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夫君死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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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装迷情] 《捡来的夫君死遁了》作者:孤猪一炙【完结】
文案:
雪梅爹娘只有雪梅一个女儿,他们想给雪梅找个赘婿。
可村里的汉子,容貌娇美的雪梅看不上。
直到有一天,雪梅在山上捡了个漂亮男人。
男子受了伤,且自称失忆,无处可去。
雪梅收留他,为他取名月郎,因为他长得像月亮一般好看。
她照顾月郎,还和月郎成了亲。
正当雪梅努力种菜养夫君,日子越过越红火时,意外发生了,月郎落水去世了。
雪梅哭了三天三夜,埋了夫君,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成了寡妇的雪梅,日子难过。
村里人嘲讽她,那些流氓野汉觊觎他。
幸好村里的秀才一直默默帮她。
听闻雪梅有孕,远在京城的「月郎」坐不住了。
季氏血脉,如何能流落民间?
月郎回到了牛家村,出现在了雪梅面前。
月郎缱绻微笑:「夫人,我来接你回家。」
他本以为,雪梅会喜极而泣,扑入他怀中。
不料,雪梅大着肚子,正打算带着他的孩子嫁人。
内容标籤: 布衣生活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雪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假死后,他的媳妇带球改嫁了。
立意:王权富贵皆可抛,真心真意最难得
第1章 男妖精
晨光熹微,天濛濛亮。
一大早,雪梅就起来了。
雪梅是村里最俊的姑娘,她鹅蛋脸,大眼睛,头髮乌黑如炭,冬日的时候肤白赛雪,不过眼下春末,雪梅每日出门干活,晒了几个月,就没那么白了。
她今日打算早起上山,挖些野菜。
稍作洗漱后,雪梅先去小厨房烧火。
这时,耳边「吱呀」一声,雪梅不用回头看,便知道是爹娘起身开门了。
雪梅娘走了进来,帮着淘米煮粥,她一面淘米一面问:「雪梅啊,昨天德福婶说的宋树宝,你看怎么样?」
雪梅娘年近四十,虽然脸上已满是风霜痕迹,却依稀看得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
雪梅微微皱眉:「娘,我不喜欢他。」
「是因为他生得不好看吗?」宋宝树个头不高,生得粗壮,大鼻大嘴小眼,确实不好看。
雪梅少女心怀,喜欢俊俏少年郎也实属寻常。
雪梅想了想:「他确实不好看,但也不单单是为了这个。我不喜欢宋宝树看我的眼神。」
宋宝树的目光,叫她不舒服。
像是打量、算计着什么。
雪梅话音未落,脑袋就被雪梅娘狠狠敲了一下。
她哎呦一声,捂着脑袋,抬头一脸委屈:「娘!」
雪梅娘嘆气:「你这孩子,还这么挑三拣四,都是爹娘惯坏了你。再说了,成亲看的是品性,夫妻过日子,容貌不打紧。」
雪梅哦了一声,然后她一脸疑惑问:「娘,可你从前和我说,之所以愿意嫁给我爹,就是因为我爹生得还算好看啊。」
「……」雪梅娘无言以对。
结果小厨房外头的雪梅爹听到了,得意的哈哈笑:「那是因为,你爹我不但长得好看,品性也好。」
「那我就要找个长得好,品性也好的。」雪梅认真道。
雪梅娘嘆气:「你想得真美啊。咱们可是招婿啊,又要长得好,又要人品好,不容易啊。」
「那就慢慢找呗,急什么。」雪梅满不在乎道。
雪梅爹也在外头应和:「是呢,终身大事,不容半点马虎。慢慢来,不着急。」
「可终究,雪梅年纪也不小了啊。」雪梅娘却希望雪梅早些成婚,趁着她们两个老的还健壮,雪梅成亲后,他们可以看护着、帮衬着,免得雪梅被欺负。
「我小着呢。我才十六岁呢。」雪梅噘嘴,她十六岁,怎么就年纪不小了呢?
雪梅娘瞪圆了眼:「放屁,你过几个月就十七岁了,虚岁十八!十八岁那是老姑娘了,寻常的女子十八岁,孩子都两三个了!」
雪梅无言以对。明明是十六岁,怎么就十八岁了呢?
她不想和娘再争下去,于是嫣然一笑:「娘,您别愁,没准今日我出门,就能遇到如意郎君呢。」
「呵,做梦吧,你去山上挖野菜,山里能遇到男人?是男妖精吗?」雪梅娘反问。
「……」
雪梅匆匆吃了早饭,就背起竹篓,去村口等苟春儿,两人约好,今日一同去山上挖野菜。
不料苟春儿匆匆跑来,告诉她要帮家里干活,今天不能去山上了。
雪梅决定自己一个人去。
……
苟家村就在天狗山脚下。
其实从前天狗山不叫这个名儿,可因为山下住了苟家村,不知不觉的,众人就把这座山叫做狗山。
苟家村的村长觉得不好听,于是对外称这山叫天狗山,多少沾了点仙气儿。
雪梅三岁就跟着爹娘去天狗山上玩,山里哪里有兔子洞,哪儿喜欢长野菜,哪有有山桃树、杏子树,她都一清二楚。
所以雪梅一个人上山一点都不怕,更何况,她力气大,跑得快,寻常野物奈何不得她。
雪梅熟悉天狗山,捡了近路爬山,不多时就到了半山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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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凭藉经验,很快找到了一片野菜。
这菜叫荠菜,春末最多。此处山坡一大片都是荠菜,雪梅打算多采些,明日拿去城里卖钱。
苟家村里襄城很近,来回不到一日脚程,苟家村的村民依靠着襄城,时常去城里卖些自己种植的粮食青菜、山里的野物,日子过得不错。
雪梅放下竹筐,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小铁锄挖野菜。
身边一片挖光,雪梅就挪动屁股换个地方,她想快些挖,挖完了野菜她还想去摘点野果子带回去。
不多时,雪梅的竹篓住装满了野菜。
雪梅心满意足,背着竹篓往林子里走,打算去采野果。
雪梅知道这林中哪里有树莓,她凭藉着记忆,往那处走,却依稀的闻到了一股腥味。
雪梅皱眉。
怎么会有腥味,难道是有野物受伤?这天狗山中,并没有大虫、狗熊等勐兽,故而雪梅并不怕,反而有些高兴。
若是能遇到一只受伤的野兔、猪獾,那她可就高兴了。
雪梅小心翼翼往前走,她耳听八方,眼观四路,十分警惕。
耳边只有脚踩落叶的沙沙声,远处鸟鸣声。
雪梅一步步往深处走,她看到旁边的矮树叶上有些血迹。
当雪梅绕过一株树,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她霎时愣住。
不是野兽,而是一个人。
只见一个男人靠在一株老梨树下,他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这样好看的人,雪梅第一次见过。
他面目说不出的俊朗,眉如峰,鼻樑挺拔。
纵然他紧闭双目,可雪梅猜得出,这人的双眼,一定比天上的星子还好看。
雪梅继续看,她发现男子肤色有些不正常的惨白,那张好看的薄唇也透出一股紫色。
雪梅心中一惊!他大概不是睡着了,而是生病了!
她顾不得看他,快步跑了过去。
等近了,雪梅闻到更浓重的血腥味,她低头一看,只见男子右肩衣裳上一片血迹,那处衣裳似乎是被利刃割破,雪梅隐隐看到里面血肉模煳!
那像是被剑刺伤,看着伤口不浅。
雪梅明白了,这男人受伤失血,也不知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雪梅虽然胆子不小,可眼前的情景也着实吓人。
思来想去,雪梅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去戳男人的左边肩膀:「喂,你是死人,还是活人呀?」
男子丝毫不动。
雪梅微微用力戳了戳。
昏迷的男子皱眉,轻轻哼了一声。
雪梅心喜:是活的!
就在这时,那人睫羽轻颤,他睁开了眼。
雪梅望入他的眼。他的瞳漆黑中带了点褐色,闪着清光,透透亮亮。
作者有话说:
苟雪梅:;老天,请赐我一个男人。
老天:欧克,春风快递,请查收。
第2章 报恩
雪梅心跳微滞。她怔怔盯着他,一时间不晓得说什么好。
雪梅舌头打了结:「你、你是谁啊?怎么在这儿?」
闻言,男子神色露出几分迷茫,随后他摇头:「我脑袋疼,或许是撞了脑袋,记得不大清楚了。只是依稀记得,有人追杀我,抢走了我的包裹……」
雪梅一下反应过来:「难道是山贼?」可天狗山附近,从来没出现过山贼啊。
男子摇头,「我也不晓得……如今,我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回过神来,低头去看自己的伤口,一脸痛苦。
闻言,雪梅惊诧,「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那你可记得你是谁?」
季辞寒摇头:「我试过了,想不起来。」
雪梅瞬间一脸同情。这位大哥真可怜。不但被土匪抢走了钱财受了伤。还撞坏了脑袋失了记忆。
「姑娘,还请救我。」季辞寒望向雪梅。
方才这村姑刚一出现,季辞寒就知道了。
他听她脚步滞重,吐息沉闷,便知道她毫无武功,应当是附近的村民。
季辞寒迅速做了决定,他如今受伤中毒,四肢无力不能动弹,便只能靠这人相助了。
不过他没想到,来人竟然是个俊俏的小姑娘。
她一身青色布衣,髮髻上只有一支银钗,却生得动人。
眼睛大而亮,鹅蛋脸微嘟,圆润可爱。
「救你?」
雪梅目光落在男子右肩上。她知道,男子受了伤,如果不及时救治,怕是有性命危险。
不过……
雪梅脑袋一歪,露出一脸的天真和淳朴:「大哥哥,不是我不肯帮你,可我爹娘说了,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接近。」
她方才靠近,仔细打量了男子的穿着。
这男人髮髻上只有一支木簪,可他身上的蓝色长袍看着料子不错,脚底的黑靴也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
大约是个富家公子吧?
她要是救了他,是不是能要一点点回报呢?
雪梅一脸纯真,目光却露出几分狡黠,季辞寒七窍玲珑,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他抬头望向雪梅:「姑娘别担心,我绝不是什么坏人。虽然我记不得自己是谁,可我相信这是暂时的,过一段时间我就记起自己身份了,那时我必然重酬姑娘。」
为了安全起见,季辞寒不欲告知这村姑自己的身份,故而用失忆来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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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哦了一声,「那万一,你记不起来了呢?」
「姑娘放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是我真的记不起来自己身份,我也会竭力回报姑娘。君子一言,顶天立地,绝不食言。」
雪梅霎时脸上一热。
从前她和娘去城里看过唱戏,戏中,公子救了落魄小姐,小姐也是这么说的。
雪梅记得清楚,那小姐对公子说:「滴水之恩无以为报,只愿以身相许。」然后,那公子和小姐就抱在一起,后来还成亲生了小娃娃。
这位大哥,不会是这个意思?
雪梅心里怦怦乱跳,这,这也太羞人了!
不过,这大哥长得这么好,十分耐看。
如果将来,他真的记不起来自己身份,要以身相许,沖他这张脸,也不是不可以。
雪梅低着头,心中千迴百转,嘴角忍不住扬起。
季辞寒不明所以,只当小姑娘年纪小胆怯,他眼下无法动弹,要想活下去,最好有人照料。
季辞寒轻轻咳嗽了一声,他微微垂头,做出一幅气若游丝的可怜模样。
雪梅回神。
天呀,她怎么想那么远。
即便大哥真想对她以身相许,也得伤好了再说。
「你先喝口水吧。」雪梅赶紧放下竹篓,从中取出水壶。
季辞寒一脸虚弱:「多谢姑娘,可我如今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还得劳烦姑娘了。」
雪梅点头,她拿着葫芦水壶,打开塞子,把水餵入他口中。
雪梅没掌握好分寸,第一下水倒得多了些,男子一口喝不下,多余的水顺着他的下巴,流入他的脖颈,又隐入宝蓝色的衣襟之中。
雪梅的目光,便停在他露出一点的锁骨之上。
清风过,老梨树枝叶微晃,雪白的花瓣落下,雪一般,轻轻落在两人周围。
一片洁白的花瓣,恰好落在那人的锁骨之上。
午时的阳光,透过树缝,洒在他们身上,光影斑驳。
雪梅看呆了。
直到男子轻咳一声,雪梅才回过神来,她赶紧继续给男子餵水,接下来她把握分寸,没有再倒出太多的水,男子一口气喝了许多。
看来,他已经躺在这里昏迷很长一段时间了。
雪梅放下水壶,对男子道:「大哥,你一点儿都不能动了吗?」
季辞寒点头:「大约是失血过多,我又昏迷许久,如今我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实际上,他肩膀的伤倒是其次,他无法动弹,是因为中了毒。
若是没有解药,他不但无法施展内力武功,就连自行走路都难。
雪梅皱眉:「你块头大,又自己走不了,我背不动你。村里没大夫,我下山去找大夫一来一回不知要多久了。幸好我认识止血的草药,你等着,我去找草药。」
「姑娘说的是,有劳姑娘了。」
雪梅说完,往林中深处走去。
待雪梅离去,季辞寒仔细打量她留下的竹篓、葫芦水壶,确定她的确是村民。
……
雪梅从小在天狗山中长大,天狗山就像是雪梅家的后花园,她知道哪里有她需要的草药,不多时,她就找到了止血的草药。
雪梅拔了下草药,又匆匆往回跑,途中她瞧见一株枇杷树,又赶紧爬上树去折了一串枇杷。
那位大哥受了伤,得多补补才行。
结果雪梅一个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
幸好这枇杷树不高,雪梅哎哟一声,屁股着地,疼得直咧嘴。
她顾不得揉屁股,赶紧爬起来,带着草药和枇杷往回走。
等雪梅回去的时候,男子又昏睡过去了,他静静的躺在老梨树下,像是梨花精一般。
要不是方才和男子说过话,雪梅都怀疑他不是人了。
男子纹丝不动,脸色苍白得透明。
雪梅有些担心,她蹲在男子身边问:「怎么样了?」
可千万别死了,她还想他报恩呢。
第3章 我叫雪梅
男子眼皮却微微一动。
雪梅心中欢喜。
他或许还有意识,能听到她说话,她急忙道:「我采了止血止痛的药,我这就给你敷上!」
男子长如鸦羽的睫毛颤动。雪梅快速将草药的叶子摘下几片,然后放入手心用力碾碎,碾出汁液,然后一点点的滴在男子的伤口之上。
或许是有些刺痛,那男人闷哼一声,眉头蹙紧。
雪梅安抚:「有点痛吧?你忍忍,这药我们叫做刺儿菜,止血效果很好,小时候我被叶片割破了手,我娘就用这个给我止血的。一会儿你就不痛了。」
药效触感清凉,十分舒服。
季辞寒闻得出,那是一种常见的止血草药,名为蓟蓟草。
季辞寒点头:「多谢。」
雪梅嘻嘻笑:「你现在伤着,也不必说这些。报恩的事,以后再说吧。」
要是男子恢復了记忆,或是他家人找来那是最好不过的,她救命之恩,他得给不少银子吧。
要是他实在记不起来,那也没关系。这样好看的男子,她是不介意带回家做夫君的。
雪梅心里乐滋滋的。
雪梅又问:「你怎么样了?感受好了么?」
季辞寒露出一点笑,他望着雪梅,眉目间满是感激与温柔:「伤口已经没那么痛了。多谢姑娘,要不是你,我只怕活不了了。以后我一定报答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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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忍不住想笑起来,「好说、好说,你记得就好。」
「大哥,你一定饿了吧,我带了面饼,你吃吧。」
雪梅拿起旁边的面饼,那是早晨娘蒸的,她带了两个上山,当做午饭吃的。
季辞寒苦笑:「多谢姑娘,可眼下我实在没什么力气。」
原来,季辞寒为了躲避刺客,他逃入山中,又在山中躲避了许久。他饿了两天,眼下是真没什么力气了。
「我帮你!」雪梅急忙道,她打开油纸,取出面饼,掰下一点,一口口餵给男子吃。
虽然雪梅已经很小心了,可指尖却不免碰触到男子的嘴边。
雪梅觉得指尖发烫。
她还是第一次和男子这么接近呢。不过这也是没办法。
先救人要紧。
当小姑娘靠近他,季辞寒闻到了她身上的泥土草木香。
很特别,从前他只在女人身上闻到脂粉薰香。
不过,泥土草木香,并不难闻。倒是让他安心。
因为他可以肯定,她就是个村姑。
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村姑。
等男子吃了几口饼子,雪梅又拿水餵他。
雪梅抬头望天,天上日头向西,看样子快申时了。
这会子下山天都黑了,再找人上山把大哥抬下去,怕是不方便。
幸好如今已经是春末,晚上不太冷,而且雪梅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废弃的山洞。
那山洞废弃了十几年了,听爹说,二十年前,天狗山是有狗熊的。
后来天狗山下的村民越来越多,那狗熊就挪窝了。
那些黑熊挖的洞,却留了下来。
雪梅心想,不如今晚把这大哥安置在山洞中,明日她再带人来救他。
雪梅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男子。
这正合季辞寒心意。他在去靖州城的路上被追杀,逃入附近山中,又躲藏至此。他躲在这里多时,确信刺客没有找来。
不过那些刺客或许还在附近搜寻他,此刻他下山,容易被发现。
不如就去山洞躲几日,等过一阵子他身体好了些,再下山。
「多谢姑娘。」季辞寒拱手施礼。他止了血,吃了东西,恢復了几分力气,只是手上还颤抖着。
见男子谦逊有礼,雪梅更是肯定,这男子定然出身富贵,还读过书。
「大哥太客气了,时间不早了,那我现在就扶你去那处山洞。」
雪梅说着背起竹篓,伸手去扶季辞寒。
季辞寒见这姑娘身姿娇小,有些担心,他正挣扎着想要自己站起,不料小姑娘拽着他左边胳膊,用力把他拉起。
随后,雪梅将季辞寒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用肩膀抗起季辞寒半边身体。
季辞寒着实吃了一惊。
他家中有姐妹,也见识过无数夫人小姐,在他眼里,女子身娇体虚,一个个弱柳扶风,就是多走几步都吃力,哪里像这个小姑娘,看着娇弱,力气倒是大。
雪梅虽然力气大,可季辞寒个头高大,扶着他她也有些吃力,没走两步,雪梅额头冒了汗。
季辞寒连忙道:「辛苦姑娘了。」
雪梅摇头:「没什么的,要不是你个头高,我都能背起你呢。」
雪梅熟悉山路,在山中走了不到一柱香,找到了那处山洞。
雪梅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
「到了夜里,这洞里头暖和。我再给你捡些树枝,晚上你点着,就暖和了。」雪梅一面扶着季辞寒在山洞中坐下,一面说。
「晚上你也别怕,我们天狗山上没有什么勐兽,最多不过一些狗獾、野猪,你躲在这山洞里,它们也不敢轻易进来。」
雪梅说着,又帮忙收拾起山洞,将山洞中的一些石块枯枝收捡好。
季辞寒点头,他抬头望向雪梅,「多谢姑娘,还不知道姑娘尊姓大名?」他望着雪梅,语气温柔得像是四月的暖风,吹在雪梅心头,就像是羽毛一般。
让人心里头又轻快,又暖和。
雪梅有些羞赧。
这男人说话比女人还温柔,她不好再放开嗓门说话,于是学着季辞寒放柔了声音:「我叫雪梅。」
雪梅绝对不会告诉他,她的全名叫苟雪梅。她讨厌这个姓。
季辞寒微微一笑,「这名字好听。」暗香浮动、欺霜赛雪。
雪梅有些不自在,「大哥,你叫什么呢?」
季辞寒摇头:「雪梅姑娘忘记了,我都不记得了。」
雪梅呀了一声,「是我一时忘记了。那大哥,你先在这休息,我去捡树枝。」
外头地上满是树枝,雪梅挑着干树枝枯树叶捡,不一会儿就捡了许多。
她把火石、水壶,吃剩的面饼、还有枇杷留给季辞寒。
「大哥,天色不早了,天黑了不好下山,我先回去,明日一早带人抬你下山。」雪梅道。
不料季辞寒却摇头,他神色忧虑,让人不由得也跟着他难过起来。
只见季辞寒缓缓道:「雪梅姑娘,我的事情,暂时还请你不要说出去。」
「为什么?」雪梅不解。
「我也说不清。冥冥之中,我总觉得现在下山不太安全,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季辞寒一脸忧愁。
雪梅点头,「也好。我听你的,不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这人留在山里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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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是贸然把一个大男人带回家,且不说爹娘怎么想,村里人就会炸了锅。这事还是先瞒着别人吧。
「多谢雪梅姑娘。」
第4章 阿月
眼看天色不早,雪梅赶紧背起竹篓下山了。
雪梅到了村口的时候,天都黑了。
雪梅爹、雪梅娘都站在村口等她。
两人一脸焦虑,见雪梅下山,这才松了口气。
雪梅爹一面接过雪梅的竹篓,一面问:「雪梅,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雪梅勤快,经常上山挖野菜,摘野果。平时她早上去,一般下午便回,鲜少天都黑了才回村。
雪梅想起那男子的叮嘱,没有说出真相:「今日有些累,我在草地上躺了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所以耽误了时辰。」
「以后可不能这样。快回家吧,饭菜已做好,饿坏了吧。」
一家三口往回走。
「明日你和你爹去一趟城里吧,把你这两天挖的野菜、家里的鸡蛋、葱蒜拿去城里卖。」雪梅娘交代。
因为苟家村距离襄城近,村民们除了种稻谷,还会种一些青蔬去城里卖。
「得了银子,再买块鲜亮的布回来,给你做身衣裳穿。这春天了,你去年的衣裳小了。」雪梅快十七了,个头长得快。
雪梅连忙拒绝:「爹,明日我就不随你去城里了。我想上山去摘些枇杷。」
闻言,雪梅爹娘也不勉强,只是叮嘱雪梅早去早回,不要等到天黑才下山。
雪梅应下。
第二日一早,雪梅早起烧火煮粥。她往锅里放了三个鸡蛋。
雪梅家养了十几只鸡,这些鸡蛋雪梅一家自己吃得不多,都是留着拿去城里卖,再买回一些日常需要。
今日雪梅特意煮了三个鸡蛋,她想把自己那个留给山上的男子。
他受了伤,得补补。
不一会儿,雪梅娘也过来帮忙,看她煮了三蛋笑了:「怎么,馋了?今天我让你爹买点肉回来。」
雪梅嘿嘿笑。
随后,雪梅把自己的一枚蛋留着,又包了三块饼,说是要留着中午吃。
雪梅娘微微诧异,却也没多说什么。
见雪梅拿了一个新的葫芦水壶,雪梅娘纳闷:「你昨日的水壶呢?」
「……不见了,也许是我睡着的时候,土地仙人拿走了吧。」雪梅笑着说。
用过早饭,雪梅收拾好东西,正要出门,有人登门了。
来人是宋大娘,也就是宋宝树的娘。原来宋大娘一早来苟家村有事,特意来雪梅家一趟。
宋大娘家有五个儿子,五个儿子如果个个娶媳妇儿回来,家里人口委实太多了些,屋子都不够住。便有意让第五个儿子宋宝树去做上门女婿。
宋大娘听闻雪梅要招婿,正好合了心意。
宋宝树也十分乐意。他早就听说雪梅貌美能干,雪梅又是家中独女,雪梅父母还年轻力壮。他将来到了雪梅家,还怕过不了好日子吗?
……
宋大娘见雪梅背着竹篓,一大早就要出门干活,真是越看越满意。
宋宝树稀罕雪梅好看,可宋大娘却觉得媳妇儿好看不好看不重要,能干勤劳才是关键。
「雪梅,你一大早就出门呢?」宋大娘乐呵呵问。
雪梅点头,态度客气却生疏:「嗯,我上山摘些枇杷回来。」
她不喜欢宋大娘打量她的眼神,让人不舒服。
「好孩子,真勤快,我是真喜欢你。」
雪梅不吭声,看向雪梅娘,雪梅娘呵呵笑:「勤快就是勤快,就是眼光高,谁也看不上。脾气又不好,我和她爹拿她一点办法没有,只能随便她。」
宋大娘脸色微僵。雪梅娘这话意思,她多少听明白了。
雪梅这是看不上宋宝树呢。
「哎哟,雪梅年纪不小了吧,都十七了吧?难不成还惦记着谢秀才,那谢秀才家,可看不上雪梅啊。」宋大娘不痛快,便提起雪梅的痛处。
原来,两年前城里的谢秀才来苟家村姨母家养病,结识了雪梅。正当村里人以为雪梅要走大运嫁给谢秀才时,谢秀才忽然离开了苟家村。
谢秀才的姨母胖婶还说,叫雪梅死了这条心,村里丫头别痴心妄想。
为了这事,雪梅被笑话了好一阵子。
雪梅娘脸色不好:「跟谢秀才有什么关系,你扯这个做什么?」
「哎哟,是我说错话了,对不住。我只是觉得,做人啊,要本分踏实,雪梅,你说呢?」宋大娘看向雪梅。
雪梅脸色淡淡:「宋大娘,我赶着上山,先走了。」
雪梅不欲和宋大娘撕破脸,又懒得搭理她,扭身就走。宋大娘神色窘迫。
雪梅娘也不理宋大娘了,取出糙米餵鸡。
宋大娘讪讪的,只得藉口有事走了。
……
雪梅急着上山,她脚步飞快,等到了山洞外的时候,已经跑得满头大汗了。
只见男子正坐在山洞口晒太阳。他静静的坐着,轻阖双目,日光落在他侧脸上,更显得他面容苍白脆弱。
雪梅觉得,他就像是脆弱而动人的冰花,仿佛太阳一晒就能化掉。
雪梅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她慢慢走过去,生怕惊扰了他。
季辞寒睁眼,他看向雪梅,微微一笑:「雪梅姑娘,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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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不由自主地放轻声音:「怎么样,昨夜可好?冷吗?」
季辞寒摇头:「还好。」说罢,他咳嗽一声。
雪梅急忙放下竹篓,从竹篓里拿出一块布毯披在季辞寒身上。
「你的伤怎么样了?」雪梅又问。
「好多了,伤口止血了,快结痂了。」只是这毒不是普通的软骨散。
季辞寒试了各种办法,身上还是软绵无力,无法施展内力和武功。
看来,接下来几日,他还是要靠这个野丫头。
雪梅点头,她伸手去剥开季辞寒伤口处的衣裳,季辞寒脸色微僵,却忍耐些没动。
只见伤口处果然止了血,只是尚未结痂。
「我一会儿再去采点药。这是吃的,你快些吃,吃饱了才好得快。」
雪梅把面饼,鸡蛋和水壶递给季辞寒,她正要去采草药,忽然想起什么,吞吞吐吐问:「大哥,要不你想个名吧,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唿你。」
季辞寒唇角微扬,笑得温柔:「是雪梅姑娘救了我,就劳烦雪梅姑娘帮我想个名吧。」
闻言,雪梅低头沉思,片刻她抬头望向季辞寒,目中亮晶晶的:「大哥生得好,就像月亮一样,我就暂时称唿大哥为阿月吧?」
月?
