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迪逊的食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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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l百合] 《麦迪逊的食谱》作者：安德【完结】

    文案：

    故事大框架参考了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歷史背景，但大多数都为作者虚构。

    如果你喜欢英国着名连环杀手开膛手杰克，那本作一定是你找寻许久的代餐，事不宜迟，现在即刻开启故事之旅。

    第1章 【雨夜】

    雨夜。

    瓢泼大雨，似乎要把整个城市浸入水中才事罢干休，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谁会在这么大雨跑出来？就连巷子里面的那条狗都识趣地躲在屋檐下瑟瑟发抖。

    狗才蹲坐在那里一会，突然一个巨大的影子就朝它砸了过来，它吓得连忙朝另一边跳过去，等它摇头晃脑后定睛一看，才看到有男人跌坐在它原本蹲坐的位置上，全身上下湿漉漉的，狼狈得就像从湖底打捞出来的浮尸。

    「嗒。」

    在男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双脚，两个脚併拢得笔直，身体微微地倾斜着，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男人。

    「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男人沉闷的嗓音从嘴里吐出，他微微抬起头看着那个黑影，让他下一秒陷入绝望的并不是对方冰冷的眼神，而是对方藏在手袖里露出半截的斧头刀面。

    「难道你说过的话……都是假的——」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黑影抽出手袖里的斧头，大力地朝男人的头砍了过去，一瞬间血和脑浆溅射到了黑影的脸上，黑影稳稳地从男人的头颅中把斧子拔出，在空中晃了一下，扛在肩头上。

    雨水沖刷着地面，血水全部被带到排水孔，流进了地下管道里，黑影站在雨中，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摸了摸下巴，在思考着该如何处理尸体，想到最近几天的订单，他旋转了一下手中的斧头，眼睛不经意地瞟到了垃圾堆旁边一个废弃的箱子，想法慢慢地在脑中成型。

    在巷子里分尸必定不好，就算这么大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会蹿出人来，更何况，眼下这个「货物」还能卖个好价钱呢。

    黑影把斧头柄塞进皮带，双手穿过男人的腋下，将他往后巷没人经过的地方拖去，随即便回过头去把那废弃的大箱子拿了过来，仿佛是有些累了，黑影狠狠地把箱子砸到了地上，揪着那个男人已经裂开的头颅便朝箱子里塞了进去。

    雨越下越大，仿佛上帝都在帮忙掩盖罪恶。

    「哈……」

    「嗒嗒嗒！」

    穿着一身西装的史蒂芬从出版社走了出来，他和主管闹得很不愉快，那个该死的主管一直看不起他，他还能记得对方当众奚落他的场景。

    如果这个月再找不到合适的出版社，估计房东也不会愿意让自己住下去了。

    真是苦了自己的女儿，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如果自己能够再有能力一些，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想到自己那个死于流感的妻子，一切都是因为没有钱导致的。

    他怀着心事离开镇子，越走越偏，寻思着走远一点找找创作灵感，等他回过神来，天空已经黑沉一片，没过一会，倾盆大雨倾泻在他的身上。

    从这里回家还有非常远的距离，天色越来越晚了，雨还下个不停，他拼命找着地方避雨，沿着山路跑，跑得实在太累，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喘气的时候，他余光瞥到了左边山坡有微弱的光线，他慢慢地站直了身体，侧着头看着。

    这是一栋豪宅，微弱的光线正是透过花窗玻璃投射出来的，史蒂芬忍不住朝豪宅的方向走了几步，他默默地观察起这华丽的建筑物，脑里思忖着如何描绘。

    一扇扇尖形的长窗，彩色玻璃窗上面雕刻着光怪陆离的花纹，像是想要体现文艺復兴时期层层仙气的那般幻想，配合着白色灰泥墙，倒是有几分时光倒流的意思，尖塔形斜顶，建筑外墙与攀附其上的藤蔓相互交映着，使整座古堡歷史与生气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就在史蒂芬出神地观察着建筑的时候，一声电闪雷鸣吓得他怀里的公文包跌落到地上，他慌张地看着天空那闪烁的光线，又把视线投到了豪宅上，给自己打了口气，终于朝豪宅的大门跑去。

    他小心翼翼地从矮小的铁门攀了过去，因为地滑，他在走的途中不小心摔了一跤，身体不仅湿漉漉的，就连皱巴巴的衣服看上去也难堪极了。

    「呯呯呯！」

    他鼓起勇气敲响了城堡的大门。

    「请问有人吗？」

    并没有人回应他。

    「您、您好？我、我是偶然路过这里，外面下太大的雨了，能否让我进去避一下雨？愿主保佑您！」

    里面或许没有人，史蒂芬想了一下，如果能在这个走廊熬过一晚也可以，总比在路上风吹雨打好，不过在这里冷上一晚，估计明天就要发烧了。

    史蒂芬冷得瑟瑟发抖，豪宅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

    「先生。」

    「您、您好……」

    史蒂芬被雨打得眯起眼睛，他看到位穿着西装上了年纪的老绅士正拿着烛台打量他。

    「进来吧。」

    老绅士看他一身狼狈，礼貌地欠了欠身子，朝他示意了一下。

    「谢谢您！」

    「不用谢，这是小姐的命令。」老绅士笑了一下把他迎进了屋。

    史蒂芬听老绅士这么一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挠了挠后脑勺，急忙说道：

    「噢！愿主保佑您和那位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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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蒂芬道完谢，便跟着老绅士走进了大门，老绅士一手背着腰杆，另一只手拿着烛台朝门的右侧楼梯走了上去，他看起来对房子内的一切事物都了如指掌，看样子是这所宅院的管家。

    房子里比外面暖和多了，史蒂芬走进屋子，打量着这所宅院宽敞的大厅，两边都有楼梯直通二楼，楼梯旁还装饰有精美的花瓶和雕塑，在大厅的正中央的墙壁上挂了一幅油画，上面画着的是一位女性的肖像画，穿着洛可可风格的服饰，双手优雅地交叉放在腰部，双眼被画得极度传神，目光柔和温婉。

    史蒂芬被画像吸引想再往前走几步的时候，他感到地毯似乎要和他湿透的鞋子粘到一起，他连忙低下头去，发现从鞋子里渗出的污水让地板上铺着的地毯都变黑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抓了一下头。

    「地毯没关系的，明天让管家换一块就好了。」

    史蒂芬闻声抬头看去，有个穿着白色蕾丝睡衣的红髮少女手扶着楼梯上的木栏杆看着他。

    「呃、抱歉……」

    「我已经叫了管家给您拿了替换的衣服，如果不嫌弃的话，在寒舍喝杯红茶暖暖身子再走吧。」少女的嗓音很温柔悦耳，而且说话也非常有礼貌。

    相比对方的声音，更令人夺目的是少女的容颜，微卷的红髮衬托得少女肌肤的雪白，睡衣袖子只遮盖到手腕部位，充满骨感纤细的手指轻扶着栏杆，少女温柔沉静的盯着史蒂芬。

    「这怎么好意思……」

    在这么漂亮的人面前，史蒂芬羞红了脸，少女走到了他的面前，好奇的打量着他，史蒂芬看清楚少女的眼睛是蓝色的，在微弱的光线照耀下，眼瞳折射着些许光芒，看起来就像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您叫什么名字？」少女朱唇轻启问道。

    「史蒂芬?彼得斯。」史蒂芬连忙回应。

    「我叫——」

    少女刚想要介绍自己，她听到楼梯传来了脚步声，她回过头去看到管家拿着一叠衣服走了过来。

    「先生请随我来。」

    「您先去吧。」少女朝史蒂芬笑着点了点，「我在这里等您。」

    「好、好的。」

    让史蒂芬倍感温暖的是，管家已经帮他热好了水，并放好了浴巾和香皂，史蒂芬泡进热水里，好像自出生以来头一次感到这么舒适。

    等他换好一身干净的衣服下楼，他看到少女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手中正拿着茶杯轻抿着，她看到他，笑着朝他招唿了一下，他朝她走过去，等他坐下来的时候，他还发现茶几上还准备了一碟点心。

    「请不要客气。」她有点腼腆地说道。

    「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我……」

    还没有人这么对自己这么温柔过，史蒂芬几乎被对方热情招待感动得快哭出来，特别是在这种糟糕的天气。

    「没关系的，您不用这么拘谨。」少女把茶放下，「我倒是有点好奇，您怎么深夜会出现在这里如此偏僻的地方？」

    「啊，说来惭愧，我是个小说家，今天刚从出版社出来——」史蒂芬看着少女一副好奇的样子，又不好意思了，脸也开始涨得通红，他穿着暖和的拖鞋在地毯上蹭了两下，「因为这次写得不尽人意，就想着来这里找找灵感，但没想到突然就下起大雨了，恰好看到您这里亮着灯光，就想着能不能碰碰运气，所以……」

    「小说家？方便告诉我您写的是什么题材吗？」少女好像更好奇了，眼里的光泽更是亮了几分。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是写侦探小说的，可惜写得并不好，嗯……」史蒂芬顿了顿，笑着自嘲了一下，「可能是上帝没有赋予我这项才能吧，哈哈。」

    少女突然有点激动，微微起身，但是又觉得有些失礼，便又坐了下去，她捏了捏自己睡裙的裙摆：「侦探小说，那您一定懂得很多吧？刚刚您说是来这里找灵感，那是否也去过很多地方？」

    「我经常会坐一些便车出远门。」史蒂芬说道，「拉着稻草车的农民通常都很热情。」

    少女认真地听着史蒂芬说着她完全没有体验过的生活，不禁羡慕起来，她一直都在这个大宅子里生活，远行对于她来说是难以想像的事。

    「上一次我和朋友一起去巴斯，我觉得您应该会喜欢那里，那里实在是太美了，和这里是没办法比拟的。」史蒂芬越说越高兴，紧接着又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还会经常去钓鱼，陪我女儿去田里玩，等春天的时候，还可以……」

    「您还有女儿吗？」少女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对呀，我的女儿叫夏洛特。」

    第2章 【我的女儿】

    史蒂芬和少女不知不觉聊到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等到第二天的清晨，天空还下着一丝细雨，少女让管家给史蒂芬备了一把伞，笑着和史蒂芬说欢迎下次他带女儿过来玩。

    拿着少女特意给自己备的伞，史蒂芬走在路上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嘴角压抑不住的笑容，少女的模样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迴转着，他还记得当时少女从楼梯上下来的那一瞬间，美得就像雷诺兹笔下的油画。

    就算下着细雨，史蒂芬也觉得今天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地上原本令人憎恶的水坑，此时在史蒂芬的眼里也变成了极度可爱的小湖泊，就连路边的野花野草也像会配合着他嘴里轻哼的哨音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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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太美了……」

    史蒂芬不禁喃喃自语着，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

    「对了，聊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问到她的名字，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史蒂芬一边走一边沉思起来，「或许她告诉过我，而我忘记了？还是因为我一直看着她的美貌出神，而没有听清楚？」

    太糟糕了，没想到自己居然不经意犯下这么没有礼貌的错误。

    「到时候见面再、再问问吧……」

    他一边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快要走回了家，他看到家门路边随意堆放的垃圾，上面苍蝇密布，有个流浪汉拖着他身上衣不遮体的烂布，如同行尸走肉的在垃圾堆旁边捣鼓着什么，他皱起了眉头。

    史蒂芬想起少女的豪宅，这巨大的落差像是在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如果他再没办法赚到钱，说不定他也会变成这些流浪汉里的一份子，想到他那惹人怜惜的女儿，心里更为绞痛。

    他用手在口袋里掏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了几个便士，这是他之前帮别人手抄稿件赚的钱，他看了一眼流浪汉，咬了咬牙，把便士分开两份，另一份他塞进了流浪汉的手里，并说了几句话，让对方离开这里了。

    等他打开门走进去上楼梯的时候，他路过房东太太的门口，蹑手蹑脚地继续往楼上走的时候，没看到楼梯上在睡觉的猫，他一脚踩到了猫尾巴。

    「喵！」猫咪被惊醒回头就朝他的小腿大力地咬了过去。

    「啊啊啊！」史蒂芬疼得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这么大的动静，把正在睡觉的房东太太吵醒了，房东太太怒气沖沖地打开门，看到了史蒂芬四脚朝天地跌坐在地上，她叉着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呃……」

    「你上个月没交房租，史蒂芬先生。」

    「我、那个我最近有点拮据。」史蒂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不小心拍到刚刚被猫咬的地方，他龇牙咧嘴地呻吟了一声，然后低着头看着房东太太，「能、能宽限几天吗？」

    「再给你三天，再交不出来你就给我滚出去。」房东太太努起她那肥大的嘴唇说道。

    「我会尽快的，抱歉抱歉……」

    「哼！记得滚出去的时候把你的女儿留下，附近的绿房子出的价钱还能抵你两个月的房租。」

    房东太太说完「呯」一声就转身把房门关上了，史蒂芬看着对方的背影，忍住朝对方啐口水的冲动，把掉落在地上的公文包捡起就朝楼上走去。

    一身疲惫的他用钥匙打开房门，他转身把门关上，有个小小的身影就朝他的脚扑了上来。

    「爸爸！爸爸！你昨晚怎么没回家？」

    小身影紧紧地抱着史蒂芬的脚奶声奶气地说道，就因为这句话，史蒂芬觉得无论怎么样辛苦无望，他都觉得自己身上还充满了干劲，还能继续奋斗下去。

    他蹲下身抱紧了小身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你怎么啦？爸爸？」

    「没事，昨天晚上夏洛特自己一个人害怕吗？」

    「还好啦爸爸，我把油灯点着了，这样我就不怕黑了，今天早上吃了一点面包。」夏洛特一头金黄色的直发，像极了太阳下的向日葵，穿着裙摆上面还有一些樱桃印花的连衣裙，笑着继续说道，「爸爸昨晚去哪里啦？」

    「昨天爸爸找灵感出远门啦。」史蒂芬抱起夏洛特说道，「在躲雨的途中进了一个豪宅里。」

    「真的吗？爸爸？」

    「是啊，豪宅里面住了一个大姐姐，她很善良而且很友好，那把伞是她借给爸爸的呢。」史蒂芬转了一个身，夏洛特就看到放在门边那把蓝色的伞。

    「爸爸，爸爸，那个姐姐长得好看吗？我也想见见善良的大姐姐。」夏洛特趴在史蒂芬的胸口上，嘟囔般地说道。

    「那位小姐，是我见过除你妈妈之外最好看的女孩了。」他眯了眯眼睛，似乎还有些嚮往，紧接着他低下头：「爸爸明天还要去还伞，夏洛特，要不要跟爸爸一起去呀？」

    「好呀，好呀！最爱爸爸了！」

    第3章 【尸体与少女】

    「大小姐，茶庄来信。」

    「拿过来吧。」

    少女坐在阳台的餐桌旁边，她的面前还放着敲开壳没有吃完的鸡蛋，她一手撑着餐桌，脸看着外面浮浮沉沉的白云，想起了那天晚上误闯进自己家中的男人，金黄色的短髮，翠绿的眼睛，还有那坚挺俊朗的面容——

    他好像叫史蒂芬……

    管家微微弯腰把信封递给少女之后，笔直地站在一边等着主人的发话，少女用餐刀把被火漆封好口的信封拆开，抽出了里面的信纸，上面誊写着华丽的花体英文，但是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信纸，就把信纸用餐桌上的蜡烛点燃了。

    「伯爵的邀请函，我等等出门处理。」

    「需要备马车吗？」

    「不用。」

    一大早夏洛特是在父亲的怀里醒来的，她眨巴着眼睛，挥舞着小手把爸爸吵醒，史蒂芬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抱着夏洛特起了床，说好今天要带夏洛特去见漂亮的大小姐。

    因为要见爸爸嘴里漂亮的大姐姐，夏洛特非常想要给对方一个好印象，但是她挑了挑衣柜里自己的小洋装，也没有找到一件好看的，就在她愁眉苦脸的时候，史蒂芬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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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哒当！」史蒂芬手里拎着一件淡紫色的蓬蓬裙，在夏洛特的面前晃了一下，夏洛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是今年的新衣服，她还没捨得穿上一次。

    「我为我的夏洛特小姐穿上完美的裙摆，让她在空中跳舞，兔子先生拿着她的钟表，啊呀，时间刚刚好，宴会快要开始啦！」史蒂芬笑着唱出了他刚编的歌谣，并笑着把蓬蓬裙替给夏洛特。

    「爸爸，我没有衬裙啊！」

    「我亲爱的夏洛特，你宛如爱丽丝，就连疯帽子也要停下他喋喋不休的嘴，没有衬裙又何妨？像金子发光的你，比郁金香还要美，蜂鸟定为你停留。」

    「好吧，爸爸。」

    夏洛特轻嘆一口气，坐在眼前镜面已经裂成一块又一块的镜子前，尽管衣服不够华丽，史蒂芬还是尽力帮她扎了一个……不太好看的辫子。

    「爸爸！爸爸！你扎得不好看！夏洛特自己来！」

    「哎？」

    小夏洛特坐在镜子前嘟着小嘴摆弄着自己一头金髮，史蒂芬则在旁边整理自己的领结，然后他们相视一眼，史蒂芬笑着抱起了她，在空中旋转了几周，拿起门边的伞走下了楼。

    史蒂芬牵着夏洛特，边走边摇晃着手，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一大早天气还算不错，等到他们走了一段路的时候，天便开始变得灰濛濛的了。

    「会下雨吗？爸爸？」

    「可能会吧，没事，我们带了伞。」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天，史蒂芬突然看到了远处的一座桥有很多人围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爸爸，发生了什么事啊？前面好多人。」

    「去看看。」

    史蒂芬抱起夏洛特，朝人群走过去，四周都是人群，密密麻麻的把整座桥挤得水泄不通，史蒂芬以前在报社做过一段时间工作，就当下这样的情况来看，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好噁心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巡捕怎么还没来？难道就这样放着吗？！」

    「会发臭的，这一条河水是我们的饮用水源啊……」

    嚷嚷着的大部分都是当地的一些农民，史蒂芬挤上前去，刚想问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差点让他呕吐出来，他连忙捂住了怀里女儿的眼睛。

    「爸爸？怎么了爸爸？」

    等他定睛仔细看清楚的时候，他更加恐惧了，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

    河道里有具尸体在漂浮着，头颅仰面地朝着天空，双眼睁开，似乎死前的最后一秒是极其不情愿地离开这个世界的，四肢被肢解掉了，肚子被剖开，里面空荡荡一片，内脏全被取走了，手和腿上的白骨随意地扔在河道旁边的草地上，隐约可见。

    这些对于史蒂芬来说都不算恐怖，最让史蒂芬感到后背一阵恶寒的是，这个死状惨烈的人，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就在他家门口，那个被他用几个便士打发走的流浪汉。

    「爸爸，你怎么了……夏洛特看不到东西了……」

    夏洛特在史蒂芬的怀里，很明显感受到爸爸唿吸急促，她有点害怕地抱紧了爸爸的脖子，史蒂芬像是害怕什么似的，朝左右察看了一下，急急忙忙地抱着夏洛特从人群中离开了。

    一路上史蒂芬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夏洛特也像察觉到什么似的，不敢多说话了，爸爸一定看到了什么东西，不然不会这样的，她懂事地想到。

    夏洛特觉得有点烦闷，她看到远处有一栋白色的大房子，她扯了扯魂不守舍的爸爸，史蒂芬回过神来，勉强打起精神应答夏洛特的问题。

    「爸爸！那个大房子是不是你说的豪宅？」

    史蒂芬朝夏洛特指的方向看过去，没想到这么快就到达目的地了，连忙点了点头，一想到等等就要看到那位漂亮的少女，如果还是这样的面色可不好，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振奋精神，说道：

    「对呀！那个就是，走吧，要走草地，爸爸背你好不好？」

    「好！」

    史蒂芬小心翼翼地避开草地上的水洼，一步一步地朝豪宅的大门走了过去，等到他们到达门前，史蒂芬清清了嗓子，和夏洛特对视了一眼，他莫名感到有点紧张。

    「爸爸，爸爸快敲门！」

    「好、好的，等等。」史蒂芬把手放在门上，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敲响了大门。

    沉闷的声音敲门声在空中流转了好几遍，凸显出里面布局的空旷，史蒂芬站着等了几秒钟，门就打开了，这次与上次不同，门是直接被打开了，史蒂芬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后的管家，对方笑得抖动着嘴唇上方的鬍子，说道：

    「这……？」

    「这是大小姐的吩咐，只要先生您来，就带您进去。」

    史蒂芬有点迟疑，等他牵着夏洛特进去之后，管家把门关上了，然后说道：

    「小姐在楼上书房看书，我去叫她。」

    管家走到书房轻咳了一声，把门推开之后道：

    「小姐，史蒂芬先生来了。」

    「哦？来了啊。」

    少女从书本抬起头，原本撑着脸的手在书页上轻轻折上一角。

    「备点茶吧，我从茶庄带回来的茶叶放在厨房的柜子里。」

    「好的。」

    管家欠了欠身就走了出去，少女把书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沉思了一会才慢慢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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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蒂芬带着小夏洛特站在大厅中央，夏洛特一直都很兴奋，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房子，挂在墙上的墙画和放在四周角落里的雕塑，还有窗户上的玻璃，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花窗玻璃。

    「爸爸！那副画上面画的是谁？是大小姐吗？」夏洛特指着大厅正中央上面那幅油画，扯扯史蒂芬的手指问道。

    「应该，应该是吧。」

    听到女儿的话，史蒂芬又重新打量起那幅油画，油画上的女人其实和他印象里的大小姐的容貌有几分相似，但是气质却又不太相同。

    「下午好。」

    就在史蒂芬盯着油画看的时候，一声短短的两个单词让史蒂芬回过神来，少女正如那天晚上一样，站在楼梯口的相同位置看着他，史蒂芬的内心不禁雀跃起来，少女貌美得像从画中走出的一般，那天晚上他离开豪宅的时候，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虚幻的梦呢，还好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下、下午好！」史蒂芬还是有点紧张，说话有点打结。

    少女缓缓走下楼梯，如果史蒂芬会画画的话，他真想现在就搭个画架把少女下楼的姿态画下来，只可惜他没有夏塞里奥那精湛的画工了。

    「嗯。」少女快要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紧紧抓着史蒂芬裤腿的夏洛特身上，她挑了挑眉，有点诧异，但是马上被笑容掩饰过去了。

    「这位是？」

    「啊，这是我和你提过的，我的女儿夏洛特，来，跟大小姐打个招唿。」

    夏洛特怯生生地抓着史蒂芬的裤腿，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大小姐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她抬头看着爸爸期待的目光，又看向少女，犹豫了一会，小声地叫道：

    「大小姐，贵安。」

    「哈哈哈，小孩都比较怕生，夏洛特，这是爸爸给你说过善良的大姐姐。」

    夏洛特听了史蒂芬的话，又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少女，那眼神实在说不上欢喜，带着这个年纪孩童的懵懂和害怕，她眨了眨眼睛，里面水汪汪的仿佛能渗出泪水。

    小夏洛特略微后退了两步躲到了史蒂芬的腿后，一言不发的撇了撇嘴低下头，这让史蒂芬有些诧异，自己的女儿向来活泼听话，今天这是怎么了？可转念一想，又将原因归结为是初次见到如此华丽的庄园后的紧张了。

    史蒂芬笑着揉了揉夏洛特金黄的头髮，少女轻抿了一下嘴角，邀请他们大厅旁边的沙发坐下，管家早已泡好了茶，坐下之后史蒂芬用手使劲在大腿上擦了几下，他还是有点紧张，今天的大小姐看起来比那天晚上还要动人几分，可能是因为是现在是白天的缘故，他连少女垂在耳鬓的红色髮丝都能看得清楚。

    「今天是从家里直接过来的吗？」少女的声线令人酥麻，史蒂芬看着对方几度走神。

    「对，我是来还伞的。」史蒂芬把手里的伞递给了少女，她接过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伞上面的温度，估计史蒂芬握着这把伞很久了，这份迟钝倒是挺可爱。

    夏洛特坐在史蒂芬旁边，看着爸爸和大小姐开始闲聊起来，此时她却想着是不是自己来的时候太吵闹，被大小姐听到了，或许她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子，她越想越害怕，揪着裙子上裙边的手也越揪越紧。

    等史蒂芬跟大小姐聊完天准备回去的时候，小夏洛特壮了壮胆子 ，挣开了爸爸拉着自己的手，跑到坐在沙发上大小姐腿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手里还拿着茶杯的大小姐被这么个举动吓得手轻轻抖了一下，手里茶杯里的茶水也倾倒了几分。

    夏洛特抱着少女的腿带着哭腔喊道：

    「大小姐不要讨厌夏洛特好不好，夏洛特好喜欢大小姐，大小姐长得好好看，是夏洛特见过最好看的姐姐了！以后我再也不敢吵闹了，会乖乖听话，夏洛特下次还跟着爸爸来玩好不好……」

    小夏洛特说着说着都开始抽泣了，仿佛眼前的少女真的皱着眉头说过「你好吵」这样的话。

    她略微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一言不合就抱上自己小腿的女孩，皱了皱眉，心想自己好像没说过什么吧？可在史蒂芬面前，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不悦，只好无奈地伸出手，象徵性摸了一下夏洛特的头。

    「没有讨厌你，下次再来吧。」

    她站起身，牵着满脸泪痕的夏洛特走到史蒂芬面前，笑道：

    「史蒂芬先生的女儿真是可爱。」

    「哈哈哈，你不嫌烦就好。」史蒂芬摸摸后脑勺说道，「她平时很乖的，今天就……可能是被这么大的房子吓到了。」

    「她今年多大？」

    「五岁了，刚过生日呢。」

    「哦——」少女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然后看看玻璃窗外面的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要不吃了晚餐再走吧？」

    「不了不了，下次吧，今天特地赶过来打扰你，我才是该感到抱歉。」

    史蒂芬牵起夏洛特要离开之际，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他转过身看着少女，问道：

    「说、说起来，我还没请教你芳名，太抱歉我一直都忘记——」

    「伊莉莎白。」

    「嗯？」

    「伊莉莎白?兰开斯特。」

    第4章 【茉莉花】

    伊莉莎白穿着一条洁白的裙子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正襟危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时间长了她的眼神就开始漂移了，她不敢一直盯着这个英俊倜傥的医生太久，对方冰冷的瞳色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第6页

    「嗯——」医生正戴着单片眼镜翻看着她的读书笔记，时而微微皱眉，时而又像在思考什么难题似的，一边看着伊莉莎白一边翻动着厚重的笔记。

    「怎么了？」伊莉莎白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不禁出口问道。

    「我开给你的药准时吃了吗？」医生没有回答她的疑惑而是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吃了的。」

    「怎么样？睡得着吗？」

    「还行。」伊莉莎白回答之后，不安地看着医生，「您是看到什么问题了吗？」

    「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如果睡眠没有问题的话，那应该没有什么事了。」医生说罢，便把椅子旁边放着的药箱拿起来，「我再给你开多几天药。」

    「好、好的。」

    「这个读书笔记我会带走观察一下，这段时间你就换另外一本笔记本记录吧。」

    医生开完药，拿起茶几上的读书笔记就要起身，伊莉莎白跟着他一同走到大门前，目送他离开通向家门石子路的尽头，她才收回了目光，把大门关上。

    「尼古拉斯？」

    「在的，我刚给花儿换水。」管家还在摆弄着楼梯边上花瓶里插着的花，听到大小姐叫自己，连忙回过头来，「请问有什么吩咐吗？我亲爱的小姐。」

    「给我备一辆马车吧。」

    「要出远门吗？」

    「不是，去市镇买点纸和墨水。」

    「能再写多一行字吗？在下面再写一句『欢迎光临』。」

    「那你要再多给我五个便士。」史蒂芬举着手上的钢笔说道，「我能写出更漂亮的字体样式。」

    「行吧行吧，等等给你一个先令，再请你喝一杯酒可以了吧？」酒馆老闆双手拉了拉他胸前敞开的西服，接着抹了抹嘴巴，「我今天找了好多人，不是不识字就是不愿意写。」

    「如果自己会写的话，就不用花钱请人了。」

    「但是这种事还是找人比较好。」史蒂芬提起笔，在「wee」最后一个字母收尾的时候，嘴角勾了勾，手一扬，然后他站远了一点看看自己写的牌子，把笔递给了酒馆老闆。

    「完美！」

    「真是太感谢了，很少有读书人像你这样没有傲气。」酒馆老闆拍了拍他的肩膀，「过来吧檯，我请你喝杯酒。」

    「谢谢，最近生意不错吧？」

    史蒂芬在吧檯的高凳子坐下，酒馆老闆在他的面前倒满一杯威士忌。

    「不错，昨天三四个巡捕来我这边喝酒呢，全都湿漉漉的，据说是去打捞尸体了。」

    史蒂芬听到酒馆说这句话，愣了一下，立马回想起昨天河道里那具被残忍肢解的尸体，喝酒的动作也停下来了，他看着酒馆老闆，思索着对方说的和自己看到是不是同一件事。

    「在哪里打捞的尸体？你知道吗？」

    「去往市外的一座桥下。」酒馆老闆把木塞塞回酒瓶，拿起布擦起放在吧檯下的酒杯，「听说血水几乎染红了整条河面，这几天都没有人敢在河边洗衣服，就怕变成下一个受害者。」

    「我当时看到了尸首。」史蒂芬有点迟疑地说道。

    「啊？怎么样？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四肢的肉都被切下来只留下白骨？」酒馆老闆一脸好奇地问道。

    「对啊，腹部被剖开了，内脏不翼而飞。」

    史蒂芬拿起酒杯勐灌了一口酒，满脑子都是昨天看到的那一幕，他想到那个流浪汉没有合上的双眼，已经没有生命的光泽，呆滞地望着浩瀚的天空。

    「太噁心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酒馆老闆瘪瘪嘴，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只希望安安静静地赚钱，过好每一天，犯罪对于他们来说，是挺遥远的事。

    「如果抓不到犯人，整个镇上的人都会变成嫌疑犯。」

    「现场有留下什么线索吗？」

    「这个我倒不清楚了。」酒馆老闆把擦干净的杯子放回架子上，「怎么，你想去调查调查吗？顺便找点创作灵感？大作家，哈哈哈！」

    「啊哈，你倒是提醒我一件事。」史蒂芬把最后一点酒喝完，朝酒馆老闆眨了眨眼睛，「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朋友。」

    「卖花啦！卖花啦！两便士一支，先生，要买支花吗？」

    天色还早着，市镇里的集市时间还没有结束，有几个小孩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手里拿着一个放满了鲜花的篮子，站在集市周围吆喝着，清脆的童音给吵闹的市集增添了不少热闹。

    「先生，要买支花吗？」

    「不需要，但谢谢你。」

    夏洛特也是其中卖花小孩的其中一员，但是她穿了一身比较脏的衣服，灰灰的裙摆上面还沾了些许污水，脸上也有一些泥土的痕迹，一定是她的摘了花的小手不小心擦到脸才变成这样的。

    「女士，买支花吧，这朵玫瑰很衬你。」

    「啊，可真会说话，那我要你手里的那支玫瑰吧。」

    带着一顶黑色网纱帽子的女士笑着弯下腰，夏洛特使劲踮起脚才把玫瑰花别到了女士的帽子上，对方在她的小手心里放下两枚硬币，这一瞬间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其实她很少会干这样的活，父亲把她保护得太好了，要不是后天要交房租，估计父亲也不会愿意冒险给自己出门卖花的，刚刚出门的时候，父亲还非常害怕自己会被人拐走，一度嘱咐她要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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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夏洛特继续吆喝卖花的时候，她听到一阵马的鸣叫声，她回过头去，看到一辆马车在她的后面停了下来。

    穿着西装戴着高帽的赶马人拉紧缰绳，下一秒就跳下了马车，把车门打开，从马车里走出一位少女，她轻扶着车门下来，抬头的那一瞬间令人为之惊艷，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容，显现出与她这个年纪不相衬的成熟，配上她穿的米色长裙，却又恰到好处点缀着上帝赐予她的美貌。

    夏洛特有点惊讶对方样貌的时候，才发觉这不就是昨天刚见的伊莉莎白大小姐吗？

    伊莉莎白看起来是想要买花，但是她微皱着眉头，似乎不怎么喜欢那些小孩的手里的花，这个时候夏洛特兴奋地走上前，手里拿着一朵茉莉，伊莉莎白注意到比她矮了很多的小夏洛特朝她走过来，对方手里还有露水的茉莉花，她笑了一下。

    「大小姐！大小姐！」

    夏洛特喊着大小姐，激动地想要冲上去拥抱，可是突然想到自己衣服满是泥点就停下来了，她有点羞愧地看着伊莉莎白，而伊莉莎白对于她的举动则是有点疑惑。

    「小妹妹？你怎么啦？」

    听到伊莉莎白的这句反问，夏洛特顿时眼眶就红了：

    「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夏洛特的气，是不是觉得我太脏了，所以故意不认识我了？」

    第5章 【你是谁】

    「没有……不会觉得你脏。」伊莉莎白见夏洛特几乎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不顾自己裙摆被地上的污水沾染，蹲下来看着夏洛特，「你愿意把这朵花戴在姐姐的头上吗？」

    夏洛特犹豫了一会，便小心地把手上的茉莉花别到了伊莉莎白的头上，伊莉莎白笑着低着头接受夏洛特的馈赠，原本洁白无瑕的花配上伊莉莎白一头的红髮，显得更为纯洁，让她看起来就像坠入凡间的天使。

    生活在伦敦底层的人们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直觉得这个少女微蹲的体态和小女孩倾身给少女别花姿势构成一幅拉斐尔笔下的油画，似乎只有教堂才能看到如此充满爱与美好的画面。

    等夏洛特帮她戴上花之后，伊莉莎白才抬起头，看到小夏洛特眼睛和鼻子红红的，脸上还有淡淡的泪痕，她张开手，把夏洛特揽着拥抱，低下头亲吻夏洛特金黄的髮丝。

    「夏洛特，想不想跟姐姐喝杯下午茶？」

    「嗯？」

    夏洛特瞪大了眼睛，眼眸里充满了惊喜，但是下一秒她又难过的低下了头，「可是，我还有很多花没有卖出去，所以……」

    「刚好大厅里的花都该换了呢。」

    伊莉莎白站起身打开手中的钱袋，皱了皱眉，「真抱歉，刚刚去买墨水不小心把钱花完了。」

    「不过，正好跟我一起回去拿吧。」

    「姐姐……姐姐真好，果然跟爸爸说的一样，是个善良的大小姐呢！」夏洛特眨眨眼睛，在心里决定，以后要更加喜欢这个大小姐多一点。

    伊莉莎白让马夫把夏洛特抱上了马车，随着一两声马鸣，马车慢慢地向前行驶，这是夏洛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坐马车，她好奇地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虽然车内还是有点颠簸，但是一点也不能影响到她兴奋的心情。

    夏洛特坐在车内晃着脚，活泼地和伊莉莎白聊起在市集里卖花的趣事，然后说到其实是因为父亲交不起房租，自己才会出来做点小买卖。

    「吁！」

    车夫用手扯住缰绳，吹了一声口哨，马随即停了下来，车夫把门打开，伊莉莎白看了一下不远处的家门，牵起夏洛特的手。

    「到了，下来吧，要我抱你吗？」

    「不用啦。」

    夏洛特跳下车，就算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栋豪宅，她还是觉得太美了，这栋房子里住着像伊莉莎白这样的公主，一点都不让人感到意外，或许会有王子骑着他的白马经过此地。

    走在石子路上，伊莉莎白有点高兴地跟夏洛特聊起史蒂芬的事情，告诉夏洛特，她和史蒂芬认识是源于那天晚上暴雨的缘故，以及没想到能够这么巧合在市集上遇到他的女儿。

    「我以为你之前生气了。」

    「我怎么会生气。」伊莉莎白笑着推开家门，「你这么可爱。」

    「因为上次你只和爸爸说话嘛，我以为你是不想理我。」 夏洛特嘟嘟小嘴说道。

    听到这句话，伊莉莎白突然一愣，推开门的手也迟疑了。

    奥斯顿医生坐在门诊前面，好不容易看完今天预约的病人，刚坐下来休息的时候，他的目光就落到了放在桌子上那本厚重如同字典一样的笔记本，这是从兰开斯特家里带回来的笔记本，因为工作太忙，他一直没有时间看。

    他用手撑着头思索了一会，把笔记本拿过来翻开，上面是娟秀的英文笔迹，上面摘录了一些文段，在文段旁边还有批註，看得出笔记的主人非常认真，对文段都读得很通透。

    「名字代表什么？我们所称赞的玫瑰，

    换个名字还是一样的芳香。」

    奥斯顿把目光停留在这个摘录文段上，他依稀记得这是出自莎士比亚作品《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选段，虽然他一直知道兰开斯特非常喜欢阅读莎士比亚的作品，这个文段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让人意外，但是这个文段到这里就终止了，往后面翻已经没有继续写。

    他用手轻轻翻动书本，无意间，他觉得翻动的触感有点不太一样，他定睛一看，有两页纸被粘起来了，他想慢慢撕开那粘起来的两页纸，但没想到一用力，纸张撕裂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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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内心暗叫不妙。

    奥斯顿的双手仍保持着把两页纸撕裂的状态，他不敢动，担心到时候兰开斯特问责起来就麻烦了，但又忍不住好奇去窥探里面的秘密。

    他犹豫了好一会，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甲掀开了一点点缝隙，他拿起单片眼镜戴上，眯着眼睛使劲瞧着，但是令人失望的是，里面的字迹被浆煳浸湿，墨水已经扩散四处都是，变得湛蓝模煳一片，看不出原来记录的内容。

    他把纸张页面轻轻地放下，然后摘掉眼镜，长吁了一口气斜躺在办公椅上，用手捏捏有点微痛的鼻樑，他决定今天晚上不要再继续思考这件事，每当他没办法解决一个病患的问题或者生活压力变大的时候，就会时常睡不着，他并不想因为这样的一件诡异至极的事情搞乱生活作息。

    但是……

    他看着被撕裂的那一页纸，思绪有点飘散，会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呢？或许一直寻找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也说不定，他只是需要一个完美的契机去证实。

    史蒂芬离开酒馆之后，就朝市镇外那条河的方向走过去，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这个案件的疑点，毕竟写了这么多年的侦探小说，他大脑里存储的知识可以支撑他探究整件事情的来去脉。

    因为没办法直接在巡捕那里获知消息来源，就只能靠自己的推测了。

    沿着路走，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史蒂芬在身边的树丛里捡了一根树枝，然后朝当天他目睹尸体的位置走过去，当时尸体漂浮就是在桥底附近，他站在桥上往下看了一下，经过河水的沖刷，水面早就没有血的痕迹了，就这样朝河面看去，可以直接看到河底，还有几条鱼在游动，并不是特别深。

    史蒂芬撑着树枝从桥上下来，朝河边走去，这里是附近农妇洗衣服的地方，石头上面被摩擦得很光滑，他蹲下身去摸地上的草，最近没有下雨，所以草上面还有残留一些很细微的血迹，如果没有仔细观察，很容易就忽略了。

    他把树枝扔到一边，在地上摸索起来，他把河边低垂的草全部翻动到另一边，在靠近一个光滑石头的边上，他发现了一个鞋印，他停下来，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个鞋的大小，再和自己的做对比，比自己的鞋子还要大一点，是罪犯留下来的吗？

    也有可能是那些巡捕留下来的，史蒂芬心想。

    鞋印是右脚，史蒂芬很肯定，有点往内倾，似乎是非常用力才踩出来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是错还是对，他模仿那个鞋印的方向，走到另外一个石头边上，把右脚踩在石头的旁边，另外一只脚他思考了一下怎么踩才比较能够着力，几番尝试之后，他最终还是用脚踩在了石头上。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姿势？」史蒂芬一边想着，一边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记录，这本子本来是记录自己的创作灵感的，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派上用场了，「空着的两个手能干什么呢？」

    他站着冥思苦想着，努力用罪犯的思维去还原当时的场景。

    忽然，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地闪过，那些残肢断体的场面，流浪汉死去还不愿意闭上的双眼似乎在紧紧地盯着他，向他求救，在朝他伸出一只手的时候，锋利的兇器把他的手斩断了。

    他睁开了眼睛看着河面，意识到这个罪犯比他想像中还要残忍，罪犯左脚踩的并不是石头，而是流浪汉的尸体，用脚大力地踩住固定，两个手则是手持兇器，快速精准地把需要的部位残暴地砍下来，利落的手法宛如屠夫。

    想到这里，史蒂芬由衷地打了一个寒颤，他不太愿意去相信人类竟有如此黑暗的一面，或许这就是因为他的侦探小说一直写不成功的原因，他无法去窥探人性的本质。

    就在他为自己的想法越陷越深的时候，一声叫声突然把他惊醒。

    「嘿！男人！你在死人堆做什么？」

    史蒂芬连忙回过头去，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头髮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洗过的长髮女人正看着他。

    第6章 【疯女人】

    「你在死人堆干什么？」

    似乎是看到史蒂芬没有搭话，她又说了一句，接着歪着头走到距离史蒂芬不远处的地方，她朝四周张望了一下。

    「你有看到红色的玫瑰吗？」

    「什么？」

    史蒂芬有点好奇地看着她，什么是红色的玫瑰？

    「红玫瑰似火，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她突然虔诚地双手握拳举在胸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这个时候史蒂芬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人的神志似乎不太正常，他犹豫了一会，打算不搭理她，过一会她自己就会离开了，他刚弯下腰继续寻找线索的时候，疯女人又开口了，并且咬牙切齿地说道：

    「火刑能够消灭一切罪恶，包括绅士的脸……」

    「绅士？」

    史蒂芬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个字眼，他撑着膝盖站直了身体，正值下午时分，太阳开始有点晒了，他眯着眼睛看着疯女人。

    她是看到了什么吗？

    「你——」史蒂芬张开口刚想要说话的时候，疯女人忽然盯着他，手突然抽搐起来。

    「有人杀死了沉默！但或许他本人就是上帝，是上帝要毁灭沉默的！」

    在她咆哮完这句之后，表情突然变得落寞，嘴里一直喃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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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弟弟……我的弟弟……该死的上帝，血肉之躯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区区一片骨寒。」

    「喂！你是不是——」

    就算疯女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史蒂芬抱着侥倖的心态也想问问她，是不是看到了兇手。

    「小伙子！你怎么和疯婆子聊起天来了？」

    这个时候，对面河岸里传来一声话语声，史蒂芬转过头去，看到有个拉着渔网的老头赤着脚站在河岸上，看起来像是个渔夫，他把渔网抛到河岸里，嘴里还叼着根草。

    「可是她像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史蒂芬对着对岸说道。

    「她对谁都是说刚刚她对你说的话，她已经疯了，在我们村子里，谁不知道有一个絮絮叨叨的疯女人。」

    「我的弟弟……我的弟弟……」

    疯女人嘴里又在念叨着，史蒂芬一时之间有点无所适从，或许那个老头能够告诉自己更多的事情，他从河岸爬上河堤，想上桥朝老头走过去的时候，疯女人突然朝他跑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臂。

    「我的弟弟……他……是他……弟弟叫派屈克?安东尼。」

    史蒂芬看着女人神经质的眼神感到有点害怕，连忙把手臂了抽回来，看了对方一眼，就匆匆朝那个老头走过去了，疯女人迟疑了一会，就颤巍巍地转过身，朝森林的方向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还继续念叨着：

    「我的弟弟……我的弟弟……」

    史蒂芬走到对岸看着那个落魄的身影，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对方。

    「你不用觉得有什么，她一直是这样的。」那个渔夫看着平静的河面说道。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史蒂芬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问道。

    「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父母早死，她带着比她小很多的弟弟过活，还没疯的时候，是附近农场里的一个挤奶工，还多少能挣点钱，生活还过得不错的。」

    渔夫咀嚼着嘴里的草根，继续说道：

    「发生变故是源于她的弟弟意外死亡，据村子里有些认识她的人说，她发现自己弟弟的死是在家门口，有人用纸把她弟弟的尸骸包裹好，放在她家门的正中央，等她回家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有她弟弟一个完整的头和被剥光了肉的骨头，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疯了。」

    「啊……」史蒂芬听完渔夫说的话，背后一阵发凉，「没有巡捕去追查吗？没有人到警局报案？」

    「这件事似乎发生在三年前，我也不清楚当时有没有人报案。」

    「那你知道这条河之前有个流浪汉死在这里吗？」

    「知道啊，我住在这里附近，村里的人经常聊到这件事，死的流浪汉是在镇上乞讨的，不是吗？」渔夫说道，「双手双脚被剥掉了所有肉，就连内脏也不翼而飞，作案的人太心狠手辣了，就像把人的性命看作是牲畜一般。」

    「你说，兇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史蒂芬用手摸了摸下巴。

    「我不知道，谁会知道兇手在想些什么。」

    离开桥边的史蒂芬还在想着疯女人说的话，但是随即他又想起渔夫说的那句，疯女人几乎和任何人都是重复着那一套说辞，原本有点扬起的希望转眼又变为失望，好不容易才有点线索的，他轻嘆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史蒂芬看看天空，已经将近黄昏，他快步走到市集，想要接夏洛特回家，但是转悠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夏洛特的人影，他有点害怕，因为镇上拐卖孩子的事情时有发生。

    「先生，你是找你的女儿吗？」

    史蒂芬冷汗频出，他感觉到自己的裤腿有人拉了一下，他低下头，看到有个小男孩拉着自己，他认得出来，是和自己女儿玩得挺不错的孩子。

    「是啊，能不能告诉叔叔，夏洛特去哪啦？」史蒂芬蹲下身来，摸摸小男孩的头，问道。

    「她刚刚和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富家小姐离开了，她是坐上别人的马车走的。」小男孩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样……」史蒂芬摸了摸下巴，认识的富家小姐，也就只有伊莉莎白?兰开斯特了，或许真的是大小姐来镇上办事恰好看到她，带她出去玩也不一定。

    「谢谢你，哦，这个你拿着。」史蒂芬从口袋掏出几个硬币放在了小男孩的手里。

    「诶，先生！」

    「去买点面包吧。」

    史蒂芬说道，便起身离开，朝郊外的方向跑去。

    刚刚吃下午茶的时候，伊莉莎白想着等等没有什么事情，便邀请夏洛特进自己的私人图书馆，因为她记得，她有一个书柜里藏了很多小时候遗留下来的童话故事，可以让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一饱眼福。

    所以这会儿，夏洛特高兴地坐在伊莉莎白的书房的窗台上翻阅着童话书，而伊莉莎白则是坐在书桌上，用鹅毛笔沾了一点墨水在刚买的笔记本上写读书笔记。

    岁月正好，阳光透过花窗玻璃洒在夏洛特金黄的头髮上，她时而把垂在耳际的髮丝撩到耳后，夏洛特专注地翻阅着手里的童话书，虽然有很多爸爸没有教过她的单词，但也不妨碍她的阅读兴趣，她正陷入童话故事里呢，想像着有着怀表的兔子会邀请她一起去参加皇后的舞会。

    「姐姐，『racecourse』是什么意思？」

    看到一半的夏洛特终于还是被书里出现的一个单词难倒了，她便出声问道，声音不大也不小，可是大小姐并没有回应她，她觉得奇怪地回过头去，发现大小姐一只手撑着脸，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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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

    夏洛特小心翼翼地从窗台上跳下来，地板上铺了地毯，很好的遮掩了夏洛特的脚步声，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大小姐的书桌前，踮起脚看着对方的睡颜。

    少女红髮披散，皮肤白皙宛如白玉，她唿吸均匀，闭起的双眼，眼睫毛微微轻颤，似乎梦到了什么。

    夏洛特走过去，靠在椅子边，用小手捏起垂在少女胸前的红髮，那红得剔透的髮丝在自己的手掌里闪闪发光，夏洛特微微低头，轻嗅着头髮上的味道，是一种很好闻的花香味，是温暖与阳光的结合，像清风留下的吻痕。

    「叩叩叩——」

    突然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夏洛特，她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少女的髮丝，她擦了擦手，便朝大门走去，她使劲踮起脚把大门的把手打开，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管家。

    「嗯？」管家有点惊讶，「是小姐您，请问大小姐呢？」

    「她、她睡着了。」夏洛特说道。

    「我来叫醒她吧。」

    管家对夏洛特笑笑，把门打开，走到伊莉莎白的身边，轻咳一声，伊莉莎白这下才悠悠转醒，她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管家。

    「怎么？」

    「奥斯汀伯爵在大厅等着您。」

    「伯爵？怎么突然来访？」

    「说是有点事找您的。」

    伊莉莎白轻抿了一下嘴唇，说道，「我等等就下去见他，你让他稍等一会吧。」

    「好的。」

    伊莉莎白揉着眼睛站起来，用手掀了一下裙摆，朝大门走去的时候，突然被门边的一个叫声吓得尖叫了一声。

    「啊！」

    「姐姐！你醒啦！」

    「原、原来是你啊，小……嗯，夏洛特，怎么了吗？抱歉我刚刚睡着了。」伊莉莎白礼貌地保持嘴边的笑容，仿佛刚刚的失态不曾存在。

    「姐姐，你刚刚睡着的样子真好看。」夏洛特主动过来牵伊莉莎白的手，却感觉到对方手有点僵硬，夏洛特抬起头看伊莉莎白的时候，伊莉莎白笑着看着她。

    「姐姐现在要下楼去见奥斯汀伯爵，等等再上来陪你好不好？」

    「唔……好吧。」夏洛特有点失望，她原以为伊莉莎白会抱抱她的。

    「真乖。」

    伊莉莎白下楼的时候，就看到站在大厅中央的奥斯汀伯爵，奥斯汀伯爵穿着一身帅气的西服，打着工整的领带，倒是有几分王尔德笔下道林格雷的影子，他见到伊莉莎白下楼，便朝伊莉莎白点了一下头。

    「下午好呀，兰开斯特公爵。」

    伊莉莎白走到他跟前，朝他伸出手，奥斯汀凑上唇亲吻，先是指关节，再来是指尖。

    「今日见公爵大人，还是如此貌美。」

    「这么远跑来见我，一定不是为了说这种话吧？」伊莉莎白有点轻挑地笑道。

    「当然不是了，在下有一事相求。」奥斯汀伯爵笑着眨眨眼睛，眼神狡诈得宛如森林中奔跑的狐狸。

    「什么事？」

    「这事在房间里说比较妥当。」奥斯汀笑着说道，手想挽过伊莉莎白的腰肢，她倾斜了一下身子闪过，奥斯汀的手有点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然后识趣地放下了。

    「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大堂说？」

    「私事。」

    伊莉莎白眼神上下瞟了奥斯汀伯爵一眼，抿了抿嘴，朝站在大门边的管家说道：

    「尼古拉斯。」

    「在的，大小姐。」

    「给我们安排一个房间，我们要谈点事情，随便准备一壶阿萨姆产的红茶招待从布罗姆利区远道而来的奥斯汀伯爵。」

    第7章 【兰开斯特公爵】

    市郊的空气很好，加上黄昏将近，云端出现绚烂的晚霞，橙黄色和淡紫色的霞光在天空中交相辉映，时而还有飞鸟划过，前方的道路慢慢在眼前隆起，有一栋大宅正好位于晚霞之下，路间的碎石正指引造访者敲响宅邸之门。

    「终于到了，唿。」

    史蒂芬站在碎石路间，从镇上到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来到这里多少还是花了一点功夫的，这是他第三次来到豪宅前了，每次到这里，他总有新的感觉，这栋房子给人的感觉就是勃勃生机，而不是衰老、停歇不前，或许是缠绕其上的常春藤赋予了这所古老房子生命力。

    他来到豪宅朱红色的门前，拍了拍衣服下摆，整理了一下领结，想到等等又能见到伊莉莎白小姐，内心充满了雀跃，就连手敲响门的节奏都变得欢快起来。

    敲门声过后，一片寂静的等待，史蒂芬皱了一下眉头，耳边的鸟叫已经响了三次，这次开门似乎有点慢了，他又再一次敲门，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

    「吱嘎——」

    管家正透过门缝看着他，看到史蒂芬的脸，他笑道：

    「史蒂芬先生，您好，请进。」

    「下午好。」史蒂芬扬起笑脸，管家打开门之后，他的脚就落在大厅的地毯上，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伊莉莎白的影子。

    「抱歉，我刚刚在泡茶，没有听到敲门声，让您久等了吧？」管家轻皱眉头看看口袋里的怀表，在计算沖泡茶叶的时间。

    「啊，那倒没有，我只是等了一小会儿而已。」史蒂芬挠挠头说道，接着又把内心的疑问问出口，「伊莉莎白小姐是出去了吗？」

    「噢，不是，大小姐在楼上和伯爵在谈话，等等她就会下来了。」管家把怀表合上，然后一边朝厨房走去一边说道：「您可以先坐坐，对了，夏洛特小姐在书房，就在楼上靠左边的房间里，或者我等等带她下来。」

 第11页

    「太感谢您了，我自己去找她吧，不劳驾您。」

    「好的，史蒂芬先生。」

    看到管家离开之后，史蒂芬在原地想了一会，便朝二楼走去了，在上楼的时候，他听到了楼上有人对话的声音，他注意听声音的来源，发现是在二楼走廊右边的房间传来的。

    他突然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向那对他有着莫名吸引力的房间，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房间内传出的对话声越来越清楚，史蒂芬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他听到有一个沉闷的嗓音，那应该就是伯爵了吧？

