一些,想要亲亲她。 谁知言俏俏却不留情地关上了窗:「不可以的!」 本来婚前见面,就已算是破了规矩的。 梁九溪啧一声,想到明日,不由眸色渐深,左右不急在这一时。 他勾了唇,懒懒道:「这笔帐我记下了。」 言俏俏抱着册子,天真地想着—— 大不了明日让小九多亲几口嘛。 三月十三,宜嫁娶。 帝王着金线红袍,骑着乌黑骏马,率领迎亲队伍自白虎西门出发,直抵辛家在安岳坊置办的宅邸,迎新后入花轿。 而后将穿过整座安岳坊,从青龙东门行入宫城,一路前往帝王寝殿云机殿。 凡迎亲队伍路过之地,皆铺满一地红。 街道两侧各家各户的屋檐下都挂有大红灯笼,并繫着飘逸鲜艷的彩绸。 百姓都认为新后的花轿若从自家门口经过,就是天大的福气! 人人争相出门观看,先是有几个孩童跟着花轿捡喜糖和花生,并未被侍卫阻止。 渐渐的,跟在花轿后头的百姓便越来越多,热热闹闹地将新后送入宫城。 言俏俏的好记性再次派上用场,整场大典下来,不曾有丝毫差池。 各家命妇亦是对其赞不绝口。 只是一场下来,到底是累人的。 好在她做完所有事,便能到寝殿去休息,小九却还要在前面把持宴席。 期间言俏俏吃了碗面,便趴在床榻上睡了一阵。 直到夜幕降临,前方宴席散去,半春赶紧将主子叫醒,重新整理了衣裳和头髮。 言俏俏端坐在床边,似乎觉得只过了一会儿,又似乎过了许久,有人挑开她的盖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第180页 眼前大片的红终于散去,露出面前高大熟悉的人影。 梁九溪垂眼看着小青梅。 她着一身鲜艷嫁衣,眉目含羞带怯的模样,似在梦中。 他却清醒地知晓这是现实,便忽地无声笑了下。 言俏俏本就紧张,见他莫名发笑,立即揪紧了嫁衣的袖口:「怎、怎么啦?」 梁九溪低头,道:「想起第一次见到你时,也是这般角度。」 那时他坐在老槐树上,满目都是孩童不该有的迷茫与仇恨。 风来时的一低头,没想到会瞧见一位安静观察麻雀的小姑娘。 那时他就如同现在这般—— 一垂眼,便望见了此生最明媚的春光与挚爱。 「俏俏。」 言俏俏抬头,在男人温柔缱绻的目光中渐渐放松,而后甜甜地笑着回应。 「……小九。」 男人高大的身子俯下,在满室庸俗喜色之中,虔诚地吻住她的唇。 俏俏与小九,从此再不会分离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就写到这里啦,我比较喜欢结束在这种意犹未尽的地方。 我更新不稳定,所以非常感谢还愿意一直陪伴的宝贝们!(挨个亲亲亲亲) 知道你们肯定想看洞房后续,番外会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过(点菸) 番外目前想的就是日常和少年时期?应该不写生孩子,我不太能想像乖乖女鹅突然当麻麻……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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