月光清冷优雅,他很喜欢。
季辞寒点头:「好,我很喜欢这名字,不知姑娘姓什么,我暂时随你姓吧?」
「……这,这就不必了。」雪梅不愿告诉阿月她的姓。
「阿月,我去採药了,你歇着。」雪梅赶紧站起来,就怕阿月追问她姓氏。
季辞寒点头:「多谢雪梅姑娘。」
雪梅轻车熟路,很快找到了草药,她回来的时候,又摘了不少枇杷回来。那些吃的要留给阿月吃,她中午就吃枇杷。
雪梅摘了一筐枇杷回来,她怕阿月等她,脚步飞快,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季辞寒依旧盘腿坐在山洞口调理气息,听到动静他睁开眼,只见雪梅一脸汗朝他跑来。
季辞寒笑了。这个野丫头,就像是山上的一株野草,充满了活力和朝气。是他从未见过的。
第5章 谢秀才
见季辞寒看她,雪梅忍不住灿烂一笑,「阿月,我回来啦!我摘了好多枇杷!」
季辞寒赞许:「雪梅真能干。」
雪梅被夸得有些羞涩,她嘻嘻一笑,跑到季辞寒身边坐下。
季辞寒见她一脸汗,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只是那丝帕占了点血,见那血迹,季辞寒皱眉,刚想将丝帕收起,却被雪梅抢过来:「一点血,没事。这手帕真好看,上面是竹叶吗?」
季辞寒点头:「脏了,扔了吧。」
「啊!这么好的料子,扔了多可惜!」也不知道这帕子什么做的,触感丝滑,特别舒服。
「阿月,这帕子我拿回去洗洗,洗干净了再还你。」雪梅急忙说。
见雪梅如此,季辞寒笑了:「一方帕子而已,你喜欢……」他刚想说以后送她一百张帕子,想到自己现在失忆了,连忙还了口:「你喜欢,这个送你了。」
雪梅笑了:「真的吗?谢谢阿月。」
雪梅拿着丝滑的帕子,很高兴。
她取了草药,在自己手心碾碎,挤出汁液,小心翼翼滴落在季辞寒的伤口之处。
季辞寒神色淡然,似乎一点不痛。
敷了药,雪梅这才松了口气,坐下剥枇杷吃。
雪梅看得出,阿月是个爱整洁的人,此时他虽然受伤失忆,境遇落魄。可他头髮却搭理得一丝不苟,身上衣衫虽然破了,却穿得整齐,不让树叶杂草沾身。
所以雪梅小心翼翼地剥着枇杷,只留下枇杷底下的一点皮,然后递阿月。
「多谢。」季辞寒没有客气。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精蓄锐,养好身体。这山野的枇杷,个头虽然小,却很是甜美。
季辞寒接过枇杷,低头轻轻咬了一口,他动作斯条慢理,文雅风度。
雪梅看呆了。她头一次知道,有人吃东西都这么好看。
也不知道哪里好看,反正看着他吃枇杷,就是赏心悦目!
季辞寒被盯着有些不自在,抬眼去看雪梅:「怎么了雪梅姑娘?」
「没什么!」雪梅赶紧收回目光,又拿了一个枇杷继续剥。
「阿月,你总是住在山洞也不好。」雪梅觉得,受伤的阿月,需要好好照顾。
「无妨,我住在这里很好。也请雪梅姑娘务必不要将我的事告诉其他人。」
见阿月坚持,雪梅点头:「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
要看到了午时,雪梅又剥了鸡蛋给季辞寒吃。
季辞寒见只有一只鸡蛋:「你吃吧。」
「我不吃。这个鸡蛋是我特意省下来给你的。你伤着,得吃好点补身体。」雪梅直接道。
季辞寒没有再推拒,他吃了鸡蛋。雪梅又给他递了面饼。
他拿着面饼正要吃,却发现雪梅没有吃面饼,而是继续剥枇杷吃,
「你怎么不吃面饼?」季辞寒问。
雪梅道:「这面饼留给你的,只有两个面饼,我吃了你下午吃什么?我吃枇杷就行了,晚点我下山回家吃。」
季辞寒没说话。
他本不该占小丫头的吃食,可如今他受了伤,如果吃不饱伤就好的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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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的银袋丢了,身上只有一面玉牌,可那牌子,是决不能给雪梅的,不是他捨不得,是怕泄露了身份。
见她这么毫无遮掩,季辞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方面他确实需要吃好点。一方面又有些愧疚。
「雪梅姑娘,日后我恢復了记忆,一定重谢你。」季辞寒郑重许诺。
雪梅却摇头:「阿月你别这么客气,等你伤好了,多拿点银子回报我就成。」
她语气理直气壮,坦坦荡荡,丝毫不觉得挟恩求报有什么不对的。
闻言,季辞寒也放松多了。能够用钱还的恩情,再好不过,他笑着点头:「雪梅放心,我保证不会让你很失望。」
这村姑救了他,他回报她数百银子也不过小事。
雪梅心里高兴。听阿月这语气,最少要给她五两银子吧?
……
过了午时,雪梅把昨日的空葫芦带走,留下一些枇杷,然后下山了。
雪梅到家时已经是下午,雪梅去厨房偷了块面饼填肚子,去田里帮娘干活。
她路过苟春儿家的田,正巧今日春儿也在田里忙活。
两个姑娘自幼一起长大,交情很好。
忙活了一阵子,春儿拉着雪梅坐在田埂边说起悄悄话。
「昨日我爹进城卖菜,正巧遇到谢大头。」
谢大头谢秀才家的僕人。
雪梅没吭声。当初谢秀才住在村里时,喜欢在村里走动,一来二去她就认识了谢秀才。
她敬佩谢秀才的才学,却并没有别的心思。
毕竟,她知道谢秀才是读书人,她只是个村姑。
况且,她是家中独女,父母一直有招婿的打算。
她本是想跟着谢秀才学几个字,后来谢秀才却对家里长辈说要娶她。谢家长辈自然不许。
这事传开后,谢秀才的姨母胖婶勃然大怒,一面把谢秀才送回了城里,一面到她家把她痛骂一顿。说她痴心妄想,不要脸。
这事就这么算了。
两年过去了,雪梅再也没和谢秀才说一句话。
「谢大头说,谢秀才要成亲了,娶的是县丞家的女儿。」春儿小声说。
「那挺好的。」雪梅平静道。
春儿盯着雪梅仔细看,脸色纳闷:「你看着不伤心呀?」
「我有什么伤心的。他是秀才,我只是个乡下丫头,本就没想过什么。」雪梅道。
「你没想过?那你怎么不答应宋宝树?我还以为你放不下谢秀才呢。」春儿纳闷。
「我就是不喜欢宋宝树,跟谢秀才无关。」
「可你年纪不小了啊。」春儿比雪梅小一岁,年初已经定亲了,雪梅快十七了,却还是没着落。
「怕什么,和不喜欢的人成亲,活得不开心有什么意思。」雪梅嘴里满不在乎,心里头却想起了阿月的模样。
……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雪梅爹从城里回来了。
鸡蛋、野菜都卖光了,葱蒜却还剩了些。
雪梅爹买了一块橘红色的布,又买了一份点心,剩下的钱全交给了雪梅娘收起来。
「这布正好给雪梅做一件短衫。配你那条鹅黄色的裙子正好。」
雪梅对做新衣裳没兴趣,却盯上了绿豆糕。
「想吃就吃。看把你馋的。」雪梅娘以为雪梅馋了。
雪梅却不吃,「我晚点当夜宵吃。」实际上,雪梅想把自己那份绿豆糕省下来。
雪梅娘点头:「随你。」
「那我去烧火煮饭啦。」雪梅跑去小厨烧火煮饭。
雪梅照例准备了三样菜,一碟荠菜,一碟腌萝蔔,一碟莴笋。
饭桌上,雪媚娘提醒雪梅爹,让他下次去城里买点肉回来,雪梅最近嘴馋得很。
雪梅爹应下。
……
用了饭,雪梅爹娘去溪边挑水。他们苟家村位于半山腰,用水都要去村子下面的山溪里取水。
雪梅把碗筷收拾干净后,偷偷拿出丝帕洗干净。
这丝帕雪白光滑,上面用翠绿的线绣了一簇竹叶,真好看。
雪梅把丝帕晾在自己屋内。
她屋子东西不多,里有一张床,一只放衣裳的木箱,还有一张桌子。
桌上除了有铜镜木梳等物,还有一本书。
是一本三字经。可里面的字,雪梅认识不全,她从前跟着村里的苟爷爷学了几个字,苟爷爷去世后就没人教她了。
后来谢秀才来了,她又学了几个字,但很快谢秀才又走了。
……
又一日。
雪梅一大早起来,用了早饭就去挑着两只木桶去挑水,她打算给地里浇水。
「这事让你爹做就行了。」雪梅娘道。挑水是力气活,雪梅是个姑娘家,做这个太辛苦了。
「没事,我力气大。」雪梅却坚持去。家里没有儿子,可乡里人家,过日子砍柴挑水力气活多,雪梅尽量为父母分担。
从小村里人都说,家里不能没有男人,可雪梅娘身体不好,不能生了。
为此,村里当面背后嘲讽他们家。
雪梅从小就决定,要勤奋干活,即便她是女孩,也不比别人男儿差。
雪梅去溪边挑水,遇到了胖婶。因为谢秀才的事情,胖婶一直不喜欢雪梅。
胖婶在溪边洗衣裳,看到雪梅来打水,哎哟一声:「雪梅,你可真勤劳,一大早就来打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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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地里浇水。」
「这活可辛苦,哪有让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做的?所以说,没儿子就是不行。」
雪梅没吭声。这种话她听多了,也懒得辩驳。
见雪梅不说话,胖婶不得劲,继续道:「宋家村那个宋老五挺好的,听说你看不上?」
「雪梅呀,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心气太高了。你是长得不错,可也就一个乡下丫头,那山鸡再怎么扑腾,也是山鸡。你看不上宋老五,你还想要什么样的人家?」
「再说了,你家里既然打算招婿,你更不该挑三拣四,哪个有本事的男子愿意跟着女方生活的?」
第6章 换衣裳
雪梅面无表情,她打了水,转身就走。
胖婶气急:「雪梅,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雪梅慢吞吞看了胖婶一眼:「胖婶,我耳朵最近不知怎么的不好使,勿怪勿怪。」
说完,雪梅挑着水桶就跑了。
胖婶气得跺脚。
……
雪梅虽然力气不小,但是两桶水很重,她停停走走,一上午才把家里几块菜地浇完。
中午雪梅回家吃饭后。她藉口去找春儿玩,熘出了家。
雪梅怀里揣着两块面饼,几块绿豆糕,赶紧上了山。
到了山洞时已经快申时了,雪梅走进山洞,发现阿月不在。
雪梅一惊。
不知道阿月是遇到什么危险,还是自己走了?
雪梅仔细查看,发现周围没有野物的痕迹,也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雪梅松了口气的同时,有些恼火。
看来阿月是自己走了。他并没有遇到危险。
雪梅恼火的同时,也有些难过。
他说要报恩,可这还没报呢,阿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他像是月亮,触不可及,又像是一阵风,不可捉摸。
雪梅吁了口气,也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做了好事,佛祖一定记得。没准明日她就能撞大运呢。
雪梅在洞口坐下,她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下胡乱的画着。
她不会写月字,就画了一个月亮,一轮弯月。在雪梅心里,阿月不是满月,而是清冷高贵的弯月。
就在这时,她听脚步声,雪梅勐地抬头,看到季辞寒左手撑着一条树干,正往这边慢慢走来。
雪梅错愕,原来阿月没有不告而辞。
「你没走?」
季辞寒一愣,见雪梅脸上的欣喜,他明白了,原来雪梅以为他走了。
季辞寒笑着摇头:「我手脚不便,能去哪儿?」
他走得十分费力,雪梅赶紧过去扶他:「阿月,你伤还没好,怎么到处走?」
「坐着闷,我就走走。」
今日雪梅一直没来,季辞寒感觉身体恢復了点力气,便拄着树枝,在周围走走。他找到了一株桑椹,于是吃了不少。
见他走得吃力,雪梅微微用力,让阿月靠在她身上。
她扶着阿月,慢慢走到洞口边,让他坐下。
见阿月额头沁出汗珠,雪梅有些担心:「阿月,你的伤怎么样了?真的不用看大夫吗?」
「不需要。我已经好多了,之前我都不能动,如今能走几步了。」季辞寒婉拒。
实际上,他身上的伤问题不大,只等慢慢癒合就成。
他之所以手脚无力,是因为体内有毒。
而普通的大夫,压根无法清除他体内之毒,故而也不必去看大夫。
雪梅点头,「那就好。」
季辞寒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团东西。那是一团包起来树叶。雪梅接过树叶打开,里面是几颗桑椹。
「试试,很甜。」季辞寒望着雪梅,眉间温柔。
雪梅点头,拈起一颗桑椹,放入口中。
果然甜得很。
「好吃。」她冲着阿月笑。
季辞寒低头,看到了雪梅在地上画的月亮。
「这是月亮?」
雪梅点头:「嗯。我不会写月字,所以就画出来了。」
季辞寒微微一笑,他向雪梅伸出手,「我教你。」
雪梅把手中的树枝递给季辞寒,季辞寒在地上写下一个月字。
「你看,这就是月字,其实,它本身就挺像弯月的。」
雪梅惊嘆:「是呢,还真挺像的。」
她迫不及待拿起树枝,模仿写月字,很快,她就写好了一个不是那么规整的月字。
季辞寒点头:「不错。第一次能写成这样,很好了。」
雪梅心里美滋滋的,忽然她想到什么,抬头望向季辞寒,一脸狐疑:「阿月,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记得写字啊?」
季辞寒脸色微僵,随即他又笑了起来:「我也不清楚,可脑子里就知道怎么写字。这或许是我的本能反应吧,就像饿了知道要吃东西一样。」
雪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盘坐在地上,认认真真写了十几遍月字,把这个字牢牢记在心里。
这是阿月的名字,这个字长得就像月亮,真有趣。
雪梅想学更多的字:「阿月,你能教我别的字吗?」
「自然。雪梅想学什么字?」
「就从身边的字教起吧,比如日月星辰,花草树木。」雪梅想了想说。
季辞寒点头,又写下一个日字:「雪梅姑娘你看,这就是日字,和日头也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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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学得十分认真,一连学了四个字。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快过申时了。
她急忙把带来的面饼和糕点取出来:「阿月,我都忘记了,这是我给你带的吃的。」
雪梅把拿出一枚绿豆糕递给季辞寒,季辞寒接过,雪梅自己却不吃。
「你也吃。」季辞寒见此,把绿豆糕递到雪梅手上。
雪梅想了想,把那块绿豆糕掰成两半,另一半她又放回到季辞寒手里:「阿月,你多吃点,我不爱吃甜的。」
她虽然这么说,却小心翼翼捧着那半块绿豆糕,小小咬了一口,然后嘴角不自觉的翘起来,眼里亮亮的,满是喜欢。
季辞寒明白了,这丫头明明很喜欢甜食呢。
……
随后,雪梅又去采了一些草药,她照例帮季辞寒敷药。
掀开衣襟,雪梅看到伤口已经结痂了,雪梅松了口气,幸好没有感染化脓,不认可就麻烦了。
季辞寒身上的衣裳沾染了不少血渍,雪梅从竹篓里拿了一件黑色的短衫,那是她爹的衣裳。
「这是我爹的衣裳,你的衣裳脏了,换下来吧。」她说着就伸手去剥季辞寒的衣襟。
季辞寒一惊,他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仰,然后左手捂住胸口:「你,你做什么?」
他向来天塌不改色,鲜少有惊慌的时候。可这野丫头是毫不顾忌,如此冒犯他,叫他有些慌。
毕竟,眼下他中了毒,四肢软绵无力,这野丫头又力气不小,万一她不知廉耻……
雪梅皱眉,一脸莫名:「你躲什么?我给你换衣裳。你不是爱干净吗?」
见阿月一脸防备,雪梅不痛快。难道她还能害他?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害他?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自己来。」季辞寒自然不肯让雪梅给他换衣裳。
之前让她碰触,帮他换药,是情非得已。他受了伤,中了毒,只得藉助她的手。
可毕竟男女有别,他绝不会让一个乡下野丫头看了他的身。
雪梅一脸莫名:「你受了伤,使不上力气,能自己换衣裳吗?」
这阿月,未免也太别扭了。
「换个衣裳我自己可以。」季辞寒坚持。
雪梅看季辞寒,只见他一张脸苍白,看着柔弱不堪,像是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
柔柔弱弱的,人倒是倔的很。
雪梅不懂季辞寒的心思,可见他坚持,也就随他。她把衣裳放在季辞寒手上,「行吧,你自己穿。」
她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心想等会他力气不济便上去帮忙。
季辞寒拿着衣裳没有动作,他抬头看雪梅,希望她能明白,非礼勿视。
可雪梅一点儿都不明白。
见雪梅盯着自己,目不交睫,不懂迴避,让他心里头有点恼火。
可眼下,强不压地头蛇,季辞寒好声好气提醒:「雪梅,我要换衣裳了,还请你背过身去。」
雪梅一愣,随机她瞪大眼:「什么?背过身去……你是担心我看你?!」
雪梅不痛快了。她只是担心阿月没办法自己穿衣裳,结果他却担心她偷看他!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第7章 认字
「雪梅你误会了,男女有别,我是怕坏了你清誉。」
雪梅哼了一声。她才不在意这些呢。
天气热的时候,村里男人在地里干活,热的受不了,都直接打赤膊。男人的身体,有什么可看的,给她看,她都不稀罕。
雪梅背过身,气哼哼的:「不看就不看。」
季辞寒挣扎着起身,脱下身上脏污的长袍。只是他左边肩膀受了伤,伤口才刚刚结痂,轻微一动就痛。
他勉强能自己脱下长袍,可要穿上短衫就不容易了。
季辞寒努力抬起右手,刚想伸手钻入袖筒,就疼得轻哼一声。
雪梅连忙转身,她快步上前,不由分说一手揽住季辞寒的腰,一手帮他穿上短衫。
当雪梅的手碰触到他的后背时,季辞寒浑身僵住。
他本想呵斥,可记起自己眼下的境地,只得往前一步,避开雪梅的碰触。
雪梅并不知道季辞寒的心思,她低头正准备给他系衣带,却看到了他的胸膛。
他肌肤白皙,结实有力,和她以前看到的都不一样。
还挺好看的。
雪梅耳根一热,飞快移开目光。
季辞寒有些不自在,他低声咳嗽一声:「多谢雪梅姑娘。」
「没,没什么。我来帮你敷药。」
她拿起几片药草,放在手心碾压出汁液,敷在季辞寒伤口处,又细心帮他系好衣带。
做完这件事,雪梅不敢再看季辞寒,撇开头去看不远处的林子。
「这几天,你感觉如何?」雪梅忽然问。
「好了许多,再过些时日,伤口大概就可以癒合了。」季辞寒道。
「那,你想起点什么了吗?」 她还想着阿月报答她呢。
季辞寒摇头,神色有些难过:「我只依稀记得,家里宅院很大,有人称唿我为公子。可我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家住何处。」
季辞寒不打算冒险。他现在虚弱无力,若是随意下山,遇到刺客,那是必死无疑了。
可想让这野丫头继续照料他,他也得给她一些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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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叫她望梅止渴。
果然,雪梅听了这话,双目发亮。住大宅子,家里还有僕从,那必然是富裕之家了!
要是阿月回了家,自然得好好感激她。
想到这,雪梅连忙说:「阿月别难过,这事不急,你慢慢想,总能想起来的。」
季辞寒点头:「嗯。将来我回了家,一定重重答谢你。」
雪梅忍不住扬起唇角:「那可说好了啊!」
「时辰不早了,我得下山了,面饼你收好,明日我再来。」
雪梅告别阿月,去采了一筐野菜,这才回家。
村长家建房子,雪梅爹帮忙了,雪梅娘坐在院子里用竹条编竹筐。
天狗山上竹子多,雪梅爹娘勤快,地里没活的时候,就去砍竹子削成竹条,编成各种样式的竹筐竹篮,然后拿去城里卖。
别看雪梅家只一个女儿,可一家三口都是勤快人,日子过得不差。
见雪梅回来,雪梅娘道:「雪梅,你爹这几天不去城里,你挖了这么多野菜做什么,家里也吃不完。」
「一会儿我给春儿家、村长家送一点。」雪梅中午没吃东西,肚子早就饿了:「娘有吃的吗,我有点饿。」
「厨房里还剩了一个面饼。你早上出门,不是带了三个面饼吗?」雪梅娘不解,这几天雪梅真能吃。
「我长身体,饿得快嘛。」雪梅解释。
她走进厨房,灶台上的碗里还有一块面饼,雪梅拿起来就咬。
雪梅娘在院子里编竹篮,雪梅搬了个小板凳在旁边坐下,她一面咬着面饼,一面拿着竹枝在地上写字。
雪梅娘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雪梅认识几个字,是跟着谢秀才学的。
谢秀才家里是襄城的商户,他又个秀才,和雪梅身份云泥之别。
两年前谢秀才来乡下养病,雪梅才和他相识,如今这事都过了两年,难道雪梅还放不下谢秀才吗?
雪梅娘正想问,小院外进来一人,正是胖婶。
「雪梅娘,我家里的铁锄坏了,你家今天用吗?不用借我用一下。」
胖婶知道,雪梅爹今日没下地。
「行,我去给你拿。」雪梅娘从柴房拿出铁锄。
胖婶往院子里走,看到雪梅在地上写写画画,她忍不住走过去看。
胖婶问:「雪梅,你在写字啊?」
雪梅点头。
「这是什么字?」
「这是月字,月亮的月。」雪梅解释。
「哎哟,还真挺像个月亮的!这个字简单,下次我也认得了。」胖婶笑了一声,随后她盯着雪梅问:「雪梅,这个字是谢秀才教你的吧?」
雪梅没吭声。
自然不是。
谢秀才教过她几个字,可这个月字是阿月教她的。
见雪梅不说话,胖婶只当雪梅默认了:「你呀还不承认,你就是惦记着谢秀才。」
「我没有。」雪梅皱眉,她只把谢秀才当做一个好心哥哥,后来谢秀才走了,她也从未惦记,唯一不舍的是,没有人教她认字了。
「没有?真是嘴硬,没有你写字做什么?」胖婶语气带了一丝讽刺。
雪梅有点恼火:「我写字只是因为我想认字,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哟,急眼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学字做什么?你一不能读书科举,二不能做帐房先生,认字有什么用?」
村里富裕人家,会把孩子送去城里的私塾学几个字,以后好谋个生计。
可村里从来没有女孩子家学认字的,压根没那个必要。女孩儿能生娃能干活就成,不需要认字。
「识字怎么没用,有一回薛氏食店要我爹送十斤莴笋,还写了张纸给我爹,可我爹不认识字,只送了二十斤莴笋,后来又多跑了一趟。」
「后来我认识几个字,我爹再也没出错了。」
谢秀才就是教了雪梅计数的字,还有蒜,葱,萝蔔等几个字。
所以,雪梅觉得识字很有必要。
胖婶一时哽咽,她瞪了雪梅一眼:「你认识那么多字有什么用,女儿家嫁人最重要,你不肯成亲,就是大逆不道。」
雪梅火冒三丈,可胖婶是长辈,她要是顶嘴,村里人又要对她爹娘指指点点了。
雪梅娘急忙走过来,把铁锄递给胖婶:「也不是雪梅的错,这是我们怕她委屈,捨不得她这么快成亲。」
「再捨不得,女儿也大了。我看那个宋老五就不错。」
雪梅不吭声,低头写字。
「那孩子,我不喜欢,生得矮了些。」雪梅娘道。
「……雪梅娘,你也太挑剔……」
「行了行了,你不是还要去地里忙活吗?快去吧。」雪梅娘把胖婶往外头推。
「……哎,我也是为了雪梅好,算了,我不说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胖婶走了,雪梅耳根终于清净了。
……
不等雪梅娘回来,雪梅提着木桶赶紧往外跑。
「苟雪梅!你干啥去?我有话和你说!」雪梅娘在后面追。
「娘,我去洗衣裳!有话以后说!」雪梅提着木桶,像是被狼追赶的野兔,跑得飞快。
雪梅娘只得嘆气,这孩子!
雪梅在溪边遇到了洗衣裳的春儿,春儿想去城里买几块布和首饰,为出嫁做准备。她想让雪梅陪她一起去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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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约好后日去。
……
翌日。
雪梅对爹娘说她要去山上挖春笋。
「你这几日怎么日日上山?」雪梅爹疑惑。
「春日里山上好东西多。明日春儿约我一起去城里,我顺便挖些春笋拿去卖。」雪梅解释。
雪梅娘点头:「也好。」
雪梅照例带了三块饼,两壶水上山。她偷偷跑去鸡窝拿了两颗鸡蛋。
她还包了一包萝蔔干。明日她要去城里,不能给阿月送吃的了。所以她要多准备些吃的。
山上有野果子,她再摘一些,够阿月吃两天了。
准备好东西,雪梅上了山。
……
季辞寒休养了几天,恢復了点体力,能四处走动了。
虽然因为中毒没什么力气,无法用武,但是起码能如常行走。
他盘腿坐在山洞外,正调理气息,忽而听到脚步声,季辞寒屏息凝神,静待来人。
很快,季辞寒就放下了警惕。
因为他听得出,这是雪梅的脚步声。
果然,没多久雪梅就背着竹篓出现了。
雪梅快步走到季辞寒面前,将竹篓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明天我要进城一趟,不能来看你了。我给你准备了点吃的,可能不够,一会儿我再去挖点春笋,你可以烤春笋吃。」
雪梅将鸡蛋、面饼等物放入山洞中。
这些粗糙的吃食,在从前的季辞寒眼里不值一提。
可这却是雪梅省出来给他的。
虽然这野丫头救他有私心,想着要回报。可季辞寒却明白,她是善良的。
毕竟,他如今什么都没有,还失忆了。他最后可能什么都不能给雪梅,雪梅还是救了他,还日日来给他送吃的。
「多谢。对了雪梅,你在的村子是什么村?你要去的城是哪座城。」
「苟家村,我明日要去的是襄城。」雪梅一面忙活一面道。
她要离开两日,所以她要多给阿月准备点树枝。
季辞寒一愣:苟家村?
