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视角他柔弱可欺》 第1页 《主视角他柔弱可欺》作者:青烟里【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江晏此人,脾气臭的和茅坑里的石头有的一拼。一朝落难竟被一个好欺负的包子救了回去,这包子真是越看越好欺负…… 可江晏哪里知道,叶云疏才不是好欺负的包子,他是一朵带毒的小白花 * * 某日。 叶云疏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祖宗,如风中颤抖小白花。 某人尾巴翘上天:「救命之恩,我自当涌泉相报,云疏可有什么条件,大可说来。」 叶.风中颤抖小白花.云疏:「要你。」 *我以为我在上,唉…说多了都是泪* 避雷: 主攻文(叶云疏是攻) 前期受很欠揍,攻很好欺负。 内容标籤: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文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云疏,江晏 ┃ 配角:随机出现 ┃ 其它:求个收藏! 一句话简介:我以为我在上,唉…说多了都是泪 立意:家和万事兴 第一章 「一文钱,两文钱…十五文钱,再攒攒就可以给公子做身衣裳呢!」话说完,梧桐警惕的四下张望,勒紧钱包袋子揣进胸口,一熘烟跑远。 「梧桐啊!跑劳什子,有鬼在后面追你么?」地里的村民逗着他。 「没有!」 一口气跑到村子边,路过一片坟地,泥巴和竹篾煳的院墙出现在眼前,梧桐顺顺胸口的气,才推开院门,下一秒 「公子!」 「我在,梧桐声音小些,不要吓着它。」 梧桐两手叉腰,重重踩着步子过去,「公子怎么又捡猫回来?」 「我看太可怜了,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打的,腿都折了!」叶云疏手里抱了一只黑猫,小小的,整个脑袋都藏在叶云疏手里,大概是刚才梧桐的声音太大,吓着了。 「可怜,还不知道谁可怜了!」梧桐知道叶云疏的性子,无可奈何,「黑猫不吉利,公子给它包扎了就送出去。」 叶云疏低下头,小猫在他手中颤抖,黑猫原尊为玄猫,但西晋开朝之初,宫里出了件丑事,从此黑猫就成了不详物。久而久之哪家的猫生了黑猫不是丢出去就是打死,说起来这猫只是折了一条腿也算是万幸的。 「不吉利,有我不吉利吗?」叶云疏想留下它。 「公子。」自家公子那么好,却被那些人扣上个克星不吉利的帽子,心疼道:「黑猫自古尊贵,公子也自然尊贵无双,只是那些人胡说八道…哪里来的不吉利,要养就养吧!」 叶云疏知道梧桐吃这一套,低着的头抬起,神采飞扬,哪里还有刚才的失落,「那梧桐快去做个小窝给它。」 梧桐就知道是这样的,可谁叫他吃这个,抓抓头髮:「公子还没有给它取名字呢?」 「名字?就叫玄青吧!」 玄青,玄青,梧桐默念了几下,倒是很好听的名字,看来公子真的很喜欢这只猫。 「玄青,以后你就有家了!」叶云疏站起来,在院子里或卧或躺的猫猫狗狗,乃至周围歇着的鸟雀都往叶云疏面前凑,「哎呀,你们不急,马上给你吃饭。」 蹲在墙角用稻草编猫窝的梧桐无奈,一边又熟练的编猫窝,看着自己编的猫窝,听说镇上有几个富家千金养了爱宠,不知道自己编的这个能不能入眼,好换些钱。 等叶云疏将猫猫狗狗,鸟雀餵完,梧桐已经在厨房做饭了。 「公子你怎么进来了,天热,别进来!」梧桐见叶云疏进来急得不行,往灶膛里塞了几根柴火就去拦人。 叶云疏抓住门框就是不出去,「梧桐你怎么还是死性子,这里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你不在的时候我照样自己烧火做饭!」 闻言梧桐低下头,都怪他太笨了,没能照顾好公子,才让公子受这些的苦。 「梧桐,今天我可以舀点盐水泡饭吗?」梧桐还在这里自责,叶云疏已经饶过他进到厨房去揭锅盖了。 梧桐抹了把眼睛,「可以,当然可以!」 精盐是稀罕物,所谓「一两盐一两金」就可见一斑,平日梧桐只能去买点粗盐,然后关上门自己煮制一番,除去里面的沙子和苦涩,只是经过这么一番剩下的也就没多少了。 梧桐弓着腰将藏在柜子里的泡菜罈子抱出来,要知道在西晋,普通人家里有个泡菜罈子说出去可是顶有面子的。只不过老话说,财不露白,这泡菜罈子一定要藏起来才是,免得被人偷了。 叶云疏端来土瓷碗,梧桐舀了一勺子盐水出来,又往里面看看罈子里的泡菜,这可是过年过节才能吃的,抿抿嘴唇,「公子?」 「我不吃!」叶云疏端着碗离开,梧桐有点拿不准,最后本着节约是美德盖上盖子,将罈子放回原处,「公子,我来,别烫着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叶云疏给梧桐盛了一碗饭,才给自己盛饭,最后在盐水里沖些热水淋在饭上,主僕二人就坐在屋檐下捧着碗吃饭。 正午的阳光洒下来,主僕俩伸直腿刚好晒到小腿,有些暖意,「公子,我们下午去山上看看,挖些药。」 「嗯!」叶云疏目光扫过梧桐身上缝补的痕迹,「好!」 也好在叶云疏爱在外面捡些猫猫狗狗,其他人嫌弃残缺不要的,叶云疏捡回来养大,上山的时候刚好派上用场。 第2页 别看养的这几只狗腿脚不利索,结果抓野鸡野兔是出其的能干,一上山它们就蹿出去,不一会就咬着猎物回来。 野鸡野兔挣扎不休,叶云疏的眉头也越皱越紧,梧桐生怕他说什么心软的话,急着上前把猎物装进背篓里,「公子,我们就指望着这猎物换点钱啊!」 「我知道!」叶云疏拿着锄头挖起草药,抖干净土放进背篓,「我知道的。」 可耳边猎物的叫声,叶云疏往远处挪了挪步子,他怕自己忍不住放了,这边梧桐将绳子打成死结,毕竟叶云疏偷放猎物不是一次两次了。 打好结,梧桐瞧见叶云疏背上的背篓已经装满大半,「公子,我来背。」 「不用!」叶云疏快步走在前面,「梧桐,跟你说了多少次,我不是小孩子!」 「可…」 「可什么,我们就差一岁,你快点,你昨天不是上山设了陷阱吗?不知道有没有猎物!」 「哦哦,好!」这个梧桐可要跑前面,自家公子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可别先一步把猎物给放跑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叶云疏所在的村子叫青花村,靠近大山,村里的村民就靠着种地然后到山里面打点猎物为生,不过叶云疏没地。他和梧桐是外来的,就连住的地方都是村子边上的破房子,还是村民见他们主僕可怜,合力帮忙把他们落脚的地方修补了一番,不然早就垮了八百次。 梧桐瘦瘦高高的像根竹竿子,背的背篓比他大了好几圈,但是步子走的稳当,一想到前面挖的陷阱,每次都能收穫几只猎物就全身都是劲。 叶云疏跟在后面,所谓靠山吃山,没有地,他们所有的收成就只能靠着山。猎物可以卖钱,挖的药材也可以换钱,虽然不多,至少可以买两个白面馒头改改伙食。 「梧桐,你怎么回来了,陷阱不是没到吗?」叶云疏把手上的药材装进背篓,心里有些奇怪。 梧桐摇摇头:「没,逃脱了,我都看见陷阱周围被破坏了。」焉头耷脑,「反正今天也算是丰收了,三只野鸡,一只野兔,还有那么多药材,够了!」 叶云疏有些怀疑,朝那边看了一眼,梧桐心里提着老高,「真的?」 「嗯,回去我还要拿傢伙重新回来布置陷阱。」 叶云疏也不知道有没有信,踮起脚往那边看了看,正要跟着梧桐离开,突然鼻子吸吸,「梧桐,我闻到了血腥味,有猎物,受伤了!」 「没,没有,公子你闻错了!」梧桐顿时就着急起来。 果然瞒着自己,叶云疏也不管梧桐的阻拦,就往那边跑去,梧桐跺跺脚,「公子,别去!」 离陷阱还有几步路的距离就看见,杂草上,树枝上全是滴落的血迹,按理来说若是动物这场面肯定会很凌乱,但并不乱,倒像是有人路过血滴落下来,难道有人…… 「公子,我们回去吧!」梧桐刚才走在前面,叶云疏看出来的问题他自然也是看出来的。他可是发过誓的,要照顾好公子所以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情况,自然要拉着人赶紧离开这个危险地方。 「梧桐,如果是人那就是一条性命,我不能坐视不管!」 血腥味越来越重,叶云疏抬手捂住鼻子,梧桐在后面拉着他,带着哭腔:「公子你别去,我去看!」 「没关系,我去!」叶云疏这会也有些怕了,他只见过小动物受伤的血,哪里见过人血,手里握着的锄头微微颤抖,咽咽唾沫:「就远远的看一眼。」 「好!」梧桐也抄起手上的棍子,「等等。」说完将脚边的石头往陷阱里踢去,没动静,主僕二人对视一眼,才胆战心惊的往陷阱的深坑看去。 陷阱是主僕二人一起挖的,当时为了能成功抓到猎物,梧桐卖力挖的很深,往下面看,黑乎乎的,但鼻子边上的血腥味愈发浓烈。 梧桐抖着手点燃火摺子,用绳子放下去看,只见一个人躺在那里,身上,脸上全是血迹。 「哌!」 天上飞过一只老鸹,握着绳子的手一松,火摺子掉进陷阱里,火光微弱,照着那人的脸晦暗不明。 「梧桐,死的还是活的?」叶云疏白了脸。 梧桐摇摇头,「不知道,公子我们?」 叶云疏忍着不适,往下面看,火光中一点亮光闪过,「梧桐,我看他穿着挺好的,你说我们救他,会不会感谢我们?」 「这?」梧桐也有些心动,平日他在茶楼外面卖花的时候听里面说书人讲的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但这人是男的,救他一命,给点钱报恩不算过分吧! 两人默契达成,梧桐立刻找出麻绳,一头系在树上由叶云疏拽着,一头系在腰间慢慢地下到陷阱下面去。 一下去梧桐就有些后悔,他在陷阱里布置了捕兽夹,这人运气不好,本来就受了伤,好巧不巧小腿还被捕兽夹咬住,「梧桐,好了吗?」 「好了!」取下绳子系男子身上,「公子,你慢点!」 「好!」叶云疏在上面使着劲把人拉上去,一到地面,叶云疏上前摸摸他鼻息,还有,没死。 不一会梧桐也被叶云疏拉上来,两人对着男子大眼瞪小眼,主要是对方伤的太重,「要不我们先把夹子取了?」 「好」 捕兽夹上还有铁齿,就是为了不让猎物有逃脱的机会,两人用棍子撬开夹子,夹子一松,男子的小腿伤处就鲜血直冒,吓得两人均丢开棍子,捕兽夹又死死咬住那人小腿。 第3页 「这……」叶云疏心虚,「要不先把人弄回去?」 「行吧!」 -------------------- 打滚卖萌求宝子们点个收藏,爱你们,啾啾! 还要提一嘴的就是:本文前期受超级超级欠揍,攻超级超级好欺负 第二章 叶云疏和梧桐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这人虽然是个壮实的青年。两人合力也勉勉强强能抬动,加上住的地方偏僻,全程硬是没有人看见。 一脚踢开院门,泥土簌簌落下。 「公子,放哪?」 「屋檐下吧,屋子里没光,看不清楚。」叶云疏额头上冒出汗珠子和梧桐把人抬屋檐下放好。 可把人抬回来了,两人又遇到新问题,「公子,没药。」梧桐苦着脸说。 叶云疏手抓住衣服下摆,「没药怎么处理伤口?」 一时主僕俩都为难起来,最后梧桐刚要说话,叶云疏灵机一动,「要不用那个?」 叶云疏指的是他从山上採回来的药草,平日的猫猫狗狗受伤就是用这些药应急的。 没钱 没药只能想想没药的办法,梧桐当即把那些药用石头捣烂,接下来就是把那捕兽夹取下来,已经有过一次失败的经验,这次他们换了两根铁棍子。 要取捕兽夹也好取,只要将其撬开用卡子卡住就好,两人一道用力撬开,梧桐用卡子卡住取下捕兽夹。叶云疏则用捣烂的药材敷伤口上,也不知道那人没多少血可以流还是这药管用,药敷上去没一会血就止住,一直提着的气终于松懈下来。 「梧桐,你怎么手在抖?」叶云疏问。 梧桐虚弱的笑笑,「公子不也是手抖吗?」 「哈哈!」叶云疏一看果然,「好了,看来这药管用,再去弄些,他身上还有伤口。」 「好咧!」 将这人衣服扒开,才知道伤的有多重,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新的,陈旧的伤。包扎的时候叶云疏再想,自己可能救了个麻烦回来。 一直到夜幕降临,才终于将这人的伤处理完,为此叶云疏损失了一件衣裳。梧桐心疼的厉害,说好给公子置办新衣裳的,怎么到头来又赔了件衣裳。 「梧桐,你说他会死吗?」叶云疏端着碗给那人餵了些药,从处理伤口到现在。那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是胸膛还有起伏还会以为就是个死人。 梧桐摇摇头,「不知道,如果死了,公子,我们怎么办?」 这问题叶云疏也不知道怎么办,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反倒是梧桐大着胆子:「如果死了,就拉外面挖个坑埋了,反正院子外面就是坟,不会有谁注意的。」 「咳!」 话音刚落,躺屋檐下的男人咳嗽一声,嘴边呛出点血沫,然后又没了动静,梧桐一下子脸白了个彻底,叶云疏扯出一抹笑:「可能他不想埋外面!」 既然有动静,主僕二人只能将人抬进屋子,只是两人的住处当初是附近守墓人住的。后来他们被送到这里来,没地方落脚,就只能住在这里。 就算村里人帮着修缮过,那也只是用木头钉子泥巴修补过。还是那么小,一间小小的堂屋,一间小小的卧室。 堂屋里放着村里人接济的桌子和柜子,那会叶云疏八岁,比他大一岁的梧桐就要照顾他。两人就那么挤在一起,这会陡然抬个人进来,还找不到地方安放。 「公子放我床上吧!」 后来梧桐大了些了,怎么也不愿意和叶云疏挤在一起,就自己做了一张床,但还是在一间屋子,这样才能随时照顾叶云疏。 叶云疏张张嘴,他本想把自己的床让给这人,但…「好吧!那梧桐你就和我一道睡。」 「公子…」梧桐想打地铺,只是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在叶云疏的眼神下合上嘴,「好吧!」 夜幕,月亮高挂,银白的月光穿过破烂的屋顶缝隙钻进屋子里,叶云疏端着碗将药餵到那男子口中,又借着月光给他换了药。 屋外,梧桐提着木桶到搭的木棚子里,将干净的衣服放好,才回到卧室。叶云疏用热水给那人擦干净血迹,梧桐凑过去:「开始血煳煳的,这会看还挺俊的,只不过没有公子俊。」 「俊什么?一张脸有什么俊的。」叶云疏弯下腰洗着帕子,月光微白。可以清晰的看见他脸上的每一根汗毛,另一半暗影里的五官影影绰绰,尔雅温润。 梧桐嘻嘻一笑:「公子就是俊,对了公子热水打好了,你快去沐浴,剩下的我来。」 本就入了夏,加上今天搬了一个人回来折腾半天,叶云疏出了一身汗,黏黏煳煳的:「好,你把这水倒了就好。」 夜,叶云疏摸摸那男子的额头没有发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才回了床上。伸手摸摸,梧桐还在外面,「梧桐你在干嘛,进来睡。」 打算在外面坐一晚上将就的梧桐抓抓头髮,叶云疏是他的主子。那会小不懂事,大了怎么还能这么不懂事。 「梧桐快点,睡觉了。」 「哦,来了。」 第二天一早,太阳光照在床上,叶云疏勐地坐起身吓醒了旁边睡得正香的梧桐,「公子怎么呢?」 「那人!」一拍额头,「晚上睡着了,不知道有没有发热,快看看。」 医书上说了,受伤的人尤其是外伤重的,头几天容易高热。一定要随时看着,就以着这人的伤,肯定会高热,叶云疏鞋子都来不及穿跑过去一摸,滚烫。 第4页 「梧桐快,打点井水来!」 「好,好」 着急忙慌的用湿帕子敷额头上,本来退高热是用酒的。可叶云疏哪里去找酒,只能用夏日冰凉的井水擦擦那男子的身子,好在那人也命不该绝,擦过几次冷水后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吓死我了。」叶云疏靠着床坐下,偏头看着那人,脸色苍白到发青,就单单用点自制的草药可能不行:「梧桐,我记得我们昨天抓的猎物,去换点钱买药。」 「不行!」梧桐下意识反驳,那可是给公子置办新衣裳的钱。只是见叶云疏担忧的模样,梧桐又硬不起心肠,而且救这人回来自己也是同意的:「还剩了些草药,我一道背去找掌柜的,争取换些钱。」 「好,快去快回。」叶云疏送梧桐出门才回到屋子里,摸摸那男子的额头,没有异常才放心的提着篓子出门。 叶云疏家院子外面就是一大片的坟墓,这是附近几个村子安葬亡者的地方,平日众人忌讳很难得来这里,这就便宜了叶云疏。 坟墓间长满了杂草,灌木,听见有人走动的动静野鸡扑棱着翅膀飞走,叶云疏就往那灌木丛钻进去,用木棍扫开遮挡的枯枝败叶,一个巢出现在眼前,那是野鸡的窝。 「对不起了,我太饿了。」将里面几枚蛋装进篓子里,如法炮制,叶云疏在灌木丛里转来转去。终于顶着一头草屑出来,虽有些狼狈但手里的篓子装了十多个野鸡蛋。 野鸡蛋不是每次都能找到这么多的,叶云疏脸上止不住露出笑意,脚下也越发走的轻快。 进入夏季,雨水多了,各种菌子也冒出头来,叶云疏穿梭在每个坟头将可以吃的菌子装进篓子,不一会就装了满满一篓。 梧桐回来的时候叶云疏正在院子里清洗菌子,家里的猫猫狗狗则依偎在旁边打瞌睡。 「公子摘菌子的时候可认真了?」梧桐把背篓放下过来帮忙。 有几次叶云疏去找菌子,结果眼神失误将有毒的菌子混进去,主僕俩吃了上吐下泻好几天才缓过来。 「看清楚了。」叶云疏说的中气不足。 这会正在清洗,梧桐干脆也洗了手过来帮忙,大概这次叶云疏是认真的,梧桐并没有看到不能吃的菌子,才松口气:「公子,杏林堂的掌柜送了我们几块糕点,我尝了很甜,你快去吃,我来做饭。」 杏林堂掌柜是个老好人,平日叶云疏他们挖的药材都是卖给他,掌柜的也格外怜惜他们主僕,常常力所能及的帮助。 「我来烧火,梧桐不准拒绝。」糕点冷的没有热的好吃,借着烧火的时机,叶云疏将糕点放灶膛口烤热。 既然叶云疏都那么说了,梧桐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手下动作越发的快。煎蛋,菌子下锅一起炒,再倒一大碗水,就是一锅菌子鸡蛋汤了。 「梧桐,热了,给你。」叶云疏嘴里包了一块糕点,说话吐词不清。 梧桐默默咽咽口水,「太甜了,腻…唔!」还没说完,就被叶云疏塞嘴里,顿时红了一张脸,「我去拔葱。」跑出去细细咀嚼,好香啊! 叶云疏和梧桐是外来的,村里人同意给他们一处栖身之地就已经算是大度,土地是怎么都不愿意分给他们的。没办法,两人只好在坟墓之间的空地上种些菜来填补肚子,好在这些年主僕俩也有了经验,种出的菜足够平日吃的。 梧桐从外面拔了两根葱进来,等到菌汤煮好的时候撒进去。想了想又放了些盐进去,这菌汤若是不放盐就失了几分鲜味。 「好香,梧桐的手艺是越发好了!」叶云疏眼睛珠子都要掉锅里了,真的好香,肚子都咕咕叫了。 「公子说笑了。」梧桐抿着嘴,忍着欢喜,「公子去拿筷子,我这马上就好!」 「好!」 趁着叶云疏离开,梧桐悄悄将蛋藏叶云疏碗里,眼里藏着小雀跃,「好了,可以吃了。」 「好烫!」桌子上晾着药材,主僕二人就没有多余的桌子可以吃饭,捧着碗搁屋檐的台阶上,席地而坐开始动筷子。 吃了两口,梧桐就发现不对,筷子一翻刚才自己精心藏叶云疏碗里的蛋全跑自己碗里来了,是叶云疏调换了,「公子。」 「平日力气活都是你抢着干,吃的怎么要吃好些。」叶云疏从未将梧桐当做下人,只是梧桐恪守规矩,叶云疏也只好想想其他法子。 手中的碗千斤重,梧桐低下头大口吃着,当初母亲拉着他的手说要他好好照顾公子。这些年来从没有分寸的稚童到少年,可他还是做的不够好,让公子过得那么辛苦。 锅里还剩了些汤,叶云疏打算给屋子里那人喝,这么久了。除了昨晚上那声咳嗽,其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但为了不让他饿死,只能强行灌些汤水进去。 「公子,好像他又在发热了!」叶云疏端着碗进去就听梧桐这么说,过去摸额头,比今天早上还烫的架势。 「都怪我,只顾着菌子去了。」叶云疏懊恼不已,「对了梧桐,今天去买的药,快拿来。」 「在这里。」梧桐从背篓里拿出来,「掌柜的听说我们救了一个人回来,根据我说的情况拿了几瓶药给我。还说差不多就把人送走,留着怕惹祸上身。」 「怕惹祸上身也要他好转些啊。」叶云疏打开瓶塞开始上药。 只是叶云疏他们银钱有限,买的药着实好不到哪里去。一涂上去,那人肉眼可见的抽搐,叶云疏也被这药味熏的头晕,「老掌柜拿的什么药?」 第5页 「但好像效果挺好的,都有动静了。」梧桐皱着鼻子来帮忙,「说不定上完药就醒了。」 「但愿吧!」 只是最后一处伤涂上药那人也没有醒,不过全身跟水里捞起来的没有区别。 叶云疏将门大打开,「梧桐快烧水,我要沐浴。」 「在烧了!」 主僕二人在外面沐浴散去难闻的药味,屋子里那人终于睁开眼,唿吸之间一股恶臭味道,是谁?孤在何处? -------------------- 第三章 外面猫狗的叫声,鸟雀的叽叽喳喳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闭嘴!」 耳边吵闹不休,江晏眉头紧缩:「再吵,孤杀了你们!」 以往若是这句话定是全场寂静无声,可这一次并不是这样。江晏头疼,全身疼,又被外面叽叽喳喳吵闹的心烦:「孤说的话,你们胆敢违逆!」 怒气上涌,人也终于醒了过来。 入眼黑漆漆的屋子,自己躺在一张腿都伸不直的矮床上,还有若隐若现的味道,江晏记得自己在梦里就闻到过,若不是想知道谁弄出这味道的,他也不会这么快醒。 「公子,他醒了。」梧桐看见那人有动静惊喜的往外跑,很快叶云疏疾步进来。 「你终于醒了?」 「你是谁?」声音低若蚊吟。 「你哪里不舒服?」 「你救了孤?」 「你是想说什么吗?」 「你干什么?」 「咚!」 梧桐把叶云疏挡在身后,就在叶云疏问江晏想说什么的时候,江晏突然暴起就要去掐他的脖子。 梧桐护主心切一把就把他推开,后脑勺结结实实的撞墙上,震下一层灰。 「梧桐。」叶云疏探出脑袋,看对方没了动静,「是不是死了?」 只杀过野鸡野兔的梧桐手颤抖的厉害,他是不是杀人了? 叶云疏见梧桐脸上苍白,实际上他自己也怕的厉害,挪着步子过去,「公子,别去,我,我来。」 「没,没事,我就看看。」叶云疏伸手去试试江晏鼻息又摸摸他脖颈处的脉搏,腿一下子软下来,都要哭了:「梧桐,梧桐他没死!」 梧桐也卸了气,「还好没死!我都以为我杀人了。」手脚并用的过去再次确认,「真好!」 两人就那么如释重负的靠着床榻,好一会才笑出声,可笑着说,又动作出奇一致的去看江晏的后脑勺 「好,好大一个包!」 「你说他醒了会记得吗?」 梧桐木着脸摇头:「不知道。」 「应该不会吧。」叶云疏喃喃自语,「他本来就烧了几天,到时候我们不承认。」 「公子。」梧桐自责,他知道自家公子作出这样的决定是经过了多大心里斗争,「没关系,是他先动手的,我只是,我只是…」 …… …… 最后两人还是一致决定等江晏醒过来,说他是自己扑过来摔地上的,谁叫他要来掐人。 「孤当真是摔的?」江晏闭着眼睛靠着身后的墙,不是他不睁眼,实在是一睁眼就头晕目眩。 主僕俩似小鸡啄米:「嗯,那会你刚醒,就挣扎着要下地,我们没扶住…」 「嗯。」江晏发出个鼻音,独留主僕二人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对方信没? 接下来江晏不在说话,不是他不想说,实在是声音太过嘶哑就像河边的公鸭嗓子一样,难听刺耳。 「对了,给孤换味药,太难闻!」 「没钱,你将就将就。」梧桐可是记挂着那买药的钱是要给自家公子买衣裳的。 江晏抬抬眼皮,偏过头不说话,让梧桐有种有气没处使的感觉,气哼哼的出去。 「叶公子,这是家里种的黄瓜,吃不完,给你们送点来。」来人是村口的邱二叔,邱二叔一家人都心善,经常找着理由给叶云疏他们送些东西来,这次也不例外。 「谢谢邱二叔,你等等,我采的菌子你拿些回去吃。」叶云疏让邱二叔不要走,转身就去拿菌子。 叶云疏的菌子是哪里来的,村里人都知道,邱二叔脸皮跳了几下:「不用不用,云疏也不要老是去坟山里采菌子…」邱二叔想说不吉利,可立马又想到对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被送这穷乡僻壤来,找的理由就是剋死母亲克病家人,不吉利的理由。 「要去就去山里面,山里面多,我先走了。」邱二叔逃也是的离开。 「这个不是坟山里面的。」叶云疏手垂下,装着菌子的篓子晃了晃,不过看到邱二叔送的黄瓜,又高兴起来,「梧桐,今天中午有新鲜菜吃了。」 「进来。」梧桐还没有答话,江晏就在屋子里喊话。 叶云疏将黄瓜给梧桐,提步进去。 「这位公子有什么事吗?」 江晏还是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指着枕头边的东西:「拿去当了,重新买药,孤没伤重而死就被这药熏死!」 「可是…」 「你还嫌弃,给你买药我们把买衣服的钱都花了,你还不知足。」梧桐站在门槛处,气唿唿的。 「孤让你们买药了吗?」江晏冷笑,只要他一想到这难闻到极致的药就头晕,「孤只说一次,拿去当了,给孤买些好药!」 「你!」梧桐气的跺脚。 「那我就拿去当了?」买的药开始有用,后来就没多大用处,加上天气炎热,伤处的味道着实难闻了些。可叶云疏也实在没钱了,「当了你别后悔,看起来好好的」 第6页 「叫你去就去,废话那么多!」 自从江晏醒来,好听的话没几句,叶云疏懒得和他扳扯拿起东西快步出去。 花了钱,买了贵的药,江晏的伤好的快了许多,只是后脑勺的包没有消,还有被捕兽夹夹断的腿也还很严重。 「这位公子,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唿?」叶云疏蹲在床边给江晏上药。 江晏闭目抱手,不说话。 被无视,叶云疏也不生气,只是低下头认真的上药。不得不说,这贵的药闻着都香些。 耳边静静地唿吸声,江晏睁开眼,后脑勺的包还影响着他视物,加上屋子里光线黑暗。隐约可以看见对方白的如凝脂的皮肤和瘦弱成一团的身形, 「你是姑娘家?嘶…」一声吸气,江晏又忍不住头脑发晕。 才知道自己手重了的叶云疏心虚,可,可自己一堂堂男子汉,他竟然说自己是女孩子,「不是。」 声音也柔柔的,江晏平日听了这嗓音大概会厌烦,但这一次。可能也是因为这几天自己的嗓音太难听,难得不与叶云疏说什么,闭眼修养。 接下来两人不在说一句话,收拾好,叶云疏就拿着东西出去。借着水缸里的倒影,叶云疏摸摸脸,自己瘦是瘦了些,也不至于…肯定是他脑子还没清醒。 「公子,饭好了,你吃,我给里面那位端进去。」梧桐给叶云疏说了就端着碗进了房间。 叶云疏会做饭,但梧桐做的更香,厨房太小,刚刚生火做了饭,一股子热气。叶云疏只好端到屋檐下去吃,刚准备喝口汤,里面就传来摔碗声。 「发生了什么?」 「你们拿的什么给孤吃,把孤当做什么了?」摔了碗不罢休,江晏还将床上的被褥扔地上,刚好将汤水吸干。 叶云疏瞧着心口一疼,那是家里唯二的一床被子,是梧桐小小年纪去当童工攒下的钱买的。 「你恩将仇报,我打死你。」梧桐气的攥紧拳头就要打人。 叶云疏连忙拦住他,才质问江晏:「怎么不能吃?有毒吗?这么久也没见把你毒死。」 服软不是江晏的性子,不过他现在还断了一条腿,只能憋着气:「孤不吃这些,重新弄些来。」 梧桐当即就炸了,「爱吃吃,不吃滚。」 「梧桐。」叶云疏拉住他,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将摔碎的碗和一地的肉捡起来,「可是这是我们最好的,你受了伤,需要吃好些的。」 「最好的就是这个?你说说这是什么?」江晏就是饿死他都不会吃这些东西。 叶云疏当然知道这是对于自己是最好的,只是对于其他人不一定是:「老鼠肉。」 江晏心中一阵翻滚,「我不吃,出去!」 「那你也滚,滚出去,我们救你一条命,照顾你,你还挑三拣四,滚。」梧桐可见不得叶云疏受气。 江晏也来了脾气,「走就走,你以为孤稀罕!」用好的那条腿撑着起身,结果起得太勐,头一阵发黑。整个人栽下去,还好被地上的被褥接住,但那噗通一声也说着他摔得不轻。 「噗嗤。」叶云疏捂住嘴,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这大概是宋大娘她们说的现世报。 相比叶云疏笑得隐忍,梧桐就一点都不客气,声音大的院子外面都能听见:「哈哈哈!」 「给孤闭嘴!」江晏咬牙切齿。 你不让,我偏偏要,梧桐笑到肚子疼才止住,「哎呀,你起来走啊!我帮你开门。」说着还想笑,可江晏盯着他的目光。梧桐忍不住咽咽口水,腿肚子发颤,好吓人,「你,你眼睛瞪那么大干嘛?我…我」 「好了。」从对方身上的伤到对方的穿着,叶云疏知道对方是有身份的不好惹。可救都救回来了,只能尽点心养好赶紧走才是,「以后都不会给你吃这些了,你放心。」 「梧桐,拿着被褥出来,今天太阳大,争取晾干。」 出去后梧桐叽里咕噜骂了一长串,厨房里叶云疏煮了两个蛋,算着时间捞起来,「梧桐,炖的汤还在灶台上,你快吃别冷了。」 「我知道了。」看到叶云疏手上的两颗蛋,那可是公子找了好久才找到的野鸡蛋,那人太过分了! 嘴硬着不吃要走的江晏最后还是在叶云疏送上的两颗蛋作了退步,「那天孤让你当的东西,当了多少钱?」 「孤?你为什么一直这样自称?」叶云疏一直都想不明白。 「和你无关,孤在问你话!」 叶云疏敛下眉眼,「知道了,孤公子。」 江晏:……,算了,不与这些乡民计较,「孤,我,我问你的,只管回答。」 「你那东西还挺值钱,当了二十两银子。」说到这个叶云疏眉眼都扬起来,「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不过这钱也太不经用了,这些日子给你买药就花了个干净。」 「真的?」江晏问道。 「真的!」叶云疏生怕江晏不信,「我可没贪你一分,是你说那些药味道不好闻,我特意托掌柜去府城拿的。可贵了,不过效果还可以。」 效果还可以,江晏不屑,果然是没见识的乡民,「给我上药吧!」 捞起右腿的裤管,被捕兽夹夹断的伤口还很狰狞,叶云疏小心地拆开纱布,清洗了伤口又重新敷上药,「这位公子,你总要说个名字吧,不能一直叫你这位公子吧!」 第7页 江晏不答,叶云疏知道了,对方是不愿说的。算了,不说就不说,「那个,你后脑上的伤需要帮忙吗?」 江晏一顿,将后背交给别人,着实是个危险的行为。故而自他清醒都是自己动手,只是看不见随意煳弄,所以到现在都没有痊癒。 问了这句话,叶云疏也知道是白费口舌,将药瓶放旁边:「给你放这了,我先出去。」 「等等。」江晏转过头,「上药。」 -------------------- 第四章 今天叶云疏上药的时间久些,梧桐在院子里噼柴,不时往里张望,终于看见叶云疏出来,担心的迎上去, 「公子,你可出来了,要不是没听到你喊我,我都要拿斧头冲进去了。」 「他让我帮忙上头上的药。」叶云疏舀了点水净手。 梧桐呶呶嘴:「他不是害怕我们给他一棒子吗,怎么又让了?」 「你小声点,他听见了。」叶云疏拉着梧桐走远,「今天晚上可能会下雨,我们拿虾篓子去沟里埋陷阱,明天就有鱼吃了。」 虾篓子抓鱼一下子就转移了梧桐的注意力:「好,公子你等我。」 在堂屋的角落一阵翻找,才找到两个虾篓子,「阿旺,跟我们走。」 叶云疏招唿着家里的几条狗,和梧桐一道出了门。 先前江晏防备叶云疏,逞强自己上药,结果十来天了,那个包还是那么大。今天叶云疏是帮忙上的,不一会药效就起了,暖唿唿,也没有那么疼了。 江晏这才有心情打量起自己住的地方,黑,黑黢黢的,一盏灯都没有。江晏回想,白天也没有看见烛台,大概是没有的。 夏夜,草丛里的昆虫『吱呀』叫着,江晏勉强撑起身,挪到外面去。看着眼前的一切,蹙眉,他就是在这样低矮又破的地方住了半个月? 院墙一个黑影跑过去,江晏直言晦气,连忙往屋子里走,可屋子里也有黑影跑过还伴随着猫叫,「就这要什么没什么的地方,你们还来偷东西。」 梧桐和叶云疏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可一进屋梧桐就怒了,「你怎么点油灯?呵…」 暗处一只手伸过来掐住梧桐的脖子,下手力气太大,梧桐额头青筋涨起。 「你做什么?放开梧桐。」 叶云疏扑过去拽江晏的手,奈何江晏手上力气太大,无法撼动,「松手。」 「我的玉佩?亏我还以为是愚昧的乡民,原来是他们派来的人。」 「什么玉佩,不知道!放了梧桐。」 「不知道,死个人就知道了!」 梧桐艰难的睁开眼睛,里面全是血丝,双手紧紧捏住江晏的手,用脚去踢他的腿,迎接他的是更重的桎梏。 「当了,当了,你让我去当了。」叶云疏勐地想起来,也救人心切一脚踹江晏那条伤腿上。 痛处被击,江晏顿时失了力气,梧桐也得以喘上了气,「梧桐」 「公子,你快走,我打死他。」摔倒在地上,梧桐顾不得脖子上的不适,举起板凳就砸过去。 「梧桐!」 「嘭!」板凳四分五裂。 饶是江晏避让的快,脸上也被飞溅的木屑刺伤,血珠子滚落。 「梧桐,住手。」叶云疏拦住梧桐,对江晏说:「那玉佩是你让我当了的,怎么你忘了,就在这里随意伤人?」 「我叫你当了?」江晏也想起来,当时自己因为那药味道太重,加上自己伤的太重,身上没有带钱就让叶云疏拿东西去当,「我是叫你去当衣服,不是玉佩!」 「当衣服?」叶云疏回忆着,但他的确没有明说当什么。 「就你那破衣服还指望当钱,做你春秋大梦。」梧桐忍不住讽刺。 「是不值钱,可也比你拿我玉佩去当二十两好。」事已成定局,江晏无话可说,如今最要紧的事是将玉佩拿回来,「想办法赎回来,我就放过你们主僕。」 「我呸!你睁大眼睛看看,谁放过谁?」梧桐不客气地往江晏腿上一踹,「让你恩将仇报!」 「梧桐。」叶云疏拦住他,又对江晏说:「抱歉,你的玉佩…」 「不用了。」江晏闭了闭眼睛,转身躺回床上不再说话。 他消停,叶云疏也不想管他:「梧桐,我给你上药。」 把油灯端梧桐面前,看到他脖颈上的红印:「对不起梧桐,是我连累你受苦了。」 「公子,没关系。」梧桐摇摇头,「不疼!」 叶云疏眼里划过痛色,打开瓶塞小心翼翼地给梧桐涂药:「会有些疼,你忍忍。」 半夜,江晏睁开眼睛,许是今天动作幅度太大,后脑勺和小腿隐隐作痛,小腿尤甚。 目光往另一处看去,主僕二人挤在一起,唿吸平缓,应是睡着了。 叶云疏,你忘了给我上药。江晏默默想着。 这时,那边传来动静,江晏连忙闭上眼睛,那人一直走到江晏床前,目光扫过他全身,好久才离开。 人一走,江晏目光勐地睁开,算你命大。藏在被子下的匕首收起。 翌日。 江晏在一阵香味中醒来,看着从屋顶透进来的阳光,也不知道昨晚上是何时睡着的。 「好香啊!」屋檐下,主僕二人各自捧着碗,碗里汤水浓白,煎煮过的鱼肉漂浮在里面。 脚边围满了猫狗:「你们慢些吃,别鱼刺卡住了。」叶云疏将粗骨头放地上餵它们,细的鱼刺则单独放一边。 第8页 「嗝!要是能天天下雨就好了,就有鱼吃。」梧桐脖子上还有点青痕,用布条围住倒是不显眼。 听着梧桐这么感嘆,叶云疏用筷子敲敲他脑袋:「再下雨我们屋子就要漏雨了。」 「是哈!」梧桐不好意思的抓抓头髮,然后突然想起,凑到叶云疏身边。往里面指指,叶云疏也一下子想起来。 里间,江晏闻着香味,腹中咕咕直叫,但昨晚上那一遭,他知道肯定会被刁难。可下一瞬发生的事让他更难堪,床上的被褥湿了。 江晏确信他没毛病,抬头可以看见天空的缝隙。青瓦上还有些湿漉,昨晚上下雨了,那这就是,漏雨。 可外面那主僕二人还叽里咕噜说话逗猫,江晏深吸一口气用没受伤的腿站起来,就要去掀被子。室内忽地一亮,叶云疏推门径直走进来。 目光扫过湿了大块的被褥,伸出手:「我扶你出去,你醒来这么久还没有晒过太阳。」 「不用。」江晏扶着墙艰难的往外走。 不愿意自己相助,叶云疏心里还是有气的,那你就自己走吧。俯身抱起被子,谁叫家里只有两床被子了,这是梧桐的,得晾干。 江晏见过晚上的院子,只能用荒凉二字形容,白天出来一看,院子里放着架子。上面晾满了药材,还种了一片菜,猫猫狗狗和鸡鸭到处跑,比夜晚的荒凉好了那么些。 「过来吃点东西。」被子刚抱出来就被梧桐抢了过去,叶云疏没事做才想起还有一个人没有吃饭。 腹中也确实飢饿,江晏沉着脸过去,闻着香,入口全是鱼腥味。若放在平日江晏早就把厨子拉出去砍了,但现在只能捏着鼻子喝了。 「抱歉,误当了你的玉佩,我一定会想办法赎回来的。」叶云疏想了一晚上,做了这个决定。 江晏闻言从上到下的打量叶云疏,这目光让叶云疏有些窘迫。他很穷,衣服虽然穿的干净但已经洗的发白,边角还是补过一次又一次的。 「随便。」将碗随手一搁,本就裂了一条缝的碗口子更大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就会一分为二。 做下这个决定,叶云疏还没有告诉梧桐。晾好被子,梧桐端着盆到外面河沟去杀鱼,在一边犹豫了好久,叶云疏才过去告诉梧桐,梧桐听了不做声,大概是生气了。 「梧桐,梧桐。」叶云疏伸手扯扯他的衣摆,「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叶云疏还记得自己刚刚被父亲送来的时候,一直哭,是梧桐抱着自己。梧桐也才比自己大一岁,他哄自己笑,去挨家挨户的讨吃的,然后拿回来给自己吃。去镇上当童工,累得直不起腰就只是为了给自己买件衣裳,「梧桐,对不起。」 「公子,你没有错,这件事本就不怪你,是他太坏了。」梧桐伸手给叶云疏擦擦眼泪,「再过几天,那边会差人送银钱过来,再加上这些日子攒的钱也差不多够了。」 「只是可惜不能给公子置办新衣裳了。」梧桐还有个心愿没说出口。公子今年十八了,若是放在其他人家都是该相看未婚妻的年纪,自己得想想办法。 哭过后,叶云疏借着水面洗了把脸:「梧桐,我发誓我再也不哭了。」 「嗯。」梧桐将开肠破肚的鱼洗干净装进盆里,「公子一定要记得回头抓回来的猎物不能放了,也不能捡那些小动物回来。」 抓回来的猎物不能放,叶云疏还能忍住。可路上瞧见的猫猫狗狗,小动物…「可是它们受伤了好可怜。」 「公子。」梧桐觉得自己该硬点心肠,「家里揭不开锅了。」 叶云疏张张嘴,半晌低落的说:「可是我好歹还有家,它们受伤被赶出来,就连家都没有了。」 梧桐沉默,埋头洗着手,又听叶云疏继续说:「父亲不要我,可我有梧桐,梧桐是我家人,有梧桐在我就有家。」 「公子。」梧桐忙不迭地截住叶云疏的话,「公子折煞我了,我就是个下人。」 「不是,梧桐不是。」 最后梧桐干脆端着盆落荒而逃,小时候母亲教过自己很多规矩,自己怎么能忘了。 自从决定努力赚钱赎江晏的玉佩回来,叶云疏决定干回老本行,在街头支个摊子替人写书信。 「你会写字?」江晏知道也是一脸震惊。 梧桐白他一眼:「我家公子写的字可漂亮了。」 叶云疏不好意思的笑笑:「入了三伏天,梧桐说太热不让我去,但是我要赎你玉佩回来。」 接着一直以为叶云疏是无知乡民的观念破碎,卧室里的那几大口箱子,除了有两个装的是衣物,其余的全是书。也看了叶云疏在上面写的注释,担得起一手好字的赞誉。 「你…难怪叫你公子,原来还真是富裕过的贵公子。」江晏随手翻过几本书,这些书大多是孤本。虽然自己看不入眼,但放外面去还是有很多人要的,「不如你卖几本书,二十两就够了。」 「不行!」叶云疏把书抢回来放进箱子又用锁锁起来,「不能卖书。」 手中的书被抢走,江晏微微挑眉:「那你慢慢攒钱吧,最好是快点,要是玉佩被其他人抢先一步买走,哼。」 「被买走也不能怪我家公子,是你当初没说清楚。」梧桐被掐一次脖颈后反而不怕江晏了。 腿上的伤还疼的厉害,加之叶云疏又忘了给他上药,江晏皱紧眉头:「衣服和玉佩虽放一起,可衣服那么显眼没看见,说明你的公子心思不干净。」 第9页 「你心思才不干净。」梧桐气的跳脚。 「好了。」叶云疏这会想起了还有什么没做,拿起药瓶过去给江晏上药,「你的衣服破成那样,没人会要的。」 「上面的刺绣是金丝。」江晏略带讥讽,这个没眼力劲的东西。 「那又怎样?衣服是破的。」 「你!」看在给自己上药的份上,但自己的玉佩。 江晏咬牙切齿:「无知乡民!」 京城。 「没有找到人?」 俯跪在地上的人回答,「是,那周围百里都找了,没看见人。」 「哼,我就不信那位金尊玉贵的主子能委屈的住,找。掘地三尺。」 「是。」 -------------------- 忠僕和他的怨种主子…… 第五章 殊不知被叶云疏又误打误撞救了一次的江晏坐在屋檐下,看叶云疏背着背篓出门。 「公子,代写书信一文钱一封,切莫因为那些人哭哭啼啼就心软不收。」梧桐送叶云疏出门一边叮嘱。 「我知道,一文钱一封信,收了钱才写信。」叶云疏应道。 「嗯嗯,太阳若是大了公子记得找个阴凉处躲着,别晒着了。」 「我知道,梧桐你去忙吧。」叶云疏背着背篓顺着小路往镇上走去。 「别和陌生人说话,早点回来。」梧桐不放心的追上去几步。 叶云疏挥挥手,「我知道。」 叶云疏走了,梧桐才懒得伪装,对着江晏几个白眼加冷哼。公子既然说要把玉佩赎回来,那自己得更加努力些,进堂屋带上打猎的工具,唤着在院子里打闹的狗就出门了。 青花村隶属青乌镇,是广宁府下的一个偏僻又偏僻的地方。 叶云疏背着背篓踩着凹凸不平的泥巴路到了青乌镇,两个衙役趴桌上睡得直打唿噜,压根不管进进出出的百姓。 镇子里稍微比外面好了那么些,路是用石板铺的,鞋底有些薄,踩上去有些硌脚,但叶云疏已经习惯。 他平日摆摊的地方是在一个茶铺门前,在青乌镇识字的没几个。学识稍微好些的大多都被镇上富人请去教自己家孩子。 至于剩下的那么些半吊子,在街头随意支个棚子代人写书信。要是寄信的人不识字,写信的人也拎不清,到头来心里想的,表达出来的,再到写出来的意思已经拐到天边去了。 「叶公子,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回家享福去了?」茶铺外面还有个摆摊写信的,青乌镇人少又穷,摆摊写信可能几天都遇不到一个人。 和叶云疏这么说话的是个老头,据说他曾经是个秀才,但叶云疏觉得对方肯定是在诓人:「钱伯你别寒碜我了。」 叶云疏往背篓外拿东西:「钱伯今天这么早?阿辉他了,怎么今天没来?」 老头姓钱,听到叶云疏叫他钱伯,用手敲敲桌面:「什么钱伯,钱薄,咒我呢?叫我钱串子。」 「是是是,钱串子。」 「嗯。」这名字听着就舒坦,虽然钱串子还是穷,「代写信有什么出路,一天能赚几个钱,阿辉早几天前就不干了,说要去外面闯荡。」 「哦。」叶云疏将摊子支好,阿辉去闯荡了,之前好几个写信的人都走了。最后只剩下钱串子和自己,叶云疏撑着头,自己要二十两银子,如果自己出去闯荡一番? 可…叶云疏想了,他好像什么都不会,换个地方代写书信?还是去医治猫猫狗狗?自己包扎的技术还是不错的。 「诶,想什么呢?」钱串子又敲敲桌面子,「这几天没人就老子一个,无聊死了,来,跟我说说话。」 「说什么?」钱串子大多时候吹牛不着调,叶云疏听的稀里煳涂,但是本着敬老而且钱串子讲的还挺有趣的。 钱串子曲起腿开始抠脚,「梧桐呢?梧桐不是不让你这个公子出来吗,说怕你晒着,又怕你被人占便宜。」 要攒二十两去赎玉佩的事叶云疏不打算给钱串子说,低头摆弄着墨锭:「在家无事可做。」 「啧啧,你家那个下人可是衷心,你那会来的时候才这么点大。」钱串子伸手比划了两下,「他也是比你大不了多少,啧啧,你这个主子发过月钱给他么?这年头这样的下才难找啊。」 「梧桐不是下人。」叶云疏反驳,「他不是。」 「啧啧」钱串子换了一只脚继续抠,酸熘熘的说:「你生意来了。」 「叶公子。」 惊喜的声音由远及近,应该是那家富人家里的丫鬟。叶云疏有段时间没来摆摊子,翠玉摸摸鬓角的碎发又扯扯衣角,才含羞带怯的来到叶云疏面前。 叶云疏点点头:「翠玉姑娘是要写信给家里人吗?」 「噗。」钱串子笑出声了又连忙用手捂嘴才想起,这手刚刚抠了脚,但很快不讲究起来继续抠脚。 翠玉脸上失落了一瞬,笑意又很快恢復,目光死死黏叶云疏身上:「是啊,他们写的字没有叶公子好看。」 「哎,老子的字还是很好看的。」 钱串子的话,翠玉并没有听,只是从荷包里拿出一文钱放叶云疏手边。她本想放叶云疏手心里的,记得很久之前无意碰了一下叶云疏的手,很暖和。 「给家中二老的,前些日子大哥娶妻了,不知道嫂子有没有身孕,还有家门口餵的大黄狗……」 第10页 翠玉絮絮叨叨从家里面的那些事讲到街尾大婶子有没有跟对门吵架。钱串子听的连连摇摇头,只有叶云疏静静听着,不时提笔写下翠玉要说的话。 太阳高升,钱串子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翠玉还在说她得了主子多少夸。 抠抠耳朵,钱串子倒了一杯水搁翠玉面前:「来,喝口水润润嗓子。」 翠玉一下子脸色爆红,声音都颤抖起来:「叶公子,我我,我只是…」 「没事,姑娘只是太过思念家人,想把你的近况都告诉他们。」叶云疏又拿了一张纸铺平,「翠玉姑娘可还有话要说?」 感情叶云疏把翠玉的絮叨都当成了家书,不过翠玉都习惯了,她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反而心里雀跃。叶公子太干净,没有被那些世俗沾染:「没有了,我还要回去当值。」 接过叶云疏写的信,翠玉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叶公子明日,不是…你最近都会来写信吗?」 「嗯。」叶云疏点头,想到自己缺钱得紧,「若是姑娘认识的人要写信,尽管让她们来。」 翠玉一怔,拿着信转身就小跑着离开。 「哈哈哈。」钱串子笑个不停。 叶云疏奇怪地看他一眼,小心地将一文钱装进荷包,等待着下一个人来写信。 不一会又有一个姑娘扭扭捏捏的拿着一本书来,像是知道规矩似的放下一文钱:「叶公子,听说你读过书,我有几个字不认识…可不可以?」 「嗯,可以。」教认几个字就赚一文钱太值了。 钱串子摇摇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不甘心啊。倒了杯水作镜子,想他年轻的时候也长的不错,怎么到老就没这待遇。 中午叶云疏就着水啃窝窝头作了午饭,这会的日头也烈的很。搭的摊子勉强遮住头顶,钱串子早就跑屋檐下躺平睡觉,唿噜声震天响。 叶云疏缩缩脚,往路两边看,太阳那么大,没什么人走动。 「叶公子,你别在那里到里面坐。」茶铺老闆娘笑眯眯地朝他挥手。 叶云疏额头滑下一滴汗水,来到茶铺门口的柱子边:「我不进去坐,就在屋檐下坐会,谢谢老闆娘了。」 「行吧。」茶铺老闆娘摇摇头,门口热的很,她要到屋子里去歇歇凉。 「叶云疏,怎么?你要赖帐,我的玉佩。」江晏举着刀朝梧桐砍去,「没有玉佩我就用他的人头抵帐。」 「别!不赖帐,不要!」 从睡梦中惊醒,钱串子放大的脸才离开:「叶公子,你做噩梦了?赖帐,在梦里面被追着还帐吗?」 是比追着还帐吓人的,叶云疏点点头:「是啊,做了个噩梦。」这会才发现已经太阳西斜,自己睡了一下午。 「哎哟。」钱串子伸了懒腰,「我这老胳膊腿,该回去了,我说叶公子你也快回去吧,看到天边积的云了吗?」 「看见了。」 「要下雨咯。」钱串子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叶云疏知道他是为了等自己醒才逗留那么久的。 「回去咯。」钱串子歪歪斜斜的唱着歌离开,叶云疏听得出是一首向心爱姑娘表达爱慕的歌谣。 趁着这会凉爽出来走动的人不少,但是叶云疏还记得梧桐的叮嘱,收好东西就匆匆往家里赶去。 只是人的两双腿怎么快得过老天爷的喜怒无常,离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叶云疏就被淋了一身:「也不知道梧桐回来没。」梧桐说他要去山上设几个陷阱顺带挖些药回来卖。 刚这么想着,对面就跑来一个人,举着伞,「公子。」梧桐将伞举叶云疏头顶,「公子怎么不找了地方避避雨?」 「雨来的太快,我没找到地方。」 「那也得拿东西挡挡啊。」 「背篓里的纸笔不能打湿。」主僕二人靠在一起,飞快的跑回去,「真是好大的雨。」 「是啊。」梧桐将伞放一边晾着,「公子快进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你了,你也换。」 江晏坐在床上,看着从屋顶稀稀拉拉落下的雨滴,看到主僕二人进来,「你们不必换衣服,先去补房顶。」 这下主僕二人才想起,因为玉佩他们忘了要补房顶的事。 这次江晏好性子的将床上被褥拿开,落下的雨滴淌在木板上又落到地上。 梧桐本想不搭理他,可屋顶的确该修补了,不然越漏越厉害:「公子先换衣裳,我上去补。」 「我帮你拿东西。」叶云疏追上去。 「公子去换衣裳。」 「不去。」叶云疏这会懒得和梧桐废话,冲出去搬瓦。梧桐跺跺脚,还好前几日就要准备修屋顶提前去借了梯子,不然这会还得去村子里找人。 梧桐在屋顶补房顶,叶云疏在下面递瓦,没花上多少时间就修补好。回到卧室,江晏已经挪到叶云疏的床上坐着。 「你怎么跑公子床上去了。」梧桐跑过去就要拽他。 江晏只是看着叶云疏:「玉佩。」 「我呸!我们还救你命呢,就你那玉佩还不知道是什么假货,起开。」梧桐骂道。 「梧桐。」叶云疏摇摇头,走过去,「这位公子,那张矮床打湿了,我们没地方,不如挤一挤。」 江晏拥着被子:「不是没漏了吗?你们去那里睡。」然后躺下,这张床比自己一直睡的矮床好多了,江晏决定这床自己睡了。 第11页 「你。」梧桐无可奈何。 叶云疏心里嘆口气,转身去收拾矮床,最后发现这张床的被褥被江晏拿走了:「这位公子,被褥。」 江晏不耐地往外一扔,落在地上:「没有贵公子命偏偏还一身贵公子病,一床被子都接不住。」 「你才公子病,你全身都是病。」梧桐怒上心头,一盆水泼过去。 半夜,三个人坐在矮床上听外面的雨声:「呵,公子病加恶僕。」 梧桐当即又要去揍江晏,被叶云疏拦住:「公子说我们的时候,先治治你口气病吧。」 江晏讶异,这是叶云疏说出的话? 叶云疏一时嘴快,紧张的捏住手指尖:「睡吧,明天太阳出来把被褥晾干就好了。」 江晏默认,可没一会腹中咕咕叫个不停,不客气的踢踢叶云疏:「饿了!去给我拿吃的。」 不等叶云疏说什么,梧桐就回他,「我们都不饿,看你饿那么快肯定有毛病。」 「公子别理他,睡觉。」用手捂住叶云疏耳朵,后者无可奈何的朝江晏笑笑,闭眼睡了。 -------------------- 忠僕和他的怨种主子+1 第六章 谁料第二天雨没有停,继续稀里哗啦的下雨,没法子三人只好继续挤一块睡觉。 半夜,江晏推开搭自己胸口上的手,冷冷的看着叶云疏,如果不是自己这会受伤未愈,岂会让这等乡民触碰。 越想越气,干脆一脚往叶云疏那边踹去。只是下脚太狠,叶云疏又刚好翻身,江晏就结结实实踹墙上去了,疼得他脑门冒出一阵冷汗。 虽因为下雨三个人挤在一起睡觉有些窘迫,但是也因此改善了一下三人的伙食,至少叶云疏和梧桐是这样认为的。 「这鱼汤要喝到何时去了?」江晏随手将碗一搁,他都喝了三天鱼汤,啃了两天烤鱼。 望着外面不停的雨,叶云疏摊手:「没办法,雨停了我去山上找找有没有可吃的。」 「有吃就行了,少挑三拣四。」梧桐蹲在屋檐下借着雨水洗鱼。 不用说江晏就知道今晚上肯定是烤鱼,别开脸不再看:「你们能抓鱼,怎么不能找其他吃的,再说你家里面就没一点吃的?」 「这会去山上很危险,得雨停才行,而且家里的确没吃的。」叶云疏解释。 「不想吃就自己去。」梧桐提着鱼进来,看了一眼江晏的小腿,「你嘴巴那么会说,找东西肯定也很厉害。」 「无知乡民」江晏嘲讽。 叶云疏已经将火升起准备烤鱼,「那这位公子晚上吃鱼吗?」 江晏深吸一口气,「吃!」咬牙切齿,好像吃的不是鱼而是什么灭族仇人一般。 下雨无事可做,叶云疏和梧桐就在屋子里将之前晾干的药材切成段或薄片。 往里间瞧了一眼,江晏背对着正在打坐,梧桐小声地问:「他那样坐着干嘛呢?修仙?」 叶云疏摇摇头:「阿汪它们去哪了?这么大雨别淋湿病了。」 「可能玩去了吧,昨天我们抓鱼的时候它们玩得可开心了。」梧桐将切好的装袋子里,等过几天就可以拿去卖了。 「喵呜。」一阵猫的呜叫声,好奇看过去,是家里养的猫抓了一只乌黑油亮的大老鼠。它踩着步子过来,将老鼠放下用脚踩着,朝叶云疏拉长声音叫了一声。 叶云疏顿时受宠若惊:「花花这是给我吃的吗?」 梧桐点点头:「好像是的。」说完上前,花花猫松开脚将老鼠交给了梧桐。 梧桐去外面收拾老鼠,叶云疏赶紧生了火,拿帕子给花花猫擦身上的水:「下次别出去,打湿了要受凉,不用担心我们会饿着,有鱼。」 花花猫慵懒的蹭蹭叶云疏,擦毛的力度很舒服。 运功几周天,全身经脉稍好受些,江晏缓缓睁开眼就闻到一股肉香。腹中敲锣打鼓不休,江晏揉揉眉心,他在想等回去之后这主僕二人到底要不要留在这世上。 「这位公子你醒了?要来点吗?」梧桐端着碗,里面装了几块肉,看起来油亮焦香,香味就是它散发出来的。 叶云疏低着头,一点都不敢看江晏,江晏不察,这些日子他确实是受够鱼了。 吃了两块,的确不错:「这是什么?」 「老鼠肉。」 原来人真是可以吐无可吐的,叶云疏给江晏递过去帕子:「你别想是老鼠就好了啊!」 江晏吐的更厉害了,他发誓等他恢復,定要将这二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 …… 一连数日的雨终于停了,江晏阴着的脸也终于放晴。坐在板凳上看主僕二人进进出出的晒东西,今天晚上终于不用和这些乡民一起睡了。 晾好被褥衣物,梧桐就把这几天切制好的药材挨个装背篓里,叶云疏也背上装着纸笔的背篓,两人一道出门去。 杏林堂掌柜是个老好人,加上叶云疏他们也是实诚人,老掌柜粗粗检查过后就叫来药童过秤。 「薄荷二十斤,桑枝十二斤,过山撬一斤半,蝉蜕半斤」老掌柜一边念一边拨着算盘,「你们知道的夏日这些产量大,所以不值价。」 主僕俩认真的点点头,只是心里有些落差,就听老掌柜继续说:「但是用量也很大,你们是老熟人了,就给你们这个数怎么样?」 第12页 摊开手指,三十文钱,已经是比别人要高的价钱,叶云疏点点头:「谢谢老掌柜。」 「嗯,不是给你们说了把这些薄荷,蝉蜕的放冬天再来卖,那会价钱翻一倍的吗?」老掌柜压低声音。 叶云疏赔着笑接过钱:「有点事。」 老掌柜皱皱眉,叶云疏的情况他也知道些。有心帮些忙,但他们不说他也没办法:「你们赶时间吗?我有点事让你们帮忙。」 「不赶不赶。」 「那你们坐会。」老掌柜转身进了后院,不一会就提着两大串葡萄过来,「自家种的,酸倒牙,拿来铺子里给大家吃,刚好你们来了,也拿些回去。」 老掌柜在杏林堂大半辈子,在主家也有些面子,前些年主家念他劳苦功高特意送了他几串葡萄。吃完后葡萄籽,老掌柜就丢花园里,结果第二年就发了芽,后来每年都能结好多葡萄。 「谢谢老掌柜。」 叶云疏行了个礼,老掌柜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事去吧。」 出了杏林堂,梧桐让叶云疏尝了一颗:「公子,甜吗?」 「你尝尝就知道了。」叶云疏剥开皮送到梧桐嘴巴边上。 梧桐扭捏片刻,张嘴吃下去,酸酸甜甜的,眼睛微眯,「公子,我们前几年洒的葡萄籽都没有活,你说这次要不要再试试?」 「试试吧。」叶云疏也不抱希望。 今天到镇上除了来卖药材就是去驿站,每半年那边会给叶云疏送些银钱来,以至于不让他饿死。 「你说什么?没有!」梧桐大声的质问。 驿站的管事是个大腹便便,小鼻子小眼的中年男人,说话时嘴巴周围还浮着油光:「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 每次送来的银钱不多,又会提前或推后,为了不错过那边送钱梧桐已经问过三次了:「大人是不是记错了?麻烦大人再查对查对。」 「查对?你是说老夫办事不仔细?你看看这驿站来来往往的都没有出错就你们出错,我看你们就是找茬。」管事说着就招唿人,「把他们给我赶出去,别到时候丢了东西我们赔不起。」 「你说什么?是不是你剋扣了。」梧桐往管事面前冲去。 驿站的其他人连忙拦住梧桐往外赶,「老东西,你平日剋扣我们的钱就算了,怎么胆大包天还要全吞,也不怕噎死你。」 「赶出去,赶出去。」管事不停挥手,脸上不耐。 「你说没到,那这是什么?」叶云疏不知道何时跑驿站的柜檯后面去,他这会手上正拿了本帐册,上面清清楚楚写了叶云疏收几个大字。 原本梧桐的嗓门就大,来驿站落脚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管事暗骂,不知道是哪个办事不利索,「哦哦,我事多,哪里有你们两个无所事事的小子闲,来了就来了。」 管事掏出钥匙,找到对应的柜子号。打开,是一个普通的布袋子,拎着抖了抖,往地上一扔,「喏,都看见了,我可没打开过袋子。」 「滚开。」梧桐推开阻拦他的人,捡起布袋子打开,里面就几块碎银子,大概有二三两,顿时梧桐眼睛都气红了,「你偷偷做了什么手脚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边半年送二十两银子,钱了?」 「呵,大家都看着哩,我没碰。」管事抱起手。 「还给我。」梧桐扑过去将管事拉住,「给我。」 「打人了,打人了。」管事气急,「你们还看着,打他,打死他。」 「梧桐。」叶云疏扑过去,替梧桐挡了一棍子,「算了,梧桐,我们走。」 「公子。」 管事讥讽的一笑:「克父克母,克兄弟的不吉利东西。你家里给你钱算念着你了,还嫌弃少,我看一分不给都行,给我赶出去。」 「是。」 叶云疏咬紧唇瓣,拽着梧桐离开驿站,「公子,我要去打死他,他动了手脚。」 「算了,我们没有证据,闹到官府也没人信的,也不会有人信的。」叶云疏眼底沁着屈辱。 以前被剋扣的钱不是没闹过,还甚至还报了官,可上上下下,官僚勾结,非但没讨回钱还被训了一顿。 「总有一天我要他好看。」梧桐恨恨咬紧牙关。 「走吧。」 「对了公子,刚才他们打到你了,疼不疼?」 叶云疏故作,摇摇头:「没事,只是看起来吓人,不疼。」 「好了,你先回去,我去茶铺子那里摆半天摊子,争取赚几文钱。」 「不行,去杏林堂看看伤。」梧桐拉着叶云疏手腕。 叶云疏和他拉锯着:「没关系,我没事,你先回去。」最后主僕二人各自退后一步,背着东西原路回了家。 江晏这几日受够了屋子里潮湿的味道,趁着出太阳搬到屋檐下坐着。见主僕二人没和他说话就进了里间也懒得搭理,继续闭目养神。 「还说不疼。」梧桐眼泪汪汪的,看着叶云疏后背一条狰狞的红印,「都肿了。」 用袖子胡乱擦擦眼泪,梧桐把之前买的便宜药拿出来给叶云疏上药。 难闻到味道瞬间充满整个屋子,叶云疏眉头一皱:「好臭啊,得和老掌柜说说,想办法加些好闻的药进去。」 「难闻是难闻,效果还是不错。」涂了药,没有纱布就不能穿衣服,不然全被衣服擦干净了,「公子,这会还早,你干脆睡会觉。」 第13页 「下了几天雨,外面肯定长了很多菌子,我去捡些回来作午饭。」 今早本就起得早人有些困顿,叶云疏点点头:「好,你早去早回。」 越接近午时,太阳就越大,在屋檐下坐着也烤人的很,江晏只能撑着站起来,一点一点的往屋子里挪。 自从知道大床睡得舒服,江晏就不想去睡矮床了。 进去看见大床上有人,刚想呵斥他起来,就顿住,少年的后背单薄可见每一块凸起的骨头。但是很白,像极了一块极品羊脂玉,想用手去把玩,下一秒江晏一个恶寒,这可不是羊脂玉,是一个无知乡民。 「你…」心里闪过的念头让江晏有些难堪,就想用更难听的话驱走心里阴暗。但是白净的背上涂上一条黑乎乎的药印子,江晏眼尖,还看见有些地方红肿着。 是打的,江晏很熟悉,就这没脾气的包子被人打了?江晏乐的好笑,过后又是恼火,他都没打,怎么就有人先下手了? 越想越气。 「嘶!」叶云疏生生疼醒,转过头就看见江晏站在床边,手里拿了一根小棍子,「你做什么?」 「我看你被人打,我都没打过,不服气,所以特意补上一棍子。」 「你!」 -------------------- 第七章 江晏才不管叶云疏心头是怎么想的,将棍子一扔:「好了,既然你醒了就起来,我要睡觉。」 叶云疏抿抿嘴,背后的伤疼得他额头青筋直跳:「你就在边上将就将就可以吗?我也想睡会。」 「要睡去那里睡。」指着只有木板子的矮床,见叶云疏不动弹,提醒道:「别忘了我的玉佩,我是你债主。」 叶云疏沉默了片刻艰难的爬起来,涂药的时候将上衣脱了,起身的时候难免被江晏就看了个干净,「麻烦…」可不可以把衣服给我。 叶云疏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就被衣服兜头一盖,江晏身子后仰,脚下不稳连忙用手扶着墙:「光天化日,不知礼义廉耻,果然是无知乡民。」 这是怎么说的?叶云疏有些懵,他在自家里,自己的卧室。 「动作快点,我要睡了。」江晏又拿起枕头丢向叶云疏。 「嗯。」谁叫自己倒霉救了这么一个人,叶云疏觉得以后他可能不会那么发善心。因为这一个都够他受的,暗暗叫苦后又反思是不是自己当时起了贪心,果然人是不能有贪念的。 梧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叶云疏坐在屋檐台阶上逗猫,「公子,你怎么?」就看见屋子里的情况,「他太过分了。」 「梧桐。」叶云疏拉住他,摇摇头,「算了」目光移到他手上提的篮子里,「快让我看看你采了多少菌子。」 说到菌子梧桐往里看了看见里面没声响就凑叶云疏耳朵边小声地说:「公子,我在山上发现了一颗桃树,结了几个果子。」说着,从衣袖里拿出来,「可惜其他的都被虫吃了,就这三个好的。」 三个桃子都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尖上有一团红,其余处是青白色,梧桐又往里看看:「公子,可不可以不给他,他太讨厌了。」 叶云疏想到今天平白无故挨的一棍子还有他说的莫名其妙的话,点点头。 梧桐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公子快吃,我在外面洗过了。」 「你了?」 梧桐嘿嘿一笑:「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叶云疏用手敲敲梧桐额头:「我们两个各一半,你若不吃我就把他叫起来。」 「别。」梧桐伸手拿了个小的,「我吃就是了,给他浪费。」 叶云疏轻笑,起身去厨房拿刀切开其中一个桃子,将大的一半塞梧桐手里,在梧桐拒绝前说道:「快吃,等他醒,我们手都洗了。」 「嗯嗯。」梧桐大口啃着,嘴巴一鼓一鼓的。 「就没有饭?」放桌上的又是一碗菌子汤,这些日子,不是鱼汤就是菌子汤或者叶子汤,江晏打心底不耐烦。 梧桐和叶云疏捧着碗坐在台阶上,原本家里的仅有一张桌子是拿来放东西的。可自从江晏来了,处处挑挑拣拣,不仅占了桌子还不让叶云疏和梧桐上桌。 「米不要钱?」梧桐回他,没有土地每年就靠在坟地里找些空地种菜,勉强维持。平日要吃饭还得去山上打猎挖药拿去镇上卖了换钱才能买些便宜的糙米。 「玉佩。」江晏敲敲桌面。 叶云疏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菌子,「在攒玉佩的钱,所以更不能买米吃,若是公子吃厌烦了,下午我去山上找点野菜…」 「打住。」江晏捏着筷子的手想松开又握紧,算了。 见他又认命的吃菌子,主僕二人瞧瞧对视一眼,低头吃着东西。 夜。 雨后的太阳格外的烈,被雨打湿的被褥也幸得因此晒干,梧桐将矮床铺好对江晏说:「这位公子,床铺好了,请你到这边来。」 「我就在这里,你们在那。」江晏曲起未受伤的腿,闭目养神。 「你。」 「我决定了,要是让我在这里睡,我给你们宽限些日子。」 「我呸!明明是你伤一直不见好。」梧桐握紧拳头。 江晏这才睁开眼看着梧桐:「哦?你是怎么看出我伤一直没好的?」 「因为公子脸色一直不大好。」叶云疏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几个蛋,「这是找的野鸡蛋,水煮的,公子吃吗?」 第14页 「公子。」梧桐忍不住开口,他还以为公子是准备拿去卖的,野鸡蛋在镇上那些富人可爱买来吃了。 算起来在这里也待了快一个月,江晏难得吃到水煮蛋。以往这是他怎么都不可能吃的,但是受了这么久的菌子野菜荼毒,野鸡蛋也算是奢侈。 野鸡蛋拢共四个,叶云疏给了江晏两个,剩下的和梧桐分着吃,听着耳边清脆的蛋壳声。江晏拿着鸡蛋看了看,学着他们的动作剥蛋壳,还不忘说:「别以为给了我两个蛋,这床我就会让给你。」 「你这人怎么那么过分,你一个人霸占那么大一张床。」梧桐着实气不过。 「玉佩,我的玉佩。」江晏盯着叶云疏,等待着他回应。 梧桐生怕叶云疏答应:「公子,那又不是你的错,是他没说清楚。」 江晏也不回答,就那么静静盯着叶云疏。 「我知道,可是我答应要赎回玉佩的。」叶云疏小声地说。 梧桐跺跺脚,横了江晏一眼,跑过去把大床上多的一床被子抢走,转身去铺矮床。 江晏也不在乎那多余的一床被子,放在那里他还嫌碍事。心满意足的躺下,梧桐则仔细的铺着床,将每一处都理的平整。 「梧桐,对不起。」叶云疏蹲到矮床边,小声地道歉。 梧桐不停地用手理着床单,眼里的水光打转:「公子快睡吧,我去烧水,晚上喝。」 「梧桐。」叶云疏想追出去又住了脚,弯腰脱鞋躺床上,一直等到睡意朦胧也没有见梧桐进来,又起身出去。 堂屋里没有人,院门从里面关着的。叶云疏便去厨房里找,就见梧桐睡在灶台前的柴火堆里:「梧桐。」 「公子。」梧桐立刻惊醒,「公子可是要喝水,我给你倒。」 「梧桐,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叶云疏一直都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懂。是梧桐一直护着自己,照顾自己,每次自己捡些猫猫狗狗回来,梧桐即使不喜欢也会尽力的将它们照顾好,偏偏自己还一直添麻烦。 梧桐看叶云疏要哭,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公子别难过,是梧桐做错事了。」 「傻梧桐。」叶云疏抱住梧桐,如果你不是奶娘的儿子就好了,就不会跟着我来这里受苦。 最后叶云疏还是拉着梧桐回了房间,两人挤在矮床上过了一夜。 为了早点赎回玉佩,也为了让江晏早日离开,叶云疏早早起床就和梧桐往山里去。 原本梧桐是让叶云疏依旧去镇上代写书信,但叶云疏想过了,代写书信一天下来也没多少钱,说不定还会浪费一天时间,还不如去山上挖药,打猎。 「梧桐,我保证不会心软放猎物走,也不会故意惊起猎物,我发誓。」 梧桐往自己的背篓里放着砍刀和自制的木弓木箭:「公子,山里面不好走,我去就可以了。」 「梧桐。」叶云疏见梧桐实在不答应,径直转身拿起锄头和背篓就往外走,「你不要我去,我就自己去,山里我也去过,找的到路。」 「诶,公子。」梧桐连忙追上去。 才下过一连几天的雨,山里面的每一寸土都是湿的透透的,踩上去有些地方还有积水冒出来。 昨天又是一场大太阳,山里的菌子就像千里马一样长得飞快。 没多久叶云疏提的篮子里就装满,可这路才走到一半,没办法只能将打开伞面的菌子扔了,捡含苞的菌子。 出门前叶云疏说过绝对不惊扰猎物,一路上就谨慎的跟在梧桐身后,看他停就停,看他走就走。 「梧桐,怎么不走了?」 「前面有积水,不知道深不深,我们绕道走。」梧桐指指前面的,一滩积水将叶子泡得腐烂。 「好。」 进了山,太阳才升到半空,林间终于亮堂起来,叶云疏低头看着沾满泥土的鞋,踢踢脚甩去泥才轻便些。不过就这甩泥的动作,叶云疏刚好看到树干上背着壳爬行的蝉。 顿时叶云疏眼睛都亮了,在他眼里这可不是蝉,是钱。 「梧桐,你走前面,我去捡蝉蜕。」 梧桐听了一句话不说,回来拉着叶云疏衣袖:「不行,山里下了雨不好走,公子跟在我后面。」 「梧桐」 梧桐对叶云疏的话聪耳不闻,执意拉着他走,没办法叶云疏只好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不时挖些草药往背篓里装,突然梧桐抓住他手腕往一颗树后面藏住。 刚藏好就看见一只大灰兔子从草丛里钻出来,耳朵竖的老高,鼻子不停动着,像是在观察什么。 叶云疏闭上眼睛别过头,他怕自己在梧桐动手的时候弄出动静放走了那野兔。 梧桐虽然用的是木箭,但是他削箭尖的时候抹了油脂在石头上反覆打磨,箭头看起来乌黑髮亮。搭弓挽箭,对准从草丛中出来开始心无防备吃草的野兔。 「咻」的一声,正中兔子后腿。 「公子跟上。」梧桐飞快跑过去抓住野兔,受伤的野兔不停挣扎,「快拿绳子捆住,活的比死的更值钱。」 「哦,好。」叶云疏翻出绳子,强迫自己不去看野兔受伤的腿。 捆住兔子的前后腿,梧桐就到一边扯了一把止血的药放进嘴里嚼烂,最后敷野兔伤口上给它治了伤。 「才上山就抓了一只活兔子,但愿今天能一直这么好运气。」梧桐背起背篓继续往前走。 第15页 叶云疏看着野兔惊慌失措的眼神,想起家里餵的那几只兔子,「梧桐,这兔子是公的母的?我们可不可以养着?」 叶云疏的意思梧桐懂:「公子是想留着生小兔子吗?」 「嗯。」 上山打猎都是梧桐自己靠着蛮力得来的,很少会抓活的,后来村里人看不过去就传授经验说,可以挖些陷阱,抓活的尤其是兔子,一年可以生好几窝,如果养着了,那就是钱生钱。 只不过兔子可是机灵的,陷阱总会灵巧避过,因此这些年也才抓了几只活兔子,养着养着又死了些,只是不凑巧留下都是母兔子。 「等回去的时候看看,如果可以就留下来。」梧桐这么说,叶云疏也松了口气。 越往山里走,林间除了动物的叫声和风声就再无其它,但这安静很快被树枝折断,树叶碎裂的脚步声打破。 「抓住了。」梧桐从树丛里钻出来,抓住一只类似于老鼠的动物,「追了你半座山,终于抓到了。」 叶云疏背了个背篓,手里还提了个大背篓,鬓角的细碎髮丝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跟着梧桐走的足迹追赶。 「公子。」叶云疏刚准备放下歇口气,梧桐就提着猎物过来,「公子你快把背篓放下,我来背。」 「没事,我可以,你跑的满头汗,快坐下歇会。」说罢用手把一块石头上的树叶清理开。 「嘿嘿,不用。」梧桐手里提着猎物,「公子你看,竹鼠,活的。」 「嗯。」 原来主僕二人在路过山腰一片竹林,发现有几根竹子枯死,与周围显得格外异常。刚好叶云疏看到书里写的,可能那几根死的竹子根部有东西,过去一看果然有个洞。 「可惜死了一只,不然还可以多卖点钱。」梧桐暗恼自己下手没准,怎么就弄死一只了呢。 叶云疏拿出竹筒做的水壶给梧桐:「三只活的也可以卖好多钱呢。喝水吧。」 「咕咕咕」 梧桐刚接过就听到这声音,「公子。」一拍头,「都怪我忘了,这会都过了中午,还没有吃东西。」 叶云疏摸摸肚子,「我还好,不饿。」接着又是一串敲锣打鼓声,梧桐连忙去背篓里找带的干粮。 「糟了。出来的急,只带了水,没带干粮,我明明放灶台上说走的时候带上的。」梧桐苦着脸,不一会他的肚子也是一阵闹腾。 「要不我们生火烤点菌子吃,我一路上捡了很多。」叶云疏掀开篮子上的粗布让梧桐看。 梧桐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既然打算生火做饭,就得找个有水的地方。好在山里这些很好找,顺着水声去,就可以找到一处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泉水,涓涓细流,顺其而下。 梧桐去找干柴,叶云疏就去洗菌子。 片刻后,梧桐抱着找回来的柴火,叶云疏还蹲在水边洗菌子,那么弓着腰,穿着衣服也可以看到瘦骨嶙峋的背。 梧桐目光心疼纠结了一瞬:「公子。」 「怎么呢?」 「公子,我馋了。」梧桐低着头踢踢脚边的树叶。 说到馋,叶云疏肚子也叫唤的厉害:「鱼吗?不知道山脚边上的那条河沟能不能抓到鱼。」 「哎呀不是。」梧桐干脆提着那只死了的竹鼠过去,「公子,这东西反正死了卖不到好价钱,我们可不可以?」 「咕噜。」 咽口水,这竹鼠全身的肉都在颤,肯定很肥,叶云疏想着梧桐干瘦的身板,还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连糙米都没能经常吃:「好,烤来吃。」 梧桐顿时心花怒放:「好,我马上清理。」 叶云疏点点头,站起身环顾四周:「梧桐你先收拾着,我看书里写的有些药可以当调味的,我去找找看有没有。」 「好,公子你不要走远了,有事喊我一声。」 「嗯。」 -------------------- 第八章 只是叶云疏这一去有些久,梧桐清理好竹鼠也没有见他回来,担心出了什么事就要沿着叶云疏离开的方向去找。 「梧桐。」 刚准备带上东西去找,叶云疏就拿着东西回来,「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野葱。」梧桐难掩惊喜,「公子在哪里找到的?」 叶云疏也很高兴,往身后一指:「那边的山坡下,还有好大片。」 这个发现莫过于是一笔横财,主僕二人都有些激动,但激动过后梧桐还记得这会已经过了午时,公子还没有吃东西。 「不着急,不着急,我们先吃东西再过去。」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回到小溪边,将野葱捣烂均匀的抹竹鼠上,梧桐咽咽唾沫:「这竹鼠一天天的啃竹子,把竹子啃死了它倒是长得肥。」 「可惜便宜了我们。」叶云疏升起火,树枝削成细签子串起菌子放火上烤。 梧桐也用砍刀削了两根签子,串住竹鼠的肋骨开始烤,随着火焰的炙烤,油珠滋滋,香味也冒出来,惹得两人口水哗哗的流。 「梧桐,你把竹鼠拿高些,我好用菌子接点油,到时菌子更香。」 「好。」 烤的竹鼠太香了,惹得天上的飞鸟都落下来边喝水边看他们烤,叶云疏伸手逗它:「你要吃吗?」 飞鸟低头啄饮了一口水,振翅飞到叶云疏手边啄啄他的手才飞走。 第16页 梧桐给竹鼠翻了一个面:「公子,那鸟是吃虫子的,才不吃这个。」 「我知道,可它既然来了,就得问问嘛。好了,菌子好了。」叶云疏考虑到梧桐拿着竹鼠不方便,轻轻吹去热气送他嘴边,「你先吃。」 「公子…」 叶云疏又往前送送,「吃。」 「嗯。」 吃饱喝足,主僕二人立马收拾好东西,那边还有一大片野葱等着呢。 叶云疏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就到了那山坡下,野葱生长了一片。 「太好了!」梧桐把背篓放好就去拔野葱,「公子,你看这葱头好大。」 「到时候我们拿到镇上饭馆去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想到这个卖的钱离赎回玉佩就近了一大截,叶云疏就高兴的很。 「是啊。」梧桐一边拔一边清理野葱上的杂草和叶渣,「葱头拿来做泡菜,葱叶拿来煎蛋,佐面。」 「公子,你说我们要不要泡一点葱头,我上次泡了几个,好吃的很。」 「泡吧,这么多。」 …… …… 空着背篓去,满噹噹地回来,梧桐忍不住吹着口哨,叶云疏听着有些熟悉,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是奶娘打理屋子时最爱哼的歌谣,那会自己不懂, 问奶娘,奶娘说是她家乡庆祝丰收,感谢上天赐予的歌谣。 「你们还知道回来。」江晏阴着的脸就像大雨将倾的天色一般。 主僕二人摸不着头脑,他们怎么不知道回来,只是他们的家,当然要回来。 叶云疏硬着头皮问:「这位公子,你有事吗?」 「你说了?」留下这句话,江晏扶着墙挪进屋子,重重甩上门,原本就破的门更加摇摇欲坠起来,这让叶云疏和梧桐更摸不着头脑了。 「算了,他哪天不闹脾气就奇怪了。」 叶云疏贊同的点点头,转而去安置那只野兔子。 给兔子包扎完伤口,叶云疏才想起还有做什么,小心地掀起兔子尾巴,「梧桐,它是个男孩子。」 「真的。」梧桐觉得今天发生了太多惊喜,「那我找个筐安置它。」 「嗯。」 忙完这些天色还没有暗下去,主僕二人干脆背起野葱就出门去,今天把它洗干净,明早只需要直接背着去镇上卖就是,而且有水分,野菜还不会焉。 屋子里,江晏听着外面静悄悄地,心中怒气上涌,引得内伤隐隐作痛:「很好,很好!」 「叶公子,梧桐你们这洗的是野葱?哪里来的这么多?」那天送黄瓜来的邱二叔牵着牛从岸边过。 叶云疏还记得邱二叔不时送来的菜,拿了一把野葱就迎上去:「是山里误打误撞遇到的,邱二叔那些回去吃。」 「别别别。」邱二叔拒绝,「这个能卖钱,你们拿去卖,我要吃自个去山上挖。」 「多着呢,邱二叔拿着吧。」 叶云疏热情的往邱二叔手里塞,这野葱在山上随处可见,但是娇贵得很,轻轻一碰叶子就断了,所以邱二叔看见这么多野葱才会那么惊讶。 不好收拾,但是野葱着实好吃,邱二叔不在推辞,道了谢就转手放背篓里:「这么多,叶公子是要拿去卖吗?」 「嗯,拿到镇上去卖。」 邱二叔点点头,犹豫一番后说道:「我看你们野葱品相这么好,拿到我们镇上去卖就亏了啊。」 「可不到镇上去卖,还能去哪里?」叶云疏来青乌镇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去其他地方。 邱二叔指指山那边:「去隔壁金丰镇卖啊。」 梧桐也听到邱二叔的话,连忙洗干净手过来,「邱二叔,金丰镇比这边行情还要好吗?」 「那是。」邱二叔点点头,「金丰镇可是挨着官道,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可多,这人多你说行情好不好?」 见梧桐他们神往,邱二叔继续道:「前段时间我打的猎物就拿到那边去卖,比这边多了十五文钱。」 叶云疏和梧桐眼睛均是一亮。 「不过行情好,但是我要提醒你们一下,从我们这边到金丰镇可要走上两个时辰的路。还有就是你卖的时候可要机灵点别被诓了,那里的人精明得很。」 邱二叔是打心眼里提醒,生怕他们吃亏。 叶云疏和梧桐作了个揖,邱二叔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笑,不愧是贵人家里的孩子,虽然落了魄,但是礼节没有落下。 「好了,你们既然要去金丰镇就早些回去休息。」 「嗯,好。」 要走两个时辰的路,叶云疏算了算时间,凌晨就得出门。主僕俩一道拿着东西一道往回走,「明儿,我和梧桐你一起去。」 「不行。公子,太早了,我一个人去就好,你在家休息。」 叶云疏不同意:「还有竹鼠要拿去卖,太多东西,你背着太累,就这么说定了。」 见叶云疏心意已决,梧桐也不再坚持,心里暗想着,大不了自己明早多背点,突然:「公子,我想起那人为什么耍脾气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早上出门没给他弄吃的,他饿肚子饿了一天。」 叶云疏:……,尴尬的扯了截狗尾巴花,「那他发脾气还真是没错,哈哈。」 知道了原因,回到家里主僕俩也心虚不敢大口出气,为了小小的弥补江晏,叶云疏还特地让梧桐煎了两个蛋。 第17页 晚上睡觉时也是话都不多说一句就睡了,怎么不知道他们心思的江晏抱手躺在床上,无知乡民。 出门的时候还不到寅时,梧桐背着野葱,背篓上还绑了一个箩筐装的竹鼠,叶云疏则提了一个篮子装的是菌子。 明月高悬,乡村小道笼上一层银白,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金丰镇往那边走?」主僕俩站在村口,看着向两边延伸的路。 梧桐摇摇头,「不知道。」 正想随意选一边走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的声响,回头一看是一个中年人拉着板车过来:「宋!」 「哦,是你们啊?你们这么早是做什么?」 「邱二叔说金丰镇卖东西划算,我们打算去那边看看,正愁找不到路。宋叔,金丰镇走哪边?」 「金丰镇,我也要去金丰镇卖柴,你们和我一道吧。」宋叔又看看拉的板车还有空处,「你们背篓放我板车上,这背篓背到金丰镇肩膀可要疼上好几天。」 「好,谢谢宋叔。」叶云疏和梧桐道过谢,将背篓放好,「宋叔,我们来拉板车,你坐着歇会。」 「哈哈,昨儿睡得早,精神着了,你们俩去歇着。」 板车本就靠宋叔拉,别人不仅让把背篓放上去,叶云疏和梧桐怎么好意思坐板车上歇息:「没关系,我们从来没去过金丰镇,要是划算我们会经常去的,得熟悉熟悉路。」 「哈哈,也是。」宋叔点头称是,「等会到了金丰镇,你们跟着我走,带你们熟悉熟悉,免得被人坑。」 「嗯,好。」 顺着路一直走,约莫走了一盏茶时间,就遇到一个挑着担子,看样子也是去金丰镇卖东西的人。 「老宋,早。」那人朝宋叔打了招唿,然后好奇的看着叶云疏他们,「这是你亲戚?」 「不是,是村里的年轻人,带他们去镇上见见世面。」 那人煞有其事的点头:「年轻人是该见见世面,不说了,我挑着担子走前面,告辞了。」 「你放我板车上嘛。」 「不了不了。」那人挑着担子,扁担一晃一晃,人走得越发的快。 又走了半个时辰,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多,看样子都是去金丰镇卖东西的人。叶云疏和梧桐走在一块,看样子他们实在是消息闭塞了。 夏天天色亮的早,到金丰镇的时候太阳已经跃出天际线,在大地洒下一层金光,好像生活也多了一点盼头。 青乌镇的镇门口就是用泥土和木板简易搭的,而金丰镇清一色用的泥砖,还用泥灰水煳过,看起来坚固无比。 没见过世面的主僕二人仰头望着城楼上来回巡逻的衙役,宋叔朗声大笑:「开眼了吧。走,里面比我们镇上热闹多了,记得跟在我后面,别丢了。」 「好。」叶云疏点点头,「梧桐快些。」 「来咯。」周围热闹喧嚣在梧桐眼前打转,最后目光落到叶云疏身上,公子…那个地方的城墙比这里还要巍峨,抬头好像城楼的尽头和天一样高,喧嚣比这里还要震耳,还要繁华。 「梧桐,你发什么呆,快点。」 「来了。」公子是天上的月,总有一天会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那些人只是鸠占鹊巢。公子的一切只属于他,也一定是他的。 -------------------- 第九章 金丰镇有一条街是拿来做买卖的,叶云疏他们跟着宋叔排队进了镇子,就往那条街赶去。 「我们这个赶的叫早市」宋叔侧头给叶云疏他们讲着,「金丰镇挨着官道人多热闹,才有这个,一会你们一定要机灵点,才能卖个好价钱。」 「嗯嗯,我们知道。」叶云疏四下看着街道两边摆的摊子,「对了,宋叔说了早市,岂不是还有夜市?」 「有,年轻的时候来过一次,全是卖吃的,还有好多小玩意,简直眼睛都看不过来。」 叶云疏神情嚮往:「那肯定很热闹,我要是背东西来夜市卖肯定很好卖。」 「哈哈。」宋叔哈哈大笑,「那可不一定,夜市是玩的,看的,早市才卖这些柴米酱醋茶,而且夜市可不比早市,是天天有的,要逢十才有。」 「这样吗?」叶云疏想起自己在书里看的,里面只讲了夜市有多热闹,没想到其中还有那么多门道。 「好了,到了。」宋叔拉着板车到角落停好,「来,叶公子和梧桐,你们就在我旁边摆个摊子,等一会卖了我们一道回去。」 「嗯,好。」 叶云疏和梧桐一道把背篓搬下来,宋叔也把他砍的柴火搬下来靠板车上:「嘿,快来看一看,瞧一瞧,晒得干干的柴火,保证不掺水分,不熏眼睛,快来看一看。」 宋叔的嗓门大,顿时吸引来路人的侧目,见状,宋叔连忙朝叶云疏他们做手势,梧桐赶紧吆喝:「快来看一看,活蹦乱跳的竹鼠,水嫩嫩的野葱,泡菜煎蛋,香喷喷。」 「竹鼠。」 「野葱。」 「这野葱不错啊。」 「好肥。」有人提起一只竹鼠,「怎么卖?」 这些年,梧桐和叶云疏都是活的磕磕绊绊,说是上山打猎。可顶多是挖些药草,好难得能抓到野鸡兔子,还是这些年积累了经验才有收穫的。 所以突然抓到竹鼠,又突然被这么多人包围,问价格,两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梧桐红着脸,支支吾吾:「二十文!」 第18页 周围太吵闹,问价钱的人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一百文。」宋叔扯着嗓子回答。 一百文,主僕俩还从来没有一次赚那么多钱,那人有些不愿意,主僕俩顿时心提起老高生怕对方不要。 就听宋叔大声说:「你看看这竹鼠。」拎着竹鼠转了一圈让众人看清楚,「还在蹬腿,多精神,这竹鼠多机灵?又难找,这么品相一百文我看还便宜卖了。」 「确实是便宜了。」围观的一个老妇人说的果断,「三只三百文,我全买了。」 「诶。我先来的。」那人着急了,连忙掏腰包,「小伙子,你看着啊,我先问的价格,先给的钱,卖我一只。」 「你先的?罗里吧嗦。」老妇人瞪着他,从荷包里摸出钱,「来,三百文,我全买了。」 「你不厚道啊。全买了我们买啥?」 老妇人横那人一眼:「谁叫你动作慢。」接过竹鼠转身就走。 三百文沉甸甸的在手中,主僕俩喜不自胜。 「还有野葱,新鲜货。」那两人买竹鼠买得热闹,宋叔趁热打铁,「你们看看这葱头,好大,泡菜好啊。」 「给我来一斤。」 「我也来一斤。」 竹鼠没买到,这野葱可不能再被别人抢了,摊子没一会就卖空。主僕俩还有些不敢相信,可手中的钱做不得假,「宋叔,谢谢你。」 「嗐,一个村的,应该的。」宋叔毫不在意,「我给你们讲,这里地方大,富人多。你们喊价钱要捨得喊,万一遇到财大气粗不讲价的,你们就赚了。」 「那万一遇到讲价的人呢?」梧桐虚心好学。 「哈哈,那就少点钱呗。」宋叔毫不在意。 叶云疏和梧桐点点头表示他们学到了。 今天叶云疏他们竹鼠和野葱卖得快,就宋叔的柴火还没有卖出去。宋叔也不急,让他们坐檯阶边等等。果不其然一会就有个穿下人衣服的人过来问价钱,宋叔很快和对方达成协议。 「你们在这等等我,我把柴火帮忙搬那边去。」 「好。」 宋叔跟着那人送柴火离开,叶云疏和梧桐就坐在台阶上。卖的钱梧桐小心地装进荷包,将绳口勒了又勒,「公子,你看我装好了吗?」 「装好了。」叶云疏撑着下巴,将地面都看了个仔细,「你快收好吧。」 「嗯。」梧桐将荷包塞进胸前衣襟,又用手按了按,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哎呀,我回来了,你们久等了。」宋叔的柴火卖了个好价钱,笑得都合不拢嘴,「你们东西收拾好没?尤其是钱啊,这早市总有些小偷小摸的贼人,要防着些。」 一听这样,梧桐谨慎的环顾四周,咽咽唾沫,一副谁来抢就要和谁拼命的架势。 宋叔见状笑得更大声了:「好了,好了,大白天的逗你们的。你们要不要逛逛,如果不逛我们就回了。」 「不逛。」主僕俩同时摇头,他们本就是要攒钱的,而且他们也怕遇到贼人,这点钱可来之不易。 「那行吧!我们回了。」 回去的路上,梧桐先一步去拉板车,并让叶云疏和宋叔上去坐 「不了不了,我走路就行,你让你们家公子去就好。」宋叔一边说一边往边上走:「我经常走路,习惯了。」 叶云疏倒真是走的脚心发疼,毕竟这些年他都在青乌镇打转,金丰镇这个远的地方还是第一次,只是梧桐一路也很辛苦。 叶云疏伸伸胳膊腿,神情轻快:「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繁华的地方,一点都不觉得累。」 「梧桐,我觉得宋叔的板车拉东西好方便,以后我们也做一个。」 梧桐拉着板车深有感触,的确比自己肩膀扛轻松的多:「嗯,我们也做个板车,再养头牛,以后出门就是牛车。」 牛车,叶云疏刚好也看到不远处大黄牛拉着的板车,人就坐在板车上驾着牛赶路,满目嚮往。 「宋叔,公子,你们先等等。」梧桐放好板车,飞快跑到路边摊子买了几个馒头回来,「都中午了,我们吃点东西垫肚子。」 「哎呀,我不吃,我不饿。」宋叔连连摆手。 叶云疏懂梧桐的意思,今天宋叔又帮忙拉东西,又教他们经验,还帮着卖东西,于情于理都该感谢一二,「宋叔,都中午了,谁不会饿,你快拿着吧。」 「是啊,叔,你别嫌弃。」 「就是,莫非叔嫌弃粗面馒头不好吃?」 宋叔哪里是没有饿,凌晨就出门,这会已经快午时了,等回家不知道得多晚。只是知道叶云疏他们生活过的艰难,想给他们省钱, 不过都听他们这么说,宋叔也不好意思继续坚持:「那我吃一个,谢谢你们,哈哈。」 回去又是两个时辰,开始三人都精神十足,越是往后越是疲乏,最后实在走不动了,三人就蹲在树下看没有尽头的官道发神。 「还有多远?」 宋叔大咧咧地靠树上打瞌睡:「还有半个时辰吧,这会太阳大的很,歇会再走。」 叶云疏贊同的点点头,手握成拳捶着小腿,见状梧桐跑过来:「公子辛苦了,我给你捏捏脚」 「别。」叶云疏怎么愿意让梧桐做这些事,「我不累,我一会还能拉板车。」 「不行,板车我来拉,公子别动手。」 第19页 叶云疏好不示弱,「我怎么不能拉?」 「好了,你们两个就别争了,我来拉。」宋叔眼皮睁开一条缝,「你们年轻人啊!没我们这些老辈人能折腾,还要磨练啦。」 这话说的主僕俩都有些汗颜,乖乖地挤在一起闭目休息。 就在他们休息的要睡着的时候,突然从远及近的急促马蹄声。三人被惊醒,就看见十多个穿黑衣服,头戴黑斗篷的人骑着快马而过,激起丈高的灰尘。 三人不禁面面相觑,「这些是什么人啊?」 宋叔连忙比了个手势:「我们这些小人物惹不起的人,快收拾东西回家才是正事。」 主僕俩点点头,赶紧将东西放上板车往青花村而去。 回到青花村已经是下午时分,这会田间地头多了来干活的村民,看见他们三人打了招唿继续忙碌。 「谢谢宋叔。」叶云疏和梧桐把背篓搬下来,「今天辛苦你了。」 「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宋叔毫不在意,今天他做的只是顺手的事,「你们回去吧,记得晚上用热水泡泡脚,免得明天痛。」 「嗯,我们知道了,宋叔告辞。」 穿过村子,越走越偏僻,眼见着几座孤坟出现在眼前,梧桐和叶云疏反而走了另外一条小道。 「不知道能不能抓到鱼。」梧桐小跑过去从一处灌木里拿出一根竹子,竹子一头被削尖,应该是梧桐藏在那里的鱼叉。 叶云疏背着背篓,眼睛往林子里瞧,看见嫩的野菜尖就摘下来:「肯定能抓到,不然我们晚上吃什么。」 梧桐想想也是。 继续往前,一条大河就出现在面前,不过这几天没下雨,河面有些浅。梧桐脱了鞋,挽起裤腿就下了河,叶云疏跟在后面也下了水。 眼见着天色发黑,江晏单脚站立靠着门框,那两个无知乡民天不亮就出门。今天他们还算是有良心,在桌子上放了两个馍,只是江晏嫌弃太硬,扔餵狗了。 「滚开。」手中的棍子一扬,吓得几条狗哼唧往后退,但是今天这人给了它们馍吃,又摇着尾巴试探往前,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给馍吃。 「滚。」江晏不客气的一棍子过去,打到一只尾巴断了一截的狗,疼得哼唧往后跑,「还朝我这里来,你们主子再不回来,我杀了你们。」 「汪汪,汪。」大概是察觉到江晏话中的杀气,几只狗夹起尾巴,嵴背的毛炸起朝他狂吠。 顿时耳朵边上全是狗叫,江晏心烦,加上肚子又捣鼓的厉害,「别叫唤了,在叫唤我杀了你们。」 「汪汪汪汪……汪汪」 还没有走近,就听到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主僕俩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飞快的往回跑,推开门,原来是家里餵的几条狗冲着江晏叫。 见他们回来,江晏深吸一口气:「管好你的狗。」说罢,拄着棍子进屋去了,独留下主僕二人面面相觑。 夜,梧桐将洗脚水倒院子里回到叶云疏身边,和他一道坐檯阶上,小声地说:「他不是不喝鱼汤吗?怎么今天吃的那么多?」 「不知道,大概是发现鱼汤的好了吧。」 「嗯,鱼汤真的是天底下最好喝的汤了。」 「回去睡吧,今天起得那么早,早点睡。」 「好。」 屋子里,江晏闭目打坐,主僕俩哪里知道什么内功不内功的,只当对方是在修仙,径直上床睡觉。 迷迷煳煳间,叶云疏又想起白天遇到的那十多个神秘人:「梧桐,你说今天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大夏天捂那么严实。」 「不知道。」 一直留了一分心神的江晏睁开眼,捂的严实的人?是他们派来的人?可惜…… -------------------- 第十章 夏时的早晨比其余三时都要亮得早,昨天起得太早,叶云疏忍不住赖了个床。等醒来时已经临近中午,抱着被子用脸蹭了蹭捨不得起身,只不过蹭着蹭着就觉得哪里奇怪,回头, 江晏用一种非常嫌弃的目光盯着他,叶云疏想当时自己是着了魔才会把他救回来。还不如救条猫猫狗狗,不过想想也是一条生命,就当自己救了一条白眼狼罢了。 「你心里面在想什么?」江晏眉头一皱,刚才叶云疏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他养的那些猫了。 叶云疏赶紧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出去干活了。」 身后跟有鬼追似的,叶云疏跑出去没看到梧桐,猜想应该是去山里了。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叶云疏蹲在门边想了一会,还是去找点野菜来煮汤吧。 想着又忍不住咽咽唾沫,因为他想起了前两天在山里面烤竹鼠的味道,可香了。 村里人也经常找野菜吃,但他们不会到墓地里来,别人忌讳的,叶云疏可不忌讳。 「也不知道这人中午是什么脸色。」一大篮子野菜,叶云疏一边走一边挑走里面的渣子,不过一想到江晏看到野菜脸就比叶子还青,叶云疏就忍不住想笑。 「咔嚓,咔嚓」刚走到河边就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停下步子,蹲下身捡了一块石头小心地过去。 「梧桐。」叶云疏松了口气将手中的石头一扔,「你这是在做什么?」 梧桐这会满头汗,献宝一般伸出手,「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田螺。」叶云疏睁大眼睛,「你哪里捞的这么多?」 第20页 梧桐一指旁边的河:「昨儿抓鱼的时候就看见,今早上睡不着干脆就来了,我洗了好久,终于洗干净了。」 田螺去年叶云疏吃过,也是梧桐下河里捞的,拿来爆炒还是很香的,就是很费油,当时叶云疏心疼了好久。 「那你这是做什么?」叶云疏指着这一地田螺碎壳问。 梧桐这会继续用石头砸壳,解释道:「把壳敲了只要螺肉,这样熟的快些,不费油。」 「好啊!梧桐你这是说我抠的意思吗?」 「不是,不是。」梧桐连连摇头,「是我抠。」 叶云疏才不相信,蹲下身将篮子搁一边:「算了,我懒得和你计较。」说罢也挽起袖子动手砸壳。 在屋子里打坐的江晏突然睁开眼,倒不是他听见什么异样,而是闻到一股香味。江晏已经记不清上次闻到香味是什么时候了,腹中咕咕翻滚,不由得抬手按住,「别叫!」 不知道过了好久,脚步声终于进来:「这位公子,吃饭了。」 「你煮了饭?」江晏问出去立刻就后悔了,张口闭口饭饭饭,岂不是和面前这个无知乡民一样。 叶云疏没有听出什么奇怪,只是摇摇头,「没有饭,但是能填饱肚子。」 「我知道了。」江晏又闭上眼睛。 叶云疏拿不准江晏吃不吃,在他看来对方肯定不会吃了:「这位公子,你要多吃点才恢復的快。」 江晏不回答,叶云疏也不再多嘴,转身出去。 梧桐站在厨房门口朝里面呶呶嘴,不吃? 叶云疏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应该是不吃。 「那我们不管他,他经常不吃饭的。」梧桐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就端着一大碗炒田螺肉出来:「我们吃。」 「我去端汤。」叶云疏也不闲着,梧桐见状连忙放下过去帮忙,等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江晏站在屋檐下,正盯着那碗田螺肉。 「这位公子,我们还以为你又不吃饭呢。」叶云疏端着碗过去,放在装田螺肉的旁边,「需要我扶你坐下吗?」 「放桌子上。」江晏拄着棍子进去坐到桌子边上梧桐见他一副大爷等待上菜的模样就上火。拳头握的咯吱作响,叶云疏摇摇头,将田螺肉端过去。 「这位公子,以为你不吃,所以没分碗,今天我们就和你一道吃可以吗?」 江晏抬抬眼皮,刚想拒绝,梧桐就一屁股坐下:「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大度之人,怎么都会说不可以。」 叶云疏抿抿嘴角,也拉了张凳子坐下。 「我让你们坐了吗?没分碗就站着吃。」 主僕俩默默对视一眼,没有动,真是惯的他。 江晏见他们不动,就要抬手掀桌子被梧桐趴桌上按住:「掀了就没有吃的呢。」 「这位公子,我们下一顿一定分碗,不和你坐一起。」叶云疏连忙说话。 江晏这才深吸一口气,腹中的不适也提醒着他,吃东西事大,其他的押后再说。 见江晏不在说什么,主僕俩才小心地动手夹菜,梧桐做菜的手艺不差,加上今天炒这田螺又花费了不少心思,味道更是堪称一绝。 偏偏今日遇到个祖宗生生拉低了这味道,让人有些食不下咽。 吃一顿饭好像过了好多个春秋,等江晏放下筷子,梧桐和叶云疏连忙收起碗筷就跑出去,寻了一处角落坐下 「我还以为他多高高在上,田螺肉这种没人吃的东西他还吃那么多。」梧桐忍不住嘀咕。 叶云疏用筷子搅搅碗里的叶子,添了一句:「他今天还吃了一大碗野菜。」 「嘁!」梧桐摇摇头,「公子,还有些菜汤你喝吗?」 「不喝,我喝野菜汤。」 「那好吧。我喝。」梧桐端起碗一仰头就喝了个干净,最后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等他走了,我们再去抓田螺来炒。」 说到里面那人走,叶云疏又有些忧愁,赎回玉佩要二十两,不知道何时才能攒够。 「梧桐,我们还差多少啊?」因为叶云疏爱捡些猫猫狗狗回来,给猫猫狗狗治伤买药就得花钱。梧桐生怕叶云疏没个度,所以家里的银钱都是他管着。 将碗放一边,梧桐撑着下巴,满目绝望:「还早着呢。」 吐出一口气,叶云疏苦着脸,就听梧桐补了一句,在叶云疏听来无异于一刀插胸口, 「当的时候二十两,想要赎回来可能就不止了。」 「什么。」叶云疏勐地站起来又坐下,「梧桐,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捡人回来了。」 「那猫猫狗狗了?不是说好也不捡了吗?」 顿时叶云疏有些为难,低下头:「猫猫狗狗不捡多可怜啊,而且它们也没有这么费钱啊。」 闻言梧桐心里嘆了口气:「公子不必为难,做自己想做的事。」 叶云疏脸上一喜,但立马又想到屋子里还有个大麻烦,笑意又止住,「嗯。」 吃过饭,本就负债纍纍结果发现这债比想像中的还要大。主僕俩也不敢闲下来,背上背篓,唤上家里的几条狗就出门往山里去了。 走在山路上,看着山下的田地,叶云疏说道:「梧桐,你说我们要是有地,每年种地会不会就不愁吃喝了?」 「只要边关不打仗,皇帝老儿不煳涂,自然是的。」梧桐挖了一棵车前草抖落泥土放背篓里,「公子想种地?」 第21页 「嗯。」叶云疏点点头。 梧桐继续沿途挖着草药,他们是外来的,想要地是很难的。但又格外简单,拿钱买,只要有足够的钱,想买多少土地就买多少土地。 他本是计划着攒些钱,买两亩地,最好是另外选个地方修房屋,再为公子寻一门好亲事,可那天去金丰镇,公子不该在这种地方渡过一生的,不该的……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不行,自己没有资本,罢了…… 梧桐的心思叶云疏不知道,只是想着要是有一天可以买块地来种,那他一定要好好的打理。让梧桐和自己不用天天为下一顿吃什么发愁。 「公子,来,我拉你。」梧桐拉着树枝爬上坡又伸手去拉还在坡下面的叶云疏。 叶云疏摇摇头,这坡他拉着树枝也能上去,要是让梧桐拉着他反而可能被自己给拉下来:「你帮我把背篓拿上去,我自己爬上来。」 「行吧。那你慢点。」 「嗯。」叶云疏一手抓住树枝一手拉住树藤,脚踩在丛生的草茎上,几下就爬上去,「你看,我爬上来了。」 回头,这里站的算是这座山的最高处,叶云疏擦擦额头的汗,一指远处:「梧桐,你看那是我们上次去的金丰镇。」 梧桐用手掩住刺眼阳光,「没错。」 轻笑一声,叶云疏又看到金丰镇旁那条不知道延伸到何处的官道。上扬的嘴角一耷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梧桐,我们快走吧,在不去就晚了。」说完就提着背篓往更远处的群山走去。 常年无人涉足的山林,草木比人还高,叶云疏和梧桐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去年隔壁村的村民上山採药,不小心惊动了杀人蜂,等村里人来找的时候已经不成人样。 就那次过后,村里人上山更小心了,生怕遇见那杀人不眨眼的杀人蜂。 「要到了。」梧桐指着前面的一棵树,那是一颗需要两人环抱的皂角树,不知怎么的。一直没被人发现,还是有一次主僕俩迷路发现的,从此以后就成了主僕俩小小的摇钱树。 「长了好多刺。」 叶云疏伸手摸摸,梧桐连忙抓住他的手拿远,语气有些责怪:「公子,别把手弄伤了。」 「不会。」叶云疏摇摇头,从背篓里拿出弯刀,「好了,快动手,还得赶着回去。」 「嗯。」 皂角树上的刺是一味常用的中药,能消肿排脓,祛风杀虫。 「挑老的刺割,老掌柜说这药效才好。」叶云疏一边用弯刀砍下皂角树长的刺一边提醒梧桐。 梧桐应了一声,手上的速度更快,这皂角刺全身是刺,他快些公子就能少砍些。 皂角刺虽全年可采,但若真要说还是入秋的时候最好,因而主僕俩只能采些老的皂角刺。就挨个用夹子夹起装进背篓,等从山林里出来才发现已经日色西沉。 「也不知道那人吃东西没?」 梧桐背篓里装满药材还用藤蔓捆了一大捆柴火垒在上面,叶云疏则背了满满一背篓药材,背篓的绳子勒的肩膀有些疼。 「公子你管他。饿了就知道吃,又不是小孩子。」 「诶!叶公子,梧桐兄弟。」远远地听见一声吆喝。 看过去是青花村的村长,他身边还站着两个衙役,主僕对视一眼,他们应该也没有犯事吧。 「村长。」叶云疏过去,「这是有什么事吗?」 「有事。」不待村长说话,衙役就扯着嗓子说:「最近有没有看见陌生人?」 「陌生人?」 「有。」梧桐从后面急匆匆跑过来,袖子擦擦额头的汗。 衙役顿时一喜,催促道:「快说。」 -------------------- 皂角刺参考百度资料。 第十一章 「快说!」 叶云疏眼底轻颤,陌生人,家里那个人就不是个陌生人吗?梧桐是要? 「那天我们去金丰镇,好多人,我都不认识,全是陌生人。」 「说的全是废话。」 衙役气得踹梧桐一脚,梧桐躲避不及一屁股栽倒在田沟里,叶云疏连忙跑过去扶起,单薄的身子挡在梧桐身前:「官爷饶命,他没有见过世面,不懂这些。」 那衙役还想上前动手,毕竟被人戏弄一番谁不火,只不过还没踏出半步就被他同行的人喊住:「算了,别理这些蠢货,正事要紧。」 「哼。」那人一整衣摆,「走。」 「是是是。」村长点点头,追上衙役又小跑着回来,说:「你们两个去哪还是晚上都把门关好,说是有通缉犯逃脱,你们小心点。」 「你还杵在哪里干什么,过来带路。」衙役不耐烦的催促。 「来了。」村长飞快的追那两个衙役,又不忘回头提醒:「关好门,有事来村里说一声。」 「好。」 等人走远,主僕俩面面相觑,通缉犯?家里那个,当初那副受伤要死不活的样子…… 「疼不疼?你干嘛和他们说那些。」当时那衙役下脚可是一点都没有轻重,叶云疏担心的就要检查。 梧桐不好意思的捂住腰带,周围打量一圈:「就是…哎呀公子我没事,这,这可是外面你别拉我衣服。」 「那就回去看,走。」 叶云疏自顾自的背起梧桐一开始背的背篓,又去提另外一个,梧桐虚虚捂住腹部又怕叶云疏发现,拿开手,「公子我来。」 第22页 主僕俩就这么一背一抬的搬着东西回去,等到家门口的时候才又想起刚才村长说的话,「我们还进去吗?」 叶云疏咽咽唾沫,「进吧。这都那么多天了,他也没把我们怎么样。」 梧桐想想也是:「公子,我一会走前面,你在后面,不对劲我去拦着他,你就跑。」 「跑什么。」叶云疏越过梧桐,一把推开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院子里的几条猫狗迎上来,「好了,到家了,梧桐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啊!」梧桐还以为逃过一劫,谁知道叶云疏压根没忘,死死按住腰带,「公子,不用看,我自己的情况我还不知道吗?」 「快点。」叶云疏一向温温和和,难得大了嗓门,梧桐一下子就不敢硬着来,几下利索的解开腰带,下一瞬叶云疏就半蹲下凑近检查,「红了,肿了。」 伸手摸摸:「是肚皮疼,里面疼不疼?」 这会哪里还分得清肚皮疼还是里边疼,梧桐老老实实的摇头,叶云疏皱起眉头:「我们去杏林堂,找大夫看看。」 「不去。」梧桐几下穿好衣服,「不去!花劳什子钱,睡一晚上就好了。」 「梧桐。」 「不去,不去。」梧桐把背篓里的药材晾架子上,强忍着不管身后的视线。 过了一会叶云疏往屋子里走去,梧桐张张嘴想要叫住他又忍住,自己这点事算什么?忍忍就过去了。 刚这么想,就见叶云疏手里拿着东西,梧桐记得那是自己上回藏钱用的竹筒,「公子你怎么?」找到的…… 「我在杏林堂等你,你不来我就不回来了。」说罢,气沖沖的出门。 「哎呀,我的公子啊。」梧桐在叶云疏身边那么多年,知道他平日好脾气。可若是真要比谁的脾气倔,叶云疏可是数第一,没法子,梧桐只好追上去。 「不严重,没伤到体内脏腑。」 大夫收回手,梧桐忙不迭穿好衣服:「我就说没事嘛。还花钱。」 「嘿。看你这年轻人,这次是你运气好,只是皮外伤,要是运气不好,你的小命就没了。」作为大夫最不喜欢病人轻视自己的身体,一听到梧桐嘀咕,就忍不住责怪。 叶云疏摸摸鼻子,忍住笑:「大夫说的是,请问这个要不要开点药?」 「不用,回去拿热水敷敷……」 「嗯?」大夫和叶云疏的眼神同时看向他,梧桐连忙低下头,跑到杏林堂大门外去蹲着。 叶云疏这会的脸色比来时好看的多:「那劳烦大夫,开些药。」说完又想起家里的那个大麻烦,「大夫,可以再开点治外伤的药吗?路上捡了一条断腿的狗,怎么都不见好。」 这年头自己都过的穷困潦倒的,还有闲心捡猫猫狗狗回去照顾的人不好找,大夫也不多想:「一直不好,你可以带这里瞧瞧,虽然我们医馆医人。但是这些畜牲还是可以的,毕竟都是一条生命。」 叶云疏有些为难,那人伤的如此重,嫌弃药差了也没有说过找大夫,怕是不愿意见大夫的,多半是个通缉犯。大夫却以为是对方囊中羞涩,摇摇头:「过来吧,我给你开点外用的药膏。」 「好,多谢大夫。」 回去的路上,梧桐手里提着一大包药,脸苦的像吞了一斤黄连,「公子,又花了好多钱。」 「没事,才一百文,回头多挖些药就好了。」 早知道就不多嘴,直接说没看见陌生人就好了,梧桐心里疼得滴血。 「哎呦。」 走在前面的叶云疏不知道怎么的停住,梧桐一个不察就撞上去,主僕俩均是一个趔趄,「公子…」 「好香啊。」叶云疏看着巷子口,这会天色黑沉,巷口那家支着棚子的馄饨铺点的烛光落在叶云疏眼里,烨烨生辉。 梧桐也咽咽唾沫,也是,给自己看伤,晚饭都还来不及吃,「公子想吃就吃…」我不饿… 「那来两碗。」叶云疏捏着衣袖,跑过去,「老闆,两碗馄饨。」 「我不吃,我不饿。」梧桐急眼。 「那么大两碗,你不吃干脆撑死我算了。」叶云疏伸长脖子,看老闆把馄饨放进锅里。 「公子。」梧桐跺脚。 叶云疏顿时软和的一踏煳涂:「你受了伤,吃点好东西,就不会疼了,大夫说这几天晚上可能要疼。」 梧桐眼睛一涩:「公子,我不疼。」 「我想吃,上次还是我生辰的时候吃过,过了好久。」叶云疏还记得上次那味道,一直回味了好久,「坐下,站着像什么样。」 「嗯。」梧桐乖乖坐好,等着老闆端馄饨过来。 不知道等了多久,叶云疏觉得自己的肚子都快被口水装满的时候,老闆终于端着两碗馄饨过来:「客官,你们的馄饨。」 馄饨小小的,皮薄到可以看见里面的馅,馄饨皮的白色裙摆漂浮在水中,一颗颗青白葱花点缀其中,一圈圈油花分开合拢。 「梧桐,来。」叶云疏将勺子递过去,「小心烫。」 「嗯嗯。」梧桐这会哪里还有刚才坚决不吃的模样,一口吞进去「嘶哈!好烫!」吐出来。 叶云疏忍不住好笑,「你慢些,没人抢。」 「烫。」梧桐用手扇扇风,口中的不适渐缓,又大口吃起来。 一碗馄饨见底,将汤都喝的一干二净,旁边锅里煮馄饨的锅还咕噜咕噜翻滚。 第23页 「老闆,可以给我们来碗汤吗?」 …… …… 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圆月高挂,月光将四处照的明亮,主僕俩急匆匆走在路上。 「那人会不会饿死了?」叶云疏担忧的问,他急着梧桐的伤,后面又顾着吃,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一个病号。 梧桐也不确定,「应该不会吧。他经常一天吃一顿饭,看样子很能挨饿。」 「唉,先回去吧。」叶云疏的步子更快起来,近乎与跑。 家里还是老样子,一进院子几条猫狗就迎接过来,主僕俩却是没有逗弄他们的心情。叶云疏给了梧桐一个眼色,让他拎着打包回来的馄饨去煮,自己则进去看看。 梧桐不放心的抓住叶云疏,「我去。」 「没事,你快去煮,煮好端进来。」说罢,叶云疏就往屋子里走。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顿时通缉犯的三个大字在叶云疏脑海里转圈,嘴里干的像是好久没喝水的人:「那位公子,你睡了吗?」 床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叶云疏紧抿着嘴唇,手紧紧抓住衣襟,阿娘,保佑我! 走过去,对方没反应,蹲下靠近没反应,伸手拉衣服没反应,摸摸手和脸没反应, 「梧桐,快进来,他死了。」 手中的打火石一扔,飞快地跑进去,点亮油灯,叶云疏被吓白了一张脸:「我摸他手,好凉。」 两人饶是住在坟地边上,但都是土垒起来的土包,可哪里真正见过死人。害怕的可以听见心跳声,梧桐不知道鼓了多少次气才来到床边,伸手去摸江晏的脖颈,叶云疏也反应过来,去探他的鼻息。 仔细感受一番后,主僕俩均是大出一口气:「我还以为要给他在外面挖个坑埋了呢。」 「那他怎么没动静?」 叶云疏又凑上前,江晏的脸色又像当时救回来那样青白,唿吸心跳好像随时可能停止一般。 「天啊,他这腿好像生脓了。」梧桐举着油灯看得更加清楚些。 闻言,叶云疏赶紧过去解开江晏腿上的纱布,一股腐烂的味道随之散发出来,「这…快快快,弄到镇上去。」 「不行,今天衙役才问了话。」梧桐拦住叶云疏,生怕惹事上身。 「可是他伤口都烂了,不处理万一落下个毛病怎么办。」叶云疏急得不行,「他虽然不好相与,但是我不能做那种狠心肠,梧桐。」 「不行。」梧桐硬着头皮回答,实际上心头也在想着办法,突然灵光一闪,「公子,我们不是有医书,不如我们照着给他处理。」 叶云疏什么都没有,就是有两大口箱子的书,这些年梧桐一直要叶云疏温读。这医书还是前些年叶云疏提到的,捡回来的猫猫狗狗也全靠翻书,摸索着医治。 「不行,我不敢。」叶云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梧桐握住叶云疏的手:「公子,你可以的,你想想我们带他去镇上万一被官府的人发现,我们收留通缉犯,是要掉脑袋的。 就算万一没被发现,他的腿,怕是要花好多银钱,我们好不容易攒的钱还不够他养伤。」 「可…」 梧桐没办法只能说句狠的:「我们晚上去,肯定会被发现,公子,」委屈巴巴的,「我不想掉脑袋。」 叶云疏长长的睫毛轻颤,梧桐是他的亲人,唯一的亲人,不能被人砍脑袋的,「好。」 -------------------- 第十二章 片刻后,特地磨过的小刀,油灯,酒,药膏依次摆开。叶云疏额头冒着汗珠,指尖轻颤,划过医书上的字眼。 「还好买回来制药的酒没有用,公子,动手吧。」梧桐将酒往前一推。 叶云疏深吸了好几口气,手颤抖的更厉害了:「梧桐,我害怕。」 「没事的,没事的,公子你就当是给玄青包扎伤口。」 「可玄青没这么严重。」 「公子,再耽搁他就真要死了。」梧桐催促道。 眼一闭,心一横,叶云疏将刀拿到火上烧红,抖着嗓音:「梧桐,一会你倒酒。」 「公子你放心。」 烧红的刀剜去腐肉冒出一股刺鼻白烟,酒淋上去沖洗伤口,饶是江晏晕的彻底也止不住眉心狂跳。 「上药,上药。」叶云疏很庆幸自己今天买了药回来,不然这人的伤他还没办法处理。 等将伤口处理好,主僕俩均是满头大汗,衣衫尽湿,抹了把脸,叶云疏坐直身子:「我再看看他身上的伤。」 江晏好强,这些日子他自觉自己恢復的差不多,就不让叶云疏插手。加之他脾气不好,叶云疏也不敢凑上前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腹部和背上的伤口都泛着红肿,要是不及时处理恐怕也要和腿一个下场。 「这个样子,他是怎么忍住的。」纱布打了个结,叶云疏才靠着床缓着力气。 梧桐也是被震撼,真是太能忍了:「不知道」 叶云疏回头,看着江晏脸上的细汗和惨白的脸:「梧桐你明日去抓点鱼熬汤给他喝,我去镇上买点药和米,毕竟都救回来了,不能折腾死在这里。」 「可…」梧桐嗫嚅几下:「好不容易攒的钱。」 叶云疏扯出几丝笑:「钱重要还是命重要,算了,明天你抓鱼回来养着,我去猪肉铺子买猪骨头回来。」 第24页 「哦。」梧桐有气无力的坐下。 瘫坐了一会,叶云疏摸摸肚子:「这会什么时辰了?」 梧桐偏头看看天上挂的月亮,「约莫丑时三刻。」 「打包回来的馄饨煮了,我饿了,这人也得给他吃点,不然伤还没好,也饿死了。」 江晏这遭又昏迷了两天,这两天叶云疏买回来的猪骨头炖成汤,一碗灌进他肚子,其余的便都进了主僕俩的肚子。 「公子,我觉得你是故意买来给我吃的。」梧桐拿着猪骨头啃着上面零星的肉,最后实在啃干净才扔给几条狗吃。 叶云疏小口小口喝着汤,猪骨头歷来便宜,是没人愿意吃的。那些富人就买回去餵狗,不过叶云疏他们才不管这些,反正都是进肚子,进谁的肚子都一样。 「药材晒干了,明天我背去卖,买些猪下水回来。」 听叶云疏这么说,梧桐脸一垮,这骨头汤香是香,猪下水也好吃,可是要花钱,它再便宜也要钱啊。 江晏醒时,整个人恍惚的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叶云疏端着碗进来就刚好看见他睁开眼睛,一喜:「这位公子,你终于醒了。」 江晏眼珠子木木的,看样子状态很不好:「这位公子,你可是饿了?喝点汤。」之前江晏一直昏迷着,嘴巴闭的严实,叶云疏也只能给他灌点汤水进去。 「嗯。」这会的江晏很是遵从身体的感觉,点点头,他是真的很饿。 不消叶云疏喂,他捧着碗一口气喝下肚,叶云疏站在旁边担忧的不行,可别勐地撑坏了。 「还有吗?」 「啊?」很快叶云疏就反应过来,这是没吃饱,「有,不过你才醒不能吃那么多,我去给你熬点粥,你缓缓。」 特意买回来的糙米磨成末,用猪骨头汤熬成粥,撒一点野菜进去添一抹清香,江晏从来没有觉得这些普通人吃的东西有那么香过。 「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叶云疏只医治过猫猫狗狗,人还是头一遭,之前江晏没醒就一直提心弔胆,如今醒了又怕他哪里不舒服,毕竟是小腿,万一落下疾怎么办。 等了半天没回答,叶云疏这才仔细一看,感情人又睡过去,不过这会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 猪下水叶云疏是打算拿来炖汤的,汤最滋补了,又不浪费,清洗过后切好,倒进锅里,放上几根葱和姜就盖上锅盖开始煮。 看着天色,梧桐应该在回来的路上,前几天他去山上装了几个陷阱,不知道有没有收穫。 厨房搭的简易,夏天在里面煮东西热的够呛,叶云疏塞了几根木头进去就到外面去切皂角刺,上次採回来只是晾干,还来不及切成片。 「公子。」 正切的认真,就听到远远地声音,叶云疏侧耳一听,是梧桐的声音,连忙跑出去,梧桐背上背了一大捆柴火,手里还抱了一捆柴,「你怎么背那么多?」 又心疼又责怪的接过一捆,梧桐笑嘻嘻的:「吹风掉下来的,难得遇到这么好的柴火,得搬回来。」 「下次不许了。」 「嗯。」梧桐答应的乖巧。 但是叶云疏知道他多半没听进去,看来下次得跟着梧桐一起去,能去帮一点是一点。 梧桐回来,叶云疏就可以出门了,让梧桐看着锅里炖的汤,自己就拎着篮子出门。 院子外面的坟地不止是青花村所有的,附近好几个村子安置亡者都会安置到这里来,对于这里住了两个人,还在空地上种了地,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种地就种吧,别动坟墓就是。 「辣椒。」叶云疏摘了几个红辣椒,前两年村里老人去世,主家请他们主僕俩去帮忙,那会就看见帮厨的人烤了红辣椒,研成碎加些盐水做的蘸水。 后来叶云疏厚着脸皮向村里人讨了一根红辣椒用辣椒籽育了几根苗,今年已经多了十多根,每一根辣椒苗都结了好多辣椒:「这些拿去镇上卖,应该能卖些钱吧。」 叶云疏虚虚点过辣椒苗,又看篮子里装的几根红辣椒,够了,少摘点。 「梧桐。」 刚回去,梧桐就快步过来,往里面指:「公子,里面那个醒了?」 「嗯,醒了,怎么他又做什么了?」 梧桐连连摇头:「没,就是刚才我听见动静进去,他嚷嚷着要喝水。」 叶云疏将辣椒放进灶膛里烤着,听到梧桐这么说只能想到,「莫非他又嫌弃不喝?」 「没有。」梧桐眉毛一扬,「喝了好大一碗,看起来比之前好相处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身子虚弱还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叶云疏用火钳小心翻着辣椒,不让它烤煳:「不应该死吧!梧桐…」 「嗯?」 「你看辣椒,舀点盐水拌一拌怎么样?」 梧桐早就猜到了,之前叶云疏就念叨过好几次,可惜天天都是野菜,吃盐水拌辣椒着实浪费了些,今天吃猪下水,怎么也不能少了,「好。」 江晏才醒,叶云疏给他吃了些东西又睡过去,再醒来精神也不过比之前好了那么一点点。炖的猪下水,叶云疏选了些柔软小块的让他吃,江晏也没有平日的暴脾气,老老实实吃了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真是好相处多了,希望他过段时间清醒了也能这样。」 梧桐摇摇头,辣椒有些辣,辣的他鼻子发红:「我觉得不大可能。」 第25页 叶云疏想想也是,不大可能。 「对了公子,我们可不可以不去镇上买这些了,反正他都醒了,我们抓鱼给他吃。」说实话买的这个大多都是主僕俩吃的,可梧桐还是心疼,这些日子花了好多钱。 叶云疏也是这个想法,他偷偷看了梧桐肚子上的淤青已经消了,里面那人也醒了:「嗯,晚些时候我们一起去抓鱼,争取多抓些,拿镇上去卖。」 「好。」 自从上次去过金丰镇之后,知道那边更热闹,东西更好卖,主僕俩就一直心心念念。不过等到从河里抓了几条大鱼之后才想起,此去金丰镇只能去一个,还有一个得留下来照顾江晏。 「公子,就我去,你在家里看着他。」去金丰镇路途有点远,要很早起来。梧桐心疼叶云疏,想想上次叶云疏眼底的青黑,这次就让他去。 叶云疏不知道梧桐的心思,但知道梧桐说的对,那人刚刚恢復些,不能又出点事,岂不是花的钱就白花了:「好,回来时肯定很晚了,你记得买点吃的垫肚子,别路上饿晕了。」 「我晓得,公子放心。」 次日凌晨,叶云疏迷迷煳煳地就感觉到有动静,片刻后起身,梧桐已经走了。院子里养着几条狗看见叶云疏披着衣服出来,摇着尾巴上前,叶云疏蹲下揉了揉它们脑袋才继续回去睡觉。 「叶公子,叶公子。」 门板拍的嘭嘭响,叶云疏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跑,「来了。」 吱呀打开门,「邱二叔你有什么事吗?」 邱二叔摇摇头,往旁边移开一步:「不是我有事,是这位姑娘找你。」 「你是…」叶云疏又很快想起来「翠玉姑娘,你找我?」 翠玉红着脸,声若蚊吟:「公子说要经常来镇上写书信的,可是我等了好久。家里来了书信,我不识字,所以就问了钱先生你住哪里,特意过来找你。」 说完,翠玉又想起这路上看到的坟墓,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叶云疏的确忘了这件事,歉意地笑笑:「那翠玉姑娘可带了书信,我看看写了什么,念给你听。」 对坟墓的恐惧一下子被面前美色战胜,翠玉解开腰间荷包,拿出书信:「谢谢公子。」 「咳咳。」邱二叔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这姑娘的真实心思,「我地里还有活,就先走了,你们聊。」 「邱二叔。」叶云疏叫住他,叶云疏还记得书里写的男女有别,「我念书很快的,一会就好,还劳烦你帮忙送翠玉姑娘到村口。」 「啊」邱二叔张大嘴巴。 翠玉眼里一下子也含了泪,不待她们继续说,叶云疏已经将书信念完:「翠玉姑娘,你家里人很好,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翠玉吶吶,低低应了一声,就听叶云疏继续说:「本就是我不守承诺,姑娘特意赶到这里来,我就不收钱了。」 翠玉眼里的泪欲坠,最后实在忍不住捂脸就跑,邱二叔想拦住她又收回手,恨铁不成钢的对叶云疏说:「你是看不出别人姑娘对你的心意吗?」 叶云疏笑笑,邱二叔又说:「别人路上看见你家周围的坟墓,别人都不嫌弃,你怎么…嗐!」 听到这么说,叶云疏才正色:「邱二叔,正因为如此,怎么能害的别人姑娘跟我入苦海。」 「唉,你呀。」邱二叔摇摇头,「算了,人我带来的,我跟过去看看,你忙吧。」 「嗯,谢谢邱二叔。」 在门口站了一会,叶云疏才转身回屋,「怎么,在门口杵那么久,是不捨得?也是,好不容易有个眼瞎的。」 嘚,本性难改! -------------------- 虽然没有几个人看(伤心),但还是说一下,以后都晚十点准时更新叭! 而且定下这个时间也是鞭策自己别老是摸鱼(爆哭) 第十三章 听那声音也知道是彻底清醒了,叶云疏不想进去平白的继续遭洗涮,拿了背篓和锄头就出门去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江晏冷冷一哼,掀开被子看着自己被包扎的腿,又盖上。真是一遭失策落入如此境地,这两个无知乡民,定要杀了才能解气。 「阿汪,要不要我抱你过去。」叶云疏伸出手,今日他要涉水过河到对面山上去摘连翘,算着时间是到采青翘的日子。 「汪」阿汪叫了几声,摇着尾巴跳来跳去,叶云疏知道这是要叫他抱的意思。蹲下,阿汪就将前脚搭叶云疏手上,后者便轻而易举的抱起来,涉水而过。 「有鱼。」这条河是来自山上的山泉水,清澈见底,游鱼在水中和漂浮在空气中无异,叶云疏行走间激起一圈圈水花,鱼竟出奇的不害怕还凑上前来,「你们不怕?回头抓你们下锅填肚子。」 到了河对岸,放下阿汪,穿好鞋子:「走,去山里面。」 「叶公子,上山採药吗?」放牛的阿翁牵着他家的老黄牛,后面还跟了一头刚刚出生的小牛犊,在河岸上悠闲地啃着草。 叶云疏挥挥手,「是啊,刘阿翁天热你早些回去。」 「我晓得,你脚下慢点。」 「好。」辞别刘阿翁,叶云疏走的更快,「阿汪,跑快点。」 这个时候采的连翘要仔细挑选那些个大饱满的,若是采了那些小的没有成熟的,不仅差了药效,杏林堂还不会收,到头来浪费了时间又浪费了好东西。 第26页 「阿汪,你追什么蝴蝶,在山上别摔了。」 阿汪歪歪脑袋,朝叶云疏走过来,在他脚边倒下,露出肚皮要他摸摸,叶云疏顿时哭笑不得:「你呀。」 山里的连翘是野生的,叶云疏挨着挨着採过,最后实在口渴才寻了一块石头坐下,拿出竹筒喝水:「好热。」擦擦汗,看见挂在天上的太阳,「要回去了,那人才恢復点,别又饿出毛病了。」 虽然恢復过来之后着实不好相处了些,不过叶云疏也不是那么计较的人:「阿汪,走,回去了。」 「三个。」叶云疏手里拿了几个扁平的石头,往河面一扔,几个水漂起伏,最后在河对岸沉入水底,「阿汪你看到了吗?五个,到河对岸了。」 阿汪不懂叶云疏的喜悦,跑进河里滚了几番打湿毛髮,一抖,水珠子溅了叶云疏一身。 「阿汪你慢些。」叶云疏脱下鞋拿在手里开始过河,「阿汪,阿汪,你跑哪去了。」 一个不留神阿汪就不见了,叶云疏叫了两声没动静:「算了,阿汪找的到家。」 刚这么想着,就看见河边芦苇一动,阿汪从里面跑出来,嘴里还咬着什么,等到近了,叶云疏才看清楚:「阿汪,松嘴,你怎么咬白鹭。」 河岸两边有不少大树,这些白鹭就栖息在上面,不时飞下到河里捉鱼吃,没想到这次没捉到鱼反而被阿汪捉了,「快,松嘴。」 阿汪不懂叶云疏为什么让它松嘴,但还是听话的松开嘴,白鹭一下落在地上,翅膀和腹部浸出血迹,看样子伤的不轻。 「先带回去,把伤养好再放。」 梧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那只白鹭,身上缠着纱布,家里养的猫猫狗狗对其虎视眈眈又碍于什么不敢上前。 「公子,你怎么捡只白鹭回来?」 叶云疏在堂屋翻动着青翘:「阿汪抓到的,咬伤了,要是不带回来怕是活不了几天。」 「阿汪挺厉害的。」梧桐放下背篓,摸摸荷包,悄悄找了个角落把钱藏好,「公子今天去采了青翘。」 「是啊。收穫不错,不过再等个把月才是丰收的时候,到时候我们早点去别被他们抢了先。」 「好,没问题。」说完又想起了什么,拉着叶云疏到了院子外面,「公子,你知道我去金丰镇看到了什么吗?」 叶云疏摇头。 梧桐紧张的朝屋子里看看,压低声音:「镇子里面到处都贴了通缉令,说是京城里边遭了贼,丢了一个大宝贝,到处通缉,你说他会不会?」 「应该不是吧,我看他当时穿的也挺好的,万一是被人栽赃陷害。」 「有些人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说不准有什么不见光的爱好。」梧桐瘪瘪嘴。 叶云疏往里面看了一眼,虽然脾气差了些,但他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哎呀,不说这些了,金丰镇东西确实好卖,我要去山上砍些柴。」梧桐转身回了家里,不消片刻就拿着砍刀出来。 「我去,你早上起的早,回去睡会。」 梧桐将砍刀往身后一垮,「我才不了,和他一个屋我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叶云疏摇摇头,「那我也和你一道去,搭把手。」 …… …… 「那边在做什么?」 柴火整整齐齐的捆成三大捆,有些重,没办法主僕俩只能一起抬着往山下走,不远处田里几个人拿着铁铲忙碌,按理来说这段时间不是农忙的时候。 「我们过去看看。」梧桐提议。 叶云疏也好奇,「行。」捆好的柴火当做凳子,主僕俩就那么坐着看稀奇。 村民拿铁铲翻着田里的稀泥,泥土之间还夹杂了不少切成长段的稻草和石子,和匀之后就铲到另一块地里,地里面还有几个人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格子,铲过来的稀泥装进格子,用脚踩严实,抹平。再把方格子拿开,一块规整的泥块就如此成型。 叶云疏脑海中一动:「我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了。」 梧桐不解地看着他:「做什么?」 「他们应该是在做泥砖,不知道哪家人要修新房子了。 梧桐听叶云疏这么说,点点头,在他眼里,公子看了很多书,这些自然是懂得。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跳下田去,「几位叔伯,谁家修新房子啊?」 「哦,是梧桐小子啊。」忙活的人抬起头,「就赵家婶子修新房子,她家么儿年底成婚,要修间新房子出来。」 「赵家婶子。」梧桐念叨几句,高兴的露齿一笑,「那什么时候修,我来帮忙。」 「行啊。」那人记得梧桐还要照顾一个金贵的公子哥,「下个月修,梧桐小子我这还差个做砖的伙计,你要不要来帮忙,给你算工钱。」 「真的。」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还不知道大叔怎么称唿?」 「哈哈,我姓郭,你叫我郭工头就行。」 梧桐还沉浸在可以打工赚钱的喜悦中:「要是早点遇到郭工头就好了。」 郭工头笑得更开心了,「前些年我跟着师傅闯江湖,这两年才回来,青花村修新房子的人少,所以你没见过我正常,倒是我见过你们。」 「啊?」梧桐这到没有印象,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 郭工头又笑着摇摇头,看到田埂上的叶云疏,说道:「那会你们才来,你们两个过得磕磕绊绊肯定顾不上其他。」 第27页 「嘿嘿。」梧桐只能傻笑,那会公子年纪小,他只想着怎么让公子吃饱穿暖,哪里会注意到那么多。 「我记得郭大叔。」叶云疏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我们住的地方还是你帮忙修缮的,不然早垮了。」 「哈哈,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叶公子还记得。」郭工头反倒是不好意思了,果然是贵公子,虽然落魄了,这气度还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对了,郭大叔刚才听你说需要伙计,不知道我可以…」 「不可以。」梧桐勐地站起来,拽着叶云疏的胳膊就往田埂上走,「郭工头,我明天来这里干活,可是我们家公子不行,他笨手笨脚。」 「没有,我可以。」叶云疏被梧桐拽的站不住脚。 郭工头好歹也在外面走南闯北这些年,怎么不懂梧桐的意思,对身边人说:「这么忠心的下人,难找啊。」 「梧桐。」 抬着柴火回到家,梧桐抱起柴堆屋檐下,又急匆匆跑进厨房抓了一只鱼来杀。 叶云疏就跟在他后面:「我也可以,我不能一直靠你照顾。」 「反正不行,公子你又没看见那泥脏的很,你不能去。」 「梧桐。」叶云疏无可奈何,「怎么不可以?你能做的我一样能做,何况我惹了一屁股债,更应该做点事。」 「哼。」梧桐偏过头,「公子要是去,我就不吃饭,一滴水也不喝。」 「哟呵,梧桐,你还学会威胁了。」 「那是!公子可是捨得饿死我?」 叶云疏皱眉:「可饿死了,留我一个人你放心吗?」 梧桐闻言气的蹬腿,他的确放心不下公子:「那,那我就在身上划一刀。」 叶云疏顿时哭笑不得,他怎么不知道梧桐竟然那么会耍赖,「受伤了也要花钱买药包扎伤口,你存起来的钱又没了,那怎么办?」 梧桐气恼:「反正公子不能去,不能去。」 叶云疏扯扯他衣服:「好了梧桐,我们主僕俩同心协力,所以我们一起去。」 「不行」梧桐还是坚持的拒绝,脑子里也努力的找着理由,突然,「郭工头说只要一个伙计,若是公子去了我怕郭工头会以为我们是赖上他,而且…」一指屋子里还有架子上的白鹭,「他们还要公子照看。」 叶云疏细想,梧桐说的也在理:「那行吧,家里其他事就交给我了。」 梧桐刚要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家里的活?家里的活看起来不多可零零散散也不少。 「就这么决定了,这事总不能你一个人做,好了,鱼杀好了,去洗干净做饭。」 「哦。」没关系,我早上早点起来,晚上睡晚点,把事干了就是。 -------------------- 第十四章 梧桐想的倒是好,早点起来。哪里知道叶云疏也猜到他所想的,比他还要早的就起来打扫院子,煮早饭。 今天梧桐是要去做活的,叶云疏知道这是个力气活,怎么也要多吃点。 前几天从草丛里找到的野鸡蛋,糙米下锅熬成粥,晾干的菌子干切成粒一起熬。