    伊莉莎白倚靠在沙发的扶手旁，看着对面的奥斯汀伯爵。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伯爵轻咳一声，看着伊莉莎白的眼睛，笑着反问道：

    「以公爵大人看在下的身份如何？」

    「奥斯汀家族在英国歷史悠远，此间人才辈出，血统也称得上高贵。」

    伊莉莎白给了一个很中肯的回答，伯爵咬咬牙，但他并不想听这些，他眼神转动了一下，看到房间墙上挂着的兰开斯特家族那日渐黯淡的家徽——金雀花，他抿了抿嘴说道：

    「公爵大人的家族要追溯到遥远的兰开斯特王朝，而现在该姓氏趋于没落，后人也已经逐渐淡忘兰开斯特家族的光辉了，如果现在再不傍依别的家族得以延存，那么将会渐渐的在英国的歷史中消散掉最后的光芒。」

    「那依伯爵所言，您——有何高见呢？」

    「兰开斯特公爵是时候考虑婚约的事情了吧？实不相瞒，在下想把婚约提前。」

    什么？！婚约？史蒂芬站在门前听到这个单词，整个人激动得靠近木门，想听得更清楚，但是他没料到，木门只是简单地掩上，他往前一个踉跄，木门一下子就被撞开了，史蒂芬直接扑倒在地上。

    「是谁！？」伯爵被惊吓到，率先站起来，却看到门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撞开了，而这个狼狈的傢伙正趴在地上，艰难地爬起来。

    「抱、抱歉……」

    史蒂芬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就像犯错的孩子慌张地捡起地上的帽子，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又做了一件蠢事，噢天啊，伊莉莎白还看着他，太丢脸了，他不由得脸涨得通红。

    「你是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

    「对、对不起……我……」

    「史蒂芬先生。」她看了奥斯汀伯爵一眼又看向史蒂芬，「你怎么——」

    「你们认识？」奥斯汀伯爵看着伊莉莎白喊陌生男人的名字，他不由得怒火中烧，「公爵大人，这是谁？」

    「抱歉、抱歉，我感到非常抱歉，打扰你们的谈话了，我这就离开！」

    史蒂芬连忙把门带上，逃似的离开，他想下楼的时候，一阵喊声叫住了他。

    「爸爸！爸爸！」

    「夏、夏洛特？」他连忙回过头去，看到自己的女儿正站在走廊的另一头看着自己，他大步走上前，把夏洛特抱起，就急匆匆往下走。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夏洛特被史蒂芬抱在怀里，对方大步流星，颠簸得她不舒服，「爸爸我们要回家吗？」

    「对，我们要离开了。」

    「可是我还没和大小姐告别……」

    「下次吧，听话。」

    「可是……」

    就在史蒂芬走到豪宅大门的时候，把茶水泡好的管家正好看到他们离开，管家皱起眉头地看着史蒂芬的背影。

    「诶？史蒂芬先生？您要去——」

    「啊，我得走了，谢谢您的招待。」

    管家没有反应过来，史蒂芬已经关上大门走了，随着「呯」的一声，管家端着餐盘的手也轻颤了一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总之，我不希望再从伯爵嘴里听到任何关于把婚约提前的话题。」

    「为什么？」伯爵用手捏捏鼻樑，在沙发边踱步，听到伊莉莎白说这样的话，他更头疼了，音量不自觉提高了几分，「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一个朋友。」

    「听着，我可是你的未婚夫！」奥斯汀伯爵说道。

    「奥斯汀伯爵，说实话，我们并不了解彼此不是吗？」伊莉莎白不卑不亢地说道，她抬起头直视对方的目光。

    「你！」

    「虽说我们之间有婚约，可还没有到约定的日子，你也只是挂名的未婚夫而已。」

    「随便你怎么说！」伯爵气得早已把敬语忘于九霄云外，他拿起放在沙发边的外套，转身就要离开，他没想到这一趟过来还闹得如此不快，恨自己有点操之过急。

    看到对方离开之后，伊莉莎白走到窗边，看着史蒂芬慌慌张张抱着夏洛特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第8章 【油画魅影】

    回到家，夏洛特很明显感觉到爸爸情绪低落，坐在家里的客厅里的椅子看着窗户外发呆，她尝试叫了他很多次，都没有搭理自己，她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爸爸这样失魂落魄，究竟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爸爸和大小姐吵架了吗？

    「爸爸，爸爸你怎么啦？」

    夏洛特扯了扯史蒂芬的裤腿，史蒂芬愣了一下，低下头，看到自己可爱的女儿正担忧地看着自己，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伸手摸了摸夏洛特的头。

 第12页

    「爸爸没事。」

    「可是你回来一直都不说话，你是和大小姐吵架了吗？」夏洛特嘟着嘴说道。

    「啊……」

    被夏洛特这么一说，史蒂芬想起自己因为偷听谈话摔倒在地上的窘迫的样子，又想起原来伊莉莎白已经和一位伯爵有了婚约，他看看自己的手，因为衣服穿得太久了，手袖上面早已有线头的突出，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像伯爵一样，有和伊莉莎白相媲美的家族地位，他不过是个穷小子。

    「没有，爸爸没事——」

    「那爸爸是不高兴夏洛特乱跑吗？夏、夏洛特不是故意的呜呜……大小姐在市集上看到我在卖花，就带我回她家喝下午茶了。」夏洛特抱住史蒂芬的膝盖断断续续地说道，「她还把夏洛特的花都买下了！爸爸爸爸，大小姐真的好好呀！」

    「是啊，她是个好女孩儿。」史蒂芬把夏洛特抱起来，让夏洛特坐在自己的腿上，让女儿背对着自己，这样她就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了，史蒂芬难过地抱住夏洛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知道太多事情都是不可能的，遗憾也总是会有，抱太多希望只会失望更大。

    只是他还是会去奢望那一点点可能，能够得到少女的芳心。

    问诊的时间又到了，奥斯顿医生就像以往一样，等到约定的时间来到兰开斯特家中，只是这次，他不仅仅是来问诊的，他站在豪宅门前的碎石路上，他手里还拿着那本厚重的笔记本，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药箱放在地上，再次翻开了那本笔记本。

    他快速地翻到那两页纸被粘起来的地方，他用手指轻抚着上面早已干得发硬的浆煳痕迹，原本被撕裂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用胶水粘好了，他眼神微微上抬，看了一眼前面的大宅，内心思绪暗涌。

    「啊，奥斯顿医生，今天来的可真早，小姐在更衣，等等就下来了。」管家打开门，奥斯顿医生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便直径走进了大厅中央。

    兰开斯特还没下楼，他环顾大厅四周，放在角落做装饰的雕塑和花瓶，阳光通过花窗玻璃照进来，一缕缕地射在地面上，奥斯顿医生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他走到一个花窗玻璃旁，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这里除了这栋宅子并没有其他特别显眼的建筑物了，这里距离镇子也比较偏远，这个地方说是住人未免也太过安静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做了太久心理医生的缘故，他会特别留意地去看病人的居住环境，他的手轻抚墙壁，在墙壁上抹下了一点粉末，他拍了拍手，紧接着余光就注意到了一直挂在大厅正中央墙上那一幅油画，他转过身走到茶几的位置，仰起头看那幅油画。

    油画里的女人那一头红髮和兰开斯特的红髮一模一样，可见画中里画的应该就是兰开斯特本人了，但让奥斯顿医生有点在意的是，画中女人那微微勾起的笑容太过成熟，一点也不像是兰开斯特本人。

    「医生。」

    他看得很入神，勐地被一声清脆的嗓音惊醒，他扭过头去，看到兰开斯特正站在楼梯上看着他。

    「每次你都要从镇上赶过来，真麻烦你了。」伊莉莎白一步一步下楼，然后朝沙发走去，「坐吧，别光站着。」

    「好、好的。」

    奥斯顿医生回过神，走到沙发边上，清了清嗓子，从药箱里拿出病歷查看，一开始诊断结果是兰开斯特有点精神衰弱，经常睡不着，上次问诊的时候，服药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是他不敢断言对方的病情已经彻底康復，更何况他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吃了药之后还有事吗？」

    「还不错，我睡得很熟。」伊莉莎白手撑着沙发的扶手说道。

    「嗯……但即使是这样，也不能松懈，毕竟治疗阶段还没过。」奥斯顿医生一边用笔在病歷上写下问诊结果，一边问道：「睡着之后有做梦吗？」

    「没有。」

    「睡醒之后会头晕吗？」

    「不会。」

    「有、产生幻觉吗？就是……会突然感觉有一瞬间所处的位置和记忆中的位置不太一样，比如说你站在厨房里，其实记忆是在房间里的。」

    奥斯顿医生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伊莉莎白微皱眉眼睛向左上方轻抬了一下，而就是这一瞬间被奥斯顿医生捕捉到了，对方在怀疑自己问的问题？

    他突然改口：

    「如果你睡得着，这个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嗯。」

    「好吧。」

    他把病歷写好，然后放进药箱，再把那本厚重的笔记本从茶几下拿了上来，伊莉莎白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呃，上一次我把你的笔记本带回去观察了一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他打开笔记本，然后翻到了两页纸被粘起来的地方，看着对方说道：

    「这个地方为什么要用浆煳粘起来。」

    伊莉莎白抿着嘴微微皱眉回想着：

    「嗯，我写错了，想撕掉又觉得不美观，所以就粘起来了。」

    他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但是伊莉莎白的眼神并没有躲闪，轻笑了一声说道：

    「我本来是在写关于《傲慢与偏见》的笔记的，但写得不怎么好。」

    「嗯……」

    奥斯顿医生低吟了一下，突然觉得有点失望，看来似乎是自己搞错了，他原以为会有意外的收穫，即便看着对方的眼神，并没有撒谎的成分在里面。

 第13页

    「那么——奥斯顿医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这次我给你的安眠药开少一点吧。」

    奥斯顿医生把药箱打开，拿出玻璃瓶调配药水的时候，他斜眼看了一眼那个画像，之前他在想什么啊，那明明就是兰开斯特本人啊，果然是他多心了。

    等调配完药剂之后，奥斯顿医生把玻璃瓶替到伊莉莎白手里，便准备告辞了，伊莉莎白让管家送行，当他走到大门的时候，他想起他还没有嘱咐要继续写笔记，他回过头的时候，看到伊莉莎白正笑着看着自己。

    那一抹笑容和油画中的女人别无二致。

    第9章 【圣乔治戏剧院】

    「搬完这袋应该差不多了吧？」史蒂芬用手背擦着脸，他的脸上满是鱼血和泥泞，头髮上还粘了两片不知名的海草，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带着礼貌地笑容看着坐在岸上的鱼贩老闆，鱼贩抽着捲菸看了他一眼，朝他背后指了一下。

    「那边还有呢，再搬完那几袋吧。」

    「可是你说过搬完这袋就——」

    「哎，我很累啊，帮帮忙吧年轻人，我都一把老骨头了。」

    鱼贩装模作样地背着手按了按后背，史蒂芬皱皱眉又跳下船，朝已经装满鱼的网袋伸手，不禁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

    一大早房东就敲响自己家门，告诉自己再不交房租就要滚出去，他摸了上下的口袋，勉强凑够一大半的钱，但是还差许多，他就央求房东多宽限一天的时间，今天一定会凑齐房租给她的。

    「真的吗？」房东狐疑地看着他，双手叉腰。

    「真的！是真的，我今天就能把钱凑齐给你，今晚就给你，你看，不是已经差不了多少了吗？」史蒂芬指指房东手里的那一袋钱。

    「如果今晚八点之前再没办法把钱给我，就立马捲铺盖滚蛋，听到没有？」

    「好、好好。」

    好不容易安抚好房东的情绪，史蒂芬把门关上深嘆一口气，他靠着门抬头的时候看到还睡在被窝里的夏洛特，时间还很早，或许能够赶在夏洛特醒来之前回家。

    他朝女儿走过去，用手指轻碰了一下那软乎乎的脸蛋，他挠挠头，满头的思绪，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苦了，他拼命从零工里赚的钱只能勉强维持两餐，他没有办法供给太多，自从妻子安娜死后，他和夏洛特生活的处境一天不如一天。

    什么地方能够快速把钱凑齐呢？

    「爸爸……」

    在睡梦中，夏洛特呓语着的还是最亲人的称唿。

    「夏洛特，爸爸会加油的，我等等就回来。」

    他就穿了一身简单的短袖衬衫出门了，然后直奔渔场，询问了很多次之后，他才勉强找到有个鱼贩需要运货。

    他第一次伸手到那些满是鱼腥味和海水味网袋的时候，几乎要吐出来，他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使劲把一袋鱼扛在自己的身上，他拼命要逃脱这样的命运，但没想到还是回到从前。

    他是整个渔村里唯一一个不像渔夫的孩子，在他大脑里一直闪烁着关于都是文学的星光，当别的孩子起早贪黑在海里摸爬滚打的时候，他却待在家里，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花体英文，看苦涩无味的书籍，直到有一次，他偶然借到了埃德加?爱伦?坡的着作，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如痴如醉地看上好几个小时，连晚饭也忘记吃，是那一天他打开了侦探世界的王国，从此陷入这个梦中不曾醒来。

    努力读书就是为了有一天他能够摆脱渔民的身份，只是没想到命运总是弄人。

    「啊嗯！请问还有吗？」史蒂芬把最后一袋鱼从渔船搬上岸，抬头看向那个鱼贩，鱼贩满意地看了他一眼，便从口袋掏出一个克朗放进了史蒂芬的手里。

    「忙活了一个中午，辛苦你了。」

    「还好，就是腰有点疼，哈哈，不过没关系。」史蒂芬笑起来，把钱放入口袋，去摩擦手的时候，发现手掌上还沾了鱼鳞，他用手指甲轻轻扣掉，便朝回家的道路走去。

    他盘算得很好，一个克朗可以交好房租还有剩，他还可以买一些面包和素食回家，夏洛特很久没有吃过水果蔬菜了。

    他买完食物回家路上经过警局的时候，啃着苹果的史蒂芬余光瞥到警局旁的宣传栏上贴了好几张报纸，好像还是新贴上去的，因为上面水迹还没干，史蒂芬停下了脚步。

    图片上画的是三四个警察在路边谈论的样子，在他们的脚边躺着一个长发女人，女人的脖子处被画得残缺，胸部处也是空洞的，画像师把场景復原得栩栩如生，还把背景补充了，是镇上最大的戏剧院门口，他把目光从报纸头条上面的画像往下移，下面附带了案发地址，并用英文在旁边写道：

    「号外：兇杀发生在圣乔治戏剧院，附近居民警惕行兇者，请目击者迅速到警局报案！」

    「受害人：西德尼娅，吉普赛舞女，如有知情人士，可上报警局，获取高额奖金。」

    「兇杀……」

    史蒂芬连嘴里的苹果都忘记咀嚼了，他目光全部集中在报纸的画像上，那个女人的脖子和胸部消失得无影无踪，死相很惨烈。

    他把啃到一半的苹果放进纸袋里，用手指指着上面的文字仔细阅读，这张报纸是今天的，印刷和排版报纸的时间都应该需要一天了，按照这个推论，案发应该是前天，史蒂芬把报纸撕下来，一边阅读一边朝戏剧院方向走去。

 第14页

    圣乔治戏剧院，是附近最颇具盛名的地方，偶尔有其他镇上的人也会过来观赏演出，因为戏剧院很大，能够容纳不少演出者和编剧，史蒂芬想起，之前他还带过夏洛特来过这里看了一场《雾都》，只不过那场表演实在很糟糕，很多剧目没有经过审核就会开场表演，虽然剧目繁多，但质量参差不齐的情况时有发生。

    史蒂芬走到戏剧院门口，有一个警卫正靠在门把吃着花生，花生壳吐得一地都是，而原本应该有尸体的地方早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有一些表演者在里面进进出出。

    他朝那个警卫走过去，警卫看到他并没有停下吃花生的动作，只是指了指隔壁的售票窗口：

    「先生，看剧需要购票才可以进来。」

    「我不是来看戏的。」史蒂芬怀里拿着一包吃的，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警卫听他这么说，便把手里的花生放回口袋。

    「那你是——」

    「这里前天是发生了一场命案吗？」

    史蒂芬指着地板说道，他话音刚落，警卫就把他拉过一边，然后有点恼怒地低声说道：

    「别多管闲事！你想把整个剧院名声都搞臭吗？」

    「那、究竟是不是？」史蒂芬并不怕警卫，紧接着问道。

    警卫深吸一口气，四下张望了一下，问道：「你那里得知的消息？」

    「这里不是有写吗？」

    史蒂芬把手里的报纸扬开给他看，警卫一把抢了过来，阅读上面的内容，过了一会，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该死的穿着褐棕色西装的男人，我就知道他有问题，警局的巡捕和我们说过最好不要弄得众人皆知，不然会惊动兇手还会搞得人心惶惶。」

    「那个男人是谁？」

    「关、关你什么事？」警卫看着史蒂芬有点戒备地说道。

    「没有，我是个侦探，最近也在勘察这件事。」史蒂芬熟练的把说辞搬了出来，「希望能够收集一些破案的情报。」

    「侦探？」警卫上下扫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史蒂芬的衣服穿得太过寒酸，身上还有一股令人感到诡异的鱼腥味，怀疑他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对，我不仅是个侦探，偶尔还会写侦探小说。」

    「嗯……」

    「如果你知道什么关于兇手的事情的话，能够告诉我是再好不过了。」

    警卫的眼神左右瞟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是怕有人偷听谈话，「案发在前天晚上，当时我正好值夜班，你知道的，附近的治安就算不错，但也怕会出什么问题。」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天晚上——」警卫皱着眉头，沉吟起来，在努力回想当时发生的细节。

    警卫名字叫安德鲁?里格斯，每天晚上都是四个警卫轮流值班的，那天他就像以往每天晚上一样，站在岗位上，守夜到凌晨四五点，那天最后一场剧目是《巴黎圣母院》，很多人都会去看，不但因为它是雨果的作品，那场戏的演员还精彩的还原了作品中的角色，就连爱斯梅拉达都是吉普赛人扮演的，演员名字叫西德尼娅，她的歌声很甜美，面容精緻具有异国风情，所以观众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演出者。

    西德尼娅除去在戏剧里表现很出色，平时也是一个善良可人的姑娘，经常会用自己演出的钱救助附近的贫民百姓，据说陷入痛苦的人只要听一次她的歌声，就能够再度喜笑颜开，美好友善代表了她的全部，甚至有人会称她就像岩间圣母在世。

    然而那天看戏剧的人实在太多，安德鲁和另外一个加班加点的警卫尽力维持着秩序，也很难维持人潮，混乱的场面结束之后，安德鲁刚想站回岗位休息一会的时候，夜深人静忽然有一匹马车经过，车里的人朝他站的那个方向扔了一个不明物，他被吓了一跳，等他恢復理智的时候，发现竟然是一具尸体，而且还是西德尼娅本人！

    「太惨了，她人这么好，居然就这样死了，兇手罪该万死也不为过。」警卫一边说一边几乎要哭出来，「我还记得她曾经给过我一粒糖果，当时我居然因为她身份卑微而看不起她，我是个混蛋！」

    「马车抛尸？」史蒂芬手摸下巴皱纹思索，「你没有看清楚车里那个人的样子吗？」

    「都怪我，都怪我，我是唯一的目击者，而我当时居然没有看清楚，都怪我！都怪我……」安德鲁懊悔地说道。

    「戏剧院门口肯定不是第一现场，你们之后有报警吗？」

    「有的，我和另外一个警卫事发之后就报了警——」警卫说道这里，言语有点迟疑，他看了史蒂芬一眼，似乎纠结该不该说。

    「你还知道什么？快说啊！」史蒂芬看警卫欲言又止的模样急了，连忙追问道。

    「其实在报警前，我还仔细地看了那个尸体好几眼，我……」警卫面色突然变得铁青，「西德尼娅的脖颈处附近有个很诡异的血手印。」

    「血手印？」

    「对……太诡异了，所以我记得很清楚。」警卫说自己看尸体的时候，血腥味太浓，加上夜色漆黑，他受不住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凌晨四五点下班回家还呕吐了。

    「那个血手印是什么样子的？」

    听史蒂芬这么问道，警卫就很详细地描述了手指印的模样：

    「手印不完整，只有手指部分 ，而且很粗，掌印覆盖的范围很大，好像是很用力按出来的，表面还有淤青的痕迹。」

 第15页

    第10章 【绅士】

    史蒂芬一边听着警卫说的话，一边想像那具尸体的样子，他看了一眼戏剧院的门口，有个售票的窗口，必须要买了票才能进场的，他安抚了那个警卫几句就朝那个售票窗走去，敲了一下那个铁窗，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坐在里面打着盹。

    「叩叩——」

    史蒂芬轻敲了两下铁窗，那个老人被惊醒了，有点茫然地看着他。

    「能让我进去一下吗？我想了解一下西德尼娅的事，我是个侦探。」史蒂芬说道。

    「啊？侦探？」老人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向前倾了一下身子，说道，「无论你是不是侦探、还是警察，都要买票才能进场。」

    「通融一下吧？我很快就出来的。」

    「不行。」

    史蒂芬咬咬牙，奈何他太想调查清楚西德尼娅的死因了，他看了老人一眼，又把手伸入口袋摸索了一下，「等等有什么剧场可以看吗？」

    「下一场是《暴风雨》，买票再等钟声响起就开场了。」

    「那来一张。」

    老人替给他一张门票，给他打开门栏地时候嘆了一口气说道：

    「最近出了事，场次都少了很多。」

    「是吗？」

    「原本这场票价可没有这么便宜，现在至少减了一半的价格了。」

    史蒂芬走进剧场里，因为还没有任何剧场开幕，四周被布篷遮挡了阳光，显得特别昏暗，他看了一眼观众席，有个清洁工正在打扫着，过道里还堆着七零八落被清理出来的垃圾，他抬脚慢慢从垃圾的间隙一步步低头小心地走过去。

    「哧！」

    「啊！」快要走下来的史蒂芬，被一声怪叫吓得不由自主地尖叫了一声。

    「啊啊，抱歉抱歉！吓着您了先生。」一个戴着黑色礼帽穿着红色西装的青年人说道，他一手拿着一根手杖，另外一只手牵着一只浅棕色的猴子，刚刚那声怪叫就是从猴子的嘴里发出来的。

    「没、没事，你是这里的戏剧演员吗？」

    「算是的，我是马戏团的一名杂耍演员。」说罢，他朝史蒂芬伸出手，示意握手，史蒂芬也笑着伸出手，就在握手的时候，他从史蒂芬的手里一拽，居然凭空出现了一张小丑花色的扑克牌，史蒂芬不由得惊嘆。

    「这是魔术，待会我也会上场表演。」他笑着说。

    「你们的班底也在这里吗？」

    「都在后台呢，怎么？」

    「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史蒂芬说道，「我找一个人。」

    「您找谁？」

    「不知道名字，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士。」史蒂芬说道。

    「噢，原来是仰慕者，那您我进来吧。」他点点头，「如果你觉得害羞，在旁边看着也行，我不会乱说的。」

    他似乎经常遇到类似史蒂芬这样的人，看到这位演员见怪不怪的样子，史蒂芬内心多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如果任何人都能轻易见到自己想要见的演员，那西德尼娅岂不是——

    青年人把他带进后台，就说要带他的猴子出去训练一下就离开了，史蒂芬站在后台的门口，里面有几个演员在讨论着，声音不大也不小，门半掩着，他不需要特别靠近都能听得很清楚。

    「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你是在说西德尼娅的事？」

    「小声点，这件事最近不是说不能乱说吗？」有个头上围着头巾女人说道，「不过真的很令人难过，她表演这么好，而且心地又善良。」

    「她是个孤儿，长得漂亮，待人又这么好，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我至今还无法接受，怎么会有人忍心杀害她呢？那该是多么恶毒的人啊。」

    「就是啊……对了！ 我突然想到一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过，之前有个男人一直来找她，你们说会不会……？」另外一个穿着青色长裙的女人一边练着舞步一边说道。

    「不会吧？」戴头巾女人用手轻掩着嘴，「你是说那个每次表演都会来后台看西德尼娅的男人吗？我觉得他只是普通的仰慕者啊。」

    「可是你不觉得他每次过来什么话都不说很可疑吗？」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请问你们刚才谈论的那个男人，可以跟我详细描述一下吗？」史蒂芬的突然靠近吓了这群姑娘们一大跳，「真是抱歉，吓到你们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个侦探，听说了这里……嗯，那位可怜的西德尼娅的事，想来了解一下。」

    该说这群姑娘们天真也好，善良也好，她们看到史蒂芬老实的面庞，又如此礼貌，便七嘴八舌的谈论起了她们口中的男人。

    「很年轻，不过三十岁左右。」

    「他身上衣服穿得很工整，没有一点污渍，看起来像是一个温柔且贴心的绅士。」戴头巾的女人微微仰起脸，神色有点嚮往。

    「还有呢？有没有特别一点的地方，女士们，这有可能是个杀人犯，所以我们要认真对待。」史蒂芬这话一出，在场的女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的鬍子很整齐，小手指上戴着一个尾戒，噢是了，他会经常带着一个随从，那个随从的脸上有疤痕。」穿着青色长裙的女人认真地看着史蒂芬说道，「但他并不像是……杀人犯，这么说实在是太冒犯了，因为他看着就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第16页

    「你们这里谁会对他比较熟悉？」史蒂芬紧张地问道，他似乎可以把这个男人的样子描绘出来了。

    「这……」女士们面面相窥，犹豫不决地看着史蒂芬，「说到认识，其实我们大多数都是侧面之交，或许售票的格雷对他印象比较深。」

    史蒂芬听完，道谢了几句就匆忙转身朝售票跑去，他想要抓住那一点点的可能性，所有的细节都不能放过，或许兇手就隐藏在人们不经意吐露出的信息中。

    「诶？先生您要走了吗？」牵着猴子的青年人看着他急忙离去的背影，开口问道，「快开场了……」

    「我等等会回来的！」

    史蒂芬跑到售票窗口，发现里面原本坐着的那个老头并不在，似乎是离开了，他满头大汗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四处都不见老头的影子。

    他去哪了呢？

    第11章 【食谱】

    今天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不同，清晨时分，伊莉莎白被管家叫醒，她揉揉眼睛，穿好衣服来到餐桌前吃好早餐，伸个懒腰，又要开始准备一天的工作了。

    兰开斯特家族之所以至今为止还能有着雄厚的资产，来源于于长期以来对外经商遗留下来的家族企业，19世纪中期，蒸汽轮船开始盛行，英国对中国的茶贸易日渐剧增，伊莉莎白的父亲远渡福建、香港等地视察茶叶行业发展，20在印度开发茶叶种植技术，因为劳动力和产地廉价，茶叶可以降低贩卖价格，家族趁机从中牟取了大量利润，从40年代开始，不止向英国本地和欧洲，远至中国、日本都有兰开斯特家族涉足的茶叶领地。

    伊莉莎白的父亲过世之后，她便继承了父亲的茶业生意，并在伦敦南部设立了兰开斯特家族的茶庄，用家徽作为商业标志，以示家族与茶文化的经久不衰。

    不论是文件还是数据报告，都是像往常一样繁多，偶尔处理快的话，还是可以清闲几天的，伊莉莎白坐在书房里，喝着管家刚煮好的咖啡这般想到。

    她嘆了一口气，大致阅览了一下文件夹，目光凑巧看到了之前奥斯顿医生拿走的笔记本，她伸手把笔记本拿了过来，翻开之前写的读书笔记，无意中她翻到了有两张纸粘起来的那一页，上面有被撕裂的痕迹，她低着头沉思了一会。

    她刚陷入思绪，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她连忙把笔记本盖好，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

    「请进。」

    「小姐，我从茶庄带回了报纸和一份包裹。」

    「包裹？」

    伊莉莎白微皱起眉头，思索着是从哪个地方寄过来的茶叶，等管家把包裹放到自己的面前，她看到绳子上面的标籤，就知道是谁寄的了。

    标籤上面写着英文：「致圣洁的兰开斯特公爵的一点心意。」

    「奥斯汀伯爵寄来的，报纸放在那边吧，我等等看。」

    「是的，小姐。」

    管家离开之后，伊莉莎白把包裹拆开，里面是一本挺厚的书，看起来像是字典，她犹豫了一会，打开了书的扉页，几乎空白的页面里只写了一个单词「recipe」。

    「什么？」

    光看这本书的书名，伊莉莎白就觉得很诡异，因为她印象中好像没有拜託伯爵给自己捎一本食谱，等她想继续往下翻页的时候，却发现书里压着一封信，她把信封从书下抽出来，信封上没有署名，她撕开封口，拿出里面的信纸。

    「亲爱的公爵大人：

    今天天气十分不错，如果你有幸在布罗姆利，我一定带你来这边郊区游玩，或者在奥斯汀家族附近的餐厅逛逛，依照我们的家族传统，照顾好一位美丽的女士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尤其是公爵大人如此高贵的身份，非常期待你的到来。

    附赠的食谱是由我们餐厅流传至今的秘籍，上面有很多关于料理的处理方法，我们祖先依靠着这本书把家族延续得如此繁荣，能够看到这本宝典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幸。

    请公爵大人收下这本食谱，算是鄙人的一片心意。」

    伊莉莎白皱着眉头把信看完，阅读到最后，她还看到了额外添加的一行字：

    「这本食谱对于家族意义重大，如果能够把食谱上的内容全部掌握，就是名实至归奥斯汀家族必定迎娶的女人。」

    伊莉莎白把信折好，她不知道为什么奥斯汀伯爵要把这本食谱寄给自己，还要加上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虽说她和他有着婚约，她对他既无好感也没有其他想法，然而看完整封书信，她直觉得烦躁，或许她应该把这本食谱还回去。

    她想让管家出门一趟把东西寄回去，她低头把书放回包裹的纸张里，并用原来的绳子包裹好的时候，她看到了放在桌子边上的报纸，上面的头条新闻吸引住她的目光。

    「圣乔治戏剧院，《巴黎圣母院》吉普赛女郎演绎者西德尼娅惨遭谋杀，该案正在调查中，如有知情人士，可上报警局，获取高额奖金！」

    伊莉莎白把报纸拿起，上面巨幅的图画完整地展现了当时的案发现场，特别是躺在地上那躯体不全的尸体，她一边往下看一边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嘴巴：

    「天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究竟是谁做的？」

    史蒂芬抱着食物袋子刚回到家门，他在傍晚前到家，把房租交给了房东之后，就上楼了，直到他走到家门口前，满脑子还在整理着今天收集到的信息，他甩了甩头打开家门，可不能让女儿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第17页

    史蒂芬把东西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走进房间，看到原本应该在乖乖看书的夏洛特，今天却一直嘟着小嘴坐在床上，两条腿因为够不着地面而无规律地摆动着，手边还摆着翻了一半的书，史蒂芬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用手轻抚着夏洛特的金髮，直视她的眼睛：

    「怎么啦，小傢伙？」

    「爸爸、爸爸——」夏洛特依偎在史蒂芬的身上，「夏洛特自己一个人在家好无趣……」

    「看书呀，书看完了吗？」

    「可是、我……」

    夏洛特抿抿嘴不敢说，她在大小姐的家里看的书比家里爸爸的藏书有意思太多了，她怕说这些话伤爸爸的心，想说的话到嘴边流转却又变了。

    「爸爸……我想去找大小姐玩嘛！」

    「大小姐？伊莉莎白小姐吗？」史蒂芬想起之前在伊莉莎白家那一出糗事，加上对方是有婚约的，自己频频去她家造访，只会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大小姐很忙的，不可能会经常能够陪夏洛特哦。」

    「可是……」

    「要不这样，如果能把这本书我划下来的句子背熟，我就带你去找大小姐好不好？」

    夏洛特迟疑了一会，愣愣地点了点头，史蒂芬笑着摸摸她的头，拿起笔在书上画起横线，等他画好线之后，夏洛特很兴奋地拿起书立马看了起来，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背熟，然后就能去找大小姐了。

    等史蒂芬安抚好夏洛特之后，他走出客厅，从口袋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用一根很短的铅笔在上面写上线索，那是他在售票员格雷大叔口中问到的，关于西德尼娅谋杀案的信息：

    「亨利?奥斯汀伯爵。」

    第12章 【恶魔的包裹】

    白天的酒馆多了一份优雅，少了夜晚的喧闹，酒馆老闆识趣地让奏乐的人换了爵士音乐，非常适合现在时段客人喝酒的气氛，随着这样的音乐，人们说话的语速变得轻缓，语气也更加温柔。

    「叮铃——」

    门前的铃铛响了一下，酒馆老闆从帐本上抬起头，原来是熟悉的面孔，他朝对方点头笑了一下，然后把帐本收好，刚想要拿出酒杯，对方就喊了一声。

    「我今天不是来喝酒的。」史蒂芬一边踏进酒馆一边开口说道。

    「嗯？那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少见你过来不喝酒，刚进的龙舌兰不试试吗？」

    「我最近刚交了房租。」

    「原来如此，我还在等你的书出版呢，好拜读一番。」酒馆老闆点了点头，但是手上倒酒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多亏你帮我写的牌匾，最近很多新客人来我这里光顾。」

    「是吗？那太好了。」

    「这杯算我请你的，别跟我客气，伙计。」

    「谢谢。」史蒂芬走到吧檯坐下，用手肘靠着吧檯朝后面望了望，「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些事。」

    酒馆老闆有些好奇。

    「你知道圣乔治戏剧院里面那个舞女被谋杀了吗？」

    「知道啊，昨天镇上的报纸不是写了？」听史蒂芬这么问，酒馆老闆一点都不意外。

    「我昨天去了趟戏剧院。」史蒂芬微微站起身靠近酒馆老闆，压低声音说道：「问了那里的售票员，得到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消息。」

    「哦？这倒是新鲜，说来听听。」

    史蒂芬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对方描述了一番，酒馆老闆一边听一边眯起眼睛，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你是说那个绅士叫亨利?奥斯汀？而且还是伯爵爵位的？」

    「嗯，售票员说他见过这个绅士好几次，每次都是找那个舞女的。」

    「奥斯汀可是一个大家族，多数的人居住在布罗姆利区，人丁兴旺，你这么说，我反而想不起有谁了。」酒馆老闆皱起眉头说道。

    「对了，他还带了一个随从，随从脸上有疤痕。」

    「脸上有疤？」

    「是的。」

    「哦……这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酒馆老闆说道，「你知道兰开斯特家族吗？」

    「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你不记得也不要紧，这个家族是靠茶叶发家的，歷史要追溯到兰开斯特王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日渐没落，剩下最后一任继承人和奥斯汀家族有婚约，只有这个伯爵才会频繁造访我们镇子。」

    「那个兰开斯特家族是住在我们镇子里吗？」史蒂芬回忆了一边，他并没有想起镇子的那个角落住着身份如此高贵的贵族。

    「并不是，据说住在郊区外，在桥的那一边——」酒馆老闆说道这里，嘆了一口气，「说到这里，反而让我想起那个可怜的小哑巴了。」

    「桥的那一边……」史蒂芬挠挠头，他最近经常出镇子，除了去伊莉莎白家里，就没有去别的地方了。

    「你还记得之前被杀害肢解的乞丐吗？」

    「记得，我还和你说过看过尸体。」

    「是的，之后我从一些客人的嘴里得知，那个乞丐是个哑巴——」

    「请等等！」史蒂芬突然说道，下一秒他抓住酒杯的手紧了紧，因为他勐地想起一些事情，「婚约？你是说婚约？」

    「你指什么？奥斯汀和兰开斯特的婚约吗？」

    「天啊，我的上帝。」史蒂芬瞪大了眼睛，他几乎被吓晕过去了，「伊莉莎白?兰开斯特？」

 第18页

    桥的另一头只有独门独院的一栋大豪宅，那个豪宅里面住的不就是大小姐吗？他居然把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姓氏给忘得一干二净，而且，他现在才知道这个女孩居然是为数不多的英国贵族后裔，更令人感到害怕的是，大小姐还和一个嫌疑犯有婚约。

    或许，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你怎么突然这么大反应？」酒馆老闆扬起眉毛，看起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像是有事在瞒着他呢。

    「没、没有呀……」史蒂芬听到对方这么说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他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尴尬地轻咳了几声。

    「嗯……」

    史蒂芬想着自己的事，拿着杯子的手也握得特别紧，见史蒂芬一直闷着头喝酒不说话，酒馆老闆便自顾自地喃喃自语道：

    「哎，你说说，这个世道究竟是怎么了，小哑巴是这样，舞女也是这样，怎么净是些穷苦的人死去，他们都已经够苦了，为什么还不饶恕他们呢——」

    「哑巴？什么意思？」史蒂芬听到这句话从酒杯里抬起头，「谁是哑巴？」

    「诶，你刚刚没听我说话吗？就是那天你说看到的被肢解的尸体，受害者是个哑巴啊。」

    「谁告诉你的？」

    「之前有几个客人来我这里聊天我听到的，现在应该满城皆知了吧。」酒馆老闆手肘靠在吧檯上，笑道：「嘿，你这次消息不太灵通呢。」

    「最近我有点忙——」史蒂芬干笑道，他这段时间都忙着跑去大小姐家里做客，要不是他知道了对方有婚约，估计还会继续去打扰的，他知道这样的做法一点也不绅士，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很多过来我这边喝酒的客人都会聊起来，我还听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你有兴趣听听吗？」

    「你说吧，我不急着走。」史蒂芬把酒杯放下，静静地等待对方开口。

    「虽说这件事情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繫，但是也会让人多想。」酒馆老闆用手拉了拉他敞开两边的西服说道，「三年前其实有一桩悬案至今未破，由于无法找到兇手到现在还搁置着。」

    「三年前……」

    「对，死者是个小男孩，在市镇外面的郊区，有个村子，案发地点应该是在那边附近。」

    「小男孩？」史蒂芬不由自主地握起手中的杯子，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不太记得。

    「嗯。」酒馆老闆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他的姐姐是个挤奶工，父母好像已经去世了，只剩下她们姐弟两个人。有一天她姐姐放工回来，在家门口看到有个包裹，打开来看到的居然是她弟弟的尸骸，从此之后他姐姐就疯了。」

    「诶，这个事情，我听说过。」史蒂芬勐地想起，这不就是那天他去找踪迹的时候，有个渔夫和他讲的那个疯女人的事吗？「而且我还见过这个疯女人。」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酒馆老闆摇了摇食指，「重点是他弟弟的头颅是完整的放在包裹里，而躯体都有被烧焦的痕迹。」

    「烧焦的痕迹？」史蒂芬听到这里有点愣住了，「这不就意味着兇手是先把头砍下来，再焚烧尸体？如果是要毁尸灭迹，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还把尸体包裹好……」

    「奇怪的地方就是这里。」酒馆老闆拍了一下手，接着说道：「桥下的那具尸体，和这个也有点像，当然这是我个人认为，小乞丐的尸骨被剥得干干净净地扔在河边，可见这两个案子的兇手并不是要想毁尸灭迹。」

    「反而有点彰显自己如此巧夺天工的作案手法。」

    「啊，那、那个圣乔治戏剧院的舞女呢？」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是同一个人作案，对西德尼娅下手的人还是有点太……过于胆小了。」酒馆老闆说道，「如果你实在感兴趣，或许可以去找找那个疯女人，说不定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第13章 【阴霾】

    今天的奥斯顿医生出诊回来，助理一见到他，就递给了他一封信封，他点了点头走进了诊室关上门之后，低头看着信封，深嘆了一口气。

    这封信他不拆开也知道是皇家医学会发出的邀请函，特邀有资质的医生前往医学院探讨药学研究和特殊病例的治疗方法，这件事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谁让他一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心理医生呢？他也渴望成为像弗洛伊德这样的心理学家，如果能够在学术研究会上一鸣惊人，他就可以在英国的医学界里名垂千史了，到时候，慕名而来问诊的人肯定络绎不绝。

    奥斯顿医生捏着鼻樑，把信封扔到办公桌上，他从口袋掏出菸斗，烧着了一根火柴点燃，慢条斯理地抽了起来，他坐在办公椅上斜躺着，眯着眼睛看着从嘴里升腾出来的烟雾，颓废的样子像足了一个抽大麻的瘾君子。

    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

    他桌子上堆着他这段时间问诊病人的病例，无一例外，这些病人都太过「平庸」了，提交这样的研究论文只会被埋没，无法在学术会上激起波澜，他想要的是没有人见过的，能够让他声名鹊起的案例，他努力学医这么久，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他相信这是所有医生都力图追求的名和利。

    话说回来，其实有个合适的人选……

    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勐地站起来，在病例堆里翻找，堆叠的病例像小山一样，他急得满头大汗，他找完一叠又到一叠，直到他从第三堆病例里翻出来，他如获珍宝地拿着那本薄薄的本子，他轻轻拂去本子上的灰尘，上面的名字清晰可见。

 第19页

    可是下一秒，他又陷入失望了，因为他想起对方已经是被自己评判为「不可能的人」，病情已经开始逐渐好转，他没有藉口再去对方的家里问诊了。

    他回想起那天晚上他离开看到的事情，虽说他一直安慰自己可能那只是幻觉，但是他知道那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那抹一闪而过的笑容根本没法骗人。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

    而这样问题就来了，怎么样才能让事情做得尽善尽美呢？

    我们尊敬的奥斯顿医生转了一下身，看到满柜子的药罐，一个计谋在内心慢慢成形。

    从酒馆里喝得醉醺醺走出来的史蒂芬，靠着酒馆外的柱子打了一个酒嗝，老闆说酒不要钱，他就喝多了几杯，没想到酒馆老闆新进的龙舌兰度数这么高，他扶着木桩晃了晃头，勉强保持自己清醒。

    他要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去市镇外找找那个疯女人，如果赶得及时的话，还可以去大小姐家里，让她警惕一下嫌疑人——奥斯汀伯爵，以免她会受到伤害。

    他打算往郊外走的时候，突然想起呆在家里的夏洛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陪她，要是夏洛特因此生他的气可就糟糕了，等他解决完这件事，他一定要每天早点回家陪她。

    心底的内疚被想要解决案件的一腔热血覆盖，他暗自给自己打了打气，便沿着出市镇的路走去。

    离开市镇之后，路就开始往郊外延伸，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林，仔细听能听到从草丛里传来蝈蝈的鸣叫，还有树梢上麻雀的鸟鸣，再往前走一些就是那座桥了。

    「糟糕。」

    史蒂芬停下脚步，才发觉他并不知道疯女人的家到底在哪里，这一带的农家其实蛮多的，难道要一个个屋子去找吗？他望着树林发呆，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唿哧唿哧——」

    他听到后背有马儿喘气的声音，他回过头去，看到有个衣着朴素的青年正赶着马，他身后拉着一捆又一捆的稻草。

    「嘿，小伙子！」

    「嗯？」

    青年听到史蒂芬的叫喊，拉扯了一下手里的缰绳，马鸣叫了一声，原地踢踏了几下便停下来了，青年摘下头上的帽子，咬着嘴里叼着的野草，有点疑惑地看着史蒂芬：

    「请问先生有事吗？」

    「呃，其实是这样的，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这一带有个发了疯的女人，虽说这么说这么说有点失礼，但——」

    「发了疯的女人？」青年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是安东尼吧？」

    「安东尼？」

    「对，那个女人的姓氏是这个，全名我不太清楚，可能我父母会知道。」青年说罢，双手交叉在胸前，目光在史蒂芬的身上轻瞥了几眼，似乎有点警惕。

    「你看起来像是城里人，来这里找她干什么？」

    「有点事情想问问她，你能告诉我她住在哪吗？」

    「嗯……」似乎是没遇过这样的问路人，青年转动了一下眼睛说道，「不是不可以，只是那个地方有点难找，而且也很容易迷路。」

    他从马车跳下来，然后向前走了几步，手指着深林，然后转过身，看着史蒂芬：

    「你朝我指的方向走，会看到一棵特别粗壮的树，沿着那棵树转一圈，树面很光滑的那个方向再往前走，就能找到了，那里还住了几户人家呢。」

    「你怎么会对那一边这么熟悉？」听到青年能把地址描述得这么详细，史蒂芬有点好奇。

    「现在阳光还不错，不然晚点，你就很难找到那棵树了。」

    见青年生硬地转移话题，史蒂芬也识趣地没有揪住不放，他道了谢之后，就朝森林深处走去了。

    可能是前些天刚下过雨，森林里还能见到浅浅深深的水洼，有些山鸡听到史蒂芬踩断地上枯枝的声音，会「嘎」一声飞起来，朝太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逃窜。他用手拨开一些比较矮的树丛，继续往前走，还没进入深林的时候，阳光会穿过不太茂密的树叶投射到地面上，形成一道道光束，等他逐渐朝森林深处走，树冠分开的树梢开始繁密，阳光也难以从这么茂密的树叶里穿透下来，越到后面，这里就越发的阴冷。

    这里的景象和外面的世界反而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不得不说，这里实在是太过安静了，他穿过草丛的声音居然变成了这一带唯一的声响。

    「为什么还没找到那棵树呢？」

    史蒂芬拍了拍身上的叶子和一些沾在他身上的刺球形的植物，环顾了一下四周都没有看到青年说的那棵特别粗壮的大树。

    「我一直是沿着这个方向走的啊，真奇怪……」

    「呀——呀——！」

    突然一声乌鸦嘶哑的叫声从他背后响起，他吓得连忙回头，惊鄂地发现身后竖立着一个个简易木桩做的十字架，和几尊石板做的墓碑。

    第14章 【沃赫街】

    夏洛特像往常一样醒来，并没有看到自己爸爸的影子，她嘟着小嘴坐在床上，不太高兴地拍拍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这几天爸爸好像都特别忙，经常出门就是一整天，而自己只能被关在家里。

    「爸爸、爸爸……为什么还没回家……」

    她跳下床走到窗台，嘴朝玻璃喷了一点白雾，然后用小手使劲地去擦窗上的污渍，没过一会，她就清楚地看到外面的街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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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赫街周边环境其实很糟糕，街道两旁都堆满了垃圾，一到夏天散发的恶臭就会让整条街布满奇怪的味道，让人莫名其妙生病，还有许多窃贼匿藏在街头附近，专挑好欺负的人下手，绿房子到处都是，经常都能看到一些穿着暴露的女人站在门口招揽客人。

    但即便这样，犯罪滋生之地沃赫街在夏洛特的眼里还是那么亲切，她从一出生就住在这里了，虽然其中搬了几次家，但是还是围绕着这条街，爸爸也曾经说过不想到远的地方住。

    这里虽市井之地，却非常便利，无论是购物、娱乐、出行、都能满足一切需求，就连去伦敦也特别近，爸爸经常要到伦敦那边的出版社商讨出版侦探小说事宜。

    在这条街长大的夏洛特，闭着眼睛都能回到家，只是她一直以来都不太清楚为什么爸爸不愿意让自己出去玩，就像之前卖花，也要再三嘱咐，生怕自己不见了，但实际上她很想和爸爸说：

    「夏洛特长大了，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她想到这里，双手撑着脸，百般无聊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渴望自己也能独自出门，她歪着头看街道的时候，看到有个褐色头髮的小身影正站在对面的街道上卖报纸。

    「查理！」

    夏洛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玩伴，她兴奋地在窗边跳起来，她摸摸自己的长金髮，一蹦一跳地走到镜子面前，拿着梳子对着镜子给自己梳起头。

    她想下去找查理玩，上次查理还给自己介绍了好几个朋友，要不是当时伊莉莎白小姐邀请自己去她家喝下午茶，她一定会和他们玩捉迷藏的。

    几分钟后，她就给自己编了两条好看的辫子，她满意地朝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穿好鞋子走到家门前，但是却有点犹豫地看着家门的门把。

    爸爸出门的时候好像把门锁了，她没有钥匙。

    她摸着垂在肩膀旁的辫子，沉思了一会，她突然想起她之前在卖花的时候，有个小孩告诉过自己，一般小偷开锁的工具，就是随处可见的别针，只要不是布拉玛安全锁，普通的锁基本都能开的。

    夏洛特从头上摘下一个髮夹，一时半会找不到别针，髮夹应该可以代替。

    她把髮夹小心翼翼地插入锁孔，朝里面摸索了一下，左右推搡，接着只听见「啪」的一声，门被轻易地打开了，她高兴地走了出去，然后轻轻地掩上家门，把髮夹放入裙子右侧的口袋里，只要等等她比爸爸还要早回家，爸爸一定不会察觉自己去过哪里的。

    她下楼的时候，看到蹲坐在楼梯边上舔毛的猫咪，这只猫咪是房东太太养的，这会儿出现在这里，估计房东太太在家，她蹑手蹑脚地朝下楼梯，而身后的猫见她一下楼，出其不意地叫了一声：

    「喵！」

    「啊啊啊……」夏洛特连忙回过头去，她朝猫咪眨眨眼睛，要是猫叫引来房东太太就糟糕了，「嘘！别叫了，走走走——」

    她像是安抚般地说了几句，便逃也似的飞奔下楼。

    「查理！」

    下到楼梯口外面就是街道了，恰好褐色头髮的小男孩就站在对面卖报纸，夏洛特兴致沖沖地朝对方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挥着手。

    「嘿！夏洛特，好久不见！」

    查理刚卖出一份报纸，转过头见到夏洛特朝自己跑过来，便把手里卖剩的报纸塞进挎包里，朝对方张开双手，夏洛特冲上前拥抱住对方。

    「你爸爸能让你自己出门了？」查理裂开嘴笑道，他比夏洛特高一点，所以稍微抬手就能摸到夏洛特像金子般的头髮。

    「不、不是——」

    夏洛特说这句话有点闪烁其词，她不想告诉这个长得挺帅气的小男孩，自己是撬锁偷跑出来的。

    「你是在卖报纸吗？」

    「对呀，不过我已经赚了今天够用的钱了，所以这些没卖出去也没关系。」查理说道，然后他从口袋里掏了一下，拿出了一个老鼠糖塞在夏洛特的手里，他的耳朵有点红，似乎是不太好意思，「这、这是我吃剩下的，送给你。」

    夏洛特拿着糖果，上面的包装纸还没拆，根本就不是吃剩下的。

    「谢谢你，查理。」

    「没、没事，你吃吧，等等你想去哪里玩？」

    夏洛特把糖果放进口袋，听到查理这么问，她扬起笑脸，她一直对那天的游戏念念不忘。

    「我想玩捉迷藏。」

    「捉迷藏？唔，可能要问问阿尔伯特他们有没有空了，要一起去找他们吗？」

    「他们在哪儿？」

    「在市场里，我认得路。」查理说罢就牵起夏洛特的手，「那现在去找他们吧？很近的，不远，就在你那天卖花的地方附近。」

    「好。」

    听到查理要带自己去见朋友，夏洛特很高兴，她已经在家里呆了太长时间了，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和自己一起玩，当然觉得很开心。

    他们手牵着手沿着街道朝市场走去，现在时间还早，市场上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商铺，有经营杂货铺的，有专门卖老鼠糖和香菸的小店铺，也有店是卖香肠的，老闆正站在门口吆喝着。

    「哇！」

    夏洛特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有点惊讶，之前她卖花的时候是在集市外面，并不知道原来市场里面这么热闹，她还看到卖冰淇淋的胖子大叔，手里举着冰淇淋正递给一个孩子。辗转穿过好几条街，一路上的见闻都是那么新奇，夏洛特兴奋地看着四周发生的一切，想要把所有景象尽收眼底，要不是查理牵着自己，她估计会停下来驻足观察人们的一举一动。

 第21页

    「嗨喽！伯母，阿尔伯特在这里吗？」

    「啊呀，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查理小王子。」

    直到转了一个弯，查理突然在一个商铺门前停下来，夏洛特有点害羞地躲在他的身后，商铺里有个围着围裙上了年纪的妇人正笑着和查理说话。

    「嘿嘿，我是过来找阿尔伯特的，不知道您是否看到了他。」查理对妇人说完，转过身小声地对夏洛特说道：「阿尔伯特的母亲是来自苏格兰的，你可以叫她威尔逊夫人。」

    「威尔逊夫人贵安。」夏洛特听闻便脆生生地叫了一句。

    「哈哈，这个孩子真是可爱，以后长大肯定是个美人儿。」威尔逊夫人把他们请进了铺子，接着说道，「阿尔伯特刚给我跑腿去了，稍后会回来，你们先进来等等。」

    「谢谢伯母。」

    「谢谢威尔逊夫人。」

    夏洛特走进铺子里才发现原来阿尔伯特的家里是经营葡萄酒生意，货架上琳琅满目都是来自各国的名酒，她刚刚站在外面，可能是她太矮了，所以看不到里面的布局。

    威尔逊夫人从旁边的零食罐里拿出饼干招待他们。

    「哦？你爸爸是个侦探？」

    当夏洛特和查理聊着天的时候，威尔逊夫人在旁边听到了谈话声，有点惊讶地看着她。

    「对呀，我爸爸是个侦探小说家，最近爸爸都挺忙的，所以没有带我出去玩。」

    「嗯，侦探一般都很忙，要处理很多案件呀。」威尔逊夫人一边把零食罐的盖子合上，一边说道：「而且最近发生的事件有点多，或许你爸爸正忙于破案呢。」

    「诶？您怎么知道我爸爸在破案？」

    很多案件？听到这番话，夏洛特好奇地看着对方。

    「说来可就话长了，这段时间市镇一直不太安全，等等小姑娘你回家的时候，查理一定要送她回去，知道吗？」

    「好的，伯母。」查理在一旁点点头。

    「威尔逊夫人，您刚刚说的案件是指——」

    「据巡捕说最近有个连环杀人狂在附近游荡着，听市民都在说是个身材中等的绅士，有短鬍子，手上还戴着尾戒——」

    「连环杀人狂？」夏洛特和查理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哎呀，说不得，说不得，等会你们可是要做噩梦的。」威尔逊夫人突然意识到要是把孩子吓坏那就糟糕了，她连忙摆了摆手，然后安慰地摸着夏洛特的头，「你的爸爸是个大侦探，一定可以把案件处理好的，不用担心。」