所以,雪梅姓苟。苟雪梅。
难怪,他之前问雪梅姓氏,雪梅推三阻四不肯说。
季辞寒忍不住弯起唇角。
第8章 春雨
襄城,是靖州辖下的一座小县城,应该距离靖州城不远。
也不知此时,那些刺客是否还在靖州城周围。
林子里到处都是枯树枝,不多时,雪梅就捡了许多,她将枯树枝堆到山洞角落:「晚上冷你就点火烤一烤。睡觉前记得火要灭,别把自己烤熟了。」
「吃的不多,你省着点吃。我一会儿去摘些枇杷,挖点春笋,你将就着吃。」
雪梅像是离家的老母亲,絮絮叨叨向家里的孩子交代了许多。
季辞寒好笑的同时,心里有些莫名的触动,他点头应下,「我知道了。你要去拔竹笋,远不远?」
「不远,这附近就有一片树林,前些天下过雨,这会儿应该有许多春笋。」
「既然不远,我陪你一起去。」这几日,季辞寒一人在山中,有时也有寂寥之感。
虽然雪梅只是个野丫头,不过偶尔听她说几句话,能解解闷。
雪梅有点迟疑:「虽然不是很远,但是你伤还没好,能走吗?」
「慢慢走几步不要紧。」
雪梅点头:「成。」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往林子里走。
季辞寒不熟悉这里的山路,脚步有些踉跄,见此,雪梅伸出手:「我牵你走。」
看着雪梅伸出的手,那手白瘦纤细,却有些粗糙。
他没有多看,移开目光,淡淡道:「不必。」
即便她只是一个野丫头,却也是个女人,他自然不会轻易去碰触她。
雪梅不晓得季辞寒的心思,皱眉:「你别扭什么,我带你走快些,别磨叽。」
不等季辞寒反应,雪梅直接伸手去牵季辞寒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季辞寒周身一僵。
他低头,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一时间脑袋有些晕。
从前,也有许多女人接近他。有不小心扑倒他怀里的,有给他递东西却不小心碰触到他手的。
他心里清楚,那并不是不小心,也不是意外。
她们费尽心思接近他,不是因为真心喜爱他。
她们喜爱的是他的身份罢了。
可现在,雪梅牵他的手,既不是故作不小心亲近他,也不是因为喜爱他的身份,她的目的很简单,只是希望牵着他走快些。
纯朴简单,毫不遮掩。
季辞寒嘆了口气,他笑了一下,这一刻,他心中感到无比的宁静。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竹林。
果然,竹林间有冒出了不少春笋,多数都只有手指一般粗。
雪梅蹲在地上拔春笋。
见季辞寒站在旁边傻看着,雪梅吩咐:「阿月,你别光看啊,你使不上劲,就去帮我找找春笋,要个头大的。」
季辞寒一愣,半晌他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雪梅,一脸复杂:「你叫我去找春笋?」
她在吩咐他做事?
「是啊!快去啊,怎么跟个木头庄子一样看着。」雪梅理所当然道。
哪有她干活,阿月光看的道理。他受伤做不了别的,帮她找春笋是可以的。
季辞寒没吭声,默默走开,四处找春笋,不一会儿,季辞寒就发现了一株春笋,足足有一颗萝蔔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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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赶紧招唿雪梅:「这里,有大笋!」
雪梅一下子就跑过来了,她见了这颗大笋乐了:「果然不小。」
于是雪梅在春笋前蹲着,手上牢牢握住春笋前部,用力向后拔。
可那春笋个头大,长得深,雪梅再怎么用力,春笋还是纹丝不动。
季辞寒在旁边看得也急:「是不是拔不动,要不然挖出来吧。」
雪梅却道:「不就是一颗春笋,哪里用得着费劲去挖,我力气大得很,看我的。」
她不愿在阿月面前丢脸,牟足力气用力往后拔。
「砰」的一下,春笋被雪梅拔出,但是雪梅用力过勐,她手里抱着春笋。整个人向后重重跌出,屁股狠狠砸在地上,痛得她「哎哟」一声。
这一幕让季辞寒错愕:「你还好吧?」
雪梅瘪嘴:「痛死我了。」
屁股好疼。屁股都成两瓣了。
季辞寒忍着笑:「但好歹把春笋拔出来了。」
雪梅继续拔春笋,不多时就装了小半框。
这时,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季辞寒抬头看天,皱眉:「快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雪梅却不肯:「再等等,多拔点,明日也好多卖几文钱。」
「……」季辞寒说不话来。她这么费劲,就是为了几文钱。
果然,没多久,一声春雷乍响,雪梅吓得一跳!
顷刻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两人身上的衣衫很快湿了。
雪梅有点后悔,她应该听阿月的,早些回去的。
「回去吧。」季辞寒道。
雪梅点头,她赶紧去握季辞寒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凉。
「都怪我,你身体弱,受不了寒,我应该听你的,早些回去的。」雪梅有些懊恼。
「……无妨,我没那么弱。」季辞寒连忙说。
被一个野丫头呵护的感觉,让他有些不习惯。雪梅牵着季辞寒,赶紧往山洞那边走。
大雨瓢泼,等两人回到山洞时,成了两只落汤鸡。
季辞寒身上的衣衫湿透,冷风吹来,寒气侵体,他喉头微痒,忍不住咳嗽一声。
雪梅一听急忙道,「你怕是受凉了,快把衣裳脱下来。」
季辞寒闻言,忍不住看了雪梅一眼,这野丫头,说话半点分寸都没有,张口闭口就要他脱衣裳。
雪梅皱眉:「你怕我看你?我不看就是了。一个大男人,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见季辞寒还没动静,雪梅嘆气,她指了指挂在洞壁上的旧袍子:「怎么那么别扭呢,你脱了衣裳,换了那件,我什么也不看。」
说罢,雪梅转身,面朝洞外,果然不看他。
季辞寒看着挂在洞壁上的旧袍,反问:「那你呢,你只能穿湿衣裳了。」
「我没事,我和你不一样,我在山里长大的,皮糙肉厚的,淋会儿雨没什么。你受伤了身体弱,得当心些。」雪梅道。
眼下情况,季辞寒也没再客气,他脱了湿透的短衫,换了之前那件长袍。
等他换好衣裳,雪梅在地上生了火,两人坐在火堆边,倒也不冷了。
外头的雨一时半会停不了,雪梅只能暂时留在洞中。
雪梅从竹篓里拿出几只春笋,把春笋埋入火堆下的热灰中。
季辞寒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吃竹笋的,他好奇问:「这样行吗?」
「当然呢。一会儿就烘熟了,可香呢。明天我不在,要是吃的不够,你就这样吃。」
季辞寒点头:「好。」
洞内昏暗,火光印在雪梅脸上,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和娇美。
果然,美人要灯下看。
她身上的衣衫湿透了,贴在身上,曲线玲珑,季辞寒没有多看,避开目光。
雪梅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树枝,随后,她站起来:「你看我,身上冒了烟儿,像不像神仙?」
季辞寒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原来她身上衣裳的雨水被蒸热,冒出了水汽,在火光中,还真不像凡人。
但也不是神仙,像是成了精的野草精。
第9章 进城
想到这儿,季辞寒忍不住笑了下,他点头:「真像。」
雪梅喜滋滋的,她又问:「阿月,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永远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怎么办?」
季辞寒摇头:「那就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我一个大活人,还怕活不下去吗?你安心,我有办法回报你得大恩。」
雪梅点头。这几日和阿月相处,雪梅心里头那个想法越来越清晰。
阿月这人,长得好看,还识字。她是很满意的,要是他愿意,她就把他领回去做夫君。
不过这个打算,雪梅暂时没说,她觉得时机还没到。
雪梅又说:「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你教我认字吧?」
季辞寒便拿起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雨字。
雷雨声中,季辞寒耐心教雪梅识字。
她很好学,也很认真。
半个时辰后,竹笋的清香渐渐在山洞中瀰漫开来。
雪梅今日学了「风雨雷电」四个字,她将四个字牢牢记在心上。
「竹笋可以吃了。」
雪梅用树枝把几只竹笋扒出来,竹笋的外皮被烤得漆黑,还沾上许多碳灰。
见此,季辞寒心中生怯,眉头皱紧,这竹笋能吃吗?
外头脏乎乎的,里面怕不是成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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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辞寒一脸怀疑,雪梅却把竹笋扒到旁边放凉,她瞧见季辞寒的神色,有些好笑:
「别担心,这个好吃呢。」
「真的?」季辞寒忍不住问。
「等着瞧吧。」雪梅扬起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不多时,竹笋外皮冷下来,雪梅拿起黑炭一样的竹笋,剥开它外头层层叠叠的皮,露出里面鲜嫩、冒着热气的笋肉。
一阵浓郁的笋香味散开,季辞寒不争气的吞了口唾液,他脸微红。
连日来,他只能以面饼、枇杷等充飢,口中没什么味道,忽然闻到这股香味,自然忍不住了。
雪梅把笋肉剥出来,递给季辞寒:「尝尝。」
季辞寒伸手去接,笋肉有些烫手,他将笋肉放入口中,笋肉又脆又鲜,十分可口。
原来竹笋还能这样吃,而且味道如此鲜嫩。
季辞寒大开眼界。
这个野丫头,当真叫他意外。
「怎么样,好吃吗?」雪梅笑着问季辞寒,双眸亮晶晶,等着季辞寒的赞扬。
季辞寒点头:「很好吃。」
雪梅嘻嘻笑:「我没骗你吧,瞧你刚才那样子,好像我给你吃毒药一样。明日你自己烤,不过当心些,别烫着了手。」
季辞寒点头,「好。」
他的目光落在雪梅身上,雪梅衣裳已经快干了,她正低头剥着竹笋,她雪白的十指沾满了碳灰。
可不知为何,季辞寒一点儿也不觉得脏。
雪梅又把第二根笋肉递给季辞寒。
季辞寒摇头:「你也吃。」
雪梅没客气,她吃了下了笋肉,继续帮季辞寒剥笋。
不多时,两人就将烤熟的笋肉吃光了。
而外头的雨,也停了。
「我要下山了,你自己当心些,下雨就不要出去了,淋湿了衣裳容易受寒。」雪梅说着起身,她留下一些竹笋,将竹篓背起来。
「明日我去城里,多买些吃的回来,你吃得好,身体才能早日恢復。」
和季辞寒告辞后,她转身往外走。
外头的雨虽然停了,可天地间却灰濛濛一片,到处都是雾蒙蒙的。
他看着雪梅瘦弱却挺直的身影隐入水雾之中、然后消失不见。
季辞寒低头,看着她留下的一堆竹笋,还有的吃食。
他开始期待她的下次到来。
……
翌日。
今日天微微亮,雪梅就出门了。
她背着竹篓,竹篓里有她挖的竹笋、还有一些荠菜。
她先去了春儿家,春儿已经等着她了,这次进城,春儿娘也一起,三人结伴同行。
从苟家村步行去襄城,脚程快的话,不到两时辰就到了。午时前,他们就到了襄城。
雪梅先去了薛氏食店。
薛氏食店的掌柜媳妇儿名为苟彩霞,是苟家村的人,以前和雪梅要好,所以雪梅家进城卖东西,会先送到薛氏食店,要是食店需要,就直接卖给食店,比在街边叫卖要省事许多。
今日雪梅送去的竹笋和荠菜,苟彩霞看着新鲜,都留下了。她给了雪梅三十文钱。
加上一早娘给她的几十文,雪梅手上有不少钱了。
随后,雪梅陪着春儿去首饰铺子买首饰。
平日里她们这些村里的姑娘只用头绳,偶尔买点绢花、铜钗戴,雪梅家中宽裕,才有一支银钗。
多数姑娘像春儿这般,只等嫁人了,才捨得买一支银钗,再配一对耳坠。
到了铺子,春儿不敢去看那些花样繁复、份量重的首饰,只是拉着雪梅站到角落,看那些样式简单、份量轻的首饰。
雪梅选了一只桃花簪,拿起来给春儿看:「怎么样?你看这上面的桃花,多细緻。」
春儿点头:「好看。」
于是雪梅把银簪给春儿戴上。
掌柜乐呵呵的:「好看呢。你们年轻小姑娘,就应该戴些花花草草的,这桃花寓意好,春暖花开,喜乐安康!」
掌柜说着,拿着铜镜给春儿看。春儿满意点头:「行。这个多少钱?」
「这只桃花簪轻巧,用了一两多银子,加上工钱,就收你一两半银子,我再送你一只铜簪!」
春儿有点迟疑。有些贵。
他们一家人,一年卖菜和米,除去各项开销,一年到底也只能余下几两银子。
雪梅道:「铜簪我们就不要了,你送我妹妹一对银耳坠吧。」
「哎哟,那可使不得,一对银耳坠要不少钱呢。」
「掌柜,我妹妹买这些是出嫁用的。您就当做好事,下回我成亲,也来你家买!」
掌柜闻言,「你这小姑娘,真会说话,行!那就送你们一对耳坠。」
就在这时,有两人走进走进铺子。
是一男一女。
雪梅起初并不在意,直到春儿用手捅了捅她:「雪梅,你看,是谢秀才。」
雪梅抬眼看去,谢明言此时也正看向她。
谢明言一脸惊喜,想要说什么。可嘴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女子开口:「谢哥哥,我喜欢这只金钗。」
那女子生得有些胖,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衣裳上还有绣花,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儿。
雪梅猜测,她大概就是谢秀才要娶得姑娘,县丞家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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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姐发现了谢明言的目光,立即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谢哥哥!」
谢明言回神:「婉儿,怎么了?」
「我喜欢这只金钗,你觉得呢?」郭小姐撒娇。
「嗯,好看。」
……
春儿怕雪梅难过,赶紧付了银子想离开,雪梅又买了几朵红色的绢花,送给春儿做礼物。
随后,两人才离开店铺。
路上,春儿瞄着雪梅,试探:「你别难过。我听老人说,一个萝蔔一个坑,你会遇到如意郎君的。」
「……」雪梅摇头:「我没难过。我对明言哥,真没那个心思。他要娶妻,与我无半点干系。」
第10章 野男人
「那就好。哎,刚才你看见没,谢秀才身边的姑娘,应该就是县丞的女儿郭小姐吧?她的衣裳真好看,绣了好多花。还有她头上的珠钗,那珍珠好亮,一定值很多钱!」春儿有些羡慕,像她这样的村女,一辈子都不可能有那么一支珠钗。
「你夫家是养猪的,等以后挣了钱,你也有。」
提起自己的未婚夫君,春儿有点羞赧,又充满期待。她希望以后和夫君一起努力,多餵几头猪,多赚些银子,过上好日子。
她笑了笑,没说话。
雪梅却有点伤感:「你嫁去了孙家村,以后咱们就不能常常见面了。」
「瞧你说的,我会经常回来看我爹娘的。你既然招婿,就不会离开苟家村,还怕见不到我?」
雪梅点头:「也是。走,我们去买点好吃的。」
雪梅买了些红枣,又去割了两斤猪排骨。这才和春儿母女往回赶。
……
雪梅娘爱吃红枣,这红枣是雪梅特意给雪梅娘买的。
雪梅娘乐得合不拢嘴:「倒是懂得孝顺娘,没白费娘疼你。」
「你等着,一会儿我给你做炖排骨肉吃。」
雪梅却说:「娘,我想喝肉汤。」
雪梅听说,喝肉汤养身体,她打算拿肉汤去给阿月喝。
雪梅娘一脸狐疑。她记得,雪梅最爱吃炖肉,烧肉,不喜欢喝肉汤。
最近雪梅是怎么了?
用饭的时候,雪梅却只喝了一碗汤。
雪梅娘纳闷:「你不是想喝肉汤?多喝点,长身体。」
「我捨不得喝,明天早上喝。」雪梅飞快解释。
雪梅娘诧异。她是了解雪梅的,家里有啥好吃的,雪梅先给爹娘留一份,自己的那份是恨不得一口气吃光,从不会留着。
今日怎么的,居然说捨不得喝,要留着明天喝?
雪梅娘觉得,最近的雪梅有些不对劲。像是背着父母干坏事。
不过,雪梅娘没有直接问。
……
入夜。将近亥时,雪梅推开门,偷偷出来,她看到隔壁父母的屋子已经熄了灯,便举着蜡烛,悄悄熘入小厨房。
雪梅找出自己准备好的陶罐,把铁锅里的肉汤倒了入陶罐,又悄悄将陶罐藏在院门外。
明日一早,她就藉口上山挖竹笋,再把这一罐肉汤拎上山给阿月。
雪梅轻手轻脚,以为自己做的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父母屋子的窗户微开,透过窗户,雪梅娘看到了一切。
「二憨,你看,我没瞎说吧,雪梅有事瞒着我们。她刚才进了厨房,我看她好像往罐子里装肉汤。」
雪梅爹一脸疑惑:「她想喝肉汤,也不必偷偷摸摸,咱们家吃点肉的钱还是有的。」
「所以我才觉得有鬼。她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得,你说奇怪不奇怪。还有最近,她几乎天天上山。」
雪梅爹点头:「是怪。你也别担心,明日我跟着她上山看看。」
「也好。」
第二日,雪梅一早起来给煮早饭。
她蒸了面饼,又炒了一盘萝蔔干。
「娘,昨日我见了彩霞姐,她说春笋嫩,客人都喜欢吃,让我多送点过去。我今日打算再去山上挖点。」
雪梅娘给了雪梅爹一个眼神,心中道果然如此。
她点头:「行,那你早去早回。」
雪梅快速吃了饭,拿了两个面饼,又包了几颗红枣,背着竹篓出门,她走到院门外,回头往院子里看,见爹娘在屋里吃饭,没注意到她,她赶紧提起藏在院门杂物后的陶罐,快速离开。
过了一会儿,雪梅爹也出了门,他远远跟在雪梅身后。
雪梅心情不错。她背着竹篓,提着陶罐,一面上山,一面唱歌。
「桃花儿开,姑娘儿俏,小伙儿俊哟!」
这歌雪梅是跟着春儿学的。她唱的走了调,雪梅爹跟在后面听得难受。
雪梅一心上山,压根没注意到后面有人跟。
半个多时辰后,雪梅到了山洞外。远远的,她就看到坐在洞外晒太阳的季辞寒。
雪梅喜笑颜开,沖他道:「阿月,我来啦!」
季辞寒笑了下,目光却落在雪梅身后。
他方才看到,有人跟在雪梅身后。
这人是谁?季辞寒心生警惕。
雪梅,会害他吗?
雪梅快步走到季辞寒身边,她放下陶罐:「我给你带了肉汤。我生火,把汤热一热。」
雪梅说着,捡了些树枝树叶,准备在洞口点火。
而远处藏在树后的雪梅爹终于从震惊中回神了!
他万万没想到,雪梅居然在山上藏了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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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她最近拿了那么多吃的。难怪她总是往山上跑!
这丫头,居然养个野男人!而且这男人身上的衣服,不正是他丢失的墨色短衫吗?!
雪梅爹又惊又怒,几步从树后跑出来,冲着雪梅怒吼:「苟雪梅!」
雪梅正要点火,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看,就看到亲爹站在不远处!
雪梅目瞪口呆,不晓得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爹?你……怎么来了?」
「你好意思问!」苟二憨走过来,他瞪着季辞寒,一脸铁青:「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男人是谁!」
雪梅脸色微僵。季辞寒默不作声。
原来是雪梅的爹。
半晌雪梅支支吾吾道:「他是阿月,是我捡的。」
「捡的?」苟二憨愣住,男人还可以捡?!
「你捡了个男人,藏在山上养着,你,你……」苟二憨越想越不对劲,也不知雪梅有没有做傻事。
见爹想歪了,雪梅赶紧拉着苟二憨走到一边。
她压低声音:「爹,你别误会,阿月失忆了,又受了伤无处可去,所以我暂时让他呆在山洞。我看他衣着不俗,家里一定有钱,等他恢復了记忆,一定会报答我的。」
阿月是有钱公子,苟二憨也看出来了。
他脸白,长得俊。村里的后生,不可能长成这个样子。
「你是想让他以后报恩?给你银子?」苟二憨问。
雪梅点头:「是啊!他家里有钱,给个十两银子肯定捨得。」
苟二憨不太信:「你真这么想?」那阿月长得俊。也不知雪梅养他是不是有别的企图。
「你刚才不是说他失忆了?他失忆怎么找家人?他找不到家人怎么报恩?」苟二憨可不是傻子,一连串发问。
「他受伤才失忆的,过一阵子他就想起来了。」雪梅急忙解释。
苟二憨盯着雪梅:「是吗?」
「……嗯。爹,不谈报恩,就说他一个大活人躺地上半死不活,被我看到了,我能不管,让他等死吗?」
「要是一只野兔子也就罢了,他可是个人啊!」雪梅强调。
苟二憨冷笑:「要是野兔子就好了,起码能吃。」
大活人不但不能吃,雪梅还得省吃的给他。
听到父母两人低声说话,季辞寒哭笑不得。他在雪梅爹眼里,竟然不如一只野兔子。
「爹,那我怎么办,把他扔在这儿不管。让他自生自灭?」雪梅反问。
苟二憨闻言于心不忍。
好歹是大活人,要是放在这里死了,也是作孽。
「罢了,就让他在这里养伤,等他好了就让他走,咱们家也不缺他那几两银子。」苟二憨想了想说。
雪梅点头:「好,我都听爹的。」
「那雪梅啊,你没做傻事吧?」苟二憨忍不住问,这年轻人长的好看,他真怕雪梅一个煳涂,把持不住,做了蠢事。
「没有!爹,我去烧火了,这汤给他喝了,他伤好得快。」
「行。」
于是父女两个点了火,又用树枝做了个架子,把陶罐挂在火堆上加热。
「阿月啊,你真的失忆了吗?」苟二憨审视着季辞寒。
这年轻人神色沉稳从容,没有一点慌张,不像是失忆的人,要么就是个十分沉得住气的。
季辞寒嘆了口气:「我一点想不起来了,多亏了雪梅姑娘,不然我只怕早就没命了。」
苟二憨点头,他守在洞口不走,他对雪梅道:「雪梅,你不是要去挖竹笋吗?你去吧。」
「等会儿,等汤热了,阿月喝了汤,我再去。」
「这汤我看着,你不必操心。快去吧。」猴二憨坚持。
「阿月还要教我认字。」雪梅又说。
苟二憨点头:「成,那赶紧吧,我也跟着学学认字。」
「……」季辞寒看出来了,这雪梅爹是在防着他呢。
季辞寒问:「苟大伯,您想认什么字?」
苟二憨想了想,说:「苟二憨。我一直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样的。」
「……」
季辞寒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出「苟二憨」三个字。
苟二憨点头:「原来我的名字这么写。不过这也太难了,特别是这个憨字。」
季辞寒于是耐心将憨字拆解开,教他们父女两个认字。
不多时,肉汤热了。
「阿月,趁热喝。」
季辞寒看着陶罐里滚烫的热汤,陷入沉思。
「喝呀!」见阿月不动,雪梅催他。
「可能有点烫嘴。」季辞寒指着还在沸腾的汤说。
第11章 雪梅的心思
雪梅哎呀一声:「糟糕,忘记带勺了。没事,等凉了再喝。」
汤热了,雪梅跟着苟二憨去挖竹笋,挖了竹笋,苟二憨押着雪梅下了山。
……
回家后,苟二憨将这件事告诉了雪梅娘。
雪梅娘大吃一惊。她想不到雪梅居然有这个胆子。
「你就不怕那是个坏人?」雪梅娘担心不已。
「他一个受伤的人,我怕什么?他还教我认字呢。再说了你问爹,他像不像坏人?」
苟二憨思索片刻道:「像是个读书人。长得还挺俊,比谢秀才还好看。」
雪梅娘看了一眼雪梅,目光有些微妙。会读书认字,还长得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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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的心思,路人皆知。
雪梅没吭声。
「雪梅娘,你看这事怎么办?雪梅说得对,一个大活人,总不能不管让他饿死。」苟二憨拿不定主意。
「先这样吧,等他伤好了再说,或许他很快恢復记忆回家了呢。不过,以后去见他,雪梅不能一人去,得我们陪着。」
雪梅娘交代,雪梅只好应下。
……
又一日。
一早一家三口用过饭,雪梅要去给阿月送饭。
雪梅娘便打算陪雪梅去。
免得她孤男寡女的,被人欺负了。
雪梅带了三个面饼、一壶水,外加一罐肉汤,母女两个正往外走,外头却有人来了。
来人是村长苟德福。
雪梅娘便赶紧让村长进来:「村长,你怎么来了?下午雪梅爹忙完了,便去你家帮忙。」这几日苟德福家建新房子,苟二憨得空就去帮忙。
苟德福摇头:「不是为了这事,是为了雪梅的事。」
雪梅娘不解,苟二憨也是满脸疑惑:「雪梅怎么了?」
「雪梅这孩子,再过几月就十七了吧,年纪不小了。按照咱们大康朝的律法,女子十八岁不嫁,官府会请官媒帮忙配亲。」
大康朝确实有这个规定。
十多年前,大康朝战事、灾害频繁,死了许多人。官府便定下这个规定。
要是女子十八岁不嫁人,便有官府做主配亲。
虽然有这个规定,可如今十几年过去了,现在的官府鲜少管这些事。
即便真有女子年过十八不肯出嫁,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干预。
雪梅娘一脸诧异:「村长,怎么忽然提及这件事,这些年官府从不管女子出嫁。我记得隔壁孙家村,就有一个姑娘年过三十都未嫁……」
苟德福嘆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哪里是因为规定的,是你们得罪了人。昨日江里正找上我,与我提起此事。」
江里正管辖着天狗山一带几个村子,平日里村民闹了矛盾,都由江里正协调。
前年,宋家的女儿给江里正做了续弦,江里正特意来提醒村长此事,自然是为了宋宝树。
宋宝树想和雪梅成亲,雪梅却不乐意。
故而宋家人便请江里正出面,通过村长来给雪梅家施压。
苟二憨顿时脸色难看。
雪梅娘只得道:「官府的规定是年过十八,可雪梅这不是还没到十七吗?江里正难道不知道?」
「雪梅多大我清楚,我也跟江里正说了。可江里正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雪梅尽早和宋宝树成亲。他是里正,虽然不是官,可毕竟也是给官府办事的人。咱们得罪不起啊。」
「宋家这事做得确实有些不地道,雪梅娘,如果你们真不想招宋宝树为婿,得趁早打算,赶紧给雪梅找个合适的、早些成亲。」苟德福小声提醒。
雪梅娘赶紧道谢:「村长,多谢提醒,这件事我和雪梅爹会尽快想办法的。」
苟德福点头:「这样就对了。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那宋家人有里正做靠山,保不齐想出什么办法,你们可要当心。」
雪梅爹娘连连点头,送走村长,苟二憨有些犯愁。
「雪梅娘,这可怎么办啊,咱们一时半会,去哪儿给雪梅找个合适的人?」
以雪梅的模样和勤快,再加上他们家的家底,找个愿意做上门女婿的不难。
可雪梅向来挑剔,她要是不喜欢,是绝不肯的。
故而,想要短时间找到一个合适的男子,是千难万难。
雪梅娘看了雪梅一眼,忽然道:「雪梅,娘方才忘记了,今日地里的活多,一会儿我要帮你爹去田里浇水,你自己上山吧,早去早回。」
昨日雪梅娘还不肯让雪梅单独和阿月接触,非要陪着雪梅上山送饭,这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改了主意。
自然是因为村长的那番话。
雪梅心知肚明,冲着娘点头:「好,我送了饭马上就下山,一会儿我也去地里帮忙。」
雪梅背着竹篓上了山。
……
季辞寒坐在洞口外,盘算着是否要离开。
昨日雪梅爹忽然出现,对他处处防备,季辞寒还以为,雪梅以后只怕不会常来了。
他肩膀上的伤虽然好了,可因为中了毒,如今依旧手脚无力,无法动武。
他如今的状况,离开了雪梅的照料,在山中想要果腹有些艰难。
可如今下山去城里寻找随身侍从,季辞寒又担心遇到了刺客。
眼下他的情况,别说遇到刺客,即便只遇到个有些力气的地痞,他都无可奈何。
正当季辞寒思索是继续留在山中,还是下山碰碰运气时,忽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这个声音季辞寒已经很熟悉了,是雪梅。
季辞寒心头一松。
他从未这么期待一个人的出现,他还以为,她不会再来了。
季辞寒抬头望向雪梅,淡淡一笑:「你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听出季辞寒语气中的欢喜,雪梅脚步也欢快起来,她点头:「我不来,阿月可不就饿肚子了?」
季辞寒笑着点头:「是,多亏了雪梅。」
雪梅美滋滋,把吃食都拿出来。
季辞寒盘坐在洞口,他斯条慢理地吃着面饼,雪梅去跑去捡树枝,她要烧火热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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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四处跑动忙忙碌碌,季辞寒一面咬着面饼,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她身上。
她这个样子,真像是一只勤快的小松鼠,四处觅食。
想到这儿,季辞寒嘴角微扬,忍不住笑起来。
雪梅搬着一堆柴火回来,与季辞寒目光对上。
春光下,季辞寒面带微笑,温柔俊朗,如春日的暖风,让人心里暖暖的。看得雪梅发了呆。
阿月真好看。
雪梅点了火,把陶罐架了起来。
季辞寒问:「雪梅,今日你想学什么字?」
「春,我想知道春风的春怎么写。」
于是,季辞寒教了雪梅春夏秋冬几个字。
等汤热了,等季辞寒喝了汤,雪梅便打算离开。
不料季辞寒却叫住她:「雪梅姑娘,不知哪里有水呢?」
雪梅不解:「我给你带了水啊!」她每次用家里最大的葫芦水壶,装了满满一壶水,按理是够喝的。
季辞寒神色微窘。
自打他遭遇刺客,逃入山中已经过去了整整六日。
从前他在家中,每日一沐浴。出门不便,又非夏日,他最少也要隔日沐浴。
可自打受伤后,季辞寒就从来没有沐浴过。
虽然春日不算热,可季辞寒也觉得浑身难受。
他试图过去山洞附近寻找水源沐浴,可徒劳无获。
如今季辞寒忍无可忍,便求助雪梅。
「我想沐浴。」季辞寒目光落在地上,耳根微热。
雪梅恍然大悟。
阿月这人爱干净,自然无法忍受自己脏兮兮的。
她点头:「山沟里有就小水潭,我带你去。」她顺便把阿月的那件长袍带上,去洗一洗。
两山嵴之间,雨水会汇聚成溪,从上而下,在较为平坦的地方形成水潭。
雪梅带着季辞寒,在山中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处水潭。
雪梅指着水潭:「潭水可能有些凉,你能洗吗?」
「无妨。」现在即将午时,阳光暖和,不是很冷。
他看向雪梅。只见雪梅正呆愣愣盯着他看。
季辞寒无奈,只得直接道:「我要沐浴了,还请雪梅姑娘迴避。」
「哦!」雪梅点头:「你放心,我不看你。我去下面洗衣裳。」
雪梅抱着脏衣裳,走到水潭下游,他们之间隔着几块大石头,雪梅蹲下时,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雪梅心里有点失落,她蹲在小溪边,开始洗脏衣裳。
季辞寒往雪梅这边看,确定她蹲下隔着石头,无法看到自己一丝一毫。
事不宜迟,季辞寒赶紧脱下短衫和里衫,他思索再三,还是没脱下长裤。
说实在的,他确实怕雪梅偷看他,这乡下丫头,压根不知道避讳什么。
季辞寒下了水,以手掬水,擦洗身体。
他右肩上的伤已经结痂,不过季辞寒却还是小心避开伤口。避免伤口遇水感染。
……
在下游洗衣裳的雪梅,手上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她竖起耳朵,听到了上面传来的哗啦水声。
雪梅忍不住抬头往上看,只可惜一块大石头挡住了视线,雪梅什么也看不见。
雪梅吁了口气。
阿月说,男女授受不亲,不能乱看。
可,她为什么要听阿月的?看一下也没什么吧?万一阿月身子弱,自己洗不了呢?