一直熬到糙米在水中开花,叶云疏才把野鸡蛋敲下去,他要做个荷包蛋。 荷包蛋做好,屋子里也有动静,是梧桐醒了,快速的将荷包蛋装碗底再用粥掩盖过去 「公子。」 梧桐衣服都没有穿好就跑出来,「梧桐失职,竟然让公子动手做饭。」 「不是说好吗?你去做活,家中的事我来。」端着碗过去,「快点吃,第一天可不能晚去。」 梧桐气鼓鼓接过碗,一个人端着蹲墙角去,没一会又端着碗过来,筷子指着那两个荷包蛋,眼泪花都要掉出来:「公子。」 「嗯,吃吧!莫非是嫌弃我手艺?」 「不是。」 梧桐眼泪一下子落下来,叶云疏抬手给他擦干净:「哭什么?吃了去干活。」 「嗯。」梧桐捧着碗躲到角落,抽噎了一会,很快又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天边一缕金光洒下,绵延千里的群山从朦胧雾气中露出一角墨青,白鹭从栖息的树上飞起,落到河边,长喙间鱼甩出一串水珠。 「哞…」老黄牛带着它的孩子从河岸走下,重重躺倒在河里,激起混浊水花,一边上的几只狗也跟在旁边嬉水。只是可怜了那倒霉的小鱼,翻个白肚皮就便宜了在河边洗衣服的叶云疏。 「阿汪,我要回了,你还要玩水吗?」叶云疏洗好衣服,将遭了无妄之灾的鱼用铁线草串起鱼鳃拎在手里。 听到叶云疏话的几只狗站起来,还有两只依依不捨的卧在水中露出个脑袋,见此叶云疏莞尔一笑:「那你们要记得回来吃午饭。」 说罢,端着盆往家里走,他走了,几只狗也不愿意再玩,一熘烟的跟在后面往家里去。 把洗好的衣服晾竹竿上,回头就看见玄青拖着一只脚去啃鱼尾巴,叶云疏过去抱起它,「玄青不错,都能走路自己找吃的了。」说着将串的鱼挨个丢给家里几只猫,「知道你们平日自个去河边抓鱼吃,但是你们别嫌弃这个是死的。」 「喵。」 不知道那些猫有没有听懂,叶云疏又进厨房拿了一把刀出来。看他动作院墙周围歇的鸟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扑棱着翅膀围上来,切好的鱼肉吃了个干净。 屋子里,江晏无趣的闭上眼睛,拿鱼餵这些畜牲,餵了自己吃什么?下一瞬江晏又睁开眼睛,自己吃什么?他这是认命自己一天天只能吃这些东西了吗? 第28页 恼羞成怒,抓起手边的木棍扔出去,「哐啷」一声,叶云疏还以为江晏又强撑着起身摔地上,跑进去才看到是门边上的木棍:「谁惹你生气了吗?」 拿着木棍过去:「这根棍子是我在山里边挑选的最合适当拐棍的,别摔坏了。」 「拐棍?你是在诅咒我是个残废。」江晏一拍床板。 听着声音叶云疏有些心疼,可别把床板拍坏了,摇头:「你不是残废,但你现在需要。」说着将棍子往前一送。 骄傲惯了,江晏受够了这段时间走路不利索的折磨,看着面前的棍子。一把抓住,叶云疏来不及松开被拽着扑过去「唔!」 「对不起。」叶云疏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我不是故意摁你伤口的。」 江晏胸口一阵阵发疼:「站都站不稳,废物。」 叶云疏张张嘴,要不是你突然动手我会扑过来吗?也更不会摁到没痊癒的伤。 「滚。」 「那个需要我给你上药吗?别裂开了。」叶云疏试探的问,目光落在江晏胸口。好像没有出血就被江晏一声暴呵吓得一熘烟出去。 「到处都是伤,怎么嘴巴就不受伤,那么会凶人。」叶云疏拖着锄头往外走,小声嘀咕,「嘶。」摸摸嘴唇,什么时候碰到的:「不是我嘴巴,是里面那个。」 叶云疏家外面的这片坟地不小,又挨着山,不知道埋葬了多少附近村子里村民的先祖,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村民们的伤心地和忌讳的地方。 「这草也长得太快了。」坟地间的空地叶云疏和梧桐就将草锄了种上蔬菜和农作物,本来是打算种出来拿去镇上卖的。只是村里人说坟地种出来的东西不好,没法子叶云疏他们就只能拿来自己吃,但也好,在外面找不到吃的时候也不至于会饿死。 「叶公子。」叶云疏正蹲着清理苞米根茎处的杂草就有一个穿着麻衣,头上裹着孝布的男人过来,他身后还跟着穿素服的道人。 这人叶云疏有些眼熟,但具体的叫不出名字,应该不是青花村的人:「大叔,你有什么事吗?」其实叶云疏已经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 「风水先生说这块是个好地方,我老娘就要葬在这里…」说着,本就通红的眼睛开始落泪,疲惫不堪。 叶云疏连连点头:「好的,没问题,令堂什么时候过来,我好收拾干净。」 男人抹抹泪:「后日出殡,明日下午就要过来准备,叶公子你看…」 「好,我马上就收拾,大叔节哀顺变。」 男人点点头,回头和风水先生说着什么,风水先生就拿着罗盘过来转了几圈,最后才离开。 人一走,叶云疏也立马拿着锄头回去,这种事叶云疏已经经歷了好多次。不过村民都不怪叶云疏打扰了先人安静,自然他们有需要的时候自己也不能撒泼不同意。 那块地种了六排苞米,约莫四十多株,叶云疏先是将苞米扳下来装进背篓背回家。最后用砍刀把苞米杆砍倒,捆成一捆拖回家,这个晾干可以拿来烧火。 「这个有点嫩。」坐在屋檐下,叶云疏撕□□米壳,指甲掐掐苞米粒,冒出白色浆汁,「刚好可以吃煮苞米。」 苞米还要一个月才到收穫的季节,还好这一小块叶云疏和梧桐种下的早,不然苞米还长不成。 叶云疏将掐不出白色浆汁的苞米挂屋檐下,并抱来一只花花猫,指着对它说:「帮着看好,可千万不能被老鼠偷吃了,知道吗?」 「喵。」 嫩的叶云疏一口气倒进锅里,加水开始煮,梧桐到了郭工头那边又跑回来说中午不回来吃,中午就只有叶云疏和江晏在家里。 「这是苞米?」江晏拿着苞米看来看去。 叶云疏心提着,苞米可是很难得才能吃的,可别一不高兴扔了,小声地说:「嗯,很好吃的。」 「嘁」江晏看了一眼叶云疏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就好笑,「不扔,我不是那般浪费粮食的人。」 听完叶云疏心里讶异,你不是吗? 江晏说完也觉得有些多余,浪不浪费和这种无知乡民说什么:「出去,没事别进来。」 「哦。」叶云疏本来就不打算进来,本来他打算锄了苞米的草就继续锄其他的草,结果收拾苞米耽搁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做。 坟地之间的空地不大,叶云疏锄完一小块地又换另外一块,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用衣袖擦擦汗继续锄草。 锄完草还需要将这些杂草收拾装进箩筐,挑到林间去倒掉,若是放任它在地里。待早晨朝露湿润泥土,杂草又有了生机,復活过后,之前的辛苦锄草就白费。 锄完草,天色还早。此时青云西沉被落日余晖染成紫色,林间灌木窸窸窣窣倒下,惊起回林的雀鸟。 「累死我了。」叶云疏拖着削去多余枝桠的树干来到一块菜园子前,一屁股坐下用手扇了扇风。 缓了一会才起身解开捆树干的树藤,每一根树干都很匀称,约莫大拇指粗细。 这块地种的是豇豆,这次种豇豆已经有些晚了,别人家的已经长成可以吃了,叶云疏种的才膝盖高,砍来的树干就是给豇豆做攀爬用的。一根根树干插.在豇豆苗边,依次插.好后上方用树藤交叉捆好。 最后将豇豆苗的藤绑在树干上,这样豇豆苗就会顺着树干缠绕,待豇豆开花,结成的豇豆就会长长的悬挂起来,又好採摘又好看。 第29页 「公子。」好像听到梧桐的声音,家中生活简陋,可梧桐这些年只去做过一次工。虽青乌镇离村子近可走一趟也要半个时辰,梧桐放心不下叶云疏,这次就在村子里,站在村头吆喝一声,村尾都可以听见。 「公子。」叶云疏踮起脚,终于看到梧桐的身影从林间小路跑过来。 「梧桐,今天去做活可累着了?」 梧桐跑过来,脸是洗过的,但是还能看到他脖子上的泥点子,摇摇头,「不累。」眼睛看到搭好的豇豆架子,「公子不是说我来搭架子吗?你怎么…」 「好看吗?和你搭的相比如何?」叶云疏侧过身让梧桐看个清楚,睁大眼睛想要得到夸奖。 「比我好看。」梧桐肯定地说。 叶云疏抿住嘴想笑,但是又想到梧桐今天干了一天活:「好了,不比了,我们回去吧!还没给你说,我们今天晚上吃苞米。」 「吃苞米?」梧桐回头去看种苞米的那块地,已经空了,垂下眸子划过一丝悲伤,说明附近村子有人去世了。 吃饭时,照例先给江晏拿进去,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叶云疏又停住:「这位公子,今天你可要沐浴?」 这正是三伏天,哪怕是不动都热的时候,只是江晏的臭脾气,从不让叶云疏他们帮忙以至于洗一次澡,费时费力。久而久之江晏不提,叶云疏也不问,只是今天他出了一身汗,干脆也问问江晏。 江晏本就受了伤,身上全是药味,还有汗味,点点头,叶云疏明了,转身出去。 烧水梧桐是如何都不要叶云疏动手的,他就只好坐在屋檐下看月亮,手边逗着玄青,突然想起,那人额头好像青了一块,莫非又是强撑着起来没站稳,磕的? -------------------- 第十五章 「这位公子,你中午就将就吃这个莫要嫌弃简陋。」叶云疏端着碗放在柜子上,碗里是两个烙饼,旁边则是用竹筒装的水。 江晏盘膝坐着没说话,叶云疏也拿不准他到底愿不愿意,可今天自己要晚上才回来,这么热的天,只有烙饼才能放。 「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我,我先走了。」出门,背上装了药材的背篓和装纸笔的背篓就出门去了。 「又要买药?」老掌柜压低声音,左右一瞧,见没有人注意这边拉着叶云疏的手就到后院无人的角落,「云疏,你给我说说你们救的是什么人?怎么还没好?」 关于江晏,叶云疏他们也只告诉了老掌柜一个人,这些日子衙役四处问话。加上城门口贴的通缉令,老掌柜一下子就想到叶云疏他们救回来的那个人,可又怕引起人注意,一直不敢上门询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不算是坏人,就是脾气不好。」通缉犯?叶云疏还是有些怀疑的,因为他觉得像江晏这样的人,肯定是很骄傲的,怎么会去偷东西。 「你们呀。」老掌柜捶捶手心,「真是胆子大。」 「老掌柜。」叶云疏软下声音,「劳烦你在帮忙卖些药给我,天气热,他的伤老是反反覆覆。尤其是腿上的伤,伤了骨头,他那么年轻可别落下什么毛病。」 「你呀。管那么多做甚。」老掌柜戳戳叶云疏额头,「药好就得多花钱,你知道吗?」 「嗯」 老掌柜简直拿他没办法,背着手大步向前走:「少捡些畜牲回来,梧桐小子努力赚钱养活你这个公子,还要养你捡回来的畜牲,真是…」踩着凳子拿了两瓶药下来,「喏,五十文,保管好用。」 「多谢老掌柜。」叶云疏将钱放柜檯上,拿着药装好就背着背篓离开。 草已经锄干净,梧桐又不放心叶云疏一个人往山里跑,没法子他只能到镇上来代写书信,摆好摊子,支着下巴看着街道上的廖廖几人。还不如去山里挖药,自己又不是没去过,怕什么,大不了不要到山深处就好。 「欸!回神了。」钱串子拖着凳子过来坐下,「你不来,老子没人说话啊」 「钱伯…钱串子你这么热的天还出来摆摊?」 钱串子一只脚踩凳子上,白了他一眼:「你不也是?唉,老子不像你啊,有忠僕照顾,我呀,就一个人孤零零,不出来就没钱吃饭。」 叶云疏一想:「钱串子要是没钱吃饭,可以到我家来,只是你不要嫌弃我们家天天吃野菜。」 「我才不去,你瞧瞧你的脸和野菜没区别,老子要吃肉。」 吃肉就有些为难叶云疏:「鱼肉可以吗?哎呦。」 说完,叶云疏脑袋就挨了一下,钱串子收回手吹吹,「你这大心肠,说几句话就往家里领,小心哪天引狼入室。」 「不是,钱串子又不是狼。」叶云疏捂着脑袋小声地说。 钱串子冷笑两声,起身拖着凳子回了他的摊子开始打瞌睡。 叶云疏不明白钱串子怎么走了,又看看路上的人,干脆拿了一本书出来翻阅,不时註解一二。耳边一股风有些痒,叶云疏回头,吓了一大跳,「钱串子,你怎么凑那么近?」 钱串子没说话,只是伸手拿起叶云疏看的书,翻开第一页看到不做伪的印章,「图林注?这可是前朝大儒图林先生的着作,万金难求,你哪来的?」 「阿娘的遗物。」说着有些悲伤,阿娘,再也见不到了。 钱串子合上书随意一丢:「拿去卖了,你这小子就能僕从成群,不至于在这里可怜巴巴,想必你阿娘也不会怪你。」 第30页 「不行。」叶云疏紧紧抱进怀里,「这是阿娘留给我的,不能卖。」 「死心眼。」钱串子无趣,闭上眼掏掏耳朵才继续说:「不想卖就不要拿出来招摇,也是这里地方小没识货的,要是其他地方,怀璧其罪知道什么意思吧。」 叶云疏点点头,将书放进背篓换了另外一本书,钱串子一看一挑眉,「还真是落难的贵公子。」 叶云疏生怕有人会抢走,这可是阿娘的遗物:「这个又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看吧,惹不了事。」 「哦。」叶云疏想了想还是把书放了回去,拿起笔,想起刚才图林註里的问题,他还没有写完。 可没安静写一会,钱串子又凑过来,啧啧两声:「你这小子没想过去参加科举吗?」 「科举?」叶云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苍白,「我不能参加科举。」 钱串子轻噫一声,从下至上打量叶云疏:「不能?我看你也不是有案底在身,也不是带孝在身,家世…额,莫非是这个?」 叶云疏点点头:「前些年本想参加科举的,但是去县衙,大人说我是被家族流放的人,没有资格参加。」 钱串子手捋捋他稀疏的鬍子,西晋朝确实有规定,凡是被家族流放之人无权参加科举,因为既被家族流放,定是不忠不孝不义之人。 「我看你家里面那些人才该流放,一个几岁小孩子能做些什么事。」钱串子说着也有些生怒,一个孩子,大好前程就被这莫须有的罪毁了。 墨顺着叶云疏手中的笔尖落下,将他写好的字晕染,「阿娘是我剋死的,祖母被我克病…幼弟也病了…」 「我呸!」钱串子好歹活了这些年,这其中阴私他还是一眼看得出的。 叶云疏倒是已经认命:「没关系,科举要看书,要考试,书里说考一次试就是连着几天,吃喝拉撒睡都在一个小房间里可难受了…还要花钱,我不想去。」 钱串子眸中复杂,抬手拍拍叶云疏肩:「莫要短了自己志气,万一哪天你飞上枝头变了凤凰,让那些人也看看你的脸色。」 叶云疏被钱串子说的话逗笑:「我可没那运气。」 钱串子也笑笑:「看你的书吧,老子睡会。」趴桌子上没一会就打起响亮的唿噜。 听着耳边的声音,叶云疏默默换了一张纸重新将墨染过的字重新写过。 回到家中天色刚刚擦黑,昨天这个时候梧桐已经回来,叶云疏放好东西看到柜子上烙饼,少了半块,看样子是不想吃但又扛不住腹中飢饿,叶云疏只能端着碗出去,其实这烙饼拿来煮汤也不失为一道美味。 先去河边找些嫩的野菜,不过眼下已经七月底,还有十来天就立秋了。这野菜也嫩不到哪里去,叶云疏就只能尽力挑些嫩的,实在挑不出的就只要叶子。 野菜装了满满一篮子,叶云疏就拿到河边清洗,感受到河水滑过指尖还有白日阳光的余温。 「公子。」突然不远处一声,叶云疏手一抖,一根野菜就那么顺着水往下游流去,这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野菜,连忙伸手捞起来。 「公子。」梧桐手里提着两条鱼,还在拼命挣扎,「公子,刚才可是吓到你了?」 梧桐踩着水过来,叶云疏轻吐出一口气,「有一点点,难怪没看到你在家里,原来是来抓鱼了?」 「是啊!抓了两条,公子是想炖汤还是烤着来吃?」 「炖汤吧,我这还有野菜。」 「行,公子你等等,我把鱼杀了。」 …… …… 「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叶云疏用帕子擦去江晏伤口上的药渣,「不能再上药,怕闷到伤口。」 「怎么?要赶我走了?」江晏讥讽的问。 叶云疏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也没有那个意思啊,摇头,可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在江晏背后,他看不见,「没有,你的腿伤还没有好呢。」 「哼。」江晏曲起那条好的腿,「去买两件衣服,这破烂衣服该换了。」 「衣服。」叶云疏很是为难,这段日子江晏穿的就一直是他受伤那日的衣服,只是破损的地方被叶云疏补了起来。 「镇上布很贵,买不起。」叶云疏身上这件衣服还是前年的,穿在身上已经遮不住手脚,「你将就你的衣服穿可以吗?我给你洗干净。」 「将就?」江晏嘴里念着这两个字眼,叶云疏却听的后背发凉,「这位公子,我,我们真的没有钱,你的玉佩还没有赎回来。」 「是啊!我的玉佩。」江晏突然抓住叶云疏的手腕,用力之大疼得叶云疏眉心狂跳,「所以我是你债主,买两件衣服不行吗?」 「没有钱,啊!」叶云疏忍不住痛唿,长长睫毛挂上几颗泪珠。 江晏看得微一皱眉,抓住叶云疏的手一甩:「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给你一天时间买两件新衣服回来,记住不能差了,不然,我放火烧了你这破房子,让你这些书化作飞灰。」 「你。」叶云疏觉得这人还是像之前躺床上无力动弹的好。 江晏理理衣袖:「从现在开始算,等到明天这个时候你没买回来,我就烧了这破房子。」 这人怎么如此恶劣,叶云疏握紧拳头,可这里是自己的家,真应了钱串子那句话,引狼入室。 「你在想什么?想去告发我?」江晏神情淡淡,「告发可以,就看那些人拦不拦的住我杀你和那个叫梧桐的贱民。」 第31页 「咔嚓」随着他话落,叶云疏给江晏准备拄路的棍子被内力震断,叶云疏瞳孔一缩,「没有,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告发你。」 江晏只是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叶云疏犹豫再三转身出去,梧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坐在大门口,见他神色不对,连忙跑过去:「公子,你怎么了?」 「梧桐…对不起。」 梧桐一下子心就提起来:「公子。」 「他让买衣服。」叶云疏紧紧捏住衣角,「梧桐,我答应了。」 梧桐没说话,只是挨着叶云疏一道坐下:「买了衣服,离赎回玉佩就更远了。」 「我知道。」总不能让他真烧了这个屋子,烧了自己和梧桐就没有家了。 梧桐手枕在脑后:「他要买就买呗,刚好公子也该置办新衣裳了,刚好一次买,说不定能便宜些。」 叶云疏鼻子一酸,「梧桐。」 梧桐咧嘴一笑,「赚的钱就是拿来用的,公子切莫心疼。」 「梧桐,谢谢你。」 -------------------- 想揍江晏的请扣1 想摇晃叶云疏争气的请扣2 抱歉抱歉,本来写好的,去做抗原,太紧张就忘了放上来。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想到镇门口贴的通缉令还崭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叶云疏便不打算在青乌镇上买衣服,将江晏的外衣收进来放他床边:「你先就着穿,明日我去金丰镇上买,那边衣服好些,但是我回来的就要晚些。你可千万不要烧了这里,烧了,你的伤还没有好,也没有地方可去。」 江晏坐起身,下巴微抬,叶云疏松了口气,只要不烧房子一切都好说。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拿纸笔来?」江晏拿起手边的蒲扇朝叶云疏扔过去。 「纸笔?」叶云疏转头看看装纸笔的背篓,原来刚才这人动作是要纸笔,「嗯」将纸笔拿来过后,叶云疏问道:「你要写东西?可要我拿垫的过来?」 「是啊!我要写字,你还不滚?」 江晏看叶云疏的眼神像是飞着刀子,叶云疏紧张的抓紧衣摆:「那,那你写。」说罢,快步出去还不忘关上门。 「公子。」梧桐在厨房烧着水,见叶云疏出来赶紧拿桶兑水,「可以沐浴了,公子一大早就要出门,今晚可一定要早些睡。」 「嗯。」叶云疏点点头,拿起自己平日洗漱用的帕子,「我来提,你接着烧水。」 「没事。」梧桐动作麻利的提着桶进去,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在墙角掏了一块砖出来,叶云疏一看就羞愧的低下头。 「公子,这是我攒的一些钱。」梧桐打开面上的粗布,挨个数了数,「有一两银子,公子记得给自己多置办两件衣服,马上立秋,早晚就凉快,要有厚点的衣服。」 「那你了?」 梧桐不在乎的笑笑,「我还有衣裳穿呢。」吹吹粗布上的灰尘,「公子明日带上,金丰镇人多可千万拿好。」 叶云疏握紧,零碎的银钱咯的手疼:「会的。」 叶云疏洗漱好过后,梧桐才拎着另外一桶水进去洗漱,回到屋里,将梧桐给的钱装进荷包,勒紧口子挂脖子上,摸着鼓起的荷包,叶云疏忍不住嘆气。 「收起你那副怨妇模样。」江晏手里拿着信,「这个,明日送到金丰镇词宋轩交给掌柜的,送给他就走。」 叶云疏接过,看到好好的纸被折成信封状,其实他是有信封的,可江晏这副不好相处的样子。叶云疏默默咽下这句话,拿了一块布包起来放明天要背的背篓里。 「不准偷看,我做了印记,你要是敢偷看,挖了你的狗眼。」江晏不忘威胁。 「你若是不放心你亲自去。」叶云疏听着江晏的话,脸色有些难看。 江晏轻哼一声:「怎么?不服气?」见叶云疏不说话,「我让你送信是看得起你,若不是你们我的腿也不至于此。」 叶云疏本就是外强中干,刚才那句狠话也不过是被逼急了说出来的,这会江晏这句话又是让叶云疏心虚。那陷阱是自己挖的,捕兽夹也是自己放的,若是这人硬要扯上些因果关系,也能扯上 「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我只知道我们好心好意救你,反而你得寸进尺。」 「是吗?」江晏目光凝着一层冰,「你当真以为我当初昏的那么彻底?」 叶云疏手指一颤,目光躲闪,江晏心里的猜测也一下子得到证实。这两个无知乡民,愚蠢,拳头握的咯吱作响,罢了,待我事了,这两人也不必要再活:「滚。」 滚是不可能滚的,毕竟这屋子就那么大,叶云疏只能蹑手蹑脚的铺好床。因着明日一早就要出门,叶云疏特地睡在外侧,将里面留给梧桐。 「公子。」梧桐进来就看到,里侧是他特意多铺了一层稻草的,要软和很多。 叶云疏示意梧桐吹灭油灯,用口型说道:睡觉。 叶云疏虽只去过一次金丰镇,但这一条官道就到底,也不用对着什么路口回忆模煳记忆,只是这词宋轩,叶云疏没听说过。 「名字听起来像是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的地方。」叶云疏将布包着的信封拿在手里,刚好又可以按按藏在衣襟里的荷包。 「词宋轩?」老汉一脸茫然,「没听说过,你问问别人。」 「多谢。」叶云疏颔首,又去找另外的路人询问,一连询问了好几个,终于得到具体的地方。 第32页 「到了。」回头看看走过的冷清无人气的青石板小巷,和热闹的街道形成鲜明对比。 词宋轩大门半开,就连那牌匾也是彩漆斑驳,不知道是怎么样没落的铺子,勉强维持。 推开门,屋子里昏暗无光,勉强看得清楚是一排排书架,叶云疏有种想拔腿就走的想法,但自己还要送信,虽然那人过分,但终究这是自己答应下来的事:「有人吗?」 「有人吗?」声音在屋子里迴荡。 「没人。」叶云疏犹豫片刻,等买了东西再过来一趟,谁知刚转身,里面就响起一道声音 「谁啊?」 「原来有人。」叶云疏又转身进去,「敢问阁下可是这里的掌柜?」 那人一副夙夜未眠的憔悴模样:「是啊?要买书?自己选。」懒懒指了一下书架,就又要睡过去的架势。 「不是」 那人两眼一鼓,指着叶云疏就咆哮:「不买书来这做甚?逗我玩?」 每一个字眼都让叶云疏耳朵一震,「我是受人所託的,有人让我给你送信。」 「送信?」那人稍稍来了点精神,「给我,你就快走,我要关门睡觉。」 叶云疏握着信的手一紧,硬着头皮再次确定:「你真是词宋轩掌柜?」 「我不是,还你是?」 真是那人脾气不好和他认识的人脾气也那么差:「给你。」信放桌上,拉紧背篓绳子飞快地跑走。 「谁会送信给我。」词宋轩掌柜喃喃自语,下一秒看到信上内容,眼里没了一丝困意,赶紧追出门,可哪里还能看到叶云疏的影子:「跑得跟兔子似的。」转身关门。 「给我弟弟买衣服。」叶云疏出门前又被梧桐千叮咛万嘱咐,没法子只能抠着头皮想了一道幌子,「比我高一个头多,有我两个大,像一堵墙。」 成衣店掌柜木着脸听着叶云疏形容,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你弟弟,你弟弟能比你大那么多,你唬谁呢?好好说话。」 叶云疏脸一耷拉:「掌柜的,我说的是实话,他是我继母的孩子。」 「这样。」掌柜的也是人精,这继母嘛,说明这是没亲娘的孩子嘛,「可怜见的,过来看吧,有几件。」 掌柜的带着叶云疏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选吧!」 叶云疏上前看了几眼,这裁剪衣服的人大概喜爱花哨,每件衣服都花花绿绿。最后挑过来,挑过去选了两件墨蓝色和暗赤色的衣裳:「好了,掌柜的多少钱?」 「五百文。」 「什么?」叶云疏瞪大眼睛,「这么贵?」 掌柜没好气:「你说要好点的,这衣裳可是用的上好的料子,还有绣娘的工钱,两件五百文还便宜了。」 「可,这…」叶云疏心疼的滴血,这衣服怎么那么贵,太贵了。 「嫌贵?自己买布回去做?」掌柜就算同情叶云疏是个没娘的孩子,可一码归一码,这钱是不能少赚的,「买不买?」 「买。」叶云疏咬紧牙。 收过钱,掌柜见叶云疏低着头,还是忍不住心软:「我瞧着你也不小了,早日和你继母他们分家,自己一个人过活,逍遥自在。」 叶云疏嘴角勉强扯出一点笑:「好。」 出了门,叶云疏靠着墙角蹲下,背篓好像背了一座山沉甸甸的,五百文可是要挖好多药,卖好多柴火才能换的。 突然感觉眼前一花,竟是一个矮瘦的人从叶云疏手中抢过荷包,然后快速钻进人群,「站住!」 叶云疏从来都没有那么气过,那荷包里还剩了五百文,那可是自己和梧桐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站住!」推开人群,追着那人而去。 避过来来往往的人,推着货物的板车,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叶云疏鼻子吸进夏日的风,干疼的厉害,双腿也快没了知觉。 「站住。」 小偷也在不远处大口喘着粗气,手指着叶云疏:「老子就是拿你点东西,至于追我几条街?」 「还给我。」急促的唿吸。 「哈!」小偷是常常被人追的,很快就缓过来,荷包在手上抛着玩,「还给你,做梦呢?」打开荷包,不满意的瘪瘪嘴,「才这点,还有脸追着我跑,我呸。」 见叶云疏拖着步子过来,小偷将荷包勒紧:「你慢慢追,走咯。」 那些钱是梧桐交给自己的,要自己置办新衣裳的,梧桐说了要看好的,不能让人偷了去,一定要拿回来。 「公子怎么还没有回来?」梧桐在家门口急得转圈圈,不时往小路看去,但始终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不行,我不能在这里等着。」 回去拿了一把锄头,关上门就往金丰镇的方向赶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江晏拉近油灯,翻了一页书,看到上面写的註解,「可惜了,再有见解又如何,井底之蛙,註定没有出头之路。」 一路上梧桐跑得飞快,遇到路人又拉住询问:「大伯,你可看见一个这么高,白白净净的少年,很好看的,穿的灰白色的衣服。」 「没有,没有。」 「叔,你可看见……」 「没看见。」 「婶子,你可看见一个……」梧桐着急比划,最后像是想到什么,「今日金丰镇可有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不知道,别挡路,我赶着回家。」 回家,回家,你们回家了,可我家公子还没有回家。公子,梧桐急得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他不敢想叶云疏出事的画面,如果公子出了什么事?想到这梧桐就是啪啪给自己两巴掌:「公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第33页 金丰镇两个时辰的路,梧桐不知道摔了多少次,顾不得手肘膝盖的疼痛,他只知道,还没有找到公子,突然,不远处一道灰白色的人影,踉踉跄跄的:「公子!」 「梧桐!」 -------------------- 第十七章 「公子!」梧桐飞奔过去,确认真的是叶云疏,腿一软噗通跪下,喜极而泣,「公子。」但很快,梧桐怒不可揭,眼里的血丝狰狞的可怕,「谁,谁做的?」 叶云疏身上全是灰黑的鞋底印子,脸上布着淤青,嘴唇干裂,额头浸出的血迹已经干涸,梧桐握着锄头的手发抖:「谁,我砸死他。」 叶云疏想笑,告诉梧桐他没事可脸上的伤疼得紧:「没事,那人被我绑着送了官。」说着很高兴的拿出一个荷包,「今天我遇到一个大善人,他说我抓贼有功,给了我一个荷包,里面是钱,好大一颗银锭子。」 「不行,我要去打死他。」梧桐脸色涨红,这可是他的公子啊,怎么能这样被人欺负。 「梧桐,没事了,那人已经伏法,我们回去吧,回去。」说着牵扯到痛处,叶云疏眉头忍不住一皱。 「公子。」梧桐心疼的一阵阵抽疼,双手颤抖仔细打量着叶云疏每一处:「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的。」 叶云疏今日追了那小偷一路,又挨了一顿打,早就力竭,要不是怕梧桐担心,他早就随便找个田沟睡一觉:「梧桐,没事,我们回去。」 「好。」梧桐不甘咽下心头的怒火,转身半蹲下,「公子,我背你。」 叶云疏看到了梧桐身上的狼狈,知道他这一路也是走的不易,自己又让梧桐担心了:「没事,我可以走。」 梧桐不动,只是咬住下唇,眼里泪意横生,叶云疏就知道梧桐是不会让步的:「那你背不动了就放我下来。」他知道梧桐此时的自责,如果自己再不让他背可能他会恨上自己。 「好。」梧桐移了下脚,让自己尽可能的稳当,「公子上来。」 到底梧桐也没有说自己有没有背不动,听到耳边平缓的唿吸,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叶云疏睁眼的那刻才觉得身上好疼,比当时挨揍还要疼,小心蜷缩着身子想要缓解这种疼:「公子,公子,大夫,我家公子醒了。」 梧桐手里端的药溅出来,冒着白烟也不觉得烫,飞快地跑出去抓住一位路过的大夫就往里面走。 「跟你说了没事,醒了就是睡醒了。」老大夫见惯了病人甦醒,家里人激动拉着去看的场面,平静的安抚,但也很配合的跟着进去。 屋子里,叶云疏已经坐起身,发现这不是家里,看布置和鼻子里唿吸到的药味应该是医馆,看样子梧桐是背自己来杏林堂了,可惜,好不容易攒的钱。 「叶公子,你可醒了?再不醒你家梧桐可要泪淹杏林堂了。」老大夫逗着他们。 叶云疏伸手掀被子要下床被老大夫拦住:「你虽没什么大碍,可还是得卧床休息几天。」 原意叶云疏是想下床给老大夫道谢的,不过自己确实不舒服,听大夫这么说乖顺的点点头:「嗯,多谢大夫了。」 「哈哈,没事,治病救人我的职责罢了。」说完,伸手给叶云疏把脉,约莫等了半盏茶时间,主僕俩都不禁提心弔胆才笑意盈盈的说:「皮外伤,没多大问题,不过啊,记住我说的,卧床几日休息休息。」 「大夫都说没事,那又要卧床。」叶云疏蹙眉,「岂不是浪费时间。」 「公子。」梧桐不答应了。 老大夫也不答应,叶云疏和梧桐小小年纪就拿着药来卖,老大夫也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抬手点点叶云疏额头:「叫你卧床休息就休息,不准讨价还价。」 「是。」这种情况是不能跟大夫犟的,叶云疏果断认错。 「好了,叶公子把药喝了,再睡会,外面还有病人,我就不多留了。」 「多谢大夫。」 「我送大夫。」梧桐连忙说道,老大夫摆摆手示意梧桐去照顾叶云疏,自己大步出去了。 等他走了,梧桐才端着碗过去,勺子轻轻搅动:「公子喝药。」 叶云疏脸一垮,想找个理由不喝,可梧桐眼睛不错的盯着自己,认命地接过碗,一口闷:「对了梧桐,背篓了?里面我买的衣裳,还有钱?」 「公子管那些做甚。」听叶云疏还挂念着那些身外物,梧桐皱皱鼻子,钱被抢了就抢了,何必去追,挨了这样的苦。 叶云疏扬眉一笑,「衣裳是花了钱的,剩下的钱被小偷抢了,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看我把他抓住了。」突然想起那大善人给的荷包,激动的抓住梧桐,「那会我只看到那大善人给的荷包有钱,是多少啊?」 「五两银子。」梧桐鼓着嘴,「那五两宁可不要。」 叶云疏嘻嘻一笑,片刻又皱眉,吓得梧桐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就听叶云疏说:「可我抓那小偷也只是为了拿回钱,可平白得了那大善人五两银子,心里怎么也过意不去。」 原来是这样,梧桐也觉得拿着不踏实:「嗯,我们过些日子再去一趟金丰镇,去问问如何?」 叶云疏同意:「去问问,当面谢谢他,把钱也还给他。」 「云疏醒了。」主僕俩刚说着话,老掌柜就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提了一个瓦罐子,进来将叶云疏上下打量,「醒了,精气神不错,梧桐小子就不用担心了。」 第34页 叶云疏知道这遭肯定把梧桐吓得够呛:「大夫也把脉说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嗯,年轻人扛得住,哈哈!」将手里的瓦罐子放床边小桌上,「你婶子炖的猪脚汤,你们主僕俩吃点。」 「不用,不用」 「老掌柜,不用,你快拿回去,我们自己会买来吃的。」主僕俩连连拒绝。 老掌柜不信横他们一眼:「我信你们俩?莫不是嫌弃你婶子手艺不好?我跟你们说不准嫌弃。」 「没有,我们怎会嫌弃。」 老掌柜这才满意:「既然不嫌弃那就吃了,吃的汤都不准剩,梧桐小子去后院拿碗筷,你们主僕俩吃了再休息休息。」 「好。」既然老掌柜这么说,叶云疏和梧桐也不再拒,只是揭开盖子也着实一惊,好满满当当一罐子猪脚。 虽老掌柜让他们留下休息,主僕俩也不好意思真的留多久,毕竟医馆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们也不好留在这里耽搁。 回去的路上,梧桐执意绕路去了一趟猪肉铺,买了两斤肉和骨头, 「公子,真的我背你,我背的动。」 叶云疏这会已经没有刚起床那会疼:「不用,你背背篓就好了。」 「公子。」 「我不答应。」叶云疏往旁边走了一步,「对了,我们这会才回去,那人岂不是没吃上饭,到时候一生气把房子烧了?」 「他…哼!」梧桐一下子找到叶云疏受伤的根本原由,「要不是他公子也不会去金丰镇,不去金丰镇怎么会遇上这些事,吃不上饭活该。还想烧房子,他敢!」 「也不能怪他,是我没把荷包放好,不怪他。」叶云疏觉得是自己没有及时将荷包放好,要是及时放衣服里面藏着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哼哼。」梧桐气哼哼,他可是要记上一笔的。 到家的时候,家里一如往常安静,梧桐上前推开门就看见直直盯着他的江晏。好像对方有好多怒火要爆发,可自己为什么怕他,自己可是不欠他的。 梗梗脖子,梧桐扶着叶云疏进去:「公子,你快躺着,剩下的我来。」 「嗯。」 江晏觉得自己这辈子挨得饿都没有在这个鬼地方多,尤其是这次,他已经想好了几百种死法,要一一在这愚蠢的主僕俩身上尝试,可看到叶云疏的一瞬,眼底却闪过一丝波动。 叶云疏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从青乌镇回到家里,开始的一段路还能坚持。到了后头就是虚汗淋漓,两眼昏花,靠着梧桐的搀扶躺好,往日觉得柔软的床也硌人的厉害。 但叶云疏还记得家里有个几顿没吃饭的人,勉强睁开眼:「梧桐,去做饭吧。」 「好,我就去。」梧桐大以为是叶云疏饿了,拉过被子虚虚搭在叶云疏小腹处,「公子先这么盖着,要是热才掀开。」 「嗯」 梧桐一走,屋子里就只剩叶云疏和江晏,要是放在之前,自己被他们忘了,叶云疏定会温顺的过来道歉,可今天没有,还有给自己买的衣服呢? 江晏心头无端烦闷,四下左右翻找,最后找到一块从墙上掉下来的泥块,捡起来,朝叶云疏丢过去。 江晏手准,刚好打到叶云疏露在外面的手腕上,疼得他一缩:「这位公子,你可有事?」 「我怎么?我的衣服了?」江晏抄起手,眼中鄙夷,「你这副模样是故意做苦肉戏来找理由不给我买衣服的吗?」 「不是。」叶云疏想支起身子,可着实没什么精神,「我没有做苦肉戏,买了,买了两件,等洗好就拿来。」 叶云疏急得额头的汗珠子冒得更多,那会他不管不顾的追着小偷去,不料那小偷还有帮手,藏在小黑巷子将自己打了一顿,背篓里装的东西也散了一地。 好在其中一人胆子小,看见叶云疏流了血,一下子就怕了,丢下小偷就跑,这也是最后叶云疏能把小偷给抓住的原因。 「是吗?」江晏曲起一条腿,手中的蒲扇扇了几下,「那你这副尊容…是去做贼了?」 「不是…没有。」叶云疏小声地说。 「哼。」江晏站起身,想拿棍子才想起前两天被自己折断了,又气恼的坐下,将手中蒲扇往叶云疏那边扔过去,「睡死了,没睡死过来给我摇扇子。」 叶云疏抿抿嘴,将被子往上拉拉,脑袋往里藏,「睡死了。」 江晏:………,又是一股无名火起。 -------------------- 宝子们,我芭比q了。 真的要亲命,比叶云疏被揍还要难受。 所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第十八章 躺了一天,又吃了炖的肉和骨头,叶云疏觉得自己精神还不错就赶着梧桐去做活:「昨天无端没去,你到时候和郭工头好生解释一番。」 「我晓得。」梧桐去做活是抱着目的去的,可这事一发生,他觉得万般事都不及叶云疏平安重要,「公子,我不去可不可以,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叶云疏仗着自己现在受伤,梧桐不敢用什么力,推着梧桐往外去,「你放心,药会按时喝,饭也会按时吃。」 「真的?」梧桐有些怀疑。 叶云疏点头:「不信我发誓。」 「别!」梧桐忙拦住叶云疏,「誓不能乱发,我自然是相信公子的,那我去了,公子若是有事就…」梧桐抓抓头髮,好像这周围无事也不会有人来,「我抽空回来看一趟。」 第35页 送走梧桐,叶云疏回到堂屋,给江晏买的衣服梧桐已经洗好晾在屋檐下,夏天天气热,衣裳也干的快,叶云疏收着衣裳进去。 「这位公子,给你买的衣裳,试试看合不合适。」 「这是什么衣裳。」江晏不满,不需要上手摸都知道有多粗糙。 叶云疏看看衣服上的花纹,还有手上柔软的触感,「你要的衣裳,花了五百文买的。」要知道去扯粗布做衣裳,五百文可以做两年的四季衣裳。这区区两件衣裳就五百文,在叶云疏眼里着实天价了。 江晏冷哼,可视线又有些忍不住过去,最后落在叶云疏嘴角的淤青上:「罢了,你们这些泥腿子自然分不到好坏,给我。」 没有闹,叶云疏心里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江晏会扯着衣服扔了,上前一步将衣服放床头:「那公子你试试,我出去找点菜回来吃。」 「滚吧。」江晏嫌弃的拎起衣服一角,如此粗糙也敢给人穿? 只是叶云疏这趟出门有些久,江晏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和腹中咕咕直叫的声音,知道这会已经近中午了。想想昨天前天自己饿肚子的经歷,单脚站起来,受伤的腿还不能受力,扶着墙:「叶云疏你个蠢货还不回来,你再不回来干脆就死在外面。」 「吱呀。」 门推开,进来的不是叶云疏,是梧桐,他看见站在门口的江晏,在院里看了一圈直接略过江晏:「公子,公子」 「别叫唤了,滚到外面还没有回来,不知道…」 「我呸!」梧桐像是知道江晏要说什么,「闭上你的狗嘴。」 「你找死。」 江晏手握成拳就要动手,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门怎么开了」歇了几息,「梧桐回来了。」 「公子。」梧桐连忙跑出去,「公子怎么出去了,快,我扶你进去。」 再次被无视的江晏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内里翻滚,胸口一阵闷疼。罢了,两个刁民,等我恢復之日就是你们的葬身之时。 「在那片林子里捡了很多菌子。」叶云疏让梧桐看手里的篮子,可面上还有着扭捏,梧桐就知道肯定不止捡了菌子,就见叶云疏讨好一笑,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两只幼猫, 两小只团在叶云疏掌没有动静,若不是看见腹部微微的起伏还以为是两只死猫,叶云疏也不好意思。之前他答应过梧桐的,但是:「路过河边看见的,应该是从上游冲下来的,我看还有口气…」 梧桐心头长嘆一口气,罢了,这两只猫看着就剩最后一口气,捡回来就捡回来,大不了过两天死了再扔出去:「那公子也不能耽搁那么久才回来。」 听梧桐这么说就知道是答应了,叶云疏眉眼都带着笑意:「那我去烧点热水给它们洗洗。」 又看到梧桐衣服上的灰尘,微微一顿才问道:「你吃了吗?」 「没了,郭工头知道你受伤,同意我中午回来照看再回去。」 听着叶云疏又忍不住羞愧到耳朵红,可下一秒掌心两只幼猫微微动了动,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到那边去:「那梧桐做饭,我给它们清洗,顺带你在给它们煮碗蛋汤,熬浓些。」 梧桐早已认命,点点头。 叶云疏便欢快的捧着猫往厨房去烧水了。 「哼,蠢货。」江晏将一切收在眼里,连自己都养不活还管着那些小畜生,愚不可及。 「喵呜…」玄青看着自己窝里平白多了两只幼猫,全身的毛炸起,警告的唿噜声不断。 叶云疏瞧着这一幕有些愁,他本是想花花猫照顾这两只幼猫的,毕竟都是同类。可花花猫天天到处跑又担心它照顾不好,就只能将目光转向玄青,可玄青这副样子明显是不愿的:「好了,玄青你不喜欢就不在你这里,养在我身边。」 「你敢让那些个死猫进来,我连你一起捏死。」江晏在里面听到叶云疏的话恶狠狠地说。 「可花花猫它们进来你都没说什么,怎么介意这两只小猫?再说又不挨着你。」叶云疏轻轻摸摸幼猫的脑袋,洗过澡又餵了些蛋汤,两只猫的精神稍微好些,能在叶云疏手里活动着身子。 江晏闭闭眼睛,他哪里是不介意那些满屋子乱跑的猫,是因为他有伤在身拿它们没法子,「不许,你敢,你敢带进来就马上把我玉佩还我。」 玉佩是叶云疏死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家里距离赎回玉佩的二十两越发遥远,这也一下子让叶云疏打消了念头,「哦。」 垂着脑袋坐檯阶上,看见主人不高兴家里的阿汪摇着尾巴过去安慰,瞬间叶云疏眼睛就亮起来:「阿汪,帮我个忙可以吗?」 阿汪头一歪,帮忙,它能帮什么? 叶云疏高高兴兴的捧着两只幼猫放阿汪的狗窝,朝阿汪招招手:「阿汪,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听着外面嘀咕,江晏完全没有静下心来打坐的心情,在他觉得就是聒噪,想骂人想想又算了。和那些无知乡民理论简直浪费口水,径直躺下,拉过被子盖头睡觉。 梧桐去做活,天气热大中午的都做不了什么,等到太阳落山,凉快些才要加紧干活。 知道不会回来,叶云疏坐在小火炉前熬着药,光闻那味道就苦的够呛,想到还要喝几天,叶云疏脸色就难看的紧。 「喵」玄青蹭着叶云疏裤脚,它知道自己的这个主子好像不高兴,是因为那两只猫吗?可是自己才是主子最爱的猫啊,他才把自己捧在手掌心,怎么又去捧别的喵,一想到这玄青更是喵喵直叫唤。 第36页 「可是腿还疼。」叶云疏哪里知道那么多猫猫心思,只当是伤还没有痊癒,弯腰将玄青抱起来搁腿上,细细理着皮毛检查,「看到是看不出来,难道是内里还没有好?」 叶云疏这么想,也煞有其事的点头:「一会去弄点好吃的给你们。」 收拾好药罐子,叶云疏就拿着网兜和桶往外面走,没走进步听到细微的动静,回头,是玄青跟在后面,「玄青也想去?」 「那就去吧,你还没有出过门,我带你去。」 叶云疏去的是河边,到的时候河边还有几只猫和狗,都是叶云疏家的,花花猫,阿汪,招财,进宝,踏白猫…… 「你们抓到鱼了吗?」 叶云疏和梧桐日子过得艰难,家里养的猫狗也只能自食其力,每日出来自己找吃的。 「我给你们抓,看我的。」叶云疏拿着网兜顺着河边的水草底下兜去,再收起来,几条拇指大小或比拇指小的鱼或虾挣扎的跳跃。 围在周围的猫狗看到激动的围上来,叶云疏放下网兜让它们自己动手,看着被吃掉的鱼虾叶云疏默默念了一段往生咒,最后继续用网兜捞鱼。 有巴掌大小的装进桶里,其他的就给猫狗吃,它们不吃了就放掉。 「玄青,你不饿吗?」叶云疏发现玄青猫就站的远远的也不过来吃鱼。 听到叶云疏叫它,玄青叫了一声,竖着尾巴跑过去,叶云疏抓起一条小鱼放它嘴边,「吃吗?不吃的话等我回去熬成汤给你。」 「喵呜。」玄青闻了闻鱼,退后两步,看样子是不吃了。 「那行吧,我放了…诶…」 一道白影掠过,叶云疏耳边的碎发一扬,是一只白鹭停在不远处,长喙上啄的那条鱼正是叶云疏要放生的那条鱼。 「小白。」是之前被阿汪咬伤的白鹭,只是没在家里待两天就不见了,叶云疏还担心了好久,特意来河边蹲守终于看到熟悉的影子才松了口气,只是还有一件事他一直不放心。 「小白,你过来,你身上还有纱布,得取了你才飞得高。」叶云疏朝白鹭张开手。 白鹭头一歪,振翅歪歪斜斜地飞走。 「唉。」叶云疏嘆了口气,回头又看见身边的猫狗,「你们先回去看着家,我等会回去。」 江晏已经习惯顺着屋顶缝隙看到天上的星星和微弱的月光,肚子又开始叫唤,叶云疏,孤该怎么样弄死你,才能解我心头恨呢? 刚这么想着,外面院门推开,是叶云疏和梧桐一道回来,听着叶云疏低声地说:「没有打湿衣裳,是在哄那只白鹭,它身上有纱布」 梧桐没说话,只是开始烧火,叶云疏就跟在他后面:「梧桐,你看没有打湿衣裳,你别生气。」 梧桐不言。 叶云疏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无措的眼神四下飘忽,突然看到药罐子,想起熬的药还没有喝。连忙跑过去倒一碗端到梧桐面前:「梧桐,梧桐,你别生气了,你看我给你表演一个一口闷。」 一口气喝完,然后希冀地望着梧桐。 梧桐心头怎么会生叶云疏的气,没好气的伸手拿过叶云疏手里的碗:「河边危险,又是天色昏暗,谁知道杂草之下是土还是水,要是公子出了什么事,我只能拿根绳子跟着公子一道去了。」 「我知道了,我错了,绝对没有下次。」 梧桐点点头,像是想到什么,在怀里摸索拿出一个油纸包:「明天就要动工了,那边主家简单办了个宴,这是给公子留的。」声音越发压低,怕里面的人听到,「公子快吃了吧。」 「我不要。」叶云疏摇头,「你做活那么累,你吃,我喝鱼汤。」 梧桐抿嘴一笑,「不是我偷偷留的,是主家特意给公子留的,说公子太瘦了,给你的。」 「我不要。」 「要是公子不信,可以去问主家。」 既然这样说,叶云疏接过,是一只鸡腿,看样子是在宰鸡肉时就特意留的。叶云疏心里感激,这些年村里虽没分土地给自己,可逢年过节都会送些肉菜,就连自己在坟边种地也没有说什么,要是搁着其他地方早就把自己赶走了。 「公子快吃吧,莫要被里面的人发现了。」 叶云疏噗嗤一笑,走到梧桐身边:「我们各一半,你一半我一半,你不同意我就给里面那人吃。」 梧桐:「……」 -------------------- 第十九章 「弄好吃的?」江晏端着碗,「餵猫顺带餵我?」 叶云疏一顿,他这是听到自己跟玄青说的话?抓抓头髮:「不是,我们吃完才是它们的。」 「有区别?」 叶云疏点点头。 「嗯?」 「它们吃完剩下我们吃,和我们吃完剩下它们吃。」 「嘭!」碗重重一搁,叶云疏吓得一抖,「滚。」 「公子,他又怎么了?」梧桐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蒲扇,看见叶云疏出来连忙上前一边扇扇子,一边问道。 叶云疏手指放在嘴边示意梧桐小声些,主僕俩来到院门口坐下:「我下午的时候哄玄青被他听到了,认为我在给他吃猫食。」 「我呸!哪天我们吃的和猫的不一样,信不信一会进去他就吃了。」梧桐自信的一扬下巴。 叶云疏忍不住笑:「这些日子也是委屈他了,等他伤好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第37页 梧桐瘪瘪嘴,公子也是好脾气,就听叶云疏继续说:「梧桐,家里攒了多少钱了?那玉佩我们得早些赎回来。」 梧桐心疼,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还差四两二十一文五钱。」想想又补充说道:「若是算上那五两银子就够了。」 叶云疏摸摸袖口,那五两银子是要还回去的:「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当铺,你之前说赎回玉佩的价格可能要贵些,我们先去找当铺老闆说好,怎么样?」 梧桐贊同地点头:「行。」 这些日子是三伏天,遇上立秋后的秋老虎,晚上也热的够呛,回屋去睡是怎么都睡不着的,主僕俩干脆就坐在门口。从坟地吹过来的风格外凉爽,叶云疏靠着门框看天上的圆月 「还有六天就是中元节,该买些香蜡纸钱回来。」 说到这个,梧桐也想起自己的爹娘,是该买些回来祭拜一番了,「嗯」 …… …… 「公子,公子」 迷迷煳煳间叶云疏听到有人叫自己,但连着几天没有睡好,好不容易那么凉爽,叶云疏皱皱眉头又睡过去。 梧桐半弓着腰,见叫不醒叶云疏又一屁股坐下,昨晚上在门口纳凉,结果就那么睡着了。要不是梧桐下意识翻身摔下门槛不知道还得睡到什么时候。 看看天色,天边一抹青白,时候还早还能睡一个时辰,可就在这里睡也不行,早上正是露水湿重容易打湿衣裳的时候:「公子,得罪了。」 梧桐径直将叶云疏拦腰抱起来,几只狗好奇地围上来:「去,一边去。」 听到动静江晏睁开眼扫过一丝余光,心中冷笑,还以为这主僕俩有多大脾气,怎么还是进来了,就看见梧桐抱着叶云疏进来,坐起身:「呵…你这主子又犯什么毛病?」 「你才毛病。」梧桐想不通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救他性命,到头来不感恩还摆出一副欠他的大爷样子。 「哼。」江晏躺回去,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安顿好叶云疏,梧桐靠在床边沉沉睡过去。 修筑的房屋是要住一辈子的,自然开工的时辰是要选一个吉利的,梧桐一早起来简单吃了饭,餵了家里养的猫猫狗狗和蓬屋里的兔子。 屋里的两个人都还睡着,梧桐也不没有去叫醒,等他们睡好了在起来吃饭。 匆匆赶过去,主家已经在选好修房子的地边上等着,方桌上摆了一个整猪头,一只鸡和一块刀头肉,花生,瓜子,红柰,糖糕还有一捆捆得齐整漂亮寓意财源滚滚的柴火。 「梧桐来了。」郭工头朝他招招手。 梧桐礼貌的点头:「郭工头。」 「嗯。」郭工头背着手,头微微向梧桐一偏,「一会祭了神,那些瓜果都是要分来吃的,你可要快些。」 快些做什么,梧桐自然是懂得,扫过旁边围观的小孩子,握紧拳头,一会得多抓两把。 「吉时到」风水先生拿着罗盘,「主家祭神。」 赵家婶子赶紧擦擦手和他丈夫和么儿一道跪下:「上天诸神,今天我们家修房子,请诸神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子孙满堂,日后一定用杀鸡宰羊祭拜你们。」 说完磕头,起身点燃三炷香和两根蜡,三作揖,上前三步插.在香炉上。 风水先生见祭神这道程序已经完成,拿起罗盘,另外一只手在罗盘上一拂:「从此处动土。」 郭工头立马拿着锄头过去挖了一锄头,这边赵家婶子拿出两个红封快步过去塞到郭工头和风水先生手里:「辛苦了,谢谢。」 「应该的。」 赵家婶子这才笑意盈盈的走到方桌边上,招唿着大家过去吃糖,梧桐早有准备,飞快跑过去抓了两大把塞进怀里,拿回去给公子吃。 「梧桐,过来挖地基了。」 「来了。」 另一处江晏昨日还是忍不住喝了点鱼汤,只是他这个大个子一碗鱼汤哪里吃的饱,早早的就醒了,起身时叶云疏还窝在床上睡得正香。 大概是经前几天的事,在睡梦里,叶云疏也是将自己缩成一团,像是要用嵴背护住自己身前的软肋。 「活该。」江晏指尖一点叶云疏眼角的淤青,疼得后者一缩,脑袋都要埋进膝盖,这一幕惹得江晏发笑。也算是这些日子难得让他开怀的事,想着又重重一戳。 「嘶!」叶云疏再好的睡意也架不住这样折腾,迷迷煳煳的睁开眼。 江晏一点都不掩饰是自己动的手,「醒了?醒了就快去给我弄饭,饿了。」 「哦」叶云疏捂着眼角坐起身,不知道怎么的没睡好,身上又更疼些了。 出去,江晏已经凭着一只脚挪到外面堂屋,受伤的腿踩在凳子上正换着纱布,叶云疏走过去,想看就被江晏快一步挡住,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我就是想看看恢復的怎么样了,好去买药。」 「还没有问你那天你心虚什么?」 「什么?」 「想不起来?需要我提醒你?」 叶云疏一下子反应过来,看样子那天这人的话就是诈自己,其实他晕的很彻底,就说嘛。全身那么多口子,怎么还有精神保持清醒:「我没有心虚,你看错了,你不是饿了吗?我去给你弄吃的。」 吃完饭,叶云疏就在屋檐下切着药草,看江晏慢慢挪动步子,低下头心里嘀咕,那么好的一根棍子被你折断了,活该。 第38页 可没一会还是没忍住,站起来拿着砍刀往外走去,江晏察觉到叶云疏离开,挨了一顿打还不消停,活该被打。 「叶公子你咋哩?」田间干活的村民看着叶云疏走路不利索,记得上次见面还利落的很。 叶云疏指指脸上的伤:「摔了。」 「这样啊,你慢些。」村民没有多想,「我地里种了黄瓜,玉米,豆角,你摘些回去。」 「不用,我种了些,有吃的。」 没有地,在哪里种的,村民一下子就想到,脸色有些不好看,片刻,放下锄头就去摘菜:「叶公子啊,这几天你可别往里面走,回家把门关好,快过来,拿些菜给你。」 「不用,我不要。」叶云疏身上也不疼了,飞快地跑走。 村民手里拿着几根黄瓜,看着叶云疏跑走的背影有些好气,这孩子。 「罗大,咋啦?」旁边锄草的村民看他站在那里,脸色奇怪。 罗大摇摇头继续摘菜:「叶公子,叫他拿点菜回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哈哈,我这地里种着紫瓜,也给他拿些去,马上中元了,可不能去那里面摘菜,万一遇上,呸,看我这嘴…」 叶云疏才不知道又有村民要给他送菜,他拿着砍刀来到山脚,山里面他肯定不能去的,这次来山脚要是被梧桐知道肯定都少不了念叨。 「这根不直」 「这根太细了」 「这头有点弯,不合适。」 叶云疏一根根寻找,他是要给江晏砍根棍子回去做拐杖的,以他的脾气若是选的不好看肯定又会扔了的。 「确定是往这个方向?」 「是,根据滚落下来的痕迹,只能是这个方向。」 「废物,找了那么久,偏偏还有错漏的,我看你的脑袋不想要了。」 石头后面,叶云疏悄悄探出脑袋看到不远处一群黑衣人站在一起,他记得是上次自己看到从头到脚蒙的严实的神秘人,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这次没有骑马,宽大黑袍遮挡的也不严实,每个黑衣人手里都拿着一把长剑,不知道在说什么,看样子气氛很不好,叶云疏想到家里的那个人还有到处贴的通缉令,难道这些人是来找他的? 要是来找他的就好了,赶紧接走,免得天天折腾,可…叶云疏又想到通缉令上写的,他总觉得这人不是偷东西的贼,可别是被诬陷的,就像…。不行,如果是诬陷,自己告诉这些人岂不是就害了人,那人虽然过分,可嚷嚷好几次要杀自己也没有动手,想来也是嘴硬心软的人,自己不能让那人被发现,万一… 打定主意,叶云疏小心地往前靠靠,想要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下一秒眼睛睁大,杀,他没有听错吧! 「既然确定那就散开找,一定不能让他活着回去,杀…谁,出来!了。」 「啊!我的石头。」 「大人,是个傻子。」一个黑衣人长剑抵在叶云疏面门前一寸。 领头人走过来,目光兇狠,「傻子?」 叶云疏心中狂跳,但面上不显,他见过隔壁村的傻大叔,学着他的样子嘿嘿一笑:「你们也是来挖甜根的吗?」 往前,剑尖划破脸颊,叶云疏连忙捂住,眼泪花一下子掉出来:「我就是挖甜根,别割我,疼。」拿起石头就开始砸茅草,动作间,茅草锋利的叶片又划破叶云疏的手,一颗颗细小的血珠子冒出来,但茅草的根茎也冒了出来,「甜根!」 开心的抠出来就往嘴里塞,还不忘回头:「你们要吃?可不可以去那边挖,这是我先发现的。」 「傻子?」领头人伸手捏住叶云疏下巴,疼得他眼泪不自主的滚落,「傻子,衣服这么干净?」 「叶公子,叶公子,你在哪里,不要乱跑,快出来。」远处传来村民的唿唤声。 领头人并没有马上松手,反而手劲越发的重,见叶云疏脸色开始变得惨白,其中一个黑衣人说:「大人,主子交代过不要生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哼,一个傻子而已。」重重一推,叶云疏倒在茅草丛上,刚刚生长出来的茅草尖锐利,刺进叶云疏后背,疼得头皮发紧。 「走。」 等人走了,叶云疏缓缓撑起身,忍着全身的疼,用石头继续砸茅草,将茅草根一根一根抠出来往嘴里塞。 「叶公子,叶公子。」 不远处又响起唿唤声叶云疏抬起头,歪头听了好一会,才趔趄站起来不忘把没吃完的茅草根拿在手上:「给哥哥吃,嘿嘿!」 就这么走出树林,拿着菜的村民着实吓了一大跳,「叶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这会功夫就那么狼狈,小心梧桐小子又要念叨你。」 叶云疏咧嘴直笑:「甜根,吃。」 「不吃,没洗。」村民说完就跟见鬼似的,想起叶云疏刚才说的,摔的,可这样子着实摔的不轻,都傻了,「走走走,我送你回去,可别乱跑。」 直到两人走远,黑衣人才从林间深处走出来:「大人你怀疑这人是装的?」 「傻子哪里会穿的那么干净」 「那,这…」这人迟疑,可这傻劲也不像装的。 领头人看着叶云疏的身影一撅一拐的消失,心里疑惑渐消:「走吧,主人的任务更重要。」 「可惜了,可惜了,好好的人怎么傻了。」村民惋惜的嘆气。 叶云疏眉眼一弯:「河边洗,叔拿回去给你孙儿吃,甜。」 第39页 村民听见这话又有些疑惑,这话也不像傻子能说出来的,缓缓伸出手指,「这是几?」 叶云疏好笑,自己就装的那么像吗?而且傻子是心智不成熟又不是不识数:「是手指。」 村民哈哈一笑,还是摔的有些煳涂:「走吧,走吧,我送你回去,顺道把这菜送你家去。」 叶云疏想推迟,可想到刚才发生的事,还是闭嘴,任村民送他回去。 村民离开的时候顺带帮他带上门,叶云疏就快步跑进去,江晏还在打坐,见叶云疏着急忙慌的模样:「你这是去泥里打了滚,整成这样子,离我远些。」 「有人要杀你,我看见了,他们就在村子里。」 -------------------- 叶云疏:当时我可机灵了。(嘚瑟一脸!) 江晏:怎么有心疼地感觉。 恢復中,第一时间就是爬起来码字(嘚瑟!) 第二十章 江晏当然知道有人要杀自己,只是难得有人那么为自己紧张:「你是怕我被杀,还是怕连累你?」 叶云疏不明白这人还有闲心问这些:「你还是说说怎么办,万一被发现你小命可就不保了。」 「那也要他们能发现。」江晏心情不错,朝叶云疏勾勾手指,「过来,我瞧瞧。」 叶云疏下意识捂住下巴,轻轻一碰就疼,肯定是肿了,「你不是让我离你远些吗?」 「不过来?」江晏不是好脾气的人,「要我请你?」 「不用。」 叶云疏上前两步,江晏伸手刚好碰到叶云疏下巴,疼得他往后一退,江晏不屑冷笑:「那些人动的手?」 「嗯,我装傻,逃过一劫。」 「呵,看你穷酸样,命还挺大。」江晏手指在床单上擦擦,「去吧,擦点药,我也不是那么过分的,好歹也是因我受伤。」 「嗯。」叶云疏点头,他就说嘛,这人真是嘴硬心软。 「回来。」 叶云疏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江晏又挥挥手:「你背上受伤了?梧桐那蠢货了,让他给你上药。」 叶云疏当然知道后背受了伤:「梧桐不在,出去做活了」说完,提步出去。 不一会就是瓶瓶罐罐的声音,江晏知道叶云疏后背他肯定是没办法的,罢了,也是因为自己:「拿着药滚进来。」 叶云疏进来的很快,这次又搞得自己受伤,他一定要赶紧上药免得梧桐生气。 叶云疏主动的有些让江晏接受不了,看着眼前白净的嵴背。原是美好无暇的,可生生被几处茅草刺出的小血口子破坏:「怎么弄的,难不成那些人还拿针刺你?」 「不是,他们推我,不小心被茅草扎的。」 「哼,废物。」 叶云疏不语。 江晏动作快,几下涂好药,可包扎伤口的布条又要绕到叶云疏胸前,眉头一皱:「手。」 「哦」 这下又看到叶云疏手上细细碎碎的血痕和脸上那道口子:「这又是怎么弄的?」 叶云疏不好意思的笑笑:「为了装傻更像。」 江晏语噎,半晌,「好了,滚吧。」 「嗯。」叶云疏穿好衣服就出去。 「我以后给你报仇。」 叶云疏在台阶上慢慢坐下,嘴角一勾,刚才江晏的话他听到了,就说嘛,他不是坏人。 「公子。」梧桐这几日可谓是过的心惊肉跳,「谁欺负你了?」 脸上的伤和手上细细的口子,尤其是看到叶云疏后背上的伤,脑门忍不住发晕,公子还想瞒着他:「是不是他,亏我们对他那么好。」 「不是。」叶云疏穿好衣服,拉着梧桐示意他坐下,「是我不小心摔的。」 「摔的。在家里怎么会摔成这样。」 叶云疏语噎,他着实想不到用什么理由,于是老老实实的交代,梧桐怒气沖冲进去,指着江晏:「他们沖你来的,我们就不该救你回来。」 江晏看着眼前的手指,眸光冷的要凝成冰:「把手拿开,不然我先杀了你们再去处理外面那群乌合之众。」 「你以为我怕你。」 「梧桐。」叶云疏生怕惹恼了江晏,因为他看见他的眼神是真的要杀人的,刚刚建立起的看法破碎,这人还是不好相与,「梧桐只是护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江晏讥讽一笑:「你们救我,可不是我让你们救的,既然救了那么后果你们就得担着。」 「你。」如果能重回那天,梧桐一定会去挖几担土把他给埋那陷阱里。 叶云疏只是偷偷看了一眼江晏的腿,默默祈祷,赶紧好,好了就快走。 「公子,疼不疼?」借着月光,梧桐小心地给叶云疏上药。 叶云疏摇摇头,「不疼。」身后传来隐忍的抽噎,回头梧桐脸上全是泪水,「梧桐,别哭。」 「公子。」梧桐扑过去,小心地必过叶云疏身上的伤,「是奴无用,没有照顾好公子。」 「梧桐不是你的错,还有…」用袖子擦干他脸上的泪水,「你不是奴,你是我哥哥。」 梧桐听了这话,干脆捂脸痛哭,「梧桐。」叶云疏没有哄过人,抬抬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像小时候一样过去靠着梧桐。 月上中天,梧桐红着眼睛任叶云疏给他擦脸,只是这会他顾不上刚才的难受只有满心的尴尬,他都那么大了,还哭的那么丢人。 第40页 「明天我去镇上买些纸钱回来。」叶云疏拧干帕子挂墙上。 「不行。」梧桐想起那会叶云疏说的,「那些人既然来了村子,肯定一时半会不会走,要是公子出去被他们看见就遭了。」 叶云疏也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可是装傻子的,哪里还有傻子清清醒醒去买东西的,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那怎么办?」 梧桐想了一下:「反正还有几天,赵家婶子的地基挖好后还会祭神,我跟郭工头说一声,趁那会去一趟镇上。」 「嗯,也好。」叶云疏只能这样答应,「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走,岂不是我一直不能出去?」 梧桐煞有其事的点头:「嗯,公子这些日子都不要出去为好。」 叶云疏有些头疼,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好了不想那些事,我们回吧,明儿你还要早起。」 一想到里面的那个罪魁祸首,梧桐就一肚子气,叶云疏拉了他两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进去。 翌日。 叶云疏醒来的时候梧桐早就出门,可江晏也不在,「人呢?」 跑出去屋里屋外的找,「去哪里了?走了?还是被抓了…啊!」叶云疏回头就看见个满脸是血的人,脸色瞬间惨白。 「闭嘴。」江晏本就重伤未愈,这一遭又是强行动武,周身血脉逆行能撑到回到这里已是极限。 「餵」见人直直倒下去,叶云疏赶紧过去扶着,只是他没有江晏结实只能跟着摔在地上,「你醒醒。」 梧桐手里挑着砖,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可这声音又出现了,回头,看见叶云疏跑过来:「梧桐。」 「公子。」眼尖地看见叶云疏衣摆上的血迹,瞳孔一缩,「公,公子,出什么事了?」 叶云疏飞快瞄一眼其他人:「跟我回去一趟。」 「梧桐小子,家里有事就回去,这里不着急。」郭工头看叶云疏跑过来一头汗,猜想家里肯定出了什么事,「去吧。」 「好,谢谢郭工头。」担子一放,跟在叶云疏身后离开。 等到无人的地方,梧桐拽住叶云疏手腕,死死盯着那一块干涸的血迹,「公子,发生什么事?」 「那人不知道怎么的又把自己弄一身伤,看起来比第一次还要严重,我们得把他弄镇上去。」 「不行。」梧桐想都不想的拒绝,「公子你忘了到处都是通缉令,带他去镇上岂不是让人来抓还有藏在暗处的坏人也等着杀他。」 「可通缉令上也没有画他的画像,还有那些人万一走了呢?梧桐,在不送他去他可就死了。」叶云疏想到江晏身上的伤就心就提的老高。 「死就死。」梧桐本来就见不惯江晏,好好客气待他,结果说话难听脾气又臭。 叶云疏抿紧双唇,面上忧色重重,「公子非要救他吗?」听梧桐这样问。 叶云疏低下头,手指揪紧:「他是很讨厌,可,可他是一条性命,我,我看不得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 「那就去吧,梧桐不想公子自责。」叶云疏睁大眼睛,梧桐又说,「不过要是没救过来,他死了,公子就不要自责了,我们尽力了。」 「好。」 老掌柜知道叶云疏捡了一个人,只是没想到还带到医馆来,外面那些通缉令可是贴的大街小巷都是:「云疏啊,里面那人看样子都不是善茬啊。」 「我知道,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哎哟!云疏你这性子得改改,迟早要吃亏的。」老掌柜恨铁不成钢,做善事,也要量力而行。气的来回踱步子,叶云疏的头埋的更低了。 「吱呀。」杏林堂大夫打开门,脸上还有未干的汗迹,见几个人围上来,面露难色:「那人外伤能处理,可内里的,我未学过武学无能为力。」 「没关系,大夫只管治外伤。」梧桐朝叶云疏一笑,「尽可能救他,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 大夫点点头:「我自当使出看家本领。」 「多谢大夫了」 道过谢,主僕俩进到房间,满是药味和血腥味,江晏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血色又被白费:「梧桐,我打算去一趟金丰镇,那次他让我送信,我想那个地方可能有他熟识的人,如果有他们帮忙可能机会大些。」 送信一事梧桐也知道,叶云疏这个提议他也贊同,最好是能把人给带走,家里可实在折腾不起了,「可以但是这趟我去,公子留下来照看他。」 「好,你也无需着急,一切都看他造化。」叶云疏和梧桐说道。 「嗯。」 梧桐走后,江晏也一直未醒,叶云疏借杏林堂的小厨房熬了些粥想餵江晏喝下去也没成功。 「你可要吃东西啊,不吃东西就更撑不住。」说完,叶云疏拿着勺子餵到江晏嘴巴,想扳开下巴强行餵进去,奈何对方闭的太严实,怎么也扳不开:「你吃点东西好吗?」 不吃怎么会好?吃点… …… …… 「阿娘,吃饭了,疏儿自己亲手做的。」小叶云疏迈着小短腿,走路也不稳当偏偏手里端的碗却是稳当,身后一个挽着髮髻,身着暗紫色长裙的中年妇人张开手小心地护在后头。 不过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小叶云疏一直稳当的端着碗,踩着小凳子来到床上美妇的跟前:「阿娘,吃饭饭。」 第41页 美妇一身病气也难掩其姣好容色,只是今日眉间氲着一层死气,见爱子捧着碗来餵自己,使出全身的力气想笑。想张开嘴去喝一口送到嘴巴边上的粥,她已经闻到香味,可…疏儿,我的儿,娘对不起你…… 「夫人,快叫大夫!」外面乱作一团。 「阿娘。」小叶云疏头一歪,阿娘怎么把眼睛闭上了?怎么不喝粥?阿娘最喜欢喝我的粥了,每次能喝好大一碗,「阿娘,你吃饭饭,吃了就好了,吃了就好了。」 每次自己生病阿娘和奶娘就是这么哄自己的,小叶云疏坚信阿娘吃了饭也一定能好起来的,就能像以前一样抱着自己,给自己念书了。 只是…勺子在嘴边却再也不会有人张开嘴,笑着将那勺子粥喝进去,笑着说好吃,粥顺着嘴角淌下,「阿娘…」 「阿娘!」 -------------------- 第二十一章 「阿娘!」 勐地惊醒,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叶云疏推开窗望着暗色天幕,不知道这会是什么时候,只是那月亮挂在天上很圆。 敛下眸中神色,回身挑挑蜡烛灯芯,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些。江晏没有吃下去的粥还放在一边,他也静静躺在那里。 「公子。」梧桐才从金丰镇赶回来脸上还挂着热汗,看见叶云疏眉目间的忧伤,以为他只是太担心江晏,「我去了词宋轩,只是那里大门紧闭。问旁的人,说是好几天没见到人,我去敲门也无人回应。」 叶云疏回头看着江晏:「大夫说要是他今晚上没有醒,可能就很不好了。」 梧桐沉默了一瞬,才走到叶云疏身边,梧桐没怎么读过书,一时急得抓耳挠腮最后只憋出几个字:「他死不了,我在茶馆听书的时候,听他们说习武之人意志都顽强的很,他肯定会醒的。」 叶云疏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一味的点头,看得梧桐更担心了。 夜色一寸一寸褪去,晨时的金光洒进屋内,照在地上,纱幔上,趴在床边叶云疏的侧脸和江晏的身上。 「梧桐。」叶云疏睁开眼,看着没动静的江晏,去找梧桐,「他醒过吗?」 梧桐昨儿赶了大半天的路,后半夜怎么也坚持不住睡着了,「应该是没醒。」 叶云疏想了想用手去探探江晏鼻息,很淡,像风中的残烛:「我去找大夫来看看。」 「公子慢些。」在床边趴了一晚上,叶云疏起身一个趔趄,梧桐连忙扶住他,「小心。」 「嗯。」 主僕俩出去后,屋子里的江晏睫毛一颤,随后慢慢睁开眼,目光落到手上,梦里那条路冗长而又黑暗阴冷,不过有那么一团暖意引着他往前,他想看看这暖意要带他去哪里,可暖意消失了。他不甘心,想看看暖意去了哪?就于是这么睁开了眼睛,是他… 「没醒恐怕不好。」大夫早就给叶云疏说了最不好的消息,「我只能扎针看能不能刺激刺激他。」 「这…」 「醒了?」谁料主僕二人和大夫踏进屋子就和江晏几目相对,「醒了。」 沉重气氛一下子散开,大夫两步并做一步上前给江晏诊脉,过了一会才笑着捋捋鬍子:「看来还是我见识短浅了。」 「敢问大夫这么说是何缘由?」叶云疏问。 「以前跟着师傅学医的时候,师傅讲过有些人尤其是会武的人,大多学过龟息之法。这法门能尽可能保护身受重伤的自己,只是在外人看来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说完大夫又感嘆,「我也是听过,未曾见过,没想到今天开眼了。」 「那这么说他就没事了?」叶云疏问道。 「差不多如此。」大夫点点头,又转身到床边,「这位公子我再给你诊脉,开些药,后面可要细细调养,短时间莫要再动武了。」 江晏目光有些涣散,屋子里的人还朦胧不清,但他知道,那个人就在这里,才安心闭上眼任大夫把脉。 杏林堂乃是西晋朝数一数二的医馆,虽青乌镇地处偏僻但主家还是不失偏薄的给他们准备了压箱底的药方子。刚好其中一方子对应上了江晏的情况,喝了药后,江晏虽又陷入沉睡,但脉搏唿吸已然正常。 「老掌柜让打了个欠条,回头慢慢还上。」梧桐从屋外进来,满脸痛色。 叶云疏倒不察,问道:「多少钱?」 「三两银子。」 叶云疏闻言一口水喷出,不可置信:「多少?」 「三两银子,还是老掌柜念着情面收的。」梧桐越说越心疼,三两银子得攒多久啊。 叶云疏也是心疼的不行,低头揉揉眉心,疼啊。 一连三日,江晏除了那天醒来,都是长长的昏睡,一度叶云疏以为他又不行了。拉着大夫来,还是在大夫再三保证下说江晏脉象很好,等他醒来内里的伤定能好上大半才放人离开。 「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这几日梧桐为了多赚些钱又不放心叶云疏一个人在医馆,从赵家婶子那里下活后又匆匆赶过来,只是每每过来江晏都昏着。 袖子里,叶云疏摸摸干瘪的荷包,医馆的小厨房虽可以随意用。可那些药还有吃的用的都要花钱,叶云疏也足够节俭,但也是花钱似流水。 梧桐以为叶云疏不愿意又说:「大夫不是都说了吗?他没事,睡觉只是在养身体。」 「我知道。」叶云疏心中有了决议,「请大夫再过来看看我们就把他带回去吧。」 第42页 此话一出梧桐大喜,但很快就平復下来,他知道自家公子定是做了极大的心里斗争才决定的:「那好,我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晚上的时候医馆清净,大夫来的很快,说的话也和往日无异,得知他们要回去。大夫只说开些外伤的药和怎么照料,要等醒了才能继续用其他的药。 梧桐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来的,要回家去,江晏昏迷不醒只能借医馆的板车把人给拖回去。 「公子,你说我们会不会遇到那些人?」拉着人走到半路,梧桐才想起这个问题,要是被那些人发现了,岂不是送上门找死。 叶云疏听着也是心中狂跳:「那怎么办?」 下一瞬,主僕俩的视线落到路边的草垛子上,不知道哪家砍了苞米杆丢在路边没有收拾回去,主僕俩就把苞米杆搬上板车盖住,给江晏留了个出气的孔就往家里去。 大概是老天护佑,一路上没遇上什么就顺利的到家。 关好院门,还难得的用根木头抵在门后面。 「快,抬进去。」 苞米杆扔地上,梧桐将人拉起来就要背江晏进去,突然门外敲门声响起,「梧桐,我是郭工头。」 「郭工头。」梧桐看向叶云疏。 「郭工头这会来肯定有事,你去,我来背进去。」 「不行,他太重。」 梧桐拉着人努力起身,外面郭工头的声音又响起,叶云疏给梧桐使了几个眼色,梧桐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开。「公子你慢些,大不了用苞米杆盖住。」 「快去。」 「那我去开门了。」一步三回头,门外敲门声不断,「来了。」 江晏哪怕昏迷数日没吃什么东西,但体格也比叶云疏结实许多,重量压在叶云疏身上,不禁额头青筋鼓起。但梧桐已经拿走抵门的木头,没法子只能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人背起来往屋子里走。 「梧桐,你这动作也忒慢了,不知道外头唬人吗?」郭工头在外面抱着胳膊,不时往后头暗影绰绰的坟头瞧。 「来了。」再次回头看叶云疏已经背着人进去,将门打开,「收拾院子,太乱了,工头见笑了。」 「这有什么。」郭工头进来,让梧桐把门关上,就开始摸腰间袋子。 「郭工头你这是做什么?」梧桐摸不着头脑。 郭工头已经把腰间袋子打开,里面装了一串用蒲线串起来的铜钱,「这几天老是见你往镇上跑,有村里人见你去杏林堂,可是你家公子病了?所以我给你把这段时间的工钱拿来应急。」 「不是,没有…」梧桐眼睛一红,旁的人听到点消息都能大晚上的过来,可那些人就能狠的下心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往外赶,梧桐心疼叶云疏的厉害。 郭工头一看,果然是有事了,自己这趟来的还真没错:「来,拿着,不够说一声,你叔这些年虽然比不上镇上那些富人,但也还是攒了些家底。」 「工头,财不露白。」梧桐压低声音。 郭工头一愣,随即笑起来:「你们可是村里人看着张大的。」他又不是傻子,况且这些年走南闯北也不是白走的,「好了,钱收着我该回去了。」 「可…」梧桐退后两步,「可是太多了,不是八文钱一天吗?」 「没」郭工头拎着铜钱抖了抖,「先赊给你的,以后在我那好好干。」 梧桐眼圈更红了,哑着嗓子:「谢谢工头。」 「嗯,大家的邻里乡亲的,有困难说一声。」 「好。」梧桐将人送出去,目送着郭工头走远才转身回去关好院门。 「叶云疏。」 叶云疏到底也是高估自己,背着江晏摇摇晃晃的进来,屋子里也没有点油灯,黑漆漆一片。凭着记忆往床边走,本就艰难谁知道耳边一道声音,吓得叶云疏手一松, 但下意识更快,这人可是花了自己和梧桐好多钱,可别摔出事又得花钱,「唔。」把自己作了垫子,眼角一瞬柔软即逝。 后背本就还有伤,被这么一折腾,疼的叶云疏龇牙咧嘴,又想起刚刚那道声音:「这位公子,你是不是醒了?醒了可劳烦你带点力,你好重!」 江晏沉默,等到叶云疏以为自己刚才只是幻觉的时候,江晏勉强用手撑起。只是受伤又多日未曾吃什么东西,手一软,叶云疏又感觉到侧脸一点柔软,还来不及想是什么就消失不见,江晏再次强撑起来,叶云疏也反应过来,连忙扶着他到床上躺好,转身去点油灯。 「你看着我做什么?」回头就看见江晏一眼不错的盯着自己,伸出手晃晃,「这位公子,可还认识我?」 「无知乡民。」江晏移开视线,心中划过一丝恼怒,这种无知乡民,泥腿子怎么敢碰自己的。 一开口就骂人,叶云疏倒还松了口气,说明身体恢復的还行,也没傻:「饿不饿?我去熬点粥。」说完叶云疏一拍脑袋,「看我问的,睡了几天肯定饿了。」 「公子。」梧桐跑进来,看见醒来的江晏也不由得松口气,「是郭工头以为你病了,来送工钱。」 「工钱?你才去了多久,郭工头有心了。」叶云疏记住郭工头的恩情,「定要好生感谢他。」 「我晓得,公子放心。」然后视线落江晏身上,「那他?」 「我去熬些粥给他。」 「我去,公子歇会。」 第43页 「不了,我和你一道。」叶云疏能感觉到江晏对他眼神的不善,也不知道怎的自己也没有做什么,难道是因为刚才自己差点摔了他,果然这人心易变,「走吧,快点弄好就歇了。」 「是」 -------------------- 第二十二章 「这位公子,那日你受伤我们去了词宋轩一趟,那里没人,我觉得你这情况还是该让你家里人接你回去。」叶云疏左思右想一晚上还是决定这么问问江晏。 「家里人都死干净了。」江晏后背靠着叶云疏特意搬进来给他做靠枕的稻草,起初江晏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可也架不住这样让他身上的伤好受些,「怎么?想我走那玉佩就不用还了是吗?」 「不是。」叶云疏回答的底气不足,梧桐今天已经拿着钱去杏林堂还钱了,而且还要带些药回来,这一下子好不容易攒的钱又要去掉小半,离赎回玉佩的路遥遥无期,要是能接走家里也好少些花销才是。 「不是最好。」江晏闭上眼睛,语气不自觉的染上一丝疲累,「滚吧,看着碍眼。」 「哦。」叶云疏站起来,今天也难得没有嘀咕江晏,刚才他可是说家里人死干净了的,大概是心头不舒服才说这样的话,懒得和他计较了。 在院门口看了一眼,叶云疏又缩回头跑到厨房外的水缸出照照,这几天也没有听到动静,也不知道那些人走没走。叶云疏还是决定装个傻子,扯扯头髮又揉揉看起来有些凌乱,还不忘朝脸上抹了一把灰才打开门出去。 站在通往山脚树林的小路,叶云疏全身上下都透着纠结,那天光顾着骗那些人,砍刀还落在哪里,那可是花了钱买回来的,到底要不要去找回来? 最后还是钱诱惑力更大,叶云疏扯了一根飞蓬草边走边拔叶子,在飞蓬草叶子剩下最后一片的时候终于到了山脚。看着山林深处的暗色,山风轻动树叶簌簌,叶云疏深吸一口气踩着上刑场一般的步子进去。 梧桐回来没有看到叶云疏,将药往柜子一放,「你。」见江晏还是闭着眼睛:「我知道你没睡,我家公子了?他去哪里了?」 「你家公子?」江晏眼皮都懒得动,「我又没栓绳子,哪里知道他在哪。」 「什么栓绳子,你当我公子是什么?」梧桐气的脸都红了。 江晏冷哼:「我可什么都没说,原来你把你们公子当…额唔」 梧桐就知道这人嘴巴里吐什么好话,手不客气的一拍江晏肩膀:「救你还不如救条狗,疼死你。」 江晏慢慢坐直身子,看着梧桐离开的背影,枕头底下的匕首露出大半,最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推刀入鞘:「罢了,再让你们蹦哒一段时间。」 「公子。」梧桐找不到人,又想到之前发生的事看到叶云疏的时候都要哭了,「你去哪里了?」 叶云疏抬起两只手:「刀落在林子里,顺道砍了一根棍子回来。」 「公子就是心善。」梧桐忿忿不平。 叶云疏莞尔一笑,「善良么?对了,你何时去赵家婶子那里。」 「后日,赵家婶子那里该上樑了,后日是吉日。」梧桐拿过叶云疏手里的棍子,「那人好点嘴巴里就吐不出好话」 「算了,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叶云疏记得江晏说的话,不由得想起那些自己度过的日子。没有母亲庇佑已经那么难捱,若是家人都不在了又该如何生存? 怀着这样的心思,江晏发觉叶云疏的脾气对自己更好了,看着叶云疏蹲着给自己穿鞋。恶趣味的一脚过去,力气倒不是多重,只是叶云疏未曾防备摔了一个屁股墩。 「哈。」江晏见叶云疏摔地上笑出声,「你这样子就跟外面那条小狗似的,打架输了半天都爬不起来。」 「我不是。」叶云疏站起身,将棍子给江晏,「你自己慢点,我出去做饭了。」 自从梧桐跟在郭工头手下干活,再加上郭工头提前赊的工钱,梧桐如今已经跟着在青花村附近的村子去干活,这次离家远,要两三日才能回来一趟。 江晏出来的时候叶云疏已经在低矮的厨房里做饭,这会已经过了立秋好久,在屋檐下吹着风多了些凉意,就着凳子坐下。刚出生的小奶狗分不出好坏,只是甩着小尾巴过来蹭江晏,后者看得不耐烦,一脚过去 胖乎乎的身子摔下台阶,疼得哼唧直叫唤的跑回大狗身边,江晏手支着下巴:「跟你们主子似的,蠢狗。」 「你别欺负小福。」叶云疏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火,跑过去抱起小狗仔细检查一番,没有受伤才放到大狗脚边,「你那么大人和一只狗计较什么?他只是喜欢跟你玩。」 「喜欢?」江晏好笑,「被只狗喜欢算什么?你喜欢吗?」 「什么?」叶云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喜欢狗喜欢你吗?」江晏面上更烦躁了。 叶云疏点点头:「喜欢啊!」说着抱起小狗亲了一口,然后又亲一口大狗,「可喜欢了。」 顿时江晏的脸色晦涩难辨:「你快滚吧,记得漱漱口,我用的碗筷你别碰!」 躲进厨房,叶云疏想到刚才江晏的脸色就好笑,狗狗那么乖这人还嫌弃,学着他的话:「记得漱漱口,我用的碗筷你别碰。」吐舌头,「小二福过来。」 大狗生了两只小狗,相比小福的好动,小二福就要安静许多,叶云疏抱着它避过江晏的视线来到桌子边,指着其中一个碗,「小二福这个碗给你做饭碗怎么样?」 第44页 「哼唧。」小二福明显很满意这个碗,伸出舌头就要去标记所有。 「诶,开玩笑的,你还真信…」心虚的往外一看,江晏看着院墙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才松口气拿着碗去洗干净。 用过饭,江晏解下上衣任叶云疏给他换药:「我觉得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有。」叶云疏心里跳几跳。 「是吗?」 「嗯。」 江晏鼻子哼出一个鼻音也不知道信没有信,叶云疏头埋的更低,加快速度上药,「好了。」 「好了?」江晏头也不回,「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给我捏腿。」将腿伸出去,「一天天的不出门,不做点事怎么行。」 叶云疏随手拿了一根小棍子给江晏:「你用这个也一样,再说我不能出去还不是因为你,外面那些人不是来找你的吗?」 听到这个江晏轻蔑一笑:「废物,那些人就吓到不敢出门,你干脆找根绳子上吊算了。」 「我怕死。」叶云疏低着头,阿娘交代过要好好活着的,他怕自己下去早了会被阿娘责怪。 江晏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只能将小棍子往叶云疏站的方向一扔,刚好打中他的小腿,「你做什么?」叶云疏捡起小棍子,「给你敲腿的。」 「我是让你用这个吗?过来捏腿,是你,是你用手给我捏腿,这会好好学学以后去摆个摊子养活自己。」 「我不。」 「玉佩。」江晏闲适的抄手靠着墙,「不愿意就把玉佩给我拿回来。」 钱还没有攒够,叶云疏两相权衡还是蹲下身子给江晏捏腿,他的右腿表面的伤已经癒合,大夫说过若是多按按也能快些好。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啊?」 江晏快要睡着的时候,叶云疏突然这么问,清醒过来的江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刚刚睡着了?自己受伤的腿还在另外一个人手里,相当于露出一个弱点给他,这不是自己的行事:「滚开。」 「你…」这下叶云疏是结结实实的摔下台阶,额头刚好碰到地上的石头,这下饶是叶云疏好脾气也忍不住发火,何况是一天接着两次被踹,「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劳你如此动怒?」 江晏自知理亏,可屡次在一个无知乡民身上破例绝不是他的行事作风:「你还需要做什么让我动怒?看着你就不舒服…你」 叶云疏额头一处红肿,鲜血顺着眉尾淌到侧脸,他像是不知道受了伤,用手一擦煳了满满一侧脸,江晏一下子软了语气:「过来。」 「不过来,我又不是鸡毛键子任人踢着玩。」 「呵。」江晏拿起棍子,「涨脾气了。」吓得叶云疏以为要被棍子打,退后几步,江晏一下子更不舒服了,「过来,我数三声不过来我就打断你的腿,再把你卖南风馆去。」上下打量一番,「到时候虽然是个残废,可是脸还勉强看,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你。」叶云疏从未受过如此侮辱,眼圈忍不住发红。 「再问你一次,过不过来?」 「你受伤,打不到我,我会…跑,啊!」棍子直直飞过来插.进泥里一寸,叶云疏吓得发抖,「你…」 「你觉得你能跑过吗?」江晏没什么耐心,「还不过来。」 这人的伤什么时候才好,在不好恐怕我过不了多久就要去见阿娘了。叶云疏过去,被江晏一拽半蹲下,下巴被抬起,直直望着江晏的脸,一滴泪滑落。 江晏啧啧两声:「真那么怕死?」 「嗯。」 「呵!」手一摁。 「啊嘶。」叶云疏才察觉到额头疼,「我」 「你什么你,去拿药,看在你给我捏腿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的给你上药。」 我为什么会受伤?叶云疏心里敢怒不敢言,乖乖拿着药过来,「蹲下,抬头。」江晏恶狠狠地说。 叶云疏着实被江晏刚才的行为吓到了,要是刚刚那棍子插自己身上岂不是都见不到梧桐最后一面,顿时吓到瑟瑟发抖,「别抖。」 抖得更厉害了,江晏烦躁,但手下的动作轻柔,擦干净血,涂药,最后「嘶!」绷带紧紧一系,疼得叶云疏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男的这点疼都忍不了。」江晏擦干净手将帕子随手一扔,「废物。」 叶云疏低着头收拾干净:「你不怕疼你不是废物,你还不是被人追杀,哪里都去不了躲在这里没人管。」 「你说什么?」 「好话不说二次。」叶云疏拿着东西跑远。 为了避免在和江晏发生什么不愉快,叶云疏躲到墙角,气鼓鼓的逗兔子。 远远的,江晏觉得叶云疏倒是像极了笼子里兔子:「叶兔子过来,刚才你问我什么?说说,兴许我一个高兴就告诉你。」 「没。」叶云疏摸摸兔耳朵。 「玉佩。」 叶云疏嘆了口气,挪着步子过去:「我要是问了你还会踹我吗?」 「我踹你,那也是怪你刚好站那里,活该!说吧!」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往后退两步。 江晏好笑,「想知道?」目光从上到下的扫过叶云疏,像是要看透什么一般,「当然是有人看不惯我,看不惯我就想杀我,可惜我还活着。」 「你肯定是脾气太差所以别人看不惯你,才想杀你的。」叶云疏再次往后退了两步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第45页 闻言江晏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果然是个蠢货,难怪被你家里人赶出来。」 自己被赶出来是为什么叶云疏也能知道个大半,歪头:「你不是说你没有家人吗?」 「哈哈哈」江晏笑得更大声了? 叶云疏一下子急了,想跑过去又怕自己再次被踹:「你别笑了,别笑了,会被人发现,那些人可是来杀你的,别笑。」 江晏不在乎,一直笑到胸口一股血气翻滚才止住:「怕什么?怎么还担心我被杀,我今天踹你不巴着我被杀,好解气吗?」 「可是你说你不是故意的,而且你很可怜…」 江晏又想笑,但要是笑到吐血怕是这个蠢货会更怕:「你长到这么大可真不容易,罢了,罢了,你出去一个地方看看。」 「去看什么?」 「让你看看我到底可不可怜。」 -------------------- 浅浅许个愿,待本文三位数收藏那天,我加个更(偷笑) 第二十三章 等到叶云疏站在一片坟墓之间时才勐地想起,村子还藏着危险。那些神秘人说不定还没有走,紧张的四处张望,但想到江晏说的话,硬着头皮往他说的方向走去。 因为梧桐去做活,自己又没有出门,坟墓之间种的菜长了不少杂草,无可奈何的嘆了口气与其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人还不如担心眼下。不锄草就没得吃的,就得挨饿,还是要出来干活,不过现在还是去看看他说的地方有什么。 江晏还是坐在那里靠着墙,叶云疏养的几只狗夹着尾巴害怕的躲在角落。 「主人,可有什么不妥?」 江晏目光落在院门上:「我在想一个废物看到那样的场面会不会吓得挪不动脚。」 来人不懂,突然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主人。」 「按我说的办。」 「是。」飞身离开。 叶云疏白着脸跑进来,看着江晏,眼里前所未有的恐惧:「你杀了他们?」 早该想到的,那日江晏全身是血的出现,从此村子里无事发生。 「看到了?」江晏抄起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叶云疏还会做什么。 「你。」叶云疏眨了下眼睛,「为什么要杀人?」 江晏嘴角一勾:「你说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我只不过是比他们先动手罢了!」 「说起来你该感谢我的,我可是帮你报了仇,你也不用害怕被发现躲在这里不出去了,你说是吗?」好久都得不到回应,江晏不由得加大音量:「叶云疏。」 「嗯?」虚虚一应,昏倒。 …… …… 「梧桐小子,我觉得你该和你家公子去寺里上柱香。」杏林堂的老掌柜如此说道。 梧桐倒不是觉得招惹了什么,不过也算是招惹了,一个瘟神。不善地看着江晏,就是他,自从他来家里后就没有一件好事。 「梧桐,梧桐,你听见我说的了吗?」老掌柜见他发呆。 梧桐立马回神:「听到了,等公子醒,我们立马去上香。」 屋子里,大夫点燃一炉香,一根根银针往叶云疏头上扎,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将银针取下,提着药箱出去。 「大夫,我家公子怎么样?」 「应是受到惊吓,我给他运了针又点了安神香,让他睡一觉。」 「就睡觉吗?」梧桐想到村里人过来给自己说叶云疏晕倒就急得手脚冰凉,生怕叶云疏会有什么事。 「受到惊吓也要看当事人能否承受的住才知严重,梧桐也不要过于担心,等醒了在看。」大夫安抚着。 老掌柜也安慰道:「睡一觉醒了就没事,不要太担心。」 梧桐不知道能做什么,干脆进到房间,看着叶云疏静静睡着:「公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屋外,江晏坐在杏林堂大堂,浑身散发着冷气,前来看病的人都绕着他走,无形中形成一个诡异的圈。老掌柜看得头疼,但那架势也没有人敢去招惹,心里对叶云疏道了个不是,壮着胆子过去,「这位公子。」 江晏手里拿着一个杯子,转动,对老掌柜的话聪耳不闻。 「看公子你也很担心云疏,要不要进去看看他?」 我像是担心那个蠢货的样子?江晏觉得此人眼瞎。 说不动,老掌柜也头皮发紧,不失尴尬的笑笑:「那我再去给公子沏壶茶。」 结果老掌柜提着茶壶回来,大堂已经没了江晏人影,伙计一指屋内,顿时老掌柜好笑,这些年轻人啊! 屋子里,江晏看着桌上的炉香缕缕蓝紫色烟雾缭绕熏的人难受。他大概是疯了才会进来,手中的杯子几欲浇过去,最后还是作罢。 「你进来做什么?你还害的我家公子不够惨吗?」梧桐恨不得啖其血肉。 江晏推开半扇窗,不至于鼻尖全是安神香的味道:「是他太弱,与我何干?」说完就看见梧桐手里抄起一根棍子,看起来是早有准备,「想杀我?」 梧桐眼里染上几丝红意,举着棍子就朝江晏打过去,江晏动作不变:「我只是受伤不是废物。」 「嘭!」梧桐被一脚踹出去撞到架子上,架子顺势倒下,刚好架子上摆放的花瓶就往叶云疏脑袋上砸去,挨这一下恐怕不被吓傻也得被砸傻。 「公子。」梧桐后悔不已,他太冲动了,是他害了公子。 第46页 「废物。」梧桐定睛一看,那花瓶被江晏接住,「看什么?说起来我也救了他一命。」花瓶随手一扔,碎了一地。 外面的人顺着门缝偷偷看着,见没有闹出人命又藏回去,都没有看清那人就从窗边到了床边,莫不是眼花还是见鬼,真是太吓人了。 梧桐语噎,刚才的确是他出手公子才免于一难,江晏见他不在说话,心头的不爽也没有平息。一个废物砸死砸傻关他什么事,自己还运着轻功来救他,本就没有痊癒的腿和身上筋脉隐隐作痛,干脆坐下,看得梧桐瞳孔一缩,生怕他会做什么。 「废物,还趴在那里装死吗?滚过来收拾。」 梧桐艰难爬起来,公子还在他身边要是他要做什么…梧桐气的眼前发晕,也不得不忍着收拾好架子和打碎的花瓶。 出去,老掌柜担心地看着梧桐:「刚才对不住,没敢进来,梧桐啊,你可受伤了?」 进来能做什么?一起受难?梧桐摇摇头:「没事,我没事。」 「怎么没事我都看见了,梧桐莫要你公子担心。」老掌柜这话比什么都管用,可梧桐还是不放心 「公子还和他在里面。」 「那你要快点处理好伤口。」老掌柜说道。 「嗯,好。」 「真是个废物。」江晏坐在床边,「几个死人就把你吓成这样,要真的要你死岂不是还没有动手就自己吓死了?」 这个问题叶云疏没办法回答他,只是安静的睡着。 「疏儿,疏儿」 「阿娘。」 「阿娘。」 叶云疏记得前年青花村下了好大一场雾,浓烈到看不见一尺远,梧桐就藏在雾里要来捉迷藏。可是今日的雾比那次的还要浓烈,入眼皆是一片白,只有耳边不真切的声音。 「疏儿。」 「是阿娘吗?」叶云疏依稀记得自己像是看到了很可怕的画面,还有制造那可怕画面的人,「阿娘,疏儿很怕,阿娘你在哪里?」 「疏儿,阿娘在这里,你不要怕,大胆的往前面走。」 「不要怕摔,阿娘会接住你。」 一滴泪落下,叶云疏好像看见自己刚刚学走路的样子,阿娘站在前面,双手张开闹着自己迈开第一步。 「疏儿,别怕,阿娘在这里,过来。」 「阿娘。」叶云疏看着白雾,「阿娘,我看不见你,你在哪里?」 「可以让我看看你吗?我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记忆模煳到只有不清晰的脸,叶云疏见过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孩童,自己曾经也有过的,只是那会自己只顾着玩闹,不曾仔细瞧过阿娘脸上的每一处。 「阿娘!」 「疏儿,阿娘就在前面,你大步走过来就可以看见,疏儿。」 「阿娘!」 「别怕,我的孩子,阿娘在。」 眼角一滴泪滚落,打湿鬓角又落入枕上,晕开一片湿意。 「果然是个废物,做梦都能哭。」江晏不客气讥讽,下一秒听到叶云疏口中喃喃又好奇,「在骂我?」 俯身过去,谁料到叶云疏会突然睁开眼,明明大夫说过点了安神香会睡上好久,「阿娘。」江晏被抱了个满怀,惊讶无以復加。 「公子…」梧桐上了药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声音压低,因为叶云疏在哭。 「阿娘,疏儿好想你。」 这是把他当娘了,江晏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双手不知如何安放就听着叶云疏在身边或者说在怀里哭泣。 江晏没哭过,或者说他已经忘记什么时候哭过,感受到胸前衣襟被打湿,怀中人颤抖哭成一团,这泪水真的那么多吗?有那么伤心,值得哭泣吗? 梧桐放低唿吸,只有他知道叶云疏有多少次在梦里哭,每每都是缩进被窝哭的打湿枕头和一片被褥,看见叶云疏抱着江晏哭,生怕他会用非常手段让公子清醒过来,还好没有。 叶云疏一直哭的睡过去,才被江晏嫌弃的推开,用帕子擦擦衣襟上的泪水:「以后干旱了就让这个废物去哭,说不定能应急。」 「你。」梧桐拿着热帕子给叶云疏擦脸敷眼睛,若是不处理恐怕眼睛会肿得没发见人。 「我什么?我只不过说实话罢了。」 「药来了。」老掌柜端着药进来,「新配的安神药,喝了好好睡一觉。」 「安神药?别喝了一会又起来哭。」江晏嘲讽。 老掌柜听了脸热,实在是没有想到叶云疏会哭得那么厉害:「不会不会,特意加重了药量。」 叶云疏睡着了,餵药又是困难的事,梧桐让叶云疏靠着自己,端着药头疼:「公子,喝药了。」 「你怕不是傻子?他那样会搭理你喝药?」江晏拄着棍子过来,一把夺过碗,一手扳开叶云疏下巴,碗往嘴里一灌。 「咳…」 「这不是喝了,说不定还会醒。」 「你别碰。」梧桐一把打开江晏的手,就着衣袖给叶云疏擦咳出来的药,「公子。」但也不得不说江晏的办法好,碗里大半都进了叶云疏的肚子。 「看着我干嘛?想感谢?不如跪下磕几个头。」江晏抱着手。 梧桐别过头,这人不知道做了什么吓晕公子,可又冒着被黑衣人发现的危险找人通知自己。打伤自己又给公子餵药,虽粗鲁了些,但法子是管用的,「我给公子换衣服,你该避避。」 第47页 「我避?呵,骨瘦如柴的废物我不稀罕看一眼。」江晏径直坐下没有要走的意思,只不过并没有看向这边。 梧桐拿他没办法,被飞踹一脚和接住花瓶的身法他也知道,这人武功很高,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咬着牙给叶云疏换衣服。 还在江晏也说话算话,没有回头看一眼,这才让梧桐心头好受些。 换好衣服没一会,老掌柜又进来:「梧桐,后院做了饭,我给你拿点来。」 「不,不用,已经给掌柜添麻烦,这些事就我来吧。」梧桐飞快地跑出去。 等人走了,江晏才回头,叶云疏的眼圈还是红通通一圈,伸手捏住他鼻子,等到叶云疏不舒服的张开嘴才松手,「废物。」 -------------------- 感谢在2022-12-22 21:46:49~2022-12-23 20:3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故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四章 叶云疏从未做过这样的梦,混沌崩析,暗无天日又好像微风和煦。还听到了思念好久阿娘的声音,阿娘会不会笑话自己那么大了还哭鼻子,而后忍不住自责,自己有好多话要和阿娘说,怎么光顾着哭,不曾和阿娘说上一句话。 「醒了?我还以为你要以死来赖帐。」江晏居高临下的看着叶云疏。 「啊。」睁开眼就看见江晏,那一幕瞬间浮现,吓得叶云疏裹着被子就往后退,瘦弱嵴背撞到床柱子,「你?」 「我怎么?」江晏往前微倾,「傻了?」 「没有。」叶云疏睁大眼睛,摇头:「我没傻。」 「哈。」江晏才站直,「可惜了,要是你傻了,我还发发善心不让你们还玉佩了。」 叶云疏低下头,不还玉佩,早知道这样自己应该装一装的:「梧桐了?」 「我哪里知道?主子昏迷不醒,做下人的到处跑不如发卖。」 「不。」叶云疏紧紧抱着被子,「梧桐不是下人。」 江晏不屑,他才不相信主僕会有这样的情谊,只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罢了。 「你…」叶云疏脸白了一瞬,「梧桐知道你杀人吗?」 「你猜?」 刚说到梧桐,他就从外面进来,看见叶云疏醒了手上的衣服随手一扔「公子。」激动地跑过来抱住叶云疏,「公子,吓死我了,你终于醒了。」 激动过后又在叶云疏面前晃晃手,紧张的问:「公子,你可认识我?」 叶云疏想逗逗他,头一歪,陷入沉思,梧桐心跳不由得加快,等待着叶云疏说话,「我哥哥是吗?」 梧桐眼睛一酸:「公子。」 「傻梧桐。」叶云疏摸摸梧桐的脸,「我当然记得梧桐,奶娘的孩子我的奶哥哥。」 梧桐张张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紧紧抱住叶云疏。 旁边江晏皱皱眉,两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嫌恶地拄着棍子到窗边透气去了。 过了好久,梧桐才犹豫的问:「公子怎么会晕倒?可是被人恐吓?」这人是谁不言而喻。 叶云疏看了一眼江晏,摇摇头:「只是听人说了中元节的故事,不小心吓到了。」那处何其可怖,还是永远埋入地底不要梧桐看见。 「是吗?」梧桐有些怀疑。 「嗯。」叶云疏点点头,「梧桐,你去找大夫进来给我把脉,无事我们就回家去了。」 「好。」梧桐点头出去。 「你为何不告诉他?」江晏听到叶云疏对梧桐的遮掩就很好奇,他以为叶云疏会告诉梧桐。 「我一个人害怕就够了。」叶云疏看着江晏,「你杀了那些人不怕吗?」 江晏嘴角一勾:「为何要怕?」 叶云疏垂下眸子,手指抠紧,心头狂跳,「要是被人发现,被发现会,会报官。」 「那处永远不会有人发现。」江晏觉得自己还是发发善心,不然又该把人吓晕过去了「那些本就是不见光的人,合该不见光的死。」 叶云疏懂了,他不是傻子,有些斗争不是他能接触到的:「嗯。」 有趣!江晏曲起一条腿,看着叶云疏的眼神微眯,没想到这人竟如此能接受,和平日作风完全不一样:「叶云疏,莫不是你平日都是装出来的?」 「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叶云疏低下头:「我不是愚善之人,而且他们是来杀你的,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我觉得你不是坏人。江晏觉得这大概是自己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不顾腿上的疼,上前捏住叶云疏下巴抬起,「看着我。」 叶云疏不解,懵懂。 「当真觉得我不是坏人?」 「嗯。」叶云疏看着江晏,「你就是脾气不好,你…」 「行了。」江晏被叶云疏的眼神看得不自在,「看样子也不是多蠢的人,要是我高兴…」 「不用还玉佩吗?」叶云疏插嘴问。 江晏瞪他一眼:「做梦。」 「哦。」叶云疏小心地缩缩,还以为高兴要做什么,不还玉佩多好啊。 梧桐动作很快,大夫没一会就被他拉着进来,老掌柜也跟在后面。见大夫给他把脉,老掌柜旧话重提:「云疏啊,我觉得你们该寻个日子去庙里烧香拜佛,你看看这些日子都是些什么事。」 第48页 「烧香拜佛?」叶云疏很是意外为什么要做这个。 「我知道,我晓得,掌柜的别说了。」梧桐信了叶云疏说的理由,用眼神让老掌柜别说了,可别又讲些神神鬼鬼的把自家公子吓晕。 看样子是有什么瞒着自己,叶云疏心里暗想,回头得从梧桐嘴里问出来。 「没什么大碍了。」大夫放开手如是说。 梧桐看看叶云疏脸色,问:「真的吗?不需要再用点药?」 「不用。」叶云疏连忙说。 梧桐还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说,朝大夫行了个礼:「大夫,我看书里说被惊吓损伤的是心智神魄,可不可以开些药,我担心…」未说的话不言而喻。 叶云疏摇头,大夫倒是陷入沉思,最后敲板:「好,开几幅药回去养养。」 既然开了安神药,刚好江晏的情况刚刚好些,顺道一起开药。听着外面算盘啪啦的声音,叶云疏心疼的低下脑袋,这得花多少钱啊。 偏偏屋子里还有一个人苦口婆心。 「云疏,我看你们还是搬出来住,那里阴气重,你看看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老掌柜坐在床边,絮絮叨叨:「我让我家老婆子去打听了,我家斜对面有户人家要搬走,他家刚好合适你们主僕二人住,而且我们熟人熟事,要不要我去说说,买下来也便宜。」 「不用,我们住那里刚刚好。」叶云疏想都不想的拒绝。 老掌柜嘆口气,他知道叶云疏家的情况,拿出十几两银子来买房子确实困难,但梧桐心里却有计较,听着老掌柜的话快步进来,「掌柜的,你说的那户人家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搬走?」 「哦,是这样的,那户人家的孩子在外面赚了钱,接二老去享福,这老宅子自然就不住了。」 「原来如此。」梧桐点点头,「那他们家?」 「梧桐。」叶云疏喊住他,然后朝老掌柜道歉:「家中艰难,掌柜有心了。」 「随你们吧。」老掌柜也不是非要叶云疏他们按自己想法做的人,毕竟买房子不是一笔小钱,「梧桐小子可拿好药了?」 「拿好了。」手里左一包又一大包看得叶云疏喉头髮苦,就连走在路上叶云疏也止不住偷看,想着要不要趁梧桐不注意给扔了。 梧桐当做不知道叶云疏的想法,只是自顾自的说:「这安神药一付药就三十文钱,可要有用啊!」 三十文。那里有六付吧,这就得多少钱?叶云疏想到时候自己要不要把药渣子都嚼来吃了。 对于叶云疏家里突然出现的第三个人,村里人都止不住好奇,毕竟前些日子衙役可是挨家挨户来询问有没有陌生人的。 「他是我叔叔的儿子,因为贪玩摔断了腿,家里嫌弃他是个残废就把他给赶出来了。」叶云疏抹了一把泪,实则是心疼这些日子花销的银钱,「姨娘心疼儿子就偷偷送我们这里来了。」 「原来是这样。」村里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点头。 「那你姨娘送她儿子来,给钱了吗?不能白吃白喝啊。」其中一个村民问,她这么一问村里人又挨头议论起来: 「是啊。叶公子家那么穷怎么还往这里送。」 「不给钱要怎么活。」 「敢情那娘不是心疼儿子又要做出心疼儿子的姿态,啧啧,这些人啊!」 「吃白食啊。」 江晏听的额头青筋直跳,什么赶出来的?什么吃白食?叶云疏见事不对,赶在江晏发怒前一瞬开口道:「给了些,只是姨娘也过的艰难。实在给的不多,不过我和梧桐多去山里几趟,总不能饿死了。」 「叶公子心善啊。」 「你们辛苦了。」 「有困难尽管开口,我们能帮就帮。」 「对对对,叶公子家堂兄你也是帮衬着,可别真来吃白食。」 江晏握住棍子的手咯吱作响,他再想这村子里的人要不要灭口。 「会的,会的,堂哥人很好。」叶云疏上前扶住江晏胳膊,「那我们先回家去了,堂哥还没有安置好。」 「行,回去吧,有事说一声。」 「嗯,好。」 等走到坟间小路时,江晏才咬着牙问:「我残废?吃白食?」 「我是说我叔叔家的儿子。」叶云疏装作听不懂江晏话中的意思,笑的像朵小白花。 「很好,很好。」江晏咽下喉间血气,等他解决那些事后,这两个无知乡民,不,还有那些嬉笑自己的蠢货都别活了! 叶云疏才不管江晏心头想了多少种折磨死人的法子,现下他看着锅子里咕噜开的药就头疼,这得喝到什么时候去了。 江晏磨牙,不怀好意:「安神药喝了好,得多喝点,一碗不够要两碗。」 叶云疏不可置信,梧桐却是信了大半,因为大夫也说安神药养神安神特别是对叶云疏这种惊吓过度的人。 「真的?」 江晏看着叶云疏的眼神就痛快:「是啊!且要多喝,有益无害,最好是喝个一年半载。」 梧桐皱眉:「你可别唬我,大夫说过喝完这几付药好好修养就可以了,没必要一直喝。」 还好梧桐没有信,叶云疏才松了口气,但梧桐没有信江晏后半句,前半句倒是信了,一大碗比自己的脸还要大的碗:「梧桐。」 「公子喝吧,你想想隔壁村的大傻个,听说他就是被吓的,你多喝点好。」梧桐捧着碗放到叶云疏面前,「剩下几付药我也要盯着公子都喝下去。」 第49页 「哦。」罢了,喝就喝吧,我也不想成傻子,叶云疏端起碗,深吸一口气喝完。 -------------------- 感谢在2022-12-23 20:35:22~2022-12-24 21:2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月白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夜。 秋蝉不休,天上皎洁弯月的光洒进屋内,叶云疏拿着蒲扇扇了扇睁开眼,从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天上那颗最亮的天狼。 那天我好像听到了阿娘的声音,阿娘,你说你在前面的,阿娘…我没有看见你… 努力的把自己缩成一团,手轻轻擦干眼角的泪,闭上眼,长长睫毛滑落一滴又一滴水珠。 外面的秋蝉终于暂歇,屋子里的浅浅抽噎也归于无声,江晏翻了个身,枕着手。他本就学武,夜视比之常人犀利,加上薄薄一层银白月光,可以清晰看见叶云疏衣下单薄的身形,明明也是吃那么大一碗,怎么不长点肉呢? 还缩成一团,谁欺负你了?那么温顺,像只猫儿似的,谁会欺负你,哭什么? 半晌…江晏一锤床板,重重翻身,这关我什么事?被欺负就被欺负,没点脾气活该被欺负,我还怜悯他。呸!废物,没用的东西,活该被欺负,我看你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救了! 因为叶云疏被吓昏这事,梧桐又向郭工头告假几日,也好在郭工头通情达理,但郭工头不在意不代表可以继续在这么耽搁下去。 「梧桐你放心,我会按时喝药绝对不会偷偷倒的。」 梧桐这次倒是不担心叶云疏会倒掉,毕竟花了那么多钱,倒掉就可惜了,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也不知道那些人走没有走。」 自然是走了,而且还是从这个人世走了,叶云疏低下头怕梧桐看出什么来:「走了吧,找不到人肯定走了。」 梧桐眉间还是担忧不解:「公子还是不要到处走,万一没走就危险了。」 「好,不乱走。」 这厢叶云疏答应的乖顺,结果梧桐前脚离开后脚就提着篓子出门去了。 江晏在房间里打坐,听见动静睁开眼,耳边脚步声消失,不消停的东西,早知道把那些人留着让这个蠢货长长记性。 虽已立秋,但这天上的烈日热度不减,穿过树林到达河岸,一股风带着河水的凉意让叶云疏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自从遇到那黑衣人就一直提心弔胆,如今这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我这样想是不是个坏人?」叶云疏顺着小路来到河边,水里倒影照出叶云疏愁眉不展,倏而,叶云疏像是想通了什么,「他们是来杀他的,他…」不算是坏人。 几片树叶落入水中,远去,「他说你们是不见光的人,下辈子你们做个能见光的人吧。」 「阿汪,别带着你的崽子靠近水边。」叶云疏今日背着一个用细竹篾编的背篓,一手拿着镰刀,另一只手抓住薏米穗,割下来反手放进背篓。 河岸上到靠近水边都一丛一丛的长满薏米苗,一串串薏米穗微微垂下,下一秒薏米苗晃动就收入叶云疏手中,背篓里的薏米穗也从一点点变满到垒了个尖。 「好重。」背着背篓寻了一块方正的石头放下,肩膀勒得生疼,不过看到满满一背篓的薏米穗那点疼又可以忽略不计。 「哗啦。」踩着鹅卵石到水边,捧起一捧水洗去脸上的汗水,「滴答」水珠顺着碎发滴落,叶云疏又捧起一捧水扑脸「啊!」 叶云疏刚想理理头髮,突然旁边溅起一阵水花,身上的衣服滴滴答答被水打湿,回头:「你做什么?」 江晏拄着棍子,手里还拿着一块石头上下抛玩,显然刚才就是他扔的石头:「你觉得我在做什么?」抬手一扔。 这次叶云疏有准备,往旁边一跳,避开了溅起的水花:「你未免太无聊了。」 「我无聊,我看你刚才那副样子,以为自己貌若潘安吗?以水作镜,笑死个人。」 只不过是在水边洗了把脸就盖上这么个帽子,叶云疏也不知道说江晏什么好,背起背篓往河岸上去:「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想起」江晏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我想起好像漏掉一个人,你说他会不会藏在这附近,发现你…」 「你骗人。」叶云疏看透了江晏小心思,「你会放他们活路?况且…」闭口不言。 江晏反而被这欲言又止引起了好奇心:「况且什么?」 肩上背篓背在身上越来越重,叶云疏没有那功夫站在这里耽搁,唤了声在岸边带孩子玩的阿汪就往回走,「没什么。」 这是被戏弄了?江晏气笑,捡起一块石头扔过去正中叶云疏后脑勺。 被打中那一瞬叶云疏止步,好一会也没有动作,江晏手一松一颗石头落下,这废物柔柔弱弱的可别就这么死了,拄着棍子往前,每一步带着江晏都没有察觉的紧张:「叶…」 「你不知道很疼吗?」叶云疏语气不自觉地委屈,他自认自己对江晏也是尽心尽力,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乎了,怎么这人还是那么一身刺,平白无故的就要刺自己。 「我…」要道歉的话被江晏强行咽下,他是谁,他怎么会向个无知乡民道歉,冷哼:「谁叫你不躲,活该!」 第50页 「我后脑勺又没有长眼睛。」呛了一句江晏,叶云疏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个废物脾气见长啊。」 回家将薏米穗倒进大竹筛里抖匀好容易晾干水分,厨房里晾的水这会刚刚好,喝了一口,气鼓鼓坐下玄青见状喵喵叫着过来被叶云疏抱进怀里:「玄青,还是你乖。」 顺顺玄青的毛,「好了,我还要去割薏米,得快些不然就没有我的份了。」 背着背篓一路小跑,到河岸边上的时候江晏靠着一棵树看着河面平静的水流,叶云疏不想和他说话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叶公子你也来割薏米穗?」河对岸一个青年和叶云疏一样背着背篓,手里拿着镰刀,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收割薏米穗。 叶云疏应了一声,一头扎进一丛丛人高的薏仁苗里去。 薏米又名薏苡仁,是一味极为常用的中药,除了入药还可以做药食,医馆一直都是大量收购。往年主僕俩齐动手从河这一头收割到另外一头,换来的银钱就够买件御寒的外衣了。 「又来人了,动作快些。」江晏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不搭理我我就要主动去搭理这个蠢货吗?笑死人。 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看向叶云疏放在岸边上的背篓,要是自己把背篓打翻这废物会不会气的哭? 「算了,我堂堂…跟个乡民计较算什么。」 背篓装满又用芦苇杆在背篓周围做了一道高墙,薏米穗往上垒了个高高的尖叶云疏才心满意足的背着往回走,结果就是两个肩膀被绳子勒的生疼。 熬药的时候小心解开衣带,一条红印印入眼前,「公子。」连忙拉好衣服。 梧桐推门进来,胸口大口出气不断起伏,一看就是一路跑回来的:「公子,你可吃过饭了?你快歇会我来。」 「吃过了。」叶云疏拿着蒲扇一下一下的扇着风,药炉子咕噜咕噜的沸腾,「你怎么回来了?磨子村离我们这边十多里地,快去厨房里面晾着水。」 「我不放心。」梧桐伸手去拿蒲扇被叶云疏躲过,便进厨房端起碗喝了一大口。 叶云疏支着下巴,往炉子里添了一点柴:「我又不是小孩子。」 「梧桐当然知道公子不是小孩子,但就是不放心。」梧桐坐到叶云疏身边,这时余光看见架子上的大竹筛,跑过去。 叶云疏心虚,用手遮住脸,「公子。」梧桐急了,「不是让你不要出去吗?你怎么出去了?万一遇到那些人怎么办?」 「不是没遇见吗?」叶云疏小声地反驳。 「公子。」 「哎呀梧桐,我心里有数,再说这么久了,说不定那些人早就走了,再说我就真一辈子躲着不出去?」叶云疏又想起这些日子的花销,「你一个人做活都是为了给我收拾麻烦,我不忍心,梧桐。」 「可是……」 「梧桐」叶云疏正了神色,「你叫我公子,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没有。」梧桐慌了,噗通跪下「梧桐对公子忠心耿耿,公子就是叫梧桐去死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叶云疏心口一窒,别过脸:「那就这么决定了,就当没有遇到那些神秘人。」 「公子。」梧桐张张嘴。 「还不起来,跪着做什么?我又不是恶主。」 叶云疏一说完,梧桐就连忙爬起来,他不能给叶云疏带来任何不好的诋毁。可是那些事就像悬在头上的刀,不知道何时就会落下来,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公子若是有任何闪失,奴只能以死谢罪。」 梧桐的话太过决绝,叶云疏听着怎么也不习惯,可若不这样做定会拦着不让自己出去,只能重重点头表示知道。 梧桐蹲着,偷偷看了看叶云疏脸色又小心地往那边挪两步:「公子,我来熬药,你歇会可好?」 余光扫过梧桐鞋子上的泥和裤腿上的灰尘,叶云疏用蒲扇敲了下他脑袋:「去烧水,我这药要熬好了,沐浴过后就可以休息了。」 「是,梧桐马上去。」 听着屋子里舀水烧火的声音叶云疏才松口气,准备起身去拿碗装药,就见江晏拄着棍子出来「我也要沐浴。」 「咔擦」梧桐用力扳断柴火,都怪这人,要不是他公子会遇到这些事就吗? 洗,洗,洗,烫死你。 过了会,江晏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洗澡水,朝外面喊了一声:「叶云疏,你滚进来。」 最后一口药喝下,叶云疏脸苦的像个包子揪揪:「他又怎么了?」 梧桐一脸失策到追悔的模样:「我给他提了一桶开水,不过看起来是给公子添麻烦了。」 「他就那德行。」叶云疏只能自认倒霉,谁叫自己当初要把他救回来,亏他当初还以为这人会报以救命之恩,谁知道就是个活祖宗,「算了,他的伤也快好了,等走了就好了。」 「嗯。」梧桐耷拉下脑袋,「也只能这样了。」 -------------------- 今天圣诞节呀!祝大家圣诞快乐! 第二十六章 翌日。 送走梧桐并向天发誓会照顾好自己,梧桐才提着换洗衣服赶去磨子村做活。 屋子里,江晏吃完饭的碗摆在那里,叶云疏一言不发的拿着碗出去洗。他可是生气了,昨日被那块石头一砸,后脑勺上起了个包今早上都没有消。 「阿汪,今天我走的远,你就在家里带孩子让其他狗和我去。」 第51页 阿汪狗摇着尾巴哼唧,一副不愿意的样子但围在它脚边的几只小狗崽子又牵动它的心,小声叫唤几声,叶云疏伸手摸摸它脑袋:「知道,会小心的。」 「走了。」 村子里那条河是绕着山脚蜿蜒的,薏米苗也是一直顺着河边长到另外一条大河的分叉口。 只不过那里也有很多人会割薏米穗,叶云疏就不去凑那边热闹了。 这几日正是薏米穗成熟的时候,也是附近村民大肆收割薏米穗的时候,昨日是叶云疏赶巧,今天就没有那么好运气只能找找被人漏掉的。 「叶公子。」 「叶公子。」 山野空旷,村民的喊声迴荡,叶云疏脸上沾了些泥巴和薏米苗叶杆上的青灰。擦去鼻头的汗珠,循着声音看过去,踮起脚手挥了挥 「这里!」 「叶公子」 村民好像在说什么,叶云疏侧耳也没有听清楚,只能背着背篓过去:「叔,有什么事吗?」 村民见到叶云疏跑过来,往后面指指:「你堂哥。」 「什么?」就看见不远处一个拄着棍子艰难行走的男人往这边来。 村民自顾自的说:「你堂哥说你一个人出来他不放心,非要来,我们劝不住。」村民觉得江晏简直是瞎操心,你个腿脚不利索的担心个跑的跟兔子似的少年,到头真遇到危险还不知道谁拖累谁,「没办法就只能带来找你了。」 「谢谢叔了。」叶云疏心头嘀咕这人又是什么毛病犯了。 村民不在意的摆摆手:「举手之劳,这下人送到了我就回去了,还有农活没干。」 「好,多谢大叔。」 村民走的快,叶云疏收拾好心情走到江晏面前,「这位公子你可是有事?」 「没事。」江晏答应的轻巧。 叶云疏一噎,没事?心中无奈:「既然没事你不好好在家里养伤,怎么?」 「我做事要你指手画脚?」江晏走到一边席地而坐,「我只是怕你们主僕俩跑了,我那玉佩去哪里找人?」 「既然答应要还你,就不会食言。」叶云疏觉得这些年自己的好脾气要消失殆尽,「我送你回去。」 「不回去。」江晏深吸一口气,欣赏周围的景色:「山青水秀,我出来透透气。」 叶云疏额头青筋一跳,罢了,等他伤好了,走了就皆大欢喜:「那你在这里赏景,我去干活。」 「餵。」没走两步,江晏叫住他,「拉我一把,我和你一道去。」 叶云疏回头:「你就在这里,我一会来找你。」 「我怕你跑。」 叶云疏张张嘴,这人怎么如此难缠?深吸一口气走过去,伸出手「我拉你。」 还真来拉自己?江晏挑眉,嘴角勾起一丝恶趣:「嗯。」 「你,嘶…」 江晏眼中的促狭被惊愕替代,看着尽在咫尺的叶云疏还有唇上的柔软,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掌把人推开:「滚。」 叶云生还沉浸在自己没把人拉起来反而被拉倒,满眼天旋地转的画面中。直到肩上一痛刚想说什么,嘴巴就传来一股疼意,一摸,一点点血迹,应是破了皮:「你不是让我拉你,你怎么一点力都不带,你那么大个子不带力我怎么拉的起来你。」 江晏受到的惊吓不小,叶云疏说的话都没有听清楚,叶云疏瞧着心凉了半截,莫非又是哪里不舒服?可千万别。 「喂,你没事吧,发什么呆?」 「滚开!滚远点!」 还知道吼人,叶云疏心稍安:「那我走了,你自己回去,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吧?」 「滚。」 叶云疏头皮一震,「走就走。」背上背篓一熘烟跑远。 「主人。」一个灰衣老者被侍女引到书房,里面坐了一个人,只是屋内昏暗,香炉里的蓝紫色烟雾缭绕让那人更似黑暗中吃人的妖魔。 「已近两个月,孤给你们的时间够多了。」 灰衣老者连忙跪下,脸上冒出细细汗珠:「主人明鑑,那处靠近山,若是那位躲进山里就犹如大海捞针。」 「山又如何?要是在山里面更好,一把火烧了永绝后患。」 这话一出,灰衣老者瞳孔一缩,虽是群山但是附近村庄不少,若真是放火烧山死的可不是一个人,但他知道主人的性格将头埋的更低。 那人说了也觉得不妥,毕竟盯着自己的人不少,若真是烧山被抓住把柄那些老不死的可不会放过自己:「把这个消息透给老四,事总要有人担着。」 「是。」 「出去。」 「是。」灰衣老者从地上爬起来,出了书房好远才抹了一把汗,「先回去。」 「唿,热死我了。」叶云疏蹲在河边捧起一捧水喝了几口才继续用水洗脸,「该回去了。」 撑着下巴,也不知道那人找不找得到回去的路?算了不回去正好。叶云疏这样想着,可很快心里又放不下:「我真是欠他。」背上背篓原路返回。 「没人?」叶云疏回去的路上也没有看见江晏,「也是,就他那脾气会留在这里,哪怕是真找不到路也不会留在这吧。」 「而且他能找到那些人杀了,肯定记路很熟。」摇摇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算了,回去。」 从这里回家的路约莫大半个时辰,叶云疏到家时屋子里没动静,推开房间门也没有看见人,「没回来?莫非是真走了?还是找不到路?」 第52页 往外看了几眼,这一路上都没有看见人,叶云疏蹲坐在门槛上,要不要去找找? 叶云疏你是找事做吗?想着叶云疏就给自己的手心一巴掌:「不回来算了,说不定别人已经走了。」站起来,「今天晚上做好吃的。」 江晏大概是真的走了,一直到晚上也没有见他回来,叶云疏躺回自己阔别已久的床榻,终于不用挤到梧桐了,真的太好了! 按按上扬的嘴角,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今晚也许能做个极好的梦吧! 夜至深,四下寂静,叶云疏却是顶着一头凌乱的头髮坐起身。他真的是疯了,梦里面全是江晏半路摔河沟里狼狈的模样和看着自己求救的眼神。 「这简直是噩梦好不好。」头疼的捶捶床,起身拿着一根棍子出门去了,「我上辈子一定作恶多端,这辈子是还债来的。」 回来时叶云疏走的是他来时那条路,一路上也没有看见人影,不过乡村小路本就曲折分叉,到河边有很多条路可以走,若是不熟走错也很是可能的事。 叶云疏顺着路走了一圈还是没什么发现,接着就挨着每条道去找:「我真是疯了,大半夜出来找个可能已经走了的人。」 不远处传来几声鸡叫或犬吠,灯火尽歇,青瓦民居隐在薄薄一层夜雾之中,风一吹,高高芦苇和树叶哗哗作响。 脚步一浅一重,叶云疏从杂草丛生的小路钻出来,身上和头髮上沾了不少枯叶碎枝,今天晚上夜里并不明亮,走在小路上难免会栽些跟头。 「可能是真走了。」叶云疏也不管干不干净一屁股坐下,他已经在这附近找了一个多时辰了,擦擦脸上的汗:「算了,回去了,不找了。」 手撑起身就要往回走,突然看到不远处的阴影,记得在梦里他就是摔在这样的地方,叶云疏以往来过这里。他记得此处好像有个村民挖来储水的土坑,只是后来废弃了。 「难道真在这里?」拔腿就往阴影处跑。 借着不清晰的月光,推开挡路的杂草,就看见映着月色的水光粼粼:「有人吗?」 和叶云疏不欢而散后江晏也来了脾气,这个乡民竟然敢丢下自己走了,气的就想马上回去放火烧了那破房子,结果怒不择路,他迷路了。 不过江晏怎么会认为自己迷路,便拄着棍子一顿乱闯。谁曾想走到一条小路时棍子落空,他也跟着栽了下去,是水,要不是关键时刻抓住树根就交代在这里了。 随着夜色渐晚,水里温度一点点下降,江晏也不禁开始发抖,那些蠢货要是知道自己就这样死了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可惜…那些人还没有要他们付出代价… 「有人吗?」 是谁?哈,这里会有谁来? 「有人吗?」叶云疏微微蹙眉,「真是,一场梦就当真,可笑。」 好像真的有人来,江晏唇色青白,艰难的睁开眼,手里叶云疏给他做的棍子一松。 「谁?」刚想走,叶云疏就听到一声落水声,「难道我听错了?」话一说完就注意到角落盪开的一圈圈水纹,忙的走过去,眼睛勐地睁大,「喂,你,等等,我来救你。」 是他!江晏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他,他以为自己没回去这人会高兴的跳起来,可是没想到他来找自己了,叶云疏你真是…… 「喂,你别松手。」叶云疏眼睁睁看着江晏手松开,整个人往下沉去,由不得多想纵身跳下,「你醒醒。」 下水捞起江晏让他露出水面:「你别死。」摸摸鼻息还在,叶云疏顿时松了口气,只是怎么上去又难住了叶云疏,这会可没有人会走这里路过。 四周看了一圈,突然看到水坑边上的杂草,「你在坚持一下。」伸手抓住,试了试杂草的韧性就拉过来绑在江晏手臂上。接着叶云疏爬上水坑,从另一处找了一根野葛藤,一头系在芦苇杆上一头则自己带着跳下水系在江晏腰上,自己则又爬上去,拽着野葛藤就开始往上拉。 江晏本就重,加上落水一身衣物打湿,叶云疏要拉他上来更是费力:「我救了你好几次,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野葛藤勒的手心通红,叶云疏咬紧牙,「起来。」 终于。 拼尽全力把江晏拉起来,叶云疏扑过去拍拍他的脸:「喂,没事了你快醒醒。」 没反应。 再拍拍脸也没有反应。 「怎么办?」突然想起几年前村里的孩子落水,村民是怎么做的,只是… 叶云疏咬住下唇,眼中全是纠结:「没关系,救人要紧。」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俯下.身。 -------------------- 第二十七章 「你做什么?」 「没。」叶云疏像是被人踩住尾巴似的直起身子,「我,我就是看你脸上有泥。」说完才后知后觉的睁大眼睛,「你醒了?你没事吧?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死了,放心你死了我都不会死。」说完江晏就住了嘴,算起来这人救了自己三次,难得有了些愧疚别过头,也因此没有看到叶云疏脸上的失落。 「嗯,我知道你命大。」从他身上的伤来看就知道这人有多能折腾,「很晚了,我扶你回去。」 闻言江晏看了一眼叶云疏同样被水打湿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显得他更加单薄:「不用。」 「你逞什么强?」叶云疏扶住江晏,「你脸色不好,我扶你回去喝点姜汤,换身衣服。」 第53页 「棍子落在水里了。」 「什么?」 「棍子。」 叶云疏回头看见那根棍子飘在水中,回头:「不管了,我们先回去,以后我重新给你找根更好的。」 回去第一件事叶云疏就把江晏带到厨房,谁料厨房门太低,脑袋嘭的一声就撞门框上。听到这声音,叶云疏紧张的看向他深怕他会说出什么来,结果江晏只是低下头走进厨房。 都不说什么吗?叶云疏呆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拉着江晏到灶膛前坐好开始生火:「你别看这些日子白天热,但晚上还是冷的,你先在这里烤火,我烧水给你沐浴。」 