    「诶？查理？」

    肩膀上扛着一袋面粉，身材高高瘦瘦的男孩站在门前，看着坐在店铺里的查理挑了挑眉。

    「你怎么在这？」

    「阿尔伯特！我们来找你玩的。」

    查理朝对方跑过去，阿尔伯特把面粉放在了地上，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找我玩？我这会没空呀，我还要去工地帮忙。」

    「啊？」听到这句话，查理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沮丧地看着阿尔伯特。

    「查理。」夏洛特朝查理叫了一声，查理不高兴地朝她走了过去。

    「怎么？」

    「大哥哥没空，我们以后再来找他玩吧，今天我可以先回家的。」

    「可是——」

    查理还是很沮丧，他还想着今天能够和可爱的夏洛特玩游戏，带她出去玩之类的，这下就没有藉口了。

    「抱歉啦，查理，我过几天有空给你买点吉百利巧克力。」阿尔伯特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挠了挠脸颊说道。

    「别沮丧啦，查理。」在走回去的路上，夏洛特试图安慰身边一脸失落的男孩，她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但是你好不容易出来的，这下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查理嘟着嘴说道。

    「其实我下次还是可以出来玩的。」

    夏洛特想起自己熟练的开锁技巧，偷笑了一声说道。

    「真的吗？」

    「是啊，那我现在先回家，我怕等等爸爸回来了，谢谢你查理！」说完夏洛特就想朝沃赫街走去，查理站在原地的时候，突然想起威尔逊夫人嘱咐的事情。

    「诶！威尔逊夫人让我送你回去的，要是等等有坏人那就糟糕了。」

    「没事，我家就在前面转弯处，不用担心的啦。」

    「那、那好吧，你小心点。」

    和查理告别之后，夏洛特就跳跳蹦蹦地朝家走去，她轻哼着爸爸教她唱的小曲，就在她走到转弯处的时候，她没有注意看前方，她矮小的身子突然撞到了一个障碍物。

    「啊！疼！」

    夏洛特被撞得一把摔在了地上，她吃痛地摸了摸摔疼的屁股，愣了半响才抬起头，想知道是什么撞到了自己。

    一位戴着绅士帽穿着礼服的绅士正低着头看着自己，对方的脸部被一块黑布面罩覆盖，根本没办法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仅仅是露出那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眸，就让人感到胆寒。

    「对、对不起……」夏洛特害怕地颤抖，坐在地上没敢起来。

    「……」

    绅士看着她，但他似乎听到背后紧跟而来的脚步声，他没有多说什么，直径朝前面快步离开了。

    「嗙——」

    然而匆忙离开的绅士没有注意到，他那已经破开的口袋掉出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夏洛特看到那把刀滚落到下水道的入口，她有点发抖地爬起身，走到下水道洞口的前面把尖刀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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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刀的刀锋上还带着血迹，手柄雕刻着非常好看的花纹，是一只鸟，嘴上衔着一朵桔梗花，花朵的中央刻着几个字母：

    「m-a-d-i-s-o-n.」夏洛特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这是个人名。

    第15章 【伯劳鸟】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乌鸦悽厉叫声的缘故，让史蒂芬觉得这个地方更是阴森，他看着眼前的这座坟地，下意识地用手摩擦了一下手臂，慢慢停下脚步，他发觉自己好像迷失了方向。

    凉风习习，微风吹拂着树枝，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他思考着该如何原路返回离开这里，他突然听到了一阵歌声，他闭着眼睛静静聆听，然后跟着歌声的方向走。

    歌声还在继续，空灵的旋律似乎幻变成一只只小鸟，向树林深处飞去。当史蒂芬越来越靠近声源，他听出了歌声里虔诚的歌词，那是属于一颗怎么样的心？

    「主啊，感谢你所赐予的新生命，

    我愿把性命託付给你，只求神能够祝福他的使徒；

    祝福他在来世经歷你赐下的喜乐，

    祝福他在来世经歷你随时的陪伴，

    我深信你赐下的恩典，超过我所思，超过我所想。

    你当日怎样赐福给福音书中孩子的母亲，你今日也怎样赐福给爱你的儿女——」

    史蒂芬拨开挡住视野的灌木，看到有个女人坐在草地上，身边环绕着一圈的家麻雀，正啄食地上的米粒，她还在轻轻哼唱着那首歌，或许是天籁般的歌声给她增添了几分光彩，她虽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但让人愿意去端详她的容貌。

    【是之前在桥上见到过的疯女人……】

    史蒂芬躲在一棵树后静静地看着，眼看那个女人站起来拎着身边的木桶欲要离开，他急匆匆跟上前去。

    「喂，请等等——」

    「啊啊啊啊！」

    对方看到他尖叫起来，史蒂芬也被她突然而来的喊叫吓了一跳，因为声音太大震动了树林里栖息的动物，好几只山雀腾空而飞，一些动物也躲回了洞穴里。

    「别害怕！别害怕，我没有恶意。」史蒂芬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拼命解释道，「我不会伤害你，好吗？我只想问一些关于你弟弟的事情。」

    她静静地看着他，逐渐停止了尖叫。

    「我是一名推理作家，在调查最近市镇上发生的命案。」他也不确定对方是否听得明白自己说的话，但是他还是继续说道，「为了抓到兇手，我保证，我真的不会伤害你。」

    史蒂芬看到她的脚又往后退了一点，嘆了一口气，几乎哀求地看着她。

    「拜託！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她站在原地，此时看起来她的身躯是多么的单薄，她倒吸一口冷气，嘴唇都在颤抖着。

    让一个对过去绝望到崩溃的人回忆起往事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你听得懂？」史蒂芬试探地问道。

    「绅、士、杀了他……」

    她嘴里艰难地吐出字眼，但是下一秒她突然痛哭起来，撕心裂肺地喊着她弟弟的名字，划破了树林寂寥的苍穹。

    伊莉莎白在自己卧室里不停地踱步着，紧皱着眉头，桌子上的读书笔记墨水字迹已经干了很久，可见她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继续写笔记了。如今她坐立难安，导致这样的原因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大小姐。」

    「什么事？」

    她踱步到一半的时候，管家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张纸，他欠了欠身，说道：

    「今天是採购的日子，要出市镇一趟，这是食材清单。」

    管家把写满字的纸张递给伊莉莎白，但是她却没有接，而是用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抱歉，我今天有点不太舒服，想休息一会。」

    「怎么了？大小姐，你脸色有点苍白，需要我叫奥斯顿医生过来一趟吗？」

    「不用了，我只是休息不够罢了。」

    管家明白的点了点头，把清单折好塞进了手巾袋里，然后掏出腰间的怀表看了一眼说道，「那我不打扰大小姐了，採购回来我会在傍晚七点钟前准备好晚饭。」

    「那麻烦你了，尼古拉斯。」

    伊莉莎白看着管家把卧室门关上，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却还是摆脱不了心烦意乱的感觉。她静坐了有一小会，想了一下还是打算回卧室小憩一会，这时她听到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叮咚——叮咚——」

    【是尼古拉斯忘记拿什么东西了吗？】

    她这般想到，但是一般来说管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有人来拜访吗？又会是谁呢？

    她用手抚顺了裙摆，然后下楼，门铃声还是不断在响着。

    「谁？」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开口问道。

    「是我，奥斯汀伯爵！」

    她把门打开，就看到了伯爵一脸慌乱的神情，他背后还跟着他的随从，对方脸上有一条伤疤，看起来不太友善，他跟在伯爵的身后，一言不发。

    「伯爵冒然造访有什么事情吗？」

    「公爵大人，你这次一定要帮我！」伯爵还没有进门，就像个没有担当的小孩抓住了伊莉莎白的手，「你一定要帮我！情况失控了！」

    「是什么事？」

    「我杀了人，有人在追查我的行踪！就像一条鬣狗那样紧追着我不放！」

 第23页

    「你杀了谁？」伊莉莎白问道。

    「戏剧院的舞女西德尼娅。」伯爵深吸一口气看着伊莉莎白说道，「我发誓，这次真的只是意外……如果公爵大人不帮我，那就无法履行和你的婚约，而且奥斯汀家族也会被蒙羞。」

    伊莉莎白不着痕迹地抽离被他紧握的手，然后她看了一眼站在伯爵背后的随从，说道：

    「先进来再说吧。」

    夏洛特捡到那把匕首就装在裙子口袋里带回了家，她运气实在不错，猫咪没有睡在楼梯上，房东的家门紧闭着，走到家门前的时候，她看到家门的锁也没有打开，意味着她爸爸还没有回来。

    她从裙子右侧的口袋里拿出之前开门的髮夹，像出门的时候那样如法炮制，门应声而开，她进去之后朝门外左右张望一下，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

    进了家门之后，她把脱掉的鞋子放在门后摆放整齐，伪装成没有出过门的样子，然后打开放在桌面上的油灯，从裙摆里把那把匕首拿出来，用抹布简单擦拭了一下。

    「哇……」夏洛特不禁发出了赞嘆的声音。

    匕首上面原本沾着的污水被擦拭干净之后，显现出了它的锋芒，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下，刀柄上的图案更为栩栩如生，那衔着桔梗花的伯劳鸟就像随时都会唱起它婉转悦耳的啼叫声，而且刀柄被似乎是金子做成，那炫目的金黄色彰显了持有者的高贵。

    夏洛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东西，她忍不住去摸了一下刀面，就被划了一刀，立马渗出了鲜血。

    「啊痛！」

    她连忙把手放进手里吮吸着，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擦拭的刀子上沾着暗沉的血迹，她用手摸了摸垂在耳边的辫子想了一下，她觉得是刀子太锋利了，刀子的主人也像自己一样不小心划破了手吧？所以刀上才会沾有奇怪的血。

    【一定是这样没错！】

    这把来路不明捡来的刀子看起来很贵重，爸爸肯定会问是谁的，如果知道她捡了东西不还给人家，爸爸一定会认为她是坏孩子。

    「夏洛特才不是坏孩子呢……」

    她一边喃喃地说道，一边在家里找地方把匕首藏起来。

    「啊！找到了！」

    夏洛特从床底翻出了一个鞋盒，这是以前爸爸给她买新鞋的时候留下来的，她会把一些在路上捡到的漂亮石头放在里面，爸爸也不爱翻她的东西，还有很多空位，放这把漂亮的匕首刚刚合适。

    第16章 【双面人】

    与思维已经不正常的人沟通其实并非易事，话是这么说，史蒂芬也知道这个女人是真的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他，已经在很努力的组织语言了，但他也只能根据对方说的没有逻辑的话进行再一步的加工理解。

    经过比较短暂的谈话，他知道了疯女人叫克莉斯多?安东尼，和她的弟弟派屈克?安东尼就住在这片树林里，他可以想像派屈克年纪幼小却又机灵聪明，他会烤面包照顾从农场放工回家姊姊，还会帮姊姊洗脏掉的工服，到晚上的时候，姊姊会带着弟弟到草丛里捉萤火虫，或者爬到树上偷看星星。

    父母的离世并未造成这对姐弟的性格缺陷，反而让他们更加顽强，如同生命力旺盛的常春藤一般。

    如果不是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他们可以就这样相依为命继续生活下去。

    那一天派屈克就像往常一样，拎着一桶衣服到河边，准备洗的时候，他听到了河堤对岸的异响，他以为是有兔子之类的，便顺着声音沿着河道走到了对岸，他根本不知道，黑暗的灌木里有个恶魔正等着他。

    那是穿着一身黑袍带着礼帽的恶魔，举起了他手上的刀子，就连趴在青草上的草蜢都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粘稠的鲜血便泼染了大地，快速又利落的刀法将可怜无助的派屈克肢解得七零八落，失去生命的他就像个破烂的陶瓷娃娃掉落在地上，尸块散落得四处都是。

    恶魔把派屈克的内脏和肉全部削下来，把骨头放进粗糙的纸张里用漂亮的绳结包裹好，然后轻手轻脚地放在他们的家门口，在暗中看着克莉斯多的反应，并无声地嘲笑她。

    史蒂芬只能靠着克莉斯多的话联想到这里，他已经一身冷汗了，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不明白为什么兇手要用纸把她弟弟的尸骸包裹好放在她家门口，为什么唯独只剩下一颗完整的头颅？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寓意？

    事发过后，村民只是默默旁观着，把这件事当做是饭后茶谈，而导致克莉斯多发疯的原因，更多的是冷漠的人心。

    整整三年，没有人去追踪过这个案子，那个该死的杀人兇手依旧逍遥法外，他甚至大胆猜测，派屈克、哑巴乞丐和舞女都是同一个兇手谋害的，兇手还在作案，并且手法越来越残忍。

    如果按照这个推论，他之前走访戏剧院时得知杀害舞女的嫌疑犯就是奥斯汀伯爵，难道这一切真的就是他干的？

    「糟糕，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史蒂芬一想到杀人犯要和伊莉莎白结婚他就不禁紧张气恼，得赶紧告诉伊莉莎白这件事。他和克莉斯多说他还会再来看她的，但是就算他说了也没用，克莉斯多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什么回应，与刚才向他倾诉时简直判若两人。

    等史蒂芬快要离开树林的时候，他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她，她就站在木屋的前面，单薄的身子就像随时都会消失似的，与其说她失去挚爱弟弟，倒不如说她丢失了灵魂。

 第24页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奥斯汀伯爵坐在伊莉莎白对面一边流着冷汗一边把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复述了一遍，然后忐忑不安地看着伊莉莎白。

    「我希望公爵大人能够帮我度过这次的难关，我应该怎么做？巡捕盯上我都是迟早的事情。」

    因为管家出门採购去了，所以只能由伊莉莎白亲自泡茶招待伯爵。茶水已经倒在茶杯里好些阵子，没有再冒热气，伊莉莎白也没有想要喝的意思，她不自觉咬着大拇指思考着。

    「维持原样就好。」

    好半响，伊莉莎白才这般说道。

    「什、什么……？」

    「你没办法躲起来，你越是躲藏，你的嫌疑就会越大不是吗？既然有人已经盯上你了，那他只是对你存有疑虑，而不是有证据可以证明你就是杀人兇手。」伊莉莎白边沉思边用手摩擦着她裙摆上的小装饰物说道，「虽然我不愿把婚约提前，但是我并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奥斯汀家族与茶庄生意上的往来。」

    「公爵大人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奥斯汀伯爵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在下还希望真出了意外的时候，公爵大人能够作为证人证实在下的清白。」

    「这件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其实从开始谈话到现在，伊莉莎白的头就一直在隐隐作痛，她现在非常需要休息。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先行回去，我的管家出门採购了，如有招待不周，请多包涵。」

    「那不打扰公爵大人休息了。」

    就在奥斯汀伯爵拿起帽子走出大门快要离去的时候，他的随从停下了脚步，伊莉莎白微微扬起了笑容看着她

    「怎么了吗？你像是有话要和我说。」

    「伯爵变成这个样子，还不都是为了跟你那该死的联姻，要不然他也不会去干那些噁心的事！」随从脸上的疤痕很显眼，就像一条丑陋的蠕虫爬在他的脸上，「你不会不清楚。」

    「此话怎么说？奥斯汀伯爵现在犯下的过错难道应该由我承担？」伊莉莎白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奥斯汀伯爵，然后转向随从，语气轻佻，「作为僕人应该保护主人的周全，包括掩人耳目，而你连这么基本的都没有做到，反而来责怪他人，奥斯汀家族的礼教也不过如此罢了。」

    「你——」

    随从听闻顿时咬牙切齿，他不明白，他之前见到的伊莉莎白给他的印象都是温温和和，现在如此伶牙俐齿的公爵，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杰罗姆，走了！你和公爵在谈什么？」

    「来了，少爷。」随从应了一句，然后转过头望着伊莉莎白，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灌了什么迷魂汤给我家少爷，你最好收起你那嚣张的尾巴，主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等他们离开之后，伊莉莎白毫不犹豫的关上大门。

    从树林里走出来已经快天黑了，史蒂芬这时才惊觉他在树林里认路花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听到树梢传来猫头鹰低沉的「咕咕咕」的叫声，便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克莉斯多所在的树林要去伊莉莎白的宅邸还要很远的距离，此时此刻他多想有一匹马啊。

    他尽量往大道走，期盼能够遇得上一两个拉马车顺路的人。

    「嘚、嘚、嘚——」

    史蒂芬还在往前走，他突然听到背后一阵马蹄声，他回过头去，有一位戴着淡绿色鸭舌帽，身穿着棕色马甲的马夫扬着鞭子，正驾着一匹黑马往前赶路，他停下脚步，张开嘴想要吆喝对方停下来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马夫身后的车厢装饰得很高雅，看起来就像是上流社会贵族的马车。

    等马车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还是尝试性的喊了一下。

    「嗯？」

    坐在马车里的人探出头来，史蒂芬看到对方顿时就笑了。

    「是管家您！管家先生晚上好。」

    「呀，是史蒂芬先生，停车！」

    「吁！」

    马夫扯了一下缰绳，黑马停下来，管家打开了车门，朝史蒂芬点了点头。

    「有幸巧遇史蒂芬先生，我刚好从市镇採购回来，不知道史蒂芬先生这么晚是要上哪里去？」

    「我有急事想与伊莉莎白小姐洽谈，所以……」

    史蒂芬说到一半就没说下去了，他觉得自己要求管家载自己一程是不是太没礼貌了一点。

    「啊，那正好，我现在要回去，如果您不嫌弃，可以与我共乘一段路的。」

    「不嫌弃！怎么会嫌弃，谢谢管家先生。」史蒂芬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挠了挠脸，继续说道，「我只是怕这么晚会打扰伊莉莎白小姐休息。」

    第17章 【谎言】

    这么晚造访让史蒂芬回想起第一次见伊莉莎白的情形，正是那场暴雨让他和这么高贵的大小姐认识。上帝一定是把世间最好的事物赋予了她，要不然她怎么如此貌美且温柔善良？

    他身为男人，就应该要保护这么美好的女孩。

    马车在豪宅门口停下，穿着燕尾服的管家先下了马车，他笑着和史蒂芬说道：

    「史蒂芬先生，我要和马夫先把採购的食材拿到厨房，你可以先到大厅休息，里面比较暖和，我稍等一会就过来，实在抱歉。」

    「我这么晚冒昧打扰，我才是应该感到抱歉的。」

    「噢，请别这么说，大小姐蛮喜欢史蒂芬先生的，她与你聊天的时候笑容比平常还要多。」

 第25页

    他听到管家说这句话，有点脸红了，这是不是说明他也有机会赢得伊莉莎白的芳心？

    管家打开大门让史蒂芬进去之后，就跟着车夫离开了。

    史蒂芬从来没有一个人呆在这么大的豪宅里，以往都是有人招待，等静下来，他才发觉这栋房子实在太大了，或许他久居闹市的原因，不太习惯这么宽敞安静的地方，那伊莉莎白长期住在这里是否会感到寂寞呢？

    外面已经很黑了，只从花窗玻璃透进淡淡的月光，让整个大厅显得更加的孤寂与幽深。

    管家还没来，他不能冒然闯入大小姐的房间，所以只好无聊地东张西望打发时间了。

    他注意到了楼梯边放着装饰用的花瓶和雕塑，上一次雨夜的时候他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没有仔细端详。这下他走到雕塑旁边，才发现原来那是一条玉龙，盘旋在一块玉石上面，雕刻得很精緻，看起来就价格不菲。

    史蒂芬之前在集市上看过卖古董的商人，有介绍过关于龙的传说，没想到伊莉莎白也会喜欢东方文化吗？

    「那是家父从香港带回来的。」

    他刚想伸手去摸那个玉龙的稜角，就被突然而来的说话声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了一下声音来源的方向，伊莉莎白正站在楼梯上温柔的看着他。

    「大、大小姐……」

    史蒂芬觉得有点尴尬，他那迫不及待想要去摸玉龙的样子就像没见识的乡下小子似的，他真的太在意对方的看法了。

    「家父以前在外经商的时候，经常都会收到合作伙伴的礼物。」伊莉莎白缓缓走下来，快要走到史蒂芬的身边，「这只玉龙放在这里少说也有二十年了。」

    「我听管家先生说你在休息，所以不敢打扰你。」

    「是，我刚睡了一会，但实际上我最近经常失眠，有的时候我总觉得现实变得有点不真切。」伊莉莎白说着摸了一下额头，下一秒她却笑起来，「不说这些了，今天也是过来躲雨的吗？」

    只有两人才知道的小玩笑让史蒂芬和伊莉莎白相视一笑，但史蒂芬慢慢笑容就消失了，他轻咳一声，大脑在快速思考着该怎么和伊莉莎白说清楚她未婚夫是嫌疑犯的事情。

    「大小姐，我这么晚过来其实是想和你说一件事……」

    「嗯？什么事？」

    话到嘴边却难以说得出口，他又怎么解释得清？他害怕伊莉莎白以为他对奥斯汀伯爵有偏见，可是拐弯抹角伊莉莎白也不会懂他想要说什么。

    他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只能让她面对残忍的事实。

    「你知道前几天圣乔治戏剧院发生的事情吗？」

    史蒂芬深吸一口气才把话说出来，伊莉莎白眉头紧皱，迟疑地看着他，然后低下头顿了顿说道：

    「我看到报纸了，有人杀了舞女，是个吉普赛人。」

    「是的。」

    「报纸上写了她的死亡原因，我不敢相信居然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太可怕了。」伊莉莎白声音都开始发颤，继续道，「而且警方还没有抓到兇手，这意味着那个杀人犯还在四处流窜。」

    「大小姐，我就是想和说这件事，关于那个嫌疑犯的。」

    史蒂芬咽了咽口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严肃过。

    「可能我等一下说的话会让你觉得不适或者不高兴什么的，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听我把话说完，或许你会因此厌恶我，对此我已经置之度外了，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幸福。」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伊莉莎白的嘴角微微上扬着美丽的弧度，她笑起来颇为动人，就像午夜的精灵。

    「自从出事之后，我走访了戏剧院的人，售票员告诉我，在命案还没有发生之前，有一位绅士频繁造访舞女西德尼娅。」

    「绅士……」

    「对的，没错，为了证实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我凭着售票员告诉我对方的外貌特徵去和酒馆的老闆聊了一下，因为酒馆老闆认识的人脉广，我只是简单一说他就知道是谁了。」

    「是谁？」伊莉莎白好奇地看着他。

    史蒂芬刚要说出人名，这个时候管家恰好从厨房里出来了，手上还捧了托盘，上面放着茶壶、茶杯还有饼干之类的点心。

    「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的谈话了？」

    直到管家的出现，他们才发觉站在楼梯谈话了这么长的时间。

    「二位先喝杯茶吧，大小姐，都怪我回来太晚，还未给你准备晚饭。」

    「我刚睡醒没有什么食慾，史蒂芬先生你是不是没吃晚饭？」伊莉莎白坐在沙发上转过头问史蒂芬，「你想吃什么，我让管家为你下厨。」

    「不、不……不用客气，我也没有什么胃口。」

    其实史蒂芬已经很饿了，他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只能违心地说道。

    「好吧，刚刚说到哪里了？你说有一位绅士频繁造访舞女西德尼娅小姐。」伊莉莎白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然后手拿着茶匙轻轻地搅拌着，问道，「那位绅士是谁？」

    「那位绅士是——」史蒂芬看着伊莉莎白那柔和的脸，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是奥斯汀伯爵。」

    伊莉莎白听闻愣住了。

    「谁……？」

    「就是你的未婚夫。」

    第18章 【病变】

    「咚！」

    伊莉莎白手里的茶匙顿时拿不稳，直接摔落在茶杯里，史蒂芬见状也不禁流下一滴冷汗。

 第26页

    「大小姐，你还好吗？」

    「不、呃……」伊莉莎白的神色有点慌乱，她想笑一下安抚史蒂芬的情绪，却笑不出来，她只好坐着然后用手捏着裙摆，坐立难安，之后她弱弱地试探地问道，「这是、是真的吗？史蒂芬先生。」

    「是真的，我一开始也不愿意相信，直到酒馆老闆千真万确地告诉我，我才——」

    「噢……上帝啊！」她用发颤的手摸了摸额头，说道，「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应该没有，警方好像还没有查清楚，但其实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靠推断。」史蒂芬握住了伊莉莎白的手，「我赶过来告诉你这件事，是为了你的安全。」

    「我知道。」伊莉莎白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你很好心，史蒂芬先生。」

    「大小姐……」

    「我和奥斯汀家族在生意上往来密切，如果奥斯汀伯爵出了问题，那么我们两家的家族必定受到牵连。」伊莉莎白回过头来看着史蒂芬说道，「而且是这样的事，如此不堪……」

    「我实在没办法想像他会做出这等之事。」

    伊莉莎白说完，两人沉默了良久，史蒂芬害怕自己说出实情会让大小姐讨厌自己，而伊莉莎白则是沉吟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她先开口了。

    「这件事先缓缓吧，或许奥斯汀伯爵会有什么苦衷。」

    「总之大小姐你要小心。」

    史蒂芬说完这一番话便要离开，他这次这么晚造访大小姐，主要也是要把实情告诉她，既然大小姐知道了，也没有理由继续久留。

    伊莉莎白吩咐管家让马夫载史蒂芬回家，快上马车的时候，她叫住了史蒂芬。

    「什么事，大小姐。」

    「是这样的，我快要过生日了,在三天之后。」伊莉莎白笑着说道，「想邀请你和你的女儿过来我家作客，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呢。」

    「当然有空！夏洛特一定会很高兴。」史蒂芬头微微低下摸了摸帽檐，「我会和她说的。」

    等史蒂芬离开之后，已经是深夜时分，管家服侍伊莉莎白入睡之后，本来想到厨房整理一下食材，刚走到厨房的时候，一道惊雷突然在窗外响起，管家走到窗边，看到外面闪电爬满了整个天空，骤雨勐地下个不停。

    「糟了，不知道大小姐的卧室窗户关了没有。」

    管家想到这件事，他拿着烛台快步上楼朝伊莉莎白的卧室过去，可就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伊莉莎白的卧室突然传来一声东西打碎的巨响，他吓得小跑起来，慌张地打开卧室门，看到伊莉莎白倒在地上，没有了声息，旁边的古董陶瓷碎片散落一地。

    「天啊——大小姐！大小姐！」

    奥斯顿医生脚步急促地走到兰开斯特公爵豪宅大门前，用力敲了敲木门，还没等几分钟，管家就焦急地把门打开了。

    「奥斯顿医生，您能来实在太好了，因为事发突然，所以无法和您的助理预约时间，万分抱歉。」管家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实际上他为了照顾伊莉莎白已经忙了一宿。

    「嗯。」奥斯顿医生应了一声，他接着问道：「情况怎么样了？突然失去了意识是吗？」

    「总之你先随我去看看吧。」

    奥斯顿医生跟着管家快走到卧室的时候，他的脚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咯」的声音，他停顿了一下，皱了皱眉低下头去看，好像是一片瓷片碎块。

    他没有捡起来，而是迟疑了一下继续跟上了管家的步伐，内心暗暗思量着伊莉莎白的病情。

    「大小姐，奥斯顿医生来了。」

    「你为什么叫他过来……」

    伊莉莎白艰难地坐起身，摸着阵阵发疼的头看着管家以及已经站在床边的奥斯顿医生。

    「伊莉莎白小姐，你的病情似乎加重了，我听管家告知，你昨晚陷入昏迷——」

    「我没事。」

    「大小姐……」管家担忧地看着伊莉莎白。

    「我没事，昨晚只是有点不舒服，已经好了。」

    奥斯顿医生在旁边看着伊莉莎白和管家僵持不下，只好转变了口吻问道：

    「我想请问一下，你昨晚是要起床去哪里吗？」

    「……我没有想去哪里。」伊莉莎白头还是一阵疼，她皱着眉说道，「奥斯顿医生，我你已经说过我的病情好转，不用服药了不是吗？」

    「恐怕现在又开始恶化了，我建议伊莉莎白小姐还是继续接受治疗。」

    「不需要，我已经好了。」

    管家嘆了嘆气看着奥斯顿医生，对方轻咳一声，然后把管家拉到一边窃窃私语。

    「伊莉莎白小姐的病情不容乐观。」

    「我要尊重小姐的意愿……」

    「但是不治疗，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候就更难处理了。」

    「我再和小姐沟通沟通吧。」管家无奈地说道。

    「不用，等会我给她开一点镇定剂，她服下睡着之后，我会再来问诊的，现在姑且不要惊动她。」

    管家听闻，为难地看着奥斯顿医生，「这……」

    「按我说的做吧。」奥斯顿医生露出笑容，安抚着管家，「我前段时间开发了另外一种治疗方式，不是外科手术，保证不会伤害她半分的。」

    事情照着奥斯顿医生的计划进行着，伊丽莎毫不知情的服下了含有镇定剂的药剂，刚吃了没过多久她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第27页

    等她睡着之后，原本站在门外的奥斯顿医生也走了进来，他和管家点了点头，顺势坐在伊莉莎白的床边。

    「我需要迴避吗？」

    「最好，因为治疗的时候我需要很安静的环境，尽量不要有人来打扰。」

    「好的，那拜託奥斯顿医生了。」

    第19章 【进贡罪责】

    车夫把史蒂芬载到沃赫街已经凌晨两点了，整条街道只有马车经过时车轮碾压石板路的声音，除了几声狗吠，别无其他声响。夜晚的空气中瀰漫着阵阵雾霾，一些不起眼的地方，还存在几个喝醉酒的酒鬼徘徊着，如同鬼魂。

    「先生，已经到了。」

    车夫把马车停在史蒂芬家的那栋楼的旁边，史蒂芬下了车连声和车夫道谢，对方点了点头，便又快马扬鞭离开了。

    「唉，又这么晚回家。」

    史蒂芬站在那栋房子的面前，微微抬头看到自己家的窗户还冒出淡淡昏暗的光线，他嘆了一口气，直径上楼，其实他感到很抱歉，天天在外面探案，也没探出什么线索，除此之外，陪女儿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只希望女儿不会因此而埋怨他。

    他蹑手蹑脚地上到楼，站在门边偷听了一下里面的声音，不知道夏洛特睡着了没有，他从口袋掏出钥匙，慢慢打开家门，里面的油灯散发出的光线照亮了门外的走廊。

    「爸爸？」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夏洛特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她穿着小睡裙，头髮披散下来，样子颇为动人可爱，史蒂芬有那么一瞬间将她的容貌和已故的妻子重叠。

    「夏洛特是在等爸爸所以还没睡吗？」

    他把外套挂在钩子上，笑着抱起夏洛特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然后把她抱在怀里，坐在床上。

    「对啊，爸爸，你回来得好玩啊，我还想你带我出去玩……」

    「我去了大小姐的家，有点事要和大小姐说。」

    听到大小姐这个词，夏洛特眼睛亮了几分，一扫刚刚的不满，她兴奋地看着史蒂芬。

    「爸爸又去拜访大小姐了吗？」

    「是的。」

    「夏洛特也想去看大小姐！」

    史蒂芬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他记得伊莉莎白说她三天过后就要生日了，到时候可以带夏洛特去拜访对方。但在想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想起了和伊莉莎白说的她未婚夫一事，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爸爸？」

    「哦，是了，大小姐说她三天之后就要过生日，到时候爸爸带你去见大小姐好不好？」

    他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未经世故的夏洛特，虽说他和女儿无话不谈，但这种这么不详又血腥的事情，并不是小孩子可以理解的范畴，她还太小了。

    「好呀~生日的话，那我要给大小姐准备生日礼物！」

    「哦？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史蒂芬摸摸夏洛特的头髮，帮对方编起辫子来。

    「这是秘密，不可以告诉爸爸的。」

    「小夏洛特还有秘密啦？」

    夏洛特原本还很兴奋地和史蒂芬讨论今天看的童话书的内容，后面就开始发困了，打了几个哈欠就倒在了史蒂芬的怀里，晕晕沉沉地快要睡着，史蒂芬把她抱到床上，他转身想要去收拾卧室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夏洛特迷煳的呓语。

    「爸爸……是侦探……」

    史蒂芬愣了一下回过头看着她，目光更为柔和，觉得所有一切的辛苦也值得。

    「大小姐？大小姐？醒醒。」

    管家着急地看着床上的伊莉莎白，她的眼睫毛轻轻垂下，朱唇微微闭合着，要不是因为唿吸以致她的胸口此起彼伏，或许会以为如此貌美的女孩已经长眠于此。

    「已经一天一宿了，为何大小姐无论怎么喊都不醒？奥斯顿医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坐在旁边喝着茶的奥斯顿医生，抬头看了一眼管家。

    「别着急，她会醒的，只是我开的镇定剂量多了一些，但这也是为了确保治疗的功效。」

    「如果她到两天之后还是无法甦醒，那就麻烦了。」管家语气中明显透着焦躁，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再过两天就是她十八岁的生日，恰好是她成年的日子，我已经准备好了生日宴，如果她还不醒来，那可怎么办——」

    「自从老爷去世之后我一直照顾她，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能看到她健康地活到这个岁数，我倍感欣慰，她年幼的时候体弱多病，老爷将世界上最好的事物都给了她，我也履行着老爷的遗言，要照顾她到我终老的那一天。」

    「这也是为什么我把这个生日看得如此重要的原因，如果老爷还在，一定会为她献上更好的祝福，我不想这件事成为她的遗憾。」

    奥斯顿医生静静地听着，低头思索着。

    「也不是不能让她醒来，但是——」

    「但是什么？」他话还没说完，管家就追问道。

    「呃，不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他面露难色地挠了挠后脑勺，「因为这次的治疗，我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实验……」

    「实验？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我可以让她醒来，只是……噢不，我的意思是或许有可能……」奥斯顿医生越解释就越是慌张，最后他索性直接说道，「我知道了，我会让她醒来的，别着急。」

 第28页

    见奥斯顿医生从沙发上站起来，管家连忙说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还是只要给我一个安静的就好了。」

    管家答应奥斯顿医生给他和伊莉莎白独处的时间，等到管家离开之后，奥斯顿医生坐在床边，看着伊莉莎白的睡容，一度为自己做的事情自责，他做的一切，真能如他所想那样吗？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他又什么时候能够出头？何时能够摆脱那个破旧的小诊所？何时才能和其他更有资质的医生平起平坐？他再也不想每天因为那一点诊费而斤斤计较，如果他有权有势，能够被皇家医学会赏识，他就能摆脱这一切了。

    一想到这样，他暗自捏紧了拳头，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成就，就算不惜手段，他也要实现。

    第20章 【宴会】

    清晨，草地上的雾水晶莹剔透，晨光穿透薄云照耀了下来，把大地都镀上了金边，万籁俱寂，偶尔可以听见几只小鸟在树梢上飞跃时，树枝晃动的声音。

    伊莉莎白躺在床上，她眼皮微微颤动，就在窗外的鸟鸣划破天空的宁静那一刻，她睁开了眼睛。

    外面的阳光不刺眼，她从床上坐起来，纤细的脚踝踩在深彩色的毛地毯上，映衬得格外苍白。她坐在床上迟疑了很久，然后站起来，走到梳妆檯前，她看着镜子里的人，不自觉地用手摸了一下脸。

    「大小姐，你醒啦？」

    背后突然响起这样的喊声，她转过头去，看到管家笑着端着红茶和早点进来，她轻轻应道：

    「嗯。」

    「我来帮您吧。」

    管家把红茶和早点放在桌子旁，走到她的背后，用手托起她的一缕髮丝，用梳子小心翼翼梳理起来，期间伊莉莎白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沉默，半句话也没有说。

    「大小姐，今天是您的生日——」

    「……」

    「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生日宴，也邀请了你的亲朋好友，等到中午12点，宴会就要开始了。」

    管家话毕，伊莉莎白还是沉默不语，她的手搅动着裙摆，直到上面的蕾丝镂空已经被拉扯得变形都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

    「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没有，你先退下吧。」

    「好的，小姐。」

    管家欠身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伊莉莎白坐在梳妆檯前的背影，今天的大小姐怎么会如此沉默？心中的疑虑越扩越大，但是他想了想，却将原因归结为是之前晕倒还没恢復过来罢了。

    「爸爸！快点啦快点啦！你好慢喔！」

    「马上就好，夏洛特等等爸爸。」

    史蒂芬坐在床边穿着鞋子，抬起头看到夏洛特早已穿着优雅的小洋装站在门外等他，满脸都是兴奋，毕竟她从来就没有参加过什么宴会呢，而且这是大小姐的生日宴，肯定会隆重热闹。

    「夏洛特忘记戴帽子啦！」

    史蒂芬一手还忙着整理自己的衣领，另外一只手拿着夏洛特的小草帽，等他走到家门前的时候，夏洛特突然折了回来，朝屋里头跑。

    「啊，爸爸你等等我要拿个东西，我忘了——」

    「要拿什么？」

    「大小姐的生日礼物！」

    屋里传来了夏洛特奶声奶气的颤音，没过一会她又「噔噔噔」出现在史蒂芬的面前。

    「你要送大小姐什么生日礼物呀？能不能给爸爸看看？」

    「不可以哦，这个是秘密。」

    夏洛特把手背在身后，一副神秘的样子，史蒂芬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心里想着小孩子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也没有什么不好，就随夏洛特去了。

    走路过去大小姐的家费时又耗力，考虑到等等要精神充沛地参加生日宴，史蒂芬破天荒地花钱叫了一辆马车，直奔镇外伊莉莎白的住宅。

    等马车快走到桥外，夏洛特透过马车的窗口已经看到外面有很多马车停在路边，好几个车夫聚集在一起谈笑，不仅如此，大小姐的住宅气氛也不同以往，很多衣着考究的绅士和贵妇人来来往往，女佣们忙碌地围绕着人群走动，白色的裙摆随着她们动作翩翩起舞，手上捧着造型精美的银制托盘，上面放满了点心，酒杯里还盛有芳香泌人的香槟。

    「爸爸，你快看！好热闹啊！」

    史蒂芬顺着夏洛特的目光看去，也被这样的场面所震惊，他一直以为大小姐只是独居，没想到她会认识这么多人，并且那些人看起来地位都很尊贵。

    「到了。」

    车夫把马车停在豪宅前的路边，史蒂芬抱着夏洛特下车，瞬间就被喧嚣的人群所包围，绅士和贵妇手里拿着香槟在欢快地交谈着，史蒂芬走在人群里，手牵着夏洛特的小手，另一只手摸了摸起了线头的衣领，心里百味陈杂。

    等他们穿过人群走到豪宅的门前，原本冷清的客厅，此时此刻也挤满了聊天交谈的客人，还有乐队在旁边演奏着舒缓的音乐。

    「这不是史蒂芬先生吗？」

    「啊，是管家先生。」刚转了一个身，就这么巧碰到管家站在那里，史蒂芬赶紧打了一个招唿，「我们又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小姐高兴还来不及。」

    「管家先生好！」夏洛特脆生生地说道，但是因为她太矮了，声音太小，周围又太吵，管家没听到，她便又大声地喊了一句，「管家先生好！」

 第29页

    「呀，是夏洛特小公主，你今天穿得好漂亮。」管家听到叫声，微微蹲下身才能和夏洛特对话。

    「管家先生，大小姐呢？我想找她，我有礼物要送给大小姐。」

    「大小姐还在楼上准备呢。」管家笑着说道，「你想要吃些点心吗？我给你拿，说不定吃着点心，大小姐就下来了。」

    「好啊，好啊。」

    夏洛特踮起脚尖看着管家在手心里放了一张薄纸，在桌子上夹了几个小点心放进纸里，递给了夏洛特，是形状各异的曲奇饼干。

    就在夏洛特小口吃着曲奇饼干的同时，众人突然骚动起来，史蒂芬随着人群的吵闹声望过去，伊莉莎白正站在楼梯上，扶着扶手一步步下楼，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长裙，裙边有刺绣、珠串、蕾丝覆盖，衬得她年轻又不失熟女风情。她的表情并不孤傲，却也生人勿近，她只不过刚走进客厅，瞬间就抓住了众人的心。

    「兰开斯特公爵贵安。」

    「今日为兰开斯特公爵诞辰，愿耶稣赐予你至高无上的祝福。」

    伊莉莎白没有说话，只是笑着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四处张望着，似乎是想脱离此时此刻这么多人簇拥着她的困境。

    「伊莉莎白小姐！」

    史蒂芬朝她喊了一声，伊莉莎白转过头，见到史蒂芬越过人群来到她的身边，伊莉莎白和他打了一声招唿，史蒂芬走到她跟前，手上还抓着他自己的帽子，一副很拘束的样子。

    「生日快乐……」

    伊莉莎白藉机走到一边，躲开了围过来的人群，假意和史蒂芬交谈着：「史蒂芬先生，今天也是一个人过来吗？」

    「啊，不是，不是的。」

    不知道为什么，史蒂芬注意到伊莉莎白今天看起来气质和以往不同，那双眼眸特别摄人心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他的脸微微红了起来，讲话也开始结巴。

    「我、我和女儿坐马车过来的，她、夏洛特一直吵着要见你，哈哈哈，小孩子都是这样——」

    「夏洛特呢？」

    伊莉莎白反问道，她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裙摆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她低下头看了看，有个小女孩正抬起头，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笑得很甜。

    「大小姐！」夏洛特笑起来，嘴角还有浅浅的酒窝，她稚嫩地对伊莉莎白说道：「生日快乐！」

    第21章 【吻】

    「生日快乐！」

    夏洛特话音刚落，停顿了几秒，她发现伊莉莎白看着自己的表情很古怪，就像又一次不认识她似的，而且对方的眼眸子冒出来的冷冽，让她背嵴一凉，她突然害怕地伸回了小手，但是这个举动又很尴尬，她只好愣在原地。

    「大、大小姐……」

    「原来是夏洛特，好久不见。」伊莉莎白蹲下身，她的手停顿在空中一会儿，最后还是摸了摸夏洛特的头，她回过头看着史蒂芬，「她好像长高了不少。」

    「是啊，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史蒂芬也站在一边看着夏洛特说道。

    伊莉莎白回过头，挑了挑眉，看着夏洛特，然后说道：

    「夏洛特有没有兴趣和姐姐到后院逛逛呀？」

    夏洛特看到伊莉莎白面容没有这么生硬，她吮吸着食指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但后院是、是哪里呀？」

    「史蒂芬先生介意我借走你的女儿一下吗？」伊莉莎白牵起夏洛特的手，站起来和史蒂芬眨了眨眼睛。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史蒂芬摸着后脑勺赶紧说道，生怕伊莉莎白不悦，「我知道姑娘们都会有秘密谈话的时候。」

    「你爸爸同意啦，我们走吧。」

    伊莉莎白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夏洛特穿过客厅后面的长廊，走到厨房后门，这时她闭起一只眼睛，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夏洛特不要出声。

    「嘘。」

    她轻轻推开铁门，外面的绿意盎然的景象映入眼帘。

    「哇！」

    夏洛特的头髮被风吹得飘动起来，她跟着伊莉莎白走了出去，顿时鼻腔里都是青草的味道。门外有一棵长势茂盛的树，周围都是翠绿的草地，这里的一切和脏乱差的沃赫街根本不一样。

    「客厅太吵了，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伊莉莎白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走到树边靠着乘凉，对着小孩子说话也开始放松起来，「应付不认识的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大小姐不认识里面的人吗？」

    她微眯着眼睛看着站在太阳底下的夏洛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朝她挥了挥手。

    「过来，那里太晒了。」

    「嗯嗯……」

    这个时候夏洛特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裙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袋，献宝式地朝伊莉莎白走了过去，边走边把手上的纸袋举得高高的。

    「大小姐，大小姐，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嗯？」

    「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而且……」夏洛特说道一半声音就越来越小，「……是我捡到的，希望你不会嫌弃。」

    夏洛特把纸袋替给了伊莉莎白，站在一旁就像乖乖等着检查功课的学生，就怕伊莉莎白会嫌弃自己的礼物，她只是觉得那件物品很漂亮又贵重，就拿来送给大小姐了。

    伊莉莎白接过纸袋，摸着纸袋的形状，像是一个棍子的形状，她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夏洛特，伸手进袋子把礼物拿了出来。

 第30页

    等她亲眼看到礼物的那一刻，她还是愣住了。

    是一把匕首，纯金黄色的刀柄，上面雕刻的伯劳鸟像是已经开始颤动它灵活的歌喉，下一秒就会唱起那古老的哀歌，即使是用金子刻出来的桔梗花，此时也红艷得如能滴出血一般。

    「大、大小姐喜欢这个礼物吗？」

    伊莉莎白摸着匕首，用手指去勾勒刀柄上雕塑的形状，心情不由得雀跃。

    「喜欢，当然喜欢了,好漂亮的礼物。」伊莉莎白说道，「这应该是我收到最好看的礼物了。」

    「那太好了，我刚刚还一直担心你不喜欢呢。」夏洛特高兴地扑上前，抱紧了伊莉莎白裙子，下一秒，伊莉莎白把她腾空抱起来，轻轻地在她的脸上印上一吻。

    史蒂芬目送伊莉莎白带夏洛特离开，他便转过头来想和管家聊天，把夏洛特交给伊莉莎白他倒是放心，正好夏洛特也很喜欢伊莉莎白，就由他们去了。

    「要我帮忙吗？管家先生。」史蒂芬看着管家拎起一篮甜点就要踏入拥挤的人群，他便这么问道。

    「诶，不行不行，您可是客人，交给我和女佣来就好了。」

    「那、那好吧……」

    「史蒂芬先生，我要离开一会，还有客人需要招待。」管家歉意地笑道，「我去去就来。」

    史蒂芬点点头便站在桌子边，他看到桌子上放有香槟，便随手拿起了一杯。

    他轻抿着酒，看看来来往往的人群，正好此时舞会也开始了，坐在角落里的乐队也开始演奏，好几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把手放在身边男士的手上，随着一声鞋子轻踏地板清脆的响声，他们跟着音乐的节奏舞动自己的四肢，上流社会的交际舞既文雅又富有动感。

    他看着别人跳舞出神，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匆匆走进了客厅，史蒂芬注意到了对方，顿时愣住了。

    那不是伊莉莎白的未婚夫奥斯汀伯爵吗？

    他想要干什么？他可是两桩兇杀案的嫌疑犯，这个危险份子居然混入了人群里！

    史蒂芬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往刚刚伊莉莎白带夏洛特离开的地方走，他害怕起来，急急忙忙放下香槟杯，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他可爱的女儿和伊莉莎白大小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夏洛特万万没想到大小姐会吻她，勐地红了脸，等伊莉莎白把她抱回地上的时候，她刚想和对方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喊声。

    「兰开斯特公爵！」

    一个男子朝她们招了招手，伊莉莎白把匕首用纸袋卷好拿着。

    「是奥斯汀伯爵。」

    「你们在这里，我刚刚在客厅找了你一圈呢，我听管家说你们到后院来了。」奥斯汀伯爵看到伊莉莎白身边站着的小女孩，就走了过来，「哟，这是谁的小孩啊？好可爱。」

    夏洛特看到面生的男子朝她走过来，害怕地躲到了伊莉莎白的身后。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伊莉莎白转移了话题，她安抚式地摸了一下夏洛特的头，问道。

    「没有什么，收到宴会的邀请函，便前来祝福。」

    他边说道边靠近伊莉莎白，直到他距离伊莉莎白很近，近得他能感受到这位少女的唿吸，对方也没有躲闪，他把这样的反应当做是默许，抬起手想用手背去碰触对方的脸。

    「今天是你成年的大日子，作为未婚夫，我岂敢缺席。」

    第22章 【恋人？】

    史蒂芬跟到奥斯汀伯爵走到厨房后门，因为怕伯爵意识到有人跟着，他走到后门的时候，停在那里，透过门缝朝外面张望，伯爵已经走到伊莉莎白的身边，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他看到伊莉莎白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他的小女儿夏洛特正躲在伊莉莎白的裙摆后面。

    「有劳你费心。」伊莉莎白用手挡住了奥斯汀伯爵即将碰触到自己的脸的手，「不过是成年之礼，如此大费周章，实在担待不起。」

    奥斯汀伯爵无言地把手收回，他注意到躲在伊莉莎白裙子后面的小女孩，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便蹲下身想去逗夏洛特。

    「好可爱啊小姑娘，今年多大了？」

    谁料到他话音刚落，下一秒夏洛特紧揪着裙摆，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哇——」

    夏洛特的哭声让史蒂芬后背一震，他这个角度其实看不到奥斯汀伯爵对他的女儿做了什么，他吓得连忙沖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

    史蒂芬直接窜出来，吓了他们一跳，他直径走到伊莉莎白的身边，把夏洛特抱了起来。

    「爸爸呜呜呜爸爸……」夏洛特紧紧地揽住史蒂芬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啊，原来这个孩子是你的啊，『摔跤先生』，别来无恙。」奥斯汀伯爵后仰了一下，然后用食、中指抵了抵自己的太阳穴，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史蒂芬抿着嘴，很难让人忽视他已经青筋暴起的太阳穴，伯爵的这一番话就让他想起了那一次为了偷听然后摔倒在地上的窘态，他没想到对方就拿着这件事在伊莉莎白面前大做文章。

    他看了一眼伊莉莎白，她正盯着他看，似乎好奇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这次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吧。」史蒂芬笑着说道，「我叫史蒂芬?彼得斯，我是一名侦探小说家，久仰奥斯汀伯爵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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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斯汀伯爵没想到史蒂芬会这么大方地回敬他，一时不知如何言语，但是他注意到了伊莉莎白的目光，轻咳一声。

    「咳咳，既然彼得斯先生是侦探小说家，那应该知道最近小镇可不安宁，命案频出，我倒是想问问你对案件是持什么看法？」

    他刁难般地说道，还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并回看了伊莉莎白一眼。

    「正好，我对此案也十分感兴趣，而且我相信，已经快要接近真相。」

    「什么意思？」

    史蒂芬顿顿，然后说道：「戏剧院有人说过目睹过一位男子曾频繁接触舞女西德尼娅，具体的样貌都可以描绘出来。」

    「……」奥斯汀伯爵看着史蒂芬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苍白，但是他还是极力维持自己的形象，「那我相信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也相信彼得斯先生的能力。」

    「不敢当。」

    「但我还是觉得——」

    他话音刚落，突然发觉自己对这些事情表现得又太感兴趣，便咽了咽口水，直接扯开话题说道：

    「哦是了，不知道彼得斯先生出来的时候是否看到我的随从？我刚刚正忙着找他呢。」

    夏洛特本来还在哭着，没过一会就趴在史蒂芬的脖颈间晕沉沉地眯着眼睛，大概是刚刚哭得太用力，很快就耗光了小小身体里的力气。

    「你有看到他的表情吗？伊莉莎白小姐。」

    史蒂芬看着奥斯汀伯爵那差不多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问着旁边的少女。

    「看到了。」

    「那两个案子，至少有一桩是他干的。」史蒂芬轻轻地拍着夏洛特的后背，「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伊莉莎白声音有点抖，「我没想到他居然是那样的人……」

    「伊莉莎白小姐……」

    史蒂芬心疼地看着伊莉莎白，这种事换谁都不好受，好比自己的身边有一只食人的老虎虎视眈眈，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要保护好伊莉莎白的生命安全，只剩下唯一的选择，那就是把奥斯汀伯爵抓拿归案。

    「我要报警。」

    「这需要证据，可见我们都没有。」

    「我去找。」

    「不行！这太危险了！」伊莉莎白看着史蒂芬如此坚决的目光，惊唿道，「而且问题是，你要怎么才能找到证据？如果被伯爵发现你在调查他，他肯定会先下手把你除掉，我不能同意你冒着这么大的生命危险行动。」

    「我不会有事的。」史蒂芬就像在拼命争取自己的权力似的，「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而且有的时候，为了寻找到真相，有所牺牲，都是难免的。」

    「啊！」伊莉莎白又流露出恐惧的表情。

    「不，我的意思是，从古至今，都是这么一回事，请你相信我。」

    史蒂芬说完这句话，两人沉默好久，他偷偷地瞥了伊莉莎白一眼，对方眼睛微颤，好像随时都会滴出泪水，她实在太善良，就像林间无害又易受伤的麋鹿。

    「你好勇敢，史蒂芬先生。」

    好半响，伊莉莎白情不自禁地捏住他的衣角说道，她这个动作，瞬间让史蒂芬紧张起来，脸也立马发烫。

    「有的时候，我多希望我们不是朋友。」

    「什、什么？」

    「或许我说这些话太过出格，但这是我的真实想法。」伊莉莎白咬着下唇，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她的话音越来越小，但是史蒂芬还是可以听得见。