她心想她自己偷偷看一下,只要不被阿月发现,就没事了。
于是雪梅放下衣裳,她悄悄挪到大石头下,然后贴着石头,小心翼翼慢慢直起身体,把脑袋探出石头,露出眼睛。
幸运的是,石头那边还有杂草,虽然遮挡了一些视线,可同时也隐藏了她的脑袋。
雪梅往水声那边看。只见阿月站在水潭中,那水深恰好到他的腰间。
往上,是阿月白皙却结实的胸膛,往下什么也看不到。
雪梅心里惋惜。只见阿月抬手掬水,水珠顺着他左边肩膀滑落,滴落入水中。
雪梅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想着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可她却像是被人施了法,目光定在阿月身上,又忍不住去看他的脸。
……
季辞寒僵住。
作者有话说:
季辞寒:被看了,怎么办(羞涩)
苟雪梅:什么怎么办?我负责呗(豪迈)
第12章 先骗他下山
他耳力好,雪梅偷偷探出脑袋时,他就发现了。
不过他没有出声,希望雪梅能有廉耻心,看一眼就算了。
哪里知道,这丫头脸皮这么厚,看了一眼不够,还盯着他看个没完没了。
季辞寒有些绷不住了,他悄悄侧过身,只给雪梅看后背。
雪梅眼睛微亮,那白皙结实的后背、削窄的腰,更好看。
季辞寒只觉得雪梅的目光灼烫着他的后背,季辞寒差点破口斥责:不知廉耻!
可想到雪梅如今是他的衣食父母,季辞寒只能隐忍不发,他咳嗽一声。
雪梅一个激灵,快速将脑袋缩回去。
她蹲在石头后,有些紧张:阿月该不是发现了她偷看吧?
一盏茶后,季辞寒洗好身体,顺便把头髮也洗了。可惜没有胰子,他觉得洗得不太干净。
可眼下却只能忍耐了。
他穿好衣服,对着下面道:「雪梅姑娘,我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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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站起来:「这么快洗好了?」她仔细观察着季辞寒的神色,见他脸色淡然,没有不快。
雪梅松了口气,看来阿月没有发现她偷看。
季辞寒点头:「洗好了,衣裳呢洗好了吗?」
「也洗好了,那我们回去吧。」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
路上,阿月说要教雪梅读书。
雪梅自然乐意。
不料阿月却说:「今日就学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雪梅愣住。虽然她没读什么书,可她也隐隐觉得不对劲。
「啥意思?什么非礼勿视?」
「意思就是,如果遇到不该看的,便要迴避不看。比如,遇到他人隐私之事。」
季辞寒解释,语气不急不缓,毫无异样。
雪梅却发憷,「不该看的不能看?」
「是。比如别人的衣裳破了,就应该转过身不看,雪梅姑娘,你觉得呢?」季辞寒问。
雪梅讪讪的。她明白了,阿月发现她偷看了,现在说教她呢。
她点头,装作十分乖巧:「知道了。」
其实,也没看到什么呢。雪梅心里却不服气。
把阿月送回山洞,她把袍子晾在洞口,便下了山。
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苟二憨还在田里忙活,雪梅娘做好了饭。
雪梅把饭菜装好,打算去给爹送饭。
「雪梅,你饿了吧,先吃了再去送饭。」
雪梅摇头:「我先给爹送饭。」
雪梅去田里给苟二憨送了饭,饭菜有多的,她陪着苟二憨一起吃。
等父女两人吃了饭,雪梅拿起水桶,「爹,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吧,下午你还要去村长家帮忙呢。剩下的活我来干。」
雪梅家这片地里种了许多青蔬,要多浇水蔬菜才长得好。
地里的黄瓜已经结果了,再过些时日就能採摘拿去卖了。
为了让黄瓜长得好,爽脆多汁,雪梅一家隔天就来地里浇水。
苟二憨点头,就在这时,远处春儿匆匆跑过来,她跑得一头汗,神色焦急,冲着雪梅喊:「雪梅,二憨叔,你们快回去,宋家父母和宋宝树去了你们家,还带了许多东西,二憨婶急得和他们吵起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还带了东西?什么东西?」
雪梅不解。
「还能是什么?就是嫁娶的礼物,宋家人说,要给宋宝树和你把亲事定下!」
雪梅一听,霎时怒气冲天:「放屁!我早就拒绝了这件事,他们凭什么自作主张!」这行为,跟强盗有区别吗?
春儿嘆气:「你在这儿骂有什么用,快回去吧,宋家人多,二憨婶一个人不是对手!」
雪梅父女赶紧跟着春儿往回走。
三人回去,远远的就看到雪梅家小院里围了不少人,雪梅走了过去,听到院中宋父大嗓门正嚷嚷着。
「雪梅娘,宝树这孩子是真心喜欢雪梅的。」
「可是雪梅她……」雪梅娘急了,可她一个人说不过对方那么多人。
宋母立即打断雪梅娘:「是啊。这几日,宝树念着雪梅,茶不思饭不想人都瘦了,他是真心喜欢雪梅的。以后宝树跟着你家住,你们二老盯着他,他怎么会对雪梅不好?你这做母亲的,怎么能棒打鸳鸯呢!」
雪梅一个快步走入院中,她看向宋母,神色异常坚定:「宋大娘,你说错了。情投意合才叫鸳鸯,你们这样,叫强买强卖!我不喜欢宋宝树,打死我也不会和他成亲!」
宋家人脸色难看,宋父脸上微有怒色。
宋母挤出一个笑:「傻孩子,你还年轻,你是不了解宝树,才说不喜欢他。等你们成亲了你就知道他的好。」
雪梅冷着脸:「不必。就沖你们家逼婚,我就知道我是万万不能和他成亲的。你们这样,和强盗有区别吗?」
宋母脸色大变:「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一点不懂事!」
「宋大娘,我说了不同意这门亲事,你不依不饶来我家,还让里正当说客,到底谁不懂事?」雪梅半点不让,据理力争。
一时间,院外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村里没有秘密,宋家做的事,村民们都知道。
春儿娘道:「宋大娘,既然雪梅不愿意,这件事就算了,这强扭的瓜不甜。」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她一个姑娘家说了不算!」宋母看向雪梅娘:「雪梅娘,雪梅不小了,她的婚事江里正都记着呢。回头两个孩子成亲,江里正还要来当主婚人呢,毕竟,他也是宝树的姐夫。」
见雪梅不肯,宋母搬出江里正威胁。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没错,可父母也不能不管儿女的意愿。两个人成亲是要过一辈子的,怎么能强行配对?」雪梅爹走进小院,他一脸严肃:「既然雪梅不愿意,我们做父母的不会强迫她。」
宋父怒了,忍不住道:「你们就不怕得罪里正!」
「里正做事,也得讲规矩,我们没犯事,相信江里正不会为难我们的。」苟二憨也硬气起来。这事今日不说个清楚,宋家只怕要没完没了了。
「雪梅马上十八了,到了十八不嫁,你们就不怕官府给她配个病秧子?」宋母怒问。
「那是我的事,就不必宋大娘操心了。」
雪梅已经把话说绝了,又这多人看着,宋家人无法,只得带着礼物悻悻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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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家人一走,春儿娘急忙说:「你们今日怕是得罪宋家了,自从宋家女儿给里正做了续弦,这宋家人一向趾高气扬,强词夺理,今日这事他们怕是不会就此算了。你们得当心,最好是赶紧让雪梅成亲。」
其他人点头,但也有人看戏,胖婶道:「你们是太纵容雪梅,让她挑三拣四每个结果。要是她早点成亲,也没今日这事了。」
「今日多谢大家了,大家请回吧。」
苟二憨摆摆手,看热闹的众人才各自离去。
「雪梅的婚事,不能耽误了。宋家不是好东西。」苟二憨道,他看向雪梅娘:「只是,一时半会,咱们去哪儿找人?」
雪梅娘看向雪梅,沉思片刻后:「也不是没人,那山洞里的书生……二憨,你见过那书生,你怎么看?」
「……这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看着文文弱弱,又懂礼貌,不像是坏人。」雪梅爹有些忐忑:「我也不能肯定。」
万一是坏人,可不耽误了雪梅一生?
雪梅娘却道:「再不济。长得好,读书识字,比那矮冬瓜一样的宋宝树强!」
「也是。」苟二憨点头。那阿月再差,也比宋宝树强许多。
「先把他接到家里,定下亲事,要是真是个坏的。咱们再赶出去也不迟!」雪梅娘决定了。
雪梅目瞪口呆。
「爹,娘,这行吗?」
「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你倒是说个人选出来啊!」
「……」雪梅自然是说不出的。也不是她眼光高,可她长得俏,又聪明能干,自然想有个般配夫君。
愿意做上门女婿的男子本就少,还要人品好,相貌佳的,就更少了。
「那就他了,你明日去把他带回来。」雪梅娘决定了。
雪梅迟疑:「可阿月不一定愿意和我成亲啊。」
「管他愿意不愿意,先把骗下来,家里有男人,宋家人就不闹了。」
雪梅点头,「也是。」阿月住进她家,村里人肯定觉得她和阿月是一对。如此宋家只能死心。
至于成亲,或许阿月愿意呢?他不是说要报恩吗?
如今,就是他报恩的时候了。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第13章 捡个男人
这日黄昏之际,季辞寒终于等到了来找他的人。
是他的属下汪平。
那日在路上遇到刺客,对方来势汹汹,他只带了几名侍从,不得已,季辞寒带人躲入山中,逃避追杀,随后他与侍从走散。
季辞寒受伤后,拼死在山中走了许久,躲到天狗山中,靠着雪梅,蛰伏了数日。
「大人!」
见季辞寒安然无恙,汪平顿时冒出了眼泪。要不会碍于主僕身份,他恨不得冲上去抱住季辞寒,嚎啕大哭。
「收起眼泪,我还没死。说说情况。」季辞寒交代。
「那日我摆脱刺客后,立即下山前往靖州,向靖州知州齐大人求助。齐大人听闻您遇刺被困山中,立即调兵过来搜山。」
季辞寒点头。
靖州知州昔年在京城时与他结识,是个讲义气之人。
汪平继续说:「可我们在那片山头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您。原来您竟然到了这里。」
这座山距离当时他们遇刺的那片山,隔了一个大山峰。
「为了躲避刺客,我到了这里。其他人呢?」
「死了两个兄弟,方暗受伤了。齐大人带兵搜山后,那些刺客能跑的全跑了,留下受伤跑不了的,也被灭了口。」
「人虽然跑了,可刺客的尸体却留下了,属下已经将有用的线索全部留下。如今这附近没有危险,大人请立即随我下山。」汪平道。
不料季辞寒却摇头:「不。当日刺客首领刺了我一剑,他们一定希望我不治而愈。我要是活着回去,岂不让他们失望至极?」
汪平不解:「大人,您是想……」
「原本我藉机离开京城,就是为了让周氏与季青松懈怠,让周氏母子放手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只是我没有预料他们这么狠,居然对我痛下杀手。不过,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
「大人预备如何?」
「让周氏和李青松以为我死了。如此,他们母子就再也没有了顾忌。汪平,这件事你去做,你拿着我的遗物,立即入京。」
汪平明白了:「您让我把您的死讯带回去。那大人,您呢?」
「便暂留在此处吧,此地风景秀美,民风淳朴,不错。」
既然要装死,他就不能在人前露面。那么干脆就继续在这里窝着。
苟家村位于山中,刺客已经被齐知州赶走,他在这里很安全。
「不过,还有一事。我中了毒。」
汪平点头:「这个我晓得,其他兄弟受了伤,也中了毒,不过这个毒虽然不兇险,却十分难缠,普通大夫解不了毒,属下已经在寻找名医了。」
「好。」
……
翌日一大早,雪梅就上山了。
等她走到山洞边。瞧见阿月又坐在洞口边晒太阳。
他在山上养了几日,伤口好了许多,人恢復了精神,原本苍白的脸有了几分血色,双唇也恢復了几分红润。
他虽然穿着一身墨黑短衫,却看着文雅脱俗,雪梅是越看越满意。
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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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雪梅觉得,阿月不是普通人,要是贸然提出让他以身相许,怕他一时不肯答应。
雪梅决定按照娘说的,先把阿月骗下山再说。
想好对策,雪梅走向阿月。
季辞寒睁眼,看向雪梅,他隐隐察觉,今日的雪梅似乎有些不同。
她眉尾飞扬,像是很高兴。
可她嘴角下拉,似乎又不高兴。
于是季辞寒问:「雪梅,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雪梅嘆气,做出一脸难过的模样:「阿月,你不能住在山洞了。」
「为何?」
「昨日我下山,听到有不少村民议论,说是在山上看到了野人,这两日要组织大傢伙上山抓野人。」
季辞寒皱眉,「这野人,指的是我?」
「我觉得是,应该是有人看到了你。」
季辞寒纳闷。他这几日在山中格外谨慎,轻易绝不乱走。怎么会有人看到了他?
「阿月,你别怕,我已经想好了办法。你一个人在山中危险,万一被当成野人被人射伤就麻烦了,所以你跟我下山养伤吧?」
下山?
正和他意。附近已经没有刺客,他也不耐烦整日窝在山洞中,衣食不便,简陋邋遢如野人。
既然这丫头提出,他正好借坡下驴。苟家村位于山中,他躲在苟家村装死,很是方便。
「我倒是也想,总住在山上每日你送饭太过辛苦。可这样你爹娘同意吗?」
雪梅点头:「我已经说服了我爹娘,他们说救人最要紧,你一个人在山上太危险了。」
「好,我随你下山。」季辞寒点头。
为了避免被村民议论,季辞寒换回了自己的墨蓝衣袍,然后拄着一根树枝,跟着雪梅下山。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山下。
他们最先遇到的人,就是在地里忙活的春儿爹娘。
春儿娘眼睛尖,立即就发现一前一后的两个人。
前头的是雪梅,后面那个男人是谁?!
长得高,模样好,春儿娘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雪梅,你后面那是谁?」春儿娘手里的铁锄哐当一下落地,她瞪大眼睛,冲着雪梅大声问。
「平安婶,这人是我今日在山上遇到的,他在山里迷了路,又跌了一跤磕破脑袋,如今失忆了无处可去。」
春儿娘目瞪口呆:「失忆了,无处可去?!」
昨日雪梅还发愁找人成亲,今日就从山上捡了个漂亮男人?!看来这是老天爷的意思。
「可不是嘛,他一个大活人还受了伤,我也不让他自生自灭,思来想去,我就把他带回来了。」雪梅解释。
「那,那他就去你家住?」春儿娘又问。
「我家屋子有多的,也只能住我家了。」村里其他人家人口多,屋子都是不够住的。可雪梅家却空了两间屋子。
「那确实,那好像也只能去你家住了。」春儿娘说。
于是雪梅带着阿月继续往家里走。望着两人的背影,春儿娘忍不住和春儿爹嘀咕起来。
「雪梅这是要把这男人往家里带啊!昨天我还担心她怎么找个男人成亲,她动作真快。」
春儿爹点头:「可不是嘛,不过随便捡来的男人行吗?会不会太草率了!」
「你懂个屁。你刚才没看到,那男人长得高大,脸蛋又俊,和宋宝树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不叫草率,这叫撞大运!」
第14章 真俊
雪梅带着阿月继续往回走,路上遇到了村长苟德福。
苟德福见了雪梅身后的男人,满目震惊。
雪梅又解释一遍,说是山上捡了个男人,他受伤且失忆,无处可去。
「要是把他一个人扔在山上,他肯定活不了,我不忍心不管,只好把他带下来了。」
苟德福啊了一声:「是,好歹是条命……那雪梅,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我家里有空屋子,我先把他带回家吧。」
苟德福点头:「行,那你把他带回去吧……」
雪梅带着阿月继续走,苟德福扭头看他们,嘴里喃喃道:「雪梅还真有本事,这么快啊。」
……
雪梅把季辞寒带回了家,雪梅娘已经收拾出一间屋子,挨着柴房。
房子不大,不过收拾得干净。
「阿月啊,你就暂时住这儿吧。早上还没吃吧,我给你煮鸡蛋去。」
「谢伯母。」
雪梅娘去了厨房。
「这是我爹的衣裳,你换上吧。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准备。」
雪梅指着床上的一套衣裳道。
季辞寒看过去,是一身褐色的布衫,上面还有补丁,却干净整洁。
「已经很好了,雪梅,谢谢你。」
雪梅抿嘴笑:「这没什么,以后啊,你就安安心心住下。」
说完,雪梅去厨房帮忙了。
雪梅娘正在煮鸡蛋红枣汤,见雪梅进来,压低声音:「一会儿汤煮好了,你给他端过去,让他晓得你的好,再找个机会,跟他提成亲的事。」
雪梅有点不好意思:「会不会太急啦?」她手里捏着汤勺。
「不急行吗?难不成你想和宋宝树成亲?!」
听到宋宝树三个字,雪梅顿时一阵反胃,她立即点头:「成,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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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雪梅端着鸡蛋红枣汤去给阿月。
「趁热喝,专门给你煮的。」
季辞寒点头。
这一碗鸡蛋红枣汤,对于以前的季辞寒来说不算什么。
可这几日下来,季辞寒已经知道,村里人家吃颗鸡蛋都不容易。
鸡蛋是要留着拿去城里卖的,赚了钱换成其他所需物品。
除非是逢年过节,否则一般吃不上鸡蛋和肉。
季辞寒心里头感动,心想等来日定要多给雪梅一家银子。
汤有些烫,季辞寒把碗放在桌上,不急着吃。
「对了雪梅,刚才下山的时候,那些人看我的目光有些怪,是哪里不对吗?是我来你家住,让你们为难了?」
季辞寒回想方才,他们下山一路过来,遇到的几个人看到他,都是一脸又震惊又瞭然的神色,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雪梅讪讪的,这会儿她还不好说破,只得应付:「他们就看个新鲜。要是今日我从山上带回一只猴子,他们也会好奇看几眼,问几句。」
「……」季辞寒皱眉。
……
不到半日功夫,雪梅从山上捡回一个男人的事情就传遍了全村。
春儿第一个跑来看热闹。
季辞寒在屋里歇息,雪梅在院子里噼柴。
春儿跑进来,东张西望,却没看到那个俊后生,她连忙拉着雪梅问:「雪梅,人呢?听我娘说,可俊啦!比戏台上的白脸书生还俊!」
雪梅心里有些小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他在屋子里歇息呢。」
春儿好奇百爪挠心:「你也太小气了,我和人议亲,第一个告诉你。你捡了个男人,还不让我看?」
见春儿这么说,雪梅只得起身去叩门:「阿月,阿月!」
季辞寒在里头打坐静休,听到雪梅的声音,起身开门。
只见小院中除了雪梅,还有一个姑娘。
那姑娘大概十五六岁,正瞪大眼睛,好奇的打量他。
被人这样盯着看,季辞寒有些不自在,他看向雪梅:「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饿不饿?」
「……不饿。」季辞寒费解,他刚吃下鸡蛋汤和一个面饼,怎么会饿。
「哦哦,不饿啊,那你继续歇息去吧。」季辞寒一脸莫名其妙,又回去屋子。
他刚关了门,听到外头那矮个子姑娘兴奋道:「雪梅,他真俊啊!我就没看过一个男人生得那么俊秀的!」
雪梅嘿嘿:「他是读书人,能认字,自然和村里人长得不一样。」
「哇!还认字啊!那可不比谢秀才差!」春儿惊嘆。
「可不能这么说,谢秀才好歹是个秀才。」雪梅谦虚道。
「我又没说谎。他比谢秀才好看。」
木门后,季辞寒听得哭笑不得。这苟家村的小姑娘,还真是直率大胆。
不过她们也没说错,他对自己的容貌也有几分自信。
至于那什么谢秀才,也能和他比?他当年殿试第五,比谢秀才强多了。
……
怕被阿月听见,雪梅拉着春儿到了院外说话。
「雪梅,你可真有福气,那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啊?」春儿问。
「这不急,还得准备准备。」雪梅有点心虚。
成亲这事,她还没跟阿月商量呢。
送走春儿,雪梅又回小院噼柴,季辞寒出来走走。
方才匆忙,他来不及细看,如今四下打量,觉得雪梅家似乎不错。
有一排正屋三间,还有左边厢房两间。院子里收拾得干净,还有一群鸡鸭。
「你爹娘呢?」
「我爹去地里干活了,我娘去洗衣裳了。」雪梅解释,她是被留下来看家的。家里有个俊俏后生,必须留个人看着。
季辞寒点头,又问:「其他人呢?你得兄弟姐妹呢?」
「我没有兄弟姐妹,我爹娘就我一个女儿。」雪梅解释。
季辞寒诧异。
如今这世道,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村野小民,家里至少得有个儿子。
传宗接代不说,富贵之家男儿可读书科举,光宗耀祖。
村野之家,男儿力气大好干活,父母年迈时,也多倚仗儿子。
故而家家户户都想要一个儿子,而雪梅家却只有一个女儿,叫季辞寒意外。
不过这是雪梅家的私事,季辞寒并不多问。
雪梅把地上噼好的柴捡起来,搬去柴房放好。
季辞寒见状,也过去帮忙。
收拾好柴火,时辰还早,季辞寒教雪梅认字。
他写了鸡鸭几个字。
雪梅拿着树枝,在地上认真临摹着。
季辞寒坐在一旁看着她,忽然问:「谢秀才是谁?」
雪梅抬头看向他,神色诧异。阿月怎么知道谢秀才?