水下锅,又往灶膛里塞了些柴火,转身从柜子低下摸出一块姜洗干净丢进小炉子里开始熬姜汤。 都放好了柴火,叶云疏才急匆匆进到屋里拿着衣服出来:「你等等,马上就可以沐浴了。」 火光照在江晏脸色明明暗暗,看着叶云疏因为自己忙里忙外,垂眸,捡起一根树枝,折断。 「好了,好了,水热了。」叶云疏拿起葫芦瓢把水装进桶里,「走,去洗洗。」 「我自己过去,你…」江晏第一次关心别人,语气有些干涩,「管好你自己吧。」说完就扶着墙出去。 「他这是?」叶云疏低下头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裳,「是关心我吗?诶,你的洗澡水还在这里。」 等到叶云疏洗漱完,天色已经大亮,将早饭下锅,叶云疏就端起姜汤往屋里走,江晏还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屋顶:「喝点姜汤去去寒。」 不用叶云疏搀扶,江晏自己就坐起身接过碗,「你了?」 「啊?」见江晏脸色变化,叶云疏反应过来这是问自己有没有喝姜汤,可真是难得,「喝了,喝了一大碗,这是给你的,你快喝。」 一夜未睡,又吃了东西,两人都有些困意,叶云疏闭上眼睛还努力的坚持,这人泡了那么久的水可别发热,我要看着他。 结果等到叶云疏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暮色西沉,掀开被子上前摸摸江晏的额头,并无异常才松了口气。 「摸够了?」 「够了。」叶云疏吓得收回手,想了想还是要解释一下:「我只是看你有没有发热。」 江晏懒懒睁开眼睛没有说话,一时叶云疏拿不准对方有没有相信:「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为什么来找我?我没回来,死在外面不是如你意?」江晏答非所问。 我也不想来找你的,奈何心里那关过不了,叶云疏心头嘆了口气:「总归是一条命,我不能视若不见。」 「不来找不就看不见了吗?」 叶云疏一愣:「可是我看见了。」 江晏嘴角一动,看不出他心里想的什么。 叶云疏看着江晏欲言又止,江晏撇他一眼:「什么眼神?」 「没有。」 「说。」 叶云疏觉得这个问题问了江晏肯定会发火,可他都主动问了:「我就是想知道你怎么走那里去的,明明方向都是反的,按理来说你不应该走错的。」 「我去何处和你有干系?」江晏说完就有些后悔,便闭了嘴。 叶云疏倒不觉得哪里不对,毕竟他已经习惯了:「就是想着你上次能把那么多神秘人找出来,这一次怎么会?」 原来是这样,江晏不屑,白了一眼叶云疏:「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不用想叶云疏就答道:「来杀你的。」 「那不就行了。」江晏给叶云疏一个眼神。 叶云疏一下子就明白了,感情这人不是去找的人,而是直接大咧咧站出去告诉那些人我在这里,你们来杀我吧。 说完江晏又有些后悔,按照他平日的行事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自己不擅长的事,抿住嘴不再说话。 江晏的想法叶云疏倒是没有想到,在他眼里到一个陌生地方不熟悉是正常不过的事:「一觉睡到现在还没有准备晚饭,我出去一趟你再睡会。」说完叶云疏就拿着东西出门去了。 这会还不冷就经常下水去抓鱼,等到冬日河水冰冷刺骨要抓鱼就困难许多了。 江晏在屋子里等了好一会,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时间好像过去了好久。昨日水中的冰凉还萦绕在周身,撑起身,他没有回来,会不会? 往前走了几步,江晏握紧拳头,他好像在担心,担心那个他看不入眼的无知乡民。 「吱呀。」 在江晏长久的发呆时,叶云疏提着一条大鱼回来,今天他运气好,这条鱼躲在水草底下被叶云疏一眼就发现,举起石头砸过去砸了个正着。 「你起了,也是,躺了一天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叶云疏想到自己抓的鱼,不用想肯定是吃鱼的。这人好像不是很喜欢吃,想到这叶云疏头一缩拎着鱼进了厨房。 担心就担心,以前我养的猫不回来我也会担心是不是被人打死了,何况这人还救过自己,这么一想江晏也就想通了。 处暑,出暑,这漫长夏日终于结束,听着外面哒哒的雨声,叶云疏拿着石杵碾着薏米,还好前几天是好天气,这薏米被晒得透透的。 「你这是做什么?」江晏每日除了打坐就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盯着叶云疏。 「碾壳子。」叶云疏挑捡开渣子,「这个得去壳才能卖。」 靠着门框,江晏发现现在的生活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没有尔虞我诈,只有岁月静好,可惜…面前人是个无知乡民,不过也不算无知,算什么? 第54页 算是个乡民?不是,算是个好脾气的猫,还是任人搓捏的包子?江晏这样想着逗笑了自己:「叶云疏,你喜欢猫还是包子?」 「都喜欢。」叶云疏继续忙碌手中活。 「非要选其一呢?」 非要选?叶云疏认真的想了想:「包子吧。」猫也很喜欢,可是包子才能吃,包子可以给自己吃还有猫。 「哈!那你就是个包子吧。」江晏心情不错。 叶云疏哪里能想到这人问自己的问题会是这样的结局,瘪瘪嘴:「我不是包子。」 「怎么不是?」江晏看着叶云疏,不得不说叶云疏很白,「那么白,就是包子。」 「是吗?包子很白吗?」叶云疏记忆里的包子都是有些灰黄的,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白白的包子。 江晏被叶云疏的话逗笑:「是啊,以后你可以去看看,见见世面。」 叶云疏眼里闪过光,可很快又消失,能去哪里啊?哪里都去不了。 江晏不知道叶云疏在想什么,只是刚才眼里有光的叶云疏很好看,比那些自诩第一第二的美人还要好看。 堂屋里又陷入安静,只有雨声和屋檐连续滴落的水声。 梧桐期间回来过一次,帮着叶云疏一道碾了不少薏米才又出去做活。 「明日我要去镇上,你可有想买的?」叶云疏要把薏米拿去杏林堂换些钱。 闻言江晏看了他一眼:「捨得?」 叶云疏当然捨不得,一时有些犹豫,江晏轻呵一声:「早些回来,若是耽误我用饭,看我不烧了这破屋子。」 「你不会。」叶云疏回答的干脆,说完才忍不住笑:「你不是那样的人。」转身出去,既然明日要去镇上就得把要带的准备好。 你不是那样的人。江晏听着莫名有些耳热,这句话好像好久好久以前听到过,久到他以为这世上没有这句话,没想到如今真正听到了。 「三十一斤五两一钱。」杏林堂的伙计称过秤,「七十五文钱,你看如何?」 「好。」和想像中的差不多,叶云疏点点头,接过钱装好小心地贴身放着。 「云疏好久没有来了,这些日子可好?」老掌柜忙完过来问道。 「嗯,掌柜了?入秋了,你的腿疼的可厉害?」 老掌柜哈哈一笑:「今年还行,提前泡了些药,没往年疼得厉害。」 「那就行,掌柜的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去吧,忙你的。」目送叶云疏出去,老掌柜继续回到柜檯后开始翻看帐簿。 今日叶云疏到镇上除了卖薏米还有一件事就是打听那玉佩赎回来的价钱。 「四十五两!」听到当铺老闆报出的价格叶云疏惊呆了,他以为只是多几两银子的,没想到翻了一倍多,「可是,老闆你明明才给我二十两的。」 当铺老闆捻捻他的山羊鬍,轻描淡写的说:「那会是你求着卖给我,这会是你求着我卖给你!」 「这。」叶云疏肩膀一垮,四十五两,哪里去找? 「有钱就赎,没钱就滚,别在这里碍事。」当铺老闆不耐的摆手赶人。 「老闆,老闆。」叶云疏扒住当铺的小窗户,「我要赎的,老闆可否能留一段时间,我去赚钱。」 当铺老闆从头到脚的打量叶云疏,讥讽一笑:「留?留到过年吗?」 「过年,嗯,留到过年。」 这人到底听懂自己在说什么吗?当铺老闆不屑:「滚吧!」 「说好了的,老闆你留着过年的,过年我过来赎玉佩,你可千万不要卖给别人。」叶云疏眼里写满了恳求,当铺老闆看了也是心头触动,只是这触动消失的很快,毕竟他是商人嘛。 「拿钱来就给你。」 「好,好,好。」叶云疏怕当铺老闆反悔拿着背篓就跑出去。 「哎哟,老子的腰。」 熟悉的声音,叶云疏连忙把人扶起来:「对不起,钱串子,你可有什么事?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是你啊?」钱串子看了一眼叶云疏又看看他出来的地方,压低声音:「去当铺干嘛,卖你的书?」钱串子只能想到这个了。 「不是,是问其他的事。」叶云疏简单的说。 「哦,这样啊。」钱串子根本没有信,不过年轻人嘛。爱面子,以前可是怎么都不愿意卖书的,如今过不下去要卖书肯定也是很落面子的,他不说不揭穿。 叶云疏哪里知道钱串子会想那么多:「对了,你可有不舒服的地方,我扶你去医馆。」 「老子好的很。」钱串子推开叶云疏的手,「去医馆,少咒老子。」 「可是,你刚刚说你的腰。」 钱串子白他一眼:「谁知道是熟人嘛?讹人也不能讹熟人,况且你还那么穷。」拍拍身上的灰,「行了,走了。」 「钱串子。」叶云疏喊他。 钱串子头也不回:「下次下心些,要是撞的的人不是我,你又得破财了。」 「钱串子。」叶云疏踮起脚,「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差人来和我说,钱串子。」 「行了,少诅咒我。」钱串子捂住耳朵,他身体可好着呢。 钱串子走远,叶云疏又看向当铺的招牌,眸中神色黯淡,四十五两银子,算起来那边年前还要送一次银钱来,这次不能让别人吃了去了。 -------------------- 谢谢,敲键盘的手更卖力啦! 第55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上桑 16瓶; 感谢在2022-12-26 21:42:19~2022-12-27 21:1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上桑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八章 「什么时候走?」江晏没想到叶云疏一回来就问自己这个问题,「怎么?想赶我走?」 「不是。」叶云疏摇头,「只是那玉佩」偷偷瞄一眼江晏,「玉佩可能还要再等等。」 玉佩。江晏没想到叶云疏会真的如此放在心上,想起他相救自己几次,想说不用了。可看叶云疏委屈难过又格外好欺负的神色,莫名的起了小心思,「行吧。看你救过我的份上就等等吧。」 压在心口的石头松了松,叶云疏抱拳行了个礼:「我一定努力赚钱,争取早日赎回玉佩。」 「好」 …… …… 等到梧桐再回来的时候叶云疏和他说了赎回玉佩的价格,梧桐听后去把攒的钱拿出来,主僕二人躲厨房角落数了数:「十四两三百文六十一钱。」 「还差三十多两。」梧桐又把钱分成几份装起,「这里五两银子是要去金丰镇还给那位好心人的。」 「嗯。」叶云疏点点头,「我过几日去一趟。」 「我和公子一道去。」 「不了。」叶云疏说完,又连忙说:「我怕你太累。」 「不累。」梧桐咧嘴一笑,「我不放心公子一个人去。」 梧桐担心什么不用说,毕竟上回的事太吓人:「好,等你休息的时候我们一道去。」 「嗯。」梧桐放心的拿着钱去藏了。 次日一早,梧桐又匆匆赶去做活,这次郭工头接了一个离青花村更远的活,梧桐一来一回得花上两个时辰。 「太远了你就少回来,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叶云疏记得几次去金丰镇自己来回走有多辛苦,梧桐若是经常回来又要做活太辛苦了。 「知道的,公子放心吧。」 送走梧桐,叶云疏就背起背篓去了坟地,零零散散种的苞米都黄了壳,得赶紧扳回来,看天气又要下雨了,若是秋雨一连下上几日,这苞米指不定就在杆上发芽了。 「在这里种粮食你不怕不吉利?」江晏坐在路埂上问。 叶云疏两手抓住苞米一拧就把苞米拧下来,再反手扔进背篓:「不怕,吃了好多年,你看我不也是好好的。」 江晏打量几下叶云疏摇头:「太瘦弱了,不好,等以后……」江晏住嘴,眉头皱起。 叶云疏倒是被勾起了好奇:「以后怎么?」 「以后给你换个地方住。」是了,叶云疏救过自己几次,自己虽算不上什么好人可也不能不报恩,以后给他一笔钱让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罢。 叶云疏一边扳苞米一边想,回头:「还不如那玉佩。」 江晏扯起手边的蒲扇一根狗尾巴草:「一码归一码。」其实江晏也想点头答应,可是心里又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不行,别答应。 「哦」叶云疏失落一瞬,继续忙着,自己得快些,把苞米收了才好做其他的事。 扳好苞米背回家,苞米杆扛回院子靠着院墙,天色就已经擦黑。 叶云疏看看跟在后面回来的江晏,可真是稀奇,今天这人怎么那么奇怪一句难听的话都没有说?打住,叶云疏你是欠吗?摇摇头,叶云疏把背篓里面几个青苞米拿出来问江晏:「太晚了,我们吃烤苞米好吗?」 烤苞米江晏没吃过,但估计也和那烤鱼差不多,「随意。」 「还真是变了。」叶云疏把水舀进锅里,烤苞米的时候顺带把沐浴用的水一道烧好,「难道是摔水坑里面,把身上的坏脾气泡干净了?」烧着火,撑着下巴,叶云疏奇奇怪怪的想着。 江晏原以为叶云疏做的烤鱼就是最难看的,没想到还有更甚。 亲眼看着叶云疏从灶膛草木灰里掏出几根苞米,黑灰煳煳的,又放在地上敲打几下,抖落上面的灰露出点点被烤成黑色的印记。 「太久没烤,手生了。」叶云疏不好意思的笑笑,「里面还有两根,离火远些应该会好些。」 说着又拿起火夹子夹出两根苞米,果不其然抖落灰尘后露出一片金灿灿的颜色,还隐隐飘出一股香味。 「给你。」 江晏头往后仰,目露嫌弃:「那么脏,拿远些。」 「不脏的。」叶云疏又敲敲苞米上的草木灰,「这灰也是一味药,吃吧,没事。」 「不要。」 手一挡,叶云疏没有拿稳,那苞米就直直落在地上。两人齐齐看过去,这才对嘛!这人的脾气怎么会那么容易改。 江晏抿住嘴,想解释一番,但说出口的:「脏。」 叶云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起身在小炉子上生了火,拿出珍藏许久的一把面:「那你勉强吃这个,家里没什么可吃的。」 「不了。」江晏拦住叶云疏下面的动作,捡起苞米,为刚才说的话用行动道歉:「今日我勉为其难,没有下次。」 面还是上次端午过节的时候买回来的,一直都捨不得吃,江晏不吃叶云疏也不坚持,收好布袋子装好。 不过这烤苞米虽看起来不好看,但吃起来倒是满口香,江晏吃着也不嫌弃了,突然听到笑声,抬头又看见叶云疏低着头。 第56页 「笑什么?」 「没有。」叶云疏还是低着头。 江晏拿着棍子一敲地:「你当我瞎还是我聋?」 叶云疏顿时抬起头,用手点点自己的脸,江晏看见了,看见叶云疏半张脸的是灰色印记,是啃苞米留下的印子,既然叶云疏脸这么脏,那自己? 难怪叶云疏笑,手里的苞米往外一扔,站起来往沐浴的小棚子走:「送水来,我要沐浴。」 「哦。」叶云疏跑出去捡起江晏扔的苞米,还有大半没有吃,「可惜了。」 「叶云疏。」江晏无端火起,「磨蹭什么,是我给你好脸色看就要造反吗?」 「没有。」叶云疏提着桶进去,「再兑水,今天烧的水太烫。」 「放下出去。」江晏背对着叶云疏。 掩上小棚子的门,叶云疏进屋拿着江晏换洗的衣裳放门边才坐到台阶上发呆。 秋日的风愈发的大,隐隐间透着股湿意,要下雨了,秋雨,一场雨一场寒,冬天要来了,对于叶云疏来说,冬天是极为难熬的。 「吧嗒。」突然身后的墙落下一块泥块,这房子本就是用木头修的,后来添补了些泥砖又煳了一些泥浆上去,天气一干,再遇上风一吹,难免会有泥块落下来。 叶云疏站起身,走近仔细一看墙面有好几处都裂了缝。这几日还好,透些风进来凉快,可等到冬日就是冷风刺骨了:「得补补了。」 说干就干,第二天叶云疏就提着一筐鸡蛋出门去了:「宋大娘,我可以到你家地里挖些泥煳墙吗?」 「可以可以。」宋大娘头上缠着碎花头巾,见叶云疏站在门口,擦擦手上的水,「叶公子,快进来坐会。」 「不了,要回去准备东西。」上前一步将鸡蛋放门边,「这是山里边捡的鸡蛋,大娘莫要嫌弃。」说完,转身就跑。 「这可使不得。」一些泥土而已,又不值钱,宋大娘提着鸡蛋追出去,「叶公子你等等。别走。」 不过叶云疏是做好了准备的,放下东西跑得飞快,宋大娘追出去的时候连他影子都没有看见。 「怎么了?」家里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 宋大娘让他看鸡蛋,无奈的笑笑:「叶公子拿来的,真是太客气了,挖点泥又不值钱。」 「没事,收着吧,过些日子家里做月饼送过去。」中年男人说。 「行。」宋大娘也觉得可行。 回去后,叶云疏挑起桶拿上锄头就往外走,屋里江晏听着动静又闭上眼睛,这些时日他的行事有些不似以前的他,看来是和这些乡民待的太久:「动作快些。」 「好」 黄泥土一锄头一锄头翻起来,将大块的泥土砸的细细的,往里撒上切成一节节的稻草和泥土翻覆均匀。 「叶公子来挑水?」村民在河里洗衣服,看见下游的叶云疏招唿着。 叶云疏吃力的挑起两桶水:「嗯。」 「要我来帮忙吗?」村民见叶云疏挑得太吃力,不免想出手帮忙。 「没关系,我可以。」双唇微抿,挑着水到宋大娘的地里。 挖好的泥堆中间掏出一个圈,水就倒在里面,锄头勾下泥土浸润,翻来覆去,随着泥土都吸上水,每次翻动都越加费力,没法子叶云疏只能又去挑了两桶水。 和好的泥成煳状,这便可以煳上墙,只是泥土和水装在桶里更重,叶云疏试了第一次没有挑起来,第二次咬紧牙关才挑着桶离了地。 之所以会到宋大娘地里和泥就是因为她家的地离家特别近,沉重的担子压在肩上,叶云疏一路快走,扁担挑在肩上一晃一晃,脸上的汗水也一滴一滴落下。 好不容易静下心的江晏就听到屋外的动静,原本以为自己能沉住气,可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外面。 「这位公子,你怎么出来了?你不修仙了?」叶云疏踩在梯子上,双手捧着泥往墙上的缝隙煳去。 「你说什么?」江晏被叶云疏的话说的一愣,「修仙?」 「是啊。」叶云疏甩甩头,想甩开沾脸上的头髮,「你每天那样坐着,我看书里写的志异故事,仙人就是那样修炼的。」 「哈。」江晏不知是该气还是笑,「是啊,我在修仙,你待如何?」 「真的?」叶云疏睁大眼睛,很快又垂下眸子将墙上的缝隙煳好,才扶着梯子下来来到江晏面前,「你说你修仙?可否能招魂,我想问问阿娘这些年她过的可好?」 叶云疏眼里的希冀看得江晏心头一窒,「不能吗?」叶云疏迟迟等不到江晏的回答有些失落,阿娘走的时候他还小,那么多年了,久到他都快忘记阿娘的模样了,他好想在见见阿娘,告诉她自己很好,也很想她。 「可以是可以,但你阿娘去世那么多年,怕是早就投胎转世了,你若是要招魂回来怕是会对她的转世不好。」江晏信口胡诌。 只是江晏没想到叶云疏将他说的话听进去了,一想到再见到阿娘就会伤害到她的转世就脸色一白,阿娘已经重新开始自己何必又去纠缠不休,还平白害了她岂不是不孝。 径直转身捧起泥继续煳墙,江晏见状唤了声:「还见吗?」 「不了,不见了。」颤抖的将泥灌进墙缝,阿娘…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 第二十九章 赶在秋雨前,叶云疏早出晚归终于将墙缝都修补好,最后踩着梯子上房顶换了几片裂开的青瓦,才算是大功告成。 第57页 「你的腿疼吗?」 夜里油灯昏暗,叶云疏坐在矮床上看着江晏放下裤管,伸长了脖子也没看清楚伤癒合的怎么样。 「你觉得了?」江晏觉得叶云疏简直眼瞎,没看他每天还要拄着棍子才能走路吗?还问他疼不疼,废话。 「那就是疼了。」叶云疏缩缩身子靠着墙,那天他在水里泡那么久,水里又冷,这进入盛秋寒气升起恐怕会疼得厉害,想着就下床出去。 叶云疏出去做什么江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躺下拉过被子盖住,只是小腿处幽幽冒着冷气,疼到想用刀剜去那块皮.肉。 不知道过了多久,内力一遍一遍温养着那处冷痛,不过这不亚于拆东墙补西墙,腿好受些胸口筋脉又阵阵发疼,让江晏脸色发白。 「可是疼得厉害?」叶云疏端着盆进来,看到江晏髮际边上的水珠,明显是汗,可眼下着实不是容易出汗的时候,「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你这伤还是一波三折。」 江晏没有搭理他,叶云疏只好自顾自的说:「而且要下雨了,你的腿伤的重肯定不好受,起来泡泡热水,我烧了姜汤,你泡脚再睡会好很多。」 叶云疏的喋喋不休让江晏听着有些心烦,可最后一句话却是让他触动,他刚才出去是给自己烧水泡脚? 「你睡了吗?」叶云疏探过头去问。 「扶我起来。」 江晏的话让叶云疏嘴角一抽,但想着对方是伤患,深吸一口气扶起他,帮着挽起裤腿放进水里:「有些烫你忍忍。」 水没过脚踝上方可要泡到小腿肚还是差了点,叶云疏秉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拿起帕子打湿敷到伤口处,能明显感受到江晏小腿皮肤的颜色都好看些,邀功般的问:「可好些吗?」 从叶云疏蹲下身子的那一刻,江晏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自己的脾性自己比谁都清楚,可叶云疏真的是足够的好脾气:「叶云疏。」 「嗯。」叶云疏抬起头。 江晏一贯喜欢明亮,屋里仅有的一盏油灯放在他床边,从上俯视可以看见叶云疏每一根睫毛和脸上的每一寸肌肤,还有眼里只有自己的影子。 「你…」 见状,叶云疏手在他面前挥挥:「疼傻了?」 「你才傻。」 脚重重一踩,水溅了叶云疏一身,顿时两人都沉默下来,叶云疏默默放下帕子:「打湿了,我去拿帕子进来擦水。」 「抱歉。」 叶云疏跨出门槛的脚步一顿就很快恢復,大步出去。 水温慢慢降低,江晏用手撑着身子往后挪,双腿刚要抬起叶云疏就进来,他手上拿了一根干帕子,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才过来,帮忙抬起江晏的双脚,蹲下,声若蚊吟:「你在我们家养伤这段时间,我们也算是尽心尽力,你可不可以和我们好好相处,然后等到你痊癒离开。」 叶云疏大概是怕江晏给他一脚,抬头,眼里闪着希冀的光:「可以吗?」 江晏嗓子眼好像被什么堵住一般,半晌:「好。」 好似得了什么好东西一般,叶云疏眼尾一弯:「那我们就说好了。好了,你脚上的水我擦干了,你快睡吧。」 「嗯。」江晏躺下,看着叶云疏帮着给自己盖好被子,又端着盆出去。 应是腿疼太折磨人,这一下好受些,困意如山倒,等到江晏第二天看着放在自己腿边的汤婆子都有些发愣,这个是什么时候放的?自己竟然没有察觉,是睡的那么死吗? 「你醒了?」今天叶云疏穿了一身短打,看样子是要出门做什么。 想到昨日应下友好相处的合约,江晏点头。 叶云疏更高兴了:「我今日要去山里,厨房我放了馍,你中午就简单对付一顿,晚上我再回来做好吃的。」 「你做过好吃的?」江晏说完就后悔。 倒是叶云疏没觉得如何,毕竟他求的不是和江晏有说有笑而是不要随时刁难:「我厨艺不好,你勉强吃,就这么说定了,先出门了。」 「我和你一道。」 说完两人俱是一怔,最后是叶云疏看向他的腿:「下次吧,山里的路不好走,我不会太晚回来的。」 也不知怎么的,这句话好像触到江晏的自尊心还是什么的:「我可以。」将棍子一扔,试着走了几步,「走吧。」 叶云疏就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明明昨晚上还疼得要死要活,可这会人都走到门口了,连忙追出去:「不行,山里不好走。」 「我要去,你怀疑我?」 话都说到这样子,叶云疏也不在坚持,毕竟有些事总要撞了南墙才会回头:「行吧,要是你坚持不住就要告诉我,我们回来。」 「废话真多。」江晏径直出门,踏上那条通往山里的小路。 叶云疏嘆口气,装起厨房给江晏备的饼,关上门,很快就追上去。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叶云疏背着背篓跟在江晏身后。 江晏站住,叶云疏睁大眼睛,脚趾也用尽全力抓紧才没有撞上去:「叶云疏我说的话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是耳朵没用不如割了餵狗。」 「不」当即用手捂住耳朵,「你随意,你高兴就好。」 路上,地里干活的村民看见他们,尤其是看到江晏大惊失色:「他他,他不是残废吗?」 江晏额上青筋一跳。 第58页 不好! 叶云疏上前一步挡在前面,脸一垮:「阿翁不知道高门大户的算计,堂兄也只是为了保命,不然到时候就得真没一条腿了。」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自己的身世还是真的为江晏处境担忧,竟掉了几颗泪珠子。 村民脸上的震惊瞬间变成对江晏的同情:「可怜见的孩子哟!有钱人家里日子也不好过哦。」摇头嘆息地继续干活。 这边叶云疏拉着江晏进了进山的小路,被树林一遮彻底看不见人影。 「呵」江晏冷眸望着叶云疏,伸手捏住近在咫尺的脸,好软。 「你干么?」嘴巴不客气的被扯歪。 「我看你是不是谁乔装来的,懂得可真多。」江晏本就多疑,这下子那颗疑心病彻底犯了。 「没有,没有。」叶云疏哪怕在青花村过的艰难,也是梧桐护着的公子,脸嫩乎乎的,被江晏下狠手的一扯,红了一片,「戏文里讲的,戏文!啊!」 「戏文,你穷成这样,虱子在你家都不生蛋,还有钱听戏文?」 「真的,戏文师傅下乡来讲,拿颗鸡蛋可以听一下午,疼啊!」 江晏松手,料这个无知乡民也不敢在自己面前耍什么花招,叶云疏立马避的远远的,捂着脸:「戏文师傅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来。不要钱,只要我们给点东西,鸡蛋粮食都可以。」叶云疏委屈死了,果然这人本性难移,还是恶劣的很。 看样子是真的了,江晏背着手,指腹似乎还有一抹柔软残余:「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带路。」 以前还只是语言恐吓,现在是动手了,叶云疏快步走在前面,昨天明明说好是友好相处的,怎么变成这样?回头看了一眼不远不近跟着的江晏,再落到他腿上,慢下脚步脸却是生疼,叶云疏你无药可救啊!他扯你脸不疼吗? 不管了,不管了,背着背篓踩着杂草丛生的山路往上,一滴露水落在额头上,叶云疏脚步停住,回头没有江晏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脚滑摔山沟里去了还是走不动路了。 腿没事是不可能的,江晏没走一段山路就有些无力,手扶着树干。他不是这样的人,不会因为一时气盛不计后果的,今日这事着实是他失了分寸。 「你还能动吗?」叶云疏浑身散发着幽怨回来,他只求上天显灵能让这人快点好,好了赶紧走。 「我很好。」 叶云疏目光下移,不过对方眼神也是不善,胆战的咽咽唾沫:「没事,那,那我们走吧。」 「嗯。」江晏跟上。 这会叶云疏心里的气也消得差不多,脚步放缓等着跟在后面的江晏,顺带挖些草药往背篓里装。 「我好像闻到一股香味。」叶云疏吸吸鼻子。 江晏靠着树,抄手:「香味,没听过那些戏文吗?」 「什么戏文?」 江晏换了一个表情,显得整个人阴恻恻的:「就是山妖吸精气的戏文。」说着还煞有其事的打量叶云疏:「你这个模样怕是刚刚对山妖的口味。」 「啊?这个?我听过。」叶云疏听到江晏后半句不怕了,叉起腰,「山妖不会抓我的,你才说我没有哭哭啼啼不像样,山妖喜欢你这种的,身板好,要吃好几口才吞得下。」 「哈!蠢货。」 叶云疏蠕蠕嘴,最后还是作罢,转身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走去。 江晏站直身子,这人当真不怕?眉头紧蹙,山妖这故事是他很多年前听下人提到的,今日不知怎的想起就拿出来唬人,没想到没唬到。 站在远处等了半刻钟没见到人回来也没有听到动静,死了最好,死了就你我就两清了。 该死!叶云疏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江晏踩倒一株野草,往叶云疏离开的方向走去。 山里林木茂密,越走越难暗,江晏的眉心渐渐打成一个死结,这人去哪了? 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杂草倒下的痕迹,江晏深吸一口气,我不可能担心,不,叶云疏我找到你就弄死你! 顺着痕迹走了一会,前方终于亮堂起来,江晏也听到细碎的声音,往前的脚步没有意识的加快,终于看到了人。 背篓放在地上,叶云疏手举着一根树枝正敲打着什么,随着他的敲打也有东西不断往下落。 「你一声不吭就是来做这些事。」江晏又惊又气,惊的是自己竟然会在乎这个蠢货,气的是他在乎的这个蠢货就做些不成器的事还敢不出声,平白让他…越想越气! 「没有。」叶云疏捡起地上的东西,往前几步「我以为你会在那里,我想等收拾好来找你的。」 「要走就走快些,我不吃人。」江晏胸膛几个起伏,看看这样子,走路都迈不动腿他有那么吓人吗? 「撅嘴做什么,撒娇吗?男孩子就要有点男孩子的样子,撒娇,我不吃这套。」 只是紧闭嘴巴的叶云疏头上莫名多了几顶帽子也不敢反驳,抬起手张开手指,是一枚褐色的果子,「香味是它发出来的,我今日就是来摘这个的,你吃吗?很甜。」 江晏脸色依旧难看,死死盯着前方,不知道是盯人还是手里的那枚果子,恶狠狠磨牙:「这是什么?嗯?」 「豆子果。」看样子是不要这个的,也是。长得不好看,叶云疏就要收回手,谁料还没有来得及收手心就一空,豆子果到了江晏手里。 叶云疏努力压住嘴角:「你尝尝,很好吃。」 第59页 豆子果全身褐色,还有不少黑色的斑点,江晏拿着有些想扔,可自己都拿过来了:「给我剥开。」 可真是会指使人,叶云疏想着,就看见江晏的口型:玉佩。 「马上,我给你剥。」 -------------------- 豆子果就是八月炸(不知道你们那里叫什么) 江晏:我会担心那个蠢货!绝对不可能(狂怒) 第三十章 片刻后江晏脚边多了好几个豆子果的皮,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曲起,背靠着树看着不远处捡豆子果的叶云疏,又咬了一口豆子果的肉。 「你还吃吗?这个裂开了更甜。」叶云疏拿在手里晃晃。 江晏皱眉,「不吃。」裂开口的,虫子爬来爬去过的还给自己吃,这个蠢货。 「哦。」叶云疏吹吹豆子果面上的灰尘,剥开皮塞进自己嘴巴,继续拿着树枝开始敲打。 「咦,有人来了。」一道男声响起。 另外和他随行的认出叶云疏:「是青花村的那个叶公子。」 「叶公子。」挡开树藤走过去,「叶公子来得早,果子个大。」 「吃吗,好吃。」叶云疏也不吝啬,大方的招唿两人吃豆子果。 「不了,我们自己动手。」两人点点头就背着背篓到一边,只是低矮处的大多被叶云疏敲打下来,剩下的都不好看。两人将背篓一放,袖子一挽就踩着树干往上爬,去摘树上更大更好的。 叶云疏看得眼热,放下树枝,跑到离他们远远的地方开始准备爬树,见他动作,同来摘果子的两人也没有不高兴,毕竟这山上的东西就是野物,谁有能力自然得之。 倒是江晏看了,一下子翻身起来,「叶云疏。」 声音有些大,吓得叶云疏刚往上爬了一截一下子就滑了下来,磨的小臂生疼,「你干嘛?」只要他再往上爬一点点就可以踩到树桠,就好爬了。 「我看你是蠢到无可救药,那一背篓你背得走吗?我看你还真是贪心,小心贪心贪到撑破你的包子皮,露馅。」 「什么包子皮,什么露馅。我背得动,我身上还有一条麻袋。」 「叶云疏。」江晏牙槽骨磨的咯吱响。 两人气氛也开始变得微妙,两个已经爬上树的青年互相看了一眼开始帮忙打哈哈:「哎呀,叶公子我们可摘不完,你背回去再来。」 「是啊。我们也只有一个背篓,你快去快回。」 一背篓装满是有些重,叶云疏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树,「我真的背得动。」 「呵。」江晏讥讽嘲笑。 叶云疏脸一嘟,不相信他。 两步一回头,看着豆子果离自己越来越远,叶云疏愈发难受:「这位公子,你回去吗?」 「回去?你再来摘一背篓回去?」 「嗯。」 江晏简直气得发笑,「我看你蠢得无可救药。」那背篓比叶云疏身子大了好几圈,还想来第二趟,「回去,你也跟着回去不准来,敢来我把这些全倒沟里去。」 「不行。」 「不行就回去!看来你也知道你不行!」 被迫不行的叶云疏:…… 「快点,你不是很行吗?走快点,下山。」开始走在后面的江晏,下山时雄赳赳的沖在前面。 再次被迫很行的叶云疏,拉住背篓绳,太重让背篓都吱呀响了一声,没法子只能下山,其他的明日再来吧。 回到家,叶云疏坐在地上好久都没有起身,他太累了。 江晏抄手靠着门框:「我看你不是很行吗?继续,再去背一趟回来。」 叶云疏不做声。 江晏捡起一块泥块扔过去:「说话!」 「不去,背不动了。」叶云疏将脑袋藏进膝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江晏看得更来气,废物东西。 「你腿怎么样?」叶云疏想站起来,只是那腿和灌了一大桶泥水似的,一下子栽地上,不过叶云疏这会注意力全到江晏身上去了,「你的腿。」 江晏发现他不气了,真是奇怪。 「你肯定疼,都不说话了。」 「你倒是会自说自话。」江晏依旧抄着手,「不疼。」 「不疼」叶云疏勐地想起,「你用了仙法?所以就好了。」有仙法不用,生生折腾这么久,叶云疏也算见识到这些修仙的有多过分了。 这离奇想法让江晏开了眼,「蠢货。」转身进屋。 好像很疼。叶云疏看到江晏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就像没有知觉的突然感知到什么:「你装的,你也太逞强了,何必为了一句话糟蹋你的身体。」 叶云疏追进去:「我看医书里写的,有人会个法门,是封闭五感,你这是封闭你腿上的感知就不会疼,现在你解开了就开始疼了是吗?」 叶云疏知道这么多,江晏余光扫过放在柜子上的医书,也不算白看:「那又如何?」拿些药给我包扎?还是又烧锅水让我泡? 「我背你去医馆,去看大夫,你的腿不能落下毛病。」 「去医馆要花钱。」江晏知道叶云疏最近很穷,他要给自己赎玉佩。 钱,这字眼让叶云疏肉痛:「可你不舒服,你都答应我迟些时候赎回玉佩了,就先去看病吧,你不能拖。」 江晏笑起来,朝叶云疏招招手:「过来。」 「干嘛?」 第60页 「过来。」 「哦」叶云疏走过去被江晏一拽,扑倒到床榻前。 刚想说什么,眼前就看到一道狰狞的伤口,表面已经癒合,只是那底下如何还是未知,只是从那红肿的样子来看也知道内里没有癒合反而还愈发严重,「很疼吧?」 江晏心口一跳,是啊!很疼。 「叶云疏,拿药给我包扎。」 「可是你看起来不好,我们去医馆吧!」 「包扎。」 「去医馆。」 执拗的话让江晏动容,伸手弹了一下叶云疏额头,「大夫交代过,我这情况可以用药自己处理,若是你钱多不如给我换换口味,你最近找回来的野菜太老,咽不下去。」 叶云疏顶着额头的红印回想,这人的确变了不少,可那野菜自己明明给他挑的嫩的,太老说着也不违心? 「不动?我疼。」 「哦哦,我马上包扎,马上。」 将背篓里的豆子果还有草药收拾好,叶云疏小声地凑门边往里看,江晏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这才蹑手蹑脚的出门。 他一走,江晏就睁开眼睛,这个蠢货。 叶云疏倒不是江晏想的那样又去了山里,而是提着木桶到山脚的小河沟去了。 这个时候的螃蟹是最肥美的,到了河沟边,叶云疏脱下鞋子,这会下水已经有些凉意,鸡皮疙瘩一下子窜上天灵盖。 深吸两口气才适应过来,踩着水往对面浅水走去,每年叶云疏和梧桐都要到这里抓螃蟹,可以解决好几天的伙食。 「别跑。」搬开石头,一只螃蟹狂奔而出,但叶云疏更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摁住螃蟹的背,「被我抓住了吧!」 搬石头,徒手掏洞,叶云疏忙得满头大汗,虽说有一半功夫都是白费,不过看桶里慢慢多起来的螃蟹,功夫也没有全然白费。 入秋后天色暗的早些,从河沟里起来,秋风吹落的树叶在空中打着旋刚好落叶云疏头上。 抬手拿下来:「红色的叶子,做书籤不错。」 「我还以为又要通知你僕人到山里来找你了。」江晏不知道靠着墙站了多久。 「我没去山里。」叶云疏提着捅进了厨房,「我去弄了好吃的,你不是让我弄好吃的吗?」 除去螃蟹的内脏,用刀切成两半,叶云疏就绕到灶膛前烧火,倒油下锅,等到一股青烟冒气才把螃蟹倒进去,加些姜蒜,香味一下子就飘出来。 不由得江晏听到自己肚子的叫唤声,真是没用,叫什么叫。 吃螃蟹,叶云疏更爱吃味道重些的,香味飘出,翻炒几下就退了火,任它在锅里闷着,转身去和面。 别看每次江晏嫌弃这嫌弃那,饭菜上桌他也吃的不少,这点螃蟹怕不够两人吃的,叶云疏就想着和些面,做锅边馍馍。 和好面,叶云疏又坐到灶膛前,从灶膛里拿出几根烤干的红辣椒,这是种辣椒时村里人送给他的种子,别看和平常辣椒一模一样,实际上辣的人眼泪花都止不住。 辣椒捣成末,放到一边备用,和好的面团分成小份贴在锅边继续烧火,只是这会火不能太大,不然锅里的水烧干,螃蟹和馍就都不能吃了。 「好了,可以吃了。」出来就看见往这个方向看的江晏,支着下巴不知道看了多久,「这位公子你…」 骤然惊醒,江晏换了一个姿势:「你要是去开饭馆,怕是没几天就关门了。」 「为什么?」 「太慢。」 听到这话,叶云疏脸一红,磕磕绊绊的说:「我不去开饭馆,我就做着自己吃。」很快叶云疏就反应过来,连忙回厨房端着馍和螃蟹出来,「今天风大,到屋子里吃。」 原来想让江晏到厨房里毕竟里面暖和,只是叶云疏还记得上次厨房门太矮把他头给磕了,这次怎么也不能让他到厨房的。 「你吃螃蟹可要醋?」叶云疏摆好碗筷。 江晏看他一眼,过去坐下:「你觉得?」 「哦。」叶云疏懂了,转身回厨房拿了碗,一个装醋一个装辣椒末,「这辣椒太辣,你少吃点。」 「你去哪?」叶云疏还没走两步,江晏就看向他。 「厨房,吃饭。」 「你…」江晏陡然想起,自己是不允叶云疏和他僕人与他同桌的,想到这,江晏蹙眉:「走吧!」 「哦。」 吃饭吃到一半,青瓦滴滴答答响起,下雨了。 一阵秋风起,叶云疏打了个冷战,连忙生火烧水,顺带取暖。 「叶云疏。」 「来了。」叶云疏擦擦手跑进堂屋,一看江晏只吃了馍,螃蟹是一个都没有动,「你不喜欢吃螃蟹吗?」 江晏余光扫过叶云疏的脸,手中的筷子在装螃蟹的晚上一敲,其中含义不能在明显。 「你要我给你剥?」 「不算太蠢。」江晏转动筷子,「过来,怎么?不愿意?那玉佩可是我母亲的遗物,被你拿去当了。」 「可…也是为了救你。」叶云疏小声地说。 「嗯?」江晏看着叶云疏,「什么时候赎回来?」 叶云疏张张嘴,上前拿起螃蟹开始剥壳:「好了,剥好了,你说玉佩不急的。」 「看我心情,去烧水,吃了螃蟹全身一股味。」 「哦。」叶云疏回到厨房,肩膀一垮,还说友好相处,还是老样子,那么会折腾人,往灶膛里塞了柴火。双手合十,阿娘,疏儿求你保佑里面那人早些好,早些离开。 第61页 -------------------- 感谢在2022-12-29 21:31:03~2022-12-30 21:3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故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雨停了。」 秋雨下了一夜,早上起来四野都笼在一层雾气之中,不过还是能一隐约看到天际的一抹红。 厨房蒸笼里的馒头崩裂,叶云疏挑挑拣拣选了几个好些的送到屋子里,自己就吃品相不好的馒头:「阿旺,今日你在家里看家,我去山里一趟。」 昨天上山肩上勒的印子还没有消,绳子一挨到肩膀就疼得厉害,叶云疏连忙往旁边移移位置。 江晏昨夜睡得沉,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看着放床头的馒头就知道叶云疏出门去了:「这个蠢货。」 暮色西沉,墨云一点点将天际覆盖,最后只余屋子里一盏油灯微亮。 江晏依旧盘膝而坐,手边是早上叶云疏放的馒头,未动分毫。 「喵。」「汪」几只猫狗在门边懒懒躺着。 江晏不耐的睁开眼:「朝我叫唤做什么?找你主子去。」 猫狗大概也是知道他色厉内荏,继续在门口打闹玩耍。 「我和你们主子立下合约,可不是你们,滚。」袖子扫出一片内劲,猫狗被推出去好远,吓得它们炸起毛朝江晏叫唤,「再叫,再叫我就不客气了。」 「你怎么和它们较真?」叶云疏在外面就听到江晏对猫猫狗狗的威胁。 「喵」「汪」 受了委屈,猫猫狗狗都跑叶云疏身边,他连忙蹲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别怕,没事了。」饶是这样也有两只小猫害怕的挂在叶云疏身上,没办法他只能伸手抱住,看着它们瑟瑟发抖有些责怪江晏:「你那么大的人别欺负它们。」 「不欺负它们,欺负你?」江晏说完就住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别扭的转移话题:「这可不怪我,谁叫它们摊上不负责的主子。」 厨房边上装食的碗已经空了,叶云疏知道是饿着它们了,歉意地摸摸:「对不起,马上给你们弄好吃的。」说完他也看到早上给江晏准备的馒头,「你怎么没有吃?」 「难以下咽。」江晏道。 叶云疏想想今天自己吃并没有觉得什么,最后只能认为这人又闹脾气了:「我先去弄饭。」 红薯洗干净,想了想叶云疏还是把红薯皮削了,才切成块倒进炉子里,抓几把米淘洗一併加水进去,「该买米回来了,再不买就没有米下锅。」 江晏没吃的馒头切成片,放进锅里烤干,昨天吃螃蟹的辣椒末没有用完就一併倒进去佐味,空气中瀰漫着一股香味更多的是辣味,呛得叶云疏一连打几个喷嚏才缓解下来。 「明日我要去金丰镇,你不吃馒头我给你煮几根红薯好吗?」叶云疏躺在矮床上看着那边的人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半晌,也没有任何回应,就在叶云疏以为江晏睡着的时候:「我也去。」 「什么?」叶云疏一下子就坐起来。 「没听懂?我也要去。」 「不是。」叶云疏急了,「你的腿还没好,不能去。」 「我只是告诉你,你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去。」 「你。」叶云疏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去金丰镇可远了,你的腿,不去好吗?你要做什么事我去。」 「去杀人。」江晏嘴角一勾,「你可以吗?」 叶云疏缩缩脖子,「不可以。」想想又弱弱的问:「你真要去?明早可是要很早出门的。」 「废话真多,再说我割了你舌头。」 连忙捂住嘴,往被子里一藏,你要去就去,反正疼的不是我。 将眼前一幕收入眼里,江晏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不见,转而是沉重,他竟然会因为一个蠢货笑… 次日一大早,叶云疏背了个大背篓,手里还拎了一个篮子和江晏不远不近的走着。 「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一会走到半路可就没法后悔了。」叶云疏目光落到江晏腿上,那天给他包扎时的场景还在眼前,肿得不成这样也不知道他再想什么。 江晏一步不停,用行动告诉叶云疏的决定。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终于亮起来,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叶云疏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追上江晏:「金丰镇里有好多通缉令,你去会不会被认出来?」 「通缉令。」江晏不在乎,「可有画像?」那些人一路上暗杀不断,可是给他们一百个胆也不敢把自己的画像画出来。 「这倒没有。」叶云疏摇摇头,「可万一有人认识你怎么办?你可别忘了那些被你杀了的人。」说着叶云疏声音越来越低,生怕被人听见。 江晏笑了笑,这蠢货虽然笨了点,竟也会关心自己:「怕连累你?」是了,这蠢货惜命的很,怎么会关心自己,怕是会连累到他自己吧! 叶云疏不知道江晏心里是如何想的,点头又摇头:「怕,但也真的担心你出事,毕竟我们在一个屋檐下那么久。」 「哈!」江晏笑出声,罢了,这个蠢货,「放心,我来金丰镇是有要事要办,进去之前我们就分开走。」 「分开。」叶云疏有些惊讶「那你还回来吗?」 「你说了。」江晏满脸都写满了,你是蠢货吗? 第62页 叶云疏是真想江晏别回来:「我只是想着你换个好点的地方,伤也很好的快些,你放心玉佩我会赎回来,届时我给你送来。」 江晏看他一眼,读出叶云疏眼里巴不得自己走的意思,心里莫名烦躁:「没听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袖子一甩,脚下运着内力,几步就走到百米之外。 「那他这意思是,还要住很久吗?」叶云疏头一晕,好一会才缓过来,「住就住吧,我不信能住一辈子。」 「豆子果,又甜又糯的豆子果。」叶云疏寻了一处空地摆好摊子就开始叫卖,「大娘,你买点吧,可甜了。」 「真有那么甜?」大娘脸上抹着浓重脂粉,一笑红唇似吸了血一般,只是她问着豆子果眼神却打量货物一般打量叶云疏。 「嗯,很甜。」叶云疏被看着头皮发麻,但想着能把豆子果卖出去,重重点头。 「哈哈。」大娘用手帕掩住大笑,「那行,我买。」 「那大娘你随便选。」从背篓里拿出干荷叶,「大娘你放这里面。」 大娘一边挑选豆子果,眼神不落叶云疏身上每一处,尤其是看到他洗的发白的衣服和针脚细密的缝补,「多少钱?」 「八个,大娘给两文钱就好!」 「哈哈。」大娘笑的诡异,「我说小公子,你这走了几座山才摘的果子,赚的钱也太辛苦了。」 叶云疏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这么说,大概是很心善的人吧,「谢谢大娘,不辛苦。」 这话又逗的大娘直笑,最后很艰难的才止住笑意,朝叶云疏勾勾手指示意他靠前。 这笑意怎么那么奇怪?叶云疏心里升起警惕:「大娘有什么话就说吧。」 「哎哟,看小公子怕我是坏人吧?」大娘撩撩头髮,「放心,我不是坏人,唉……」脸上神色直转急下,帕子擦擦眼泪,「我只是看着你想起我那早夭的孩子,若是他还在也有你这么大了。」 「抱歉。」叶云疏低下头,想起阿娘走时落在自己手上的泪,母子阴阳相隔莫过于世间最悲悸的事。 「唉……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大娘擦干眼泪,「我啊。唉…多管闲事,我只是…」欲言又止。 叶云疏心里的好奇被勾起来,试探的问:「大娘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大娘眸中流光一转:「我只是看你那么瘦又穿的不好,想帮你找个活,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活。」叶云疏来了精神,玉佩还差好大一笔钱,如果自己找个活做肯定能快点赎回来,「敢问大娘是什么活?」 上钩了!大娘没想到一早上还能遇到这么好的事:「简单,我一看就适合你做。」 「我?不知道是什么活?」 「这可不行说。」大娘笑的阴险,「不如小公子跟我去瞧瞧?保管不会后悔。」 叶云疏只觉得哪里奇怪,又说不出来:「大娘不如留个位置,我卖了东西就过来」 「这东西算什么。」大娘一把抓住叶云疏的手,「去哪里,随便贵人给点赏赐就能买一大堆这些东西。」 「我卖了再去」叶云疏还是有些怀疑。 大娘像是被叶云疏气着了,但又捨不得放过:「那我全买了,你帮我背过去顺道看看那地方如何?」 「全买了?」 「是啊。」反正到时多的你也得给我吐出来。 叶云疏有些意动,「大娘。」有些不好意思,指指旁边的皂角,「我还要卖这个。」 真是事多,不过又想到什么,大娘一拍手:「我也买了,刚好买回去做洗髮膏,小公子就快点跟我走吧!」 「钱。」叶云疏摸摸耳朵,「皂角十个一文钱,这里有五十多个,大娘帮我介绍活,就给五文钱,还有豆子果,一起给二十文钱如何?」 「行行行。」大娘果断掏钱。 这么快就把东西卖完,还找到一个活,叶云疏有些高兴,几下收拾好东西背着跟在大娘身后:「不知怎么称唿大娘?不能一直就叫你大娘吧!」 「哎呦,小公子年纪和我儿子相仿,就叫我姚妈妈吧!」 姚妈妈!叶云疏念叨了几下,这称唿怎么那么奇怪,一时心里的警惕再次升起,同时也发现姚妈妈带的路越来越偏僻,按下心中情绪:「姚妈妈,敢问那地方是做什么的?」 「端茶倒水的。」姚妈妈应付这些问题早就轻车熟路,转而还安慰叶云疏,「你别以为端茶倒水是下等人做的,可遇到的贵人都大方着了。我介绍过去的人没有不感激我的。」 「是吗?」 「是啊!小公子你就放心吧。」姚妈妈回头朝叶云疏招招手,让他走快些,「对了,小公子你怎么一个人来卖东西,你背那么重的家里人也不来帮帮你。」 「他们忙其他的活。」叶云疏本想如实说,可还是小小的撒了个慌。 「原来是这样。」姚妈妈点点头,「都是苦命人,不过小公子我和你说你到这里来干活,赚的钱就能帮到家里人了。」 「真的吗?」想到好几天没回来的梧桐,叶云疏决定去看看,若是真能赚些钱也能分担些事。 「到了。」姚妈妈在一处铁门前站定。 叶云疏看过四周都是用木门做的,唯有这道门是铁门,想赚钱的想法有些退缩,姚妈妈好似察觉到叶云疏的想法,朝他走近两步:「这来来往往的都是贵人,门不扎实点被贼偷了怎么办,你说是吧?小公子。」 第63页 「嗯」 「那就跟我进去瞧瞧。」姚妈妈过去重重敲了几下门。 一阵风过,叶云疏好像听到什么:「姚妈妈,我想起家中还有事,下次来看。」 「来都来了,就留下来。」一路废了那么多口舌,都到门口岂能说走就走,「来人啊!上货了。」 -------------------- 2022年的最后一天,希望所有不好的都随之而去,待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都是欢喜。 第三十二章 瞬间从铁门后涌出七八个大汉,手持棍子将叶云疏团团围住,姚妈妈手中帕子一甩:「好说好话你不进,就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敢!光天化日之下你敢强行抓人。」叶云疏后悔不已,明明已经觉得事情不对,是他贪心了。 「哈!我怎么不敢?」姚妈妈眼睛一瞪,「抓起来,刚好今晚上张大人要来,不听话的雏儿训起来才带劲。」 「滚开。」叶云疏再傻也明白姚妈妈话中的意思,没想到这里竟是那种地方,自己可不能被抓到那里面去。包皂角的粗布甩出去,皂角撒开,趁机叶云疏就钻了一个空子往外跑。 「给我抓住,抓不住有你们好看。」 「别过来。」背篓丢出去,叶云疏拼尽全力往巷子口跑。 姚妈妈的手段有多可怕,这些大汉是不敢想的,所以他们不能让人跑,孔武有力的长臂一把抓住叶云疏头髮,「过来」 「啊!」叶云疏一阵痛唿,整个人往后一退摔在地上。 「啊。」 「啊,救命!」 被抓住的一瞬叶云疏绝望,若是真落入那地方他只能找根绳子以保颜面算了,谁知耳边一阵哀嚎。 「你是谁,敢破坏我的好事!不知道…」 「张大人?你觉得他保得住你?」江晏一脚把个大汉踹过去撞倒姚妈妈,两人呕出一口血,顿时失了叫嚣的力气。 「主人。」词宋轩掌柜紧张的上前一步,「你的…」 江晏抬手让他住嘴,自己径直朝叶云疏走过去,踢踢他肩膀:「死了?」 声音有些熟,叶云疏睁开眼,与站着的江晏看了个正着,「是你?」 「那你以为是谁?张大人?」江晏问道。 叶云疏爬起来:「不是,谢谢你。」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江晏见叶云疏完好无损,只是手腕上的擦伤有些刺眼,「这里可不卖东西。」 「她说给我找活干。」叶云疏说着都不寒而慄,如果被抓进去后果不堪设想,也越发懊恼自己犯蠢。 江晏冷笑,余光扫过姚妈妈,后者顿时吓得不停往后挪:「的确是给你找活干。」 叶云疏头埋的更低了。 词宋轩掌柜左右看看,上前一步:「主人,那这些人?」 「处理干净。」走了几步见叶云疏还杵在那里「怎么?捨不得?想去伺候张大人?」 「没有。」叶云疏眼睛一酸,飞快朝江晏跑过来。 江晏发现叶云疏还挺爱哭的,「哭…」 这厢叶云疏又想起自己丢下的背篓,抹着泪转身去捡,话说到一半的江晏差点把舌头咬了:「叶云疏,我看你简直蠢到无可救药!」 「背篓,背篓很重要。」叶云疏抓紧绳子。 词宋轩掌柜在旁边摸摸鼻子,没想到这人那么好笑:「主人,你们先回去,这些我来处理。」 「嗯。」江晏点点头,「走。」 「哦」叶云疏亦步亦趋的跟在江晏身后。 停住,叶云疏直直撞江晏身上,眼见就要摔倒,腰间一紧,江晏伸手抓住叶云疏手腕:「疼不疼?」 「疼。」腰间的手让叶云疏有些不舒服,扭扭身子。 「哼。」江晏手不松,反而还用拇指重重摁了一下伤口「真那么疼吗?。」 「嗯。」 「那就去上药。」这句话莫名的带着一丝笑意,叶云疏抬头,江晏面色没有一丝异样。 进了词宋轩,才发现里面和外面大相迳庭,亭台水榭,假山流水应有尽有,而且那道围墙:「原来那巷子就和这里一墙之隔。」 「是啊。」词宋轩掌柜未玄拿着纱布和药过来,「我和主人正在议事就听到叶公子的声音。」 「谢谢你们。」要不是他们出手叶云疏觉得自己怕是逃不掉。 「咳。」 江晏看着两人说话,轻咳一声,未玄低低一笑:「我去端水给叶公子清洗伤口。」说罢还打了个哈欠,走路摇摇晃晃跟没睡醒似的。 「谢谢你。」叶云疏倒了一杯茶送到江晏手边,「我一定努力赚钱把玉佩赎回来还给你。」 「你信那老鸨就是想赚钱赎玉佩?」江晏问道。 叶云疏点点头:「我,我只是…」 「你那脑子里面就全装的包子馅吗?世上会有这种好事轮到你?」江晏越想越气,抬手就给了叶云疏一个脑瓜崩,「蠢货,白痴。」 「我就是…」叶云疏又想哭了,「对不起。」 江晏住嘴,他还有好多话没骂,可叶云疏这哭哭啼啼的样子他又骂不出口,将未玄拿来的药和纱布往前一送:「上药。」 「哦。」 「蠢货。」叶云疏不明白怎么又被骂了。 江晏气急的抓住叶云疏的手:「未玄,你磨磨蹭蹭想死吗?」 「来了,来了。」未玄端着水从月洞门后冲出来,「水来了。」放下「我走了,主人有事喊我一声。」说完又飞快地跑走。 第64页 江晏沉着脸,拉着叶云疏的手往前一拽,哗啦啦浇水,疼得叶云疏想掉眼泪花又生生忍住,他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 最后,江晏包好纱布,打了个结,叶云疏在江晏给他上药的时候想了很多,这人虽然脾气时好时差又爱阴阳怪气还爱找茬,可是…到底也不算多差,还有就是:「这位公子,你是不是担心我,啊!」 叶云疏捧着手,刚刚那一下江晏可是一点都没有留情,「我会担心你?一个无知蠢货也值得我担心?」江晏站起来,走了两步,连他腿疼得有些簸都懒得掩饰,「我会担心你?你说什么笑话。」 「嗯嗯,我在说笑话。」叶云疏连忙道歉,「你快坐下,你腿不疼了吗?」 「和你有什么干系?」江晏袖子一甩,桌上了杯子落在地上四分五裂,「贱民。」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被噼头盖脸骂一顿,叶云疏呆呆愣愣的看着江晏离开,等他走后未玄才从角落冒出来,「这位公子不错不错!」 「怎么?」 未玄凑上前,神神秘秘的说:「一般让主子这么生气的人已经坟头长草了,你很不错。」 「可能他还没想起杀我。」 好像也是。未玄尴尬一笑:「我这清净,叶公子可以随便找间屋子休息。」 「不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已经让叶云疏的承受能力提高了一大截,「家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你不和主子一道?」 叶云疏一顿,摇头:「不了,他不一定愿意和我一道,今日谢谢掌柜。」 「不谢我,回头你谢主子就是。」 「嗯。」叶云疏点点头,心里却是想着他未必会回来,毕竟被自己气得那么狠。 虽说胆子大了些,可一个人走在路上叶云疏还是有些怕,生怕姚妈妈的人从哪里钻出来,不过…叶云疏想到江晏让词宋轩掌柜去处理,应该处理好了吧?想到这叶云疏又忍不住笑,自己竟然会相信他会把事情处理好。 一路连走带跑,等看到刻着青花村三个大字的石碑叶云疏才终于吐出一口气,整理整理头髮衣服才慢悠悠往村子里走。 「叶公子去哪里了?」村民见到他问。 「去卖东西了。」说到这,叶云疏连忙摸摸胸口的荷包,那姚妈妈买东西钱在这里,自己算不算赚了?只是今日发生的事也太过吓人,可不能再发生了:「叶云疏这次都怪你,怪你起了贪念,可不能再有了。」 「公子,你在说什么?」梧桐突然从土坡上冒出头,说着还扮了一个鬼脸,翻身从土坡滑下来,「公子,你好像长高了些。」伸手比划比划。 「真的?」叶云疏平日哪里会注意到这些,「梧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回来。」梧桐伸手接过叶云疏肩上的背篓,「回来没看见公子又没有瞧见背篓就猜到公子去镇上,特意来等你。」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梧桐露在外面的皮肤黑了些,不过也结实了些,想必在外吃食不会差。 「对了,公子你还没说你刚才在自言自语什么?好像不高兴?」 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过去,告诉梧桐也是徒增他的担忧,遂叶云疏笑着摇头:「就是想到什么时候才能赎回玉佩。」 「哦。」梧桐点头,「公子也不用太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哪天我们在路上捡到宝就可以把玉佩赎回来。」 「但愿吧。」 回到家里有梧桐在,粗活重活细活都是他抢着干,看叶云疏衣服有些脏就跑到厨房烧水,准备衣服给叶云疏沐浴。进进出出跑了好几趟梧桐才发现,激动地跑到叶云疏身边问:「公子,那人了?难不成走了?」惊喜溢于言表。 一提到江晏,叶云疏的心就起来,如果他回来得求他别说漏嘴了:「不知道,他和我一道去金丰镇说是有要事要办。」 「那最好别回来了。」梧桐哼着小曲往厨房里走。 梧桐走后,叶云疏就看到站在门外的江晏不知道刚才说的话听到了多少,心虚的回头,梧桐还哼着去烧火,赶紧跑过去:「你回来了?你的腿可还好?我扶你进去。」 「怕我告诉你的下人?」江晏一眼就看出叶云疏的小心思。 看穿就看穿,叶云疏也不扭捏,点头:「嗯,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梧桐,我怕他担心。」 「不告诉他,我有什么好处?」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江晏微别过头,拖着步子往里面走,「我没你那么无聊。」 这意思就是不会说了。叶云疏一喜,「我扶你进去。」胳膊一下子被扶住,江晏下意识想拒绝,可看到叶云疏脸上的欢喜又生生忍住,要扶就扶,有人上赶着做拐杖何乐而不为。 梧桐却是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不在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公子和那人的关系这么好了吗?以至于叶云疏进到厨房梧桐还是满心惊愕。 「梧桐,梧桐,火星子掉脚背上了。」 「什么!」梧桐一下子跳起来,不停的用手拍打,结果听到叶云疏的笑声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鼓着脸理理衣服,「公子学坏了,骗梧桐。」 「我可没有,就是看你发呆逗逗你。」 梧桐还是气鼓鼓的,但心里还是很高兴,只要公子过得好,过得开心就好。 -------------------- 第三十三章 第65页 梧桐在家里呆了两日,入秋了,接着便是隆冬,西晋普通老百姓大多是用泥砖修的房子。时间一久,加上风吹日晒,墙体难免会裂缝,若是不修缮等到冬日风一吹,无孔不入透体生寒。 因而郭工头接的活就更多了,加上他为人好,十里八乡的人都找他,以至于梧桐休息了两日就匆匆赶去做活。 「掌柜用的药果然不错,你的腿伤好的差不多了。」叶云疏凑到江晏小腿跟前,前几日还能看到伤疤,今日就变成浅浅一道,叶云疏觉得要不是伤口太严重肯定一点印子都留不下。 「伤好了,你赎玉佩的钱攒够了?」江晏心情有些不舒服,他都不嫌弃这地方破烂,这蠢货还先嫌弃起自己来了。 「没有。」叶云疏一下子就焉下来,「我又不是要赶你走,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是我觉得你肯定有其他的事要做…」 「你说的。」 「什么?」叶云疏反应不过来。 江晏换了一个动作,「想住多久住多久。」 顿时叶云疏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色有些僵硬,「你真的没事去做,我看未玄昨日还来找你。」 「未玄?」江晏眼神一凝,「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么熟了。」 「哦,昨日我送了他一条鱼,他就告诉我他名字还让我去词宋轩看他写的话本。」叶云疏一直想写话本赚钱,但是奈何没那实力,故而对写话本的未玄很是好印象。 「哼!」江晏不屑,「两个蠢货。」一个一条鱼一个话本,简直愚不可及。 「我蠢,那你写个话本给我瞧瞧。」叶云疏嘀咕。 江晏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叶云疏:「你在说什么?」 「没?」江晏不信,「不诚实的人会掉牙齿,掉干净。」 叶云疏没被唬着,这个把戏他五岁阿娘就不拿来骗他了,「我是说真的,玉佩我一定会赎回来的,你若是有事就去做,别耽误了。」 「呵。」江晏伸手捏住叶云疏下巴,「万一我前脚走,你后脚就跑了,我哪里去找人,嗯?」 「不走,不会走的。」叶云疏保证的说,顺带挣脱江晏的桎梏。 指腹的柔软消失,江晏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我的事和你没关系,做好你的事。」 「哦。」叶云疏坐到一边去,歪歪头看着江晏。 江晏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眉头皱的更紧了:「出去。」 「哦。」叶云疏依言出去,坐到台阶上抱起一只猫,这是他才捡回来的一只黑猫,被人从屋子里丢出来,刚好被叶云疏接住,「还没有给你取名字了,你从天而降不如就叫天降吧。」 屋子里,江晏听了满头黑线,厌恶的抖抖衣袖,上面全是猫毛和狗毛,天气冷了,那些猫狗也不怕人,一个劲的往床上跑,稍不留神就上来好几只:「叶云疏,你管好你那些猫狗,再往我床上跑我全打死。」 「那是我的床。」叶云疏有些委屈,那床是他的,结果被这人占了那么久。 「现在是我的。」完全忘了当初嫌弃的样子。 逗了会猫,叶云疏才净手到厨房,本打算卖了豆子果就买米,结果发生些插曲不仅没买米连那五两银子的主人都没有去拜访。 「下次去吧。」叶云疏想了想开始动手做饭。 「叶云疏。」围墙上突然冒出一个头,是未玄,「快给我开门。」 「来了。」跑过去打开门,「你敲门就是,爬墙可别摔了。」 未玄摸摸鼻子,若是他翻个墙都能摔。罢了,笑眯眯的点头:「云疏说得对,你看我给你带的东西。」手上提的包袱打开,入目是厚厚几本书,从书名看全是话本子,「给你看,打发时间。」 「嗯,谢谢你。」叶云疏如获至宝。 未玄也很高兴,继续扒拉包袱:「我还买了米面,肉,你看看。」 难怪这包袱如此巨大,想到这叶云疏奇怪的看向未玄,刚才他一手提的,这么大的包袱。 「云疏再看什么?」未玄低头打量自己,哪里不妥吗? 「没。」叶云疏收好书,「未玄你这些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 「可别。」未玄摆摆手,「我是送你的,感谢你照顾主人。」说完像是想起什么,「我去拜见主人,云疏你自个收拾,我可以吃个午饭吧?」 「当然可以。」叶云疏点点头,心里开始盘算做些什么来招待未玄。 「叶云疏?云疏?」江晏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似笑非笑:「你很闲?」 叶云疏刚把未玄带来的米面肉拿出来就看他像是被鬼追一样跑出去,「未玄你去哪里?饭…」 「不吃了,我还想起有事。」话落,人已经不知道跑出去多远。 叶云疏有些摸不着头脑,大概他真的很忙吧!转身继续收拾东西。 下了几天的雨,好不容易太阳冒了个头,叶云疏翻箱倒柜的搬出冬日的厚棉被和衣物,打算好好晒一晒。 「叶云疏我的衣裳了?」江晏坐在堂屋里抄着手问。 「你的衣裳?」叶云疏反应不过来,等到江晏不耐烦的时候才明白他是说冬天的衣裳,「你已经在这里好几个月了,你?」 「不是你说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吗?不承认了?」 叶云疏头疼,但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可…我,我过几日去镇上看看。」 第66页 江晏见叶云疏吃瘪心情舒畅:「那你可要记得,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嗯。」 因着这件事,叶云疏一天的眉头都没有解开,终于等到天黑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从堂屋角落翻出十多根木箭,去厨房拿了些油坐到台阶上开始打磨。 「半夜三更不睡觉,蹲在这里做什么?」江晏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发现本该早早进屋的人没进来。 叶云疏拿起木箭在油里浸泡一会继续打磨:「明天我要去山里。」 「打猎?」江晏拿起一根木箭,不可置信的看着叶云疏「你?」 「嗯。」叶云疏早就想着要不要去山里打猎,奈何一直过不了心里那关,最后还是囊中羞涩不得不放弃许多。 这些时日江晏也算是了解叶云疏,到山里从不打活物,只挖草药和些山珍,没想到这遭竟然动了这念头:「我可是听你下人说你偷放猎物,你还会去抓它们?」 叶云疏一下一下的磨着木箭:「我也不想,但是生计所迫。」 「生活所迫,怕不是生计,是我吧?」江晏伸手捏住叶云疏后颈,「心里可怨我?」 叶云疏不说话,江晏越发心烦:「说话。」 「你掐疼我了。」叶云疏眼里又浮上水光,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 江晏顿时手松开,一点一寸的发疼发麻,喉咙像堵了好多棉花,最后哑着声音:「抱歉。」 叶云疏别过头,飞快的抹去眼下湿意,江晏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在那里看叶云疏把一支一支木箭打磨好。 调弓的时候,叶云疏只见过梧桐怎么做,轮到他做调整了半天反而越来越歪,正急得满头汗,江晏伸手握住弓:「我来。」 自己的确不会,叶云疏松开手转身去收拾其他东西,江晏看着叶云疏的背影,没有要和自己说话的意思,看来是真生气了,低头几下调好弓:「明日我和你一道去山里。」这蠢货平日杀条鱼都要道个歉,等他遇到猎物道完歉怕是都跑没影了。 叶云疏还是没说话,进屋,还反手关上了门,江晏看得一挑眉,这蠢货脾气见涨啊。 次日,叶云疏背上背篓就出门,看着摆在面前的几个饼,江晏拿起追了上去。 「你还学会耍脾气了,是我对你太好了。」江晏一把揪住叶云疏后领,「从昨晚到现在你一句话不说,信不信我捏死你。」 「你捏。」叶云疏梗着脖子,「快点动手,死了我好去投胎,说不定还能投成我阿娘的孩子。」 「哈,我看你是蠢到做梦。」 叶云疏又要哭了,江晏手松开,面色不善地给他理好衣领:「别哭,再哭就把玉佩还给我。」 「我哭不哭不要你管。」叶云疏扯扯衣裳,一边往山里跑。 「谁稀罕管你?」转身往回走,可没走两步,江晏还是追上了叶云疏,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山里去。 这次叶云疏没有等江晏,一路上走的飞快,甚至推开挡路的树枝也没有留情,江晏抬手挡住树枝的反弹,看着叶云疏的背影,脾气还真大!罢了,算是我的错,看在你救过我几次的份上懒得计较。 一连翻了几座山,叶云疏拿出水袋喝了一口,后面没有人,他是不是走丢了?腿是不是又疼了?想到这,叶云疏立马给自己一巴掌,叶云疏你又不是受气包,不管他!大步继续走。 江晏从树后出来,叶云疏的动作他看在眼里,嘴角微动,这蠢货可真是蠢到不行,难怪那么喜欢哭。 背篓里的草药一点点增加,叶云疏站在比他高的杂草之间,抬头往上,树木遮挡看不见一丝天色。 得继续往前面走,结果没走几步就听见扑哧扑哧的振翅声,十多只野鸡从草丛里往树上飞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追着跑了几步,被脚下草茎树藤横生绊了几个趔趄,叶云疏才反应过来从背篓里取出弓箭,跟在后面看的江晏摇摇头:「你慢腾腾这样子,野鸡飞几个来回你也抓不住。」 叶云疏咬住下唇,继续屏息听着动静,突然几只野鸡飞出,抬手拉弓引箭,力度用的不对,不停颤抖,江晏看不下去了:「你这是浪费东西。」 从身后环住叶云疏:「这样。」微热的唿吸打在叶云疏耳边让他忍不住动动耳朵,两手覆在叶云疏的手上,「看好了,这才是打猎!」 话音落,木箭飞出,将一只野鸡死死钉在树干上,临死的悲鸣,草丛里飞出来的野鸡更多了。 「我教你三箭齐发。」 三箭箭无虚发,叶云疏看直了眼,野鸡逃窜远去,他还愣着,对此江晏很满意:「傻眼了,下次敢惹我生气,我就这样把你串起来。」 这会叶云疏才顾不得江晏说什么,只是循着野鸡落下的方向去捡。 江晏站在高处,抱着手看着叶云疏跟个骡子似的跑来跑去,不禁想笑,这蠢货怎么那么蠢,但凡他开口让我…不对,刚才这蠢货的动静不大怎么会引起那么大动静? 而且这会也太安静了些,警惕的往周围看去,远处草和树叶晃动,老虎?这里竟然有老虎。 叶云疏此时还朝着老虎的方向走去,空气中血腥味瀰漫,老虎压低身子作攻击状。 「叶云疏。」 飞身过去捂住他的嘴,叶云疏还以为江晏又要做什么,不停挣扎,老虎一抬头,嗅嗅空气中的血腥,耳朵一抖,巨大的虎掌踩倒草丛。 第67页 「老实点。」捂着嘴,背篓碍事,江晏想过给他扯下来扔了,可下一秒叶云疏含泪的眼睛就让他打消念头,拉着叶云疏一转让他面对自己,低下头:「山里有老虎,抱紧了,我带你离开这。」 「吼…」 话还没有说完,老虎震耳的吼声响起,丈高的灌木和杂草倒下,老虎发现了他们。 「走!」 在老虎眼里,这两人不过是站立的食物,野鸡太小它看不入眼,这两个食物刚刚好。 叶云疏看不见老虎,但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和耳边的吼声。山里有老虎他听过村里老人说,只是那只是流传在口中的传言,从来没有人见过,没想到真的有,还被自己遇上了,下意识的抱紧江晏。 后者搂住叶云疏的腰,说话的声音引的胸膛震动:「打来做张虎皮毛毯如何?」 这会叶云疏的嘴恢復自由,江晏打坐不是修仙只是内伤打坐调息,这是未玄告诉他的:「我觉得我们还是跑吧!」 自古流传下来的传说不少,对老虎的描述尽是一掌碎山石,一啸惊日月,虽刚才的虎啸不至于惊动日月可耳朵这会还发疼不是假的。 「真不要?虎皮毛毯可值钱了。」 「值钱也不要,别打它主意,我们走。」 「吼。」一个虎扑。 江晏脚尖一点带着叶云疏飞身到旁边树干上,老虎矮下身子,做好攻击准备。 叶云疏也得以看清老虎的样子,太大了,比村里老伯的大水牛还要大,「快走,老虎能上树,快。」 「咔嚓。」虎扑过来,树应声倒下,江晏也带着叶云疏往另一棵树飞去。 「把你背篓扔了,里面有野鸡,血腥味在吸引它。」江晏说道。 「好。」叶云疏飞快挎下背篓绳子,江晏抓住边沿朝身后老虎扔过去,也借着老虎视线被转移往远去飞去。 就在几个飞跃要落脚的时候,江晏瞳孔一缩,这山里竟不止一只老虎。 -------------------- 感谢在2023-01-01 21:39:39~2023-01-02 21:4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故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四章 「吼呜!」一声长啸,老虎也发现了他们,喷出一股热气,几欲闻见其中的腥风。 江晏不得不凌空改变落脚位置,「嗯唔。」痛被江晏忍住,新的落脚位置过去怕是要撞上石头,这蠢货怕得包子馅都得漏出来,还是自己代他受了。 「你没事吧?」叶云疏能感受到江晏的颤抖和他瞬间变白的脸色。 江晏笑笑,「没事。」身后一阵热流,鲜血而下,「你以前可来过这里?」 「来过,但是没遇到老虎。」 「从哪里走的?」 叶云疏转头看了一眼,「那边,但…」 「就走那边。」自己大概是疯了,带着这个累赘「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飞跃间,两边树木飞快往后退,身后两只老虎紧追不捨,叶云疏说道:「路不好走,很滑。」 江晏也看到了,从山上往下流的一道瀑布,两边石头树木长满青苔,但是身后的老虎,江晏深吸一口气:「抱紧我,闭眼。」 脚尖一点,瞬间变换几个位置,谁料到了中途胸口筋脉一窒,内力大乱,往下坠落的速度很快,江晏只来得及护住叶云疏就摔进水里,溅起大片水花。 「哗啦。」叶云疏从水里冒头,没成想那瀑布之下竟还有地下河,全身又冷又疼,拖着步子上了岸,叶云疏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是他护了自己。 哗啦轰隆往下的水声震耳,这里应该就是山脚那条河的源头,不然枯水期上游河水干枯,那条河还有水,原因就在这。 「他了?」叶云疏的确生气,但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不要命的为自己挡去大部分伤害「喂,你在哪里?」 地下河很暗,只有上方顺着裂缝照进来的斑驳亮色,「有人吗?」回音阵阵。 在哪里?叶云疏努力的搜寻每一处,不好! 河水落下的方向,叶云疏飞快的往那里跑,摔倒又爬起来,他看见了,江晏躺在那里,刚好被一块石头拦住,但从高处流下的河水冲着他不停晃动,眼见就要被冲下去,叶云疏抓住了他的手。 「喂,醒醒!」拖上岸,才发现他的脸色有多难看,「你醒醒。」 没反应,急着解开衣襟,贴到胸口上,还能感受到一点点起伏,叶云疏的眼泪又要落下,「你醒醒。」 俯下身渡上几口气,又按按胸口,如此反覆几次,江晏手指一动,咳出一口带血的水:「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我没那么容易死。」 「嗯嗯」叶云疏抹了抹脸,「你。」 一看,人又昏了过去。 「你醒醒。」伸手去探探鼻息,在唿吸,与此同时也看到手上的血迹。自己是没有受伤的,那就是他,扯开衣服,白色里衣已经染红「你别死,你坚持住,我一定会带你回去,餵。」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晏睁开眼看到不远处生的一堆火,四处寻找不见人,想来这是他找的落脚地方,听着外面的水流声,这个蠢货。 咳嗽一声扯着全身都疼,江晏皱紧眉头,艰难的喘气。 「你醒了。」叶云疏抱着几根柴火从外面跑进来,摸摸江晏的脸又摸摸他的手。 第68页 「我晕了多久?」 「不知道,这里面不见天日。」叶云疏将捡来的柴火放火堆上,「好在今年雨水不多,不然这些柴还没法生火。」 江晏闭上眼睛平復着全身经脉的疼痛:「这是什么地方?」 「我猜应该是地下河,我们从瀑布掉下来被水冲进来的。」叶云疏摸摸架在火堆边上的衣服,已经干了,拿过去给江晏披上,「你没醒我不敢走远,现在你醒了我就去找点吃的。」 「不用。」江晏撑起身,叶云疏见状连忙过来扶着,「先去找出口。」 「我去看了,这周围都没有出口,就连头顶的缝隙都是岩石,没法弄开。」 「你那么蠢,会发现?」听着叶云疏心里头想反驳,但又想到这人捨命相救,不和他计较。 江晏借着叶云疏的力起身,拿了两根燃烧的木材往前走,叶云疏也学着拿了两根木柴跟上去。 地下河形成已久,将山体内部沖刷成巨大的,譬如江晏之前待的那个山洞,好在这些时候地下河水减少,除了落差处的巨大轰鸣,河水平缓流淌。 「你歇会吧。」叶云疏扶着江晏,「你很不舒服。」 「我们要快些出去。」江晏强撑着,脑中一片混沌。 「可是你伤口又在流血了,我去找,我去找,你在那里歇着好吗?餵……」眼见人往后倒去,叶云疏连忙扶住他,一摸额头全是汗,没法子叶云疏只好又把江晏背回山洞,趁火堆没有完全熄灭往上添了些柴火,「你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叶云疏。江晏手指动了动。 等到江晏再次醒来的时候,叶云疏就蹲在火堆边上烤着什么,听到动静回头,惊喜出声:「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一定饿了,先喝点水吃点东西。」端起一个像碗状的石头,「这是我在水边看见的,拿来烧水刚好。」 干裂的唇瓣碰到水,心里升起强烈渴望,大口喝着,「你才醒不能喝太多水。」叶云疏将石碗拿开,放到火堆边上继续温着,「在吃点东西,我可是抓了好久才抓到的。」 吃了几口,腹中有了饱腹感,江晏有了些精神,「这是什么?」 「鱼肉,河里抓的。」叶云疏不敢看江晏,还好这里光线昏暗,江晏也没有发现异常继续就着叶云疏的手又吃了好几块。 「可有发现?」 「没有。」叶云疏摇摇头,「但是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说。」 「你看这个。」叶云疏拿来一小把杂草的根茎,「这叫白茅根,这草在夹缝中也能生存,就算没有缝,它也能钻出一条缝来,我是在一处石壁发现的,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能不能破开那石壁出去。」 江晏垂眸,叶云疏的想法虽然笨了点,但也是目前唯一的法子:「嗯,带我过去看看。」 「等会去,我先给你上药。」 「药,这鬼地方你有药?」 叶云疏扬扬手里的白茅根,「这东西止血的,捣烂敷你伤口上能止血。」 叶云疏已经不是第一次给江晏上药,在洗干净的石头用力捶打,将白茅根锤烂,小心解开江晏的上衣,后背几处狰狞的伤口露出来,「这是你撞山壁撞的吗?」 「这么问,是要去把山壁给噼了吗?」江晏问道。 叶云疏听了很是认真的想了想:「那山壁太高,我可能爬不上去。」 「哈,你这个蠢货。」江晏一笑就扯到伤口,疼着眼角直跳,「动作快些。」 「嗯。」 顺着河水往下走,随着越往下河床两边也越发湿滑,江晏这时听到细碎的声音,看过去是几个小黑影跑过,「那是什么?」江晏咬牙切齿。 叶云疏缩缩脖子,「老鼠。」 想到刚才自己吃的,江晏胃里直翻滚:「叶云疏,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可是老鼠肉…」 「闭嘴。」 叶云疏捂嘴,江晏想吐又吐不出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地下河顺势往下走,河水落差也越来越大,耳边轰隆水声,江晏有些听不清叶云疏再说什么,示意他再说一遍。 「我说你冷不冷?」叶云疏说话间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寒战,江晏昏迷的时候他把衣服烤干,可走这段路衣服又被飞溅的水雾打湿。 江晏摇摇头,「不冷。」 「不冷,怎么会。」伸手摸摸江晏的手,和自己一样冰冷,「还说不冷,撒谎。」 江晏拉着叶云疏的手往前一拽,「站都站不稳,废物。」 「你不拉我我会站不稳?」叶云疏不知道这人又在发什么疯。 「哼。」江晏当没有看见叶云疏脸上的忿忿不平,伸手掐住他后颈往前一带,「不是冷吗?走快些。」 「你放开我,放开。」叶云疏忙着挣扎出魔爪,因而也没察觉到江晏为他挡去了大部分水雾,不过知道又如何,掐脖子也很疼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叶云疏指着前面的石壁,加上这段路也好走了些,趁机跑掉,江晏看看落空的手,这脖子可真细。 「就是那里。」 燃烧的木材靠近可以清楚看到石壁上的草根,江晏侧耳贴山壁上听了一会,的确能听到水流的声音,「退后。」 「等等。」叶云疏拦住他,「你是要用内力拍开它吗?」 第69页 江晏回头看着叶云疏,他的确是这样打算的,叶云疏摇摇头挡在石壁前,他不仁自己不能不义:「你受伤了,不能用内力。」 「你怎么知道我受了内伤?」江晏看叶云疏的目光带着审视,这蠢货总能给自己带来出其不意的东西。 叶云疏抿抿嘴:「听说书人讲的,而且你带我飞得好好的往下落,肯定是受伤了。」 说到自己半路后力不继栽下来,江晏也有些尴尬,真是太丢人了:「不让我用内力怎么破开石壁,还是你有办法?」 「嗯,我有办法,让我来。」 「你怎么来?」江晏倒是有些好奇,这个蠢货会有什么法子破开石壁。 就见叶云疏抱起一块石头,重重砸过去,江晏一懵,这法子? 反倒是叶云疏觉得这法子很好,举起石头一下一下的砸山壁。 「叶云疏,你用你脑子里装的包子馅想想,这山壁…」 「哗啦…轰…」山壁在叶云疏举起石头砸下去的瞬间塌出一个洞,江晏立马住嘴,这倒不是很蠢。 叶云疏趴下去看:「河,是山脚那条河。」说着更加卖力的砸山壁。 破开一个洞,再要砸碎旁边的山壁就容易许多,没一会叶云疏就砸出个容一人通过的洞:「我过去看看。」 俯身钻出去,河水离洞口约莫两米来高,丢了一块石头下去,水很深可以跳下去然后游到岸边。 「公子。」突然听到一声急切的唿唤。 叶云疏看过去,是梧桐,在然后是村里的村民都往这边跑:「找到了」 「在那边。」 「公子。」梧桐跑得最快,他听到消息的时候吓得肝胆俱裂,这几日四处寻找更是让他心生绝望,如今人终于好好出现在眼前,「公子。」 「梧桐。」 「小心。」江晏眸色一凝,一把抓住叶云疏,奈何脚下的石头太滑,两人直直落入水中。 「公子。」 「噗通」 「噗通」接连落水,梧桐一点犹豫也无纵身跳进河里,来找人的村民也跳河的跳河找竹竿的找竹竿,乱作一团。 -------------------- 感谢在2023-01-02 21:42:09~2023-01-03 21:4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泡脚鸡爪子、故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咳咳。」叶云疏从水里冒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梧桐,梧桐!」 「公子。」 梧桐也冒出头,过来搭救的村民纷纷游过来:「没事吧?」 「人没事吧?」 「我没事。」说完叶云疏就想起还有一个人,回头只见水面浮上一团血迹,不好,立即潜入水中。 江晏缓缓沉入水里,没有半点反应,只有身上汩汩冒出的血迹随着水往上。 喂!叶云疏游过去拽住江晏,后者继续往下沉,额头青筋冒起看样子是喝了不少水进去,你坚持住,我马上救你上去。 叶云疏捏住江晏鼻子,低头给他渡了几口气,谁料,江晏突然睁开眼看到尽在咫尺的脸,抬手钳制住叶云疏后脑勺并加深了这个吻。 这时梧桐也游过来,见状一把推开江晏,后者无力下沉。叶云疏不知道梧桐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自己也不能丢下他不管,再次游过去拉住人。梧桐心里万般不愿也只能过去帮忙,协力将人拉出水面。 村民也七手八脚的帮忙,把人抬上岸:「看看还有没有气?」 「快救人。」 「我来。」梧桐将叶云疏拉到身后,自己半蹲下抱起江晏让他趴自己膝盖上,重重拍下去。 「梧桐,你轻点他背上有伤。」 梧桐更不高兴了,这人竟然敢占自己公子的便宜,又狠狠拍了几下:「咳」 「水吐出来了。」 「吐出来就好。」 那边已经有村民找来木藤编了个抬人的网兜:「来了,来了,抬回去。」 「先去镇上杏林堂,他受了伤。」 当一大波人涌进杏林堂,老掌柜一看,哟,老熟人:「云疏啊,你们这是又怎么了?」 「他」叶云疏指着躺木板上的江晏,「我们去山上遇到老虎,他为了救我受了伤又落水。」 「什么?老虎。」老掌柜很快就想到前两天闹得轰轰烈烈的事,招唿着医馆的大夫领着人进到房间里面安顿,「放这里,丁大夫快来看看。」 「来了,来了。」丁大夫推开人群,「你们出去,挡着了,房间里要通风。」 「好好好,我们出去。」十多个村民退到外面,交头接耳一番,其中一个人走上前,「梧桐,既然人送来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是啊,我们先回去。」 「嗯好,这事多谢各位大哥和叔伯了。」梧桐深深一揖,这些时日虽不是农忙,但家中事情也不少,能帮着出来找人救人已经是大恩了。 「好了,好了,快进去吧,你家公子怕是一个人照应不过来。」 一说叶云疏,梧桐立马反应过来,一熘烟就跑进去,看见叶云疏站在床边给丁大夫打下手,跑过去拉开叶云疏,「公子我…」一拍额头,又跑出去不见了人影。 叶云疏也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梧桐再做什么? 「云疏,纱布。」 第70页 「哦,好。」 梧桐回来的很快,他手里拿着一套衣裳,急匆匆进来:「公子,你快去换衣服,你身上衣服还湿着。」 梧桐这么说叶云疏才感觉到冷意,打了个寒战,接着就是几个喷嚏:「那你了?你身上还湿着。」 「不碍事,老掌柜拿了件伙计的衣裳给我,公子快去换吧。」 「是啊云疏,去换衣裳。」丁大夫也催促道:「叫个药童进来打下手就好。」 「那行!」叶云疏接过衣裳,「梧桐,你怎么买新的?快去退了。」 梧桐碾碾脚尖:「本来也该买衣裳了,哎呀公子你快去换吧,一会着凉又得花钱买药。」 「梧桐。」 「我不听,我不听。」梧桐几步跑医馆的天井里站定,「我身上也湿着,这会吹风了,若是公子不换我就站这里,冷死我算了。」说完还像模像样的打几个喷嚏。 「梧桐。」叶云疏又气又无奈,旁边站的老掌柜适时的打开一间屋子让他进去,「行,我答应你,别撑着了,进来帮我。」 「是。」梧桐满脸得意,拎着老掌柜给他准备的衣服跑进去。 因为江晏还晕着不知情况如何,叶云疏换好衣裳过去守着,梧桐则借了医馆的厨房开始熬姜汤。 「丁大夫,他的伤如何了?」 丁大夫收拾着染血的染布和针线,药瓶,「外伤重,后背撞伤擦伤,淤青,还有内伤。」丁大夫一说到这个就紧皱眉头,作为医者是最不喜欢病人不听医嘱的,「不是说了不能动内力吗?这怎么脉象一片乱?」 叶云疏自责的低下头,是自己非要去山里,他才会跟着自己去的:「怪我,他是为了保护我,丁大夫可有什么办法,多花点钱也行的。」 「唉。」丁大夫一摇头,叶云疏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外伤用药过些日子就好了,可内伤我就没办法了,不过他既然修习内力想必有自己的法子,云疏也不用太过担忧。」 「我只是…」叶云疏愁眉苦脸,「敢问大夫他何时会醒?」 「说不定,失血过多又伤的重还受了寒,何时醒就看他恢復力了。」 「嗯,多谢大夫。」送走大夫继续坐在床榻边守着。 「公子。」梧桐探头探脑的从外面进来,手里还端了一个粗瓷碗,「公子他怎么样?」 叶云疏撑着下巴:「昏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 「他哪次不是昏个几天,然后醒来又作天作地的。」梧桐将碗递到叶云疏面前:「公子别担心他,先喝点姜汤去去寒。」 换了衣服叶云疏也觉得身上冷的厉害,接过碗喝了一口:「你喝了吗?」 「喝了,守着烧火的时候还烤了一会火,可暖和了,对了公子你等等,我去拿个东西。」 「嗯。」叶云疏缩缩脚,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梧桐这一趟去的有些久,叶云疏揉揉鼻子下巴搁床边看着江晏静静躺着,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人竟会救自己,平日他一副混帐模样,还以为会丢下自己走的:「谢谢你。」 「公子。」梧桐提着一物回来,「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手火炉?你哪里来的?」 「找老掌柜借的。」梧桐将手火炉放叶云疏腿边,这手火炉是普通百姓贯爱拿来取暖的,一个粗孔的手提竹篮,往里放一个粗陶碗,放些烧红的碳块和草木灰,提在手里能暖上好久。 「去这么久就是折腾这个去了?」话这么说,叶云疏心里也很事喜欢,伸手感受着暖意,「梧桐你也伸手过来。」 「我不冷。」梧桐摇摇头,「我估计他得在医馆待上一些时日,我回去取些换洗衣物和银钱来。」 「也好,你去吧。」人一走叶云疏就趴床边上,默默嘆了口气,这遭肯定又得花好多钱,唉!这钱怎么那么难攒。 迷迷煳煳间叶云疏觉得有人餵自己吃东西,可苦了,牙关紧闭但还是被撬开灌了进去。 「醒了,醒了!」老掌柜拍拍手,凑上前「云疏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 嗓子又干又疼,见状梧桐赶忙送上一杯温水,「公子不舒服就别说话了,你这是发烧了。」说着顿了顿,「是他醒过来发现你脸色不对叫的大夫,都怪我,我不该回去的,路上也不该走那么慢,害公子受苦了。」 「没事。」喝了水,嗓子稍稍好受些,叶云疏安慰的朝梧桐笑笑:「给我打点水来,我想洗洗脸。」 「好,我这就去。」梧桐小心扶着叶云疏躺下,跑出去打水去了。 等他走了,老掌柜走上前,开口道:「云疏啊,前段时间让你去烧烧香你没去吗?」言外之意就是你怎么还那么倒霉? 叶云疏尴尬,他哪里记得这些,「这次好了一定去。」是该去拜拜了。 「也不急,山上山风急,更冷。」老掌柜给他掖掖被子,「不过你也是不爱惜自己,怎么就趴那里睡了,还好那人醒了发现你不对,不然就得等到梧桐回来。」 「他醒了?」叶云疏听到这个,他还以为这人会昏睡好久呢。 「嗯,醒了,在隔壁房间。」 叶云疏点点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对了老掌柜我睡了多久?」 「你看看。」老掌柜一指外面亮起的烛光,「晚上了。」 「我睡了这么久。」叶云疏揉揉额头,「给掌柜添麻烦了。」 第71页 「不麻烦不麻烦。」老掌柜无所谓的摆摆手,「哦,我想起一点事,要回家去了,梧桐小子来了,就他照顾你。」 「嗯,掌柜慢走。」 洗过脸后,叶云疏精神许多,只是嘴里还有一股淡淡苦意,自己还是身体太差了,若是好就不用喝这些苦药了。 「公子你去哪里?」梧桐端着碗进来就看叶云疏往外走,「你可是还病着,不能出去见风。」 「哎呀,我又不是姑娘家。」叶云疏绕开梧桐,「我去看看他,这次要不是他相护,我怕就不止发烧了。」 「哦。」梧桐低下头,叶云疏睡着的时候他和江晏吵了一架,也知道后者救了自家公子,可是在水下看到的一幕也还是让他心里有疙瘩,他怎么能非礼公子,虽然都是男子。 「梧桐」 「梧桐,你怎么了?」叶云疏发现梧桐没反应,手在他面前挥挥。 「啊!没事。」梧桐垂头丧气,看见叶云疏还盯着自己,「公子你在水下救他的时候,他…」点点嘴巴。 原来是这样。叶云疏笑出了声:「你忘了医书里写的吗?他当时昏迷,不知道呛了多少水进去,若是我不给他渡气,怕是会溺死。」说完抬手敲敲梧桐的额头,「你在想什么?还怕我占他便宜?」 「不是,不是,我是怕他…」 「你呀。」叶云疏好笑:「我去看看他,这次我还是要好好谢谢他,不然我就交代在山里面了。」 「是该谢谢他,不过公子怎么能随意到山里去?」 一听这话,叶云疏就知道梧桐是要算帐了,捂住耳朵就往外跑,梧桐见叶云疏跑走气得跺脚。不过这次他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他要以下犯上了,不然都对不起夫人和阿娘对自己的嘱託。 -------------------- 第三十六章 「嘭!」 江晏正闭目养神,叶云疏就从外面跑进来着急忙慌的关上门,「后面有鬼追?」 「不是。」叶云疏跑了几步才发现自己身上出了好多汗,脑袋也更晕了,不得不坐旁边矮塌上缓口气。 江晏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别开眼,梧桐在外面敲了好一会门没动静,只能离开,叶云疏才松了口气。 「你那下人不是护你得很,怎么?你还怕他?」 「不怕,只是我犯了错,心虚。」叶云疏解释道,说完又站起来,朝江晏作了一揖,「谢谢你救我,不然我就葬身虎口了。」 「哼,低头。」 「什么?」叶云疏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人什么要求? 江晏干脆又闭上眼睛,水里那一幕他是有印象的,简直是疯了,他竟然…心里烦躁,这个蠢货:「你不用谢我,要是不遇到我你也不必一个人去山里。」 感受到叶云疏的视线还盯着自己:「怎么?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额…叶云疏纠结的捏捏手指,他是有一点点这样想的。 「哼…无知蠢货!」江晏等不到叶云疏说话更生气了,结果一睁眼就看见叶云疏的脸,「你怎么没低头?我不是叫你低头吗?蠢货!」看到这张脸,那一抹柔软就在唇上挥之不去,江晏拿起枕头就丢出去,「滚,我不想看到你。」 等到叶云疏站在门口才反应过来,这人又在发疯了?深秋的风一吹,好冷!打了一个寒颤。 …… …… 「走了?」第二天叶云疏听到梧桐带来的消息,「真的走了吗?」 「嗯。」梧桐脸上带着喜意,手舞足蹈的比划:「真的!我去送早饭,见屋里没人,摸摸床上没温度,而且我找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人,估计早走了。」 走了。 叶云疏有些怅然若失,相处了那么久也不说一声,唉,算了,走了就走吧。 …… …… 叶云疏和梧桐俩本就住在村子的外缘,更是处在平日谁都不愿涉足的地方,从医馆回来没有遇到几个村民就到了家里。 「家里也没有。」梧桐高兴的不亚于过年,哼着小曲将江晏睡过的床榻上的被褥收拾干净,洗的洗,晒得晒,忙完了又开始打扫卫生,「他可终于走了,不然等过些日子冷了还得再买一床被褥了。」 叶云疏点点头,独自坐到台阶上,家里养的猫猫狗狗就都凑上前,虽几天没回来,但它们一点都没有瘦,反而壮实不少,可见是认真贴了秋膘的。 「公子,你怎么坐这里吹风。」梧桐端着木盆回来就看见这一幕,赶紧放下木盆跑过来拉起叶云疏,「快,快进去。」 「我好很多了。」叶云疏被梧桐强行摁床上躺好,盖上被子,「梧桐,我想起来走走,梧桐。」 片刻后,叶云疏认命地躺平,听着梧桐在外面忙碌,无声嘆了口气翻身看着已经被收拾干净的床榻,目光逐渐放空。 「主人,都准备好了,可要出发?」未玄躲在外面犹豫了好一会才壮着胆子进来问。 江晏冷冷看着他:「你说了?我看这些年把你放在这里是废了,收拾点东西磨蹭半天。」 未玄冷汗都出来了,头埋的更低,他这不是看主子不想走的才故意磨蹭的,「跟上。」江晏袖子一甩,大步跨出门槛往外走。 「主人,我也走吗?」 「你可以不走。」 还有一本话本没写完的未玄一喜,就听江晏说:「把你埋这就不用走了。」 第72页 未玄脸色当即一白:「主人说笑了,未玄自然是要跟着主人赴刀山火海。」没动静,抬头一看,江晏已经要出门了,见状未玄赶紧追上去,生怕江晏反悔把他给埋这。 「当时村里人听到山上有老虎叫声,就想到村里老人说的那个传说,原来不是拿来唬小孩子的。」梧桐一边铺着床一边给叶云疏说话:「然后村里人就说怎么会突然有老虎叫,怕有人上山遇到就通知别上山,等观望几天再去山里看看,结果就发现公子不在。」 说到这里,梧桐重重踩着步子来到叶云疏面前,这简直就是问罪,叶云疏往后腿腿,但奈何身后就是墙壁:「就猜到公子进了山,有村民就来找我,我从外面赶回来,官府也听到消息来了人,组织人马进了山,结果没看见老虎,但是也没有找到公子。」 梧桐说着眼泪花浮动:「我求官府帮忙找人,他们不肯帮忙,最后还是一个仵作看不下去跟我说,他没发现痕迹,推测公子只是藏起来了,让我再找找。」 「梧桐,对不起。」 梧桐越说越伤心,干脆一屁股坐地上,大颗大颗落着泪:「我就在山里找,找了好几天,村里人也来帮忙找。」想到接下来的事,梧桐又露出笑容:「还好找到公子了,公子没事,不然梧桐也只能以死谢罪。」 「梧桐。」叶云疏扑过去擦干净他脸上的泪痕,「说什么死,梧桐,我告诉你,你从来不是我的下人,你是我的兄长,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哇。」大概是这些时日的情绪起伏,梧桐捂着脸扑在叶云疏膝盖上哭,「如果公子待我是兄长,就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对不起,我答应你。」叶云疏摸摸梧桐的头,听着梧桐放声的哭泣。 第二天。 叶云疏睡得正香就被梧桐喊起来,还有些迷煳:「梧桐,你做什么?」 「我们去附近的庙里烧香拜佛。」梧桐拿着衣服往叶云疏身上套。 还真要去?叶云疏还以为梧桐在老掌柜面前只是说说而已,「不用了,我们在家里拜拜就好。」去庙里,香烛还有贡品都是要花钱的。 「我都准备好了。」梧桐跑出去提着一筐盖着粗布的篮子进来,打开,看来是早有准备,亲手烙的的几个饼,几个品相极好的野果还有香烛。 「那行吧,我们去庙里拜拜。」 离青花村最近的庙也有三十来里地,这次主僕俩是打算在那里借宿一晚上,所以一路上也走的不急。 「柿子。」梧桐走在前面,突然发现远处一棵光秃秃的树上挂着红通通的果子,仔细一看是柿子,激动地跑回到叶云疏身边,「公子你看。」 「我看到了。」叶云疏有幸吃过一次,那柿子可太甜了。 「可惜我们种的那棵柿子树死了,不然我们也该吃柿子了。」梧桐摇头惋惜 「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再种就好。」 三十里地两人要走两个多时辰,等到寺庙的山脚下时已经过了中午,烧香拜佛求的是一个诚心,因而山脚下还放着一辆大户人家的马车就可见其虔诚。 剩下的路就要一步步走上去,这对于主僕俩倒不困难,毕竟那么远的路都走过来了。 「公子,你先喝点水。」梧桐拿出准备好的水囊递到叶云疏跟前。 「我不渴,我们先上山。」说完叶云疏就踩着石梯往上走。 「主人,可还有什么遗漏?」竹林里,未玄撑着伞为江晏挡去纷纷如雪落的竹叶,小声地问。 江晏站的地方再往前不过三步就是悬崖,从这里看可以看见好远好远的地方,只是天公不作美,白雾笼罩看不真切。 没有得到江晏的回答,未玄也见怪不怪,要是回答了才是奇怪。 山间的风越来越大,隐隐还带着一股湿气,未玄见江晏还站在这里不禁有些着急,他离得近可是能闻到伤药和血的味道:「主人,山里冷,我们回屋吧。听说这里的斋饭还不错,属下为你盛些来。」 「不必。」江晏终于动了,转身回了厢房。 「这雨真是说下就下。」主僕俩挤在一把伞下,飞快的往庙里跑,洒扫的僧人见状连忙拿了一把大伞过来,「多谢,多谢。」顺利的躲到屋檐下,连忙向僧人道谢。 「阿弥陀佛,施主客气了。」僧人年纪有些小,看起来比叶云疏还要小,「两位施主是来烧香的?」 「是啊。」梧桐连忙检查竹篮里的东西有没有被雨淋湿,还好没有才松了口气。 僧人有些为难,叶云疏眼尖的发现,问道:「敢问师傅,可有什么不便?」在山下遇见的马车,怕是有贵人来此,庙里僧人不让自己去也是合理,若无端冲撞了贵人容易惹下祸事。 「倒不是,只是见两位施主衣服打湿了,可要先去厢房收整收整?」 低头一看,的确是衣摆被雨水打湿,梧桐可是没忘叶云疏身子刚刚好转,感激地行了个佛礼:「有劳师傅了。」 「应该的,两位施主请跟我来。」 「吧嗒。」未玄搁下筷子,「寡淡无味。」说完就闭口不言,因为他看见江晏面色无异的吃着,而且他觉得自家主子吃得还挺有味的,只好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好香啊。」梧桐端着碗,嘴里嚼着菜,「我只听他们说过庙里斋饭好吃,没想到好吃到这种地步,全是大米饭。」 第73页 叶云疏也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大米饭平日难得吃,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吃上这么一大碗:「那你多吃点。」 「我也想,嗝。」梧桐打了个饱嗝,拍拍肚子:「要是它能多装点就好了。」 「你啊。」叶云疏擦擦嘴,他也吃好了。 「不过这庙里怎么那么阔气,这米可贵了。」 叶云疏收拾着碗筷,「上山的时候你没看见吗?那里有块石头。」 「看见了,好多名字。」 「那些人就是常来的香客,他们捐的香油钱。」 「我懂了。」梧桐醍醐灌顶,「嘿嘿,多谢他们,我们才能吃上这么一大碗的白米饭。」 收好碗筷刚要端出去,就有僧人过来:「施主这就交给我吧,厢房可以休息,若有事可随时找我们。」 「好,多谢师傅了。」送走僧人,主僕俩关上门,梧桐赶紧让叶云疏把湿的外衣解下来,放炉子上烤着:「这山上可真冷,和山下简直一个天一个地。」说着梧桐还忍不住搓搓手。 「若是不下雨还好些。」叶云疏被梧桐赶床上窝着,吃饱过后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暖意,不自觉的眼皮也开始上下打架。 「是啊。」梧桐将出窗户推开一丝缝隙,「不知道那些贵人何时才走,公子先睡,我到时候叫你。」 「嗯,好。」 这人?梧桐嫌弃屋子里有些闷热,将窗户推的更开些,刚好看见两个人打伞离开,摸摸下巴:「好眼熟。」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送他们来厢房的僧人说道:「两位施主,可以了。」 -------------------- 第三十七章 雨还未停歇,僧人带着主僕俩穿过一道道走廊才来到主殿,殿中一位白须僧人敲着木鱼,从他身上的袈裟看,应是这庙里的主持。 有人来,主持恍若不觉,继续敲着木鱼,只是等到叶云疏走近才突然抬起松弛的眼皮:「施主可要算一卦?」 主僕俩着实被主持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算卦,叶云疏摇摇头,他可没有多余的钱。 主持好似察觉到叶云疏的心思,道:「老衲,每日有一卦,只算有缘人,施主便是这位有缘人。」 叶云疏再次和梧桐面面相觑:「我们两个,谁?」 主持微微颔首:「自是公子你。」 梧桐一下子高兴起来:「公子你快去吧,主持你可不知道我家公子这些日子运气可差了,先是……」 「梧桐。」叶云疏拦住梧桐的话,行了个礼后上前,「家中兄长只是太关心我了,主持见谅。」 「无碍,公子于家僕情如兄弟,老衲欣赏还来不及。」拿起手边的一个签筒,摇了摇,「施主请。」 叶云疏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慢慢抽出一签交给主持,梧桐也上前两步,巴不得眼睛转个弯可以看到签子上写了什么。 「此签乃上上籤,公子定会心想事成,苦尽甘来,享尽荣华。」 「真的吗?多谢主持多谢主持。」一连三句话的箴言,梧桐比叶云疏这个当事人还要高兴。 「多谢主持。」叶云疏行了一个佛礼,梧桐也连忙跟着叶云疏身后诚心诚意的行了一个佛礼 「诶,人呢?」一抬头,原本坐在桌后的主持不见了踪影,只有木鱼和签筒放在那里,梧桐抓抓后脑勺:「莫非我们遇到了神仙?」 「应该是吧。」叶云疏眼里全是喜意,主持都这样说了,那自己一定能攒够钱赎回玉佩,买田买地,自己可要更努力一点才是。 「怎么雨更大了。」梧桐抱住胳膊,进主殿时雨淅淅沥沥,这会更是形成了一道道水帘,走在走廊上,被风捲起的树叶在脚边打转。 「两位施主。」带他们来主殿的僧人走过来,「今日山间雨大,此时下山怕是不妥,不如留宿一晚。」 他说的话刚好合主僕俩的心思,「有劳师傅。」 「应该的,两位施主请。」 夜里,大雨未歇,主僕俩蹲门口看着溅起的雨花,走廊上悬挂的灯笼摇摇晃晃,暗影绰绰。 「这么大雨要是在家里就可以去沟里摸鱼。」梧桐有些可惜,这会只能在这里看雨。 叶云疏也记得往些年去摸鱼的场面,每每遇到大雨就能摸好多鱼,养在水缸里能吃上好久:「明早我们早些回去,说不定还能抓些。」 「好。」梧桐点点头,「那公子快睡觉。」 「主人。」未玄拿着烛台进来,外面的雨声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叶公子他们已经歇下了。」 江晏没说话,只是看着雨幕,自那日后,脑中画面总是挥之不去,所以他才会脱离计划的离开。 只是今日在山上一眼就看见山脚的那个人,心里好似有一粒种子发芽生根,江晏想自己该断了这种感觉的。可最后站在厢房前,手中的剑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未玄偷瞄一眼江晏,继续念叨:「我听云疏说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反正明天我们也要下山不如和他们一道?」 江晏回头,看未玄的眼神无异于是在看一个死人,未玄后背冷汗顿时就冒出来,噗通跪下:「属下知错,是属下越矩了。」 「连夜下山。」 「是。」 「这庙里的僧人可真好。」梧桐手里提着一筐白面馒头,「还送我们馒头,这么多,我们可要吃上好几天。」 第74页 叶云疏走下台阶,在第一个平台上站定回头,他是产生幻觉了吗?总觉得… 「公子。」梧桐用来时盖香烛的粗布盖住馒头,「公子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以后一定要再来拜拜,捐些香油钱。」 「对。」梧桐按按竹篮边缘,这么多大馒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 下了山,山脚停的马车还在原处,梧桐稀奇地往那边看:「这马儿可真是乖,一晚上那么大雨也没有乱跑。」 「走吧,我们还要回去摸鱼。」叶云疏这么说,一下子就转移了梧桐的注意力,激动地往前跑,带着叶云疏也跟着跑。主僕俩就这么跑跑走走停停到了青花村,放下竹篮,各拎着一个桶就往河沟方向跑。 梧桐在家里照顾了叶云疏十来天,郭工头终于忍不住差人来叫他,收拾包袱的时候梧桐怎么也不愿意离开:「我不放心公子一个人在家里。」 「那就不去。」叶云疏想了想这么说道。 谁料叶云疏这么说了梧桐反而不愿意留:「我还是要去的,我听其他伙计说天气越冷主家给的工钱越多。」这些时日经歷了那么多,梧桐深深看了一眼叶云疏,那天去庙里主持说的话,梧桐知道肯定有些夸大,但是他还是盼着公子能好的,所以他要更努力赚钱让公子享福。 「真的,梧桐,我们不去。」叶云疏一直有愧于梧桐,「就像以前一样,过简单点一样也就过去了。」 「我才不。」梧桐叉腰,「公子不知道在外面做活可以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好了,我不耽搁了,公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找人通知我,不要太累,等我回来。」 「好。」 送走梧桐,叶云疏坐在台阶上,家里养的猫猫狗狗跑过来拱拱他,轻笑:「你们是怕我冷吗?我不冷。」 梧桐知道叶云疏没有放弃赎回玉佩,走的时候特地将家里攒的钱拿出来,显然还是差了一大截。 摸着荷包,他还是骗了梧桐。 「云疏,你这么早就来了?」老掌柜打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外的叶云疏,今天他穿了一身更简单的短打,显得人越发清瘦。 「收拾好了就早点过来,老掌柜可是才起?」 「早起了,年纪大了觉少,你先进来。」老掌柜领着叶云疏进去,院子里一个老妇人正拿着水壶浇水,「老婆子,云疏来了。」 「哎呀,云疏好久没来了。」老妇人放下水壶过来,上下打量着叶云疏,「怎么又瘦了?你怎么照顾自己的?」伸手拉着叶云疏往里走,「我包了包子,给你拿。」 「不用,不用,婶子我不饿。」 「不饿?不饿会那么瘦?」老妇人见不得这些年轻孩子那么瘦,得胖胖的才好看。 「不是,婶子我…」 「诶,云疏。」老掌柜朝他使了个眼色,「老婆子你去拿吧,我和云疏说说话。」 「欸,我马上去,云疏啊,一会多吃两个,怎么能那么瘦。」老妇人步子走得急,像是慢一点就会把叶云疏饿着一般。 「你婶子就那性子。」老掌柜让叶云疏坐下,「那家人我打听了,待下人都不错,就是那家人的公子要准备科举,原来请的书童能力就差了些,我就向他们举荐了你。」 「听说你识字也能吃苦,就答应让你去试试,到时候那家公子会出些题考你,过了就可以留下。」 叶云疏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能呆在家里靠梧桐辛苦养活,他合计了一番去山里打猎採药总归赚的钱少了些。 要是再遇上老虎,毕竟他是真遇到老虎,这可不是流传人口的故事而是真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附近村里去山里打猎的村民都少了许多。 故而前些日子他特地拜託老掌柜帮忙物色物色镇上哪里要招人,没想到老掌柜这么快就帮他找到了:「谢谢老掌柜,你的大恩云疏没齿难忘。」 「你啊。」老掌柜摇摇头,「这可不谢我,我就说了几句话,能不能留下还得靠你自己。」 叶云疏还是认真行了一个礼,老掌柜在青乌镇多年,经营的人脉可不是几句话就能带过的:「云疏一定尽力。」 「好好好,快坐,你大娘来了,看见你这样还以为我教训你了。」老掌柜连忙指指旁边的板凳。 「好。」 「包子来了。」老妇人端着盘子放叶云疏面前,足足有六个,「快吃,快吃。」 叶云疏求救地看向老掌柜,后者无奈老妻的热情,「老婆子啊,云疏一会要去胥老爷家。」 「哦,这样啊。」这事老妇人也知道,不好意思地笑笑:「看我煳涂的,那云疏少吃点,等从胥老爷家回来再吃。」这就是要留叶云疏吃饭的意思了。 老掌柜知道叶云疏的性子附和道:「是啊,回来再吃。」 「嗯,好。」如此盛情叶云疏也不好拒绝,只能将这份恩情记下。 胥老爷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但也不知道为何家中一直人丁不旺,因此对于家中的独子也是当眼珠子似的疼爱,自然选书童肯定是要选一个最好的。 「一个野小子能有什么学识,老爷你也是什么人都往家里放。」一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妇人不满的嘀咕。 旁边的胥老爷没有搭理她,淡淡的说:「杏林堂的老掌柜举荐的,看在他面子上罢了。」 第75页 「一个卖药的,哼。」中年妇人心头不满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家里老爷做主,她再不满也只能在旁边念叨几句。 「云疏,抱歉,是我眼拙了,回头我重新帮你找找。」两人到胥老爷家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也没有见人来,老掌柜知道这是胥家人不愿意见,没想到外面的传言不过是有心人的美化罢了,要是云疏真在这里恐怕也要受委屈。 「好」叶云疏点点头,不做书童做其他的活也一样,其他人能做的自己也能做。 谁料刚起身胥老爷和那个中年妇人就来了:「掌柜的,抱歉抱歉,久等了,主要是铺子上突然有事要处理。」 「好说好说,胥老爷是个大忙人,我们等等不碍事。」既然人来了,老掌柜压下不满笑着应和。 「这位就是掌柜说的的那位孩子吧。」胥老爷说完看见叶云疏一愣,随即笑起来:「好俊俏的孩子!」 「云疏,快见过胥老爷和胥夫人。」 「是。」叶云疏抱拳行了个礼。 胥老爷和胥夫人看了一眼,微微点头,他们还以为老掌柜是夸大其词,没想到一看还真是俊俏,身上也透着知书识礼的气息:「我们家不兴这些,快坐,来人啊,去请公子来。」 「是。」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是有天然优势的,胥夫人这会哪里有开始的不满,还好心情的问了叶云疏几句家常,叶云疏一一回答,见叶云疏无父无母和兄长相依为命还忍不住红了眼眶。 胥家公子来得很快,看见叶云疏就眼前一亮,上前,「这位就是爹娘给我选的书童吗?」 「是啊,轩儿快要不要考考云疏?」 「云疏,这名字真好听,一看就是有学识的,不用考了,就他吧。」胥家公子答应的爽快。 「那叶云疏你什么时候可以来?前面那位书童已经回家了。」胥老爷问道。 胥家公子更直接,说道:「家里什么都有,云疏直接留下就好,什么都不差。」 没想到能如此顺利,叶云疏脸上带着喜悦,「我…」 「不行,」老掌柜突然发话,站起来,朝胥家三人抱拳:「胥老爷不知,云疏是我收的干儿子,他性子拗不愿意靠着我去科举。可我还是觉得不能让他被埋没,打算让他跟着他大哥去见见世面,胥老爷还是另外请个书童吧,云疏,我们走。」 「是。」叶云疏不懂老掌柜为何突然这么说,虽做书童这个活计吸引人,但他也不能拆老掌柜的台。 「欸…吴掌柜,吴掌柜请留步。」 叶云疏觉得越发奇怪,老掌柜向来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会越走越急,好像后面的人是吃人的恶魔似的? -------------------- 第三十八章 「云疏,是我对不住你。」 出了胥家老掌柜就给叶云疏道歉,这更让叶云疏摸不着头脑,「掌柜的,怎么了?」 老掌柜只是摇摇头:「云疏你只要记得胥家人你绕着他们走,切记!」 「好,云疏记住了。」叶云疏又不傻,那胥家人的热情也来的太过反常了。 走了几步,老掌柜又说道:「云疏,你可介意我在胥家说的话?」 「什么话?」叶云疏仔细回想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就是说你是我收的干儿子。」老掌柜说。 原来是这个。叶云疏惶恐的摇摇头:「怎么会介意,掌柜可是为了护我才这样说的。」 「哈哈。」老掌柜带着叶云疏往家的方向走去,「不过我有些话说的不假,看你被埋没在这里着实让我心疼。」叶云疏低下头,老掌柜继续说:「我的孩子跟着杏林堂家主的身边,他说了好几次让我去他置办的家里。我呀,捨不得,我就想守在这里,替主家守着一处产业。」 「但是云疏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年轻人,你心地善良又知书识礼,你不该在这里呆着。」 叶云疏不知道自己在老掌柜眼里竟然这么多优点,脸有些红,小声地说:「掌柜过誉了,除了这些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哈哈,怎么不能做什么?」老掌柜下定了决心,「年底我孩子要回来,你跟着他去外面走走如何?」 「这…」叶云疏睁大眼睛,从这里走到外面,「好。」 果然没看错人,老掌柜捋捋鬍子,脸上又若有所思,叶云疏知道他还有话要说,试探的问:「老掌柜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一问反而让老掌柜不好意思了,扭捏了半天才说:「云疏你知道的,我只有一个孩子总归是孤单了些。」 叶云疏懂了,想到在胥家老掌柜脱口而出的话,回想起这些年老掌柜对自己的照顾,那会自己和梧桐年纪小,照顾不好自己就老是生病,是老掌柜贴钱给自己买药,还带自己回家照顾:「若是老掌柜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高兴还来不及。」老掌柜真的高兴,脸色都红润了不少,「走,去买肉,回家做好吃的,你给我们老两口好好敬一杯酒。」 「好。」 家里,老妇人正在厨房里忙碌,她的孩子和孙儿们都不在身边,这会好不容易有个年轻人来家里,又是个她喜欢的孩子自然要弄好吃的招待。 「老婆子,我和云疏回来了,快出来有个好事告诉你。」老掌柜大声的喊道。 「什么高兴的事?云疏可以去胥家做活了?」 第76页 「不是。」老掌柜拎着肉进了厨房,「今天做顿丰富的。」并简单说了一下胥家的事,气得老妇人一刀砍下去将肉一分为二,「好了,我还有话和云疏说。」 「去吧,一会来帮忙端菜。」 「好。」 老掌柜夫妇俩在厨房,叶云疏也不好乱走,就蹲在葡萄藤下捡叶子,听到脚步声抬头:「掌柜的。」 老掌柜走过去:「云疏会不会觉得今日我的要求太过了?是挟恩图报?」 「没有。」叶子上有一只背着食物的蚂蚁,叶云疏拿着叶子放到花园里看着蚂蚁钻进洞口,眼里才绽放出一抹笑意:「我很少看到阿爹,阿娘说阿爹很忙,等他忙完了就会来看我,可是阿爹每次来都是和阿娘吵架,有一次我不懂跑去要阿爹抱,阿爹把我推倒很疼。」 叶云疏捡回那片叶子又将另外一片叶子放花园里,因为那上面也有一只蚂蚁,看到它们背着食物回到洞里笑意一点点增加,「阿爹唯一一次抱我,就是送我来这里,可是…我没阿娘了,我也不想阿爹抱了。」 「傻孩子。」老掌柜蹲下抱住叶云疏,「那是你阿爹混帐,以后云疏做爹爹了可不能这样。」 「嗯。」 「来帮忙端菜了。」适时的,老妇人站在厨房门口大喊一声。 「来了。」 饭菜上桌,老掌柜宣布他收叶云疏为义子的事,和夫君一条心的老妇人高兴地直拍手。 高兴过后,老妇人问道:「那云疏怎么称唿我们啊?」 老掌柜想了想,说道:「我姓吴,云疏就叫我们吴阿爹,吴阿娘如何?」说完又笑起来:「云疏想直接叫我们阿爹阿娘也是可以的。」 「对,哈哈。」老妇人点点头,脸上全是期待。 叶云疏当即倒了两杯茶:「阿爹,阿娘,请受孩儿一拜。」 「快起来,快起来。」夫妇俩上前扶起他,喝了那杯茶,「云疏等等我。」吴阿娘进了屋子很快拿着两个红封出来,「这是我们的心意,希望我们云疏以后平平安安的。」 「谢谢阿娘,阿爹。」叶云疏眼睛一酸,原来有爹娘爱护是这样的感觉。 「好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快吃饭,不然冷了。」老掌柜招唿道。 「对,云疏来,吃饭。」 只是饭菜刚吃到一半外面就有人敲门,叶云疏连忙过去开门,老掌柜跟在后面:「是胥家的人。」 叶云疏明了:「这位小哥可有什么事?」 「你就是叶云疏公子吧?」来人捧出手里拿的盒子,「这是我家公子为叶公子准备的礼物,以示诚心。」 这礼怕是不能收,不然会更麻烦,刚刚才认为父子的两人是同样的想法,老掌柜让叶云疏站到他身后:「礼物小哥带回去,也顺带告诉你家公子重新找书童吧,我家云疏粗心大意胜任不了。」说完就把门关上。 「怎么了?」吴阿娘走过来问。 「胥家的人,怕是短时间内没完没了了。」老掌柜皱着眉,都怪他没打听清楚。 「万一是好意了?」吴阿娘让他们回去继续吃饭,「我看啊,我还是去打听打听再决定。」 叶云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得不说他迷煳了,「阿爹阿娘,到底你们觉得哪里不对?」 「没什么,等你阿娘打听了在说,总之这段时间你就别和胥家人接触。」老掌柜也怕真冤枉了人,但也不忘给叶云疏敲警钟。 「嗯。」 在老掌柜家住了一晚上,叶云疏说什么也不肯再留下,不在镇上做活,家里的事他得料理清楚不让梧桐担心。 「那行,你记得经常来家里住,现在不比以前了,你是我们吴家的孩子。」老掌柜语重心长的说。 叶云疏点点头,道了一声是。 「还有,有困难告诉阿爹,别怕添麻烦我们是一家人。」 叶云疏眼睛一酸,「好。」 还是不说,老掌柜好歹活了几十年叶云疏家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也能猜到,只是这孩子什么都不说他也没办法:「回去吧,记住我说的话,这里是你的家。」 「好,阿爹快回去休息,天冷风大。」 「嗯」门关上,叶云疏拉拉衣服快步往青花村走去。 「送走了?」吴阿娘站在桌前,桌上铺了一大块布,「云疏也是倔脾气。」 「唉,毕竟受了那么多苦。」 「以后对他好些。」吴阿娘放下剪刀拿起木炭画了几条线,「你说云疏会喜欢这个花色吗?」 「会喜欢的,他长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那就好,也不知道他家里人怎么那么狠心。」吴阿娘为叶云疏报着不平。 回到家里,家里养的猫猫狗狗都迎上来,叶云疏蹲下:「抱歉,昨天没有回来,让你们担心了。」 「喵。」花花猫叫唤着往猫窝跑,咬着一样东西就跑过来,是一条还活着的鱼在叶云疏跟前放下,并用脚踩住,「喵。」你吃吧,给你抓的。 「喵」玄青猫也急着叫唤,表示这鱼有它一份功劳。 猫送上了鱼,几只狗也不示弱,从窝里咬出一只老鼠,叶云疏笑,笑着又想哭,蹲下挨着摸摸它们:「谢谢你们,不过你们吃吧,我自己可以抓。」 「汪。」阿汪狗用鼻子拱拱老鼠,示意叶云疏快点,别磨蹭,猫猫也叫唤的催促。 第77页 叶云疏无奈的笑笑:「好吧,谢谢你们了?」叶云疏倒不是真会把这些给吃了,作为它们的主人没有照顾好它们反而还要它们操心,说出去都会被人笑话。 不过为了让它们放心,叶云疏还是有模有样的将鱼和老鼠处理干净放进灶膛里面开始烤。 第二天叶云疏早早起来给家里的猫猫狗狗准备上一大锅吃的,又丢了一大捆干草在兔笼上,保证它们可以吃上两三天:「你们乖乖在家,我先出去了。」 答应了跟着吴阿爹的长子出去看看,叶云疏也不能就这么等着,万一吴家长子看不上自己的能力,自己也不能平白去赖着。 「叫叶云疏是吧?」饭馆掌柜上下打量叶云疏点点头,「你就跟着虎子跑堂吧,客人来了招唿,吃了收拾碗筷擦桌子,没人就去后院洗碗洗菜。」 「好。」昨儿回来的时候看见这家店在招跑堂的小二,叶云疏问的时候掌柜只说跑堂就好,没想到今天来就多了点活,不过也没有关系,多做点就多做点。 「叶云疏?」虎子矮矮瘦瘦的,那双圆熘熘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机灵,「擦桌子会吧?这会客人还没有来,先去挨着擦干净,记住地也要擦干净,动作快点。」说完手上的帕子往叶云疏手上一扔,自己则走到角落开始打盹。 看看帕子和脚边的桶,「哪条帕子擦地?」 「后院那黑色的。」虎子扯扯嘴角,用后脑勺对着叶云疏打起唿。 饭馆不大,十张桌子,叶云疏动作很快的擦完就开始擦地,这本就是深秋,擦到一半叶云疏的手已经冷到没有知觉,腰也酸疼的不行,虎子还是睡得很香,叶云疏往手心吹吹热气继续擦剩下的地。 「虎子,虎子,你这个懒鬼。」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从后院出来,「快去洗菜。」这会她才发现一边的叶云疏,眉毛一竖:「新来的?」 「是。」叶云疏这会才擦完地,听到这人的话心头有种不好的感觉,果然。 「新来的要有眼力劲知道不?后院送了那么多菜,快去洗,杵在哪里做什么?要不要我给你拿张板凳来?」 「不用,我马上就去。」提起桶进了后院,依稀可以听到那两人的说笑。 「叶云疏,叶云疏,」声音从前院到后院。 「我在这里。」洗了几大篮子菜,双手泡的发白髮皱,这几天井水是温热的,可一离开冷风一吹不自主的发抖。 掌柜气沖冲过来:「叫你跑堂,洗什么菜?桌子擦了吗?地擦了吗?滚前面去。」 叶云疏眉心一动:「地和桌子都擦了。」 掌柜横他一眼,「滚前面去。」 「叶云疏你去哪里了?累死我了。」虎子擦擦桌子站直身子,指着旁边的空桌,「那两张留给你。」 叶云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明明自己… 虎子面色不改,看来平日没少干这些事,「掌柜的,你新请的小子可真俊,那些小娘子肯定都爱来。」 「闭嘴,干好事。」掌柜背着手到柜檯后开始算帐。 -------------------- 第三十九章 青乌镇地方小,平日来吃饭的人也不多,若是每天饭馆有六七桌人就是生意好的了,但是今天竟然出奇的满座。 饭馆是夫妻俩经营的,平日掌柜就在厨房炒菜,掌柜夫人就在前面收钱,今日她笑的脸上多了几根皱纹,尤其是看到来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哎呀,胥公子稀客,你来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叶云疏快上茶。」 「胥公子,你打算吃点什么?小店有……」 「掌柜夫人。」胥公子叫住她,「你们挂着有,我自己看。」 「噢噢,好。」掌柜夫人还是不打算走,要知道胥家可是青乌镇数一数二的富户,只要他高兴随便赏点钱就够一桌饭钱了。 胥公子往后院看了好几眼,只是这掌柜夫人眼力劲差了些,但读书人的修养让他没发火:「掌柜夫人还是去忙吧?让刚才那位小哥过来。」 「这。」掌柜夫人有些为难,「他是新来的,不懂我们家…」见胥公子脸色一变:「好好,我马上让他过来。」 「虎子…」哥,叶云疏被虎子撞的后退一步。 虎子脸色难看,尤其是盯着叶云疏那张脸,不懂一个男人长那么好看做什么,又很快想到什么,阴阳怪气的说:「好好去伺候胥公子,哼!」 叶云疏正心里奇怪就听到掌柜夫人叫他:「来了。」 「云疏是吧?你可还记得我?请坐。」胥公子出身富贵但他言行举止担的起平易近人,「吴掌柜说你读过书,学识好,你可愿意来我身边帮我照顾笔墨?」 叶云疏始终记得老掌柜说的话,摇摇头:「是掌柜夸奖了,只是识得两个字,称不上学识好。」 胥公子笑容不减:「云疏客气了,快坐下。」 「不了,我是这里的伙计,不能坐,还要去其他客人哪里。」点点头,拎着水壶到其他桌前,「这位姑娘可要加水?」 「要的,要的。」姑娘满脸绯红,好看的人儿真是赏心悦目。 「小公子,我这里也要加水。」 「我们这里也要加点。」 「好,来了。」 虎子在后院看到这一幕气得鼻子都歪了,平日那些姑娘家来吃饭正眼都不带看自己的,结果,真是气死他了。 「那么不高兴?」开始叫叶云疏去洗菜的妇人走过来,朝里呶呶嘴:「生意好,月钱多拿点不好吗?」 第78页 「可?」 「可什么?有钱拿还不用干活不好吗?你看那些人不过是凑凑热闹,我才不信那些姑娘家会为了一张脸嫁这个穷小子。」 这么一说,虎子喜笑颜开:「婶子说的对,哈哈。」 一个中午,叶云疏这桌去了又是那桌,好不容易那些客人因为喝太多水吃太多东西受不住走了,才得以喘口气。 「云疏可是累了?快坐下歇会。」 忘了,还有一个人,叶云疏摇摇头:「多谢胥公子好意,我自己可以。」捧着碗就进了后院。 「哎哟,我的老腰啊,疼啊!」妇人一见叶云疏进来就开始痛唿,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 叶云疏敛下眸子放下碗:「哎哟!」妇人见叶云疏竟然不上趟,再次加大嗓门。 「叶云疏你怎么这么可恶,没看到刘婶不舒服吗?洗碗!」虎子从角落冲出来,手里还端着碗。 「掌柜只让我跑堂。」叶云疏淡淡的说。 虎子鼻子出了两道粗气,「我叫你干就干。」 「哎哟。」刘婶瞄叶云疏一眼,站起身,「哎呀,云疏啊,你就帮我一会,我吃了饭就来换你,你就看在我老人家的份上帮帮忙,我一会就来嗷。」走了两步哪里有不舒服的样子就和虎子缩角落吃起饭来。 「要没碗了,快些。」厨房里掌柜喊道,没法子叶云疏只能按按咕咕叫的肚子坐下开始洗碗。 夜里风大将天上的云都吹没了,只剩月亮孤零零在那里,叶云疏一边走手里啃着一根苞米杆。甘蔗是稀罕物,一个村没几户人家种,叶云疏也是在镇上看过那些孩子吃,听说很甜。 但是叶云疏觉得苞米杆吃起来也很甜,尤其是这种叶子刚刚干枯,杆子还是青的时候格外甜。 「我回来了。」叶云疏推开门,借着月色开始烧火,「对不起回来太晚了,马上给你们做饭。」 餵完猫狗和兔子叶云疏才终于躺到床上,忙碌了一天全身都酸疼的厉害,「唉!」长长嘆了口气,看着梧桐的枕头,自己只不过干些洗碗上菜的事,梧桐天天搬泥砖又得有多辛苦? 第二天突然惊醒,叶云疏身上更难受了,但是该做的事还是得做,照料了猫狗就匆匆赶去饭馆。 一连数日,饭馆生意好了不少,不管是路过的还是出来吃饭的都愿意来这里,原因无他,吃饭的时候看着一个好看的人胃口也好些。 掌柜两口子也对叶云疏态度好了不少,一大早擦桌子擦地的事也不让他做,因而虎子更气了。 「哎哟,我说大嫂子你也忒糟蹋人了,怎么能让这么俊俏的小伙子去拉菜。」隔壁酒馆的老闆娘打趣道。 听到话中的酸,掌柜夫人扶扶头上的银簪子:「哎呀,怎么不行?我给了工钱呢。」 「那我也给工钱,翻一倍。」老闆娘立刻来了精神。 这不是来找茬吗?她就知道:「给再多也不放人,回去守着你的酒馆。」 「诶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叶云疏拉着板车回来掌柜夫人就上前帮忙:「回来了,后院做了馒头快去吃吧!」 「没事,把菜搬进去再吃。」 叶云疏的话让掌柜夫人很满意,随手提了一个篮子:「要我说,云疏你什么都不会,有人愿意招你干活就是发善心了,你可不能做那些狼心狗肺的事。」 「云疏会的掌柜可这一辈子都赶不上。」胥公子走过来。 掌柜夫人脸色一变:「没了,没了,我就是夸云疏聪明。」 胥公子对于掌柜夫人说的话如风吹过,径直来到叶云疏面前:「家中我让他们重新布置了一下,云疏可随时来。」 叶云疏低下头:「多谢胥公子,云疏不去。」 胥公子再好脾气也有些破功,他这几日天天上门,这叶云疏脑子就跟铁块似的不开缝:「云疏,我是真心欣赏你的才华,以后你跟在我身边,我若是考了功名也可以举荐你,以后你就不用再受这些苦了。」 