    「从未有人如此亲切地关照我，大多数人看我的目光如同仰望星辰明月，不敢接近我，只有史蒂芬先生你——」

    「只有你真正地愿意把我看作一位活生生的『人』看待。」

    「多希望我们不是朋友——」

    「伊莉莎白小姐……」

    伊莉莎白微微抬头看着史蒂芬，史蒂芬也看着对方的眼睛，对方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那深邃的瞳孔，仿佛要把他的理智都吸走了，这一刻，他愕然发现自己剩下了一具空壳。

    「而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第23章 【菲尔德警长】

    「我……」

    史蒂芬不敢看伊莉莎白，而是瞥过头去，他感觉自己的唿吸都快停止了。

    伊莉莎白看他这个样子，害羞地笑了一下，说道：「你不必感到紧张，史蒂芬先生，我只是愿意对你坦诚。」

    「我、我想……那个……」史蒂芬本要说什么，但是张开嘴却又支支吾吾。

    「好啦。」伊莉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我要回大厅了，大厅没人主持不太好，我刚刚也只是偷跑出来透透气。」

    史蒂芬目送伊莉莎白离开，心跳还是像刚刚一样快，他实在没想到，原来他们是彼此都喜欢对方，他也没想到王室家族的后裔居然对他倾心。

    奥斯汀伯爵刚走回大厅，就被人叫住了步伐，他转过头看到伊莉莎白正站在他的背后，有点挫败地低着头，然后深吸一口气，趁这个空隙，伊莉莎白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和他交谈起来。

    管家看到伊莉莎白回来了，赶紧倒了一杯酒朝他们走了过去。

    「大小姐，原来你在这里，舞会已经开始了。」

    「噢，我知道，我看到了。」伊莉莎白拿过酒杯朝管家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和奥斯汀伯爵说道，「你刚刚怎么走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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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看到他都骑我头上来了吗？」

    「你这样反倒显得小气了。」伊莉莎白喝了一口酒，余光观察着周围的宾客，「关于雷蒙德的那门生意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兰开斯特公爵，现在可不是谈生意的时候。」奥斯汀伯爵嘆气地说道，「那个穷小子的话让我如芒在背，我哪有什么心思……」

    「我没办法接待他，他从很远的地方过来，后天到达伦敦估计也得凌晨了，而雷蒙德不太愿意和女人做生意，我没办法和他谈。」伊莉莎白没有接奥斯汀伯爵的话，而是另起话题说道。

    「……」奥斯汀伯爵的眼睛闪了一下光，他狡诈地开口，「既然兰开斯特公爵都开口请求了，那也可以，但我希望公爵大人可以再三考虑婚约之事。」

    「我没想到你居然用这件事要挟我。」

    「我可没有要挟，只是想让你好好『考虑』。」

    伊莉莎白听闻，犹豫了一下，便说道：

    「我会仔细考虑，但如果这个生意谈下来，我的茶庄得分成百分之六十的收益。」

    「小事一桩，还有别的要求吗？」

    就在他们聊着的时候，奥斯汀伯爵注意到了伊莉莎白手上拿的盒子，便接着问道：

    「那是什么？」

    「哦这个，是一把刀。」伊莉莎白把盒子拆开，里面放的那把匕首吸引住了奥斯汀伯爵的目光，「是你刚刚见到的那位小妹妹送给我的。」

    奥斯汀伯爵情不自禁地拿起那把匕首，在手上把玩了一下。

    「挺不错，没想到那个小孩会送这样的礼物。」奥斯汀伯爵用指腹去摸了一下刀刃，「介不介意转送给我呢？」

    「那可不行。」伊莉莎白把匕首从奥斯汀伯爵的手上拿了回来，「这可是小妹妹送我的生日礼物。」

    「嘶——」

    或许是伊莉莎白着急把匕首拿回来的原因，那把匕首不经意蹭到了奥斯汀伯爵的手指，立马多了一道红痕，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勾勾嘴角把手指放进了嘴里吮吸。

    「啊，抱歉。」伊莉莎白连忙说道。

    「没事呢。」奥斯汀伯爵俯身在伊莉莎白的耳边笑着低语道，「后天兰开斯特公爵到布罗姆利见面的时候再道歉也不迟。」

    【多希望我们不是朋友，而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那一天离开伊莉莎白的家，史蒂芬一度以为自己在梦中。到了次日的清晨，他还浑浑噩噩地坐在床边慢慢回味着这一句话。

    当时她靠着他是那么的近，近得他看得清她红唇的轮廓，近得他闻到她身上的体香，近得他听到她说出的一言一语。

    「爸爸！」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

    「爸爸！爸爸！」

    「嗯？」

    夏洛特连续喊了三声，史蒂芬才回过神来，他看着女儿气唿唿地站在他的面前，他才如梦初醒。

    「怎、怎么啦，夏洛特。」

    「爸爸你在想什么呀，你发呆好久了，我刚刚叫了你好久，你都没有听见。」

    「喔，爸爸刚刚在想事情。」史蒂芬把夏洛特揽入怀里，夏洛特便顺势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今天爸爸要出门一趟，夏洛特可以在家等爸爸吗？」

    「啊，但是爸爸你昨晚说好会带夏洛特出去玩的……」

    「抱歉，夏洛特，爸爸也是有事在身，要去警局一趟，你还小，去那些地方不太好，听话好吗？」

    史蒂芬揉了揉夏洛特的头，夏洛特嘟着嘴，一脸不高兴，但是后面她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可以用髮夹开门的那件事，其实等爸爸出门了，她反而可以更自由地出去玩呢，只要她比爸爸回家早就好了。

    于是乎，她的态度开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好吧，爸爸去忙吧，夏洛特会在家等爸爸的~」

    「真的吗？」史蒂芬抱起夏洛特，「真乖，要在家乖乖等爸爸回来喔。」

    「好~」

    史蒂芬拿起放在床头的外套，揉揉夏洛特的头，关上门之前，他还很不放心地转过头看了夏洛特一眼。

    「爸爸很快回来。」

    他看到夏洛特乖巧地使劲点了点头，才走出了家门。

    史蒂芬这天出门的目的只有一个，他想要证据证明伯爵杀人一事，这需要一定的物证，但物证都在警方身上，之前的那些尸体应该都进行过尸检了。他要先去警局一趟，问问他的老伙记，对这个案件有没有什么头绪，把他现在有的猜想和警方所掌握的物证联繫起来，证明奥斯汀伯爵是否涉嫌杀人并不是一件难事。

    警局距离沃赫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为了赶时间，一路小跑，等走到警局门口，他已经满头大汗。

    「请出示身份。」

    他刚想进去，就被警卫拦了下来，他看了那个警卫一眼，笑笑说道：

    「您好，警官，我是来找杰克?菲尔德警长的。」

    那个警卫上下看了他一眼，他注意到史蒂芬身上的衣服有补丁，他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史蒂芬话里几分真假，犹豫了片刻，他才决定把对方放了进去。

    史蒂芬进去之后，他还能隐约听到那些警卫谈论他的身份，那些充满了不尊重的话语，他已经听得够多的了。

    他进去警局之后，其他的警察以为他是来报案的，都没有理他，他直径走到警长办公室，探头探脑了一下之后，他注意到了一个头髮花白的警察正坐在那里，一手撑着额头，桌面上摆满的都是纸张。

 第33页

    「菲尔德警长！」

    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句，他这么一喊，对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眯起了眼睛，下一秒才反应过来。

    「诶？是彼得斯先生？天啊，好久不见！」 菲尔德急急忙忙地把放在凳子上的警衣穿上，站了起来，「你是来……报案的？」

    「啊，不是。」史蒂芬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有点拘谨地说道，「舞女和之前乞丐案子，过来想和菲尔德警长探讨一下。」

    说起这个菲尔德警长，其实只是和史蒂芬有着一面之缘，之前他和朋友去巴斯的时候，正巧赶上旅行的杰克?菲尔德，因为要从景点回市镇，同行没有那么多的马车，他们只能乘同一辆，在马车上他们互相介绍，说来也巧，没想到他们都是同一个镇的，两人都说以后可以有所照应，如此便认识了。

    「你是指西德尼娅吗？那个圣乔治戏剧院的舞女！」菲尔德警长有点惊讶的反问道，「坐坐坐，我正为这件事发愁呢！是了，我想起你这小子是个侦探，你该不会有什么线索吧？」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啊，你都不知道，这个案子，已经快变成悬案了。」菲尔德警长摇了摇头说道，「实在令人无从下手，我们找不到目击者，也找不到兇器，接二连三发生这样的命案，我们这里可是小镇啊，我们的警员全部加班加点勘察，也别无所获。」

    史蒂芬听着菲尔德警长的说法，点了点头，「你们有去问过戏剧院里面的人吗？就是同个戏剧院里的演员。」

    「有的，但是他们的说辞都不一样，很难统一，只知道有个绅士频繁拜访西德尼娅。」

    「原来你也知道这个。」

    「但是，绅士？哈，满大街都是，难不成我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审问吗？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你要知道最难对付的就是那些有钱人。」

    「是不是只要有确凿的证据就能把犯人抓起来了？」史蒂芬问道。

    「那是自然！我们大英法律可是铁公无私的，这点毋庸置疑。」

    「我知道那个绅士是谁，另外，这个案件，我想警长大人或许还要翻阅一下旧案。」史蒂芬认真地看着菲尔德警长说道。

    「什么旧案？你的意思是，这有可能是连环兇案？」

    「是的没错，我的警长大人，这个案件有可能牵扯三年前的一宗恶意谋杀案，死者是个小男孩，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现在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第24章 【真相】

    「居然有这种事？」

    菲尔德警长听完史蒂芬说的话陷入了沉思， 三年前的那个焚尸案他不是不知道，当时不是他接手，也只是在开会的时候听说过。

    「是的，这个兇手很狡猾，特意等那个小男孩死了三年之后才重新作案，这样我们抓到他的机率又大大降低了。」

    「这么说你认为这个兇手先是三年前杀了那个小男孩，然后现在又杀了乞丐，还有个模仿犯杀了西德尼娅，也就是那个舞女？」

    「那个模仿犯有可能是兇手的徒弟，当然也有可能是本人，这都只是推论。现在证据还不足，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看看尸检报告吗？或许我能推断更多的信息。」

    「那你等我一下，我正好要和你说一件事。」菲尔德警长低下头赶紧在桌子上摸索起来，从桌子上翻出一叠纸，递给了史蒂芬，「这是我们的尸检报告，我们在乞丐的尸体上还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痕迹，是牙齿痕。」

    「牙齿痕？」

    史蒂芬翻阅了一下尸检报告，上面写道在乞丐的后颈上发现一个牙齿痕，根据淤伤判断有可能是死后才咬上去的。

    「这也太……」

    史蒂芬看着那个尸检报告，背嵴一股寒气而起。

    「我们警局开会的时候都说，这个兇手该不会是吃人肉吧，只是这个想法我们很快就否定了，因为简直闻所未闻。」菲尔德警长笑了一声，「说出这句话的警员，想像力也是很丰富。」

    「谁提出来的？这个说法。」

    菲尔德皱了皱眉，「你不会也相信这个说法吧？」

    「我觉得……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史蒂芬摸着下巴，迟疑地说道。

    「可是怎么可能有人吃人肉呢？现在可是文明开化的社会，我们这里可没有印第安人那些野蛮人。」

    「不一定要未接受过教育的人才会做，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要知道我们人类是丛林社会演变到现在。」

    史蒂芬看着那些报告，手摸着下巴的胡茬沉吟着，眼睛死死地看着报告，眼神就像要把报纸戳穿似的。

    「三年前，那宗焚尸案，我一直找不到兇手为什么要焚烧尸体的动机，如果是按照那个警员说的，那么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了。兇手把尸块烤熟了吃掉，有的骨头被火烧焦了非常正常。」史蒂芬沉吟道，「这个牙印正是更好地佐证了这个想法。」

    「要不然我们没办法解释兇手为什么要把乞丐的肉割下来，他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破案方向，诶是了，你刚还说你知道那个经常拜访西德尼娅的绅士，是谁？」

    菲尔德警长这话一出，史蒂芬反倒是停顿了好一会儿，因为他想起了菲尔德刚刚说的那句话：【你要知道最难对付的就是那些有钱人】。

    他现在有点不太确认对方会不会因为奥斯汀伯爵家族权势的压力而不敢查清这个案子，如果他草率地说出口，他又怕菲尔德警长认为他是看奥斯汀伯爵不顺眼而妄图污衊，总之还是小心一点好。

 第34页

    「嗯？」看史蒂芬许久没有说话，菲尔德警长便追问起来。

    「我现在还是没有物证可以证明那个绅士就是兇手，但是，菲尔德警长，我希望你能信任我，这个兇手残忍程度非同小可，我愿意为破案出一份力。」史蒂芬表情严肃起来，「协助警方共同破案。」

    「夏洛特！过来这边！」

    「查理等等我！」

    「快来呀～你要追不上我了！」

    「哈哈哈哈，查理你不要顾着跑，看着夏洛特。」

    好几个孩子玩着推铁环，在小巷和街道里东奔西跑，到处都是嬉笑声，夏洛特小小的身影跟在他们的身后，但或许是因为她穿着裙子的原因，跑起来没有男孩敏捷，但是她还是玩得很开心。

    自从上次夏洛特发现自己可以熘出来玩，她便把她的宝贝髮夹给藏起来了，这可是她通往自由的钥匙，不能被爸爸发现，只要她提前一些回家，就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啊！」

    或许是跑得太快了，夏洛特不小心绊到了一个不小不大的石头，直直地扑到地上，因为害怕自己的脸弄破被爸爸发现，她急急忙忙地伸出手撑地，但还是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手掌被地面的小砾石划得出血。

    「啊！你没事吧！夏洛特妹妹！」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所有孩子中最大的阿尔伯特，他今天没有去干活，答应了查理带他们这帮小鬼一起玩，他听到叫声就立马回过头，看到跌倒在路边的夏洛特，赶紧跑过去。

    「查理！你怎么没看好夏洛特呢？」

    「啊……抱歉，我、我不知道……」

    查理有点内疚地看着阿尔伯特扶夏洛特起来，阿尔伯特先是拍干净她身上的泥尘，再仔细查看夏洛特手掌上的伤口。

    「很痛吗？」

    「有一点……」

    阿尔伯特还是不太放心地说道，「要不你跟我回家，我妈妈可以帮忙包扎，等等要是感染就不好了。」

    「可是……」

    「等等还是可以一起玩的嘛，别担心。」阿尔伯特朝夏洛特眨了眨眼睛，听到对方这么说，夏洛特才点了点头。

    「查理，我先带夏洛特回我家，等等包扎好再带她回来，你们先玩着好吗？记得带好别的孩子，不要跑这么快，别让他们再受伤了。」

    「好，我等你们。」

    阿尔伯特虽然才16岁，但是因为常年干体力活，抱起小小的夏洛特跑，一点也不喘气，不出几分钟就跑到他妈妈开的酒庄。

    他进门的时候才看到母亲在招唿客人，他抱着夏洛特站在一边看着，他注意到那个客人是个长得很年轻的女孩，红色的头髮，皮肤很白皙，身上穿的服饰看起来极其昂贵，是他们这种贫民不敢比拟的。

    「这个酒窖酿的葡萄酒不错，都已经快三十年了，味道很醇厚，是上等的葡萄酒。」

    「等会我让管家过来付钱，先帮我订十瓶吧。」

    「好嘞。」

    威尔逊夫人愉快地在记帐本上面写下订购的瓶数，她抬起头的时候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阿尔伯特，她把眼镜拉低了一点才看清楚对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妈妈快帮忙包扎一下，她的手在流血。」阿尔伯特看到威尔逊夫人注意到自己，才敢开口说话。

    「这不是夏洛特吗？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威尔逊夫人从收银台走出来停顿了一下，肥胖的身躯转了一个圈，在收银台后面拿出了纱布和胶带，阿尔伯特经常干活会受伤，纱布胶带反而是常备的医疗用品了。

    「唔，痛……」夏洛特捂着小手，轻声地呻吟道。

    「夏洛特？」

    站在一旁很久没有作声的红髮少女这时才开口说话，那熟悉的声音，夏洛特根本忘不了，以至于她有点不相信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伊莉莎白小姐……？」

    「原来真的是你啊。」

    伊莉莎白笑道，她低着头去看夏洛特的受伤，然后单膝跪地握着夏洛特的手，感受到对方手上传达过来的温度，夏洛特不自觉地脸红了，别扭地不愿意直视伊莉莎白的眼睛。

    「刚刚听到他们说你的名字，我还有点犹豫呢，没想到真的是你。你爸爸呢？怎么没见到他？你怎么受伤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可问倒了夏洛特，她张开嘴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她不想和伊莉莎白说自己是撬锁逃出来的，这样总觉得会让对方对自己的印象变差，万一觉得她是一个坏孩子怎么办？

    第25章 【噤声】

    「我……」

    夏洛特说不出口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看着伊莉莎白这么温柔地对待自己，她觉得自己犯下了十恶不赦的错误。

    「我……那个大、大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喔，上次生日宴把仓库的酒耗光了，又拜託管家寄信件去了，这下只好我自己出来逛逛，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你。」

    「你们认识的吗？」

    站在旁边的阿尔伯特问道，伊莉莎白这才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像是刚注意到他。

    「这位是？」

    「哦哦哦，这位是我的次子，叫阿尔伯特。」威尔逊夫人在一旁回答道，她听到夏洛特喊对方为「大小姐」，加上对方身上穿的那价值不菲的修米兹，傻子都知道这个少女可是个富贵之人，她的态度不自觉变得恭敬起来。

 第35页

    「阿尔伯特。」伊莉莎白站起来，念着对方的名字，然后说道，「寓意为高贵而聪明，非常好的名字呢。」

    「……」

    阿尔伯特听闻伊莉莎白这般说道，只是附和地扯了一下嘴角，勉强回应一下。他不喜欢富人，想起自己无论干多少的苦力，赚的钱也不及别人一星半点，对有钱人就发自内心的厌恶，并且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直让人觉得难受。

    「我还没有给小公主包扎，瞧我这记性。」威尔逊夫人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瞪了阿尔伯特一眼，便低下头去给夏洛特包扎，还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的，肯定是阿尔伯特没有好好看着你们才受伤的，下次我就不让他带你们出去玩，今晚晚饭不让他吃。」

    「威尔逊夫、夫人，不关阿尔伯特哥哥的事，是我不小心摔倒，你不要惩罚他——」

    「哎呀，我开玩笑呢。」威尔逊夫人咯咯地笑起来，不出一会就把她的手包扎好了。

    「我送你回家。」

    阿尔伯特刚想牵起夏洛特的手，下一秒夏洛特却被伊莉莎白揽住了腰，她略带歉意地抿抿嘴角，笑道：

    「我和这位小女孩的父亲是故交，还是我带她回去吧。」

    不知道怎么的，阿尔伯特觉得伊莉莎白看自己的眼神有种不能让他反抗的权威，虽说对方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带着礼貌，但是他却感到自己被冒犯了。

    「可以吗？」

    伊莉莎白又追问了一句，看着对方温和的笑容，他这才发觉自己愣住好几秒钟，随即便沉着脸，他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一个人，就好像这种感觉是动物的天性一样。

    「哎呀，当然可以了，这有什么的，夏洛特的父亲和您又是故交，当然由你带她回家更为合适，阿尔伯特，你等等还要帮我送货呢，晚上还要去工地帮忙，你还是别操这么多心了。」威尔逊夫人摆摆手说道，然后转头对伊莉莎白连连道歉，「这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您别放在心上，还是小孩呢。」

    「没事，我并不在意。」

    伊莉莎白说完，她微微弯腰，手揽着夏洛特的腰，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凳子上抱了下来，夏洛特牵着她的裙摆，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过头和阿尔伯特挥挥手。

    「阿尔伯特哥哥，我下次还来找你玩。」

    「好，夏洛特妹妹，路上小心。」

    等她们都走了之后，阿尔伯特还是看着门口出神，内心的不安就像喉咙卡了一根鱼骨。

    一路上，伊莉莎白拉着夏洛特的小手，大概是配合夏洛特的步伐，伊莉莎白特意走得很慢。

    「你是怎么偷跑出来的？」

    走了一段路之后，伊莉莎白突然这么问道，夏洛特听闻咽了咽口水。

    「大小姐是怎么知道我偷跑出来的？」

    听到夏洛特这么反问，伊莉莎白窃笑了一声，脚步变得有些轻盈，她摸着夏洛特的肩膀，然后说道：

    「你裙子背后的蝴蝶结没绑好就走出来了，袜子也没穿好，我估计你是赶时间出门。」

    伊莉莎白这般说道，夏洛特立马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袜子，果然有一只袜子还没撸好，用手摸了一下她背后的蝴蝶结，也绑得松松垮垮的。

    「时间充裕的话，你父亲肯定不会让你这么出门，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也不会允许你和那些小孩一起玩。」

    听到这里，夏洛特有点失落，父亲确实是这个样子的，一向来都是她父亲说了算，不仅如此，她父亲一旦忙起来，会把她关在家里，直到很晚才会回家。

    「爸爸和你说的吗？他不让我和那些小孩玩。」

    伊莉莎白用手指点了点嘴唇，说道：「是呢，他有提过。」

    「……」夏洛特的手捏紧了裙摆，心情变得更差了。

    话题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伊莉莎白没有再聊别的，反倒是夏洛特的脑子里全部都是对父亲的怨言，所以直到走到家楼下，夏洛特始终不发一语。

    「好啦，你的家到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伊莉莎白摸摸她的头，但是夏洛特还是不高兴，一直在闹脾气，她讨厌父亲一直以这样的态度对她。

    「你爸爸这样做只是不放心你，或许你可以和你父亲提议，你过来我家住也行。」伊莉莎白蹲下身，视线和夏洛特并行，她笑着颳了刮夏洛特的鼻子，「因为这段时间你父亲忙着破案，可能兼顾不了你。」

    「大小姐愿意我到你家里去住吗？」夏洛特眨着眼睛说道。

    「当然咯，我家一直很欢迎你，毕竟你这么乖，又可爱。」

    听到这里，夏洛特的心情才变好，她答应伊莉莎白，今晚就和父亲提这个建议。

    这天兰开斯特家族的唯一一任管家陷入了极度焦虑中，大小姐吃过午饭，他便去寄信，但等他寄完信回到家想要服侍大小姐午睡，却发现大小姐不见了踪影。

    无论他找书房、楼顶还有豪宅后面的花园，都找不到。后来他骑着马就沿着通往小镇的方向去找，结果跑了一圈也没找到大小姐，他又连忙赶回来，心想或许大小姐已经回家了，可他回来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傍晚六点钟了，大小姐还是没有出现，他在客厅里踱步，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慌，这种事从来没有遇到过，每次出门他都会陪着大小姐的。

    他不愿意去细想，如果大小姐出了什么问题，他如何向兰开斯特家族的祖祖辈辈交代。

 第36页

    就在他濒临情绪崩溃的边缘，他听到客厅的大门突然响了一下，他连忙转身冲到门边，把门拉开，伊莉莎白就站在门外。

    「大、大小姐！？你……你终于回来了，我——」

    「我好累。」

    伊莉莎白扭了扭胳膊，然后进了家门，直径走到沙发边，坐下小息起来。

    「你出门怎么没通知我一声，我很担心你的安全。」

    「嗯。」伊莉莎白眯着眼睛，对管家的话随意地哼了一声。

    「你这么晚回来，应该累了，我这就帮你热洗澡水。」

    「好。」

    管家转身想要去盥洗室的时候，伊莉莎白喊住了他。

    「上一次我昏迷过去，是谁帮我看的病？」

    「是奥斯顿医生，他是您的私人心理医生。」管家站在原地皱了皱眉回答道，但是他的态度还是很毕恭毕敬。

    「喔。」伊莉莎白撑着头，把玩着自己的头髮，「我怎么找不到他的诊所？是在河对面的那个小镇吗？」

    「啊，是的，今天大小姐出去是找他看病吗？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伊莉莎白打了一个哈欠，「明天帮我去市场的那个酒庄付钱，我订了十瓶的葡萄酒。」

    「但是仓库的酒都还没……」

    管家注意到伊莉莎白的表情，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好的，我明天会过去一趟。」

    第26章 【暗流涌动】

    史蒂芬这天回来很早，他去警局一趟又去渔场帮忙，赚些生活费就回来了，但是还是快临近黄昏的时候才回到沃赫街。他的步伐急匆匆的，想趁没有夜幕还没降临的时候，带夏洛特出去逛逛。

    「夏洛特，我回来了。」

    他跑上楼，把家门打开的时候，每次都会上前迎接爸爸的夏洛特，这天表现得很反常，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对史蒂芬的喊声充耳不闻。

    「夏洛特……」

    史蒂芬还把买了一点蔬菜水果放在桌子上，他走过去，想要抱住夏洛特，这时夏洛特突然转过头来，史蒂芬看到她一脸都是泪痕，顿时吓了一跳。

    「怎么了？夏洛特，谁欺负你了？受伤了吗？」

    夏洛特咬着下唇，低着头不愿意说，史蒂芬慌乱地拿着手帕擦干她的眼泪。

    「爸爸，我在家等你好久了，你一直没回家，每天都是这样……」

    夏洛特一边抽泣一边说道，这一句话就像一支利箭刺中了史蒂芬的心，他总是以为早点回家就能弥补自己没有陪伴夏洛特的时光，却忽略了夏洛特在家只有孤独与她为伴。他悔不当初地抱起夏洛特，但是即使是拥抱又能怎么样呢？面对现状他难以改变，他不可能带着夏洛特四处奔跑。

    「爸爸也想陪你，但是爸爸没有办法啊，我的女儿，对不起，是爸爸对不起你。」

    「你、你老是说忙……你一直把我留在在家，不让我和那些小孩一起玩……」夏洛特哽咽地说道，然后声量慢慢变大，「我只能在家等你回来，什、什么都做不了！我想有人陪我爸爸呜呜呜呜……」

    夏洛特又呜咽了起来，放声地嚎啕大哭，他们住的房子隔音很差，她这么一哭，恐怕等等会有人有意见了。

    「乖，乖，不哭不哭，宝贝，不哭好不好，爸爸这样也是没办法啊，哎——」

    「既然爸爸你陪不了我，那我去大小姐的、的家住好了呜呜……」

    「大小姐？她可是富甲一方的公爵，平时事务缠身又怎么有时间照顾你这个小女孩呢？」史蒂芬嘴上虽是这么说，被夏洛特这么一提醒，他仔细想了想，这何尝不是一个办法，但如果他开口请求伊莉莎白，这样好像又不太好，这样太麻烦别人了。

    「大、大小姐有说过，在生日宴会的时候。」夏洛特止住了哭声，她面对父亲撒谎怕露馅，不敢说太快，所以一字一顿地说道，「她同意了的，爸爸你去问问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在家里……」

    「她真的同意了？她之前怎么说的？」

    「大小姐说你因为破案很、很忙，如果你照顾不了我的话，她很欢迎我去她家住。」

    「啊——」

    史蒂芬没想到伊莉莎白善解人意到这种地步，之前他也烦恼过夏洛特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迟早会闷出病来，如果伊莉莎白愿意接纳夏洛特，她那边的环境很好，还有后花园，绝对会比住在沃赫街好得多。

    「明天爸爸答应先去帮你去问问好不好？」

    「不要，爸爸，我和你一起去。」

    因为拗不过夏洛特的要求，史蒂芬只好先答应了下来，但他脑里思考着如何向伊莉莎白开口。

    「大小姐，下午茶。」

    「好。」

    伊莉莎白在书房里看着书，管家捧着餐盘进来，看到伊莉莎白身边堆着满满的书，他好奇的想看一眼是什么书，这时伊莉莎白随手拿起一本笔记本把书的封面盖起来，管家连忙低下头，把红茶和点心放在桌子的旁边。

    「大小姐，上午我去市场的那个酒庄付了钱，老闆娘答应傍晚时分会派人送货。」

    「好。」

    但是管家说完还是没有走的意思，伊莉莎白从书本抬头看了他一眼。

    「还有什么事吗？」

    「最近这几天我总感觉大小姐您多多少少有点变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第37页

    听到这句话，伊莉莎白才把书合上，她手摸了一下铺在桌面上的笔记本，抿了抿嘴，然后看着管家问道，「哦？那是哪里有变化？」

    「说不太清楚，就是……」

    伊莉莎白突然站起来，她一步步走近管家，管家才发现大小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高了很多，头已经到他的脖子处，而且他似乎也才意识到，大小姐越来越成熟，这正是女性最灿烂的年纪，对方的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她的母亲。

    「就是——什么？」

    伊莉莎白的朱唇一张一合，手摸上了他的领结，带有极度侵略性的气息，管家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危险即将降临。

    「就是你好像成熟了很多，之前你都会需要我照顾你。」管家连忙说了出口，并且观察着伊莉莎白的表情。

    「哈哈，我开玩笑啦，你别紧张，我又不吃人。」伊莉莎白用手掩着嘴，笑着说道，「我也猜到你会这么说。」

    「叮咚——」

    管家感谢这一声门铃，要不然他不知道如何从这么尴尬的气氛脱身。

    「好像有客人来了。」

    「是史蒂芬先生和他的女儿，去开门吧。」

    「你怎么知道？」

    伊莉莎白朝卧室走去，回头看了管家一眼，眯着眼睛笑道，「我当然知道了。」

    管家不太相信伊莉莎白居然有预知的能力，等他把家门打开，站在果然是史蒂芬，手里抱着他的女儿夏洛特，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箱子，夏洛特看到管家，很有礼貌地朝管家点了点头：

    「管家先生，下午好。」

    「你好你好。」管家摸了摸夏洛特的头，问道，「今天怎么过来了？」

    「是这样的，我来和大小姐聊点事情，她在家吗？」

    「在的在的，请进。」

    史蒂芬把夏洛特放下，夏洛特十分熟练地就冲进了客厅，她东张西望，都没有看到伊莉莎白的影子，索性大喊起来：「大小姐！大小姐！我来找你了！」

    「夏洛特别这么大声，大小姐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喔——」史蒂芬拎着箱子跟着夏洛特走进客厅。

    「没有呢，她这么活泼，我很喜欢。」

    史蒂芬的话音刚落，伊莉莎白的嗓音就打断了他的话，他看着站在楼梯上的伊莉莎白，对方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我的家太安静了，我经常希望有点人声。」

    「今天过来正好是想和你聊这件事的。」

    史蒂芬挠了挠后脑勺，伊莉莎白下了楼，夏洛特见到伊莉莎白，兴奋地朝她扑了过去，伊莉莎白微微弯腰摸着她的头。

    「大小姐~大小姐！」

    「我给各位泡点茶吧。」管家说罢便朝厨房走去。

    「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呢。」史蒂芬感到很不自在，连抬头看伊莉莎白勇气都没有。

    「爸爸，我来说！」夏洛特抬起头看着伊莉莎白，「大小姐，我可以来你家住吗？你说过可以让我来你家住。」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觉得实在是太麻烦您了。」

    「不会，我之前也想和你提起。」

    伊莉莎白朝史蒂芬微微一笑，史蒂芬的脸立马涨红，他的手紧紧捏着衣角，足像那种刚步入初恋的小男生，明明他已经快三十多岁的年纪了。

    「而且我很喜欢夏洛特，反倒是她愿意来这么冷清的大宅，委屈她了。」

    「才没有呢！」夏洛特马上反驳，「我好喜欢大小姐呀，我想和大小姐一起住嘛——」

    「呃，因为我最近很忙，其实也很难照顾到她，我出门一趟要到夜晚才能到家，天天把她锁在家里虽然不好，但是我实在放心不下她去找其他那些小孩玩，你知道市场这样的地方很乱，诱拐儿童的事情时有发生。」史蒂芬嘆了一口气，和伊莉莎白说出了心里话，「如果大小姐愿意接纳她的话，我可以支付她的生活费给您，毕竟小孩也会需要一定的花销的。」

    「史蒂芬先生，你和我说这些有点失礼了。」伊莉莎白说道，「小孩子不会有多大的花销，难道史蒂芬先生认为我养不起她吗？」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别担心。」

    伊莉莎白蹲下身，夏洛特一把拥了上去，抱着伊莉莎白的脸孩子气地亲了一口。

    第27章 【香料笔记本】

    这晚对于夏洛特来说很特殊，她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大的房子，她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围着豪宅转了好几圈，好像永远看不腻的似的，她光是站在花窗玻璃面前看着上面的图案就能看上好几个小时，直到吃饭时间，管家把她带到饭厅。

    「今天的晚饭是烤羚羊排，夏洛特小姐，这一份是您的，因为您不能喝红酒，我给您换了葡萄汁。」

    管家戴着白手套，打开餐盖，并把装满葡萄汁的玻璃杯放在夏洛特的面前，桌子上放着的银制刀叉倒影着室内的烛光相映成趣，烤羚羊肉冒着热气，香味扑鼻，肉排上面还有迷迭香作为点缀，令人食慾大增。

    「这份是您的，大小姐，特意做了三文鱼玫瑰——」

    管家在介绍菜餚的时候，伊莉莎白却是看着夏洛特的，夏洛特正拿着刀叉去拨动放在烤羚羊排上面的迷迭香，好像在犹豫能不能吃。

    「那是迷迭香。」伊莉莎白看着夏洛特好笑的动作，轻声地说道，「不能吃的，那是香料，用来去除肉类的腥味。」

 第38页

    「香料？」

    「是的，自从人类学会生火吃肉，香料就显得尤为重要，在食物中搭配上合适、适量的香料，会让肉类的味道更为惊艷。」

    「哇……大小姐懂得很多。」

    伊莉莎白听闻笑了笑，怜爱地看着夏洛特说道：「乖，吃吧，如果冷了就不好吃了，烤肉要趁热吃才好吃。」

    「嗯！」

    夏洛特举起叉子刺入烤羚羊肉的时候，肉块还渗出了些许血水，咀嚼咬肉块的时候，鲜美的肉汁顺着喉咙而下，肉汁鲜美，这是上帝赋予人类由古至今的享受，是它让人类的大脑发达，步入智人，产生区别于其他动物的思考能力。

    晚饭过后，伊莉莎白在书房里，站在书架旁看书，夏洛特站在门外偷看，她的目光太炽热了，伊莉莎白背对着门口挑了挑眉，她早就注意到了站在门边的小影子，唯唯诺诺的，煞是可爱。

    「进来。」

    「大小姐！你在干什么呀？」

    「在看一些有意思的书。」

    伊莉莎白扬了扬她手上的书，夏洛特就朝她小跑过来了，走到她身边，伊莉莎白便带着她走到书桌旁，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夏洛特小小只的，而且体重也轻，坐在伊莉莎白的怀里就像玩偶娃娃。

    「这个是什么词？c-i-n-n-a-m-o-n？」

    夏洛特指着书里图片旁边的单词念了起来，伊莉莎白手揽着她的腰，认真地听她念。

    「是桂皮，东南亚那边的植物，是人类最早使用的香料之一。」

    「为什么大小姐要看这些呀？」

    「我对香料还蛮感兴趣的，就像今晚吃的烤羚羊肉上面的迷迭香，是欧洲原有的香料，但其实有很多香料只有东南亚才有，价格很昂贵，我想知道英国本土有什么香料可以代替。」

    夏洛特一边听一边探头探脑地观察伊莉莎白书桌上的布局，这个时候她注意到了桌面上摊开的一本笔记本，上面写了很多花体英文，她倾身想看清楚一些，管家这个时候进来了，肩膀上搭着毛巾。

    「大小姐，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安排沐浴呢？我好做准备。」

    「现在吧，时间也不早了，夏洛特，去洗澡好不好？等等要上床休息了。」

    「我、我们一起洗澡吗？」夏洛特有点受宠若惊地看着伊莉莎白。

    「因为在厨房后面哦，那里很黑，只有蜡烛，我怕你会害怕。」

    「那好吧。」

    虽说夏洛特点着头，但是她满脑袋还是疑惑着等等该怎么洗，自从母亲去世，爸爸就带着她搬家到沃赫街，那边有公共的浴室，每次要洗澡的时候爸爸都会带她去那里，会有阿姨照顾她。

    管家热水的速度很快，可能他上来询问伊莉莎白之前已经在烧水了，伊莉莎白带着她到厨房的后面，有个小隔间，里面有浴缸，夏洛特踌躇地站在那里，手不知道往哪放。

    「夏洛特？」

    就在夏洛特站在那里呆愣的时候，伊莉莎白一句喊声把她惊醒，她回过头去，看到伊莉莎白正在脱她的长裙，对方的手拉了一下后背的拉绳，裙子就慢慢顺着她的肉体滑落了下来。

    伊莉莎白皮肤很白皙，身材苗条，没有多余的赘肉，凹凸有致，那是成熟女人的身体，就连夏洛特也忍不住看呆。伊莉莎白很自然地用勺子捞出一勺水从头淋下，水沿着红髮滴落，再滚落到樱红的乳*，再来就是平坦的腹部。那被水泼洒的全身，使得肚脐也格外的性感迷人。

    「嗯……」

    看着伊莉莎白沐浴胴体轻吟着，夏洛特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发烫，她年纪还小，不知道这股奇怪的冲动是什么，她只是觉得伊莉莎白很美，美得犹如天赐，她匆匆地用水洗了一下身体，便慌张地落跑了。

    「夏洛特？」

    「我、我洗好了，先出去了！」

    她身上穿着小小件的浴袍，走出厨房，她喘着气地站在门外，心脏跳得很快，她平復了一下情绪，脸还是很烫。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管家，或许是去忙别的事情去了，她沿着刚刚过来厨房的路往外走，上了楼梯之后，只有书房还亮着光线，她便不自觉地朝书房走去。

    她想起了刚刚看的那本笔记，那些花体英文是大小姐写的吗？她的爸爸也会写花体英文，还靠这个本事赚钱呢。

    小孩的好奇心很强，她走到了书桌的旁边，然而书桌对于她来说还是有点高，她爬到了椅子上，站在上面，比刚刚坐在伊莉莎白怀里的视野还要好很多，这下她才清楚地看到书桌上的陈设。

    书桌的正前方放了墨水，墨水瓶上面插了一支鹅毛笔，右边堆放着很多书籍，上面还放了今天的报纸，左边堆放的都是极厚的本子，放在最上面的一本封面上写了「茶庄帐本」几个单词。

    而放在书桌中央的就是她刚刚看到的笔记本了，夏洛特用手摸了摸上面的花体英文，又好奇地翻阅了一下，但是越是翻阅，她的眉头越是紧皱。

    前面似乎是读书笔记，但是越到后面，内容就越发奇怪，而且上面的英文字写法很怪异，比如说「j」字母的勾明明是往左边勾的，在笔记本的后面就变成了往右边勾，所有的字母都被反写。

    「诶，为什么……」

    在翻阅的途中，她的手碰到一层厚厚的纸页，和普通纸页不一样，好像是两张叠在一起，她仔细看了看那页纸，像是被浆煳粘起来，似乎是以这页作为笔记本内容的分水岭，在此之前笔记的字迹写得很认真，但是在此之后笔记本的字迹就变成了反向的花体英文了，有点潦草。

 第39页

    除此之外，后面的内容也很匪夷所思，因为英文被反写了，夏洛特看不出写的是什么内容，但是有三页纸画了图，有一张画着人体被剖开的结构图，另一张是画着大脑的模型，最后一张是三种动物，牛、羊和猪，上面分别写满了笔记。

    「夏洛特，在看什么？」

    正当夏洛特看着入神，伊莉莎白站在门口，对方头髮湿漉漉的，拿着浴巾擦拭着，朝夏洛特走了过来。

    「大小姐，这本笔记里写的是什么？」

    夏洛特指着笔记本上面的字迹问道，伊莉莎白恰好走到她的身边，看了一眼夏洛特指的地方，是那张大脑的模型图。

    伊莉莎白用纤细的手指了指上面的笔记笑着念道，「人体大脑由左、右两个大脑半球组成——不过我觉得夏洛特应该对这些知识还感到很深奥吧？」

    「我是因为生病了，精神状态不好，就想看看相关的书，见到有用的知识就先记下来了。」

    「大小姐生病了吗？」

    「嗯，之前不太舒服呢。」伊莉莎白把夏洛特抱起，「太晚了，到该休息的时间了，书呢明天再看也不迟。」

    书房的窗户还没来得及关上，风唿唿地吹着，灯芯被风吹灭，整个书房慢慢陷入了昏暗中，只听得见窗外猫头鹰的啼叫。

    第28章 【你的味道】

    「大小姐，我睡不着……」

    窗外投下月光的光影，夏洛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眠，或许是床太软了，她不习惯，伊莉莎白睡在她的身侧，她用手轻轻地拍着夏洛特，她的红髮丝柔顺地垂落下来，夏洛特可以闻到对方身上那令人安心的香味。

    「乖，我在呢，睡不着就闭着眼睛，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好。」

    伊莉莎白的歌声很甜美，歌声随着她的手轻轻抚拍的动作，原本还很精神的夏洛特，眼睛渐渐地眯起来，她突然感到有点困意，恍惚间觉得就像她的母亲还在世上。

    「妈妈……」

    夏洛特临睡之前呢喃着，伊莉莎白看她睡着之后，用手勾了勾她滑嫩的脸蛋，抿抿嘴下了床。

    「踢嗒！踢踏！」

    「驾！驾！」

    深夜，人们都陷入了睡梦中，但是一辆马车的奔跑声还是划破了寂静的街道，惊醒了住在院子里的狗，顿时狗吠四起，有几户人家的窗户也亮起了灯。

    在街道上巡逻的巡警看到这位骑马的人，猝不及防把他拦了下来。

    「吁！」

    「这么晚了，阁下要上哪去？」

    「出城镇，码头方向。」

    那个巡警抬了一下头，才注意到这位骑马的人用围巾围着脸，戴着高礼帽，看不清样子，巡警拿起放在腰侧的本子和笔，写下了他的外貌特徵。

    「喂！你在记什么？」

    「你不知道最近这个镇上发生了两起命案吗？」巡警一边记录一边说道，「任何夜晚出门活动的人，长官都交代我们记录下来。」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怀疑我吗？」

    「这是长官的命令。」

    「我看你是找死。」

    那个男人从马上下来，步步紧逼那个巡警，巡警警惕的握紧了他腰间的枪，他这个动作，让男人更为生气，手一扯自己的脖子上的围巾，他的脸立马显露出来，巡警顿时大惊失色。

    「是、是……奥斯汀伯爵！」巡警鞠躬道歉，「抱歉，抱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不过挂着个巡警的警衔罢了，谁给你的胆子拦我？！要是我没有接到我的宾客，我回头唯你是问！」

    「万分抱歉奥斯汀伯爵，我们城镇应当对您畅通无阻，您请。」

    奥斯汀伯爵看到对方低声下气的模样才冷哼一声，回到马身上，又驾起他的骏马朝码头疾驰而去。

    夜晚的码头覆盖着一层浓雾，奥斯汀伯爵放慢了骑马的速度，等他骑马到达码头的时候，恰好有一艘蒸汽轮船停靠在岸边，他把马拴在岸边的木桩上，便朝栈桥走去。

    船的旁边有很多工人在卸货，现在已经凌晨了，但是船上点着的油灯照得四周就像白天一样明亮，还有几名乘客从船上走了下来，其中一位穿着考究的西服，可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他微微突起的腹部，他下船之后，使劲拉着衣服的下摆，似乎是想遮住自己的大肚腩。

    「雷蒙德先生！」

    「啊，是奥斯汀伯爵。」

    对方抬头愣了一下，然后连忙伸出手跟奥斯汀伯爵相握，然后他看向奥斯汀伯爵的身后，奇怪地皱皱眉头。

    「兰开斯特公爵呢？」

    「哦，因为时间太晚，所以就改为我来接您了。」奥斯汀伯爵说道，「毕竟她是个女孩，这么晚出门也不安全。」

    「也是。」

    「那我带雷蒙德先生先到镇上旅店休息一晚，明天一大早再和你商谈合作事宜吧。」

    「正好我也累了。」

    「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多担待。」

    「你太客气了，奥斯汀伯爵。」

    码头上的浓雾还没散去，工人还忙活个不停，有些工人卸货卸得累了，用搭在肩膀上的手帕擦了擦脸，坐在栈桥旁歇息，为了缓解疲倦，他们对着浩瀚无垠的夜空唱起了歌。

    「我时常想黎明可能不会到来，

    暗沉的夜里总是伴随着狂风，

 第40页

    啊，伙计，小心背后，小心背后，

    你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降临，

    昨夜猎犬紧追我不放，今晨我则杀死了我的爱人，

    忠诚和反叛终将殊途同归。」

    ……

    「天气真好啊。」

    镇上最早的一户人家在清晨四点起来，他们今天的工作很忙碌，父亲要去工地帮忙，母亲把小孩喊起来去上学，就到后院整理种的蔬菜了，她刚走到后院的时候，她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香味，感觉像是烟味，因为她丈夫也会抽菸，这股香味虽然闻起来并不陌生，但似乎还夹杂了其他植物的味道。

    应该是晚上哪个酒鬼在她后院抽菸吧，她耸耸肩走到水缸旁准备舀水浇花种菜，她像往常一样用瓢把水舀起来，但是水流进舀子里变成了红色，不仅如此，她沾到水的手也变红了。

    「怎、怎么回事？」

    她不敢置信地踮起脚看了一眼缸里，看到缸底的东西她顿时吓得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朝街上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喊道：

    「救、救命啊啊啊啊！杀人了啊啊啊啊！」

    「杀人了！杀人了！上帝啊！」

    不出一个小时，从镇上的警察局来了很多名警察，他们把这户可怜的人家后院给围了起来，到处都是围观的人群，整条街热闹非凡，群众的讨论声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让一下，让一下，别围在这里了！没什么好看的，汉克你和那个新来的叫艾德里安一起维持秩序，别挤了，全部无关人士都给我滚出警外线范围！」

    菲尔德警长大声说道，但是就算这样，那些爱看热闹的人们还是不放过任何一刻凑热闹的时机，甚至有人为了看发生了什么事，还愿意付给旁边楼阁的主人一先令，登上视野最好的阳台远眺。

    两个警察站在水缸的旁边，随着口令「一二三」，把水缸一下子倾倒，里面的血水「哗啦」一声全部洒在了旁边种的蔬菜上，渗进了泥土里，里面泡得发白的尸体被沖了出来，在现场的警察没有一个不是皱起眉头掩着鼻子的。

    尸体已经被开膛破肚，里面的肠子流了出来，因为水缸的倒势，让瘫软无骨的尸体形成一种跌坐在那里的样子，被警察喊来的实习法医受不了场面的惊悚，站在一旁干呕。

    「该死，镇上最好的法医去负责市里的无头尸案去了，看样子这个实习法医不太行啊……」

    另一名警察和菲尔德警长说道，菲尔德警长烦恼用手捏了捏眉间，思索了半响问道：「我们镇上最靠谱的医生是谁？有一些法医知识的，快把他找来！到时候再给佣金。」

    「那就只有专修心理学的奥斯顿医生了，他的医学能力是我们镇上最好的，听闻之前兼修过法医学。」

    菲尔德警长转过头吼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啊！把他给我找来！」

    幸亏奥斯顿医生距离案发地不远，没有几分钟，奥斯顿医生就被几名警察带到了现场，他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手上还拿着医疗箱，看样子他平时鲜少运动。

    「你好，奥斯顿医生是吗？」菲尔德警长连忙上前迎接。

    「是的，警官。」

    「由于案发突然，我们只能请你来协助我们破案了。」菲尔德警长和他并肩往后院的方向走，一边说道，「希望你能谅解。」

    「发生了什么事情？」奥斯顿还喘着气地问道。

    「今早有位妇人在后院浇菜，发现他家的水缸里被人抛尸了一具尸体，我想请你估算一下尸体的大概死亡时间和死因还有使用的兇器之类的。」

    话毕，他们已经走到了后院，尸体醒目地摊在地上，奥斯顿医生一眼就看到了，他走上去，只是看了一眼就脱口而出：

    「尸体的肝肾心不见了。」

    「什么？」

    奥斯顿医生蹲下身去，按压了一下尸体的手臂，然后再用手抵住额头，拇指把眼皮往上扯，查看眼白，又看看被破开的腹部，他注意到尸体脖子上面有血迹，他沿着血迹往上看，翻过尸体，看到后脑勺的伤痕，全部查看完毕，他才站起来。

    「死者是被钝器破头骨致死才被开膛破肚的，他的后脑勺碎骨都露出来了，另外破开腹部的刀应该是有利齿的，因为只有带利齿的刀割开的刀口才会这么参差不齐。」奥斯顿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了怀表，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按照尸僵程度，猜测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夜凌晨一点到两点左右，只是尸体在水中浸泡过，也有可能稍早或者稍晚，但死亡时间绝对没有超过一天。」

    就在奥斯顿医生在和菲尔德警长汇报情况的时候，突然一位妇人跌跌撞撞地从外面拼命想要冲进来。

    「夫人！你不能进去！这是案发现场！」

    「让我进去！我要看看那是不是我的儿子！」

    那个警察根本拦不住肥硕的妇人，那个女人直接就冲进了后院，当她看到那具苍白尸体的时候，她的情绪立马崩溃了，她跪在地上，双眼失神。

    只是看到尸体的外形，她就意识到她生命里所有的一切突然变得暗淡无光。

    第29章 【把戏】

    这晚没有和夏洛特一起睡，史蒂芬难得失眠了，看着天花板到天明，第二天一大早他连下巴都没刮，拿了一件外套就出门了。

    其实他本应该去伊莉莎白的家里看看夏洛特，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夏洛特不在身边让他感到心里空落落的，自从妻子离他而去，某种情况下，他反而变成了最脆弱的那一方。

 第41页

    「去喝杯酒吧。」

    他酒馆方向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一大群人朝一栋住宅民房围了起来，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这时他听到了身边有人跑过，然后还夹杂着议论声：

    「听说那家人的后院死了人，快过去看看！」

    「不是吧？谁干的？」

    「不知道，快去！好多人超级热闹！」

    史蒂芬听闻愣住了，他快步朝那个方向快步走去，完全没有心情去酒馆了。

    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了，史蒂芬怀疑是不是这条路上的所有居民都涌出来，但是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悽厉的哭声，为了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使劲挤向人群，等他从人群里窜出来，他看到有个妇人正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阿尔伯特啊，阿尔伯特呜呜……」

    阿尔伯特？这个名字好耳熟，史蒂芬定睛一看，那个妇人居然就是在市场卖葡萄酒的老闆娘，他知道这个女人只有一个独，名字就叫阿尔伯特。

    「难道……不会吧……」

    他连忙走过去，想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往前没走几步就被警察拦了下来。

    「先生，这是案发现场你不可以进去。」

    「我……」

    他刚想准备藉口好让这位警察放松警惕，他再次抬头之际，正巧看到在里面和别人交谈的菲尔德警长，他下意识喊了一句。

    「喂！菲尔德警长！」

    菲尔德听闻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会，便朝他招手。

    「彼得斯先生！」

    「我可以进来吗？」

    「噢——艾德里安，让他进来，他是我的朋友。」

    那个警察听闻，便往旁边站了一下，示意史蒂芬进去。史蒂芬经过那个妇人，不忍心地看了她一眼，对方被一位警察搀扶着，满脸的泪痕映出的只有绝望和丧子之痛。

    「真是越来越糟。」菲尔德警长使劲地挠着后脑勺，「这么小的孩子！那个兇手也敢下得去手！太没人性！」

    史蒂芬走到菲尔德警长的身边，看到尸体已经被白布盖起来了，没有血色的脚趾还是暴露在空气中，或许是时间太长了，几只苍蝇围着白布转悠。

    「我已经摸不着头脑了，那个兇手永远快我们一步！」菲尔德警长抱怨道，「有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很是无能，什么侦查方向都没有，不仅如此，我们还被兇手耍的团团转，加上这起已经是第三起案件了，再抓不到兇手，恐怕……」

    史蒂芬走到尸体旁边蹲下，他掀开了一点白布单，阿尔伯特上身赤裸，眼皮是合起来的，也倒不至于惊悚，但是他往下掀弄，就看到对方被剖开的腹部，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很快就联想起了被抛尸在河里的乞丐，这作案手法明显就是同一个人。

    他继续检查，而就在此时，在阿尔伯特的身侧泥土里一个冒着亮光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用手扣动了一下泥土，似乎是石头，但是上面冒出的亮光，似乎又不是单单的石头这么简单。

    等他从泥土里把东西弄出来，才发现是一枚红宝石。

    这户人家的后院破破烂烂的，不像是他们会有的东西，并且这个红宝石看起来也不像是埋进去的，似乎是水缸里的水倾倒之后，跟随着水流洒出来，被泥土覆盖了而已。

    「彼得斯先生，你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听到菲尔德警长喊他，他连忙把红宝石塞进口袋里，站了起来，菲尔德警长恰好站在他的身后。