第15章 逼婚
季辞寒低咳:「方才听那姑娘提起的,这谢秀才是你们村里的秀才?他怎么姓谢?」
雪梅摇头:「谢秀才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他家住襄城里,他的姨母嫁到我们村里,以前他来苟家村住过一段时间。」
季辞寒点头:「在我之前。你识得几个字,难道是他教的?」
雪梅惊讶:「这你也猜到了?你真聪明,是他教的。」
季辞寒心里莫名有些不快:「这么看来,你还挺好学的,逮着人就认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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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听不出什么,她点头,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那肯定啊,我们村里又没有人认字,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认字的人,我可不得学学,自打我认了字,去城里卖菜都方便多了。」
雪梅说着,去屋子里拿出一张字条,只见纸条上写着葱五斤,莴苣十斤等字样。
这字体潦草,纸上还有油渍。
「这是食店给我写的,有了这些,我去城里送菜就不会出错了。」雪梅道。
季辞寒不禁刮目相看,雪梅一个村女,居然有这个见识。
快到中午了,雪梅去厨房煮饭,她吩咐季辞寒:「阿月,你帮我把莴苣叶洗一下,一会儿我炒菜。」
季辞寒应下。
他也不好白吃白喝,他没什么力气,洗个菜却是可以的。
……
不多时,雪梅娘回来了,见在院子里洗菜的阿月,心中满意。
阿月生得俊,又识字。却不清高娇贵,刚来就知道帮着家里干活,真是个好孩子。
「阿月啊,你歇歇,我来洗。」雪梅娘道。
「没事,我很快洗完了。」季辞寒回道。
雪梅娘点头,去厨房替换雪梅,雪梅出来把衣裳晾上。
「阿月,我爹的衣裳你穿着不太合身,你喜欢什么颜色,回头我去城里买块布给你做新衣裳?」
季辞寒一愣。
隐隐的,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雪梅对他,好像太好了。
「不必了,这衣裳挺好。」他婉拒
「那怎么行,我猜你一定喜欢湖蓝色,你那件袍子就是蓝色。过几天进城,我给你买块布回来做衣裳。」
「……」季辞寒没吭声。
虽然他察觉有些不对劲,可他没什么担心的,等时机到了,他就会离开。
他会留下一些银子,算做报答了雪梅救命之恩。
之后,他与雪梅各不相欠。
……
不过一日光景,雪梅带回一个年轻男人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这日一早,胖婶去河边洗衣裳,河边挤满了洗衣裳的女人,其中就有春儿娘。
今日众人闲谈的只有一事,就是雪梅带回来的男人。
「真的!是我亲眼看见的,那后生眉清目秀,比大姑娘还俊!」春儿娘道。
胖婶哼:「我不信,哪有那么好看的男人,平安婶,你莫不是瞎说吧。」
「我瞎说什么,又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了。还有村长,春儿都看到了。春儿还特意去雪梅家看了那个后生!」
众村妇一脸好奇,齐刷刷望向春儿娘:「怎么样,春儿怎么说?」
「听说,那男人失了忆,雪梅给他取名阿月,阿月不但好看,还认字呢!」春儿娘道。
众人惊讶:「还识字,那不是跟谢秀才一样!」
胖婶顿时不高兴了,「不就是识字,怎么能跟我外甥比?我外甥不但识字,还熟读四书五经,还能做文章!这阿月只是认识几个字罢了,还不知真假呢。」
「是是是,这个阿月肯定比不上谢秀才,所以雪梅能和他成亲啊!胖婶,听说谢秀才和小姐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下月,恭喜呀!」
胖婶得意一笑。
虽然胖婶斗嘴赢了,心里却十分不痛快。这阿月到底长什么样?能比谢明言还好看?
洗了衣裳,胖婶把家里的蜜糖饼包了两块,去了雪梅家。
雪梅爹娘出去干活了,家里只有雪梅和季辞寒。
院子里,雪梅在编竹筐,季辞寒坐在旁边看。
「其实不难,你多看几次就会了。」雪梅道。
季辞寒点头,「倒是有意思,雪梅,你真是心灵手巧。」好像就没有雪梅不会做的事情。
雪梅嘿嘿笑。
这时,胖婶推门进来,「雪梅,我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她话音未落,目光却落在了雪梅身边的季辞寒身上。
胖婶睁大眼,娘耶,还真挺好看的!
雪梅怎么有这样的福气?难不成真的走了狗屎运?
胖婶进来,把饼给雪梅:「我外甥派人送来给我吃的,蜜糖饼,好吃呢。」
「谢谢胖婶。」
「雪梅,这就是你在山上捡到的人?」胖婶忍不住问。
雪梅点头:「他是阿月,不过他受了伤,还失了忆,有点怕生。阿月,你回屋吧。」
雪梅怕胖婶说出些什么,便想让阿月进屋避避。
季辞寒也不想在这里当猴子,他低头不语,起身往屋子里走。
胖婶见阿月身姿挺拔,姿态悠容,更是眼前一亮。
这后生怎么连背影都这么好看?!
「雪梅,你好有福气!」胖婶赞嘆:「这婚事啥时候办啊?」
季辞寒闻言,脚步一顿。
他没有当场发问,而是走入屋内。
雪梅有些心虚:「胖婶,你说什么呢?什么婚事啊!」
胖婶暼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好说的?前天宋家人逼婚,昨天你就带回个男人,你不是带他回来成亲,是做什么呢?」
「我只是救人,没有多想。」雪梅没承认。
胖婶才不信:「虽然你这个孩子脾气不好,不过你要成亲了,这是好事,我还是恭贺你。对了,我外甥谢秀才下下月成婚,你也尽快哟。」
「那就恭喜谢秀才了。听说谢秀才的未婚妻是县丞家的小姐,真是有福气。」雪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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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天大的福气!不过呀,也是我外甥有本事才得了县丞青眼。他才十八岁就是秀才了,以后了不得呢。」想到家里出了个秀才,胖婶万分得意。
雪梅好笑,应付道:「是呢,也只有县丞家小姐,才配得上谢秀才。普通女子,是万万不可的。」
胖婶点头,炫耀一番,过了嘴瘾才离去。
如今谢秀才要娶妻了,雪梅也要成亲了,胖婶安心了许多。
上回她进城去姐姐家,谢明言偷偷问她雪梅的事,把胖婶吓了一跳。
胖婶真怕明言不死心,还惦记着这个乡下丫头。
如今,可算罢了。
……
胖婶才走,季辞寒就从屋子里出来。
刚被他就站在门后,耳朵贴着门偷听,将雪梅和胖婶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逼婚,什么成亲,还有谢秀才他都听见了。
季辞寒推开门,看向雪梅,目光犀利。
雪梅微微瑟缩:「阿月,你怎么又出来了?」
「方才那胖婶说成亲是什么意思?」季辞寒扬眉问。
「……我把你带回来,他们误会了。」雪梅解释。
「好像不是误会那么简单吧?我方才还听到了逼婚二字。」
雪梅神色暗淡下来,「没事,这事你无关,你不用管,你只管好好养伤。」
她不再理会阿月,低头去编竹筐。
季辞寒皱眉。他断定,雪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雪梅,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
「唉,你别问了,你也没办法的。」雪梅嘆气,神色哀愁不愿多说。
今日雪梅爹娘回来的晚,雪梅煮好了饭他们才回来。
用过饭,雪梅在厨房收拾碗筷。
在院子里散步的季辞寒听到雪梅爹娘在屋子吵架。
「这可怎么办哟!那宋家是个土匪,雪梅要是和他成了亲,这辈子就毁了。」雪梅娘哭哭啼啼的。
苟二憨嘆气:「可有什么法子呢?宋家有里正撑腰!除非雪梅马上成亲!」
季辞寒听了几句,加上之前胖婶说的话,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第16章 定亲
是夜,夜色已深。
季辞寒调息后,出门去茅房。
结果他一出来,就发现院内有人。
只见雪梅坐在院中,正抬头望着月亮发呆。
她穿了一身藕粉布裙,月色下清新脱俗,这和以前的雪梅截然不同,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雪梅没有发现季辞寒,看了一会儿月亮,又低头嘆气。
季辞寒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雪梅吓了一跳:「没什么,我就是看看月亮。」
季辞寒皱眉,「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了,你遇到了麻烦,有人逼婚?」
雪梅点头:「嗯,是宋家村的一户人。他家想和我家结亲,我不同意。宋家的女婿是里正,他们就想仗势欺人。」
季辞寒皱眉:「男女婚姻本就该你情我愿,怎么能逼婚?」
雪梅嘆气:「可我们又有什么法子?我今年十七了,康朝律例规定,女子十八不嫁,就由官府配婚。宋家人就拿这个威胁我,如果我家不同意,就要让官府给我配个瞎子或是瘸子。」
闻言季辞寒面色微怒:「岂有此理。他哪里来的权利这么做!」里正的做法,不就是滥用职权,欺压百姓吗?
「他是里正,认识官府的人,我们有啥办法……除非……」雪梅看了季辞寒一眼,隐隐期待什么。
季辞寒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可见雪梅一脸可怜的模样,他忍不住继续问:「除非怎么样?」
雪梅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地上,她手指绞在一起,一幅青涩羞赧的模样:「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我尽快找个人定亲。」
季辞寒一愣。
他明白了,为了不被迫和宋家人成亲,雪梅就必须赶紧成亲,而这个人选就是他。
季辞寒皱眉:「这……不好。」
对于未来妻子,季辞寒有过打算,那必然是高门大户出生,端庄贤淑的好女子。
他是绝不可能娶雪梅为妻的。
雪梅救了他,他自当报恩。但是婚姻之事,不可草率。
雪梅脸色一僵。她差点绷不住扬声反问,可是想到娘的叮嘱,雪梅低头擦了擦眼睛:「你,你看不上我?」
「雪梅,你聪明能干,又勤奋好学,是少见的好姑娘。但是婚姻大事不可草率。若是要成亲,必须与父母知晓,我如今失忆,不知家在何处。又如何能随意答应你?」
雪梅被夸得美滋滋的。她早就料到阿月不会立即答应,所以不慌。
「阿月,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立即和你成亲的意思,只是眼下我走投无路,需要定亲把宋家人应付过去。」
这下季辞寒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只是为了应付,而不是真的?」
雪梅点头:「是呀。」她手指扣着衣襟,心里却是另外一个主意。
阿月不是普通人,想让阿月答应这件事,自然得一步一步来。
先让阿月同意定亲,以后的事再慢慢说。
雪梅又望向阿月:「阿月,你可以帮帮我吗?那个宋宝树凶神恶煞,仗势欺人,要是我和他成亲了,哪里还有活路?」
见雪梅满脸害怕,季辞寒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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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一个里正,他自然不放在眼里。只是眼下他还不想暴露身份。如今京城事态不明,他身体又没恢復,所以眼下他需要蛰伏不动,静观其变。
「我想想。天色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雪梅点头:「你也是,明早你想吃什么,面还是稀饭,我给你煮。」
「有什么吃什么,我不挑。」
雪梅冲着季辞寒一笑,月光落在她脸上,灿烂明媚:「那我就给你煮鸡蛋面吧,再加上几片菜叶,可香啦!」
雪梅回去房间了,季辞寒站在院中发呆。
雪梅这么好的姑娘,要是被宋家人害了,他良心不安。
既然只是定亲,不是成亲,他姑且同意,不伤大雅。
日后他恢復离开,自然会报答她,帮她找个好夫君,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
翌日清早。
天没亮,雪梅娘敲开了雪梅的门。
她进门后反手关好门。拉着雪梅往里面有,轻声问:「怎么样了?昨夜和阿月提了没有。」
雪梅点头:「提了,阿月果然不太乐意,于是我只说定亲。」
「成。不着急,这两日我们再给他下下眼药,他保准同意。」雪梅娘道。
可雪梅有点疑虑:「万一定亲后,他不同意成亲咋办?」
雪梅娘瞪了她一眼:「傻子,一个男人你怕什么,生米煮成熟饭,他还能跑?」
雪梅哦了一声。
是呢。
……
早上雪梅给大家煮了面,她煎了两个鸡蛋,一个鸡蛋分两半放到父母碗里,一个鸡蛋给阿月。
然后她喊大家来吃早饭。
「阿月,这是你的,快吃吧。」雪梅把碗端给他。
季辞寒一眼就发现,只有雪梅碗里没煎鸡蛋。
他用竹筷将自己碗里的鸡蛋分成两半,夹了一半给雪梅。
「一起吃。」
雪梅冲着季辞寒扬头笑:「谢谢阿月!」
季辞寒有些不自在,端着碗去了院子里吃。
他坐在木凳上慢条斯理地吃面,雪梅也端着面出来,坐在他旁边吃。
雪梅爹也想去院子里吃,被雪梅娘拉住,于是两人去了屋里吃。
「我煮的面怎么样?」雪梅忽然问。
这面若是与他从前的吃食比,自然还是差上许多。可季辞寒却觉得美味。
面里有鸡蛋,有青菜,丰富可口。
季辞寒点头「好吃。」
雪梅笑了:「好吃你就多吃点。」
两人坐一块儿吃面,这时鸡笼里的鸡也纷纷跑出来。
它们都是雪梅从小餵大的鸡,一点儿不怕雪梅,都凑到雪梅身边咕咕咕。
雪梅就从碗里挑了跟面条扔地上。
几只母鸡立即跑过去啄,而其中一只大花公鸡却没去,它抬头挺胸,踱步到季辞寒面前,低声:「咯咯!」
季辞寒会意,挑了跟面条丢地上。大公鸡也不吃,招唿其他母鸡过来。
雪梅解释:「这大公鸡是种鸡,特别照顾其他母鸡。它叫花花。」
季辞寒点头。
「阿月,一会儿爹娘去地里忙活,我要去洗衣裳,你一个人在家休息。」
季辞寒点头,他手脚无力,干不了活,只能静心休养。
……
吃过早饭,雪梅爹娘和雪梅出门了。
季辞寒留下来看家,几只鸡见季辞寒不给它们东西吃,从院墙洞钻出去了。
不过小院的地上留下几滩鸡粪,季辞寒看着直皱眉。
雪梅家的小院,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唯独这些鸡总是捣乱。鸡粪又脏又臭。叫人无法忍耐。
可没有鸡,就没有鸡蛋吃。
季辞寒嘆气,罢了。
他拿起笤帚,将鸡粪清扫出去。
随后,季辞寒又顺便将院子里的东西整理摆放一番,如此小院看着就更整洁了。
季辞寒心满意足,打算回屋歇息。
就在这时,院门外出现一个男人。
那男人长得不高,身材粗壮,是典型的庄稼汉子,他瞪着季辞寒,两眼又凶又狠。
季辞寒初来乍到,自然不可能与人结仇。这男人却对他一幅愤恨的模样,季辞寒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他与男子对视,并不出声。
宋宝树有些不舒服。这男人目光平静,可他心里头却不由自主的畏缩起来。
宋宝树移开目光,恶狠狠道:「你就是雪梅捡回来的男人?」
季辞寒不回答,也不动作。他只是静静看着宋宝树。
宋宝树一拳头打在棉花里,霎时就气急败坏起来,他指着季辞寒破口大骂:「你一个小白脸,凭什么跟我争!你算什么东西!」
平生第一次被如此羞辱,季辞寒一点不恼,反而想笑。
他轻笑一声:「你就是那个姓宋的?」
宋宝树脸色难看:「是我!我警告你,雪梅是我看上的,你别不识好歹!识相点赶紧自己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男女婚事你情我愿,你看上了就要嫁你?天下可没有这么不讲理的事。」
季辞寒脸上带着笑意,宋宝树一下子暴跳如雷:「我的姐夫是里正,你要是不走,有你好看。」
「我一没偷窃,二没杀人放火,即便里正来了,也得讲道理吧?」
宋宝树跳脚:「你不肯走是不是,好。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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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宝树一脸怒容地离开了。
季辞寒皱眉。这个姓宋的土匪一样,要是他真的逼迫雪梅成亲,雪梅便是毁了一辈子。
思索再三,他终于下定决心,先答应和雪梅定亲。
作者有话说:
雪梅:先定下来,然后煮鸭子。
第17章 买布做衣裳
……
明日雪梅爹要去城里送菜,下午雪梅去菜地挖莴苣,季辞寒便陪着她去。
雪梅背着竹篓,手里提着铁锄,季辞寒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
女子娇俏灵动,男子俊朗文雅,真是一对璧人。
远处正在地里干活的春儿忍不住大声道:「雪梅,带你家阿月出门啦?」
雪梅嘴角挂着笑:「我要去田里挖菜,他闷得慌,出门走走。」
「你们慢慢走,我这里有绿豆汤,一会给你们送点。」春儿道。
「谢谢啦!」
雪梅领着阿月,到了家里的莴苣田。
雪梅指着一大片绿油油的菜地,满脸自豪:「阿月你看,这一大片莴苣都是我们家的!」
季辞寒眉尾一扬:「我们家?」
「嘿嘿,我家。」雪梅急忙改口:「你就坐在这儿休息,我去挖菜。」
雪梅下地,将莴苣一颗颗挖出来,季辞寒在旁边看着,便打算帮忙。
只是莴笋上裹满了泥土。
季辞寒迟疑了下,可他看到雪梅在地里辛勤劳作,额头上满是汗珠。鞋上,手上满是泥土,他最终下定决心,伸手捡起一只莴苣,装入竹篓。
半个多时辰,他们就装满了一竹篓的莴苣,约莫有二三十斤。
这时,春儿提着一只瓦罐来了。
不过她只拿了一只碗。
春儿倒了一碗绿豆汤,先递给雪梅。雪梅干了活,正渴着,端起碗咕噜咕噜几下将绿豆汤一饮而尽。
然后雪梅用这只碗,又倒了一碗绿豆汤给季辞寒:「阿月,你也喝。这绿豆汤放了蜂蜜,很甜。」
村里人捨不得买糖霜,就会去山上采蜜。
季辞寒盯着雪梅手里那只碗,没吭声也没去接。
这只碗,刚才雪梅用过了。
再雪梅之前,或许这个春儿还有春儿父母兄弟也用过了。
他不想用这只碗。
「愣着做什么,快喝啊!」雪梅催促。
「阿月大哥是客气吧?别客气。我叫春儿,和雪梅如同姐妹一样,你以后就是我姐夫了。」春儿笑道。
「……」两个姑娘盯着季辞寒,季辞寒无法说自己是嫌弃这个碗,只得硬着头皮把绿豆汤给喝了。
「怎么样?」雪梅问。
「好喝,多谢春儿姑娘。」
……
挖好了莴苣,雪梅还要去河边清洗莴苣。
「我要去洗莴苣。要不你自己回家吧,你记得路吧?」雪梅问。
季辞寒摇头:「我陪你去。」
「……河边容易碰到人,他们或许会说点什么。村里人总是喜欢说闲话的。」雪梅怕阿月脸皮薄,受不了。
「无妨。雪梅,你如果不想和姓宋的成亲,我可以帮你。」季辞寒道。
雪梅一愣,随即咧嘴笑了起来:「真的!」
「嗯。只是定亲,我不想耽误了你。」季辞寒又赶紧道。
雪梅点头:「嗯,都听你的。」定亲是第一步,慢慢来,她不急。
娘说得对,米饭要慢慢煮。
两人去了河边。
果然,河边有不少大婶姑娘在洗东西。
瞧见雪梅和季辞寒过来,大伙儿顿时炸了窝。
德福婶在洗菜,最近她家造新房,会留过来帮忙的村民吃饭,每天要煮好多饭菜。
她看到雪梅和阿月,立即起身:「雪梅,这就是你的男人?」
德福婶直接把「捡来」两个字省了。
雪梅脸一红。德福婶这话说到了她心里,可当着这么多人,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叫阿月。」
「阿月,你和雪梅啥时候成亲啊?」德福婶嗓门大,直接问。
「……」季辞寒窘迫,一时间不晓得怎么说。
雪梅赶紧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不着急不着急。」
「怎么不急啊?前几天宋宝树都上门逼婚了!他姐夫可是里正啊!雪梅,你们赶紧的,可别耽误了!」德福婶道。
一旁的小翠点头,「我娘说得对,雪梅姐姐,你还是赶紧成亲吧,成亲了宋家就没办法了。」
「嗯,我会回去和我爹娘说的。」雪梅说着羞答答看了一眼季辞寒。
众人看了嘻嘻笑。
「真般配!」
「雪梅真有福气!」
「这阿月可比谢秀才俊多了,你们看阿月,这不就是戏文里说的文质彬彬吗?」
季辞寒不自在。赶紧蹲下帮雪梅洗菜。
等菜洗好,他拔腿就跑,雪梅背着竹筐赶紧去追。
「哟,害羞了!」
「哈哈哈!」
……
回到家,雪梅爹还在苟德福家干活,雪梅娘在煮晚饭。
雪梅和娘说了阿月同意定亲这事。
雪梅娘当即道:「既然他点头了,这事就好办了,宜早不宜迟,明日我们一家进城,去买些定亲的物什回来,先把这婚事定下来!」
随后,雪梅把这件事告诉了季辞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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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明日我们一起进城吧,你喜欢什么也可以买回来。」
季辞寒沉思,他担心去襄城有人认出他。
毕竟,如今他已经是「死人」了。
不过,他小心些就是了。
「阿月,怎么了,你去吗?你不想去的话就留在家里。」雪梅以为阿月不想去。
季辞寒摇头:「我去。」
于是第二日一早,雪梅一家人早早起来,用过早饭就往城里赶。
昨晚季辞寒说怕晒,早雪梅要了一个斗笠戴着,加上如今他的装扮,到了城里即便遇到相识之人,也认不出他。
这次他们要运去城里的菜多,有几十斤莴苣,葱,蒜,还有一些野菜等。
所以苟二憨推了一辆板车,板车上放了四五个竹筐,装满了菜。
路上雪梅一家人轮流推车,虽然不是很累,但也不。
毕竟雪梅爹娘不年轻了,而雪梅是个姑娘。
季辞寒有心无力,他身上的毒未解,跟着他们走了一路都有些吃力。
「爹,娘,要不咱们家养头驴吧?如今咱们家进城次数多,这样太累了。」
自打彩霞姐嫁去了城里,跟着夫君开食店后,雪梅一家京经常去城里送菜。一个月都要去上七八回。
如此频繁去城里,光靠他们背着竹篓或者推车去,有些吃不消。
「我上回问过了,一头驴子得不少钱。」苟二憨道:「先不急,要是彩霞后面要的菜多,我们再买头驴子。」
午时不到,一家人就到了襄城。
一家人先推着车去了薛氏食店。把上次彩霞要的菜送给她。
此外,彩霞见春笋鲜嫩,又留了些竹笋。
苟二憨和雪梅娘就去找了个位置,沿街卖剩下的菜。
雪梅娘拿了银袋给雪梅:「你拿些钱去买些想要的,红纸,红糖,红枣都买些。」
雪梅接过钱袋,带着阿月去买东西。
「走,咱们先去布店看看。买了布给你做件新衣裳。」她想把阿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季辞寒正在不着痕迹的四下观察,忽然听到雪梅这话,神色微窘:「不必,我身上这件就可以了。」
从前雪梅给他吃的喝的就罢了,情势所迫,他无法推辞。可如今雪梅要给他买布做衣裳,叫他不自在。
「咱们要定亲了,总得穿新衣裳,再说了,你穿我爹的衣裳,我爹衣裳都不够了。」
闻言,季辞寒只好应下。
两人去了布店,雪梅指着一匹天青色的布,季辞寒点头。
随后,雪梅也给自己买了一块红色的布。
红布是用来做嫁衣的,是她成亲的时候要穿的。雪梅想到成亲这事,忍不住偷偷去打量阿月。
上回来布店,是给春儿买红布做嫁衣,没想到她自己这么快也要做嫁衣了。
季辞寒没多想,见雪梅看他,便低头微微一笑。
雪梅红了脸。
第18章 卖菜
买了布,随后她按照娘的叮嘱,去买些定亲需要的东西。
她去粮食铺买了花生,红枣等物。
季辞寒默默跟在她身后,她买一样东西,他就自然而然的伸手接过,提在手里。
季辞寒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直到他看到一人停在街头,正看向他。
那人正是他的亲随方暗。看来,方暗伤已经好了。
「雪梅,那边有卖饴糖的,我过去看看。」季辞寒忽然道。
雪梅正在街边鞋摊上看鞋,闻言点头:「你去吧。别走远了。」
「嗯。」季辞寒快速沖那人走去。
方暗原本还迟疑不定。他看着那村夫打扮得男子身形像是大人,可他偏偏头戴斗笠,方暗看不清那男子的脸,一时不敢肯定。
直到那斗笠男子朝他走来,那男子抬头,方暗看清他半张脸,这才肯定,他就是大人!
汪平告诉他,大人在天狗山上,并留下地图。可这两日方暗去天狗山寻找,却没有找到大人。
方暗正着急,没想到会在襄城发现大人。
方暗脸上一喜,刚要出声,却见大人沖他摇头。
方暗赶紧闭嘴。
季辞寒走到方暗身边,假装看街边的摊子,「偷偷跟随,今晚来见我。」
方暗连忙点头。
季辞寒刚要转身回去,却看到雪梅已经走到他身边,她怀里抱着一双布鞋,冲着他笑得灿烂:「阿月,阿月,你看,我给你挑了双新鞋!」
季辞寒神色微僵,「谢谢。」
「谢什么,咱们马上要定亲了,你也该穿一身新的。」
一旁的方暗背面对着两人,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什么?
大人和这个村姑定亲啦?
大人素有清俊风雅的美名,很受京中贵女追捧,却和一个村姑定亲啦?
方暗心中复杂。
「对了阿月,你要吃饴糖吗?」
「不吃了,我们回去吧。」季辞寒不想在方暗面前丢脸。
「你不吃,我吃。」雪梅以为阿月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要糖吃,于是买了一包糖。
然后她拿了一个放入自己口中,又拿了一个给季辞寒。
季辞寒没办法,只得张嘴吃。
等季辞寒跟着雪梅走了。
方暗这才敢偷偷转过身来,看着两人的背影,他大受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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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大人好像不是被胁迫的啊!
难道,大人真的看上了这个村姑?
……
雪梅买好东西,又返回去找爹娘。
她让爹娘去茶馆歇息,自己来卖菜。
雪梅和季辞寒就坐在小板凳上,当街卖菜。
在远处暗暗观察的方暗心痛不已。
大人,您怎么能当街卖菜呢?
不一会儿,有一个老妇人在菜摊前停下:「这莴苣,多少钱?」
「两文一根,您自己挑。」
老妇人皱眉:「贵了吧?」
雪梅笑着说:「奶奶,您看看这菜叶,多新鲜,昨儿才从地里挖出来的,生吃都甜呢。」
老妇人虽然很满意这莴苣,可表面却不显:「还是有点贵。」
「奶奶,我是从村里来的,来一趟不容易,要不,我送您两根小葱?」
这下,老妇人满意了:「行,我要五根。」
老妇人挑了五根莴苣,雪梅又给她拿了几根小葱。
最后,雪梅得了十文钱。
季辞寒嘆气:「挣钱不易。」
这莴苣从种下,浇水,长大。然后昨日雪梅把它们挖出,清洗,今日再送到城里卖,总共下来,一根才得两文。
雪梅却不以为然:「当街叫卖自然慢,要是别人家食店也像彩霞姐的食店一样,一次就收几十斤菜,那就卖起来就快。家里若是再养个驴子,每天都来城里卖,能挣不少钱。」
一天数百文,一个月来城里几躺,那就是不少钱了。
季辞寒有些惊讶:「你倒是想的远。很少姑娘像你这般有见识。」
雪梅得意:「你可别看不起姑娘。我是可不比别人家男儿差的!以后我还得孝顺我爹娘呢。」
季辞寒心中佩服,别看雪梅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志气却大。
转眼到了下午,板车上的菜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些个头不大,卖相不好的。
雪梅收拾收拾,打算把剩下的送给彩霞,就在这时,菜摊前来了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碧绿长袍,头戴玉冠,五官端正,看着有几分书生气。
他没有低头去看菜,反而盯着雪梅看,目光隐约有几分情义。
季辞寒顿时觉得不对劲。
季辞寒立即站起身来,他身姿颀长,谢明言一下就看到了季辞寒。
他的目光与季辞寒对上。
这人和雪梅挨在一起,他是谁?而且看他模样气质,绝不是普通人。
谢明言忍不住问:「雪梅,他是谁?」
雪梅头也不抬:「我未婚夫,过几天我们就定亲了。」
谢明言神色微惊,不过他很快回神。
他要成亲了,雪梅自然能嫁。
「那,恭喜你们啊。」
雪梅还没吭声,季辞寒立即道:「多谢,也祝谢公子与夫人美满幸福。」
雪梅惊讶:「你知道他是谢秀才?」她什么也没说,阿月是第一次见谢秀才,怎么就知道是他?