此话一出,周围几人都不禁吸了口气,就连虎子都忍不住后悔。要是早知道胥公子会这么做他怎么也不会得罪叶云疏,要知道胥公子以后是要当大官的,他竟然要举荐叶云疏。 「云疏多谢胥公子好意,我不去。」掷地有声,叶云疏的话让所有人意外,又觉得应该是如此,此时叶云疏只是个跑堂的可是他身上的气息可不是跑堂小二有的,若是答应了才真是叫人奇怪。 胥公子手紧紧握紧,还是第一个人这么拒绝自己好几次,「好,很好!」笑容有些扭曲,「那云疏就好好跑堂吧。」 人散开,叶云疏继续搬着没拿完的菜,掌柜夫人走过来,神色软和:「莫怪我为难你,我也稀罕你俊俏可是我要赚钱,钱比脸重要。」 「嗯,我知道。」扛起菜准备走。 掌柜夫人又说:「你没答应胥公子是对的。」 叶云疏回头,掌柜夫人左右看看让叶云疏附耳过来,听着耳边的话,叶云疏眼睛瞪大:「这?怎么会?」 「看不出来吧?」掌柜夫人欣赏着叶云疏脸上的震惊,难怪那些姑娘家…要是自己年轻二十岁… 「行了,这都是私底下传的,胥家是富人谁敢议论,我也是看你老实才说的,去干活吧,别以为你带来生意我就会给你好脸色,我可不看脸。」 叶云疏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秘密,一天下来都木木的,等到一天事物忙完走出饭馆才全身一抖,如果自己去找胥家做书童…又想到那次金丰镇发生的事,胸口一阵翻滚。 第79页 「云疏。」突然一道声音,叶云疏心尖一颤。 「是我,把你吓着了?」老掌柜走过来,「我也是听丁大夫说你在这里做活。」责怪的看着他,「怎么都不告诉我?不承认我这个义父?」 「不是。」叶云疏摇摇头,「我只是想着年底过后跟着阿兄出去得攒些钱在身上。」 「看你。」老掌柜不满的说:「你阿兄不是那样的人,走,跟我回家吃饭。」 「好。」 到了吴家,叶云疏主动揽过下厨的事物,老掌柜夫妇就在旁边看着:「我在饭馆学了不少,就是没做过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吴阿娘闻言立马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赞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云疏能干。」 老掌柜也吃了一口,竖起大拇指:「我看要不了多久云疏也能开馆子做生意了?」 「真的?」叶云疏这几日见识到做生意的好处,赚的钱可不是自己打猎採药能比的,「那我以后就开个饭馆。」 「那感情好。」叶云疏心头有抱负,老掌柜发自内心的贊同,又吃了一口菜,「我看云疏有天赋,以后你跟着老大去外面看看,顺带学学手艺,不管以后是在外面跑还是回来开馆子都饿不着了。」 「是啊,云疏可要认真学。」 「好。」 吃过饭,叶云疏仔细对比了一番自己和饭馆掌柜做的菜的味道,自己还是差了些火候,不过不着急,时间还长自己可以偷偷学,想到这叶云疏更高兴了,就连走在路上吹的冷风也变得温暖起来。 「云疏。」巷子深处一道声音,胥公子走出来,还是一贯白净无暇的衣裳,可自从知道那消息后又在吴阿娘这里得到佐证,叶云疏就忍不住心生厌恶,真是白瞎那一身衣裳。 「胥公子。」叶云疏退后两步。 胥公子恍若不觉叶云疏的动作:「我叫胥轩,云疏可叫我的名字。」言语中好似之前的不欢而散从未发生。 「公子是贵人,我配不上这个称唿,天色已晚,公子还是早些回去,我先走了。」说完,叶云疏跑出了当时被老虎追的速度消失在胥轩面前。 胥轩勾唇一笑,看着叶云疏消失的方向,抬手握紧:「我看上的人,你跑不掉。」 -------------------- 第四十章 时间一晃已是霜降,从井里打的水越发温热但被冷风一吹也更加冰冷刺骨。 这些时日虎子对叶云疏脸色好了不少,尤其是月钱发下来足足比平日多了十文钱,谁会和钱过不去是不是? 「洗快些。客人马上就要来了。」刘婶这几日老毛病犯了向掌柜告假,饭馆就只剩叶云疏和虎子在。 早上虎子打扫了前堂,冷到双手发红,这剩下洗菜洗碗的事就怎么都不肯做了。 叶云疏将手放嘴边吹了吹,哈出的热气稍稍让手有知觉,可还有两大箩筐的碗,摸摸小拇指有些肿晚上盖着被子还有些痒。 这是长了冻疮,可想到前几日掌柜给的月钱,罢了,掌柜人也不错,月钱给的足,洗吧。 自那次拒绝胥家公子后他再也没有来过,只是叶云疏还是觉得暗处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胥公子比想像中的还要难缠些。 「你看看你,这手都成什么样子了?」老掌柜拿着药为叶云疏上着药,「这长红点的都是冻疮,可得好好养着,不然烂了有你受的。」 「你说孩子做什么?」吴阿娘抱着衣服进来,「云疏来试试,我给你做的衣裳,不合适再改。」 「阿娘。」叶云疏鼻子一酸。 「愣着做什么,快。」 「哎呀,让我把纱布包上才试。」老掌柜几下给叶云疏手指包上纱布,「好了,快试试。」 「嗯。」厚实的衣服一穿上,全身都暖和了,以往梧桐虽要给自己置办衣裳可那些钱要置办两个人的就捉襟见肘,所以每次都只能买些便宜的,「谢谢阿娘。」 「叫我阿娘还这么客气。」吴阿娘点点头,她还担心叶云疏穿的不合适,没想到手艺没退步「梧桐我也做了一套,只是还差些边角没做好,过几日你再带回去给他。」 「阿娘,谢谢你。」叶云疏上前抱住吴阿娘,「谢谢你,很暖和。」 「孩子气,暖和就好。」吴阿娘更心疼了,这孩子这些年受了太多苦。 又陪了二老说了会话,叶云疏还是婉拒了他们的挽留,这天气冷了,花花猫它们去河里抓鱼就艰难了,他得回去照顾它们。 手里提着的鱼是托吴阿娘买的,拿回去煮烂加些红薯刚刚好可以做一顿丰富的晚饭。 出了镇子,路上空无一人,叶云疏突然站定回头看着黑暗处,好像有人。蹲下捡起路上的一块鹅卵石,要是敢出现定要狠狠砸过去。 好在一路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叶云疏关上门那道视线才消失,摸摸阿汪狗的狗让他别叫了,看来不是他的错觉。罢了,走一步看一步:「你们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一会就有好吃的了。」 第二天一早,叶云疏有些不想起,这还是这么久来自己第一次休息,蹭蹭枕头却是软软的毛,仔细一看是玄青猫的肚皮,头顶也唿噜噜的是天降,好像脚边还有花花猫:「难怪那么暖和,原来是你们。」 「喵。」 五六只猫伸懒腰的伸懒腰,继续睡的继续睡,叶云疏伸手摸摸其中一只黑猫的肚子:「都要当阿娘了,再睡会,好好养胎。」 第80页 霜降刚过几日,打开门,院墙上,房顶上,院子外的每一座墓上都结着一层薄薄水露,霜降霜降,霜雪下降与地,只会越来越冷。 今日得假,吃过饭,叶云疏背着背篓往山上走去,那日老虎的怒吼如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只是下一顿的着落不得不让村民壮着胆子,三三两两的进山,好在这段时间都没有发现老虎的痕迹才终于放下心。 看着面前被踩出来的山路,叶云疏深吸一口气这次他不到山里面去,只到山边上不用怕,不用怕。 今日叶云疏到山里只为一件事,就是採桑叶,霜降后的桑叶药效更好拿去卖也能多卖一些钱。 手里拿着竹子噼的细长签子,桑叶一片一片的串在上面,等到串满弯成一个环,叶云疏想起春日那些姑娘家做的花环,这就是自己做的桑叶环。 抬手戴在头上,叶子有些扎人连忙取下放进背篓,「还玩?这么大一片桑叶都等着自己去收,不能玩。」 一棵树一根枝桠,叶云疏摘下桑叶,背篓肉眼可见的变满又垒上一个尖,叶云疏又去扯了一根藤蔓把装不下的桑叶环串起来挽在手里才往山下走。 远远的,看见院门打开,叶云疏想到的就是梧桐回来了,这一次他出门有些久,不知道瘦了没有。 「小哥,你帮忙劝劝你们家公子,我真是欣赏你们家公子才华,虽然我知道他不能参加科举可是我若中举,我向我姑姨夫举荐一定可以帮他谋一份官职。」是胥轩的声音。 叶云疏藏在院墙外面听着里面的话,皱眉,就听梧桐说:「公子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我家公子就喜欢做个普通人,不喜欢做官。」 大概是胥轩也没有想到这主僕俩都是如此油盐不进,加上他面前也只有梧桐一人,声音有些生怒可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生生忍住:「那好,我改日再来,我真是惜才…云疏。」 叶云疏本就站在外面,也没有想到胥轩会这么快出来被他抓了个正着,只能硬着头皮打个招唿:「胥公子。」 「云疏。」胥轩大概很喜欢白色的衣裳或者看了太多话本被里面的白衣书生荼毒,「刚刚还说起你,我是真心诚意请你去我家做书童的。」 「你放心,明面是书童可私底下我待书童就像兄弟一样,你可以和我一道读书写字,待我日后高升定会提携你。」 「给你说了你怎么不听。」梧桐冲出来打破胥轩画的大饼,「我家公子不会去当书童,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做我书童怎么也要比饭堂跑腿有前途些,云疏你再考虑考虑。」 梧桐被胥轩话中的饭堂跑腿砸了个头脑发懵,可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走,我家公子的名讳也是你叫的,走!不欢迎你!阿汪咬他!」 「汪。」 「狗,云疏救我,狗啊。」胥轩这下哪里还有什么白衣书生的气息,拎着衣摆飞快的跑走。 人走了,叶云疏眼神开始躲闪,梧桐不说话,只是看着叶云疏身上每一处,当看到他手上的冻疮时瞳孔一缩,眼里迅速爬上血丝,这些年他从未让这些事发生在公子身上,可他只是短短离开了月余,就… 「梧桐。」这样的场面叶云疏是没有想到的,他以为梧桐又会掉眼泪花,他帕子都准备好了,可是… 「公子,疼吗?」梧桐说着,双膝跪下,「奴有愧于夫人託付,没有照顾好公子。」 「梧桐。」叶云疏手中桑叶一丢,过去拉梧桐起来,但他死死跪在地上不动摇。 「奴在夫人墓前发过誓的,要照顾好公子。」 「梧桐,梧桐,你别这样,你照顾我照顾的很好,真的!」叶云疏也蹲下和梧桐平视,「你看你那会也是孩子,你照顾我照顾的很好,梧桐…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一道努力。」 「奴知道,可是奴做的不够好,不然公子也不会受这些苦,奴…」 「我疼。」叶云疏偷偷摁住冻疮生生让它变得黑紫,「梧桐,你跪着我也跪着,我拉不起你,我的手好疼,梧桐。」 「公子。」梧桐落下一滴泪,站起来,捧着叶云疏的手,看着冻疮黑紫的像下一秒就要皲裂,「奴给你上药。」 「你在说一个奴字,我就拿刀把它剜了,让它好个彻底。」叶云疏的话彻底让梧桐住嘴,只是默默双手握住叶云疏的手往屋里走。 药是老掌柜准备好的,叶云疏每日坐在床上就会给自己挨着上药,只是今天上药的人变成了梧桐。 「我只是想着尽快把玉佩赎回来,我还记得你提过买地修屋子,那些都要花钱,我也不能把这些担子丢你身上是吧?」 梧桐低头不语,只是上药的手轻柔的不得了,像是呵护一个刚出生的稚童。 「梧桐。」 「明年开春我要去参军。」 「梧桐,你说什么?」叶云疏没有听清楚。 「外面贴了告示,报名参军官府会奖五两银子,我想去雁门边境杀敌。说砍一个匈奴人头奖一两银子,砍一个当官的就会当官。」梧桐抬头,眼睛红的吓人,「梧桐可以,梧桐不怕。」 「你疯了吗?」叶云疏收回手不让梧桐上药,「匈奴人茹毛饮血,一个比你两个都要壮,不准去。」 「那公子也不要去做这些了。」 叶云疏眨眨眼睛憋回泪意:「梧桐,从我被送到这里来之后就没有公子了,你也不是我的僕人了,你不必要为我付出这么多。」 第81页 「公子,你再说什么傻话?你是!你是最尊贵的人!梧桐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幼时自己听到最多的就是,公子是主人,要用命去侍奉在所不惜,自己也曾跪在夫人墓前和阿娘的墓前向她们向苍天后土发誓,侍奉公子,在所不惜。 「那就不要去参军好吗?」 西晋连年受匈奴所扰,边境不得安宁,但西晋武将能力中庸,还是当今太子力挽狂澜退匈奴与雁门边境之外,可每到秋冬春始的时候匈奴粮食匮乏就会疯狂的开战掠夺。 因而雁门边境徵招百姓参军时给的银钱也是比其他边境线丰厚的多,可丰厚再多也要有命享,不过也有不少人为了银钱去搏一搏,梧桐想的便是如此。 梧桐还是不语,叶云疏吸吸鼻子,点头:「我不去了,我不去。」 梧桐神色一松,就听叶云疏说:「可是我去那里也有目的的,梧桐可让我再去几天?」 「公子去那里做什么?」 「对面是驿站。」叶云疏说道,「算着日子,那边也该差人来送银钱了,我想去那里等着不让那些人有机会偷拿。」 「可是也不能去做这些事。」梧桐刚才也是朝天借着胆子和叶云疏对着干,这会软和了话,松了心弦。 「梧桐。」叶云疏和梧桐相处的时候太多,能感受到他现在的变化,「兄长,我就再去几天,掌柜说了得干上一个月才会结月钱,若是我现在不去岂不是亏了?兄长,还有十天就月底了,就结月钱了。」 「哪里才十天,明明还有半月。」 「兄长。」叶云疏拉拉梧桐的衣袖,「兄长说想去边境,可是没想到能不能真的按你的想法去实现,若是你有个万一,我岂不是要生生被饿死?我总要会点什么,兄长。」 「好,月底。」梧桐捂住耳朵,兄长,满耳朵都是兄长,「只能月底,公子去坐着那些活我来干。」 叶云疏动动嘴角:「你倒是想的美,你好好去郭工头哪里做活。」 「可…」 「梧桐,你说我是公子,你要是不听我就把你赶出去,凭着刚才你的话就是以下犯上,所以我现在让你听我的。」 「公子」梧桐拿叶云疏没有办法,可是他真的心疼啊。 「你要是半个月都不答应,我就去参军,我也去杀匈奴人。」 「别。」梧桐哪里敢去杀匈奴人,他都是唬人的,又怎么会答应叶云疏去了,「梧桐都听公子的,听公子的。」 见此,叶云疏满意点点头,又将这些日子老掌柜收自己为义子,还建议自己跟着吴家阿兄出去走走的事,自己已经答应了。 梧桐能怎么办,垂头丧气地低着头,罢了,老掌柜这些年待我们不错,认就认。至于出去看看那也行,总比去边境好,大不了自己也跟着去。 「还有就是今天来的胥公子,我得跟你说说,你离他远些。」叶云疏想想还是告诉梧桐。 梧桐点点头:「我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公子你放心我会远着他的,不过公子这么说可是和他发生了什么事?」 「这倒没有。」叶云疏也没有受委屈,不过这天下的人千奇百怪,还是委婉的告诉他胥轩的爱好。 「什么!」梧桐站起来,那畜牲竟然敢打公子的主意,「我要杀了他。」 -------------------- 我能说我看小说看嗨了,完全忘了自己还要更新这回事吗?(?;︵;`)感谢在2023-01-08 22:10:49~2023-01-09 22:2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梧桐。」叶云疏没想到梧桐反应如此大,从屋里追出来拦住他,「本来没什么,你这一去怕是会引起误会,而且他家在镇上有权有势我们得罪不起。」 「可是…」 「梧桐,我们只要避着他,别去招惹他,他想来也不会做什么,放心吧。」 好说歹说把梧桐劝下来,叶云疏才想起丢在门口的桑叶,不过这些事梧桐怎么也不要叶云疏去做的。 「公子怎么又到山里去了?」梧桐说完才醒悟,自家公子都跑去做活了,怎么还会乖乖在家里,这么想着又懊恼,公子想做什么自己怎么能干涉。 「梧桐,你在想什么?」叶云疏坐在门口手边放着手火炉,简直不要太惬意。 「没想什么。」梧桐挨个把桑叶晾起来,「没想什么。」 叶云疏笑笑不点破,「梧桐,你什么时候去郭工头那里?」 郭工头接的活多,而且是越来越远,梧桐本来是请了两天假回来看看叶云疏,可是一回来发现这些事他怎么也放心不下离开。 叶云疏懂了:「梧桐,你放心去,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完梧桐目光直勾勾看着叶云疏的手,好像再说我会信吗? 叶云疏不好意思的摸摸耳朵,有些疼,难道也长冻疮了吗? 「我实在放心不下公子,不如公子和我一道去。」梧桐想好了,不如让公子在自己身边,自己把床让给公子,自己打地铺,让郭工头多扣一份饭钱,自己得亲眼看着公子才放心。 没想到梧桐是这么打算的,叶云疏哭笑不得:「那它们怎么办?」 「一起去。」梧桐脱口而出才觉得有多不现实,自己跟着郭工头他们,几天换一个地方,带上猫猫狗狗怕是照顾不好。 第82页 「梧桐。」叶云疏走到他身边,「不知不觉我都和你一样高了。」目光悠长,「我记得那会跟在你身后,你比我高那么多。」 梧桐知道自家公子是要打感情牌了,可是还是忍不住眼睛发酸。 「梧桐,你知道的,我们回不去那个地方,所以我们两个是一家人,可…我们不可能一直在一起,万一哪天你不在我怎么办,你总要让我学会活下去,是不是?」 「公子,梧桐哪里都不去,我会照顾好公子…」这话说的梧桐自己都不信,从公子烧火做饭到去山里採药,再到遇到老虎,到如今去饭馆做伙计,梧桐就知道自己没办法一直照顾公子,是自己太差劲了。 「傻梧桐。」叶云疏像小时候一样牵着他的手,「我们是兄弟,梧桐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梧桐别过头,憋的鼻子发红也不让自己哭出来:「好,但是公子一定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伤好吗?」 「好!那梧桐就是答应我去饭馆继续做活了是吗?」 梧桐张大嘴巴:「不是只去到月底吗?」 叶云疏眼睛珠子乱转:?「不是说了吗?我要跟着吴家阿兄出去,我要攒钱,不能什么都要麻烦他们。」说到这个,叶云疏才想起:「梧桐,如果我跟着吴家阿兄去了,我们就真的要分开了。」 「怎么会。」梧桐梗着脖子,「我和公子一道去。」 「对哈。」主僕俩俱是笑起来,「我们一道去,吴家阿兄人好,我们就把他赖上了。」 「嗯…」 说好过后,梧桐拿着弓箭去林子里打了一只野鸡,这时候的野鸡因为要过冬,攒了一身肉,刚好主僕俩炖上一锅汤吃个大饱。 「公子。」 翌日,梧桐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答应公子那些话的,这么早起床,天都没有亮。 「公子,我去帮你干活好吗?」 「傻,看你说的什么话?」叶云疏穿好衣服,「我走了,饭馆管早饭,你餵阿汪他们然后早些出发去郭工头那里,知道吗?」 「公子。」 「我知道,有事会通知你的。」叶云疏挥挥手,丢下梧桐就往镇上赶去。 饭馆的事还是那些,叶云疏吃完饭就和虎子一道收拾,这些日子虎子大概是想通了,和叶云疏也愿意说上两句话,想来是想着生意好,月底又可以多拿点钱了。 「喂,你没发现今天掌柜买的菜很好吗?掌柜那么抠的,不好奇原因?」虎子神神秘秘的说。 叶云疏摇摇头,低头给土豆削皮。 虎子瘪瘪嘴,追问道:「不好奇?」 「不好奇。」 「真的?」虎子按捺不住心头的话,「叶云疏,你当真不好奇?」 叶云疏心头吐出一口气:「那是为什么?」 「因为胥家让掌柜去做厨,材料都让我们准备。」 「什么?」叶云疏直觉其中目的不简单,「胥家那么有钱,家中会缺厨子?」 「那谁知道。」虎子耸耸肩,「反正掌柜很高兴,材料让我们准备,这中间,嘿嘿。」 叶云疏抿住嘴,虎子往叶云疏身边挤挤:「我觉得肯定是沖你来的。」 叶云疏:「!」 「嘿嘿…」虎子猥琐的摸摸下巴,「别人说女色,我看男色,哎哟…」抱住脚跳远,「叶云疏,我就开玩笑。」 叶云疏收回手:「谁叫你胡言乱语,再有下次就不是刀背。」 虎子疼得一脑门汗,「没想到你这么凶。」不过刚才自己确实有些,「我这不是提醒你吗?」看叶云疏不打算拿刀砍自己了,走过去两步,抬抬下巴,「胥家公子以前的书童我也瞧过,长得人模人样的。不过比你还是差了那么点,当然哈我也不是说你有多好,一般般。」 叶云疏斜眼盯着虎子,看他嘴里能吐出什么话来。 「我听镇上收夜香的哑巴李说,那书童从后门抬出去,都没有人样,啧啧,看不出看不出。」 叶云疏睫毛一颤,想到这些日子暗处的视线,还有胥家让掌柜去做厨,难道真的是沖自己来还是只是巧合? 「不过,看你也叫我虎子哥份上,应付胥家公子的事交给我,你只管在后面打杂,哦,不是避风头。」 「好啊。」叶云疏本来就打算避着胥家公子,「那就多谢虎子哥了。」 「好说好说。」 刚洗完菜,掌柜的就进来,难得还换了一件新衣裳,「动作快点,把菜搬上板车,赶不上去那边做菜了。」 叶云疏默默不说话,只是搬着菜框子放上板车,没有沥干的水打湿衣裳,掌柜夫人看着簇簇眉,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到了胥家,厨房里没有人,看样子是把今天饭菜都交给掌柜了。 菜是洗过的,就不用再洗,掌柜让叶云疏和虎子打下手他就开始切菜备菜。 「诶,有人来了。」虎子往外瞧了一眼对叶云疏说道。 「嗯。」 那人很快过来,叶云疏认识他,就是那天来吴家送礼的人,他往里看看目光飞快扫过叶云疏:「掌柜的,可有做好的零嘴,我家夫人招待客人。」 「有有有。」掌柜夫人从一边站起来,「刚做好的糕点,这就装盘。」 「嗯,劳掌柜夫人快些。」他也不急,手笼在袖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83页 「这位小哥好了,总共三样,还有几样在蒸笼里。」掌柜夫人捧着托盘过来。 来人视线从叶云疏身上收回来,手没有要接的样子:「我还有事,你们送过去,就在前面花厅里。」说完转身就走。 「这?」昨日胥家送了订金来,掌柜夫人也是卯足劲准备,可不能在这里出岔子,反正这会也不忙,「叶云疏…」 「夫人。」虎子跳出来,「我去,我去。」 掌柜夫人点点头:「行吧,那你去。」 等虎子端着托盘离开,掌柜夫人看了一眼叶云疏:「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烧火。」 「是。」 谁料刚坐下,外面又来人了,是一个面容姣好的侍女:「可有做好的?我家公子饿了。」 掌柜夫人一愣,点头:「有。」 「那劳烦快些送到我们公子院子。」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掌柜夫人碰到蒸笼的手一顿,叶云疏站起来:「夫人,我去送吧。」 「可…行吧,你去吧。」掌柜夫人飞快装好盘,「你第一次来不熟悉路,机灵点要问人,快些回来。」 「好。」 今日胥家招待的是两个远亲,他们年年都是这个时候来,来做什么?自然是打秋风,只是往回连门都进不来,没曾想今日不仅进了门还坐在花厅上,一时坐立难安。 胥家夫人闭着眼睛,手里抱着汤婆子一句话不说,让两个远亲全身发毛:「表姨,我们家里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是啊,我们走…」 「走?走去哪里?坐下!」胥家夫人抬抬眼皮,很快虎子端着托盘进来,揭开盖子,两个远亲闻到传来的香味,咽咽唾沫哪里还有要走的意思,既然你让我们不走,那就留下来。 席在傍晚开始,虎子练了一手好功夫,端着三个装满菜的大托盘跟在掌柜夫人身后,菜来了。 两个远亲眼里冒出绿光,今天这待遇是他们没想到的,「表姨,表姨夫,你们人真好,明年我们还来。」说完撸起袖子,抱起整鸡就开始啃。 掌柜夫人和虎子惊呆了,这胥家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人,怎么亲戚这么…不过老话都说皇帝也有几个穷亲戚吗?理解理解。 「对了,轩儿怎么没有来?」吃的满嘴流油,远亲也不忘问胥轩。 喷出来的油星子让胥家夫人和胥家老爷频频蹙眉,微微往后仰,不过表面还是笑着说:「轩儿马上就要去考试了,在温习书卷。」 「对对对,轩儿学识好,以后要当大官,我们可要是来送礼的」 「嗯,送礼。」另一人忙着吃,只能吐词不清的点头。 送了饭菜,虎子跟在掌柜夫人身后四处打量,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夫人,叶云疏了?」 「去给胥家公子送点心了。」 「什么?这么久。」虎子又想到哑巴李形容的惨状,「可惜了,可惜了。」 「叶云疏。」一路上虎子怀着惋惜的心情跟着掌柜夫人回到饭馆,可出现在他眼前的人,足足让他揉了几下眼睛,「你不是?你不是?」 「我去给胥家公子送点心,只是从来没有去过,迷了路,还是掌柜找了管家在园子里寻到我,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叶云疏解释道。 「迷路了?」虎子啧啧几声,「我还以为。」 「你们在做什么?过来收拾东西。」 「诶,来了。」 胥家。 「迷路。」墨水在宣纸上溅开,胥轩手一挥,地上毯子更是染上大片墨迹,「好,很好。」 侍女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全身发抖,哪怕砚台打在身上都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你,过来。」 胥轩还是注意到了她,侍女眸子瞬间灰暗。 -------------------- 第四十二章 「叶云疏,你应该知道我们留你不得。」掌柜夫人将一串银钱拍桌子上,「明日你就不用来了。」 洗完从胥家带回来的碗筷,掌柜夫人就把叶云疏叫过去,听到这话虎子摸摸下巴,可惜了他的月钱。 叶云疏倒是明白掌柜夫人的意思,况且今日也是她出言指点自己才能全身而退,自然也不能连累她,拿过银钱:「多谢夫人。」 走出饭馆,叶云疏看着对面的驿站垂下眸子,大不了自己天天来守着。 谁知没走几步,叶云疏就看到远处一辆马车向这边驶来,上面挂的府牌,正是叶字。 马车在驿站门口停下,下来一位锦衣华服的妇人,候在驿站门口的小厮一看这就是大户人家,点头哈腰地迎上去:「夫人,可是要住宿,我们这里还有几间上房。」 驿站主要是负责为官府和百姓传递寄送消息,客房也是给那些驿夫准备的,房间再好和客栈也是差了一大截更别提青乌镇如此偏僻的地方。 妇人不屑的别过头,这简陋的地方真是看一眼都脏了她的眼:「不了,我是来寄存东西的。」拿出一个盒子,「会有人来拿,收的人叫叶…」 「我在这里。」叶云疏飞快扑过去从妇人手上拿过盒子,快得妇人和小厮都没有反应过来,「我就是叶云疏。」 妇人闻言打量着叶云疏,尤其是看到叶云疏的脸,简直和那个女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甚至还要美上三分,还好只是一个男人:「既如此,那就给你吧。」 第84页 「不是」小厮一听名字也反应过来,这可是驿丞大人再三交代过的,「夫人你怎么给他了,他不是,他是假冒的。」 妇人向来发号施令惯了,这小厮的声音又刺耳,皱着眉头:「假冒还是真的和你有何关系?」说完转身上了马车,「走。」 「这。」小厮目光移到叶云疏身上,就要上前强抢「给我。」 叶云疏也不傻,抱着盒子转身就跑,很快就消失在黑暗的巷子,气得小厮直跺脚,这下叫他怎么向驿丞大人交代。 叶云疏一口气跑出镇子,手里抱着盒子,不由得露出笑容,这次没有被人动手脚,赎回玉佩的钱就够了。 一路踩着轻快的步子回去,对着来迎接的猫猫狗狗抱在怀里挨个揉了头才进到厨房动手给它们做饭,顺带找东西打开盒子。 「钱了?」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怎么会没有?」 擦擦眼泪,想到刚才那妇人毫不在意谁拿走盒子,她肯定是知道这里面没钱的,抓起盒子沖了出去。 青乌镇镇小,能住人的客栈也只有一家,叶云疏跑到客栈门口看到那辆马车,进去。 「客官住宿?要几等房?」 「我找人,那辆马车的主人。」 掌柜警惕的打量叶云疏,刚才那夫人可是他遇到过出手最阔绰的人,随手打赏就是几两银子。眼前这人穿的穷酸莫不是来找茬的:「没有,你滚出去,不住就滚,别在这里碍事。」 「我没有碍事,掌柜的我只是找她问个问题。」叶云疏急忙解释。 客栈掌柜才不听:「滚,滚出去,在不滚我就报官了。」 「我不走!」叶云疏抬头看着楼上,「叶家管事,叶家管事,我就问你一件事,你出来,你出来。」 「滚出去,来人啊。把他赶出去。」掌柜一喊人从后院出来两个壮汉,「把这个疯子赶出去。」 「是。」 客栈是准备给客人住宿的,自然准备了人守着免得出什么乱子,两个壮汉拽住叶云疏胳膊就往外拖,「放开我,叶家管事,你出来。」 「哈…」一声轻笑,妇人打开门走出来,「你们放手吧,我认得他。」说着还丢下两颗碎银子,「赏你们的。」 放个人还有这好事,壮汉喜笑颜开地捡起碎银子:「谢贵人赏。」然后退到一边,他们可要在这里盯着,不能让这个疯子冒犯了贵人。 妇人很满意这两人的机灵,居高临下看着叶云疏,尤其是看到他衣服边角缝补的痕迹,身上的脚印,嘴角上扬:「说吧。」 「这里的东西了?」叶云疏拿着盒子让妇人看。 妇人低下头摸摸手上的玉镯子:「自然是在里面。」 「你胡说,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怎么没有?」妇人看着叶云疏,嘴角的笑更讥讽:「不是在里面吗?真是可惜,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 「是啊,在里面,我们我看见了。」客栈掌柜和那两名壮汉附和道。 叶云疏气得手发抖,这里面只有一个石头:「你胡说,明明有钱的,你把钱放哪里去了,给我。」 「拦住他。」妇人一声令下,壮汉一拥而上将叶云疏按在地上,「我看你不仅眼瞎还神志不清。也罢,看你年纪轻轻就如此遭遇,本夫人也不计较你发疯,赏你一文钱治病。」 「砰。」客栈大门重重关上,伴随着关门声还有从台阶上滚下的一文钱,叶云疏从地上爬起来,冻疮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鲜血淋漓。 伸手捡起那一文钱,鲜血滴落,有些冷,是下雨了,叶云疏握紧钱,抬头看着紧闭的门,为什么?为什么? 「哟,让我看看这是谁?」钱串子打着伞走过来,「叶公子,可怜哟。」 「钱串子。」 钱串子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叶云疏额头:「这次没叫错名字。」看了一眼客栈,「走吧,下雨了,到老子家避避雨。」 钱串子住的地方是一条破旧巷子,走在路上可以听到两边人家说话,打唿,吵架的声音,不时跑过两只野狗,叶云疏看着它们远去。 钱串子拍拍他的肩:「是不是觉得自己也像它们一样?」 叶云疏不语。 钱串子摇摇头,指着黑暗处的地方:「到了。」 叶云疏以为钱串子住的地方会和他一样凌乱,没想到屋子倒是收拾的整整齐齐,外面还有一个小院种了许多竹子,与那些房子参差立现。 「没想到吧?老子家种了竹子,老子跟你说,竹子可是满腹中正,就跟老子一样。」一边说,从箱子里拿出一瓶药,「手拿出来。」 「有点疼,忍着。」钱串子伸手抠出药膏重重往叶云疏手上涂去,「手别缩。」 「我疼。」叶云疏眸中湿意沁出,打湿睫毛让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烛光。 这是哭了?钱串子手不由得放松:「这药得用点力效果才好。」 「嗯。」 「你怎么被那些人丢出来了?」钱串子不经意的问,同时看到桌上染血的一文钱,那些人可真能寒碜人的。 叶云疏不说话,钱串子药瓶子一搁:「自个擦,老子给你找件衣裳。」 外面的雨更大了,竹子被风吹得东摇西晃,屋里的一丝烛光透出来隐隐可见几点白影飘下,窗户落下,隔绝了最后一丝凉意。 第85页 「下雪了。」钱串子坐着一边,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梦魇的叶云疏,「老子不该领你回来的,害的老子都没处睡。」 好想睁开眼,但又好像被什么重物压住,叶云疏手不由得握紧,脸上传来一阵温暖,阿娘。 「阿娘!」 「诶…」吴阿娘俯下身靠近叶云疏的脸,「云疏,云疏,你可是醒了?」 「阿娘。」叶云疏睁开眼,记忆回笼,藏在被子里的手握紧的发抖,「给你添麻烦了。」 「你这傻孩子。」吴阿娘把帕子放进盆里洗干净,「可要喝水?」 「嗯。」 叶云疏撑起身,吴阿娘拿枕头放在他身后才去倒水,「一个自称叫钱串子的把你送医馆来的,那会你在发热,脸都红了,可把我和你阿爹吓坏了。」 「对不起阿娘,下次不会了。」叶云疏抿住嘴,干的不行的唇裂开,一丝血浸出。 「哎呀,快喝点水润唇。」吴阿娘满脸担忧,「钱串子说你被人赶出来,他见你可怜就收留你。结果晚上的时候你发热,云疏,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个误会,以后不会了。」喝了水,喉咙好受许多,叶云疏说话的声音也没有那么嘶哑。 还是不说,吴阿娘心里嘆口气,这孩子是受了多少委屈啊。 「那你再休息会,我去看看给你熬的粥。」 走出去,钱串子坐在椅子上打盹,老掌柜用眼神示意,「醒了?」 「醒了。」吴阿娘脸上愁容未散,「问他,他什么都不说。」 「唉…」 「估摸着是他家里人干的混帐事。」钱串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我瞧着停在那客栈外面的马车上挂的府牌就是叶。」 「那我们去找他们,给云疏讨回公道。」老掌柜摸摸鬍子说道。 钱串子白他一眼:「人早走了。」 听到这话,老掌柜泄气的坐下:「那你们说说,怎么办?」 钱串子心里嘀咕着着叶云疏还是有福气的,至少还有人替他操心:「你们别瞎操心,这是他的事,他还年轻。是继续这么籍籍无名还是去夺回自己的东西,看他了。」 「可是云疏这性子。」老掌柜更担心了,也不怪他担心,叶云疏性子温吞,遭了这件事怕是又会藏起来难受好久,然后在他们面前无事发生的样子。 钱串子倒是巴不得叶云疏有点志气的,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人各有命,你们担心什么?」 叶云疏醒过来,喝了药,热没多久就退下去,穿着吴阿娘缝制的冬衣,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很快化开,「叽叽喳喳」几只麻雀落下,叶云疏侧身端起一个小碟子,「你们可要吃?」 「云疏。」吴阿娘挎着篮子从外面回来就看见叶云疏站在屋檐下,「你才好,快回屋去不准吹风。」 「阿娘,我没事,我想看雪,好几年没下雪了。」叶云疏央求着。 人要养着的,这句话果然没说错,叶云疏在吴家住了十来天,每天吴阿娘换着花样做好吃,叶云疏身量又拔高了些,脸上的血色也越发好了。 吴阿娘推着叶云疏进去,这才好心情的打量叶云疏:「我瞅着云疏过了年也该十九了,可要阿娘给你物色物色姑娘?」 「不。」叶云疏红了耳朵,「我要跟着吴青阿兄出去看看。」 老掌柜收叶云疏为义子的消息早就写信告诉长子,吴青的信回的很快,叶云疏他也认识。对于父母的决定自然是支持,也满口答应带着叶云疏出去歷练。 「行。」吴阿娘也是逗叶云疏,笑眯眯的理理叶云疏的衣襟,生怕透了一丝风进去,「我家云疏长得这么俊俏以后得要迷多少姑娘。」 「阿娘。」叶云疏脸更红了。 「害羞什么?记得阿娘给你说的,跟着你阿兄好好学,姑娘也是,早日带个喜欢的回来,给你准备聘礼。」 「阿娘。」 「哈哈,我不逗你了,不然一会钻缝里面我怎么哄的出来。」吴阿娘捂着嘴更乐了。 -------------------- 第四十三章 「什么?你要回去。」吴阿娘皱着眉,「在家里不好吗?」 叶云疏摇摇头:「不是,家里的猫猫狗狗我这么久都没有回去看它们,我担心。」 「跟你说了,我们托村里人照看它们,你就安心住在这里。」 「是啊,再有半个月你阿兄就该回来了。」老掌柜也劝道。 叶云疏解释道:「我得回去安置它们,以后跟着阿兄出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我要把它们安置好。」 原来是这样。老掌柜点点头:「那行,晚上把你饭煮着,别忘了。」 「阿爹。」在吴家待的半月,吴家二老的疼爱让叶云疏生了些孩子气,明明他马上都十九了,「我想在在那里待一段时间,住了那么多年,捨不得。」 「行,过年记得回来。」吴青性子独立,加上十来岁就出去闯荡,孙儿又一年回来一次,老掌柜就没怎么经歷过孩子撒娇,眼下叶云疏这么说,一下子就答应下来。 「你怎么让云疏走了,回去他肯定吃的不好,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吴阿娘指着老掌柜鼻子骂。 「不怕,瘦了我们给补回来。」 吴阿娘眉毛一竖:「你当捏土呢?」 回去的路上,叶云疏买了一包糖果,老掌柜托的那家人也是经常来医馆卖药的村民,虽然给了钱让他帮忙照顾猫猫狗狗,但是叶云疏还是想亲自去谢谢他这些日子照顾它们。 第86页 「喵。」路边一声微弱猫叫。 「你怎么在这里。」叶云疏循着声音将猫抱起来,看到猫腿上的伤,「是去偷东西被铁夹子伤的吗?」 虽还有几天才进入腊月,可村里人早早就准备上了腊肉过年,腊肉香,这些猫就经不住诱惑,被打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只是这只猫运气着实不好,那家主人安了铁夹子。 「活该。」叶云疏点点猫的鼻子,「我带你回去治伤,以后就别去偷腊肉了。」 「喵。」 「知道你疼,我们回去了。」 先提着糖果谢了那家人,并让他们不用去照看了,叶云疏就抱着猫回去。推开门的时候家里的猫猫狗狗都围上来哼唧的打滚撒娇,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们。」都没有瘦,看来他们将这些毛孩子照顾的很好,叶云疏蹲下脸上被舔了好几下,「我回来了。」又想到再过几天就要准备给它们寻找新主人,不舍的抱住它们,「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啊。」要是以后…我来接你们回家。 再不舍叶云疏也还记得有只受伤的猫还等着自己包扎伤口,让它们各自去玩,从屋子里拿出药和纱布:「有些疼,你忍忍。」 在吴家这段时日,叶云疏看了不少医书,给这只受伤的猫包扎也愈发得心应手,「诶,你别跑啊。」纱布才刚绑好,那猫就从叶云疏身上窜出去,背上的毛炸起。 叶云疏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是玄青从房樑上跳下来,「玄青,你怎么吓它。」玄青竖着尾巴跳到叶云疏身上,朝着那只猫嘶吼,原来是争宠啊。 「玄青,听话。」叶云疏揉揉它脑袋,「玄青最乖了。」尾巴放下,炸起的毛平復,傲娇的蹭蹭叶云疏的手,「好了,玄青去玩吧,你看它还受着伤呢。」 为了不让玄青生气,叶云疏特意给这只猫安排在角落,「还怕你不喜欢。」叶云疏还担心这猫会委屈,没想到乖乖在窝里呆着不动,「你等着,我去给你做吃的。」 屋子里都是些干粮,还好家里养的猫狗都管事,没有被老鼠糟蹋,只是这些也不适合它们吃。 今年的雪下的格外大,往年顶多落些雪粒子,今年已经将道路两边的杂草覆盖,风一吹,树叶上的积雪落下,刚好钻进叶云疏衣领冷得他浑身一个激灵,手忙脚乱的抓出来。 「还好没有结冰。」来到河边,叶云疏将网兜放进河里一挥,起来,几条小鱼儿跳跃,「太小了,你们走吧。」 踩过积雪,网兜在水草下扫过,只是天气冷了,鱼都藏在水底,叶云疏顺着河边走了几圈才抓了两条鱼,「哗啦。」刚想要不要再去试试就听到水声,看过去阿汪带着几只狗跳进河里,一个勐子潜入水里没一会就咬着一条大鱼起来。 「阿汪,你们好厉害。」叶云疏提着桶飞快跑过去,「回去给你们熬汤,走。」 阿汪它们身上还湿着,叶云疏一回去就生起火堆:「你们过来烤火,我做饭。」 端着碗看着身边的猫猫狗狗叶云疏放下筷子,他真的捨不得它们,如果去了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可带着它们怕是也照顾不好,罢了,总归有法子的。 收拾完,叶云疏坐在床上面前放了几个荷包,挨个倒出来,一文钱一文钱的数,「二十一两三百十一文,还差,还不够。」看着那五两银子,叶云疏最后还是将其放到一边,打开吴家二老给自己包的红包,还是差了些。 「怎么办?」一头倒在被褥上,揉揉脑袋,「还差八两银子。」那人反正都走了,不行不行,叶云疏在床上打着滚,既然许下承诺就一定要做到。反正还有一段时间才过年,而且过年刚好大家要买年货,自己干脆去山里,下定决心,叶云疏坐起来,「那是什么?」 突然看见吴阿娘给自己准备的换洗衣物外面有根带子,伸手一拉带出一个荷包,叶云疏又想到今天自己走的时候吴阿娘提着包裹追出来,说给自己备的换洗衣物,莫要受凉了,打开荷包,几个大大小小的碎银子,足足有二十两:「阿娘。」 手背一凉,泪水落下,叶云疏才惊觉自己的鼻子堵得难受:「谢谢。」 一夜未眠,叶云疏用冷水洗了把脸,带着当条往当铺走去,叶云疏来得早,当铺刚刚开门,看到叶云疏当铺掌柜打了个哈欠:「当东西?」 「不是,赎东西。」将当条拿出来。 掌柜的一挑眉,想起这人前段时间来过,只是可惜了:「你来晚了。」 「来晚了?掌柜你什么意思?」叶云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没听懂?」掌柜指指柜檯,「我也要赚钱,你一直不来赎我也不能一直等着你,有人看上就卖了。」 「怎么卖了?不是说好留到过年的吗?你说好的。」 掌柜讥笑出声:「看你也不傻,听不明白,我卖了,有人买我就卖。」 「可是你答应我的。」叶云疏大脑一片空白。 掌柜继续坐下拨算盘:「我看啊,那玉佩虽然成色不错,可是你有那钱不如重新买其他的。」 「不是的,掌柜的」叶云疏扒住柜檯,「那掌柜可知道是谁买走的?」 「不认识,是个生面孔,想必是来淘金的。」掌柜见得多这些事,也明白来当东西的人都是过不下去的,可自己同情了别人他就该活不下去了,「我们小地方当铺东西卖得不贵,就有些人来这里淘金,你算了吧。」 第87页 「掌柜的他什么时候来的,长什么样子,求你告诉我,我去找他。」 掌柜一摊手:「忘了。」 叶云疏肩膀一垮:「掌柜求求你。」 「哎呀,你求我也没用,那些人就是吃这口饭的,脸上动了手脚,你看到都是假的。」说了这么多,掌柜心情也差了,毕竟一大早来个人哭哭啼啼影响生意:「走走走,出去。」 「掌柜,求你。」 「再不走,我报官了。」 「掌柜。」 「云疏。」买菜路过的吴阿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知道仔细一看还真没错,「云疏,你怎么在这里?」不过也很快明白,来这里能做什么,「掌柜的,可是我家孩子在这里当了什么东西?」 「可来了个明白人。」算盘一搁,「这人几个月前来当了一块玉佩,一直没来赎我就卖给其他人了。」拿起当条,「这上面也写了留一个月,我可是留了几个月够意思吧?把人领回去,别在我这里碍眼。」 「掌柜真卖了?这东西对我们家孩子很重要,求你…」 「阿娘。」叶云疏拦着吴阿娘,吴阿娘待自己一片真心,又怎么能让她为自己低声下气,「不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们走吧,走吧!」 「云疏,没事我们问问是谁买的,万一还能买回来了。」 「我们走吧。」叶云疏扶着吴阿娘出去,「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没了就没了。」大不了以后遇见那人,告诉他原因,若是他要追究就看自己有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让他拿走罢。 「真的,云疏,我们…」 「阿娘,你买了鸡,是要做红烧鸡吗?我想吃。」叶云疏压下万千心绪,挽着吴阿娘的手笑问。 吴阿娘这辈子夫妻和睦,孩子孝顺,见叶云疏不在意,也便信了大半,没好气的横他一眼:「机灵鬼,就是做红烧鸡,刚好鸡腿都给你吃。」 用过饭,老掌柜把叶云疏叫到外面:「刚才你阿娘可都给我说了,当真不重要?要是重要我们再去找找当铺掌柜,请他想想那人是谁…」 「不重要。」叶云疏鼻子酸涩,「都是身外物。」 「唉。」老掌柜拍拍叶云疏的肩膀,「要是有困难就给我们说,我们是一家人。」 「嗯。」这么一提,叶云疏当真想到一件事,「阿爹,不知道你们家可喜欢黑猫?」 「黑猫。」老掌柜当然听过那件事,想起叶云疏就养了几只黑猫,「自然是喜欢的,虽然因为上面的事,但也不是禁养,我还想着哪里去找只黑猫来养,一根杂色都没有的可难找。」 叶云疏捏捏衣角:「阿爹,我……」 「看你还不好意思。」老掌柜笑起来,「我年纪也大了,医馆也有能主事的人,我打算过些日子就退下来,刚好养些猫猫狗狗打发时间。」 「谢谢阿爹,它们都很乖的,很乖的。」 「哈哈,到时候把它们都带过来,你家那些小傢伙我都喜欢。」 「好。」 -------------------- 第四十四章 年关将至,青乌镇也比平日热闹许多,叶云疏背着从山里挖的野菜在街边摆了个摊子。虽然吴家二老让他不必如此,但叶云疏想着过年的时候还是要买些东西孝敬他们,这钱就不能在用他们给的来买,思虑一番后就决定去山里挖些野菜换钱。 「听说又打起来了。」 「什么听说,就是打起来了。」旁边卖野菜的大爷和另外一人说着话,「我侄子从外面回来,说打得可厉害了。唉,年年如此,那些万恶的匈奴怎么不冻死。」 「就是,不过今年这鬼天气真的冷」说完朝手心哈出一口热气,今年的雪下的格外大,青乌镇每家每户屋顶上都铺满了雪,就连屋檐下都结了冰棱。 叶云疏垂下眸子,理理菜叶子,打仗又如何,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做什么? 又等了一会,还剩下最后一把野菜,叶云疏也不打算卖,收起东西就往吴家去。 「老大,你说边境开战,朝廷可会让家主调动医馆的药材?」老掌柜问道,叶云疏走进去老掌柜朝他招招手,「云疏也来听听,开年你要跟着你阿兄出去。」 「嗯」叶云疏朝吴青打了个招唿坐下。 「皇帝和太子还有那些皇子…」吴青摇摇头,对叶云疏说道:「不过云疏不用担心,朝廷要是调动杏林堂的药材,家主会让我跟着去,到时候你也跟着我,去见见世面。」让叶云疏跟着,吴青也有自己的考量,若是此番云疏得了上头人的青眼,那他所遭遇的不公岂不是就能伸张。 「好,到时候就辛苦阿兄了。」叶云疏站起来行了一个礼。 吴青连忙扶住他:「一家人不兴这些。」 老掌柜在旁边看着孩子们关系好,欣慰的摸摸鬍子,可是一想到调动药材可能就会跟着去边境,「你们到时候好好跟着家主,家主身边有护卫,你们别落了危险,刀剑可不长眼。」 「放心吧阿爹,我看朝廷那些人也不一定愿意用我们。」 只是有些话说不得,当天夜里杏林堂的主家就派人敲响了吴家的大门。 「云疏可要和我一道?」吴青当时那么说,可后面细细一想,叶云疏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这一来就遇上这事,还是留他在家里等事情解决了再回来接他,只是没想到 「我愿意和兄长一道。」 第88页 吴青哈哈一笑,拍拍叶云疏肩膀,「不愧是我兄弟,走。」 走得急,两人只来得及带些换洗衣物,叶云疏将家里养的猫猫狗狗交给老掌柜又给梧桐写了一封信就拎着包裹和吴青上路。 来通知吴青的人是快马赶来,这回去也只能他先回去通知主家,吴青和叶云疏则坐马车追在后面。 「云疏感觉如何?」吴青手牵着缰绳问道。 叶云疏脸色有些白,但还算是镇定:「有些高。」 「哈哈,没事这马儿乖,云疏多和它说说话,来,再走一圈。」 吴青他们并不是去杏林堂主家所在的地方,而是临时收到消息到通往边境的一个镇子上等待大部队过来汇合。趁着这个时候吴青便开始教叶云疏如何骑马,毕竟随后的路不可能随时有马车随行。 等了三天,押送药材的人终于过来,一道来的还有数万将士,杏林堂来的人则是主家的管事。 「吴管事」来人率先抱拳,对站在吴青身边的叶云疏点点头。 「张管事。」吴青回礼,「此次调动了多少药材?」 张管事拿出一张单子给吴青:「二十车,这是清单,本来家主要亲自来的,只是老夫人病重,老吴就都交给你了,你知道我要去收药材。」 「你放心吧。」 张管事点点头:「路上也不用太担心,这么多将士」压低声音,「家主派了几位会功夫的,你和这位小公子就和他们一道。」 闻言,吴青松了口气,一开始知道家主不来他还有担心,这下不用担心了,回头给叶云疏介绍:「云疏,这是我的好哥们张福张管事。」又对张管事说:「我弟弟,叶云疏。」 「张管事。」叶云疏行了一个礼。 吴青的爹娘给他收了个干弟弟张管事听他提起过,只是没想到长得这么好看,不免多看了几眼:「不必客气,等回来我们去喝一杯。老吴你赶紧清点,战事不等人。」 这次给边疆送去的大多是治外伤和骨伤的药,吴青拿着单子分给叶云疏一份:「云疏选自己认识的清点,剩下的给我。」 「好。」 二十车药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两人花了半天时间才清点好,吴青拿着单子拍拍叶云疏的肩膀,「不错」转头对张管事道:「老张,我们走了。」 「好,我在老地方等你们哥俩回来喝酒。」 「走。」 清点完药材,赶去支援的将士已经走到前方去,不过还是给他们留了一千人护送,毕竟药材在战场上仅次于粮草和武器的存在。 「云疏可还习惯?」前些天吴青教叶云疏骑马也不过一天抽一两个时辰出来,可这后面就是全天呆在马背上。 叶云疏大腿根疼得厉害,昨晚上他瞧过已经破皮,但也不能因为自己耽搁大家的行程,遂摇摇头:「习惯。」 吴青也是过来人,那会他刚刚出来的时候,骑一天马下来腿都打颤儿,不由得对叶云疏高看一眼:「那你就要坚持住,离边关越近越危险,我们要尽快追到前面大部队。」 「好。」 吴青见叶云疏精神头还好,一抖缰绳往前面赶去,叶云疏也按着吴青交代的骑着马往后面去转了一圈。 因为匈奴再次开战,西晋率军迎敌,两方焦灼近两月。天寒地冻,路两边的村庄都安静许多,听到车轮碾压的动静有小孩好奇地伸出头看,大人很快出来朝他说了什么,小孩子伸出手挥挥,「打坏蛋。」 大人也没有想到这一幕,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笑,叶云疏回之一笑,不过负责护送药材的将士就没有那么含蓄:「打狗娘养的。」 过了村庄,往边境走也越发荒凉,前方吴青和一个将军骑着马过来:「在前面修整半个时辰,晚上连夜赶路。」 「是。」 将士负责警戒,杏林堂派来的人就赶紧给马卸下鞍套,又餵水餵马草,至于其他人就开始生火做饭,说是生火做饭还不如说是烧一大锅水,往里放些干菜烧开就着馒头和肉干吃。 叶云疏也在其中,往火堆里放了几根柴火又用大铁勺搅搅,他不是娇生惯养的,这热汤寡淡叶云疏却生生觉得很香,「火。」 衣领被揪住,是这一千将士的头子,叶云疏也吓了一跳,他只是闻着太香又觉得靠近火堆暖和,一时都忘了,余恐未消:「铁将军,谢谢你。」 「没事。」铁御打小就在军营里混,周围的人都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一时遇到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还有些不适应,「小公子怎么会跟着出来,不在家里?」说完铁御又抓抓后脑勺,「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 「我知道。」叶云疏递给他一个烤热的馒头,「只是铁将军有一个说错了,我不是小公子,只是个普通老百姓。」 「哈哈。」铁御啃了一口馒头,内心还是觉得叶云疏只是谦虚,忍不住拿京城那些鼻孔朝天公子哥做比较,高下立见,「对了,小公子可有婚配?」 「没。」 叶云疏心头不妙,果然铁御下一句话就是:「那感情好,小公子不知我有一个妹妹如今待字闺中,我家里人正要给她物色,不如小公子考虑考虑。」 叶云疏睁大眼睛,这是给自己介绍他妹妹,还让自己考虑考虑? 铁御生怕叶云疏不答应又连忙说:「我家妹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也是信手拈来。还会下厨做饭,脾气也好,说话就跟猫儿似的,和你正搭,如果云疏有意,可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我立马传信回去让我娘算日子。」 第89页 「啊?」叶云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铁御这时也住嘴了,自己连推带送的架势对方可别怀疑上了:「嘿嘿,我这不也是看云疏你对胃口嘛。」称唿直接从小公子变成了云疏。 叶云疏手里还拿着馒头,一时不知道咬不咬好:「我,我听到阿兄叫我,我先过去了。」 「诶,云疏,你再坐会。」 这下叶云疏跑得更快了,吴青笑着等叶云疏过来,问道:「可是铁将军介绍他妹妹给你?」 叶云疏一惊:「阿兄怎么知道?」回头看看距离,「阿兄耳力这么好?」 吴青摆摆手,接过他们端来的碗:「来,云疏坐下我给你说说。」 「嗯。」 吴青往火堆添了些柴,火焰冒得更高,一时周围空气都热了不少,叶云疏手上脸上被冷风吹的青紫稍稍淡些,就听吴青说:「铁将军的妹妹今年二十有一,是京城出了名的,敢提着烧火棍追着皇子打。一心就是进军营杀敌,可谓是女中豪杰。」 叶云疏听后贊同的附和:「的确是女中豪杰,若让我去战场杀敌说不定还会吓得尿裤子。」 「哈哈。」吴青大笑,「说起来你与这位姑娘还挺配的,你心地善良又性子温和与她刚刚互补,不若我去牵牵线?」 「不要」叶云疏觉得自己耳朵又红又烫,难道冻疮还没好? 「我可不是开玩笑,阿娘特地交代我,替你物色物色合适姑娘,再说你年纪也该定亲了。」 叶云疏摇摇头,自己的情况还是别连累人家姑娘了。 「所以啊,那姑娘的亲事,所以他们才那么着急。」吴青说道。 叶云疏只是点点头,不敢说什么,他是知道了,阿兄也是热心肠,要是自己说点什么怕是一会就该他去找铁将军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吴青喝了一口热汤,「赶紧歇会,一会就该赶路了。」 「嗯。」 此处离边境也不过六十几里地,叶云疏被吴青叫醒上了马,看着远处的乌云,只是那乌云与平日的有些不一样,吴青骑着马过来:「那是战后的硝烟,死去的战士,战马。他们回不去,就只能化为一缕青烟魂归故里。」 「和匈奴人开战会死很多人吗?」叶云疏只是看过书里的描述,还从未见过,如今看到那些天上的云不由得问出这句话? 吴青以为叶云疏害怕了,拍拍他的肩,「不怕,我们西晋的太子殿下和他带领的守军也很厉害。」回头看着已经准备好的药材,「走吧,我们快一些,那些受伤的将士就能少受一份痛。」 「嗯。」 一路快马,带着鹿皮手套也觉得寒风凛冽刺骨,叶云疏回头看着随行的将士眉眼和发梢上凝着的白霜,吐出一口气,手中马鞭一甩。 深夜,月色下寒鸦立在枝头,叫声悽厉刺耳,狂风卷着乌云雪花大片大片落下。运送药材的板车行走在雪地速度也越发的慢,随着咔嚓一声,车轱辘断开,板车倾倒。 「人没事吧?」吴青骑着马过来,叶云疏也跟着跳下马跑过去帮忙。 「没事。」车夫拍拍衣服,从板车上拿下个新的车轱辘,常年运送药材,这些事都是家常便饭。护送药材的将士帮着把药材搬下来,车夫就开始重新换车轱辘,「好了。」 「小心。」 「有敌袭!」 吴青眼疾手快拉着叶云疏往板车底下一躲,无数道羽箭从天而落:「别怕,铁将军他们有法子。」 「防。」一声令下,千名将士从腰间抽出一把铁伞撑开,羽箭噼哩叭啦落下,但也有不少穿过铁伞防御,听到马的嘶鸣,叶云疏想过去又被吴青按住 「别去。」吴青手打颤,以前他也给边境送过药材,也遇到过偷袭,只是没有一次有这么勐烈,「云疏,就在这里躲好,有铁将军他们在。」 「有人受伤了。」铁伞防御再好,也经不住暗处飞来的羽箭,失去防御,将士瞬间倒地,露出的缺口又立马有人补上。 「坚持住,他们的箭不多。」铁御大声说道。 叶云疏也瞧准时机,抓起板车上的箱子打开,拿着药瓶弯腰匍匐过去,「这里药。」 「谢了。」负责给受伤将士处理伤口的人道了个谢,「你再过来帮我按住他伤口,我要拔箭。」 「好。」 「将军,怕是对方有备而来。」副将跑到铁御身边大声说,话音落,一支手臂粗的箭矢穿过铁伞将一名将士钉在地上,来不及挣扎就没了唿吸。 见一起摸爬滚打的兄弟死去,副将眼睛发红:「将军,我去」 「不行。」铁御拉住他,「布阵,我倒要看看这些畜牲有多少箭。」 「是。」 「云疏。」吴青也趁着这个功夫过来,「别乱跑。」 叶云疏手上全是鲜血,低着头看着那人脸色苍白,「伤口包扎好了,你帮我看着他。」转身又去处理其他人的伤。 「好。」叶云疏点头。 「云疏。」吴青再次喊道。 叶云疏才抬起眼皮,「阿兄。」 「不会有事,这是重箭,他们带不了多少来。」吴青这话也不知道是安慰叶云疏还是自己。 「嗯。」叶云疏伸手摸摸将士的手,又看看倒在地上的人,「阿兄,你照顾他,我去救人。」 「云疏」 第90页 吴青手落了个空,叶云疏就已经抱着药跑到受伤将士身边开始帮着处理伤口。 这次吴青说对了,匈奴人不可能带多少重箭来,十余支重箭过后,藏在暗处的匈奴人冲出来。 铁御咬牙切齿:「来的好,留三百人护药材走,其他的跟我上。」 「是。」 「云疏,走。」吴青牵起马,让叶云疏跟上。 「我马上就来」扶起一个将士,「走。」 不料那人推开他:「走,护送药材走,不要管我们。」其余受伤的将士拿着武器勉强站起来,「走。」 叶云疏看着他,又看着从阻拦中闯过来的匈奴人:「不行…」 「云疏。」吴青大声喊道,「快点过来。」 「那是药材,不能让他们跑了。」从蹩脚的汉话中听出匈奴人的意图,叶云疏转身就往运送药材队伍跑,用尽力气推着马车往前,身后刀剑相接声,叶云疏从来没有如此有恨过匈奴人,原来现实比书中描述残酷太多。 积雪太厚,车轱辘深深陷在里面,吴青拔.出剑,大声对叶云疏说道:「云疏,你来牵马,如果不行烧了药材也不能让匈奴人得逞。」 「好。」叶云疏答应,也看到吴青勐睁大的眼睛 「云疏,快躲。」 叶云疏只来得及回头,看见高高举起的匈奴弯刀,想到梧桐会多难受啊。 还有那玉佩,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突然腰间一紧, 「你怎么会来这里?」 -------------------- 感谢在2023-01-12 21:46:39~2023-01-13 21:2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瞑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五章 震耳马蹄声由远及近,匈奴人见势不对就要撤离,只是既然援军来了怎么能让其活着离开。 赶来的援军将这百余名匈奴人斩下头颅,高高举起以告慰死去的将士。 「参见太子殿下。」 叶云疏耳边乱闹闹的,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你。」 「闭嘴。」 叶云疏睁大眼睛,只是这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归为一片黑暗。 云染上血红,雷鸣电闪,雨打在脸上温热,天上地下金戈相接,厮杀不绝于耳。 叶云疏渴得厉害伸出手想接一捧雨,才发现这落下的哪里是雨,是血,是那一千将士的血,铁将军,阿兄。 看见了,在不远处,三尺长剑支撑着身子,头低垂,身后的战旗破碎在风中猎猎。 铁将军,想到这些时日的相处,那天在火堆边上为妹妹说亲的认真,他还有好多遗憾。 叶云疏抬脚,发现好像踩到什么,低头是吴青的脸,眼睛大睁,鲜血还未凝固,可唿吸早已停止,阿兄,阿兄,「阿兄!」 勐地坐起,入目皆是一片奢靡,这是哪里?叶云疏转动脖颈,床榻正前方有一面巨大屏风遮挡。 在屏风的那面,可以清楚瞧见那边站了好些人。 静悄悄的,大概外间的人也没有想到里间还有一个人,个个大气不敢出,还以为是刚才自己嗓门太大把人给吓醒了。 江晏扫过众人,像是下了什么命令一般,众人一闹而散连平日的礼节都忘的干干净净。 听到脚步声,叶云疏想起自己模煳看到的一个人,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自己看错了? 「发什么呆?」里间的烛台被江晏点燃照亮整个内室,皱着眉头捏着叶云疏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傻了?」 「没有。」 「果然是傻了。」江晏松手。 叶云疏执着的否认:「我没有傻。」真的是他。只是今日的他与平日完全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叶云疏说不出,「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哪里要你管,倒是你不好好呆在村子里抓鱼,跑边境来做什么?」 「我是…」 「我知道,听他们说了。」江晏没想到这蠢货竟然跟着杏林堂的人出来,还第一个来的就是雁门边境,可真是不知者无畏。 叶云疏偷偷打量江晏,但下一秒就被江晏发现,目光对视,叶云疏立马想到那块玉佩就往后挪:「叶云疏,我看你是蠢到要死。」欺身上前。 「我不是故意的,我去晚了,玉佩没有赎回来,被人买走了。」叶云疏连忙解释:「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的,别…」 不过,叶云疏发现自己好像想多了,这人并不是要问自己玉佩的事。肩膀被死死摁住,叶云疏往后退不了分毫,江晏怒气沖沖:「你不疼吗?」 「什么?」顺着视线看过去,手臂上包着纱布,鲜血因为叶云疏的动作沁出,头皮一紧,汗水大颗大颗冒出,「疼。」 「疼还乱动,我看你那么蠢怎么活到现在的?」江晏松开手,从一边柜子里拿出一个箱子打开,「过来,我给你重新包扎。」 「不用…」浪费药,「好。」叶云疏有些怕,这人怎么比那时候还要骇人? 「我怎么会受伤的?」叶云疏想不起来。 江晏熟练拆开纱布,想到叶云疏晕倒在自己怀里,一时像被攫住唿吸,心头越发烦躁,带血的纱布一扔:「谁叫你蠢。」 「可我。」叶云疏疼得脸色苍白,又好奇自己受了多大的伤竟然会失去意识,一看,手臂被刀刃砍开血肉,虽极力的缝补也可想当时的惨状狰狞「我…」 第91页 「叶云疏,御医。」 他好像很担心。没事的,自己只是被吓晕了。 等叶云疏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黑暗一片,小心用没受伤的手撑起身子可以看到外面隐隐火光还有士兵巡逻走动的影子。 下床,凭着脑海中粗略记忆摸索到一根火摺子,平日里节俭惯了,屋子里的烛台只点亮了一个。屋中依旧昏暗,不过里间的布局大致可以看清。 拿起烛台,叶云疏就往那套挂在架子上的黑色战甲走去。那会他就看见了,很是威武,就像说书先生说的天上武神穿的战甲。 回头往外间看了一眼,没有人,叶云疏伸手点点,是铁,这么一套全是铁,得多重啊?不过仔细一看,也不全是铁,还有不知道是何物的动物外皮,摸起来和铁差别无异。 上摸摸下摸摸,直到手臂疼得厉害才放下手,看了一眼没有出血,拿着烛台往外走。 外间比里间大的多,叶云疏拿着烛台往前,看见一巨大沙盘,脚步立马站住,这是?叶云疏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也在书里也见得不少,这东西可是行军作战的沙盘。甚至还关乎着边境布防的秘密,蹬蹬后退几步,早知道他不出来。 「跑那么快做什么?它不吃人。」叶云疏没有察觉身后有人,后背直直撞上去,腰间好像有什么轻轻一扶,即逝。 耳边说话唿出的温热吹动碎发,叶云疏回头,是江晏:「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看见又如何?」江晏不屑,拿过叶云疏手中的烛台,挨着点燃屋中的每一个烛台,霎时,一片明亮。叶云疏也清晰看到沙盘上每一处模样。 「还觉得吓人吗?」 「不吓人。」叶云疏还是不打算看,一熘烟回了里间,江晏进去的时候叶云疏已经钻回床上,只露出个脑袋来。 江晏笑了,气笑的:「废物。」 叶云疏不语,只是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叶云疏,滚出来。」 摇头,叶云疏打算这人拖自己都不出来。 江晏走到战甲边上:「确定不出来再摸摸?」 这是看见了?叶云疏耳朵一红:「既然你进来了,怎么不说话?」 「我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果然够蠢!」江晏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跳的有些快,他没有告诉叶云疏。看起来真的很蠢,可是蠢得想让你再去摸摸。 「我阿兄呢?」叶云疏不想在说那个话题。 江晏这才想起来:「你怎么和吴青扯上关系?」记得那会吴青要自己把人给他,就奇怪。叶云疏不是和梧桐相依为命,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兄长。 「吴青是老掌柜的儿子,老掌柜收我为义子了。」 江晏对那个老掌柜有印象,他待叶云疏还不错,不过话中还是不忘嘲讽:「你倒是上赶着给人做儿子。」 「没。」叶云疏眉心一蹙,「老掌柜人很好,待我也很好。」说完从被子里出来,「阿兄还不知道我醒了,我也不知道阿兄有没有受伤,我要去他那里。」 「他好得很,也知道你没事,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不要乱跑。」 叶云疏瞄了一眼外间:「这里是你的屋子,那天我看见好多人来这里,我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莫非你还是个姑娘家怕人看了去?」 「不是,我就是想去阿兄那里。」叶云疏低下头。 江晏额头青筋一跳:「那么想去就去,滚。」 果然还是阴晴不定,叶云疏怕这人又要做什么,飞快地跑出去,只是一出去就后悔了。冷风吹的头髮乱飞,雪花好像锋利的刀子刺的脸生疼。 也不知道阿兄在哪里?可回去找他,这人才发了那么大的火。 就在叶云疏犹豫间,好像听到有人叫他名字,「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未玄走过来,看看江晏的营帐,「你这是惹殿下生气了?」 「殿下?」 未玄笑道:「太子殿下,怎么不敢相信吗?」 「他?」叶云疏睁大眼睛,「太子殿下脾气都这么坏吗?」 「哈哈。」未玄擦擦眼角笑出的泪,「小心殿下把你丢雪地里罚跪。」说完未玄才注意到叶云疏穿的是营帐中的薄衣,连忙脱下自己的斗篷给他披上,「回去吗?」 「不回去,对了,杏林堂的吴青管事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吴青。」未玄想了想,「早上就走了,回去他们轻装简行怕是都出去二三十里地了。」 「什么?」叶云疏从头凉到了脚,阿兄走了,那自己怎么办? 未玄知道江晏的脾气,也知道这段时间他的复杂心思,打算帮一把:「要不,你回去求求殿下,说说好话?」 「不,不如我住你那里?我也不住你的营帐,就在旁边搭个小棚子。」 「这。」未玄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心里嘆口气,「好歹我们也相识一场,怎么能让你住小棚子,和我一道住我营帐,只是我那里比不上殿下的营帐很是简陋。」 「没关系。」 未玄说他营帐简陋,但他再怎么也是江晏的亲信,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够乱是真的,地上,床上,四周都是书册子,笔墨乱放。 「还是能落脚的。」未玄有些尴尬,把书册子捡起来堆进筐子里,「我给你找件衣裳,不要嫌弃,我没穿过。」 第92页 「不嫌弃。」叶云疏觉得有就行了,嫌弃做什么,「你还在写话本子吗?」帮着捡起地上的书册,看见密密麻麻的字和用墨煳的黑团。 「嗯,就这点爱好。」 叶云疏笑的眼睛一弯,他能想像到正在挥毫写作的未玄听到匈奴人进犯时,立马操起武器去迎战的样子。 「笑什么?」未玄拿来衣裳递给叶云疏又过去收拾床,「行军在外,没家里那么讲究,委屈云疏和我挤一块了。」 「不委屈。」说是挤一块,这床比家里的还要大,各睡各的也妨碍不到,这么想着,叶云疏又想到江晏那里,好像也只有一张床,那这几天他睡的哪里? 总不会?一个冷颤,打住,打住… 「未玄,自那日我们被匈奴人偷袭,过去了几日?」 「三天。」未玄已经将床上的话本搜干净,回头揶揄笑问:「你知道你那天昏倒,殿下是怎么把你带回来的吗?」 叶云疏想也不想:「拖回来的。」 「不是。」未玄回想到那日情景也啧啧称奇,毕竟那天江晏的行为真的太不符合他平日作风,「殿下是把你抱回来的,你阿兄说他来,殿下都没有搭理他,直接把你抱回主帐,叫御医给你治伤。」 「哦。」 就这?未玄掏掏耳朵:「云疏,你没有听到我说的吗?」 「听到了。」 「那你?」 「可他以前受伤我也是很认真的照顾他。」叶云疏如此觉得,不过心里还是波澜起伏,这祖宗竟然没把自己丢一边。 未玄听后替江晏抹了一把泪:「行吧。你身上还有伤,你赶紧到床上歇会,我去军医那里给你拿药顺便再给你寻个汤婆子。」 「嗯。」出来的急,脚上只穿了袜子,叶云疏这会被冻的快没有知觉了,未玄说完叶云疏也没有和他客气,「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只是未玄这一趟去的有些久,叶云疏将手里的话本翻来覆去的看,终于等到他回来,只是他看起来很狼狈,「未玄,你腿怎么了?」 「无碍,和铁御打了一架。」 「铁御,铁将军。」那天的场景再次出现,心像是被扯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这是他一直不敢问不敢想的记忆。 「怎么了?」见叶云疏脸色惨白,想着可千万别在他这里出事。 「他们,好吗?」 「铁御没什么事,至于其他人受了些伤,还有些人…」未玄住嘴,看起来叶云疏都要哭了,「我们报仇了,回来第二天殿下就派人奇袭了他们中军大帐,烧了他们粮草。」 「嗯」 「好了,别想了,我给你换药。」 雁门边境地处极北,夜里狂风吹得帐篷哗哗作响,哪怕在屋子里点了火,也冷得人刺骨。 未玄坐在桌前写着话本,他白日除去训练还要处理一大堆事物,只有晚上才得空写话本。不由得为自己如此艰辛还不忘写话本的精神竖个大拇指。 只是头一偏看到已经熟睡的叶云疏,嘆了口气,要是自己晚上真和他一块睡怕是明天不止被打一顿那么简单。 可左等右等,未玄往炉子里添了几次柴也没有等到动静,只有旁边叶云疏砸吧嘴的声音。算了,熬不住了,睡觉,要挨揍就挨被。 谁料未玄刚脱下衣服,一条大腿上床,门就被踹开。一股冷风灌进来,吹得书页乱飞。叶云疏感受到冷意往被子里一缩,只剩些头髮丝在外面。 「殿下。」忙不迭的远离床榻,「我总不能不睡吧。」 江晏目不斜视上前拽住被子,好像又想到什么,就着被子一卷就把人抗在肩上。在梦里一阵天旋地转,叶云疏不由得吓出声,江晏不客气的给他一巴掌,「我的玉佩你给我弄丢了,还没有找你算帐,就敢给我逃跑。」 走了,未玄拍拍胸口,「终于…只是玉佩?不是…」未玄懂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准备去睡觉,结果床榻上空荡荡的:「把人带走,好歹把被子给我留下啊。」 -------------------- 竟然上三位数收藏了!(惊喜,转圈圈) 努力码字兑现承诺,加更!顺便做个梦,如果千收,我万更!(叉腰) 感谢在2023-01-13 21:23:09~2023-01-14 21:5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一路,巡逻的将士恍若没有看见扛着个被子卷的江晏,只是等人走过了,个个眼里闪过好奇的光芒:「打起精神来。」带队的人吼道,说完他也忍不住好奇地往后瞧,那是太子殿下? 「你干什么?」叶云疏被丢在床上,从被子里挣扎出来,「你让我走的。」 「我是叫你滚,你滚了吗?滚给我看看。」上前扯开被子丢地上,「我看你是胆子肥了。」 「你。」头朝地被扛回来,叶云疏头髮凌乱,脸也因为血液倒流有些发红,「我要回青花村,我要去追我兄长。」说完就跳下床往外跑。 「你敢。」一把匕首掷出,钉在屏风上打颤,「再往外走就不是插那上面而是你的脑袋。」 「你。」叶云疏余光看着还在打颤的匕首,好吓人。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要我请你。」 叶云疏又害怕又委屈,可是这会人在屋檐下只能低头,乖乖缩回床榻,拉过被子藏住自己,「我没走,你别过来。」 第93页 「怕我吃了你?」江晏掀开被子,抓住叶云疏的两只脚往前一拖,「怎么回事?」 叶云疏自然知道原因,就是从你这里出去踩地上冻的,可叶云疏不敢说话,生怕这人又说什么,摇头。 「蠢货。」江晏手还握着叶云疏的脚,伸长手拿了旁边的药,「自己上药,还想我伺候你,做梦。」说完就往外间去了。 一句话没说就被骂了一长串,叶云疏心里苦,只是这药还是该上还是得上。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奇药,擦上去就感受到一股暖意,被冻得发疼的脚趾肉眼可见的好转,叶云疏心里暗自嘀咕,肯定很贵吧。 江晏在沙盘前站了好久,眉间的阴郁越结越浓,他怎么把人给带回来了,走了不好吗?心头万般烦躁,最后归于屏风后的寂静,想到叶云疏那么蠢,控制不住的走进去。 江晏作为太子,哪怕是行军打仗在外用的最好的,叶云疏心里怕江晏也敌不过温暖带来的浓重睡意。江晏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厚厚被褥包裹着身子,只露出半张脸,头髮铺在枕头上一片。 走近,江晏想起自己曾经路过的一家包子铺,早上刚出锅的包子藏在蒸笼布里,就是这副模样,伸手捏捏脸,好像许久不见长了些肉:「叶云疏,给我让让,我也要睡。」 「嗯?」迷迷煳煳间,叶云疏听到有人叫他,这声音有些熟,莫不是梧桐?手松开,往里滚了一圈滕出位置来。 还真让了!江晏一时有些意料之外,外面巡逻的队伍走过,铁甲相接的声音提醒江晏此时已经很晚了。 前几日他都是在外面的凳子上将就过去。不过,俯下.身低声道:「叶云疏再往里让让,我睡不下。」 梧桐何时话这么多了?明明自己都让了,床没位置了。 江晏看叶云疏不动,直起身。算了,明日一早让人来搭个小床,让这蠢货滚去睡。谁料叶云疏又往里挪了挪,只是脸色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江晏怔了一瞬,很快笑出声,掀开被子躺进去,一把将人捞进怀里。 江晏册封太子以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将探子安插到太子府,也是这个原因这么多年都是孑然一身。好在自己培养了几个下人,他们会在冬日往被褥里放上汤婆子。只是行军打仗在外再怎么尽力布置也比不上宫里,可谁想今日会有不一样的温度。 捏捏叶云疏的脸:「叶云疏你是不是刚出炉所以身上那么暖和?」回答他的是叶云疏果断翻身留给的后脑勺。 「叶云疏。」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后脑勺对着自己,下巴搁叶云疏发间,江晏之前就发现叶云疏身上好像有股香味,明明就是个泥腿子怎么还讲究这些? 翌日。 叶云疏被外面练兵场的声音吵醒,拥着被子听着外面整齐的声音,好想出去看看。不过这好像只能想想,自己还是得回去,梧桐还在家里,算着日子后天就是除夕,若是自己路上走快些说不定还能和他一道过元宵。 还有就是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动动鼻子闻到香味,肚子响起一连串的叫声伴随着的就是因为太饿引起的疼痛,「唔!」 掀开被子抓起放在桌上的点心,虽然已经冷了可就着炉子上的热水也很填肚子,「咳咳。」三下五除二满满一盘子点心就进了肚子,忍不住打了几个嗝,「好吃!」只是下一秒肚子好像更疼了,比手臂上的伤还要疼。 江晏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叶云疏穿着薄薄里衣蹲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好像还在发抖,「叶云疏你在做什么?」上前抬起叶云疏的头,脸色苍白,汗水打湿鬓角头髮,「你怎么了?来人。」 御医是专门为了江晏准备的,为了随时听召,他住的地方离主帐极近,见到江晏身边的副将过来不待他说什么拎起药箱就往主帐跑过去。 「殿下。」御医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搁在御医院里是个黄毛小子的存在,谁料这次江晏竟然点了他,听到这消息巴不得他死外面的皇帝都劝让他点个年老有经验的人去。只是江晏态度坚决,皇帝也不在劝,死了最好,他好换太子。 「看看他。」江晏一只手握着叶云疏的手,坐在床边,另一只手拿着帕子擦去额上的汗。 「是。」御医掩下眼中的讶异,那会江晏把人带回来安置在主帐他只当是临时安置,没想到这几天了还住在主帐,还让其靠在怀里,这架势可谓是亲密。 「桑御医有什么问题?」江晏看向他。 「臣只是好奇。」江晏与桑御医在私下也算是有些交情,便打趣的询问,一边取出脉枕,犹豫一瞬拿出一张手帕,「劳烦殿下放手,臣为这位公子诊脉。」 「好奇?要孤和你说说?」 「不了,臣又不好奇了。」全神诊脉,「殿下,请请这位公子的另一只手。」 江晏皱着眉,桑榆的医术他是知道的,比那些御医院的老头只好不差,可这会诊了一只手又换一只手:「他怎么了?」 桑榆抬眸看了一眼江晏:「难得臣还能在殿下脸上看到如此表情。」 「什么表情?」又看桑榆叠帕子,嘲讽道:「我看你在御医院医术没长进,么蛾子倒是学的不少。」 桑榆手一顿,他只是,算了:「殿下,臣还是说这位公子的情况吧?」站直身子,「进食不节引起的腹痛,简而言之就是饿的,又吃了冷热交替的东西。」说完,桑榆也有些怀疑自己,如果按照自己刚才看到的,在乎对方也不该把人饿这么惨。 第94页 「先让他不痛。」江晏这会才注意到桌上零碎的点心渣,也怪他忘了这蠢货没吃东西。 桑榆一拱手,「这有些难,只能开些药让公子喝下去,等公子自己缓过来。」 「废物,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去开药。」 「是。」桑榆拎起药箱就往外走,临到要出门的时候回头:「药一会臣熬好就送来,只是殿下还是要让这位公子吃些东西,光喝药没有用。」 「滚。」 等桑榆走后,江晏捏住叶云疏的嘴:「废物,嘴长来不说话,干脆割了餵狗。」 叶云疏还是第一次在军营见到除江晏和未玄之外的第三人:「你是御医,看起来好年轻。」 「哈哈,公子缪贊了。」 叶云疏还是好奇的看着桑榆:「没有,我看书里写的,御医都是白髮苍苍的老人。」 「那这次可否觉得和书里不一样?」桑榆示意叶云疏伸出手,拿出一张帕子垫在叶云疏手腕。 「是,不过还是有一样的。」 「是什么?」桑榆好奇,他自认为和那些老头是不一样的。 「都要用帕子垫着。」 桑榆终于想通江晏为什么会对面前这人不一样了:「公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嗯。」桑榆点点头,从药箱拿出两个药瓶,「这是公子换手臂上的伤药,臣就先告退了。」 「别走」叶云疏有些不好意思,「可能劳烦你帮我换药,我一只手换不过来。」 「这。」桑榆为难,「殿下一会就回来了。」 「啊?只是觉得今天这伤口有些痒。」叶云疏伸手摸摸手臂按耐住去挠的冲动。 「那冒犯了。」桑榆拱拱手。 叶云疏觉得这人不愧是宫里的人,繁文缛节真多:「辛苦大人了。」 叶云疏的衣物都和吴青放在一起,他一走叶云疏也没了衣服可换。现在穿的还是江晏给他的,虽是大了些但换药还挺方便的,挽起袖子,桑榆将纱布解开,仔细检查着伤口,「你们在做什么?」江晏从外面进来。 桑榆莫名有些心虚,不过自己怕什么?正大光明,朝江晏行礼道:「公子说伤口有些痒,臣看看。」 「嗯。」江晏走近盯着他,「如何?」 「公子不必担忧,是伤口在癒合。」说完就准备给叶云疏重新包扎。 「行了,药留下,你出去。」 江晏背着手,目光紧紧盯着桑榆,后者头皮发麻,朝江晏和叶云疏拱手:「臣告退。」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了什么,忙的收回视线,原来如此。 叶云疏就那么看着桑榆逃命般出去,偷偷看了眼自己手臂的伤口。虽然比那天癒合了许多,但还是狰狞的可怕,江晏伸手抬起他下巴:「怕就别看。」 「不怕。」 江晏冷哼一声,坐下,拿起药和纱布给叶云疏上药:「不怕,只是吓晕过去是吧?」 叶云疏耳朵一红,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胸前衣襟开了,连忙拉好,因而也错过了江晏一瞬的不自然。 「我一会让他们从城里给你买几件衣服换洗。」 「不用。」叶云疏觉得自己的衣服缝缝补补洗洗还能穿。 江晏看他一眼:「我没有你那么穷酸,几件衣服还是买的起。」 「可是我还欠你玉佩,这岂不是越欠越多?」 「知道欠我多就好。」江晏走到一边洗手。 叶云疏点点头:「殿下。」 「说。」 「我想回去,我走的时候匆忙,没有和梧桐说而且如今我又欠你那么多,我得跟着阿兄出去闯荡赚些钱,尽早还给你。」 江晏擦手的动作停下:「叶云疏你说什么?」 「我想回去。」 江晏眼睛微眯,「可以。」叶云疏一喜,就听江晏继续说:「躺着回去。」 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晏,江晏走过去,一步一步叶云疏觉得他踩的不是地而是自己的心口:「还回去吗?」 摇头:「不回去,那我可以给他们写信吗?」 「你觉得了?」 叶云疏仔细看着江晏的表情,翻身下地跑到书桌前,「可以。」书桌是江晏平日处理事物的地方,笔墨纸砚不缺,铺开纸将要说的写好,然后眼巴巴的望着江晏:「我写好了。」 江晏觉得胸口好像跳了几下,别过头:「那柜子里有信封,装好给我。」 「好,谢谢殿下。」 「叶云疏。」江晏突然道。 「什么事?」 「过来。」依言过去,江晏抬手理理叶云疏侧脸的头髮,「我叫…」 「殿下,发现匈奴大军异动。」 -------------------- 愿我千收愿望早日实现,让我可以嘚瑟嘚瑟(我妈妈说千收她给我发大红包啊!) 第四十七章 「殿下,发现匈奴大军异动。」 叶云疏第一时间想到在他眼前死去的将士,手下意识握紧。 「你好好呆在这里。」江晏从枕头底下一摸,那出一把短刀,「我会派人守着这里,这刀你拿着别随便拔,你太蠢了会伤到自己。」 「嗯。」 这还是这几天来叶云疏第一次看到那套战甲被穿上,察觉到叶云疏的视线,江晏回头:「过来,帮我穿。」 「好。」 第95页 江晏出去,很快就传来兵马调动的声音,密集马蹄远去。叶云疏还是忍不住走出去,打开主帐的门,突然眼前冒出一个人:「公子,殿下吩咐我们守这里,请公子放心,若是有事吩咐我便是。」 「你?」叶云疏才注意到面前这穿着甲冑的人是一名女子。 「臣铁舒。」铁舒不卑不亢抱拳。 叶云疏立马想到铁御:「你是铁将军的妹妹?」 「是,请公子回帐中。」铁舒心头是万般不愿的,她本意是请命上战场杀敌,可临了被太子安排到这里来保护一个弱男子。 叶云疏也感觉到对方的不善,其实自己作为一个男子还要一个姑娘来保护就羞到无地自容:「辛苦将军了。」 等待是无尽漫长的,叶云疏不知道自己在帐中转了多少圈,又跑到沙盘前去看,猜江晏和匈奴大军会在哪里交战,何时才能凯旋归来。 外面天光明明灭灭,叶云疏呆在帐中有些分不清今日何夕,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好像听到有人说话:「我们赢了。」 「匈奴退了!」 「殿下受伤了。」 声音越来越近,叶云疏飞快跑出去,他受伤了? 打开门和正准备开门的江晏撞了个正着,江晏用手按住叶云疏脑袋,调笑道:「跑那么快做什么?匈奴人退了没打来,不用逃命。」 「你受伤了。」叶云疏抬头看着江晏,看见他脸上的伤痕「疼不疼?」 「不疼。」 「公子,心疼殿下就赶紧让殿下进去包扎。」桑榆从后面冒出头。 自己确实很担心,可这御医说的话让叶云疏不由得耳尖发红,侧开身,这才发现江晏身后跟了好多人,刚才他们都听到了? 耳朵更红,顿时落荒而逃进主帐。 「各位将军回去吧,这里有我。」桑榆拱拱手,背着药箱进了主帐。 众人面面相觑,那日叶云疏醒来他们并未在其中,后来听到传言还将指天发誓不信谣,原来殿下帐里真多了一个人。铁御是知道叶云疏在江晏帐中的,只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担忧这样的贵人会看得起自家妹妹吗? 江晏解开战甲,叶云疏目光一颤,看到他脖颈处的黑衣颜色深沉。脱下衣物,简单包扎过的伤口染红纱布,鲜血浸洇,桑榆面不改色的解开纱布,一道深可见骨的伤露出来。 「殿下这伤惊险,若往上三分就会伤到命脉,公子可能帮我打下手?」 「好。」 听到叶云疏声音发抖,江晏扯扯嘴角:「胆小如鼠的蠢货,吓得尿裤子没?」 叶云疏不语,只是听着桑榆的话递上相应的物什。 处理好伤口,桑榆很识趣,交代几句就退出去,叶云疏看着江晏:「你怎么会受伤?你不是太子吗?有那么多人保护你,就在后面指挥不好吗?」 「正因为是太子,反而不能坐在后面看自己的战士往前沖,再说战场上受伤不是常事吗?」江晏看着叶云疏的脸,朝他招招手,「过来。」 叶云疏依言过去:「做什么?。」 「不知道。」江晏目光未移。 「那,你躺着睡会吧。」 「你了?」江晏目光扫过叶云疏眼底的青色,「我觉得有些冷。」 「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御医。」 「叶云疏」江晏叫住他:「我没事,就是冷,想身边有个刚出炉的包子暖暖。」 「包子没有,我勉强给你暖暖吧。」叶云疏扶着江晏躺下后也跟着躺下,侧身,闻到浓烈的血腥和药味,「你睡吧。」 「叶云疏。」 「嗯。」 「我叫江晏。」告诉了他那日来不及说的话。 次日,叶云疏卷着被子翻个身,昨天他说了什么?自己才不是包子,而且自己为什么要给他暖?而且他是告诉了自己名字吗? 「真是大快人心,也不知道哪位好汉做的好事。哈哈!」屏风那边传来爽朗笑声,叶云疏抱着被子打了个哈欠,他们那么高兴干嘛? 屏风那边,十多个穿战甲的将军围站在沙盘周围,江晏则坐在首位俯瞰整个沙盘。他没有其他人的高兴只从中看到了乱局,「各位将军觉得这是好事?」 江晏话一出,众人都想到什么,顿时安静下来,是他们苦匈奴人久已。一时高兴过头这可是兵家大忌,纷纷行礼:「臣等知错。」 「罢了。」江晏抬手让他们起来,「也不全是坏事。」说完起身来到沙盘前,点了几个地方,「铁御,肖林,苏明江,袁松。」 「臣在。」 「既然他们乱,我们就让他们更乱。」江晏话中意思不言而喻,「出发。」 「是。」 「殿下也要去?」铁御作为太子亲信,比起去打仗他更担心太子的安危。 他这么说完,在场的人都纷纷出声劝江晏不要去,弄得江晏哭笑不得:「孤何时说过要去?」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还真没说。 「行了,抓紧时间,率兵出发,若是耽搁了孤把你们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是,臣定不辱使命。」被点到的四人抱拳领命。 他们走后江晏又一一安排剩下人的事物,最后只剩下站在最远处的铁舒:「殿下,我还没有任务,我可以上战场,我铁家儿女不怕死。」 「你有任务。」江晏说道。 第96页 「殿下。」铁舒蠕蠕嘴,她来那么久除了安排去收拾战场,接下的唯一的任务就是去保护那个弱男子,「可殿下不是在?主帐就是最安全的。」 「铁舒。」 铁舒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人不是京城那些酒囊饭袋也不是朝生暮死的王孙贵族而是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一国太子。况且正因为太子也在,自己也就是保护太子,如此重要任务,她真是煳涂,利落跪下:「臣知错。」 「出去。」 「是。」 叶云疏在那些人走后就坐起来,听到江晏训铁舒,等到江晏走进来的时候道:「别人一个姑娘家,你怎么那么凶?」 「战场无性别之分。」江晏走到离叶云疏三步之遥的地方,自那天率军出战,一直不眠不休以至于失手被伤,才也搞得头脑不清醒,竟提出那个要求,只是没想到这人还答应了。 想起自己睁开眼时,这人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得对身边事物毫无防备,若是自己真是那般无耻之人,恐怕… 「怎么了?」边境冷,这几日叶云疏已经习惯窝在床上不动弹,不禁感嘆习惯真可怕,往常这个时候他还得早起去林子里找野鸡蛋回来卖钱。 「没什么。」转身去书桌前看从京城送来的摺子。 叶云疏打了个哈欠:「你伤没好,还是不要如此辛苦。」 「好啊,我躺着,你起来给我念,我同意的放一边,不同意的又放一边。」 「不。」拉过被子盖住脑袋,「你自己看吧。」 「为何?」 「谁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一会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晏想笑,可动作牵动伤口,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咳。」 叶云疏立马跳下床:「你快躺着休息,你也是不要命伤得那么重还起来,快点。」 「蠢。」这么说着,江晏还是顺着叶云疏躺回床上,只是这接下来的动作有些让江晏接受不了,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我看你的伤有没有裂开。」说完叶云疏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是一国太子而不是曾经那个从山里面救回去的陌生人,松手,「我去找御医。」 「算了,你看吧。桑榆此人废话奇多,我不想听他啰嗦。」 江晏躺平,叶云疏看了他几眼确定是答应了,伸手小心地解开衣物:「出血了,我去叫人。」 「站住。」 叶云疏回头,又想到这人在自己家里时就很胡作非为,可眼下的伤在胸口:「你别闹,你的伤很重,不能胡来。」 「你在说教?」 叶云疏被江晏的话噎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叶云疏,说话。还是没话说?」见叶云疏没反应,江晏简直想捏捏他的脸,扯开那层皮看看里面装了什么馅,「昨日才处理了,你指望好的那么快?」 「知道好不到那么快,你还乱跑。」 「叶云疏,你说什么?」 「没。」 「过来」 「你做什么?」叶云疏想到昨日的对话,嘴角紧紧抿住。 江晏想骂人,奈何胸口的伤疼得厉害:「我是太子,自然要在他们面前立起来,不然传出去让别人笑话。」 叶云疏垂下眸子,你之前不是躺着一动不动吗,这会又说什么。 江晏本就没有打算起来,毕竟身边有个包子也挺舒服的,只是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才起来召集议事,床榻间尚有一股包子香:「叶云疏,过来。」 叶云疏还是不动,江晏没了好脾气:「玉佩,我的玉佩。」 如此大的把柄在人手里,叶云疏往前走了两步:「叶云疏,腿断了?还是不打算还我玉佩?」 「腿没断,也会想法子还你的。」 「那好。」江晏拍拍枕头,「看你唯一的作用就是暖床功夫不错,过来。」 「你。」 「玉佩!」 明知道暖床二字不是好话,可是叶云疏一想到自己欠的债就只能认命。 「叶云疏,还不动?那你就还我玉佩,玉佩出自皇家,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你打算多久还?」 「来了。」小心躺到江晏身边,唿吸间全是血腥和药味以及一股淡淡涎香,脑子有些晕乎乎:「暖一次床可以抵多少债?」 「……」江晏想一脚把人踹床底下去,「看心情。」 「哦」 -------------------- 第四十八章 叶云疏发现自己被江晏骗了,因为他醒来根本没看见人就连那套战甲和挂在屏风上的长剑都不见了。唯一在身边的就是那日江晏给自己的短刀:「真是不要命。」 打开门,冷风一吹,冷得叶云疏眼泪花唰的落下来。 「公子,殿下有令。」 「他是不是出去了?」叶云疏看着铁舒,看着她眼里的血丝,想必心头也不好受。 「是,公子还是回去休息,莫要殿下操心。」铁舒一想到太子有伤在身还带兵出战而自己只能在这里守着个以色事人的伶人。 是的,短短时候铁舒已经将最不齿的身份往叶云疏头上安了。 这是沖自己发火了? 叶云疏默默关上门,算了,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这里等着了。只是这人说好给自己准备的衣裳了?扯扯衣带,这是江晏的,自己穿着着实宽松了些。 好在铁舒对自己不满,但生活起居一点都没有短缺,只是还是没有衣服,叶云疏梳洗过后裹着江晏的衣服在柜子里翻找:「怎么都那么大。」 第97页 说完叶云疏呆住,自己怎么如此心安理得的翻他的衣柜,他可是太子,而且…到时候会不会又给自己记上一大笔,那得什么时候才还的清? 给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又心里暗暗给梧桐道了个歉,遇上自己这样的主子,真是… 几步之外,回来的江晏靠着屏风就看着叶云疏在衣柜前发呆,他倒要看看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这发呆也未免太久了些。 「啊切。」一个喷嚏。 江晏忍无可忍,走过去:「怎么,我诺大衣柜没你看得上的?」 「你。」叶云疏回头,睁大眼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又上下打量,「可有受伤?」 江晏抬手捏捏叶云疏的脸,早知道这脸捏起来那么舒服他该早点动手的。 「看样子是没有了。」退后一步,想躲开江晏的魔爪,谁料身后就是挂的衣服,毫无受力,「我。」 「叶云疏。」江晏抓住叶云疏,两人一道摔进衣柜,衣服盖了两人一头。 一滴两滴,三滴…温热落到叶云疏脸上:「江晏。」 「叫魂?我没事。」江晏回答的平静。 但叶云疏能闻到浓烈的血腥还有口中铁锈的味道:「江晏,你可以起来吗?」 「嗯。」江晏应了一声,手揽住叶云疏的腰一带,从衣服堆里起来,只听他低低笑:「你知道吗?你像极了那新嫁娘家里拿来招待客人的红包子。」 「你别笑了,我去叫桑榆。」 「不急。」江晏牵着叶云疏的手来到炉子边上,倒了些水擦去他脸上的血迹,「披件黑色的外衣,去吧。」 「好,你等我。」 叶云疏一走,江晏身形晃了晃,这才艰难的走到床边坐下。 桑榆来得很快,解开江晏胸前的纱布倒吸一口冷气:「殿下。」 「还没死,别嚎丧。」 桑榆未说的话被堵在口中,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叶云疏:「臣只是想说,殿下还是节制。」 江晏杀人的目光,桑榆硬着头皮受着:「叶公子,帮我打个下手,殿下伤口裂开我要重新缝合。」 「来了。」 江晏这次的伤本就重加之又裂开,便生生在床上躺到元宵节。 「这次我们西晋大军退匈奴于百里之外,应当好好庆祝一番。」江晏坐在首位,将每个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铁御率先站出来,一拱手:「臣附议。」 有他带头,其余的人都站出来,「臣附议。」 「不过,再庆祝也不能掉以轻心,铁御。」 「臣在。」 「你全权负责此次警戒,务必让大家过个热热闹闹的元宵。」 「是!」 …… …… 「哥」 「哥。」铁舒追上铁御,「我想和你一道去,那劳什子元宵忒无趣,我要跟着你。」 「不行,你好好在营中守着。」 「我不。」铁舒抓住铁御的佩剑不让他走,「匈奴人退了,打扫战场我都没戏,留在营中难道又让我去保护那个伶人?」 「伶人?」铁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谁?」 「就是殿下身边那人。」 铁御脸色顿时变得难看:「铁舒谁叫你揣测别人身份的?」 铁舒也知道自己理亏,低下头。 只是铁舒始终是自己妹妹,又是抱着一腔上战场杀敌的热血,铁御软了语气:「叶公子身世清清白白,你莫要再胡乱揣测,污了别人名声。」 「是。」大不了重新换个称唿,铁舒心里想着。 铁御没有想那么多,不过他还是没放弃自己的那个念头:「你对叶公子就没有一点好感?」 「没有。」铁舒不耐,「哥,你老是提他做甚?你还没说带不带上我呢。」 「不带。」铁御快被铁舒气死,将佩剑抢过来,「你就好生在营里待着。」 「哥。」 「铁舒!这是命令。」 铁舒神情肃然:「是。」 铁御发觉他妹妹这点还是不错:「军营乃是我们的大本营,守好这里的重要性不亚于上战场,而且你的性子太沖,也刚好磨练一番。」说完就带着人离开。 听完铁御的话,铁舒踢踢脚边的石头,哼!说的好听,但脸上神色比之刚才好看许多,明显的死鸭子嘴硬。 「元宵灯会?」叶云疏念叨几句,「不打仗吗?」 休养了几日,江晏的精神好了许多,只是在帐中没有外人有些懒散,靠在软枕上看叶云疏在炉子上烤点心:「打仗也不是天天打,你真当那些匈奴人不怕冷?」 「哦」叶云疏全心全意盯着那块点心,咽咽唾沫。 江晏看的不爽拿起手中的摺子扔过去:「要吃让他们重新做,何必吃冷的,你忘了那天你肚子疼的事了?」 「热的,烤热了。」叶云疏捡起摺子,不小心看到上面的字,「你要成婚了?」 闻言江晏冷哼:「你看清楚点。」 得了允许,叶云疏打开摺子原来是皇帝准备给太子选太子妃了,看完摺子又想起江晏的臭脾气,这人一天天喜怒无常的,哪个姑娘嫁给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叶云疏。」 「什么事?」连忙合上摺子放到江晏手边。 江晏张张嘴,将手边的摺子全推地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叶云疏被他的动作看愣,他这是怎么了? 第98页 等了半天没动静,叶云疏蹲下身将地上的摺子收拾好放到一边,烤在炉子上的点心散出香味,叶云疏又往江晏那里看了一眼:「你吃吗?很香。」 没有回应,手中点心的温度慢慢降低,叶云疏决定还是自己吃了。 沙漏沙沙落下,叶云疏看看床上隆起的包,整整身上的衣服,往炉子里塞了几根柴火便靠着桌腿开始打盹。 在梦中伸了个胳膊腿,叶云疏瞬间惊醒坐起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床上:「醒了?」 「你。」 顺着声音看过去,江晏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察觉到叶云疏醒来,头也不抬:「衣服穿上,我带你出去走走。」 衣服?叶云疏这才注意到床边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这是给自己的? 叶云疏抖开衣裳,看着拖曳在地的衣裳脑子有些发晕,他找不到袖子在哪个地方。 「我看你上辈子是蠢死的。」江晏几下折好纸塞进信封走到叶云疏跟前,「我只教你一次。」 「哦。」西晋大多老百姓都是短褐,下地干活,奔走劳作方便极了。至于那些富人穿的广袖长袍,要是下地干活恐怕还没走几步路就全是泥。 不过叶云疏还是做过梦的的,要是那些衣服给自己得做多少衣服啊。 只是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穿上这些衣服:「太贵重了衣服,我穿你那几件衣裳样式就很好。」更重要的是简单好找袖子,这些衣裳真是又浪费又不好穿。 「这就嫌麻烦,若是大婚…」江晏住嘴,眉心皱的发紧,「蠢。」 穿好衣服,叶云疏感觉肩上都重了好多,抬手转身之间衣带生风:「会不会奇怪?走路会不会摔倒?」 「会。」江晏脸色黑云密布,「脱下来,我让他们重新送。」 「可是你不是说带我出去,重新送衣裳又得等上好久。」来边境那么久,叶云疏待的地方就只有主帐这方寸之地,再远的就没有去过了,加上江晏刚才说的话,心中的好奇勾的泛滥。 「想去?」江晏目光落在叶云疏脸上,他知道叶云疏的长相不俗,只是没想到会如此惊艷…若是他在京城定会在榜上一骑绝尘。 叶云疏点点头,又见江晏盯着自己,低头看看,没有问题吧。是衣服不好看吗? 刚这么想着,身上又是一重,是江晏从自己的衣柜里拿了一件斗篷披在叶云疏身上。帽兜一圈暗紫色狐狸毛将脸遮了大半,衬得叶云疏更是好看,见状江晏又后悔:「外面风大又冷,别去了。」 叶云疏抬头,眼里有些失落,江晏别过头:「真那么想去?」 「想去。」叶云疏应道。 「那好吧,不过记得好好跟着我,丢了别怪我不管,就让你被野狼叼走。」 「嗯。」叶云疏嘴角上扬,「那我们走吧。」 我们?江晏脸上的神色松了些:「跟紧点,蠢货。」 一出门,江晏叫来人将信送出去,才注意到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叶云疏,身子微不可察的挡在前面:「越来越蠢了。」 「不是,是衣服太厚重了。」一手拎着斗篷下摆另外一只手按住遮挡视线的帽兜,江晏深吸一口气,一把拽住叶云疏往前一拉「唔…」惊恐抬头,自己好像撞到他胸口了,「你的伤?」 「没你那么废物。」 「你走慢点。」层层衣摆绽开摇曳,叶云疏睁大眼睛生怕踩到衣摆,但也好在江晏拉着他的手,叶云疏走的跌跌撞撞也不至于会摔倒。 等他们走远桑榆才从帐中走出来,替江晏摇摇头:「桑大人摇头是有什么不同见解?」未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桑榆白他一眼:「我只是担心,叶公子可懂殿下的心意。」 未玄摸摸下巴,看着江晏和叶云疏的背影,啧啧几声:「我看悬。」 「上来。」江晏一直带着叶云疏来到一间马厩旁,不用他做什么,里面一匹枣红色的马就打了个响鼻出来,翻身上马,朝叶云疏伸出手,「别让我等,没耐心。」 叶云疏左右看看,又看看面前的手,确定江晏是要自己同乘:「你要带我去哪?」 「快点。」 叶云疏试探地伸出手,眼前一花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江晏拉上马,叶云疏也算是骑过马,一直骑到边境来。 只是那匹马是吴青特意给他挑选的,适合刚刚学骑马的人。 可现在这匹马,坐在上面叶云疏觉得好像坐在山崖上一般,很高。 「不会骑马?」江晏问。 叶云疏摇头又点头:「会,可是…」我害怕。 「驾」 这下是结结实实撞上江晏胸膛,想到江晏的伤,叶云疏又不得不直起腰,可马跑得太快,颠簸间身上难受的想缩成一团。 「没用的废物。」江晏不得不放慢速度,看了一眼天上团团黑云压顶昭示着暴风雪即将到来,「就那么怕?」 「太高了,太快了。」叶云疏声音颤抖,运送药材的队伍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自己也算是勉强跟上,可这会,「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放你下来?」手抬起叶云疏下巴让他看道路两边看不到尽头的积雪,「此地到边城四十余里,你确定要下来?马上要下雪了。」 「我…」叶云疏想到自己去金丰镇二十来里就走了两个时辰,这四十多里。 第99页 「走不动就乖点,驾。」这次速度倒是比之前慢了些,抬手帮叶云疏压低帽檐挡住迎面刺脸寒风,「骑马不要硬直着腰,靠着我。」 「可,你的伤…」 「吁。」江晏勐地勒住马,欺身捏住叶云疏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刚才不靠着我是怕我的伤?」 「嗯。」眼里含泪,太疼了,可不可以别捏着我下巴,脖子也好疼。 只听江晏一声轻笑,看样子心情不错,叶云疏不知道这人又在发什么疯。一眨眼,眼里的泪水落下,接下来一幕叶云疏觉得自己肯定是冷煳涂了:「叶云疏,」脸上一抹柔软轻舐,「泪水原来是苦的。」 -------------------- 第四十九章 自古雁门关就是阻拦匈奴大军的一道坚固防线,为了守住这道防线,守卫边境的将士硬是扛着漫天黄沙与冬日酷寒驻扎在距离雁门关四十里外的雁门大营。这不仅是为了守住防线也更是给住在城里百姓有机会撤离的时间。 不过今年住在城里的百姓不用担惊受怕的准备随时撤离,因为这次边境的将士成功退匈奴百里,虽因打仗错过新年,可这元宵如何也不能再错过。 骑着马径直进了雁门关将军府,将马交给来迎接的将士,江晏牵着叶云疏的手就往里走,不动,江晏回头:「叶云疏,你不是嚷着不舒服,这会还早带你进去休息会再出去。」 「我不去。」叶云疏不傻,刚才江晏的动作,意味不言而喻,「我要回家。」 江晏脸色一沉,他能做下这个决定不知道捨弃了多少:「听话,屋子里给你准备了点心,你想怎么吃都可以。」 「我不。」挣开手,「我担不起殿下的厚爱。」用帕子用力擦过脸扔开,转身就走。 「叶云疏,你敢!」江晏气得胸口起伏,「把手帕捡起来,我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袖袍宽大遮住叶云疏害怕到发抖的手,最后鼓起勇气拎起衣摆飞快往外跑,「叶云疏,你敢踏出将军府一步…」江晏的话在叶云疏头踏出将军府的第一步戛然而止,「好,很好!」 从将军府出来,叶云疏一口气跑了好远,最后因为吸入太多冷风心口疼才不得不停下,回头,并没有人追来。叶云疏身子陡然一松不顾来往路人讶异的目光,蹲坐下,叶云疏,你是撞到了什么邪吗?回去得赶紧去庙里拜拜。 「云疏。」远处一道惊喜的声音。 还以为是江晏派的人来,叶云疏刚准备爬起来跑就反应过来:「阿兄!」 吴青快步过来,把人扶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叶云疏犹豫片刻,解释道:「我跟着他们来的,倒是阿兄你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回去?」吴青很快就反应过来,无奈的说:「本来是打算回去,结果雪下太大就没走,而且家主还要派人送药来,我干脆就留在在这里接应。」 「哦哦。」叶云疏点点头,又担心的往将军府那边看了一眼,「阿兄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怎么?云疏是想家了?」 「嗯,第一次出远门。」叶云疏低下头不让吴青看到自己的担忧。 「哈哈。」吴青看到叶云疏就想到自己第一次离家时候的样子,拍拍叶云疏的肩,「也快了,如今匈奴退兵,边关也算是安宁下来,我得回去向家主交差,到时候你跟我一路。」 叶云疏抿住嘴,那人奇奇怪怪的想法,如果…「云疏。」吴青觉得叶云疏有些奇怪,「你可是有什么急事?」 「没有,就是太想家了。」 吴青点点头:「也就两三天我就要启程回去,不急,走,到我那里坐坐。」 叶云疏正有此意,乖巧跟在吴青身后往落脚的客栈走去。 「噼里哗啦。」将军府内,满地碎裂的碗盘,精緻点心吃食洒的到处都是。 江晏捂住胸口,指缝间鲜血浸染,叶云疏,叶云疏,叶云疏你好大胆子!竟敢!叶云疏! 外间走廊,未玄担忧往里瞧瞧,拉拉桑榆的衣袖:「你快去,殿下受伤了。」 「我不敢。」桑榆急得冒出几颗唾沫星子,「我还风华正茂不想死。」 「我也,我的话本子还没完结。」未玄一想到自己正写得笔墨飞扬的故事中途夭折就悲痛万分,朝外面招招手叫来一个死士,「惹殿下生气的人了?」 「在杏林堂管事吴青处。」 「哎呀。」未玄捶捶手,「殿下贵体有恙,还不去把人找回来。」说罢风一般往外面跑,桑榆又往里面看了一眼,他得赶紧把药准备好。 来去客栈。 「对了云疏,还没有问你怎么和太子殿下认识的?」 叶云疏没打算将自己救过江晏的事说出来,「去镇上卖东西,殿下买过我几次东西。」 「就这样?」吴青回想起当时江晏的态度,怎么也不像买过几次东西的样子,而且太子怎么会到青乌镇那样的镇子上去? 不过他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转开话题:「那云疏还回去吗?」 又注意到叶云疏身上的穿着,也忒华丽了些,心头疑惑更大了。 「不去了,本就萍水相逢,殿下救我,让军中大夫照顾我,我怎么好一直麻烦别人。」扯扯身上的衣服,「对了阿兄,你这里可有换的衣服,这一身我穿着太不合适了些。」 第100页 「有,我给你拿,只是我穿过几次,你别嫌弃。」 「不会。」 「叶云疏。」未玄风风火火推开门进来,「叶公子,吴管事,叶公子我带走了。」 「这?未玄大人…」吴青手伸在半空,留给他的只有晃动的门板,「云疏…」 未玄猜到江晏和叶云疏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加上将军府下人转述的话就更加确定了,所以把叶云疏从客栈带走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直带到江晏的房间外。 桑榆已经在门外准备好,见人一来,麻利地把药塞叶云疏手里和未玄一道把人推进去,关门,一气呵成。 「滚!没孤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叶云疏脚边就是碎裂的瓷器片,还有空气中淡淡血腥味,叶云疏不会闻错,这些日子他已经闻过太多。 门边的人进来就没有动,江晏看过去,与叶云疏目光对视:「你不是滚了吗?回来做什么?」 叶云疏退后一步,手紧紧握着药瓶,直觉告诉自己不要留在这里。身体也更快作出反应去开门,突然身后一阵风声,腰间一紧,身体悬空:「你放开我。」 外间桑榆和未玄对视一眼,默契的上前一步。 江晏抱着叶云疏往床上一扔,叶云疏还没有从天旋地转和摔疼中反应过来,身上就被重物死死压住:「叶云疏,你回来做什么?看我笑话是吗?」 离得太近,唿吸打在脸上,叶云疏全身都在颤抖,江晏唿吸更粗重,「说!」 「你伤口裂开了。」叶云疏睁大眼睛一片惊恐。 「说。」 唿吸间血腥味更重了,下巴生疼,叶云疏想缩成一团又无可奈何:「你的伤,你的伤需要处理。」 「我的伤?呵!叶云疏你有资格管吗?」从叶云疏身上起来,江晏身形晃了几晃,「我该打断你的腿,把你丢进坑里餵野狗。」 一句话,叶云疏就想到那次被江晏骗去看黑衣人的死状被吓晕的事,脸顿时白的吓人。 「滚…」江晏脸色也不好,大颗虚汗落下,「叶云疏你这个蠢货,我要杀了你!」 叶云疏也察觉到他不对劲,虽然这人过分可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翻身下床就往外跑,刚才他看见桑榆在外面。 江晏眼前全是重影,可是他还是知道是叶云疏又走了,不禁自嘲,自己为了他… 「嘭。」 叶云疏回头,看见倒地的人心下更担忧:「江晏,快来人啊。」 桑榆急忙推开门,看见江晏躺在地上,胸前衣襟一片黑沉,心头不妙:「把殿下扶床上去,我给他处理伤口。」 这次江晏是怒火攻心,加之发脾气的摔东西,胸前的伤口裂开,鲜血不止。 桑榆和未玄都吓出一身汗,若是殿下出事他们就是死几百次来回都不够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云疏动动腿,终于听到桑榆长出一口气,「好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桑榆特意看着叶云疏,「殿下短时间恐怕不能下床,也不能动怒。」 「我想你们殿下看着我更生气。」叶云疏垂下眸子,「我还是不要在这里碍眼。」 「叶云疏。」未玄叫住他,走到叶云疏面前,「你觉得殿下看到你会不高兴?」手指着洒了一地的点心,「这些都是殿下为你准备的,就连城内的元宵灯会也是殿下下令准备的,就是要带你出来散心。」 叶云疏蹙眉:「不是说庆祝匈奴退兵吗?」 「你。」未玄想说什么又强行忍住。 桑榆走过去,他衣袖上还沾着江晏的血,「叶公子,殿下整军严明,从未允许外人进军营,可是你不仅进了军营还住在军机重地的主帐,可见殿下对你的在乎和认可 如今殿下受伤,况且你之前也照顾过殿下,了解殿下的脾气,劳烦你辛苦些,照顾殿下养伤。」 「可你们也看到了,他并不是很喜欢我。」叶云疏别过头,「怕会适得其反。」 「殿下看不到你才会动怒。」未玄道:「如今殿下昏迷不醒,我们还要去布置以免生乱,殿下就交给你了。」一拱手,和桑榆径直离开。 叶云疏在原地站了好久才来到床边,江晏醒着的时候眉眼带着盛气凌人压迫,现在静静躺着倒像磨平了稜角的玉。叶云疏坐在床踏脚上,不知道江晏何时对自己有不同的心思,可自己註定无法给他回应。 又下雪了,将军府的下人刚刚扫干净的小道又被雪覆盖,天上地下银白一色,唯有挂在屋檐下的灯笼露出一抹红色,只是积雪太厚,风一吹一大块雪落下惊醒了屋内的人。 伸手摸摸江晏的额头,有些发热,屋里的碎瓷片下人已经进来收拾干净还送上新鲜做好的糕点,叶云疏视若不见打开门,只是还没有给他机会开口,就有下人端着冒热烟的汤药过来:「桑榆大人交代这是退热的药。」 叶云疏回头看了里面一眼,他知道府中有很多人都可以照顾江晏,可…「给我吧。」 端着药回到屋里:「该喝药了。」只是江晏怎么也不肯张开嘴,叶云疏把碗放到一边,打开门就有下人上前,「给我一节一指粗的竹子。」 下人有些为难:「公子,我们府内没有竹子。」 「那可有秸秆?」 「也没有。」 天气冷,那药也经不住放,叶云疏又快步回到屋内端起药扶起江晏,低头喝了一口药,苦的叶云疏眉心直跳。 第101页 江晏醒时就看到站在窗边的叶云疏,只是因为窗开的不大,叶云疏的脸有大半都在阴影里,听到被褥摩擦的响动,叶云疏起身,走过来倒了一杯热水:「殿下可要喝水?」 「叶云疏,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做甚?」 叶云疏淡淡的说:「殿下昏迷不醒,没人照看我不好离开。」 江晏笑了一声:「没人?诺大个将军府不差你一个,不要以为孤对你有意就可以肆无忌惮,哈,你不过是孤多看两眼的玩物罢,不听话扔进臭水沟就是。」 「殿下说的是。」叶云疏放下水杯,头也不回的打开门。 门外,未玄站在走廊下,叶云疏看到他也是有气的:「大人听到了?」 「叶云疏。」未玄想说什么,可刚才殿下说的话又让他无力辩驳。 「告辞。」 未玄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进了江晏的房间,「殿下。」 「你们做的好事,那个蠢货若是个细作,孤是不是该上路了?」 未玄跪下:「臣只是相信殿下眼光,而且叶公子不可能是细作,殿下让我去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 第五十章 「阿兄。」 吴青刚要进马车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还真是叶云疏从街那头跑过来,「云疏,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 「要回来。」又看看吴青身后的马车,「阿兄是要回去吗?还好没错过。」 「哈哈,是啊。」吴青欲言又止,突然看见叶云疏衣襟上褐色的印记,好像是血,有些担忧:「云疏,你可把手边的事处理好了,若是没有可以晚些回去,雁门关内也有杏林堂的人我和他们说一声到时候你跟着他们回去。」 「不了,都好了。」想来以他那样尊贵的人也不会再去记得自己这样的人吧,就像他说的,玩物。 江晏在将军府内待了一天就匆匆回到军营,只是帐中莫名的有些冷清,还有床榻间的暖意,不由得嗤笑:江晏啊,你何时… 雁门关地处西北,在冬日总会被一层厚厚积雪覆盖,然而越往南走,田间四野的绿多了起来,路上行走的人也热闹许多。 「已经到了陵阳,从这里再往南走两天就到长宁,到了那里天亮出发到晚上就到镇上了。」吴青将车帘挂起来,指着外面刻着陵阳二字的石碑说道。 上一回也是从陵阳过的,叶云疏记得,只是那会赶着去边境送药材都来不及多看一眼,今日不着急赶路,叶云疏眼里闪着兴奋,探出头下一秒就被吴青拉回来:「别把头伸出去,这会进城,小心后面的马车把你头碰到。」 闻言叶云疏后怕的摸摸头,刚好旁边一辆马车靠得极近过去:「谢谢阿兄,是我太胡来了。」 「不怪你。」吴青也只是想让叶云疏晓以利害,哪里知道会把人吓到,打开门对车夫说道:「找家客栈落脚,我们也赶了好久的路,让大家都歇歇。」 「是。」 「阿兄。」叶云疏有些羞愧,他知道是阿兄想着他没见过世面,特意在这里逗留,「你还有事,我也不喜欢热闹,而且我还想早点回去。」 「确定?」吴青反问道,只是他的脸没绷紧几息就笑出声:「明日就出发,耽搁不了多久,陵阳我来过,好玩的好吃的很多,阿兄带你去瞧瞧。」 「阿兄。」叶云疏声音小小的,他给阿兄添麻烦了。 叶云疏今年十九,弱冠之礼还未办,只能用布条将头髮束起,这也方便了吴青将他头髮揉的乱糟糟,「阿兄不差钱,别给阿兄客气。」 「好。」叶云疏扬起笑,点头应道。 当时急着送药材,叶云疏也来不及带多少东西,加上从军营离开也没有机会带东西,叶云疏更是身无分文,好在吴青为人周到一路上给叶云疏安排了不少事做,也因此换了些银钱。 坐在桌边,叶云疏将这几日赚的钱倒出来,数了数,叶云疏又忍不住捂脸,这哪里是自己赚的钱,明明是阿兄怕自己不愿意白拿,特意给自己寻的藉口。 「云疏,你可收拾好了,我们出去转一圈。」吴青在外面敲门。 摸摸脸,感觉有些烫,只是屋子里没有镜子叶云疏也不知道脸红不红,「来了。」 打开门,吴青愣了一瞬,随即心里感嘆自己这个义弟,容貌的确出众了些,「阿兄,怎么了?」叶云疏脸更红了,毕竟手里的钱他怎么都拿着不踏实,「我,这钱…」 吴青反应过来,好笑的摇头:「云疏,我不是说这个,这钱你该拿着。」 「可是我…」叶云疏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吴青只好实话实说:「我就是感嘆云疏的好容貌,以前在镇上人少地方小,以后走出去人多了,只怕是给你说亲的得把门槛都踏破。」 叶云疏顿时脸更红了:「阿兄莫要开玩笑。」 「好好好,不开玩笑。」吴青真怕再这么说下去叶云疏都得找条缝钻进去,「行了,我们出去转一圈,快点。」 「好」 陵阳乃是西晋南方最繁华的城池之一,哪怕是数九寒天,街道的人也是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卖糖葫芦。」 「又香又甜的如意糕。」 「糖画,糖画,好看又好吃,快来看一看,瞧一瞧。」 第102页 叶云疏觉得自己该多生几只眼的,这些东西他都看不过来了。 吴青跟在后面,看着满街乱窜的叶云疏有种带孩子的感觉,想他平日回家夫人给他抱怨孩子有多皮他还不以为意。如今也算是见识到了,回头定要给夫人赔礼道歉才是。 「云疏,云疏。」走了大半个时辰吴青已经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去给自家夫人请罪,带孩子比办差难多了,生怕一错眼人就不见了。 「云疏,前面有家饭馆,我们去那里吃饭吧。」 叶云疏这会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回到吴青身边:「阿兄,对不起,我玩过头了。」 「嗐,这有什么。」吴青当然不能说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结果跟着一个毛头小子逛街就累趴下了,「等以后你跟着我多去几个地方,看多了就不稀奇了。」 「嗯,好。」叶云疏点点头。 冬日的天亮的晚也黑的早,从饭馆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许多,南方与西北不同的是,西北大冬天暗下来那定是有一场暴风雪而南方则是一场阴冷刺骨的雨。 赶在雨落下之前,吴青和叶云疏回到客栈,两人打过招唿过后就都赶紧回到房间,让客栈伙计送上热水泡了脚就窝在床上准备休息。 只是上床后叶云疏没有急着躺下而是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发冠,是他在路边摊子上买的。是给梧桐买的,梧桐比自己大,说起来自己该给他办一场弱冠礼的,只是出来的匆忙错过了,只能买一个礼物回去补上。 叶云疏面前还放了两个用布包着的物什,叶云疏挨着打开看看,一个是护膝。老掌柜有腿疾,天气一冷就会疼。 另外一个则是给吴阿娘买的簪子,虽然丈夫孩子都能干,但吴阿娘习惯了节俭,因而叶云疏买的簪子也简单,本来他还想给吴青和他夫人及两个儿女买的,被吴青拦住才作罢。 挨着看了又包好,放到枕头边叶云疏才拉着被子躺下睡觉。 吴青还有事要办,回长宁的路就只有叶云疏一个人,吴青特意给去车行租了个马车又请了一个车夫,叮嘱了好几遍要安全把人送到青乌镇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辞别过后,叶云疏一直看着吴青的马车消失在官道才让车夫出发,回去的路比平日的速度还要快,可叶云疏又觉得漫长无比。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云疏终于看到熟悉的地方,青乌镇到了。 「多谢大哥送我回来,你慢些。」 谢过车夫叶云疏就往吴家走去,现在他是有父母的人,回来第一件事自然是要给父母报平安,而且他身上还装着阿兄给阿爹阿娘的家书。 吴家外面的那条巷子还是老样子,只是走到离吴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响起一声声犬吠,叶云疏就看着自己养的那几条狗从吴家院子里跑出来。 「阿汪。」 「汪…」几只狗看见叶云疏尾巴摇成残影,声音也变了,哼哼唧唧好像再说你去哪里了,我们好想你! 「阿汪。」叶云疏蹲下,任几只狗在自己手上,腿边闻来闻去,「我回来了。」 「喵……」尾音绵绵不绝。 叶云疏瞬间眼睛一酸,原来自己身边一直有很多家人的,抱住来迎接的花花猫和玄青…「我也好想你们。」 「这些小傢伙怎么都往外跑?」吴阿娘在厨房做饭,见猫猫狗狗拥着往外跑,赶紧擦擦手上的水就要出去看。 「阿娘。」 熟悉的声音,吴阿娘看见来人高兴的一拍腿:「哎呀,云疏回来了。」 「嗯。」吴家二老一直待自己很好,加上自己又认他们为父母,叶云疏本想着过年的时候给他们磕头拜个年,不过现在也不晚,一撩衣摆跪下磕了个头,「阿娘,给你拜个迟来的年。」 「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吴阿娘拉叶云疏,叶云疏也乖乖起身,「家里不兴这些,平安回来就好。」 「可是云疏想给阿娘磕个头。」然后从怀里取出吴青写的家书,「这是阿兄写的信,他还有事要去主家,过些日子才回来,让我先回家看看你们。」 「什么时候回来都好。」吴阿娘拉着叶云疏往堂屋里走,「刚好我今天买了一只鸡,给你做红烧鸡。」 「好,谢谢阿娘。」 晚些时候,老掌柜也从医馆回来,看见叶云疏又是一番关切,自然也受了叶云疏的礼。也因此老掌柜终于松了口气,他早就有认叶云疏为义子的打算,只是怕叶云疏不答应。 如今这一拜,也算是了了心结。 「阿娘阿爹,梧桐他可是跟着郭工头出去做活了?」普通人家大多过了年初七就回出去做活,如今已经近二月想必梧桐也跟着出去做活了。 老掌柜摇摇头:「这倒没有,过年的时候梧桐说郭工头给他们放了两个月的假,让他们好好陪家里人,毕竟做修缮房屋的活长长数月不归家也是常事。」 叶云疏心头一酸,岂不是这些日子梧桐就一个人在家里:「阿爹阿娘,我想回去,梧桐他一个人。」 吴家二老怎么不知道他们关系好,点头答应:「回头云疏记得和梧桐一道过来吃饭,那孩子也是我们怎么劝也不愿意住在我们这里。」 「好。」 近二月间,村里村民已经忙着准备春种,叶云疏走在小路上和他们打过招唿就往家走去,越走越快。最后跑起来,穿过那片坟地时也不忘和住在这里的人打招唿:「我回来了,好久不见,新年快乐。」 第103页 一座座坟墓沉默,只有沙沙风声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梧桐,梧桐,我回来了。」刚看到院墙叶云疏就大声喊道,一路顺着小道来到门前,院门一把锁锁住,梧桐没有在家里。 「梧桐不在,难道是去山上了?」叶云疏也没有认为梧桐会出远门,毕竟门前这条小路很干净,就连坟地间的空地都很干净,想必这些日子梧桐就是里里外外的打理家。 找了一大圈没看到人,叶云疏只好蹲下.身在墙的缝隙摸索,他和梧桐做过约定,每次谁出门就把钥匙放在这缝隙里。这样另外一个人回来就有钥匙可以开门回家。 打开院门,院子里的架子上都晾着药材,到处打理的干干净净,只是叶云疏进到房间鼻子一酸。自己的那张床铺的好好的,梧桐还是睡在那张小床上,叶云疏就想到这些日子梧桐一个人在家里,他得多孤单。 「公子。」看见院门打开,梧桐第一反应不是家里遭贼而是知道叶云疏回来了,脸上全是激动,进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公子,你可回来了。」 「梧桐。」叶云疏遇到匈奴偷袭的时候没有哭,手臂受伤的时候没有哭,被江晏恐吓的时候没有哭,被江晏欺负的时候也没有哭,可是看到梧桐,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公子。」手上的东西一扔,跑过去抱住叶云疏就像幼时两个孩子被送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样,「公子可是受委屈了?」 「没有,只是第一次出远门,很想念哥哥。」 哥哥二字一出,梧桐也忍不住红了眼,自己在夫人和阿娘墓前磕了头,发了誓要好好侍奉公子,可是他打心里何尝又不是将叶云疏当做血脉相连的兄弟,「公子,回家了。」 「嗯,回家了。」 -------------------- 第五十一章 夜里。 梧桐奢侈的点了两盏油灯,当看到叶云疏手臂上狰狞的伤疤时忘记了哭只是不停地落泪,吓得叶云疏连忙放下袖子 「梧桐,我没事,你别这样。」 「公子,你疼不疼啊?」 「不疼。」叶云疏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军医用的药可好了,一点都不疼,真的。」 「公子骗我。」梧桐又不傻,什么药能让人不受疼? 「我真的不疼。」说完叶云疏又去拿特意给梧桐买的发冠,「梧桐,你生辰我不在,我给你买了礼物,你看看。」 打开,是街边摊子上再普通不过的发冠,可是梧桐像是捧什么宝贝一般接过。弱冠礼在那些富人眼里自然是重要不过的事,可是在他们这些普通人眼里不过是一个生辰罢了。 早上起来煮两个蛋就是最好的庆祝,梧桐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收到这样的生辰礼物,吸吸鼻子:「谢谢公子。」 「梧桐喜欢就好,来,我给你梳头髮,戴上。」 「好。」梧桐拿了梳子蹲坐在叶云疏面前,「公子会梳戴发冠的头髮吗?」 「我当然会。」说完叶云疏一顿,他怎么不会,住在军营的时候,江晏每日打着自己欠他玉佩的理由指使着他做这做那,这梳头髮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好了。」 梧桐立马起身来到水盆边上照照,摸摸发冠移不开手也挪不开眼:「很好看,谢谢公子。」说完又想到什么,「公子的生辰也快到了。」 「还早着呢。」叶云疏打了个哈欠,「梧桐还要多久才去郭工头那边?」 「还有一个月才去,郭工头让我们在家里多呆些日子。」 「也好,差不多那个时候阿兄也回来了,我也要同他一道出去。」 闻言,梧桐眼睛一红:「公子,梧桐想和你一道,不管多苦都可以。」 叶云疏看着梧桐,和他的目光对视:「好,我们兄弟不分开,去哪里都一块。」 「嗯。」梧桐心满意足了,「公子赶路辛苦,快睡吧!」 油灯熄灭,屋里陷入黑暗,只有主僕二人淡淡的唿吸,「梧桐。」 「嗯。」 「没事,睡吧。」叶云疏决定还是不告诉梧桐关于江晏的事,打算永远埋在心底,不过很快想到可以跟着阿兄出去见识不同地事物,忍不住勾起嘴角香甜睡过去。 翌日清晨。 路上挂念着家里,叶云疏也没有睡好,如今回到家里才终于放松下来,梧桐穿上衣服轻手轻脚地出去,这些日子他一个人在家,早饭这些都是简单应付,现在可不行了。 梧桐可是看出公子出去一趟不仅没有瘦还长了些个子,脸上也比往常多了些肉,自己可不能再苛待回去。 南方湿冷,冷风无孔不入,连带着村里那些公鸡都偷了懒,一直到天边亮起鱼肚白才打鸣。 叶云疏拉过被子盖住脑袋,脚往里缩了缩,好冷! 没一会远远几声起伏的鸡鸣,才不舍的探出头,好冷啊! 他不想起。 「公子。」梧桐端着水盆进来就看见叶云疏迷迷煳煳的好像在找什么,将盆放到一边,「公子这会还早,你要不在睡一会?」 「不了!了。」叶云疏捂着脸揉揉,「我要起来了。」说罢就坐起身,梧桐连忙拿着衣服递到叶云疏手边。 冬日穿衣服是最难挨的,不过梧桐心细,特地用手火炉将衣服烤暖和,叶云疏一一穿好下床,梧桐就已经拧干帕子过来让叶云疏擦脸。 第104页 吴青和叶云疏分开的时候特意说过他什么时候回来,就是为了让叶云疏准备好,毕竟跟着他出去可不是一两个月可以回来的。 加上昨晚梧桐说也要去,叶云疏觉得自己两个人怎么都不能靠着阿兄,阿兄是杏林堂的管事,虽然那些人看在阿兄的面上会给几分薄面,可终究都是给阿兄添麻烦,自己还是得有些能力才是。 这第一步最重要的就是得有钱才行。 钱,梧桐把藏在犄角旮旯的钱都翻出来,挨个数了数,「公子,我们有五十多两。」 「五十多两?」叶云疏奇怪,「我记得没这么多。」 梧桐脸一热,拎开一个荷包说道:「这是过年的时候老掌柜他们给的压岁钱。」 「阿爹阿娘。」