    「没有，但是我认为还是同一个人作案。」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菲尔德警长点了点头，他贊同史蒂芬的观点，接着说道，「因为这段时间不太平静，我有叫几个巡警在镇上的主要干道上巡查。」

    「昨夜有什么人经过吗？」

    「刚问了一番，昨夜其实很安静，也没有什么人出来，就连酒鬼也没见几个，估计也是因为最近命案闹得。」

    「这不可能，兇手又不是鬼影。」

    「要说没有也不是真的没有，有个巡警说见到了布罗姆利区的奥斯汀伯爵，他昨晚骑着一匹棕色的马经过了瓦伦顿路，说是去码头接一位宾客。」

    「怎么又是他？」

    「唔……」

    夏洛特整夜都睡得很沉，等到窗帘透出了太阳光线，但是还是好睏，她闭着眼睛手往旁边挥了一下，却没有找到热源，床的那边是凉的，她这才被惊醒，睁开眼睛，没有看到伊莉莎白。

    「大、大小姐？」

    她尝试地喊了一句，这么安静又宽敞的卧室，她觉得有点害怕。

    「怎么了？」

    夏洛特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传来伊莉莎白的回应，原来伊莉莎白正在坐在梳妆檯上梳头，正在打理着瀑布似的微卷的红髮。窗外的淡淡的阳光投影到她的身上，衬托得伊莉莎白那纤细的背影煞是好看，带着女性特有的妩媚和刚柔，让人移不开眼。

    「大小姐，你昨晚——」

    夏洛特刚想开口问的时候，管家推门进来了，打断了她的话。

    「大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好，对了，尼古拉斯，那天让你寄的信件寄出去了吗？」

    「是的，已经寄出去了，预计时间，应该昨天就送到。」

    伊莉莎白瞭然地点了点头，她眼睛转了一下，回过头来笑着看向夏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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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洛特，要我帮你梳头吗？」

    「唔？好呀！」

    「过来，我会帮你扎好看的辫子。」

    夏洛特听闻下了床轻快地朝伊莉莎白跑过去，伊莉莎白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帮她梳妆起来。

    「对了，大小姐，昨晚你有和我一起睡吗？」管家已经出去了，夏洛特眨巴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伊莉莎白，把刚刚想问的问题问出口。

    「有啊，怎么？」

    「没有呀，我晚上害怕自己一个人睡，所以爸爸有的时候晚上不回来我都会点灯到天亮。」

    「喔，我昨晚睡不着到书房看书去了，下次怎么样我都陪你睡好不好？」

    「好~」

    第30章 【笑容】

    「彼得斯先生，你在干什么？」

    阿尔伯特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他的母亲哭得几乎晕过去，现场有医护人员把她带离送到医院，街道虽然恢復了平静，但是还是有些闲人逗留，朝那户人家的后院小声地议论纷纷。

    「嗯？」

    史蒂芬站在街道上看着那栋房子，他被喊了一句就回过头来，菲尔德警长站在他的身后点燃了一根烟，然后朝他递烟盒，史蒂芬却摇了摇头。

    「我在看这栋房子，是什么原因让这栋房子的后院成为案发地的，难道只是因为水缸的缘故吗？四周没有血迹，说明并不是在别的地方杀了人再在这里抛尸的，验尸报告上面写了，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天，早上人来人往，兇手是不可能作案的，那就只可能是昨天的晚上。但是这是预谋的还是临时起意的？」

    听到史蒂芬这么说，菲尔德警长也皱起眉头看着那栋房子，其实从外观来看，这栋房子和别的房子没有什么区别，就连有后院这个点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别的房子也一样有后院，那为什么一定是在这里杀人？

    「更新奇的是，你们也问过昨晚有没有人听到动静，一致的说法就是没有。」史蒂芬摸着下巴上没有剃的胡茬，思考到，「那兇手的装扮应该是没有引起受害者的起疑，兇手有可能是让受害者协助他做什么，那个受害者在帮忙的时候被兇手身后勐然重击，所以颅骨才会破裂成这个样子。」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菲尔德警长说道，「唉，又像前两宗那样，兇手留给了我们一堆谜团，接着消失得无影无踪。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个奥斯汀医生看到尸体的那一瞬间就直接脱口而出，『尸体的肝肾心不见了』。」

    「我觉得这个反而佐证了那天我们聊的，这个兇手有严重的食人倾向，他是对人类有特殊的需求才会杀人的，如果联繫起前两宗案件，包括三年前男童案，这个倾向就越发明显。」

    「真是太恐怖太噁心了，我之前还不信，我现在越发相信了。」菲尔德警长大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愤恨地把菸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根本不知道从何查起，我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没办法安排手下往什么方向调查，我们警方太被动了。」

    史蒂芬突然把声音压低，靠近菲尔德警长的耳边说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也说过有盘问过戏剧院的人，都说是看到有个绅士经常造访西德尼娅。」

    「诶。」菲尔德警长点了点头，「是有个绅士频繁造访西德尼娅，但是我们都不知道是谁。」

    「我知道，但是我也唯恐菲尔德警长你会不信任我，毕竟这个绅士确实德高望重。」

    「哪里的话，我还不相信你吗？彼得斯先生，虽然我们交情并不久，但是我却已经把你当做兄弟看待，这年头要交一个朋友很容易，但交一个知己很难。」

    史蒂芬犹豫了良久，用手指捏捏眉间，其实上一次他和伊莉莎白坦白的时候，他已经受到过这种折磨，没想到面对杰克?菲尔德又要经歷多一次了，但是他不能不说出来，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是奥斯汀伯爵。」

    「谁？我没有听错吧？」菲尔德警长一脸惊讶地看着史蒂芬，「你说的难道是布罗姆利区那带的奥斯汀家族，全名叫亨利?奥斯汀的那个伯爵吗？」

    「是的。」

    「天啊，怎么可能是他……等等！上帝啊，昨晚有巡警看到他路过瓦伦顿路……」

    「瓦伦顿路就是这条街再过去的十字路口向右转，所以他昨晚的确经过这条路了，而且他是经过了这条路再遇到的巡警，昨晚这里有安排巡警巡逻吗？」

    这下轮到菲尔德警长面露难色，他挠着头，一副悔恨地样子：「该死的，因为这条路并不是交通要道，并且警局的巡警人员不多，我只安排了巡警在重要的交通要道上驻守，所以……」

    「那就是没有人目睹他到底有没有停下马行兇，按照现在的情形也足够把他列入嫌疑对象了。」

    「唉。」菲尔德警长长嘆了一口气，说道：「如果要查他估计很难，因为他身份的缘故，我们警察是没办法冒然调查的，要走流程，不仅要搜查令，还有其他额外的批条，就算我们申请到了，去到他们的家里搜查，估计已经打草惊蛇了。」

    「肯定会有办法的，别担心，菲尔德警长。」史蒂芬说道，「我知道有个人可以帮助我们。」

    「大小姐！大小姐！」

    「嗯？夏洛特怎么了？」

    夏洛特手里拿着一本本子，另外一只手还拿了好几支彩色蜡笔，是大小姐特意让管家从仓库拿出来给她画画的，听说这个还是伊莉莎白以前小时候用的蜡笔呢。

 第43页

    「你快看我画的！」

    伊莉莎白把夏洛特的画拿起来，然后就着阳光端详了一下，笑道：

    「在画我呢，是吗？」

    「对！」

    只见那张纸上面用粗糙的笔痕画了伊莉莎白侧着脸坐在窗台上看书的模样，虽然画得太孩子气了，线条也粗犷也不好看，但却很纯粹地表达了夏洛特对伊莉莎白的喜爱。

    「夏洛特很喜欢大小姐是吗？」

    伊莉莎白把夏洛特抱起来，然后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自从夏洛特来到大宅，伊莉莎白就特别宠她，除了要处理工作上的事务，一般情况下，夏洛特都会像个小跟屁虫似的，跟着伊莉莎白走上走下，管家看了这样的场面也很欣慰，以前没有人声的大宅，因为夏洛特的来到，多了一份热闹，少了一份清冷。

    「我超喜欢大小姐的！」

    「喜欢大小姐哪里？」

    伊莉莎白抱着夏洛特，夏洛特就在她的怀里，把玩着她的头髮，然后又扑到伊莉莎白的怀里撒娇，别提有多幸福了。

    「哪里都喜欢，大小姐好好看，我好喜欢大小姐。」

    「嗯。」

    伊莉莎白亲了夏洛特一口，然后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看书，正巧此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管家走进来轻咳了一声。

    「尼古拉斯你来得正好，我刚想找你去寄一封信。」

    「哦，好的，大小姐。」管家的鬍子动了动，又说道，「刚刚有人敲门求见，不知道大小姐是否要接见呢？」

    「谁？」

    「史蒂芬和一位警察。」

    「爸爸！爸爸来见我了吗？」夏洛特兴奋地说道。

    「既然是史蒂芬先生求见，那有什么不见的道理，让他们进来吧，不过说起来很少警察会登门拜访呢。」伊莉莎白託了托腮说道。

    「是的，所以我要确认你是否想要接见。」

    「没事，让他们进来就好了。」

    管家出去之后，夏洛特很兴奋地窗台下了地，她想走出书房的时候，却被伊莉莎白叫住。

    「夏洛特。」

    「怎么了？爸爸来找我了！」

    「对，我知道，但是我觉得你先不要出去比较好。」伊莉莎白把书合上放回书柜，「你爸爸还带了一位警察过来，估计要聊正事呢。」

    「但是……」

    「夏洛特乖，如果夏洛特乖的话，大小姐明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去森林里看兔子。」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咯，但前提是夏洛特要乖才行。」

    「唔……那好吧……」

    夏洛特搅了一下手，歪着头，就退到门后面了，伊莉莎白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夏洛特没有看到她隐约的笑容。

    第31章 【非黑不即白】

    菲尔德警长第一次来到这个豪宅前的时候还是被这么漂亮豪华的建筑给镇住了，他跟在史蒂芬的身后，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大惊小怪，避免像个乡下人一样丢脸。但是他这么久以来，就算是出去学习，他也从来没有接触过什么贵族，当史蒂芬和他说了对方的背景，他更是吓了一跳，这栋豪宅的主人居然是已经没落的兰开斯特家族唯一一位后裔，那个曾经在英国歷史上辉煌一时的王朝，经歷过着名的红白玫瑰战争，他一直认为，如果在那场清晨的浓雾中沃里克伯爵没有因为军力而忘乎所以，如果安茹的玛格丽特没有在花月战败，这个王朝或许会延续至今。

    「吱嘎——」

    「史蒂芬先生，你们先进来吧，我家大小姐等会就下来了，请先在大厅稍坐一会儿。」管家把大门开了一条缝，和他们说道。

    「好的，菲尔德警长，一起进去吧。」

    「好、好的……」

    菲尔德警长从外面走进大厅，更是被厅内的陈设给惊得目瞪口呆，厅内两边有铺着红毯的楼梯直通二楼，在楼梯边以及墙边都摆放了装饰用的花瓶和雕塑，但最吸引他目光的还是大厅楼梯中央墙壁上挂着的那幅油画，上面有一位女性的肖像画，画得很美。他以前对什么艺术品都是嗤之以鼻的，因为他觉得那都是富人玩的无聊玩意，但现下他不禁也痴痴地看着那幅画，被画中的美人所折服，画中人穿着雍容华贵的服饰，双眼就像看着他似的，让他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史蒂芬碰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才清醒过来。

    「先在这里坐一会，大小姐还没有这么快下来。」管家给他们上了茶和点心，又如此安抚他们。

    菲尔德和史蒂芬坐在沙发上，他尽力让自己不要东张西望，保持基本的修养，但是他还是十分好奇史蒂芬这个其貌不扬的穷小子是怎么认识这么高贵的人物，随后他便把疑问问出口。

    「咳咳，彼得斯先生，虽说这么问有点冒昧，但是我十分想知道你和这位……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哈哈，这都是缘分呢，要不是那次——」史蒂芬刚想开口说起往事的时候，他听到脚步声，转口便低声说道，「等等我再和你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哦哦，好的，好的。」

    「史蒂芬先生。」

    伊莉莎白已经下了楼，款款大方地朝他们走去，姿态十分优雅且有礼数，再配上她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看起来也不过刚刚成年，却如此知书达理，菲尔德警长有那么一瞬间都自惭形秽。等到伊莉莎白走到沙发前坐下，他仔细打量起对方的面容，才发觉对方和挂在楼梯中央墙壁上的油画长得一模一样。

 第44页

    「伊莉莎白小姐好久不见，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镇上的菲尔德警长，菲尔德警长，这位是兰开斯特公爵。」

    「幸会。」

    伊莉莎白朝菲尔德警长点了点头，他下意识正襟危坐，这么漂亮的姑娘和他说话，还是头一次，突然觉得家中那位糟糠之妻显得碍眼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样可耻的心态，但他有那么一刻真的是这样想的。

    「你好，伊丽莎……啊不不不，兰开斯特公爵。」

    菲尔德看到伊莉莎白朝他温柔地笑了一下，心里小鹿乱撞，讲话都有点结巴了。

    「请问史蒂芬先生今天过来是什么事情呢？」

    「是这样的，哎，突然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史蒂芬用手挠了挠脸蛋，「其实这件事有点难以启齿。」

    「没事，你说吧。」

    「有巡警看过你未婚夫奥斯汀伯爵昨夜凌晨时分途径瓦伦顿路去往码头接客人，而正巧今早有位小青年在瓦伦顿路附近遇害，我和菲尔德警长两人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前来询问你未婚夫近日的状况，是否有意识到他有异常行为。」

    史蒂芬条理清晰地向伊莉莎白解释道，三言两语就让对方了解发生了什么，菲尔德警长也在一旁频频点头，伊莉莎白则是眉头紧锁。

    「有什么线索都可以告诉给我们的。」菲尔德警长加了一句。

    「史蒂芬，我和奥斯汀伯爵的关系，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之前你也有警告过我关于他的事。」

    「是的，正是因为这样，你了解实情。」

    「其实我和他的婚约也不过是媒妁之言，我和他其实都并不了解对方，要说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你知道他昨晚要去码头接什么客人吗？他的出行的计划会不会和你分享？」菲尔德警长问道。

    「这我不清楚。」伊莉莎白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红茶，「他从来都不会和我说他最近在做什么，所以我才会说我和他都互不了解对方。」

    「那这个，伊莉莎白小能认得出来吗？」史蒂芬从口袋掏出了一颗红宝石放在茶几上，菲尔德警长看到的时候都愣住了。

    「彼得斯先生，这颗红宝石是……？」

    「菲尔德先生，这是我在命案现场见到的红宝石，就搁在尸体的身侧，那户人家绝对不会有钱买得起这么昂贵的宝石，所以这个宝石有可能是兇手留下的，也证明了兇手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史蒂芬每一句话都说的铿锵有力，难以不让人所信服。

    「你当时怎么没说出来？」

    「我也想和你说，但谁知道兇手当时会不会就在现场呢。」

    菲尔德瞭然地点了点头，内心不得佩服起史蒂芬的敏锐。

    「啊……这宝石？」伊莉莎白拿起那颗宝石端详了一下，回忆了一会，说道，「是我送的。」

    「真的？！」史蒂芬和菲尔德警长两人立马跳起来。

    「是的，但不应该是这样出现……」伊莉莎白用手託了一下脸，「为什么宝石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呀……」

    「你说什么『不应该是这样出现』？」史蒂芬咬住这句话不放，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伊莉莎白，他不曾想自己居然误打误撞抓到了命案关键咽喉。

    「因为这颗宝石应该是镶嵌在一把匕首上，我送给奥斯汀伯爵打猎用的。」

    「匕首！」

    史蒂芬和菲尔德警长不禁对视了一眼，菲尔德警长脱口问出：

    「敢问兰开斯特公爵，那把匕首上面是否有利齿？」

    「利齿的话……我记不清了，是很久之前送给他的。」

    「这、这就是杀害那位可怜年轻人的兇器啊，彼得斯先生！」菲尔德警长大声说道，「说不定翻阅前两宗的案件，都是同一把刀痕。」

    「这倒是很有可能的……」史蒂芬用手托着腮说道，他转过头看着伊莉莎白，「大小姐，你真的确定我们正在讨论的这把匕首是你送给奥斯汀伯爵的吗？」

    「这个我很确定，因为那把刀是定制的，除了红宝石之外，刀柄上面还有绿宝石和另外一颗红宝石。」

    「这个该死的畜生！」菲尔德警长怒道，「他一共杀害了三个人，却还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简直衣冠禽兽！」

    「兰开斯特公爵，请问你的家里有电话吗？我和警局说一声。」

    「电话就在通向厨房的走廊，从这里进去就可以看到了。」伊莉莎白伸手指了一下路，「十分抱歉，我管家刚刚出门了，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请警长不要介意。」

    「不要紧，我去去就来，你们先聊。」

    见菲尔德警长急匆匆地离开之后，伊莉莎白笑着看着史蒂芬，史蒂芬注意到她的目光，马上脸红起来。

    「史蒂芬先生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很聪明，我太欣赏你这点品质了。」

    「哪里哪里。」史蒂芬先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是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对了，夏洛特呢？」

    「喔，她在楼上呢，不过我下楼之前她已经睡着了。」

    「这样啊，那就不打扰她了，我本来也应该过来看看她的，她在这里表现得怎么样？」

    「她很乖，也很听话，她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小孩，我很喜欢她。」伊莉莎白愉悦地笑道，「或许我们上辈子已经认识了，她也很喜欢我，还问过我愿不愿意做她的母亲。」

 第45页

    「母亲……」史蒂芬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他看着伊莉莎白的目光变得更为柔和，但是下一秒，他眨眼苦笑了一下，「这、这小孩子的戏言，又岂能当真。」

    「我已经到了合适嫁娶的年纪，多日相处下来，史蒂芬先生正直勇敢的样子印刻在我心里，虽然我比你年幼，但我深知何人适合做我一生的爱人。而奥斯汀伯爵行径却如此骇人，难道你愿意看的我坠入火坑而不愿意拉我一把吗？」

    「我……」

    史蒂芬被伊莉莎白步步紧逼的话逼得没办法反驳，他看着伊莉莎白用手掩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很是心疼，他不忍心对方难过，但是——

    这个时候，菲尔德警长折回来，史蒂芬想要说什么全部咽回了肚子里，他看着眼角有泪花的伊莉莎白，暗自捶胸顿足。

    「彼得斯先生，你要跟我回警局一趟，你对案件了解得比较深，也是一位很好的侦探。」菲尔德警长说完，又转身和伊莉莎白说道，「兰开斯特公爵，谢谢您的招待，我们可能要告辞了。」

    史蒂芬跟着菲尔德警长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伊莉莎白一眼，对方的身影站在宽敞的大厅里显得是那么的单薄易碎，她饱含希冀的眼神让他心颤，他不得想起了他死于流感的亡妻……

    啊，为什么命运总是弄人？

    第32章 【暴风雨前夕】

    「好的，警长，我们会提防——是的，好，没问题，我们会等你回来再处理的，嗯，没事，警长你不用担心，汉克在这里，他会帮忙的，好，我们等你们回来。」

    艾德里安把电话挂上，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旁边翘着二郎腿吃瓜子的汉克，沉吟着坐下来。

    「警长怎么说？」

    「他说等他回来再处理。」艾德里安犹豫了一会，他还是想把刚刚菲尔德警长告诉他的事情和汉克说一下，因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惊人了，他自己一个人消化不来，「你知道这段时间这么多命案的发生是谁干的吗？」

    汉克嗑瓜子地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瞥了艾德里安一眼，「警长告诉你了？」

    「嗯——」

    「谁做的？他知道？」汉克的情绪突然变得有点激动。

    「他说现在还在调查，但是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了。」艾德里安接着说道，「是布罗姆利区经常过来我们镇上的那个奥斯汀伯爵！」

    艾德里安和汉克讨论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却正好被站在外面给马梳理鬃毛的工人听到了，那个工人一边给马槽添饲料，一边侧着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

    「什么？」汉克瞪大了眼睛看着艾德里安，「警长是这么说的吗？那个人很有名的——」

    「是啊，他是这么说，你小声点。」艾德里安责怪地看了汉克一眼，他四周望了一眼，就怕隔墙有耳。

    「他没有和你说证据之类的吗？天啊，居然是那个傢伙，那个傢伙可是腰缠万贯，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汉克啧啧了几声，又接着说道，「真是人不可貌相，长得人模人样，之前我还见过他，是个特别有风度的绅士。」

    「或许是警长搞错——」

    后续的话那个工人还没听完，就把装满饲料的桶扔在地上，脚步匆匆地朝市场方向跑去。

    菲尔德警长负责骑马，而史蒂芬则是坐在他的身后，离开了兰开斯特家的宅院，一路上快马奔驰，两人不发一言，史蒂芬听着风声在自己的耳边刮过，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打破了沉默。

    「我们不能就这样去抓奥斯汀伯爵。」

    「什么？」

    菲尔德警长全神贯注地拉着缰绳骑马，风声太大，他听不见史蒂芬再说什么。

    「我说！我们不能就这样去抓奥斯汀伯爵！」史蒂芬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大声说道。

    「为什么？现在有证据了，无论是巡警还是兰开斯特公爵，都是很好的人证，就算进行互证，奥斯汀伯爵还是有问题。」

    「我们没有物证，菲尔德警长，不仅如此，巡警和兰开斯特公爵的证词不足以作为直接证据，我们现在匆促抓人，有可能会出问题。」

    「吁！」菲尔德警长叫了一声，把马的速度降了下来，他太阳穴青筋微微凸起，咬着牙，「彼得斯先生，或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是身为警长的我，应当首先保证的是民众的安全，你难道愿意看到一个嫌疑犯穿街走巷，谋害民众吗？」

    「我当然知道要人证物证聚集，但现在重要的是要把他抓起来限制他的行为，不要再让命案发生了，我和你都担当不起任何人生命的流逝啊！」

    史蒂芬虽然顾虑重重，但是菲尔德警长的话确实是没错的。

    「菲尔德警长言之有理，不论之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现在这么做。」

    「谢谢彼得斯先生的理解！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尽快到镇上。」

    「好。」

    「驾！」

    快马驰骋在马路上，带起阵阵沙尘，他们距离市镇越来越近，走到岔道上，菲尔德警长一扯缰绳突然朝市场方向狂奔而去，整条马路上除了行人，就只听见马铁蹄踩踏石板路的声音，引起路人的频频侧目。

    「警长，我们这是要去哪？不是回去警局吗？」史蒂芬被突然的转弯吓到，连忙用腿夹紧了马背。

    「本来我应该带你回警局看之前的死者档案的，但现在我们先去看望一下受害者家属，我们要做市民的思想工作，避免民众恐慌。」

 第46页

    「原来如此。」

    临近黄昏，市场已经没有什么人开铺子了，只有零星几家肉铺开店，但是当他们越来越接近市场里面，就觉得气氛越发奇怪，好多市民聚集在一起小声交谈着，而有一家葡萄酒店铺门前围观的人更多，还传来了几声的哭声。

    「怎么回事……」

    他们下了马，菲尔德警长抬头看了一眼那家葡萄酒店铺，确实是受害者母亲开的，之前他就知道这个地方，他有陪过自家夫人来市场买过菜。

    突然又一声嚎哭声从店铺里传出来，菲尔德警长和史蒂芬拨开人群走进去，只见威尔逊夫人发了疯似的把货架上的葡萄酒摔到了地上，一屋子都是浓郁的酒味，最后有个人穿着工人模样的人抱住了她，像是要拦住她继续扔酒瓶。

    「放开我！阿尔伯特死了，我要这间铺子有什么用！我干脆死了算了！他这么年轻……耶稣啊！我辛辛苦苦养了他十几年，凭什么……凭什么！？」

    「威尔逊夫人你冷静点！」

    「奥斯汀伯爵！」威尔逊夫人咬牙切齿地突然撞开抱着她的人，然后转身进了仓库里，然后拿着一把菜刀冲出来，整个人失去了理智，「我要杀了他！他害死了我的儿子！儿子啊……」

    还好菲尔德警长在场，他立马走上前去，抓住了威尔逊夫人的手，紧捏她的手虎口，威尔逊夫人吃痛一声，刀应声掉落在地上，被菲尔德警长一脚踹出了十几米，化解了危险之后，威尔逊夫人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

    「呜呜呜呜……阿尔伯特……」

    这下现场的妇人都七嘴八舌地小声谈论开来，史蒂芬这才惊觉大事不妙。

    「那个从布罗姆利区经常来我们镇上的奥斯汀伯爵，我一直就看他不顺眼了，没想到我的直觉居然是对的！」

    「对啊，之前我还看到他和绿房子的那些妓女调情，真的下流又噁心。」

    「这种杀人犯，一定要实行火刑！真是苦了威尔逊夫人，她的儿子还这么年轻居然就摊上了这种事……」

    「就是啊。」

    「你们不要乱传言，谁告诉你们是奥斯汀伯爵杀人的？」史蒂芬着急地吼道，但是他把这句话说完，才意识到不妥，现场民众都沉默不语，然后面面相视，之后便接二连三离开，史蒂芬抓着头髮，他突然觉得事态越发严重，现在在还没确凿的证据，流言就已经传开了。

    菲尔德警长安抚好威尔逊夫人，走出来看了一下市场里面逗留着仍在交谈的市民，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这下糟了。」

    他和史蒂芬互看一眼，都知道整件事越来越脱离他们的掌控，此时此刻的平静只是狂风暴雨来临的前夕。

    第33章 【嫌疑犯】

    史蒂芬一整晚都在警局值班室里，菲尔德警长回家休息去了，警局的其他值班人员出去巡路，他在警局里看档案看到凌晨五点左右打起了盹，迷迷煳煳的时候听到了警局外面传来了喧闹声，他披着外套就走出去，看到外面乱闹闹的一片，一些本来应该去田里干活的农民都站在街道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拉住一个路过拿着耙子的农民询问。

    「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多人？」

    「你居然不知道？刚刚日报上面公布了杀人到底是谁！你敢相信吗？杀了那个乞丐和舞女，还有那个市场卖葡萄酒老闆娘的儿子的兇手！就是从布罗姆利区经常来我们镇上的奥斯汀伯爵！」那个农民一边握紧他手上的耙子，一边愤慨地说道。

    「等等，这件事还没下定论啊！你们别冲动！」

    史蒂芬还想说清楚，但是那个农民根本没有耐心听他说完，挣脱他的手就走了，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了地面上有一份沾满了污水的报纸，他捡起来，顿时觉得当头一棒。

    早报上面大篇幅地报导了阿尔伯特的死讯，还有人把案发场面画了出来，图片上印着阿尔伯特躺在水缸里的那一幕，双眼睁得大大的，满足了读报者喜好猎奇的心态，旁边还有醒目的标题——「布罗姆利区知名贵族亨利?奥斯汀伯爵涉嫌故意杀人，警方已介入调查，但至今仍未公布结果！」

    「真是乱来！」

    史蒂芬紧揪着那份报纸，昨天他和菲尔德警长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但是他是万万没想到报社居然就这样把事情爆了出来。

    他连忙跑回警局想要联繫菲尔德警长，这个时候人群传来了喧闹声。

    「我们要抓住奥斯汀伯爵！杀人偿命！压迫咱们的资本家！还杀害平民！各位难道这样还能忍得下去吗？如果我们今天不把他制裁，明天我们也会惨遭毒手！」

    说这番话的是一位灰头土脸的工人，衣衫褴褛，但是还是能看到被单薄衣服包裹下的肌肉，他一边说一边挥舞手臂，可以看到他的手油黑一片，沾满了煤渣，但就算这样也丝毫不影响他说出的话具有强烈的煽动效果。

    「抓住他！抓住他！」

    「必须施行死刑！」他这么说道。

    「杀人偿命！必须死刑！」

    那些围观的人也跟着喊了出来，从原本只有几个人围观，然后到上百上千，就像整个市镇的人都涌出来了一般，声势浩大，场面壮观，现场还有小孩在喧闹，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做死刑，也跟着一同嚷嚷。

    史蒂芬回到警局连忙拨通菲尔德警长家中的电话，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不知道谁透露了风声，知道奥斯汀伯爵所住的旅馆，一大帮人直接沖了过去。还在睡梦中的奥斯汀伯爵，别提有多狼狈，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就被人从房间拖了出来，好多人围着看热闹。

 第47页

    「你们抓我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有逮捕令吗？放开我！我可是奥斯汀家族的人！你们居然敢这么对我！？」

    但是民众的怨气太大，奥斯汀伯爵一个人又怎么抵抗一大群人呢，幸好就在引发暴力冲突的时候，史蒂芬带着菲尔德警长还有好几个警察赶到，维持秩序。

    「大家冷静一下！大家冷静一下，别冲动，现在案情还没有查清楚，切勿听信不实报导。」菲尔德警长站在众人的中央，安抚道，「我知道各位心急想要抓到兇手，但是这也必须按照大英法律来办事。」

    「你懂个毛！」在群众里有人喊道，「歌声动听且温柔善良的西德尼娅因为这种人渣命赴黄泉，你身为警长居然还要为兇手辩护！」

    「就是啊！杀了他！为西德尼娅报仇！」

    人们再一次激动起来，动手就要冲到警长背后抓人，警长带着的几个警察把菲尔德警长和奥斯汀伯爵围起来，举起手上的枪，激动的人们看到这种情形才安静下来。

    「大家先冷静好不好，警方还在调查这件事——」

    菲尔德警长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奥斯汀伯爵愤恨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衣领，大声喊道：

    「好啊，你们这群贱民不相信我是吗？有本事那你们去查啊，我就让你们查，查不到证据，你们全部人给我人头落地！」

    奥斯汀伯爵这话一出，菲尔德警长就没办法继续和众人和平谈判了，他挠着头，这下不知道怎么办，史蒂芬站在旁边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压低声说道：

    「警长，所有人都在盯着我们，要不干脆将计就计吧，正好可以查一下奥斯汀伯爵。」

    「唉，那好吧，这件事我之后再向上级汇报补搜查令。」

    「搜，你们尽管搜，一群狗杂种。」

    群众看到警长同意立马展开调查，才肯听从警察的指挥撤场，可虽然大部分从宾馆里走出来了，但是还是围在外面的街道上，好奇地张望着。

    这时突然一阵马蹄声从侧边马路驶来，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大，所有人都侧过头去看来的到底是什么人，等来人下了马，人们惊奇的发现居然是一位长相姣好的少女，穿着一身米白色的礼服，头上戴着淡黄色的圆顶硬礼帽，满是污水的路面也折损不了她半点的姿色。

    史蒂芬和菲尔德警长走出旅馆，他们在交谈的时候，史蒂芬侧着脸余光恰好看到了那一抹倩影，他转过头去，伊莉莎白正从马背上下来。

    「伊莉莎白小姐！？」史蒂芬下意识张开嘴喊道。

    「史蒂芬先生！」

    伊莉莎白朝他匆匆走过来，走到他跟前，满面愁容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自己骑马出来的吗？」

    「是的，管家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出来，我看到报纸了，我担心你。」伊莉莎白全身还在微微颤抖，「我好害怕，史蒂芬先生……」

    「别担心，我和警长都在这里。」

    「兰开斯特公爵早上好。」菲尔德警长摘下警帽和她行礼。

    「他怎么样了，他、他真的杀人了吗……」

    「刚搜了旅馆，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我们这要去你未婚夫的家里搜查。」

    菲尔德警长说完，奥斯汀伯爵也被其他警察带了出来，他看到伊莉莎白，心情一扫阴霾，他越过警察朝伊莉莎白走了过去，抓住了伊莉莎白的手。

    「兰开斯特公爵！你是来帮我的吗？你知道吗？他们这群下等人还妄图诽谤我——」

    伊莉莎白紧皱眉头地看着他，史蒂芬连忙打掉了他的手，把伊莉莎白护在身后。

    「别动她！」

    奥斯汀伯爵没想到史蒂芬居然敢这么做，他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破口大骂道：

    「你什么意思？死穷鬼你这是蹬鼻子上脸！整个市镇谁不知道我身份高贵！」

    「奥斯汀伯爵你现在可是嫌犯，请放尊重点。」史蒂芬说道。

    「你！哈，等查清没有嫌疑，看我怎么收拾你！」

    奥斯汀伯爵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伊莉莎白揪住史蒂芬的衣袖，史蒂芬见他走了才转过身看着伊莉莎白。

    「让你受惊了，伊莉莎白小姐，我们去搜查奥斯汀伯爵的家或许需要你给我们做人证。」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上忙的，可以开口的，虽说我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伊莉莎白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表情十分令人怜爱，「我很害怕奥斯汀伯爵——」

    史蒂芬抱紧了她，或许是情到浓时，又或许是给予对方勇气，他情不自禁地在伊莉莎白的额头上印上一吻。

    「别怕，我的公爵大人，我就在你身边。」

    第34章 【多得他】

    几位警察骑着马带着奥斯汀伯爵，这已经算是押送了，只差没有给奥斯汀伯爵带上手铐，而史蒂芬和伊莉莎白则骑马跟在菲尔德警长的身后，一起前往奥斯汀伯爵在市镇上的固定住所。

    「到了。」

    到了目的地之后，让史蒂芬没想到的是，奥斯汀伯爵在市镇上的家比他想像中还要朴素，但是所处的位置还是能看出对方的富有，房子坐落在市镇的中心，地价高昂。由于奥斯汀伯爵不经常在那个房子里住（他一般都是回布罗姆利区），房子里除了两个打扫卫生的女佣，并没有其他人。

 第48页

    很多人闻讯赶来看热闹，奥斯汀伯爵看到那些市民八卦的眼光，冷哼了一声：

    「你们可要好好搜查，让这群贱民看看什么叫做清者自清！」

    好几个警察率先走进房子搜查起来，而菲尔德则摸着鬍子跟随其后，待史蒂芬把缰绳绑好，他揽着伊莉莎白的腰，扶她下了马。

    「彼得斯先生，你过来一下。」菲尔德警长站在客厅的中央，他朝史蒂芬招了一下手。

    「伊莉莎白小姐不要怕，到时候只要找到可疑的证物，你做指认就可以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和菲尔德警长聊聊。」史蒂芬对伊莉莎白说道。

    「好的。」

    史蒂芬快步走到菲尔德的身边，菲尔德警长转过身假装抽菸和史蒂芬小声交谈起来。

    「如果我们找不到所谓的证物，这次的行动估计会被人诟病。」菲尔德警长皱着眉头，长嘆了一声，「到时候奥斯汀伯爵可以以这件事反咬我一口，把我告上法庭也未必没有可能。」

    史蒂芬默默听着，他理解菲尔德的心情。

    「如果我不这么做，又难以平息市民的满腔怒火。」

    「但警长大人，你应该要这么想，这次可是难得顺应民心的机会，不然我们很难突击对奥斯汀伯爵的家进行搜查的。」

    「唉，可看他那个样子，估计搜查也无济于事，另外真有杀人犯会这么蠢把兇器还藏在家里的吗？」

    「这……」

    就在他们还为这件事进退两难的时候，突然一个警察很急切地朝他们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个布包，大声说道：

    「报告警长！我们在杂物室里陈列柜找到可疑物件！」

    听那个警察这么说，奥斯汀伯爵也连忙走过来，当他看到那个布包的时候，他却反而松了一口气。

    「让我看看。」

    菲尔德警长从口袋拿出手套和眼镜，穿戴好查看起来，只见他把布包打开，里面装了一把小刀，刀刃上的利齿锋利十足，再看刀柄，由黄金和钻石镶嵌，但上面有个空缺的部分。

    「这把刀……」菲尔德警长的额头不禁流下一滴冷汗，他和史蒂芬对视，下一秒他厉声说道，「奥斯汀伯爵你怎么解释这把刀？」

    「啊！」

    奥斯汀伯爵刚想要解释的时候，他们听到一声尖叫声，那是伊莉莎白的声音，史蒂芬闻声赶去，只见伊莉莎白跌坐在书房的书架旁边，她浑身发抖惊恐地看着跌落在地面上的一本书。

    「伊莉莎白小姐！」

    史蒂芬抱住了她，他顺着伊莉莎白的目光看去，地上摊开的书里夹着一张手帕，上面沾满了干掉的血。

    「史蒂芬先生……那本书……」

    他把书捡起来，书的封面赫然写着《欧洲各国烹饪歷史及餐厅礼仪》，而夹了沾血的手帕那一页，正是烹饪食谱，这一切都对上了之前的猜测。

    史蒂芬牵着伊莉莎白的手把她搀扶起来，他的手不知不觉捏成拳，太阳穴的青筋也暴起，他陪伊莉莎白回到客厅，他们正巧听到奥斯汀伯爵在和菲尔德警长说话。

    「奥斯汀伯爵你怎么解释这把刀！？」菲尔德警长抿着嘴，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怒气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只是为了维持警长身份，强行地把情绪压了下去，「在你的杂物室里找到的。」

    「什么啊，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这是兰开斯特公爵送我的礼物！」奥斯汀伯爵还沾沾自喜地说道，「你看到没有？就连刀柄都是纯金打造。」

    「这是杀害了阿尔伯特的兇器，奥斯汀伯爵！你到现在居然还这么嬉皮笑脸！」

    「什么……」菲尔德警长这句话说出口，奥斯汀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解释道，「什么意思？这是兰开斯特公爵送我的！就算是兇器，那也是应该是——」

    「是啊，我是送给你，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用这把刀杀人！」伊莉莎白掩面而泣，死死盯着奥斯汀伯爵，「我只是送给你打猎用的，没想到你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太令我失望了亨利！」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伊莉莎白？！」奥斯汀伯爵扯着嘴角，此刻他想笑却笑不出来，「等等，你们误会了！」

    「这张手帕你又作何解释呢？」史蒂芬拿着那本书和那张手帕交给了菲尔德警长说道，「警长，这是刚刚在书房里发现的，这手帕上面的血很可疑，书里的内容更是证实了我们之前所说。」

    「那把刀真的是兰开斯特公爵送我的！这里肯定有什么误会！我没有杀人！」

    「这把匕首上面空缺的部分，是另外一颗宝石，而这颗宝石正巧在犯罪现场里找到。」菲尔德警长一边说，一边拿出另外一颗宝石，把宝石重新放回了刀上面，非常切合地填补了空缺，「证据确凿你有什么可说的？」

    「把奥斯汀伯爵抓起来！」

    「不！你们搞错了！」

    就在情急之下，奥斯汀伯爵手疾眼快抢过了菲尔德手中拿着的匕首，并且向前一步用手揽住伊莉莎白的肩膀，把刀子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们别过来！我没有杀人！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啊！史蒂芬先生！」伊莉莎白害怕地用手紧紧握住奥斯汀手臂挣扎着。

    「放开她！」

    「我不会放开她的，除非你们撤销指控！我根本没有杀人！」

 第49页

    奥斯汀伯爵劫持着伊莉莎白往门口拖，大家都害怕他一时冲动对伊莉莎白下杀手，都保持着安全距离不敢上前。

    「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伊莉莎白，但是这一切的肯定是你策划的对吧？」奥斯汀伯爵喘着气说道，「自从订婚以来，你一直对我不满，没想到你要这样摆脱我。」

    他们后退到街上一定的距离了，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们，就在大家屏住唿吸的时候，伊莉莎白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在推搡之际，她勐然夺过了奥斯汀伯爵手中的刀，他双眼圆睁，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把刀就直直地插入了他的腹部。

    伊莉莎白再加力道把刀深插进去，钝痛感顿时蔓延全身，血拼命地从他的腹腔里喷溅出来，奥斯汀伯爵看到伊莉莎白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就在他跌落地面的时候，他听见了伊莉莎白靠近耳际的低语：

    「你去死啦——」

    对方那一闪而过的笑容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足以令人恐惧，且极度嗜血。

    第35章 【亲爱的】

    「天吶！」

    周围的人都惊恐地尖叫出声，史蒂芬和菲尔德警长连忙赶到，奥斯汀伯爵嘴角流着血，眼神死死地看着伊莉莎白，他拼命想要说话，但是伤口太痛了，根本开不了口，只能张嘴发出低吟的喘息声，像是野兽最后濒死的唿救。

    「啊……」

    伊莉莎白两手捂住嘴，瞳孔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奥斯汀伯爵，那一瞬间她呆住了。

    「伊莉莎白小姐！你怎么样了？」

    史蒂芬冲上前来抱住了她，但是伊莉莎白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失神地抬头望着他，嘴里一直喃喃自语。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不！你没有杀人！伊莉莎白小姐你振作一点！」

    史蒂芬用力地捏住了她的手，心疼地摸着她的头，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了，他只能紧紧地抱着她，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脖颈里，避免让她看到那血腥的一幕。

    奥斯汀伯爵送医之后还活了好几个小时，史蒂芬协同伊莉莎白到医院去看望他，从他的唇色惨白也看得出来，现在就连世界上最好的医生也回天乏术。

    菲尔德警长还一直站在他的床边，期盼能够在他嘴里听见真相，他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那些尸体残缺不全？三年前的那宗焚尸案真的是他干的吗？但是问到这些问题他始终不发一言，伤口上的疼痛，以及死神即将到来让他意识早已涣散，根本没办法理解语言的意思。

    伊莉莎白站在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的奥斯汀伯爵，史蒂芬看她流着眼泪，声音沙哑地说道：

    「要不，你还是进去看看他吧？」

    「但是……」伊莉莎白用手抹了一下眼睛，她看到史蒂芬的表情，转念又道，「好。」

    她走进房间，史蒂芬也小声地回退到走廊里了。

    「警长，我想和我的未婚夫说几句话，不知道你是否方便……」

    菲尔德警长看到伊莉莎白一脸难过且又憔悴，心都快揪在一起，是啊，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为了自卫而误杀了她的未婚夫，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情，这一切都要怪奥斯汀伯爵自己，另外那几宗命案也和奥斯汀脱不了干系了，一个谋杀犯被杀死，民众也会原谅这个可怜的女人。

    「好、好的，那我先出去了，兰开斯特公爵。」

    伊莉莎白颇有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等他出去之后，她顺势坐到了病床旁边，她吸了吸鼻子，奥斯汀伯爵听到声音，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到是伊莉莎白的时候，他还是愣住了，下一秒他愤怒地抓着床边的扶手，脸涨得通红，他用尽全力地说道：

    「他……他迟早、早会知道是你！」

    她见他这么痛苦的样子，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歪着头，接着几乎是笑着说道：

    「是吗？但是我知道你迟早都会死呢，或许几个小时之后，又或许是我走出这个病房时，能够这么清楚地感受到死亡，其实也蛮幸运的不是吗？」

    「你——」

    伊莉莎白靠近他，眯起眼睛摸他的脸。

    「喔，我亲爱的亨利，别这样的表情，我是爱你的。」

    奥斯汀伯爵气得瞪着眼睛看着她，但是他根本持续不了多长时间，腹部的大出血加上动气消耗，就这么瞪着眼睛断气了，伊莉莎白用手把他的眼睛合上，然后探了一下他的脉搏，再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出病房。

    她出来的时候看到菲尔德警长，颇为难过地和对方说道：

    「他承认杀了那些人，我感到很抱歉，警长……我没想到他会选择和我说这些，我真的既悲愤又难过……」

    「唉，真的怪不得你，兰开斯特公爵，真的令人难受。」

    菲尔德警长捏了捏眉间如此说道，史蒂芬看到伊莉莎白疲惫的面容，安抚式地揽了一下她的肩膀。

    「发生这种事，奥斯汀伯爵也应当要负一半的责任的，和你没有关系，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今天你也够遭罪的了。」

    伊莉莎白朝史蒂芬温柔地笑了笑，「谢谢你，史蒂芬先生，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哪里的话。」

    史蒂芬骑着伊莉莎白的马送她回家，一路上伊莉莎白都用手抱着他的腰，又把脸贴在他的背上，马一颠一颠的，却丝毫也不影响史蒂芬这时愉悦的心情，其实奥斯汀伯爵怎么样都好，和他都没有关系。另外一点就是，说实话他现在的开心有一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奥斯汀意外死亡，虽然这样想十分自私，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第50页

    折腾这么久的杀人犯终于死了，世界又恢復了平静，也没有婚约这一事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大小姐了，而且他心仪的女孩就在他的身边！

    啊！赞美耶稣！

    「今晚要留下来一起吃饭吗？留宿也是可以的，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再回去也不迟。」

    到了豪宅门口，伊莉莎白看着史蒂芬给马匹系缰绳的时候这么说道。

    「可以吗？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你休息……」

    「史蒂芬先生不必这么见外，我去和管家说一声吧，让他准备一下。」

    「那真是十分感谢伊莉莎白小姐了。」

    史蒂芬憨憨地笑着挠了挠头说道，他看着伊莉莎白沿着石子路向豪宅的大门走去，在黄昏的照耀下，似乎还给她镀上一层金光，她完美得就不像凡人，他得多幸运才能得到对方得眷顾啊，想到这里他又傻笑地弯下腰去给马添饲料，想着今晚又要在这栋豪宅里失眠一整晚了。

    伊莉莎白刚推开门，还没站定，有个小影子就朝她的大腿扑了过来，她被撞得后退一步，才看到是夏洛特正抱着她的腿。

    「大小姐！大小姐你去哪里了！管家说出门办事去了，我好想大小姐，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怎么又哭鼻子了？嗯？」

    伊莉莎白弯下腰把她抱起来，然后亲亲她的脸，帮她抹掉眼泪，还颳了刮她的鼻尖，夏洛特就一个劲地揪着她的衣服，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嗅嗅。

    「我想大小姐的味道了呜呜呜，大小姐身上的味道好好闻……」

    「是什么味道？」伊莉莎白一边说一边抱她往沙发的方向走。

    「是香料的味道，很温暖的味道。」

    等伊莉莎白把她抱到沙发上的时候，管家正巧从厨房出来了，他看到大小姐，便把手上的隔热手套摘下，说道：

    「大小姐你回来了，你不在的时候，夏洛特就一直坐在家门边等你回来呢，我说什么她都不肯离开。」

    「这样吗？那你不乖喔夏洛特，这样很容易着凉的，就算地板铺了地毯也不行。」

    「我只是想早点看到你嘛。」夏洛特又缠着她撒娇，伊莉莎白只好抱着她窝在沙发里，「那夏洛特下次不这样了好不好，大小姐不要生气。」

    「乖，你爸爸今晚也会和我们一起吃饭然后过夜，他在外面等等就进来了，晚上你想和谁一起睡？」

    夏洛特听到这个问题，犹豫了好久，她绞着手指，按道理来说她应该要和爸爸一起睡的，她很久都没有见到爸爸了，但是她看着伊莉莎白那张好看的脸，又闻到对方身上独特的体香，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我、我想和大小姐一起睡。」

    第36章 【婚礼】

    风和日丽的中午，农民经过桥的时候看到史蒂芬和伊莉莎白，还有夏洛特在河边玩，史蒂芬持着钓鱼竿在钓鱼，而伊莉莎白和夏洛特则在草地里嬉戏。他们当然认得伊莉莎白是谁，附近最具有权势的贵族后裔，看着她的长相，他们不禁也会想，是不是造物者也是偏心的，将世间所有最美好的一切都赋予了她。

    一位农妇推着一捆干草经过，和史蒂芬打了一下招唿，又看向他身后的伊莉莎白，笑道：「你们真般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史蒂芬听到夸奖，随即脸红，不好意思地连连道谢，等那些农民过桥之后，他才由衷地嘆了一口气，然后将手伸入口袋里摸索着之前买那枚戒指，回头看到伊莉莎白和夏洛特，他对着镜子训练了很久的求婚话语，都没办法开口，他还是很在意阶级差距的事。

    「大小姐，大小姐！」

    他注意到自己的女儿在叫伊莉莎白。

    「怎么呢？夏洛特。」

    伊莉莎白正坐在草地上，手里正拿着一本书，她抬起头，用手将长发别于耳后，笑盈盈地看着夏洛特朝她跑过来。

    「大小姐！」

    夏洛特献宝似的走到伊莉莎白的面前，然后单膝跪下，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伊莉莎白都被她的举动逗笑了，然后夏洛特将手心打开，里面正放了一枚用狗尾巴草做成的戒指。

    「咳咳。」

    伊莉莎白温柔地看着人小鬼大的夏洛特，只见她开口就背诵了起来。

    「真诚地请求上帝让我不要离开你，或者让我跟随在你的身后。

    因为你到哪里我就会去到哪里，因为你的停留所以我停留。

    你爱的人将成为我爱的人，你的主也会成为我的主。

    你在哪里死去，我也将和你在一起在那里被埋葬。

    也许主会要求我更多，但是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夏洛特念完，就托起了伊莉莎白的手，本来气氛很好，但到夏洛特将狗尾巴草戒指套入伊莉莎白右手无名指的时候，出了一个小意外，戒指做得太小了，根本套不进伊莉莎白的手指里，夏洛特毕竟还是小孩，她根本不懂要估算手指的大小。

    「喔，身为新郎居然不知道新娘的手尺寸，我可不能嫁给你呢，夏洛特?彼得斯小姐。」伊莉莎白也认真地说道，她的嘴角还带着笑意。

    「为、为什么呜呜呜哇……」

    夏洛特看到伊莉莎白这么认真地拒绝自己，立马眼泪就溢出眼眶了，下一秒直接哇哇大哭起来，史蒂芬连忙扔下鱼竿走下来了。

 第51页

    「怎么了？怎么就哭了。」

    「呜呜呜爸爸……呜呜……」夏洛特抱住了爸爸的大腿，奶声奶气地大哭起来，「爸、爸爸我要娶姐姐呜呜……呜呜姐姐不答应我……爸爸你娶大小姐好不好！我呜呜我要和大小姐在一起……」

    史蒂芬看到伊莉莎白好像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是很地看着他们两个，他壮了一下胆子，然后蹲下身当着伊莉莎白的面问夏洛特：

    「如果爸爸娶了大小姐，你就得喊大小姐妈妈的喔，你能接受吗？」

    「我不介意！我、我只要和大小姐在一起——」夏洛特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好。」

    伊莉莎白看着史蒂芬的动作，期间她面容平静，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知道史蒂芬从口袋掏出戒指，然后托起她的右手的时候，她才不露声色地微微挑了挑眉。

    「伊莉莎白?兰开斯特公爵，鄙人在此向你求婚，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伊莉莎白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天啊！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史蒂芬喜出望外，他原本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至少他认为伊莉莎白会犹豫，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干脆利落就答应了，他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感激地看着伊莉莎白。

    「那、那……」

    「我很早之前就爱上你了，史蒂芬先生。」

    伊莉莎白这句话宛如重磅炸弹，把史蒂芬的理智炸得一干二净，这意味着伊莉莎白一直在等他的求婚，只有他这个傻子一直把阶级差距看得这么重要，他抑制住自己，免得直接哭出来。

    他没想到这一切会进行得这么快速又这么自然，求婚之后，他和伊莉莎白便开始筹划婚礼。在期间，伊莉莎白得知他撰写的小说无法出版，还介绍了一位出版社的经纪人给他，他的小说最后定在今年的耶诞节上市，另外他们还决定在平安夜的前三天举行婚礼。

    这个月对于史蒂芬来说是个幸运月，所有好事都在赶在这段时间发生，他和警长协同破了案，遇到他的真命天女兰开斯特公爵，他的身份从穷小子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作家，现在的他简直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恭喜兰开斯特公爵。」

    「恭喜彼得斯先生！你这小子真看不出来啊哈哈哈。」

    转眼便到举行婚礼的日子，史蒂芬没有什么特别熟悉的人，他就请了菲尔德警长参加婚礼，但兰开斯特公爵认识很多，她邀请英国上流社会的贵族，大家都祝贺她在18岁的大好年华嫁给她钟爱的男人。

    「你什么时候生个贵族小子啊？」菲尔德警长笑着和史蒂芬小声说道，「到时候小孩冠你妻子的姓氏可是沾光了。」

    「啊，我还没想要小孩……」史蒂芬尴尬地笑道，「我的小女儿会介意的，等过多几年再说吧。」

    「这事得趁早呢~」

    史蒂芬闻到菲尔德警长嘴里的酒气，知道对方已经快喝醉了。

    安抚了菲尔德警长几句之后，他便越过人群去找伊莉莎白，只见伊莉莎白牵着穿着公主裙的夏洛特站在一位摄像师的面前，正在摆姿势，摄像师看到他，便招唿他过来。

    「嘿，新郎官！缺了你可不行，快到她们的身边来。」

    「来了来了。」史蒂芬笑道。

    他整理了一下领结，站在伊丽莎的身边，让夏洛特站在他们前面的中央，一起笑着看着摄像师，摄像师盖着一块黑布，然后朝他们打了一下手势。

    史蒂芬全神贯注地看着镜头，微微抬了一下头。

    「我数一二三，一，二，三！」摄像师按下快门。

    「咔嚓！」

    在漆黑的摄像头里倒影着史蒂芬的面容，那俊朗的面容和身边这位倾国倾城的贵族女孩，一切都给他的前程锦上添花。

    这是属于他的光辉岁月。

    第37章 【死讯】

    耶诞节前夕。

    到处可见装饰过的圣诞树，就算是小镇也不例外，下着大雪没有妨碍大家露出灿烂笑容，一起欢度佳节，有些小孩走上街头打起雪仗来。但查理没有空，他还站在街头吆喝着卖报纸，手里提着一个木箱，看到有人需要就帮人擦鞋。