「猜的。」季辞寒淡淡到。
这人是读书人,又对雪梅有几分情义,自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谢秀才。
季辞寒又看向谢明言:「谢公子买菜吗?」
谢明言一愣,神色微窘,连忙道:「是,是啊,我要两根莴苣。」
雪梅利落用草绳捆了两根莴苣,递给谢明言。
谢明言掏出一粒碎银。
「用不了那么多,只要四文。」雪梅不肯收。
「当做是我的贺礼吧。」
「那不成,你成亲我也没什么送你的,怎么能都要你的贺礼。」雪梅不答应。
无奈,谢明言只得收回,又拿了四文给雪梅。
等谢明言一走,季辞寒忽然道:「也不过如此。」
就是个普通的书生罢了。
「什么?」雪梅纳闷。
「没什么,我帮你收拾。」两人一起收拾好菜,然后去附近茶摊找到了爹娘。
随后,一家人出了城。
回到苟家村,天已经黑了。
雪梅去厨房煮面,季辞寒便过去帮忙。
雪梅揉面,季辞寒就生火。
只是他第一次给土灶生火,不多时就弄得浓烟滚滚,被熏得直冒眼泪,连着咳嗽了许久。
他捂着口鼻,状态狼狈,连额头都被燻黑了一块。
雪梅看了,忍不住笑起来。
季辞寒一脸讪讪。
雪梅赶紧走过去,抬手用袖子给季辞寒擦了擦额头。
第19章 情歌
季辞寒微僵,不过很快雪梅就收回了手。
「阿月,你去洗把手揉面吧,我来生火煮水。」
季辞寒有些窘迫。他从前读书习武,哪一样不是被师父赞不绝口,可如今跟着雪梅,倒是啥也不会了。
「好。」季辞寒用葫芦瓢舀水净手,然后按照雪梅的指点揉面。
雪梅则去生火煮水。
等水煮开了。面也好了,雪梅做刀削面,她一手拿着面团,一手用刀削面。雪白面片快速飞入水中,在水中翻滚,让人顿时有了食慾。
「可惜面片还不够薄。」雪梅道。
「我试试。」季辞寒觉得这个不难,想要面片薄,就得把控菜刀的力道和角度。
他自幼习武,这个不难。
季辞寒接过面团,站在雪梅身边,拿刀削面,果然,他削的面薄薄一片,在锅里煮过之后一会儿就成了半透明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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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拍手惊嘆:「阿月!你真厉害!居然把面削得这么薄!」
季辞寒得意:「没什么,不难。」
雪梅又说:「阿月,你这么会削面?难道以前是卖面的?!」
「……」季辞寒得意不起来了:「不是。」
雪梅疑惑:「你失忆了,怎么知道不是?很多读书人因为家里穷,会做些事情贴补家用,比如街头卖画,你是街头煮面,也很有可能。」
「……也许吧。」季辞寒无奈,原来他还挺有自食其力的本事,能街头卖面。
面快好了,雪梅又加了些莴苣叶和盐,最后盛起来,端去主屋。
一家人坐下吃面。
「娘,今天这个刀削面如何?」雪梅问。
雪梅娘点头:「不错。面薄好吃,你手艺长进了。」
雪梅却看着季辞寒笑:「是阿月做的面。」
「哟!真的吗!没想到阿月不但识字,还会做刀削面。」
「不错不错,很……能干。」苟二憨差点说出贤惠二字。
这几日观察下来,苟二憨对阿月很满意。长得好,会识字,受伤了还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是个好孩子。
雪梅娘也点头,她对雪梅道:「你针线活不好,衣裳要不要请春儿娘做?」
「不了,我自己做。」雪梅却说,给自己未来夫君的衣服,她想自己做。
「行,明日一早,咱们把红枣花生分一分,送给各家各户。」
天狗山一带的习俗,娶亲会给左邻右舍送红枣花生报喜。雪梅是招婿,所以也要送。
雪梅点头,「好。」
入夜。
季辞寒吹了灯,却没睡。
他虚掩门,端坐床边等着,静待来人。
将近子时,有人推开门。
是方暗。方暗将近几日的要紧事说了一遍:
「汪平去了京城,很快京城那边便知道您的死讯。」
「属下已经找到了数位名医,正在研制软骨散解药。相信不多时就有结果。」
季辞寒点头,又交代了方暗一些事情。
方暗一一记下。
不过他有些疑惑:「大人,您今日不跟属下离开吗?」
大人将计就计,用「假死」迷惑周氏母子,可只要不露面,藏在靖州、或者襄城都是可以的,何必蹲在这小村里受罪呢?
这里衣食住行,样样简陋。
就好比眼下的屋子,虽说不是家徒四壁,可大人身份尊贵,住在这里是万分委屈。
「不了,我暂时就住在这里。山村远离世俗,倒是有几分安逸。」季辞寒道,只是他心里,想的却是雪梅。
他答应过雪梅,要帮她应付宋家的逼婚。
「……那,您要和那个姑娘成亲?」方暗又忍不住问。
大人和那村姑身份云泥之别,这件事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应付而已,等事情了结,给她一笔银子便可。」季辞寒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大不了,多给点。足够雪梅一家一辈子衣食无忧,届时,他们只会感恩戴德。
两人商量后,方暗离去。
……
翌日。
早上用过饭后,苟二憨去地里忙活了。
雪梅娘和雪梅、季辞寒开始包喜礼。他们把红纸裁剪成一张张的,然后往里面包些红枣、花生。
「雪梅,你和阿月去春儿家那边送。」
送过喜礼,便是告诉邻里乡亲,这对男女定亲了。
按照习俗,定亲男方要来女方家送聘礼,互换庚帖,定下婚期。
女方家要留男方亲眷吃席。
不过阿月孤身一人,又失忆了,这便省了许多麻烦,一家人凑在一起吃顿好的就是了。
雪梅点头:「好,一会儿我和阿月去。」
等准备好喜礼,雪梅用竹篮装着,自己换了一身橘红衣裙,带着阿月出门了。
苟家村依山而建,雪梅一家在山坡上,春儿家在西面。
雪梅走前前头,阿月跟在后头。
春风拂面,路边的有一株桃花,绚烂的桃花像是开进了雪梅的心底。
雪梅忍不住哼起歌儿来。
「桃花儿开,姑娘儿俏,小伙儿俊哟!」
「……」季辞寒呆滞。他听得出,这歌曲讲的是男女之事。
一个还未成亲的姑娘,居然唱这种歌。
真是、真是太不知羞了。
季辞寒咳嗽一声,想要提醒雪梅,可雪梅哪里懂?她还以为阿月是赞美她呢。
于是雪梅唱得更大声了,「你在山头,我在山脚哟。哥儿低头看,妹妹抬头瞧哟!」
季辞寒是又无奈又窘迫。
这野丫头,真是什么都敢唱啊。
幸好这苟家村人家住得分散,附近只有菜地没有人。
季辞寒正在庆幸,忽然小路那边走来一人,冲着雪梅大笑:「雪梅,你不害臊啊,唱这个。」
雪梅才不害臊呢,「这歌不是你教我的吗?」
春儿走过来问:「我前儿听说,你和阿月要成亲了?」
雪梅点头:「嗯,阿月没有家人在身边,我们就从简办了。今日我们定亲,我给大家送喜礼来了。」
她说着,从竹篮里拿出一包东西给春儿:「吶,这是给你家的。」
春儿笑嘻嘻接过:「我上月刚给你送了喜礼,还担心你的婚事呢,没想到转头就收到了你的。恭喜啊,雪梅、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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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辞寒微微点头,雪梅娇羞一笑。
春儿又问:「那婚期呢,你们定下来没有?该不是要赶在我前头了吧?」春儿下月出嫁。
雪梅摇头:「还没定呢。我和阿月认识不久,我爹娘的想法是,大家先处处,相互熟悉了再成亲。」
春儿点头:「那是应该的。你去忙吧,我还要去洗衣裳呢。」
随后,雪梅又去了别人家。
她心里头高兴,路上又忍不住哼起了歌:
「桃花儿开,姑娘儿俏,小伙儿俊哟!」
季辞寒忍无可忍,大声咳嗽。
雪梅赶紧停下,回头去看季辞寒:「阿月,你怎么了呀?」
第20章 杀鸡
季辞寒僵着脸:「没事,可能吹了点儿风,就咳嗽了。」
雪梅闻言有些忧心:「阿月,你的身子还是没大好。昨日真应该去看看大夫的。」
季辞寒赶紧摇头:「无妨,伤口已经结痂癒合,只是时间的问题。只是我受了伤身体虚,要慢慢养回来罢了。」
「嗯。今日咱们定亲,娘说要杀只鸡炖鸡汤吃。一会儿我们回家杀鸡。」
季辞寒心中感动。其实他昨日本可让方暗留下银子,只是若是他忽然拿出大笔银子,身份便隐瞒不住了。
所以,如今他吃喝还得靠雪梅一家。
……
苟家村一共二十几户人家,雪梅送完了喜礼,就和阿月回家了。
雪梅娘还没回来,雪梅就准备杀鸡。
她抓了一把稻谷,在院门前敲着铁锅,在外头觅食的鸡们听到动静,知道有吃的。纷纷往回跑。
雪梅把稻谷洒在院子里,众鸡一拥而上,拼命啄食。
雪梅问:「阿月,你想吃哪只?」
「……」季辞寒摇头:「不必,这鸡养大不容易,还是留着吧。」
「没事,十几只鸡,不差这一只。」雪梅道,随后雪梅指着一只胖母鸡问:「这只吧?胖,肉多。」
季辞寒只得道:「随你。」
于是雪梅悄悄摸摸走到了胖母鸡身边。平时雪梅经常餵养这些鸡,它们对雪梅也没有防范心。
雪梅蹑手蹑脚靠近胖母鸡,趁着它一心啄食,迅速出手,闪电一般捉住胖母鸡。
胖母鸡霎时扑腾起来!它疯狂挣扎,咕咕咕大叫着,翅膀扑腾着,爪子乱窜着!
可雪梅也不是吃素的,她两只手牢牢提着母鸡的翅膀,就像是握住它命脉,任由母鸡如何努力,也逃不出雪梅的手心!
鸡群中那只大花公鸡见状,张开翅膀,扑腾过来,想要去啄雪梅,救下它的爱妻之一。
季辞寒看得有些担忧,急忙道:「雪梅,小心!」
雪梅才不怕,她早有准备,见大公鸡扑过来,瞅准时机,一脚踢过去,将大公鸡踹飞一丈远!
季辞寒看得目瞪口呆!
他从前认识的姑娘们,要是看到这样凶神恶煞的大公鸡,早就吓得哭了。
可雪梅,压根不怕。
大公鸡在地上滚了一圈,又爬起来,它是个有情义的,捨不得自己的伴侣,仰着脖子冲着雪梅大声:「咯咯咯咯!」
雪梅冷笑一声:「闭嘴!不然把你也炖了!」
大公鸡立即低头,不敢再瞪着雪梅,低头去和其他母鸡啄食了。
雪梅一手提着母鸡,递给季辞寒:「阿月,你给我拿着,我去拿刀。」
杀鸡要先割破喉咙放血,然后拔毛,烫水,再去除细毛。
这个活,一般都是男人做的,可雪梅自己学会了。
她就是要做到最好,让那些瞧不起他们家的人看个明白。
她苟雪梅一个顶三,儿子能做的,她照样能做。
季辞寒提着扑腾的母鸡,对雪梅有了新的认识。
雪梅从厨房里拿来一只大碗和菜刀。
她把碗放在地上,又从季辞寒帮她固定好母鸡,随即手起刀落,对着母鸡脖子一刀。
鸡血滋了出来,有几滴落在雪梅衣裳上。闻着鸡臭味和血腥味,季辞寒直皱眉。
母鸡拼命挣扎,被雪梅牢牢控制着,让它的血滴落在碗里。
其他的鸡一闹而散,跑出去院子继续去觅食了。
这场景,看得季辞寒都有几分不适。
不过,雪梅却并无半分怯意。
「雪梅,你真能干。」季辞寒道。
「这没什么,不就是杀鸡吗?过两年我还想学杀猪呢。」雪梅笑道。
「……」
不一会儿,大碗就装满了血,母鸡也死透了。
「阿月,你把鸡血拿去厨房放着,再生火烧一锅热水。」
季辞寒点头,走进厨房。
雪梅就蹲在院子里拔鸡毛。
她手劲大,等季辞寒从厨房出来,雪梅身边已经堆了一堆鸡毛。
季辞寒默默地看着雪梅,心中又震撼又复杂。
原来,世间有这样一种女人。她不会弹琴画画,却可以干脆利落地杀一只鸡!
见阿月盯着她看,雪梅问:「阿月,你想试试吗?」
季辞寒急忙摇头。
他不想拔鸡毛。
雪梅哦了一声:「阿月,其实我第一次杀鸡也很怕。但是我告诉自己,父母会老,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必须做这件事。」
「做多了习惯了,我觉得拔鸡毛还挺好玩的。你看,这鸡被我拔得多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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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辞寒看着已经光秃秃的死鸡,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你把鸡毛扫一扫,我去把鸡烫烫,再去去细毛。」雪梅说着,提着鸡走进厨房。
今日的午饭很丰盛,雪梅不但炖了鸡汤,还做了四个菜。
一家四口围着坐在桌边,雪梅娘把两只鸡腿分别夹到雪梅和季辞寒碗里。
「吃吧。你们年轻人,就得长身体,多吃点。」
季辞寒心中微动。
雪梅一家真是好人。
「多谢,来日……我一定报答你们。」季辞寒道。
「不必这么说,你同意和雪梅定亲,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雪梅娘道。
「阿月,既然你失忆了,就安心在我们家住下,也不要多想,好好养身体。」苟二憨又说。
「多谢伯父。」
……
下午雪梅没出门,季辞寒教她认字。
雪梅虽然一次只学一两个字,却记得很牢,学过了就记住了。
今天季辞寒就教了她写「鸡」字。
「光习字还不行,得读书。」
「我房间里有书,你跟我来。」雪梅立即道。
于是季辞寒跟着雪梅进了她的屋子。
雪梅的屋子就在爹娘正屋隔壁,里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
床边有一张破旧的木桌,上面除了放着铜镜木梳等物,还有两本书。
季辞寒走过去一看,一本是三字经,一本是千字文。
这两本书纸张泛黄破损,显然是用了好久。
季辞寒翻开三字经封面,看到第一页上头写了一个谢字。
他顿时心头涌现出一股烦闷。
不用说,这两本书是谢秀才送的。
「这书哪来的?」季辞寒明知故问。
「谢秀才送我的。不过我只会几句,谢秀才走了就没人教我了。」
季辞寒点头:「以后,我教你。」
雪梅一愣,她抬头看向阿月:「可阿月以后走了怎么办?」
「那我等你把字认全了再走。」季辞寒道,大不了,他出钱给雪梅请个夫子,教她读书认字。
作者有话说:
季辞寒:一个秀才罢了,懂什么,还得我手把手教。
第21章 雪梅打架
雪梅望着阿月,眼里满是笑意:「阿月真好!」
于是季辞寒就教雪梅读《三字经》。
雪梅去搬来一个木凳,两人坐在桌前,季辞寒指着书上,他读一句,雪梅读一句。
阿月的声音沉稳动人,雪梅听得入迷。不过她不敢马虎,集中注意跟着读书。
不知不觉,太阳西斜,天色渐晚。
雪梅娘和苟二憨回家,见院中无人,只听到雪梅屋子传来一男一女的读书声。
雪梅娘笑得一脸赞许:「雪梅这孩子,聪明,也有办法。」
「啊?啥意思?」苟二憨不解。
「这么快就把阿月带去自己屋子里。看来后头的事咱们不必担心咯。」
苟二憨也会意过来:「那是,咱们雪梅那么好,阿月迟早会同意的。」
于是两人轻手轻脚去厨房煮饭。
……
几日后。
三月底,天狗山的香椿都长出来了。城里人都爱吃香椿,这个时节的香椿能卖出好价钱。
所以雪梅算准日子,每到这个时节就去山上采香椿,然后拿去城里卖。
以前她都是和春儿去,不过今年春儿忙着做嫁衣,雪梅就打算自己一人去。
季辞寒不想一个人在家,正好借着爬山活动活动身体,于是道:「我陪你一同去。」
「山下面的香椿被采完了,要去山里头深处找,你身体行吗?」雪梅不放心:「要不你还留在家里歇息。」
季辞寒咬牙:「我怎么就不行?我很行。」
雪梅哦了一声,带着季辞寒出了门,两人一人背一个竹篓。
「今天多采香椿,明日拿去城里卖。这一竹篓香椿,就能卖两三百文呢。」
雪梅虽然不认识几个字,却很会算术。
一斤香椿十文,三十斤斤香椿就有三百文!
季辞寒默默跟在雪梅身后,他发现雪梅不但勤劳能干,头脑也活泛。
可惜她生在农家,否则的话,未必没有一番前途。
……
两人爬到半山坡,就地歇息,坐在地上吃饼喝水。
季辞寒忍不住问了雪梅一些算术问题。
「雪梅,我说个假设,明日你去城里卖香椿,早上香椿新鲜,买的人多,你卖十一文一斤,卖出五斤,下午香椿没那么新鲜,你想快些卖完,只要十文一斤,卖出六斤,那么这一日你入帐多少文?」
雪梅伸出手指默算。
「上午是五十五文,下午是六十文。一共……一百一五!」
雪梅算得飞快。
季辞寒点头:「不错,你很聪明。」
这是一道不算简单的算术题,分上午下午分别计算出,再总和。
没有学过算术的人不容易这么快得出答案。
雪梅得意:「我从小跟我爹娘去城里卖菜,耳濡目染多了,就会算了。」
季辞寒瞭然:「原来如此。」
两人歇息了一会儿,继续往山里深处走。
季辞寒不熟悉地形,走得深一脚浅一脚,雪梅见状,对季辞寒伸出手:「阿月,我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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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辞寒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伸手握住雪梅的手,反正这里也没人看到。
他们在山里走了两个时辰,快到午时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大片香椿。
两人歇了口气,就开始摘香椿。
不到一个时辰,就装满了竹篓。
然后他们开始下山。
快到苟家村的时候,两人已经累得不行了。
今日他们在山里走了一天,眼下又饿又累,两人只能互相搀扶着走。
季辞寒因为中毒,手脚没什么力气,累得脸都白了。
「唉,我就说你不该跟我来。你看你,累得一头汗。」
雪梅说着伸手用袖子给季辞寒擦汗。季辞寒实在没力气反抗,便随她。
「再坚持一会儿。爹娘一定煮好饭了,回家就能吃饭了。」
季辞寒点头:「我没事。」
就在这时,下方出现一人,正阴着脸瞪着两人。
来人竟然是宋宝树。
看到宋宝树,雪梅、季辞寒同时冷了脸。
「宋宝树,你怎么在这儿?」宋宝树是宋家村的,怎么跑到苟家村来了?
宋宝树瞪着季辞寒,一脸兇相:「我听说,你和这个病秧子定亲了?」
「我和谁定亲与你无关。还有,阿月哥哥才不是病秧子!」
雪梅怒道。
「呵呵,不是病秧子吗?那他敢和我打一架吗?」宋宝树问。
雪梅笑了:「他为什么要跟你打架?宋宝树,你别没事找事!」
「他打不赢我,就没资格和你成亲!他就是个病秧子,就是个懦夫!」宋宝树大声嚷嚷!
前几日,他得知雪梅定亲。心里不是滋味,他去找姐夫,姐夫却说这事不好办,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可宋宝树却不甘心。他今日忍不住来苟家村找雪梅,没想到这两人上了山!
鬼知道他们一男一女在山里头做了什么!宋宝树气得跳脚!
「我喜欢阿月,就要和他成亲,和你无关!阿月也不会跟你打架!你快走!」雪梅挡在季辞寒面前,怒斥宋宝树。
「休想!今天他不跟我打,就别想走!」宋宝树不让。
季辞寒皱眉,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和人这身强力健的宋宝树打架,确实有些为难。
就在他想办法时,雪梅却放下背后的竹篓,随手捡起一根树枝:「要打架是吧,我跟你打!」
「……」两个男人同时瞪大眼。
宋宝树一脸震惊:「你跟我打?我不打。」他捨不得打雪梅。
「不想打,那你让开!」雪梅道。
「我不让!」宋宝树不肯妥协。
雪梅举起树枝,「不让是吧,那我就打你。输了不要哭!」
「……」宋宝树一脸复杂。
「你真要跟我打?」
「怎么,你怕了我?」雪梅冷笑。
宋宝树无奈,只得退开几步:「我不跟女人打架。」
雪梅不理他,又背起竹篓:「阿月,我们走。」
两人一前一后,雪梅先走过去,季辞寒在后。
而宋宝树一脸阴沉沉地盯着季辞寒。
就在季辞寒走过去后,一旁身后的宋宝树忽然一个拳头打向季辞寒的后背!
季辞寒早有防备,立即往旁边一躲,见此,宋宝树又狠狠的一拳头下去!
季辞寒手脚无力,这次无法及时躲开,被宋宝树一拳头砸在了后背!
他闷哼一声。
与此同时,走在前面的雪梅发现了不对劲,她迅速转身,抡起手上的树棍,狠狠向宋宝树脑袋打去。
那树枝虽然不粗,可雪梅力气大,一下砸在宋宝树脑袋上,宋宝树猝不及防,哎哟一声惨叫!
作者有话说:
对女人的看法?
从前季辞寒:柔弱、做作、哭鼻子。
现在的季辞寒:如钢铁一般强悍。
第22章 以闹制胜
宋宝树怒火冲天,「你,居然敢打我!」
眼看宋宝树握紧拳头,季辞寒坐在地上看到这一幕,急忙出声提醒:「雪梅,当心。」
雪梅自然不是什么软柿子,她见宋宝树欲反击,立即又抡起树棍,往宋宝树身上勐地抽打。
见宋宝树用手护住脑袋,雪梅瞅准时机,退后一步,将树棍狠狠往宋宝树双腿之间刺去!
宋宝树吓得脸一白,慌忙用手去捂住□□,雪梅虚晃一枪,又飞速用树枝去抽打宋宝树的脑袋。
如此一来,宋宝树护得了脑袋,就护不住下面。
他无法预料雪梅的下一步动作,一时间居然拿雪梅没办法。
不多时,他头上就被雪梅打出了几道血口子。
虽然是皮外伤,可宋宝树别提多狼狈了,雪梅推开两步,用树枝指着宋宝树:「还打吗?还打我们就继续。我苟雪梅可不吃素的,你敢打我男人,我今天绝不放过你!」
宋宝树气得吐血。
他今日本意是要教训一下这个男人,却没想到,被雪梅打了。
雪梅这女人,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虽然是女人,可身上却有一股狠劲。
如果继续僵持下去,他虽然说打得过雪梅,可自己未必讨得好。
更何况,他也不想和一个女人打架。
「苟雪梅,你给我等着,这事没玩。」、
说完,宋宝树捂着脑袋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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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雪梅眼看宋宝树真走了,这才回头去扶季辞寒,她一脸担忧:「阿月,你没事吧?」
此时的季辞寒,一脸复杂。
方才他后背受了宋宝树狠狠一拳,眼下确实有些胸闷难受,不过这没什么。
让他震惊的是,雪梅居然单枪匹马打走了宋宝树。
眼前的女人,真叫他意外。
「我还好。」
「我们赶紧回去吧。」雪梅扶着季辞寒,快速下山。
路上,季辞寒忍不住问:「雪梅,刚才你还挺厉害。」
雪梅尾巴翘上天:「这没什么,从小我爹就教我,男人只是比女人力气大一点,没什么可怕的。只要盯住他的弱点,想要对付一个男人不难。」
「……苟叔真睿智。」所以方才,雪梅才一直虚虚实实,一面攻击宋宝树的下半身,一面又找准时机打宋宝树脑袋。如此一来,宋宝树就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雪梅得意:「我爹自然睿智,我也厉害。阿月你别怕,以后我保护你。」
既然阿月是她娶的男人,她就要保护阿月。
这是一个女人的担当,雪梅心想。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家中,季辞寒今日在山上爬了一天,又被宋宝树打了一拳,有些气力不济,他坐在床边脸色发白。
雪梅急忙让他躺下歇息。
雪梅娘见状,察觉不对劲,「阿月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雪梅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雪梅娘。
「这个杀千刀的宋宝树,他这样和强盗有什么区别。」雪梅娘狠狠把宋宝树骂了一顿,不过转念脸色却有些后怕。
「雪梅,今日这事只怕不会就这么算了。宋家人嚣张跋扈惯了,宋宝树没能和你成亲,还被你打了一顿,以宋家人那个脾气,只怕这件事不会如此罢休。」
闻言,雪梅皱眉:「我是打了他,可是他先动手的。不然我也不会打他。」
「宋家人有里正做靠山,向来强词夺理,宋宝树今日被你打伤,宋家人要是藉此事闹事就麻烦了。」
见母女两人忧心忡忡,季辞寒道:「你们别太担心,此事因我而起,要是宋家真的找你们麻烦,我自有办法。」
小小一个里正,连官吏都算不上,竟然如此欺男霸女,实在是可恶。
雪梅回头看向季辞寒:「这些事你别操心,你只管养好伤……」阿月一个失忆的书生,又有什么办法?