叶云疏微微张嘴,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最后伸手紧紧握住荷包,「梧桐,我们一定要好好孝顺他们二老。」 「嗯。」梧桐深以为然,只要对公子好的人,他自当做牛做马的去感谢他们。 「好了。」叶云疏吸吸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冷的原因,鼻子堵的难受,「出门在外身上多些钱是王道,趁着这个时候我们感觉多想办法赚些钱才是。」 「嗯,对了公子。」梧桐还是忍不住问:「那那个玉佩?」 「被人买走了。」叶云疏扯扯嘴角,「不知道被谁买走了,若是有机会…我们再买回来,遇到他就还给他。」 「好。」梧桐也是听老掌柜他们提了一嘴,但是又不敢多问,如今听叶云疏这么说才松了口气,那玉佩他有点印象,若是再遇到一定能认得出来。 要赚钱,主僕俩也没有什么门路,不然不会一直呆在这里,吃过饭坐在屋檐下看院墙上停歇的麻雀:「梧桐,这段时间山上什么都没有,你说我们去做什么?」 梧桐想了一会,「不如我们去抓鱼吧,冬天鱼金贵,到时候我们去金丰镇卖。」 「我想起来了。」说到金丰镇叶云疏站起来,「那五两银子,我们还没有去还给那位贵人。」 「是啊。」这么一说梧桐也想起来,「那我们赶紧去抓鱼,好去镇上卖鱼顺带还钱。」 「好。」说动手就动手,从堂屋角落翻出一张渔网,只是许久不用,有些地方已经有些破损,主僕俩通力合作一人补一块,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渔网修补好,就背着往外面走去。 冬日雨少,河里水少了许多,主僕俩背着背篓顺着河岸走了好久终于来到河水转弯处,寻了一个高处,梧桐将渔网理好:「公子你站远些,我要撒网了。」 「好。」 丈宽的渔网撒进水里,梧桐将系住渔网的绳子固定在岸边的树上,叶云疏则拿着锄头去岸边挖蚯蚓,放渔网的时候在网上放些诱饵是更容易抓到鱼的。 那边梧桐固定好绳子也跑到叶云疏身边帮忙,冬日蚯蚓藏的深,主僕俩忙出了一头汗才挖了十来条。 收穫不丰,主僕俩蹲在碗边上,不由得都嘆了口气:「它们看得上吗?」 「总有不嫌弃的吧。」叶云疏小声地说。 折腾了一天,正如叶云疏说的,总有不嫌弃的,木桶里十多条鱼挤在一起,主僕俩相视一笑也不算是空手而来。 吴家二老待自己好,自己有什么好东西自然也要给他们挑出来留着,剩下的自然就是拿去换钱了。 若是平日,大冷天梧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叶云疏早起出门的,只是那位给叶云疏钱的贵人他不认识,就只能让叶云疏一道去了。 冬天水下冰冷刺骨,鱼又聪明,没有十足的诱惑是不会从水底起来的,因此叶云疏他们带着鱼一到金丰镇就被一抢而空,这场面还是主僕俩卖竹鼠的时候见过。 「早知道我们该多抓些鱼的。」梧桐将钱放好,脸上却是追悔不已。 叶云疏倒不觉得,安慰的说:「可是那鱼也不好抓,行了,我们去府衙吧。」 「不急。」梧桐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抬手指了指路边的面摊,「公子,今天我们卖了鱼,赚了钱可否吃碗馄饨?」 听后,叶云疏也忍不住咽咽唾沫,「不了吧。」 「公子。」梧桐撅起嘴。 叶云疏看了立马就心软下来,又想到自己和阿兄出去的这段时日吃的用的都极好,梧桐却在家里吃糠咽菜,遂点点头。 「什么!一碗馄饨十文钱,我们那边才五文钱。」主僕俩都惊呆了,目光对视,那怎么办?要不走了? 面摊老闆看了他们一眼,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尤其是那个被叫做公子的,是少有的好容貌,只是可惜了,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穷光蛋。 老闆的眼神如有实质,主僕俩俱是红了一张脸,小声地说:「我们不吃了。」 「诶。」老闆叫住他们,目光扫过梧桐手上还沾着鱼鳞的木桶,就想到刚才过路人说的话就知道他们吃两碗馄饨的钱还是有的「我们馄饨虽然十文钱一碗,可份量是十足的,吃了保管你们不亏。」 梧桐想到刚才碰到叶云疏的手,冰凉,手握紧:「好…」 「一碗馄饨一碗素面。」叶云疏抢先回答,两碗馄饨二十文钱着实贵了些。 老闆瘪瘪嘴:「坐吧,马上就端上来。」 没一会,馄饨和面端上来,叶云疏又厚着脸皮向老闆要了一个空碗,对梧桐说道:「我们各一半。」 第105页 「好。」梧桐就是怕叶云疏给自己吃馄饨,他吃面,肚子里还打了好多草稿,只是没想到压根都用不上。 「梧桐,筷子掉了,你捡一下。」粗瓷碗烫,叶云疏端着分不开手 梧桐点点头,捡起筷子的时候叶云疏已经分开面和馄饨,「快吃吧!吃了暖和。」 「嗯。」可梧桐没吃两口就发觉不对,用筷子挑开面,下面全是馄饨,怕是大半都在自己碗里,「公子!」 「你可别给我,口水。」叶云疏护住碗。 梧桐呆住,公子刚才是嫌弃他了? 上一次到府衙,叶云疏是被贼气晕了,不觉得有什么,可今天一到府衙门口就双腿发软,紧紧拉着梧桐的衣袖:「我有些怕。」 梧桐点点头:「我也有些怕。」 说完主僕俩噗嗤一笑,不约而同地说:「我们又没有犯事!」 说完,两人壮着胆子上了台阶。 「来干什么?」 「官爷。」 两道声音响起,叶云疏不停安慰自己,行了个礼:「官爷,我们来寻人。」 「寻人?」 「是。」叶云疏又将那日的事说了一遍。 其中一个衙役上下打量一番叶云疏,有了些印象,「是你啊。」 「是。」叶云疏点点头,「不知道那位大人可在?」 「走了,那位大人是上头派来的钦差,当天下午就走了。」 「走了。」叶云疏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钦差定是响噹噹的人物,又朝衙役行了个礼,「请问那位大人名讳,日后我看到他也好谢谢他。」 钦差的名字也不是什么秘密,衙役也不隐瞒:「袁青彦袁大人,你要是去了京城就能找到他。」 叶云疏眼一亮:「多谢大人。」 从府衙离开,主僕俩不紧不慢的往青乌镇走去,梧桐提着桶,不一会又去偷瞄叶云疏。 搞得叶云疏笑出了声:「梧桐怎么了?我脸上长花了?」 「不,公子比花还好看。」 「行了,我看你嘴巴是越来越会说了。」叶云疏白他一眼,「走,回去了。」 -------------------- 第五十二章 叶云疏他们住的地方虽然是守墓人留下的,但也为他们遮风挡雨那么多年。想到要和吴青一道出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遂主僕俩决定趁着这几天将屋里屋外都加固一番。 不管出去变成什么样,再回来这里都是他们的家。 这些时日梧桐跟在郭工头身边学到不少本事,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就看出许多毛病,然后和叶云疏一道去山里砍树回来。 村里人知道他们要修补房屋了,趁着这几天不是农忙时候也过来帮忙。 「什么,你们要走?」邱二叔削树枝的动作停下,「那何时才回来?」 叶云疏想了想:「应该要过年吧。」记得阿兄一出门就得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估摸自己也得那个时候才能回来。 「这么久啊。」邱二叔摇摇头,很是利索的削树枝,将一截木头上的树枝削完,邱二叔又说:「年轻人是该出去闯闯」 叶云疏面露神往,但很快又浮上担忧,若是自己做不好… 「小心。」邱二叔抓住叶云疏的手,「叶公子在想什么?这铁钉可不留情。」 低头一看,崭新的铁钉尖冒着寒光,而自己的指尖差一点就被扎到,叶云疏偷偷看向正在忙碌的梧桐,朝邱二叔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本来修补房屋梧桐是不愿意自己动手的,还是自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梧桐才答应的。 邱二叔笑了笑,表示他不会说,叶云疏才松了口气。 将要用的木头砍好,梧桐就和村里的年轻人一道踩着梯子上去将青瓦一一取下,把那些已经腐朽的房梁取下换上新的。 「吃饭了。」 叶云疏在底下做些事梧桐都答应的勉强,可要是他真要踩着梯子上去梧桐是无论如何也不答应。 村里人也知道梧桐忠心护主,打趣一番也让叶云疏在旁边做些轻松活计。 没法子,叶云疏只好拿些银钱去镇上买了些肉回来,村里人都知道叶云疏他们家情况,若是给他们钱他们说什么都不会收,只能退而求其次做些好酒好菜招待他们。 屋顶上,梧桐只着了一身单衣,手拿着锤子叮叮噹噹的敲,确定每根房梁都固定好,累极了,抬手擦擦汗就看见叶云疏在厨房里做饭。 「公子。」梧桐匆匆下来。 叶云疏见梧桐一脑门汗,指指旁边柜子上:「那里刚刚晾的水。」 「公子。」嘴巴嗫嚅了半天:「你慢些,别伤到哪里了。」 一时叶云疏哭笑不得,梧桐真当他什么都没有做过的公子哥了,「你放心吧。赶紧去干活,慢了我们今天晚上还没处睡。」 「哦哦,好。」这可是大事,梧桐可捨不得叶云疏没地方歇息,一仰头把水喝干净就爬上去干活。 和来帮忙的村民一道努力,等到临近天黑的时候梧桐终于将屋顶的瓦铺好,剩下的就是围墙和厨房这些小棚子要修缮。 中午做的饭菜份量足,但也架不住大家都是年轻人又做的是力气活,晚间叶云疏又跑了一趟镇上,准备好饭菜犒谢来帮忙的村民。 「明天我们就不过来了,剩下的梧桐和你家公子也可以搞定。」邱二叔在这几个人中最为年长,他说的话其他几个村民也点头应是。 第106页 当然他们还有其他顾虑,自己不收钱反过来就是这一满桌的肉菜,这些都要花钱,叶公子他们要出门了,身上得富余些。 叶云疏和梧桐倒是没想那么多,离吴青回来还有大半个月,剩下的又是边角,慢慢修也足够了:「嗯,今日多谢几位乡亲了。」 叶云疏拿起酒罈子:「略备薄酒,还请不要客气,吃好喝好。」 「哈哈哈,叶公子客气。」村里人都是普通人家,肉菜都是难得吃一顿,虽想替他们节约但这菜都端上桌了,怎么会客气? 喝饱喝足,主僕俩又送他们过了墓地才掉头回来。 还有几日就是惊蛰,但这天气也没有丝毫回暖,收拾完碗筷,叶云疏和梧桐提了一桶水进屋,热水浸过小腿两人都忍不住吐出一口气,真是太暖和了。 「明日我们先把厨房和养兔子的小棚子修一修。」叶云疏动动脚趾。 「好。」梧桐点点头,兔子已经送给吴阿娘他们了,但好歹那也是自己辛苦搭起来的,不能由着它垮掉。 看了一眼满脸倦意的叶云疏,梧桐弯下腰刚要伸手,叶云疏的脚就从水里拿起来,再一滚,被子盖住膝盖以上,叶云疏横了他一眼:「我才不要你给我捏脚,把帕子扔过来,擦了水我就睡了。」 小心思被看破,梧桐吶吶点个头将帕子递过去,他真的是怕公子太累,晚上睡不好,可是公子… 「睡了。」叶云疏捲住被子,「明日叫我起来,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兄长了。」 本来就不是,梧桐是下人。 这句话梧桐在嘴里转了一圈也没有说出口,脚泡在水里暖意十足,梧桐也有些迷煳:公子不只是公子,还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花了五六天,梧桐和叶云疏终于将厨房和小棚子以及院墙重新修缮好,主僕俩站在院里看着焕然一新的家,不由得露出笑容。 「修好了我都有点捨不得走了。」叶云疏说道。 梧桐也深以为然,只是他想的更多,看着叶云疏的侧脸,公子这样尊贵的人怎么能一直在这穷乡避壤度过余生,若是此番出去能结交些人,拿回本该属于公子的东西。 想到这里梧桐眼神一暗,多了几分决绝和阴霾,那些人他绝不会放过。 「梧桐?」叶云疏和梧桐相处那么多年他一点变化都能察觉,刚才那一瞬冷意是梧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也是,这几天都是你在干活,是不是累着了?」 「哎呀,我的好公子我没事。」梧桐脸上笑出花,那些阴私心思他怎么能告诉公子,公子合该干干净净,这些脏的就让他去淌。 叶云疏点点头也没有多想,毕竟这些年梧桐从未骗过他:「屋子里收拾好了,昨日抓的兔子还养着,我们带去阿爹阿娘那里去,早之前他们就让我们去吃饭。」 「野兔带去添菜吗?」梧桐贼贼一笑。 果然听了叶云疏脸色一变,虽然兔子是昨天抓的,可是他给兔子上了药,自觉已经有了深厚情意:「要不就放了。」 「嗯?」梧桐靠近一些,「公子你说什么?我都没有听见。」 叶云疏脸色涨红,声音更低了:「放了它。」 「哈哈哈。」梧桐忍不住大笑。 叶云疏知道梧桐是逗自己,一叉腰故作生气:「好啊梧桐,我是小瞧你了!」 「哎哟,公子啊。」见叶云疏要走梧桐连忙拉住他,「我错了,吴阿娘前些日子给我说让我去抓只公兔子,她这些日子闲得无聊想养些兔子打发时间。」 「真的?」叶云疏睨他一眼。 「可真了。」 梧桐举手准备发誓被叶云疏一巴掌拍下来:「我去看看。」 兔子还关在笼子里,因为前脚受了伤整只兔精神焉焉的没有精神,对于叶云疏拿野草餵它也不搭理。 看不清,叶云疏又打开笼子检查了一番,还真是,松了口气将兔子关好:「那好吧。」 梧桐在后面捂嘴偷笑一会,又怕叶云疏发现忍得难受,「那公子我们去吴阿娘哪里吗?」 「去。」 叶云疏怎么会不知道梧桐是在笑话他,率先走了出去,梧桐连忙拎着笼子追上去,不停说好话,不知道说了多久叶云疏终于停下脚步,看着梧桐:「下不为例。」 「是,再也不会了。」 离农忙还有些时候,但路两边还是有许多村民忙着翻地,等到时候太阳一晒,一落雨翻起来的大块大块泥土就变得细碎。 届时再种上粮食,比那些不翻地的收成会好上许多。 「梧桐,要是以后我们有地了,也早早地来翻地如何?」叶云疏有些艷羡,有了地就可以种粮食,也不用时常饿肚子了,这也是他想跟着阿兄出去的原因。 「好。」梧桐心里想着,那也是我来翻地,公子只管享福就好了。 「让开,让开,让开。」前面一辆马车狂奔而来,扬起高高灰尘一看就是横行霸道惯了的主。 「公子小心。」梧桐勐地把叶云疏扑到一边地埂上,往镇子去的路窄,那辆马车虽小但也足足占了大半。就在梧桐把叶云疏扑到一边的瞬间,那马车擦身而过,灰尘扑了二人一脸。 「咳咳。」 「公子你没事吧?」 叶云疏摇摇头站起来拍拍衣服上沾的灰尘:「我没事,你了?」 第107页 「我也没事。」梧桐恨恨的看着马车远去的影子,呸了一声,「天杀的东西。」 「好了。」叶云疏拉住梧桐,「我们没事就好,你就别骂了小心惹祸上身。」 「我知道。」梧桐心里将马车上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扯出笑,「我们就快走吧,一会太晚了吴阿娘可要念叨我们。」 「好,兔子。」叶云疏这才注意到装兔子的笼子破了个大洞,「跑了」 「在哪里,快追。」 野兔子的那四条腿跑起来想要追上可要费上好大的劲,但也好在它有条腿受了伤,饶是如此主僕俩也是跟着追了几块地才将其按住。 顾不得喘匀气,叶云疏就把兔子抱在怀里,安慰道:「你别挣扎,我们不杀你,不杀你。」 「公子我来抱,别伤到你。」 梧桐这么说叶云疏也没有坚持,他的确是招架不住,不过还是不忘提醒梧桐:「它腿上有伤,你小心些。」 「好。」想比叶云疏的温柔梧桐就要粗暴的多,兔子挣扎几番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命,乖乖缩在梧桐手里不在挣扎。 等到吴家的时候自然是耽搁了些时间,加上两人身上的灰尘吴阿娘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们的脑门训。 叶云疏和梧桐乖乖低着头一言不发,吴阿娘训了半天话一见他们这样又忍不住笑:「看你们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凶。」 「阿娘不凶。」叶云疏温声的说。 「哼。」吴阿娘上前两步,站到叶云疏面前,「你看看你,泥猴子似的。」 泥猴子?叶云疏低下头看看自己,也不像啊。不过阿娘既然这么说自己也不能反驳,点点头称是。 吴阿娘又好笑,「你呀,怎么这么好欺负,等你阿兄回来我可得好好叮嘱他,可别让人欺负了去。」 「不会的。」 「好了,别站在这里了,去洗洗。」 「嗯。」 走到堂屋,老掌柜歉意地解释:「你阿娘生气,我不敢拦,云疏可别忘心里去。」 「怎么会,阿爹说的什么话。」 「那就好,快去收拾,小心一会你阿娘又训你们。」 「嗯。」 吴阿娘训了人就回到厨房,重重出了口气,又往外面看,她也不是真生气,只是恼这俩这么大的孩子还照顾不好自己,怎叫她不担心。 恼过后,又抄起菜刀开始切菜,等这俩孩子出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多做些好吃的,好教他们在外也挂念着,才知道早些回来。 -------------------- 感谢在2023-01-19 21:15:23~2023-01-20 21:4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3154054 6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三章 「第七道门。」邱二叔叉着腰,站在巷子里从头往里数,「就是这了。」 「阿娘,你做菜辛苦,剩下的就我们来。」叶云疏将碗收好拿到厨房洗。 孩子愿意帮忙,吴阿娘也不坚持自己动手,刚好这时响起敲门声,她往外看了一眼:「行吧,你们俩洗,我去看看谁敲门。」往外走着还不忘嘀咕老掌柜的坏话。 「来了来了,别敲了。」吴阿娘打开门,「你谁啊?」 邱二叔点点头,说道:「大娘,请问叶云疏在不在这?」 「叶云疏。」吴阿娘从头到脚的打量,「你干嘛?」 听这话邱二叔就知道叶云疏在这里了,踮起脚往里看了看,吴阿娘皱眉就要关门,邱二叔忙的伸手拦住,「大娘,大娘,我不是坏人,我找他有事。」 说罢就扯起嗓子喊道:「云疏,我是邱二叔,找你有事,云疏。」 「邱二叔?」听到声音,叶云疏一边擦手上的水一边出来,「阿娘,他是和我同村的大叔,人很好。」 「哼,一个劲地往屋里瞧。」吴阿娘不满,不过看在叶云疏面上只是心里嘀咕几声。 邱二叔也知道今天是他失礼了,深深作了一揖:「大娘,对不住了,确实有些急事找云疏。」 「我可没生气。」吴阿娘拢着手,对叶云疏说道:「那我就先进屋了,云疏你们慢慢聊。」 「好。」 邱二叔没有进院子,只是朝叶云疏招招手让他跟着自己出来,「云疏过来。」 「邱二叔,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叶云疏见邱二叔眉头打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你家里来人了说是要接你回去,村长就领着人去你家。没看到你人,我猜你就到吴家里来了,特意过来找你。」 什么?叶云疏一愣,家里人。 邱二叔没有察觉到叶云疏的反应自顾自的说:「不过那人看起不好相处,鼻孔都朝天了,云疏你看怎么办?」 对于家里人叶云疏早就记忆模煳,只是没想到会突然…… 「云疏,云疏。」 「啊。」 邱二叔脸色也不好看,想起当年叶云疏被送到村子里来,小小的一个,如今那边又来人了,不用想都知道不安好意:「你怎么看,那人还在村长那里等着了。」 「我…」叶云疏抿着嘴又松开,犹豫了许久,「去看看吧,只是我还要和阿爹阿娘他们说一声。」 「那行,我在这等你。」邱二叔点点头。 第108页 叶云疏没有让邱二叔等多久,没一会就和梧桐一前一后的出来:「邱二叔我们走吧。」 「云疏」知道叶云疏家来人,吴家二老怎么都放心不下追出来,「云疏,现在你有我们在,别让自己受了委屈。」 叶云疏鼻子一酸,勉强扯出笑:「阿爹阿娘放心吧,我知道。」 走在路上,邱二叔看看沉默的主僕俩嘆了口气:「我看啊你那家不回也罢,就那人的态度估摸着也没有好事。」 「我也不想回去,想必来只是说说无关紧要的事。」叶云疏这么说,手却紧紧握着梧桐的手,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从镇子到村子里也不过半个时辰,看着不远处的村庄,叶云疏和梧桐对视一眼,勉强一笑,才继续往前走。 正如邱二叔说的,来的人不好相处,还没有靠近村长家就听到他的谩骂:「这鬼地方水都那么难喝,人了,去哪了。」 「都滚去给我找回来。」 「公子,我觉得这人声音有些耳熟。」梧桐认真的说道。 他这么说叶云疏也有了些印象,「我也觉得,像是今天我们去镇上遇到的马车上的人。」 「对,就是他。」 「大人稍且等等,我们已经找人去叫他了。」那人说话难听,村长没法子只能好生安抚,谁料得的又是那人更加难听的话。 梧桐听了不爽,上前推开门,「比谁声音大是吗?来啊。我们比划比划。」 那人也被梧桐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看着梧桐阴阳怪气的说:「大公子是吧,我是家主派来的,特地让我接你回去。」 「不回去。」叶云疏从梧桐身后走出来,「你回去告诉你们家主,我不回去!」 叶云疏站出来的时候,那人心头不由得感嘆到,这穷乡僻壤竟会有如此好颜色的人。不过又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奇怪:「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是就来找我吗?」叶云疏反问。 那人一顿,鼻子哼了一声:「既然如此,就跟着我走吧。」说完袖子一甩,大步往前走。 「我何时说过要去?」叶云疏看着他,「你自己回去就好,不必带着我。」 「你说什么?」那人不可置信,他以为自己来接他,这叶云疏定会激动的痛哭流涕,毫不犹豫地回去,他已经想好一路上怎么磋磨了,谁料会是这样的结果。 叶云疏垂下眸子,语气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我只是姓叶,和你口中的家主没有丝毫关系,请回吧。」 「你再说一遍。」 「我看你年纪不大,耳朵倒是聋了。」梧桐一抬下巴,「既然没听清,我在给你说一声,我家公子才不回去,你滚吧。」 「你。」 邱二叔也站出来,客气的说道:「既然当事人不愿意,大人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是啊,当初你们不问不顾,如今也当没这个人算了。」村长摸摸鬍子笑呵呵的说,刚才这人的态度他早就想赶人走了。 前来围观的村民也劝道:「叶云疏就是我们村里土生土长的人,哪里都不去。」 「汪汪汪。」栓在树下的大黄狗也狂吠起来,铁链扯的哐哐作响。 那人吓得倒退几步,指着叶云疏和一众村民,怒斥:「刁民,一群刁民。」 「知道我们是刁民就好,还有更刁的看不看?」 「你们给我等着。」那人忙不迭地跑走之余还不忘放狠话,逗的村民哈哈大笑。 等人走了,叶云疏朝一众村民行了个礼,村长连忙扶起他,「你这是做什么?」 「谢谢各位婶娘叔伯,云疏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 「谢什么,你可是我们村里人,谁敢欺负。」 「就是,敢欺负,我们嵴梁骨都给他戳断。」平日爱家长里短的村民一致的统一,「别怕,我们在。」 叶云疏只觉得眼前有些模煳,闭上眼,轻轻道了个谢字。 谢过村里乡亲,叶云疏和梧桐一道回到家里,关上门梧桐就迫不及待的问:「公子,他们是要做什么?怎么会突然…」 梧桐比叶云疏大一岁,当年的记忆也比叶云疏记得更清些,那些人的嘴脸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叶云疏坐到台阶上,看着院墙上停歇的麻雀,「不过他既然带着目的来,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正如叶云疏所言,第二天那人又来了,不过这次不是他一个人来,还有一个妇人,叶云疏记得她,就是那次送银钱来的人。 见到叶云疏妇人眼中不屑,只是想到出来时家主的吩咐,稍有些收敛:「大公子,家主也就是你的父亲很想念你,所以特地让我们接你回去。」 父亲,叶云疏对他的记忆便是母亲去后,他抱着自己送上来青花村的马车和冷漠的转身,还有每次不及时的几两碎银。 「大公子,时间不早了,走吧。」 「我没有父亲,我土生土长便是这青花村,这位夫人请吧。」叶云疏说完,梧桐飞快跑过去将两扇门大打开,送客之意明显。 妇人面上露出惊愕,她还以为胡四乱说的,没想到:「大公子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叶云疏说完就转身回屋,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梧桐见二人还不走,操起旁边的扫帚就开始扫地,还一边大声嚷嚷:「好大的两坨垃圾扫不走。」 第109页 「你。」 「放肆,咳。」扬起的灰尘扑了一脸,两人慌忙退出去,大门嘭的一声关上。 「冯掌事我们怎么办?」胡四小声地问。 冯掌事脸上哪里还有那会的高高在上,灰尘让她看起来灰头土脸,看着紧闭的院门,咬牙切齿:「敬酒不吃吃罚酒,走。」 「公子。」梧桐趴在门上看他们离开,忙的跑回屋子,「他们走了,可是我看他们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我们怎么办?」 「我不知道。」叶云疏摇摇头。 相比叶云疏的无措,梧桐在屋里转了几圈,心头有了计较,可是看到叶云疏愣愣发神就忍不住犹豫,那边可是要吃人的地方,若是公子… 「怎么了?」叶云疏察觉到梧桐的视线,后者连忙摇头跑了出去。 自那日冯掌事放狠话离开,等了好几天也不见动静,叶云疏稍稍松了口气,反倒是梧桐夜夜辗转反侧,眼下的青影越发重了。 「梧桐,你最近怎么了?一点精神都没有。」叶云疏掐着豌豆芽,这是种在院墙边上的,和那些种在坟地间的不一样。 梧桐一边掐豌豆芽一边打瞌睡,听到叶云疏问他一下子就精神起来,「没,我没事。」 「真的?」 「可真了。」 叶云疏疑惑地收回视线,他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既然梧桐不说他也不打算再问,不过想想也能猜到些,都怪自己连累梧桐操心。 豌豆芽装进篮子里,用一块粗布轻轻掩住,「这几天都没有去阿爹阿娘那里,刚好掐了豌豆芽给他们送去顺带报个平安。」 「好。」梧桐跑去关上门,「公子我们走吧。」 「安平侯府,听起来可是个大官。」 「是啊,不过吴家人怎么会得罪那些贵人?」 「谁知道呢?」 路过的叶云疏勐地回头,安平侯府?吴家?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梧桐不知道叶云疏为什么突然往前跑去,急忙追上去。 进了吴家二老住的巷子,巷口围满了人指指点点,叶云疏挤过人群,看到官差团团围住一家人,赫然是吴家二老的宅子。 「公子。」梧桐也挤到前面来,「你怎么突然跑起来,出什么事了?」顺着叶云疏的视线,官差架老掌柜的胳膊出来,吴阿娘追在后面被无情推开。 「阿爹。」叶云疏跑过去拦在官差面前,「不知道我阿爹犯了何错,要官差大人上门?」 「阿爹?大公子可真是什么猫猫狗狗都不嫌弃啊。」胡四从角落出来,看见叶云疏陡然一变的脸色很是解气。 叶云疏看了一眼老掌柜又看着胡四,一个猜想浮起,「是你?」 胡四哈哈一笑:「大公子可不要污衊我,是这个老东西卖的药有问题,冯掌事吃了不适,我只不过是让官府按章办事罢了。」 「云疏,别理他,回屋去。」老掌柜从他们的对话中猜到什么,脑中思绪飞快运转,「去照顾你阿娘,没事。」 「云疏。」吴阿娘跑过来拉住叶云疏,丈夫虽被官差抓住,可孩子不能有事,况且这事他们也不怕,「我们行的正坐的直,不怕你们污衊。」 「哈哈哈,好一个行的正坐的直。」胡四拍拍手,转而对官差说道:「带走。」 「阿爹。」 「云疏。」吴阿娘拉住他,「给你阿兄写信,让他回来。」 「他们是沖我来的。」叶云疏明白了,这几天为什么没动静,那只是他们再找一个动手的理由罢了。 「云疏。」吴阿娘手打着颤,一边拉着叶云疏往屋里走,「昨日那人来医馆非要你阿爹拿个成药给他,说家里人染了风寒要一瓶风寒药,你阿爹也没有多想,可谁知道今早就说吃了药昏迷,说是中了毒,还带着官差来。」 「我去找他们。」 「云疏。」吴阿娘不放手,「你家里人来接你回去肯定目的不纯,别中了他们的计,去找你阿兄,你阿爹他们也不敢苛待。」 「可我也不能任由阿爹因我受难,他腿疼。」叶云疏挣脱吴阿娘的手,反手去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吴阿娘手上的凉意,心头自责无以復加,「只是回个家,没事。」 「云疏。」吴阿娘摇摇头。 叶云疏安抚地笑了笑:「我很快回来。」 -------------------- 祝大家除夕快乐! 感谢在2023-01-20 21:40:05~2023-01-21 21:3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里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四章 要找冯掌事也很好找,镇上最好的客栈,她便住在那里。 好像已经预料到叶云疏会来,冯掌事捧着热茶抿了一口,不咸不淡的说:「去京城天高路远,大公子早点收拾东西,那老东西也少受几分罪。」 「先放人。」叶云疏稳住心神,「我没什么要收拾的。」 「哼。」茶杯往桌子上一搁,冯掌事站起来,「你走后官府自会放人。」 「先放人,你们那么急着我回去想来也有原由,若是我不配合想必你也不好交代。」叶云疏垂着眸子,说出的话气得冯掌事脑仁疼。 「好,好,好,很好。」冯掌事连说四个好字,可见是气急了,「胡四,去,把人放了。」 第110页 「是。」 胡四一走,冯掌事走近叶云疏:「人放了,公子准备好,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京。」 叶云疏不语,径直转身离开。 抓了人,官府要放人由头也很简单,不过是病人累了,吃了药刚好睡的太死,一场误会而已。 老掌柜从府衙出来,叶云疏和梧桐等在门口,看见他就迎上去:「阿爹,你没事吧,他们可为难你了?」 「我没事。」老掌柜张开手臂让叶云疏看,「放心了吧。」 「嗯。」叶云疏点点头,想到老掌柜是因自己才遭的难,「阿爹,对不起。」 「道歉做什么?不怪你。」说完老掌柜就忙地抓住叶云疏的手,「云疏,他们怎么会突然放我,你做了什么?」 叶云疏摇摇头:「本就是他们冤枉阿爹,查清楚了自是该放了你。」 「你这小子。」老掌柜瞪叶云疏一眼,「还不老实说?」 叶云疏低下头,脚尖碾着一颗小石子:「他们接我回去,我也想回去看看阿娘生活过的地方。」 「煳涂。」老掌柜气得跺脚,「他们当初把你送这来,如今叫你回去肯定没好事,你怎么不听话?是要气死我吗?」 「阿爹。」叶云疏讨好地抱住老掌柜胳膊,「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阿爹你放心吧。」 「唉。」老掌柜长嘆一声,心头担忧难解。 明日一早叶云疏就要去京城了,吴家二老再不愿意也没办法,最后只能做上一桌好菜为叶云疏送行。 「去京城要路过掖城,杏林堂主家就在那里,你到了那里去看看你阿兄,他是杏林堂管事,虽比不上家主那么有面子可是也能说上几句话。」老掌柜给叶云疏倒了一杯酒 「只是没想到我们家云疏竟是安平侯府的公子,我算是捡了一只金凤凰回来。」 叶云疏耳朵一红:「不是,我就是我,才不是金凤凰。」 「哈哈。」老掌柜笑起来,可一想到叶云疏将要面对的龙潭虎穴就笑不出来了。 吴阿娘在旁边若无其事地擦擦眼角的泪,用筷子夹起一只鸡腿放叶云疏碗里另一只鸡腿则放在梧桐碗里:「别让自己受委屈。」 「嗯。」 吴阿娘又道:「那些贵人最讲究脸面,你再怎么也是长子,他们既然接你回去肯定面上不会亏待你,你也就别怕知道吗?」 叶云疏点点头:「阿娘你放心。」 「婶子你放心,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我家公子受委屈。」梧桐拍拍胸口。 吴阿娘横他一眼:「胡说什么?」说完往一边呸了三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梧桐低下头捂嘴偷笑,吴阿娘没好气,拿起筷子给叶云疏和梧桐夹了两大筷子菜:「多吃点多吃点。」 「好。」 吃过饭,叶云疏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不过他着实也没有要收拾的东西,几件衣裳还有攒的银钱便足够了。 至于那几柜子书想来也带不上,梧桐便借了宋叔的板车将其搬到老掌柜家里放着。 「这么多书。」老掌柜翻了几本,他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看到这些书也是咋舌,「云疏这些书你可看了?」 「看了。」叶云疏点头。 老掌柜将书放回去,说道:「回去也算是云疏的机会。」 机会?三人不解。 老掌柜神秘一笑:「我朝律法言:被家族流放之人不可参加科举,可是云疏被他们接回去了,这就是你的机会。」 「是啊。」吴阿娘一拍手,喜上眉梢:「我怎么没有想到,云疏回去了就不算流放,就可以参加科举,届时考了功名,你就彻底自由了。」 叶云疏和梧桐眼睛均是一亮,好像未来的路明亮了不少。 「诶,说到科举,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吴阿娘压低声音,「听说胥家公子前些日子摔进茅房,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活该。」那事后老掌柜特地去打听了些事,「不提他,晦气。」 「是是是。」吴阿娘打打嘴巴,「不提他不提他。」 …… …… 天光破晓,云色渐白。 老掌柜和吴阿娘送叶云疏到镇门口,年老混浊的目光久久移不开:「云疏,别让自己受委屈。」 「好。」 冯管事昨日已经先行出发,只留下胡四和叶云疏他们一道。 大概是交代过,胡四虽看叶云疏不顺眼但嘴巴还算是干净,唯有不好的就是一路赶得太急。 「你慢点,赶着去投胎啊。」梧桐扶着车身打开门对胡四吼道。 胡四冷冷一哼,对梧桐的话置若罔闻。 「梧桐。」叶云疏靠着车身,手揉着眉心,「他不会听的,你坐好别磕到碰到。」 「公子。」梧桐反手关上车门,回到叶云疏身边,看着叶云疏有些苍白的脸色,「你可还好?」 「我没事,就是有些困。」 「困?那你快枕我腿上睡会。」 「不睡,不舒服」叶云疏摇头,一连三日胡四不要命地赶路,哪怕是官道平整叶云疏身上也疼得厉害,不仅如此晚上躺在客栈床上也觉得和在马车上无异。 「公子。」梧桐心疼的紧,就这三日叶云疏就瘦了一大圈,照这个速度下去到了京城还得了。 「我没事。」叶云疏闭着眼,努力缓解身上的不适。 第111页 梧桐看着叶云疏,紧紧咬住下唇,公子,像是下定决心再次打开车门,「我让你慢点。」 「做…」梦,胡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脖子上一凉,斜眼一看这还得了。是一把匕首,瞬间就老实下来,「梧桐兄弟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别动刀。」 「能慢吗?」梧桐努力控制着手不发抖。 「能能能。」胡四吓得不轻,这刀可是架脖子上,不慢能行吗? 马车速度慢了下来,梧桐架在胡四脖子上的刀也移到他腰后:「好好驾车,不然…」 「没问题!没问题!」胡四终于松了口气,后怕的拿手摸摸冰冷的脖颈,只觉手发粘,一看,血,顿时两眼发白。恰好梧桐察觉不对用刀顶了一下他,立马就精神起来,「你放心,梧桐兄弟我一定慢,一定慢。」 梧桐这才收回匕首,慢悠悠说:「这刀我出门前特意磨了,就看你跑得快还是我刀快。」 「不跑,不跑,慢慢来。」胡四冷汗滴答,再三保证后感觉到梧桐退了进去才吐出一口大气,心头忍不住暗骂,可脖子的伤口还疼着,又不得不强行憋住。 「梧桐,你和他说了什么?」叶云疏感觉到马车速度慢了不少。 梧桐收好刀,生怕叶云疏看见:「说了几句好话,他耳根子软。」 叶云疏听了有些难以置信,耳根子软? 梧桐低下头,这事是他第一回干,他怕叶云疏会生气:「总之他慢下来了,公子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临近中午,胡四摸摸脖子上已经干涸的血迹,骂骂咧咧的跳下马车,「茶水铺,下来吃饭。」 梧桐率先跳出来,胡四看见他忙的往后退了两步,见梧桐不搭理他又气恼的往茶水铺走去。 「公子你慢些。」 「我没事。」睡了一会,叶云疏精神好了许多,下马车后打量了一番才和梧桐一道走过去。 「掌柜的。」胡四大咧咧坐下,刚要说什么就注意到叶云疏和梧桐过来,梧桐站在叶云疏身后,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脖子顿时隐隐发凉,咬着牙问道:「大公子要吃什么?」 这态度和平日简直天差地别,叶云疏奇怪的看了他几眼才转头和梧桐说话:「他怎么了?」 「不知道,大概是亏心事做多了良心发现。」梧桐发现自己出来才几天,脸皮倒是厚了不少。 叶云疏点点头。 「客官,来点什么?小店有滷牛肉,烧鸡…」 「三个馒头,三碗稀饭,劳烦掌柜再来一碟泡菜。」叶云疏看见不远处冒着白烟的蒸笼。 「什么?」这几日胡四没和他们一道吃饭,今日一见这叶云疏竟如此抠搜,立马换了一张桌子,对掌柜说:「一斤滷牛肉,再来…一盘烧鸡,送他们桌上,馒头给我吃,我买单。」 梧桐满意的将匕首塞回袖子,笑眯眯的说道:「多谢胡四兄弟。」 胡四顿时脸都青了。 叶云疏看看二人:「梧桐,他怎么?」 「我猜他肯定是幡然悔悟,公子别管他,吃就是。」 叶云疏丝毫不疑梧桐私下做过什么,点点头。 掌柜很快将滷牛肉和烧鸡送上来,还不忘端来一小木桶的米饭,相比胡四那边就惨了很多,三碗稀饭三个馒头尽显寡淡。 面前的饭菜丰盛,叶云疏对胡四说道:「我们也吃不完,不如你过来一起吃。」 「不用。」胡四将手中的馒头捏的变形,你们不要得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跪在我面前磕头。 「好。」旁边突然一声喝彩,吓得叶云疏一抖,筷子上的菜重新落进碗里,汤汁溅开。 「太子大败匈奴得胜归朝,那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打得好。」旁边吃饭的人越说越激动,「可惜我没有去入伍,没能砍几个匈奴小崽子的狗头。」 「我呸。」另外一人不客气的揭穿,「打仗那会你怎么不嚷着去入伍上战场?」 「嘿嘿…」被揭穿那人嘿嘿一笑,左右瞧瞧没人注意到他,「那会我不是有事吗。」 「呸…」 「哎呀,不说这些了,我们说说太子殿下,可惜了不在京城,没能一睹太子殿下得胜归朝的风姿。」 另一人瘪瘪嘴:「那又如何?还不是骄扬跋扈。」 「就是,谁不知道当今太子目中无人,如今又得了这么大的功绩,岂不是要上天去了。」胡四忍不住附和。 开头小声说话的人朝胡四竖了个大拇指,他们只敢小声议论,没想到还有人敢如此大胆。 胡四得意的抬抬下巴,他可是说的实话。 叶云疏一搁筷子:「目中无人,骄扬跋扈那也是太子殿下自己挣来的资本。」 「那可…」胡四立马想到什么,住嘴。 另外两人张张嘴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自己要是有这样的能力,说不定天地都得翻个面。 「公子。」梧桐看看其他几人又往叶云疏身边挪了挪,「太子殿下,他谁啊?」 此话一出又是轰然大笑:「小兄弟你竟然不知道太子殿下是谁,哈哈。」 「不是…我只是。」梧桐动动嘴巴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好奇公子怎么会如此维护一个陌生人。 「吃饱了,看样子要下雨了,走。」叶云疏心头有事,几口吃完转身就上了马车。 「公子,你等等我。」梧桐几口将没吃完肉塞进嘴里追了上去。 第112页 --------------------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平安,顺遂,幸福,美满,暴富。 感谢在2023-01-21 21:30:06~2023-01-21 23:0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泡脚鸡爪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五章 这时叶云疏才发现一件事,自己去了京城恐怕会见到江晏。想到江他,不由得抬手摸摸脸,柔软湿热的触感一瞬间浮现在脑海中。 「哗啦…」 矮桌上的茶壶茶杯滚落,好在天气不热加之里面也没有多少水,梧桐眼疾手快的捡起来:「公子,你怎么了?」 「没。」叶云疏才惊觉自己一脚把桌子踢到一边去了,慌忙将桌子移回原处,「没事。」 …… …… 「掖城到了。」胡四停住马车。 叶云疏打开帘子从窗口望去,掖城三道大门大开,进进出出的人喧闹不绝,城内更是商铺林立,热闹非凡。 「不知道吴大哥在不在。」梧桐撑着下巴。 「先去看看吧。」 临走时,老掌柜将吴青在掖城的住所写了下来,梧桐知道胡四是被自己威胁才这么老实,故而许多事都是自己亲自做才放心些。 问过路人,梧桐就坐在胡四旁边看着他驾马车,一直到吴青在掖城住的地方。 只是不巧,到的时候吴青家门紧闭,梧桐上去敲了敲门,等了许久才有人回应。 「你找谁?」开门的老翁问道。 梧桐行了个礼:「我家公子是吴青的弟弟,路过这里特地来看看他。」 「原来是叶公子。」老翁听吴青提起过,「老爷不在家,不过夫人在,你们等等我去请夫人过来。」 「不用了。」叶云疏走过去,从身上取出一封信交给老翁,「我们还有要事就不打扰嫂嫂了,劳烦老先生将这信转交给阿兄。」 「公子且等等,老爷特意提过公子,若是此番公子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成了老奴怠慢了,我这就去通报。」 老翁话都说到这份上,叶云疏也不好真的离开,只能站在原地等。 胡四靠着马车,一脚踢飞一块石头:「家主可还等着见大公子。」 梧桐飞快回头瞪了他一眼,胡四缩缩脖子,要不是…哼! 吴青的夫人唤作青玉,过年的时候她见过叶云疏,听到老翁的话,快步从里院出来。 「云疏。」 「见过嫂嫂。」 青玉年逾三十,保养得宜看起不过双十:「都是一家人,那么客气做什么。」侧过身,「快,进来坐,你阿兄前日出门,估摸着还有三四天才会回来,我马上差人送信你就在家里等他回来。」 「不了,嫂嫂,我此番是路过掖城,特地给阿兄送阿爹阿娘写的信,送了就要继续赶路。」叶云疏想到老掌柜被官府不分青红皂白的抓走,自己怎么也不能再连累阿兄了。 「云疏要去哪里?」青玉听丈夫说过,对于公婆收养的这个生活艰难又长得好看的小叔子忍不住心生恻隐。 叶云疏看了一眼胡四,小声地说:「家里来人接我回去,我想回去看看。」 青玉蹙眉,胡四不耐烦的神色让她不由得为叶云疏担心:「到家里吃顿饭的时间也是有的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叶云疏再拒绝那便是不礼貌了,点点头答应下来。 这边叶云疏答应,梧桐就小跑到胡四身边,小小露了一截匕首,胡四立马驾着马车走了。 「安平侯府。」青玉眉心一皱,「安平侯向来是皇帝耳目,不过…」青玉压低声音,「私底下和二皇子却是走得极近。云疏,你若是进了安平侯府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可千万别牵扯进那些漩涡争斗之中。」 叶云疏闻言苦笑:「自我踏上回安平侯府的那步路起就是踏进了漩涡。」 「那怎么办?公子,不如我们逃吧。」梧桐心头想的那些事,也敌不过叶云疏的安危。 叶云疏摇摇头,那些朝堂争斗,权利博弈他何尝不知道,可眼下表面还风平浪静。若他真的走了,安平侯府要牵连一个吴家也是轻而易举。 青玉见说不动也不再劝,毕竟每个人都有路要走,若是强行去改变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用过饭后,叶云疏也不再多留,和梧桐一道离开。 胡四百般无聊的等在巷子口,看见叶云疏他们出来,连忙驾着马车过去:「大公子可真是会磨蹭时间,让你父亲等着你,可真是不孝。」 「那他不慈为何要我家公子孝顺?」梧桐反问。 胡四对梧桐还是发憷的,谁叫他现在一个人,气哼哼的跳下马车摆好马凳子:「大公子请吧。」 从青乌镇到京城得用上一个半月时间,饶是一路上胡四驾着马车赶路到京城也得花去近一个月时间,胡四想到当时家主的吩咐,一个月时间也太久了。 「坐船?」叶云疏看着面前的大船问道。 胡四看土包子一样看叶云疏,不过碍于一边虎视眈眈的梧桐,又想到家主的吩咐,咬着牙回道:「走官道得花上大半个月时间,坐船只需要七八天。」 叶云疏颔首,坐船倒是快。 叶云疏应了,胡四一刻也不想多留,飞快跑到码头给船家交了船费又回来驾着马车上了船:「还有半个时辰就出发,订了两间房,大公子请吧。」 第113页 梧桐自然是要和叶云疏一道,进了屋子梧桐麻利地将包袱放下,就去铺床:「这船上的被褥还挺干爽,我还以为在水上肯定会受潮了。」 「他们是吃这口饭的自然是有法子。」叶云疏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不知怎的这些日子胡四做事还算是尽心,就如今日他订的房间刚好可以看见岸上的风光。 梧桐铺好床过来也趴到窗边看外面风景:「公子,你怕吗?」 「怕什么?」 「回去的那些事。」先前梧桐想过为叶云疏夺回属于他的东西,可真踏上这条路又担心照顾不好叶云疏,一时更纠结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担心。」叶云疏递给梧桐一块点心「上船之前买的。」 「谢谢公子。」梧桐接过,小口地啃着。 一上船,胡四大概不想见到叶云疏他们或者觉得既然已经到了船上也跑不掉,也不用他盯着,干脆就藏在房间里不出来。 他不出来,主僕俩也乐得高兴,从房间出来跑甲板上看风景。 「有鱼。」一条十来斤重的大鱼跃出水面,顿时梧桐眼睛都亮了。 叶云疏也踮起脚尖看着水面,点头:「我看见了,可惜没有带渔网。」 「是啊,那么大条鱼得卖多少钱。」梧桐擦擦嘴角,那鱼真的好大。 「嗯。」声音应的有些低。 梧桐听到叶云疏的声音看过去:「公子,你怎么了?」 叶云疏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有些困。」 梧桐却是不信,因为叶云疏看起来脸色都有些发白,连忙扶住他:「公子,我扶你回去休息会。」 「好。」 「这是怎么了?」在船上散步的船家走过来,他记得这两人刚才还好好的,怎没一会就要人扶着走了。 梧桐面上全是焦急:「我家公子突然头晕,想睡觉,船家这船上可有懂医术的人?」 「头晕。」船家沉吟一番,又仔细观察着叶云疏,「我看你家公子是晕船了。」 「晕船。」叶云疏也想起在书里看到的,「只是我并没有想吐的感觉。」 船家摇摇头:「晕船的反应因人而异,我见的多,公子这就是晕船了,我一会让厨房给公子送些清淡的吃食,然后睡一觉京城就到了。」 叶云疏点点头,这会他越发难受了,只想躺在床上闭眼休息:「多谢船家。」 「好说好说。」 只是回到房间,叶云疏还没有坚持到船家送饭菜来就昏昏沉沉的睡去,「公子。」梧桐急得团团转,又半跪下摸摸叶云疏的唿吸和心跳,「公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云疏觉得耳边一阵吵闹,想拉过被子盖住脑袋,可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摸到,偏偏耳边越发的吵了,气恼的睁开眼。 「公子你可终于醒了。」梧桐惊喜的声音,「你睡了三天了。」 「梧桐。」叶云疏揉揉眉心坐起来,身上还软绵绵的,「三天,我们到了吗?」 「快了,还有三日路程就到京城了。」 「嘭。」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胡四径直闯进来,看到梧桐下意识的一缩脖子,但又想到什么,脸上讥讽一笑:「大公子,该走了。」 「滚出去。」梧桐离叶云疏近,能感受到刚才胡四踹门时叶云疏被吓的一抖。 胡四心头思绪转了几圈,最后安慰自己不过最后几天了,而且…不急不急:「家主还等着你们,若是耽误了家主的大事有你们好看。」 家主的大事?叶云疏和梧桐对视一眼,之前问胡四安平侯为何要接自己回去,得到的解释不过是父亲思念儿子,可今天… 胡四也察觉到失言,袖子一甩:「快点。」 「公子?」 叶云疏攥紧衣角:「不怕,大不了我们回青花村就是。」 「嗯」梧桐点点头,俯身给叶云疏穿好鞋子,「公子,我们走吧。」 三日转瞬即逝,京城巍峨的城楼近在眼前。 「公子,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梧桐放下帘子,「怎么进出去京城的人那么少?」 叶云疏也好奇地掀开帘子一角,按理说京城乃西晋最繁华的地方,可进出的人还不如金丰镇一个小镇热闹,而且门口的守卫也太过森严了些。 「我去问问胡四。」从船上下来,叶云疏还没有从晕船的状态恢復过来,整个人打不起精神,梧桐不放心一点也不敢离开半步,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更是两眼摸黑。 叶云疏点点头,又往外面看了一眼,巡逻的士兵好似有所察觉,吓得叶云疏连忙放下帘子安静等着梧桐打听消息回来。 梧桐回来的很快,带回来的消息足足让叶云疏惊愕了许久。 「公子。」 「嗯。」叶云疏慢慢回神,江晏登基为帝了。 -------------------- 第五十六章 进入城内,巡逻越发森严,道路两边店铺摊贩虽都开着可买东西的人极少,就连仅有的交谈都压低又低。 「三皇子在太子殿下庆功宴上发动宫变,本给太子下的毒药被先皇误服。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殿下便在朝臣拥护下登基为帝。」 短短几句话叶云疏听了忍不住心跳加快,宫变,毒药,这些都只是在说书先生口中听过。 还记得当时自己听着说书先生讲时,每一道醒木敲下时,心神都跟着牵动,自己只是听听,遑论他亲身经歷又该多惊险。 第114页 「公子。」梧桐见叶云疏又在发呆,担心的伸手在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我没事。」叶云疏扯出一抹笑,自己担心那么多做什么,自己和他又没有干系。 只是哪里有些奇怪,叶云疏抬头看见笑的一脸谄媚的胡四:「你中邪了?」 胡四满脸笑顿时僵在脸上,他只是…「嘿嘿,大公子,奴才这一路也算是尽心尽力,以后你飞黄腾达了可要记得奴才啊!」 这又是哪一出?叶云疏和梧桐不解。 胡四还谄媚笑着,梧桐终于忍不了,从袖子里拿出匕首架他脖子上:「说清楚。」 叶云疏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一路胡四会变得这么老实,原来是这样? 「公子。」感受到叶云疏的上下打量,梧桐要哭了,他真的不是变坏了。 「胡四对不住,梧桐不是故意的。」叶云疏想了半天,终于憋出这句话。 胡四听了更憋屈了,不该是让他把刀拿开吗? 梧桐也没有想到叶云疏会这么说,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他的公子也不是一味的善良啊。 「好了,快说。」梧桐手中的匕首更贴近胡四的脖子。 胡四眼珠子瞪圆,心头小算盘噼哩叭啦,「奴才也不知道啊。不过…」手捏着刀刃想要推开,梧桐瞪他一眼,又只好放弃,小声地说:「听说有人和家主提亲,家主捨不得二公子所以就想起大公子来了…欸,梧桐兄弟别打我啊。」 「梧桐。」 「什么人?」 巡逻的士兵发现停在路边的马车,大步走过来,梧桐连忙把胡四推出去,后者赔着笑:「军爷好,我是安平侯府的下人。」说罢拿出身份铭牌和府牌,「里面坐的是我家公子。」 士兵检查过后确认这两样都是真的,又用佩剑挑开车帘子,看见坐在里面的叶云疏一愣,好生昳丽的容貌,但很快也反应过来,若是京中有如此绝色的人不可能没见过,而且听闻安平侯府那位公子的长相,皱眉:「安平侯府不是只有一个公子吗?」 「是大公子。」胡四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塞士兵手上,「一直住在外头,侯爷才让接回来。」 「哼。」士兵冷哼一声,将荷包一扔,「既然如此,我就随你们走一趟。」 这是不肯罢休了,胡四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不过也很快想明白,毕竟现在那个位置上的是新帝。歷来就和安平侯府不对付,想到这里胡四又不禁怀疑起来。 「愣着做什么?」士兵大喝一声。 胡四连忙回神,爬上马车:「是是是,军爷请。」 先帝在时,安平侯府是最受皇帝宠信的,因此宅子也是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因着宫变一事路上还有些清净,马车沓沓空响。 「到了。」胡四跳下马车在士兵的注视下敲响侯府大门,「大公子回来了,快开门。」 只是门敲过后,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侯府大门一点动静也没有。 士兵抱手,看着胡四:「不是说侯府大公子吗?怎么?」 「这…」 突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看过去是一辆挂着安平侯府府牌的马车,这时一直紧闭的侯府大门也打开了,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冲出来:「云疏回来了?在哪里,快让我看看,是不是长大了。」 马车里叶云疏和梧桐对视一眼,无声的问:她是谁? 摇头,不认识。 只是现在这场面叶云疏也不好呆在马车上,遂由着梧桐搀扶下了马车,中年妇人一看顿时手中的帕子都揪得变形,但脸上欣喜神色不变:「你是云疏啊,快让我看看,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叶云疏不语,他压根不认识这人,况且这表情也太假了,还不如村里乡里乡亲的关心来的真切。 没得到回应,妇人脸色也有些难看,不过很快就敛下,上前一步,叶云疏后退一步,妇人尴尬地站在原地:「云疏你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叶云疏还是不语。 那边马车上的人坐不住了,掀开帘子,不用下人搀扶就下了马车:「我看你人是长大了,品性还是和以前一样顽劣。」 「侯爷。」妇人迎上去,「你别说云疏,他只是离家太久,陌生了。」 「哼…」安平侯走上前,看着叶云疏的脸,尘封已久的记忆纷至沓来。 妇人见此情形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侯爷。」 记忆瞬间破碎,安平侯回过神,再朦胧美好的记忆又如何,还不是自己最落魄不堪的往事:「我看你在外太久,孝悌礼仪都忘干净了。」 「侯爷。」妇人声音婉转,想为叶云疏说话。 安平侯一甩袖子往大门走去:「既然回来就好生在佛堂修行,莫随意出去丢了侯府的脸。」 「这…」妇人美目流转,心头顿时有了谱,对着叶云疏虚情假意的笑不在,「既然侯爷吩咐了,胡四,送大公子去佛堂吧。」 主僕俩一句话未说,栖身之处就有了定局。 从安平侯的态度来看,那件事恐怕就彻底黄了,胡四想起这段时间被威胁,自己在这两人面前做孙子就气得头顶冒烟。气急地上了马车将主僕俩的包袱扔了一地:「走啊,佛堂。」 「你。」 梧桐又想拔刀被叶云疏拦住:「梧桐,别管他。」弯腰一一将包袱捡起来,「带路。」 第115页 若说安平侯府大门有多气派,佛堂就有多简陋,胡四看着主僕俩推门进去,灰尘在阳光下飞舞,气急不过捡起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本就破烂的窗户彻底寿终正寝。 「公子,他们太欺负人了。」梧桐都要哭了,这哪里是佛堂,明明是废宅。 「别气。」叶云疏捡起倒在地上的板凳,吹了吹,「这样正好,若是一来就安置我们到好地方,就没有好事等着我们了。」 「可。」梧桐擦擦眼睛,看着叶云疏平静的眉目,大出几口气,「看样子他们肯定不会管我们吃喝,我刚才看见门口有池塘,我去抓点鱼填肚子。」 叶云疏想说什么又忍住,好像是有些饿了。 只是梧桐出去没一会就气沖沖的回来,叶云疏擦灰尘的手停住:「怎么了?」 「他们把门锁上了。」 「哐啷。」 叶云疏拉拉门,外头铁锁哐啷一响,看样子是有人不愿意他们出去,或者说不想看到他们。 「公子,我们怎么办?」 叶云疏不语,看着天空一只飞过的鸟,梧桐不甘心地用力推门没有半点反应:「开门,快开门。」 「梧桐。」叶云疏喃喃道,「别费劲了。」 「可是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把我们关起来啊。」梧桐说完捂住肚子,因为到京城的时候时间合适,故而到这会了还没有吃午饭。 叶云疏勉强扯出笑,安抚道:「你放心,他们不会一直这样关着我们的。」 梧桐不解,「为何?」 「新帝登基,安平侯府歷来不与太子交好,这个时候他必定不会做太过分的事,不然就是给人送把柄。」 梧桐还是不懂,可等到晚些时候侯府下人送来饭菜的时候他明白了,「公子你怎么知道的?」 「阿兄送来的信。」说着叶云疏从身上拿出一封信,他还是给阿兄添麻烦了「信上分析了京城和朝堂的局势。」说完从包袱里摸出一根火摺子。 「公子。」梧桐见叶云疏点燃信封,大惊。 叶云疏狡黠的勾起嘴角:「阿兄还说看了信就要尽快销毁。」 梧桐这会是一点通:「对对对,这些可是敏感话题。」 大概安平侯府的人也的确是不欢迎叶云疏回来,自送了饭来外面就再也没了动静。 梧桐从屋顶下来:「公子我瞧了,这里到外面就隔了个小院子,而且那院子也没有人,不如我们偷偷从这里走了。」 「走?」 「是啊。」梧桐觉得与其被关在这里面还不如出去闯荡,等到时候有了资本夺回公子本来有的东西也才更容易些。 叶云疏歪着头,他自然是意动,不过现在就走恐怕会连累到吴家:「再等等。」 「等什么?」梧桐疑惑。 …… …… 数着日头,主僕俩被关进佛堂已经过去半个月,每天除了不准时送来的饭菜,到今天面前的残羹冷饭就再没有丝毫变化。 「他们太过分了。」梧桐重重一锤桌子,「公子,我们走吧。」 「好。」 梧桐一愣,这些日子他不是没有劝叶云疏离开,可叶云疏一直不答应,怎么今天突然变了。 叶云疏察觉到梧桐的心思解释道:「胡四那日说有人和安平侯提了亲,只是这亲事让安平侯不满意又没法拒绝,所以他就想到了我。」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安平侯可是先帝亲信,他都只能想个办法妥协的人恐怕也是厉害人物。」说到这叶云疏一顿,心里莫名有些烦闷,遂简单说:「如今看他们对我们的态度,那场提亲恐怕就是一个计谋,用不上了,我们也没用了。」 梧桐明白了:「所以公子留下来这段时间就是再等,等提亲这件事确定是一个计谋,既然计谋已废。我们自然是走是留就无所谓了,说不定他们还巴不得我们走。」 叶云疏点头:「所以我们可以收拾东西走了。」 「那太好了。」梧桐从供奉佛像的桌子下拿出一张纸,铺开,「这是我画的图,我们只要翻墙出佛堂,到这没人的小院,再翻墙就出了侯府。」 说着梧桐眼睛都亮起来:「我们就可以想去哪就去了。」梧桐已经想好,等出去就去投奔吴青,来京城的路上他可是打听到杏林堂是西晋最大的医馆。人嘛,最不差的就是病痛,届时通过杏林堂和那些大人物搭上线,总有看不惯安平侯的人在吧。 叶云疏几下将包袱收好,才不知道梧桐的小心思:「我们走吧。」 就在主僕俩准备翻墙的时候,佛堂的院门铁锁响了,为了不生意外,只好将凳子藏好,飞快回到佛堂里。 院门打开,安平侯从外面进来,大概是养尊处优惯了,佛堂满院子杂草和腐朽的味道让他不适,用帕子遮住口鼻:「看来你佛堂还没有住够,见到父亲来也不知道出来迎接。」 叶云疏从佛堂阴影里走出来,看着安平侯:「也没有父亲会让自己的孩子住在这地方更不会丢在外面不闻不顾十余年。」 没想到叶云疏会如此牙尖嘴利,和他派人去打听到的完全相反,不过叶云疏也说的是实话,安平侯脸面有些挂不住,当即就想拂袖走人,可想到今天自己来的目的:「陛下三日后去南山春猎,各官员家眷都要参加,你收拾收拾到时候跟着去。」 第116页 要说的话终于说完,安平侯转身就走,在听到身后下人锁门的声音停住脚步,「松岐轩无人居住,你就搬到那里去住,还有…」 叶云疏抬眸。 「每半年我都差人给你送了银钱,这事众人皆知,黄口小儿莫要诋毁为父的名声。」说完安平侯就出了佛堂。 叶云疏看着他的背影,那又如何?他不信他会不知道有人做手脚。 「公子。」梧桐小声道。 「无事,收拾东西吧。」 -------------------- 我们的云疏终于要开始支棱起来了,加油!感谢在2023-01-22 21:29:13~2023-01-23 21:5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叶云疏,叶云疏。」赵月娇将屋子里的摆件摔了一地,面目狰狞,「你怎么不死,死啊。」说着又开始摔起东西。 站在外面的侍女听到一声碎裂声就抖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跑来一名粉衣侍女,听到屋里的动静,深吸一口气上前:「夫人,侯爷正朝这边过来。」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门打开,「快,收拾干净,换上新的东西,若是被侯爷发现端倪,要你们的狗命。」 「是。」一众侍女一拥而上,熟练的开始收拾乱局。 「侯爷到。」 随着一声唱喝,赵月娇深吸一口气,带着笑走出去,林夕儿你出生富贵又如何,现在你的男人是我的,你的富贵也是我的,你的儿子我也要他跪在我面前叫我母亲。 松岐轩。 梧桐稀奇的四处看看又上手摸,最后兴奋地跑到叶云疏身边:「公子,这里摆的东西比镇上那些富人还要好,连床榻脚都是红木。」 「捨不得走了?」叶云疏问道。 梧桐嘿嘿一笑:「没有,这里再好也好不过我们的家,再说我们家多热闹啊。没事还可以和那些前辈说说话。」 叶云疏忍笑:「你啊。」 「不过。」梧桐跨下肩膀,「那我们怎么走啊?」 叶云疏也想到三日后的事,自己拒绝了他,他会不会记仇?想到这叶云疏还是打算和梧桐通个气。 「什么,呜。」 叶云疏眼疾手快地捂住梧桐的嘴,「你小声些。」叶云疏暗自吸口气,还好没有告诉梧桐江晏对自己的心思,不然… 「公子。」梧桐挣开,「我们救过他,我们何不请他帮我们。」 帮什么忙,不添事就好了,叶云疏心头无奈:「你觉得他会帮我们吗?还有玉佩,我们都没有赎回来。」 「是哈。」梧桐也意识到不妙,想起江晏住在家里时做的那些事也不像个好相与的人,「那怎么办?要不我们不去?」 「你觉得可能吗?」 「那怎么办?相处那么久,他不可能不认识我们。」梧桐想到自己骂他,笑话他还给他吃老鼠肉,就觉得脖子发凉,小命不保。 叶云疏比梧桐担心的更多,但又更清楚的明白既然是安平侯亲自来说,此事避无可避。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安抚梧桐,没看到他脸都白了吗? 「公子,我害怕。」 叶云疏拍拍他的肩:「没事,别怕,大不了到时候我们躲后面,再说那么多人他也未必注意的到我们。」 「真的?」 「嗯。」叶云疏点点头,「梧桐不如想想明天会有谁来我们这。」 「啊?」 大概是安平侯态度转变,府里的下人待叶云疏也热络起来。想起这会还没有用晚饭,本来是打算翻墙出去找个地方吃饭的。没想到会出这个插曲,不过不急,在这里吃也是一样的。 「公子,这侯府的饭菜就是比外面饭馆的好吃。」梧桐抓起一只鸡腿大口啃着。 叶云疏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你慢些吃,别噎着。」 「不会,咳咳咳。」顿时涨红一张脸,梧桐尴尬道,「高兴过头了。」 临睡时,梧桐在床上翻滚了几下,不愧是侯府,下人睡的小床都比家里的大,不过公子说的明天会有人来,谁会来? 翌日一早。 梧桐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连忙跑出去一看是那天出来的中年妇人,只见她身后跟了七八个人,抬着几个大箱子过来。 「放这里。」赵月娇摸摸手指上的戒指,走近,「云疏可是醒了?我是母亲。」 「我呸。」梧桐就要炸起,「公子?」腰带被叶云疏拉住,「你快松手,我要去教训她,这个老女人怎么配做公子的母亲,谁给她的资格。」 「她说她的,我不应便是。」叶云疏给了梧桐一个脑瓜崩,「再说你看那些抬箱子的人你打得过?」 梧桐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五大三粗,缩缩脖子他的确打不过,小声地嘀咕:「可她也不能说是公子的母亲,给她脸了。」 「你啊。」叶云疏摇摇头,「你就在屋子里,我出去。」 「别,梧桐要和公子共进退。」 叶云疏点点头:「那走吧。」 外面,赵月娇的脸越发难看,她若不是看在侯爷面上,她才不会。 「吱呀。」 叶云疏打开门走出来,扫过几口大箱子,最后目光落在赵月娇身上:「夫人有何贵干?」 第117页 赵月娇紧紧捏住手帕:「云疏回来的时候恰遇到侯爷心情不好,我也不好劝,这不听说侯爷气消了,就立马过来看你,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礼物。」 话音落,下人依次打开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大件的珊瑚摆件和各种花瓶,还有一箱则是花花绿绿的衣裳,赵月娇轻轻笑起来:「这都是母亲的心意,若是云疏有不喜欢的说出来,母亲…」 「我母亲已经仙去十三年,夫人怕是煳涂了。」 赵月娇脸难看了一瞬,倏而潸然泪下:「云疏不愿意叫我母亲也是有道理的,谁叫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叶云疏皱眉:「夫人需要请大夫,我看你状态不好。」 「叶云疏你这个野种再说什么?我母亲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还拿腔拿调。」叶云修早就听说父亲的另一个儿子回来了,他本想去奚落一番但一直被母亲拦住。 他本打算依母亲的话,可他说的这些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我若是野种,你又是什么?」野种可是称父不详的,安平侯再不喜叶云疏也不会容许这两个字说出口,这不是平白捡绿帽戴吗? 「你。」叶云修知道自己失言了,刚准备冲上去给叶云疏两脚就愣住了。 安平侯长相不差,不然也不会入叶云疏母亲的眼,至于赵月娇能上位侯府夫人自然容貌也是不俗,不过这每个人长相都有些缺陷。 只是不巧叶云修把这些缺陷全集齐了还越发的发扬光大,「我刀了?我要剐了这个贱人的脸。」 「修儿。」赵月娇知道儿子的痛处,也尽力的去修饰,可眼下对叶云疏动手着实不是明智选择。 「母亲,我要噼了他,剐了他的脸。」 听这话,梧桐忙的挡在叶云疏面前:「长得丑就好生藏着,出来发疯就是你的不好了。」 「你说谁长得丑?你个杂碎,我要杀了你,啊!」叶云修要气疯了。 「送公子回去,快。」赵月娇面目扭曲,她原本的计划也没了心情去做,用吃人的目光盯着叶云疏,说道:「男生女相本就妖孽,迟早要被老天收了去。」 「你才是妖孽,妖妇。」梧桐气得眼眶发红,「你死八百回我家公子还好好的。」 「梧桐。」叶云疏倒没有多大的感觉,没想到是梧桐比自己还激动,没法子只能拉住他,「容貌是註定的,至于老天爷收不收不是他们说了算。」 「公子。」梧桐吸吸鼻子,太气人了。 「没事,去让他们送早饭来吧,我饿了。」 「嗯好。」 梧桐离开,叶云疏看也不看院子里的箱子,转身就回了房间。 安平侯府内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安平侯,听到下人复述野种二字时,心情顿时不虞。他虽然不想回忆往事,连带着知道自己往事的髮妻以及长子都看不顺眼,可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他清楚的很。 「马上就是春猎,到时候去的都是贵人,让二公子这两日好生在家修生养性。」 「是。」 等到下人将安平侯的话传到叶云修耳边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不过这和叶云疏没有关系,他看着面前不说话的男人,默默地倒了一杯茶,捧在手心喝了。 「云疏,你可是怪为父?」 叶云疏不语。 安平侯烦躁一拍桌子,可算起来他是真的亏欠这个长子:「当初送你走也是无奈之举,你祖母昏迷不醒还有你弟弟三天两头生病,就连家里的影壁都塌了,天师说是你生辰八字与他们不合,你总不能看着全家因你而出事吧?」 叶云疏还是不说话,安平侯站起来又坐下,指着叶云疏鼻子骂道:「孽障…罢了。和你说不通,你只消记得你是我叶昊的儿子,我是你父亲,让你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大步出了房门,看到院子里摆的箱子,尤其是看到那箱花花绿绿的衣服暗骂赵月娇不懂事:「明日让衣庄的人来给你量尺寸,衣服穿体面些,莫丢了安平侯府的脸。」 「我呸。」梧桐重重关上门,「公子,我们走吧,去什么春猎,这不是去让人笑话吗?」 「哪有那么容易走。」叶云疏摇摇头。 「可…」梧桐抹抹泪,「这里一点都不好,还不如村里。」 「那我还听你说要回来?」 「啊」梧桐睁大眼睛,「我说了吗?」 「说了,你做梦的时候说的。」 梧桐脸发苦:「可是回来也太受苦了,公子,我们走吧,等以后我们有了实力把他们赶出去我们再回来,看着他们烦。」 叶云疏好笑地抬手揉揉眉心:「好啊,等以后我们有实力了把他们赶出去。」 「好。」应下后梧桐立马反应过来,是自家公子寻自己开心,一时更难受了。 三日不过转眼之间。 天还未亮,安平侯就派人来叫叶云疏出发,等到大门口的时候,安平侯已经等在门口。 看着叶云疏一袭青衣而来,朦胧间好像一个熟悉的人,顿时后背一阵发凉,不待叶云疏过来就指着最后面的马车,「去那里,没到南山猎场不准出来。」 这话刚好合了叶云疏心意,这家人他也不想见。 皇帝出行本就是大事,加上这次是新帝登基后第一次出宫春猎,队伍更是空前宏大。 前有羽林卫开道,宫女提着宫灯随后,再是禁军组成的仪仗队伍,接着才是皇帝的龙辇,跟在后面的才是皇家各王爷公主,各朝廷重臣及其家眷,最后又是万余名将士。 第118页 前面羽林卫已经出了京城二十里,后面的队伍才刚刚动起来。 「好壮观。」梧桐从窗户往外看,这会刚好走在道路转弯的地方,从这边看到远处皇帝的车架,又想到这几日他在府里打听到的消息,就一阵头晕目眩:「求老天爷开眼,他可千万不要记得我们。」 前后巡逻的士兵骑着快马而过,灰尘扬起,梧桐连忙放下帘子坐好:「公子,你怎么了?」 叶云疏心头有事,只是怕梧桐担心,面上看不出异样:「我没事。」 从京城到南山猎场得用上两天时间,沿途官员早就做好准备,只需要皇帝车架一到立马就可以入住。 叶云疏这次也算借着安平侯的名头住进了行宫。 「公子,不如我们趁这会跑了。」 梧桐的话让叶云疏侧目,指了一下不远处阁楼上守卫的将士:「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翻墙就被乱箭射死了。」 梧桐尴尬地抓抓头髮,他是晕了头吗?想出这么不靠谱的法子。 「好了,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睡吧。」 -------------------- 第五十八章 南山猎场歷来是皇帝举办春猎或秋猎大会的首选之地,因而行宫也是比其他地方大的多。 安平侯虽和皇帝不对付,可这会江晏才刚刚登基,正是立威和施恩并存的时候。加上安平侯安分守己,一时他的位置也没人会动,因而凭着侯爷的封号也分了一个大院子。 不过再大的院子和叶云疏无关,一到院子他主动提着包袱去寻最小的房间,谁料安平侯并不打算按套路出牌。 「云疏,你住那里。」指的正是院子里仅次主卧的房间。 叶云修不答应了,拦住叶云疏:「父亲,为什么让他住,凭什么?」 安平侯此生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反驳自己的话,哪怕反驳的人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 「父亲。」 赵月娇见势不对连忙拉住叶云修:「听你父亲的。」 「我不!父亲,那个房间我要住,不给他。」 「什么他?」安平侯怒从心来:「他是你兄长,你该称他为哥哥,这么多年让你念书是念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我。」 「云修。」赵月娇掐住叶云修的手心,「听你爹的话。」 叶云疏无视他们争吵,转身就走,既然让他住那就住,要吵要闹与他无关。 「公子。」梧桐将门关好,「他怎么会这么好心?」 叶云疏摇摇头:「目的总会露出来的。」 按照以往的规矩到了行宫,皇帝考虑到大家都赶路辛苦,总会让大家休息一晚上再开宴。 只是没想到江晏不按规矩办事,等到太监到各院通知的时候,众官员和其家眷已经换了衣服准备休息了。 不过皇帝一声令下,再累也得起来。 毕竟此番春猎,所有的人都抱着一个目的而来,就是在皇帝面前刷刷好印象,为自己为家族博一个好前程。 「公子。」梧桐急得团团转,现在他已经不幻想江晏会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只求他不要看到自己就好。 叶云疏也有些心神不宁,他努力地安慰自己,像江晏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和自己计较,不会有事的。 「大公子,该去朝露殿了。」 朝露殿正是行宫用来宴客的大殿,等到叶云疏跟着安平侯到的时候,殿上已经到了好些人。 见到安平侯,虽大家都知道安平侯和皇帝不对付,可上面那位都没有说话,他们也不敢在面上表露什么。 尤其是看到安平侯身后的叶云疏后,有些消息灵通的人想到那不知真假的消息心头都有了计较,一时都热情地上前打招唿。 「侯爷。」 「这位公子瞧着面生的很,不知道是?」 安平侯朝对方拱了拱手:「正是我那不争气的长子,前些日子才回来,云疏过来,见过长安侯。」 「是。」叶云疏口头答应,脚下一步未动,只是朝对方行了个礼,安平侯脸色顿时难看下来就要说什么,被长安侯拦住。 「原来是侯爷的孩子,可真是一表人才。」安平侯府那些事有点心思的都能猜到,况且他也没兴趣和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话在叶云修面前无疑是伤口上撒盐,不过好在赵月娇了解自己的儿子,及时的拉住他才没有在大殿上闹起来。 「公子,我怎么看他们的眼神都那么奇怪。」梧桐凑到叶云疏耳边小声地说。 叶云疏也深有同感,跟着安平侯到了座位上准备往后排坐,谁知道安平侯又叫住他:「云疏这边来。」 一时,叶云疏感觉看向自己的视线更多了。 安平侯来后没多久,大殿就坐的满满当当,随着一声「陛下驾到。」 众人起身,跪下,三唿万岁。 脚步声从远及近而来,安平侯府本就位置靠前,叶云疏能感觉到皇帝从自己面前走过时带起的风和熟悉的香味。 「平身。」 「谢陛下。」众人站起身,等待着江晏的下一步命令。 「坐吧。」 「谢陛下。」 唿!叶云疏深出一口气,刚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有人看自己,因而更不敢抬头了,要不是桌子太矮,他定要钻进去藏起来。 第119页 江晏坐在龙椅之上,握住酒杯的手发白,只见酒杯里的酒盪起一圈圈水纹,未玄飞快看了一眼叶云疏,默默替他抹了一把泪,怎么来这里了。 江晏不说话,殿里也安静地可怕,除了烛火燃烧的声音再无其他。 就在大家快要受不住的时候,江晏终于说话了:「这是怎么了?你们不饿?」 众人:你不发话我们不敢。 江晏放下杯子「咔嚓」一声裂成两半,酒水洒了一桌子,见此情形旁边的太监就要去擦干净被江晏拦住,「无碍。开宴吧。」 「是。」赶了一天的路本就又累又饿,好不容易以为可以休息结果还要来赴宴,如今听到皇帝说可以动筷子,连大殿中间的舞也没心情看,只顾着吃点东西安慰自己的受苦受难的肚子。 叶云疏更是埋头苦吃,只求江晏早点发话放人。 只是叶云疏求的并没有实现,江晏看着众人吃饱喝足放下筷子才换了一个动作:「众爱卿可是吃饱了?」 「吃好了。」 「吃好了。」 闻言江晏满意一笑:「既然如此,朕就请诸位爱卿看场好戏。」 好戏?众人不解。 「来人啊!二皇子意图谋反,拿下。」 「什么?」众人大惊。 而更震惊的就是二皇子本人,他连忙跪下:「陛下,请陛下明鑑,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是吗?」江晏把玩着手中的筷子,眼神忽的一变,筷子夹着浓浓杀意朝大殿中间飞射.出去。 下一秒舞池中间的舞女将身上繁琐的衣服一扯,弯腰,竟从舞池中间的木板下掏出一把把长剑。 「快来人啊,护驾。」 这时行宫外也响起一阵骚乱,看来对方不仅在大殿上安排了人,外面也安排了。 「公子。」 殿中乱成一片,扮成舞女的刺客无差别的朝朝廷百官杀去,江晏看着往自己面前冲来的几人:「你们该一起上的。」 长剑出鞘,一阵银光,冲来的几名刺客倒飞出去,撞到从殿外冲进来的数名黑衣刺客。 「还有!」梧桐大惊,一把护住叶云疏,「公子,小心,快藏起来。」 「保护陛下。」 文臣平日打嘴皮子还行,可真遇上事了就怯了场,加上参加宴会的还有官员家眷,一时各种惊唿尖叫几欲掀了朝露殿房顶。 「叫唤什么?」殿中的武将骂了一声,就算身上的武器放在外面但这些武将也不是吃素的,抄起凳子砸过去将一个刺客打倒,顺手夺了武器:「没用的的就躲起来。」 自然,那些文官和家眷们不消武将说就已经往角落躲藏,不过好些还是挂了彩。 「公子。」梧桐紧紧护住叶云疏,身子不停发抖。 叶云疏倒没有那么怕,毕竟他见过江晏杀的人和匈奴偷袭押送药材的队伍,已经能面不改色的看着殿中乱局:「没事了,羽林卫已经来了,刺客被控制住了。」 「公子你别动,就在这里,有危险我给你挡着。」 梧桐一腔忠心,叶云疏伸手握住他的手,「不会有事的。」 叶云疏这么说,殿中场面也这样发展,那些刺客被江晏揭穿,虽做好了刺杀的准备可还是被打的措手不及,加上江晏也做了准备,没一会殿中的刺客就一一伏诛。 「陛下,臣没有半点谋逆的心思,求陛下明鑑。」收拾了刺客,被羽林卫按住的二皇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倒在地,「皇兄,臣弟是清白的。」甚至打起了亲情牌。 江晏饶有兴趣的看二皇子哭嚎,最后实在无趣的,朝两个羽林卫挥挥手:「朕当然知道你是清白的,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莫非你心虚?」 二皇子脸上的表情僵住,但皇家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不自然的脸色不过眨眼功夫就变了,拍拍胸口:「臣弟行的正坐的直,自然不心虚。」 江晏勾起嘴角,「那就好。」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在看见叶云疏时一顿,他知道叶云疏长得好,就算在那个破落村庄粗麻布衣也挡不住妍丽容色,如今换了一身华服站在殿中越发如兰如玉。可又想到这人毫不留情的拒绝自己,眸光越发阴沉:「受伤的人让御医给你们看看,死的内务府负责善后,春猎推后一天举行。」 「是。」 「小心!」就在这时叶云疏看见江晏身后的一个太监眼神不对,当即喊出声。 与此同时,江晏手中的剑往后一送,长剑穿过那名太监的胸膛,他还来不及拔.出的匕首落在地上。 其余几名太监和宫女吓得不轻,腿一软跪下,没想到他们身边竟藏了一个如此深的刺客,要是陛下追究起来,怕是人头不保。 未玄上前捡起匕首,检查了一番,对江晏说道:「有毒。」 闻言江晏眸光一暗,再次扫过在场众人,众人纷纷低下头,帝王一怒,伏尸百万,他们可不想成为其中之一。 「还有漏网之鱼?」江晏从未玄手中拿过那把有毒的匕首,「看来朕真是小看了。」 小看了谁?众人头埋的更低,生怕被皇帝发难。 匕首上闪着蓝光,江晏慢慢转动,叶云疏抬头和江晏视线相接,瞬间瞳孔放大,那把匕首擦着他的鬓髮而过,身后重物倒地。 梧桐勐地回头,竟是一个藏在暗处的宫女,她手上还拿着弩箭,她刚才就坐在自己的身后,「公子。」 第120页 身边一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晏竟来到梧桐面前,将叶云疏带到他面前:「没用的东西。」 叶云疏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人又骂自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扎着一支箭,顿时后背一阵冷汗。那宫女是在自己身后的,他们是一伙的,自己揭穿了太监,所以这宫女是要杀自己的,好在被江晏发现杀了宫女,也使得弩箭偏了方向,让本该射中自己心口的箭变成了手臂。 「你放开公子。」梧桐勉强找回心神,就要江晏放下叶云疏:「你。」 江晏揽着叶云疏,看着梧桐讥讽一笑:「放开?你保护吗?」 梧桐顿时脸白了个彻底,他不会武功,也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如果刚才江晏没有出手,那公子?害怕的牙关颤抖:「我」 「叫桑榆来。」江晏将叶云疏打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这话是对未玄说的。 终于。 未玄松了口气:「仔细搜查,不准有任何漏网之鱼。」 「是。」 殿中刺客尸体被羽林卫拖走,很快洒扫宫人就拿着东西进来,片刻后殿中恢復了原状,若不是空气中浓烈血腥味还不知这里曾发生了什么。 未玄脸上的血迹未干,舌尖一勾,浅尝腥甜的味道,笑意诡谲:「你们身上的伤不疼,还是?」 未说的话有所指,殿中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他们可不想和那些刺客扯上关系。 轻呵一声:「眼下正乱,各位好自为之。」说完就走,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收尾。 未玄一走,殿中受惊不小的人也挤作一团往外走,最后只剩下几个人在殿中。 「安平侯可是生了个好儿子,不过你这儿子可会记得你这当父亲的十几年不闻不顾?」那人说完,拂袖而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想起刚才陛下的态度和前些日子听到的谣言,眼神变幻莫测。 安平侯黑着脸,他是想和江晏拉好关系不假,可这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也让人着实高兴不起,更何况最后一句话,越发的让他心里没底。 -------------------- 第五十九章 朝露殿一众人的心思江晏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可还能坚持?」 叶云疏点点头,汗水将头髮打湿,手臂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衣服,精神慢慢萎靡了下来。 「不准睡。」一脚将寝殿大门踹开,「桑榆了?让他过来。」 追在后面的太监宫女气都没有喘匀:「已经去请桑榆大人了。」 「叶云疏。」江晏拍拍叶云疏的脸蛋,「桑榆,你再不来,朕掀了…」 「来了。」桑榆背着医箱飞快跑进来,看见靠在江晏怀里的叶云疏,啧啧两声:「他这胳膊可真是多灾多难。」 不巧,上次叶云疏受伤的也是这只胳膊。 「废话太多,过来给他包扎。」 桑榆摸摸鼻子,「那也要陛下让开,我…」谁料江晏直接抱着叶云疏转了一个方向,桑榆眉毛一挑:「这样也可以。」 弩箭虽短,但也实打实的贯穿了叶云疏手臂,桑榆检查过后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打开:「闻闻。」 叶云疏点点头,一股淡淡腥臭味传入鼻尖,还来不及想这是什么做成的,那么臭。就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江晏咬着牙问,好像桑榆给不出解释就要将其生吞活剥了一般。 桑榆转了一下药瓶让江晏看上面的字:「殿下,这是麻沸散,一会臣要给叶公子拔箭。」 听完桑榆的解释,江晏怔愣了一瞬,随即道:「动手。」 「是。」 …… …… 「小心!」 噗嗤一声,叶云疏睁大眼睛,他明明出声阻止了,那太监明明没有伤到江晏,可利刃穿透身体的声音却是如此真切?好半晌,耳边一片乱糟糟,低下头才知道那声音为何会如此真切,因为穿透的是自己的身体,接着便是席捲全身的疼痛,太疼了! 「叶云疏。」江晏听到动静来到床边,见叶云疏额头沁出密集汗珠,身子缩成一团,担心会牵扯到手臂上的伤口江晏只好将人抱住:「让桑榆过来,叶云疏,叶云疏。」 是了!自己的身体没有被刺穿,是手臂,手指艰难地动了动,「咳…」睁开眼,眼前一团乱。 「叶云疏。」 「梧桐?」叶云疏声音哑的厉害,「咳。」 江晏对于叶云疏醒来就是梧桐很不满,不过现在叶云疏是病号他也不好计较什么:「念叨你那个废物下人做什么?连自己的主子都保护不好。」 「咳咳咳。」叶云疏小心的摸着手臂,「不怪他,他又不会武功,不像你,咳咳…」 一杯水出现在面前,叶云疏也不想去想江晏为什么会那么好脾性,他喉咙太难受了,就着江晏的手喝了水:「谢谢。」 「不像我什么?还有谢我什么?」江晏抬起叶云疏下巴。 叶云疏眉心微蹙,在江晏的注视下还是老老实实的说:「梧桐不像你会武功,谢你救了我。」 江晏松开手,嗤笑道:「就这?」 叶云疏才受伤醒过来,听到江晏接二连三的问题,整个人又迷煳起来:「嗯。」 「叶云疏。」 怎么又发火了?这是叶云疏睡过去时唯一的疑惑。 怎么又晕过去了?江晏着急上火的原地转了两圈:「桑榆了?死哪里去了。」 第121页 「来了来了。」桑榆不过小憩了片刻,就被砰砰砸门拉到这里来,见过礼:「陛下。」 「去看他,怎么又晕过去了?」江晏沉着脸,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叶云疏身体那么虚弱,动不动就晕。 桑榆不敢耽搁,上前给叶云疏把脉,江晏就站在旁边:「如何?」 桑榆又换了一只手继续诊脉,最后在江晏耐心即将耗尽前拱了拱手:「陛下不用担心,叶公子只是失血过多精力不济才会晕过去。」 「何时会醒?」 桑榆沉凝了片刻:「让御膳房做点好吃的,香味一闻就醒。」 江晏:……,感情前面说的都是废话,广袖一甩,「传膳。」 给叶云疏准备的吃食是早就准备好的,只是江晏还来不及让底下人送上来人就晕了过去,一声令下,十多样清淡适宜的饭菜就送了上来,江晏叉腰看着叶云疏,他也是信了桑榆的邪,这人会闻到香味就醒? 可事实就是这样,叶云疏闻到饭菜的香味,慢慢醒了过来,江晏冷笑:「我看你和那圈里的猪一样,只知道吃。」 叶云疏不语,只是用没受伤的手按住肚子,他是真饿了。 见状,江晏烦躁的挥挥手,殿中的太监连忙抬着矮桌放到床上,一碟碟精緻的吃食摆了上去。 叶云疏顿时看直了眼,那点心怎么和蝴蝶一样?那汤里比头髮丝还细的是面吗?这… 「不饿?」江晏记得桑榆说的,也记得那一次在军营叶云疏饿到肚子疼,结果这厢饭菜摆好就和傻子一般愣着,「既然不饿那就撤了。」 话这么说,候在两边的宫人都没有要去撤的动作,只有叶云疏信了。他是真饿了,虽说安平侯近几日态度转变,底下人一日三餐也送的及时可叶云疏这会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那点饭菜又怎么够。 「蠢货。」叶云疏不解地看着江晏,这人怎么一会又是一出的。 叶云疏眼里的意思江晏看得头上青筋直跳:「宣桑榆。」 这会叶云疏才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一看自己竟然动了那受伤的手臂,纱布上的那抹红瞬间朝周围浸染。 「叶云疏隔些日子不见,你脑子也越发蠢了。」忙的用内力封住叶云疏经脉,鲜血浸染的速度慢了下来。 「我。」叶云疏无力反驳,他真的是忘记自己的手还受着伤,而且自己才十九尚未弱冠,哪里大了? 「这又怎么了?」桑榆觉得自己就不该来春猎的,大好春光去山里採药不好吗?偏偏来淌了这趟浑水。 江晏这会已经站直身子:「看看他。」 为医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见不得病患不听话又想到江晏的性子,道:「公子有伤在身,自当小心照护。」 「是。」叶云疏张张嘴,他只是太饿就忘了。 「罢了。」桑榆看旁边的小桌也明白过来,「臣给公子重新包扎。」 「多谢。」 宸干宫外。 梧桐嘴角急得冒出两个燎泡,不停踮起脚往里看,但碍于拿刀的羽林卫没有闯进去:「求你们,帮我通报通报,我家公子在里面,求你们。」 羽林卫不为所动,任梧桐不停哭求。 「吃饱了?」江晏站在离床榻一步之遥的地方,抄着手。 叶云疏点点头,小小的打了个嗝:「我吃饱了,梧桐了?」 「他好着了。」江晏淡淡的说。 叶云疏紧紧抿住嘴,微侧耳好像听到什么声音,用没受伤的手掀开被子下床:「你做什么?」江晏按住叶云疏的肩不让他站起来。 「我。」靠的太近唿吸都打在脸上,叶云疏不禁想起那个湿热的吻,身子往另一边一矮,飞快地跑开:「我,我听到梧桐的声音,多谢陛下相救,告辞。」 「站住。」江晏沉了脸色,他就这么不堪,不肯多留在自己身边吗? 叶云疏站在原地,转回身子向江晏行了个礼:「陛下。」 江晏进一步,叶云疏紧张的后移一步,最后叶云疏背抵柱子无法后退,江晏伸手捏住叶云疏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就那么不想和我相处?」 叶云疏目光躲闪不敢和江晏对视:「不是。」 「是么?」手指摩挲着叶云疏下颌,温热细腻的触感让江晏眸色一暗,他对于敦伦之事并无深究。只是明白自己心事后才翻了些书籍。从此春露夜梦全是一人,本来在雁门这蠢货不知好歹,以着自己的骄傲是绝对不可能再多看他一眼,可是他实在不甘心加上今日 「叶云疏。」 好像胸腔中所有的空气都被掠夺干净,看着尽在咫尺的脸,眼睛一酸,屈辱浮上心头,顾不得手臂还包着厚厚纱布将人推开。 「叶云疏。」看着叶云疏红的有些过分的唇色,江晏声音不由得带上几丝情.欲:「你可知朕为你捨弃了多少?」 叶云疏摇摇头也不想知道,转身就要跑,只是跑得再快又如何比得上习武的江晏,从后拥住:「上次让你跑了,这次不能再让你跑了。」 「陛下,我该回去了,求你放了我。」叶云疏颤抖着声音,靠的太近他能清楚感受到江晏的变化,只好软下声音怕激怒了他。 江晏总觉得叶云疏身上有股香味,淡淡的,就像在青花村那院子里晾晒的艾草香味一般:「云疏,你救了我。」 「不是。」叶云疏摇头,「还有梧桐,所以求陛下念在这份恩情的份上放我们离开。」 第122页 江晏勾起嘴角:「是吗?可是我还记得如果不是你坚持,你那僕人根本不会管我。」 叶云疏不知道这人当初究竟是真昏迷还是有意识能记住或者套自己的话:「陛下是一国之君,没有我也能逢凶化吉。」 「是吗?」江晏握住叶云疏的手,不想继续谈以前的事:「叶云疏,听话乖乖待在这里。」 「陛下,情之一字讲究你情我愿,陛下既然记我相救之恩可否能问问我意见?」 江晏握叶云疏的手一紧,他自然知道叶云疏对他无意,不然当初也不会拒绝那么干脆:「叶云疏,听话,别让我生气。」 「陛下,臣有事禀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未玄的声音,未玄打心里不想这个时候来打扰江晏,奈何这事必须要江晏拿主意。 「乖乖在屋子里等我,手不方便有事就让候在外面的宫人做,知道吗?」江晏捏捏叶云疏的脸,才发觉手背上的水迹,连忙绕到叶云疏面前:「别哭。」 不说还好,一说叶云疏眼泪再也止不住,一颗接一颗落下:「求陛下让我走。」 江晏难得沉默下来,隐忍地抽噎声不断:「叶云疏,我不信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我。」 「在村里你几次相救,昨日你看到我身后的危险挺身站出来,云疏我不信你对我一点都无意?」 叶云疏听到江晏的话,看着他,长长羽睫上还挂着细细泪珠:「第一次相救只是想在你身上谋取好处,后来救你只是不忍心一条性命无辜逝去。昨日之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担心,因为你是一国之君不可有事。」 江晏听着不由得恼怒,握着叶云疏肩膀的手不禁用上了些力气但又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松手:「抱歉,我给你上药。」 「不用。」叶云疏趁机从江晏手下逃开,退后几步:「草民告退。」 无意伤了人,江晏本就理亏可看着叶云疏要走,忙的出声拦住他:「叶云疏,你可知你父亲让你回来的原因?」 果然叶云疏停下脚步问为何? 江晏定定看着他:「因为是我向你父亲提亲。」 -------------------- 支棱失败,迫切需要上好的油加。感谢在2023-01-25 21:46:01~2023-01-26 21:3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剑子仙姬 10瓶;严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章 提亲。 叶云疏愣住,又想到从胡四口中听到的半截话。是了,安平侯是先帝亲信,在朝中地位不凡,他都无法拒绝的亲事,只有。 「那会你还在边境我就向父皇上书请求赐婚,只不过没想到圣旨还来不及昭告天下就发生宫乱,拖延至今。」说到这,江晏深吸一口气:「刚好,春猎百官均在,召读圣旨时机刚好。」 「不。」叶云疏捏紧手:「我不答应。」 江晏深觉自己的脾气待叶云疏已经足够耐心:「听话,乖乖等着我来娶你,莫让我生气。」 「朕还有事物要忙,你好好呆在这里。」江晏停顿了片刻,「你那僕人我也让他进来照顾你。」 「江晏。」一时情急唤了江晏的名讳,叶云疏只能硬着头皮跪下:「草民身为男子,若嫁与陛下恐会影响陛下声誉,请陛下三思。」 「是吗?」江晏没想到叶云疏会说这样的话,那退一步是不是可以说叶云疏心里也是有自己的,只是怕外人会非议自己? 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转而去书桌上取了两本书,塞进他的手里:「朕去议事,这两本书你好好看看。」说完大步出去,和外面的人交代了几句接着就是车架离开的声音。 「公子,春日还暖,但地上还是寒气深重,奴才扶你起来。」宫人上前道。 叶云疏摇摇头,拒绝了宫人的好意,自己站起来到窗边坐下,低头翻看手上的书。 《西晋史》和《六朝游记》。这两本书一本是记载西晋建国至今发生的事,另外一本则是记载歷经几朝到如今各地的风景轶事和奇闻。 叶云疏不明白江晏平白无故给自己看这两本书有何意义,但很快就明白了。这两本书明显是江晏经常翻看,特殊的地方还做了标记:西晋朝和六年春,云王上书请求赐婚,意于府中侍卫成婚,帝允之。 西晋景昭十年,景昭帝迎娶骠骑将军为后,帝后二人琴瑟和鸣,在位六十年间外攘匈奴,南统南蛮,改革新政,缔四海清平。 无一例外全是男子相恋成婚的记载。叶云疏合上书,那又如何?他们都是心意相合结为夫夫可自己于江晏… 「公子」 「公子」 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叶云疏勐地站起来往外走去,宫人连忙跟上,陛下走时可交代过,不能让人离开:「公子,陛下有令。」 「让他进来可以了吧。」叶云疏沉着脸,本来他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出去可看见门口的侍卫,觉得自己怕是闯不出去反而会激怒江晏:「江晏有说不让人进来?」 这的确没说过。宫人面面相觑,见到叶云疏梧桐再也忍不住就要往里沖,侍卫也得了命令,让开一步放梧桐进去。 「公子。」从叶云疏受伤到见到叶云疏之前梧桐的心都是高高提起,哪怕是拦了来看诊的御医也没有自己亲眼看见来的踏实:「奴没用,没能照顾好公子。」 第123页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只怪那刺客阴险狡诈。」叶云疏心疼梧桐脸上的憔悴,拉着人到桌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 梧桐这会也不管是叶云疏给他倒的水,自叶云疏被江晏带走他又没法进来只能在外面干着急,这么久滴水未进,一口饮尽,最后干脆抱着茶壶喝了个痛快:「公子,嗝,我嗝。」 叶云疏见状连忙站到梧桐背后拍拍他的背:「又没有人跟你抢。」 梧桐脸一红,往旁边看了一圈,候在宫里的宫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刚才那一幕他们只做没看见,梧桐这才松了口气,拉着叶云疏往角落藏了藏。 「梧桐。」叶云疏只道是梧桐要给他说什么秘密,压低声音:「可是有什么话要给我说。」 「公子,他可有为难你?」 叶云疏想了想,除去蛮不讲理要自己嫁给他之外也不算有为难自己,遂摇头。 梧桐眼睛珠子一转,那些宫人不消他说就极有眼力劲的低下头:「公子,既然他没有为难,我们可否求他帮帮忙。」 「帮什么?」叶云疏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江晏牵扯太多。 就听梧桐说:「自然是夫人给公子留的钱财,他们也忒不要脸抢了夫人给公子留的铺子庄子,若是陛下出面,他们肯定会还给我们。」 叶云疏皱眉:「梧桐,那是我的事和陛下无关,我守不住陛下帮忙要回来我也摆不平他们留下的烂摊子,此话莫要再提。」 「公子。」梧桐垮下脸,来行宫的时候他还担心江晏会藉机报復,可他在外面等公子这么久也想了很多,要是江晏帮忙这些事压根就不是事。可眼下公子不同意他也不能擅自做主,一时脸更苦了。 叶云疏将梧桐的神情收入眼底,之前他只是告诉他江晏的身份并未说江晏对自己的心思,如今若是再不说恐怕就不好了,遂朝梧桐使了个眼色。 「什么!他癞…唔…」 叶云疏眼疾手快捂住梧桐的嘴:「闭嘴,他是皇帝你骂他不要命了?」 梧桐睁大眼睛不停摇头,叶云疏还是不敢放手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宫人:「早知道不告诉你。」 梧桐更激动了。 「我松手,你冷静点。」 梧桐又气又急,这让他怎么冷静。 「梧桐。」 可在气急又如何,自己还要照顾公子,梧桐点点头,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叶云疏这才松开手:「我告诉你只是想多个人想个法子,你可别大声嚷嚷。」 「我没有。」 「还没有。」叶云疏白他一眼。 梧桐气鼓鼓低下头,蹲下。 叶云疏也跟着蹲下。 主僕俩就这么蹲在角落大眼瞪小眼,最后梧桐小声道:「就知道那些人没那么好心,怎么会无缘无故叫我们回来。」 「早知道不回来。」 叶云疏也深有同感,不回来这会该做什么?是跟着阿兄一起到处走还是在家里打猎? 「公子,要不我们偷偷离开。」 最后两个字梧桐是无声说的,但叶云疏读懂了,离开,一旦有了想法便快速生根发芽,可叶云疏也知道想要从江晏眼底下离开有多艰难。 不经意的在梧桐手心画着,梧桐眼睛一亮,示意叶云疏张开手也比划着名回復,不一会主僕俩眼睛俱是一亮。 「陛下,二皇子还跪在外面。」 江晏面前摆着一副巨大南山猎场的地形图,听到未玄的声音眸光越发暗沉,一言不发地拿起一盏黑色小旗往一处搁下,思虑片刻后又拿起一盏红色小旗放在另一处,最后整个南山猎场地形图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旗子。 未玄站在旁边也不作声,一直等到江晏将所有旗子推倒才上前一道帮着收拾,江晏头也不抬:「朕不想看见他,让他滚。」 「是。」未玄马上出去,没一会就传来二皇子向江晏解释的声音,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南山猎场地处太行南溪山脚下,自古就是皇家御用。 次日一早。 金光一缕洒在群山之巅,白云披霞,青山远黛,一声利箭破风响惊起林间飞鸟,叶尖露水印着天上云彩落入水洼,下一刻就被马蹄踏过混浊一片。 「公子。」梧桐还是别扭的厉害,偷偷看了一眼站在高台之上的江晏,「早晨的风还是冷的。」将披风披在叶云疏肩上。 叶云疏颔首,昨晚江晏匆匆露了一面就离开了,这也方便主僕俩商量对策,结果两人听着山间夜枭啼叫最后在黎明时分才定了个算是目前看起来最好的法子。 虽然到南山猎场那晚上发生了个小插曲,但是能来参加春猎的哪个不是心理素质极强的人,何况又休息了一天,今日一早便个个精神抖擞争取在新帝面前留个好印象。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好的世家子弟就骑着马奔入林间,所过之处惊起一片飞鸟。 「侯爷。」一个白胖胖的太监过来,笑呵呵地朝安平侯道了个礼。 安平侯可不敢受,对方虽是太监可确是新帝的心腹,他丝毫不敢怠慢:「榆公公。」 榆公公面色不变,一如既往地和气:「陛下让奴才来请叶公子过去。」 一早,叶云疏从宸干宫出来就被安平侯唤到跟前,问了些和江晏的相处就让他跟着一道过来。 闻言,安平侯看向自己这个最不受重视长子,日后就要靠他向皇帝表忠心:「云疏,去吧,好好侍奉陛下。」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第124页 梧桐咬牙,只是想到和公子的计划,才勉强压住火气,不过眼里的刀子是怎么都藏不住。 叶云疏就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父亲巴不得将自己送出去,垂下眸子,羽扇般的睫毛掩住眼中思绪朝榆公公行了个礼:「是。」 江晏令下后,行宫的人大多去了猎场,只有些上了年纪的官员在边上作诗赏风景,在看见江晏身边的榆公公领着一个人过去,心中各有思量。 「陛下。」 榆公公上前低低说了一声,江晏径直起身过来,见状梧桐壮着胆子挡在叶云疏面前,江晏眉头一动,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叶云疏:「可去打猎?这里的猎物可比那些地方值钱的多。」 叶云疏一下子就想到自己在青花村时时常进山抓的那些猎物,尤其是那次和江晏一道,目光下意识往江晏身后看去,没记错的话他为了救自己背上受了很重的伤。 江晏要得就是这个效果,嘴角一勾,将梧桐挤到一边:「去吗?」 「我家公子不去。」梧桐顽强挤进二人之间。 江晏脸色沉了沉:「云疏你这奴才毫无尊卑,不如送进宫里让他们调.教一番?」 「不用,梧桐很好。」叶云疏扯住梧桐袖子将其拉到一边,「只是我见不得血腥场面,陛下的好意草民心领了。」 江晏轻笑,叶云疏的性子他知道些的:「真不去?今日打到猎物归你,若是拿去换钱不知道要换多少。」 叶云疏眸子难得一亮,但很快就明白自己的处境:「不用。」 江晏又上前一步,梧桐就要过去,榆公公笑呵呵地一把按住:「小公子,主子的事就让主子解决,不如随奴才过去喝杯茶。」 「我,公子。」梧桐挣扎不动,这太监手劲怎这么大? 「梧桐。」叶云疏出声拦住,他知道江晏脾气不好,怕梧桐一而再阻拦惹怒他,到时愈发麻烦。 江晏给了榆公公一个眼色,后者点头,带着梧桐就离开。 叶云疏看着他们的身影,江晏靠的越发近:「榆公公出身内廷,我的武功便是他教的。」 对于江晏的解释叶云疏不语,江晏也不指望叶云疏会说什么,动动手指让底下的人送上打猎用的弓箭:「走,我带你去打猎,猎到的猎物给你去集市换钱。」 -------------------- 第六十一章 一上马,视线陡然变换叶云疏下意识攥紧手心,身下的马一个响鼻吓得叶云疏一声惊唿。 满意这个效果,江晏嘴角上扬,握住叶云疏的手,安抚道:「你抓住赤云的鬃毛,它疼。」 叶云疏低头一看,果然,连忙松开手。 「驾。」 随着马往前的动作往后一仰靠进江晏怀里,就要坐直,江晏手一勾叶云疏又被迫靠了上去:「放松,直着腰骑马腰会很疼,我心疼。」 不知道这人哪里学来的轻浮之言,叶云疏皱眉,努力地和江晏拉开距离,但两人本就是同乘一骑加上江晏有意,最后叶云疏干脆放弃,就当个不要钱的靠枕罢。 察觉到叶云疏乖巧下来,江晏心情明媚,一夹马肚冲进林间。 初初进入林间还能透过树木缝隙看到天空,随着越往里视线越来越暗,大概林间的动物察觉到动静,从进来这么久除了零星飞过的鸟就是耳边的马蹄声。 「云疏觉得走哪边好?」江晏一马当先,身后不远跟着十余名羽林卫呈扇形护卫。 「回去。」 「那可不行,说好打来的猎物给你拿去集市上换钱。」江晏选了个方向骑着马过去。 「陛下,草民林子深,我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林洮。」先一步进来打猎的官宦子弟看见江晏既紧张又兴奋地行了个礼。马鞍上挂满了此次的收穫,不知道陛下看见没?心里对自己有没有印象? 这已经是进来遇到的第三批人,江晏应了一声带着叶云疏继续往里走:「云疏,我记得你会骑马,这缰绳交给你如何?」 叶云疏拧着眉不动作,江晏也不恼只是坚持的将缰绳塞到他手里:「怕什么,左右有我护着你。」说着一剑削下前面碍事的树枝。 猎场内本就圈养了很多猎物,但猎场也不小,打猎动静不小,再加上一路看见先一步进来的人收穫都不小。江晏他们想要打到更多的猎物就得往深处走去。一路江晏让叶云疏握着缰绳,自己则悠闲的如春日散步。 「等等。」就在江晏要一剑斩断前面的树枝时叶云疏喊住他,并骑着马慢慢过去。那树枝上筑着个鸟窝,江晏倒不是没看见只不过觉得这树枝碍事而已。 叶云疏明显很喜欢,伸长了脖子去看鸟窝里嗷嗷待哺的小鸟。江晏看了一眼,毛都没有长齐丑不拉几的,但谁让叶云疏喜欢:「取了拿回去给你养着。」 「不用,它们本就生活在山林里,把它们带走无异于毁了它们。」掉转马头,绕了一圈继续往前。 「是吗?」走出去好长一段路,江晏问道。 叶云疏不解江晏是什么意思,下一秒腰间一紧,就听江晏恶狠狠地问:「那句话你想说我娶你就是毁了你,是吗?」 叶云疏怔了一瞬,江晏这下更肯定了那句话的意思:「去,把那鸟窝摘了。」 「是。」 「不准去。」 羽林卫看看他们,最后还是听了江晏的话去摘那鸟窝。 第125页 「别摘。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让他住手。」 「住手。」江晏喝道,那名羽林卫就要靠近鸟窝的手收回。 本就被箍着腰,叶云疏担心那鸟窝遭了毒手,努力地回头去看。江晏不爽一个破鸟窝都比他重要,夺过缰绳一抖,赤云本就是万里挑一的宝马。平日跟着江晏出生入死何况在这林间,不过眨眼功夫就跃出去好远。 叶云疏哪里见过这阵仗,只能死死抓住江晏的小臂,不过也是这个动作江晏不爽的心情被取悦,减慢速度:「胆子这么小,是怎么在坟地住下的?」 叶云疏白着脸没有回答江晏的问题,江晏也不生气继续揽着叶云疏的腰:「太瘦了,成婚后好好给你补补。」 「我不嫁。」 「哼。」江晏又是一个冷哼,叶云疏的心不禁提起老高,他怕江晏像刚才一样骑着马疾行。 「嘘。」江晏倒没有继续逗叶云疏,示意安静下来,凑到叶云疏耳边道:「听到了吗?」拿起挂在马鞍上的弓一手搭箭,只听到破空声一物高高落下,就有羽林卫骑着马过去 「陛下,是一只野鸡。」 江晏低头看着叶云疏浓密的睫毛不停的翕动看样子很是紧张:「知道你见不得,所以我没有留情。」 羽林卫提着野鸡过来,羽翅松散,已经死的透透的。 叶云疏头埋的更低,江晏不明白叶云疏怎么养出来的性子,「难怪那么瘦,上山打猎不下狠手,那些野物怎么抓的住。」说完一紧缰绳继续往里走。 大概是想和叶云疏对着干,江晏一路上又是猎了好些野鸡野兔,甚至后面还猎了一只狍子。 「陛下,是鹿粪。」羽林卫道。 林深处,骑马已经不方便,只能下马走路,只是江晏是铁了心要和叶云疏绑在一起,下了马也牢牢牵着他的手。 听到羽林卫的话,江晏走过去看了一眼,的确是鹿的粪便,看起来还很是新鲜,回头看着叶云疏道:「鹿可值钱了?你说能换多少钱。」 「别抓它。」叶云疏说完就抿住嘴。 江晏笑起来:「鹿不抓,那抓什么?那些野兔野鸡?你怎么不让我不抓?」 叶云疏蹙眉,他倒不是不想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江晏就已经出手。 不说话,江晏继续喋喋不休:「你看,你还是不全是喜欢那些野鸡野兔的,是吧?」 叶云疏咬住下唇,江晏的问题着实难住他了,的确他在村里时也眼睁睁见梧桐猎去卖。和自己一贯坚持的不同,江晏见叶云疏还真绕进自己砌的胡同里,一把把人捞进怀里:「行了,兼济其他的时候得先做到不饿肚子,走,我带你去猎鹿。」 「不。」 江晏轻笑:「嗯,不猎,我带你去看看,鹿长什么样。」 「你放开我。」 「哈,放什么?」 「铮!」剑与箭相击声刺耳。 叶云疏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安静下来,只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刺客,和那日在村里看见的穿着一样。 「终于来了。」江晏好像早就知道,手中的长剑轻转,寒光粼粼印在树干和对面黑衣人的面巾上。 「怕不怕?」江晏揽着叶云疏的腰:「道,共患难易生情,云疏你说是吗?」 叶云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也难得没有拒绝江晏的动作,他还是分的清眼下的情况,自己可要活着才不会辜负娘亲的期盼。 「陛下,臣定杀出一条血路。」出来的时候江晏只带了十多名羽林卫,如今被黑衣刺客一包围显得人数越发少。 听到羽林卫的话,江晏嘴角一勾,率先执剑沖了出去,利剑所过之处,鲜血如风中吹乱的鲜花散了一地。 黑衣刺客实在太多了,江晏怀里又揽着叶云疏,见近不了江晏的身,所有的攻击就朝叶云疏而去。 江晏眸中顿时戾气四起,他的人只能自己碰,手中剑花一挽,扫飞七八个人。 叶云疏只觉得脸上有热流淌下想抬头就被江晏按住:「我说过要带你打猎去集市上换钱。」话是笑着说的,可其中的颤抖还是暴露出江晏现在状态不好。 「你别管我。」 江晏没想到叶云疏会说这样的话,手中的剑一横:「不如说你愿意嫁给我来的好。」 叶云疏顿时不语,江晏轻笑一声,抬手继续收割着刺客的性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云疏终于听到未玄的声音:「臣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然后跪倒一片,皇帝在猎场遇刺,若是要追究谁都跑不掉。 「起来吧。」江晏这才松开手,叶云疏也才看见江晏肩上深可见骨的剑伤,目光一颤。 皇帝遇刺,加上半月前发生的宫乱,顿时整个行宫像是乌云盖顶,生怕自己牵扯上什么。 宸干宫。 桑榆细细给江晏处理着伤口,叶云疏站在不远处,江晏褪下衣物露出旧伤。叶云疏垂下睫毛,如果没有记错江晏肩胛上的伤痕就是那次护自己所受的伤。加上这一次护着自己毫髮无伤,勉强算起来已经还了自己几次的相救。 「半月不能沾水,不可动武。」桑榆走到一边净了手。 静悄悄的,叶云疏回过神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尤其是江晏和桑榆:「什么?」 桑榆含笑不语,江晏支起下巴:「你说了?我这次本该全身而退,但是因为你才弄得一身伤,你说你不照顾我说的过去吗?」 第126页 「可你明知道有刺客,还带着我去,这不是自找的吗?」 桑榆忍笑。 江晏也没有想到叶云疏会这么说,轻咳了一声道:「我如何知道?我若是知道有刺客又怎么会带这些人。」 「何况我身为一国之君,可不会这么轻率,君子不坐垂堂没听说过吗。」 叶云疏不语。 桑榆这才站出来:「叶公子,宫乱虽平,但三皇子的手下还有逃走的,他们随时可能卷土而来,所以身边人都有可能是刺客,所以。」 「我就不值得怀疑吗?」 「你不是。」江晏道。 叶云疏一怔,他没有想到江晏会这么肯定的回答:「你不还有榆公公吗?」 「咳咳咳。」听声音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一般,榆公公惨白了一张脸:「老奴有旧疾,照顾自己都成问题,咳咳…」 叶云疏:…… 桑榆拱拱手:「如此就辛苦叶公子了。」提起药箱就往外走。 「桑御医,老奴和你一道,顺道帮我也看看我的老毛病。」不一会宫中就只剩下叶云疏和江晏两人。 江晏目光灼灼的看着叶云疏,道:「我有点冷。」示意叶云疏看他露在外面的肩膀。 叶云疏心头无奈,但想起昨日自己和梧桐所商议的,罢了,还是不要激怒他的好。 -------------------- 感谢在2023-01-27 21:28:27~2023-01-28 21:4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故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二章 拉上衣服江晏又开始嚷嚷着要擦洗身子:「云疏,若不是为了保护你,我又怎会受这么重的伤。」 「你!」叶云疏气结,始作俑者偏偏还煞有其事的靠在软枕上等着人去伺候。 「那你别管我,让我死在这里算了。」 叶云疏:……,站起身就往外走,江晏脸上不着调的神色恢復淡然,目光不错地盯着叶云疏的双脚,敢踏出去一步,我非得打对最扎实的脚镣来不可。 只是这个想法江晏没能实现,叶云疏走到门口并未出去:「你们陛下要沐浴。」 「是。」宫人应下,不一会梳洗的用品一应准备俱全,只是东西一放下就像后面有鬼一般逃得飞快。 见此情形,江晏大咧咧的靠着软枕,朝叶云疏勾勾手指,叶云疏别过头:「梧桐。」 一直被拦在外面的梧桐就要进来:「公子。」 「拦住他。」江晏可不想这个时候有别的人来搅局。 「你们让开。」 梧桐钻来钻去也没有从羽林卫的手下过去,叶云疏不忿的盯着江晏,后者恍若不觉,只道:「殿前喧譁可是要杖刑三百,而且叶云疏不论今日我护你周全之事,还是其他,你都欠我。」 「我不欠你。」叶云疏皱起眉头,他着实想不起来,况且算起来自己于江晏,也是江晏欠自己还差不多。 看样子是真想不起来了,江晏缓缓从腰间勾起一个玉扣:「有印象了吗?」 玉佩!叶云疏一下子泄了气,可还是硬着头皮说:「归根究底,这玉佩也不能全是我的问题。」 「可是谁说要还给我的?」江晏坐直身子,因为牵扯到肩上的伤微微变了脸色:「这玉佩是我母亲遗物,且不说本身玉佩贵重就单它的含义你就担不起。我也没逼着你还,是你说要还的,既然你要还又还不起,就让你照顾我还债,有那么难?还有你那句话是要耍赖了吗?」 叶云疏睁大眼睛被江晏的无耻所震惊,手指揪住袖口,心头纠结了几番,最后走过去:「你可能站起来?」 江晏哼出个鼻音,示意叶云疏转过身去,然后不客气的趴了上去,压的叶云疏一个趔趄:「我很重吗?」 「你说了?」叶云疏咬牙,他这是作了什么孽? 江晏闻着叶云疏发间的艾草清香:「那就是不重。」 …… …… 到底,江晏还是没有让叶云疏给他擦洗全身,只让他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洗干净就放人出去,可不能把人给惹急了。 「公子。」主僕俩一人蹲在在门槛外一人在门槛里,梧桐本想问叶云疏准备的如何了,可看看周围带刀的羽林卫,遂转了话题:「他是不是欺负你?」 「没有。」叶云疏指尖一下一下地抠着门槛上的雕花,欺负倒是没有就是有些过分。 「那公子,我们什么时候…」 「叶云疏。」江晏不满的喊道,是不是他对叶云疏太好了,「人去哪了?」 「时机未到,你先准备好。」叶云疏生怕江晏又要搞出什么么蛾子,交代了梧桐就飞快跑进去。 「过来,给我穿衣。」江晏轻呵:「都是男子,扭扭捏捏做什么?过来。」 「没有,我只是想到陛下曾经不愿意我帮忙的。」 叶云疏的话让江晏想起自己住在叶云疏家里时候,张开手让叶云疏给他穿上衣服,道:「那你就好好补偿朕。」 叶云疏:…… 一场春猎,皇帝接二连三的遇刺,原本该七日的春猎,第四天便打道回府,和来的时候不同,回去每个人心头都压着一块大石头,三皇子谋逆那几日就撸了一连串的官员,如今又来这一遭,谁也不知道这刀会不会朝自己砍下来。 第127页 马车上,叶云疏撩开帘子,江晏要叶云疏在身边伺候,安平侯恨不得多长几只手脚来贊同,不仅如此他还将梧桐给带走。对此江晏点点头,这安平侯不愧是父皇的亲信,眼力劲还是值得肯定的。 叶云疏看了一眼和车夫坐在一起的梧桐,忧心忡忡,江晏不知道何时靠近:「再想什么?」 叶云疏摇头,将帘子放下。 江晏也没有兴趣去追根究底,只是闭着眼睛,道:「回去之后,朕便让人宣读圣旨,我们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 抬了抬眼皮:「云疏就不好奇,圣旨上你的名分?」 叶云疏低着头看着放在腿上的书:「陛下,我有一个疑惑。」 「说。」 「在青花村时,你我相处并不愉快,陛下怎么会对我…」叶云疏抿唇,对后面的几个字难以启齿。 江晏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叶云疏优美弧度的脖颈,嗤笑一声:「我也想知道。」 马车内静下来,只有不时叶云疏翻动书页的声音。 京城到了。 对于老百姓来说,谁当皇帝和他们没多大关系,只要不折腾到他们头上,因而清净了几天的京城又恢復了一如之前的热闹。至于春猎上发生的事,就如沸水中落下的石子,毫无差别。 「你是跟着我回宫还是回安平侯府等着宫里来人宣旨?」江晏问道。 「回侯府。」叶云疏就盼着这个时候。 听出叶云疏语气中的雀跃,江晏没来的一阵怒:「那就跟着我进宫,顺带选选你以后要住的寝殿。」 书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叶云疏懵住:「我。」 「算了。」江晏欺身上前将叶云疏压在马车上,看着叶云疏受到惊吓的样子,眉眼都带着愉悦:「我虽然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喜欢你,但是一想到你要嫁给我我就很高兴,所以」手指勾起叶云疏的一缕头髮,「别想着逃婚,不然朕会很生气,后果也是你承担不起的,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乖。」在日思夜想的唇瓣上落下一吻,「回去吧。」 话音落,叶云疏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圣旨虽然还没有下,但是从皇帝的态度来看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安平侯终于挺直了胸膛。虽然孩子和自己不亲近,可只要他进了宫就只能仰仗本家,毕竟他一个男人又不能给皇帝孕育子嗣就只能靠本家才能在宫里站稳脚跟。 「云疏,这是你祖母。」安平侯道。 叶云疏看着堂上坐着的一头银髮,两眼含泪的老妇人,安平侯的解释刚好解了他的疑惑,不过他还是没说话。 「云疏不识得祖母了?」老妇人又开始抹泪,赵月娇和安平侯以及她身边侍奉的下人围做一团 「老夫人。」 「娘,云疏只是离家太久。」安平侯给叶云疏使了个眼色,「快给你祖母请罪。」 「请什么罪?」老妇人抹了一把泪,「我的孙儿有什么错?云疏,快上前让我瞧瞧。」 叶云疏还是不动,哭得太假,真当他是无知孩童吗? 老妇人也没有想到叶云疏会如此不来事:「云疏是怪我吗,都怪我这个老婆子不中用,不中用啊!」说着还捏着拳头往胸口上捶,便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安平侯也顾不得对叶云疏好脾气:「我知道你怨我,可你也想想,你祖母上了年纪因为你昏迷不醒,你弟弟好好的,一接回来就生病,还有那门口的影壁,几十年不倒就因为和你生辰八字相剋一夜之间倒塌,如此不孝我没有将你逐出家门就已经是对你仁至义尽。还站着做什么?给你祖母跪下。」 「不如侯爷还是把我逐出家门算了,这侯府大门我高攀不起。还有那影壁我出生几年都没塌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说罢叶云疏转身就走。 安平侯哪里可能真让叶云疏走,眼下候府的荣华富贵就全在这不孝子身上,他非得好好训他一顿不可:「拦住他。」 安平侯话音落,就从外面冲进来四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把大公子押到佛堂,没我的命令不准给他吃饭。」 「是。」 「不用你们,我自己走。」叶云疏冷下脸,四个小厮也不由得发憷,这大公子眼神好生吓人。 等到叶云疏离开,老妇人重重一拍桌子,哪里还有刚才的要死要活:「没教养的东西,要不是看他还有点用。」 「母亲息怒,你和个克星计较什么。」赵月娇捧上一杯热汤,「消消气。」 「哼。」老妇人接过喝了一口,叶云疏是她长孙她也是真真捧在手心疼过的,可是再疼爱又怎么抵得过自己儿子的前程?那个女人一身铜臭味,如何配得上自己前途无量的儿子,久而久之连带着那个女人生的儿子也厌了,「月娇,你父亲的寿辰可要大办?寿礼可一定要精心准备。」 「我晓得,媳妇会安排好的。」 「还有这个孽障,别以为攀上了高枝就忘了姓什么,趁这段时间好好教教他什么是规矩。」 「母亲放心,我会的。」叶昊道。 听见院门的落锁声,叶云疏眼里凝着寒光,如果他没有记错,自己这个好祖母手上戴的镯子正是娘生前经常戴的,也不怕折了寿数。 「公子。」 「公子。」 吐出一口浊气,顺着声音看过去,梧桐正趴在围墙上,朝叶云疏挥挥手,「公子。」将背在身上的麻绳丢进来,「我看过,没人,我们赶紧走,再晚点城门就该关了。」 第128页 「来了。」叶云疏撩起宽大的衣袖和衣摆,你们待我无情还想着从我身上得好处,做梦呢? 在叶云疏和安平侯他们在一道时,梧桐就特地到之前踩好点的地方搭上凳子,等时候一到就接应叶云疏离开。 「公子,你跳下来,我接你。」梧桐先一步翻出侯府的围墙,伸长了手准备接叶云疏下来。 「嗯,好。」叶云疏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个灯火通明院子,是阿娘住过的,最后在梧桐的催促下跳下围墙。 「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会今晚上就走。」梧桐将绳子收起来,勒紧背上的包袱,「公子,我们走吧。」 「公子?」顺着叶云疏的视线看过去,黑暗笼罩的巷子响起沓沓马蹄声。 「让你乖点,不然朕会生气。」江晏身上还穿着燕居服,一看就是收到消息匆匆赶来。 梧桐暗道不好,看了另一条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公子,那边。」 江晏眼底阴郁翻滚,拔.出随行侍卫的佩剑掷出去。 「小心。」叶云疏一把抓住梧桐,掷出的佩剑直直插在梧桐脚尖前半寸。 两人俱是白了一张脸,梧桐当机立断将包袱塞到叶云疏手里:「公子你走,我拦住他们。」 「你们都不用走。」江晏怒不可揭,亏他还一门心思的想将叶云疏安在离自己最近的宫殿,没想到这头就只顾着逃跑。 梧桐挡在叶云疏前面,看着江晏越来越近,抓住叶云疏的手就往那条巷子里跑,「公子走。」推倒放在路边的板车和立在墙边的干柴做障碍,「快走。」 「走不掉了。」叶云疏看着巷子那头亮起的火光,数名羽林卫骑马,手中火把将巷子一点一点照亮,身后江晏也紧跟而来,有人下马将梧桐制造的障碍清走。 「公子。」梧桐努力地挡住叶云疏,对江晏吼道:「我们救你一命,你就是这么报恩的吗?」 「呵…」江晏紧紧盯着叶云疏,「报恩?我不是在报恩吗?你不是求着我帮你家公子吗?我这不就是再帮吗?入宫为妃,享尽荣华,将曾经欺你辱你的人都踩在脚底,只是可惜了。」示意羽林卫送上弓箭,拉开,箭尖对准叶云疏,松开。 「公子。」 -------------------- 第六十三章 「铮!」 梧桐本想为叶云疏挡下这一箭,谁料被叶云疏一把推开。 一时耳边只有「铮铮」颤动的声音,「公子」张张嘴,发不出一丝声音。 叶云疏缓缓睁开眼,看见面前深深陷进地面半寸的箭矢,箭身因为受力太大,发出一丝艰难铮鸣,最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回头看向骑在马上的江晏,或许是隔的太远也或许是夜色太暗,叶云疏竟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滚。」声音宛若笼中困兽。 「公子,我们走。」梧桐一次没爬起来,第二次才爬起来扶着叶云疏,「我们走。」 「陛下。」 人走远,江晏还定定看着叶云疏离开的方向,羽林卫也不敢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上淅淅沥沥落下的雨打湿江晏的头髮,才回过神,自嘲一笑:「回宫。」 …… …… 「公子,前面有个土地庙。」梧桐指着前面说道,「不愧是京城,土地庙都比我们家还要好。」 「先去避雨吧。」叶云疏道。 「嗯。」 走近了才发现土地庙里有微弱火光看来还有其他人在这里避雨。 发现有人来,里面的人警惕的站起来,见是两个手无寸铁的少年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梧桐看看那些人,又注意到那些人身后几大车满满当当的麻布袋,又想到叶云疏被雨水打湿的衣裳,上前拱了拱手:「各位好汉,下雨了,我们兄弟二人可否在这里搭伙躲个雨。」 「进来吧。」 一个坐在角落的一个络腮鬍大汉说道。 梧桐千恩万谢拉着叶云疏进去,为了容易离开加上二人到京城并没有置办多少值钱东西,因而这包袱里并没有装什么东西,只有几个填肚子的馒头,「公子,我去找点干柴。」 也不知怎么的,这些人都不怕冷,也幸好因为这些人不怕冷,梧桐很快就从土地庙的后院找了一大捆柴火过来。 火光一亮,原本打盹的人都睁开眼,吓得梧桐手里的馒头一下子掉进火堆,见是有人生火才復又闭上眼睛。 「吓我一跳」梧桐拍拍胸口,这些人眼神好生骇人。 叶云疏连忙用树枝将馒头从火堆挑出来:「可是冷到了?。」 「嘿嘿。」梧桐不好意思的笑笑,「弟弟你把头髮解开,湿头髮容易头疼。」 「没事。」叶云疏吹吹馒头上的草木灰,「可以吃了。」 「你先吃。」梧桐站起来,用几根长的树枝搭了个简易的架子,「一会我们把外衣挂在上面,烤干。」 「好。」一身湿衣服穿在身上的确不舒服,叶云疏将馒头一分为二,「吃吧,早点收拾好,就睡了。」 「嗯。」 夜深。 梧桐迷迷煳煳地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才继续靠着柱子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唔。」叶云疏头一歪,勐地惊醒。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追来了?」梧桐勐地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才发现叶云疏惊讶的看着自己,抓抓头髮:「我,我睡迷煳了。」 第129页 「没事,没有追来。」叶云疏站起来伸直了下胳膊腿,才拿起架子上的衣服穿起来,「这么晚了?都没有人了。」 「也不晚啊!」梧桐看看天色嘟囔着,几下穿好衣服,灭了火星子,「公子,我们走吧。」 「嗯。」 到京城来坐的是马车,回去就得靠双腿走回去,梧桐数数手指头又摸摸挂在胸口的荷包,「公子,我们是直接回去还是去吴大哥那里?」 「都不去。」 「啊?」 叶云疏解释道:「阿兄是管事的,经常和那些官府的人打交道,这次我们是将他得罪的死死的,万一他因为我们针对阿兄,所以我们不能去。至于回去…」 「对,我们不能回去。」梧桐贊同地点头,「昨天他放我们走了,万一哪天他又想不通,我们回去岂不是什么什么捉鳖,公子,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叶云疏复杂地看着梧桐,道:「也不能这么说。」 「哦,那公子我们去哪里?」 「去江南。」 「江南。」梧桐露出一抹喜色,「是夫人的家乡。」 「嗯。」叶云疏也不由得嚮往,母亲出生江南,听母亲说江南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不仅如此风景更是一绝,「我们去阿娘的的家乡。」 「好。」 既然要去江南就得知道怎么去,只是主僕俩都是没出过门的人,站在官道分叉口面面相觑:「公子,我们走哪边?」 「我也不知道。」叶云疏沉思片刻,「不过,我记得阿兄说起,这西晋有个神秘组织名为百晓通,他们在各个城池都有据点,他们对这天下事无一不晓无一不知,不如我们去那里问问?」 「那行,我们就去问问。」 离京城最近的一座城叫做扈川,到的时候已经是夜色暗沉。