    「查理，还不回家啊？」

    「再等会。」

    和他打招唿的是镇上热心肠的老奶奶格雷斯太太，也是他为数不多肯亲近的人之一。

    「你爸爸回来没有？」

    「没有。」

    查理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低了下去，他父亲去了印度当军官就再也没回来过了，现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前一两年父亲还会寄钱回来，那时候他和母亲的生活还算富裕。

    「你妈妈还好吗？」

    「和之前差不多吧，没有好转。」

    「噢……这样啊，我会为她祈祷的，一定会没事的，查理。」

    「谢谢格雷斯太太。」

    他的母亲生病了，身体虚弱无法下床，根本看不到好转的迹象，医生对他母亲的病情也是含煳其辞，他只能多赚一点钱为他母亲治病，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不知道夏洛特在做什么呢？好久都没见过她了。】

    查理这般想到，大雪还在继续下着，他瑟瑟发抖的徘徊在街道上，吆喝着，周边的房子里已经开始亮起了灯，再过几个小时就是耶诞节，可是，四周越是热闹，他就越觉得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第52页

    「小姐你呆在窗边干什么呢？」管家拿着一件毛毯轻轻地盖在夏洛特的身上问道，夏洛特待在窗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管家先生，为什么大小姐还不回来啊？爸爸也没有回来……」

    「喔，放心吧，他们很快会回来的，别担心。」

    「唔……」

    夏洛特不高兴地嘟起嘴，昨天她爸爸说要去和出版社的经纪人协商稿酬的事宜，为耶诞节新书上市做准备，她能理解，也为爸爸感到高兴，毕竟成为作家一直以来是她爸爸的梦想，那她在家里和大小姐等爸爸回来就好了，可谁知，今天一早大小姐就出差去了，突然之间整个家就剩下她和管家，空空荡荡的，一点都不热闹。

    「可明天就是耶诞节了……」

    夏洛特委屈地看着管家，管家只好摸摸她的头。

    「大小姐答应过会赶在耶诞节前回来，小姐再耐心等一下就好。」管家说完看了一眼怀表，「喔，小姐，恕我先失陪一下，曲奇饼干快烤好了，我等等再出来陪你。」

    管家把披在夏洛特身上的毛毯再拉高一点，就离开了。夏洛特看到外面的飘洒的雪，把披着的毛毯叠好放在一边，轻快地从窗台上跳下来，试着自己拉开厚重的木门，然后跑出了屋外。

    「小姐，我刚烤的曲奇饼干要不要尝一块？嗯？」

    管家一边说一边端着烤盘出来，等他看到窗台上叠好的毛毯，他皱起了眉头。

    「小姐？小姐？你在哪？」

    屋里静悄悄的，更安静了。

    夏洛特沿着路一直往镇上走，她想去找爸爸回家过节，一路上，她经过桥，看到结成冰的河面，这里还离小镇有一点距离，她把衣服裹得更紧了一些，继续往前走。

    过了桥有一片森林，林中间一条满宽敞的马路直通小镇，树林里不时传出积雪压断树枝的声音，这些怪声吓得夏洛特紧闭着眼睛赶路。直到她走到小镇附近，看到逐渐热闹人群，她才放下刚刚还很紧张的心，这是她第一次没有人陪同下走这么远的路。

    「爸爸会在哪呢？」

    虽说是想来镇上找爸爸回去过节，但是她连爸爸在哪都不知道，或许可以去问问人？就在她往前走的时候，她的脚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她低下头的时候，吓得倒退了一步。

    是一只手，而且看手的大小，还是一个小孩。

    「天啊！」夏洛特连忙蹲下身，把对方从雪堆里拉出来，「查理！？」

    夏洛特没想到拉出来的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查理，也不知道他被冻在这里多久了。

    「查理你醒醒！查理！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她一声求救，附近原本紧闭的大门也突然打开，有热心的老先生走出来，看到情况不对，立马把查理抱进了屋里，生火给查理取暖，还给他餵了一点热牛奶，幸好夏洛特发现得及时，查理没过一会就醒来了。

    「查理！查理你醒了！太感谢您了，真的感谢。」

    夏洛特和老先生道谢后，转向查理，虽说他醒来了，但是意识还是有点模煳，夏洛特搓暖了自己的手，去碰触查理的脸。

    「你感觉怎么样？」

    「夏洛特……？你怎么在这里，好冷……」查理艰难地坐起来，以为自己在做梦，还使劲地拍拍自己的脸，「你怎、啊！我的东西呢？我的箱子还有报纸——」

    「都在那呢。」

    夏洛特指了一下沙发旁边放着的东西，查理才松了一口气，他一脸自责。

    「抱歉，我今天出门没吃东西，哎我妈妈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负担不起药费，所以我一直省吃俭用，体力不支晕过去了。」查理一边说，一边揪着盖在腿上的毛毯，他看着夏洛特，「如果不是你，我肯定会在雪地里死掉。」

    「查理……」

    夏洛特也一脸苦恼，但接着她却想到了一个办法，她突然兴奋地握住查理的手，说道：

    「要不你跟我回家，大小姐肯定能帮你的，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好人了！」

    「大小姐？那是谁？」

    「是我妈妈啊！」

    「你妈妈！？」查理惊讶地看着她，「但是你说过你妈妈早就不在人世了。」

    「是新妈妈喔！」夏洛特自豪地笑道。

    「等等，你爸爸……啊，我想起来了，难道就是你爸爸娶了郊外那栋豪宅的主人吗？那位大小姐！好像是歷史上哪个王朝的后裔，我记不太清了，但是血统高贵，是位公爵！」

    「对，没错。」

    「哇——那也太酷了吧，我真能去见她？可是我穿成这个样子诶！」查理突然注意到起毛的手袖，他身上衣服一块又一块的补丁，顿时一阵羞愧。

    「安心啦，大小姐不会在意这个的，她对所有人都很友好。」

    夏洛特把查理从沙发上拉起来，刚开始查理还站不稳，但是没多一会儿就好了，他跟着夏洛特走出老先生的家，就在夏洛特想要往反方向走的时候，查理情急一把拉住她的手。

    「你、你要去哪呀？」

    「我还要找爸爸回去过节呢，我不知道出版社往哪个方向走，先往这个方向过去看看好了。」

    「别去那里！」查理表情有点害怕，他拉住夏洛特手的力道也逐渐加大，「那边就是瓦伦顿路了。」

    「那又怎样？我知道啊，我住在这里很久了查理，我不会不知道——」

 第53页

    「阿尔伯特哥哥死在这里附近。」

    查理静静地说出这么一句，夏洛特不可置信地慢慢瞪大了眼睛，她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但发不出声音。

    此刻的雪也越下越大了。

    第38章 【寒冰之下】

    「你说什么？阿尔伯特哥哥死、死了？」

    「是的，所以我不想去那条路，我觉得他的鬼魂还在游荡……」查理把手交叉在胸前，把衣服裹严实，但寒冷的风还是把他吹得直打颤，他说话的时候都直吐白气，「所以我们还是别、别去往那条路去了，我害怕。」

    「但是他不是老人啊，怎么突然就死了？他还很年轻呢！」夏洛特有点着急地反驳道，她不愿意相信那个见过两次面的大哥哥已经不在人世，「我爸爸说过人都会死的，但是得要变得很老很老才会死。」

    「他是被谋杀的。」

    「被谋杀？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被人杀死的意思，你不知道吗？镇上已经出了三宗命案了，不过幸运的是兇手已经被抓到。」

    夏洛特听完他的话还是一脸懵然，她年纪尚小，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还是有限，查理牵起她的手，往另外一个方向走，走到墙角转弯的时候，看到有个妇人正在慢吞吞地往前走着，嘴里念念有词。

    「诶？」夏洛特皱起了眉头，查理也注意到那个妇人了，「那不是威尔逊夫人？」

    「我们朝另外一条路走吧。」

    「查理，我们怎么不和她打招唿啊？」

    走了一大半路，夏洛特才这么问道，刚刚查理的表情好难过，一直沉着脸，拽着自己走的步伐也加快了许多。

    「那确实是威尔逊夫人……」查理半响才吐出这么几个字，就像是在牙缝里艰难挤出来似的，「但自从阿尔伯特哥哥死了之后，她变卖了店铺，仿佛变了另外一个人，再也不是以前的威尔逊夫人了。」

    「最令人难过的是，我也没办法帮得上她什么，更何况我妈妈现在的处境和她比起来也好不了多少，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

    「啊……」

    夏洛特回头看了一眼威尔逊夫人刚刚所在的方向，年幼的她无法理解这是一种多么复杂的心情，她只觉得心脏的地方一阵酸楚，随后又十分同情起查理的遭遇。

    他们绕圈圈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夏洛特的爸爸，也问过人了，但镇上唯一一家的出版社也早已关了门过耶诞节，时间越晚路上的行人就越少，气温也更低。

    「要不，我们还是不找了吧。」

    查理和夏洛特都喘着气，他们东奔西跑出了一身汗，一阵冷风吹来，他们冻得直哆嗦。

    「那还是去我家吧，你得拿到钱给妈妈治病才行。」

    「你真的确定你的新妈妈愿意帮我吗？」查理担忧地反问道，「要是你的新妈妈不帮我，你会不会不和我玩了？」

    「当然不会！大小姐一定会帮你的，我也不会不和你玩呀。」

    「无论怎样，你不能不和我玩喔，答应我。」

    「好。」

    夏洛特这天下来走的路也够多了，脚后跟磨得她的脚生疼，但是她始终没有说过抱怨的话，一心只想带查理回家找大小姐帮忙。

    「终于到了。」

    这么大的豪宅在小孩的眼里就像一个巨人屋，查理惊嘆地看着那扇朱红色大门，忍不住用手去摸上面的木纹，他看着夏洛特，夏洛特朝他鼓励地点了一下头，他深吸一口气，刚想敲响门的时候，他们两人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清晰的谈话声。

    「她才五岁！就这么跑出去了，我不过出去了一个上午。」

    「实在抱歉大小姐，是我不好，我拿烤盘的时候没有看好她，现在该怎么办——」

    「够了！」

    夏洛特第一次听到大小姐这么严厉的说话声，她完全被吓愣住了，连木门推开的她都没有反应过来，查理害怕她被门撞到，赶紧把她拉到一边。

    推开门的是伊莉莎白，她穿着一身简约的黑色长裙，头戴一顶高礼帽，英气逼人，看起来是刚骑马回来。

    「夏洛特？」

    伊莉莎白一眼就看到站在门边的夏洛特，当然也注意到了拉住她的查理。

    「大小姐……」

    夏洛特小声地喊了一声，她知道伊莉莎白非常生气，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眼神冷得比外面的结冰的河还要冷。

    「抱、抱歉……大小姐，我不是故意跑出去的，我是想找爸爸回来过节，大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大小姐我……」

    见她连声道歉，伊莉莎白的态度才稍微软化了一点，她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查理，生硬地说了一句「进来」，就转身上楼换衣服去了。

    「你的新妈妈看起来好兇啊！」

    「她平时不是这样的……我先上去看看。」

    管家给客厅的壁炉又加了木头，火烧得更旺，室内的温度暖了许多，夏洛特的衣服因为沾了雪，变得湿漉漉一片，但是她来不及开口说换衣服，她安抚了查理几句，也跟着跑上楼。

    夏洛特上了楼之后，透过门缝见到伊莉莎白在换衣服，换上了一身米白色的修身长裙，用梳子梳理起头髮，伊莉莎白知道夏洛特在偷看，她都还没敲门，伊莉莎白背对着她说道：

    「你就这样站在门外可不能和我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54页

    「吱嘎——」

    夏洛特推门走进来，浑身在发抖，也不知道她是冷还是害怕这样的大小姐，或者两者都有，但她想到查理的事情，还是一鼓作气说出口：

    「大小姐，是我不好，因为我怕爸爸不回来过节，明天就是耶诞节了嘛，所以我跑到镇上去找他，然后遇到了查理，查理是我的好朋友，他妈妈生病了，他没钱给妈妈治病，然后晕倒在雪地里，差点被冻死了。」

    伊莉莎白静静地听着夏洛特说，眉毛微微扬起，但是还是一副扑克脸的模样。

    「大小姐能帮帮查理的妈妈吗？」夏洛特见伊莉莎白的表情还是没有缓和的样子，她走到伊莉莎白的身边，用手晃了一下对方的衣袖，又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小姐最善良了，能不能——」

    「你先去洗澡吧，我让管家给你准备热水。」

    伊莉莎白站起来，朝衣柜走去，夏洛特见伊莉莎白没有正面回应自己，更着急了。

    「大小姐，你帮帮查理吧，求你了。」

    「这是衣服。」伊莉莎白从衣柜拿出夏洛特的睡衣递给了她，「我等等会让人把他安全送回家。」

    「大小姐！」

    夏洛特扯着伊莉莎白的裙子不肯撒手，伊莉莎白只好朝门外喊了一声。

    「尼古拉斯！」

    「在的。」门外的管家走了进来，问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把夏洛特抱下去洗澡，马夫在吗？让他把楼下那个小男孩送回家。」

    「是的，大小姐。」

    管家把夏洛特抱起来的时候，夏洛特还在挣扎，她哭着看着伊莉莎白，大声说道：

    「大小姐是个坏人！我讨厌你——」

    伊莉莎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害怕地立马停住哭声，哭诉的话语全咽回了肚子里，委屈地抱着管家的脖子，她离开大小姐房间的时候，看到查理独自坐在沙发上那瘦小的身躯，这一刻她才明白，就算她再怎么哭闹，都改变不了伊莉莎白的决定。

    第39章 【别有用心】

    夏洛特一直哭个不停。

    从厨房的浴室里出来，夏洛特就一直抽泣，她不明白一直十分疼爱她的伊莉莎白，怎么会突然这么凶她，在她看来这不过是提了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查理没有拿到钱，还被这样赶出去，肯定心理不好受吧，她甚至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查理。

    「呜呜呜……」

    夏洛特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她头髮湿漉漉地蜷缩在伊莉莎白的床上，她本来今天不想和伊莉莎白一起睡的，她和管家提了要求，管家却说空房间很脏，要打扫卫生也需要一两天的时间，百般无奈的情况下，她只能回到伊莉莎白的卧室。

    还好伊莉莎白不在卧室里，不然她也不知道怎么缓解尴尬。

    就在她哭累了昏昏欲睡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独特的香味，像是玫瑰花的味道，她突然惊醒了，但没有睁开眼睛，同时也听到被子拉开的声音。

    带有温度的躯体逐渐靠近，夏洛特不动声色地往床边挪动，她就是不愿意贴近睡在她身后的伊莉莎白。

    「还在生气？」

    伊莉莎白轻声地在她背后说道，她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往床边缩。

    「你的头髮还很湿，这样睡容易感冒。」

    「……」

    「我帮你擦干好不好？」

    夏洛特继续装睡，伊莉莎白坐在她头边，用手抬起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用毛巾擦拭起来。

    「我只是生气你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了。」伊莉莎白一边轻柔地抚弄着夏洛特那头金灿灿的秀髮，一边说道，「家里距离镇上蛮远的，还要经过森林，森林里要是窜出狼怎么办？太危险了，要是你要求管家一起出去，我倒不会说什么。」

    伊莉莎白的嗓音很温柔，她的一番话反而让夏洛特觉得内疚，但是她还是沉默。

    「夏洛特……」

    夏洛特感觉到伊莉莎白用手指勾勒她的耳廓，痒痒的，她缩了一下肩膀。

    「不要生气了好吗？实际上我有吩咐车夫在送你好朋友查理到家的时候，付点钱给他妈妈看病。」

    听到这里，夏洛特睁开了眼睛，眨了眨，她仰起头看着伊莉莎白。

    「真的？」

    「真的。」

    看到伊莉莎白这么认真地说道，夏洛特先是开心地笑了，可下一秒她却难过地垂下眼脸，她坐起来，问道：

    「你刚刚生气了，为什么？」

    「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施捨是一种本份或者是义务。」伊莉莎白嘆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他是你的朋友，应该由你去帮他。」

    「可是我没办法帮他，我没有钱……」

    「那你应该是请求我的帮助。」

    「我是这么做啊，难道不是吗？」夏洛特眨巴着眼睛看着伊莉莎白，她不懂之前央求伊莉莎白的帮助哪里出了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欠我——」

    「什么？」

    「就……」伊莉莎白看着夏洛特如此幼小，话到嘴边又改口，「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你没有说完呢，欠你什么？」

    伊莉莎白躺在床上，拽了一下夏洛特的手，让夏洛特落入自己的怀中。

    「睡吧，这种事情等你长大自然会明白的。」

    「唔……」夏洛特埋在伊莉莎白的怀里，她思索了许久，才小声嘟囔地说道：「大小姐，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我以后都不自己跑出去了。」

 第55页

    伊莉莎白摩挲着她头髮，哄着她入睡，没过多久，她就陷入了梦乡。

    半夜时分，伊莉莎白被一阵咳嗽声吵醒，她揉了揉眼睛，自己身上的被子都被抢走了，她看了一眼睡在自己身边的夏洛特，只见她紧紧地裹着被子，全身还一直在发抖。

    「怎么了？夏洛特？」

    「好冷……」

    伊莉莎白摸了一下夏洛特的额头，烫得惊人，她赶紧伸手拉了一下床边的铃，不到三分钟左右，管家就上来了，但他眼睛里还有血丝，显然是没睡醒的状态。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这个时间点能叫医生吗？」伊莉莎白刚从房间的水盆里拧了一条湿毛巾盖在夏洛特的额头上，着急地问道。

    「能的，但是我估计接诊的医生会推辞。」管家也走过来，脱了手套触摸夏洛特的额头，「有点严重，再不退烧可能会损坏脑神经。」

    「或许可以叫奥斯顿医生？他是您的私人医生，医术也是镇上最好的，普通的发烧他也能应付。」

    「奥斯顿医生吗？」听到这个名字，伊莉莎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已经过了凌晨，今天是耶诞节了，不知道他是否愿意接诊。」

    「我去联繫，请稍等。」

    伊莉莎白听闻点点头，见管家离开之后，她皱起眉，看向窗外，此时正大雪纷飞，情不自禁咬起拇指指甲思索。

    管家再次回来，告知伊莉莎白，奥斯顿医生会在一个小时内赶到，伊莉莎白帮夏洛特穿好衣服，抱她下楼，管家也给客厅的壁炉添了柴，室内温度还挺暖和的，只是夏洛特生病了，一直缩在伊莉莎白的怀里。

    「好冷，大小姐，冷……」

    伊莉莎白只好给她的身上再盖了一张毛毯。

    奥斯顿医生正好赶在一个小时整的时候来到豪宅的门口，因为时间太晚，他没办法叫马车，只好自己骑马过来了。

    「叮咚——」

    他按响了门铃，并拍了拍身上的雪，整理一下衣领的间隙，门就被打开了，他笑着和管家打招唿。

    「好久不见，管家先生。」

    「我家小姐等您多时了，您请。」

    奥斯顿医生拿着拐杖踏入客厅，室内的温暖让他抖擞了一下身子，他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伊莉莎白，在她腿上枕着的应该就是他要看病的孩子。

    「兰开斯特公爵。」

    听到奥斯顿喊她，伊莉莎白抬起头看他，笑了笑。

    「在这么寒冷的夜晚，感谢奥斯顿医生前来接诊。」

    伊莉莎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察觉到奥斯顿医生在不留痕迹地观察她。

    「这没什么，倒是你继上次治疗之后，感觉如何？」

    「已经康復了。」

    奥斯顿话音刚落，伊莉莎白紧接着说道。

    「——我等等再给你看看吧，现在我先看看她什么情况。」

    奥斯顿给夏洛特检查了身体，摘下听诊器，他问道：

    「她最近有去哪吗？」

    「昨天她自己跑出去。」

    「肯定是穿的衣服太少了，着凉重感冒，我给她开点药。」

    管家给夏洛特倒了一杯热水，服药之后，便抱她上楼休息，这时整个客厅只剩下伊莉莎白和奥斯顿医生两个人。

    第40章 【袒护】

    伊莉莎白一直沉默地注视着壁炉里血红的炭块，而奥斯顿则是抬起头环顾客厅的四周，他倒是发现这么久没过来这里，变化还挺大，他注意到扶梯中央原本挂着的伊莉莎白的画像换成他们现在三口之家的合照。

    他们两个都不约而同沉默，伊莉莎白本想藉口上去休息时，奥斯顿轻咳一声，然后说道：

    「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还好啊。」

    「现在还有继续记录读书笔记吗？」

    听到这句话，伊莉莎白抬起头看着奥斯顿医生，她迟疑一会，才回答道：

    「没有，没有继续写。」

    「噢，这样。」奥斯顿医生摸摸下巴，把眼镜摘下来，用眼镜布擦了一下，「如果还有写的话，我想翻阅一下,毕竟这么久没服药控制，想了解病情恢復得怎么样。」

    「已经康復——」

    「我知道，很多病人都会这么说，但我觉得兰开斯特公爵应该相信我，我也是为你着想。」

    「……」

    见伊莉莎白没有回应，奥斯顿又接着说道：

    「之前记录的笔记，有反应你的病情状态，我还是希望你继续保持记录笔记的习惯。」

    「我真的已经康復。」

    伊莉莎白再三强调，这个时候管家已经安抚好夏洛特入睡下楼，奥斯顿看到管家，便又继续劝道：

    「上次你昏迷，正是这位管家先生让我前来接诊的，当时我给你治疗之后也再也没过来观察你的病情，如果有加重的话，估计你自己也不清楚。」

    「我说了，不需要！」

    伊莉莎白的声音突然提高，这着实吓了奥斯顿一跳，他没想到伊莉莎白的态度一瞬间变得如此强硬，便愣在那里，伊莉莎白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在如此尴尬的气氛下，两人僵持着，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奥斯顿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他想给自己找台阶下，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在此时，大门勐地被推开，一阵冷风灌入温暖的客厅。

 第56页

    就像特意要拯救奥斯顿的困境似的，来人笑着捧着一个长方形的箱子走进来。

    「亲爱的，你看我带回什么！」

    史蒂芬献宝似的，将箱子放在脚边，然后拍拍身上的雪，抱怨道：「上帝啊，这天真够冷的，幸好有你给我买的这件皮袄。」

    他话音刚落，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陌生男人。

    「诶？你是？」

    「啊，您必定就是兰开斯特公爵的丈夫彼得斯?史蒂芬先生。」奥斯顿笑着站起来，走过来和他握了一下手，「我是兰开斯特公爵，也就是您妻子的私人医生，叫我奥斯顿就可以了。」

    「喔喔，原来是奥斯顿医生。」史蒂芬和他握了一下手，「你来这里是为什么事？亲爱的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我不……」

    伊莉莎白刚想说话，奥斯顿医生却立马接口：

    「噢，不是的，是你的女儿病了，我这次来是给她看感冒的。」

    「夏洛特病了！？」史蒂芬惊讶地看着奥斯顿医生，又转向伊莉莎白，「她怎么病了？」

    「她昨天自己一个人跑到镇上找你回家过耶诞节，吹到冷风，半夜发烧。」

    「天啊，可怜的夏洛特，我真对不起她，我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我去比较远的地方买圣诞树。」史蒂芬内疚地说道，「我没想到她会为找我自己跑出去。」

    「既然你已经回来，也没必要过度自责。」

    「也是。」

    奥斯顿看他们夫妻俩有说有笑，兰开斯特公爵好像也忘记刚刚不悦的事情，便趁机道：

    「那我先告辞，不打扰各位。」

    「喔，真的感谢，这么暴雪天气你都特意赶过来。」

    史蒂芬把奥斯顿送到门口，点燃门口的马灯，看到他在黑夜里骑着马，凭着火光渐行渐远，才关上门，他转过身，看到伊莉莎白咬着拇指指甲坐在沙发上，皱着眉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便坐在了她的旁边，然后握住了她的另外一只手，伊莉莎白明显顿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

    「你怎么了？没事吧？」

    「嗯？什么？我没事，我当然没事了。」伊莉莎白微笑回答。

    「是不是我这么晚回来，你不开心？」

    「没有，你也很忙，因为新书明天要上市。」

    「你太谅解我了，有的时候，我宁可你对我苛刻点。」史蒂芬深情地看着她，但下一秒他却很愉悦，并且郑重其事地说道，「对了！你知道经纪人怎么评价我的书吗？他说他干这行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出彩的小说！」

    「真的吗？」伊莉莎白温和地笑着看着他，「你写了怎么样的故事？」

    「故事很早之前就写好，是关于一个人格分裂症患者谋杀他的妻子的故事，但他一直不知道是自己干的，他让警察调查他自己，结果警察在他家地下酒窖的墙里发现她妻子的尸体。」史蒂芬非常兴奋地又道，「经纪人还说颇有埃德加?爱伦?坡的味道，他说的这个人可是恐怖小说的鼻祖呢，他真的把我捧得太高。」

    「是吗？」

    「对啊，那些出版社的人就像发现宝藏似的，各个抢着和我签合同，我都快变明星了。」

    「我为你感到高兴，史蒂芬先生。」

    「啊，你怎么还叫我先生，现在我可是你的丈夫。」史蒂芬有点抱怨地看着她，「而且……你也一直不愿意和我一起共眠。」

    「我得照顾夏洛特，她晚上会掀被子。」伊莉莎白回望史蒂芬，表情很是无奈，「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另外我觉得夏洛特这么多年缺失的母爱，我应该想方设法弥补。」

    伊莉莎白这么一番话，让史蒂芬有点面红耳赤起来，他觉得刚刚说的话就像要逼美人就范的禽兽，他只好连连改口：

    「是是是，你说的没错，夏洛特是需要人照顾，她跟我多年确实吃很多苦。」

    这时，客厅的钟声响起，没想到已经快清晨时分了。

    「史蒂芬先生，如果你累可以先睡的。」

    「这么晚了，都快早上了，我得赶快休息一会儿，中午要去出版社呢。」史蒂芬站起来，但他看到伊莉莎白依旧无动于衷地坐在沙发上，便好奇地问道，「你不去睡吗？」

    「我想起有点事没处理，你先去休息吧。」

    「好，亲爱的你也要早点休息。」

    见史蒂芬离开之后，伊莉莎白上楼走到书房，看了一眼漆黑的走廊，然后缓缓地把门关上。

    她在书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拿出那本厚重的笔记本，审视一遍之后，将之前写的读书笔记撕下来，拿到壁炉前，点燃火柴，但是在她准备烧的时候，看着那份笔记，踌躇良久，又把火苗熄灭。

    之后她又折回书桌，将读书笔记和笔记本分开存放，把撕下的读书笔记全部储存在书架里。

    第41章 【狡计】

    「人真的会在短时间内改变性格吗？」

    奥斯顿医生今天没有在诊室，而是约了他的同窗好友出来喝下午茶，名字叫安迪?道格拉斯，是一名外科医生，穿着一身简约的西装，留着八字鬍，一头灰白髮，但年纪和奥斯顿差不多。

    「除非是刻意改变，不然不太可能。」安迪抿了一口咖啡，轻笑道：「你自己不是研究这方面很久，怎么反而来问我。」

 第57页

    奥斯顿抬眼看了安迪一眼，笑道，「有时候事实摆在眼前，我们还是会选择不相信。」

    「你收到皇家医学会的邀请函吧？看样子是在为研究课题烦恼。」

    「是，我有个病患，本来可以作为研究例子，但我前段时间外出学习，倒是搁置了，自从之前的一次治疗之后，就没有再跟踪病情。」

    「那现在是什么问题？患者不愿意配合吗？」

    「我原想将这个病患作为精神分裂症这一病的反向例子。」

    「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刻意诱导吗？」安迪缓缓地将杯子放下，惊讶地看着奥斯顿，「你是说人为干预？」

    奥斯顿点点头，然后左右看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毕竟没有人研究过这个方向，我知道这会是医学界的丑闻，但你不觉得如果人为干预也能导致精神分裂，这就说明遗传性在该病上并不起决定性因素。」

    「哈，医学界的丑闻，说起来，切除前额叶的手术到现在仍有争议，我不觉得你这个课题会成为丑闻，只是实操起来会有麻烦，你真的确定你成功了？到时候要论证结果可不简单。」

    「只要我能证明就行了。」奥斯顿摆摆手，「这不难，患者的女儿重感冒，我下药刻意没有下感冒药，只是开些维生素c，我可以到她家继续探访，再藉机说她病情加重了。」

    安迪这才听到奥斯顿说出的人称代词是女性，他好奇地反问道：

    「患者是个女人？」

    「是啊，是个年轻貌美的女性。」

    「哇，你居然捨得，我可捨不得美人遭罪。」安迪啧啧几声，说道：「某种程度来说，你还挺残忍的，我见过精神分裂症的女性病患，那都是疯婆子。」

    「医学总是得有牺牲嘛，要不然我们为何需要解剖遗体学习呢？」

    一年一度的耶诞节正式开始，就连村子里的人都特意来镇上过节。恰好下着雪，点缀着节日的气氛，大家似乎一点都不怕冷，市场里的集会还很热闹，可以称得上人山人海。

    史蒂芬这天很忙碌，他中午刚从出版社出来，就被人迎到镇上最大的书店里，很多爱好恐怖小说的书迷都等他的新书开售，他站在人群里，表情很是腼腆，说真的，他还真没想过自己居然真的有那么一天，可以被众人仰慕。

    他稍微在书店门口说了感谢的话，购书的人便陆陆续续进入书店，他和每个进入书店的人握手。

    「史蒂芬！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有这么一天！」

    下一个握手的人居然是酒馆老闆，史蒂芬看到来人，惊喜地笑出声。

    「天啊！居然是你！你是特意过来的吗？真是好久不见！」

    「是啊，我拜託别人帮我照看酒馆。」酒馆老闆挠了挠后脑勺，「毕竟可是你新书开售，对每个作者而言都是值得庆祝的一件事。」

    「要不是你，我肯定没有今天的成就啊！」

    史蒂芬想起就是因为酒馆老闆指点他才找到杀人兇手，也正是因为奥斯汀伯爵一案，他的形象在众人眼里看起来比一般的小说家还有所不同。

    「哪里哪里，那也得有胆量才能抓得住罪犯，我也不过是提了你应该知道的事实。」

    他们普通寒暄之后，酒馆老闆就进书店买书了。因为镇上来买书的人络绎不绝，史蒂芬一直在书店门口待到下午的四五点才差不多结束，到这个时间他已经很累，便和经纪人说想早点回去休息，经纪人也应允。

    史蒂芬没想坐马车回去，虽说他和伊莉莎白结婚之后，确实是宽裕不少，但他还是习惯步行，另外今天可是耶诞节，他打算给伊莉莎白和夏洛特买点小礼物再回家。

    他想穿小巷去往市场的集会，而就在这时，他觉得背后似乎一直有人在跟着他。

    「嗒嗒嗒——」

    巷子好像比以往更为阴森，史蒂芬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的声音，他不自觉也加快脚步。

    「嗒嗒嗒！」

    那快速的脚步声他不敢往后看，就在转角的时候，他想快速转身，却突然被人抓住衣领，他瞪大眼睛看着对方，下意识作出防备动作。

    「不！别——」

    但是让史蒂芬惊讶的是对方就算蒙着脸，还是看到对方脸上那一道疤痕，从鼻子蔓延到脸上，让人更觉得毛骨悚然。

    「你是史蒂芬?彼得斯？」

    对方说法的声音很低沉，史蒂芬吓得有点口吃。

    「是、是的……」

    他审视了史蒂芬好几眼，又像是不太确定地继续问道：「你是那个娶了兰开斯特公爵的男人？」

    「是的，有什么事吗？有话好好说……」

    那个伤疤男四下看了一眼，然后撤下脸上蒙着的布，史蒂芬才看清楚对方的模样，那疤痕实在是太明显了，烙印在对方的脸上，让本来还算俊俏的面孔变得极其丑陋。

    「我有事想要和你说。」

    「放开我，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别扯着我。」

    伤疤男听到他这么说，便放开他。

    「咳咳，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是奥斯汀伯爵的随从。」

    对方一句话就让史蒂芬警惕起来，这下他更是害怕地看着伤疤男，他的脑海里闪过被谋杀的杀人片段。

    「别这样看着我，我没想要对你干什么。」杰罗姆厌恶史蒂芬的目光，这么说道，「少爷一死，我就没办法在奥斯汀家族待下去，对他们来说，我始终是个外人，我不会为他们復仇什么的。」

 第58页

    「那你……」

    「我是为了真相而来。奥斯汀家族虽然对我不好，但少爷一直待我如至亲，我应该要为他做些事情。」

    「真相就是他杀了这么多人，这还需要什么真相？」

    「那些人不是少爷杀的！」杰罗姆大吼，「一切都大错特错了！」

    「什、什么意思？」史蒂芬顿时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

    第42章 【幻梦】

    巷子里没有太阳，阴冷的风吹过来的时候，也免不了令人打寒颤，但或许没有人像此时此刻的史蒂芬一样，就像被人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冷到脚。

    「什么意思？」史蒂芬不相信地再反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抓错人了？」

    「……也不能这么说。」杰罗姆低着头犹豫了一会，接着说道，「我承认少爷也有做错的地方，但你得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

    史蒂芬看着杰罗姆的脸，其实自从听到他是奥斯汀伯爵的随从，他对这个青年的不信任就添了几分，现在听到对方刻意又这么说，心中的疑虑更是扩大了，对方的表情却又郑重其事，他只好默不作声，等着听这位僕从到底要说些什么。

    「我承认戏剧院的舞女西德尼娅是少爷杀的，但这也是被兰开斯特公爵教唆的——」

    「什么！你说是我妻子教唆奥斯汀伯爵杀人！？」杰罗姆的话还没说完，史蒂芬怒不可遏地看着他，大吼道，「我还以为你那张嘴会吐出什么好听的话，你是想抹黑我妻子的声誉吗？」

    「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没有半句假话，虽说我不知道兰开斯特公爵灌了什么迷魂汤给少爷，但真的是她指使的！」

    「你有证据吗？」

    「这、我没有……」杰罗姆表情流露难色，「但是我身为少爷的贴身随从，哪有什么需要撒谎的地方呢？」

    「我怎么知道！？或许你为了挽回奥斯汀伯爵的名声，而污衊他人。」

    「公爵并非你想像的如此纯情，不懂人情世故，她比你想像中城府还要深，她绝对不是一般的女人，我敢说，那些命案和她也脱不了干系，只是你们调查的方向错了！」

    杰罗姆使劲想要史蒂芬相信他说的话，但是史蒂芬却更为愤怒。

    「好啊！你现在还想说是她杀人对不对？我不想再听你这些话了。」

    史蒂芬说罢转身就想走，却被杰罗姆一把拉住了手。

    「放手！」

    「你要怎么才相信我？」

    「我不相信！我的妻子怎么可能会杀人？难道你比我还懂她？」史蒂芬扳开杰罗姆的手，「放开我！」

    「这样下去连你都会有危险！先生，公爵一直都在看心理医生，她的精神方面一直有问题。」

    「心理医生？」

    杰罗姆这句话引起了史蒂芬的注意，他突然想起平安夜那天晚上见到的奥斯顿医生，自称是伊莉莎白的私人医生，说起这个方面，伊莉莎白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她有什么疾病。

    「是啊，莫非她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吗？她一直都会定期就诊，以维持她的病情稳定。」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少爷和我提过，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请你相信我。」杰罗姆失落地说道，「我也只能劝告你到这里了，明天我就要离开英国，我不会再在这里待下去，就算你不信，我也无可奈何。」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的话！」在他的眼里，伊莉莎白如此柔弱又善良，怎么可能会做出此等骇人的举措，「你一时说她会杀人，一时说她有精神病，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是恶毒的诬陷！」

    史蒂芬用力挣脱了杰罗姆的手，扬长而去，杰罗姆还在他的背后对他喊道：

    「你要小心那个女人！先生！要听我的忠告啊……」

    「咳咳咳咳——」

    夏洛特拿着画笔，在画画，她还咳嗽，医生给她吃的药并没有什么见效，伊莉莎白走过来，把她抱在怀里。

    「夏洛特，还有哪里不舒服？」

    伊莉莎白低下头亲亲她的脸，夏洛特放下画笔，反抱住她，看到了伊莉莎白背后的耶诞树，问道：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昨天是平安夜，他回来了吗？我好想爸爸啊……」

    「爸爸在忙新书呢，夏洛特要体谅爸爸喔，如果爸爸成为了大作家，以后可能陪着你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为什么！咳咳……」

    「因为大作家会很忙啊，要做很多事情。」伊莉莎白哄着她，然后颳了刮她的鼻尖，「你不想你爸爸是大作家吗？」

    「唔……如果爸爸是大作家的话，那当然好了，可是这样我就见不到他了，我又不想他是大作家，咳咳咳咳！」

    一阵连续的咳，听得伊莉莎白都心疼。

    「你咳嗽还是好厉害，吃的药没有效吗？」

    「我不知道，大小姐，有点难受……」夏洛特撩起自己的衣服，用手指了指自己胸腔的部位，「这里难受，很闷。」

    伊莉莎白眯起眼睛，她想了想，把管家喊了过来。

    「夏洛特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奥斯顿医生给她开了什么药？帮我拿过来一下好吗？」

    「好的，稍等片刻。」

    管家离开了几分钟之后又回来，手里拿着几罐药瓶递给伊莉莎白，「奥斯顿医生开的药就是这些。」

 第59页

    伊莉莎白拿起药罐，上面并没有写什么标籤，有两瓶是液体，她打开药瓶闻一下，皱着眉头把药瓶放回管家手里。

    「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好奇夏洛特吃的是什么药，怎么还没好。」伊莉莎白用手探一下夏洛特的额头，「还是有点低烧。」

    「哈哈哈。」管家在旁边抿嘴轻笑起来，「小姐生病了，大小姐很紧张呢，不用这么着急，以前大小姐您也是较体弱多病，主人照顾你也是需要几天才能痊癒的。」

    「是吗？」伊莉莎白有点担忧地看着怀里的夏洛特。

    「感冒都有周期，过多几天就会逐渐好转了。」管家拿了一条毛毯给夏洛特盖上，也恰好给伊莉莎白的腿部保暖，「天色渐晚，气温也越来越低了，大小姐要注意御寒。」

    「谢谢你，尼古拉斯。」

    「说起来，我需要点燃门外的马灯吗？史蒂芬先生还没回来。」

    「现在几点了？」

    「快七点。」

    「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伊莉莎白沉吟一会，「去把灯点燃吧。」

    「好的。」

    管家刚走到门边，取了火把，这时听到了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推开门，一身都是雪的史蒂芬正站在门外。

    「你回来了！」

    「我刚在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史蒂芬拍拍身上的雪，手上还拿着几个礼盒，他朝管家眨了眨眼睛，「我给她们买礼物去了。」

    「快进来吧，门外太冷了。」

    史蒂芬进到家中，便看到坐在地毯上的伊莉莎白和夏洛特两人，伊莉莎白在教夏洛特画画，他朝她们走过去。

    「在干什么呢？」

    「爸爸，你回来了！我在画大小姐！」夏洛特兴奋地说道，又低下头去，「等等我再画爸爸。」

    「哈哈哈，亲爱的，这是给你的礼物。」史蒂芬给伊莉莎白递了个盒子，也给夏洛特另外一个，「这是你的。」

    「哇！爸爸！你给我买礼物了！」

    夏洛特丢下画笔，然后拆开礼盒，里面是一个毛毛熊，她开心地把小熊抱在怀里。

    「你给我买了什么？」伊莉莎白将她耳鬓的红髮撩到耳后，动手打开礼盒，是一条围巾，「很缓和的样子。」

    「喜欢吗？」

    「你送的我都喜欢。」伊莉莎白温柔地笑道。

    史蒂芬情不自禁地靠近她，对方美得几乎令他停止心跳，这时他的脑海却浮出了刚刚遇见那个男人说的话，如此可人的女孩，明眼的人都知道多么珍贵，这是上帝赐给他最好的礼物。

    他一点都不愿意相信那个男人说的只言片语。

    「怎么了？」

    「嗯？没有什么啊。」

    「你从刚刚就一直看着我，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伊莉莎白奇怪地摸摸脸。

    「没有，没有，我就是在想，我是得多幸运才会娶了你。」

    「你为什么不想我有多幸运才会嫁给你呢。」伊莉莎白说出来的情话比史蒂芬还要动听，史蒂芬的耳根子又要开始发烫了。

    伊莉莎白双手主动攀上史蒂芬的肩头，这还是头一次她对史蒂芬如此热情，史蒂芬刚刚的顾虑顿时云消雾散，他闻到伊莉莎白身上的体香，就像坠入了甜美的梦境。

    「我爱你，史蒂芬先生。」

    第43章 【觊觎】

    「咳咳咳……」

    夏洛特虽然高烧已经退去，但咳嗽和流鼻涕的症状还是很严重，这几天伊莉莎白忙着照顾夏洛特，完全没有时间看生意上的文件，管家忙前忙后，病情仍旧不见好转。

    「还是很难受吗？」

    「嗯……」

    夏洛特躺在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伊莉莎白躺在她的身边，给她餵饭和吃药，好几次夏洛特从梦中惊醒，看到伊莉莎白在身边又安稳地睡去。

    「大小姐，抱歉打扰你了，茶庄今天寄来的急件。」

    伊莉莎白还拍着夏洛特胸前的杯子，哄着夏洛特入睡，管家拿着印有茶庄标志的红漆印信封走到床边递给了她，伊莉莎白坐起来，把信封拆开看了一眼，皱着眉，捏了捏眉间。

    「怎么了，大小姐？」

    「最近茶庄那边的生意不太稳定，我得过去茶庄一趟。」伊莉莎白一边说一边下了床，「这几天因为夏洛特生病了，我一直没有怎么打理茶庄的事，果然还是出问题了。」

    「那小姐怎么办，需要叫史蒂芬先生回家吗？」管家打开怀表看了一眼，「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出版社。」

    「不必打扰他，我去去就回。」

    伊莉莎白赤着脚走到衣柜前，在翻找衣服的时候，管家本来走出卧室却又折了回来。

    「小姐的病情还是挺严重的，要不让奥斯顿医生再过来一趟？或许上次他开的药并不合适。」

    「嗯……」伊莉莎白沉吟良久，最后还是点点头，「叫他过来吧，我暂时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好的。」

    伊莉莎白穿好一身利落的女士西装走出房间，在走之前，她摸摸口袋，发现好像少了什么，她回到梳妆檯前翻找，也没找到，她只好快速下楼。

    「尼古拉斯？」

    「在的，大小姐，什么事？」

    「你有看到我书房的钥匙吗？」

    「书房钥匙？」管家疑惑地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一直放在你梳妆檯的抽屉里。」

 第60页

    「算了，我回来再找找吧，时间有点赶了。另外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我的书房。」

    「是的，大小姐。」

    管家朝她鞠躬，伊莉莎白头戴高礼帽，另一手拎起大门旁边的拐杖就直径出门了。

    伊莉莎白离开不久，管家就给奥斯顿医生打了一通电话。

    「请问奥斯顿医生在吗？我是兰开斯特家的管家。」

    「喔，是管家先生，有什么事吗？」

    奥斯顿正翻阅着病歷，他眯起眼睛，看着病歷上面的照片是一张有点姜黄色的黑白照，但是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得出患病者的面容，相片上的女人年轻且貌美，看着镜头的表情却有点忧郁，他用手指抚弄起那张照片，下面的英文名写着——elizabethncaster。

    「是这样的，我家小小姐她的病情仍未好转，想请你再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洛特是吧？」

    「诶，是的。」

    「我估计得一个小时左右才能过去。」

    「好的，你能来，实在感激不尽。」

    奥斯顿挂了电话之后，他走到药柜前，仔细打量里面的药瓶，但是大脑里却想着的是另外一回事，他闭上眼睛，好像隐约听到了皇家医学会现场的掌声，还有颇有格调的祝福音乐。

    「命运女神，您这次也会眷顾我吗？」

    管家还在忙着洗衣服，虽然大小姐没有交代他什么时候回来，但他也得准备好晚饭，地毯貌似又脏了，另外楼梯的扶手也要打扫干净，干不完的家务活，他还要照顾夏洛特。

    他忙着换洗地毯的时候，奥斯顿正好登门拜访。

    「嗨，管家先生。」

    奥斯顿来这栋豪宅很多次了，熟门熟路，管家甚至没有和他说请进之类的客套话，很自然而然地把他迎了进来。

    他进了门之后，先是环顾一下四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豪宅比以往更要安静。

    「兰开斯特公爵呢？」奥斯顿迟疑一会，问道，「她不在吗？」

    「今天大小姐出门去了，暂时不在家里。」

    「她、她不在？」

    「是的，她也没有和我说什么时候会回来。」管家手里还拿着地毯，很实诚地回答奥斯顿医生的问题，「怎么了？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

    「啊，没事没事，我也只是问问罢了，因为此前她都会在家里，很少自己出门，是她的丈夫陪着她吗？」

    「你这么说我才意识到，她最近倒是经常自己一个人出门，或许病情已经好转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

    奥斯顿的手微微捏成拳头，他一紧张就会这样。

    「如果她的病没有完全康復的话，独自出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我看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挺精神的。」

    「总之她还是继续接受治疗比较好，我还是先给夏洛特看病吧。」

    「好的，请随我来。」

    管家把他领到伊莉莎白的卧室，他看到躺在床上还在熟睡的夏洛特，他坐在床边，用手触碰夏洛特的额头。

    「她有什么症状吗？」奥斯顿向管家问道。

    「频繁咳嗽，有痰，很嗜睡，一直不见痊癒。」

    「好，我知道了，你可以先出去，我先看看是什么情况。」

    见管家走后，奥斯顿拿起听诊器开始检查，当他仔细听了一下胸腔的回音，暗自惊叫大事不妙，之前他故意没有下药，这段时间夏洛特的病情明显加重了，胸腔里有锣音，说明肺部受感染。

    他打开医药箱，想给夏洛特服下消炎药，但是他不得犹豫起来，如果夏洛特的病好了，他就没有藉口再来这里。内心的自私让他把消炎药收回，只是给夏洛特服用了可以止咳化痰的药。

    「咳咳咳……」

    夏洛特被弄醒了，她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奥斯顿的脸。

    「是医生？」

    「你醒了。」

    「咳咳咳咳……医生我、我唿吸不了……」夏洛特喘着气，一幅极其难受的样子。

    「没事，我刚给你服了药，很快就会好的，放心吧。」

    「谢谢医生——」

    夏洛特的瞳孔泛着泪光，她那绿色的眼眸真的很漂亮，长大之后肯定是个大美人，但又或许，她不会活到那么璀璨的年纪，奥斯顿不禁这么想到。

    「你生病的时候，都是你妈妈在照顾你吗？」

    「妈妈？」夏洛特头晕沉沉的，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噢，是的。」

    「你……」奥斯顿思索着该怎么问兰开斯特公爵的近况，他也不确定如此年幼的小孩子会不会意识到至亲的人的性格变化，他试探性地问道，「你有见过她写字吗？或者记录什么。」

    夏洛特眨着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医生要突然问这些问题，但是她还是老实地回答了，「有的，大小姐一般会在书房看书写字。」

    「书房？在哪？」

    夏洛特擦擦溢出来的眼泪，说话有点含煳。

    「在走廊的尽头，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妈妈最近的近况如何。」

    「挺好的呀~她很爱我。」夏洛特晃着脚丫子说道，但是随后她又失落了，「只有大小姐会照顾我……爸爸很久没有陪在我身边了。」

    「他会陪在你身边的，别难过。」奥斯顿安慰地说道。

 第61页

    「嗯……」

    气氛突然冷却下来，奥斯顿在想着另外一件事，那天他提出想看笔记本的事情，兰开斯特公爵却对这件事反应特别激烈，对方越是这样的态度，他就越想知道里面隐藏了什么。

    「你没有什么大碍，我等会把药拿给你们的管家，我先告辞了。」

    「谢谢医生！」

    奥斯顿朝她笑着点点头，便拎起医药箱走出了卧室，他将卧室门轻轻带上，目光却朝走廊的尽头看去。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的门前，看着那金黄色的门把手，他咽了一口口水，把手放在把手上，轻轻地旋转起来。

    「吱嘎——」

    他已经尽量不要发出大的声响了，门或许是太旧的缘故，不过轻轻推了一把，发出的声音还是很大，他耸着肩膀闭着眼睛，害怕被管家发现。稍微过了一两秒，奥斯顿听到没有其他的异响才睁开了眼睛，书房很大，四面墙都放满了书，刚走进去的时候，免不了有些眼花缭乱。

    奥斯顿摸着鬍子，他还记得进来的初衷，但是看到这么多书之后，他反而有点不太自信了，因为他根本不清楚对方会不会把之前的那本笔记放在书房里，还是藏了起来。

    第44章 【剽窃者】

    伊莉莎白?兰开斯特年纪轻轻，却有一间宫殿式的书房，或者说是图书室更为合适。奥斯顿也是爱书之人，他的阅读量也不少，当初为了考医学学士，可谓是博览群书，但看到这间书房的时候，他还是入迷了，书架上面有很多已经绝版的书，还有一些多少有些年头，也有可能是父辈留下来的书籍。

    奥斯顿忍不住动手去拿起一本翻阅起来，泛黄的书里散发出独有的霉味，里面的字迹还很清晰，保存得很好，书线也没有散落。他把书放回书架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找到那本笔记本，究竟放在哪里呢？

    书桌上面比较凌乱，鹅毛笔放置的地方还是蛮整洁的，只是文件和书摆放得有点零散。

    奥斯顿走到书桌旁边，一本本翻找起来。他知道他现在的行为有多失礼，没有经人允许就擅自闯入了别人的书房，和偷窃没有什么不同，他只好再三安慰自己，这都为了研究而做的牺牲。

    「兰开斯特公爵，劳驾你从宅邸特地赶来。」

    「应该的，上次出口的那批货物怎么样？」

    伊莉莎白跟着茶庄的代理人在看刚从印度运回的茶叶，她拿了几片叶子放在手心里，先是轻嗅，再放入嘴中咀嚼品尝。

    「已经出口到澳门、香港、日本等地。」

    「价格可以稍微提高一些。」

    「好的。」

    「下次要是新到的茶叶可以寄一部分到我府上，我需要亲自试试，这段时间的茶叶质量有所下降。」

    「是，兰开斯特公爵。」

    「没有什么事情，我想先回去了。」伊莉莎白看了一眼怀表，「我女儿生病，我得回去照顾她。」

    「哇，没想到兰开斯特公爵已有一女，这是值得祝贺的事情。」

    听到代理人这么说，伊莉莎白嘴角轻轻上扬，随后便轻笑起来。

    「是啊，很可爱的女孩。」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这边给你备马车，这样可以快点回去。」

    「好。」

    奥斯顿在书桌上耗了一点时间，主要是桌子上的书太多了，还有一些似乎是兰开斯特公爵的家族生意上的帐本，笔记本不在书桌上，他看着有锁的抽屉，试探性地打开，没想到居然没有上锁，当他看到放在抽屉里那本端端正正的绿皮笔记本，简直欣喜欲狂，他记得就是这本笔记，不会有错的！

    他把那本笔记本拿了出来，迅速翻阅起来，但是他刚一打开，看到笔记本内容的时候，心里却一沉，上面几乎有四分之一的内容都被撕掉了。

    「诶等等，这！？」

    正当他失望的时候，往后翻，却被后面的内容吓了一跳，笔记本上所有的字体都被反着写了，难道是达文西的镜像书写法？他不敢确认，再往后翻的内容更让他惊奇，里面画满了人体，不仅如此，还有其他动物的解剖结构图。

    就算没有之前的笔记作为参考，奥斯顿都很肯定后面撰写的内容不是出自伊莉莎白之手，加上这笔迹如此硬朗，更像是男人写的。他忽然觉得有点头晕目眩，这一切都不符合常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之前的笔记呢……」

    他想找到之前的笔记来做对比，如果真如他预想的那样，那么情况比他想像还要糟糕得多：伊莉莎白的病情在他故意干预之下没有变严重而是变异了。

    「咚——咚——」

    奥斯顿还想继续找，但是传来的钟声勐地吓住了他，他连忙把那本笔记本塞入自己的医药箱里。一直顾着找笔记本，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万一出去的路上撞到兰开斯特公爵，那就完了。

    「咔嚓。」

    伊莉莎白把家门关上，顺手把拐杖放回门边，她闻到饭菜的香味，管家应该在准备晚饭。

    她扶楼梯上楼，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她今天穿的是黑色的长靴，走在楼梯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步伐不快不慢，她一边走一边脱掉手上戴着的手套。

    她朝走廊尽头方向转弯，而奥斯顿正巧在这个时候朝她这个方向跑来，他看到伊莉莎白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呆住了。

 第62页

    「奥斯顿医生？」

    伊莉莎白看着他，完全没有被吓住的表情，表情波澜不惊，甚至她还是笑着看着对方的，反观奥斯顿则是面如死灰。

    「你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我是过来给您女儿看病的，管家他让我过来——」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是从这个方向走出来的？卧室不应该是在这边吗？」