雪梅只当他说大话。
就在此时,雪梅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瞪大眼睛:「娘,我有一个好办法!保准让宋家闹不起来。」
「什么办法?」雪梅娘和季辞寒异口同声问。
雪梅道:「既然宋家人会无理取闹,那我们更加无理取闹不就得了。宋宝树受了伤,他们要闹。那阿月受了伤,我们也闹。」
雪梅和雪梅娘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季辞寒身上。
季辞寒一个哆嗦。
雪梅娘若有所思:「倒是个办法,可阿月好像伤得不是很重。」
雪梅上前,伸手按住季辞寒的左肩,用力将他往床上压,然后吩咐:「闭眼。」
「……」季辞寒不明所以,但还是闭上了眼。
然后季辞寒听见雪梅大声惊唿:「糟了娘,阿月晕过去了,好像快死了。」
「……」季辞寒明白了,雪梅这是要讹人了。
不过,对付恶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是一个好办法。
为了防备宋宝树闹事,他们也得闹起来。
雪梅娘大喊一声:「老天爷,这刚刚定亲,阿月就被打死了,我女儿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说着,雪梅娘就跑到院里哭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出人命了!」
雪梅赶紧对季辞寒道:「记着,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昏迷不醒了,明白吗?」
季辞寒点头:「明白。」
雪梅守着季辞寒,雪梅娘哭喊着去找苟二憨,她一路哭哭啼啼,逢人就说阿月被宋宝树打晕了。
苟二憨在村长家帮忙建房子。
等到了村长家,雪梅娘又将事情哭诉了一遍:「二憨,这可怎么办啊,阿月本来就摔在山里受了伤,如今被宋宝树揍了一顿,雪梅带他回来的时候,他就不行了,直接晕过去了。如今可怎么好?」
「赶紧去请大夫吧,快去孙家村。」立即有人提议。
孙家村有个大夫。
雪梅娘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可这天都快黑了。」
「天黑了也得去。二憨,我陪你去。」说话的是春儿爹。
「行,那我们赶紧去。」苟二憨担心阿月,立即就出发。
雪梅娘想悄悄说些什么,也没机会,只能看着苟二憨和春儿爹拿着火把就走了。
……
雪梅家中。
季辞寒静静躺在床上装死,雪梅坐在床边,低头呜咽着。她用蒜擦了眼睛,眼里被辣出了眼泪。
第23章 阿月你别死啊
季辞寒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雪梅伸手掐住季辞寒的手臂。
季辞寒赶紧又恢復了昏迷状。
就在这时,春儿来了。
春儿听说阿月昏迷不醒的事情,赶紧过来探望。
见雪梅坐在床边哭,春儿心里头也难过。
雪梅和阿月才定亲没几日,没想到阿月就被宋宝树打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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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阿月真的死了,雪梅多难受啊。
「雪梅,你先别哭,我爹和你爹去找大夫了,等会儿大夫来了,或许阿月大哥就好了。」
雪梅吸了吸鼻子。
「希望如此吧。要不然,我还没成亲呢,就成寡妇了。」
季辞寒闻言,心里十分不痛快。可作为昏迷的人,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到了后半夜,苟二憨终于把孙家沟的孙大夫请来了。
雪梅娘本想拦住苟二憨,偷偷说几句,不料苟二憨心急如焚,不管雪梅娘如何挤眉弄眼苟二憨愣是没看见,推着孙大夫给阿月看病。
孙大夫原本在襄城医馆当学徒,后来渐渐也学会了些问诊的功夫,帮着师父出诊。
后来孙大夫遭了些变故,便回了孙家村,帮着附近村民看病。
孙大夫给谢辞寒把脉,可他看来看去,总觉得这小伙子虽然脉象有些虚弱,但绝不是危在旦夕的脉象。
雪梅见孙大夫迟疑不决,拉着春儿走了出去。
雪梅娘对孙大夫说,「孙大夫,这阿月的情况,是不是很危险?」
孙大夫摇头:「我看好像没有大问题,或许只是累着睡着了? 」
雪梅娘赶紧握住孙大夫的手,用力捏了捏:「孙大夫,我觉得阿月伤得很重,为此雪梅还打了宋宝树一顿。他怎么可能伤得不重呢?您说呢?」
孙大夫是个聪明人,宋宝树和雪梅家的事情,早就传开了。
宋家一直想和雪梅成亲,为此还让江里正出面逼婚。
如今雪梅和别人定了亲,宋宝树自然不满。
这次的事情,就是宋宝树来找麻烦,把阿月给打了。
可听雪梅娘这话,宋宝树打了阿月,雪梅也把宋宝树打了。
宋家一向嚣张,雪梅打了宋宝树只怕宋家要闹事……
一瞬间,孙大夫明白了雪梅娘的用意。虽然雪梅打了宋宝树,可宋宝树把雪梅未婚夫给打得半死,这就扯平了。
孙大夫点头:「不错,阿月的伤挺重,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治。 」
随后,雪梅娘又找了雪梅,母女两人嘀嘀咕咕一通。
于是第二日天还没亮,雪梅爹就带着雪梅出发了,他们要去宋家村讨个说法。 太阳刚刚升起,雪梅和苟二憨就赶到了宋家村。
父女两人到了宋家院门口,就开始悲痛大哭。
雪梅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哭道:「宋宝树你打伤我男人,我今天跟你没完!」
此时,宋宝树一家正鸡飞狗跳。
原来昨日宋宝树回来后,宋大娘和宋老爹发现宋宝树被打了。
宋宝树是宋大娘的幼子,打小宋大娘就十分疼爱宋宝树,如今见小儿子被打,宋大娘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于是宋大娘就拉着宋宝树非要问个究竟。
因为是被雪梅打的,宋宝树觉得丢脸,一开始还不肯说。
等宋大娘再三追问后,宋宝树说出了实情,他原本是想把阿月打一顿出口气,没想到自己反而被雪梅打了一顿。
宋大娘听闻此事后,更是火上浇油。
雪梅家拒婚这件事,让宋大娘觉得很没脸。她本意是再想办法说服雪梅一家,不料雪梅很快定亲了。
宋大娘心里本就窝火,苟雪梅又把宋宝树打了一顿,更让宋大娘怒火中烧。
于是,宋大娘决定今日要去雪梅家闹一场,要苟雪梅给一个交代!一大早她起身,正准备带着宋宝树去苟家村。
让宋大娘惊讶的是,雪梅和苟二憨反而登门了。
宋大娘听到动静,几步走到院子里,只见雪梅站在她家院门前哭喊:「宋宝树,你不是人,就因为我没有同意结亲,你就要打死阿月!你赔我的阿月!」
雪梅嗓门大,不会儿,看热闹的村民就纷纷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啊?这是谁啊?哭啥?」
「这是苟家村的苟雪梅,就是宋宝树想结亲的那个。好像是宋宝树昨天把她男人打了。」
「这宋宝树,特太缺德了。强扭的瓜不甜,何必呢。之前听说他为了逼迫人家同意这门亲事,还去找了江里正。结果人家姑娘就是不同意,转头就和别的男人定亲。估计这宋宝树恼羞成怒,去把雪梅男人给打了。」
「过分了吧。都是乡里乡亲的,太缺德了。」
宋宝树闻声而来,他听见雪梅的嚷嚷,顿时急了:「你胡说,昨天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你一棍子打在阿月后脑勺,他昨天一回家就晕倒了,我们赶紧去请了孙大夫来看,可他依旧没醒!」
苟雪梅指着宋宝树痛哭:「宋宝树,都是你干的,你是兇手!」
宋宝树赶紧反驳:「我就打了他一下,不关我的事,是他身体弱!」
「叔叔婶婶们!你们都听到了。宋宝树承认了,他打了阿月!如今阿月昏迷不醒,就是宋宝树打的!」雪梅立即道。
宋宝树跳脚:「那你也打我了!你看我的头,都被打的出血了!」
「就是,你打宝树怎么不说?」宋大娘大声道。
「是你先动手!你打阿月,阿月身体病弱,我不帮他,难道看着他被你打死吗?」
「雪梅啊。你不能不讲理,宝树只是碰了他一下,怎么叫打呢?那个阿月身体太差了。你不能讹人啊!」宋大娘赶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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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娘,你怎么能颠倒是非?他方才都当众承认打阿月了!大伙儿都听到了。要是阿月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
雪梅说着,往地上一蹲,呜呜大哭。
宋宝树吓了一跳。心想难道他真的把阿月打死了?
苟二憨嘆气:「雪梅啊,你别哭了,阿月一定会好起来的。」
旁边一位大婶见雪梅哭得这么伤心,有些心疼:「雪梅姑娘,你先别难过,有话慢慢说大家都是帮理不帮亲的。」
宋宝树一家因为有江里正撑腰,平日在村里嚣张跋扈,本就不受人待见,如今出了这事,村民们自然也不会帮着宋宝树说话。
「我看你今天就是来讹人的!」宋大娘两手叉腰,恶狠狠道。
「宋大娘,你这就过分了,阿月昏迷不醒千真万确,有孙大夫作证。阿月是我们家的女婿,要是没事也就罢了,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这事没完!」苟二憨立即道。
雪梅在宋宝树家门口哭了一阵子,有相熟的宋家村人请雪梅父女去吃饭。
雪梅吃不下,一直哭个不停。叫人看了心里难过。
苟二憨解释:「雪梅和阿月感情很好,雪梅都买好红布准备做嫁衣了,她哪里接受得了这样的事?一会儿我就带她回去,希望阿月早点好起来。」
「真是造孽啊!宋宝树家太过分了。」
作者有话说:
季辞寒:假死这事,一回生,二回熟,后面还要用。
雪梅:靠。原来还是我教的。
第24章 招魂
……
等离开了宋家村,雪梅才松了口气。
她两只手上涂满了大蒜汁液,今日这一齣戏,全靠了大蒜。
苟二憨紧绷的心神也松懈下来,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雪梅,你说宋家信吗?」
「管他信不信呢。我们先发制人,他们要是以宋宝树被打闹事,就成了笑话。毕竟方才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宋宝树没什么事。」
苟二憨点头:「是这个理。宋家人不讲理,又有里正撑腰。只能这么对付他们。不过你和你娘出这个主意,也得提前和我商量,昨天我听说阿月被打晕,吓得要命。」
「您当时在村长家,哪里有时间告诉你?咱们赶紧回家吧,叫阿月躺几天,这件事就过去了。」
过了申时,父女两人回了家。
阿月还在昏迷不醒,雪梅娘蹲在院子里煎药,春儿娘在旁边安慰:「别担心,阿月那面相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雪梅娘嘆气:「希望如此吧。」
不多时雪梅回来了,她偷偷去厨房拿了个饼,然后才去看阿月。
季辞寒在床上躺了大半,不敢动弹,还时不时要装死人给村民看,真是又憋屈又痛哭。
雪梅进了屋,小心翼翼栓了门,这才走到床边。
季辞寒以为又有村民来探病,赶紧闭眼装死。
雪梅低头看着床上的阿月,美人如玉,真是越看越喜欢。
这时,季辞寒发现是雪梅,睁开了眼:「雪梅,你回来了,可还顺利?」
雪梅点头:「我去宋宝树家大哭了一场,他们应该不会来闹事了。你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拿了块饼,你快起来吃。」
季辞寒点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只偷偷喝了几口水。
季辞寒坐起身,拿着饼饼慢慢吃。
雪梅坐在床边,皱着眉头,一脸思索的模样。
季辞寒见她认真思考的模样,觉得挺有趣,于是问:「雪梅,你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我在想,要不要做戏做全套?」
「全套?」季辞寒不解。
雪梅有点心虚:「说出来你可别生气。我是想要不要去买点白纸……」
「……」季辞寒瞪着雪梅,干脆破罐子破摔:「可以,再去选个坟地,打副棺材!」干脆把他埋了得了!
雪梅心头一缩赶紧道:「嘿嘿,我就想想。」
雪梅敢想不敢做。
没多久,胖婶来了。
「听说你家阿月还没醒呢?」胖婶问。
雪梅娘摇头,她回头望向阿月的门,雪梅端着药碗出来。
胖婶朝雪梅招手,雪梅赶紧做出一幅难过的样子,走了过去。
「怎么样,还没醒呢?」
雪梅低头咬唇。
胖婶道:「先别难过,我有个办法,从前我在娘家,有个人落水昏迷不醒,睡了三天。后来他们家人为他招魂。他就醒了。据说人之所以昏迷不醒,就是魂魄离体,迷路了!可以招魂引路,让他回魂!」
雪梅目瞪口呆。
不过雪梅娘却觉得可行。她正犯愁如何让阿月合情合理的恢復过来。
招魂正好可以作为契机。
于是雪梅娘向胖婶详细问清楚招魂细节,又吩咐苟二憨去准备东西。
季辞寒听闻此事,哭笑不得:「招魂?」
「我娘也是没办法,总不能叫你莫名其妙的就醒了,这样会让人生疑。今晚招魂,你就不必装睡了。」
虽然觉得此事离谱,可季辞寒确实躺得浑身难受,于是点头:「行,就这么办。」
这日天黑后,雪梅一家在胖婶的帮助下准备起来。
他们把昏迷的阿月连人带床抬到小院中。
然后在周围的地上放了十八只蜡烛围成一个圈,阿月正处于圈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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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雪梅跪在阿月身旁,一遍又一遍唿唤着「阿月,阿月」。
听闻雪梅家给阿月招魂,村里人纷纷来看热闹。
这事太新鲜,雪梅家院子外挤满了人。
「这行吗?」春儿娘小声问。
「谁知道呢?听说是胖婶娘家那边的法子,也不知行不行。」
……
此时,借着夜色,隐藏在屋顶的方暗目瞪口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幕。只见大人静静躺在木床上,身边有女子唿唤着:阿月、阿月!
汪平之前交代方暗,说是大人受了伤,可按照汪平之前的说法,大人只是中了软骨散,并无大碍,可他却看到,大人似乎昏迷不醒!
方暗心急如焚,却不敢轻举妄动。他要是跳下去查看大人情况。一定会被人发现引来骚乱。
「阿月回家来,阿月回家来。」
雪梅叫了一个多时辰。要看将近子时,雪梅娘咳嗽一声。
雪梅收到暗示,立即起身,趴在阿月身上号啕大哭:「阿月,你快回来吧,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呀!你若是不回来,我就跟你一起死了算了!」
「……」季辞寒哭笑不得,他缓缓睁开眼,望向雪梅,做出一幅迷惑的模样:「雪梅你怎么哭了?」
「天啊!诈尸了!」院外有人大喊。
「放屁,是回魂了!他又没死!」
「对对,是醒了,太好了。雪梅啊,恭喜你!」
众人祝贺雪梅,雪梅喜出望外,「阿月,你真醒了,太好了,我差点以为你要死了。」
季辞寒忍着无奈,挤出一个笑:「我没事了,雪梅你别难受。」
雪梅便作势抱住阿月,喜极而泣。
众人看了热闹,见阿月醒了,都心满意足离去。
……
再次回到屋内,回想方才场景,季辞寒心情复杂。
他一个刑部侍郎,没想到居然做起了装神弄鬼的事情,真叫人汗颜。
他吁了口气,只庆幸方才之事没有认识他的人看到。
来日他离开了苟家村,谁也不知道他季辞寒做过这件事。
雪梅推门进来,她给阿月煮了一碗面,还加了一颗鸡蛋。
「阿月,今日辛苦你了,吃点东西吧。」
季辞寒点头:「多谢,如此,宋家人不会再为难你们了吧?」
雪梅点头:「嗯,他们即便是想,也不占理。」
「那就好。」
他此时在雪梅家养伤,便是想隐藏身份,让周氏母子放松警惕。所以,不到迫不得已,季辞寒也不想表明身份去干涉这些事情。
雪梅一家人不但能干,还很聪明。
等季辞寒吃了面,雪梅叮嘱两句便离开了。
……
方暗很谨慎,等雪梅家屋子全部熄了灯,又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去叩季辞寒的门。
见了季辞寒,方暗又欣喜又担忧:「大人,您没事吧?」
季辞寒摇头:「汪平回信了?」
方暗点头:「嗯,属下昨日收到汪平的信,他近日已经抵京,有汪平和尸首为证,夫人和二公子一定会坚信不疑。」
「他们会喜极而泣。然后就是得意忘形。」接着毫无顾忌,露出马脚!
「大人高明。」方暗又忍不住问:「大人。您除了中毒,可还有别的伤?」
季辞寒摇头:「已经无事了。」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方暗不解:「那些人,为何为你招魂?」
「……」季辞寒沉默,这事说来话长,解释起来的原因也是可笑至极,他只得搪塞方暗:「那是他们村子里的习俗,不必在意。对了,解药可研制出来了?」
方暗摇头:「温神医说,还需要一段时日试药。等解药好了,我便送过来。」
季辞寒点头。
……
又一日,雪梅爹进城卖香椿去了,
阿月「大病初癒」,雪梅在家陪他。
雪梅拿出上次进城给阿月选的布,给阿月做衣裳。
雪梅针线活不好,她特意让春儿来教她。春儿指导雪梅给阿月量尺寸。
等量好尺寸,春儿和雪梅去院子里做衣裳,院子里放了一张木桌。两人站在桌前裁剪布料,春儿回头瞄了一眼后头,见阿月没出来,便靠近雪梅咬耳朵:「雪梅,你好福气。」
雪梅不解:「啊?」
「阿月大哥真高!我听邻居家的小兰嫂说,男人个头越高,女人越幸福!」
「……」雪梅一开始还没明白,但是很快懂了,她一脸震惊:「这,这真的吗?」
「真的!以后你和阿月成亲了,一定很快乐!恭喜你呀!」
雪梅闻言,忍不住回头看向阿月的房间,正巧看到阿月站在门口,一脸诡异。
下一息,阿月快速转身往回走。
「……」雪梅脸一红,阿月该不是听到了吧?!
作者有话说:
季辞寒:……粗鄙,下流!
第25章 买驴
在春儿的帮助下,雪梅做好了衣裳,一件天青色的长衫。
春儿走后,雪梅把做好的衣裳拿去给阿月看。
季辞寒坐在床上打坐调息。听见雪梅进来,他睁开眼看向她,他目光平静温和,好像没什么特别。
可雪梅有点不好意思,急忙道:「衣裳做好了,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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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辞寒点头,「我一会儿试。」
「哦。」雪梅还是捨不得走,她又说:「这两天都没认字了。」
季辞寒点头,去院子里教雪梅认字。
他教了雪梅「衣裳」几个字。
阿月在地上写字的时候。雪梅就偷偷打量着阿月。
见阿月神色如常,雪梅放了心,他应该什么都没听到吧?
……
数日后。
这日雪梅和阿月进城卖菜。
两人没有推车,一人背了一筐菜,有莴苣,茄子,还有一些葱和蒜。
进了城,雪梅照例先去薛氏食店,让彩霞姐先挑菜。
「莴苣我就不要那么多了,按照上次说的,只要十斤。这茄子新鲜,我全要了。」彩霞姐挑好菜,把钱给雪梅。
「好嘞。」
「雪梅,你算得快,看看多少钱。」彩霞问。
「莴苣十斤二十文。茄子三文一斤共二十七斤半……。彩霞姐,一共就一百文,凑个整吧。」
这茄子是新季的菜蔬,这个时节菜农都不止卖三文,不过彩霞是雪梅家的老主顾,又一次买得多,给她自然要划算些。
彩霞欢喜:「行,雪梅,今日中午就在我这里用饭吧?」
「不了,我得赶紧去街上卖菜呢。」
一旁的季辞寒闻言便提起竹篓准备走,这时旁边有一中年男子过来,低头去看雪梅竹篓里的菜:「小薛媳妇儿,这就是你娘家村里来卖菜的?」
彩霞点头:「是啊,她叫雪梅。」彩霞又看向雪梅:「雪梅,这是对街郑氏食店的郑叔。」
「郑叔好。」
郑叔看了一会儿,又去看放在地上竹篮里的茄子,满意点头:「是不错,卖得也不贵,菜也新鲜。」
「这些菜是昨天下午才从地里收下来的。」雪梅解释。
郑叔点头:「成,这剩下的莴苣我要了,雪梅啊,你这几日能不能再给我送一些茄子来?」
「能啊,郑叔你要多少?」
「我就和小薛媳妇一样,要三十来斤。」
雪梅点头:「好。彩霞姐,我借你纸笔用下。我记下来。」
「随便用。」
雪梅提笔,却不知道怎么写茄这个字,她只好求助:「阿月,你来帮我写。」
季辞寒点头,走到柜檯前,从雪梅手里接过笔,写下「茄,三十」三个字。
雪梅拿起纸,用力吹气,想把墨迹吹干。
「哟,这字真不错!雪梅,阿月的字写得那么好呢。」一旁的彩霞惊嘆。
雪梅得意:「那是,阿月可能干了。」
「那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雪梅嘿嘿笑,十分得意。
今日菜被彩霞和郑叔都买了,雪梅和阿月就不用当街卖菜。
他们在彩霞的食店用了饭,然后去街上逛逛。
两人一前一后,雪梅忽然看到街边有首饰的摊子,她一眼就看到摆在上面的一支铜簪。
那支髮簪样式简单,雪梅回头看了看季辞寒,心里有了注意。
「阿月,你看这只髮簪怎么样?」
季辞寒以为雪梅想要。那是一支祥云髮簪,很普通。
季辞寒觉得,雪梅年少倩丽,带珊瑚簪或是玛瑙簪或许不错。
当然,这念头只在他脑中一闪而逝。
季辞寒看向雪梅,淡淡一笑:「好看。」
雪梅点头:「我也觉得,那就买下吧,我送你。」
「我?!」季辞寒微讶,「我不需要。」
「你需要!你头上那跟树枝戴了那么久,换跟髮簪吧。」雪梅虽然没明说,可阿月听出来了。
她觉得他头上的树枝寒碜。
季辞寒哭笑不得。他头上这支簪是是黑紫檀所制,十分难得。不过外形看起来的确不起眼。雪梅以为是一根普通树枝,也不足为奇。
「不必了,我已经习惯戴着这支簪……」
「没事,我送你,就当谢谢你帮我卖菜。」雪梅不由分说,花了二十文买下那支铜簪。
季辞寒只得收下。
……
雪梅又买了些油盐酱醋,便打算回去了。
两人正往城门那边走,雪梅忽然听到「嘚嘚」的声音。
这声音她耳熟,是驴子!
她扭头一看,果然在街边角落看到有一位大爷牵着一只小驴。
雪梅眼睛一亮。
「是小驴子!」
季辞寒听雪梅一家提起过,因为他们一家京城进城卖菜,往来运菜太辛苦,想买一头驴子。
「你想买?」
「嗯!如今郑叔也在咱们家订菜,以后进城要带的菜越来越多,还是要买头驴子。」
雪梅走过去,「大爷,您这小驴子是要卖吗?」
老大爷连连点头:「是啊!小姑娘,你要买驴?」
雪梅点头:「这驴多大?」
「姑娘,这是我家母驴生的小崽,如今五个月了。不小了,什么都能吃,好养活。家里的剩饭,地里的菜叶,还有路边的草啊花啊。都吃!养起来不费劲。再养大一点,就能驮东西了。」
小驴子又呃呃呃几声,雪梅拍了拍它脑袋,它有些不高兴,撇开头。
看小驴子这么精神,雪梅很满意:「那这驴子怎么卖?」
「八两。」老大爷立即伸出八个手指。
雪梅闻言瘪嘴:「八两?太贵了吧,大驴子也就这个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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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小姑娘可不能这么说,我这驴子也不算小,再养几个月就大了,那成年的驴子,可不止八两吧!」
「大爷,这驴子再养几个月,得吃多少东西,我还得每天照顾它,它小容易生病,万一病了又要出钱。」雪梅掰着指头数。
大爷无奈:「小姑娘,你这张嘴真厉害,那你想怎么样?」
「六两银子,不能再多。」雪梅道。
那大爷瞪大眼:「小姑娘,你也太厉害了些,我这一头小驴,从母驴怀它起我就要照料母驴,它出生后我又照顾了它五个月,它要吃要喝,六两银子是万万不够的。」
「照大爷这说法,那它饭量还挺大的。」雪梅瘪嘴:「那等它长大能驮东西,又得吃不少钱呢。」
「……」大爷愣住,「这,这吃的嘛,也不算多,就是照顾它费事。小姑娘啊,你也别那么狠,六两太少啦,最少七两。」
「不少了大爷,我就带了这点钱,你不肯我就不买了。」雪梅道。
「……」大爷犹豫不决。
最后,雪梅道:「那这样吧,我也实在喜欢这头小驴子,我们各让一步,就六两半,多的钱,我真没有。」
「行吧!」大爷点头。
雪梅满意笑了,她摸了摸袖子,哎呀一声:「大爷,我出门忘记带钱袋了。您跟我来,我去借钱。」
大爷愣住,回过神来,他又气又笑:「好个丫头,你骗我呢。刚才还说自己只带了六两多钱。」
雪梅嘿嘿笑,承认自己撒了谎。
一旁的季辞寒,对雪梅的做法,有些好笑,不过也有几分佩服,她确实有些小聪明。
第26章 抬驴
雪梅带着大爷到了薛氏食店,找彩霞借了六两多银子。从大爷手里买下小驴子。
随后,雪梅两人和一头小驴子出了城。
结果两人才走了小半个时辰,驴子往地上一卧,不肯走了。
「……怎么了,快走啊!」雪梅去拉缰绳,可小驴子就是不肯走。
它垂着头,呃呃两声后,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
「是不是饿了?」雪梅把大爷送她的草料拿来给驴子吃,驴子不肯张嘴。
「怎么不吃呀?」雪梅有点急。
季辞寒蹲下来,仔细打量了驴子几眼,然后道:「它累了。」
季辞寒餵养过马,所以对它们习性有几分了解。
「啊?累了?!它不是驴子吗,这才走了多久?」
雪梅一脸震惊。回家的路程还有一大半,她还没累呢,驴子先累了。
「它只是头幼驴,那大爷早上赶着它进城,它已经累了,市集吵闹陌生,它紧张不安,自然也无法休息。此刻累了不奇怪。」季辞寒解释,
「好吧,那现在怎么办啊。」
这驴子虽然还没长大,但是也不小了,抱起来是可能的。
「我们抗它?」雪梅建议。
季辞寒脸色难看:「你抗?」
雪梅摇头:「它那么大,我哪里抗得动。阿月,你长得高大……」
「不行!」季辞寒一口回绝。要他抗驴子像什么话!
「好吧。」雪梅只好放弃。
「那,我们两个抬它?」雪梅又问。
季辞寒也不肯点头:「它既然累了,我就让它歇歇,时辰还早。」
他才不会纡尊降贵抬驴子。
「行,那我们歇歇。」
于是两人一驴坐在路边歇息。
一刻后,雪梅有点不耐烦了。她起身去拉驴子:「祖宗,休息好了吗?我们赶紧回家吧?」
驴子微微抬头,呃呃两声,又低下头,不理会雪梅。
「……」雪梅有点恼火,她双手叉腰,踢了驴子一脚,对着驴子大声呵斥:「你还真把自己当祖宗了?你给我听着,我们家不养废物!你能走就走,不肯走回头我炖驴肉吃!」
说罢,雪梅又用力去拉缰绳,也不知驴子是休息好了,还是怕了,居然真的站了起来,跟着雪梅往前走。
季辞寒在后头看得瞪大眼。
这驴子也是欺善怕恶啊!
雪梅一面走还一面叨叨:「这就对了嘛。你听话,我就对你好,回头给你做好吃的,鲜菜叶,鲜黄瓜萝蔔都有!」
「你不听话,那我就炖驴肉,烤驴肉,腌驴肉。怎么选就看你了。明白啦?」雪梅回头问驴子。
驴子沖她呃呃。
雪梅点头:「我就当你明白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旺财。旺财!」
季辞寒哭笑不得:「旺财不是狗的名字吗?」
「以后咱们家去城里卖菜就靠它了,有了旺财,没准我们能赚大钱呢。」雪梅畅想未来,脸上挂着笑。
季辞寒笑而不语。这丫头太天真了,靠卖菜就想赚大钱?