进了城,今夜正是扈川城的夜市,从城楼到每一条街巷,灯火阑珊,火树银花。 叶云疏从摊贩手上买了两盏河灯,给了一盏给梧桐:「公子,你要许什么愿?」 「我不许愿,我就想和阿娘说说话。」叶云疏将笺子合在手心,闭上眼,过了许久才睁开眼将笺子放进河灯,阿娘,你会收到吗?疏儿很好。 梧桐抓抓脑袋,学着叶云疏的动作:漫天诸神有灵,求你们保佑我家公子平安顺遂,一世喜乐。 「嘭,嘭,嘭」 不知从何处升起的烟花,绽放,叶云疏站起来,嘴角勾起,梧桐也忍不住欢唿起来,「好漂亮。」 烟花一直放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停歇,主僕俩意犹未尽:「好漂亮,这烟花虽然咻,嘭就没有了,可是真的好漂亮。」 叶云疏贊同地点头:「是啊。」 「这就漂亮了,你们是没有见过京城夜市的烟花,那才叫漂亮。」 「京城也有夜市?」梧桐问了才觉自己这问题有多傻,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人也没在意,只是应道:「是啊。京城也有夜市,而且就在明日,我这次就是特地来参加京城的夜市,我打算登上夜明楼画下一幅盛世图。」 「画。」主僕俩才注意到这人的背的箱笼露出几卷画纸,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相逢即是有缘,你们要不要一道去?」那人颇为自来熟,短短交谈几句话已经热情地邀请叶云疏他们一道。 「我们不去,家中有事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好不容易才离开,怎么会傻了吧唧的又回去。 那人有些惋惜:「那太可惜了,听说今年夜明楼研制了新样式的烟花,当今陛下也会去观看,你们可要想好了,我们这一辈子说不定就只能见一次皇帝的龙颜。」 「不去。」梧桐坚决摇头,龙颜,有什么看头?还不如回去照镜子看自己。 「那好吧。」 与那人告辞后,主僕俩又在城里转起来,不时有小孩子拿着吱吱燃放的笑烟花跑过去,梧桐见叶云疏一直盯着看,道:「公子若是喜欢,不妨我们也买几支玩。」 叶云疏点点头,梧桐顿时有些奇怪,公子向来不捨得花钱在这些地方,但难得一次梧桐也很高兴。公子年纪小,喜欢这些新奇的物什也正常。 问过路人,梧桐踮起脚看了看:「公子,那边有卖。」 「嗯。」叶云疏若有所思,深深吸了口气,这几日春风起,烟花过后的烟雾不一会就散尽,来到卖烟花的摊贩前,叶云疏拿起一支嗅了起来。 「公子。」梧桐刚想问叶云疏买几支,结果看到叶云疏这样动作便住了嘴,心头有些奇怪,这个闻起来很香吗? 「梧桐,你还记得那人说哪里烟花漂亮吗?」 「京城啊?」 「烟花,京城,明日…」 「是啊。」梧桐点了点头,「莫非公子想去京城看烟花?只是…不过如果公子很喜欢,我们也可以去看,大不了…」 「不好。」叶云疏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终于想通,顿时脸色大变。 「诶…公子!」梧桐还没有来得及问就见叶云疏跑了出去,连忙搁下手中的烟花就追了上去。 今日扈川城夜市,附近好多的人都会慕名过来游玩,因而这个时辰城楼也未关闭,叶云疏一口气跑出城,还来不及喘匀又往前跑。 「公子。」梧桐在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怎么没发现自家公子能跑得那么快,「你等等梧桐。」 第130页 「公子。」 「咳。」叶云疏弓着腰,艰难地咳了几声。 「公子,你慢点!」梧桐终于追上来,「发生什么事了?」 「梧桐,我有个不详的预感。」 梧桐咽了口唾沫,用目光询问着缘由。 叶云疏看向京城的方向,暗夜里,道路两边的草木,山包暗影重重如沉睡的妖魔,脚下的路似乎是通往地府的方向。 「你可觉得土地庙那些人很奇怪?」叶云疏记得他们的身形,脚步和眼神,那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梧桐摇摇头。 叶云疏继续问:「你可在里面闻到一股味道?」 「你可觉得奇怪,春日夜风寒凉,为什么他们都不生火?」 梧桐奇怪:「有生火,那个鬍子大汉就生了火。」 「是啊。」叶云疏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可那人也是离板车最远的位置。」 「那有什么奇怪?」 叶云疏闭上眼睛:「梧桐,我有一个疑惑要去解开,你就在这里等我。」 「不行,我和公子一道去,公子要去解疑惑,我跟着一起也能帮忙打下手。」 叶云疏扯扯嘴角:「就不怕再也去不了江南了吗?」 梧桐从叶云疏这句话里品出一丝莫名的悲凉,但还是坚定的说:「公子去哪,我就去哪。」 一路不带停歇的赶路,到土地庙的时候还是天亮了。 叶云疏重重咳了一声,抬手捂住鼻子,早晨的风太冷太刺鼻,刺着口鼻像喝了一口滚烫的沸水。 梧桐看了一眼叶云疏,往前踏出一步,最后主僕俩一道跨进土地庙的大门。 这会土地庙里并没有人,叶云疏走到前日板车停放的位置蹲下仔细找着什么。 「公子,这里。」梧桐指指门槛处,叶云疏连忙过去顺着梧桐手指的方向看见门槛缝隙上一点点灰白色的粉末,指尖点起闻了闻味道,脸色变了变。 梧桐又在门槛处仔细看了看:「这里也有。」 叶云疏过去看了看,果然。可停放板车的地方并没有,不过也很快想明白,那些东西不能受潮,那些人肯定得拉进来放着,这也是不生火的原因。也正因为如此,拉进来,土地庙的门是有门槛的,刚好门槛一拦装在袋子里面的东西也被抖落漏了些出来。 想通过后叶云疏心头又是一沉,可万一是自己想多了呢? 梧桐四下注意着动静,悄声问:「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叶云疏指尖搓着粉末,味道也越发浓重,去,若是误会自己再偷偷走了便是。可如果不去,万一那些人,夜明楼,那些无辜的老百姓,还有… 梧桐也不敢催促,他是不愿意公子去京城的,毕竟才从那人眼下离开,又送回去岂不是大发:「公子,不如我去,你在这里等我。」 「你都不愿意丢下我一人来,我有怎能让你一个人去。」 「那公子…」梧桐张张嘴。 「我们一道去。」 -------------------- 感谢在2023-01-29 21:35:41~2023-01-30 22:0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莪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榭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四章 从土地庙到京城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可今天京城有夜市,从各地慕名而来的人众多。以至于平日不用排队就可进出的城门排起了长队。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叶云疏有些焦灼。 「公子,我们要不要插个队?」 「你□□队,我排了一个时辰你敢□□队,滚出去。」话音刚落前面就吵起来,主僕俩尴尬一笑,可老老实实排队这时间耽误的也未免太久了。 就在叶云疏想不到法子焦头烂额的时候看见一辆挂着袁字府牌的马车过来,下意识想到一个人,会不会是他? 「公子,你去哪?」 叶云疏抱着侥倖心理上前拦住马车,车夫对于这种横冲出来的人很是厌恶,但碍于自己主子的交代只能绷着脸面无表情。 「林十,怎么回事?」 真的是他!叶云疏一喜,抱拳道:「车架坐的可是袁大人?」 袁青彦挑开帘子,面前的人有些眼熟:「阁下拦我马车有何要事?」 「真的是袁大人,您可还记得金丰镇您给了我五两银子。」 一说这个,袁青彦有了印象,上下打量了一番叶云疏,当时天色暗加上那人又一身狼狈,不过有这个提醒他一下子想起来:「是你?」 「是我。」 对于叶云疏这种无畏宵小的人,袁青彦有着天然的好感,遂玩笑道:「你这是有什么事吗?莫非是要还我钱?」 「嗯,大人给我的五两银子我受之有愧,早些时候去金丰镇问过大人,结果大人已经离开金丰镇。」 还真是来还钱的。袁青彦有些意外:「我逗你的,我看你当时也过的艰难,能帮一把是一把,不必还我。」 叶云疏再次抱拳行了个礼:「大人是个好人,但该还的还是要还。不过大人说能帮一把是一把这话是真的吗?」 袁青彦:「……,是,只要不违背道义,我尽力而为。」 「求大人带我们进城,我有急事要办。」 叶云疏脸上的急切不做假,袁青彦看了下前方长长队伍,道:「举手之劳。」 第131页 「多谢。」主僕俩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林十准备去拿凳子的手顿住,这两人好生灵活。 袁青彦乃是御封的钦差大臣,林十驾着马车一亮令牌,便畅通无阻的进了京城。 「对了,还没有问你到京城做什么?」 叶云疏眼神一亮,道:「找人。」袁青彦不由得后背一凉,「大人可知道未玄大人住哪里?」 「咳…谁?」 「未玄大人。」 袁青彦忙的放下手中的杯子,这才注意到叶云疏身上的穿着,虽不是最好的面料但也是富贵人家才穿得起的,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一身粗布麻衣。 叶云疏察觉袁青彦的视线,尴尬的用手抠抠衣服上的灰尘泥土,这一路他摔了好几次着实有些狼狈:「未玄大人是我朋友,他上次说让我来京城的时候一道去找他看夜市,可是我不知道他京城住哪里。」 「这样啊。」袁青彦点点头,「未玄大人的住所我倒是知道,我送你过去。」 「嗯。」 只是来得不巧,未玄入宫还未回来,主僕俩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袁青彦看出他们并不是简单面上看夜市那么简单的事:「相识一场,若是你们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若是能帮就帮你们一把。」 主僕俩对视一眼,走到一边开始说话,顿时袁青彦哭笑不得。 「万一他是坏人,和那些人是一伙的了?」 「可只有他能帮我们。」 「他会信我们吗?」 「万一把我们当散播谣言的人抓起来怎么办?」 「可再耽搁就晚了。」 袁青彦整好以暇的倒了一杯茶刚要喝,叶云疏就过来上了马车:「大人,你值得信任吗?」 闻言,袁青彦放下茶杯,正了脸色:「公子以为了?」 叶云疏皱着眉头想了片刻,问道:「百姓和权利在大人眼里孰轻孰重?」 「自然是百姓,我出身寒门,见多了百姓的无奈,那时就发誓要为百姓之忧而忧。」 「那若是百姓和大人身家性命相比了?」 袁青彦道:「舍我一人换千万户安宁,值得。」 叶云疏嘴角一扬,袁青彦看的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果然是赤子心思:「那你说吧,有何需要我帮忙的。」 「是……」 越听袁青彦的脸色越沉,半盏茶后,袁青彦朝叶云疏拱了拱手:「不管真相如何,袁某代京城百姓谢过。」 事态紧急,袁青彦必须立刻进宫,叶云疏本意是将消息告知袁青彦后就离开,奈何袁青彦非要叶云疏留下共赏京城夜市。 「京城夜市很是盛大,云疏不如留下看了再走,你放心我不会向任何人暴露你的行踪。」袁青彦看出叶云疏有些坐立不安,心里有些猜测便保证的说。 「也好,接下来就辛苦大人了。」叶云疏的确有些不放心。 袁青彦给家中下人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接着便是无休止的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中日晷上的指针影子一点点移动,外面终于传来动静。袁青彦满头大汗的进来:「云疏可是救了一城的百姓啊。」 叶云疏心里咯噔一下,就听袁青彦说:「我们在城里好几处地方发现了成堆硝石做成的火.雷,如果发生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那解决了吗?」叶云疏唇色发白,还好来了。 「羽林卫已经处理了,只是担心还有漏网之鱼,已经加派人手全城搜查了。」 「那就好。」叶云疏点点头,委婉道:「大人京城的夜市我们就不看了,我们还赶着回家。」 话一落,袁青彦面色有些为难,叶云疏心也是跟着一沉,他忘了,城中搜出火.雷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大人,若是要审我可否放了我家书童,他什么都不知道。」 「公子。」梧桐急了:「说好一起的,公子怎么能丢下我。」 「你们误会了。」袁青彦没想到叶云疏会想这么多,「我并没有告诉他们关于你们的消息,只说是我自己在土地庙发现了端倪。」 主僕俩松了口气,异口同声道:「那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说好留下来看夜市的。」 「我们不看了,不瞒大人说,京城我们得罪了一位贵人,不能多留。」 「这。」袁青彦领钦差一职后得罪的人不少,虽自己无所畏惧但还是能理解叶云疏心头的担忧,「可这会已经有些晚了,你们出城也只能露宿,不如在我府上住上一晚。不瞒你们,我府上位置极佳不用出门就可以看见满城的烟花。」 叶云疏的确挺喜欢看烟花的,思虑片刻点点头,袁青彦当即吩咐下人去准备晚上看烟花要的吃食。 「大人还要出门?」叶云疏听袁青彦和下人说话问道。 「嗯。」袁青彦示意所有人出去,「我今日进宫本是面见陛下,可陛下并没有在宫里,未玄大人也不知道陛下去了何处,何况城里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危险,我不放心。」 「当然云疏也不用太担心,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让管家安排你们离开。」 「好,多谢大人。」 叶云疏眉间闪过一丝忧色,夜明楼,追出去:「大人可查过夜明楼,我听人说夜市的时候陛下会登夜明楼。」 袁青彦点点头:「夜明楼自然是查过,并未发现异常。」 第132页 「嗯。」叶云疏颔首,送走袁青彦后,目光慢慢放空。 梧桐奇怪的伸手在叶云疏面前晃了晃,公子好生奇怪。 天边不知道何时染上几丝墨色,又如撒了一团水晕开,廊下烛火盏盏亮起,如梦似幻。 梧桐谢过管家送来的披风披在叶云疏肩上,「公子,天黑了,管家问什么时候上菜。」说着梧桐肚子响起一连串长鸣。 叶云疏清醒过来:「袁大人还未回来?」 「没有,只是差人送了口信让我们先吃。」 「嗯。」叶云疏也觉得肚子有些空荡荡,「那吃饭吧。」 梧桐一喜,他早就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这会终于可以吃了。 不一会,管家就领着两个小厮进来:「我家大人极少邀请客人到府上,公子还是第一个。」将菜摆放好,「这些菜都是我家大人自己琢磨的,外面可吃不着。」 「袁大人还喜欢琢磨菜式?」梧桐好奇的问,他还以为这些贵人是不屑出入厨房的。 「哈哈。」管家说到这个不禁自豪:「是啊,这些还是我家大人新琢磨的菜式,两位公子尝尝味道如何?」 「哐啷。」叶云疏顾不得手上的筷子落在地上,「我知道哪里还有火.雷——夜明楼。」 「公子,你想多了,大人不是说查过了吗?」 叶云疏摇摇头:「不是的,不是的。」站起身飞快跑了出去。 「公子。」梧桐追了几步倒回来,「可有法子联络袁大人?」 「有。」 怎么忘了呢?新研制的烟花,新研制的火.雷,夜明楼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叶云疏挤过人群,越靠近夜明楼,前来观看烟花的人越多,尤其是今年夜明楼还对外说研制了新样式的烟花。 夜明楼出的烟花有多漂亮,百姓心中是有桿秤的,所以一听说有新的都巴不得亲眼看了,这可得作多久的谈资。 叶云疏髮带被挤掉,齐腰的长髮散下,耳边嘈杂纷乱,无法寸进半步,突然看见前面一个身着铠甲的羽林卫,结果还来不及喊住他就被人.流冲散。 怎么办?看着不远处灯火明亮如白昼的夜明楼,叶云疏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眼角的一点湿意。 有了!既然地上走不通那就不走地上。 往前走人多,往后退也不容易,等到叶云疏成功挤到角落,身上的衣带都凌乱了一片,随手理了把散开的长髮,叶云疏撩开衣摆开始爬墙。 屋顶上也有老百姓爬上来看的,只是对比街道上少了许多。 街头连着巷尾,高的就手脚并用的爬,矮的就纵身跳下,夜明楼终于近了。 「咚。」一声锣鼓响。 「夜明楼最新研制的烟花……」 更近了,近到可以看见楼上站的人的脸。 「名字取做四海昇平。咚。」 「不要。」叶云疏抓起屋顶上的青瓦就要朝那个敲锣的人打去。 「蠢货。」青瓦被击落,腰从后紧紧箍住,「不知道很危险吗?」 这声音,叶云疏眼睛一酸,周围的喧嚣不见,只余一道熟悉的声音 「好看吗?」 从夜明楼开始升起一直绵延到城楼,银白烟火升上高空绽开,盛开出朵朵颜色各异的花朵,若是有心细看,盛开的烟花像极了四个字,四海昇平。 -------------------- 感谢在2023-01-30 22:03:15~2023-01-31 21:5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哭了?」烟花还在不停盛开,江晏伸手擦去叶云疏脸上的泪水,「哭什么?以为我死了?」 谁料此话一出,泪水又滚落出来,江晏擦不过来:「以前说你像包子,如今哭起来更像了,像灌汤包。」 「我没哭。」 叶云疏别过头,自己用手胡乱抹了一下脸,顿时整张脸花了一片,江晏好笑:「对,没有哭,是只大花猫哭了。」 江晏早就知道有人会在夜市动手脚,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请君入瓮,只是没想到会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想起袁青彦说的话,他现在还有些不可置信,后来袁青彦又说叶云疏不会来,留在袁家休息了。他有些失望又觉得理应如此,叶云疏不喜欢自己又怎么会管自己死活可又庆幸,他呆在袁家是最安全的。 只是没想到没多久在听到探子传回的消息时,他会激动到如此手足无措:「叶云疏,你是担心我才会来的吗?」 「不是。」叶云疏道。 江晏笑起来:「是么?那你为什么会叫我的名字?」 「我没有。」 「你仔细想想。」 叶云疏整个人一僵,好像…「我没有!」推开江晏就要离开,谁料脚下一空 「云疏。」 …… …… 再醒来,眼前一片明黄床帐层层叠叠垂下,坐起身,叶云疏想起自己昏过去前发生的事,捶捶膝盖,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公子可是醒了?」 「嗯。」 床帐挂起,七八个宫人手中捧着洗漱用具和衣物,榆公公笑眯眯地道:「陛下还未下朝,吩咐我们好好伺候公子。」 叶云疏脸绷紧:「不用,我自己来。」 榆公公也不勉强,让宫人把东西放下就都退了出去。 第133页 江晏回来的时候看见榆公公几人都站在外面,眉心动了动:「他了?」 榆公公就说了缘由,江晏勾勾嘴角:「我进去看看。」 叶云疏早就听到江晏的声音,几下穿好衣服,见叶云疏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江晏问道:「怕我吃了你?」 叶云疏没应他,江晏也不生气,径直走过去吓得叶云疏后退几步,「我不吃人。」然后趁人不注意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你放开我。」叶云疏受到惊吓不小,不停推打。 「梧桐。」 叶云疏愣住,惊怒的瞪着江晏,后者恍若不觉将人放床边坐下又去旁边柜子拿了个药瓶过来:「手。」 「你把梧桐怎么样了?」 打开瓶塞,江晏重复道:「手。」 担心这人会对梧桐动手,叶云疏只好将两只手伸出去,江晏一把撩开袖子露出手腕和手肘上的几处擦伤。叶云疏也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竟然受了伤,大概是赶来京城路上摔的也可能是爬墙的时候伤到的。 「等会才把衣袖放下来。」江晏又蹲下去撩叶云疏的衣摆并一把摁住受到惊吓要动的双脚,「你脚上还有伤。」 「不用,我自己来。」叶云疏道。 被拒绝,江晏也难得没有生气:「要么坐着乖乖让我给你上药,要么我把你衣服扒干净上药。」 两个选择,叶云疏还是愿意选择前者。 上过药,江晏就到旁边去净手,叶云疏问道:「梧桐了?」 「担心那个下人?」 「梧桐不是下人。」 「好。」江晏将帕子放到一边,「他回安平侯府了。」 叶云疏蹙眉,安平侯府那些人… 「你要回去吗?」江晏近前,「你若是回去刚好可以带着圣旨回去。」 叶云疏不解,江晏解释道:「你我成婚的圣旨,你要嫁给我了,高兴吗?」 「不高兴。」叶云疏站起来,「我不嫁。」 「为何不嫁?你昨晚因为我哭说明你心里是有我的。」 「我没有哭,陛下看错了。」叶云疏绕开江晏,离的远远的,「我没有。」 「叶云疏。」江晏腿长,几个跨步就抓住他,「你敢说你不是因为我回来?你敢说你拼了命到夜明楼不是因为我?你说!」 「不是的,不是的。」 江晏抬起叶云疏下巴:「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不准撒谎。」 「我不喜欢你,我也不是因为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江晏追问。 叶云疏眼里浮上一丝水光,「我只是不甘心。」蹲下,小声地哭泣,「我只是不甘心阿娘的东西被他们抢了去。」 江晏默然,叶家那些事虽表面干干净净可作为在宫里和朝堂摸爬滚打多年的人来说自然是看得清里面的猫腻。 叶云疏说了第一句话就后悔,抬手抹了抹泪,起身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 「出宫。」 「且不论安平侯在京中经营十余年就说现在的安平侯夫人母家在朝中地位超然,你如何从他们手中夺回你母亲的东西?」 「我读过医书,知道那些药有毒,我…」 「叶云疏。」江晏气急,「你就不知道想起我吗?」 「叶云疏,嫁给我,我帮你夺回你母亲的东西将曾经欺你辱你人踩在脚底。」 闻言,叶云疏眼底闪过一丝纠结,安平侯府他实在太人小力微,就连唯一想到的办法都是下毒,同归于尽。 「叶云疏。」 「不用,阿娘会不高兴的。」 「你真的以为你母亲是因为生你大出血体弱吗?」江晏道出一剂勐药。 「你说什么?」叶云疏睁大眼睛,瞳孔都不停颤抖。 「我察觉自己对你心意后特地去查了你的身份,不小心发现了些陈年往事。」 叶云疏身子晃了晃:「然后了?」 「你母亲出身江南富户,而你父亲只是个穷书生。你母亲是家中独女,你外祖父看中你父亲勤快,忠厚又是秀才,所以在你母亲提出让你父亲入赘的要求后,答应了这门亲事。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父亲伪装出来的,他看中你母亲是家中独女,他要用你外祖父家的财富做踏脚石。 知道你母亲为何与你父亲成婚多年没有孩子吗?是你父亲偷偷服了避子的药,又买通大夫编造你母亲无法生育的谎言,借你母亲对他的愧疚从此官运亨通。后来你父亲一次酒醉忘了服药,你母亲便有了你。你母亲虽有怀疑但没有猜到是你父亲做了手脚,只当孩子缘分晚。那会你父亲还想拿走你母亲手中的钱财,所以表面对你母亲越发好,一边给你母亲下药,以至于你母亲生产后大出血。」 「后面的事你大致猜到了。你母亲侥倖逃过一劫也识了你父亲的真面目,只是碍于一切没有证据,加上你母亲身体越来越差,最后…」 「你别说了!」叶云疏浑身都在发抖,「你闭嘴。」 「对不起。」江晏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不对,可叶云疏作为子女也应该知道真相,「云疏,只有我可以帮你。」 「不用。」叶云疏眼里布满血丝,「既然是这样,我就杀了他们,让他们下去给我阿娘赔罪,我也去给我阿娘赔罪,我没有早早的替她报仇,是我的错。」 「云疏。」江晏将叶云疏抱进怀里,「可你不觉得这样对他们太仁慈了吗?你父亲不择手段爬到这个位置,你就不想看到他重重摔下去悲惨的死去吗?」 第134页 「可是我阿娘。」揪住江晏的衣服,「我阿娘何其无辜。」 「可你阿娘只想你好好的活着。」江晏一下一下的摸着叶云疏的头髮,「报仇不止有杀了他们一个办法。毁了他们唾手可得的东西,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得到再失去才是最好的办法。」 叶云疏身子一软在江晏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晏知道叶云疏听进去了。 「我母后出身将门,我的好父皇一边想我外祖在边疆抛头颅洒热血一边又想罢了我的太子之位,让他心爱的女人的儿子上位,可惜…他有没有问过我答不答应。」 「云疏,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们在一起,我会帮你。」 「陛下。」叶云疏站直身子,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定定地望着江晏:「陛下打算如何帮我了?」 「你父亲对我还有用,待事了人给你,随意处置。」 叶云疏笑了笑,江晏的心不由得揪疼:「云疏。」 「作为交换就是我嫁给你,是吗?」 江晏不语,这确实是目的之一。但更多的是,他真的很喜欢叶云疏。 叶云疏悽然一笑,江晏看的忍不住上前,叶云疏抗拒的退后一步,笑出了声。 「云疏。」 「我答应你。」叶云疏笑过后,给出答案,「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不做妃,我要你以正宫之礼聘我,我要做皇后。」 「好,我答应你。」 -------------------- 第六十六章 没有人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是江晏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召礼部官员入宫。 京城,是没有秘密的。 前脚礼部尚书入宫,后脚就有人联繫到先帝驾崩前那道关于太子还未来得及宣读的赐婚圣旨,再联想到春猎那晚的事。一时间安平侯府成为京城乃至整个西晋最炙手可热的地方,就连府中倒夜香的下人走路都抬高了下巴。 只是安平侯叶昊并没有那么高兴,因为叶云疏还没有回来,只要他一天不从宫里回来,赐婚的圣旨一天不在安平侯府大门外宣读,这城中纷乱传言就是头顶的铡刀。 「侯爷,侯爷,大喜!」管家从外面飞奔进来,「大公子回来了,是陛下跟前的榆公公亲自送回来的。」 「你说什么?你没有看错?」安平侯激动,不过还是强行按耐住,毕竟自己这个儿子对自己不亲近,万一他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 「没看错。」管家涨红了脸,「榆公公老奴可不会认错。」 「太好了。」安平侯捶捶手,「快,去打开库房,将里面的好东西拿出来,云疏这些年在外为家里人祈福辛苦了。」 「是啊。大公子孝顺,为了一家人小小年纪主动去苦修祈福。」管家是个人精,顺着叶昊的话就接了下去。 「侯爷,侯爷。」又一个小厮跑进来,气都来不及喘匀,「圣旨到了,让赶紧去接旨。」 一下子安平侯府动了起来,安平侯作为先帝亲信,自然也是为自家老母亲和夫人挣了诰命,如今圣旨驾临。一家人沐浴更衣焚香,换上雍容华贵的诰命服,恭恭敬敬地在侯府大门前跪下。 前来围观的百姓更是将侯府大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毕竟皇帝赐婚的圣旨多少年才能遇到一个,更别提这还是先帝拟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叶氏之子叶云疏,姿容既好,温润如玉,皎皎明月。乃人中龙凤之表率,特赐婚太子江晏之正妃,择吉日良辰成婚。钦此。 礼部尚书念完,脸上带着笑意:「叶氏云疏,还不接旨,谢过隆恩。」 叶云疏本就和江晏约法三章,只是这圣旨一宣读就感觉莫名被坑了的感觉,亏自己还答应了他许多,结果…不过他也不是分不清时候的人,整理了衣衫,跪下:「叶氏云疏接旨。」 一边跪着的安平侯一家脸青了又白,这道圣旨简直把他们踩到了泥里面。叶云疏是安平侯府的人又如何,可圣旨里面点明的是叶氏,这普天之下姓叶的何其多?他们要得是圣旨上写安平侯府的大名。 不过叶昊也是在沉浮十余年的老手,很快就压下心中是不虞,满脸喜色的吩咐下人给围观的百姓撒喜钱,并上前和礼部尚书说话。 「恭喜侯爷,生了个好儿子。」礼部尚书笑眯眯的,说的话却是诛心,看着叶昊脸色微变心头讥讽,当初送走不管不顾,如今却要靠这个孩子稳固位置,可笑可笑。 叶昊很快收拾好心情,附和道:「是啊!云疏是个好孩子,年纪小小就为了一家人去苦修祈福,我这个当爹的心疼啊!如今还不容易祈福归来就要入宫,我这个当爹的捨不得,不过…」话直转而下,「能入宫侍奉殿下也是云疏的福气。」 我呸!好不要脸!礼部尚书鄙夷,转而对叶云疏换了副好颜色:「叶公子,陛下还命我带了口谕给你。」 叶云疏就要跪下被礼部尚书拦住,道:「陛下有言,特许公子不跪。」说着话,眼神却看向侯府众人,接着安平侯府的人又跪倒一片。 「陛下说,他身为太子之时未迎娶公子,如今登基后一定会好好弥补。」 叶云疏点头,再次谢了恩。 礼部尚书再次看向安平侯才收回视线,道:「圣旨已经送到,陛下与公子大婚事宜诸多,臣不便久留,这就回宫回禀陛下去了。」 第135页 「辛苦大人。」 礼部尚书连连道不辛苦,这才领着来宣旨的仪仗队离开。 礼部尚书走了,皇帝身边的榆公公还没有走。安平侯一众人赔着笑脸:「云疏,还不请榆公公进府喝口热茶。」 「叶公子请。」榆公公没搭理叶昊,转而躬身请着叶云疏往里走,叶昊没法只能继续赔笑,跟在后面说好话。 看着这一幕,赵月娇和叶云修均是面目扭曲,凭什么。一个男人竟然会得了这个恩宠,凭什么?不过好在二人理智尚存,没有做出失态的事。 进府后叶云疏并没有往安平侯给他准备的松岐轩走去,而是换了个方向。 看着那个方向,安平侯眉心一跳,这个孽障。 赵月娇也识得这个方向通往何处,手中的帕子不堪重负裂开,他竟然敢。 来到一座庭院前,叶云疏唤了一声父亲,安平侯头皮发麻,这孽障是要做什么?但旁边的榆公公笑眯眯地盯着,只能装作一脸慈爱道:「云疏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我想从母亲当年居住的院子出嫁。」 「什么!」赵月娇险些失态,最后强捏紧手指,长长护甲刺破肌肤,鲜血沁出。 「继夫人有话说?」叶云疏挑眉。 赵月娇又是一阵胸闷,继夫人,这是讽刺自己是低人一等的继室吗?忍不住想发问,又在安平侯警告的眼神下按耐住,不过赵月娇按下心绪不代表其他人能按耐住。 叶云修才不管什么榆公公,他只道有人踩着自己母亲的脸,就是踩自己的脸:「叶云疏,你好生放肆,我母亲你也是要唤一声母亲的。你这般不孝,定要你好生吃吃苦头。」 「要谁吃苦头?」外面传来一句话。 叶云疏不客气道:「他要我吃苦头。」 「参见陛下。」 看见来人,叶云修脸顿时惨白,两股不受控制的瘫软在地,赵月娇知道自己儿子闯了祸,可这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陛下恕罪,云修年纪小,口不择言,其实,其实他们平日关系好,只是兄弟玩笑话。」说完,赵月娇听到一声冷笑,也知自己胡乱编排的太过,一时心头更忐忑不安。 「年纪小?」江晏目光如刀子一般扫过叶云修,「不过也比云疏小几岁。」见叶云修躲在赵月娇身后,心情越发不快:「云疏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独当一面自己养活自己了。」 这话说的安平侯脸一僵,将身子伏得越发低。 江晏又是一声冷哼,转而对叶云疏道:「云疏想从这院子出嫁有什么意义?」这话就差明晃晃的告诉众人,我是来撑腰的。 叶云疏也欣然配合:「这院子是我阿娘生前住过的,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 「嗯。」江晏将叶云疏脸上的小心思收入眼底,他怎么没发现叶云疏还有那么可爱的一面,好想早点定下婚期,娶他为妻。 安平侯在江晏应下那一刻也当机立断:「云疏,你阿娘故去多年,这院子也没有怎么收整,待为父让人收拾一番…」 「不用。」叶云疏看着江晏,「借陛下的人一用。」 江晏莞尔:「好。」话音落从外面进来十多个羽林卫,「你们听云疏的命令。」 「是。」 叶云疏眼尾一扬,「屋子里脏东西多,劳烦各位大人帮我收拾丢出去。」 「是。」羽林卫拱手。 「等等。」叶云疏又叫住他们,悠悠然从袖中拿出一册摺子,「这是我母亲当年的嫁妆,不知道摆在这院子何处,就辛苦大人帮忙清点一番,其余的就一把火烧了,脏。」 「是。」羽林卫本就直属帝王管辖,平日皇帝下令抄谁的家都是他们负责,对于这些简直手到擒来。 不一会屋子里就传来乒桌球乓的声音,赵月娇几欲昏厥,她的宝贝啊! 因为叶云疏提前说过,羽林卫搬东西的时候特别注意,凡是册子上的东西都轻脚轻手放在院子里,至于其他的就一股脑的乱扔。 「公子,我来点火。」梧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火摺子,看着院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跃跃欲试。 「去吧。」 「侯爷。」赵月娇受不住了,那些都是她花钱置办的。 安平侯也觉得叶云疏此举太过,而且他还有另一重担心,如此仗着宠爱为非作歹,若是惹了陛下,岂不是还要连累自己:「云疏。」 「喜欢吗?」江晏的话将安平侯的话堵死。 叶云疏点点头:「还不错,就是还差点艾草和松柏熏熏,我怕里面的脏东西有味。」 赵月娇顿时气得直翻白眼,这小畜生是在骂自己脏吗? 「是该熏的。」江晏忍笑,「榆公公,去寻些艾草松柏来。」 「是。」榆公公笑眯眯应下。 「对了。」叶云疏好像想起什么,叶昊和赵月娇俱是后背发凉,这孽障又要做什么妖? 就听叶云疏道:「我母亲乃是江南富户独女,我父亲又是入赘,我母亲离世,那些遗产理应我这个做儿子的继承。」 叶昊心口一窒,他该在这个孽畜出生时就掐死他。 这边叶昊是如何想法叶云疏不知,只是继续说:「只是那会我年纪小,这些都是父亲打理,如今父亲是不是该交还给我了?」 叶昊险些当场失态,但理智告诉他要忍住,反倒是赵月娇忍不住了,那些铺子和田庄给她进帐了多少钱,她怎么会还回去:「云疏怕是记错了,你阿娘并没有…」 第136页 「陛下,公子。」清理脏东西的羽林卫拿着一个木盒子出来,「臣清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赵月娇眼前一黑,倒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到石桌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是?」 叶云疏就要伸手,梧桐快一步接过,高兴道:「公子,这盒子外面脏,奴才给你打开。」 「啪嗒」一声,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地契,还有一沓十万两的巨额银票,目测有二十来张。 江晏看安平侯时眼底透着杀气,好个叶昊,占了云疏的家产还将其赶到那样落魄的地方,食不果腹,着实该碎尸万段。 「公子,是夫人的名讳。」梧桐让叶云疏看。 西晋律法有言:嫁或入赘不能继承夫家或妻家的财产,只有其子女才能继承。若非要继承须得子女同意或无子女才可。 所以歷来女子成婚或男子入赘,他们家里人都会为其准备一份丰厚嫁妆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在夫家抬得起头,告诉夫家我孩子没用你们家一分钱,你得好好敬着我孩子。自然这嫁妆夫家或妻家也是没有权利去用的,若是动用了走出去也会被人戳着嵴梁骨骂。 自然,安平侯入赘的时候家里也给他准备了嫁妆,只是那点钱和妻家相比堪称九牛一毛。不过也幸好有律法在,这么多年安平侯纵使权利滔天也没有将叶云疏母亲的名讳抹去。 看着叶云疏将那厚厚的地契和银票收走,安平侯眼睛红的滴血,都怪自己心软,他该早弄死这个孽障的,只要弄死他,这些东西才名正言顺属于自己。 「对了,父亲。」叶云疏手里拿的地契和银票快握不住,「我记得我母亲还有些东西放在库房,如今我长大了,又要嫁人,可否将钥匙给我,我也好早早清点,心头才有数。」 这简直是剐安平侯的心尖尖,安平侯嘴唇不停颤抖:「云疏。」咽了咽唾沫,「你母亲库房那些东西,在你母亲生病的时候都拿去卖了换药钱去了。」 「是吗?」 「是啊。」安平侯颤颤巍巍地说是。 「可这上面不是那么写的。」就见梧桐从怀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帐册来,叶云疏拿过开始翻看起来,「我阿娘当初治病可没有动用库房里的东西。」 这东西原来在这里。安平侯瞪大眼睛,他找了好久,没想到这两个混帐藏的那么好。 梧桐眉飞色舞,这帐册可是夫人偷偷给自己的,他藏的可好了。 江晏看看天色不耐,要到饭点了,云疏本就瘦,他得赶在大婚前好生养养,届时抱在怀里才舒服:「既然如此,侯爷就快把钥匙交出来。」 安平侯全身发抖,拼着最后一丝顽强:「夕儿当初拿了不少布置侯府。」 「那就照着单子清点,搬回库房便是。」江晏说道。 安平侯张张嘴,叶云疏上前一步,伸出手:「父亲给我吧,一把钥匙我还是拿得住。」 「不行。」赵月娇大声喝止,这些年库房里的东西已经被她用的差不多,怎么能让他去开库房。 叶昊也知道库房里的东西去了哪,他在官场上全靠那库房里的东西打点。还有就是他迎娶赵月娇时作了聘礼,以及平日人际往来,只能硬着头皮说:「侯府人多,有时候难免周转不过来,就,就…」 「侯爷可是吃的好,用的好。」江晏的话冷的让人直哆嗦,「不过也够丢人的。」 安平侯脸红。 叶云疏垂下眸子看着衣袖的纹路:「那也简单,我先去清点,差了什么父亲补上就是。」 「什么?」安平侯不敢置信。 叶云疏又道:「若是补不上,父亲就写借据或者找人去借。」一合帐册,「陛下,届时还要向你借几个人,挨个清点库房和比对缺少了的价钱,可不能让我父亲吃亏,多还那一分钱。」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江晏被叶云疏逗的心情大好,「行,让榆公公亲自盯着,他以前管着太子府,算数极好。」 「你。」安平侯身子一晃,竟这么昏了过去。 只是安平侯没想到,他晕是晕了,榆公公却是个较真的人,加上他在宫里经营多年,眼神是一等一的好,竟直接上前从安平侯脖子上露出的一根绳子上发现端倪,「侯爷身体不适,这钥匙就老奴亲自来取。」 感觉到绳子扯不动,榆公公视线扫过安平侯按在胸前的手一使劲,生生把绳子扯断疼得叶昊额头青筋直跳,「陛下,公子,这应是库房钥匙了。」 「嗯,那你就带着人去清点吧。」江晏道。 「公子我也去,你就先去歇息吧。」梧桐眼睛亮晶晶的。 叶云疏嘴角一勾,看着安平侯和赵月娇她们面无血色的脸:「好啊!」 -------------------- 云疏支棱起来了,沖! 第六十七章 那边,叶老夫人本就头疼,听下人来说圣旨到了,急急洗漱穿戴好到门口又是跪又是磕头,这头就愈发的疼了。好不容易回到屋子躺下休息就听到外面乒桌球乓的声音:「外面在闹腾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这就去看看。」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外面的小婢女惊慌失措地边喊边跑。 叶老夫人顿时沉了脸色:「老身好得很,这小妮子咋咋唿唿回头叫人发卖了去。」 伺候的婆子掩下眼底的晦涩:「是。」 第137页 叶老夫人继续揉着眉心:「自从那个孽障回来家里就没有一天安生。」 「老夫人。」小婢女跑进来,脸上还挂着惊慌,「出…」 「堵了嘴,关柴房去。」叶老夫人动动手指,随着她的话落,立在屋子里面的几个健硕的婆子就把人按倒,捂嘴的捂嘴,拿绳子的拿绳子。 「罢了,那孽障。」叶老夫人闭着眼,「他攀上高枝了,看在那位的面上去我那箱笼里拿块玉佩送过去。」 「是」 「不好了!」这时外面又有人喊起来,叶老夫人一拍桌子刚想给院子里这些不懂事的下人立立规矩就听到嘭的一声,接着便是凌乱的脚步进来。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紫檀雕福禄寿三折屏是夫人的,还有这个青花手绘花口瓶,青白釉刻花梅瓶,还有这个…」 「你们好大的胆子…」婆子冲出去大声喝道,可在看到羽林卫的瞬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时脑中浮现出难道侯府被皇帝降罪,抄家了? 「月嬷嬷。」 叶老夫人站起来,她倒要看看是谁那么胆子大,不过还没有等她走两步,梧桐就撞开月嬷嬷闯了进来:「还请大人派两个人进来,这里间还有好多东西。」 「你们?」叶老夫人瞪大眼睛,「好个叶云疏,他是要造反吗?」 「造反?」梧桐冷笑,「我家公子只是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话音落,两名羽林卫抬着一个大箱子,手里拿着一张单子看过后就环视四周,见到和名单上一样的东西就动手装箱。 「你们住手,住手!」叶老夫人这会不仅头疼心更疼,这些都是她的宝贝,「你们放下,还给我!」甩开婆子的手冲上去抢,只是她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哪里是羽林卫的对手,没一会叶老夫人的箱笼,妆奁空了大半,剩下的只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看着屋中的狼藉,叶老夫人捂着胸口:「谁给你们胆子的?来人啊,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我儿子是安平侯,我要你们死!」 「哟呵!安平侯好大的官威!」领头的羽林卫冷着脸道。 「我儿…」叶老夫人双目一瞪,等时后退两步刚才她说了什么? 「老夫人。」伺候的婆子紧张的扶住人,「快叫大夫。」 梧桐翻了个白眼,可真能装,转而对几个羽林卫道:「大哥,东西收的差不多了,我们几下收拾好请你们上夜明楼吃酒去。」 「那敢情好,夜明楼的东西我们那点俸禄可吃不起。」 梧桐从来没有那么抬头挺胸过,拍拍胸口:「大人今日辛苦,我家公子吩咐了,各位大人想吃什么点什么,权当是感谢了。」 「哈哈,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羽林卫也是爽朗的回应,要知道他们可是在陛下眼里过了路的,况且也是给未来皇后办事,他们自然要尽心些,当然上面的人大方他们自然喜不自胜。 从叶老夫人屋子里搜罗出来出来的屏风,花瓶,古画,摆件在院中堆了一大堆,羽林卫七八个人足足跑了五次才终于搬完。 「哎呀,我想起个事。」梧桐前脚走出叶老夫人的院子后脚就惊唿起来,「大人且等等,还有一样东西。」 就见梧桐跑进去,屋子里婆子丫鬟还围在叶老夫人身边,扇扇子的扇扇子递水的递水,梧桐就那么过去挤开她们,拿起叶老夫人的手将她手上戴的玉镯子撸了下来:「这是我家夫人的,老夫人该物归原主了。」 「你!」才缓过来的叶老夫人又晕了过去。 …… …… 「谢谢你。」马车上叶云疏给江晏倒了一杯茶送到手边。 江晏不接,反而伸出手捏住叶云疏下巴:「我可是帮了你好大的忙,就一杯茶就打发了?」 叶云疏手指微动,道:「请你吃饭?」 江晏轻笑道:「若不是我帮你,你全身上下拿得出五十两银子吗?」 好像刚刚拿得出。叶云疏这样想着,一张脸就在眼前放大,这次江晏没有一碰即分而是扶住叶云疏的后脑勺好生尝了番味道,才低声道:「这样谢才更有诚心。」 叶云疏忙的别回头,抿住嘴,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好似江晏察觉到叶云疏的反应,手顺着过去握住,「你答应嫁给我,就不准反悔。」 「还有就是。」贴近叶云疏的耳朵,「我亲你的时候你耳朵红了。」 叶云疏顿时像被烫到一般推开江晏,双手捂住耳朵:「我没有。」 「哈哈哈。」江晏笑的前仰后合,「云疏,你的身体比你嘴巴更诚实。」 「停车。」叶云疏眼睛酸胀的厉害,可江晏没发话,驾车的车夫也不敢停。 江晏见把人惹急了,过去揽住叶云疏的肩膀:「好了,不逗你了,先前请我吃饭的话可还算数?」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江晏勾起嘴角,脸上的笑意不减。 京城里面的消息向来传的快,叶云疏和江晏前脚到夜明楼,后脚关于安平侯入赘还企图占亡妻家产不惜将亲子送走的消息就铺天盖地的散入京城每一个角落。 「你做的?」叶云疏听到楼下的议论问道。 江晏目光扫过叶云疏比平日红润的嘴唇,点头:「是我,不过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热闹。」 叶云疏低下头,他自然知道江晏的意思,自己虽是男子可那个让人抢破头的位置是落在自己头上,不管自己与安平侯府关系如何,只要能往自己身上扯那就是极好的。 第138页 果然,在叶云疏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听楼下有人说到了克星的字眼。 江晏给榆公公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出去,江晏才给叶云疏夹了个丸子,道:「我命硬,我不嫌弃你。」 叶云疏知道这人是在安慰自己,只是语气一贯的欠揍:「不用。」 江晏不可置否,继续往叶云疏碗里夹菜。 「我听说安平侯入赘的那家人可是有钱人,这给儿子安个污名,赶出去那就可坐万贯拥家产,安平侯可是好算计。」 「就是,那影壁要真是相剋,不得早塌,偏偏等到叶家大公子母亲死了才塌?」 「就是!」 「这爹当得可真是心狠,一个小孩子能吃多少,多的还不是他的,啧啧。」 叶云疏听得出其中一个引话的就是羽林卫的人,看了一眼江晏,后者灵敏的察觉,点点自己的侧脸,「感动?想谢我的话,这里。」 叶云疏抬手一筷子把丸子插个对穿,江晏收起笑,他好像把这包子惯坏了。 江晏刚刚登基,加上又是宫乱那一乱摊子还没有收拾好,能陪叶云疏耽搁那么久已经是用了心思的:「如今你倒是不用选住哪个宫了,坤宁宫我已经让他们开始翻修,等你住进来若是有不满意的再修缮。」 叶云疏眸光一闪,他并不想听江晏说这些,虽然知道从古至今男男成婚不算稀罕事。但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偏偏江晏不打算跳过这个话题:「明日早朝后我就让礼部开始着手准备,我很想你早些呆在我身边。」 叶云疏不语,江晏也不生气,目光瞧着他通红的耳尖心情甚是愉悦。 是夜。 白日的时候江晏问过叶云疏要不要搬出来,他在京城有几座院子都可以住,叶云疏拒绝了,他想看看这安平侯府一家人想吃了自己又碍于什么不敢,反而还要低声下气的样子。 「公子。」梧桐敲了敲门,伸了头进来,「安平侯来了。」 叶云疏合上书,「嗯。」 安平侯看着眼前的儿子,透过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在江南的春日踏马行歌,引得一众男儿倾心。安平侯承认自己是爱过的,可再爱又如何比得上滔天的权势。所以夕儿,不要怪我,要怪就怪时势弄人。 「云疏,闹够了吗?」 叶云疏看着眼前这个人,眼前这个所谓的父亲,耳边又想起江晏说的话,手紧握的发白。 「陛下封你为后又如何?你总归是个男子,如今倚靠的是陛下的宠爱,但时间一长你还是要靠家里。」安平侯顿了顿,语气又软和了些:「你弟弟云修虽小你几岁,可也是个好苗子,你好生扶持他日后定会成为你的助力。」 「助力?我需要什么助力?」叶云疏挑眉,「我一不恋权二无子嗣要去抢那皇位,我要什么助力?还劳烦侯爷给我说说?还有就叶云修那样子也是好苗子?你莫污了好苗子的名声。」 安平侯没想到叶云疏会如此油盐不进,气得手指直发抖:「你别以为陛下给你几分宠爱就无法无天,小心哪天失了宠,我叶家是绝不会给你收尸!」 「没人收尸那是以后的事,要不着侯爷费心。」 「你!」 梧桐蹲在门口看着安平侯气沖沖离开,赶紧过去关上门,回到屋内:「公子,你喝口水消消气。」 「我有何气?」叶云疏继续在屋里转悠,这是母亲曾经住过的屋子,只是经过这些年好像已经变了好多样子,「明日我们挨着去铺子上看看,既然拿了回来,那些人也要好好过过目。」 梧桐点头,又有些头疼的抓抓头髮,那些生意经他不懂,得好好翻翻书,才能帮公子忙。 翌日。 朝堂上自然吵作一团,有认为男男成婚有伤天合坚决反对,求江晏收回圣旨的,有认为这是先皇圣旨不可违抗的,也有人认为男男成婚也不稀奇,只是那皇后之位着实过了的。 江晏坐在龙椅之上,无聊的听着他们吵,手里看着底下人送来消息,在云疏面前说朕坏话,若真是惹得云疏反悔,朕才要你无人收尸。 「吵够了吗?」江晏心情不虞,「你们心里那点小算盘朕还不知?这亲事是朕当日亲自向父皇求的,也是父皇亲自拟的,绝无收回更改之意。」 「若是你们还有意见,可去寻父皇商议,让他来和朕说。」 顿时底下鸦雀无声,去找先皇商议,他们还没有活够。 「既然都不去,那这件事就休的再提。」 「是。」 散朝后,安平侯自然再度成为众人恭维的对象,只是那些民间传言早就沸沸扬扬,加上昨日叶云疏的态度,安平侯脸上的笑越发僵硬。 -------------------- 第六十八章 这日,叶云疏正挨个在铺子上查看,发觉这些年铺子掌事的人已经换成了安平侯府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赵月娇的人。自己虽拿着地契却也奈何不了他们。 但好在江晏送来的消息及时,知道母亲手下的那些老人虽被打压,但都还在,这也让叶云疏松了口气。 「公子,我们现在就去请他们吗?」 「嗯。」叶云疏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他们都是母亲一手带起来的人,比这些人可靠多了。」 「大公子,大公子。」就在叶云疏要走的时候一个小厮从远处跑过来,「宫里来人了。」 第139页 这个时候宫里来的人是为何不言而喻,叶云疏只好将手中的事先放下,先回安平侯府。 安平侯府。 花厅首座上坐着一个身穿暗紫蟒袍,一头白髮用鎏金龙纹发冠束起的老人。 「云疏这孩子,一大早就出去了,我这当爹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安平侯恭敬地道。 老人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道:「无碍,年轻人是该到处走走的。」 「是。」安平侯的腰弯了弯。 候在门口的小厮看见叶云疏的身影,连忙往里跑,「侯爷,大公子回来了。」 安平侯暗自吐出一口气,朝上座的老人行了个礼:「王爷…」 「本王听见了。」老人站起来,身边的老僕欲上前搀扶被拦住,「本王身体好得很,不用扶。」说罢步子生风往外走去,完全看不出其是白髮暮霭的老人。 「这就是云疏小子吧。」目光落在往里走的叶云疏身上,点点头,是个端正的孩子,难得晏儿喜欢。 「云疏。」安平侯虽不喜叶云疏不识时务,可表面功夫他还是要做的,至少表面他要叫人抓不到错,且还要叫世人知道自己才是叶云疏的父亲。 若是有朝一日叶云疏敢和自己划清界限定要他受世人戳嵴梁骨,「这是先皇亲封的异姓王,平西王,也是当今陛下的外祖父。」 平西王,叶云疏听到村里来说书的说书先生说过,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大将军。也是那时起便一直想亲眼看看,没有想到有一天真的见到了,上前一步:「拜见王爷。」 「快请起。」平西王上前扶起叶云疏,「今日我来是为公事也是为私事。」 听到这话,在场人也大概猜到了是什么。 果然就听平西王说:「我是替我那外孙,也是当今陛下提亲的。」说完,候在旁边的榆公公手捧着一个紫檀木做的盒子过来。 打开里面放着一支金镶白玉绞丝云纹手镯,看着这个玉镯平西王眼底划过一丝怀念:「这是先皇后给未来儿媳打的玉镯,本来是该她亲手给你的,如今由我这个父亲交给你。」 叶云疏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按照西晋习俗,提亲的人携男方的信物到女家提亲,若是女方家里收下信物则表示这亲事女方家里同意了。与此同时也应回一样信物表示对男方家的看重。 收下信物,叶云疏不禁头疼,这习俗他也见过。只是他想着自己同江晏事情特殊,没想到… 思索了半天,好像身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刚想着要不要学文人雅士那般剪下一截青丝聊表心意,安平侯就站了出来。 安平侯虽然很肉疼叶云疏将林夕儿带来的东西全部搬走,可眼下也由不得继续肉疼,这可是他扳回一局的好时候。 向平西王道了一声稍等就回了主院,没一会拿着一个盒子回来:「这是我与云疏母亲定情的信物,如今云疏定亲我便将我这一份转交给陛下,另外一块玉佩想必在云疏那里。」 说罢,打开盒子,叶云疏一看眼睛微微睁大,这? 梧桐也瞪圆了眼睛,这不是? 平西王点点头,伸手接过,想到自家外孙来寻自己的架势,遂道:「既然如此,我便去向陛下交差了。」 「臣送王爷。」 「侯爷客气了。对了云疏,下月是我家老婆子的生辰,你无事也过来坐坐。」 「是。」叶云疏回礼道。 回到院子,梧桐再也忍不住:「公子,那不是我们当掉的那块玉佩吗?」 叶云疏点点头,难道当初买走玉佩的人是安平侯,可也不对,他明明说是和母亲的定情信物而且还有一块玉佩在自己这里?皱起眉,难道是自己忘了什么? 「而且既然是夫人当初的定情信物怎么会跑他身上去?」梧桐说完立马捂住嘴巴,「这…」 「你想多了。」叶云疏瞪他一眼,敛眉沉思片刻,「直接问他。」 紫极宫。 平西王后脚还未跨进门槛,江晏就放下笔迎了上来,「祖父,辛苦了,快请喝茶。」 「你这小子,你的意思我还不懂。」说完就拿出木盒子,「这是安平侯准备的,说是当年他们的定情信物,转给你们。」说着,平西王啐了一声,「就安平侯那摊子事,这东西也着实寓意差了些。」 「祖父怎么也信这个?」 「哼,你打开瞧瞧吧。水色看起来还不错。」 江晏打开,愣住,然后问道:「祖父,这真是安平侯?」不是叶云疏哪里找人仿的。心里怀疑。 「是啊。」平西王横了一眼江晏,「你外祖父还不至于老煳涂,安平侯说了这个是他的那块,还有一块应该是亲家母给云疏了吧。」 「当年那个人是他。」江晏低语,嘴角咧出笑意,「祖父,失陪一下,我去寻他。」 「诶,你去哪?不陪我练练?」 「回头再陪祖父。」 忘掉一段记忆叶云疏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定了主意后就立马决定进宫去问问江晏,谁知道刚刚踏出安平侯府大门,一匹枣红色的马就停在面前。 抬头,是江晏带着笑意伸出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叶云疏心里疑惑,但还是依言伸出手,下一瞬就被拉上马,坐在江晏身前。 「公子。」 「你先回去,我等会回来。」 第140页 这会正是大中午,街道上人清净,江晏便一路未歇的带着叶云疏出了城。 「你要带我去哪?」 「很快,你坐稳了。」 就在叶云疏觉得全身骨头都要颠碎的时候,江晏终于停下,「到了。」 「这里是?」 「护国寺,当年就是在这里你把玉佩给我的。」 「我给你?」叶云疏脑海里乱成一团,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带你去那里看看,说不定你就想起来了。」江晏抱着叶云疏下了马,「这时候护国寺风景正好,刚好我们就走着上去。」 「咕……」一串声音响起。 叶云疏摸摸肚子,江晏一阵懊恼,又想到什么,笑着说:「护国寺斋饭不错,你还能坚持住吗?」 叶云疏点点头,往日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又不是没有,他早就习惯了。 「那行,我们先去护国寺再去我们要去的地方。」 江晏登基的时候护国寺自然派了人去观礼,听到寺里小僧说皇帝来了,护国寺的主持连忙放下手中的事物赶来,「陛下。」 「打扰皇叔了。」江晏行了个佛礼。 主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老衲早就是出家人,前尘往事早就化为飞灰。」 「是,今日冒昧过来,不知道寺里还有没有斋饭?」 主持颔首:「有的,陛下请。」 「主持给我们指个方向就好,我们自己去,不用惊动他人。」 主持明了江晏这是微服出宫,余光看了一眼叶云疏,心里有了猜测:「往前直走便到了。」 「多谢」 …… …… 用过饭,江晏没有多留就带着叶云疏往后山走去。 「就在前面。」 江晏伸手挡开碍事的树枝,叶云疏跟在后面看着他,这里如此偏僻,自己怎么会来这里? 「到了。」江晏指着一个山石夹缝道,「小心些,下去的路不好走。」伸手扶住叶云疏,「我无事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 来到夹缝前,叶云疏抬头看着周围树木和天上的云光,脑海中依稀想起一些画面,只是时间太过久远,回忆起来依旧是一片模煳。 「你想不起来也正常,那会你才四岁。」江晏握着叶云疏的手不松,「我母亲出生将门,我外祖父手掌五十万大军,我父皇因此就下旨要我母亲入宫为后,表面上看起来是恩宠,实际上都知道是牵制我外祖父的一个手段罢了。」 「后来我母亲有了我,后宫对于我母后来说无异于是牢笼,所以经常藉口来护国寺为国祈福,实为散心。」 「那次我跟着母后一道来了护国寺,我母亲去了后山打猎,将我安置在主持那里。我一觉睡醒没看到母后就偷偷熘了出去,先前听母后说要到后山给我打好吃的,我就摸索着来了后山,然后遇到了你。」 「我?」 「嗯。」江晏回忆起便想笑,那个时候的他早就被封为太子,每日学的都是如何为君,加上父皇对于外祖父的忌惮更是转为一种对自己的严厉,所以对于他来说能跟着母后出来实在是一种释放自己的机会。 叶云疏幼时玉雪可爱,小江晏一看就生了逗弄的心思,谁知道一个尺度没拿稳就把人惹哭了。这惹哭了小江晏就想着怎么把人闹笑,遂提议带小叶云疏去摘花花。 「那我就跟着你去了?」叶云疏有些质疑,他小时候那么容易被骗? 「是啊!你小时候可好骗了。我说去摘花你就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去摘花,我们越走越远,摘的花越来越多,你拿不下了就催促我赶紧回去。那会我刚好看到一朵白色半开的花,我觉得那花和你一样可爱,所以就去摘了,谁知道脚下的石头松软,我一个没站稳就摔了下去,好在及时抓住旁边的树根没摔下来,结果 你看我有危险竟然要过来救我,我让你去找人,你没去,你拖着一根树藤过来要拉我起来,只是那树藤受不住不仅没把我拉起来还连带着把你拉了下去。」 叶云疏闭上眼,他好像有了些记忆:「我们就摔这里来了吗?」 「嗯。」江晏走近叶云疏,抬手轻轻理了一下叶云疏的头髮,看见叶云疏头上被髮际遮掩的一道伤痕,心头一片柔软:「我们摔下来,好在那会这里有不少杂草接住了我们,我们都没事。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叶云疏歪了歪头。 「没想到我们刚刚站起来,上面就落下一块石头,你推了我一下,那石头就落在你头上。」 「啊。」叶云疏下意识摸了摸脑袋,他髮际那里确实有个伤痕。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弄的,阿娘说是自己磕的,原来是这样吗? 「云疏,原来你很早以前就救了我。」 叶云疏弯了弯嘴角:「那你打算怎么还?」 江晏如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叶云疏额头,「救命之恩,自然要涌泉相报,云疏你说说想我怎么还?」 「我没有想好。」先是爬了长长的山路到护国寺,后又走到这里,叶云疏坐下捶捶腿,「不过说起来我救了你那么多次,我可不可以提个要求?」 「你说。」 「你能不能老是欺负我。」 江晏好似受了天大的冤枉:「我何时欺负过你?」 「你经常骂我,吓我,还有就是…」抿了抿嘴,吐出几个另人难为情的字眼,「亲我。」 第141页 「好啊。」 「不是!」叶云疏捂住嘴,「不是让你亲我,是让你别亲我。」 江晏抱起手:「你是我未婚妻,我如何不能亲你?」 「我何时是你未婚妻了?」 江晏轻笑,手里拿出一块玉佩:「我们交换了信物,回头我把另一块玉佩给你,那玉镯你也戴上。」 「玉佩?」叶云疏抓住字眼,「是你?」 遭了,江晏暗道不好,连忙解释道,「当初我也不知道,那玉佩对我很重要所以我就让未玄去买了,而且那会也想逗逗你,就没说。」 叶云疏一想到自己为了赎回那玉佩,还有被眼前这人威胁就气不打一处来。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就扔过去,江晏也不躲,额头生生被砸了个红印出来。 「你。」眼见那红印鼓起,叶云疏慌了神,「你怎么不躲?」 「我躲怕你会更生气。」 「可也不能硬扛着。」叶云疏上前,踮起脚仔细看了下那红印,「疼不疼?」 「你若心疼,我便不疼。」 叶云疏白了他一眼,「那你就疼着吧。」 「云疏。」江晏一把抓住叶云疏的手强行按在自己额上的红印处,「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见过。」 叶云疏心头突然奇怪的跳动起来,忙的收回手藏在身后,「你,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怎么不来找我?」 是啊。若是自己早早来找云疏,是不是云疏就不会吃那么多年的苦? 「抱歉,当时你受了伤,我着急就让你留在原地我去找救兵,等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本来我要寻母后帮忙找的时候,边关传来消息,外祖父身边出了奸细,被匈奴人破了城。也因此母后被父皇打入冷宫,我本也要被废除太子之位,是皇叔出面保下我。后来我就被软禁在东宫,等东宫宫门打开的时候又发生了许多事情。 等到我在有时间去找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云疏,抱歉,我不是故意不来找你的。」 叶云疏别过头,到京城这些日子他也听了些传言,知道江晏那时候也过的不易:「你道歉做什么?我又不曾怪过你。」 江晏弯了弯眉:「不怪我就好。云疏。」 「嗯。」 「原来我们的缘分那么早就开始了,而且那么早你就给了我信物。」 叶云疏脸一烫:「你在胡说什么?好了,该回去了。」 「不走。」江晏拉住叶云疏的衣袖,「那会我要给你摘一朵白色的花,没摘给你,今天给你补上。」 -------------------- 怎么还?当然是→_→ 第六十九章 山间雨声淅沥,两人坐在山洞里,叶云疏往火堆里添了一把火又翻了翻火里的山薯,不语。 江晏摸摸鼻子,他也没想到自己一头热的去摘白花,谁知道这春日里什么颜色的花都有就是没有白花,「抱歉。」 「你道歉做什么?山薯熟了,可以吃了。」叶云疏用棍子挑出一块小山薯,「这个烤着很香。」 「好。」江晏伸手拿起又被烫的丢开,叶云疏眼角一弯,江晏也跟着笑,「太烫了,我手指都烫伤了,云疏给我吹吹。」 叶云疏翻了个白眼,挑了个山薯出来转了个方向背对江晏。 江晏好笑的摇摇头,这包子的脾气是越来越大。 吃过山薯,外面的雨越发的大。叶云疏站在洞口看着外面暗沉沉的天色,眉间多了丝忧色。 「再想什么?」江晏走出来。 叶云疏看着他道:「我们今晚得回去,不然你明日的早朝怎么办?」 听到叶云疏这样说,江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云疏是在关心我吗?」后者转身就回了山洞,明显不想理他,江晏连忙追上去,「你放心,明日休沐,不上朝。」 叶云疏不语,回到火堆边,寻了个好位置就闭眼睡了。 江晏今日脸上的笑就没有下去过,见叶云疏闭眼睡过去,支起下巴用目光仔细的描摹叶云疏的眉眼。此生老天爷待他不薄,两次将自己最重要的人送到身边,上一次弄丢了那么多年,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把他弄丢了。 次日清晨。 山间的鸟欢快叫着,雨后林间溪水潺潺,叶云疏是被一股香味唤醒,睁开眼江晏正在烤着什么。 「你醒了?」 「嗯,你这是?」 江晏扬了扬,「半夜有只野兔子跑进山洞,我就…」说完才发应过来叶云疏不喜欢杀生:「你放心,我让它死的很痛快。」 叶云疏怔愣了片刻,道:「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我只是…」 「我知道,你见不得伤害它们的过程,以后我都不当着你的面动手。」 叶云疏:……,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快吃,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 虽江晏说今日休沐不用担心,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加上新帝登基好多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于是吃完后叶云疏便催着他赶紧寻出去的路。 「不着急,你先跟我去个地方。」 江晏要带叶云疏去的地方离山洞并不远,只是拐个小弯的距离,一抬头就能看见山洞,「你看,今早我来洗兔子的时候发现的。」 叶云疏顺着江晏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丛盛开的白花。 「我看见的时候本来想去摘的,可是我觉得太远了,我怕回来你就不见了,所以带你来摘。」 第142页 叶云疏唇角动了动:「挺好看的。」 「你站在这里别走,我去摘。」 「不用,就让它在这里,我看看就好。」 江晏捏捏叶云疏脸上的肉肉,「说好要给你摘的。」转身过去摘了一朵,「你看,只摘了一朵,其他就不摘。」走回来,将花送到叶云疏面前,「云疏,我摘到了。」 叶云疏觉得自己不会收的,可等反应过来花已经在自己手上了,白色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花印在眼底也印出一点笑,「回去吧。」 「好。」 …… …… 叶云疏一夜未归,安平侯也没有什么担心,只是在江晏和叶云疏一道回来的时候热情地出来迎接:「陛下。」 江晏看着安平侯,若不是他拿出玉佩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那人就是云疏,因此对安平侯也难得有了好脸色:「不用了,朕还有事。侯爷若有事就去忙,我和云疏还有几句话要说。」 这是嫌弃自己碍事了。安平侯连忙行了个礼飞快离开。 江晏才走近叶云疏,看着他手上的那一支白花,道:「过两日等我忙完了,我带你出去走走,春日京城附近有许多好玩的地方。」 「不用,我还有其他的事。」 「我知道你怕耽误我的事,不要紧。我先走了,不用送。」 叶云疏张张嘴,他真的有事要做。 自从江晏知道那人就是叶云疏后,每日都会差人从宫里送来东西,大到珠宝摆件小到一日三餐或闲时零嘴点心,因而京城里又多了些令人艷羡的茶余饭后。 不过旁人是如何议论艷羡叶云疏都不关心,他很忙,白日要去一一拜访那些被赵月娇打压的老伙计,晚上回到侯府还要临时抱佛脚,毕竟他从没有经商的经验,得多看看书学些这方面的知识。 好在江晏心疼叶云疏,从自己的铺子上调了几个能干的掌柜过来,加上那些老伙计都是叶云疏母亲一手带起来的,对这个少主人可谓是尽心尽力。虽是如此等到叶云疏将京城的铺子掌握在手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 「公子。」梧桐捧着一碗银耳羹推门进来,看见坐在书桌后明显瘦了一大圈的叶云疏,心疼的厉害:「刚熬好的,公子喝点。」 「你放旁边,我等会喝。」叶云疏头也不抬,仔细的看着面前的帐册,虽那些铺子自己大多换上了自己的人,可有些还是无法兼顾,他得加把劲才是。 梧桐急得跺脚,突然余光看见一个人走过来,不由得加大嗓门:「公子,再忙你也要吃东西,不吃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不…」 「不吃我就让人关了你的铺子。」江晏推门进来,看见梧桐手上的碗,走过去接过端到叶云疏面前,「听话。」 叶云疏心里权衡了一下,依言放下笔,梧桐在旁边笑的贼熘熘。虽然他不喜欢这个江晏,可是谁叫他能管住公子,自己就姑且给他一点好脸色吧。 说真的,刚才看帐本的时候没感觉,这一端起碗肚子就咕咕直叫。 见叶云疏几口吃完银耳羹,梧桐高兴的拿过碗:「我再去炒两个菜,公子且等等。」 「不用。」江晏发话,「你管你自己,我和云疏一道出去吃。」 「我不出去,我还有事。」叶云疏指指旁边的帐本,他还有好多没有看。 江晏一进来就看见叶云疏眼底的青黑,就知道又是没好好休息:「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被我扛着出去,二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出去。」 叶云疏知道江晏是做的出来那些事的人,只好放下手中的事物:「我选二。」 从护国寺回来没几天,礼部的人就来请了叶云疏的庚帖。再由钦天监一合八字,两人的婚期便定在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眼下已经七月初,离大婚不过月余。 江晏歷来是个有手段的人,登基几个月来朝中之事便步入了正轨。虽说平静水面下还有许多暗潮汹涌,不过也不急,总会浮出水面的。 今日江晏是微服出来的,出行的马车看起来也很朴素,但叶云疏知道里面可比外面奢华许多。 果然,一打开车门,檀木做的矮桌,柜子,脚下踩的毯子,以及顶上挂的那个夜明珠,无一透露着马车的主人是个有钱人。 「你要带我去哪里?」叶云疏靠着软枕就不自主的染上一丝困意,只是心里还警醒着这里是外面,不是自己的屋子不能睡过去。 「你先睡,要些时候才到。」江晏伸手扇了扇风,香炉里升起的白烟幽幽的朝叶云疏那边飘去。 「我不困。」 叶云疏眼皮打架,最后上下眼皮和解,头一歪,江晏连忙上前接住让叶云疏靠在自己的怀里:「还说不困。」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云疏终于睁开眼,夜明珠在马车里发出微微亮光,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自己是睡了多久? 刚想坐直身子,就感觉腰间有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手,这?叶云疏心里有了猜测,慢慢转动头发现自己竟睡在江晏的怀里,见江晏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小心地拿起他的手,谁料刚刚动作,江晏手臂一收将人牢牢锁在怀里:「要做什么?」 「你放手。」 「不放,不说清楚我不放。」 叶云疏也不知这人怎的,婚期未定还有所顾忌。可自从定下婚期手脚是越发的不老实,越来越过分,气急地去扳那只手:「这样我不舒服,你先放手。」 第143页 「不舒服?」江晏挑眉,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将人抱起放在自己腿上,「这样呢?」 「你!」叶云疏瞪大眼睛,虽自己是和江晏有协议在先,婚期也定下了。可这人的动作自己心里还是有道槛,「江晏,啊…」 喋喋不休,江晏听的不爽,他的媳妇他怎么不能抱?于是伸手在叶云疏腰间一揉,后者立马软了声音,果然知道媳妇的软肋才能掌握主权,「你看,你也觉得坐我腿上很舒服是吧?嘶。」 叶云疏气恼,七月天气日趋炎热,衣服也穿的轻薄。刚好便于叶云疏揪住江晏腰间的软肉一拧,疼得他龇牙咧嘴:「云疏,你谋杀亲夫,我错了。」 感觉江晏放开手,叶云疏才饶过江晏腰间那块可怜的肉:「离我远些。」 江晏故作可怜的捂住腰,结果叶云疏看都不看他,只好收起小表情。 「对了,你说要带我去哪里?」叶云疏透过帘子缝隙往外看。 这会已经夕阳西斜,叶云疏记得自己出来的时候才是中午,自己睡了一下午。 「就在前面,明月湖的荷花开了。」见叶云疏拧眉,连忙说:「我是看你这些日子太辛苦了,带你出来散散心。」 「我不累。」叶云疏骨子里是个极认真的人,既然接下了担子,他自当要做的妥帖。 「你啊!」江晏好似忘了刚才被叶云疏拧了腰,伸手摸摸叶云疏的眼角,「有时候睁只眼闭只眼未免不是好事,只要那些人把事给你办好,至于他背后是谁你何必去管。」 「可…」 江晏轻轻按住叶云疏的唇:「天下之人皆为利来,只要你抓住这点,何愁他们不为你尽心尽力。」 「那你了?」说完叶云疏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懊恼的别过头。 江晏嘴角勾起:「我啊,我也是有目的的。」感受到叶云疏眼神的变化,江晏继续道:「我的目的就是你,想把你娶回家暖被窝,这就是我为的利。」 不出意外,江晏的腰又被叶云疏下了狠手,感受到疼痛,江晏想肯定是青了吧。 「陛下,公子,明月湖到了。」 江晏伸手去勾叶云疏的手指被避开也不恼:「去赏荷花吗?」 「大晚上有什么好看的,乌漆麻黑。」 江晏坚持,终于勾住叶云疏手指,道:「听说,明月湖附近的商家会在晚上往荷花丛里点灯,比白日还要漂亮。」 叶云疏眼神一亮,有些别扭的甩开江晏的手:「那就去看看。」 --------------------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大婚,我们的云疏也该支棱起来了。 第七十章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八月十五就要到了。 榆公公天不亮就揣着江晏写的信赶到安平侯府,到的时候安平侯刚刚出门准备上朝。 「榆公公。」 「侯爷。」 安平侯想到这段时间坊间的传闻,就如吞了几只死苍蝇想吐却还得憋着赔笑:「这段时间辛苦公公。」 榆公公脸上随时都挂着笑意:「不辛苦,不辛苦,侯爷才是辛苦。」 安平侯脸一僵,他是歷来爱面子,饶是叶云疏把林夕儿带来的东西都拿走,他也还是打落牙齿和血往里吞,力争将这丑闻捂的严严实实。见榆公公一副大好人的样子,安平侯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故意刺他,只能捏着鼻子没好气的离开。 「干爹,安平侯脸色好生奇怪。」旁边的小太监小声地说。 榆公公还是乐呵呵的:「他脸色自然奇怪,掏了大半身家出来撑场面,换谁脸色也正常不起来。」 叶云疏这几日已经习惯了,每日醒来看见榆公公送来一封信。熟练的打来,里面照例是一大篇肉麻的情话,让梧桐收起来顺带再拿一封自己昨日就写好的信:「有劳榆公公了。」 「应该的,老奴这就回宫向陛下交差了。」榆公公不让叶云疏送,揣着信步子迈的飞快。 「公子,这一箱子信到时候也带上吗?」梧桐问。 叶云疏看着装了大半箱的信,西晋有习俗,新人成婚前一个月不能见面,若是见了就会不吉利。饶是江晏不信这些,也骂骂咧咧的守了规矩,毕竟他想和叶云疏长长久久而不是眼前光阴。 只是这样就辛苦了榆公公,每日江晏起床第一件事不是收拾准备早朝而是研磨铺纸。写上一篇洋洋洒洒的情话并要求叶云疏也要写,不然就威胁跳过大婚直接抬人进宫。 自然叶云疏也知道江晏只是口头劲,但也不知道怎的还是如约写了,只当是练字,「带上吧。」 次日。 夏日刺眼的光穿过窗户和纱幔直直落在叶云疏脸上,抬手遮住光才反应过来,原来天亮了。 只是今日怎么没有信送来? 「公子。」梧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怎么了?」 「宫里差人送聘礼来了。」 微微晃神,叶云疏才趿拉着鞋子打开门,是了,今日是宫里送聘礼来的日子。 今日安平侯府外那条街道羽林卫早早的就来清了场,饶是如此赶来围观的百姓也是人挤人,交头接耳的声音让空气都沸腾起来。 「快看,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平西王,今日送聘礼过来便是由他全程负责。大概是平西王大半生都在沙场征战身上自带的气势让原本喧闹的街道都安静了下来。 第144页 「一抬,两抬,三抬……一百……三百……哎呀,数忘了,多少抬来着?」 「我也没数清,太多了!」 围观的百姓张大嘴巴,看着从皇宫那边绵延不绝过来的聘礼队伍。 「黄金九万两,白银九万两,东海夜明珠九十九颗,玉如意十六柄……」礼官念的嘴角泛起白泡,想到后面还有一长串,脖子上不禁滑下两滴冷汗。 送聘礼的队伍不停,叶云疏的屋子放不下那么多又滕了隔壁的一个空屋子出来,即使这样也还是堆到了院子里才勉强安置下来。 「九百九十九抬,是九百九十九抬。」数不清,百姓就跑到安平侯府门口竖起耳朵听,等听到礼官报出数的时候在场的人都一默,下一秒又喧闹起来,果然是皇家娶亲,场面之大。 「公子,平西王来了。」梧桐今日负责盯着聘礼的安置,这些常人几辈子都见不到的宝贝他已经麻木的像是看一地的大萝蔔。不过心里也稍稍对江晏的不满小了些,这么多聘礼也算对自家公子的重视了吧。 「王爷。」叶云疏没有出去,只是听外面的动静就知道江晏是下了大手笔。 自己与他不过相处短短时日又是有约定在先,这人… 「云疏太客气了,不是让你私底下叫我外祖父吗?」平西王很是喜欢这个安安静静长得又好看的孩子,关键他还是自己外孙喜欢的人。 叶云疏耳朵忍不住发烫:「我…」 「哈哈,不碍事,知道你脸皮薄,而且我还没有给你改口费哪里能这样占你便宜。」平西王无所谓的摆摆手。 这样一说,叶云疏更不好意思了,脸红的滴血。 见状,平西王笑的更加爽朗:「我是奉陛下的命令来送喜服的。」侧开身让礼官捧着几个盒子上前,「本来那混小子想自个来的,被我拦住了。」说完平西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自然,靠近叶云疏从袖里塞了一封信过去,那混小子,老子的脸都丢干净了。 「公子,请试一试喜服,看哪里还需要改的?」礼官恭敬地说。 「公子,你快去试试。」梧桐眼里跃跃欲试。 平西王也点点头:「是啊,快去试试,不合适再让他们改。」 「不用试,前几天送过来的时候就试过了。」叶云疏内心还有些复杂。 平西王看的出叶云疏的勉强,笑意淡了些:「也是。既然都送到了,本王也就不多留,还得回去向陛下復命。」 「我送王爷。」 送走平西王,梧桐陪着叶云疏回到院子里,梧桐四下看看凑近道:「公子,你是不是不高兴,如果不高兴我们就偷偷跑了,去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 「没有不高兴。」叶云疏眼里的复杂归为平静,「我饿了,去找点吃的过来。」 「好咧!」梧桐没有多想,转身就往小厨房跑去。 是夜。 梧桐拿着扇子在旁边扇着风,叶云疏打开白日平西王塞给自己的信:史书上帝王娶男后有记载,我与礼部商议决定遵循史书将皇后之位改为君后,不知道云疏有没有意见?若是没有我便昭告天下,西晋的皇帝有君后了。 压压嘴角,叶云疏示意梧桐研磨:没有,君后听起来比皇后好听。 「噗嗤!」梧桐捂住嘴,收到叶云疏的眼刀,连忙讨扰:「我也觉得君后比皇后好听。」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宜嫁娶,纳采,祭祀。 「公子,该起了,宫里来人了。」梧桐撩开床帐看见叶云疏睁着眼睛,眼底有些红血丝,「公子,你没睡?」 「睡了一会。」叶云疏揉揉眉心,「让他们进来吧。」 「是。」 叶云疏是男子,故而礼部裁制衣裳时也是按男子样式做的,只是比之平日飘逸繁琐许多。 一层一层衣服穿上,虽每一件都用的是极轻薄的布料,饶是如此叶云疏也觉得身子重了不少,好在宫里的人早有准备在屋里摆上好几个冰盆缓解了夏日的暑热。 「贵人容貌好,不用上妆也好看的紧。」负责梳妆的嬷嬷讨好的说,「只是今日是贵人大喜的日子,还是要讨个好彩头,抹一点红妆。」 叶云疏打量了几眼桌子上一字排开的脂粉,闭上眼睛。 「好了。」嬷嬷恭敬地道。 叶云疏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毛轻描,略施薄粉,唇上淡淡嫣红。只是这是自己第一次涂脂抹粉总归有些别扭。 「公子,你真好看。」梧桐睁大眼睛,他知道他家公子好看,没成想能好看到这种地步,就像天上的仙人,真是便宜了那混蛋。 叶云疏扯了扯嘴角:「要盖盖头吗?」 「不盖不盖。」嬷嬷摇摇头,「按照史书上的记载,不兴这个。」 「嗯。」叶云疏颔首,抬眸看着头上的发冠,虽也是男子样式,但太过华丽,有些重了。 「时辰还早,贵人可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今日在宫里完成大典后还要去宗庙祭祖。」 叶云疏微微点头:「好。」 吉时到。 宫城上九十九座号角响起,承天门三道大门大开,仪仗在前,江晏乘龙凤銮驾从承天门而出沿朱雀大街往安平侯府而去。 「太慢了,未玄。」 「臣在。」 「你带着人跟着来,朕先去。」 未玄睁大眼睛:「陛下这于理不合。」 第145页 「有什么于理不合,今天不是我和云疏大婚?」 「是倒是。」 「那不就行了,说是大婚之日才能见面,朕等到这个时候已经仁至义尽。」说完江晏就骑着马飞快离开。 未玄摇摇头,他体谅自家主子着急娶媳妇,转身朝后面的队伍道:「动作快些。」 「公子。」在等待宫里车架来的时候梧桐凑到叶云疏身边,「我能跟着进宫去伺候吗?」 「你想去就去。」叶云疏闭着眼睛,昨晚没睡好这会倒是有了困意。 「贵人,这可能不妥。」 叶云疏睁开眼,嬷嬷感受到叶云疏的眼神后背一凌,贵人这眼神好生吓人,「我为什么不能去?我是公子的书童。」梧桐不解,兇巴巴的瞪着她。 嬷嬷知道是自己多嘴,连忙跪下解释道:「宫里还有几位先皇的嫔妃,梧桐公子是外男怕是不方便。」 「我又…」梧桐蠕蠕嘴。 「原来是这样。」叶云疏明了,连忙上前将嬷嬷扶起来,「是我们误会嬷嬷了。」 「这可使不得。」嬷嬷哪里敢让叶云疏扶,没法子叶云疏只好给嬷嬷和其余的人塞了个几大红包,累的几人纷纷跪下谢恩。 「这是再做什么?」江晏推门进来。 「拜见陛下。」 「你怎么这会就过来了?」叶云疏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说明这人就是一个人单独来的。 江晏一进来目光落在叶云疏身上便再也移不开,他该早些来的,一想到屋子里的闲杂人等比他早看见叶云疏最美的样子,眼神就冷的吓人:「都出去。」 「是。」 梧桐犹豫了一瞬也跟着出去,一下子屋子里只有叶云疏和江晏两人,叶云疏站起来手脚有些无措:「你盯着我做什么?」 「喜欢。」江晏上前,叶云疏下意识的后退只是他忘了身后就是床榻,一下子就栽倒下去。 就算知道被褥铺的厚实江晏也怕把人给摔疼,一个疾步上前把人拉进怀里,「躲什么?」 「你放手。」 「不放。」江晏反而把人抱进怀里,「你是我的人,我想抱就抱。」 「什么味道?」 「什么?」江晏愣住,云疏这话题转的也太猝不及防了些。 「你身上。」 「哦哦。」江晏反应过来,从胸口拿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我怕你饿,给你带的吃的。」 叶云疏忍不住笑起来又强行忍住:「你…」 「云疏,你刚才是不是笑了?」江晏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自定下婚期后叶云疏一直闷闷不乐,他就一直悬着心,现在终于落了下来,「云疏?」 「我没有。」叶云疏偏过头不看江晏。 江晏呵呵笑着:「吃吗?一大早出炉的,很香。」 「我吃过了。」 「那也再吃点。」几下打开油纸,脸色倏地一变,合上,「我重新给你找点,冷了。」 「没事。」 「云疏。」江晏也没有防备,等反应过来叶云疏已经拿过油纸包,「要不算了?」 开始叶云疏还不解其意,等到打开才发现油纸包里装的点心已经碎成渣渣,江晏眼神飘忽不敢看叶云疏:「刚才看你穿喜服,我太喜欢忘了我还揣了点心,一抱你就全压碎了。」 「这还怪我?」 「不不不!」江晏哪里会这样想:「是我,是我的错。不过也怪你。」 叶云疏挑眉。 「怪你太好看,迷了我的心,嘶…」叶云疏一脚踢过去。 「滚。」 「这就滚,滚你心里去。」 叶云疏气得不行,抄起手边的枕头就要砸过去,江晏抓住他,道:「玉镯了?你怎么没戴?」 「陛下,公子,銮驾来了。」 「云疏,那是我母亲特意给未来儿媳准备的,你看我都把玉佩戴在身上,云疏。」 「戴了。」叶云疏露出左手,「这里。」 江晏失落的小心情一下子雀跃起来,扬扬嘴角:「云疏,我们回家。」 「你干什么。」 将叶云疏打横抱起,江晏得意洋洋:「娶你回家。开门。」 外面候着的宫人连忙打开门看见江晏抱着叶云疏出来,受惊不小:「陛下,还有仪式没完成。」 「朕知道,拜别父母。」江晏应道。 脚下步子不停,一直抱着叶云疏来到大厅,叶云疏看见站在门口的叶昊:「我不拜他。」 「我知道。」江晏一直抱着叶云疏进了大厅才将人放下,「我们拜母亲。」 叶云疏心头一颤,目光往高堂上看去,是一尊灵位:叶氏嫡妻林夕儿之灵位。 「云疏,冒昧请母亲过来你会介意吗?」 叶云疏瞪他一眼,江晏心虚,他这问的确实多余,请都请来了。 「不介意。」叶云疏看着灵位,「过些日子我便接阿娘回家。」 「我和你一道接母亲回家。」 叶云疏微微别过头,不让江晏发现自己眼里的血丝。 「吉时到,新人拜别高堂。」 叶昊在一旁气得全身发抖,想他掏空大半身家就是为了这一刻,结果临了自己被拦在一边,眼睁睁看着当今陛下和那个孽障拜了一个木牌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吉时到,接新人咯。」 门口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未玄和梧桐还有其他江晏的心腹拎起篮子往人群中抛洒喜糖,喜钱。 第146页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君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江晏提前安排在人群中的人带头,接着便是如浪潮一般,叶云疏在銮驾之上听着百姓的唿声,震愕。 江晏抓住叶云疏的手,十指相扣,「万岁千岁差的太远,我想你和我共享万岁。」 叶云疏垂下眸子,看着相握的手,微微用了用力。 载着帝后的龙凤銮驾绕京城九圈,洒下九种喜糖喜果,取意长长久久。最后在百姓的唿声中进入承天门,在金銮殿举行大婚仪式暨封后大典。 「累不累?」接下来便是赶去宗庙祭祖,江晏作为皇帝要做的事物更忙,只能抽空到紫极宫看看叶云疏。 「还好。」天气热,宫人已经提前在銮驾上和金銮殿摆上冰盆,就算这样叶云疏也热得不行。 「我让他们去准备热水,你梳洗后好生歇会。」 叶云疏点点头:「你了?」 这是来自媳妇的关心,江晏身后好似长了一条大尾巴,高兴地摇来摇去:「我皮糙肉厚,不碍事,一会来接你。」趁机偷了个香,转身就跑,完全没了个帝王的威严。 「公子。」梧桐端来一碗冰镇过的绿豆汤放在叶云疏手边。 叶云疏伸手点点他的额头:「笑什么?」 「没有,就是觉得公子很高兴我也就很高兴。」 叶云疏敛了敛神色:「我看起来很高兴吗?」 「嗯,公子从来没有那么高兴,比我们第一次赚钱还要高兴。」梧桐努力地形容。 叶云疏听了抬手给他一个脑瓜崩:「不让你跟着进宫是个明智的决定。」 「公子。」梧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 …… 「公子,快醒醒。」 叶云疏睁开眼,眼里还有些迷煳,梧桐拿着扇子用力扇了几下风,叶云疏终于清醒过来。 想起,自己已经和江晏成婚,现在该去祭祖了。 宗庙在皇宫左侧,叶云疏出来的时候江晏正准备进来接他,见叶云疏一身君后礼服,雍容华贵万千风仪。 上前,看见叶云疏髮际细细密密的汗珠,道:「再坚持一会。」 「我没那么娇气。」 话这么说,等到宗庙一番祭祀下来,叶云疏能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全身骨头也不是自己的了。 「没事吧?让御医过来看看。」 「没事。」叶云疏摇摇头捧起梧桐准备好的薄荷汤一口饮尽。 江晏见此拿起扇子给叶云疏扇着风:「晚上还有宫宴,要不要睡会?」 「不用」叶云疏皱眉,他今天两次被梧桐从睡梦中叫醒,着实不舒服了些,还不如坐着看会书。 「宫宴我们露个面就可以走,到时候我们回宫自个吃饭,清净。」江晏拿过一块西瓜递到叶云疏嘴边。 「嗯。」 答应过后叶云疏就觉得江晏的眼神变得奇怪,抬头,唇齿间的的空气被掠夺干净包括那一小块没来得及咽下的西瓜:「很甜。」 抬起叶云疏下巴,打量着叶云疏上唇不正常的红,江晏喉间干涩的厉害,拥着人的手越发紧:「云疏。」 「陛下。」 「叫我江晏。」 叶云疏直觉不该这样叫,可在江晏摄人的眼神中,轻轻唤了一声。 像一片羽毛,极轻的拂过耳尖,耳廓,耳心,从耳到脚尖,一阵阵收紧,发麻。 叶云疏睁大眼睛,瞳孔颤得厉害:「江,江晏,你…你…」 「乖。」江晏声音哑的厉害。 「陛下,君后」榆公公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江晏瞬间清明过来。 是了,一会还有宫宴,自己再急也不能急这一时半会,就算那些臣子不说,可他们会怎么想云疏? 「抱歉。」 「换衣服去宫宴吧。」叶云疏恍惚着离开床榻,那个地方太危险了。 今日皇帝和君后拜别高堂的时候只拜了君后母亲的灵位,安平侯这个父亲站在边上都没能受这大礼的消息早就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爹,他是一个男人,再得宠也不过几年,等陛下厌了,倦了,我们要他好看。」叶云修从来没有受过这份屈辱,双目红的吓人,那个贱人总有一天,我要他尝尝求死不能,求生不得的折磨。 安平侯闭了闭眼睛睁开:「闭嘴。」 「爹。」 赵月娇连忙捏住叶云修的手,「你看看这里是哪里?是金銮殿,只要他一天没失宠,一天不能口出妄言。」 「爹。」安平侯狠狠瞪他一眼,叶云修才老实下来。 「陛下,君后娘娘驾到。」 「臣参见陛下,君后娘娘。」 「平身。」 「谢陛下,君后。」 江晏扫过在场所有人,目光在安平侯府一家人身上顿了顿,手握住叶云疏,无声道:再等等,我一定替你和你母亲讨回公道。 叶云疏嘴角弯了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江晏的目光循着叶云疏的动作,看见叶云疏唇上的水润,那酒一定很好喝。目光艰难的移开,示意榆公公上前。 榆公公又如何不知主子的心思,笑眯眯地上前招待各大臣吃菜喝酒。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龙椅之上已经空荡荡,至于去了哪里,大家心照不宣。 回到紫极宫,寝殿内已经摆好饭菜,虽仅有三菜一汤却尽显。 第147页 「云疏,我终于把你娶回家了。」 叶云疏嘴角勾起:「陛下就那么高兴?」 「嗯。」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叶云疏碗里,「多吃点,夜太长会饿。」 话中露骨之意叶云疏当做没听到,小口喝了点汤:「陛下就凭着幼时的记忆和在青花村那段时间就让我做了君后,不会后悔吗?不怕我其实并不是表面那样的人?」 江晏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到叶云疏面前一杯给自己:「我怕什么?还有我再说一遍,叫我名字。」 叶云疏垂眸,端起酒杯就要喝被江晏拦住:「这是合卺酒,要这样喝。」手挽住叶云疏的手,「还吃吗?」 「自然,你不是说夜太长吗?」叶云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间带着一丝古怪的笑,看得江晏全身燥.热的厉害。 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将一应洗漱用品准备好宫人就一一退下,不过也没有离的太远以方便随时传唤。 「云疏。」江晏沐浴出来的时候叶云疏正坐在矮榻上看书,走过去一看是经商的那些传记,「别看书了。」 「这书挺好看的,你若是困了…」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手中的书落在地上,江晏抱着叶云疏轻轻放在床榻上:「要看书以后在看,今天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沐浴过后的衣服轻薄又简单,江晏手指一勾,叶云疏衣服上的衣带便解开,大红衣衫衬得一身肌肤如雪,就像江晏见过那刚出笼的包子一般:「云疏。」 欺身压下,「云疏?」肩膀被手抵住,江晏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当叶云疏性子害怕:「乖,不要怕,不会疼。」 「我知道。」叶云疏还是不松手,「我只是想到陛下还欠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江晏心跳的快,也有些不好的念头,自己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云疏该不会不愿意要自己生生忍着,那得多遭罪? 「陛下可记得要还我?」 「自然记得,我不会忘,云疏以后再说好吗?」额头青筋鼓起,饿狼眼瞅着肉骨头不能吃何其折磨。 「那你什么时候还?」 「今晚过了就还。」 叶云疏掩下眼里神色,缓缓道:「不行。」 「云疏。」江晏撑起身子,美色当前云疏偏偏还要这样莫不是考验自己:「好,云疏想要什么?」 叶云疏嘴角一勾,冰肌玉骨红衣半遮,无端多了一丝魅惑,江晏看的乱了唿吸:「陛下。」 「什么?」叶云疏紧紧盯着江晏的眼睛,「我要陛下。」 全身热血往一处涌去,江晏没想到叶云疏要的是这个,声音喃喃:「云疏,你可真是要我的命。」 「你给吗?」 「给。」 「我记得陛下在青花村时可过分了,欺负我,我都是一点一点记在心上的。」 「对不起,我错了,任你打骂好吗?今天时间不早了。以后再说好不好?」说着就握住叶云疏的手想要拿开,谁料并没有如想像中的拿开,奇怪的念头再次涌上:「云疏?」 只听叶云疏低低道:「我便是想不通陛下一直欺负我,我应也欺负回来。」 闻言,江晏哭笑不得:「以后再任你处置好不好?」 「不好,我想现在就欺回来。」 「云疏莫闹。」 「我说真的,我想欺回来。」二人位置一换,江晏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叶云疏,你…」 「你说的。」 「叶云疏!」 …… …… -------------------- 大肥章,我厚道吧!(得意叉腰) 我们的云疏终于推翻前几十章憋屈的人设,翻身把歌唱了。 第七十一章 江晏全身那么疼还是上一次被人偷袭受伤,只是这一次疼的地方过于不可言说,想到昨夜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就气得肝疼,「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牵扯到全身尤其是后腰,像是被刀砍斧噼过,骨头碎了又强行拼成。感觉到有人扶起自己,江晏知道是他,恼怒地推开。只是在江晏眼里他用尽了全力,不过在叶云疏眼里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可言。 「滚开。」热水灌进嘴里,滑进喉间,那股干痒终于缓解,江晏也清醒过来,看到一身燕服的叶云疏:「你藏得可真深。」手无缚鸡之力实际武功比自己还要好,这是江晏不敢信又被强行压制领会到的结果。 「抱歉。」叶云疏站在床边,「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好的很。」坐起来又倒下去,江晏气得将床上的被褥甩地上去,「你出去,滚。」 「我觉得我若是走了你会更生气。」叶云疏捡起被子盖到江晏身上,「我想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 江晏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叶云疏也不急,拿过一边的书开始翻看。 「你会武功?」书页翻了一页,江晏问道。 「嗯。」 「就一个字?」 叶云疏继续翻着书:「我是离开安平侯府开始学武的,师傅说我是天生的武学奇才。」 「我呸!」江晏冷着脸。 叶云疏勾勾嘴角:「还有问题吗?」 「你师傅是谁?」 「游续」 没听过,江晏皱皱眉:「你们怎么认识的?」 叶云疏意料之外的打量着江晏,后者拉过被子挡住自己:「说话!」 第148页 「我母亲帮过他。」叶云疏并不打算瞒江晏,不管是自己与江晏有肌肤之亲还是其他,「我母亲在弥留之际察觉到异常,只不过为时已晚,担心贸然出手会连累到我便通知游续过来,只是…」 「师傅路上出了点意外,赶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世,我也被送往青花村。师傅愧疚就收我为徒一直照顾我长大。」 「那些乡民?」 「坟地偏僻无事不会有人来,加上那会我和梧桐经常进山大半天都不会出来他们没有察觉。」 「所以…」江晏咬牙切齿,「还有没有?」 叶云疏想到师傅当初的叮嘱,斟酌了一下,想来这也不算是假话:「师傅挺有钱的,我实际上过得也很好?」 江晏明了,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大傻子被叶云疏骗的团团转,还以为对方是个任人揉搓的包子,不,也是包子,黑心包子:「朕不想看见你,滚!」 「可榆公公说平西王夫妇已经来了,等着我们去敬茶。」 江晏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祖父眼睛何其毒辣,要是被看出来,自己脸往哪里搁? 「不行。」 「我知道了。」叶云疏点点头,转身出去。 没一会榆公公就来回话,平西王夫妇已经走了。 「你怎么和我祖父说的?」 叶云疏从宫人那里端过一碗清粥,道:「我让榆公公以你的名义说,晚上再去,你要陪我。」 「我呸!」听着这话江晏还觉得叶云疏挺体贴的,可很快就反应过来谁稀罕他体贴,还有就是:「榆公公看见你了?」 叶云疏一耸肩:「这个没法子,不过你放心榆公公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看见。」 江晏觉得自己喉间有股腥甜之意:「滚。」 「饿吗?」叶云疏脾气甚好。 清粥在江晏眼里也是美味,他想梗着脖子说不吃不饿,可肚子传来咕咕的响声他不信叶云疏听不见:「给我。」 「无事,我餵你。」 江晏:……,吃完,装死。 江晏也是习武之人,在床榻上躺了半日,赶在晚饭的时候撑着起来换了衣服和叶云疏一道赶去平西王府。 昨日帝后大婚的热闹还没有淡去,只需撩开帘子就可以看见沿途挂的红绸和喜字,甚至街角和房顶上还落着红色彩纸,风一吹,随风而起舞。 「哼!」江晏重重放下帘子,「叶云疏,待从祖父那里回来我定要治你欺君之罪。」 「陛下大人大量,怎么能和我一般见识?」 江晏哽住,偏过头生闷气去了。 「陛下,君后,平西王府到了。」榆公公在外面小声地说。 江晏眉头一蹙,起身的动作牵扯到伤口,脸色顿时黑了黑。 「陛下,我扶你。」 「不用。」率先走出去,下了马车才停住,叶云疏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江晏脸色臭的不行:「不能让祖父祖母瞧见你我不合,他们会担心。」 「嗯。」叶云疏明了,也懒得去挑破这人要命的脸皮。 下了马车身子一晃,江晏下意识扶住叶云疏,直到身后的疼传到脑海,简直想把人推开,但理智还是让江晏按耐住,压低声音:「你在做什么?」 「你说了?」叶云疏无辜的看着他。 江晏怒:「很好,很好!」死死握住叶云疏的手腕,反正武功好,这点算什么? 榆公公看着主子的互动整个人晕乎乎的,君后他会武功,而且比陛下还要厉害。又想到陛下的性子,默默缩了缩脖子。 「晏儿,云疏来了。」 远远的,平西王府的下人看见江晏就跑进去通报。平西王妃早就盼着今天这对新人过来敬茶,她是个眼皮子浅的,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叶云疏简直是长到她的心尖尖上了。 「云疏。」近了,平西王妃推开搀扶她的下人,「快让我瞧瞧。」 叶云疏示意江晏松手,上前扶住平西王妃:「祖母。」 「哎哟,我的乖乖。」平西王妃笑的合不上嘴,「快走,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都是西北的特色菜。」 「好。」 江晏看着自家祖母亲热的带着叶云疏进去,默了一瞬,然后见到一边孤零零站着的平西王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都是被媳妇抛弃,「祖父。」 是了!叶云疏是自己娶回来的,回头得教教他什么是家法。 「陛下,你叫我祖父要是被那些御史听到怕又会不消停。」平西王不贊同的说。 江晏想到那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言官,不屑的道:「都是朕的长辈哪里分亲疏里外。」 「你啊。」平西王摇摇头,他这外孙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现在你成婚了,该收的脾气要收敛。」 「朕是皇帝,我还要由着谁?」江晏冷哼。 平西王目光在江晏脖颈上顿了顿,道:「这里风大,进去吧。」 歷来新人成婚后第二天都要给家里长辈敬茶,江晏不想去那些皇室宗亲面前受气,转而定下到平西王府来完成这个礼仪。当时礼部尚书一听等时就跪下,只是江晏已经下定决心,谁也勉强不得。 最后礼部尚书想,你都混不吝要娶男妻了,我还管你去哪里敬酒? 「祖母请喝茶。」叶云疏端起茶杯恭恭敬敬的送到平西王妃手边。 今日平西王妃的笑就没有歇下过,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好好好。」拿出准备好的大红包,「你们两个以后可要好好扶持,知道吗?」 第149页 「是。」叶云疏应道,江晏也怕二老会担心,老老实实的应下。 「祖父请喝茶。」敬了平西王妃叶云疏换了个位置端着茶敬平西王。 「嗯。」平西王看叶云疏的眼神有些复杂,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拿出红包,「大婚流程繁琐,你们用过膳就早些回去休息。」 「急什么?留孩子们说说话。」平西王妃膝下就一个女儿,这厢孙儿好不容易过来还是两口子过来,怎么能赶着离开。 说完平西王妃就收到平西王的暗示,立马想通,哈哈笑起来:「是我老煳涂了,你们呀,吃了就赶紧回去。」 江晏如当头挨了一闷棍,偏偏还只能强颜欢笑:「是。」 席间,平西王妃不停地给叶云疏夹菜:「云疏你就是太瘦了,来多吃点,多吃点。」 「好,谢谢祖母。」叶云疏乖乖听话将平西王妃夹的菜吃得干干净净。 「晏儿啊。你可要好好照顾云疏,莫要让他受委屈,不然我跟你没完。」满心欢喜的看着叶云疏吃完自己夹的菜,转过头不忘叮嘱江晏。 江晏捏紧筷子:「祖母放心,孙儿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 平西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吃饭吧。看天色晚些时候有雨,让他们早些回去。」 「我知道,你催什么?」平西王妃嗔他一眼,见丈夫安静下来,又开始给叶云疏夹菜。 从平西王府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风吹的衣袂翻飞,天上墨云滚滚,其间隐约可见电光,俨然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马车里静悄悄的,叶云疏伸手关上窗,江晏一想到回去就要面临那些回忆。气恼的打开窗,风进来在马车小小空间里打转,捲起书页哗哗,「看什么?再看就下去走路。」 叶云疏盯着江晏,一直盯着他心里发毛才道:「陛下就那么生气吗?」 「我不生气,我怎么会生气。」一脚朝矮桌踹过去。 叶云疏垂眸,微微缩了缩膝盖:「陛下不生气就好。」 「滚!你给我滚下去。」江晏瞪着眼睛,「下去。」 「是。」放下书。 「等等。」江晏从头到脚的打量叶云疏,「坐下,让你出去传到祖母耳朵里,朕又要被数落,你就在那里,离我远点。」 「好。」嘴角勾了勾。 江晏磨牙:这厮笑什么?果然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主子吵架,为难的就是底下的下人。为了保住江晏那点面子,榆公公让其他人都早早下去歇息,如今他站在殿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搬走,把你的东西全搬走。不要留在朕宫里,看着烦。」江晏将床榻上的被褥扔了一地。 叶云疏静静看着,见江晏终于消停下来,才朝榆公公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陛下说好不生气的。」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江晏不由得加大声量,可想到今天一生日自己的状态,就像那无力狂怒的败者,一时颓然的坐到角落发呆。 「我知道陛下气我瞒你,更气我欺你。可是陛下怎知我不是有苦衷的呢?」叶云疏走到他身边蹲下,「说起来我与陛下有相同的经歷,都是不得不靠自己撑着才能躲过那些阴谋阳谋,所以陛下应理解我隐藏底细的心思。我怕陛下不要我了,我还有从这里离开的能力。」最后一句话放得很轻,无端多了一丝委屈。 「你还想走?」江晏几乎是吼出来的,「你要走就走,我不稀罕你。」绷了一天就因为几句话就失态,江晏气得又暗骂了自己几句。 叶云疏当没有发现江晏的小情绪:「陛下别生气了,好吗?」 「还有了?」江晏木着脸。 叶云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有些涩然道:「听说会很疼,我怕疼。」 「那我就不疼了?」江晏不可置信。 叶云疏小声道:「可陛下说你自己皮糙肉厚。」 「叶云疏。」江晏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听叶云疏说这些废话,「滚远些!」 叶云疏低下头,转身就要走,「站住。」江晏上前抓住叶云疏的手,掀开衣袖,手腕一圈青黑,嗓子有些干涩:「是我刚才捏的?」 「无碍。」叶云疏就要抽回手。 江晏冷冷一哼:「是啊,你能有什么事。」抄起手徘徊了一会,江晏瞄着叶云疏:「还有没有骗我的?」 「陛下指的是什么?」叶云疏问。 江晏张张嘴,扭头,走到一边重重锤了一下柱子。 叶云疏眼眸低垂:「陛下是想问在青花村我们见面的那次吗?」 江晏没回头,默认了。 叶云疏觉得自己说了,这人恐怕会真的恨上自己:「见到陛下之前我只是想救人,见到陛下之后…」 「闭嘴。」江晏眼里沁着血丝,叶云疏的身影映在眼里,颤抖,是呢。当初那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已经经歷那么多,变了。 「滚。」 -------------------- 江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可是,可是,云疏是我媳妇……感谢在2023-02-06 21:45:48~2023-02-07 21:3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故里正逢春 2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二章 第150页 一夜暴雨将庭院里的花草摧残的直不起头,叶云疏站在窗边看着屋檐下一滴一滴落下的雨水。 「君后。」榆公公进来,行了个礼,「宫里的人都是嘴严的,不会外传。」 「无碍。」叶云疏倒不是担心外人如何议论自己失宠,只是再想要不要换一种法子收拾安平侯府的人。 「陛下只是一时想不通。」榆公公解释道,说实话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这也着实难让人化解。 「公公去忙吧,我这里无事。」 「这。」榆公公犹豫片刻,接着道:「那老奴就先告辞,若是有事,老奴差人来告诉君后。」 叶云疏动动嘴角:「有劳。」 叶云疏住的是歷代皇后住的未央宫,江晏虽满心想叶云疏和他住在一块,但还是不忘让人将里外修缮过。 一连数日,江晏丝毫没有想通的意思,不过他也没有做什么激烈的事,只是一味的晾着叶云疏。 作为当事人之一叶云疏也不急,反而日日在花园中熘达,想着要不要将园子里的花草拔了种菜。 …… …… 「君后,君后,出事了。」小桂子满头大汗的跑过来。 「怎么了,慢慢说。」 「连降暴雨造成黄河决堤,云湘府受灾,底下的人瞒而不报,有人翻山越岭而来敲响鸣冤鼓,求陛下作主。陛下大怒,说要亲自去云湘。」小桂子不愧是榆公公带出来的人,挑着重点说了个明白。 「他疯了吗?」叶云疏听行商的商客讲过发洪水的惨状和危险,「都没有人拦住他吗?」 「拦不住,吏部尚书都被砸破了脑袋。」小桂子跟在叶云疏身后解释道。 「下面的人怎么办事的,这么大的事不报上来?」叶云疏停住脚步。 「决堤发生在上月,底下的人怕误了陛下的大婚,而且京里有人不想陛下知道。」小桂子小声道。 叶云疏懂了,想起青花村那些刺客,想起宫乱还有春猎上的刺客。看来江晏这个皇位也坐的不安生:「先去看看。」 还未走近御书房就听到江晏骂人的声音,榆公公看见叶云疏过来连忙上前:「君后,陛下要去云湘,你可要帮着劝劝啊!」 「我知道。」叶云疏点头:「只是我是君后,这会去恐怕会添乱。」 「君后言之有理。」榆公公一拍脑袋,君后是男子可也算是陛下的后宫,歷来后宫不得干政,恭敬地行了个礼:「君后先到小间里歇会。」 「嗯」 江晏又在御书房骂了好一会人,等到叶云疏喝完一盏茶才见御书房打开,率先走出来的就是额头敷着纱布的吏部尚书。 「云湘府知府是吏部尚书的学生。」小桂子怕叶云疏不知道,解释道。 叶云疏颔首,云湘府受灾,底下的人瞒而不报,这个知府自当首当其冲的要受到这个责难。至于吏部尚书作为老师没有及时发现端倪,被连累也是活该。 况且,这些人是真不知道吗? 「你来做什么?」叶云疏还在想江晏会如何做,门就被推开。江晏背着手进来,「后宫不得干政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叶云疏摇头。 「既然不知道,朕就教…」 「可我很担心你。」 江晏一怔,又很快反应过来,剜了一眼叶云疏:「朕的决议与你何干?」 「江晏。」 「大胆!直唿朕的大名,真当我不会与你计较。」 叶云疏眉眼一弯,看得江晏越发心梗:「若陛下一定要去,就让我和你一道去可好?」 「怎么,又想算计我什么?」话落,叶云疏眸光一暗,江晏张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又过几日,江晏派出去的探子快马加鞭赶回,带回来的消息确认云湘十之七八土地被洪水淹没,百姓流离失所,死去的人不计其数。 而且探子在去的途中还遇到逃难的百姓,只是还没有出云湘地界就被人拦住强行押往安置所,想来是有人不想让外面知道云湘发生的事。 「好得很啊!」江晏面前放了两份摺子,一份是云湘知府上书云湘一切都好。另一份则是江南巡抚写的摺子,说江南境内并无水患之忧。 「陛下,敲响鸣冤鼓的是一名樵夫,据他所说云湘通往外界的大小路口都被拦住,他是常年在山上行走所以知道一条古路,若我们去也可走那条路。」羽林卫统领甘准道。 「嗯。」江晏看了一眼叶云疏,「先去准备,随时准备出发。」 「是。」 御书房内的人悉数出去,江晏当不知道屋子里还有一人,径直提笔写着什么。 叶云疏走过去替他磨起墨:「陛下,我犯了那么大的错,你不如带上我让我将功折罪。」 「你?」江晏冷哼,「不带你,免得被算计?」 「是啊,算计着如何让陛下原谅我。」叶云疏莞尔一笑。 「你未免脸也太大了。没有朕的命令你就好好在未央宫待着,好好反省。」江晏直接黑了脸,「出去,别逼朕跟你撕破脸。」 「是。」叶云疏点点头,他对如何处置水患的确没什么法子,不如回去加紧看看书也好想想对策。 见叶云疏真走了,江晏的脸顿时更黑了,将笔一摔:「来人。」 一夜过去,看完厚厚一摞书,叶云疏手支着额头刚想闭目休息一会就听到榆公公的声音,道:「进来。」 第151页 「君后。」榆公公进来行了个礼,脸色有些为难。 叶云疏抬眸,眼底未眠的血丝猩红:「怎么了?」 「陛下半夜去了云湘。」 叶云疏嚯的一身站起来:「怎么现在才来说。」 「陛下说要君后好好反省,不告诉你。」榆公公脸上挂着愁容,「只是老奴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告诉君后。」 这会叶云疏已经冷静下来,重新坐下:「带了多少人去?」 「羽林卫一百,还有暗中跟随的死士以及桑榆大人,至于甘准大人和未玄大人都没有跟去。」 「他还有没有其他交代?」叶云疏问。 「没有。」榆公公摇摇头。 叶云疏眉间闪过疑惑,按理江晏不可能这样就去了,昨日听小桂子那样说,想必江晏也知道京城里有人不想他坐在那个位置上:「榆公公可否跟我说说陛下的这几位兄弟。」 榆公公心里忍不住赞嘆,原以为君后在乡野长大对这些事并不敏感,没想到,遂拱了拱手:「是…」 等榆公公说完,午时日头正烈,叶云疏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你们陛下可有留其他的话?」 榆公公回想江晏下令之后就一直静静站在窗边看着未央宫的方向,摇头。 叶云疏垂下眸子,「既然如此,就等着吧。」 如此过了三日朝中大臣才知当今陛下去了云湘,虽然早些时候江晏就说要去云湘,可那会也是说要户部尚书准备好赈灾粮食和御医署准备好救治灾民的药材才会去,一时那些心头有鬼的人不禁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与此同时他们也想起,当今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性子乖张尤其是去了边境几年后回来行事越发的嚣张。 「去了云湘?」 「是。」 窗外斜照进来的阳光洒在一只苍白消瘦的手上,缓缓转动茶杯白烟升起:「我那个皇兄安分了几天你们就忘了他是什么性子呢?」 灰衣老者低下头:「是我们疏忽大意,谁知道江晏会用一个男人来做戏。」 「废物。」茶杯本想砸老者身上但又碍于什么,堪堪擦着发顶过去:「后可以废,妃可以立,自古男女通吃的皇帝还少?这点计谋就把你们骗得团团转。」 灰衣老者这下身子伏得更低,生怕里面那人冲出来要了他的命。 「既然敢去云湘,那就去,最好是有去无回。」 「是。」灰衣老者躬身行了个礼悄悄退下去,在下人的带领下几转几绕出了门。 书房里,那男子坐了了一会才重新洗过一个杯子开始倒茶,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主子,二皇子来了。」 …… …… 「甘准大人且等等。」叶云疏从马车上跳下来,「我和你一道去云湘送粮。」 「这哪里行,君后身份贵重,去云湘又山高路远,若你真去了,陛下可得要我脑袋。」甘准头摇个不停,大有叶云疏要去他就活不了的架势。 「甘准大人是陛下心腹,他哪里会要你脑袋。」 「那可说不定。」甘准说完将目光看向未玄,投去两个求救的眼神。 叶云疏还想说什么,接受到甘准求救的未玄过来:「君后殿下,不是我们不让你去,实在是。」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是陛下吩咐不让你去。」 叶云疏接过信,几下打开,这信明显是江晏写给叶云疏的,大意是你若来,就废了你的君后之位,让叶家的人好好嘲笑你之类的话。 未玄和甘准对视一眼,他们还好,可怜的是桑榆,真是主子吵架,遭殃的就是他们底下跑腿的。 「那好吧。为了我的荣华富贵,不去就是。」说罢转身上了马车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乔装成车夫的榆公公朝未玄和甘准二人拱拱手,驾车离去。 「真走了?」 「陛下不是不让去?」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只是怄气,这眼巴巴娶回来的怎么捨得放在一边不见面」 未玄看了他一眼:「怄气归怄气,但也是怕云湘此时情况不明,你还是做好你的事,这一路怕是不会那么顺利。」 「大人放心。」甘准抱拳,转身招唿着押送赈灾粮食和药材的队伍准备出发。 江晏不在,应他走时的吩咐朝中大小事宜均由六部尚书及翰林院修撰袁青彦负责。 「大人」 袁青彦从尚书省出来没一会就看见站在宫墙转角的叶云疏,上前:「君后殿下。」 「这几日陛下可有信传来?」 袁青彦犹豫了一瞬,才道:「云湘此次受灾面积大,受灾百姓数万,传回京城的都是些不好的消息,陛下已经向临安,江安,平江等地调运粮食。」 「没了?」 袁青彦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君后这是思念陛下想要知道陛下的消息,这才说:「陛下在信中并未提及他自己的消息,只说去了云湘之后罢了云湘知府的官,提拔了几位在处置灾情表现突出的小官吏。眼下正准备想办法加固河堤,引流洪水。」 闻言叶云疏不由得疑惑:「我翻阅书籍,知道每年黄河两岸的官府都会组织清淤,加固河堤,怎么还会决堤。」 「总有那么些人胆大包天。」袁青彦说着语气愈发气愤,「先皇昏聩,底下的人更是行事狂妄,那些修筑河堤的钱财怕是被贪得差不多,以至于到头来受难的都是无辜百姓。」 第152页 叶云疏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大人,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大人请说。」 「是。」 七八月的天,变化正是多端。前几息还是风平浪静,后几息就是暴雨如注。 看着撕裂黑夜的雷电,叶云疏眉心微动,站在一旁的榆公公以为是风太大,担忧地上前:「君后,夜里风大雨大还请早些歇息。」 「陛下有几日没传消息回来了?」 榆公公想了片刻,心头涌上一丝不详:「已经三天了。」 三天。从云湘送回来的信是三天前,然而从云湘送到京城又得需是三天,算起来已经六天没有消息。 「君后放心,陛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必是太忙没空写信。或者刚好耽搁这会正在路上。」 叶云疏扯扯嘴角,抬头看着天空,随着一声惊雷,一束流光飞上天空和闪电一道炸裂。 「那是?」榆公公心一惊。 「游乙」 -------------------- 第七十三章 身边悄无声息出来一个黑衣人,榆公公自视自己武艺高强,没想到这黑衣人出现在自己身边时还是不禁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叶云疏走到桌边写了了几句话交给游乙:「将信交给梧桐。」 「是」黑衣人接过信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云疏这才解释道:「这是我师傅安排在我身边的人。」 榆公公讪讪一笑:「刚才那道流光?」 「江晏应该交代了什么吧?」 经过刚才一幕,榆公公觉得自家陛下交代的有些多余:「陛下说一定要保护好君后安危。」 「嗯,他还说了什么?」 榆公公讷讷君后猜得还真准:「说得让君后好好的,他回来还要找你算帐。」 叶云疏鼻息间溢出一丝轻笑:「找我算帐?」 「君后。」未央宫的大门被推开,未玄一身铠甲,手持长剑:「臣奉命护送君后离开。」 「离开?」叶云疏转动着手中的毛笔,只听咔嚓一声,毛笔断为数截。 未玄用力眨眨眼睛,刚才他看见了什么? 叶云疏恍如不觉未玄的惊讶,继续道:「陛下是先皇亲封的太子,又在三皇子逼宫中力挽狂澜,乃是最正统不过的皇帝,为何要避着那些邪魔歪道?」 转身看着殿中二人:「如今陛下不在,我们怎能允许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登堂入室。」 「君后说的是。」榆公公应道。 未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忍不住问:「你们再说什么?」 二人齐齐看向他,未玄的目光再次落到断成几截的毛笔上,如果他没有看错那可是用内力震碎的:「君后,你?」 「此事稍后再说,未玄。」 「臣在。」答应过后未玄又怔愣一瞬,自己怎么回答的如此干脆。 「若有敌来犯,你当如何?」 未玄一直跟在江晏身边,朝堂,战场从未怯过,当即就反应过来。况且看君后这个样子和榆公公的态度陛下应该是知道的,那他又纠结什么:「君后有何指示,臣自当肝脑涂地。」 「并没有指示,只是见不得有人跑到我的地盘来作威作福。」浅浅声音染上丝丝杀气,「既然来了,就当强盗杀了便是。」话音落,叶云疏已经拿起挂在墙上的剑飞身出去,见状未玄连忙跟上。 榆公公呆了呆,这番那些人可是有备而来,就两个人去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自然,叶云疏不是草率行动。未玄一追上来叶云疏就扔给他一块令牌:「临走时江晏给我的,速度快些,我许久未杀人怕手生了。」 没由得未玄全身一抖,连忙接住令牌:「是。」 走出未央宫,江晏留在宫里的羽林卫已经严阵以待,原本他们的任务是负责将叶云疏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如今倒是不用了。 二皇子的人已经破了承天门直逼未央宫而来,夜至深,雨也愈发的大。 「二殿下。」叶云疏站在高高台阶之上,看着低下的人眼中一片冷意:「你不是说要潜心念佛为陛下为西晋祈福吗?怎么,半夜不睡到这里来做什么?」 二皇子江舟全然没了平日的君子模样,剑指叶云疏:「去岁七月,太子殿下被人前朝余孽暗算不幸身亡,谁料竟被人冒名顶替登上皇位。叶云疏你作为前朝一员可有话说?」 叶云疏不语,手慢慢摩挲着剑柄好似再想要将眼前大放厥词的人如何大卸八块。 「没话说了是吧?可惜你们千算万算算漏了太子江晏的脾性,让朝中大臣识破。」江舟说完,从他身后走出来十多个战战兢兢的朝中大臣,他们之间有些还穿着亵衣,更有甚者披头散髮,赤足踩在地上,俨然一副被人从床上架到这里来做证的。 「你们说是吗?」江舟目光扫过他们,被架到这里的大臣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江舟闻言,满意一笑,转而对站在叶云疏身边的榆公公和数十名羽林卫道:「你们还要奉贼为主?」 「若是你们谁拿下叶云疏赏黄金千两,砍下他人头的封侯拜相。」 话落,没有一个羽林卫动作,反而是榆公公站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要谋朝篡位就直说,何必扯这些幌子污衊陛下和君后的名声。」 「不知道这些前朝余孽说了什么,竟让你们叛主。」江舟说出这些话只不过是为自己寻个理由,见他们不动作心头称好,最好是一次将江晏的心腹全部剷除。目光犀利扫过全场没有看见未玄,江舟皱眉,他要速战速决越拖延越可能出现问题:「前朝余孽谋害太子,意谋乱朝纲,给我杀。」 第153页 天边又是一道惊雷,护在叶云疏身边的羽林卫率先冲出去,榆公公虽知道到叶云疏会武功但还是挡在前面:「君后,请你放心,老奴这把老骨头还是中用。」 「公公护好自己就是。」叶云疏压下面上表情只剩一片肃杀。 长剑出鞘,剑光闪过来犯之敌的脖颈,血水和着雨水流入沟渠。重物倒下,溅起水花打湿衣摆,叶云疏青色衣衫悄然变了个颜色。 「咕噜。」江舟咽了咽唾沫,忍不住后退一步,谁来告诉他,叶云疏怎么会武功? 「拿下。」从城外带来救兵的未玄赶来,看着眼前的一幕勐地睁大眼睛,直到叶云疏抬眸看向他,才不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快,拿下这些反贼。」 「是。」 一场宫乱来得悄无生息,去的也无声无息。 被解救下来的十多个官员跪在地上哭天抹地:「娘娘,是二皇子绑了我们的家人,我们不得不从啊。」 叶云疏身上还穿着那身染血的衣衫,闻言看了一眼未玄,后者连忙道:「已经派人去解救各官员家眷。」 「嗯。」叶云疏闭目揉了揉太阳穴,「剩下的交给你们。」 「是。」 人一走,叶云疏连忙解下身上的衣服对榆公公道:「我要沐浴。」 「是。」 天未亮,下了大半夜的雨终于停歇,未央宫外的空气中还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未玄站在未央宫外想起夜里发生的事,叶云疏持剑宛如一尊杀神,不禁胆寒但也升起一抹敬佩。可不是嘛,武功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伪装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得费多大的功夫才不会被人发现。 「未玄大人。」梧桐从宫里出来,看见未玄行了个礼。 「你家公子。」未玄牙疼得厉害,「怎么就在在小村庄呆着,未免太过暴殄天物。」 梧桐憨厚一笑:「公子喜欢。」 「说实话。」未玄一把勾住梧桐的肩膀,「你们还有没有什么瞒着我,比如?」 「没了。」说完梧桐定定看着未玄,「大人不觉得我们有问题吗?」 未玄愣住,忽而笑起来:「陛下都不介意,我又能有什么意见。」 梧桐笑了笑:「公子还交代了我事情,大人过来肯定有事找公子,去吧。」 「也好。」未玄拱拱手,抬步进了未央宫。 叶云疏上一次杀人还是跟着游续去漠北歷练,恰巧遇到一伙不长眼的流寇,倒是提前完成了出师课业。 「啊切。」一进来未玄勐打几个喷嚏,到最后眼泪花都挂在脸上,喷嚏还是不停。 候在旁边的宫人收到叶云疏的眼色连忙打开窗户,任风吹散屋子里的香味,未玄才稍稍好些。 「君后,啊切。我,啊切。」 「到花园里来。」叶云疏不忍未玄一副要断气的模样。 「抱歉,臣失态了。」未玄整整衣衫。 「无碍。」叶云疏让宫人送上茶水让未玄坐下:「夜里沐浴几次还觉得身上有股血腥味,所以让他们点了薰香。」 不禁未玄想起江晏以前在他面前说的:像个包子任人揉搓捏圆,而且还善良的很。自己都要饿死了还要收养小动物,猎物也下不得手去打才使得自己过得艰难。 对此未玄嗤之以鼻,陛下是没有看到昨晚那幕。 「啊?君后说什么?」 对方走神没有听到自己说的叶云疏也不恼,重复了一遍:「二皇子大人可审出什么来?」 未玄摇摇头:「二皇子虽意图造反,可他毕竟是皇家的人,没有命令也不敢用刑,他也仗着这点什么都不肯说。」 叶云疏垂眸:「江晏可有消息传来?」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未玄听了却心勐地一沉,是了,这一次陛下已经好几天没有写信回来,「臣立刻去云湘。」 「不用,我去。」 未玄讶异,随即想通,君后这是担心陛下,便道:「以前陛下出门办事也经常不给我们留消息,君后不必担心。」说完未玄僵住,自己是陛下什么人凭什么向自己交代,反倒是君后,讷讷:「君后…」 「君后娘娘。」小桂子飞快从外面跑进来,「袁大人有急事禀报。」 「宣。」 袁青彦随时在人前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这朝也是,只是进了未央宫脸色陡变,见此叶云疏,未玄和榆公公心里一个咯噔。 就听袁青彦道:「探子传来消息说,说陛下去安置灾民的时候遇到山崩,甘准怕引起恐慌,一边给京城传信,一边压下消息搜寻,只是几天下来也没有发现陛下踪影。」 此话一出,榆公公身子晃了晃,陛下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泪水顿时模煳了双眼。 未玄张张嘴:「都找了吗?」 「探子说底下就是悬崖,被山崩下来的泥石冲下去。」说着,袁青彦的脸色越发的白,想到昨晚上发生的事越发不安。 「他没事。」叶云疏肯定的说,「他既然敢去,想必是做了万全准备。」 「君后。」几人有些不知叶云疏是真的有信心还是欺骗自己。 叶云疏勾勾嘴角:「未玄,袁大人京城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我要去一趟云湘。」 