    伊莉莎白朝反方向指了一下，奥斯顿满头都是汗，他挪动着脚步，朝楼梯口走去。

    「我刚出来找厕所，但是没有找到管家，所以……」

    「喔，这样啊。」

    「是啊，我刚给她服药，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奥斯顿尴尬地挠着后脑勺说道，「没有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伊莉莎白站定在那里，而奥斯顿往她的身侧下楼梯，完全就像是做了亏心事害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尼古拉斯。」

    「诶！在的！」

    厨房里传来管家的喊话，接着管家穿着围裙走了出来，手上还有没洗干净的菜渍。

    「你什么时候叫奥斯顿医生过来的？」

    「我看看时间——喔，大概是四个小时前吧，大小姐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

    「还有什么吩咐吗？我在给你们准备晚饭。」

    「没有，你先去忙吧。」

    「好的。」

    伊莉莎白打开书房门，刚入门她就闻到了一股不属于她的味道，当然也不是夏洛特的味道，她走到书桌附近，发现上面放的「茶庄帐本」和自己之前看的书位置调换了，不仅如此，报纸的摆放也不对。

    她默不作声地坐在书桌前，打开了抽屉，里面空空如也，绿皮笔记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45章 【歌曲前奏】

    最近的天气很糟糕，频繁暴风雪，夏洛特的病仍然没有好的迹象，不仅如此，还反覆发烧，这些情况让伊莉莎白整个人都很焦躁，她虽然坐在卧室的梳妆檯前里看书，却一直在走神。

    「大小姐，天越来越冷了，要不我把房间里的柴火点燃吧？」

    管家走入卧室，看到伊莉莎白捧着书，目光根本没有放在书上，而是一直看着窗外。

    「大小姐？」

    「什么？嗯，你点燃吧。」

    「大小姐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还好，我在想为什么夏洛特的病情一直不好。」

    「唉，可能是一开始病情就很严重吧，所以无法很快痊癒也是难免的。」管家把壁炉里的柴火点燃之后，屋内顿时暖和起来，他走到大小姐身边，给她披上披肩。

    「再这样下去我怕她撑不过这个冬天。」

    伊莉莎白望着窗外飘飘扬扬的大雪，慢悠悠地说出这么一句话，管家听到立马慌张起来。

    「不、不会吧，我等等再给她服多一次药吧？或许会好——」

    「你把奥斯顿开的药拿给我，我出门一趟。」

    伊莉莎白把披肩折好放在书桌上，但是管家还是有点迟疑地站在那里。

    「大小姐要去哪？外面还是暴风雪，出门太危险了。」

    「我要去伦敦南部的药房。」伊莉莎白走到床边注目着躺在床上的夏洛特，神色有点凝重，「给夏洛特带点药回来。」

    「那要我陪你去吗？」

    「你留下来陪夏洛特吧，史蒂芬先生又不在——」

    「他去哪了？不是我说大小姐，小姐生病了，他就一直在外面忙碌，都没空看看小姐，一直都是你照顾。」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伊莉莎白嘆了一口气，「毕竟他的事业刚刚起色，我们应该给多一点宽容，尼古拉斯。」

    「可是……」

    「我很快回来。」

    伊莉莎白的话音刚落，夏洛特就有点要醒过来的迹象了，她口中呢喃着，伊莉莎白靠近听到她低低地喊声。

    「妈妈……」

    伊莉莎白撩起她鬓角的一丝头髮，放在嘴边轻吻。

    奥斯顿医生那天匆忙回到诊所之后就把门紧紧关起来了，助理看他的表情很奇怪，也不敢去打扰他。

    谁都不会知道奥斯顿回到诊所干了什么，他看着从兰开斯特公爵书房里带回来的笔记出神，好久过后他才反应过来，然后他拿了一面镜子照着书上写的内容，开始破译笔记里到底写了什么。

    他用手点着倒映在镜子上的字，但因为兰开斯特写的字太潦草了，辨识度实在不高，看了好几句话，奥斯顿才勉强读出一些内容。

    「……之脏器，如心、肝、胃、肺、肾，皆为上品，何以啖之？心肺以熬汤，肝以切片腌制、胃以香料去腥，肾以烹炒为主……」

    奥斯顿把书中的笔记念了出来，但是开头那个主语的墨水模煳掉了，他看不出来是什么字，但是根据刚念的内容，笔记似乎是记录烹饪的方法，往后看还有食谱。

    兰开斯特并不是厨师，她是个高贵的公爵，进厨房烹饪这种事情轮不到她动手才对，可是为什么这本笔记本里记载的内容这么奇怪？

    他再三翻弄笔记本的封面，非常确定这本笔记就是当时他让兰开斯特公爵记录读书笔记的笔记本，这点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会不会是之后给管家用的烹饪笔记呢？奥斯顿这么想到。

    还是说不通，如果是给管家看的烹饪笔记，那为什么会在书房里？不应该把这本笔记本放在厨房吗？

 第63页

    他把笔记本合上，站起来在诊室里踱步，思索着。

    笔迹和之前相差太远，又是镜像书写法，更像是分开两个人所写的。

    「不是她写的，那会是谁写的？」

    伦敦南部的药店是伦敦市内最好的药店，虽然装潢和旁边的医院相去甚远，这里的店老闆是伊莉莎白的顾客，一来二去便非常熟络。

    伊莉莎白穿着白裙撑着小洋伞，头戴小礼帽，踩着小碎步推开了药房的门。

    「叮铃——」

    「欢迎光临，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小姐？诶，是兰开斯特公爵？」穿着马甲衬衫的老闆朝伊莉莎白挥挥手，伊莉莎白浅笑迎了上去。

    「你怎么突然来南部了？」

    「喔，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我居然有幸让兰开斯特公爵特意大老远跑来，请问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对方开玩笑式地和她鞠躬。

    「是我女儿病了，然后一直不见痊癒，我想来这里带点药回去。」

    「这样，医生诊断是什么病？你们镇上应该有医生啊。」

    「医生看了也不见好转，是重感冒。」

    「感冒？那应该药到病除才对，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老闆笑道，「别紧张，没有什么问题的。」

    「一直发烧。」

    「多久了？」

    「一个礼拜了。」

    「还在发烧？」

    「是。」

    药店老闆听闻皱起眉头，摸了摸长满鬍子的下巴，「这不太可能啊，如果有按时服药，不至于会病这么久，医生给她开的是什么药？」

    「我不清楚，但我带来了。」

    「我看看。」

    药店老闆戴上单框眼镜，眯着眼睛看着那个药瓶，药瓶上面也没有贴标籤，他打开药瓶嗅嗅，然后尝了一口。

    「尝起来像是营养液之类的液体。」药店老闆把药吐出来耸耸肩，「这瓶是维生素c，这根本不是感冒药，确定是医生开的吗？」

    「是的。」

    「嗯……我也不知道那个医生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这边先给你开点药带回去吧。」

    伊莉莎白欣喜地说道，「那太好了，实在麻烦你。」

    药店老闆把药给了伊莉莎白，她便嘱咐马夫快马扬鞭地加快速度回家，这一趟消耗的时间，伊莉莎白硬是将四个小时缩小到两个小时。

    「尼古拉斯！」

    她刚回家就叫管家，管家从后院小跑出来。

    「把药给夏洛特服下。」伊莉莎白将一小纸袋递到管家手里，「我出去之后，夏洛特还有发烧吗？」

    「有一点，但是不怎么严重了。」

    「先给她吃新药。」

    夏洛特服下伊莉莎白从伦敦南部带回来的药之后，慢慢地停止喘息，原本还发着高烧，出了一身汗，也逐渐退烧了。

    伊莉莎白陪在她的身边，直到夏洛特清醒。

    「大、大小姐……」

    「感觉怎么样？」

    伊莉莎白温柔地把被子接着盖在她的身上，亲亲她的脸。

    「感觉好多了，大小姐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吗？」

    「是啊，我陪着你。」

    伊莉莎白躺进床里，夏洛特很乖地捲缩进她的怀中，管家再给室内的壁炉加了一把柴，窗外狂风暴雪，但屋内的依旧不减丝毫。夏洛特缠着伊莉莎白要给她讲故事，伊莉莎白哄她睡着之后，已经夜晚的十二点整，钟声响起，她赤脚走向书房，掩上了门。

    第46章 【狂想曲进行时】

    暴雪夜，好像就唯独这个镇被世间冷落，所有人都紧闭窗门，唯恐被风雪灌入，大家都渴望平安地度过这么恶劣的天气，没有人愿意出门，更没有人愿意在屋外逗留。

    奥斯顿在他的诊所里，紧裹身上的棉衣，他正在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如果用一个很好且恰当的词来形容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那就是他要逃跑。

    他花时间把兰开斯特的笔记本看完，如果真如笔记本里记载的那样，那他真的处于命悬一线。兰开斯特一定会发现笔记本不见，他得离开这个镇，去什么地方都行，一定要趁兰开斯特发现之前离开。

    「这些书不能带了。」

    他把书和衣服用行李箱装好，然后浴室里清点看看有什么还需要带走的，正当他走进浴室之时，他听到一阵风的怒吼。

    「怎、怎么回事？」

    奥斯顿赶紧走出来，原本关上的窗此时被大风吹开，屋外的雪涌进了本就不够暖和的诊所，冻得他瑟瑟发抖，奥斯顿赶紧把窗关上，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他突然看到了一抹鲜血色，睁大了眼睛。

    「嗨！晚上好啊~」

    对方半张脸被黑布裹着，但是眼尾却是嚣张地向上扬起，可见来者笑得多愉悦。

    「你——」

    「呯！」

    一本巨厚的书朝他的太阳穴重击而来，他站立不稳，直直地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今晚应该够我们聊聊吧？」

    笔记本里的秘密，或许他应该报警。

    奥斯顿终于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么想，他看到人影在他的面前晃动，但是没办法看清，他想用手揉眼睛，发现手已经反着绑起来了，他使劲眨眼睛，慢慢看清对方的面容。

    对方穿着一身男式的猎人服装，长筒靴子，手上还戴着护手套，帽子被摘下来了，她红色的头髮也被放下来，但此刻已经没有羞涩妩媚的风情万种，有的只是男性的干练和痞性。

 第64页

    「伊莉莎白?兰开斯……」

    「嘘，不要叫那个名字喔。」

    她笑道，将手指抵在奥斯顿的嘴唇上，他们距离太近了，奥斯顿看到她那深蓝色的瞳孔里倒影着自己的惨白的脸。

    「我好像还没正式介绍自己呢~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很早就知道我了，对不对？」她俏皮地假装自己穿着裙子，捏起空气中的裙摆，朝奥斯顿行礼，「我一直很想以这个身份见你诶，奥斯顿先生。」

    「你想怎么样？」

    「别板着脸嘛，那多没意思啊。」她笑着撑着脸蹲在奥斯顿的面前，玩起自己的头髮，「我还以为你见到我很高兴。」

    奥斯顿咬紧牙看着她，他实在没办法预料对方会干什么，对方给他的精神压力太大了。

    「好啦，我给你介绍一下喔，我叫麦迪逊——」

    「你不是伊莉莎白？」奥斯顿惊恐地看着她，「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应该问问你自己吗？」麦迪逊挑眉，「还是说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不想认呢？」

    「我没对你做什么……」

    「我真的没想到奥斯顿先生如此没有担当。」

    麦迪逊轻笑起来，手上的匕首旋转了一圈，露出刀柄上面衔着桔梗花的伯劳鸟，奥斯顿看着那把匕首，眼睛都直了，但是他认为麦迪逊还是能好好谈话的，他大口喘气保持态度平和。

    「等等，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是有很多话和你说，甚至想和你彻夜长谈。」

    她的眼神瞥见奥斯顿放在柜子里的盒子，她打开柜子，把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端端正正摆满了手术刀和锯子，她把自己的匕首放回腰际，然后将盒子放在奥斯顿能看到的地方。

    「我和你说喔，伊莉莎白曾经想做医生，只是家父不允许，但是我呢，不一样，我很喜欢看医学类的东西，你应该懂解剖吧？我还蛮喜欢这项工作。」

    「伊丽莎……不，麦迪逊?兰开斯特，我们真的可以坐下来谈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如果你把笔记完整的地看完了的话，那你应该会很清楚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麦迪逊笑盈盈地说道，她手拿一把手术刀，熟练地割开了奥斯顿的衣服。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吗？」

    「哪些人？」麦迪逊把他的衣服敞开，抿嘴道，「我不太记得做了什么。」

    「镇上的命案，是你干的，你杀了他们，吃、吃……吃了他们……」奥斯顿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啊，是啊~那你很聪明嘛。」

    麦迪逊轻哼着小曲，挑着眉，似乎考虑怎么下手，她用手摸着奥斯顿温热的躯体。

    「是你杀的还是伊莉莎白杀的？」

    「这个很重要吗？」

    「你、你是伊莉莎白的另外一个人格……？」

    「这我听不懂呢。」

    「你是怎么出现的？」

    「我从伊莉莎白小时候就存在了，她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她是不是很可爱？人们都喜欢她，我也很喜欢她。」

    「好了，现在该轮到我问问题了，我刚刚可是很耐心地回答你的问题哦，作为交换，你也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麦迪逊笑起来的模样令奥斯顿不寒而慄，他全身都在狂抖，「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治好我的夏洛特呢？」

    「我、我有给她服药的，只是她病的比较严重……」

    「真的啊？」麦迪逊弯着腰看着他的脸，「你要不要再用几秒钟时间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我、我……我真有给她服药。」

    「嗯。」

    麦迪逊站起来，从腰间抽出了另外一把工具，是一把斧头，然后她端详了一下奥斯顿的膝盖，奥斯顿还没来得及尖叫，那把斧头直直地朝他的右膝盖噼了过去！

    撕裂的钝痛感顿时像怪物一样张牙舞爪地朝奥斯顿扑来，他甚至叫不出来，只是张大了嘴巴。

    鲜血溅了麦迪逊一身，还有地板，空气中瀰漫着血的味道。

    「我的腿！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唔——」

    麦迪逊拿了一件衣服塞进了他的嘴里，血一直从他的腿上的伤口喷出来，渗入了地板。

    第47章 【把玩】

    「唔！唔！」

    血，一地都是血，就连眼瞳里好像都是血，被血淹没，血布满整个空间。

    奥斯顿觉得自己快死了，大腿传来的痛太不真实，当他艰难地低下头去看的时候，他的小腿就躺在地上，伤口处露出骨头，鲜血淋淋。

    「我刚刚本来想『慢条斯理』地好好料理你，但是你的态度太令我失望了。」麦迪逊甩一下斧头上沾的血，用指尖擦拭刀口，「你说你真的有好好给夏洛特服药对吗？」

    麦迪逊拿着斧头对准了他的左膝盖，奥斯顿剧烈地挣扎起来，使劲摇着头，麦迪逊把塞在他嘴里的衣服拿开，奥斯顿咬着牙，太阳穴青筋暴起，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奥斯顿喘着气，「我……」

    「你想说你不是故意的？」麦迪逊一脚踩住他的裤裆，奥斯顿更是倒吸一口冷气，「不是故意的，那你闯入书房偷走笔记本是想干什么呢？」

    「好！好痛！」

    奥斯顿流着泪，快痛晕过去，太痛苦了，他宁可立马死去，但是他却死死地盯着麦迪逊，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产生出一种愤怒的情绪，想着自己一介医生，这么辛苦走到这个位置，他因为疏忽大意，因为这件事而变成一个瘸子，该死的女人！

 第65页

    他开始想办法挣脱，使劲地去扭自己的手腕，发现绑住自己手的绳索也不是特别牢固，用力一扯就扯松了一点。

    「看着我！」

    麦迪逊扇了他一巴掌，扣住他的下巴，强迫奥斯顿看着她。

    「你知道吗？伊莉莎白她消失都是因为你造成的，你这个令人噁心的臭虫！我有一百种的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你去死吧！」

    奥斯顿突然挣脱了绑住他手的绳索，打翻距离他不远的手术刀盒子，随手抓了一把手术刀，奋力朝麦迪逊的胸腔刺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麦迪逊反应的速度可谓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就打掉对方刺过来的手术刀，不仅如此，还一脚踹中奥斯顿的腹部，奥斯顿抵墙摔在地上。

    「呕……」

    奥斯顿一口鲜血从嘴涌出来，刚刚的反击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他绝望且无力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麦迪逊，死神已经朝他走来了。

    「别晕过去啊，刚刚不是还有精神吗？」

    麦迪逊揪住了他的头髮，把他拉扯到地上，奥斯顿趴在地上，他的鼻子和嘴都磕到流血。

    「好痛，好痛啊！放过我吧，求求你……」奥斯顿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只是一时的贪念……罢了，我只是想用你……你、作为研究的样本……参加、加会议……」

    「现在说太迟啦。」

    麦迪逊手起刀落，那锋利的斧头砍碎了奥斯顿的手指，接着手肘也遭殃了，奥斯顿痛得晕过去，也因为失血过多，他直接没有了唿吸。

    斧头上沾满的都是血，麦迪逊似乎毫不在意，甚至还轻跳起来，之后她的行径更是骇人，她把奥斯顿用来装标本的罐子倒干净，再用斧头砍下了他的头颅，把他的头塞入罐子里，再把奥斯顿的遗体分尸用袋子装好，整理诊室里弄乱的物件，利落地清理干净地上和墙上的血迹。

    「唿，好了。」

    她满意地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然后她走到窗外观察天色，好像快要清晨时分了。

    离开之前，麦迪逊给诊所的门上贴了一张告示，然后到奥斯顿的书桌前，拿走属于她的那本笔记本，连奥斯顿的遗体也一起带走了。

    「嗯……」

    夏洛特慢慢清醒过来，只是她还闭着眼睛，用手揽了一下身边的被子，并没有找到热源，她顿时醒了过来。

    昨晚她应该在大小姐的怀里睡着了才对，大小姐去哪了？

    她自己下床，因为好久没有离开床，腿有点发软，扶着床边勉强走几步，她才慢慢走出了卧室。

    「大小姐？」

    夏洛特一边走一边喊，房子空荡荡的，管家也不知道去哪里。她的小身影在这么大的豪宅里，不过只是一块小小的的阴影，她走到书房的时候，轻轻地推开了门。

    里面也很安静，但是仔细听，有唿吸的声音。

    她踮起脚，看到坐在书桌前靠着椅子睡着的大小姐，夏洛特笑着朝她走了过去。

    伊莉莎白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闭着眼睛，红髮衬得她皮肤雪白，夏洛特走到她身边，想用手去碰她的脸，下一秒，伊莉莎白突然睁开眼睛，把夏洛特吓一跳。

    「是你啊。」

    「大小姐！」

    夏洛特抱住伊莉莎白，伊莉莎白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把玩起她金灿灿的头髮。

    「你怎么睡在这里呀？我刚刚起来没看到你，有点害怕……」

    夏洛特任由伊莉莎白玩她的头髮，眼睛好奇地看着书桌上的陈设。

    「真是爱撒娇。」伊莉莎白亲亲她的头髮，「我刚起床呢，陪你睡一晚上了宝贝。」

    「唔，是吗！那就好，因为被子凉凉的，我不想自己一个人睡觉。」夏洛特躺在伊莉莎白的怀里，嘟囔地说道。

    「我会一直陪着你。」聊天的间隙，伊莉莎白给夏洛特扎了一个特别好看的辫子，「今天要不要出门？暴风雪过去了，你的病也痊癒。」

    「要去哪呀？」

    「不知道呢，要不要到镇上逛逛？你好久没出门。」

    「好啊好啊！」

    夏洛特兴奋起来，然后转念一想又有点犹豫。

    「怎么？」伊莉莎白捏捏她的脸，问道。

    「我没有好看的衣服出门……」

    「上次给你买的衣服的还未穿过呢，不如挑一件试试吧？」

    「好！」

    她们约定好吃过早饭就出发，据伊莉莎白说，管家今天又出门採购去了，所以只有马夫一人。她们乘着马车很快就到了镇上，下马车之后，夏洛特主动地去牵伊莉莎白的手。

    「大小姐，我们要去哪呀？」

    「先去奥斯顿医生那里一趟吧，你的病治好还得感谢他呢。」伊莉莎白微微低下头和夏洛特说道。

    「也对，那我等等要和他说『谢谢奥斯顿医生』！」

    「真乖。」

    伊莉莎白带着夏洛特来到诊所附近，听到了争吵声，夏洛特抬起头。

    「什么！奥斯顿医生不在？怎么可能？我们预约了今天看病的！」

    「就是啊，药都吃完了。」

    「他是真的不在，平时他都在诊室休息，但我找不到他……」助理面对发脾气的病人们，语气非常低下，「抱歉，要不我再联繫联繫他，请给我一点时间。」

    一群人围在诊所的门口，夏洛特拽了一下伊莉莎白的手。

 第66页

    「大小姐，医生好像不在诶。」

    「是喔，要不改天再来和他道谢好了。」

    第48章 【警钟】

    奥斯顿的突然杳无音信并没有特别引起人们的注意，大家就像往常一样生活，毕竟镇上的医生也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他不出诊，反倒是其他医生的生意都好起来了，他的同行们反而庆幸奥斯顿这次的不辞而别。

    但是时间久了，肯定会多多少少引起注意，第十天他还是没有来诊所，什么消息都没有。而这段时间恰好临近皇家医学会开幕，奥斯顿一直都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的助理焦急地给皇家医学会通信，收到回復则是奥斯顿根本没到场参加会议。

    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到最后，助理只能报了警。

    「他什么时候联繫不上的？是离开吗？」

    经办此案的还是菲尔德警长，哦不对，现在应该叫菲尔德督察，自从破了之前的连环杀人案，菲尔德就从警长升到了督察的位置，他胸前的徽章还多好几个。

    「十天前，菲尔德督察。」助理在警局，和菲尔德督察面对面交谈着，「但是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离开了，他的诊室大门紧闭，信件也没留下一封，我和他的朋友都打听过，每个人都说没有见到他。」

    「这么奇怪……」

    菲尔德警长摸摸下巴上的鬍子，眉头紧锁，「他经常这样吗？」

    「什么？」

    「这样不辞而别，就是他想去别的地方，通常一声不吭就走了。」

    「才不会，他有很多病人，基本每天的就诊病人都是预约满的，他是个很负责的医生，绝对不会像这样抛下病人不管。」

    「那也有可能这次是个例外，或许有什么急事也说不定……」

    「求求菲尔德督察，请你帮帮忙吧。」

    助理用接近哀求的嗓音说道，其实对于他来说，奥斯顿只要一天不回来，他就忐忑不安，他家里所有的的开销都落在他的头上，如此一来，他还不知道是否还有下个月的月薪。

    「那、那好吧，我下午开始派人调查，还有，就是你说他的诊室大门紧闭？你没有进去过吗？」

    「钥匙只有奥斯顿医生才有，他诊室里太多文件，他怕人进去搞乱，所以一直都是他自己拿钥匙的。」

    「就是这十天，你也没进去过他的诊室吗？」

    「呃，是。」

    菲尔德抿着嘴，他把助理送到警局门外，然后和他说道：

    「如果我们调查，可能要破诊室的门，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助理抱着公文包看着菲尔德如此认真的脸，他突然意识到菲尔德在想什么，他不禁面露惧色。

    「难道……」

    「情况不好说，总之下午我们开始调查。」

    这天一清晨，伊莉莎白起得很早，吃过早餐之后，她穿着睡裙在书房处理生意上的文件，处理得差不多之后，她才叫夏洛特起床，顺便也把史蒂芬喊起来了。

    「哈欠——」

    史蒂芬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但是在走廊看到伊莉莎白那一刻，他又立马精神抖擞，和伊莉莎白打起招唿。

    「早啊！亲爱的，你很早就起来吗？」

    伊莉莎白穿着睡裙还是这么美，依旧端庄，她朝史蒂芬轻笑一下。

    「是的，生意上有点事务急需处理，之前照顾夏洛特耽搁了。」

    听伊莉莎白这么说，史蒂芬内心勐地突了一下，因为他想起之前夏洛特生病的时候，他始终在外忙碌，都没有回家看望夏洛特一眼，难道伊莉莎白因为这件事生气？

    他连忙转口道：「真的麻烦你了，实在抱歉，我那段时间总是——」

    「啊，我没有那个意思，史蒂芬先生误会了，别紧张。」伊莉莎白笑道，「我知道你的事业刚起步，这也是我乐于看见的，所以体谅你的繁忙。」

    见史蒂芬一脸苦恼的表情，伊莉莎白又主动问道：

    「今天还出门吗？」

    史蒂芬走近伊莉莎白的身边，试探性地揽住伊莉莎白的腰，见伊莉莎白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说道：

    「我今天不出门，我觉得我应该得给自己放几天假，好好陪一下你们。」

    「也好，等等要是吃完早餐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和夏洛特一起到河边走走吧？天气不错。」

    「夏洛特呢？她有起床吗？」

    「爸爸！」

    史蒂芬话音刚落，夏洛特就从侧边跑出来，她嘴边还沾有蛋渍，伊莉莎白朝她招招手，夏洛特很乖巧地走到她的面前，伊莉莎白用手帕轻轻擦拭她的脸。

    「嘴角沾东西了，等等带你出去散散步好不好？」

    「好呀好呀！我爱妈妈！」

    夏洛特扑到她怀里，伊莉莎白把她抱起来，这段时间伊莉莎白和她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就连「妈妈」这两个字，夏洛特也可以面不改说出来。

    「爸爸也会跟我们一起去散步吗？」

    「当然会啦。」史蒂芬笑道，「爸爸今天不忙，可以好好陪你们喔。」

    伊莉莎白陪史蒂芬吃早餐，虽然夏洛特早就吃饱了，但她就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伊莉莎白，在她的身边转悠，或者是故意做一些调皮的动作想要引起她的注意，伊莉莎白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反感，反而是一脸宠爱地看着夏洛特。

    史蒂芬吃完回房间穿衣服的间隙，伊莉莎白穿好裙子牵着夏洛特在客厅等他。

 第67页

    「叮咚——」

    突然一阵门铃响起，夏洛特还在和伊莉莎白叽叽喳喳讲话都停下来，伊莉莎白去打开门，看到门外的菲尔德愣了一下，但是下一秒则是扬起笑容。

    「这不是菲尔德警长吗？突然造访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吧？」

    「哈哈，兰开斯特公爵别来无恙，请问你丈夫在家吗？」

    「史蒂芬？他在家的。」伊莉莎白把菲尔德迎进门，便把家门关上了，「找他何事？」

    「我见了他在说吧，这种事情，女性还是不要多接触为好。」

    菲尔德背着手朝客厅走进来，正巧史蒂芬从楼上下来了，他一边走一边穿好外套，但是下到楼看到菲尔德的时候，他还是停住了脚步。

    「菲尔德警长？」

    「诶，要叫我督察啦。」菲尔德指了指胸前的徽章，「多得你上次的协助，让我高升官位。」

    史蒂芬求救式地看着伊莉莎白，伊莉莎白装作没看见。

    「我这次过来是想要请你协助破案的。」

    「什么案？」史蒂芬挠着头，「最近又有命案吗？没有看到报纸。」

    「不是，是有人通报奥斯顿医生失踪了。」

    第49章 【戏嚯】

    「奥斯顿医生……失踪？」史蒂芬的表情就像是被冻结了一样，他惊讶地看着菲尔德，「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有人通报。」菲尔德说道，「本来我也不应该冒然找你的，但是鑑于上次你的破案表现，我觉得这个案件由你协助会更快破案，更何况你可是侦探作家呢。」

    「不、不是……」

    史蒂芬想要否认，他注意到站在菲尔德背后的伊莉莎白表情明显很失落，之前他忙那么久，就是想着有一天，可以好好陪陪母女俩，不想再赶浑水，可谁知麻烦自己主动找上门来。

    他大脑飞快转动，想要回绝菲尔德，但这时在一旁的伊莉莎白却突然笑道：

    「十分感激菲尔德督察如此信任我先生，他平时也并不是特别忙，如果他能助贵警局一臂之力，还请菲尔德督察好好使唤他。」

    「哈哈哈，还是兰开斯特公爵会说话，彼得斯先生，你意下如何？」

    史蒂芬根本没想到伊莉莎白会这么说，他再三确认她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明明刚刚伊莉莎白还很失落的，但现在转眼间，表情却一副云清风淡的样子，他弄不清伊莉莎白到底在想什么。

    「呃，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去吧。」

    「爸爸！爸爸你不和我们散步了吗？」夏洛特脆生生地说道，嗓音里掩饰不了的难过。

    「乖，爸爸要去帮警察破案。」

    史蒂芬走到夏洛特面前蹲下来，揉揉她的头，然后站起来看向伊莉莎白嘆了一口气。

    「真的很抱歉。」

    「我相信史蒂芬先生。」伊莉莎白抬手帮他理衣领，「无需担心夏洛特，我会好好安慰她。」

    事情来得真的紧急，史蒂芬坐上了菲尔德的马，快马扬鞭地跑回镇上，艾德里安和汉克早已经在奥斯顿诊所门前等他们两人，他们手上拿着扳手还有其他的工具，看到菲尔德，朝他们挥手打招唿。

    「你们这是？」

    史蒂芬看到他们两人手上的工具疑惑地问道。

    「这个情况我还没有和彼得斯先生说明。」菲尔德把马拴好，然后望着奥斯顿诊所，「据奥斯顿医生的助理所说，他失踪之后，自己的诊室紧锁，由于没有钥匙，我们经助理同意下，决定先用工具把门打开。」

    「你认为里面有奥斯顿医生失踪的线索。」

    「是，现在唯一也只有这个办法，如果实在找不到，我们再考虑去他家里调查。」

    「那先听菲尔德督察的安排吧。」史蒂芬点点头。

    史蒂芬跟着菲尔德走进诊所，里面有一条走廊和一个房间，这块范围应该是病人等候区，还有助理的办公室，而奥斯顿医生的诊室则是在二楼。

    在艾德里安和汉克拿着工具上二楼破门的时候，史蒂芬则是在一楼里观察屋里的陈设，助理的办公桌上堆满的都是病人的病例，窗台摆了一盆向日葵，空气中有消毒水的味道。

    「菲尔德督察，你们可以上来了。」

    「好。」

    菲尔德递给史蒂芬一双手套，他们上楼第一眼看到的是堆满书和病例的办公桌，还有一个放满罐子的柜子，还有一扇打开的窗户。

    「窗户是开着的。」

    史蒂芬首先发现了这个不寻常的地方，他走到窗户边，开始查看起来。

    「有什么发现吗？」菲尔德问道。

    「有点奇怪。」史蒂芬用手摸了一下窗户外延的窗边，「这里的积雪很薄。」

    菲尔德也跟着走到史蒂芬的身边，他朝窗外看了一眼。

    「窗台也不算很高，你是想说有人从窗口闯进来绑架了奥斯顿医生？」

    「哈哈，这样下定论也太早了，但是如果人离开房间，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一定会把窗关上对不对？你会这么做吗？」

    「那肯定，万一又突然大雪呢，现在这种天气不好说。」

    「所以没关掉的窗户，这里有点反常。」

    史蒂芬从窗台边走回奥斯顿的办公桌，戴着手套的手翻动了一下桌子上的物件，然后拉动一下抽屉，果然是被锁上的。

 第68页

    「能把抽屉打开吗？」

    「呃……」

    艾德里安看了一眼汉克，汉克又看向菲尔德，菲尔德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轻咳一声。

    「其实不能打开，要是里面有什么私人财产就糟了。」菲尔德犹豫地说道，「但我担心我们会遗漏什么线索，还是先打开看看吧，假设奥斯顿没有事回来了，和他解释应该会理解。」

    汉克用撬锁工具把抽屉打开，打开之后，却让史蒂芬觉得有点失望，里面除了医学文献，还有一些资料废纸之外，别无他物。

    「什么都没有。」

    史蒂芬将资料放回抽屉，菲尔德左右看了一眼，有点失望。

    「看来在这个诊室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那我们现在要去奥斯顿医生的家里吗？」汉克问道。

    「只能这样。」

    他们在交谈的时候，史蒂芬的目光却被柜子上的标本吸引，他走到柜子前，观赏般地看起来，目光扫到第二格的时候，他看到有个很大的罐子，里面泡着好像是毛髮之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把那个罐子从柜子里拿下，然后转了一个圈，当他看到标本正面的时候，他突然放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史蒂芬的手下意识把玻璃罐摔在地上，发出「呯」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

    玻璃渣溅得四处都是，罐子里的液体泼洒到地面，一阵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在空气中飘散。菲尔德、艾德里安和汉克三人就像被女巫施了法术定住似的，看着那个头颅在地上翻滚几周终于停下。

    史蒂芬跌坐在地上，双眼瞪大地看着地面上的那个头，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可能不认得这个头颅是谁。

    「奥、奥斯顿医生……」

    菲尔德嘴角艰难地挤出音调，没想到他们要找的人就近在眼前。

    第50章 【演绎】

    四个人都屏住唿吸，特别是艾德里安和汉克，他们刚入警队没多久，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整个人都傻掉，菲尔德虽说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但是还是一副愣住的样子，史蒂芬恢復了平静之后，他扶着书桌站定，忍住干呕出来的冲动。

    「现、现在要怎么做……？」汉克慌张地说道，「我不要捡这个鬼东西！」

    「我也是！」艾德里安也这么说道。

    「……」

    菲尔德和史蒂芬面面相窥，僵持了几分钟，菲尔德慢慢弯下腰，咬紧牙关，把滚落到近在脚边的奥斯顿头颅捧起来。

    奥斯顿的头被药水浸泡了一定的时间，发出阵阵药水和尸臭混合的味道，又因为没有做好标本的处理，脸已经有点浮肿了，嘴里还流出药水的水渍，污浊了菲尔德的手套。

    「上帝……」

    「这里肯定还有线索！」

    史蒂芬发疯似的转过身，看着一柜子的瓶瓶罐罐，里面的标本难道也是奥斯顿身上的某个部件吗？他把一个个药瓶转动查看，但似乎兇手只留下奥斯顿的头颅，别的都只是普通的标本。

    「彼得斯先生你还好吗？」

    菲尔德安排汉克把奥斯顿的头颅拿回去让法医检验，史蒂芬失神地看着那个柜子里的标本罐子。

    「为什么？为什么兇手要这么做？」史蒂芬喃喃自语，「兇手是在哪里杀人？」

    「什么？彼得斯先生——」

    「不对，绝对不是。」

    史蒂芬绕着诊所走了一圈，他拿着放大镜仔细地检查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就在他以为自己想错的时候，他在墙角里发现了一滴很容易被忽视的红色痕迹，他顺着那红色水渍喷溅的痕迹来看，在地缝里找到了未被抹去的血迹。

    「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你过来看看。」史蒂芬指着地缝，然后把放大镜替给菲尔德，「我刚刚就在想，兇手却绝对不会做这么琐碎的事情，把人在外面杀了，单独把头颅放回诊室，这不合理。」

    「这个房间就是兇手的屠宰场。」菲尔德接过史蒂芬的话。

    「没错，如果我推断没有错误的话，十天前，有人从窗口爬进来，然后杀了奥斯顿医生。」史蒂芬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都不寒而慄，「把头颅砍下来，其实带有很强烈的憎恨感情，你要知道中世纪处决犯人，都是斩首的，这里我觉得也有这种意思。」

    「奥斯顿的体型也不算娇小，那意味着兇手是个强壮的人才能把尸体抬走，而且必须是能从窗口进入诊所的体型。」菲尔德接着分析道。

    史蒂芬站起来走向窗台，用手长丈量了一下窗户，「身高估计是5.41到5.51英尺，再高就比较难活动了，再矮就没办法搬得动尸体。」

    「可以排查5.41到5.51英尺和奥斯顿有过节，甚至憎恨他的人。」

    「对！」

    「爸爸怎么总是这么忙！我讨厌爸爸！」刚刚散步的时候夏洛特已经够闷闷不乐的了，回到家之后更是把整个情绪爆发出来，伊莉莎白则是哄着她。

    「爸爸忙是自然的，这说明爸爸越来越厉害，你不想回到之前拮据的生活吧？住在沃赫街。」

    伊莉莎白这句话让夏洛特内心一酸，她抬头看着伊莉莎白，带着哭腔地说道：

    「我、我不想……大小姐会不要夏洛特吗？」

    「哈哈哈，当然不会，我逗你玩呢。」伊莉莎白一边说一边抬头看落地钟，「时间有点晚了，估计你爸爸今晚不回来吃饭，我得给你做饭。」

 第69页

    「管家呢？」

    伊莉莎白捡起被夏洛特扔在地上的披肩，朝厨房走去，夏洛特跟在她的身后问道。

    「管家说他要回家看孙女，所以这段时间他都不在喔。」伊莉莎白回过头朝她微笑，「大概只能由我照顾你了。」

    「管家先生有孙女？」夏洛特有点惊讶。

    「那当然，他年纪这么大，会有孙女很正常嘛，只是他要照顾我，所以很少回去。」伊莉莎白笑道，「怎么？你很好奇他的事？」

    「嗯嗯！」夏洛特跟着伊莉莎白走到厨房边，「因为总觉得他是你的爷爷。」

    「他是我爸爸请的管家，已经照料我们家族快五十年了，是位资质很深的老管家。」

    伊莉莎白走到厨房门口然后朝夏洛特眨了眨眼睛。

    「我得做饭了，厨房很多刀具，蛮危险的，要不你就在客厅里玩吧？或者去书房看书也可以。」

    「好！」

    「但是不能出大门喔，不能像之前那样偷跑出去，知道吗？」

    「我知道了，妈妈！」

    实际上伊莉莎白走进厨房之后，夏洛特就偷偷地藏在厨房门口，抬起她懵懂的眼睛，骨碌碌地看着伊莉莎白忙活，但是她太矮了，没办法看到伊莉莎白是如何处理食材的。

    【好厉害喔……】

    夏洛特打开了一点门缝偷看，伊莉莎白好像就像会魔法一样，动作快又不失优雅，时间也没过多久，厨房就溢出了一阵阵香味，就像伊莉莎白之前说的那样，她很擅长运用香料，比管家还会做饭。

    她之前怎么就不知道伊莉莎白这么会做饭呢？她一直以为作为大小姐的身份，伊莉莎白应该是很尊贵，和骯脏厨房完全没有任何的联繫，今天却大开眼界了。

    伊莉莎白做菜也快，大概一个半小时就把所有的菜式做好，夏洛特坐在饭桌前，她看着伊莉莎白给她盛了一碗汤。

    「尝尝我做的蘑菇奶油牡蛎浓汤，里面有腌肉。」

    「好。」

    夏洛特还是第一次和伊莉莎白单独吃饭，之前都是有管家照料着的，单独两个人吃饭的气氛都不同了，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让伊莉莎白照顾自己，让自己萌生了一种羞涩的感情。

    「好吃吗？」

    「好吃！这个是什么？」

    「烤肉片喔，烧的时候我用孜然和胡椒作为佐料，你试试味道怎么样。」

    夏洛特试着尝了一块，肉烤得恰到好处，胡椒粉的刺激在嘴里爆炸开来，适当的盐味和孜然很好地去除了肉的腥味，浓烈的肉汁顺着喉咙流入了食道里。

    「天啊——这太好吃了！」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菜色就已经俘虏她的心。

    她看到伊莉莎白的目光，对方一手撑着脸温柔笑着看她咽食，就像看着意中人。

    第51章 【敷衍】

    就算破出嫌疑犯，都需要几天时间进行对比和排查。

    「这案件鑑定很艰难，辛苦你了彼得斯先生，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找你。」

    菲尔德伸手和史蒂芬相握，史蒂芬微笑地接受。

    史蒂芬和菲尔德道别之后，就沿着市镇的路回家，他走到市场方向，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刚刚奥斯顿头颅掉落地上的那个画面，他回想着死者脖子上的切口，看起来很整齐，到底是用什么兇器行兇的？

    当他陷入沉思之际，正巧就撞上自己的经纪人，和他的夫人。

    「嗨，彼得斯先生！」

    经纪人和他打了一声招唿，史蒂芬才注意到他。

    「这么巧啊，布朗先生。」

    「咦，这位就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侦探大作家史蒂芬?彼得斯先生吗？」布朗夫人在旁边用手掩着嘴，好奇地问道。

    「是啊，就是他，他的小说刚问世，销量就一直位登榜首，超过之前我打理的任何一部书，也十分感谢兰开斯特公爵愿意介绍你。」

    「过奖，过奖。」

    史蒂芬话音刚落，布朗就笑道：

    「是这样的，我们出版社打算为您开个庆功宴，本来应该由我们计划好，但现在恰好碰到你，想简单谈谈。」

    这下轮到史蒂芬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这次我们出版社想邀请业界有声望的名流参加，一些大作家或许还会现场，我们挑的地方都不太满意，听闻兰开斯特公爵家很宽敞，我就想徵求一下你的意见。」

    「这样，但这件事轮不到我做主呢……」

    史蒂芬说这句话声音有点小声，那毕竟是伊莉莎白的房子，虽然他娶了伊莉莎白，可实际上那座房子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有很多时候，甚至会觉得他在这个家显得格格不入，或许这也和伊莉莎白对他的态度比较寡淡有关系。

    「也是，这种事情应该要问问家人的同不同意，我出去干什么事情都是要和我夫人汇报一声的。」布朗先生恩爱地和布朗夫人相视一笑，「如果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和我联繫。」

    史蒂芬把经纪人的这番话记在了心里，回家路上他一直思忖着应该如何和伊莉莎白开口。

    到晚上史蒂芬还没回家，管家当然也没有这么快回来，安静的豪宅里只有伊莉莎白和夏洛特两人，但就算没有管家，伊莉莎白自己一个人照顾夏洛特也绰绰有余，特别是伊莉莎白的料理非常美味，吃过她做的饭菜，想起之前管家做的饭菜，夏洛特开始觉得食之无味。

 第70页

    「妈妈，管家回来，你还会做饭给我吃吗？」

    外面夜色暗沉，点点星光挂在天边，直到这个时间，伊莉莎白才把衣服洗干净，她把洗干净的衣服拿到后院，夏洛特就小跑地跟在她的身后，糯糯地问道。

    「嗯？怎么突然这么问，宝贝。」伊莉莎白一边把衣服挂在棉绳上，一边说道。

    「因为……因为妈妈做饭好吃，但是如果管家回来的话，妈妈就不做饭了吧？」

    「确实是呢，只是因为要照顾你，我才会下厨喔。」

    「那我还想吃妈妈做的饭，不可以了吗……？」

    夏洛特带着哭腔地问道，眼泪含在眼眶里，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伊莉莎白停住手上的活，马上蹲了下来，安慰地抱起她。

    「好啦好啦，不哭不哭乖，我答应你，以后也会做饭给你吃好不好？」伊莉莎白用手抹掉她眼角的眼泪，亲亲她的额头，安慰地说道，「你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做。」

    「真的吗？」

    「真的。」伊莉莎白眨眨眼睛。

    夏洛特撒娇地把头埋在伊莉莎白的怀里，伊莉莎白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地哄着她，这时，伊莉莎白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啊，你爸爸好像回来了，去找他吧，妈妈还要晒衣服。」

    「不，我不想找他嘛！」夏洛特闹脾气的说道，「他都不陪我们，总是有自己事情要忙，那就让他忙去好了，反正我们也不需要他，我只要有妈妈就好。」

    听到夏洛特说这番话，伊莉莎白轻挑眉毛，看到夏洛特这么依赖她，她不高兴是假的，但她还是把夏洛特从怀里放回地上。

    「不行，夏洛特要乖，他也是身不由己，更何况以前都是爸爸陪着你不是吗？」

    「就算是以前，他也经常不回家，晚上很黑，好大的床也只有我一个人睡。」

    「这样啊——」

    「亲爱的？你在后院吗？」

    史蒂芬看到厨房的方向有亮灯，他就朝通向厨房后院的通道走过来了。

    「在晒衣服呢。」

    「怎么大晚上晒衣服呀。」史蒂芬走到她的身边也帮起忙来，「诶，夏洛特？」

    「妈妈，我先回房间。」

    史蒂芬感觉到夏洛特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他奇怪地转过头看向伊莉莎白。

    「那孩子怎么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生气你没有陪他，一直在外面忙。」伊莉莎白直白地说道，「刚刚还一直闹脾气呢。」

    「我这不是有正经事，我也不想的呀……」史蒂芬挠着头，「亲爱的，我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

    「今天我回家的时候遇到布朗先生，他说想在我们家办庆功宴。」话到嘴边就脱口而出，史蒂芬并没有多加斟酌这句话，他观察着伊莉莎白的表情，所幸对方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布朗先生？是我给你介绍的经纪人吗？」

    「是的。」史蒂芬挠挠后脑勺，「因为我的书销量不错，恰好我们家也够宽敞，就想着能不能在我们这里举行，会有很多名人过来。」

    伊莉莎白一时之间没有回应他，而是专心地把衣服挂在棉绳上。

    「亲爱的？你觉得如何？」

    见她没反应，史蒂芬又催问一句，他还在心里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啊，可以，我只是考虑到没有帮手的问题。」伊莉莎白浅笑地接着说道，「管家回家看望孙女，我只能给你请女佣，毕竟装饰客厅或者筹划晚宴，是蛮费心思的事情。」

    「管家什么时候会回来？」

    「哦……我给他放了一个长假。」伊莉莎白语气有点歉意，「抱歉，我并不知道你要举办宴会，需要我写信把他叫回来吗？」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也可以，或许经纪人那边也会帮忙，只是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在家里办宴席。」

    伊莉莎白把最后一件衣服挂好，把手背在身后，说道：

    「我怎么会不愿意，这里也是你的家，但是我很欣慰你会把这件事告诉我，徵求我的意见，毕竟夫妻双方就是要这样有话就说，对吧？」

    「夫妻……」

    史蒂芬听到这个词内心悸动一下，但很快他又清醒过来，就算伊莉莎白和他说再多次让人感觉亲密无间的话，他仍觉得和对方有距离，仍有跨越不了的隔阂。

    第52章 【流言蜚语】

    经过伊莉莎白的同意，筹划庆功宴的工作如荼如火地进行着，布朗和出版社一行人也参加到筹备计划中，兰开斯特公爵的家从未有像现在如此热闹过，他们计划宴会在两天之后举行。而史蒂芬也没有闲着，昼夜都在背演讲稿，对着镜子练习自己的表情。

    「亲爱的，我好紧张，我总觉得我会出问题。」史蒂芬拿着演讲，按着头垂头丧气地说道。

    「上次新书开售的时候你不也在很多人面前演讲吗？」伊莉莎白坐在沙发上织着围巾，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不一样，这次可是有名人过来啊，或许会遇到有名的作家也说不定。」史蒂芬捏着眉间，「我很怕被同行看到出丑的样子。」

    「别担心，你一定可以的，说不定到时候你表现好，会有更有名的出版社看上你呢。」

    「但愿吧……」

    无论史蒂芬再怎么担忧，距离庆功宴开启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天后转眼就到了。

 第71页

    宴会还没开始，就像布朗说的那样，他确实把很多有名望的人都邀请到了。但如果细想，就会发现大部分应邀的贵宾都只是好奇兰开斯特这个大家族唯一后裔的现状，另外也有传闻说兰开斯特公爵长得国色天香。如此一来，所谓的庆功宴，史蒂芬?彼得斯便成了配角。

    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有人故意说破，包括当时伊莉莎白听史蒂芬说布朗先生想要在自己家开庆功宴的时候，她就已经略猜到一二，布朗先生也想藉此次机会结识更多上流社会的人，每个人的想法都是如此，也就只有史蒂芬自己一人被蒙在鼓里。

    如果要问伊莉莎白为什么没有拒绝史蒂芬的请求，那么答案就是她愿意陪史蒂芬演这么一齣戏，毕竟奥斯顿的死，她知道在现场遗留的痕迹太多，借这次宴会扮演好大小姐的角色可以大幅度消减她的可疑。

    虽说她也知道永远都不会查到她的身上。

    「想必你就是兰开斯特公爵本人。」

    她穿着一身的浅蓝色胸襟和白色底碎花礼服，头戴着一顶天蓝宽檐帽，衬得她十分灵动活泼，并没有人们印象中那种古板贵族大小姐的样子，让人眼前一亮。

    「贵安。」

    伊莉莎白扬起笑容朝对方微微低头行礼，对方也朝她行礼，是个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留着小鬍子的青年男士。

    「我是肯特子爵，有幸能一睹兰开斯特的容貌，听闻公爵大人在鑑识茶叶方面颇有建树，特地来讨教一番。」

    她轻佻眉毛，便随意地和对方攀谈起来。

    「妈妈！妈妈！」

    就在她和肯特子爵稍作认识的时候，夏洛特从侧边朝她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她弯下腰把夏洛特抱起来。

    「妈妈~爸爸在那边演讲诶！」

    「乖，妈妈知道。」

    「哇，没想到兰开斯特公爵已有一女，你看起来和我的年纪似乎相差不了多少。」肯特子爵有点惊讶地说道，然后笑道：「公爵真幸福。」

    「喔，不是，我是这孩子的后母。」伊莉莎白亲夏洛特一口，然后说道，「你刚刚说的『订单』一事我会好好考虑。」

    「如果能和兰开斯特公爵成为合作伙伴，那是鄙人的荣幸。」

    夏洛特想拉着伊莉莎白到史蒂芬那边，拗不过夏洛特的要求，伊莉莎白只好抱着夏洛特朝讲台的方向走了，人群站得比较零散，但也挺有秩序。

    「各位或许也知道，我并不是一步登天走到这个位置的。」史蒂芬说到这里清清嗓子，他看到人群里的伊莉莎白，更加紧张，「我有今天的成就都多得我的妻子——伊莉莎白?兰开斯特。」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就响起一片掌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伊莉莎白，她抱着夏洛特，抿嘴羞涩地笑了笑。

    「如果没有她，我或许还是隐藏在污泥里的一枚金子，当然我也很感激赏识我的经纪人布朗先生。」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被提到名字的布朗也朝众人点点头。史蒂芬看气氛正好，便又继续往下演讲。

    「……再次感谢各位来宾能参加此次宴会，那么现在宴会正式开始！」

    大家祝贺之后就散开了，人群三五成群地围着一起谈话，其实这才是宴会最终的目的，各自搭讪自己想认识的贵族或者业界人士，角落里的乐队演奏着音乐，气氛也恰到好处。

    史蒂芬却不这么想，他明明应该是整个宴会的主角，可是他演讲完之后，反而变得无人问津，他想融入别人在交谈的话题，却发现自己除了写作一无是处，他想找认识的人，比如说布朗，可他正和一位出版界颇有威望的商人聊得正火热。

    「史蒂芬先生？」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伊莉莎白在他旁边叫了他一下，他连忙转过头，挠着后脑勺看着伊莉莎白。

    「怎、怎么了？我刚想去找别人聊天。」

    「啊，我打扰到你了吗？」

    「那！那肯定没有！」史蒂芬又矢口否认，实际上伊莉莎白和他打招唿反而是打救他。

    「喔，我刚认识一位子爵，想介绍给你认识来着。」伊莉莎白笑着说道，夏洛特跟在她的身后，手里还拿着曲奇饼干啃着。

    「是吗？也好啊，我正好有空。」

    伊莉莎白就带着他走到一群人当中，肯特子爵正好站在人群里，和四面八方的人聊得开怀大笑，他见到伊莉莎白，便赶紧朝她躯身。

    「这是我丈夫史蒂芬?彼得斯，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伊莉莎白介绍史蒂芬给大家认识，「他比较羞于言谈。」

    「你好，彼得斯先生。」

    一位长得比较矮个子，戴着单框眼镜的老绅士和他伸手相握。

    「我叫德维特?肖特，大英图书出版社的社长，很高兴认识你。」

    「肖特先生你好。」

    确实是上流社会的名流，对方念出他是大英图书出版社的社长的时候，史蒂芬还是吃了一惊，如果他的书能被这样的出版社看上，那得是多荣耀的事。

    人群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不仅有作家、出版社的商人和别的上流社会的绅士，这次的宴会参加的人比上一次伊莉莎白生日宴阶级更高，史蒂芬出身贫寒，处在这么多名门望族中，根本插不上话，不仅如此，每次聊到他的时候，气氛就会变得极其尴尬，只有德维特会给他面子，迎合地笑几声，然后又跳到下一个话题。

 第72页

    「我听闻彼得斯先生与兰开斯特公爵的婚姻是天赐良缘，想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犹豫着如何作答，就被伊莉莎白巧妙地推脱开了，避免了回答。

    这个问题其实让史蒂芬感觉颇为刺耳，就像是在反问他这样的人本不应该得到伊莉莎白的青睐，他们阶级地位毫不相等。他自己和伊莉莎白的相遇既没有浪漫的开场，也没有拿得上檯面的故事，就是那天夜里他偶然敲开兰开斯特家族的大门而已。

    谈话还没几分钟，他就如坐针毡，之后藉口失陪就逃也似的离开。

    他逃离刚刚那个话局，他稍微恢復平静走到另外一个角落喝闷酒，无人注意到他，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侧边交谈声音，那几个贵妇人好像没意识到他就在旁边。