「君后不可。」三人大惊。 叶云疏已经下定了决心:「为何不可?」 第154页 未玄急得不行:「陛下不在,京城还需要一个人守着。」 「是啊,朝中事物还要君后决断。」袁青彦赶紧说,「昨夜一事,六部尚书都病的病,受伤的受伤,目前朝中无人能用。」 听到这话,叶云疏摇摇头:「我只会些武功,至于这些国家大事我可一窍不通。」 「这。」未玄和袁青彦面面相觑,他们虽是江晏的心腹,可这些年一直被先皇打压,至于其他人也是在不重要的官位上,若要挑起国家事务的大梁还是艰难了些。 「没关系,只要君后在就是主心骨,我们定能等到陛下回来。」 叶云疏再次摇头:「他走时生了我的气,我得赶紧去找到他,至于…」看着在场的人,「挑起国家大事的大梁,我倒是有一个人推荐。」 「是谁?」 叶云疏神秘一笑:「我亲自去请他,未玄大人只需给我备一匹快马,三日后到邺阳接人。」 -------------------- 第七十四章 三日后,邺阳。 未玄如约到城门口,看着一直延伸到没有尽头的官道,也不知道君后请的人是谁。 如今虽以立秋,可站在太阳底下也不禁冒出一阵汗意,未玄只好牵着马车到树荫下避避日头。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远处驶来一辆马车,未玄立马来了精神,他认出那拉着马车的马就是自己给叶云疏准备的,再近些终于看清楚驾马车的人,连忙迎上去:「君后。」 只是还没有等到叶云疏的回答,马车里就响起一声哀嚎:「终于到了,真是要老命了。」 叶云疏跳下马车对里面的人道:「钱串子,你可是答应我的,别磨磨蹭蹭的。」 里面默了一瞬,「叶云疏你个小兔崽子。」 车帘子挥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哪怕衣衫破旧未玄还是认出对方:「钱丞相。」 「知道是前丞相还叫什么?」钱串子捶着腰,在叶云疏的搀扶下走马车,只是两脚一沾地就把叶云疏的手打开,充分解释了什么叫过河拆桥。 叶云疏也不恼,对未玄道:「人我已经请回来了,接下来就辛苦你们了。」说罢解开绑着马身上的鞍套,重新绑上马鞍,翻身上马往云湘府的方向而去。 钱串子,不,如今应称他为钱丞相,本名钱景明。乃是当年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后一路扶摇直上成为一国丞相,只是不知道为何,在他五十岁时毅然决然告老还乡,饶是先皇亲自上门挽留也没有留下他。 「看什么?没看过老头子?」钱景明睨了一眼未玄,不满地移开视线。 未玄连忙请罪,眼前这位他可惹不起,只能实话实说:「下官只是好奇,君后是如何请动大人的?」 钱景明又哼了一声:「曾经许了一个承诺给他,如今他要我兑现自然不能做那等言而无信的人。」 原来如此。未玄明了:「大人请,如今朝中还需大人主持大局。」 钱景明颔首:「走吧。」 今年云湘府的雨极大,还未到云湘府地界就看到混浊的河水和被淹没的村庄农田。 越靠近云湘,沿途的镇子上支起的帐篷和粥棚,还有熬着大锅的汤药。古言道:大水过后必有大疫。江晏一到此地就和御医院的御医商议,安排了一系列措施避免瘟疫的发生。 叶云疏半路时换了一身江湖侠客的衣裳,头戴幕篱,也跟着大队伍去领了一碗粥。大概是皇帝亲至的原因,领到的粥浓稠,还配了一勺咸菜炒烂肉,前来领粥的百姓都乐呵的和身边的人说笑。 在京城的时候,叶云疏翻看典籍,看见就因为赈灾安置不当,当地百姓苦于温饱而发生暴,乱。如今见百姓情绪不错,叶云疏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安抚好百姓就不会引起不必要的乱子。 简单吃过饭,叶云疏继续赶路。因着连降暴雨,通往云湘府的路被滚落下来的山石沖毁。但好在沿途有官府组织的当地百姓清理,一路虽走得磕磕绊绊,也还算是顺利。 「诶,那位好汉,前面刚发了山崩,别过去。」一位负责清路官道的青年叫住叶云疏。 「好,我知道了。」刚说完,叶云疏就听到一声巨响伴随着树木折断,巨石滚落,泥土倾泻而下。不消片刻,前面的那座山便卸了一半。 陛下去安置灾民,遇到山崩。叶云疏脑海里回想起袁青彦说的话。他也是遇到这样的山崩吗?紧紧握住缰绳的手发白。 天灾之祸,在这样的危险前,人如沧海一粟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江晏你最好是早有准备,不然我定要找到你,挫骨扬灰。 「好汉,快回来,危险!」 …… …… 叶云疏不想等,他想快些赶到云湘府。接下来的路骑马并不方便,只好弃马走路。江舟谋乱闯入宫中那时起,叶云疏就猜到江晏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他胆敢不会这样做,遂吩咐梧桐带着人先行去云湘查看情况。 「公子。」接到钱串子时叶云疏便给梧桐写了信,所以等叶云疏一到云湘,梧桐就在路口等着。 「如何?」 「陛下去的是云湘府下的红花镇,那里也是整个缺口最大的地方。当日上午消息传来红花镇刚刚堵起的缺口溃坝,陛下不放心就亲自去,谁知道半路就发生了意外。」梧桐说完压低声音,「事后甘准大人去那发生山崩的山上查看,发现火.药的痕迹,怕是人为。」 第155页 叶云疏眸光一暗:「那溃坝恐怕也是人为。」 梧桐点点头:「甘准大人说,那红花镇的堤坝是陛下亲自盯的,结果陛下回府城没两日就出事,想来是有人故意损毁。」 「嗯,辛苦了。」 「不辛苦。」梧桐摇摇头,偷偷看了一眼叶云疏,见叶云疏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知道自家公子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心头将那些做手脚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都怪他们,「公子,你可要见甘准大人?」 「不了,带我去他出事的地方。」 梧桐犹豫了一瞬,才道:「公子跟我来。」 发生山崩的地方叫做老鹰沟,取这名原因无他,只因山顶像老鹰的尖喙,山脚下还有一条山沟裂隙,站在高处可以瞧见底下奔腾的河水。 「据当时倖存的侍卫说,山石从山顶滚落将陛下的队伍冲下山沟。」梧桐小心觑了眼叶云疏才接着道:「这几日,甘准大人带人将垮下来的山石都挖开,也派人去山沟寻找,但当日河水汹涌也不知道…」 「派人顺着下游去找了吗?」叶云疏问。 梧桐点点头,语气略有些迟疑:「找了,只找到随行侍卫的…遗体,并未发现陛下的。」 「甘大人说陛下出事的消息不宜对外宣扬,所以对外一直说的是陛下在养伤。」 叶云疏眼睫一动:「先去看陛下,其他事后面再说。」 「是,公子跟我来。」梧桐明白叶云疏的意思,这是要配合甘准大人,「刚才我该先给公子说甘准大人的意思的。」 「没关系,现在去也不迟。」 江晏一到云湘就罢了云湘知府的官,如今住的便是云湘府衙的后院。 到的时候甘准不在,但他手下的人认识叶云疏:「陛下昨日醒了,不过桑榆大人说还是不能见风。」 这话自然是对其他人说的,叶云疏一进去看见守在屋子里的侍卫。床上躺着一个人,乍一看和江晏一模一样,可仔细一看又能看出差距。 「陛下受伤,我作为君后理当在陛下身边照顾,梧桐去添置一套洗漱用具,接下来我就在这里照顾陛下。」 「是。」 入夜,天上又淅淅沥沥落着雨,甘准期间匆匆露了个面又去办事,叶云疏将空碗递给梧桐:「你好好在这里守着,莫教人发觉异常。」 「梧桐知道,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忧。」梧桐知道叶云疏是要去找江晏的下落。 交代了梧桐,叶云疏换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翻窗出去。 一路踩着轻功到了江晏出事的地方。 既然甘准已经将滚落下来的山石翻了个遍没找到人,那说明只可能滚落山沟下去了。 虽甘准挨着找了个遍,叶云疏还是不放心,打算自己再仔细看一遍。 雨愈发的大,将山沟两边的山壁沖刷的毫无落脚的地方。没法子叶云疏只好拔.出短刀插在山壁上,恰巧就是这个动作让叶云疏发现了异常。 伸手去摸了摸,这块凸出来的石头明显晃了晃,用手敲了几下,这石头后面是空的,莫非? 当机立断,叶云疏一掌拍过去,石头咔嚓裂出几道口子。 下一瞬,石头炸开露出后面的洞。 飞身进去,摸出身上的火摺子,山洞很大,火光像被黑暗吞噬,只能照亮周围方寸之地。 因为连日降雨,山洞内雨水嘀嗒,苔藓都比外面茂盛。又看了洞口的痕迹,叶云疏猜测那石头应该是山上滚落下来的刚好嵌在洞口,加上滚落下来的泥水沖刷,以至于甘准他们没有发现这里。 也不知道他落下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这里。 拿着火摺子往地上照了照,很快就有了发现,地上的苔藓又明显的被重物压过的痕迹,以及脚印还有滴落的血迹。 会是他吗?叶云疏蹲下用手比划了一下脚印,一连对比了几个脚印应该是一个人的,心里微微提起,从滴落的血迹来看这人伤的不轻,不管是不是他,自己都要见到人才是。这样一想,叶云疏用短刀挑了挑火摺子的芯子让其燃的更亮,藉助极微弱的火光,顺着地上的痕迹往前走。 约莫走了几丈,叶云疏停下脚步将火摺子凑近山壁,这山壁上的痕迹并不像天然而成,而是人工开凿过的。 按下心中思绪,继续往前走。 越往里,山洞越发的干燥,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暖意。同时叶云疏也看到插.在山壁上的火把。 火把的光比火摺子的光亮堂许多,叶云疏也不怕这里藏着什么机关暗器,一口气将周围的几个火把点燃,才看清这里像是曾有人住过的,石床,石桌,甚至于茶杯一应俱全。 只是这些东西都落上一层厚厚的灰,看样子许久没有人来过。在山洞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叶云疏只好顺着鲜血滴落的方向往后面的山洞走去。 山洞安静,静到只有叶云疏的脚步声迴响。突然,脚下的血迹消失像被人刻意掩盖,看着前面黑黝黝的山洞,叶云疏手握住刀柄,屏住唿吸,一步一步往前。 就在这时,面门一阵风来,叶云疏手中短刀一转,挡住: 「是我!」 -------------------- 第七十五章 在听到叶云疏的声音那瞬,身子晃了晃,就在他要倒在地上的前一刻叶云疏扶住他:「江晏。」 将火把固定住,叶云疏才仔细打量着昏过去的江晏,全身沾着干涸的泥土,嘴唇苍白干裂:「江晏。」想起一路上看到的血迹,叶云疏视线往下看见江晏腹部衣服黑沉,伸手掀开一看,腹部用布条草草裹住,干涸血迹和汩汩而出的血水混杂。 第156页 「江晏,你再坚持一下。」取下绑在腰间的布袋,里面放着以备不时之需的纱布和伤药。 布条已经和血肉黏在一起,叶云疏一动布条,江晏的眉头就是一皱,叶云疏吐出一口气。布条下的血肉已经有生脓溃烂的迹象,若不处理就不是疼能解决的:「你忍忍。」 短刀在火把上烤红,下手干净利落,将布条和血肉分开。伤药撒上去,冒出来的鲜血很快将药沖走,直到叶云疏将大半瓶药粉倒上去,鲜血才慢慢止住,最后裹上纱布才算是松了口气。 …… …… 他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找自己的吗?江晏这样想着,慢慢睁开眼被不远处的火光一刺又连忙闭上,「你醒了?」 真的是他!江晏睁开眼,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下来挂在火堆边上烤,那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脸色骤然一黑。 叶云疏倒没有察觉江晏的变化,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退烧了,我去给你拿水。」 江晏冷着脸,但水送到嘴边时还是老老实实的喝下:「你怎么在这里?」问完又是一阵懊恼,别过头生怕叶云疏看见。 「陛下应该问我是不是来找你的?」 江晏不回头:「你找谁,关我什么事。」 叶云疏嘴角微勾,起身离开。 江晏忙的回头又强迫自己别开脸,这混帐阴阳怪气,说的话甚是难听。 不消片刻,叶云疏又拿着东西过来:「吃点东西吧,这山洞里什么都没有,我废了好大功夫才抓到几只虫子,没毒,烤着吃还挺香。」 江晏脸色难看:「遇到你就没好事,现在都吃上虫子了。」 「那回头我给陛下抓老鼠来吃?」 「不用。」江晏恶狠狠地抓过叶云疏手心上的几个烤虫子盯着叶云疏嚼,好像不是嚼的虫而是叶云疏。 「陛下不问我外面是什么情况吗?」 「甘准做事我放心。」江晏扯扯衣裳,「拿我的来,这个太小。」 「是吗?」 江晏脸色更黑了,「滚。」 「我若是滚了,陛下可就要等甘准来找你了。」 江晏冷哼,显然不想和叶云疏说话。 叶云疏也知道这人不会给自己好脸色,转身将烤干的衣物拿到江晏手边:「你的衣服,换吧,换了我们就出去。」 「转过身去。」 叶云疏莞尔,背对着江晏将未烧到的木柴丢进火堆里。 「暂时不出去。」江晏把叶云疏的衣服丢到一边,「你也看出来这山洞绝非天然而成,我要往里看看,我有预感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 「好啊。」叶云疏也不恼自己的衣服被粗暴对待,捡起来穿好后,「走吧。」 这下越往里,山洞里的火把越发密集,叶云疏走在前面将其点燃,照亮黝黑的空间:「陛下当日进到这山洞就没有往里面看?」 被拆穿,江晏脸一僵,而后才理直气壮的说:「去看了又如何?」 「不如何。」 很快叶云疏就知道江晏为何会没有继续往里走,因为前面是一道石门。身受重伤,江晏一人没法子打开这道石门。 「看什么看?你不是很厉害吗?」 叶云疏移开视线,江晏气得胸口一阵一阵发堵,刚才他是在笑吗?他竟然再笑! 在石门前打量了一圈,叶云疏也知道江晏为何没办法打开石门,很明显这道石门是需要钥匙的,没有钥匙想要打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找了,没机关。」江晏见叶云疏还在石门附近找着。 叶云疏也知道这石门留机关的可能性很小:「我知道。」走到江晏身边,「陛下要进去?」 「嗯。」 「陛下不怕这里面是谁的陵墓,进去无疑是打扰别人安宁。」 「不可能。」江晏盯着那道石门,「陵墓的石门不可能是这个样子。你到底能不能打开,不能就滚开。」 「原来陛下是要我打开石门?」 江晏气得腹部伤口一疼,瞪着他:「你滚。」 「那可不行,陛下本就生我气,若是我真滚了你可就更生气了。」说着手中的短刀飞出,伴随着破空的唿啸,刀刃直直插.入石门,只听咔嚓几声,石门离开蛛网似的裂隙,石门轰然碎了一地。 江晏双目圆睁,然后不可置信的盯着叶云疏,而后心头又莫名升上一抹羞耻:「莽夫之力罢了。」 叶云疏忍笑:「倒不是我莽夫,只是这石门的材质简单,若是那些上好石料我也打不开。」 「闭嘴。」江晏本想大步进去,奈何扯到腹部的伤,疼得他眼冒金星。 叶云疏连忙上前扶着他:「陛下差使我吧。」 江晏本想拒绝,可转头想想就当这人是个奴才,下巴一抬:「走吧,叶公公。」 叶云疏听后一愣,回头看了一眼江晏,这眼神让江晏一阵阵头皮发麻,兇巴巴地吼过去:「看什么?」 「没什么,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机关暗器,陛下小心些。」说完,叶云疏提步走了进去。 自己怕他做什么?一个无知乡民,蠢货罢了。 只是这石门后和两人想的不一样,火把将墙上的火把一盏盏点亮,这里面的情形也露了出来。 无数个大小不一木箱子堆放在一起,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的大半。叶云疏让江晏站在原地,上前一刀噼开箱子上的锁扣,打开。 第157页 「这?」叶云疏看了一眼江晏,抬手将旁边几个箱子都打开,「这真不是哪位贵人陵墓?」 「不是。」江晏捂住腹部,往后面的山洞走去,叶云疏见状连忙追上。 石门后除了放木箱子的地方还有几个洞口,叶云疏不知道江晏为何走得那么急。 火把将几间洞室都照亮,除了木箱子里装的金银元宝,还有许多珍贵摆件,夜明珠,玉石满地皆是。 叶云疏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可看材质和光泽就算是仿品也是上好的仿品。 「你看见外面那条河了吗?」江晏问。 叶云疏点头:「我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十三四年前我还跟着我母后在护国寺进香时,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内外的事。」江晏顿了顿,叶云疏知道,那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那个时候开始阿娘就病了。 「江南被倭寇袭击,苏州,临安,江安等多地的富商家里被洗劫一空,死伤无数。毫无准备的江南守军仓皇应战,谁料到头来一个来犯的倭寇没抓到,倒是整个江南损失不小。」 「没想到。」江晏拿起一柄玉如意,上面刻着金字如意纹,这正是当年被抢的一家富户家里所记录在册的东西。 「没想到当年洗劫这些富户的不是倭寇,是西晋人自己伪装的。」 「你是说当初洗劫江南富商的人是西晋人伪装的?」叶云疏想起一些事,闭上眼掩去眼底的杀意。 「嗯」江晏点点头,看着叶云疏想说点什么话安慰他,可又想到这人做的那些过分的事,别过脸:「他们把这些东西藏在这里肯定是以为天衣无缝,我在看看这里有没有证据,争取出去要当年那些人偿命。」 「不用。」这会叶云疏已经收拾好心情,扫过江晏的腹部:「我来。」 大概是当年那些人伪装成倭寇入江南如无人之境,抢的盆满锅满下涨了他们的志气。这还真让叶云疏找到了关于当年的事。 「蒋定昌是谁?」叶云疏翻开册子。 江晏一副原来是他的样子,听到叶云疏的话,道:「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外祖。」 「大皇子?」叶云疏奇怪,「你不是太子吗?」 江晏觉得叶云疏虽然会武功,且比自己还厉害可也是真蠢:「谁说太子非得是长子? 我外祖家手握兵权,父皇虽有心要我母后入宫制衡也不敢随意用妃位打发,所以只能立我母后为后。皇后生下的嫡子,不管上头还有多少兄弟,永远都是太子继承人的唯一人选,除非皇后没有生下嫡子。」 「所以当初你受伤和现在遇到山崩,是有人想除掉你?」 江晏冷哼:「可惜,他们只能做梦。」 「嗯」叶云疏点头,「那这么说来,这件事就是蒋定昌为了让他的外孙登上皇位做下的事?还有就是大皇子,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 「蒋定昌曾是我父皇的太傅,他向来喜欢争权逐利。为了巩固他的地位,在我父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将他的女儿献上,于是就有了大皇子。」 「可惜大皇子是个命不好的,发个烧,生生烧成个半身不遂的傻子,父皇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子女有这样的存在,可又不能真的把人弄死,所以一直关在别院。以至于蒋定昌一腔算计落空,最后只能将宝押在二皇子那个草包身上。」 「二皇子草包?岂会谋划出这样的事。想必你那大皇兄才是幕后之人。」 闻言,江晏赞赏的看了一眼叶云疏,也不是那么蠢:「不是他主导也有他参与,只是想不到当初他才十多岁就想出这么残忍的计划。」 「可他怎么那么多年都没有动手,按理来说他抢了这么多钱财,足以招兵买马。」 江晏踢了一脚夜明珠,看着它滚到叶云疏脚边才道:「估摸着当年也遭了罪,杀了那么多人,做噩梦也够呛。」 「把这些证据可能定他的罪?」叶云疏将册子递到江晏面前。 「足够了。」江晏将册子装好,想了想还是对叶云疏说道:「出去后我定向当年惨死的人报仇雪恨。」 「等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几天。」叶云疏垂下眸子,「走吧,再不出去外面该乱套了。」 「歇会吧。」江晏捂着腰,慢慢蹲下,「你先出去找点吃的和伤药。」 「你?」叶云疏快步过去,就这么短短时候江晏的额头又烫的吓人。 江晏整个人昏沉的厉害,也不管自己还在记恨叶云疏,软软地靠进他的怀里:「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这里,甘准那个蠢货,出去我定要饿上他三天三夜。」 听着江晏这副模样还不忘如何报仇,叶云疏眼角带着笑:「好,我们……」 眸光勐然转向来时的路,手中短刀握紧。 -------------------- 第七十六章 就在叶云疏扶着江晏躲到角落后,从石门那边进来十多个黑衣人,从一路亮起的火把来看他们知道有人走在他们前面。 想到上头的吩咐,为首的人打了个手势,十多个人散开,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叶云疏准备先发制人,就在这时,江晏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谁。」 刀风扫起地上的灰尘,叶云疏也看清这些人就是当初来青花村杀江晏的人。想必这些人的主子也是参与了当年江南富商被抢一案,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叶云疏下手越发狠厉。 第158页 几番交手下来,为首的人也看出叶云疏武艺高强,一抬手,其余人迅速退后,「公子身手不凡,有没有考虑加入我们麾下,届时金银珠宝,香车美人应有尽有。」 金银珠宝?香车美人?江晏睁开眼,强撑着站起来,这是跟自己抢人来了。 「是你。」为首的人显然认出江晏是谁,目光再移到叶云疏身上,心知叶云疏不可能答应,而且拿着江晏的人头去交差,可比这些金银珠宝还要值钱,「杀了他。」 「做梦。」叶云疏挡在江晏前面,五指成爪,木箱里的金元宝随着叶云疏挥出的劲风,重重朝黑衣人打去。见状,为首的人朝其他人比了个手势,瞬间会意,抬手露出绑在手腕上的弩.箭。 「我帮你。」 江晏拔.出长剑,叶云疏看了一眼他虚弱的脸色:「陛下放心,该我护着你。」 对面弩箭一次三支箭射.出,叶云疏夺过江晏的长剑,一把将其推到箱子后面,手中挽出剑花,几次惊险避过飞来的箭矢。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一吹口哨,石门那边立刻传来脚步声。叶云疏眼睛微眯,长剑一挥,将箭矢扫飞过去,不少黑衣人倒地,藉此机会叶云疏将剩下的人一併解决。 见机不对,为首的人推过一人挡在前面,挡去长剑,飞快后退。 进入石门内的人解决,可后面的人,已经无路可退,只能硬闯出去。 「走」拉着江晏就往外走,一柄长剑干净利落收割着来人的性命,一路鲜血洒落。 此时江晏勉强来了些精神,看着不停顺着剑滴落的鲜血:「你受伤了?」 叶云疏看了眼自己的手臂:「无碍,陛下可还好?」 「嗯」江晏咬住舌尖,眼下情况定不能让这个蠢货笑话了去。一摸腰间才发现自己的剑被叶云疏拿了去,他的眼神很快被叶云疏察觉,随手扔来一把短刀 「闯出去。」 两人通力合作,很快就闯到洞口,看着近在眼前的出口,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外面还有什么等着自己。 「咳」江晏艰难咳出一声,鲜血呛出,腹部的伤口裂开,周围衣物被鲜血肉眼可见晕开。 叶云疏朝洞口走过去,手中甩出一颗信号弹,升空炸开,「你在这里等我。」说罢就飞身出去。 江晏又是一咳,血沫星星点点,耳边传来打斗的声音。叶云疏,这些人都是训练出来的杀手,你逞什么强?抬手在身上点了几下,腹部鲜血流出的速度减慢,拿着短刀走了出去。 信号弹已经放出去,叶云疏紧紧抿着嘴角,只需撑到梧桐他们过来。 为首的黑衣人看着叶云疏眼里闪过一丝欣赏,他们是从尸山血海闯出来的人,没想到有一天竟有人能折他们那么多的人,只是可惜了。 「咳…」叶云疏握剑的手颤抖,看着前方站着的黑衣人,抬手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当初林家是你们。」 黑衣人警惕的看着叶云疏,也回想起曾经的一件旧事,那一次自己为主子掠夺了一辈子都挥霍不完的钱财:「你是那些人的后人,那就更留你不得。」 江晏上来就看到一地尸体和四处流淌的鲜血,血腥味沖天,也看到那个站在血泊中的人:「叶云疏。」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叶云疏回头,脸上沾着鲜血,目光麻木,过了好久,羽睫微颤才回过神:「你怎么不在下面等我来接你?」 「你这样子怕是我饿死你都想不起。」江晏扫过叶云疏身上几处伤口,在想:自己受了一处伤都那么疼,他肯定更疼。 虚虚按了按伤口,江晏朝叶云疏走过去:「解决了?先离开这。」 「噗嗤…」 血肉穿透的声音格外清晰和绵长,江晏睁大眼看着叶云疏在面前缓缓倒下去,身后一个未死的黑衣人抬起的手还没有放下就被江晏一刀钉在地上。 「叶云疏。」 泪水不自主的落下,「谁让你挡的?我能躲开的。」 「叶云疏,你,你别睡!」 「我没睡,只是有点疼。」叶云疏皱着眉,「我不知道还有人活着。」 「嗯,我知道。」手死死按住叶云疏的胸口,鲜血从指缝中沁出,「你刚才不是放了信号弹,再坚持会,我还要跟你算帐,叶云疏。」 「陛下还在生气?」 「嗯,谁叫你让我受了那么大屈辱,怪你。」 叶云疏听后笑了笑,将剑拿到江晏手边:「陛下不如杀了我,这样给你带来屈辱的人就永远在你面前消失。」 江晏眼眶通红,「怎么能让你痛快的死,你这样的人要好好折磨才解恨。」 「是吗?」叶云疏咬紧牙,不让口中翻滚的腥甜溢出,梧桐怎么还不来… 「叶云疏,叶云疏,不准睡。」江晏见叶云疏的精神越发萎靡,「你陪我说话,你陪我说话我就原谅你。」 「咳咳」还来不及说什么,血沫顺着嘴角滑落,叶云疏拽住江晏的衣袖:「对不住,我该直接杀了他们,那样也不会遇到你,你也不至于受那些委屈。」 「江晏,你知道吗?其实我骗了你很多,从见到你那一刻就在骗你,就连大婚前逃婚也是故意算计…咳…」涌上的鲜血堵住未说完的话:只有义无反顾回来才没有…只是察觉到那是你的将计就计才开始继续骗你… 江晏泪水大颗落下:「我知道,我猜到了,所以,叶云疏可不可以继续骗我?如果你继续骗我我就不生你气了。」 第159页 江晏想起自己在青花村的所作所为,勾勾嘴角:「以前我那么欺负你,你该欺负回来。而且…而且我觉得屈辱,你和我一样同为男子又何尝不屈辱。」 「所以云疏,我不生你气了。」 低头亲亲叶云疏的嘴角,沾上了一点猩红:「我愿意的…」 -------------------- 第七十七章 「他怎么还不醒?」 细碎的话隐隐传进耳里,手下意识抓紧被子,感受到手中握住的实物,叶云疏才慢慢睁开眼。看见床顶绣着花纹的床帐,偏过头,外面人影绰绰。 许是感受到不同的变化,江晏大步饶过屏风进来和躺在床上的叶云疏四目相对:「你,你醒了?」 「嗯。」 江晏瞧着叶云疏的脸色,面皮陡然升起一股燥意,他想起当时自己嘴快说的话,果然天天和蠢货在一块,自己也被传染了。 不过,他当时晕过去应当没有听到吧?江晏如此安慰自己。 「你,我去叫桑榆进来。」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倒,还是扶住屏风才稳住身体,叶云疏见状扬扬嘴角,撑着身子坐起来。 江晏回来的很快,「你怎么自己起来了?」脚下步子加快,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硬生生停住,「我看你这样子是不用看了,好的很。」 已经开始把脉的桑榆回头:「君后很不好。」 江晏:……,别过脸。 「那支弩箭伤及君后心脉,加上那处又不能用麻药,强行拔箭可谓是大伤元气。所以君后现在得好好休养,切莫随意移动,更不能动气。」 听了桑榆的话,江晏就是气急败坏,指着叶云疏骂道:「你瞧瞧他那样子像是有事的样子吗?我看他好的很。」骂着骂着,目光落在叶云疏苍白的脸上就哑了声音,气得背过身,想起桑榆给他包扎伤口的那一幕,血不要钱的往外冒,「要死就快点死,我好另娶新后。」 叶云疏收回手:「也罢,我等卑贱之躯怎么高攀的上当今陛下,还不如早点死,只是望陛下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赏我一卷草蓆。」 「叶云疏,咳咳。」江晏气得青筋直冒,「给他餵药,堵住他的嘴。」 桑榆一脸看好戏的笑:「君后吃东西也得细嚼慢咽。」 江晏深吸几口气,踩着地板咚咚响出去。 待他出去,桑榆才道:「君后昏迷的时候陛下很担心,尤其是刚刚从老鹰沟回来,陛下一直夙夜不眠的守在左右。」 叶云疏点头:「他的伤如何?」 「君后不如亲自问陛下。」说完,起身行了个礼,就拎着药箱出去。 人一走,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叶云疏抬手放在胸口,「你在干什么?想掏心出来给我看。」 叶云疏觉得这会的江晏像极了自己养的那只玄青猫,谁惹了它就炸起一身毛。不过这么久了不知道它们过得好不好。 「叶云疏。」江晏大怒,这人竟然在自己面前走神。 「陛下的伤如何了?」 江晏瞬间哑火,叉着腰:「好的很!」说完,又想起叶云疏拼死相救,没好气道:「你昏迷了半个月,我那点伤早好了!」 这么久!叶云疏还有些晕唿唿。 「你怎么了?」见叶云疏再次走神,江晏不由得有些担心。 「我没事。」 屋子里再次静下来,江晏有些烦躁,目光不时往叶云疏身上飘,等到后者发现才气哼哼得别过脸,叶云疏知道他的小心思,也不戳破:「从山洞找到的册子可派上用场了?」 「嗯。」江晏张张嘴,又想起一件事:「这些事以后再说,你先吃点东西,你这半个月…」好似想到什么,脸腾地一红,气沖沖的出去。 大概是时刻备着的,饭菜上来的很快。为了方便叶云疏吃饭,伺候的下人特地搬了一张矮桌放到床上,「你们下去吧。」 「是。」 慢慢坐直身子,动作间牵扯到胸口的伤,全身顿时冷汗直冒。缓了好长时间才抬手拿起勺子。 「公子。」 「啪嗒!」手一抖,勺子落进碗里,四处溅起汤水。 梧桐红着眼从外面跑进来,还没有等到叶云疏说什么就噗通一声跪在床边:「都怪我来得太迟,害公子受伤,呜…」 「不怪你。」 「怎么能不怪我,公子瘦了好多,我心疼。」说着又不停抽噎,哭得极为伤心。 叶云疏看着面前的瓷碗,轻轻嘆了口气:「如果你自责,不如餵我吃点东西。」 梧桐脸忽的一烫,尴尬地搓搓手:「这就来。」 「我真的睡了半个月?」吃饱后,叶云疏在梧桐的搀扶下躺好。 一说到这个,梧桐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嗯,公子以后不要再受伤了,你流了好多血。」 「嗯。」眼皮一下一下的打架,「我想睡会。」 「公子。」 「困了,我没事。」 梧桐仔细观察了一下,见叶云疏脸色的确比刚才好些才放下心,「嗯,公子睡吧,我一会去抓只鸡给公子炖汤。」 「嗯」 守在床边一直等到叶云疏唿吸平缓下来,梧桐才收着东西出去,一开门就看见一脸不善的江晏,梧桐也不怕他,况且自家公子可是因为他才受伤的。冷冷一哼,撞开江晏,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160页 「陛下。」甘准试探地喊道。 江晏瞪他一眼,推门进去。 甘准连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拿着刀快步离开。陛下失踪一事是自己疏忽,虽陛下大度并未怪罪,可自己还是得长点记性,定要将手中的事办好。 叶云疏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中午,一睁眼,看见坐在床边青黑着眼眶,满下巴胡茬的人,叶云疏心头一震:「你怎么了?」 「我以为你又不好了。」 江晏长出一口气,握住叶云疏的手,额头靠过去,叶云疏可以感受到他额上的凉意:「要不要上来躺会?」 问完这句话叶云疏以为江晏肯定会炸毛,没想到他竟然点头了。见叶云疏没反应,江晏问道:「怎么?你反悔了?叶云疏你…」 叶云疏一把掀开被子,示意他躺上去。江晏别过头心里开始拉锯,可周身感到一股暖意,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竟然违背了自己的心意:「你别以为我原谅你了,我只是太困了」 「我还在生你的气,我只是太困了。」 「你别误会,我以前打仗,茅坑都睡过,虽然你这和茅坑差不多,我,我委屈一下自己。」 听着江晏努力解释,叶云疏眉眼都明亮起来,看的江晏又是一愣,最后气恼的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江晏,你把被子都拉走了,我盖什么?」话音落,兜头就是一床被子盖过来。 「闭嘴。」 到底,江晏也没有睡多久,他还记得叶云疏睡了那么久没有吃东西,可别好不容易醒过来,一会又把人给饿晕过去了。 「公子,这是我去老伯家买的一只养了八年的老母鸡,炖了一晚上,还加了好多滋补的药材。」梧桐守了一晚上炉子,终于等到叶云疏醒,立马就捧着汤钵过来。 江晏恶狠狠地盯着他,相比自己准备的清粥小菜就寡淡了许多:「你家公子重伤未愈,就得吃些清淡好消化的。你炖这些油腻腻的可别把你家公子腻晕过去了!」 「我问了桑榆大人的。」梧桐一步不让。 叶云疏看看江晏那边的清粥小菜,再看看梧桐准备的鸡汤,若扪心自问他还是想喝鸡汤的。只是江晏此人,「我觉得这清粥小菜就很不错。」 「你别装了,你眼珠子都要掉进去了。」江晏咬牙切齿道。看了一眼小人得志的梧桐,江晏压下心中恶气,「不过再喜欢吃,也得考虑到你的身体。」 「行了。」叶云疏不想他们因为自己吃什么而斗气,「我饿的很,你们各自盛一碗放我面前,我都吃。」 叶云疏这么说,两人生怕落后一步,同时将碗放到叶云疏面前,「多吃点。」 「公子。」 叶云疏觉得自己昏迷这段时间定是错过许多:「厨房肯定准备有多的,你们要不要一起吃?」 江晏和梧桐眼刀相杀,最后各退一步,都坐到床边和叶云疏一道吃饭。 片刻后,叶云疏碗里多了两个鸡腿,看着同时收回手的二人,梧桐不屑讥讽:「你不是看不上我炖的鸡汤,怎么还拿我的去讨好公子?」 「我那是看不上你的汤,鸡肉我还是看得上。」 「你!」梧桐简直想不到江晏如此厚颜无耻。 「好了!」醒来这么会又腹中飢饿,叶云疏有些精神不振,「吃饭。」 两个人当即消停下来,叶云疏吃饱后,眼不见心不烦又将二人赶出去,小小补了一觉才精神起来。 待到夜里,外面响起雨声,叶云疏倒不是桑榆说的那么弱不禁风,披上衣服走出房门。看院子里的布局应还是江南,这么久还没有回去吗? 从叶云疏昏迷至今,每日朝中事物江晏都会带回屋处理,忙完过后又坐在床边看上许久才会窝到小榻上休息。 自昨日叶云疏醒来,他生怕被发现,特意趁叶云疏睡着的时候将东西移回书房,可临到夜里还是忍不住过来看看,可就是这一看,就看到了问题:「叶云疏!」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到叶云疏身上:「你忘了你还有伤在身,那道口子都还没有癒合。」 「抱歉,我…」 「进去!」指着里屋。 叶云疏自知理亏,听话的回到屋子躺好:「你别气了,我是觉得能出去才…」话音在江晏满是血丝的眼里消失,轻轻扯开被子,「你要上来躺会吗?」 「你当我是什么?」江晏走到一边。 叶云疏沉默了片刻:「你还没说关于那些册子的事,我很好奇。」 「跟你说了以后在谈。」 「可我想知道。」 闻言,江晏忍不住回头,这人是在跟自己撒娇吗?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摸摸鼻子:「参与当年江南富商被抢一案,还有此次云湘府水患以及我遇刺一事,都解决了。该抓起来的人都抓起来了。说起来,这事还要感谢你。」 叶云疏挑眉,表示不解。 江晏只好解释:「钱景明,连着这几件事,朝中大臣少了七八,是他给了我一些人选才没让朝中许多事务停摆。」 「你不怕那些人是钱串子提拔起来的,以后又是一系党派。」 江晏剐叶云疏一眼:「钱景明的品性大家有目共睹,再说,我管他是哪一派系,只要把事给我办好,其余的我管不着。」 叶云疏勾勾嘴角。 「对了,叶昊,也就是安平侯一家已经下狱。叶昊不仅参与了当年江南一案还参与了此次谋逆。」江晏顿了一下,「你想怎么处置他们?由你。」 第161页 想到自己那所谓的父亲,叶云疏讥讽一笑:「他做梦都想往上爬,站在高处,不惜害死对他有恩的岳家和他的结髮妻子,可惜爬的越高,摔的也越惨。」 「你可知我为何不直接杀了他,而是绕一大圈用这个法子?」 这个法子还能是什么,自然是算计自己,江晏脸一黑。 就听叶云疏道:「我要他眼睁睁看着他失去他最想要的东西,坠入尘埃。」 「那你可真能忍的。」江晏不客气嘲讽。 叶云疏莞尔一笑:「陛下缪贊。」 「哼。」 「对了,这里是哪里,我看着并不像京城。」 「自然是江南。」 「江南?」 江晏白他一眼:「你千里迢迢而来,不就是想看江南美景吗?不让你看个够怎么能行。」 莫名其妙被刺,叶云疏心头无奈:「我来江南看美景倒是其次,主要是来看人,可惜那人极不领情,为了他我身受重伤都没来瞧上一眼。」 「叶云疏。」江晏气得一脚踢翻凳子,怒气沖沖地离开,「甘准,收拾回京。」 -------------------- 第七十八章 自然,江晏说的回京不过是他的一时气话,他可是亲眼看着那支箭生生拔.出,也知道现在叶云疏看着好好的。若真是让他一路颠簸,还未必能活着到京城。 在屋子里躺了几日,终于得桑榆松口可以出去走走。叶云疏再也忍不住,让梧桐给他添了一件衣裳就慢悠悠出门。 「公子可要去看看外面,云湘洪水退去,外面收拾的差不多了。」梧桐问道。 「好。」 云湘府府城地处的位置比其他城镇高些,因而其他地方被淹,云湘府城也没有受多少影响,这也是那些知府心安理得压迫百姓的缘由之一。不过自江晏来后,大开城门让附近的百姓进来避难,还在街头巷尾支了无数粥棚,命桑榆为首带领御医院御医和当地大夫一起为百姓看诊。 一时,江晏在云湘百姓心目中的唿声极高,更有随江晏去红花镇修堤坝的百姓自发出资为其修建长生祠。 如今,云湘洪水退去,百姓都各自回家重建家园,再加上江晏派云湘及周围驻扎的将士来帮忙,一切都慢慢步上正轨。 走在街道上,梧桐指着两边摆摊的商贩道:「前几日都没有。」 叶云疏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见状,梧桐连忙跟上去。 「梧桐」 「梧桐晚上到我家吃饭。」出来没一会,路过的人认出梧桐,纷纷上前打招唿。 梧桐生怕他们挤到叶云疏,连忙大声嚷道:「谢谢叔伯婶娘的心意,我不去,我还有事。」 等到梧桐将那些人劝走,他额头都冒出了细汗,叶云疏好笑的打趣道:「梧桐如今是红人呢!」 「不是,只是前些时候帮着干了些活,他们都认识我了。」敲了一眼叶云疏发白的脸,环顾四周,「公子,前面有家包子铺,我们过去坐坐,他家的包子,还有磨的豆浆可好吃了。」 「好。」叶云疏点头,他确实有些累了。 …… …… 云湘府府衙。 公堂上,江晏将处理好的摺子放到一边,有些疲惫的揉揉眉心,到底他也是重伤初愈。 一旁的甘准担忧的问:「陛下可要歇会?」 「不用,匡家明可来了?」 「到了。」 「让他进来。」 「是。」 不一会,甘准就带着一个清瘦的年轻人进来,不等他行礼,江晏就道:「匡家明,和袁青彦同年的榜眼。」 「是。」匡家明跪下行了个礼。 「听说你和袁青彦还是同乡?」 匡家明道:「是,当年还是和袁大人一道上京参加科举,中榜后还曾举酒言欢。」 「嗯,起来吧。」江晏又道:「你们出身临沂,和钱丞相的祖籍是一个地方。那里倒是一个好地方,养出的人都是极为优秀的人。」 说了这些江晏才进入正题:「你可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 匡家明是个聪明人,也知道上面坐的人不是随意煳弄的:「臣知道。」 「嗯。」江晏拿起笔在摺子上写下几个字,「既然如此,朕将云湘府交给你,你可能打理好?」 匡家明再次跪下:「臣定不负陛下所託。」 交代好云湘的事江晏也终于松口气,靠着椅背闭目休息了片刻:「君后了?」 甘准心里暗忖,陛下要是知道君后出门去了,怕是要发火。果不其然,甘准刚说完,江晏就是一拍桌子:「好啊!我看他是不要命了。」 「甘准。」 「臣在。」甘准心头暗暗叫苦,这什么跟什么啊! 江晏阴沉着脸:「回京。」 这次江晏是铁了心要回京,可等到叶云疏披着披风,被八月的秋风一吹,瘦弱的身躯好似要乘风归去就后悔的不行,刚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叶云疏就在梧桐的搀扶下进了马车。 顿时鼻子都气歪了。 「出发。」 马车里,梧桐尽力的往叶云疏身后塞软枕,争取让叶云疏靠的舒服些:「这人也太过分了,枉自公子救他。」 「你还不知道他,喜怒无常。」叶云疏随意翻开一本书。 梧桐瘪瘪嘴,心头替自家公子叫着不平。 第162页 另一辆马车里,江晏身上的郁气几乎浓烈的成实质,桑榆微不可查的往角落挪了挪,他该留下来,不该跟着走的。 「桑榆。」 「臣在。」 「你说我娶的这个君后是不是太没有自知之明?」江晏问。 「是的,不如陛下休了另娶。」桑榆垮着脸。 江晏听后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臣说,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1」 江晏还是黑着脸,不过确实很贊同的点头:「你说的对。可去就山得有路吧。」 桑榆无语,但为了让自己接下来的路舒坦些,道:「我前几日听陛下提起过江南富商被抢一案。」 「你不用再说。」江晏两手并用将马车里的摺子翻了个底朝天,最后终于找到几本厚厚的帐本,然后跳下马车。 桑榆看着无法下脚的马车认命的收拾起来。 「叶云疏。」刚要睡着,外面的动静将叶云疏惊醒。江晏掀开帘子进来,将帐本放到叶云疏面前,「我想起一件事,得问问你意见。」 「陛下请说。」 江晏呶呶嘴:「你先看。」 叶云疏只好翻开,只是这一看就整个人愣住。江晏道:「这些都是那山洞里搬出来的东西,每样东西叫的出名的,还有那些数量都记录在册。 我去信问了那些当年被抢的富商,他们都表示不要,愿意归为国库。」说到这,江晏就是一阵眼红,这些财宝可谓是富可敌国。可这些富商说不要就不要,可见这些年赚得不少,压根看不上这些,「只是还有些人就没法子问。」言外之意就是那些被贼人灭口的富商,人已去,这钱财如何安排也找不到主人。 「你如何安排?」而那当年死去的富商便是叶云疏的外祖家。 许是当年计划的人怕惹的事大,劫财后并未大肆杀人,可惜叶云疏的外祖家却被人从中作梗满门无一生还。 「给你吧。」叶云疏偏过头看着窗外。 江晏沉默,过了好一会伸手关上窗,轻轻给叶云疏搭了件披风:「睡吧。」 叶云疏点点头,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一路马车平稳,叶云疏直至睡醒也没有感觉到一丝颠簸。 「公子,你醒了?」梧桐兴奋地说。 叶云疏点点头,听着外面的喧嚣:「到哪里了?」 「到临安了。」 「临安。」叶云疏喃喃,那是母亲的家乡。 梧桐还在絮叨:「不知道怎么的,陛下没走一会就改道来了临安。」 听着梧桐的话,叶云疏心想自己可能猜到江晏的目的了,抬手掀开帘子看见前面那辆马车。 江晏好似有所觉,回头看来。 又继续走了一会,马车在一间别院前停下,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外面停下:「我们先在这里歇会,还要等他们来。」 等谁来,江晏没有说,叶云疏也没有追问。母亲的家乡是他想来又不敢来的地方,每每师傅问要不要去临安看看母亲出生的地方。他都是摇摇头,仇人还活的好好的,他又有何脸面去? 入夜。由于白天睡了一路,夜里叶云疏丝毫没有睡意。在床上躺了一会坐起来,小榻上的梧桐抱着被子睡得正香。 放轻脚步没有吵醒他,走出屋子,廊下从灯笼里透出的光影明明暗暗,叶云疏干脆走过去吹灭就听到身后有人:「原来云疏还是贤妻,这是为我省灯油吗?」 还未转身,身上就被人披上一件衣裳,江晏看着叶云疏的侧脸,虽灯被叶云疏灭了几盏,可他还是惊恐的发现,叶云疏比他高:「你用了什么法子?之前你明明比我矮!」 叶云疏看了他一眼:「我才满十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江晏心头一哽,他比叶云疏大上几岁,这会身量已经定下:「你少吃些。」 叶云疏微微张嘴,看着江晏的眼神全是惊讶,江晏不禁眼珠子乱转:「稍微多吃一点也可以。」 「可多吃会长高。」 江晏:…… 见江晏吃瘪,叶云疏的心情好了不少:「陛下这么晚还不睡?」 「你呢?」 「白天睡多了,睡不着。」 江晏不满地扫过叶云疏发白的唇:「睡不着也回去躺着,少出来吹风。」 叶云疏顿时有些郁郁,「不想,我想出去走走,听说临安的夜里很美。」 「不美,快回去。」 「我叫上梧桐和我一道去逛。」 江晏当即道:「叫他做什么?我陪你。」懊恼到想把舌头给撅了。 叶云疏低下头,忍住笑意:「走吧。」 走,走哪里?等江晏反应过来叶云疏已经走出去好远,「你站住!」快步追了上去。 翌日。 由于昨夜两人在临江的夜市玩的不亦乐乎,以至于第二天叶云疏睡到大中午才醒,吓得梧桐以为他奔波受累不舒服了。 「我没事。」叶云疏没敢给梧桐说他是昨晚偷偷出门去了,想必江晏也不会说漏嘴,毕竟他是那么好面子的人。 「真的?」梧桐愁得不行。 「这我还骗你?」 「公子自然是不会骗我的。」 「叶云疏。」江晏风风火火闯进来,待看到叶云疏的一瞬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跟你说件事。」 闻言,梧桐很是识趣,一熘烟的跑出去。 第163页 等人出去,江晏瞧着叶云疏看着自己,也有些担心他会不高兴:「前些日子看你心情不好,刚好最近几日也有个好日子,我差他们去办了一件事,不知道你知道后会不会怪我?」 「陛下说吧,我不会怪你。」 「你发誓!」 叶云疏:…… 还不等叶云疏作出动作,江晏就说:「我派人去请了母亲的遗骨和灵位。」 叶云疏:「?」 江晏顿时恼羞成怒,指着叶云疏的鼻子就骂:「你别装疯卖傻。」 「阿娘。」 「叶…」话生生卡在喉咙里,江晏想这就是投怀送抱吧?不过再听话一点就更好了。 「谢谢你。」 「我以为你会怪我。」 「怪你做什么?阿娘是个很好的人,她一定很高兴。」 这下江晏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我已经差人去请上好的风水先生,让他为阿娘还有外祖他们寻一处风水宝地。」 「不过,你别以为我就这么原谅你了,我还在生气。」江晏不忘补充一句。 叶云疏眉眼一弯,凑上前亲了亲江晏的嘴角:「嗯」 「叶,云,疏!」 「阿晏,我错了。」 「你别生气了。」 -------------------- 1出自《古兰经》感谢在2023-02-15 21:35:08~2023-02-16 21:4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九章 最后江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飘出去的,冷风一吹,他在想自己刚才应该没有松嘴原谅他吧。 「陛下。」甘准的声音让江晏一个激灵。 「什么事?」 「人已经请到,是灵山寺的的主持。」甘准道。 「嗯。」江晏点头,眼尖发现甘准的眼神不停往自己嘴巴上瞄,「看什么?三天不准吃饭!」 甘准:……,嘚,又要饿肚子。 …… …… 当年江南一案发生,被抢的的十余家富商除了钱财损失,一家人性命倒是保住。唯一例外的就是林家,那夜鲜血一直流到了门外。赶来的守军推开门,林家满门五十九口人无一活口,甚至后院圈养的牲畜都没能倖免。 十余年过去,临安的人回想起当时的惨状无不双腿发软,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昔日盛极一时的林家宅院成为一处荒宅也没有人敢靠进。 「吱呀。」尘封多年的大门推开,蛛网遍及每个角落。 「如果不舒服我们就不进去。」江晏道。 叶云疏摇摇头,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跨过门槛,一阵风过他好像听到一个女孩子的笑声,威严的,慈爱的,最后化为一声声惨叫和垂死的哀鸣。 「莫哭。」江晏递上一方帕子。 叶云疏不接,继续往前,这里就是母亲的家:「人带来了吗?」 「带来了。」江晏给甘准使了个眼色,不一会一个手脚戴着镣铐的人被拖进来。 故地重游,那人吓得不停挣扎,最后被甘准一脚死死踩在地上。 「外祖父母不曾嫌弃你只是个穷书生,母亲也未曾嫌弃过你身无分文。可你,拿着他们给你的资源,踩着他们的血往上爬。叶昊,你可午夜梦回不得安宁?」 惊怕过后叶昊已然恢復平静,面对叶云疏的质问,毫无悔过:「不得安宁?怎么可能,凭什么你们就出身富贵,我就要家徒四壁?凭什么你们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要我听你们的,啊!」 阿昊,你已经五次落榜,科举不是那么容易出人头地的,我看你平日算数挺好的,不如和夕儿一道经营家中铺子。 爹,我想再试一次。 林父深深看了一眼他:也罢,再给你一个机会。 「哈哈哈。」叶昊目眦欲裂,「你们看不起我,我就要你们看看我是如何踩在你们身上。一群浑身铜臭的下等人,啊!」 叶云疏再也听不下去,一刀插.进叶昊的嘴巴,生生将他的舌根斩断:「既然毫无悔过之心,就去死吧。」 「叶云疏。」江晏拉起他,让甘准送来水给他洗干净手,「别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剩下的让甘准来。」 叶云疏看着疼的在地上翻滚的叶昊:「不用。」手起刀落斩下他的脑袋。 在林家解决了叶昊,接下来就是去林家人长眠的地方。 林家人做生意向来和善,时常出资铺路修桥,救济穷人。因而那事发生后,附近老百姓虽然害怕可还是向当时负责此案的官员请命,给了林家五十九口人一个清净之地。 墓地在临安城外的一处山脚下,来之前江晏已经让人将墓地间的杂草清理干净。放眼望去全是一个个无声的墓,若是没有当年那件事,想必躺在这里的人都还是一个个活生生有温度的人。 「大师,请。」江晏想到此行的目的,对灵山寺主持行了个佛礼要他帮忙看看。 「不用了。」叶云疏朝主持道了个歉:「他们已经长眠此地多年,若是起坟便是扰了他们安宁。」 「阿弥陀佛。」主持念了一声佛语,「贫僧看过,此地虽不是福泽子孙的福地,但对于亡者也是极为安息的地方。」 「那就好。」叶云疏跪下,朝面前五十九座坟墓磕了三个头。 第164页 子孙的福泽自有儿孙去挣,亡去的长辈只需安眠即可。 磕完头,叶云疏站起来朝主持行了个大礼:「主持,我母亲的遗骨从京城回来,还劳烦你在这里为我母亲选一处安眠之地。」 主持道了一声善哉:「这是贫僧分内之事。」 为叶云疏母亲的墓地选定的很快,不过下葬还需选个黄道吉日。问过叶云疏林夕儿的生辰八字,由灵山寺主持亲自占卜,定下三日后卯时一刻下葬。 三天转瞬即至,前一天甘准亲自带人修整墓穴,次日天未亮,一行人就带着林夕儿的遗骨来到墓地。 叶云疏作为林夕儿的孩子,一身孝服跪在墓前,看着甘准他们缓缓将装着林夕儿遗骨的棺椁下葬。 「哭吧,我在。」江晏同样一身孝服跪在旁边,他是帝王,按理来说理应不跪。可今日下葬的是叶云疏的母亲,他还是想陪在他身边。 「自小我就爱哭,阿娘最怕我哭。她总是说让我别哭,她说她心疼。」叶云疏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可怎么都擦不干净,「我不孝,每次都是偷偷的去看她,一直让她住在那个地方受了那么多委屈。」 「阿娘不会怪你,别哭了。」 「君后,时辰到了。」甘准提醒道。 叶云疏吸吸鼻子,应了一声上前捧起一捧土撒在棺椁上,随后甘准连忙招唿着其他人动手填土。 「咳咳」随着最后一铲土落下,叶云疏忍不住咳了几声,「阿娘」口中泛起一股腥甜,「我们回家了。」 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风起,吹散了染着夜色的云,新的一天的第一缕光洒下,照在林夕儿的墓碑上和叶云疏的侧脸上。 晨时的金光刺眼,叶云疏忍不住抬手遮住光,缝隙间好像看到一个美好的妇人,「疏儿,回家了。」 「叶云疏」 「公子」 「君后」 …… …… 叮铃,叮铃,叮铃铃… 檐下风铃叮铃响个不停,叶云疏动了动眼皮才缓缓睁开,盯着床帐上的花纹发了会呆才偏过头看见趴在床边的人。 江晏。心中低低唤了一声,伸手碰了碰他眼下的青黑。 下一秒手就被抓住,江晏眼底血丝猩红,不过看见叶云疏醒来,脸上的喜悦溢出:「你醒了!」 「大师说你是去了一个地方,让我在屋檐下挂个风铃你就能回来。」 「万一我没回来了?」叶云疏问。 江晏想了片刻:「那我就在屋檐下挂满风铃,你总会听到声音的。」 叶云疏眼睛酸涩:「我看见阿娘了,她说她回家了,我想和她一起回去,可是阿娘不让。我怎么哭她都不同意。」 江晏别过头,擦掉还未落下的一滴泪,才道:「你那么会哭,你娘才懒得给你擦眼泪。」说着用衣袖擦了擦叶云疏脸上的泪,「别让阿娘担心。」 「嗯。」叶云疏重重点头。 「也别让我担心。」俯身抱住叶云疏,「我原谅你了。」从袖中滑出一物塞到叶云疏手里,「云疏」 -------------------- 第八十章 屋子里安静地可怕,桑榆诊脉过后揶揄地看着二人:「君后有伤在身,需好生静养,静养知道吗?」 「嗯。」叶云疏头也不抬。 江晏也是低着头,应了一下。 桑榆见此情形有些无奈,走到一边唰唰几下写下药方:「去熬药,以后切莫…」 「我知道,我去抓药。」江晏一把抓过单子,一熘烟地跑远,活似身后有什么怪物一般。 桑榆一愣,躺在床上的叶云疏也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桑榆摇摇头,好笑的告辞离开。 …… …… 压在心里多年的石头移开,叶云疏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在屋子里呆了一天决定好好在临安逛逛,自然这一路少不了梧桐,毕竟主僕俩早就约定要来临安的。 「公子,这个纸鸢好看。」 「谁秋天放纸鸢。」江晏抱着手白了他一眼。 梧桐脸上的欢喜顿时淡了些,拿着纸鸢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叶云疏不忍梧桐这般委屈,毕竟现在又不需要伪装自己:「喜欢就买,这几日风大,刚好适合放纸鸢。」 闻言江晏下意识的放下手:「叶云疏。」 「阿晏也选一个我们一道去郊外放纸鸢。」叶云疏眼里噙着笑意。 「我…」江晏的脸烧的厉害,眼珠子乱飘就是不敢看叶云疏。 「客官,选一个吧,秋日登高望远,赏菊放纸鸢不失为一大消遣的趣事。」卖纸鸢的小商贩话里带着诱惑。 果然江晏一听,往摊子上看了一圈,随意指了一个:「就,就它。」 「那个可不行。」摊贩一把拿过纸鸢,「这是并蒂莲纸鸢,只能卖给夫妻。」 「夫妻。」江晏差点把舌头给咬了,「我看你就是奸商,一个纸鸢还搞这些噱头。」 「客官你可不能这么说。」小摊贩信誓旦旦,「这是城隍庙的庙祝画的,她是我们这十里八乡的仙人,她画的风筝谁买了都会白首偕老,永世不分离,她交代了只能卖给夫妻。」 「哈哈!我听你扯。」江晏笑得不行,上前拽住纸鸢,「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你这人,你别抢,我不卖给你。」小摊贩都要急哭了。 叶云疏见形势一发不可收拾,拉住江晏:「既然别人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抓着不放,买其他的也是一样。」 第165页 江晏头一阵阵发晕:「这厮不是说只能卖给夫妻吗?」一双凤眸狠狠瞪着小摊贩,「我和他是夫妻,拜过天地的,给我。」 小摊贩显然是被江晏吓到了,手一松,纸鸢被江晏抢过去,「给你钱,别说我抢你的。」 「你们,这,夫妻…不是…」小摊贩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颗银锭子就砸他脑袋上,再一看那三人已经走远。 郊外。 正如小摊贩说的,这几日宜登高望远,赏花放纸鸢。刚刚出城就看见天上飞着高高低低的纸鸢。 江晏抱着手靠着树干看着不远处放纸鸢的人,尤其是拉着纸鸢跑来跑去的梧桐:「我一会比他们放的还高。」 「嗯,但也要把纸鸢修好才飞得高。」叶云疏席地而坐,手里拿着煳煳补着那个并蒂莲纸鸢。 江晏脸色有些不自然:「我看那人就是个骗子,真有那么神还会坏?」 「你也不看你怎么逮着拽的。」叶云疏无奈,这人怎么忘了自己干了什么,一味的怪别人。 「哼哼。」江晏别过头,不一会又回过头看着低头认真修纸鸢的人儿,过了许久见叶云疏修长的脖颈还保持不动,心疼:「真修的好?要不扔了算了。」 「别催。」 江晏住了嘴,心里暗骂叶云疏不识好歹。 又过了一会,梧桐的纸鸢已经飞得比在场人都高,叶云疏终于抬起头,动了动脖子:「好了,你试试。」 「你确定?」 叶云疏将纸鸢往前送了送:「你可以试试。」 「行吧。」江晏接过,自己贵为太子,也曾跟着母亲往宫外跑,可纸鸢他是从来没有放过,不过刚才他已经观察过了,还是挺简单的。 只是挺简单这个想法在江晏第十三次失败后被打碎:「叶云疏你是不是没修好?」 「是吗?」叶云疏看过纸鸢上每一根骨架,「都是好的,会不会是你不会?」 「我不会,那你来,放高点让我看看?」江晏不信邪,明明是叶云疏没把纸鸢修好。 叶云疏半信半疑的接过,片刻后,纸鸢直直一头扎进草丛里。江晏哈哈大笑出声:「我就说是你没修好。不对,是那个摊贩阴险,他卖的纸鸢飞不起来。」 「是我们不会放吧。」叶云疏明明看见在他们之前买走纸鸢的人已经将纸鸢放飞,「再试试。」 江晏不屑,他就不信叶云疏能成功,果然试了一次又一次,叶云疏额上都冒出细汗这纸鸢还是不给面子的往地上栽。叶云疏不死心,江晏看不下去了过去拉住叶云疏的手:「那就是个骗子,卖我们的飞不了,丢了…」 「飞了!」叶云疏惊喜的喊出声。 江晏一看,那纸鸢的确是没直直往地上栽而是顽强的在离地面半米的地方顽强挣扎,「快,跑起来。」 江晏也忘了他要扔纸鸢的想法,和叶云疏一道跑起来,随着动作,纸鸢慢慢飞起来,「快,放线。」 「好。」转动绞盘,纸鸢越飞越高,叶云疏终于笑起来,就是说嘛,他将纸鸢修好的。 江晏看着叶云疏的明媚的笑:「还是我,如果我不帮你,你放到天黑也飞不上天。」 「嗯。」叶云疏点点头,眼睛微睁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低头看着江晏握住自己的手。 「干什么?都说了是我帮你。」松开手,一手放在额上看着飞在高处的纸鸢,脸色一变,「叶云疏,快快快,跑起来,掉下来了。」 「什么!」这还得了,叶云疏连忙跑起来,可这纸鸢还是直直往下落,勐然想到:「江晏,过来握住我的手。」 「这下知道是我的功劳了吧。」依言握住手,果然纸鸢摇摇晃晃也总算不在往下落,还有乘风越往高处的架势。 「江晏,你放手。」 「什么?」 「放手。」 江晏气得倒仰,好个过河拆桥,但还是松开手就听叶云疏道:「你发现了吗?」 江晏皱眉:「你又怎么?」 「你看。」 江晏看过去,是那不中用往下落的纸鸢,叶云疏抓住他的手:「你仔细看看。」 松手,落下,握住,飞起。 江晏不可置信:「这真那么神奇?」两人双手相握,纸鸢高高飞起,超越旁边所有的人,几欲和天上的云海相接。 「我再去找个绞盘,我觉得这纸鸢定能飞到云的后面。」江晏道。 「可是飞得太远我们就看不见了。」叶云疏喃喃。 此话一出,两人俱是一愣,四目相视。 「噌…」不知何时绞盘上最后一圈线飞出去,纸鸢一直带着那线一直飞,渐渐消失在云的后面。 「没了。」 梧桐的声音惊醒他们,两人脸均是一烫,看见手中空荡荡的绞盘,「这,怎么办?快去找。」 就在二人准备去找飞走的纸鸢时一个白髮苍苍的老人叫住他们:「这并蒂莲纸鸢飞走好啊!」 「老伯这是何意?」 老伯笑而不语,偏头看着和自己一样白髮的老婆婆,两手相握,转身离去。 江晏刚要上前问个明白,叶云疏就拉住他:「我大概明白了。」 「明白什么?」 叶云疏抬头看着天上,「这纸鸢和十五元宵的河灯一样,有祈福的意思。为夫妻的两人一起放飞纸鸢向上天祈祷白首不离。所以纸鸢飞走是上天听到我们的祈祷。」 第166页 「那上天允了吗?」江晏有些紧张。 叶云疏勾起嘴角,将手中空荡荡的绞盘晃了晃:「你说了?」 江晏嘴角咧开:「允了。」 梧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明白这两人高兴什么,纸鸢飞走了,花钱买的就玩了这么会就没了。 从城郊回来的时候天色已黑,马车碾过临安的青石板路上,两边人烟喧嚣。 江晏伸出一根手指,两根,三根最后握住叶云疏的手,相握:「真是想不到,早知道我在青花村的时候少刁难你些。」 「陛下是贵人,青花村是我委屈了陛下。」 「那你可以说当时我头上那个包真是我自己摔的吗?」江晏问道。 叶云疏头一歪:「你真的不知道?」 「你说。」 「就是你摔的。」叶云疏眼睛笑成月牙。 江晏也跟着笑起来,欺身亲亲叶云疏的眼角:「你快些好。」 叶云疏笑意不减,看着江晏多了一丝揶揄:「可是那天,陛下…」 「闭嘴!」江晏全身上下都透着不自然。 叶云疏止住笑,他可记得江晏生了自己多久的气:「阿晏,是我错了。」 江晏翻了个白眼,刚要说什么就听到一阵响声,仔细一听是两人的肚子咕咕直叫。顿时都笑出声:「都说临安人美,景美,食更美,不如今晚我们去开开眼?」 「好。」 从大街到小道,从街头到巷尾,从夜幕降临到圆月高挂,一声梆子清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又得被桑榆说教。」 「走吧!」 两人身形渐远,梧桐抱着一堆比头高的东西,有气无力:「你们好歹等等我。」 「到了。」江晏看着别院的牌匾有些惋惜,提议道:「不如我们再去转一圈?」 跟在后面的梧桐眼一黑。 叶云疏笑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还得回京城去。」 梧桐点头,公子说的对。 「可…」 「陛下,君后,你们可回来了?」甘准急得满头大汗,到处找人没找到如今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甘准向来是个沉稳性子,江晏心有预感,可能是一件不好的事。 「边关八百里加急,匈奴三十万大军压境。」 -------------------- 第八十一章 边关告急,江晏作为帝王自然不能再在临安呆着,本来叶云疏也要和他一道赶回京城,可江晏怎么都不同意,甚至还让桑榆跟在叶云疏身边照看。 犟不过他,叶云疏只能亲自将江晏送到城门口:「你别急,朝中那些大臣也不是无用之人。」 「我晓得,你快回去吧!」江晏伸手替叶云疏拢拢衣襟,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马:「京城比临安冷,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养伤,过些日子我来接你。」说完,一抖缰绳,如脱弦一般疾射.出去。 这夜,叶云疏彻夜未眠,匈奴人的战斗力他领教过。今年偏寒,此番开战,匈奴人定是下了决心。所以面对来势汹汹的匈奴人,应战的人就必须有能力且了解匈奴人的习性。 可京中将士要论谁有能力且了解匈奴人就只有一人,那就是当今陛下,江晏。 「收拾东西,回京。」 叶云疏的意思刚下,桑榆就急匆匆赶来:「君后,陛下交代过让你在临安养伤。」 「桑榆大人,你说此番西晋领军的人会是谁?」 桑榆一愣,因先皇忌惮平西王,连带着朝中武将都被打压,那领军的人只有一人。 「回京。」这次叶云疏不是徵询谁的意见而是下令。 桑榆从内心也是不放心边关那些将士,如今君后回京,他也应可以随军,「是。」 江晏他们是快马赶路,叶云疏这是坐马车,更何况还顾忌着他的伤,因而赶路的速度并不快。 「公子。」梧桐进来,手上还捧着一碗汤药,「该服药了。」 汤药漆黑,自打受伤起叶云疏不知道喝了多少,看也不看端起碗一口饮尽,「休息的差不多就出发,莫耽搁。」 「是。」 边关战事起,每日事务繁多,江晏,六部尚书和钱景明以及一众武将在御书房商议了许久,才将具体事务安排下去。起身缓缓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看见天上的月亮,也不知他是否和自己一般。这样想着转身回到书桌前开始写信。 云疏,勿忧。 匈奴虽来势汹汹,可我布置的防御也不是吃干饭的,都把他们拦在外面喝西北风。 云疏。 我甚念你。 紫极宫的大婚布置还未换下,等此番事了,我们重新补一个洞房花烛,可好? 叶云疏,你个蠢货,混帐!上封信说的作废。你不老实交代你从哪里学的那些腌臜伎俩,我就把你关京城外,敢进来半步把你射成刺猬。 叶云疏看完信,折好,收进箱子里,提笔准备写字,笔尖还未落下就想到什么,片刻后换了一番说辞让人送出去。 「还有多久到?」 「还有半日,公子可要歇会?」梧桐目光打量着叶云疏,公子好像瘦了些。 叶云疏摇摇头:「不用。」 雁门边境虽离京城遥远,但每日从边境来送战报的士兵还是时刻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连带着京城平日热闹的气氛都淡了些。 第167页 「君后。」杨川骑着马过来,江晏走时将甘准带走,本来叶云疏想让他将羽林卫的人全带回去但江晏怎么都放心不下,特地将羽林卫副使杨川留下来差遣左右。 叶云疏合上书,道:「怎么?」 「京城来信,陛下已经于两日前亲赴边境。」 叶云疏一怔,想到昨日才收到的信,连忙打开看了看。手细细摩挲着笔迹,墨迹干透想来是江晏为了安抚他提前写好让人按时送来的,思及此,叶云疏无奈的摇摇头,这人还是不了解自己,云湘自己都去了,边关再怎么隐瞒自己也要去的。 「君后,京城来人要见你。」 来的人是为何袁青彦,他出身寒门又一身才华,虽年纪轻轻已经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番便是江晏留他在京城辅佐钱景明,明眼人都猜的到,江晏是要培养他,若无意外,未来丞相定是他囊中之物。 不过在世人眼里前程无量的袁青彦此刻心里并不高兴而是满心忧愁。江晏走时给他留了许多事务,而其中再三叮嘱他要办好的就是将叶云疏看好。毕竟江晏也知道叶云疏不会在临安久留,只要人不去边境,怎么都好说。 可江晏安排一下,袁青彦可愁到头髮都掉了几根。他虽和这位君后没怎么相处,可凭那几面也知道这位君后是个执拗性子,他决定的事旁人可拦不住。 「江晏去边境了?」 「是。」 「他让你每天寄信给我的?」 猜到了?袁青彦只好老老实实的点头。 「剩下的都给我。」 就这?然后呢?袁青彦想着,就看见叶云疏放下帘子,这是回京城的意思?连忙转身招唿着人起驾,待回到皇宫袁青彦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应该啊! 未央宫。 叶云疏坐在窗边,净手后开始煮茶,梧桐候在一边看着叶云疏行云流水的动作,还是忍不住问:「公子,我还以为你要去边境呢。」 叶云疏递给梧桐一杯茶,淡淡道:「我伤未好,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说罢又给梧桐倒了一杯。 没过多久,梧桐面前就一字摆开十多个杯子,打了个嗝后,梧桐捂着肚子:「公子,喝不下了,不能再喝了。」 「这是上好的云山青茶,一两千金。」 梧桐一声哀嚎倒在地上,「那也喝不下去。」 叶云疏轻笑道:「你啊。」 「君后。」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是榆公公和袁青彦一道进来,见礼后,袁青彦也不卖关子:「军中出了奸细,粮草被烧。离边境最近的几座粮仓也被人放火或投毒。」 「人可抓到?」叶云疏的手握紧,如今边关冷寒若没有足够粮食如何和兇残了匈奴人打。 「军中的奸细已经被陛下就地格杀,从他身上搜出的证据指使人是大皇子。」 大皇子,叶云疏对这人有些印象,江晏曾提起过,可当时情况不明自己并未问太多,只是记得那位大皇子不良于行:「带我去见那位大皇子。」不管是真的不良于行还是假的,在西晋外患之时为一己私利谋害保家卫国的将士都该付出代价。 刚要出门时叶云疏又停住:「梧桐,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公子请吩咐。」 …… …… 到别院时,门上还上着锁,可见先皇有多嫌弃这有缺陷的儿子出来丢人现眼。 杨川上前一刀砍断锁,推门进去。院中冷清不见一丝人气,前去侦察的羽林卫回来:「院中空无一人,从痕迹上看刚离开不久。」 叶云疏不语,眼神扫过院中每一处,忽的转身出去,骑上马就走,见此情形杨川连忙带人跟上。 西晋的歷代先皇的陵墓都建在离京城二十里地的钟离山上,到的时候负责守卫皇陵的士兵上前就要拦住叶云疏,赶在后面的杨川赶紧亮出令牌:「放肆!君后在此岂敢拦路。」 士兵一慌,噗通跪下:「臣不识君后,请君后恕罪。」 叶云疏看也不看他,骑着马一直到前面台阶下才下了马,杨川追上来:「君后,你认为大皇子会来皇陵。」 「空气中有纸钱的味道。」叶云疏道,大皇子未病之前在先皇跟前还是有存在父子情的,可一遭难就被无情抛弃,换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杨川很快明了:「臣带君后去明宗皇帝的墓。」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到明宗皇帝的墓,前方就升起一股白烟,「不好。」 等赶到时,明宗皇帝墓前的殿宇已经一片火海,陵墓当初修建之时就考虑到起火这一事,故而每个殿宇外都修着蓄水池,饶是如此,殿宇还是没能救得下来,随着一声咔擦,整个殿宇化为一片废墟。 「这…」负责守卫皇陵的士兵面露惨色,领将更是觉得人头不保。被安排来苦寒没有出路的皇陵守墓就已经很惨了,可眼下先帝的殿宇还被烧了,岂不是自己一家老小活到头了。 「谁来过?」杨川拔.出剑直指守皇陵的士兵。 一瞬间士兵更是双腿发软,最后还是拦叶云疏的小兵颤颤巍巍站出来:「来人拿着皇子令,说要祭拜先皇。」 「拿着皇子令你就放他进来。」将领呵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敢随随便便就放人进来。」 「好了。」叶云疏走远些,鼻息边呛人的烟味才淡了些「也不怪他,皇子来祭拜先皇谁敢拦。」 第168页 话音落,一个人从天而降摔在地上,杨川连忙护在叶云疏跟前,才发现这人正是大皇子江朝。 「公子。」 听到声音,杨川这才注意到江朝身边还站了个黑衣人,他刚才并没有注意到此人。顿时后背一阵冷汗,这人好厉害的隐匿功夫。还有这人是跟谁说话,公子,是君后?莫非是陛下安排保护君后的?杨川如此想。 「公子,这人在后山抓到,和他同行的还有十多名杀手。」游乙道。 「嗯。」叶云疏走近江朝,此时江朝已经狼狈不堪,脸上溅着血迹又被游乙粗暴丢在地上,整个人痛苦蜷缩。 「是你派人烧的粮草?」 疼过后,江朝脑中无比清醒,听到有人问自己话,哈哈笑出声:「是啊!我要他死。」 「你可知你此番行为与叛国无异。」 江朝咧开嘴:「君后怎知我没有叛国?」 「你什么意思?」叶云疏心勐然一跳,江晏。 「我啊,写信告诉了匈奴人,我烧了西晋的粮草,哈哈哈哈…咳…」一怒之下叶云疏一脚将江朝踢出去好远,又走到杨川身边夺过他的剑。 「君后。」 「我不杀你,我要你好好看着江晏大胜归来。」说罢,一剑下去,齐刷刷的斩断江朝的双腿,「回京。」 军中粮草被烧,周边的粮仓又被破坏,一时半会想要将粮食送去可谓是难上加难。 叶云疏到时,御书房已经吵作一团。 「从安阳调粮过去最快也要三天,可安阳本就荒僻,粮调走当地百姓怎么办?」 「怎么办?没了粮他们还能上山挖野菜,边关将士没粮食怎么守边关?没想到你如此目光短浅,目光短浅!」 「你说什么?」 「我骂你目光短浅,鼠目寸光!」 「你才…」 「好了!」钱景明将茶杯重重一搁,「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雁门一旦城破,安阳有粮食又如何?」 「青彦。」 「卑职在。」 「你亲自去,务必将粮食送到陛下手中。」 「是。」 「袁大人。」叶云疏走进来。 在场几人连忙行礼,叶云疏颔首,快步走到袁青彦面前递给他一枚玉牌:「我已命人送了一批粮食过去,再过两日还会有粮食送往边境,若不够袁大人可凭这玉牌去最近的铺子调集。」 袁青彦点头接过,看着玉牌上的标志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不过在管不了那么多了,送粮才是要事。一拱手,快步离开。 等袁青彦走后,叶云疏看向刚才那个不贊同从安阳调粮的官员:「你是谁?」 那人眼皮一跳,不过又安慰自己,自己是先皇亲封的户部尚书,怕一个后院之人做什么。于是上前行了个礼:「臣户部尚书。」 「很好,你现在就不是了。杨川,送他去西北开荒,不成功不许回京。」 「是。」杨川搓搓手,他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仗着是先皇钦点,平日作威作福,如今终于报应来了。 「你敢,我是先皇亲封。你个后院妇人胆敢将手伸到朝堂,我定要…」 「捂住嘴,拖下去。」钱景明一拍桌子,目光压得所有人冷汗淋淋,「不遵君后视为欺君,杖责五十,流放西北。」 顿时御书房安静地一根头髮丝落下都能听见,叶云疏走到钱景明身边朝他行了个礼又转身朝在场的人行礼,吓得他们连忙跪下,叶云疏赶忙道:「眼下西晋外有大患,我们定不能再让内忧坏了大事。所以还请各位大人通力合作,一起抗击匈奴。」 「是。」原本想浑水摸鱼的一些事头皮一紧,尤其是听到外面的惨叫声,一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钱景明摸摸鬍子:「好了,都散了吧。回去收拾收拾,边关战事不明了之前你们都搬进衙门住,方便办事。」 这是要自己把自己送上门表忠心啊,众大臣心头髮苦,但还是老老实实称是。 等到人都离开,叶云疏道:「我要去边境。」 「可你?」钱景明听江晏提起过叶云疏受了伤,就要劝他。 叶云疏却先一步开口:「我没事,我就是想和他一道。」说完笑了笑提步离开。 -------------------- 第八十二章 回到未央宫的时候,梧桐已经等在那里。他手上还拿着一个盒子,神色不贊同:「先生交代这药服了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恢復,而且…」 「一段时间是多久?」叶云疏直接了当的问。 「七天。」 「足够了。」叶云疏一口服下,没过片刻胸口就钻心的疼,使得叶云疏的脸越发苍白。 翌日清晨。 桑榆来的时候叶云疏已经穿戴好,在看到叶云疏脸色的时候啧啧称奇:「君后可是服了什么仙丹?」 「仙丹算不上。」叶云疏拿起梧桐给他准备的包袱,「我还以为桑榆大人和袁大人一道去安阳。」 「不去,陛下可是给了我任务的。」 叶云疏知道他的意思:「桑榆大人去吗?」 「自然要去的,马都准备好了。」 上一次去边境是跟着押送药材的队伍,一路虽走得急但也没有这次赶的急。而且上一次不知道心意,这一次想快一些去到他身边。 「君后。」一连三日未歇,桑榆满脸倦容,「我们可否停下里歇会?就算我们不歇下来,马也得歇啊。」 第169页 「是啊公子,要是将马累死,接下来的路我们就得自己走。」 这句话一出,叶云疏听进去,当即勒住马,看着前方乌云:「到前面镇上歇一晚再走。」 「是。」梧桐一喜,立马骑着马去前面找客栈。 夜里淅淅沥沥下起雨,叶云疏胸口的伤疼得更厉害:「你确定他们没拿错药给你?」 「没有,我看着他们拿的。」梧桐小心的缠上纱布,「先生交代再快也要七天才能恢復,公子这一路折腾怎么会不疼。」 「你管我。」叶云疏拉好衣服,「行了,去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哦」梧桐收好药瓶,躺到一边的小榻上,打了个哈欠:「公子睡吧,希望明日一早雨就停了。」 「嗯。」 只是天公不作美,次日一早下了一晚上的雨也没有要停的架势。梧桐打开门快速转身关好才抖抖身子,入秋的雨带着一股寒意,风吹在身上透骨的凉。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桑榆收回手,「刚好君后可以在这里修养。」 叶云疏眉心发紧,听着外面的雨声,胸口的不适也提醒着他,那药还没有完全发挥作用,自己不能一时逞强毁了大局,「那就再歇一天。」 闻言桑榆神色松了松,当即起身:「我去让客栈老闆备些滋补的汤,君后好生休息。」 「嗯。」 桑榆前脚刚走,后脚一个黑衣人就从窗外进来,他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湿意。叶云疏看了他一眼拉拉被子盖住自己,黑衣人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冷到公子了,往后退了几步才道:「第一批粮食已送到边境,第二批袁大人已经和我们的人汇合,剩下的粮食还在调集中。」 「嗯,让他们快些。」 「是。」公子已经将被子裹在身上,黑衣人知道自己是被嫌弃了,拱拱手从窗户跳出去,还不忘将窗户关好。 越往边境气温也越发的低,叶云疏捧起梧桐递来的烤包子,如果刚才没看错,外面是在飞雪粒子了吧! 「公子,水。」今天赶的不巧只能在间破庙里过夜,没有碗梧桐只好去破庙后砍了一根竹子做个简易的烧水壶和碗。 「你也快吃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将热水捧在手里,暖意一下子传到全身。 「诶,梧桐给我留点。」桑榆将破庙的大门修好,勉强挡住外面吹来的风。来到火堆边上坐好,「估计明早起来地上都得白上一层。」 「这么厉害!」梧桐张大嘴巴。 桑榆抬手合上他的嘴,点头:「边境苦寒尤其是到了秋冬,那简直是十步一变化。不信,要不我们打个赌?」 「不要。」梧桐摇头,几下将包子塞进嘴里,又去搬了些木头在火堆边对叶云疏说:「公子你放心,今晚上我一定守好火,不让冷着你。」 叶云疏捡起一截树枝朝他扔过去:「桑榆大人关了门,不冷,晚上好好睡觉,对了游乙呢?。」 「属下在。」游乙出现在角落。 叶云疏看了一眼他单薄的黑衣:「过来,多个人挤着暖和。」 「公子。」 「游乙大哥过来嘛!」梧桐跑过去拉着游乙就到了火堆边,游乙武功高强,在夜里仗着一身武功也不怕冷,可当火光的暖意照在他身上还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公子,主人吩咐…」当知道叶云疏去京城的时候,游续特地将他派到叶云疏身边,想起主人的吩咐还有一直被灌输的理念让他不敢越矩。 「师傅有没有交代让你听我的?」 「说了。」 「那就好,坐下一起烤火,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游乙一震:「是。」 第二天果真如桑榆说的那样,外面铺上了一层雪,虽只是薄薄的一层,但还是冷的人直发抖。 「快马赶路不歇脚,只需半夜就能到雁门。」桑榆道。 叶云疏胸口的不适已经被药物化解,看着前面白茫茫一片:「赶路,等到雁门再修整。」 「是。」 此番匈奴来势汹汹,甚至好几次攻上城楼闯入雁门关内,好在江晏带着人全力阻杀才解了城破的危机。 「这次唿耶律和乌托邪怎么这么团结?」一名老将忧心忡忡的问。 「是啊!去岁单于遇刺,他们两个内讧成那样,我还以为要打个昏天黑地才罢休。」 「不过那位好汉到底是谁,要是能请到他,再去刺杀一番。届时群龙无首我们打那群蛮子岂不是手到擒来!」 「手到擒来?那还叫人攻进城?」江晏听着他们的话忍不住泼冷水。 果然这冷水比什么都管用,七八个将军被臊的脸皮发红,说不出话来。 江晏这才道:「打仗不是耍手段,更要靠实力,一天天做梦,还不如去校场操练。」 「是。」在场的人除了铁舒年纪小些,其他的人都比江晏大上几岁。这次面对匈奴没能拿出法子还被人打了,最后还要身为皇帝的江晏来救场,在被江晏几句话敲打下都要变成人形鸵鸟。 江晏看得心烦:「铁御留下,其他人出去。」 「是」这话好比夏日的一碗绿豆汤,众人都是大舒一口气。 「陛下。」铁御绷劲心神,但愿陛下不要骂自己。 「我记得你去年潜去匈奴发现了点趣事?」 啊?铁御懵了一瞬,然后努力的回想,顿时想尴尬地想找根缝钻进去。去年他的确是潜伏去匈奴,可一点实用的消息都没有打听到,小道消息倒是知道的不少。 第170页 「我记得你说乌托邪睡了唿耶律的侍妾?乌托邪的王妃又是个母老虎?」 铁御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件事,点头。 「那好,你再去一趟,争取让那个母老虎知道,让他们两个后院闹起来。」江晏道。 「可…」这法子未免太不地道。 「有问题?」 铁御连忙摇头,但还是忍不住问:「陛下不是说不要靠耍手段吗?」 「我这是耍手段。」江晏反问。 铁御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是,臣这就去。」掀开帘子,和一个侍卫擦身而过。铁御刚在想这人是京城那边的就见江晏出来,速度之快,快到要落地的雪花又洋洋洒洒飞起,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了想又摇头,自己还是赶紧准备准备去匈奴吧。 「快到了。」桑榆说话间口中冒出一股股白烟。 叶云疏微眯眼看着前方小小的城楼缩影,这一路上遇到许多从雁门举家往内地逃的百姓。去年自己来时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看来这场仗打得艰难。 「前面骑马的人是谁?」梧桐问道。 桑榆看过去,认出人后转头看向叶云疏:「是陛下。」 「嗯,我看到了。」 似流星赶月,江晏到叶云疏面前,不知是太激动还是寒风太冷,两腮发红,不待叶云疏说话,江晏就一连串的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江南养伤吗?来这里做什么?胡闹!」 「太冷了,你就让我在这里吹冷风?」 江晏一下子就哑口,拉住缰绳换了个方向:「吹冷风也是活该。」余光扫过叶云疏的胸口,像是要透过布料看到里面的伤,「走吧,别一会说我苛待你。」 叶云疏眉目含笑,江晏脸更红,干脆领先一步吹冷风想降去滚烫的温度。顺带帮这不听话的人挡挡风,谁叫是自己下血本娶回来的媳妇呢。 这次来雁门,江晏还未曾一日到将军府来住,今天还是第一次。 「备热水,热饭热菜。」江晏对管家吩咐道。 「是。」管家认出叶云疏就是上次陛下带回来又不欢而散的人。想起陛下大婚,立一名男子为后,应是这位公子,也可道一句修成正果。 「多谢。」沐浴过后叶云疏裹着浴衣坐在熏炉边上,接过江晏递来的烤红薯,「以前在青花村的时候我经常烤这个来吃。」 「你和百晓通什么关系?」江晏问出自己在心里疑惑了许久的问题。 叶云疏拿着小刀挑开红薯的外皮:「师傅和他们有些渊源,所以师傅跟我说只要不是伤及百晓通根基利益的事都可以找他们帮忙。」 江晏满脸不信,伸手抢走叶云疏手里的红薯:「说实话。」 「这个不太好,这和老一辈的关系,我们小一辈不好议论。」叶云疏有些迟疑,不过见江晏还是拉着脸,干脆卖师傅,「听闻百晓通的掌门人喜欢师傅。」 江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好看起来:「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问的。」 叶云疏好笑的摇摇头,伸出手:「我饿了。」 江晏这才大发慈悲的将红薯还回去,道:「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江晏打开熏炉的盖子翻了翻里面放着的红薯和饼子:「谢你送粮来,不然我们就得挨饿了。」 「那倒不用,回头你记得把钱结清。」 「结帐。」江晏声量加大。 叶云疏点点头:「刚才不是说了吗,不伤及百晓通的根基利益,这粮也是他们花钱筹来的,你不给他们就伤利益。」 见江晏脸色发黑,才缓缓道:「也不用给太多,意思意思就行,百晓通不差这点。」 「不必。」江晏拿起夹子夹出烤好的饼子,「受难之际,有人伸出援手,脱离危难自然要好生感谢,至少不能叫人吃亏。」 叶云疏含笑不语,小口小口吃着。 「匈奴金日单于是你杀的?」 「咳咳!什么?」叶云疏呛出了眼泪花。 江晏连忙过去又是拍背又是端水,鄙夷道:「你武功是白学的吗?这点事就成这样。」 「武功再好也经不住吓。」平復唿吸,「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且说是不是你。」 叶云疏点头:「是。」 江晏觉得喉咙好像被人灌了许多蜜糖,嘴角上扬:「你为什么要杀他?」 「你猜?」叶云疏俏皮的眨眨眼。 江晏别过头:「不说算了。」不过心里也有了猜测,应是那次自己受伤,这人…想到此江晏又升起一股无名火,「你出去。」 「你叫我出去?」叶云疏睁大眼睛,外面这会可在飘雪,鹅毛大雪! 「是,叫你出去,下刀你也给我出去。」越想越气,手上的饼子一摔,踢翻小凳子就往内室走去。 叶云疏无奈,拍拍手起身跟了进去。 -------------------- 第八十三章 「小崔啊,陛下今日怎么还没有升帐议事?」几个将军来到主帐前问道。 名唤崔景的侍卫摇摇头:「我那里知道。」实际上陛下昨日出去就没回来。 「可…」 「可什么?」江晏黑着脸过来,几人回头,原来陛下没在主帐,一时都瞪了一眼崔景。 「还请陛下帐内议事。」其中一名老将道。 江晏颔首,提步进了主帐,其余几人紧随其后。 第171页 「说吧。」江晏坐下,脸上的不虞越发浓烈,吓得前来的将军有些打退堂鼓。 最后还是开始开口的老将道:「断断续续打了近一个月的仗,如今边关入冬,积雪越发的厚,若是继续打恐怕会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 「朕知道。」江晏手在桌上一下一下敲着,「匈奴也知道,他们那边比我们更加难挨,所以他们一定比我们急,做好迎战的准备。」 「是。」 「要是那位好汉再出手就好了。」离开主帐的时候几人颇有些遗憾的议论。 「做梦,靠自己给朕打。」江晏拿起墨砚砸出去,昨夜他才看见叶云疏胸前的伤痕明显,这群人就提出这样的法子,真当匈奴是自家后花园。 被打到的一人捂着肩膀,他可一句话都没有说。 果然不出江晏所料,没过两天前去侦察的斥候就送来消息,发现匈奴人大量调兵的动静。 「据消息说,此番匈奴是将手下的兵全部押上,看样子是想和我们决一死战。」 「来就来,谁怕他!」 「就是,早就忍够了。」 「行了。」江晏叫住他们,「打嘴皮子算什么,给朕拿出个靠谱的法子来。」 「是。」 听到前面唾沫星子漫天飞的讨论叶云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些排兵布阵的话听着真是让人头皮发晕,也不知道江晏是怎么学会的。 就在昏昏欲睡时,听到前面一拍桌子,江晏怒骂道:「一天天不想着怎么脚踏实地就梦着走捷径,既然如此,此仗你就给我去当先锋,好好练练你的猪脑子。」 被骂的将军苦着脸,他是嘴快了些,可也不能骂他猪脑子啊!旁边的好友偷偷踩他一脚,反应过来,「臣领旨,臣一定打得匈奴满地爬。」 等人走完江晏才心虚地往后瞧,听后面没动静才松了口气过会又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谁料一进去就和叶云疏大眼瞪小眼:「你没睡?」 「嗯。」叶云疏点头,「你怎么把他们赶出去了?」 「眼下大战在即不去准备,在我这里有什么用。」江晏知道叶云疏怕冷,拿起夹子往熏炉里加了几块碳。 「我听到了。」 江晏继续手中的事,叶云疏大声道:「我听到了。」 「江晏。」 「我不聋。」铁夹子重重一扔,「一些匹夫之言你不必放在心上。」 「可我也觉得这个办法很好,所谓擒贼先擒王,届时群龙无首,你们在一举发兵。」 「闭嘴!」江晏伸手戳戳叶云疏胸口受伤的地方,「你又不是铜墙铁壁,就算是铜墙铁壁也会生锈腐朽。总之,不准去。」 叶云疏掀开被子攀上江晏的脖颈:「你关心我?」 这般阵仗,江晏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明明吃亏的是自己,偏偏还没了章法:「你…」未尽之音消弭口中。 次日。 江晏爬起来,全身疼得厉害,那个蠢货就拿着个伤疤招摇哄骗自己,莫不是没受伤,和他们串通一气假受伤? 「叶云疏。」片刻后江晏惊怒的声音穿过主帐,「来人。」 「陛下可是要召集各位将军议事?」崔景在外面问道。 信纸被捏成一团,江晏愣愣看了几眼又慌忙抹平褶皱,「不用…给我备马,我要去雁不栖。」 「是。」崔景退下。 雁不栖是雁门关最高处,原名雁山顶。但负责守卫的士兵说此地太高,南来北往迁徙的大雁都不会来栖息,故将其改为雁不栖。 雁不栖没法骑马上去,骑马到一半江晏就弃马走上去。站在最高处看着匈奴的方向,大雪纷飞,云天一色,如果他不会武功该多好,让他在江南呆着就会在江南呆着,或者在京城烤着火等着自己回去。 「叶云疏。」可是你会武功,你不会任我摆弄,所以我等你回来,不,我要来接你回来。 想通,江晏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军营:「崔景,召集所有将军过来议事。」 「是」 鱼龙湾,匈奴大营。 叶云疏站在山上看着下面一望无际的营帐,寒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金日单于死于你手,他们定会有所提防。」 叶云疏把玩着手中短刀,漫不经心道:「正因为如此,他们提防我便会以为我不会去,可我偏偏就要去。」 游续看了一眼叶云疏,对他的想法不贊同:「你这法子对乌托邪有用,可对唿耶律没有用。」 「所以才会找师傅啊!」叶云疏脸上早就换了一副面孔,「师傅。」话中无尽孺慕。 游续抬手敲敲他脑袋:「你这混小子,上次潜进匈奴可叫人看了你的脸?」 「没有。」叶云疏乖巧摇头。 「哼!」游续年逾五十,面容看起来不过三十年岁,一身灰衣不出色却是一丝不苟,「看什么?」察觉到叶云疏的视线。 「秦姨可近了师傅的身?」 游续脚下一绊,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叶云疏:「你信不信我拍晕你送回西晋大营。」 「徒儿知错。」 「哼!」游续一摔袖子,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叶云疏连忙跟上。 片刻后,游续出现在匈奴大营门前,叶云疏跟在他身后。走近时,守门的士兵正要拦,游续就亮出一块令牌,士兵连忙放行。 第172页 「师傅混的不错。」叶云疏一进营帐就窝在虎皮毯子上,「这可是上好的皮子。」 「不过是有求于人罢了。」游续轻描淡写地往茶壶里丢下一大把茶叶,叶云疏看了眼皮一跳,那可是千金一两的云山青茶。 茶色浓稠,叶云疏捧起喝了一口有些发苦,不过和之前喝的那些汤药好太多,游续见叶云疏喝干净准备再给他倒外面就传来说话的声音。门推开,两个大汉走进来,一个虎背熊腰另一人则像个圆肚儿的茶壶,不过两人唯一的相同就是一进来,帐中空间都小了。 「游先生。」 「游先生这位公子是?」茶壶儿两眼放光的看着叶云疏,游续将手中的茶壶重重一搁,茶壶儿立即清醒过来,赔笑道:「哈哈,看我这眼睛,不知这位美,公子尊姓大名?」 「我徒儿。」游续冷冷道。 「哈哈,原来是游先生的高徒。我叫乌托邪,公子叫我名字就好。」 原来他就是乌托邪。怎么那么胖? 你别看他胖,拎起两个大锤一般人还招架不住。游续猜到叶云疏的心思,传音入密道。 叶云疏暗自比对了一下身形,这人比三个自己还要壮实,得在剑上抹几种毒.药才起效快。 「先生喝的是云山青茶?」唿耶律伸手去拿杯子,一个不小心将杯子碰倒,水流了一桌子,连忙擦干净:「抱歉,冬日把手都冻木了。」 「无碍」游续在几人目光里又抓起一大把丢茶壶里,看的三人俱是肉疼,老神在在的说:「家里有座山种茶,老话说靠山吃山,我这山上种茶就只能吃茶。疏儿,去拿石碾来,碾些茶粉做饼子。」 「是。」叶云疏起身去开箱子。 唿耶律警惕的目光一直跟随叶云疏,看他拿出石碾一下一下的碾茶叶才移开视线:「先生武艺高强,我等不必操心,不过还是要提醒先生这几日莫要随意走动,箭不长眼。」 游续提起茶准备给他们倒被唿耶律截过:「先生是我们请来的贵客,理应由我们倒茶。」给游续和叶云疏倒了一杯后,「借花献佛,请。」 「大王子不必试探什么,这么久还不了解我。我若要动什么手脚早就动了。」游续淡淡的说。 闻言唿耶律笑起来:「我真是借花献佛,并无不敬先生之意。」 「是啊是啊,我们可是敬重先生的很。这位公子可以留下来做客,就知道我不是骗人。」直条条目光上下打量,叶云疏一下比一下用力碾茶叶,权当没注意到。 「嗯,两位王子的心意我明白。」游续继续煮茶。 等到叶云疏将茶粉做好,面团子揉好,捏成一小团一小团的饼子放在炉子边上烤。唿耶律和乌托邪已经喝了一肚子茶水,感受到腹中不适,唿耶律道:「先生…」 「王子,不好了,在大营三里处发现西晋军的踪迹。」外面的士兵语气匆忙的说。 「怎么现在才发现。」乌托邪勐地站起,放在桌上的茶水都晃了晃,叶云疏连忙端起喝了一口生怕晃出来。 「先生,我们还有急事,事押后再议。」唿耶律的视线再次扫过叶云疏。 两人出去时,守在外围的匈奴士兵已经动起来,内围的士兵也开始集结。 乌托邪接过下属抬来的一对大铁锤:「哈哈,西晋人,我一拳打倒仨儿。」 「匹夫之勇。」唿耶律暗骂一句,上前拦住他,「你又没有觉得刚才那个男子眼熟?」 「眼熟?美人我自然眼熟。」 唿耶律横他一眼,转身就要走被乌托邪按住肩膀:「先说好,游先生那些事我不感兴趣,那个美人儿给我留下。」 「先破了雁门关再说。」唿耶律抬步就走。 人一走,乌托邪再无顾忌举起大铁锤敲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音:「我的好儿郎跟我沖啊!」 鼓声起,号角长鸣,成千上万匹战马冲出,马蹄如天边闷雷,短兵相接厮杀不断。 叶云疏站在营帐门口看着远处:「那药何时起效?」 「那两个大块头,时间得慢些。」游续啃着叶云疏烤的饼,果然还是徒儿手艺好。 叶云疏垂下眸子,他等不及了,江晏他一定来了。 「云疏。」游续才发现站在营帐门口的人不见了,恨铁不成钢的站起来,「那男人就那么好?」 战场,江晏杀红了眼,刚才他看见了唿耶律和乌托邪,那云疏了?他去哪里呢! 「西晋皇帝在那,杀了他,赏黄金万两,封右贤王。」 此话一出,江晏压力陡增,护佑左右的大将连忙带人上去,「陛下,你先撤。」 「不撤。」江晏目光锁定乌托邪,「管好你们自己。」 「来得好。」乌托邪看着骑马过来的江晏,手中两把铁锤扬起,哈哈大笑,「西晋狗皇帝,待我打下你的人头挂新都上祭旗。」 「来。」 「乌托邪!」唿耶律喊道。 乌托邪手中的铁锤朝江晏砸过去,瞬间脱手,还想不明白为什么眼前就是天旋地转,最后看见一个人和熟悉的身体,那是! -------------------- 第八十四章 马上那具身体重重倒下,溅起雪花飞扬,江晏看过去,「叶云疏。」 「小心。」叶云疏几个移步替他挡住唿耶律的长刀,手中短刀不堪重负的咔嚓一声断裂。 第173页 「当初那人是你。」唿耶律想起当初老单于被刺,那人的刀就是擦着自己而过。那是自己的耻辱,自此一年间来自己勤学苦练,终于接住了这一刀不仅如此还断了它,「刀断了,下一个就是你的脖子。」 「大言不惭。」江晏一剑过去,唿耶律不得不后退,「云疏站到我后面。」 「撑一柱香。」 「什么?」 「他中了毒,一柱香后发作。」 唿耶律立马想到游续的茶,不对,是炭火。 叶云疏一脚一拳,抢过匈奴士兵的弯刀,还不忘解唿耶律的疑惑:「是门上,蠢货。」 唿耶律一下子就想到自己推门进去的时候落下的风,顿时感觉全身经脉一滞。 一柱香,手中的长刀挥的愈发快,他要速战速决。 江晏见唿耶律状态不对,手中的攻势加快,唿耶律感受到身体的不适,骂道:「卑鄙!」 「那也好过你来偷袭。」江晏趁机给了对方一刀,但自己的肩膀也被划破一条长长的口子。 叶云疏看了瞳孔一颤:「阿晏,我来。」弯刀不是叶云疏的长项,但好在唿耶律体内的毒越发严重,他的每一次出手也慢了下来。就在这时匈奴大营那边传来一声爆炸声,唿耶律下意识看去,只见一股浓烟升起。 同时胸口一痛,叶云疏手中的弯刀刺透他的胸膛,鲜血一滴一滴从他后心落下,咧开嘴,唇齿间全是血,尽是疯狂:「叶云疏」 顿感不妙,叶云疏就要松开握刀的手,谁料唿耶律爆发出惊人速度一手抓住叶云疏,另一只手长剑砍过去。 「云疏。」 叶云疏身形以最不可思议的弧度避开,耳边传来狂笑:「有西晋的君后相陪,不亏。」 叶云疏暗道不好,胸口旧伤就是一疼,整个人被唿耶律踹飞出去,他的鞋尖上竟有一把短刃。 「云疏!」 「咳!」鲜血大口大口涌出,叶云疏皱眉,「别管我,先杀他!」 「云疏。」 …… …… 「一伤未愈一伤又起。」游续坐在床边感嘆道。 江晏听着眉心的结打的一塌煳涂:「不是好了吗?前几日我看他伤口已经癒合,他和我说是服了神药…」说着,江晏就住了嘴。 游续摇摇头:「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神药。九转丹虽是疗伤圣药,可服了这药也要好生休息,疏儿这番折腾怕是两厢叠加会愈发严重,就算我在给他吃上几颗九转丹也无济于事。」 江晏脑子轰鸣,走到床边蹲下握住叶云疏略带凉意的手。两次,自认自己武功超群可是两次,两次自己心爱的人因为自己受伤。目光描摹着叶云疏的眉眼,双手将他的手握的越发紧,像松一点就会从指尖滑落一般。 此战西晋赢了。 去年匈奴老单于遇刺而亡,唿耶律和乌托邪两王相争以至匈奴内部争斗不休。虽后来两人摈弃前嫌共同对付西晋,一开始他们也赢了数次战斗,等到江晏赶来将他们困于关外,战力被消耗不少。加上匈奴大营被游续一把加了料的大火烧的七七八八。 匈奴已然不成气候,可是唿耶律还没死,只要他一日不死,终是心腹大患。 是的,唿耶律饶是被叶云疏一刀穿胸,可那唿耶律硬是仗着身形壮硕还生生吊着一口气。 「陛下,右谷蠡王已经带着唿耶律逃往匈奴北部的沙漠里,我们可是继续追击?」崔景问道。 想到叶云疏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大圈,江晏心口一阵阵抽疼:「追,朕亲自追!」 「陛下!」崔景大惊,匈奴北部离西晋边境太远,如此深入敌营,可谓是行军大忌。 「朕心意已决。」江晏拍板,「传左右骠骑将军来见朕。」 左右两位骠骑将军来得很快,他们都是四十出头的年纪,曾跟着平西王打匈奴打到过他们的都城去。江晏此次叫来他们就是要他们随行。 听完江晏的话,两位骠骑将军也是跪下求江晏不要去。 「陛下,你乃万金之体,怎能将自己立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是啊陛下,匈奴人狡猾多端,加上近日连降大雪,匈奴那边情况不明。追击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朕叫你们来不是听你们劝的,只是通知你们天黑之前出发,贻误军机者,斩。」 「陛下!」 江晏不待二人再说什么人就已经出去,这次深入匈奴腹地,快则半月慢则一月,他捨不得叶云疏,他想多看一眼叶云疏。 「我可怜的云疏,怎么瘦成这样。你放心姨一定给你寻最好的大夫。」还未进屋就听到一道女声接着又是游续劝她的声音。 「你小声些,疏儿需要静养。」 「小声什么,反正他听不见。」女子反驳。 「游先生。」江晏进去,看到一名三十出头的妇人,浓妆艷抹,屋内空气都瀰漫着一股浓烈脂粉香。不禁皱眉:「这位夫人,云疏身体不适,需要屋内空气清净。」 这是嫌弃自己香粉搽多了?秦颜挑眉,随即手帕在叶云疏脸上晃了几下:「我偏不!」 「那就不要怪朕不客气。」 「哟呵,好大的君威。不知何时结我二十万石粮钱?」秦颜道。 游续念在叶云疏巴心巴肝护着这皇帝的份上,道:「她是百晓通的掌门人。」 第174页 百晓通的掌门人。云疏说过,这次粮食就是百晓通帮忙,江晏连忙拱手。 「别,我受不起。」秦颜避开。 江晏笑道:「怪我不识秦姨,请秦姨见谅。」 「西晋皇帝,我可不吃这套,少跟我套交情,我可记得有些人刚才还嫌弃来着。」 「我和云疏是夫夫,他称你为秦姨,我自当随他一道,还望秦姨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少拉着云疏来做脸。」秦颜冷着脸,她可是听见刚才叫游续可是先生,果然这皇家人心机重。 如果云疏醒着他一定会帮自己的,江晏心头这样想:「我回去就让人来结帐。」 「哼!」秦颜不再搭理江晏,坐在床边看着叶云疏又开始长吁短嘆。 江晏只好拉开话题:「游先生,我要出去一趟,云疏劳烦你帮忙照看一下。」 「出去?你要去追唿耶律?」游续问道,秦颜也微微侧首。 游续能猜到江晏也不稀奇:「是。」 「为了云疏?」 江晏看着叶云疏,道:「是也不是。云疏被唿耶律受伤昏迷不醒,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同时也是为了边境安宁。只要唿耶律一死,匈奴定会乱上许久,我西晋也有了慢慢吞噬他们的机会。」 「哼,你若是说为了云疏我还看不起你。」游续背着手,「放心去吧,云疏是我徒儿,我自然会好生照料。」 「多谢。」 游续颔首,思虑片刻又道:「我听闻百晓通手中有一副关于匈奴的地形图。」 江晏眼一亮,就听秦颜道:「凭什么给他?不给!」 游续也不说话,他只能帮这么多。 「无碍,我军中有几位将军曾深入匈奴,到时候我带上他们一道。」江晏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叶云疏身上,「游先生,我先告辞。」 「等等。」秦颜站起身,「一个时辰后我让人给你送去,不过要给报酬的。」 江晏抱拳:「百晓通的规矩我知道,请夫人放心。」说完转身就出了门。 等到走出将军府时,江晏回头看了一眼,像是要穿透无数堵墙看到里面的那个人,云疏等我回来。 「江晏。」 一时江晏以为是叶云疏再叫自己,回头原来是梧桐,「你做什么?」尤其是看梧桐一身劲装,腰间还挎了两把剑。 「我也要去,我要为公子报仇。」梧桐一抬下巴。 「胡闹!」江晏知道梧桐和叶云疏一同长大,情谊自然深厚可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让梧桐跟着去涉险。 「我没有,公子还从未被人伤成这样,我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不亲自砍下他的脑袋不甘心。」 「那你家公子谁照顾?」见梧桐迟疑,江晏再接再厉,「万一过两天你家公子醒,知道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你教他如何放心?」 「还有,他刚刚醒,你在他身边照顾的更合心意。」 梧桐心里已经左右摇摆的厉害,可…脸皱成苦瓜:「我还是要去,我要报仇。照顾公子有先生还有秦姨。」说着,目光上下打量江晏,「公子喜欢你,我也要盯着你,免得被谁勾了去。我可听说匈奴女子热情奔放的很,万一你着了道,我也好及时把你砍了。」 「你倒是衷心。」江晏被梧桐气笑,「行,要去也行,好好跟在我身边,不然我没法向你家公子交差。」 梧桐瘪瘪嘴,一双眼珠子转的熘熘,「看招!」 江晏下意识一躲,耳边的碎发还是被削下一截,跟在暗处的羽林卫现身就要和梧桐对上,江晏一喝:「退下!」 见此梧桐不再留情,将两把剑耍的出神入化。一时江晏被缠得无法,只好拔.出佩剑应战。 等到江晏一剑抵在梧桐脖颈时,气息微乱:「你武功不错!」 「那是,我这双手剑可是游先生都点头夸好的。」梧桐收回剑,心头得意洋洋,虽然脖子上被架了剑,可刚才自己也是削下他头髮的。 江晏不由得又想起自己在青花村时,这主僕…好生会演,比戏园子的戏子还要厉害! 「如何?我可以跟着去了吧!」 「自然可以。」江晏咬牙,等此番事了他一定要好好和叶云疏算帐。 不知道给自家公子又找了麻烦的梧桐,高高兴兴的跟在江晏后面,磨刀霍霍向匈奴。 -------------------- 第八十五章 叶云疏醒的时候已是十天之后,连着两次重伤心脉就如游续说的再来几颗九转丹也无济于事。 眼前朦胧不堪,就像灵魂和身体分离,如今骤然合而为一身体也不受自己控制,「醒了?喝点水。」 一股暖流顺着喉咙而下,干涸枯竭的大地终于等来甘霖,纤长的羽睫轻颤,整个人又陷入深深的昏睡之中。 这一睡便又是半月过后。 「还没有回来。」游续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远处的雪白,寒风吹得衣袍飞扬,旗帜猎猎作响。 秦颜今日披风将全身上下罩得严严实实:「要我派人去找他?你放心我是看在云疏的份上不要你还什么。」 「江晏走时说快则半月,慢着一月。再等等,我想他放不下云疏。」 江晏带兵追杀唿耶律并没有隐瞒况且这也隐瞒不住,因此他走时做好了部署,朝中事物又有钱景明顶着,故此也没有出什么乱子。 第175页 游续在城楼上站了一会就匆匆赶回将军府:「醒的?我以为你又睡着了。」 「睡够了。」叶云疏偏过头看着游续手里拎的油纸包,「云酥糕?」 「你倒不是病煳涂了,包着都能猜到是什么。」游续走过去打开油纸包,「吃吧。」 倒不是自己能猜到,实在是这几天喝药喝到吐,任何一点发甜的东西他都能格外敏感。 前脚说完睡够,后脚吃上两块点心就昏昏欲睡,游续小心扶着他躺下,掖好被角:「睡吧。」 「还没有回来吗?」 「我以为你不会问。」游续有些意外叶云疏醒来几天一直都没有询问江晏的事,没想到今天是憋不住了。 「云疏?」等待下文,结果半天没动静,游续一看,睡了。 游续出去的时候秦颜刚好端着盅过来:「诶,你关门做什么,我给云疏熬的粥。」 「睡了。」游续眉心淡淡忧色。 见游续担忧,秦颜也跟着发愁,只是两人不能都跟着一起忧愁,秦颜安慰道:「睡觉好,多睡恢復快。」 又过了半月,军中几个将军都忍不住开始担心,不时借着巡逻侦查的理由进入匈奴领地。如今匈奴战败,匈奴的王庭随着唿耶律重伤也跟着往北部转移,其他匈奴百姓也不得不跟着迁移,只有离王庭边缘的匈奴人不愿意往极寒的北部去。看到西晋的士兵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留守下来的匈奴人吓得躲在门后不敢出来,因为他们知道匈奴和中原人是世仇,如今自己国家战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这些日子一直提心弔胆,终于要结束了。 「哼,怕死,侵略我们西晋的时候没想过我们的百姓也会害怕。」一个百夫长为这么多年死去的百姓叫冤。 「冷静,将军还有任务交给我们。」他旁边的人拉住他,生怕他一个忍不住拔刀将那些匈奴人砍了。 「我知道,我们走。」 门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匈奴人打开门看见走远的西晋士兵全身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和家人劫后余生的抱在一起。 一个半月了。 叶云疏勉强能下床,只是雁门关太冷,加上受伤身子畏寒了些。所以叶云疏也懒得下床,让管家拨给自己的小厮搬来棋盘开始一个人自娱自乐的下棋。 等到一局终了,叶云疏捡棋子的手久久的顿住,好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有一个半月或者更长的时间,江晏,你是否在回来的路上?匈奴北部的雪是不是比雁门还要大,也比雁门冷,你带的衣服够吗? 「啪嗒」棋子落下,整个人惊醒过来。才收起神色继续开始下棋。 匈奴北部有个和雁门关的雁不栖有着同样的传说,叫做狼不渡。意为狼都不会去的地方。 狼是最不怕冷的动物,可是在匈奴北部它们也不愿意去,因为哪里太冷,任何动物植物都不愿意在那里生存。此番唿耶律就是进了这个地方。 万里冰原,举目荒凉。 「王,喝些水吧。」右谷蠡王捧着碗送到唿耶律嘴边。 没有足够的药和休息,唿耶律整个人都憔悴下来,听到有水大口大口的喝,喝完才发觉满嘴血腥,不过他也没问,这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江晏追来了?」 「是。」右谷蠡王眸色阴沉,这一生最狼狈的时候莫过于此。 「狼不渡,江晏来了就让他葬身这里也不枉这个噱头。」 「是。」 「陛下,我们撤吧!再往里就太危险了!」崔景拦在马前。 江晏看着前方,大片雪花落在肩头,发间,身后数千将士不语,等待着他的命令:「我知道,所以你们在这里驻扎,我去。」 「陛下!」就连跟随的两个大将也急起来,「北部我们也没有去过,人生地不熟陛下怎么能如此涉险。」 「唿耶律不死,我西晋犹如卧榻之侧有人酣睡,朕必须看着他死。」 「陛下!」 「林间,巫长息听令。」 「恕臣不能听令,陛下若是要深赴险地,臣等自当以身护主。」 「以身护主」 「以身护主」身后将士齐齐喊道,江晏眼眶顿时红了红。 「我也会护着你的。你和我家公子成婚,你便也是我的主子,我自当拼力护你。」梧桐一字一句道。 江晏抬手拍拍梧桐的肩:「我自当不会让你公子担心。」说完看着白茫无人的雪地。 就在众人都以为江晏被说动要放弃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个黑点。 再近些是一个人,崔景认出此人正是护唿耶律离开的右谷蠡王。 「朕以为你失败了,正要亲自动手。」 谷蠡王抬起头,脸上还挂着干涸成褐色的血迹,声音嘶哑:「你要的东西。」拎着的东西往江晏方向一扔。 崔景唯恐有诈,连忙飞身一剑,包裹的皮毛斩开一个头颅圆熘熘的滚出来。 双目圆睁,正是唿耶律的样子。 崔景和梧桐还有旁边的将士大惊,唿耶律死了? 「崔景,验货。」江晏道。 崔景抱拳,快步走到头颅边上开始检查,确认不是假冒又无毒药和机关后回答:「是真的!」 江晏眸光一压,抬手搭弓,三支箭重重穿透唿耶律的头颅将其钉在雪地上:「你放心,朕答应你的定会兑现。」说完,调转马头就走。 第176页 雁门的雪下的越发的大,早上,叶云疏被外面扫雪的声音吵醒,犹豫了一会才披着衣服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府中下人还在勤恳的扫雪,只是雪太大,不过一盏茶时间,雪又将地铺上。 马上就是腊月,叶云疏记得在青花村的时候得过年的时候才会下些雪粒子,这么大的雪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雁门关内的人已经习惯,这次匈奴败的彻底,加上年关将至,雁门关热闹了许多。 从山里打来的猎物,山珍,从西域而来的珠宝香料,从海外而来的珊瑚明珠应有尽有。一早,摊贩们早早支上摊子,倒不是他们不怕冷,而是为了赚钱,大胜匈奴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西晋,许多慕名雁门雪景的人都趁此机会来赏雪,顺手买走一样东西那就生意成了。 「这发冠多少钱?」 「客官可是好眼光,这可是产自于阗国的和田玉…多谢客官,多谢客官!」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扔来一锭金子,放在嘴边咬了口,这是遇上大主顾了。 「钱串子说吴家阿兄送信给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说是吴家二老挂念,还说玄青和天降生了一窝黑不熘秋的猫崽子。」叶云疏难得精神,拿着信挨个念给游续和秦颜听。 「那你要回去?可你的伤?」游续不贊同,他觉得叶云疏最好是在屋子里呆着,然后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时乘船去江南,好生养个两三年再说。 「没事,我穿厚点。」 「疏儿。」秦颜搁下茶杯,「听你师傅的话。」 在屋子里呆了这么久,叶云疏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了:「秦姨现在和师傅是越来越像了。」 秦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游续,端起茶抿了一口,游续倒是看不出异样,叶云疏将二人的视线收在眼里:「我瞧着秦姨年轻貌美,我回头去京城给你物色物色些世家公子,你届时来看看。」 秦颜发笑,同时她也想知道游续的意思:「那行,丑了的我不要,要年轻俊美的。」 两人一拍即合,反而是游续不高兴了:「官宦世家最是瞧不起江湖中人,云疏莫害了你秦姨。」 叶云疏想了想:「那就不官宦世家,我听闻江南之地有几个书香世家,他们不似官宦世家那般,他们就喜欢江湖,所谓一静一动。」 「叶云疏!」游续站起来,「养好你的伤,莫揽些事在身上。」 「什么事?」不待叶云疏回答,秦颜插嘴道:「云疏这可不是揽事,我如今已过四十,想着成个家托云疏帮忙又如何?游先生莫非还要拦着?」 游续哽住,重重一挥袖子离开。 「秦姨。」叶云疏有些为难。 秦颜知道他的意思,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你说的对,我是该相看相看了。这天下间又不止一棵树,这一棵不行,我就换一棵,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说是吧!」 「秦姨说的对。」 看叶云疏笑,秦颜又忍不住难受起来:「他是天潢贵胄,玄书上不是说,帝王都是有上天护佑的,不会有事。估摸着就是迷了路,吃些苦头罢了。」 「我知道,秦姨不用担心。」 「嗯!」 「君后,君后!」外面声音响起,房门就被推开,一个人带着远道而来的风雪进来。 秦颜笑了笑,悄声离开。 「你回来了?」 「嗯。」 「过来,我瞧瞧。」叶云疏伸出手。 江晏上前两步,又想到什么,留下一句你等我就着急忙慌的离开。 -------------------- 第八十六章 不过半柱香时间江晏就重新推开叶云疏的房门,连日奔波的沧桑洗去,胡茬刮去,头髮梳整齐,就连肆意生长的眉毛也修整了番。 走近叶云疏,江晏才将披风解开丢到一边,上前重重吻住叶云疏的唇,将其从苍白变的殷红:「让你担心了。」 「回来就好。」叶云疏也忍不住亲亲江晏的眉眼,「刚好回来过年。」 「还有你的弱冠。」 叶云疏愣住,半晌才道:「已经过了。」 「没过,我说没过就没过。云疏,你夫君亲自为你戴冠可好?」 叶云疏点头。 「公子,我家公子。」梧桐梳洗好就往叶云疏房间跑被崔景和管家一道拦住,「你们让开。」 「梧桐你也忒不识趣了,走,先跟着我走,哥哥请你吃好的!」崔景朝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五六个人过来,架着梧桐就往外走。 屋内两人唿吸都有些乱,江晏隔空摸着叶云疏还包着纱布的胸口:「怎么还有血?是不是刚才我…」 「不是,冬天伤口癒合的慢。」叶云疏不想江晏自责。 江晏低下头:「你快些好,以后我不骂你。」 「骂我什么?」叶云疏问道。 江晏耳朵烫的慌:「你少装煳涂,你是不是心里头高兴得很?」又嫌弃的往叶云疏被子盖住的地方瞧,「我看你这次大伤元气要好好休养,以后那些体力活还是让我来。」 叶云疏不知道江晏怎么会想到这些事上去:「是啊!好生休养,尤其是损耗精气的事更要少做,不做最好。」 江晏:…… 随着江晏回来,雁门关的热闹气氛再次推上一个高度。 那日看见叶云疏胸口的伤还未癒合,在这种情况下赶路无疑是嫌命长。遂江晏给京城去了一封信,让朝中官员今年不用入宫好好在自己家里过年。 第177页 「每年宫里过年要招唿一大群人,烦死。」江晏跟着叶云疏学做靠红薯干。 将烤好的红薯干收进陶罐,叶云疏头也不抬:「为什么?」 「因为过年身为帝王不能随便处置人,要为明年国泰民安祈福。所以那几天得早早起来祭拜天地,那些官员也仗着这个时候胆子大,宴会的时候都来敬酒,那会父皇年纪大了就得我来挡。」 「那你岂不是酒量极好?」 「还…」江晏将要出口的话拦住,心里升起一个小心思,「榆公公会偷偷把酒换成水,不过也够呛,一肚子全是水。」 叶云疏嘴角上扬:「这样。」 「真的。」江晏凑上前,「明日腊八节,你要出去吗?今年雁门很热闹。」 「去。」 腊八这日,一连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还难得露出了一丝亮色。 江晏在院子里练了一会武才回到屋里,轻脚轻手换了一身衣服才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吵醒你了?」 「没有。」叶云疏眼睛又闭上,唿吸平缓,看样子又睡着了。 江晏听到他说没有本想叫他起来,今天关内许多铺子都支锅熬腊八粥。民间有习俗,腊八节的时候吃街坊四邻的腊八粥会将福气一道吃进肚子里。不过这被窝暖暖的,着实让人着迷。 等到二人起来,梳洗好出门已经是下午,江晏寻了一件极厚实的斗篷将叶云疏裹严实,才牵着他的手往外面去。 「不知道还有没有腊八粥。」江晏扶着叶云疏,嘴里说着,脚下的步子却是慢腾腾,生怕叶云疏跟不上。 睡了那么久,肚子里空荡荡,叶云疏推推他:「那你快去,先去占位置,我慢慢过来。」 「那可不行,你是我媳妇,万一被风吹走我去哪里找人。」 于是二人以乌龟爬的速度往前,过路的路人好奇的侧目,这两人怕不是哪里有问题?叶云疏不经意的拉拉斗篷帽子:「我也没那么差,走快点没问题。」 「没问题!今天出门的时候你师傅还有桑榆的脸色都能黑出水。」江晏干脆搂住叶云疏的腰,「慢点走。」 「那里,先去盛粥,我饿了!」叶云疏推推他,「快点,勺子都伸那么进去,肯定没多少,快点!」 江晏也看见不远处的粥棚,哭笑不得:「云疏。」 「你快点!」 的确是那么久没吃东西,自己受的住,可眼下这个病号可遭不住,试着松开手:「你慢些走。」 「快去!」叶云疏想起在村里时,邻家嫂嫂怀孕挺着一个大肚子都没有那么慢。 百般催促下,江晏终于跑到粥棚将最后两碗腊八粥领到,转身看到叶云疏一身黑色斗篷缓步而来,寒风吹动衣摆。不知道何时雪又下起来,几缕青丝调皮的缠着雪花,黑白分明的彻底。 快步过去,将还冒着白烟的粥碗送到叶云疏面前:「还是热的。」 「去那里吃,有桌子还有咸菜。」 「好。」 店家搭的粥棚小,但也是五脏俱全,供人落座的桌椅,遮风避雨的棚子。两人过去时,坐在里面的两人立马端着碗坐到另外一张桌去。 不等叶云疏疑惑,那其中一人就道:「公子,快去那坐,那里避风。你媳妇刚刚出月子可不能吹风。」 「多谢两位大叔。」 江晏半揽着叶云疏过去,坐下后叶云疏才反应过来:「媳妇?出月子?」 江晏耳朵发烫:「我跟他们说,我媳妇生了孩子好不容易出月子想出来玩,所以他们特意滕了这个位置免得你吹风。」 「江晏!」叶云疏拧住江晏腰间软肉,「你在胡说什么?」 「我…」 「这位公子,你们怎么还不吃,冷了。一会对你媳妇身子不好!」 「是啊!媳妇再想出来玩也不能胡闹,吃了赶紧回去,落下毛病可就麻烦了。」 「对啊。」一边两桌吃饭的人都看过来,从只言片语猜出个大概,纷纷开始劝说。 江晏疼的脸直抽,不得不说他这个媳妇手劲忒大:「好,我们吃完就回去。」 哼!叶云疏松开手,端起碗几口喝干净起身就走,「云疏!」江晏赶紧端起碗喝干净,将人追上,「你慢些。」 「你们瞧这位公子的媳妇个子着实高大了些!」 「是高。」 「兴许是吃的好。」 叶云疏心头有气,走路的速度也快起来,江晏护在他左右:「云疏,我错了,你别气,气出好歹身体受罪。」 「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这脸阴着比下雪的天还要黑。」 叶云疏踢他一脚:「胡说八道。」 「是,我胡说八道。」江晏赶紧认错。 叶云疏这会气早消了七八,再说自己的确是江晏明谋正娶回去的,况且这人那么骄傲竟愿意…算了,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的手指:「走吧,陪我看看有什么年货。」 「好!」 将军府。 游续端着茶,坐在堂屋,从这里视线可以一直看到大门口的影壁。只要有人进来,那是怎么都逃不过视线。随着府中下人将廊下屋中的蜡烛点亮,大门口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手中的茶早就冷透,游续将其重重一搁:「好样的!」 桑榆眼观鼻子口关心,在他看来活该,这两人也太胡来了。 第178页 就在这时,后院的小厮过来:「桑榆大人,游先生陛下问你们可要用膳?」 什么?桑榆难以置信,他们在这里坐了一两个时辰,那两人? 「他们从哪里回来的?」游续问道。 小厮直觉哪里不对,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陛下和君后是从后门回来的。」 游续唰的站起来,看样子是要找那二人算帐。桑榆想了一会自己是不去还是去围观看戏呢?最后桑榆还是悠悠然的往后院走去。 自那日叶云疏打趣了游续关于秦颜的事,两人算是彻底撕开遮羞布,得到那个不想听的回答,秦颜便带着人离开了雁门关。 「公子,那天我使双手剑,一剑砍下一个脑袋一剑砍下一个脑袋,他们都夸我厉害!」梧桐蹲在叶云疏身边,手舞足蹈。 叶云疏始终含笑听着梧桐的话,直到听到夸他厉害才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别因为一次两次的成功就找不到北,这世间没有永远的常胜将军也没有永远厉害的人。」 梧桐捂着脑袋,嘴巴一撇:「我知道。」 梧桐一路的表现江晏也看在眼里,自然戒骄戒躁的话他也想过说,不过由叶云疏来说更好些,只是看梧桐如此低落还是忍不住:「梧桐的表现的确不错,若是早些入行伍,说不定早就闯出一片名堂。」 梧桐眼神不自主的亮了亮,不过很快就消失,照顾公子比那些什么名堂重要多了。 「梧桐武功不错我知道,只是不能夸他,战场上可不是讲几句厉害就可以全身而退的。」叶云疏道。 梧桐拉拉叶云疏的衣袖:「公子,我知道,你放心。」 「说完了。」游续的声音突然传来。 叶云疏和江晏心虚的动动眼珠子,游续进来:「那就该我训人了!」目光带着刀子般扫过叶云疏和江晏,「明知重伤在身还到处跑,真当老天爷嫌你年轻不收你。」 两人默默不语。 游续是亲眼看着桑榆给叶云疏包扎的,也是亲自用内力护着他心脉,才更清楚他的伤势:「要出去换个什么时候都可以,而不是急在这个时候。」 「是,徒儿知错了。」 江晏讷讷:「我也知道不好,以后不会了。」 游续还想发作,可眼前两人的身份也由不得自己一直训:「罢了!这次就不追究,若有下次我就…」 屋中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偷瞄:如何? 「将你逐出师门。」 叶云疏顿时眼睛一红,游续出现的时候正是自己被送到青花村那会。自己和梧桐什么都不会,除了平日乡邻好心送点吃的便是自己找些野菜吃。整日饿的头晕眼花,是游续教会自己武功和学识。 「哭什么?」游续干巴巴的,「还小?」 「没哭。」叶云疏别过头。 「不逐你。」游续沉着脸,「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是盼着你好好的。听话,伤没好全之前不要随意走动,尤其是雁门关如此冷。」 「我知道了。」 「我说。」桑榆靠着门框,「你们都不觉得很晚了吗?」 本就下雪,此时外面如漆如墨,显得时间越发晚。桑榆走进来:「后厨的腊八粥早就熬的软烂,再不吃就该煳了。」 「谁说不吃,传膳。」 -------------------- 第八十七章 养伤的日子枯燥乏味,但碍于游续的威严叶云疏也没有再出去,只是无聊的时候透过窗户缝隙去看看外面飞落的雪花。 梧桐知道自家公子性子静,但这么久也怕闷出病来,寻着由头就去外面书店淘些话本回来给叶云疏打发时间。 「公子可是在想他?」梧桐蹲着,仰头问道。 叶云疏翻书的速度不由得快了些:「没有。」 梧桐噢了一声不知道信没信。 「听说崔景找你去军营玩?」叶云疏转移话题。 果然梧桐的注意力就被转开,咧开嘴:「嗯,不过他们是想我教他们双手剑。可惜这个是游先生给的秘籍,不能外传,不过和他们过过招攒攒经验也行。」 叶云疏像是想到什么:「想去就去,现在不是在村里。」 「我要照顾公子。」梧桐摇头晃脑。 叶云疏笑了笑,心里又陷入沉思。 江晏是第二天晚上才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叶云疏已经梳洗好坐在熏炉边上看书:「你回来了?」 「嗯,整个防线走了一圈,重新布置。」江晏背着手,见叶云疏盯着自己,心跳有些快,「你闭上眼。」 叶云疏想也不想的闭上眼,如此干脆江晏反而有些手脚冒汗,原本想好的话也乱得一塌煳涂。 「还不能睁眼吗?」 「可,可以了。」 入眼是一把腊梅花,和院子里的不同,这腊梅花是白色的。 江晏手还保持着递到叶云疏面前的动作:「底下将士巡逻的时候发现的,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 「嗯,我的确很喜欢。」叶云疏接过,立马就去架子上找了个合适的花瓶装起来,「你觉得这样好看吗?」 「好看,你喜欢等回头我让他们去那里把它挖回来。」江晏觉得这花既然能讨叶云疏喜欢,那就干脆再好事做到底些。 「不用。」叶云疏手指摸摸腊梅花的花瓣,手指白皙和雪白的花瓣相映,一时分不出谁衬了谁,「这花难得,就更应该让它生活在属于它的地方。」 第179页 「那行,我让他们巡逻的时候好生照看,以后每年冬日摘几串花枝下来。」江晏勾勾嘴角,上前就要伸手抱叶云疏才想起一件事,忙的退后两步,「我去换身衣服。」说完就往后面浴室走去。 过了一会,叶云疏拿起下人送来的衣服推门进去,池子里正搓着澡的江晏抬头。看见是叶云疏惊恐的后退几步,脚下不注意一滑,整个人摔进水里,翻滚了好大的水花才狼狈的站好:「你怎么进来了?」 「你没拿燕服,我给你送进来。」 江晏往水里藏藏:「你,你放那就行,我自己知道。」 「陛下赶我出去?不想看到我?」叶云疏隐约猜到一点,故意出言相逼。 「没有。」江晏站直了些又蹲下,「不是,云疏听话,你…你干什么!」江晏整个人都想躲水里藏起来。 就见叶云疏解开腰带,一步步下了水来到江晏身边,胸口的纱布已经拆开,狰狞的伤痂还未脱下:「我给陛下擦背。」 「不,不用!」江晏往旁边躲去,整个人臊的头脑发晕,「你出去。」 「真的不用?」 江晏摇头。 叶云疏笑笑,又道:「陛下可要我帮你。」 江晏只觉这几个字在耳心挠痒,喉咙更是干得能喝下一池子水:「不用!」 看样子是真的忍得难受,叶云疏笑意不减,就连连日来心头的乏闷也淡了不少,转身上去,穿好衣服就走。 江晏这会明白了,叶云疏就是在涮自己,气得拍了几掌水才继续搓澡,这几日奔波在外,身上肯定脏的很。 次日,叶云疏是被外面响个不停的鞭炮声吵醒,烦闷的蹭蹭枕头才注意到旁边的江晏,将头靠过去:「过年了。」 「去岁过年你也在,只是我不在,我应该陪在你身边,那会你一个人在营里待着很无聊吧?」江晏问。 「不无聊,兴奇得很。」叶云疏说完就想到两人元宵那日的不欢而散,「以后每个新年和元宵我们一起过,好嘛?」 「好!」江晏伸手将人抱在怀里,「一起过。」 「你…」叶云疏抬头看着江晏。 被这么看着江晏脸色飞上一抹红,试探地问:「你昨晚说的可还算数?」 「嗯。」 今年对于雁门关的百姓和将士来说都是一个好年,打了那么多年的匈奴终于将其打退。估摸着等匈奴再长出气候,雁门关早就脱胎换骨成为和江南一样热闹的地方。届时兵强马更壮,城楼也会修的更高大,就再也不怕他们了。 二人起来时管家已经将将军府装扮的喜庆,江晏忍不住说:「你这知道的是过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喜。」 「当然是有喜!」管家笑眯眯地,「今年陛下在雁门,又打退了匈奴,让他们献上降书怎么不是好事!」 「你说的对,是喜事。」江晏点头,「不过你还少说了一个喜。」 管家疑惑。 江晏道:「这是我和君后成婚过的第一个年,比什么都要喜。」 「是,三喜临门,明年必是一个太平盛世之喜。」管家也是能说会道,江晏听后当即让崔景给府里下人都包了个大红包。 「云疏,怎么没有看见游先生?」江晏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才发现府里少了一个人。 叶云疏轻笑:「师傅看清楚了自己的心,赔罪去了。」 「秦姨」江晏一点就通,脸上也跟着叶云疏笑起来,「看清楚自己的心,不错过对的人。」说完,抬起叶云疏下巴吻了上去。 不知道过了好久,江晏站在门外吹着冷风,感觉全身热意退下才回到屋子。叶云疏揶揄的动动眉梢:「陛下可还好?」 「你说呢?」江晏气闷的踢翻矮凳,「你快些好,桑榆那个混蛋,一天天自诩医术精湛,结果…」 叶云疏抬手摸摸胸口,冬日伤恢復的确慢了些:「天气暖和后我想去趟江南,那里养人。」 去江南。江晏第一就想到两人就要分开,不过江南气候的确养人。再说云疏去江南,自己也可以跟着去,反正现在朝中都是自己的人,而且自己不在还能锻鍊他们的能力。 不过计划去江南,但那也是过年春后的事,眼下还是将年过好。 夜里又开始洋洋洒洒的下起雪,将挂在走廊下的红灯笼都盖上了一层雪,风一吹落下一块,在地面绽开。 「我让他们别那么早放鞭炮。」