    「哈哈说来也可笑，这不是公鸡攀上枝头，以为自己是凤凰呢？」

    「就是啊，我还听说他就是个穷鬼，也不知道公爵怎么瞎了眼看上他的，他还带着拖油瓶呢，要是我是公爵，我怎么说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吧？」

    「这不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呗，真替公爵不值，他的书能卖得这么好，还不是借了公爵的威风。」

    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小，还聚集在一个特别角落的地方，但是嘲笑声却一字不漏地钻入史蒂芬的耳朵。

    他紧紧捏着酒杯，颤抖着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步伐略急促地走向阳台，客厅里屡屡传来的笑声仿佛就像是在嘲笑他，他觉得无比焦躁和心烦，他咬着牙控制自己的情绪。

    回想起来，他自从认识伊莉莎白，简直就是平步青云，他活了大半辈子，所有的好运加起来都抵不过这年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伊莉莎白这么高贵的人会爱上自己？他到现在还是没有明白，伊莉莎白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

    苦闷的酒越喝越多，他的心情就更加沉重，外面的交谈声也慢慢变少，直到后面变得冷清。

    史蒂芬满身都是酒味，他眼神迷离地走出阳台，走到客厅，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女佣在打扫，他头重脚轻，走路踉踉跄跄的，然后他听见有人在喊他。

    「史蒂芬先生？」伊莉莎白走到他的身后，有点担心地看着他，「你还好吗？你刚刚怎么突然离开？我一直在找你。」

    「伊莉莎白……」

    他勉强回应了一句，就想摔在地上，伊莉莎白快步地朝他走来，还叫了两个女佣扶起他。

    「你怎么了，一身酒味？」

    「我、我不知道，头好晕……」

    「快把他扶进卧室！」

    两个女佣把他架起来，扶他上楼，再把他安置在床上，伊莉莎白坐在床边看着他。

    「你怎么突然喝这么多酒——」

    「伊莉莎白……」

    他嘴里喃喃着，伊莉莎白听不见他说什么，便微微弯腰，谁知他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把伊莉莎白勐地拽入床，然后把她压在身下。

    史蒂芬神志有点不清醒，但是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注意到了伊莉莎白的目光，对方非常安静地看着他，眼眸里并未起任何的波澜。

    他鬼使神差低下头想要吻她，在他快要吻到她双唇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冷笑。

    「你——」

    他没反应过来，伊莉莎白一脚朝他的下体勐踹过去，他吃痛的嚎了一声，伊莉莎白翻身再给他后颈重重一击手噼，力道大得惊人，史蒂芬还没来得及叫出声，瞬间就晕了过去。

    第53章 【争执】

    【我是奥斯汀伯爵的随从。】

    【真相就是他杀了这么多人，这还需要什么真相？】

    【我承认戏剧院的舞女西德尼娅是少爷杀的，但这也是被兰开斯特公爵教唆的——】

    【这样下去连你都会有危险！先生！】

    【救我——】

    一位邋遢的流浪汉睁着眼痛苦地看着他，向他求救，在朝他伸出手的时候，看不清形状的利器把他的手斩断了。

    所有的景象交集着又散开，十分混乱。

    【我爱你，史蒂芬先生。】

    伊莉莎白攀上他的肩头，贴着他的脸，吐气如兰地如此说道。

    但下一秒，他听到那声刺耳的冷笑声迴荡在耳际，再次睁眼，伊莉莎白狞笑地看着他，锋利的刀面朝他直逼而来。

    「啊！哈——」

    史蒂芬突然醒过来，他坐在床上，用手摸着床沿，满头都是汗，他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穿的衣服，不是昨晚的那套西装，而是睡衣。

    昨晚发生什么？史蒂芬摸着额头冷静地回想起来，他记得很多人在说他的坏话，投以他异样的目光，然后还发生什么事？他不太记得，后面喝多了，接着……

    伊莉莎白？

    他的思绪到这里就卡住，反倒是梦境越来越清晰，但毫无逻辑，都是碎片的记忆拼凑的。

    「头好痛。」

    史蒂芬用力抓抓头髮，他刚想下床的时候，腿一软摔在地上。

    「史蒂芬先生？」

    他趴在地上艰难想要爬起来的时候，一双手扶起他，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他根本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刚进来就看到你趴在地上，怎么从床上滚下来了？站不稳吗？」

    「不、不是。」史蒂芬依靠着伊莉莎白勉强站起来，「可能是宿醉的后遗症，休息一下就好。」

 第73页

    伊莉莎白搀扶他回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先休息，有什么需要可以拉一下这个。」伊莉莎白指了指挂在床边的棉绳，「我会上来看你的。」

    伊莉莎白交代完就想离开，史蒂芬喊住她。

    「什么事？」

    史蒂芬张嘴想说什么，但实际上却又犹豫地看着对方。

    「嗯？」

    「昨晚，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吗？我、我不太记得。」

    「不是呢，是女佣帮你换的，我当时带夏洛特回房休息了。」

    「但是……」史蒂芬支支吾吾，最后他咬牙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昨晚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事情？是指什么？」

    伊莉莎白挑起眉头，就像真的不知情昨晚发生什么，史蒂芬看着伊莉莎白一本正经地反问他，顿时就不敢接着往下追问。

    「没事，可能是我喝多吧。」

    史蒂芬看着伊莉莎白走出房间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升起一丝异样，刚刚他看着伊莉莎白那张脸的时候，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回想起来，包括那一声唐突的冷笑声，难道伊莉莎白并不在意他这么对她吗？还是说她只是试图掩饰，缓解两人相处的尴尬？

    让史蒂芬觉得心里不舒服的事情可不止这么一件两件，他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伊莉莎白要这么做，毕竟他们同为夫妻，行房之事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如果伊莉莎白含蓄的话，应该会推开他，而不是作出这么激烈的反抗。

    「是我做的饭菜不好吃吗？」

    「嗯？」

    史蒂芬面前的培根根本没动过，他看着饭桌对面的伊莉莎白出神，伊莉莎白见他一副呆愣的表情，便开口问道：

    「还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啊，没有，不是，只是……没事，我可能没有什么胃口罢了。」史蒂芬干笑地摸摸后脑勺说道，「昨天的宿醉还是蛮难受的，管家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还要过一段时间吧。」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家务活什么都要你料理。」

    「不会啊，爸爸，妈妈做的饭菜比管家还要好吃。」夏洛特坐在伊莉莎白的身边奶声奶气地说道，「我喜欢妈妈做的饭菜。」

    「喜欢就好。」

    伊莉莎白笑着用手刮刮夏洛特的鼻子，这一幕落入史蒂芬的眼中，他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怪异，但是这么久都过来了，伊莉莎白溺爱夏洛特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你是不是有点太宠夏洛特了？」史蒂芬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直接把这句话说出口。

    「什么？」

    伊莉莎白话音一落，整个饭桌瞬间陷入安静，夏洛特也不解地看着史蒂芬。

    「我太宠夏洛特？」伊莉莎白奇怪的看着史蒂芬，「那不然我应该怎么照顾她？」

    「——不是，我的意思你太宠她，这样对小孩子的教育不好。」

    「你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应该冷落夏洛特？」

    「当然不是……」

    史蒂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伊莉莎白，对方每句话咄咄逼人，之前那个优雅又温温柔柔的大小姐好像突然不復存在。

    「那是什么？你知道之前那段时间你连家都没回过，更别说照顾夏洛特了，她一直坐在窗边期盼你回家，你有回来过吗？」

    史蒂芬根本没想到他们爆发的第一次争吵是会这样展开的，他无比后悔刚刚为什么要说出那句话。

    「那不是因为工作忙吗？你以为我不想回来陪她吗？」

    「爸爸妈妈不要吵了……」

    夏洛特无助地看着他们的音量逐渐拔高，害怕地扯着伊莉莎白的衣袖。

    「妈妈，妈妈不要吵架……」

    「就连管家都和我抱怨你从来没有照顾夏洛特。」

    「我要破案啊！新书也要上市，我怎么忙得过来？」

    「你知道你为什么能有今天的成就吗？」

    伊莉莎白的表情十分冷淡，这句话直接刺痛史蒂芬的心，他立马就想起昨晚庆功宴上的遭遇，所有人都在嘲笑他，讽刺他，他们就像看小丑一样看他，是的没错，他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都是伊莉莎白给他的。

    「爸爸不要生气，妈妈！」

    夏洛特很懂事地安慰着史蒂芬，但他听不进去，难堪和痛苦一起涌上心头，他不敢看伊莉莎白，就怕对方的眼神再一次让他坠入冰窟。

    第54章 【疑云密布】

    菲尔德督察所在的警局忙成一团，奥斯顿案件让噩梦又回来了，面对案情可谓一筹莫展，他们按照方向去查镇上身高大概在5.41到5.51英尺左右和奥斯顿有过节，甚至憎恨他的人，虽说是查到有嫌疑人，但是再经过再一步的调查，均有不在场证明。

    「这可怎么办啊，菲尔德督察，是不是我们方向错了？」

    这段时间艾德里安被折磨得够呛，他和汉克两个人做排查工作，镇上每户人家都进行盘查，一无所获就罢了，镇上的人看到他们穿着警察的制服，就没给他们好脸色看。

    「唉，按道理来说怎么样都应该排查到一两个嫌疑犯吧？」

    菲尔德坐在办公桌上托着腮，他的面前摆着的都是案件的档案，其实他自己内心有一个十分让他恐慌的猜想，但是这个猜想他跟谁都没说过，那就是为什么这个兇手的作案方式会如此酷似奥斯汀伯爵呢？是模仿犯吗？还是说是新的连环杀手？

 第74页

    他站起来，汉克看他拿起挂在墙上的外套，便随口问道：

    「要去哪？」

    「出门走走，光待在办公室一点头绪都没有。」

    菲尔德说出去走走，其实并不是，转眼他就乘着马车直奔史蒂芬的家里。扣心自问，他的思维真的不及史蒂芬敏锐，对方在案发现场可以察觉到的东西，或许他得花上好几天才能发现，又或者永远都不会发现。他虽佩服史蒂芬，另一方面他更想让史蒂芬作为他升职的一块踏板。

    史蒂芬的家很快就到了，马夫将他放了下来，他用手整理了一下衣领，便沿着石子路往豪宅方向走，周围翠绿的草坪，还有蟋蟀的轻鸣。

    「叩叩——」

    菲尔德站在大门前显得有点拘束，他经常来打扰史蒂芬，不知道会不会造成对方的困扰，但这都是迫不得已的事。

    没过一会，大门被拉开，是史蒂芬开的门，他看到菲尔德的那一瞬间，眼神闪烁，他把菲尔德请进屋子，伊莉莎白正好牵着夏洛特从楼梯下来，菲尔德注意到他们两人的表情都很僵硬，特别是史蒂芬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菲尔德督察贵安，今天也是来找史蒂芬先生的吗？」

    「是的，你们这是要出门？」菲尔德微微弯腰伸手摸摸夏洛特的头，夏洛特穿着一身好看的洋装。

    「是啊，我带夏洛特去镇上买点东西。」伊莉莎白笑起来特别好看，菲尔德不禁心跳都漏一拍，「那不打扰菲尔德督察了，我们先出门。」

    「好的好的。」

    伊莉莎白和夏洛特离开之后，整个房子陷入更冷清的气氛中，菲尔德轻咳一声打破沉寂。

    「你和兰开斯特公爵怎么回事？在闹矛盾吗？」

    「是也不是吧……」史蒂芬郁郁寡欢地回答道。

    「夫妻之间闹矛盾很正常，你别在意。」菲尔德拍拍他的肩头，「我和夫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彼此多点理解嘛。」

    「……我今天心情有点糟，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我是想过来和你聊聊奥斯顿那桩案件的事，我们又陷入僵局。」

    「哦……」

    史蒂芬对菲尔德提及的话题有点兴致缺缺，但是菲尔德还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越排查我就越觉得不对劲，这个案件和之前的阿尔伯特案和西德尼娅案都有相似之处，最大的相似点就是兇手的作案一样残暴，你不觉得吗？」

    「是有点。」

    「按道理来说，奥斯汀伯爵已经死了，那么我们镇上不应该会再次发生这么骇人的命案，应该全被奥斯汀伯爵带入坟墓。」

    不知怎么的，当菲尔德提到奥斯汀伯爵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那天在巷子里遇到奥斯汀伯爵随从的那一幕，对方说的话就像咒语般迴荡在他的耳际。

    【先生，公爵一直都在看心理医生，她的精神方面一直有问题。】

    史蒂芬用手擦脸，怎么这个时候他会想起这件事？那天的梦境也是，奥斯汀伯爵随从的话越来越清晰，让他没办法忽视，然后他联想起一件事，当时奥斯汀伯爵被指认是杀人兇手之后，他挟持伊莉莎白，但是混乱之际却被伊莉莎白失手误杀。还有那天晚上，她粗暴的反抗也让他记忆犹新……

    「你不这么认为吗？彼得斯先生？」

    看史蒂芬许久都望着同一个地方出神，菲尔德警长连忙追问。

    「抱歉，我思绪有点乱……」史蒂芬有点逃避地看着菲尔德，「让我缓缓吧。」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快说吧，我想知道。如果真是我的那个想法的话，兇手是另有其人啊！虽说到最后要是被上级知道我误抓人，我也逃不掉，出于为人民的生命安全的考虑，我们一定要抓到这个兇手！」

    「菲尔德。」史蒂芬用手抱着头，声音很低沉，「要不我有思路了打电话给你？我现在大脑真的一片空白……」

    「你还好吗？彼得斯先生？」

    「我先送你回去吧？」

    史蒂芬站起来，见他这个样子，菲尔德警长说没有感觉到难堪是假的，他屁股还没坐热，史蒂芬就下逐客令，不过他也有点理解，史蒂芬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心情也确实会影响断案。

    「彼得斯先生，如果你累的话也要多加休息啊。」菲尔德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过头对史蒂芬这么说道，「老是打扰你，我也觉得蛮不好意思的。」

    「没事，只是我今天控制不好情绪。」

    「那……那如果你有了什么新发现还是打电话到警局来？」

    「我会的。」

    把菲尔德送出门之后，史蒂芬靠在大门上，手摸着额头，刚刚菲尔德问他是不是想到什么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想到什么，而是就连他也被脑海中那个可怕的猜想吓住了。

    他抬起头看到二楼中央挂着的那副三口之家的合照，想起之前应该是伊莉莎白单独的画像，那幅洛可可风格的画像现在被放在哪里？他还记得当时看那幅画像的感觉，画中人像伊莉莎白又不像伊莉莎白，再多看几眼，会发现画中人的气质却又改变。

    那幅画怎么会画成那样？是画家的问题还是自己看错？还是那本来就是伊莉莎白的真实模样？伊莉莎白的真实模样……

    是什么？

    第55章 【深入调查】

    你没办法扼杀一个想法，它只会在脑海里生根发芽。

 第75页

    史蒂芬这段时间都没有出门，和伊莉莎白交流也甚少，自从上一次的争执之后，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像打破的碗，无论怎么修补回去都存在裂痕，更何况伊莉莎白对自己口出伤人的话语没有任何的悔过之意。

    他待在卧室里，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思考，想的事情都围绕着案件转，空闲的时候，他还自己做了个简易的线索墙，但怎么理清思路，伊莉莎白都会在线索墙里游走出现，她是奥斯汀伯爵的未婚妻，她也是奥斯顿医生的病人之一……

    可是如果真的是伊莉莎白，她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她又如此羸弱，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是说她是主谋，还有别的帮手吗？又或者他直觉搞错了？是他太相信奥斯汀伯爵的随从吗？

    这天晚上，他趁着夜晚所有人都睡着，为了确保不会发生别的事情，他还走到伊莉莎白的卧室门边，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唿吸声，他安心地朝杂物室方向走去。

    杂物室一般都陈列着无用的装饰，他要找的东西特别大型，刚进杂物室，他就看到它放置在墙边，被盖上一层黑布，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唯恐撞翻沿途的物件。

    黑布上积满了灰尘，史蒂芬害怕地回头张望一下，竖起耳朵听动静，确定没有异样才站在它的面前，他鼓起勇气，手慢慢拉扯那块黑布，直到黑布褪去，露出金黄色的边框，再来就是画框里的图像。

    史蒂芬退后一步，看着画中人。

    他这么执着地想要看这幅画，就是他非常好奇，为什么这幅画当时会给他的感觉油画上的人和真实的伊莉莎白容貌有几分相似，但是气质却又不太相同。

    油画里，如果只是正对着看的话，会觉得画里的伊莉莎白双眸温柔得能滴出泪水，双手交叉放在腰部，配合她一身洛可可服饰，就像随时会从画中走出来。

    「不对……」

    史蒂芬侧身再仔细观察，这时画中人的眼神也跟着变得锐利，或许是角度的问题，画中女人笑容也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变得诡诈与肆意，他之前怎么都没有发觉？稍微冷静一下，他突然想起来，如果人是从大门进来的话，入眼的必定是这幅画的正面，只有鲜少的角度才会发觉这幅画的不同之处。

    擅长画肖像的人，总是会把最直观的感受通过画笔表现出来，当时的画家为什么会这样下笔？还是说伊莉莎白做了什么事情，才让画师有这样的绘画想法？

    他伸手去摸画布，上面的颜料经过时间的沉淀，已经干硬并具有凹凸的手感，画中的伊莉莎白原本毫无生命，等到他加上这层理解，此时变得越来越栩栩如生，他突然感到害怕，把手伸回来之后，他连忙把黑布盖好，慌张地离开杂物室。

    等他回到卧室的时候，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抬眼看到书桌上线索墙，脑海里闪过奥斯汀伯爵随从的话，又闪过画像里的女人，心里的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然长成了苍天大树。

    【单单那幅画，证明不了什么，除非我继续往下追查。】

    但是他又如何往下追查，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猜想？

    第二天，伊莉莎白询问史蒂芬要不要和夏洛特一起到河边走走，他却以自己身体不适推辞，伊莉莎白好像料到史蒂芬会这么说，面部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嘱咐他好好休息便和夏洛特出门了。

    等她们出门之后，史蒂芬打通警局的电话，正好是菲尔德警长接的。

    「天啊！是彼得斯先生，你打电话过来是对案件有思路了吗？」

    「算是吧，我想问问菲尔德警长，奥斯顿医生的诊所是否仍是封锁的状态？」

    「嗯？你要进去吗？我们出于保护现场，确实都锁起来了，之前奥斯顿医生的助理把钥匙给我们保管。」

    「里面的陈设应该没有动过吧？」

    「没有。」

    「我可以借钥匙一用吗？我想进去找证据。」

    「可以！你过来警局拿吧，需不需要我一起去？」

    「现在暂时还不用，等我找到线索我会告诉你的。」

    和菲尔德打好招唿之后，史蒂芬便穿好衣服随即出门，他想起伊莉莎白会到河边散步，他还特意走另外一条路好避开她们。等他从警局拿到钥匙，到奥斯顿医生的诊所的时候，那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原本应该有很多病人的诊所，如今冷冷清清，史蒂芬没时间看诊所外部环境，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把钥匙插入门锁，旋转一周，听见「啪嗒」一声，门就打开了，里面因为许久没有人气覆盖，空气中的霉味悄然滋长，他用手轻扬迫使几乎凝滞在屋内的空气流动，驱赶鼻尖闻到的腐烂气息，走到奥斯顿医生的办公桌前，上面放满一大叠病歷，他深唿吸一口气，戴好手套，便开始一本本翻找起来。

    「这本不是，这本也不是……」

    奥斯顿医生在镇上的从医时间很长，很多病人的病歷都被存档了，要找特定的人不是几分钟就能找到的事情，但是为了找到真相，史蒂芬只能耐着性子找。

    桌子上找不到，他在诊室里踱步着，他又走到助理的房间，也没有找到想要的那本病歷。

    【究竟在哪里呢？难道真的有这么重要，以至于要被藏起来？】

    他这般想着，倚靠着门框沉思，这个时候他的目光被放在柜子上面的一个皮箱吸引住，之前他好像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个皮箱放着，他快步走过去，拿下那个皮箱。

 第76页

    这种皮箱一般都是用于出差的，外皮磨损得很严重，看起来像是奥斯顿一直不捨得扔。皮箱只是被简单的盖起来，并未有上锁，这倒是让史蒂芬松了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皮箱，看到里面有一封信，上面写着皇家医学会邀请函，放在信件下面的有一份文件，还有一叠纸，上面写满他看不懂的拉丁文，似乎是医学论文，他把纸张放在旁边，然后打开另外一份文件，上面的内容瞬间让他睁大瞳孔。

    第56章 【合理怀疑】

    史蒂芬站在奥斯顿昔日给病人看病的办公桌前，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那份文件。

    他一直怀疑奥斯汀伯爵随从说的话，但是文件上的内容一笔一字却验证对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病歷上面贴着有点泛黄的黑白照，很清楚的看出患者的容颜，史蒂芬又怎么认不出来，那是稍微年少时期的伊莉莎白，相片的旁边还写着伊莉莎白的全名。不止这些，每一次的诊疗，给伊莉莎白就诊过的医生都会把日期记录下来，包括转院的记录。

    史蒂芬有点激动又有点慌乱地阅读着病歷，就诊记录截止于前三个月，他还惊诧发现伊莉莎白的病，似乎从十三年前就开始了，病歷上很详细的写明确切的就诊内容。

    以下是其中一则内容：

    [根据患者父母描述，该病患在患病期间出现短暂失忆的情况，但随后又自行恢復，服药之后仍没有好转，并存在间歇性残害动物的行为，与父母阐述的过往行为不符，鑑于我所无法准确诊断，考虑心理问题或人格障碍等，建议转其他医院进行治疗。——dr.white]

    「人格障碍……」

    他嘴里喃喃着，手不停地翻阅着文件，期盼还有更准确的说辞，紧接着他翻到奥斯顿写的病歷记录。在此之前，伊莉莎白已经被转院多次，她还在伦敦医院就诊过，随后似乎是她的父母对她的病情失去耐心，所以最后一位给她看病的医生就是前几天被发现谋杀的奥斯顿医生。

    「是她杀了奥斯顿？」

    史蒂芬没办法理清楚这里面的前后关系，而且还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假设是伊莉莎白做的，那么她的动机是什么？

    奥斯顿关于伊莉莎白的病歷写了很多，所以更详细，在他的分析诊断里，伊莉莎白的病情更为具体，上面涉及很多专业的医学术语，重复最多出现的是两个词，一个是「精神分裂症（schizophrenia）」、另外一个是「解离症（dissociative disoders）」，但是精神分裂症这个词出现得最多，很显然，奥斯顿对伊莉莎白的病情特别关心和感兴趣，如果他用她作为例子来写医学论文，史蒂芬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史蒂芬觉得自己的面前瞬间笼罩着层层浓雾，真正的真相被深深掩埋，他当机立断把那个公文包里的所有资料都带走，十分断定这些资料都是打开密码的秘钥。

    「爸爸怎么又出门了！」

    和伊莉莎白刚从河边散完步回来的夏洛特，回来就想去看看爸爸怎么样了，因为她和伊莉莎白出门的时候，史蒂芬说自己不舒服，她一路散步却一直挂念着爸爸。可等她回到家，去史蒂芬的房间里，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史蒂芬并不在床上。

    「妈妈！爸爸明明说自己不舒服的，怎么还是跑出去了？他是不是就是不想和我们散步……呜呜呜呜……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夏洛特年纪尚幼，思想也简单，自从史蒂芬娶伊莉莎白以来，再也没有亲近她，这段时间的难过和寂寞都是伊莉莎白为她抚平的。

    「宝贝别哭，乖，别哭。」

    伊莉莎白这次没有为史蒂芬说话，更没有为他开脱什么，只是抱着夏洛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夏洛特哭累才慢慢收住声音，她抽泣地趴在伊莉莎白的肩膀上。

    「不哭了？」

    「唔唔——」

    「爸爸很坏对不对，他宁愿自己出门，都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出去。」伊莉莎白看似漫不经心地这么说道，但她的话，无意间又加重夏洛特厌恶史蒂芬的想法，但是伊莉莎白像不知情似的，又继续说道，「哎，他总是这样，我也好希望他会陪陪我呢，我已经难过很长一段时间了。」

    「难过？都是因为爸爸吗？」

    「是啊。」

    「可恶！我去把他找回来，好不好妈妈？」

    「为什么？不需要啦。」

    「但是是他害妈妈不高兴的！」夏洛特生气地大声说道，「我要去找他！」

    「夏洛特。」伊莉莎白把她放回地上，然后蹲下身看着她，「爸爸不要我们，我们也要好好生活的对不对？而且就算找他回来，他的心也不一定在这个家里。」

    「那、那怎么办……妈妈，我爱你，我不会像爸爸一样离开你的。」

    「乖，没事，今晚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做你喜欢吃的。」

    「好！」

    夏洛特这个时候只觉得伊莉莎白是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至少她不会像爸爸一样杳无音讯。伊莉莎白会宠着她，会陪她，而且之前生病，还是伊莉莎白在冰天雪地期间出远门，不怕危险，只为了治好她的病，这些事情她都知道，藏在心里，她也想过以后要如何回报。

    伊莉莎白这次把她带到厨房里，让她看着自己做菜，夏洛特就像个好奇宝宝，一个劲地问伊莉莎白烹饪的事情，她有注意到伊莉莎白在厨房角落有个罐子，可以从里面取出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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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那是什么肉呀？是牛肉吗？」

    夏洛特好奇地跟上前去，闻到罐子里飘出来阵阵腌肉味，但是伊莉莎白把肉取出，就把罐子给合上了。

    「嗯……」伊莉莎白犹豫地停顿一会，然后接着说道，「那是鹿肉喔，之前我去市内买回来的，是做浓汤的必备材料。」

    「上次我吃的腌肉很好吃呀，今天妈妈也会做蘑菇芝士牡蛎浓汤吗？」

    「你想喝的话，我也可以做喔。」

    「好呀好呀~」

    这次可以看到伊莉莎白做饭的过程，更让夏洛特崇拜她，刀在伊莉莎白的手上仿佛有了生命，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利落，在她的一再追问下，没想到伊莉莎白还会那种雕花。

    「妈妈的厨艺好厉害，是跟管家学的吗？」

    「不是喔，自学的呢。」伊莉莎白把熬汤的材料扔进锅里，用汤勺搅拌起来，「如果夏洛特愿意学的话，也可以像我一样呀。」

    「真的吗！我也想跟着妈妈学厨艺——」

    夏洛特话音刚落，就听到大门传来声响，伊莉莎白也听到了，她把盖子盖回锅内，仍由汤熬煮，然后陪着夏洛特走出厨房。

    史蒂芬刚把大门关上，想抱着皮箱上楼，却被伊莉莎白喊住，他顿时愣在原地。

    「史蒂芬先生，刚回来吗？」

    「啊是的。」

    「调查得怎么样了？」

    伊莉莎白这句话看起来像是只是普通询问史蒂芬工作方面的事情，但却让史蒂芬产生一种她已经知道他在调查她的事情的错觉，夏洛特还在伊莉莎白的身边，他强作镇定问道：

    「调、调查什么……？」

    「嗯？菲尔德警长不是让你协助调查吗？你出去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当然是、是了。」

    史蒂芬紧张得舌头都有点打结，他害怕在伊莉莎白面前露馅，随着伊莉莎白的嫌疑越来越大，他和伊莉莎白相处就越觉得恐惧，现在让他觉得棘手的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能指认伊莉莎白，她只是一个浮于水面似有似无的嫌疑人。

    「爸爸！你为什么宁愿自己出去，都不陪我们出去！」

    夏洛特又开始闹脾气，史蒂芬这次没有解释什么，他满脑子都是思绪，对夏洛特的责备充耳不闻，直接上楼了。

    「呜呜呜呜，爸爸不愿意理我，他怎么连回答我都不愿意了，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夏洛特痛哭出声，伊莉莎白只好再次抱起她。

    「乖，不哭，我们的菜还没做完呢，今天我们来尝新的菜式好不好？」

    她哄着夏洛特进厨房的时候，她眼神轻瞥楼梯一眼，想起史蒂芬站在楼梯和她对话时，手里有拿了一个皮箱，她没有见过家里有那个皮箱，那个皮箱是史蒂芬的？他行色匆匆，里面装了什么？

    麦迪逊敏锐地觉得有些事情在她的眼皮底下悄然展开，这样失去控制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第57章 【说服】

    坐在卧室办公桌前的史蒂芬，大气都不敢出，用手捂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桌子上的文件。皮箱被打开放在一边，里面的资料全被他拿出来，用笔在上面做满了标记。

    他手边还放了一本拉丁文字典，他耐心地一点点弄懂了论文里的意思，翻译出的内容越多他就越是觉得寒意从头冷到脚，论文里写的就是伊莉莎白的病情，很清楚地描述了伊莉莎白被催眠之后的状态，更直观说的话伊莉莎白的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一个极其不稳定的人，而奥斯顿发现这件事之后给她进行药物治疗。

    让他觉得事情有蹊跷的是，奥斯顿医生并不是很积极地想把伊莉莎白的病情治好，而是把她当做论文的材料，也就是把她当做实验品，虽然论文里没有写出奥斯顿是怎么做的，但他完全可以想像里面的恶意。

    【或许是伊莉莎白知道奥斯顿这么做之后，然后杀了他吗？】

    史蒂芬看着桌子上的资料，脑子快速转动，这个动机确实很充分，如果有人伤害自己，作出报復性的举动，这很合理。

    但是还有一层他没想明白，就因为这件事，伊莉莎白就痛下杀手了？而且看作案的手法太熟练了，能把人的头砍下来塞进罐子里，这不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太过反社会。

    【又或许她有同党？如果没有同党，就只能说明她根本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

    脑子转得太快好累，史蒂芬瘫坐在椅子上，他还没有吃饭，飢肠辘辘，他也不敢下楼，他害怕撞见伊莉莎白。

    【但是光是这些病学证据是不足够的，因为这都只是验证猜想而已，除非找到能够直接证明她杀人的证据，要不然就算把这件事告诉菲尔德也无济于事。】

    在没有找到第二嫌疑人之前，伊莉莎白依旧是头号嫌疑人，他一定不能放松任何的警惕，说不定伊莉莎白已经察觉到他在调查她的事情了，他有必要作出防范。

    早上刚起床，夏洛特坐在床上打哈欠，没有什么精神，伊莉莎白把她喊起来见她郁郁寡欢的样子，便提议带她出去玩球。

    「玩球？是什么？」

    「那是以前我父母带我玩的一个小游戏，如果你想玩的话，我今天可以陪你。」伊莉莎白笑着坐在床边，摸摸她的头，「在你还没醒来之前，我把工作都做完了。」

    「唔……」

 第78页

    夏洛特蹭着伊莉莎白，把头枕在伊莉莎白的怀里。

    「好呀妈妈，我喜欢妈妈陪我~那个球在哪？」

    「你想玩的话，我去找给你。」

    「好。」

    「等等我让女佣过来给你换衣服喔，你还可以再躺一会。」

    「妈妈我爱你。」

    「我也爱你。」

    伊莉莎白看她这么乖的样子，亲亲她的额头就出去了，沿着走廊朝杂物室的方向走去，杂物室一般都没有上锁，她推开门，里面灰尘很重，她轻咳一声，用手扇开灰尘，便在角落找起球来。

    「嗯？」

    她找到球的时候，余光瞥到地面上的灰尘，上面有一行很清晰的脚印，她挑起眉毛，那行脚印看起来并不是女佣穿的鞋型，她沿着脚印走到尽头，抬头看，是块黑布盖着的物件，她再熟悉不过了，黑布后面是她的画像。

    伊莉莎白把黑布拉开，里面的画像没有沾染上灰尘，在昏暗的杂物室里显得格外暗沉，就算如此，也没有折损画中人半点的姿色。

    谁会偷偷来杂物室看这幅画像呢？答案很显而易见。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把黑布盖回去，然后拿着球踩着轻盈地步伐离开杂物室。

    史蒂芬知道伊莉莎白带夏洛特出门，等她们出去之后，他才从卧室走出来，草草地吃过午饭之后，他独自出门，他一边走一边思索还有证据可以证明伊莉莎白杀人的动机。

    「卖报纸啦！刚出的报纸！买报纸啦！刚出的报纸——」

    不知不觉就走到镇上，镇子和往常一样，还算热闹，他听到稚嫩的童音，抬头便看到有个小个子的男孩站在石阶上，脸上脏兮兮的，手里抱着一捆报纸，扯着嗓子叫卖着，史蒂芬只觉得男孩好眼熟。

    「诶你……」

    史蒂芬认出他来了，是他们还没有搬出沃赫街时，这个男孩是夏洛特的玩伴。

    「先生？好久不见！夏洛特还好吗？」查理看到是史蒂芬，很热情地和他招唿，「上次多得夏洛特的新妈妈，我母亲才得以看得上病。」

    「新妈妈？」

    「是啊，我一直都不知道怎么感谢她，她的心肠真的太好了。」史蒂芬看着查理提到伊莉莎白的表情，眼神都闪闪发光，对方所说的人真的是他认为是杀人犯的伊莉莎白吗？

    「先生，夏洛特还住在镇外那栋豪宅里吗？」

    「是啊，我们都搬到那边住了。」

    「那我能托先生带点小礼物感谢大小姐吗？就是夏洛特的新妈妈。」

    查理一边说一边掏口袋，但是他掏来掏去也没有找到什么可以送给贵族的礼物，史蒂芬看着他的表情逐渐转向羞愧，便说道：

    「不用，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她的。」

    「啊，真是抱歉，先生，我实在太过拮据。」查理嘆了一口气，然后对史蒂芬诚恳地说道，「真的，如果不是她，我的母亲可能真的死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史蒂芬原本静静地听着，随之他突然这么问道。

    「嗯？算是不久之前，怎么？先生？」

    「在你印象里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史蒂芬的问题越问越奇怪，查理虽然是皱着眉头，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是个很善良的人，说实话我从未见过如此善良的贵族，大多数贵族都嚣张跋扈。」

    「你觉得她温柔吗？」史蒂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这么问，大脑还没转过来，嘴就率先脱口而出了。

    「那、那倒不是。」查理回忆起来，想起那天站在门外的时候，大小姐看他们的眼神冷冽，「她有点凶，很严肃，但是夏洛特就一直和我说她是很温柔的人。」

    史蒂芬听着查理的话，陷入沉思，他倒是没有看过既凶又严肃的伊莉莎白，一直以来伊莉莎白都是很温柔，他没办法想像查理描述的伊莉莎白的模样。

    「先生？先生？」

    「嗯？怎么了。」

    「我找到了！这个徽章你可以托你送给大小姐吗？」查理的手心里有一枚被磨蹭得变得哑光的徽章，他情绪有点激动地说道，「这是我父亲在印度当军官颁发的徽章，在两年前他寄信回来的时候送给我的，每次我想他的时候，我都会看着这枚徽章，这是我最宝贝的东西了。」

    「这我不能要……」

    史蒂芬把徽章推回去，但是查理却揪住他的手。

    「先生，虽然我年纪小，但是我也懂得知恩必报的道理，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第58章 【圈中羊】

    史蒂芬听完查理一番话，更是心事重重，不论他思考多久，伊莉莎白与整件事的关联都让他倍感烦躁和不舒服，一方面他希望伊莉莎白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是个杀人兇手，因为他还爱她；另一方面他又希望伊莉莎白是杀人兇手，因为只有这样，所有的事情才会变得合理。

    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史蒂芬在镇上走了一圈，才中午时分，天空就渐渐变得阴沉，可以闻到空气中有水雾的味道，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

    「还是先回家吧……哎，真希望能有多点线索。」

    史蒂芬沿着镇外的路往豪宅方向走去，穿过林子路的时候，他听到了从森林里传来的深远的笛声，他记得之前在林子里和那位疯女人——克莉斯多?安东尼的谈话，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第79页

    他只是放慢脚步，没有驻足停留。当时他抓住奥斯汀伯爵，并亲眼看到对方死去，他的心里是很自豪的，至少他为这个可怜的女人主持过公道，但是现在所有事情就像没有尽头的噩梦，旋绕着他，他越往下查，真相就如同死亡泥潭，紧紧缠住他的脚踝，等待有一刻置他于死地。

    史蒂芬回到家里，听到伊莉莎白和夏洛特在厨房传来的嬉笑声，他轻嘆一声，现在夏洛特只爱亲近伊莉莎白，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他不忙，更显得他特别孤独，明明之前夏洛特还很爱缠在他的身后当个小跟屁虫。

    「亲爱的，你回来了？」

    史蒂芬还站门口嘆息夏洛特不亲近自己的事，下一秒伊莉莎白的声音就从厨房传过来，他吓了个激灵。

    「怎么了？」

    伊莉莎白的脸上有白面粉渍，她的手上拿着面盆，另外一只手还拿着搅拌器。

    「啊，没、没有……」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伊莉莎白第一次叫他「亲爱的」，对方还笑得很温雅地看着他。

    「爸爸~妈妈要做苹果派，今晚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夏洛特跟在伊莉莎白的身边，她的小手紧紧地揪住伊莉莎白的裙摆，其实她很紧张，就怕史蒂芬又会一次拒绝她的请求，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一起吃过一顿饭了。

    「好、好啊。」

    史蒂芬答应的时候舌头有点打结，他一直注意伊莉莎白的表情，自从他怀疑她的身份之后，他就特别注意观察对方的表情，特别是今晚，他觉得伊莉莎白对待他的态度比平常更为体贴。

    「那太好了，你饿不饿？可能还没有那么快吃饭呢。」

    「还好，不是特别饿。」

    「那稍微等等，啊，或者说，你能过来帮帮我吗？」伊莉莎白回头朝史蒂芬笑道，「如果两个人下厨的话，会更快一些，夏洛特还太小了，没办法帮上忙。」

    「但是我不太擅长下厨。」

    「没关系，我会教你的。」

    除了要调查伊莉莎白的身份，史蒂芬想来也没有什么事情，便答应了，而且他也有另外一个私心，他可以在一起相处的过程中，发现伊莉莎白身上别的不对劲的地方。

    但实际一起做饭只会加深感情，特别是伊莉莎白在烹饪期间，会耐心地指点他应该做什么。

    「对了，亲爱的，还有这个——」

    在忙碌期间，伊莉莎白的一缕头髮从耳边垂落下来，在她抬头看史蒂芬的那瞬间，她更为妩媚了，史蒂芬痴痴地看着她，差点忘记她说什么。

    「什么？」

    伊莉莎白切了一块苹果塞到史蒂芬的嘴里，还亲昵地点点他的鼻尖，另外一只手则拿着一块鲜嫩的肉放在他的面前，那块肉看起来被香料腌制过，散发着独特的香味。

    「这块肉要切片才能用。」

    「好香。」史蒂芬由衷地夸赞道。

    被香料腌制过的肉，没有原本的肉腥味，只是散发出一种令人颇有食慾的清香。

    「嗯，今晚要做夏洛特想要吃的烤肉，要把肉切得比较细腻点。」伊莉莎白一边说，就一边握着史蒂芬的手，教他怎么切，他们彼此靠得很近，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这肉是用什么香料腌的？」

    在切肉的时候，史蒂芬好奇地问出口。

    「你很想知道？」

    「是啊。」

    「是秘方。」伊莉莎白害羞地偷笑了一声。

    「爸爸，妈妈很了解香料的。」夏洛特奶声奶气地说道，「之前她还教我认识香料，爸爸知道cinnamon是什么吗？是桂皮喔，也是妈妈告诉我的。」

    「只是一些香料名称而已，多了解就会知道啦。」

    可能是现在的伊莉莎白太过随和的原因，史蒂芬早就放松了警惕，他帮忙切好肉片之后，伊莉莎白安排他和夏洛特在餐桌前稍坐一会，然后在厨房忙碌起来，等她做完所有的菜餚已经是下午的六点钟左右。史蒂芬中午只是草草地吃过午饭，到这个时间，肚子已经开始饿了。

    夜晚比窗外的虫鸣声来临得还要早一些，夏洛特站到凳子上，帮忙点燃桌子上的烛台，随后伊莉莎白陆续把菜端出来，或许是饭菜的香味，又或许是桌子上的烛台，这一刻变得如此有家庭的温馨感，史蒂芬坐在餐桌前，对伊莉莎白的怀疑都抛到九霄云外。

    准备吃饭之前，史蒂芬做祷告，他没有注意到伊莉莎白迟疑一下才跟着他做了祷告的动作。

    等史蒂芬祷告完准备吃饭之时，伊莉莎白轻咳一声，他停下刀叉，不解地看着伊莉莎白。

    「史蒂芬，我想为之前的事道歉。」伊莉莎白双目垂下，声音有点发颤，「那天说的那句话我也是无心的，我没有想过会对你造成怎么样的伤害。」

    「啊……」史蒂芬没想到伊莉莎白会屈尊向他道歉，一下子觉得有点害臊，「那、那什么，我也没多在意……」

    「真的很抱歉。」伊莉莎白越说情绪就越涌上来，她眼睛轻眨，泪水似乎随时都会涌出，「这段时间我寝食难安，我不是故意想把你和我的关系闹得这么僵。」

    「伊莉莎白……」听到伊莉莎白这么说，史蒂芬对自己私自调查对方背景感到十分内疚和心虚，「没事，我真的不在意——」

    「我爱你，史蒂芬。」

 第80页

    伊莉莎白说出这句话，夏洛特惊喜地瞪大眼睛，她双手捂嘴转过头看向史蒂芬，很期待他的回应。

    「真的，史蒂芬，我从未如此深爱过一个人，是你和夏洛特的到来，才让我感觉到爱的温暖。我不应该和你闹别扭的，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做。」

    「你愿意原谅我吗？」

    伊莉莎白说得情真意切，像是没有半句假言，史蒂芬更没有想过她如此高傲的人会说这么一番话，他一直暗示自己不要就这么轻易相信了，但人总是情绪快于理性。

    「我原谅你，伊莉莎白，我也爱你。」

    第59章 【人肉】

    窗外已经下起瓢泼大雨，还伴随着电闪雷鸣。但这也是史蒂芬这么久以来吃得最舒坦的一顿饭。

    在他的印象里伊莉莎白一直都是柔情似水的样子，除去那天她迁怒于他，才导致后面对她产生很多奇怪的猜想，或者准确地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愤怒而引起的，伊莉莎白还是之前的那个伊莉莎白，从未变过。

    史蒂芬没想到自己这么好哄，不过就是伊莉莎白几句话，就让他放下所有戒心，而且，他还暗暗劝自己不要再继续往下查了，或许兇手另有其人。

    「啊，这肉真的很好吃。」史蒂芬一边大口地嚼着嘴里的肉，一边赞不绝口，「很有嚼劲，根本没有肉腥味，烤得也恰到好处。」

    「是啊，爸爸，之前你都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妈妈还会做很好喝的蘑菇芝士牡蛎浓汤，里面放了腌制的鹿肉。」夏洛特的嘴里塞满食物，腮帮子鼓起来，像极了可爱的仓鼠。

    「那这个是鹿肉吗？」

    史蒂芬用刀叉戳了一块肉放在烛台下打量，上面的肉纹清晰可见，因为被香料去除了肉腥味，他也吃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肉。

    「喔，这个肉不是鹿肉呢。」伊莉莎白双手撑着脸，笑着说道。

    「那是什么？」

    「是秘密喔~」

    「还有秘密呢。」史蒂芬抿嘴轻笑，「话说你真的不能告诉我用什么香料腌的肉吗？」

    「也不是不行。」

    「喔？那你说说，我也想学，有时候你出门，管家也不在家的话，我可以做给夏洛特吃。」

    史蒂芬看到伊莉莎白思索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

    「通常我会把香料的配方记录下来，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上去我书房找找一本绿皮笔记本，里面都是我写的食谱，看后应该会收穫良多。」

    「你的书房吗？」史蒂芬有点狐疑地问道，他好像从来没有进去过伊莉莎白的书房，而伊莉莎白的意思是让他自己进去找吗？免不得有点受宠若惊。

    「对啊，爸爸！妈妈的书房有好多书，就像图书馆一样宽敞，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啦，夏洛特吃饱了吗？我带你去洗澡，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市镇玩好不好？」

    「好！」

    夏洛特从椅子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走到伊莉莎白面前，伊莉莎白牵着她的手就朝厨房方向走去，史蒂芬吃饱站起来，他想上去伊莉莎白的书房看看那本笔记本，伊莉莎白带夏洛特走到厨房门边突然探出头，朝史蒂芬说道：

    「对了，你看完食谱，记得要放回原位喔，不然我可能会找不到。」

    「好，我会放回去的。」

    「爱你。」

    伊莉莎白朝他眨眨眼睛，颇为活泼可爱，史蒂芬的脸微红，就算结婚这么久他还是会架招不住伊莉莎白偶尔的调情，他挠了一下后脑勺，等情绪恢復平稳，便怀着好奇心上楼了。

    实际上，史蒂芬不知道伊莉莎白的书房在哪，他是用排除法找到大概方向的，那扇门是很圣洁的白色，他走到门边，用手扭动一下门锁，没有上锁，很轻易就被打开。

    「哇……」

    入眼的是贴墙的书柜满满的书，说伊莉莎白学富五车也毫不过分，他一直很渴望有这样的书房，可奈何他出身贫寒呢，他看过最多书的时候，还是年少在书店工作的那段日子。

    四面墙都是书，他有点头晕目眩，这对爱书之人来说可谓是个不小的冲击，他走到书桌前，扶着书桌，深唿吸一口，然后甩了一下头，才没有那么头晕，而此时他勐然发觉，手上扶着的正好是一本绿皮的本子。

    「是这本吗？」

    他拿起那本笔记本打开，发现前面好像被撕掉蛮多页的内容。

    「这是什么语言？俄罗斯语吗？」

    史蒂芬突然发觉他没办法看懂笔记上的字，他皱着眉头继续往后翻，直到翻阅到其中有一页，他看着里面的内容，瞪大了眼睛。

    有三页纸画满了图，有一张画着人体被剖开的结构图，另一张是画着大脑的模型，最后一张是三种动物，牛、羊和猪，上面分别写满了笔记，只有这三页的笔记是用纯英语写成。

    「人体大脑由左、右两个大脑半球组成，若要食用……」

    史蒂芬念着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他和菲尔德的对话。

    【……这个兇手该不会是吃人肉吧，只是这个想法我们很快就否定了——】

    「不、不是……」

    这肯定只是误会，史蒂芬拿着那本笔记本，他虽然站立着，但是他觉得整个房间都要倒转，现实仿佛一瞬间变得不够真切起来。

    后面的字体似乎是新写的，还没完全干透：

 第81页

    「人肌腱肉需配以牛至、罗勒、迷迭香等香料腌制去腥，入锅先焯水，再洗去血水，烹饪的时候放入姜片……」

    「呕！」

    绿色的笔记本「啪」一声掉落在地上，史蒂芬死命地捂住嘴，痛苦地憋住即将要吐出来刚刚吃下去的食物。

    天啊！天啊！上帝！

    他的大脑嚎叫着机械地重复这几个单词，转身想要逃出去，他要带着夏洛特离开这里。这是怎么样的一个恶魔！从一开始，他的直觉就是对的，他一直都是对的，那么他刚刚吃下去的是什么？人肉？奥斯顿的吗？还是谁的？

    是她杀了奥斯顿？奥斯汀是无辜的，他的随从说的没有错，不仅冤枉错了好人，还把这一切的真相差点埋葬！阿尔伯特、乞丐、还有那个三年前的小男孩，都是她杀害的吗？不不不，还有可怜的西德尼娅！

    等等，为什么，她会主动愿意让我看这些？

    难道……

    「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你想知道的真相和答案呢？」

    「轰隆！」

    窗外突然一阵火光闪烁，骤然电闪雷鸣，他没有回过头去，背后那一句冷冰冰的话，惊悚得足以刻入骨髓。

    第60章 【终曲】

    「轰隆！」

    房间里很安静，显得雷声格外震耳，史蒂芬僵硬地回过头去，伊莉莎白倚在门框看着他，这个时候的伊莉莎白完全就不像是他原本印象里的她。他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只要眨眨眼睛他就能清醒过来。

    「伊、伊……伊莉莎白，是你杀了这么多人，还吃了他们……」

    「事情本来不用发展到这样，要不是你执意调查，我们还可以是美满的三口之家，夏洛特会有一个比较幸福的童年。」

    伊莉莎白的话吐出来冷酷至极，她说夏洛特会有一个比较幸福的童年，意思就是他在她即将成年又或者是成年之际，他还是会从夏洛特的生命里消失。

    「夏洛特！」

    他那一瞬间鼓起勇气，朝她面前冲过去，侧过她的身子，就往楼下跑。他只剩下夏洛特一人了，他不能再失去她，如果他死后，伊莉莎白会对夏洛特做什么？他根本不敢想像。

    「夏洛特！夏洛特！」

    他跑进厨房去找夏洛特，发现她根本不在厨房里，他从厨房跑出来，疯子一般地喊着夏洛特的名字，但是都是得不到回应。

    史蒂芬逼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这个情况他只能找救援，去找菲尔德，找警察，告诉他们所有的实情，菲尔德会帮他的，至少最后能把这个恶魔送上刑场。

    他不顾外面大雨滂沱，打开家门沖入雨中。

    「妈妈？游戏结束了吗？爸爸刚刚很着急地喊我的名字。」

    夏洛特从房间露出一个头，单纯地看着站在门外的伊莉莎白，刚刚伊莉莎白告诉她晚饭后，爸爸要和她玩一个躲猫猫的游戏，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但爸爸好像没有找到她，应该是她赢了吧。

    「已经结束啦，宝贝，不过你爸爸刚刚又出门了，妈妈要去找他回来，夏洛特能答应妈妈好好呆在家里吗？」

    「妈妈要多久才回来呀，我怕黑……」

    「很快的喔，或许你在床上数羊数到第100只我就回来了。」

    「好吧。」

    夏洛特十分乖巧地应允道。

    这么大的雨，不仅会模煳视线，就连步伐也变得十分沉重，史蒂芬拼命地跑，直到他隐约地看到市镇，就像胜利即将在眼前。

    但是他太累了，最后的路程，他喘息着，体力已经快到极限，跑到最后，他只能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但是他知道有条近路可以通到警察局，转身便朝那条巷子走去。

    「汪汪汪——」

    巷子里传来狗吠声，他用手抹掉脸上的雨水，眨着眼睛继续往前走，没有光线的巷子十分漆黑，就像一条吞噬所有光明的巨蛇。

    「我就知道你会往这里走。」

    背后熟悉的声音，让史蒂芬觉得这条巷子里最后一丝的光也已经消失殆尽。

    不知道他是因为被雨水淋得冷得发抖，还是因为恐惧而感到战慄，他没有勇气再回过头去，直到背后的阴影越来越靠近他，他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前一推，他立马朝前面连跪带爬地摔了过去，差点还撞上一条狗。

    雨一直下没有要停的意思，他摔在地上，身上沾满了泥泞，狼狈不堪。刚刚跑步到镇上已经花光他所有的力气，他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对方戴着一顶宽檐的绅士帽，半张脸被黑布裹着，但是那显眼的红髮还是掩盖不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嗒。」

    她把两个脚併拢得笔直，身体微微地倾斜着，低着头看着他。

    这一刻史蒂芬想起晚饭之时她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几个小时前的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明明她还说爱着自己，她明明还和自己道歉的。

    「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史蒂芬无力地说出这句话，她的眼神好冷，那是看着将死之人的表情，他更绝望的是看到藏在她手袖里的半截斧头。

    他最后才意识到，这个女人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所谓的情话都是用来欺骗他的谎言，他应该一开始就肯定自己的猜测。

    「难道你说过的话……都是假的——」

    这略带哀求般的语气根本打动不了对方的心，她抽出手袖里的斧头，他都还没说完，斧头大力地朝他的头颅噼过来！一瞬间血和脑浆溅射到她的脸上，她稳稳地从头颅中把斧子拔出，在空中晃了一下，扛在肩头上。

 第82页

    雨水沖刷着地面，血水全部被带到了排水孔，流进了地下管道里，她眼睛不经意地瞟到旁边的垃圾堆旁边一个废弃的箱子，便把斧头柄塞进皮带上，双手穿过史蒂芬的腋下，将他往后巷没有人经过的地方拖去。随即便回过头去把那废弃的大箱子拿了过来，她把箱子砸到了地上，揪着史蒂芬已经裂开的头颅朝箱子里塞了进去。

    「叮——」

    她没有注意到从史蒂芬的口袋里掉出一个金属物件，那是一枚被磨蹭得变得哑光的徽章，但转眼就被淹没在污水里，消失了。

    「九十八，九十九……」夏洛特躺在床上，不安地辗转反侧，艰难地念出最后一个数字，「一百。」

    但是家里还是很安静，伊莉莎白还没有回来，她坐起来，走到窗台前，外面还下着大雨，偶尔伴随着雷声。

    她难过地回想起很多事情，大多数都是在沃赫街的时光，虽然那个时候爸爸很穷，也经常陪不了自己，但是至少她可以偷熘出门，去找查理和阿尔伯特哥哥玩，但是在这栋大宅里，除了伊莉莎白，什么都没有，如果伊莉莎白也不在，就只剩下她一人。

    夏洛特捲缩在窗台的角落里睡着了，窗外的雨声依旧，世界陷入沉寂中，似乎在等着有人再度敲醒她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