民间过年讲究提前几天就开始放鞭炮,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因而这两天随着除夕夜将近,放鞭炮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今天,管家也加入放鞭炮的行列,在门口用长竹竿支起挂了一大长串的鞭炮。 叶云疏摇摇头:「不用,过年高兴。」 「行吧!我捂着你耳朵,你再睡会?」 「不了,明天就是除夕,大家都回家过年。我们还没有买年货。」 江晏刚想说管家都准备了,可又想到今年两人成婚了,是一家人了。一家人怎么能不置办年货:「好,起来。我去给你拿衣服。」 听说叶云疏他们要去置办年货,梧桐一听自然来了精神,往年自己和公子在青花村的时候。虽然有游续帮忙,但两人还是过得节俭,唯有过年这几天会买上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看着身边的尾巴,江晏嘆了口气,只好伸手牵着叶云疏的手,好像这样才是属于二人独自的空间。叶云疏若有所觉看向他,手也紧紧回握,对视一眼,笑意不止。 第180页 「公子,你快过来!这里有卖栗子粉糕的。」梧桐在前面挥手。 叶云疏一下子松开江晏的手往前面走去,江晏无奈的嘆口气,追上去:「喜欢吃?」 「嗯。」叶云疏看着铺子上的栗子粉糕,「阿娘以前就要给我做,后来师傅来的时候也是带的这个。」 江晏看着叶云疏兴致勃勃的眉眼,心不禁抽疼,怪自己出现的太晚:「买,这些都买回去。」 「那倒不必。」叶云疏让店家包了几块,付过钱拉着江晏走到一边,「来,你尝尝。」 送到嘴边的糕点江晏才不会拒绝,一入口,满满的栗子粉充满整个口腔,「太…」粉末顺着嘴巴鼻子呛出来一股粉雾,江晏赶忙闭上嘴,见叶云疏笑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忽悠了。 「吃这栗子粉糕的时候不能说话,只能细嚼慢咽,不然就会像你这样。」叶云疏用帕子擦去江晏脸色身上的糕点碎屑,「其实你仔细感受一下,很好吃的。」 江晏没法子,只好将口中的吞下去,是挺好吃的,就是…总之他是不会再吃这东西了。 「还吃吗?」 江晏头摇个不停,叶云疏也没有勉强他,和梧桐将几块栗子粉糕分了个干净。 明天就是除夕,今天大家都是赶着回去过年,因而铺子上的东西比之前两日便宜不少。 叶云疏拉着江晏走进一家成衣铺子:「那次给你买的衣裳不好,这次给你补上。」 江晏本想拒绝,可转眼一看,铺子里有几个妇人都在买衣服还低声议论着,一时看叶云疏的眼神温柔到极致,媳妇给自己买衣裳。 不过片刻后江晏就高兴不起来,因为梧桐也有。 这心头的郁闷一直持续回到将军府,就连扛着大包小包的梧桐都察觉不对,用眼神示意叶云疏,东西他先搬自己房间去,你问问他怎么呢。 谁知道梧桐的脚刚刚往旁边迈了一步就被江晏拦住,几下将叶云疏为自己买的东西拿在手里:「你可以走了。」 梧桐不敢多留,脚底抹油一般走开。 叶云疏看看周围没人才道:「阿晏,你怎么了?」 只会惹自己不高兴的时候才叫自己阿晏!江晏心头这样想,恼怒地回到屋子,背对着叶云疏怎么都不说话叶云疏只好过去打开包衣裳的纸包:「阿晏不穿我给你买的新衣裳?过年要穿新的。」 「又不是给我买的 」 原来是这样。叶云疏心头哭笑不得,这人竟然和梧桐吃醋:「梧桐是我兄长,一直照顾我,护我。但你是我夫君,你们是不一样的。」 听到夫君二字,江晏嘴角压不住笑意,可一想到这「夫君」实际名存实亡,嘴角压下三分:「怎么不一样,衣裳的价钱的一样的。」 叶云疏心头无奈:「这你也要比。你可知没有梧桐我根本活不到师傅来接我。」 什么?江晏注意力一下就集中在这上面:「叶家那些人?」 「嗯,叶昊下令将我送走,负责此事的就是赵月娇的人。他们受命要半路让我死于意外,是梧桐护着我,他现在身上还有当时那些人打出来的痕迹。梧桐那么拼命的护我,我怎么能不对他好些。」 江晏听了,默默给那些人记上一笔,本来不严惩的还是都去西北开荒吧。 「阿晏!」叶云疏扯扯他的衣袖。 江晏朝衣裳呶呶嘴,张开手臂示意叶云疏给他更衣:「我知道,人生能遇到对自己这么好的人自当要珍惜。」 「嗯,我自当珍惜陛下。」说完,蹲下身替江晏理好衣摆,衣带。 江晏低头看着他的动作。最后目光落在叶云疏的青丝上,成婚的时候叶云疏还没有弱冠,但因为要成婚加上成婚对象又是皇家,便直接跳过弱冠礼那道程序,「云疏,明日我为你补办一个弱冠礼好吗?」 「好。」 -------------------- 第八十八章 翌日。 天未亮,下了一晚上的雪停下,积雪莹白反而让人眼前一亮。 江晏踩在积雪上,吱嘎作响。在府内七拐八拐来到后院厨房,灶里还留着火,以防主子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烧火。 「草民罗石拜见陛下。」一个中年男子诚惶诚恐地行了个礼。 江晏应了一声:「过来,给我说说怎么做。」 「是。」罗石紧张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想到昨天管家的吩咐,努力将剧烈跳动的心按下去。 江晏来是向罗石学做长寿面的,因为他今天要为叶云疏补办一个弱冠礼的,自然代表长寿的面是必不可少的。前两日他翻了书,里面写的做法挺简单的,但为了保险他还是让管家寻个会的人来演示一番。 「陛下,我们先和面,和了面还要醒面,这天冷,一会就放炉子上蒸一会。」 「朕知道,罗里吧嗦。」看了一眼外面天色,他得赶在叶云疏起来之前做好。 「是。」大冬天的,罗石后背生生被汗打湿。但没法还是得顶着压力动手。 舀了三碗面粉开始和面,为了劲道还加了两个鸡蛋清反覆揉搓摔打,一直到面团子一指按下去很快回弹回来才放上炉子开始醒面。做好这一切,罗石就退到一边,接下来该是江晏动手了。 三碗面粉,加水,揉面,再揉面。只是为什么别人揉出来是个面团子,自己揉出来这么个鬼样子?江晏的脸色越来越黑,罗石也越发紧张。 第181页 在听到江晏不耐的声音后,罗石更是吓得头脑发晕,更是嘴巴不受控制的冒出一句话:「可以加面粉。」 江晏看他一眼,加了半碗粉:「然后呢?」 然后?罗石咽咽唾沫,大过年的,陛下应该会大人大量的吧!这么想着,他干脆走上前:「就继续揉,如果还不成团就再加点粉。」 「嗯。」两手全是面粉浆子,江晏自觉应该再多加点粉。罗石睁大眼睛刚要拦,江晏就倒了两碗面粉进去,「有问题?」 罗石硬着头皮道:「陛下该少少的加,容易控制。」 「不早说。」 罗石嘴半张,最后点头称是。 今天除夕,城里鞭炮的声音就没有停过,甚至还有大户人家燃放起了烟花。 听到声音,叶云疏揉着眼睛起来,大白天放烟花,也要人看得清楚嘛。 嗯?江晏人呢?接过梧桐递来的热帕子敷在脸上,最后一丝困意消弭:「江晏呢?」 梧桐自然知道江晏去干嘛,开始他还挺感动的,但到这会他已经只想看笑话:「公子想知道?」 「你知道他去哪里呢?」 梧桐嘴角咧开:「公子跟我来。」 到的时候厨房已经围了好些人,看见叶云疏的到来都吓得鸟雀散,叶云疏心头疑云越发的大。站到刚才下人看的地方往里看,厨房里好似经歷了一场大战。四处都是面粉,桌子上还放了几盆不成型的面团子,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面色发青满脸绝望。 再看那罪魁祸首还在肆意破坏:「他在做什么?」 「陛下想给公子做长寿面。」梧桐忍笑。 叶云疏摇摇头,推门进去,江晏这会已经有走火入魔的架势。叶云疏朝罗石挥挥手让他出去,自己走到江晏身边握住他的手:「我教阿晏。」 「你怎么来了?」说完江晏就闭了嘴,他本想在叶云疏醒来时给他端过去,奈何这面团子不听自己的话。 「瞧着阿晏需要我。」叶云疏试试面团子的柔和程度,「阿晏这次做的不错,再加一点面粉就成功了。」说着捻起一撮面粉散在面团子上,带着江晏的手一起揉面,反覆几次面团子终于成型。 江晏顿时脸黑的像锅底,就自己那么差。 「还要醒面,我们先把这些收拾了。都是能吃的不能浪费。」叶云疏看着旁边盆子里的面团子。 「这些能有什么用?」 叶云疏笑起来:「阿晏去烧火,剩下的交给我。」 叶云疏要做的自然是烙饼,这是他在青花村经常做的事。往锅里倒油,过软的面团子就用勺子舀下去,过硬的面团子就在掌心指尖间捏成饼。锅里油温高,没一会一个烙饼就成型,几个翻面,便是一个两面金黄的烙饼。 不知道过了多久,烙的饼用大箩筐装起来,锅里还继续烙着饼,叶云疏抽了个空闲坐到江晏身边分了半张饼给他:「尝尝。」 接过饼江晏咬了一口,想起自己当初百般嫌弃甚至宁愿饿肚子也不吃,可惜,便宜那些猫狗了。 等到叶云疏将几盆面团子做成饼已经是下午时分,看着两大箩筐的饼子:「把这些分给百姓,当做贺新年礼物。」 「是。」管家招唿着人抬着箩筐出去。 江晏抹了一把脸:「说给你做长寿面,还有你的弱冠礼都被这个耽搁了。」 「谁说耽搁了?不晚,刚刚好。」说完叶云疏就站起身将醒好的面端出来,「阿晏过来帮我个忙。」 这次长寿面很快做好,灶里的火还燃着,叶云疏端着碗挨着江晏坐下:「这长寿面是给我的,我分你一半,我们一起变老。」 「好。」江晏眼底一片柔软。 吃完长寿面走出厨房,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了不少,江晏一直牵着叶云疏的手到了堂屋。 此时的堂屋布置已然换了个模样,江晏握住叶云疏的手:「今日我为你补上迟来的弱冠礼,以后我再也不要错过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谢谢阿晏!」 走进堂屋,叶云疏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三人,正是游续和秦颜还有一人,看到他,叶云疏有些惊讶又恍然大悟。 此人正是那年叶云疏和梧桐一道去庙里烧香拜佛的遇到的主持。 江晏道:「他是我皇叔,很早就剃髮出家。」 叶云疏闻言朝主持行了,后者回之一个佛礼。 算是打过招唿,叶云疏的视线又移到游续和秦颜身上,上次秦颜离开后,没过多久游续也离开了。如今看他们一道出现想必是有了结果。 「明年六月,江南桃花居。」游续道。 叶云疏还有些不敢确定,看向秦颜,直到对方点点头,眼睛慢慢睁大:「恭喜师傅和秦姨。」 「也要谢谢你。」秦颜看向游续的眼里全是爱意,后者回之笑意。 两人也算是蹉跎半生,终于修成正果。 「好了,该开始了。」游续道,他本打算留在秦颜家里陪她过年,谁知道临时收到江晏的信,匆匆赶来。。 叶云疏转过头看着江晏,知道他是特意将师傅和秦姨请来参加自己的弱冠礼,「谢谢你。」 属于叶云疏的弱冠礼开始,虽然晚了些,但来的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看着江晏为自己戴上发冠,心头要溢出来的欢喜再也忍不住,勾住江晏的脖颈吻了上去。 第182页 在场的人都默默望天望地就是不去看堂中那对有情人。 …… …… 雪终于停了,太阳的光也染上了一丝温度,雁门关的第一缕绿意在袁青彦来的时候冒出了头。 「匈奴献上降书你不去?」叶云疏问道。 江晏靠在软枕上懒懒地翻书:「去什么?我将他们打的屁滚尿流,见到我怕是不利于两国合作。」 叶云疏好笑的摇摇头,江晏见状撑起身子靠近叶云疏:「怎么,你不信?当然我承认这一次你也有功劳,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要你。」 「要我?」江晏在嘴里念叨几句,意兴阑珊的退回去,「怎么要?桑榆和你师傅说的我耳朵都要生茧子呢。」 这次叶云疏是真的哭笑不得:「你脑子里尽装些什么?」 这…江晏老脸一红,他…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扑过去将叶云疏按在马车壁上:「你怎么会那些的?说!」他就奇怪,这厮当时的表现简直就跟身经百战似的,倒是自己吃了大亏,这帐他得好好跟叶云疏算。 「你忘了,大婚前一天你送了什么来?」 这话顿时让江晏想起来,那时自己怕叶云疏不懂,特地让榆公公去民间搜罗的。想让这厮好好学习侍君之道,只是没想到…江晏咬牙切齿,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懊恼的一个人缩在角落,叶云疏近身过去被推开。几次靠近无果,叶云疏只好放弃,抬手打开帘子。 雁门关的雪开始融化,现在往南去,两边的绿意也愈发明显,甚至有些树木枝头还挂上了花苞。 「若是我们快些还能赶到江南看一岸桃花春意。」 「江南行宫种了很多桃花。」 说完江晏就后悔的不行,脸盯着车壁,直到腰间一紧,叶云疏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若是阿晏喜欢,待我身体恢復些,我给你可好?」 江晏闻言心加快了一瞬,这是他做梦都想的事,可…想起大婚那夜还有后面屈指可数的几次经歷,这事对于承受的的确不友好,太累了。 「阿晏!」 「不用。」 叶云疏睁大眼睛,江晏被他看得满脸红云,咬咬舌尖磕绊道:「莫非你这次受伤真的大伤元气,要不要我去让他们给你寻些滋补的汤药好生补补?」 叶云疏立马松开他,挺直了腰背:「不必!」 江晏也是乱了章法才说出这话,顺手拿起软枕朝叶云疏丢过去:「我出去骑马,你自个在这里看书。」 「等等。」叶云疏叫住江晏,「我想起一件事。」 下意识江晏觉得这件事不是好事,但只能硬着头皮道:「你说。」 「你离开后我去了附近庙里烧香。」 江晏头皮一下子炸开,遭了… 「在庙里的时候我曾感受到一股杀意…」叶云疏声线幽幽,「你说这杀气是谁发出的,针对的人是谁?」 江晏后背一阵一阵发紧:「我又没在那里,我怎么会知道。」 叶云疏歪头,笑意诡异:「是么?」 「当,当然…而且,对!」江晏一下子找回底气,「你骗我,你武功那么好,我还没有跟你算帐,你…」 「好了!」叶云疏本就不打算追究,「你去骑马吧!」 通过翻旧帐,成功逃过一劫的江晏顿时松了口气:「好,你,你累了就睡觉,等到了地方我叫你。」说完逃也似的离开马车。 -------------------- 第八十九章 「哥哥,买壶桃花酒吗?」一个扎着俩辫子的小姑娘手里拎着几坛拳头大的酒罈子,上面大红纸上写着桃花酿三字。 叶云疏抬头环顾四周,「多少钱?」 小姑娘摇头晃脑:「不贵不贵,只要五文钱。」 「给你。」不止塞了五文钱给对方,叶云疏拎着酒罈子几个步子就消失在桃花林间。 小姑娘长大嘴巴,刚才自己莫非是遇见了神仙。 桃花酿是江南的一道名酒,取刚刚盛开的桃花和糯米,山泉水一道蒸制。待放凉之后加入酒麴搅拌均匀,密封在草木灰里。等到第二年,打开罈子,糯米的香和桃花香混着时间沉淀的酒香一下子扑面而来。 「不错!」叶云疏浅浅喝了一口,他酒量一般,这桃花酿便刚刚适合自己。 这边,江晏拎着竹篮到处找人,还没有到江南的时候就说好要出来赏花踏春。便是到了之后,准备好吃食就出了门,可一进桃花林,叶云疏人就不见了。 「哥哥,你要来壶酒吗?」一个扎着俩辫子的小姑娘来问。 江晏环顾一圈,都是人唯独没有叶云疏:「不买,一边去。」 「可是那个哥哥都买了。」 「什么哥哥?」江晏一下子来了精神。 小姑娘嘟着嘴不说话只是拎着酒罈子的手晃了晃,江晏心头嘀咕了句小奸商,掏出一点碎银子:「都是你的,说吧。」 「那个哥哥和哥哥你一样腰间都繫着一样的玉佩。」小姑娘一歪脑袋,「哥哥,你给了我这么多钱,这些酒都是你的。」 原来是偷偷买酒喝去了,江晏顺手接过酒罈子,这些都是花了钱的,「行了,你走吧。」 小姑娘看着江晏离开的方向,大声嚷嚷:「哥哥,你方向反了!」 「嗝!」将一罈子酒喝完,叶云疏打了个嗝,虽然份量不多但是味道还是不错。这会江晏不在,不如再去买一壶。 第183页 一转身,叶云疏将酒罈子往草丛里一扔:「阿晏。」 「你当我瞎还是我鼻子有问题?」江晏沉着脸过去,「你忘了桑榆的交代吗?」 「我没忘,这酒不醉人。」 「那也是酒。」江晏气得不行,每每看到叶云疏胸口的伤疤他就心疼的不行,偏偏这人还不爱惜。 叶云疏抬手摸着胸口,美目微皱,江晏顿时乱了心神:「你伤口可是不舒服,都说了不能喝酒。」 「不是。」叶云疏摇摇头,「它说它想喝,喝了能好得快些。」 「叶云疏!」江晏觉得叶云疏这人越发放肆了,上前抓住他的手,「回去。」 「阿晏。」叶云疏武功本就比江晏高,虽有伤在身但江晏压根对他就没有防备。就这么整个人被压在桃花树上,桃花窸窸窣窣落了满头,「阿晏。」 这里本就是桃花林深处,一阵风来,桃花如冬日的雪花纷纷扬扬,缱绻绵绵。 「叶云疏!」江晏额头青筋鼓起,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你竟然睡着了!」 像是许久没有睡这么舒服的觉,叶云疏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这会什么时候了?我好像喝了一坛桃花酿,很好喝。 只是起来这么久,屋子里还静悄悄的。叶云疏才觉得哪里不对,昨儿他好像看见阿晏,自己喝酒被抓包了。 打开房门,院子里种的花开得肆意,唯有桃花树奇怪的只剩枝条。 「公子。」梧桐探头探脑的进来,「你醒了?」 「嗯,阿晏了?」 梧桐挠挠后脑勺:「走了。」 「什么?」 「陛下说京城有急事要处理,他先回去,让公子在江南好生静养。」梧桐缩缩脖子,他不敢说当时江晏的脸有多难看。 叶云疏目光看向秃了的桃枝,知道江晏是生气了:「我们也回京城。」 「公子。」梧桐为难的拿出一封信,「陛下说若公子要回去就将这封信给你。」 还有心情给自己写信,说明还不是很气。叶云疏打开几眼就将内容看了个大概,好笑地收起来:「既然如此,我就好好在江南静养。梧桐,收拾收拾,下午我们出去游湖。」 「啊!」 …… …… 自打二人来了江南从京城来的摺子就跟雪花似的飞来,江晏每日的事物在案头垒了厚厚一摞。也因此每日奔波在江南和京城的信使都瘦了一大圈。 「君后真的去游湖了?」江晏端茶的手顿住。 「是。」来人硬着头皮道,心里祈求陛下不要大发雷霆。 想必是江晏感受到他的心情或者江晏心里头有数,放下茶杯站在台阶上望着临安的城门郁闷至极。是的,江晏没有走,他不过是想故意试探看叶云疏会不会来追自己,没想到那人没了自己在身边还乐得自在,「收拾东西。」 「陛下可是要回临安城?」 江晏脸一黑:「回京城。」 一路上江晏一言不发,将桌上的摺子翻来覆去的看,最后一把挥下桌,叶云疏这个没良心的。 「吁!」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住,护卫江晏的侍卫腰间的佩剑出鞘警惕的看着前方。 「做什么?」江晏本就心烦,被这么一扰更是心烦意乱,恨不得提刀把罪魁祸首大卸八块。 就听一道声音响起,心头的郁气一下子散的干干净净:「不做什么,就是来看看陛下,怕陛下不要我要回京另娶新后呢!」 「我没你那么没良心。」江晏哼着下了马车,看见站在前面的叶云疏,护卫认出叶云疏第一时间就收了剑,见主子有话说都纷纷退后两步。 「你不是去游湖了吗?」 听出话中的委屈,叶云疏嘴角轻抿:「没有阿晏,怎么会有游湖的心情?」 这下江晏的脸色好看了些:「离不开我的蠢货。」目光落在叶云疏脸上,养了这么久脸色还是不如之前,「我不骗你,我回去真有事,你在这里好好休养,我过些日子来接你。」 「我好了许多,现在又不冷,去京城一样的休养。」叶云疏道。 江晏沉眉:「不行。」 「阿晏。」 江晏心一下子动摇起来,可想到从雁门到江南的路。眼前人的情况差到什么地步:「我说不行就不行,不然将你腿打断。」 「打吧,打断刚好带着我在身边。」 不如就答应了,反正京城一样的休养。江晏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儿拔河,最后别过头:「不行!」 死乞白赖也没有赖上,叶云疏只能认输:「那我在江南等阿晏来接我。」 「嗯。」心头说不出的失落,可这都是自己要求的。江晏垮了肩,「你回去吧,风大。」 「我送阿晏,等到看不见阿晏的时候我再走。」 一句话瞬间击溃江晏竖起的防线,最后狼狈的爬上马车匆匆离开。 「公子。」见人慢慢走远,梧桐问道:「我还以为你要回去,东西我都收拾好了。」 叶云疏摇头:「他的确是离开京城太久,何况还有大皇子要他处置。」当初自己一气之下斩了大皇子的双腿,虽是事出有因,可江朝所犯下的事的确不适合昭告天下,不然置皇室脸面何存? 当初林家五十九口惨死,随后十多年里旧宅荒废,被当地人视若鬼宅。 只是今天住在附近的百姓发现林家荒宅竟有人进出,鼓着胆子上前一问,竟是林家遗脉回来了。 第184页 很快林家还有后人在的消息就传遍临安,也让人想起很多年前林家是有个女儿的,招了个上门女婿。那上门女婿也是及其出息的,入了先皇的法眼。只是这么多年,又发生了那件事,大多人当只是一场单纯倭寇来犯,再久些也忘了林家的那个上门女婿。 「公子,外面来了好些人,想要见见你。」梧桐从院子外跑进来。 叶云疏站在一株玉兰花树下,母亲留下的遗物里大多绣着玉兰花,这里应是母亲未出阁的闺房,「见我?」 「是,他们说他们曾受老爷的恩惠,特地来谢谢公子。」 老爷?叶云疏一时恍惚,过了一会才想起是自己素未蒙面的外祖:「嗯。」 来的人大多是些年老的人,他们一见叶云疏出来就纷纷跪下。见状,叶云疏连忙和梧桐他们使了个眼色,扶着人起来:「使不得,使不得。」 这些人都是受林老爷子恩惠的人,如今见林间还有血脉尚存,心头的遗憾了却:「我等无用,受林老爷帮扶,可危难之际却没能帮上一把,甚至连这宅子都没有勇气来打理。」 「无碍,是我还要谢谢你们为林家五十九口收殓。」说着叶云疏作揖行了个大礼。林家当年惨死,宅子里外更是血流成河,任谁也不愿意往这样的地方跑,叶云疏也不怪他们。反倒是当初林家五十九口的尸骨,若是没有这些百姓在恐怕早就在乱葬岗化为尘土,自己回来祭拜恐怕也寻不到具体位置。 话刚说完,众人都纷纷落泪,林家老爷子是多么和善的人,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 叶云疏安慰着他们又让梧桐去备茶水,这下来的人都不好意思起来。本就是来看看林家后人,这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没安慰到人,反而还要对方劳心劳力招待,纷纷告辞离开,表示等林家修缮好的时候再来讨杯酒喝。 「公子,临安知府来了。」 临安府的知府早就知道当今陛下和君后在临安,但奈何江晏除了公务其余时候根本不见他,让他想讨好都没门。这厢终于让他找到机会,当即让人去寻江南修缮房屋最好的工匠,一边带着拜帖前来求见叶云疏。 叶云疏自然知道对方来的意思,倒也没有拒绝,反正自己修缮宅子的确需要擅长这方面的人手。 「臣拜见君后。」 「起来吧。」叶云疏拿着笔写写画画,「大人来意本宫已知晓,将人带来我问几句话,若是真有本领就将这宅子修缮的事交给他。」 终于接下了!临安知府大喜,再三道:「君后放心,臣让人去寻的匠人都是江南手艺最好的,定不会让君后失望。」恭敬地行了个礼才退下。 「公子。」梧桐看着叶云疏画的图,不解。 叶云疏提笔斟酌了片刻才继续落笔:「我这只是雏形,修缮宅子还有许多讲究,得擅长这方面的匠人才懂。」 「早知道公子用的上,我该好好向郭工头学的。」梧桐嘟囔着。 叶云疏笑着摇摇头,这些都是要长年积累的经验,哪里是那么容易学会的。 临安知府的效率很快,第二日就带着匠人来拜见叶云疏,只是见到人,有些意外之外。 「郭工头。」 郭工头也没有想到师傅给自己的机会会让自己遇到叶云疏,也没有想到叶云疏就是师傅口中的贵人。见他愣住,临安知府用手肘撞撞他:「还不给君后跪下。」 郭工头下意识跪下,他自是知道当今陛下立了一名男子为后,只是他向来不关心这些,没想到:「草民拜见君后。」 「郭工头不必多礼,快请起。」叶云疏上前扶郭工头起来,说起来郭工头对自己是有恩的。 「君后和郭工认识?」临安知府忍不住问。 叶云疏点头:「本宫与陛下相识之前,曾蒙郭工头相助,此番还多谢大人帮忙。」 「臣之幸,哪里能承君后的谢。」 叶云疏显然很高兴:「大人今日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是。」临安知府激动的抹了把泪。 梧桐也是兴致勃勃,这次他可要跟着郭工头好好学这修缮宅子的功夫,以后公子需要的时候才用的上。 -------------------- 第九十章 将画好的图纸和郭工头经过商议,最后的图样敲定,叶云疏便将修缮宅子的事全权交给他。 自打江晏回了京城,虽那摺子不必来回送可两人的信仍是不间断的往来。 「昨晚梦到你了,可惜耳边一直蚊子嗡嗡叫,本想起来打掉蚊子继续梦你。才反应过来是白日被那群老臣念的魔怔了,等回头我定要想个法子整治他们。」 「还是想你,想你在江南那些下人有没有照顾好你,想你有没有想我。」 「云疏吾妻,那位钱丞相能力是不错就是忒烦!一天天盯着我,不让我离开京城。我看他事还是少了!」 「今日京城下雨了,问过钦天监,说江南这几日天气不错。我知道,你肯定只顾着玩去了。罢了,等过几天游先生和秦姨大婚我来看你。届时我要好生检查,看你是否好好养了身子,若是瘦了朕要将你打入冷宫。」 叶云疏看着信,梧桐则在一边踮起脚看,「公子,他要来江南。」 「嗯。」 「那先生大婚后,公子可要回京城?」 叶云疏摇摇头,将信收好:「我还有事,过些日子再回去,刚好那会身上的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 第185页 「哦」梧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游续年轻的时候也是江湖出了名的侠客,一身武功再加上不俗的长相自然是俘获了不少姑娘的芳心,这其中就有百晓通掌门人秦颜的。 彼时秦颜不过是百晓通老掌门手下的护法,一次执行任务的途中失手被游续所救。那会游续正值而立之年,通身儒雅又带着江湖豪气,让秦颜一下子就入了心,且一入就是这么多年。 二人的大婚并未邀请太多的人,就秦颜的话说,两人的婚礼议程请一大堆人来看,和那看猴没什么差别,遂只邀请了几个交好的人来喝酒。 叶云疏听到这话就愣住,自己和江晏大婚的时候可是里三层外三层,甚至屋顶上都是人,于是沉默不语。江晏看他一眼以为他是难过师傅眼里不再只有他,伸手牵住他的手:「和我一道回京如何?」 「不。」 叶云疏斩钉截铁的拒绝在江晏意料之外,心情低落:「为何?」 「有个小秘密,过些日子告诉你,而且我的伤还没有好全。」叶云疏说道。 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江晏也不打算去深究。再想到昨夜所见,耳朵不经意的发红,那伤的确是没有恢復完全,该好好修养。 「礼成。」担任游续和秦颜婚礼司仪的是百晓通大长老,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终于找到自己幸福,欣慰的摸摸鬍子。 其余几人则是大出一口气,掌门终于达成所愿,不会老是找自己的麻烦了,想到这给游续敬酒的劲头又大了些。 「师傅,师娘请喝茶。」叶云疏作为游续的徒弟,在师傅大婚的时候端上一杯茶敬茶,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祝福。 「哈哈!」游续今日脸上的喜悦就没有淡下去过,伸手接过叶云疏的茶杯,「你大婚的时候我没能来,今日就算补上。」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封放到叶云疏面前。 秦颜紧随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疏儿,若是有人欺负你,我百晓通一门就是你的后盾。」 叶云疏眉毛一扬:「师娘放心。」 「我可捨不得欺负云疏。」江晏知道这会是自己表心的时候,朝杨川打了个眼色,一撩衣摆双腿一弯。 游续眼疾手快扶住他,虽然江晏和自己的徒弟成婚算起来也是自己的晚辈,可对方毕竟是九五之尊:「陛下万万不可。」 江晏拱手:「今日我没有其他身份,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先生是云疏的师傅便也是我的师傅。」说着强硬跪下,游续张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秦颜轻轻拉他衣服。 游续很快想通,既然江晏愿意放低姿态自己受了就是。 「师傅,师娘再上,请受徒婿一拜。」江晏认真拜下,直起腰,杨川赶忙奉上沏好的热茶,「师傅,师娘请喝茶。」 叶云疏看着游续接过茶,眼睛微酸,也终于知道为何江晏一直称游续为先生,是想要个正式的仪式表明自己的心意。 感觉到叶云疏在看自己,江晏将游续和秦颜给的红封放到叶云疏手里,用口型道:你是我媳妇让你管家。 叶云疏毫不避讳的收起,江晏更高兴了。因而在游续面对秦颜手下的敬酒时也尽心尽力的帮着挡酒。 大婚过后,游续和秦颜计划着云游四方,去看看日落月升。 临走时,游续不放心将叶云疏拉到一边,道:「云疏你有想过以后吗?」 「以后?」叶云疏迷茫了一瞬,随即笑起来,「师傅想说什么?」 「他是皇帝。」游续道出这段时间心里的担忧,「皇家讲究子嗣,纵使他现在喜欢你不在乎那些,可等过些年未免他不会变,再说京城那些朝臣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是帝王娶一个男子,断了皇室血脉?」 叶云疏脸色微不可查的怔愣:「师傅,你放心吧,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游续看了一眼江晏的方向,「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你能眼睁睁看着他一个接一个的抬妃子入宫?」 「师傅放心,我心头有数。」 叶云疏如此油盐不进,游续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我管你,才懒得管你!」丢下叶云疏回到秦颜身边,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等到二人走远,江晏来到叶云疏身边:「师傅说了什么?你看起来很不高兴。」 「没说什么。」 「骗人!」江晏直觉这师徒俩肯定瞒着说自己坏话,「你师傅是不是让你好好侍君?你放心,只要你表现好我定不会像师傅告状。」 「侍君?」叶云疏眼波流转,「是啊!师傅让我好好侍君。」 话像一片羽毛,挠的江晏心痒痒:「你真不回京城?」 「嗯,我有一件事要做,以后再告诉你,不准派人暗中查,若是被我发现有你好果子吃。」叶云疏认真地看着他。 「刚好,我也有件事想和你说,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也不说。」江晏不服气道。 叶云疏看他一眼,道:「好啊。」 没探自己的话,江晏深感无力,就感觉一股视线落在自己头顶,头顶!?勐地抬头发现叶云疏又比之前高了不少:「叶云疏!」 「阿晏怎么呢?」 江晏睁大眼睛:「你…」来的时候他太欢喜也没去注意到这些,如今一盆冷水泼下来再看叶云疏就是哪里都不顺,「离我远点。」 第186页 「阿晏。」叶云疏不解。 江晏气急往旁边走开几步,叶云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上前仗着自己比他高些搭住江晏的肩:「谢谢阿晏,能遇见你是我之幸。」 炸起的毛一下子顺熘:「为何这么说?」 「因为阿晏将我照顾的很好,你想想没遇到你的时候我又矮又瘦,遇到你我才算是真真活了一次。」 「你师傅没照顾你?」江晏嘴角的欢喜怎么都压不住,算这厮有良心。不过余光看见旁边的梧桐,那身量也是不低,那样子也是长了不少,自己可没照顾他,「骗子。」 「阿晏。」叶云疏想不通明明刚才都好好的。 江晏甩开叶云疏的手,指着他半天都没有说话,最后气沖沖的骑马离开。 「公子。」江晏一走,梧桐就过来,「公子和陛下吵架了?」 「没有。」 「我知道,他肯定是跟公子吵架,我知道。」 叶云疏睨他一眼:「你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他们都在议论…」意识到说了什么梧桐连忙捂住嘴,眼神躲闪。 可叶云疏已经察觉,探究的目光看着他:「说。」 梧桐嘴巴一瘪:「他们说公子坏话。」 「说了什么?说我不能生?迟早要失宠?」叶云疏不屑道。 梧桐张大嘴巴,讷讷道:「公子怎么知道。」捂嘴。 叶云疏承认自己心乱了一瞬,可那又如何,至少现在那人对自己是有心的。自己不能因为这些不切实际的话动摇了心思,平白去辜负一个人的心。 「公子。」梧桐扯扯叶云疏衣袖,「你当真不考虑考虑,我还想着以后继续照顾小主人。」 「哪里来的小主人?」叶云疏笑着问。 梧桐低下头,他从来没有想过公子会和一个男子在一起。可…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要公子受委屈就好,可现在那些谣言。 顿时眼眶发红,心头万般委屈。 二人一同长大叶云疏何尝不知梧桐的心思,抬手拍拍他的肩:「你家公子不是那菟丝花,若真有一日,离开便是。」 「梧桐陪着公子。」梧桐一下子笑逐颜开。 先走一步的江晏见叶云疏迟迟没有追上来,忍不住回头就看见这一幕,骑着马过来:「你们再说我坏话?」目光扫过梧桐的眼睛,肯定这混蛋在煽风点火。 「阿晏有什么亏心事怕我说吗?」叶云疏微微歪头。 江晏噎住,他当然不能说有亏心事:「我只是让你快些,我还要赶着回京。」 「阿晏要回京?」 「当然。」江晏梗着脖子,「你不回,还不允许我回了?」 「不是。」叶云疏眸光敛了敛。 江晏见叶云疏又不说话,气着出了几口粗气:「既然你不愿意回去,就再江南好生修养,等你好了再回来。」说罢,骑着马径直离开。 「公子!」梧桐跺脚,「你看看,他他他!」 「可我的确不回京城,也不能拦着他也不回去。」 梧桐眼睛又包着眼泪花:「可他也不能这样就走啊!那些人还看着呢!」梧桐说的是江晏身边随行的侍卫,叶云疏不在意的让梧桐跟上。 回到行宫,一直嚷着要离开的江晏并没有离开,而是背对着门坐着,就差在旁边立个牌子,上书:快来赔礼道歉。 叶云疏朝梧桐颔首,示意他离开。 等院子里的人都退下,叶云疏才走到江晏身边:「阿晏还在生我气?」 「生气?朕是那种小气的人?」言语间很是阴阳怪气。 「嗯,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阿晏是皇帝,肚子里肯定能放下一座城。」 「花言巧语。」江晏面上不善,「当初我真是瞎了眼,以为你人畜无害,实际上心肠都黑透了!」 「所以阿晏要休了我,另娶新后?」对着旁人说不在乎,对着心里的自己说无所谓,但实际上叶云疏还是在乎的。 听到叶云疏这么说,江晏登时站起来:「你胡说什么?」 叶云疏满眼无辜:「难道不是吗?京城都传遍了,说往宫里送的闺阁姑娘的画卷都是一车一车拉,也不知道你这些日子看花眼没?」越说越委屈,「罢了,我也不是那般不识趣的人,陛下只需说一句,我定立马带着铺盖卷滚…」 未尽之言湮灭在唇齿之间。 -------------------- 第九十一章 「只有你一人。」江晏攀着叶云疏脖颈,「只有你这个无知乡民,其他人我都看不入眼。」 「嗯,我知道。」 江晏眼角红晕未散,双目欲阖未阖:「真的。」 叶云疏眸光一片柔和,小心地为江晏捋顺头髮:「我知道,我相信。」 「我也只喜欢你一个人,只有你。」 江晏坚持这么久终于等到,心满意足的睡过去。 打开房门的时候天色墨黑,偶有几颗星点闪耀。院中早就亮起烛光,叶云疏一眼过去就看见角落蹲在一盏灯笼前的梧桐。 「不去歇着在这里做什么?」 梧桐回神,惊喜地站起来:「公子。」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不放心,怕他欺负公子。」 「没有。」初夏的风隐隐带着一丝暖意,叶云疏上前理理梧桐的衣襟,「他是皇帝,你别老是他他他的叫。」 闻言,梧桐嘴巴一鼓,叶云疏好笑地去戳戳他的嘴巴,「跟你说正事。」 第187页 「我晓得,我就在公子面前说说。」梧桐道。 叶云疏轻笑:「嗯,好了,去睡吧。」 「不急,公子还没有吃饭,我去厨房端过来再回屋睡。」 「好。」 …… …… 翌日。 叶云疏将江晏送到城门,看着远处的路,江晏不死心:「你当真不和我一道回去?」 叶云疏摇摇头。 江晏只好作罢,独自一人上了马车。就在马车移动一瞬,打开窗户:「云疏不如送我一段距离?」 「好。」伴随话音落是帘子起落的声音,叶云疏坐到江晏身边,「我送阿晏。」只是这一送,送的也颇远了些。 面前江水滔滔,客船扬帆,绑在码头固定船只的铁链哗哗作响。 先一步登上船的侍卫着急的往岸边上瞧。 「快走吧!我过些日子就回来。」 江晏眉间的不满从离开行宫就没有消减过,「你当真不和我一道,你放心在京城你想做什么也可以去做。」 「我想参加科举。」叶云疏突然道。 江晏听了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随即露出笑意,从青花村的时候他就知道叶云疏的文采很好,随即露出不虞:「京城也可以的,不一定非要在江南。」 「我知道,但这次我是以林家后人的名义参加。」 叶云疏的父亲叶昊犯下谋乱之罪,虽江晏考虑到叶云疏特地说罪不及妻儿,可赵月娇和叶云修都是下了罪的。若是叶云疏以着这样的身份参加科举,日后必会被人诟病。至于以君后身份参加,那些御史大夫定会阻拦。没法子叶云疏只好选择了这个法子,再则叶云疏也想藉机告诉世人林家还有血脉存世。 「可到时候你一露面那些人也认识你,万一他们说我泄露考题给你。」江晏道。 叶云疏压根不上当:「科举考题可是钱串子和六部尚书亲自出题,拟订考卷到考试结束他们都会住在一处不外出。就算是皇帝下召也没用,你当我不知道。」 被拆穿,江晏也不脸红,只是不舍的牵住叶云疏的手:「他们可舒服了,窝在宅子里出题,剩下的事就要我做,你也不在。」 叶云疏看了一眼就等江晏上船就走的船,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江晏嘴角:「在京城等我。」 一下子什么不甘愿都被抹顺,江晏念叨了句混蛋,转身上了船。 目送船消失在天水间,落日金晖给江面渡上一层金光,叶云疏才眯了眯眼,抬手遮住光。 本不想给他说的,如今既然说了就该更努力些,江晏的君后总得拿个好名次才不算丢人。 江晏登基源于三皇子逼宫,加上后来二皇子大皇子之事,因而朝中大臣被清理的差不多。以至于现在朝中空出了一大片位置,平时事务繁多,几个人的活一个人干,这些日子已经累倒好些人。没法子江晏只好开设恩科,为朝中选拔人才。 科举三年一届,这次开设恩科的圣旨下的急。因而许多人都没有准备好,走在路上随处可见拿着书本看的的考生,或喜或忧,形形色色。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类人,如叶云疏。他到现在都没有参加过任何考试,匆忙在府衙那里盖了印章还得赶着去临安学堂参加童生试。 童生试乃是科举之路上的第一个门槛,每年在五月份开始考,考过后继续学习等到参加三年一届的乡试,刚好这一次江晏开设恩科,叶云疏也算赶上了好时候。 「公子,你先坐。」今日是临安学堂开设童生试的日子,来参加的人不少,有老有少。童生试虽是科举道路上的第一道门槛,但对于很多人来说亦如天堑。 这会学堂的大门还没有开,只能在外面等着。今日主僕俩如在青花村时一般,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裳,梧桐俯身吹干净台阶上的灰尘让叶云疏坐下,就静静守在一边让叶云疏安心看书。 随着一声铜铃声响起,学堂大门打开,要参加考试的人都站起来。名字是早就报上去的,众人只需按照帘官喊的顺序进去坐好,等到时间开考便是。 童生试要考三天,这三天里的考卷都是根据难易递增。 随着时间推移梧桐看着第一个人灰头土脸的出来,很快陆陆续续又出来几人均是脸色发青。顿时心提得老高,这才第一天就那么难吗? 学堂大门再次打开,梧桐看见叶云疏慢悠悠出来,连忙迎上去:「公子,怎么样?」 叶云疏含笑点头,梧桐的心落地。 第二日,来参加考试的人都面色不好,昨天第一次考试就如此难,这第二次岂不是更难? 听到帘官叫自己的名字就往里走,只是这一次进入学堂大门的路上多了几个官差,一开始叶云疏还不明白,但很快就知道原因。 「大人我错了!」 「求大人给我一个机会,大人!」 「我考了五十三年了,大人求你高抬贵手吧!」 「大人开恩啊!」 从这些苦苦哀求的人身上,鞋底,髮髻搜出各式各样的小抄。官差毫不留情的将人赶出去并没收了他们参加考试的牌子,「考场纪律严明,胆敢作弊,滚!」 「大人求你!」不甘心的人上前抱住官差大腿被强硬拉开,又跪下磕得满脸血泪横流,饶是如此也没能进入考场。 叶云疏收回视线没有丝毫同情,科举考试选拔的都是以后为民办事的父母官,马虎不得。眼下就开始耍心机玩手段,真要他们掌了大权还得了! 第188页 有了昨日的事,今天来参加考试的人都是老老实实的,不过也有胆子大的人。只是负责考试的官差眼力何其毒辣,一眼过去就原形毕露。 今日是最后一天,前两日没过半柱香就有人出来,只是今天一柱香都快要结束仍没有动静。梧桐从前两日叶云疏的表现来看觉得自家公子肯定没问题,于是摸出早上路边买的烙饼就准备啃。 「吱呀。」门开了,叶云疏第一个走出来。 梧桐又将饼放回去,跑到叶云疏面前:「公子,你怎么样?这么快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事,我们回去吧。」 「是。」 路上叶云疏察觉到梧桐的视线,躲躲藏藏就像做贼似的,心里好笑:「我出来的早只是因为那些题简单。」 「简单!那公子?」 叶云疏抬手敲敲梧桐脑门:「等七日后放榜来看。」 「好。」 临安学堂离行宫有一段距离,这三日为了考试叶云疏早早起来,晚上又挑灯夜读。如今事了,困意如浪潮般涌来。梧桐心疼,小心地给叶云疏搭上毯子,公子的伤还没有好全,可千万别落下病根。 迷迷煳煳间,叶云疏好像听到孩童的哭泣。揉着太阳穴坐起来,他记得行宫里可没有孩子的。 外面的哭声却真实的传进屋内,没法子叶云疏只好穿好衣服出去,打开门就看见梧桐和小桂子围在一个两三岁的孩子面前。 「你们再做什么?」 「公子,吵醒你了?」梧桐头大,这孩子太能哭了。 「这孩子是?」 小桂子行了个礼,解释道:「这是陛下差奴才送来的,君后看了这信就明白了。」说着将信捧到叶云疏跟前。 信足足密密麻麻写了两张,叶云疏看过后将信折起来,走到哭闹不休的孩子面前:「不准哭了。」 「公子,他不会听的。」梧桐下一秒闭嘴,只见那孩子真的听话闭上了嘴。 「叫什么名字?」 孩子脸上的泪迹未干:「我叫阿六。」 梧桐:「啊?」 叶云疏想起信中所言,弯下腰将人抱起走进房间,径直来到书桌前:「阿六不过是你的排行,你以后就叫江宁舟。」 「江,江你走。」年纪还小,江宁舟吐词不清,叶云疏又教了一遍,最后只能作罢。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梧桐还是一头雾水。 叶云疏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道:「梧桐去旁边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让他住。小桂子既然是你送他来的,你这些日子也继续负责照顾他。」 「是。」梧桐和小桂子领命出去。 江宁舟依旧懵懂的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叶云疏身上。这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凶,遂爬着过去抱住叶云疏的大腿,口水在衣服上煳了大片。 深夜。 一阵风起,天上繁星很快被乌云遮掩,云间隐隐可见白光,最后伴随着大颗落下的雨滴,惊雷炸响。 耳边又隐隐听到哭声,叶云疏放下笔,想起江晏写给自己的信: 云疏,回来之后我就在物色,选来选去觉得这孩子合适。他是我四弟的庶出子,亲母难产而死,这三年养在另外一位姬妾身边。前些日子那妾室诞下一子,这孩子便没了人照顾。暗卫发现他的时候在柴房,整个人都烧得通红,我便让人偷偷抱了回来。 此事还没有和老四说,那个老四脑子蠢笨被他知道就离天下皆知不远了。这孩子你先玩几天,若是不满意就重新物色,我江家什么都不多就是小孩子多。 「公子。」 「进来。」 梧桐推开门,衣摆沾着湿意:「那孩子被惊雷吓到哭个不停,我和桂公公都哄不住他。」梧桐也不知道江晏送个小孩子来做什么,公子在准备科举这不是添乱吗? 「我去看看。」 到江宁舟房间的时候,他已经哭的声音嘶哑,小小的人在角落缩成一团,甚是可怜。 叶云疏心涌上自责,收养一个皇室血脉本就是自己和江晏的意思,如今有了人选更应该好好照料:「别哭了,宁舟。」 声音有些熟,江宁舟怯怯的抬头,露出红的跟兔子一样的眼睛。见是今天见过的那人,顿时迈着小短腿扑过去,哭的昏天黑地。 这般阵仗叶云疏还从未见过,他只照顾过那些猫猫狗狗。想起那会自己给它们顺毛的动作,猫猫狗狗很舒服,孩子应该也可以吧? 试探地顺顺江宁舟后背,慢慢的哭泣声音减弱,有用。 叶云疏顿时松了口气。 梧桐在一边看的称奇:「这孩子还分人?」 「小孩子心思干净,能感受到君后是个心好的人。」小桂子说道。 叶云疏低头,小心让江宁舟躺下去才发觉这孩子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裳,哪怕这会睡着。尝试取出衣裳,江宁舟眼睛就微微睁开,叶云疏只好安抚:「我不走,你睡吧。」 -------------------- 第九十二章 翌日清晨,叶云疏觉得哪里毛茸茸的,睁开眼是江宁舟撅着屁股正在自己怀里钻来钻去。 「做什么?」揪着衣领将人扯开,「大清早不睡觉。」 「肚肚饿。」江宁舟在那姬妾身边过得并不好,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哪怕被江晏抱回来这些日子身子也没有养出多少肉。两只瘦津津的手戳着肚皮,才想起这里是陌生的地方。虽然感觉这个人很好,可自己一来就要吃的,会不会嫌弃自己麻烦? 第189页 想到这,小小年纪的江宁舟脑瓜子乱成浆煳。 原来是这样?叶云疏心头有些歉意,他从未带过孩子,但从自己的经歷来看,饿肚子绝对不好受:「饿了就吃。」翻身下床和外面的侍卫说了一声就准备给江宁舟穿衣服。 谁料江宁舟是个独立性子,听到有吃的立马就跑到床边将放在一边的衣服拖过来开始穿。 见他自己能穿衣服,叶云疏也不再插手。只是这一切叶云疏想的太好,江宁舟的脑袋钻进袖子在床上翻滚了几圈也没能挣扎出来。 「别乱动,我来。」叶云疏只好帮忙将人解救出来,等到给江宁舟穿戴好,整个人额头都冒出细密的汗,照顾孩子可真累:「走吧,吃饭。」 「饭饭。」江宁舟张开手眼巴巴的望着叶云疏,这是要自己抱?算了,抱吧! 等叶云疏抱着江宁舟出来的时候,梧桐呆住,为什么他在自家公子身上看到了老父亲的影子? 饭后,叶云疏本想让小桂子带着江宁舟出去玩,只是这孩子太过于黏人,一双手抓住叶云疏的衣带怎么都不肯撒手,没法子只能带着一道看书。 「公子,他是谁家孩子?」梧桐一边研墨一边问。 拿起毛笔在江宁舟鼻尖一点,逗得他吱呀叫唤:「皇室子弟。」 「那?」梧桐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叶云疏希望得到原因。 「嗯。」叶云疏点头,「我和江晏之间註定没有血脉,既然如此就只能从宗室里面挑一个继承人。」 「那他!」梧桐有些嫌弃地看着将自己脸抹成大黑脸的江宁舟,最后抓抓头髮,「运气还真好。」 叶云疏觉得刚才自己也胡闹了些,赶紧抱着江宁舟去一边清洗,一边道:「虽说运气好,但也要他自己有能力担下这个重任才是。」 「对哈!」梧桐贊同,继承的可是皇位不是什么破铜烂铁,「公子,既然如此怎么不多选几个?」 「目前只有这个孩子最合适,而且我们也只想培养一个免得日后纷争。」 听后梧桐立马想到几位皇子的争斗,连连点头:「一个好,一个好。」 几日下来,江宁舟和叶云疏明显熟稔起来。一大早,江宁舟从屋外拿着一把野花跑进来:「花花。」 「又去哪里玩了?」接过花插到花瓶,端来热水将江宁舟的手洗干净,「脏兮兮的。」 「嘻嘻。」 咧嘴露出一口米粒般的小牙,叶云疏一下子就气不起来,无奈的点点他的额头:「小机灵鬼。」 「公子,学堂张贴名单了。」梧桐兴沖沖的跑进来,激动的揉了把江宁舟的小脸蛋,「公子是第一名。」 叶云疏稍稍惊讶了一瞬,这次参加童生试的人足足有上百人,自己竟然能:「有多少人入选?」 梧桐伸出手比了个数字,有些出人意料:「三个人?」 「是啊!」梧桐腰间的荷包像个百宝袋,从里面摸出两块糖酪,一块给江宁舟一块给叶云疏,「我听人说今年开设恩科,录上的人都会立马上任,所以出题出的格外难。」 叶云疏颔首,既然如此他得更努力些了。 随着入夏,日头是一天比一天热,好在江南行宫有准备,从地窖里搬出冰块去暑,屋子里也还算是凉快。 「哥哥。」江宁舟小脸皱成一团,自从叶云疏学会熟练带孩子后。加上对江宁舟的看重。便早早让他开始学习,今日江宁舟的任务便是写两篇大字,可惜这孩子坐不住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有动。 叶云疏眼皮都不抬,只是伸手拿了一块糖酪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听到耳边的咕噜声,嘴角微勾。 「哥哥。」口水落到衣襟上,江宁舟眼巴巴的,那是自己最喜欢吃的。 半天得不到回应,盘子里的糖酪越来越少,江宁舟懂了,委屈巴巴地拿起笔开始写。 「公子,京城来信。」这些日子梧桐的身量又拔高不少,叶云疏翻阅书籍,西晋少有这么高的人。 在叶云疏看信的时候,梧桐凑到江宁舟身边:「小公子写的是什么?」 「人之初,性本善。」江宁舟鼓着脸,他得快些写完,他要吃糖酪。 梧桐点点头又抓抓下巴:「看着不像,倒是这墨糰子画的挺圆。」 听到这话,江宁舟嘴巴一瘪就要哭出来,眼前突然出现一块糖酪,叶云疏见成功止住,道:「想吃?」 江宁舟点头。 「那就写好,昨日你都写好了,今天不准偷懒不准急于求成。」 江宁舟更伤心了,奶唿唿的眼睛瞪了一眼梧桐,都怪他,哥哥不给自己吃糖糖。 「半块。」叶云疏看着他,「自己犯了错还怪到别人身上,糖酪扣一半。」 「哥哥……」 「不准撒娇。」说完拿着信起身。 信中,江晏说京城天气太热,他要到江南来避暑,顺带看看江宁舟是不是那块料。回头看了一眼满心都是糖酪的江宁舟,罢了,一切看你的造化。 信到的时候叶云疏以为江晏还需要几天才会到,谁料半夜,从窗户翻进来一道黑影。放在枕头下的匕首刚要掷出去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是我。」 「阿晏。」 屋子里的烛光亮起,江晏一把撩开床帐,「云疏。」 「他怎么在这?」江晏受到刺激不小,手指着江宁舟颤抖。 第190页 叶云疏摸摸江宁舟的小脸蛋,对江晏道:「小孩子,你不是希望我和他关系好些吗?」 「那也不是这样好的。」江晏气急,「把他丢出去。」 「阿晏。」叶云疏牵住江晏的手,「既然选了他就要好好照顾他。」 「不选他!我媳妇,凭什么他挨着睡!」 「阿晏你。」叶云疏捂额,「你怎么和一个孩子计较?」 「我…」 「哥哥。」江宁舟迷迷煳煳睁开眼,熟练的朝叶云疏摸过来,抱住腰才安心睡过去。 顿时江晏气得七窍生烟,「换人!」 第二天,江晏抱着手瞪着江宁舟,恨不得飞出几把刀将对方戳成筛子。叶云疏示意他眼神和善些,安抚道:「宁舟别怕,你忘了你也见过他,他是好人。」 江宁舟还是抱住叶云疏,他记得这人昨晚上还和哥哥说自己坏话,不要自己,自己才不让他得逞,哼!小脸紧紧贴着叶云疏,看起来像抱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似的。 满心欢喜的来,结果装了一肚子气。江晏叉着腰他就不该把人送到这里来的,看吧!自己的位置没了。 用过饭,江晏终于找到机会扳回一局。拿着江宁舟写的字,嘲讽道:「这么什么?墨水打翻了?」拿起笔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几个字,拎起来,「看到没,这才是字。你这个,啧啧!」 江宁舟眼里的泪花终于包不住,啪嗒啪嗒往下落。江晏才没有同情之心,继续嘲讽:「哟,这就哭了?这才哪跟哪?」 「江晏。」叶云疏不过去更衣离开了片刻,回来江宁舟就哭的双目通红,「你怎么欺负孩子?」 「我可没欺负他,我就说点事实。」江晏摊手。 江宁舟吸吸鼻子,他承认自己写的字比不上这个坏人,可…站起来朝叶云疏扑过去。 脖子一紧,近在咫尺的人又远了,原来是江晏一把抓住江宁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江宁舟张嘴号啕大哭起来。 「江晏。」叶云疏恼了,一把抱过江宁舟,「你再欺负他莫要怪我生气。」 江晏张张嘴,自己是被警告了?可还是不死心,「我真没有欺负他,你看看他写的字,云疏你学识好,写的字也好,可你看看他。」 「我也会写好的…呜呜呜…」江宁舟抽噎着,「哥哥,我会写好的。」 「我们不急,你还小。」叶云疏摸摸江宁舟的后脑勺,「别听他的。」 「呜呜呜…」 大概是真被江晏刺激到,下午江宁舟午觉也不睡就坐得笔直端正的在书房练字,小脸绷得紧紧的,格外认真。 「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差,好好培养日后也能担起重任。」江晏一副志得意满。 叶云疏横他:「他才三岁。」 「三岁!既然要定下他,那他就得付出比常人更多的代价。」 「那也不行。」叶云疏走开,没一会就走进书房,「宁舟,我们先睡午觉,晚些时候再写。」 「我不!」江宁舟一脸认真,「那个坏人说他三岁写诗,五岁打老虎,我要超过他。」 叶云疏听了满头黑线,上前将人抱起来:「他骗你的,他三岁还不会说话,五岁吃饭还要人餵。」 两个反差,江宁舟嘴巴张大:「我现在就可以自己吃饭。」 「叶云疏。」江晏冲进来将江宁舟扯下来,「你会自己吃饭不得了,让我看看你其他本事?」 「我会学,我还小。」江宁舟朝着江晏一呲牙,小小身子一缩,灵活的脱下外衣跑到叶云疏跟前紧紧抱住,扮鬼脸。 江晏手里还拎着江宁舟金蝉脱壳的外衣,笑起来:「好啊!我们打赌,要是你输了我就把你赶走,让你再也看不见他。」 「我才不会输。」三岁的江宁舟一瞬间长大,双手紧紧抱住叶云疏的腿,「我会学好。」 「好了!」叶云疏实在看不下去了,扔给江晏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要学好也要身体好,跟我回去睡觉。」 又过了六天,从京城出发的朝廷众臣才赶到行宫。江晏体谅他们辛苦免了他们觐见,只让他们好好避暑没事不要出现碍眼。 「听闻君后身边多了个孩子?」大热天的,几个老臣也没心思休息,一道来了景明院里。 「莫非是陛下和谁的孩子?」 「那我们家的女儿…」心里的小九九活络起来。 「咳咳!」钱景明睁开眼,「陛下才散了一群浣衣宫女回家,几位大人是想送你们的千金进浣衣院?」 几个老臣脸色一僵,这钱丞相是在装傻吗? 「不过听闻几位大人的千金绣活是一等一的好,想必衣裳也洗的极为干净。」钱景明淡淡的说。 顿时几个老臣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但碍于面前坐的人,只能赔着笑:「绣活哪能和洗衣服一样,洗不干净。」 「多洗几次就会了。」钱景明继续道。 「这,下官想起院子里还有事,下官告辞。」 「下官头晕,还请丞相见谅…」抬手擦擦汗。 没一会钱景明院子就清净下来,钱景明看着院子里的花草,慢慢闭上眼睛继续打盹。 自然,此间的对话都传到江晏耳里。这会叶云疏已经带着江宁舟去书房念书去了,「这些人正事不做,闲事倒是管了一大堆,把这些摺子都打回去,重写。」 第191页 「是。」 -------------------- 第九十三章 「云疏。」江晏支着脑袋看专心致志看书的叶云疏,「天天看书,都看成书呆子了,不如我们出去散散心?」 「去哪里?」叶云疏翻了一页,顺手也给江宁舟翻了一页,手指点点他的额头惹得江宁舟咯咯直笑。 傻不拉叽!江晏别过头眼不见心不烦:「进山打猎。」 说完江晏就想起二人在青花村时的日子,那会这人就像个软糯的包子好欺负,可惜:「不知道那老虎还在不在,打回来给你做毯子。」 「你打它做什么?别人好好在山里待着。」叶云疏歷来不喜这些。 听后江晏反而兴致高昂,上前抽走叶云疏手里的书:「你武功比我好,不如我们再比比打猎,看谁能厉害。」 打猎就要猎杀动物,叶云疏抢回书:「不去。」 「莫非你怕输?」 「激将法对我没用。」叶云疏站起来,「宁舟走,我带你去扎马步。」 「好。」小小的手牵住叶云疏,蹬蹬跑得欢快。 被丢下,江晏一手叉腰一手抓抓头髮,这两人明明毫无血缘怎么看起来如此亲密:「云疏。」 最后叶云疏经不住江晏的软磨硬泡点头答应去山里,只是打猎的对象换了,进山採药。 「你个小兔崽子别捣乱。」江晏觉得就不该听叶云疏的话带上江宁舟,丢在行宫多好。 「略…」江宁舟扮了个鬼脸,抱着一把草往叶云疏那边跑去,「哥哥给你。」 「不错,龙胆草,薄荷,莎草。」叶云疏蹲下将江宁舟手里的草挑选出来,「回头晾干给你做香包。」 江宁舟眼一亮,身子一歪靠在叶云疏身上比划:「要大大的。」 「好。」 江晏握紧拳头,「我了?」 叶云疏看了一眼他:「你猜。」留下一句话便带着江宁舟继续顺着山路往里走。 「哥哥。」江宁舟虽是皇室子弟可自出身就没有母亲又是庶子,被姬妾抱到身边名为照顾实为争宠,这日子实在过的可怜甚微。如今被江晏送到叶云疏身边,叶云疏又惯着他,一下子作为孩子的天性被释放出来,钻来钻去没会身上就脏兮兮的。 「要饭的。」江晏趁叶云疏不注意往江宁舟身上丢了一把草屑,后者浑然不觉的撅着屁股拔草。 等到叶云疏背着背篓过来的时候看到一身草屑的江宁舟几欲晕厥:「阿晏,你怎么不拦着他。」只见江宁舟满头顶着苍耳子和鬼针草刺,这些东西一旦粘上要取下来就麻烦大了! 作为罪魁祸首一脸无辜:「我也没注意,刚才我挖草去了,你说这怎么办?取下来。」伸手就去取江宁舟头上的苍耳子。 「啊!」苍耳子死死粘在头髮上,一取就疼得江宁舟眼泪直冒,推开江晏的手就跑到叶云疏跟前,「哥哥…」 叶云疏也是满心无奈:「回去把头髮剃了。」 「呜,不要。」江宁舟捂住脑袋又被鬼针草刺得手疼,哥哥每天都会给他扎小揪揪,没了头髮哥哥就不能给自己扎小揪揪了。 孩子不愿意叶云疏也不能强行剃头髮,只能妥协:「那取这些下来很疼,你要忍住可不能哭。」 「嗯。」江宁舟点点头。 既然已经成了这样,叶云疏也就着江宁舟继续在草丛里钻来钻去,没成想等到下山的时候头髮上的草屑还落了些。饶是如此回到行宫叶云疏给江宁舟梳理头髮的时候也疼得他嗷嗷直哭,让江晏不由得心生愧疚。 随后的日子江宁舟觉得那个坏人对自己好了不少还愿意教自己武功,不过自己还是喜欢哥哥些。 时值已是七月底,天气到了最热的时候。叶云疏拎着秦颜让人送来的甜瓜,这据说是西域那边产的比西晋这边种的还要甜。 「君后,大人在后院松土。」小厮恭敬道。 叶云疏点点头,示意江宁舟跟上。 「钱串子。」叶云疏过去拿起一把小锄头和钱景明一道动手,钱景明也不拒绝,两人便一直将面前的一小块地都翻了一遍才停下。 「这是西域那边的甜瓜。」叶云疏洗过手,拿起刀将甜瓜切开,红色的瓤露出来瞬间空气中都透着甜意。 「哼,这甜瓜怕是没那么好吃。」钱景明意有所指。 叶云疏只是将甜瓜一一切好:「宁舟,给大人送去。」 「是。」江宁舟立马站起来,选了一块捧到钱景明面前,「大人请。」 钱景明怒瞪着叶云疏:「我回来是因为欠你一个承诺,不代表什么都要做。」 「可若是你不愿回来,一个承诺就能绑住你吗?本来那也是我们的玩笑之言。」 如此没良心的话,气得钱景明直翻白眼:「没良心的东西,活该你…」蠕蠕嘴还是没说出来,钱景明强行心平气和道:「我老了,当初你就是让我回来撑一段时间,如今事了我也该像陛下请辞。」 「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失了大人的心?」江晏从外面进来。 「陛下,老臣只是…」 「大人不必多礼。」江晏连忙扶住钱景明,「大人,如今朝中人才青黄不接,就算此番开设恩科提拔的人才也需要你们老前辈指点。若是你一走朝中事物怎么办?」 钱景明心里无奈,但还是努力做着最后挣扎:「陛下能力卓越,朝中青年一辈也是能力皎皎,老臣…陛下,不可」见江晏向自己下礼,钱景明忙慌矮下身子,「臣答应就是,只是臣心中还有旧事未了,希望朝中有人之后陛下允臣告老还乡。」 第192页 「大人放心,我自当允之。」江晏心里终于落下一块石头,钱景明留下自己也才能安心和云疏一道出去逍遥。。 钱景明只觉后背一阵发凉,还来不及想为什么叶云疏就推了一下江宁舟,江宁舟会意,有模有样的跪下:「大人请。」 钱景明并未马上接过,他已经猜到帝后二人的意思,严肃道:「陛下和君后可决定好了?」 「这是我们再三思虑过的,日后劳大人费心。」江晏道。 「不敢。」钱景明接过江宁舟手中的甜瓜,为什么这甜瓜吃着那么苦? 「届时朕昭告天下后再办拜师礼。」江晏道。 钱景明点头,只是眉间还有忧色,叶云疏试探着问:「大人可还有什么疑问?」 「既然陛下和君后已经决定,那对未来储君的培养老臣一人之力恐有不足。」 钱景明的意思叶云疏和江晏都明白,「大人放心,朕已经想好人选。届时大人教他治国之道,袁青彦教导他文,武就由云疏亲自教,朕就教他为君之道。」 袁青彦的能力这些日子钱景明也是看在眼里,至于叶云疏的武功他也听说过,自然放心,遂点点头。 如今江宁舟也算是得了江晏认可,因而每天的任务更加繁重。袁青彦虽负责教导文韬经略,可他现在还在京城,自然这启蒙一事就全权交给了钱景明。 「哥哥,疼。」钱景明的严厉可不比叶云疏的温和,写不好字手掌心就是一下,一天下来整只小手都红通通的。 「活该,云疏教过你都写不好。」江晏不客气训道。 江宁舟嘴巴一瘪,小心翼翼地贴着叶云疏:「别哭。」 「云疏你别管他,这点苦就吃不下以后学武了是不是更要死要活?」 「我才不。」江宁舟嘴硬着,一边躲到叶云疏身后,「我能吃苦。」 「哟,能吃苦那你快去扎半个时辰马步,你那天可是说你要学武功,别食言而肥变成猪。」 「好了。」叶云疏捂住江宁舟的耳朵,「他年纪还小。」 「小,我三岁的时候…」 「行了!」叶云疏嫌弃地盯着江晏,「撒谎是要掉牙齿的。」 「云疏,我没有骗人。」 叶云疏不听,抱起江宁舟:「别理他。」 「呜…」江宁舟扭着身子挣开叶云疏,「我去练武,我一定练得比他厉害。」 江晏笑起来:「怎么?要报復我?」 江宁舟盯着他毫不掩饰恶意,但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龇了个牙就躲到叶云疏身后。 江晏才不打算放过他,他既然定了江宁舟做储君便会给他储君该有的尊贵,但是也要他对自己应有的敬畏:「云疏,今天我来教他武功,你就在屋子歇着。」 「阿晏。」叶云疏知道作为未来储君身上要担的担子,也知江晏不会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还是忍不住担忧:「别欺负他。」 也不知道江晏带江宁舟出去发生了什么事,回来两人虽还是别扭,但明显融洽了许多。 「你们这是瞒了我什么?」 一大一小齐摇头,叶云疏好笑地摇摇头:「倒也是你们都姓江,我才是那个外人。」 「哥哥。」江宁舟连忙跑到叶云疏跟前抱住他,「不是,不是…」 「是啊云疏,我们是一家人,我只是教了他一些事,他就懂事了。」 「嗯。」江宁舟想到这人教自己的,心里委屈却不敢表露出来。 「罢了,我不问,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不管你们。」放下书就进了耳室。 「江宁舟。」等叶云疏一走,江晏立马捏了个纸糰子扔过去,「你不是要当大人?一个人睡去。」 「那你呢?」江宁舟嘟着嘴,他可没忘这人也每天晚上和自己抢哥哥。 江晏站起来:「我自然也要睡了,走。」 等到叶云疏出来,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也没有多想,留了一盏灯就进了内室。 特地绕了一圈,从窗户缝里看到江宁舟已经睡着,江晏冷笑:「就你个小兔崽子还想和我斗。」 -------------------- 第九十四章 时间一晃而过,每日江晏带着江宁舟出去转一圈再回去。如此一个多月下来江宁舟也没有发现异常,只是觉得江晏教自己武功格外的严厉。不过江宁舟也很高兴,因为他的个子长了不少,还是哥哥亲自给他量的尺寸。 「你该回京城了。」叶云疏见江晏大咧咧靠在美人榻上,表情很是嫌弃。 江晏抬抬眼皮:「我不,反正你马上参加秋闱,到时候我和你一道。」 「什么马上?还有一个多月…」叶云疏简直拿江晏没法子,哪个当皇帝的会这么懒散,「钱串子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天,你也别太磨蹭。」 「怕什么,和匈奴开战他们不是做的很好。」江晏已经打定主意要和叶云疏一道回京。 「江晏。」叶云疏站起来,「宁舟之事还要你去准备,莫要胡闹。」 「胡闹?」江晏来了脾气,拉住叶云疏往前一拽,翻身压住他,另一只手不老实的扯衣带,「这才是胡闹。」 「阿晏。」叶云疏抓住他的手,言语中带着警告。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江晏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从一开始叶云疏接近自己就是怀着目的而来,哪怕是后面许多事也是在算计之中包括自己的表白,唯有自己一门心思的栽进去,「叶云疏,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笑话?觉得我像个傻子?」 第193页 「没有。」叶云疏不知道自己哪里给了江晏这样的错觉,「我若是不愿,谁也不能强迫我。」 「云疏。」江晏趴在叶云疏脖颈,嗅嗅发间艾草的清香,「你欺人太甚。」 「阿晏。」 「嗯?」 「我想说我很喜欢你,是那种想白头到老的喜欢。」 「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 …… 胡闹了许久,江宁舟宛如被抛弃的小狗一般蹲在房门口又被梧桐抱走几次,终于门开了。 「公子要回京?」梧桐有些奇怪,公子不是说要参加了秋闱才回去吗? 叶云疏想起那个被自己亏待的人,点头:「去收拾东西吧。」 「那秋闱?」 叶云疏看着远处屋檐上的青瓦:「等要开始的时候我再过来。」 「不用。」江晏的声音有些沙哑,抱着手靠着柱子,「我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给你一个多月时间,考完立马到京城来。」 「阿晏。」 江晏别过头:「听说你童生试是案首,这次怎么也要拿个解元不然别回来了,丢人。」 「好,我答应你。」叶云疏应下,当没有注意到江晏前后的矛盾。 江晏勾勾嘴角又很快想到什么,脸色臭起来:「收拾东西,还有宁舟也跟着我回去。」 「啊,哥哥,我不。」江宁舟可不想离开叶云疏,这人脸色好难看会不会路上打自己? 江晏给了叶云疏一个眼色:「云疏要参加秋闱,你留下来会碍事。」 「哥哥…」江宁舟可怜地望着叶云疏,「我会很乖的,不会要你操心。」 这段时间的相处,叶云疏待江宁舟的感情已是深厚,刚想说什么就被江晏阻拦:「江宁舟你不是要当厉害的人吗?胆子这么小怎么厉害?」 「我没有。」江宁舟小声道。 「我没听到。」 「我跟你走。」江宁舟眼泪花吧嗒吧嗒落下来,叶云疏心疼地给他擦干净泪水 「乖,我过些日子就回来,到时候带你出去玩。」 「好。」江宁舟点点头,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平白得的这个储君之位,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胜任,其中这个出去玩便是成了他人生中好久的梦。 江南之地并非指一个地方而是涵盖了多个州府,而这么多个州府中又唯有临安府最为繁华。 因此这秋闱便是在临安开考。只是这一次考场并不是在临安学堂,而是在江南驻军的大营里由江南巡抚和江南布政司共同监考。 作为读书人,有些人可能终其一生只有这一次可以踏入军营。 「他们会不会砍了我们?」不少人进了军营就忍不住瑟瑟发抖,江南巡抚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对于江南驻军哪怕是无战事也训练得极为苛刻。因而这些从校场摸爬滚打下来的将士身上都带着一股逼人的煞气。 「你怕什么?你又没犯事!」 「就是,我等都是读圣贤书的人,无愧上天,怕什么?」 「是是是。」那人被说的像只鹌鹑,但仔细一想也觉得说的对,紧紧衣裳突然注意到一边的叶云疏,凑过去:「这位公子,怎么不见你说话?」 「不想说话。」叶云疏颔首。 那人讷讷的往一边挪了几步又不死心地靠近叶云疏:「我叫段临光,公子怎么称唿?」 「要开考了,段公子莫紧张。」叶云疏朝他点点头就拎着篮子往校场走去。 再三碰壁,段临光垂下脑袋,不过他好像没那么紧张了,果然是要转移一下注意力的。 秋闱也是三天,只是这考场比之童生试的时候简陋了许多。简易搭的一个行军帐篷,坐在里面连背都打不直,如此恶劣却是要在里面待上三天不能出去。叶云疏拿起梧桐烙的饼又放下,他实在接受不了三天吃喝拉撒睡都在这狭小的帐篷里。 「写好了。」叶云疏两眼青黑,秋闱和春闱考的都是差不多的经义,策论,算学和杂论,不过是一个难易之分,但唯一相同的就是这试卷厚厚一沓。 「叮」校场的第一道铃响起,顿时还在昏天黑地做题的人就骚乱起来。 「肃静。」巡逻的士兵呵斥道,然后带了两人来到叶云疏帐篷前,「知道响铃是怎么意思吗」 「知道。」叶云疏将铃铛递出去。 「那行吧。」士兵上前收起叶云疏的试卷装进布袋,蓝色墨迹封存,「你可以走了。」 「是。」 这会天色已晚,每个帐中都亮起烛光,隐约可见里面的人正在奋笔疾书。 走出军营,昨日抓到夹带作弊的十多个人还跪在哪里,本就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么久下来整个人都变了个模样。 「公子。」 秋闱这三日期间也是临安府商贩胆子最大的时候,带着东西在门口摆摊总会赚上一大笔。 「你没有回去,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我吗?」叶云疏见梧桐等在门口不禁有些责怪。 梧桐却是往后一指:「不是,是他,他说公子肯定会提前交卷出来的。」 顺着梧桐手指的方向叶云疏看到一身普通老百姓装扮的江晏:「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我媳妇儿。」江晏走到叶云疏身边,抬手摸摸他眼底的青黑,「辛苦了?」 「还好。」叶云疏顺手握住江晏的手,「只是困的厉害,背我回去。」 第194页 「好。」 等到叶云疏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中午,揉揉眉心,显然身上已经换过衣服,是谁换的不言而喻。 「梧桐。」 「公子你可休息好了?」梧桐关切地问。 叶云疏点点头:「他了?」 「陛下在后花园。」 「我去找他。」 找到江晏的时候他正站在一棵桂花树下,伸长了手摘桂花。 「阿晏,你这是在做什么?」 「折桂,祈求我媳妇能考个解元让我长脸。」 「我都考过了,现在是不是太晚了?」话这么说,叶云疏还是踮起脚摘下一把桂花。 「不晚,不是还有春闱吗?」江晏拿起一枝开满桂花的枝桠,放到嘴边咬住,「云疏可要折桂才是…」 「好…」桂花的汁水有些苦涩,但仔细尝着又多了一丝甜津津的味道,不禁让人迷乱了心志。 「宁舟呢?」 「问他做什么?扫兴。」 叶云疏勾勾嘴角:「不是你立他为储君之后要他叫我们为父亲吗?怎么不能问?」 「那也不问,在宫里那么多人伺候,委屈不了他。」 「四皇子可知道了?」叶云疏问道。 江晏点头,拿起一朵桂花又塞到嘴里咀嚼起来:「知道了,他倒是大方得很,让我把他那七八个儿子全收进宫里,哼,也不看看我看不看得上。」 「朝中大臣可有意见?」叶云疏担心的就是这个。 江晏冷笑:「他们能有什么意见,将来继承皇位的也是江家血脉,我将一切安排的妥妥的,他们胆敢反对。」 说过这些,江晏又看着叶云疏只是这一次眼神有些闪烁,叶云疏好笑:「阿晏可是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江晏摇摇头又忍不住道:「你喜欢孩子吗?」 孩子。叶云疏想了想倒不讨厌,遂打趣道:「若我喜欢,阿晏还要为我生个孩子吗?」 「我呸。」江晏瞪着他,「要生也是你生。」 「好,我尽力生。」 闻言江晏嘴角抽搐:「来,让我摸摸肚子可有动静?」 「有,正在咕噜噜的叫唤。」 「你怎么不早说?」江晏在叶云疏睡着期间才知道秋闱时考场的环境有多恶劣,云疏带去的干粮一点都没有吃,「厨房一直温着粥,走。」 秋闱的名次是第七日放出来,因为这次参加的人有好几个州府的人,因而放榜那日悬挂在城墙上的布帛也格外的长。 哪怕叶云疏说过考试的感觉还不错,梧桐还是七上八下。在放榜那日天不亮便爬上城门口的那间茶楼等待着放榜。 「来了。」 梧桐回头看见站到旁边的江晏,「陛下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到。」江晏也有些紧张,他怕云疏没考好会不高兴。 「哦。」梧桐点点头,继续望着那个用红布盖着的名单。 「咚咚咚」三声鼓响,江南布政司走上前看着底下前来围观百姓和等待放榜的学子。 「西晋安元一年秋,承浩荡君恩开设恩科,江南之地三千三百八十一名学子参加,录取上榜者一百三十五名。」 「才录取一百多人,这也太难了吧。」 「完了,我肯定没有录取上…」 顿时城门口一片怨声载道,没法子官差只好再次敲锣示意众人安静。 布政司才笑呵呵道:「各位学子不用灰心,明年又是一届科举,回去再接再厉便是。」 「好了,时辰到了,放榜。」 红布一寸一寸的往上收,看到有自己名字的人欣喜若狂,只要上了这个名单哪怕是在会试上没有排上名,回到当地也是举人身份届时再走动走动关系何愁不能做个地方小官。 也有不满意自己排名的,摇摇头当即决定明年这个时候再试一次。 随着红布往上大多没有看到自己名字的人都死心了,他们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数的。不过很快又提起兴趣,今年江南的前十名会是谁? 「第十名出来呢。快看!」 「是我家少爷,我家少爷!」激动地将准备好的喜钱洒出去,城门前乱作一团,但很快就安静下来,因为前三名要出现了。 「云疏呢?」 梧桐咽咽唾沫:「肯定是第一名,遭了,我忘了准备喜钱。」 「叶云疏!第一名!」 「解元!」 「是他,临安学堂童生试的时候他是案首。」 「他人呢?」 众人激动地四处寻找,而前来看榜的两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 「下次得提前把喜钱准备好。」 -------------------- 完结倒计时! 预计下一本开《穿成咸鱼皇子后》,主受哦!喜欢的宝子求个收藏哦(?-w-`) 文案:钟离辰穿越了,上辈子兢兢业业社畜一枚,这辈子成了不受宠的皇子。 不受宠好啊!可以躺平咸鱼,简直就是快乐到飞起的生活。 可惜天不遂人愿。 就是去吃了个席,钟离辰多了个夫君。 是的,钟离辰一个大男人,但是他要嫁人了,对方还是当朝最大的权臣。 就在钟离辰以为自己随时得洗干净脖子等着嘎的时候,那个男人对自己认真地说:「殿下请安心,一切有我。」 好吧!钟离辰想这也不是不行,只要能让自己继续躺平咸鱼。 第195页 言而总之一句话,就是咸鱼本鱼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咸鱼架。 先婚后爱(感情都是慢慢培养的) 心狠手辣权臣攻x佛系躺平咸鱼受 第九十五章 秋闱前十名官府会派人上门向学子报喜,只是叶云疏的身份临安知府,江南巡抚和江南布政司都是知道,遂一道换了衣服亲自到行宫报喜。 「几位大人来的不巧,君后已经启程回京。」负责照看行宫的宫人道。 三人面面相觑,看来自己是没有这个机会在君后面前脸熟了。 「云疏,不如我们去钓鱼?」江晏跃跃欲试,和叶云疏在一起总想做些什么值得回忆的事。 「不去。」叶云疏闭着眼睛,缓缓道。 江晏觉得奇怪,今日云疏怎么看起来兴致不高莫非是自己催着他离开不高兴:「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抓鱼?我们这会去钓鱼等到上岸再卖给他们,赚些钱。」 「陛下,我家公子晕船。」梧桐在一边看不下去。 晕船!江晏这才发现哪里不对劲,伸手拿开叶云疏用来挡脸的书,见他唇色发白:「云疏,来人,停船。」 「船在半路怎么停。」叶云疏拦住他,「我就是有些乏力,你陪我躺会就好。」 「好。」应下后江晏的目光就落在梧桐身上,梧桐先是疑惑了一瞬就反应过来,识趣的离开房间。 「好了,我陪你睡会。」江晏踢飞鞋子刚要躺下就被推了下,软软的和平日完全不一样的力度,「怎么?」难怪别人说不舒服的时候会变一个人。 「我一个人睡,你去钓鱼。」 「钓鱼!你刚才不是还要我陪你躺会吗?」江晏坐直身子盯着叶云疏,感情这厮还记挂着赚钱就唯独没有记挂自己。 叶云疏抓住被褥,缓和着全身的不适:「买鱼换钱,给你买布做衣裳。」 江晏承认这句话让他哑火了,忽的想到什么,欺身上前:「你给我做衣裳吗?」 「嗯。」叶云疏点点头。 江晏嘴角一咧:「行啊,不过你得和我一道。」说完就命人在甲板上准备好钓鱼要用的物什和一张躺椅,再从柜子里翻出一件斗篷将叶云疏裹住,抱起,「你在旁边陪我。」 最后叶云疏不知道是怎么上岸的,再有意识是感觉脸上有水落下,睁开眼就看见穿了一身粗布麻衣的江晏提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和一位大婶子说话:「这鱼是我亲自在河边钓的,你看这个子肥得很,三十文不亏。」 大婶子还是有些犹豫,伸手摸摸鱼肚子能感觉到腹中的鱼油:「行吧,你这鱼比别人家卖的都贵,要不是我家媳妇刚生了孩子,拿绳子给我系起来。」 「好。」 江晏笑起来,那大婶子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别说这渔夫长得还挺标志:「小子,不知道你成婚了没?我有一个侄女。」 「那是我媳妇。」江晏一指后面才发现叶云疏已经醒过来,正呆愣愣的看着自己,「云疏,醒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这媳妇也好生标緻就是怎么也是男子装扮,大婶子奇怪但也没多想,将钱放篓子里:「可惜怎么成婚了。」说着惋惜的离开。 「你?」 江晏抬手将指尖上的一片鱼鳞点在叶云疏鼻尖:「不是说好卖鱼换钱吗?你再等等,我把鱼卖了我们一道去选布做衣裳。」说完江晏嚷大声招唿着来往路人买鱼。 看着江晏熟练的卖鱼,叶云疏支起下巴认真而专注的看着。 江晏卖鱼换钱价钱喊得有些高,但胜在这鱼都大条,那些家里人多的就喜欢买,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水桶里的鱼就卖了个干净。 清点过银钱,江晏道:「两百七十五文钱,你看我比你会赚钱吧。」 「这里的人富庶,若是你到青乌镇去卖能卖到一百文就不错了!」 叶云疏说得不错但江晏才不接受,将钱放进荷包:「走,到布庄买布去。」 「那这些东西?」 「有人会收拾。」说罢牵着叶云疏的手就往城里最大的布庄走去,看到此叶云疏欲言又止,眼下自己和江晏都是一副平民装扮这样的布庄根本不会搭理。 果不其然,江晏选了一匹青色的布,他觉得叶云疏穿这个正好,显得整个人像一块美玉。 「这个布一尺一两银。」伙计说着,眼中的鄙夷明晃晃的。 「这么贵。」江晏想到自己花了那么长时间钓的鱼换来的钱连边角都买不到,能做点什么? 「买不买?不买就走!」小厮用手掩住鼻子,一身的鱼腥味,熏人。 「买!」 江晏就要摸出荷包,叶云疏就拉住他:「我们到其他地方去。」 出了门,江晏不满道:「那布的颜色你穿很好看怎么不买?」 「就沖那小厮态度也不能买,再说我也想带你去普通人生活的地方看看。」叶云疏拉拉江晏,「走吧。」 …… …… 「公子怎么还不回来?」梧桐坐在客栈门口,呆呆地撑着下巴。 杨川抱剑站在一边:「我看你也该议个亲。」 「我议亲做甚?」梧桐爬起来,「我要照顾我家公子。」 杨川白他一眼,无话可说。 梧桐皱眉,视线移到一边,他自然懂杨川的意思,可是公子,他不放心。 一直等到深夜,叶云疏和江晏才慢悠悠地回来,二人手中都拎着不少东西。 第196页 「公子。」从门口移到二楼房间,梧桐终于看到叶云疏,翻窗飞身而下。 叶云疏看到他,道:「来得刚刚好,搭把手。」 「好嘞。」 片刻后梧桐抱着自家公子给自己买的护腕高兴的回屋,杨川无奈摇摇头。 京城。 「哥哥。」远远的,一个小人儿跑过来,叶云疏连忙接住他 「宁舟。」 「哥哥。」 月余不见,江宁舟的个子又拔高不少,脸蛋上也多了些肉,叶云疏捏捏他的脸蛋:「跟着几位先生学了什么?」 江宁舟歪头想了想,伸出手指头:「四书五经,二十六史,诸子百家经书,杂书文集还有骑马射箭,书画礼仪。」 叶云疏听了满头黑线,这些都是什么东西,责怪的眼神看着江晏:「他还那么小,学这么多东西。」 「小吗?朕这个年纪…」 「行了。」叶云疏打断他将江宁舟抱起,「明日给你放个假。」 可叶云疏没想到江宁舟竟绷着一张小脸摇摇头:「哥哥,我很喜欢这些,我可以。」 「宁舟。」叶云疏心疼,也不禁在想这究竟对不对,要一个孩子去承受那么多。 「你觉得不好,就觉得宁舟也不喜欢吗?」江晏走到叶云疏身边,「回京城那天我和他说过个中厉害,他既然愿意那学这些也是没有怨言。」 「可是…」 「哥哥。」江宁舟仰起头,「陛下说过几天我就要认你们为父,以后你就是我父亲了。」 「愿意吗?」叶云疏问道,「要吃很多苦。」 江宁舟重重点头:「哥哥是对我最好的人,我记得那时候好想有个人抱我,可是他们都嫌弃我,是哥哥不嫌弃。抱我还讲故事哄我睡觉,我想为哥哥做些事。」 叶云疏心头泛酸:「宁舟,辛苦你了。」 「哥哥。」开心地抱住叶云疏的脖颈,江晏在一边看的心塞,这是他媳妇。不过想到江宁舟还是孺子可教,就让他抱一会吧。 只是江晏这个想法很快就转变了,让你抱我媳妇并不代表还要挤到中间来睡觉。 云疏,让他走。江晏递去一个眼色。 叶云疏别开眼给江宁舟掖掖被角:「睡吧。」 「云疏。」江晏皱紧眉头。 叶云疏莞尔轻笑:「早些睡,明日还有的忙。」 这个忙自然指的是下旨将江宁舟从四皇子江安名下过继给江晏并下旨立其为储君。 自入秋后京城便一直是烟雨濛濛,今天难得有了个好天气。 金銮殿前百官交头接耳,从这些日子皇帝的行事来看,往宫里送人的心已经死了。反而开始物色家中幼子和孙辈有没有年龄相仿的,若是能伴随左右待若干年后说不定会飞黄腾达,延续家族荣华。 三声静鞭响起,众人安静下来。 随着车辇停下,榆公公躬身打开帘子:「陛下请。」 「嗯。」江晏颔首,只是他并未马上出来而是转头看向旁边,江宁舟一张小脸老成,但在江晏看向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紧张了一瞬,「怕吗?」 「不怕。」 江晏不语,只是伸出手,江宁舟握住跟着他一步一步走下龙辇。看到下来的人,朝中百官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金銮殿中灯火通明,江晏高坐龙椅之上,江宁舟则在旁边站的笔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四皇子府江安殿下之第六子,伶俐乖巧,钟灵毓秀,甚得朕心。经与四皇子商议特将其过继膝下,尊太子储君之位,钦此。」 「臣等遵旨,臣等拜见太子殿下千岁。」 江晏扫视全场将每个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淡淡道:「钦天监。」 「臣在。」 「选个吉日祭拜天地,社稷,宗庙行册封大礼,昭告天下西晋已立储君。」 「臣遵旨。」 江晏看了一眼握紧双手,神情还算是自若的江宁舟,收回视线给了榆公公一个眼色。 榆公公立马上前:「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 …… 「也不知道小殿下怕不怕。」梧桐趴在桌子嘟囔道叶云疏看着手中的信,笑道:「你怎么不叫小六呢?」 梧桐听后当即直起腰:「公子教过我这里是皇宫,要按规矩礼数来。」 「那你该出宫了。」 梧桐一下子又焉下来:「公子…」 叶云疏用信封敲敲他脑门:「后宫还有几位先皇嫔妃,你住在这里于礼不合。再说京城那些铺子也要你帮我去盯着。」 一说到铺子梧桐就头大,他本就没有念多少书,那些帐本简直是要他命,可公子需要自己:「那我就去了,公子好好照顾自己,莫要看书忘了时辰。」 「我知道,你放心吧。」 等到江晏回来的时候,叶云疏等在门口,如此待遇江晏有些意料之外:「你在等我还是宁舟,如果是等他那就得晚些时候。」 「等你。」叶云疏将信递给江晏,「阿爹阿娘托阿兄寄来的信。」 一句阿爹阿娘,江晏听了有些迷煳,随即想起在青乌镇的时候叶云疏认了杏林堂老掌柜作义父母:「你要回去?」 叶云疏点点头:「离开两载,只是写了几封信回去,我很是挂念他们。」 第197页 江晏瘪瘪嘴,原来是有事找自己才来等自己,不过他也没有难受多久:「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和你一道。」 「冬至回去」叶云疏本就有意让江晏和自己一道,嗯,这算不算回门? 「再想什么?」江晏觉得叶云疏的脸色有些奇怪。 「没有。」将脑中奇奇怪怪的想法抛开,「我只是再想带不带宁舟去。」 「不带。」江晏一口否决,「他自当以学业为重。」 「可我觉得他既为未来储君,天下安康皆系与他一身。所以阿晏,我更想他知民间疾苦而不是高坐庙堂看些纸上阔谈。」叶云疏见状有戏,伸出手指勾住江晏的手,「你想想他要是只会读点书,从书里看些东西,若日后被人矇骗…」 「看书就是让他明事理,知是非。」江晏反驳道。 「可我更想他站在百姓的角度,阿晏,他现在年纪还小,一切有我们,就让他出去多走走,多看看。你想想他以后的岁月都要在这高墙朱瓦内…」 「你喜欢这里吗?」江晏突然问。 叶云疏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笑起来:「我不喜欢,但是这里有你便也喜欢上了这里。」 江晏别过头:「那,那就带上他。」 -------------------- 第九十六章 下学回来,这个消息对于江宁舟来说无疑是喜从天降,当即就要去收拾包袱准备给外祖父母的礼物。 「还早着呢,冬至。」叶云疏叫住他。 「可是也很快,要先准备才显得有心意。」江宁舟坚持己见。 钦天监办事的效率很快,祭拜天地社稷,宗庙的日子就定在半月后,刚好结束没几天就可以离开京城去青乌镇。 正式册封太子之日转眼就到了跟前,江宁舟忐忑的穿好太子吉服,照着镜子,问道:「好不好看?」 「禀殿下,很好看。」小桂子笑呵呵的道。 江宁舟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还是不放心,努力的抹抹衣领褶皱才往外走:「父亲。」小小心脏跳得飞快,虽那天下了圣旨可正式的礼仪还没有办,但江宁舟觉得自己忍不住了。 「嗯」叶云疏应下,「今日我们的宁舟像天上的神子一般。」 江宁舟害羞,露出符合他年纪的稚嫩:「父亲才是天上的神仙。」 「君后,殿下,时辰到了。」 叶云疏轻轻拂了拂江宁舟的衣襟:「走吧。」 …… …… 「青乌镇,我终于回来了!」梧桐跳下马车,青乌镇简陋的一切让他感觉到无比亲切,「公子」跑了一圈回头叶云疏跟前,「你看这里一点都没变。」 「是啊。」叶云疏点点头,踩在不平的路上,进了镇子铺的石板才让脚下好走了些。 路过的人好奇地看来,这些人的穿着看起来是外面来的贵人。 很快就有人认出来:「梧桐小子。」 「宋大叔。」梧桐也认出来,只是心里一下子多了一丝伤感,镇子没有变化,人却有了变化,宋大叔的脸更黑了,鬓角也多了几根白髮。 「听说你和你家公子回家里去了?对了,你家公子呢?」 「宋大叔。」叶云疏喊道。 「诶!」宋大叔看到叶云疏激动起来,「没受苦,我们还怕你回去会被欺负。」有这样的担忧不假,毕竟当初叶云疏小小年纪就被家里人送到这地方来。 「没有,家里出了一点事,如今我过的很好。」 宋大叔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对了,这两位是?」看到旁边的江晏和江宁舟。 叶云疏朝他们招招手:「我成婚了。」 「哦哦」宋大叔脸上的奇怪都要溢出来,半晌才道:「叶公子的媳妇挺壮实的,这,这孩子…」 「云疏才是我媳妇。」江晏道,明明是云疏嫁给自己,这老头眼睛花了吗? 「啊!男人的声音…」宋大叔身子晃了晃被梧桐扶住。 叶云疏连忙解释道:「宋大叔,我们互相喜欢,所以成婚了。」 「这…」宋大叔望了望天,顺着梧桐的搀扶坐到一边,「啊!喜欢,喜欢就好,这,这,我们隔壁村也有和你们一样的,挺,挺好的。」 「宋大叔。」叶云疏拎起宋大叔落下的篮子,「大叔是来卖菜的吗?」 「是,是啊!家里种的吃不完。对了,叶公子你们回来是要在家里住吗?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过来知会一声就好。」 「嗯。」叶云疏点头。 送走宋大叔,叶云疏看着江晏不禁笑起来,江晏压压嘴角:「你笑什么?」 「宋大叔说挺好的。」叶云疏道。 江晏明了,叶云疏从小就生活在这里,青花村民风淳朴,这里的人待叶云疏亲厚。自然叶云疏待他们也是长者的尊敬,如今自己和他的婚事得到长者认可,怎能让人不高兴:「不如我们再在这里补一场大婚?」 「那到不用。」叶云疏拒绝,「好了,我们去阿爹阿娘家。」 今日是冬至,大多人家喜欢在今天包些饺子来吃,而冬至又是一年寒冬将至,有着温燥大补的羊肉便成了饺子最合适的馅。 叶云疏要回来这事并没有事先告诉吴家二老,只是吴青特意提前回来了。 「唉,老大你说云疏这两年过得可还好?他怎么会和男子成婚?偏偏那人还是当今皇帝,你说他会不会被人欺负?」吴阿娘自从知道这事后就愁得不行,哪怕叶云疏信中写道一切都好,她也会不厌其烦的问。 第198页 吴青也才知道杏林堂是百晓通门下产业而百晓通的掌门人如今又是云疏的师娘,遂安抚着母亲:「云疏不是说了吗,他一切都好。」 「唉,你不懂,孩子在外哪里会向家里报忧,只怕他受了委屈一个人往肚子里咽。」 「阿娘。」 吴阿娘抬起头,问道:「老大你听到什么声音?」这时家里的猫猫狗狗也叫唤起来,吴阿娘立马想到了什么,「老大。」 「听到了。」吴青看向门口。 「阿娘,云疏不孝。」 叶云疏一进门就跪下,吴阿娘两眼就是一红:「老头子你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快,快起来,跪什么。」 「阿娘。」江晏行了个礼,江宁舟跟在后面唤了一声外祖母。 「这可使不得。」吴阿娘可是清楚对方身份的,顿时胆战心惊,「快,快,里面请。」 「谁来了。」吴阿爹走出来,看见日日挂念的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需一眼就看得出叶云疏过得很好。 「阿爹。」 「外祖父。」两人行礼道。 吴阿爹头晕了晕:「使不得啊。」 一阵兵荒马乱后,一大家人终于心平气和的坐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吴阿娘站起来:「你们该先知会一声的,多备些饺子皮和馅。」 「现在准备也不迟。」 「是啊。」 「我们这就去买。」 几人七手八脚,没一会重新买回来的羊肉,面粉也和好备用。 「哈哈,往年别人家热热闹闹的包饺子过冬至,今年我们一家也一起包饺子过冬至。」 「我也要包。」江宁舟举起手。 「我也要。」吴青的两个孩子也不甘示弱。 吴阿娘乐呵呵点头:「行,祖母教你们,可要认真学。」 吃过饺子,因为一家人实在太高兴,剩下的饺子还很多,没法子叶云疏提议将饺子炸好做平日间的零嘴。 难得回来,吴家二老要来帮忙叶云疏婉拒下来,而是让江晏去烧火自己来动手炸饺子。 「咳咳!」厨房烟雾缭绕,吴家二老实在呛得不行互相搀扶着出去,「云疏啊,你快去帮帮忙。」 「嗯。」叶云疏忍住笑,「阿晏,你要把灶膛里面的灰掏干净,干柴也不能放那么多。」 「不是我放的。」江晏道,用袖子捂住嘴巴的江宁舟无辜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露出满眼无辜。 叶云疏还不知道江晏这厮最爱让宁舟背黑锅:「不管谁放的,按我刚才教的做,还有我炸的时候火小些。」 一家人在厨房里忙活,吴家二老看着也满心欢喜:「哎呀我忘了,云疏他们大老远来也不能光让他们吃饺子,我去买菜。」 江宁舟觉得这个冬至是他过的最开心的日子,守在灶前吃了好多个饺子又跟着两个哥哥到处撒丫子玩,晚上又可以睡到父皇和父亲的中间。 「还不睡?」叶云疏问道。 江宁舟眼睛亮晶晶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摇头:「儿臣不困。」 「不困也得睡,明日你不是还要去你父亲住过的地方玩,起不来我不会将就你。」 「是哈!」江宁舟拉住被子,「那我睡了。」 半夜。 叶云疏睁开眼,他总觉得身边的温度不正常,伸手摸摸江宁舟的额头,湿漉漉又烫得吓人:「阿晏,快去找大夫。」 屋中的灯亮起,江晏举着烛台靠近:「宁舟这是?」 「怪我,他平日吃的规矩,白天我没管让他吃了那么多饺子。下午又疯玩出了一身汗,想必是积食又有些受凉。」叶云疏摸摸江宁舟的肚子将人抱起来,「动静小些,我们去医馆。」 果然不出叶云疏所料,江宁舟是积食又受了风寒。看诊的还是曾经给江晏治过伤的丁大夫:「没想到你们竟还有这个缘分。」 丁大夫将手边的药瓶子往前推推:「山楂丸,你们都吃点。」 「我们也没有想到。」叶云疏歪头看着江晏,要是知道他当初一定待江晏更好些,或者直接去京城他也不必受那些伤呢。 「师傅,药熬好了。」小药童端着药进来。 江宁舟坐直身子,不用叶云疏说便乖乖端着药一饮而尽,事后砸吧砸吧嘴:「父亲,一点不苦。」 「这里面放了许多山楂还有补脾胃的药自然不苦,快去谢谢丁大夫。」叶云疏道。 江宁舟点头,来到丁大夫跟前作了一揖,「谢谢大夫。」 「快起,不必客气。」丁大夫也是知道些内情的,这未来天子之礼他可不敢受,「剩下的药老夫已经让药童装好,回去吃上两日就会好的差不多。」 「如此也好。」叶云疏看看深沉天色,「那我们就先走了,丁大夫快休息吧。」 「父亲。」吃了药,身上也舒服些,江宁舟趴在叶云疏肩头,「困。」 「睡吧。」 「云疏我来抱他。」江晏伸出手,叶云疏摇摇头,这会江宁舟要睡着了,换个人可要吵到他。 本以为两人出门的时候静悄悄地,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看见吴家二老的房间亮着灯,听到动静房门打开:「云疏,小殿下这是?」 「小孩子贪食,有些不舒服。可是吵到阿爹阿娘呢?」 吴阿娘上前看看江宁舟摇头:「上了年纪不怎么有觉,好了,你们两个折腾了那么久回屋睡觉吧。」 第199页 「好,阿娘也早些歇息。」 小孩子的毛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喝了两碗药,闷在被窝里睡了一觉,下午的时候江宁舟又能跟着吴青的两个孩子四处玩闹了。只是这一次叶云疏有了经验,将贴身的里衣准备好保证江宁舟玩回来就有换的衣物。 「就在前面。」梧桐和江宁舟走在前面,「小殿下一会要去抓鱼吗?我跟你说那些鱼可傻了,晚上就都躲在水草下一动不动。」 「真的,那我要去。」江宁舟怀里抱了一只黑猫,这是叶云疏以前收养的猫生下的小崽子,「小黑,我给你抓鱼吃。」 「喵。」 「父亲,我和梧桐叔叔抓鱼去了。」 「去吧。」 「走咯。」梧桐一吹口哨,曾经养的那几条狗已经不再年轻,但是听到梧桐的一声口哨还是飞快的跑在前面,江宁舟则抱着小猫追在后面。 家门口又添了几座坟墓,叶云疏看了上面刻的字:「躺在这里的几位阿翁都照顾过我。」 江晏看出叶云疏心情有些低落:「明日我们去买些香烛,祭拜祭拜他们。」 「好。」 屋子虽然两年多没有住,但吴家二老经常过来打理,因此屋子里也没有落下多少灰尘,只需要稍稍收拾就可以住人。 进到房间,江晏坐到那张大床上回想起以前的事:「我再想那时我怎么能那样欺负你。」 「我不曾怪过你。」叶云疏收拾着东西发现当初给江晏准备的衣服还在,刚要说什么就被江晏一把抢过, 「这衣服带回去,算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江晏道。 叶云疏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笑意:「这屋子也留着吧,以后有空就回来住几日。」 「云疏。」江晏唤了一声。 叶云疏走过去,用眼神询问,江晏拉着他示意叶云疏跟着他一道躺下:「等宁舟能担事了,我们就回来这里住,你觉得如何?」 「好,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到处走走,前些日子师傅送信来,里面的风景我很想去看看。」 「那也行,那我们就说好了。」 「父亲,父亲。」两人的对视被江宁舟的喊声打断,江晏坐直身子暗骂了一句,「父亲。」 「听到了,别喊了。」 江宁舟止住声音,可那脸上的欢喜怎么都压不住:「父亲你们看我抓的鱼。」 「江宁舟你的衣服。」 江宁舟这才心虚的低下头,这鱼是梧桐叔叔帮忙赶到陷阱里,自己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按住,讷讷道:「父亲。」 「没事,衣服脏了洗干净就是。」叶云疏摸摸江宁舟的脑袋,「刚好,今晚上我们吃烤鱼。」 「谢谢父亲。」江宁舟欢唿道。 既然要吃烤鱼,烤鱼的调料就要备齐,梧桐去厨房里翻找了一圈,发现走时放在柜子里的盐巴,辣椒还好好的放在那里。 「父亲这是什么?」江宁舟指着柜子里的罈子。 不用想这么久,里面的泡菜已经不能吃了,「是泡菜,下饭挺好吃的,就是可惜。」 盐价贵,当初自己和梧桐可是花了好多时间才熬了些精盐来做泡菜,可惜还来不及吃。 「公子。」 梧桐挥挥手,叶云疏起身走过去看到罐子里那一小撮盐,这次回来等下次就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先烤鱼,剩下的回头送给村里人。」 「好。」 -------------------- 第九十七章 叶云疏那张大床睡两人着实拥挤了些,更别提还有一个闹腾的江宁舟在床上跳来跳去。江晏听着身下床板的吱呀声,这里可以说是承载着自己和云疏回忆最多的地方:「别跳,别把床跳塌了。梧桐,把他抱你那里去。」 「是。」梧桐伸出手,江宁舟瘪瘪嘴但也老老实实的让梧桐抱自己,「殿下睡里面,别掉下来了。」 江宁舟点点头,眼睛却是看着叶云疏委屈巴巴。 「睡了。」屋里烛火熄灭,江晏翻身拥着叶云疏道:「你摸摸我后脑勺。」 「怎么?」叶云疏奇怪但还是依言去摸,只是这一摸就摸出了问题,心一下子就被心虚填满。 「我母后虽然不喜欢我父皇可是待我还是全心全意,所以我小时候是用心照顾。」 「你想说什么?」叶云疏干巴巴的问。 江晏嘴角耷拉:「所以我的脑袋一直都是圆圆的,母后说圆脑袋聪明,可是你摸摸后面长了一个包。」 「哈哈,你这包也挺圆的。」 「云疏,你就没有话要说吗?」 叶云疏冷汗:「阿晏也很聪明。」 「我自然聪明,才没有被一些有心人骗,你说是吧?」 叶云疏点点头,回抱住江晏:「困了。」 江晏心里哼哼两声,道:「睡吧。」 翌日,吴青的两个孩子过来找江宁舟玩,叶云疏便让梧桐带着他们到村子里和其他孩子一道玩。 「终于清净了。」江晏搂着叶云疏将下巴搁他在肩上,「这孩子也长得忒慢。」 「不急。」 江晏蹙眉:「怎么不急,我想和你待着,现在总是有没眼力劲的来打扰。」 「你…」 「父亲,父亲!」 「你看。」江晏满腹幽怨。 「父亲。」江宁舟光着脚,衣摆上还沾着泥土,「你们看我挖到的。」双手捧着一团泥煳煳的物什,两眼亮晶晶的等待着两个父亲的夸赞。 第200页 「我看你跟个泥猴似的。」江晏嫌弃的往后退两步,可千万别扑过来。 叶云疏摇摇头,提熘着江宁舟的衣领到厨房用热水洗干净他的手脚:「不冷吗?」 「不冷,父亲吃那个,可好吃呢。」江宁舟兴奋道。 「一会吃。」将人抱回房间换了衣服塞进被窝,「脚都冻青了。」 江宁舟嘿嘿笑着:「虎子他们说这个好吃,孩儿就是想亲手给父亲。」 「好玩吗?」 「好玩。」江宁舟点点头,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生怕叶云疏生气,「父亲。」 「做都做了,低头干嘛?」 「怕父亲生气。」 叶云疏轻笑,抬手摸摸江宁舟的脑袋:「带你出来就是让你玩的,等回宫就没有那机会。」 江宁舟闻言眼睛一亮:「父亲是不怪我吗?」 「嗯。」 没一会江晏就看着江宁舟从屋里出来,头也不回的跑出去,遂赶紧进屋:「云疏,他这是?」 「我们不急着回去,这些日子就让他好生玩。」叶云疏走近江晏,看样子是打定主意放江宁舟疯玩的意思。 「可是…」 「你不是说想清净吗?」叶云疏眼里浮上别样的色彩,江晏看得腰身一软,平日那些事都是自己主动这厢云疏突然主动倒是让他招架不住。 「你…」 「阿晏。」 在青花村呆了半月,江宁舟彻底和村里的孩子打成一片,甚至还对外发展和隔壁村里的孩子也玩的热闹。 「我明天就要回家了。」江宁舟拿出自己攒的月钱买成糖果,「以后我还来找你们玩。」 「宁舟,听说你家在京城我们以后可以来找你玩吗?」 那孩子话音刚落另外一个孩子的插嘴道:「宁舟家里是当大官的,我们去会给宁舟丢脸的。」他说完几个孩子就想到以前和镇上富人家里的孩子玩,到最后都嫌弃自己是村里穷人家的孩子。 「我才不会。」江宁舟拍拍胸口,「你们是我的好兄弟我才不会嫌弃你们。」 「可是…」几个孩子欲言又止,他们都是被家里大人叮嘱过的,江宁舟是京城来的大人物家里的孩子,要好好招待。只是孩子一玩过头哪里记得到那么多,等到这会想起心里落差让他们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别这样。」江宁舟想起教自己念书的袁青彦,对自己的小伙伴道:「我先生以前也是村里的孩子,后来他努力读书终于出人头地,你们也可以的。」 「真的?我听我娘说我表哥就在学堂念书,以后是要参加科举的,以后要当大官。」一个小姑娘认真的说。 江宁舟知道回京后就没有机会玩,也不会有人真心陪着自己玩,当然除了父亲:「嗯,你们念书,以后参加科举,到时候到京城来我请你们满京城玩。」 「念书好难。」一群只知道玩的孩子顿时哭爹喊娘。 江宁舟难受道:「你们不来找我玩吗?我回家就没有机会出来了。」 「要来的,要来的,我们回头就认真念书。」一群孩子总是热血,纷纷拍胸口表示会努力学习。因而第二年这些孩子的父母,先生都会发现往常摸鱼撒网的一群熊孩子变得努力起来。 临到走时一群孩子又是哭得稀里哗啦,看得叶云疏又要心软最后还是江晏强行将人抱进马车才算是为这件事画下句号,只是… 「江宁舟,江宁舟。」马车没走两步,一个小姑娘从远处跑来,手里还拿着一条粗糙的手帕,「给你,以后我出息了来京城找你玩,你要记得我。」 「好,我记得。」收下帕子,江宁舟自觉应回个礼,手忙脚乱的取下脖子上挂的护身符,「给你,它会保佑你出息的。」 「噗嗤。」马车走远,江晏看着红着眼眶的江宁舟,「你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交换定情信物呢。」 江宁舟眼眶更红了,泪水不停在眼里打转,最后忍不住落下,双手紧紧捏住帕子:「我捨不得。」 「以后我们再回来看他们。」叶云疏下定决心,「以后我们每年都回青花村,你可以和你的小伙伴一起玩。」 「真的吗?」江宁舟一下子止住眼泪,在看到叶云疏点头后激动的跳起来,「谢谢父亲,父皇。」 坐在一旁的江晏挑眉,江宁舟不好意思的往叶云疏身后缩缩:「父皇。」 「是该谢我,你出去玩你的事就要我来处理。」这话的意思并未阻止,江宁舟咧开嘴笑个不停。 回到京城叶云疏便开始准备明年开春的春闱,至于江晏则是忙得不行。临近年关,从全国各地送来的文书堆满桌案,前些日子江晏不在自然由钱景明处理,只是还有一大部分要他拿主意的。 「父亲。」江宁舟揽下烧火的重任,冬日守在灶膛前暖意十足,「可以吃了吗?」 「可以」叶云疏过去用铁夹子夹出来,抖去面上的草木灰,「小心烫。」 「嗯。」江宁舟咽咽唾沫,接过小口的啃着。 等到江宁舟吃完一根烤红薯,叶云疏也将菜炒好装进食盒又从灶膛里掏出几根烤红薯,「走吧,去给你你父皇送饭。」 时间如白驹过隙,指尖流沙,春闱大考便是近在眼前。 叶云疏去贡院那天江晏本想亲自送,奈何那段时日钱景明还有其他几位出考卷的大臣都闭门不出,因此往日由他们处理的事物就全都送到江晏的手边。 第201页 「届时我来接你。」江晏不舍道。 叶云疏手里提着两个篮子,装的是这几天的吃食和盥洗用品:「嗯,你也早点歇息,事务处理不完就第二天处理,宁舟监督好你父皇。」 「父亲放心,儿臣会的。」为了自己早日可以逍遥的目标,今年一开印江晏就将江宁舟带在身边,大有偃苗助长之意。 「公子我们走了,再不走赶不上时间了。」梧桐一副得意洋洋,公子三次入考场都是自己送的。 「你们回吧。」叶云疏点点头转身离开,梧桐便在二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视下驾车离开。 春闱一共考九天,考据的经义,策论,算学和杂论涉及到方方面面,厚厚一摞试捲髮下来,众多考生捶胸顿足,怎么这么难?还是平日自己没有认真看书。 叶云疏皱眉,这些日子他看的书也是不少也看了往年的考题,只是今年这题出得格外刁钻了些。 「咚」正大家懊恼平日没有用心温习的时候,高台之上负责监考的考官敲响铜锣:「因为今年朝中人才缺失,陛下特意开设恩科,因此今年的考题再加一卷考题,考得乃是民生福祉。」说完负责髮捲的官差就捧着卷子挨个送到每个人案前,拿起卷子一看场中又是一片叫苦。 参加春闱的学子不过千余人,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小间里奋笔疾书。叶云疏拿出炭火点燃又放了一个肉饼在上面烤着,待吃饱喝足才开始提笔写字。 九天对于场外人不过弹指瞬间,但对于场内参加春闱的人来说不亚于遭了一场大难。 一声铜锣响,贡院的大门打开,考完的学子陆续出来,只是每个人看起来很是憔悴。 「父皇,父亲。」江宁舟踮起脚。 江晏视线扫过所有的人,突然眼前一亮,穿过人群将一个青衣男子拥入怀中:「云疏。」 「你放开我。」 叶云疏将江晏推开,不仅如此整个人还后退了两步,看得江晏心都碎了,「云疏你嫌弃我?我今天天不亮就来等你,你嫌弃我。」 「不是。」叶云疏摇摇头,「是我,我几天都没有梳洗,身上有味。」 原来是这样?江晏难得在叶云疏身上看到这般小模样,整个人被暖意包裹:「哪里有味,我闻闻。」说罢不顾叶云疏的拒绝将人抱紧,还不忘埋头嗅了嗅,「香的。」 「阿晏。」叶云疏哭笑不得,「别人看着,我们快回去。」 「看就看。」江晏扫过其他和家人抱头的学子,他这可是没有抱着云疏这般阵仗的。 「阿晏。」在叶云疏再三催促下,江晏终于点头一道回道马车。 「父亲」 「公子」 「考题虽难,但也还好。」叶云疏缓缓道。 梧桐和江宁舟一喜:「恭喜公子」「恭喜父亲。」 「嗯。」春闱考厂环境虽比秋闱好上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小间里休息的地方又小又潮湿。叶云疏觉得自己这一两年是被养叼了,若是以前随便在地方也能睡着。 「阿晏。」叶云疏靠着江晏的肩,小小打了个哈欠。 「睡吧,到了我叫你。」开考前江晏去贡院里看过,本来他要吏部的人抓紧时间将其修缮一番,以好让叶云疏考试的时候能舒舒服服。但钱景明打着天降大任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的理由拒绝,其他大臣也贊同。毕竟当初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突然给下一届换了好地方他们心头是不愿意的。 -------------------- 第九十八章 春闱放榜是七日后,这七天也是众多学子最难挨的时候,夜夜梦中不是中榜封侯拜相就是名落孙山而灰熘熘的回家。 只是也有心胸开阔的学子,考完休息了两日就在京城周边游山玩水,毕竟京城乃是一朝国都,有些人可是一辈子都不会来这里的。 「父亲。」江宁舟蹲在地上伸长了脖子,「儿臣写了一篇策论,你可不可以帮儿臣看看。」 叶云疏回来补了几天的觉就开始带孩子,本来江晏想着好几天没和叶云疏相处。谁料钱景明又来找人,说春闱的考卷皇帝也要过目,没法子只好忍痛去翻阅考卷。 「嗯,我看看。」 春日料峭,难得遇上天气不错,叶云疏遂带着江宁舟到园子里晒晒太阳。 「宁舟,你说让百姓吃上饭,可又该如何吃上饭?」 江宁舟小脸皱着,这是钱景明昨日给江宁舟布置的课业,昨日思索了一夜,江宁舟终于想出个法子,只是今日叶云疏一问又让他的小脑瓜乱成一团。 「父亲。」 叶云疏摸摸他的脑袋:「无碍,你慢慢想。殿试那□□廷百官会问很多问题你也去听听,过后再告诉我答案。」 「好。」江宁舟点点头。 叶云疏又是一笑:「好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闻言江宁舟一喜就听叶云疏道:「今日带你去京中两条街走走,记得回来写一篇文章和刚才的答案一併给我看看。」 江宁舟点点头应下。 叶云疏带江宁舟去的第一条街是朱雀大街,也是京城四条大街最热闹的地方。街道上来往的人衣着华丽,车水马龙不绝,江宁舟死死抓住叶云疏的手生怕被人群冲散。 而另外一条街则是与朱雀大街一墙之隔的小巷子,两边坐着粗布麻衣的百姓满身沧桑,看到父子俩路过眼中好奇又艷羡。 第202页 「父亲。」江宁舟不明白为什么一墙之隔就如此大的差别。 叶云疏笑而不语继续带着江宁舟往前面走去。 在小巷子的尽头转角是一片低矮的民房,走在青石板路上可以听到两边房屋里说话的声音。有吵闹,有相持,有怨哉,有希望,有哭泣,有嬉笑…… 一直往前走,江宁舟四处张望想问什么只是又不知如何开口,便这么一直走,走出这片低矮的民房到了热闹的朱雀大街。 「宁舟,我带你再出城走走。」 此时正是农忙的时候,到城外村庄的时候,田间地头全是忙碌的村民就同江宁舟一般大的孩子也蹲在地里拔草,施肥,播种。 江宁舟看着眉头微微蹙起,脑海里浮现出平日钱景明讲的话还有曾经自己在青乌镇的经歷,心头好像有了答案的雏形:「父亲。」 叶云疏蹲下握着江宁舟的手一道贴在地上:「宁舟,这个答案或许你的一篇文章写不完,或许要你余生来书写,你可以写好吗?给这片大地上生活的万千百姓一个满意答案吗?」 江宁舟点点头:「儿臣一定努力写好。」 「对不起。」 「父亲为何给儿臣道歉?」江宁舟不解。 叶云疏摸摸江宁舟的小脸:「这个答案很辛苦。」回头看着依旧忙碌的村民,手紧紧握住江宁舟,「宁舟 ,父亲和父皇一定会努力,争取和你一道给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一个答案。」 回到皇宫已经是夜色暗沉,马车轮碾压在皇宫空旷的大道上迴响。 叶云疏抬手用衣袖掩住江宁舟的耳朵让他舒服的膝边睡着。 「云疏。」 「嘘」 两人一道将江宁舟送到东宫,嘱咐了小桂子好生照顾才携手离开。 「云疏今日带他去了哪里?」江晏想起今日自己满心欢喜回来,结果扑了个空就心情不虞。 「带他去外面走走见见不一样的世间百态,阿晏不会怪我管得太宽吧?」 「不会。」江晏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道:「云疏想知道你的名次吗?」 叶云疏看他一眼:「钱串子会告诉你吗?」 江晏一默,春闱大考曾出过几起舞弊大案,自从那些事后所有的考卷都会由专人誊抄过后再交给主考官审阅。所以这一次江晏虽参与了审卷但也没有从千于份中找到叶云疏的答卷,至于最终的结果,这次钱景明也是捂的严严实实,生怕江晏提前告密。 「阿晏放心,我没有考好也不会难受到痛哭流涕的。」叶云疏安抚道。 「呵…我只是怕你没考上太丢人罢了!」江晏别过头。 叶云疏勾勾嘴角:「那就希望我的答卷能让阿晏长脸才是。」 江晏横叶云疏一眼:「那就希望吧!」脸上写满了考不好就滚蛋的字眼。 春闱放榜的地点定在夜明楼,早早的,夜明楼就装扮喜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夜明楼有大喜事,不过此番春闱放榜的确是举国上下的喜事。 伴随着一声铜锣响,钱景明亲自揭开盖着春闱百名学子名单的红纱。 红纱落下从夜明楼到极远处的街道都沸腾起来,考中的学子激动的分撒着喜钱,十年寒窗苦读终于一朝拜入天子门下,怎教人不喜极而泣。 「父亲。」江宁舟伸长手。 梧桐揉揉眼睛:「公子是会元,快,准备的喜钱,快撒。」上一次毫无准备,这一次梧桐做足了准备,「快,去宫里报喜,还有青乌镇。」 考中会元叶云疏有些意料之外,看着钱景明誊写上来的名单,问道:「怎么会?」 「你或许是走了狗屎运。」钱景明讽刺完就反应过来叶云疏已经不是曾经和自己一道摆摊写信的穷小子,连忙跪下。 叶云疏扶住他:「大人不必如此,说起来你还算是我半个先生。」 钱景明见江晏脸色如常才轻咳了两声解释道:「这个是君后实力所归,并无其他水分。」 叶云疏拿过去让江晏也看看:「我可让阿晏长脸?」 「还行吧!」江晏心有荣焉,不过生怕叶云疏看出来,努力的压着嘴角,「还有一个殿试,那会才见分晓。」 「我并无意参加殿试。」叶云疏说完,江晏和钱景明都愣住。 「为何?」 叶云疏看着江晏:「我并无为官的想法,况且对于殿试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还能是什么,江晏嘴角快要绷不住:「有多重要的事比殿试还要重要?」 叶云疏勾勾嘴角,转而对钱景明道:「这名单上的有好些人我都差人去查过他们的生平,均是出身寒门又能力出众的人。我与他们想比还差了些,若是参加殿试恐怕不及他们,不如干脆放弃。」 「你…」钱景明不明白,他看过叶云疏的考卷和平日的手卷,若是参加殿试前三甲定会揽其一入囊中。 「云疏,你费劲千辛万苦就差最后一关,为何不去?我可还等着你拿一个状元回来长脸。」江晏虽想叶云疏时时陪在自己左右可又清楚的知道叶云疏是个优秀的人,不应被束缚在方寸之间。 「可是听闻在殿试上得了好名次的人都会远调出京,阿晏捨得?」 这话让江晏一愣,可如他心里所想,还是道:「不一定都要远调,你看袁青彦不也在京城。」 「可明年袁青彦也会远调蜀地任职,我不想离得太远,鸿雁传书几字了了,我怕写不下。」 第203页 写不下什么?江晏耳尖瞬间绯红,这厮怎么不说则已,一说就如此撩人,「那,那你可不要后悔,可是你自己愿意的。」 「嗯。」 如此几句就定下,钱景明心头大唿惋惜,刚要再劝劝就想起一件往事。是了,若是能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状元之名他也愿捨去,从此一亩薄田,一缕炊烟,一双人。 殿试这天,上榜的百名学子从承天门而入金銮殿,看着庙堂之上高坐的帝后,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定下,这就是他们以后要效忠的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西晋安元二年春,恩科殿试,启。」 -------------------- 感谢陪伴我到完结的小可爱,谢谢你们! 具体番外等我考完试会补上。 下一本《穿成咸鱼皇子后》,是一本主受文。感兴趣的小可爱,麻烦点个收藏哟,谢谢!爱你们! 第九十九章 「公子。」梧桐委屈巴巴地蹲下,他忘了公子已经成婚了。自己现在也不能经常到宫里去。愁眉苦脸了半天,熘到厨房,拿起一把刀比划了半天,这样就可以进宫了吧? 可是公子肯定会把我腿打断。这样想想,最后梧桐还是放弃了,继续蹲在屋檐下长吁短嘆 「梧桐。」崔景的大嗓门从门外进来,「来,我们打一架。」 「不想。」梧桐没心情。 「怎么了?不高兴打一架就高兴了。」 崔景这话让梧桐心头一动,既然如此就打一架。 半个时辰后两人坐在地上,崔景哈哈大笑:「痛快。」 梧桐跟着笑了笑,才想起一件大事,昨天铺子里送来的帐本还没有看。 「诶,你去哪。」崔景就这么被梧桐丢下。 只是算帐着实不是梧桐的强项,第二天梧桐便腆着脸往宫里递了帖子,寻叶云疏帮忙来了。 「公子,对不住,我太笨了。」 「傻梧桐,这些我也不喜欢。」叶云疏拉着梧桐坐下,「梧桐很厉害呢,铺子掌柜都夸你。」 「真的吗?」梧桐余光看到厚厚的帐本头又疼了,这夸奖他也不受了,遂打着带江宁舟出去玩的藉口,跑了。 在宫里一直待到天黑梧桐才抱着帐本出宫,他真没用,都帮不了公子。 「梧桐,梧桐。」喊了半天,崔景见梧桐不搭理自己,干脆上前拍他肩膀,谁料梧桐心里正想着事。竟将他一把摁在地上,崔景摔得全身都疼,「我说梧桐兄弟,你下手也忒狠了,算帐本真是浪费人才。」 「你说什么?」 崔景小心思一转,「我听说梧桐兄弟对于算帐很是头疼,我这里有个更合适你的去处,去不去?」 这是一个极有力的诱惑,梧桐心动摇了一瞬,立马坚定:「我呸,少说这些,我要回去把帐本交给铺子掌柜。」说罢推开崔景就走了。 转眼又是开年,铺子中的事务都要梧桐经手,忙的他更是焦头烂额,还好叶云疏来得及时,不然梧桐觉得他都要死在帐本上。 「梧桐,你喜欢这个吗?」叶云疏心疼地看着梧桐眼下的青黑。 「我喜欢的。」以前在青花村的时候他可以照顾公子,可是到了京城不用他照顾了,自己总要找点事帮助公子才是。 「梧桐。」叶云疏靠着他的肩膀,「可是我想梧桐做自己想做的事。」 「公子。」梧桐张张嘴,缓缓低下头。 「我说过梧桐不是下人,是我的阿兄,我们本应互相扶持。」叶云疏回想起幼时梧桐对自己的照顾,「我想阿兄为自己而活。」 梧桐别过头,飞快的擦掉眼泪:「公子,我知道的,你别管我,只要你好好的。」 「梧桐。」 「公子。」 「嗯」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梧桐好似想通了什么。 叶云疏点头,下一秒手里就被塞了厚厚一摞帐本:「公子。」梧桐面露难色,「这帐本真的太难了,我不干这个,我想去做其他的。」 闻言叶云疏笑起来:「好,梧桐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只是叶云疏没想到,梧桐选择的那条路比帐本还要难上无数倍。 「你说什么?」江晏回来就给叶云疏带来的这个消息,一时让他无法接受,「梧桐他…」 「若是你这会赶得及还可以追上他。」 话音落,叶云疏就沖了出去,不知道骑马追了多久终于看到前面和崔景一道说话的人:「梧桐。」 「公子。」 「你疯了吗?雁门关何其苦寒。」 「公子。」梧桐无所谓的笑笑,「我没有疯,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保家卫国,而且雁门关苦寒又如何,陛下能在那里数载,那些将士也能在那里驻扎,我也可以的。」 「梧桐。」叶云疏摇摇头,「不去好吗?」 「公子,如今匈奴之患已除,我去那里也没有什么危险,再说我的武功你还不相信吗?」梧桐咧开嘴,像幼时那般牵住叶云疏的手,「公子,我心中畅享过无数次驻守边关保家卫国,我以前跟着先生还有公子游歷西域的时候就觉得漫天黄沙很美,公子,你会答应的是吗?」 「可是,边关太苦了。」叶云疏紧紧抓住梧桐的手,「我只想你好好的。」 「公子,我会好好的。」 第204页 「梧桐。」叶云疏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这是他的阿兄啊,若是去了边关就好久好久不能见面了,而且驻守边关真的太苦了。 「公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梧桐抬手擦掉叶云疏的眼泪,「云疏长大了,阿兄也要去实现自己的抱负了,云疏会为阿兄高兴吗?」 「阿兄。」叶云疏吸吸鼻子,点头,「那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我们还要回青花村修两间房子,好吗?」 「好。」梧桐拍拍叶云疏的背,松开手退后两步,「公子,那我先走了,等我休假的时候回来给你带雁门的特产。」 「好。」 看着梧桐一步步离开,叶云疏喊住他:「阿兄。」追上去,「入伍的时候,典籍官要问姓名,阿兄姓林可好?」 梧桐鼻子一酸,飞快的转身离开,待到翻身上马才回道:「好。」说完骑着马飞快离开。 「阿兄。」 …… …… 一骑绝尘千里,梧桐回头看着来时的路,其实他并不喜欢打打杀杀。 只是,他想成为公子的后盾,仅此而已。 -------------------- 大家看看我的预收,卖萌脸ヽ(  ̄д ̄;)ノ 《穿成咸鱼皇子后》主受 文案如下:钟离辰穿越了,上辈子兢兢业业社畜一枚,这辈子成了不受宠的皇子。 不受宠好啊!可以躺平咸鱼,简直就是快乐到飞起的生活。 可惜天不遂人愿。 就是去吃了个席,钟离辰多了个夫君。 是的,钟离辰一个大男人,但是他要嫁人了,对方还是当朝最大的权臣。 就在钟离辰以为自己随时得洗干净脖子等着嘎的时候,那个男人对自己认真地说:「殿下请安心,一切有我。」 好吧!钟离辰想这也不是不行,只要能让自己继续躺平咸鱼。 感谢在2023-03-09 21:45:42~2023-05-01 21:4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故里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章 「桃花儿开,桃花儿开,姑娘桃花儿…」 「别唱了。」钱景明重重搁下书不满道。 「景明。」小姑娘明眸皓齿好不娇俏,听到钱景明吼她也不生气,反而纵身一跃趴到窗边,「哎呀,我给你摘的桃花,快捡起来。」 「女孩子家家,大吼大叫成何体统。」钱景明这么说,但还是依言捡起桃花枝。 「可是你不让我进来,景明,你开开门让我进来好吗?」 「不行,你太吵了,我要看书。」说罢就要关窗,不过小姑娘早就习惯了,熟练的跳进来,桃花瓣也随着她的动作落了一地 「可惜了,景明桃花瓣落了,你赔我,你赔我。」 「蓁蓁,莫要胡闹。」钱景明头疼,只是这叫蓁蓁的姑娘是个不消停地性子,缠着钱景明闹了许久,他终于招架不住点头陪她出去折桃花枝。 两人父母交好,小小年纪就定下了婚约,两人便也是一同长大。只是相对于其他的姑娘家,蓁蓁跳脱了些,偏偏钱景明喜静,无事便爱关在屋子里读书。 「桃花儿开,桃花儿开,姑娘桃花树下舞,敢问姑娘为谁舞?是那姑娘心尖尖上的人儿啦…」 钱景明怎么听不出歌谣里的意思,耳朵绯红:「蓁蓁,别唱了,让人笑话。」 「怎么不能唱,我唱给我的心上人听。」蓁蓁毫不避讳,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她的未婚夫,她可喜欢他啦! 「景明,我新学了一支舞,我跳给你看。」 「不…」钱景明舌头打结,两腮发红,「你跳的又不好看…」 「哎哟!」话音刚落,蓁蓁就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结实。 「蓁蓁。」钱景明飞快跑过去,「没事吧!」 「脚疼。」 「我看看!」 只是钱景明还没有来得及看到,小姑娘就收回脚,哈哈大笑起来:「我可是皮实得很,哪里那么容易受伤。」 「王蓁蓁。」钱景明站直身子,「胡闹。」 「哈哈,我就是看你一天天看书都快成书呆子了,想逗逗你。」 「无聊。」转身就要走。 蓁蓁一看就急了,爬起来去追他:「景明,景明,我的脚真的有点疼,肯定是伤到了。」 肯定是骗自己的。可万一了?钱景明别扭的回去,看蓁蓁坐在地上也蹲下去:「我看看。」 「哼」 蓁蓁捂住脚踝,偏过头就是不让钱景明看,突然眼角一抹红,原来是钱景明折了一支粉红的桃花枝:「给你花,让我看看脚,别留下伤了,会疼。」 「好吧,这可是你求我的。」蓁蓁伸出脚,钱景明脸更红了,姑娘家的脚哪里是外人能看的也只有蓁蓁大咧咧,不过钱景明也唾弃自己怎么就忘了书中写的君子之礼呢?「看不看,不看就让我继续疼吧。」 「看。」颤抖的手解开蓁蓁的袜子,见到脚踝上的红印才松了口气,「不是扭伤,是蚊子咬的。」说完心又提起,「怎么被蚊子咬这么厉害,没用驱蚊香吗?」 「没了。」 蓁蓁无所谓的收回脚,站起来:「景明,我们出去玩嘛。」 「不是已经出来玩了吗?该回去了。」 第205页 蓁蓁嘟嘴:「这才多久会,哎呀,你等等我给你跳舞,刚才还没有跳给你看呢。」 「别跳了。」钱景明拦住,「你脚上有伤。」 「这点算什么!」为了这个舞,她可是下了好大的功夫。 「你不是要出去玩吗?我们出去玩,你别跳。」钱景明皱着眉。 「哈哈。」蓁蓁开心的挂在钱景明脖子上,「景明真好。」 少女馨香,温香软玉扑面而来,钱景明脑子突然轰的颤抖起来:「蓁蓁。」 「景明,你背我。」 「好。」 「景明,你挖薄荷做什么?」 「给,给你做驱蚊香。」 少女听了咯咯直笑,折了一小枝桃花簪在钱景明髮髻上:「景明,我们成婚吧。」 「不行。」 「为什么不行?」王蓁蓁重重拍钱景明的肩膀,「我就要和你成婚。」 姑娘家家张口闭口成婚,钱景明臊得脖子都红了,尤其是旁边来赏花的人听见都好奇地看过来,钱景明赶紧背着蓁蓁到桃花林深处,没了外人他才将人放下。 王蓁蓁还不停追问:「为什么不行,你是不是有其他喜欢的人,你说啊!」 「不是。」 「那你快说。」 蓁蓁气恼的踹了一脚钱景明,果然是小姑娘,力气小小的,钱景明觉得蓁蓁踹自己的地方痒痒的:「不是。」 「那你快说。」 刚刚褪下去的红又浮上整个脸,钱景明磕磕绊绊道:「我想,我想功成名就来娶你,届时十里红妆迎你过门。」 「我呸!本姑娘现在就要嫁,什么十里红妆都是空话。」 「蓁蓁。」 「哼!」蓁蓁抱手,「再问你一次,成不成婚?」 「蓁蓁。」钱景明平日读书写字的聪明劲不知道去了哪,整个人似个毛头小子,「我愿意,可是,可是我想给蓁蓁最好的。」 「哼。」蓁蓁还是不买帐。 钱景明抓抓头髮,道:「蓁蓁,书里说姑娘家不能太小成婚,不然到时候生孩子难受,而且年底我就要去京城,不能陪着你…」 「我呸,谁要跟你生孩子。」蓁蓁再次踹了钱景明一脚,转身就走,「不成婚就不成婚,我找别人去。」 「不不不,蓁蓁,不能找别人,我娶,我娶。」 得了答案,蓁蓁整个人乐了,不过很快又想到什么,出气的踹了一脚钱景明:「骗你的。」 「骗我什么?」钱景明已经开始构想大婚的时候要准备什么了,本来他是想高中之后回来风风光光的娶蓁蓁,只是如今提前,但是该有的一定不能少。 「阿娘说了,你是做大事的人,你去京城吧,我等你回来。」 「蓁蓁,不是说好成婚吗?」钱景明害怕哪里惹蓁蓁不高兴,让她说了气话。 「逗你的。」王蓁蓁笑得开心,「我阿爹是大夫,我还不知道早早成婚不好啊,再说我还想多玩两年,景明…」 「我在。」 「你要记得回来,不能被京城的富贵迷了眼。」王蓁蓁说着眼里浮上泪意。 「好。」应下后钱景明只觉心头像是被什么扯着一般疼,不过只是一瞬,他只当是昨晚没睡好。拿出帕子擦了擦蓁蓁的眼泪,「我们去找草药吧,给你做驱蚊香。」 钱景明去京城的日子到了,蓁蓁哭成泪人,一边哭还不忘给钱景明缝制了香包手帕:「景明,你要记得回来,我等你回来娶我。」 「好。」钱景明第一次做了胆大的事,将蓁蓁拥入怀里,「我考完就回来娶你。」他没有告诉蓁蓁他已经将大婚要用的喜字,对联写好也让父母偷偷置办了大婚要用的物件,「蓁蓁等我。」 后来钱景明高中状元的消息传回村子。钱景明特意向皇帝求了一道圣旨带着满心欢喜回到村子,路过首饰铺子的时候他还用自己做短工换来的工钱买了一支金簪子。他们说女孩子嫁人的时候一定要有一支金簪子,他想蓁蓁一定会喜欢… …… …… 那一天,钱景明觉得这辈子都忘不了金簪落在地上的声音,那么重,重到回忆起来都痛彻心扉。 「蓁蓁去镇上买红布,她说她要绣红盖头,喜服都做好了,就差一块红盖头。她都回来了,她都走到桥那头了…蓁蓁,我的蓁蓁啊!」 蓁蓁是落水离世的,事后查明缘由是吊桥年老失修,蓁蓁不小心踩到了腐朽的木板落水。 「蓁蓁…」钱景明将金簪子埋在蓁蓁的墓前,「我…」当初应该坚持的,我怎么就没有坚持… 蓁蓁每日念叨的就是等你回来成婚… 喜服绣好了,就差红盖头…就差一块红盖头。 「蓁蓁,如果当初桃花林下我再坚持一下,是不是我们就成婚了,我就可以陪你一起去买红盖头,落水也不怕,我会水的,我会水的…蓁蓁,我,我会水的…蓁蓁…」 「蓁蓁…」 「丞相大人。」老僕的声音惊醒梦魇中的钱景明。 「蓁蓁。」 「大人?」 「我没事,你出去吧。」 一场梦魇,钱景明更苍老了,嵴背也坨了下去,好像有什么压在他身上让他直不起腰。 一步一步走到柜子前,柜子里放着两件喜服,是蓁蓁一针一线绣的,还有一块来不及绣上花样的红盖头,蓁蓁母亲说,寻到蓁蓁的时候,她手里还紧紧抓住这块红盖头。 第206页 「蓁蓁…」 纵使余生在后悔中渡过,已逝的佳人也再也回不到身边… 次日,钱景明向皇帝请辞,带着那两件喜服和来不及绣上花样的红盖头出城去了… 桃花儿开,桃花儿开,姑娘桃花树下舞,敢问姑娘为谁舞?是那姑娘心尖尖上的人儿啦… 「景明,我为你跳舞好不好?」 「好…」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 …… 「景明…景,救我…」 「景明…」 沉入水中的钱景明勐然睁开眼,看见一个在水中挣扎的姑娘,她的手里还抓着一块红盖头。 「蓁蓁…」 -------------------- 全部完结啦!撒花! 非常感谢大家的阅读,遇见,十分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