……
小驴子走了一会儿,又趴下不肯走了。
雪梅急了。
像这样走走停停,得走到什么时候?
可这次,不论雪梅如何威胁痛骂,小驴子就是硬着脖子不肯走。
雪梅又捨不得真的打小驴子,只好再次和阿月商量:「阿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我们还是抬着驴子走吧?」
季辞寒脸色难看:「只有人骑驴,哪有驴骑人的?我们抬着驴走,像什么话?」
「不用担心,你看这路上哪有人,没人看到就不要紧,万一有人,我们立马把驴扔下,就没人笑话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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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辞寒有点后悔,也许他应该跟着方暗离开,去找个地方躲藏,而不是一时新鲜,非要跟在雪梅身边。
「阿月,帮帮我嘛,这驴花了这么多钱,可比我们精贵,万一累病了就坏了。」雪梅恳求。
季辞寒没办法,只得和雪梅一起抬驴,季辞寒不肯抬驴屁股,于是他抱着驴头倒走,雪梅抱着驴后臀。
那驴子也乖顺,乖乖让两人抬着走,也不挣扎。
两人抬了一会儿,气喘吁吁。
就在这时,后头传来马蹄声,雪梅回头一看,只见有一人骑马而来。
那马的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了两人跟前。
奇怪的是,那人竟然把马停了下来,然后就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盯着他们看。
来人正是方暗。他今日就是要去苟家村找大人的。结果方才他远远看到两个人抬驴。
方暗觉得好笑,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笑的事情,居然有人抬驴。
待方暗靠近两人一驴,他惊得差点吞掉舌头。
那抬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家大人。
方暗停下吗,望着抬驴的季辞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雪梅见马上人盯着他们看,有些窘迫又有些恼火,她皱眉问:「你看什么,没见过人抬驴啊。」
季辞寒从头到尾面无表情。
方暗努力镇定道:「失礼了姑娘,以前确实没看过。你们……需要帮忙吗?」
雪梅迟疑。
看着马上的大哥,好像不是坏人,他要是愿意帮忙抬驴子,那再好不过了。雪梅正要开口,季辞寒瞥了方暗一眼,目光冷厉。
方暗一个哆嗦,立即明白了大人的意思,他慌忙道:「啊,我还有事,告辞。」随即,方暗扬鞭策马,奔驰而去,只留下扬起的灰尘。
雪梅气得跳脚。
两人一驴,走一回儿,歇一会儿,抬一会儿,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家。
回家之前,雪梅交代阿月:「今日买驴,我爹可能不太同意,一会儿你得为我说话。」
「我为你说话?」季辞寒心想与他何干。
「嗯,我就说你也想买驴。」雪梅道。
「……」所以他这是要帮忙顶锅?!
雪梅爹看到雪梅带回一头驴子,大吃一惊:
「雪梅,这是怎么回事?」
雪梅便将今日之事告诉了爹娘:「爹娘,你们听我说。如今城里的彩霞姐,还有郑叔找我们买鲜蔬,我想着以后也许还有更多买家,所以我们家确实需要一头驴子。」
雪梅爹没说话,雪梅娘点头:「雪梅的考虑是对的,有了驴子,我们轻松很多,能送更多的菜去城里。」
「是啊,要是买大驴子,最少也得十两银,小驴子可便宜多了。今日遇上一头小驴子,它看着也不错,我就买下了。只花了六两银子,我找彩霞姐借的钱。」
「那也不少啊。」雪梅爹还是心疼:「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家里商量一下?」
「爹,难得遇到一头小驴,今日不买,以后不知何时还有。而且这事我和阿月仔细商量过了,他也同意。」雪梅看向一旁装傻充愣的阿月。
第27章 煮饭
雪梅爹娘也看向他。
季辞寒没办法,只得当帮手:「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去城里卖菜,实在太累,要是累坏了身体那多不值当。有了驴子帮忙,我们轻松些,也能省下时间,多好。」
雪梅娘点头:「阿月这话说的有理。要是累坏了身体,花钱治病不说,人还受罪,得不偿失!这事雪梅和阿月做的对。」
见大家都这么说,苟二憨点头:「也好,既然都买了,别的话就不说了,我去把柴房整理一下,让驴子先住柴房。」
「多谢爹!」
于是,雪梅家又多了一头驴。
………
京城。
汪平赶回京城,带回了「季辞寒」的尸骨。
此时距离季辞寒被害已经过去了快一月,季辞寒的尸身早已腐烂,面目无法辨认。
明德侯季节路捂着口鼻,命人打开棺材,他看了一眼腐烂的尸身,脸色难看。
府里总管连忙命人将棺材封好。
「汪平,你确定这是大公子?」季节路目光看向汪平,神色严厉。
汪平跪在地上,他面容憔悴,一幅悲痛欲绝之状:「侯爷,我们找到公子时,公子尸身已经被野兽咬烂,不过身上的衣饰都对得上。这是公子身上的玉牌。」
汪平将玉牌奉上,季节路接过,仔细查看:「不错,是寒儿的玉牌。」
「找到大公子尸身后,小人怕有误会,又恳求齐知州在附近山中搜寻数日,却还是无果……」
季节路点头:「看来,这的确是寒儿了。」
闻言,一旁的季青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起来:「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是大哥,一定是误会,大哥不会有事的!」
一旁的明德侯夫人周氏神色黯然,她看向季节路:「侯爷,要不,再派人去靖州一带找找。我想寒儿一定还活着。」
季节路长嘆一声:「不必了。前些日子我已经收到靖州齐大人的书信,他说已经把那一带的山林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寒儿。要是寒儿真活着,为何找不到?」
「大哥,大哥!你怎么捨得丢下我们!」季青松号啕大哭,锤地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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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跟着抹泪。
……
数日后。
转眼到了春儿出嫁的日子。
春儿和雪梅约好,今日雪梅要送嫁,陪春儿一起去孙家村。
这日天还没亮,雪梅就到了春儿家里。
孙家迎亲的队伍,要到午时才来,雪梅帮春儿梳妆,陪她说说话。
春儿今天穿了一身红色衣裙,头上戴了银首饰还有红绢花。
对村里姑娘来说,这身打扮已是风光十足了。
阿月则在外头帮忙干活,他今日会和雪梅一起去孙家村,帮忙抬嫁妆。
「雪梅,你和阿月什么时候成亲啊?」春儿问。
雪梅神色微怔,当初她和阿月定亲,说好了只为了帮她躲过宋家的逼婚。
这一个月来,阿月和她一起去地里干活,上山砍柴,去城里卖菜。
她煮饭,他就烧火。
和她一起洗衣裳,一起餵驴。
空闲下来,他就在院子里教她认字、读书。
多好的男人啊!
一开始雪梅救阿月,是为了他的报恩,想着能捞点什么。
可如今,阿月越发捨不得了。她想和阿月成亲。
只是……
「雪梅,你发什么呆呢?」春儿推了推她。
雪梅回神,「我倒是想呢,可阿月还没想好。」
「怎么,阿月不同意?你们不是定亲了吗?」
「其实当初定亲,纯粹是因为宋家逼得紧,阿月那时是帮我。他现在失忆了,没准他以后还要回家呢。」雪梅嘆气。
「所以,你们的亲事还不做数!」春儿皱眉:「可你很喜欢他啊。」
雪梅吸吸鼻子,神色低落:「我喜欢他有什么用,他不喜欢我啊!」
「胡说!阿月喜欢你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呢!他不喜欢你,每日都陪着你?这还叫不喜欢?!」春儿立即道。
雪梅一听,抬起头来两眼发亮:「真的吗?」
「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和宋宝树成日待一块儿?」
雪梅立即摇头如拨浪鼓:「不愿意,看到他我就烦!」
「那不就得了。喜欢一个人就会想亲近,不喜欢恨不得离得远远的。你看阿月对你是什么样的?」春儿问。
雪梅低头,嘿嘿笑起来,一脸羞涩:「这么说,阿月也喜欢我。」
春儿也笑了:「当然啊。不过雪梅,你得想个办法,让他答应和你成亲才行啊。你们成亲了,甭管以后他怎么样,他就是你夫君,你就是他媳妇,这事变不了。」
雪梅点头:「我娘也这么说。」可究竟要怎么做呢,雪梅一时想不到好办法。
到了午时,孙家来迎亲了。
新郎孙康牵了一头驴子来新娘,驴子脑袋上扎了一朵大红花。同来的还有七八人。
雪梅扶着春儿坐上驴子,前头有两人敲锣打鼓引路,
雪梅跟在春儿旁边走,季辞寒则帮忙抬着一箱嫁妆走在后头。
……
众人直到下午才到孙家村。
孙家人已经准备好酒菜,众人入座吃席。
春儿找到机会,拉着她男人孙康,指着阿月嘀嘀咕咕:「就是他了,一会儿你想办法把他灌醉。」
孙康是个憨厚人,他诧异问:「灌醉他干嘛?」
「你管那么多,听我的不?」春儿斜眼看他。
孙康连连点头:「你是我媳妇,都听你的。」
春儿满意点头。
随后,她又拉着雪梅说悄悄话:「雪梅,今天太晚了,我让大康给你准备一间屋子,晚上你和阿月住下。」
「不用吧,这时辰还早呢,一会儿我就和阿月回去。」
春儿拉着雪梅:「你回去做啥?等会儿阿月喝醉了酒,你们两住一个屋,其他的看你了。」
雪梅一愣,立即领悟:「这,行吗?」
「行不行你说了算。你现在不赶紧和他做夫妻,等他恢復记忆跑了怎么办?」
雪梅沉思一会,她一手用力握住另一只手,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行,就这么办,生米煮熟饭,阿月就跑不了了!」
……
忙完了,季辞寒坐下吃饭,孙康带着几个亲戚朋友过来和他坐一桌,非要和季辞寒喝酒。
「阿月兄弟,今天多谢你了,来,我们喝一杯。」
季辞寒并不欲饮酒。这酒入口火辣,口感苦涩,他不喜欢:「我也没做什么,大康你太客气了。」
「喝嘛!难得你第一次来孙家村。我们可不得好好招待你?」孙康亲自给阿倒酒。
季辞寒盛情难却,只得举杯喝酒,孙康见了拍手叫好:「没想到阿月还是个爽快人,来来来,我们再喝一杯。」
雪梅在旁边瞧着,有些紧张。
她跑到屋子里找春儿。
「怎么样,大康和阿月在喝酒吗?」春儿问,
雪梅点头,神色有些扭捏不安,「春儿,我有点紧张。」
「别紧张,没事的。你们互相喜欢,那是水到渠成的事……你会吗?」春儿忽然问。
雪梅脸一红:「应该会吧。」
反正,就两个人脱了衣裳躺一块儿呗。
第28章 强扭的瓜不甜
数杯酒下肚,季辞寒面不改色,孙康却有些醉醺醺的。
「……阿月兄弟,我让我弟弟陪你喝,我今天不能喝了。」再喝下去,孙康怕耽误了今晚的洞房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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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辞寒点头:「孙兄请自便。」
没多久,季辞寒又把孙小康给灌醉了。
季辞寒看天色不早,打算回去了。他站起身,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雪梅。
于是季辞寒起身,冲着雪梅走过去。
见季辞寒步伐有些飘忽,雪梅松了一口气,太好啦,可算把阿月灌醉了,灌醉了就好办事了。
「雪梅,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家吧?」季辞寒问。
雪梅摇头:「可方才和我春儿说好了,今天留在这里过夜。你看天快黑了,你又喝了酒,我们还是留一夜吧。」
季辞寒皱眉。
今日的事有些怪。「这里距离苟家村不远,走快些一两个时辰就到了,也不必留在这里打扰别人。」
「没事儿,孙家屋子多,够住,我都答应春儿了。」雪梅赶紧道。
见雪梅这么说,季辞寒点头应下:「行,那今晚就住这儿吧。」
……
入夜,季辞寒才发现孙家只给他和雪梅准备了一间屋子。
见雪梅在铺床,季辞寒皱眉:「只有一间屋子,我们两个人怎么住?」
雪梅心虚,大声道:「一间屋子怎么就不能住两个人?你看这床大得很!一点儿不挤。」
「……」季辞寒脸色微僵,雪梅向来不懂什么男女大防,「你是女子,我是男子,我们怎么能住一个屋,睡一个床?你也不怕别人乱说?」
「咱们都定亲了,住一起不碍事。床铺好了,累了一天了,快来睡吧!」雪梅回头,冲着季辞寒招手。
「……」季辞寒无奈:「雪梅,我们定亲只是权宜之计,不是真的。私下里,我们应该恪守分寸!」
雪梅点头:「我知道啊!我恪守啊!你睡外头,我睡里头,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季辞寒觉得雪梅的话古怪极了。他也不是怕雪梅对他做些什么,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不能住一个屋。」季辞寒坚持。
雪梅有点恼火。
为了今晚这事,她豁出脸不要,春儿让孙大康灌酒,又准备了一间屋子给她和阿月。
大伙儿都知道她要做啥,结果呢,这拔毛的鸭子却不肯下锅。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要欺负你?」雪梅扬声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想害了你得清誉。雪梅你睡吧,今夜月色不错,我出去走走。」
说罢,季辞寒不等雪梅开口,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
阿月气得捶床!
……
今夜无月,冷风一吹,季辞寒酒醒了。
他打算今日就在院子里站一夜。免得让人误会他和雪梅有什么。
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走了,而雪梅在这里一辈子,还要嫁人生子。
过了半个时辰,天上下起了雨,雨不大。可落在身上,又加上冷风,还是挺冷的。
季辞寒皱眉,正思考着要怎么办,身后的门被打开了,雪梅望着他,脸色没什么表情,声音硬邦邦的:「进来吧,你睡这里,我去别处挤一挤。」
「不必。」季辞寒没进去。
「你怎么那么轴呢!叫你进来你就进来,难道还要我扛你进来?」雪梅皱眉道。
「……」季辞寒只好走了进去:「那你……怎么办?」
雪梅瞪了他一眼:「我能怎么办?你不肯和我一个屋,我只能去柴房睡呗。」
雪梅心里气啊,可也没办法。
读书人好是好,就是死脑筋。她又不能真的用蛮力把阿月给办了,那样的话阿月会恨她。
所以她只能让步。
「你去柴房?那怎么行,今夜下雨,柴房没床,你怎么睡?」季辞寒不同意。
「你别管我了,我身体壮,没事。」雪梅说完,打了个喷嚏。
季辞寒嘆气,他望着雪梅,慢悠悠开口:「雪梅,今日孙家兄弟灌酒,是不是你让他们做的?」
雪梅点头:「是我做的。」敢作敢当,她没什么隐瞒的。
季辞寒目光复杂:「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装什么傻?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明白呀?」雪梅越说越委屈,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阿月,这些天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不肯?你就这么嫌弃我?」
看到雪梅委屈流泪的模样,季辞寒心里头不是滋味。
他的身份,和雪梅千差万别。他也不可能娶雪梅做妻子。
而以雪梅的性子,将来和他回府,只怕也难以适应。
季辞寒嘆气:「雪梅,你对我有恩,这些日子你一家人对我也很好。我会报答你的。」
「好,那我要你以身相许!」雪梅立即大声道。
季辞寒哭笑不得:「你胡说什么,你从哪听到的?」
「戏文里都这么说,男子救了女子,女子就以身相许。我救了你,你和我成亲!」
「……雪梅,和你成亲,我怕害了你。」季辞寒耐心解释。
「哼,你害我?我才不怕呢。行了行了,你不肯就算了。我困了我要睡了,你也不必去另找地方了,你住我家里,大伙儿都知道,即便我们什么都没有,村里人也不信的。」
雪梅说着,脱了鞋上床。
季辞寒一愣。
这一点他之前没想到。他住雪梅家,虽然他是单独住一个屋,可别人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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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他註定要为雪梅的清白负责了。
要不,将来多给雪梅一点银子?
雪梅困极了,倒床就睡。
季辞寒走到床边坐下,给她盖好被褥。他没有躺下,也没有离开屋子,只是静静在床边坐了一夜。
……
第二日一早,雪梅和阿月就回家了。
春儿给他们准备了一袋炒南瓜子和花生,雪梅一路走一路吃,兴头来了她还唱起了歌。
「桃花儿开,姑娘儿俏,小伙儿俊哟!」
又是那首不着调的俗曲。
季辞寒听得难受。
「昨晚的事情,你不气了?」季辞寒好奇问。
雪梅白了季辞寒一眼:「生气有什么用?生气你就答应我了?强扭的瓜不甜,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我苟雪梅苟村第一美,才不稀罕你呢。」
「……」季辞寒无言以对。
雪梅抓了几颗花生给季辞寒:「给。」
「不用。」
「叫你吃就吃。」
雪梅一路走一路吃,快到苟家村的时候,春儿给她的南瓜子和花生都被她吃光了。
一路上都是她留下的瓜子壳、花生壳。
季辞寒一路跟在雪梅身后,一脸无奈。
两人走到村口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雪梅和阿月正往家里走,迎面德福婶走了过来。
「雪梅,阿月,你们可回来了!快回家吧,你们家里出事了!」德福婶见了雪梅,急忙道。
「怎么了?」
「昨夜有人去你家菜地偷菜,你爹娘真犯愁呢,快回去看看吧。」
第29章 茄子被偷
雪梅一听,拔腿就往家里跑,季辞寒跟上。
不多时,雪梅就跑到家里。不过家里没人,雪梅急忙往菜地跑。
雪梅家有几块菜地,她专门去了种茄子的菜地。因为这几日,正是她家茄子丰收之际。
只见那片地田埂上,站了不少人,除了雪梅娘和苟二憨,还有村长苟德福,春儿爹苟平安。
雪梅往地里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一片地上种的是茄子,原本雪梅一家是打算这两天把茄子摘了,然后送去城里。
前些日进城,彩霞姐说茄子不错,要雪梅再送一些来,郑叔也预订了三十斤。
如今地里的茄子被摘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还没长好的茄子。许多茄株都被踩得东倒西歪,眼看活不成了。
苟二憨愁眉苦脸:「唉!今日一大早,地里就这样了,那畜生是趁着昨夜下雨掩护,偷了咱家的茄子。」
贼前半夜偷了茄子,下半夜下了大雨,把足迹沖得一二干净了。
「爹,咱们家这一片地的茄子,最少得五六十斤吧?」
苟二憨点头:「怕还不止。」
「那么重的茄子,还是雨天夜里,如果是外村的人,那也太费劲了。」雪梅看向苟德福。
苟德福点头:「我和你爹也是这个想法。不过,咱们无凭无据,又不知道是谁偷的,我也不好挨家挨户去问啊。」
苟二憨嘆气:「算了算了,不过一些茄子罢了。」
「可是……」雪梅不服,为了种出这一片茄子,他们一家人挑水除草,不知花了多少精力,如今好好的一片茄子就没有了。
「先不说了,我们回家吧。」苟二憨打断雪梅。
「这样,我再四处问问,没准有人看见了。」苟德福又说。
「麻烦你了。」
一家四口往家里走。
雪梅闷闷不乐。
「雪梅啊,我知道你不甘心。可除非我们有证据是谁偷的,否则有什么用?弄错了还会得罪人。」苟二憨劝雪梅。
「大伙儿都是一村人,咱们也不能随便闹啊,万一撕破脸,以后咱们也不好过。」
雪梅知道爹的顾虑。
他们家只有一个女儿,阿月又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书生,要是没有真凭实据却和别人家起了冲突,真打起来,他们家是要吃亏的。
雪梅耷拉着脑袋:「爹,我知道,我不会乱来的。」
雪梅娘嘆气,伸手拍了拍雪梅脑袋。
回到家里,雪梅打算去煮午饭,雪梅娘不让:「你一早从孙家村走回来也累了,去歇着吧,午饭我来做。」
雪梅点头,去柴房看驴子。
她把旺财从厨房牵出来,让它在院子里活动活动,想到茄子被偷,雪梅嘆气。
「雪梅,一会儿我进城一趟,告诉彩霞这件事,免得他们还等着我们家的茄子。」苟二憨道。
「爹,不急。明天再去吧。」雪梅心里有个盘算。她家茄子没了,可别人家有。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解决这件事。
「爹,虽然我们家茄子没了,可还有别人家的,春儿家的茄子不比我们家的我差,我想把春儿家的茄子送去给彩霞和郑叔。」
「这也行。不过,你收春儿家的茄子出多少钱可得给人算清楚。别让人觉得我们占便宜。」苟二憨交代,
「知道。」
用过午饭,雪梅去找苟平安。
雪梅将她的打算告诉苟平安:「平安叔,你家茄子我看了,不比我家的差。大约要六十斤茄子,我给彩霞姐和郑叔的价是三文一斤,这茄子我送去给彩霞姐,拿了钱我给您。」
苟平安和平安婶一听,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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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霞向来只收雪梅家的菜,不要别人家的。
「那,那成。我今天就去地里摘茄子,晚点送去你们家。」
……
雪梅又折返回家,季辞寒拉着旺财在路边等她。
「和平安叔说好了?」
雪梅点头:「他们晚点就把茄子送来。」
「嗯,明日你和爹去城里,我就不去了。」
雪梅点头,没有多问:「成,你在家陪旺财吧。」
……
天黑的时候,苟德福来了,他神色惭愧:「我今日在村里问了不少人,他们都说昨晚下了雨,什么也没听到。」
「辛苦你了村长,这事先这样吧。我家饭做好了,留下一起吃?」苟二憨道。
苟德福摇头:「不必了,我家里煮了饭,我媳妇等我回去呢。」
苟德福刚走,苟平安和平安婶挑着竹筐,背着竹篓来了。
「这些茄子,有七十斤,你们拿去卖,回头得了钱,咱们两家分一分,也不能少了你们辛苦费。」
「那不用,你种出来的茄子,我怎么能分钱?」苟二憨赶紧道。
「二憨,亲兄弟明算帐,我虽然有茄子,可也是你们帮着卖,好了别废话了,明天再说,」
苟平安放下茄子就走了。
……
入夜。
季辞寒透过窗户缝,瞧见雪梅爹娘、雪梅的屋子都熄了灯,这才悄悄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推开院门,正准备又出去,身后传来雪梅的声音:「阿月,你干啥去呢?」
雪梅出来出恭,结果看到阿月要出门。
「……」
季辞寒只好坦白:「我想去查一查谁偷了茄子。」
「查?怎么查?大半夜查?」雪梅纳闷。
「今天村长四处询问,偷盗之人白天肯定不敢有所动作。可到了晚上,他们肯定忍不住要将那些茄子处理一番。这个时辰,大部分村民已经熄灯入睡,若是这个时候,家里还亮着灯的,就有可能是小偷。」季辞寒分析。
雪梅佩服:「你说得对,我和你一起去村里走走。」
雪梅和阿月在村中行走,雪梅对村里的路很熟悉,所以只借着一点月色,也能行走如常。
很快,两人就发现有三两户人家家里还亮着灯。
其中有一户家里传来争吵的声音,透过窗户纸,季辞寒看到里面有三个人。是三个男人在争吵。那三人压低声音,距离又远,季辞寒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雪梅和阿月在这户人家外头蹲了许久,里面的人还在吵。
季辞寒想靠近,却被雪梅拉住:「这是我大伯家,他家养了狗,咱们一进去就被发现了。」
「阿月,你是不是怀疑他们家?我们家和大伯家关系很差。如果现在闯进去,咱们找不出他们偷东西的证据,大伯家一定会大闹起来,倒时爹娘就难做人了。」雪梅提醒。
「这大半夜不睡觉,确实有嫌疑,但是我不能肯定。明日我再来看看。先回去吧。」季辞寒道。
于是两人悄悄往回走。
路上,季辞寒脚下没踩稳,雪梅立即伸手牵住他的手:「我牵你走。」
雪梅的手小,只抓了他半个手掌。
季辞寒本能想抽出自己的手,可下一息,又改变了主意,他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而是让雪梅牵着他往前走。
「阿月,明日你打算怎么办?」
「那么多茄子,放久了就烂了。他们明日肯定要处理,我明日就藏在附近看看。」季辞寒道。
「行,要是发现了什么,你千万别和他们打起来,你去找我娘或者村长。大伯和两个哥哥身强体健,你身体弱,是打不过他们的。」雪梅交代。
「……哦。」
雪梅还真把他当做个病秧子了。
……
直到到了家,雪梅才松开手:「阿月,去睡吧。」
季辞寒点头。
他回到屋子,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暖暖的,是她抓过的。
第30章 揪出偷菜贼
……
第二日天还没亮,雪梅就起来了。
雪梅娘在厨房煮饭,雪梅去餵旺财。驴子还小,现在还不能干活。
雪梅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扫柴房,把驴子的粪便收集起来,拿去当肥料。
「你一会儿就要出门,我来打扫吧。」季辞寒走了进来。
雪梅摇头:「没事,一会儿就打扫好了,你爱干净,别在这儿了,去外面吧。」
「……」季辞寒没说话,他看着雪梅拿着竹笤帚打扫,动作利索,不一会儿就将柴房打扫干净了。
雪梅收拾好东西,一转身看到阿月还在柴房,有些惊讶:「你怎么还在?你不是怕臭吗?」
「……还好。」季辞寒淡淡道。
「嘿嘿,不嫌啊,那你多闻闻。」雪梅说着走出去,打了一盆水仔细洗手。
她知道,阿月很讲究,她要是不洗手就去吃早饭,阿月一定会嫌弃她的。
等用了早饭,雪梅和苟二憨就出门了。
苟二憨挑一副箩筐,雪梅背着竹篓,一前一后出了村。
季辞寒拿了些菜叶去餵旺财。
之后,他跟雪梅娘招唿一声,出了门。
他偷偷藏在了苟大憨家外的竹林中。
……
雪梅父女路上走走歇歇,午时前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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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薛氏食店,雪梅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苟彩霞:「我家茄子被偷了,这是春儿家的茄子,这茄子我仔细瞧过,和我家的茄子没差别,你看这个头和色泽。」
「彩霞姐你想要便留下,不想要我就拿去街上卖。」
彩霞仔细查看一番:「行,我看着也不错,我就留下了。按照之前说好的,我留三十斤。」
等付了钱,彩霞问:「是谁偷了你家茄子?」
雪梅摇头:「还不知道呢。」
「雪梅,你可得当心些,依我看,这是有人嫉妒你家,这偷茄子的人一定得找出来给他们个教训,不然以后可不得了。」彩霞提醒雪梅。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谢彩霞姐,我晓得了。」
随后,雪梅和苟二憨又去了郑叔的食店,郑叔查看了茄子后,收下了雪梅带来的茄子:「雪梅,你这孩子真老实。你不说,我也不知道这不是你家的茄子。」
「那怎么行呢,之前说好了您要的是我家种的茄子,如今出了事,我也不能瞒着您。」雪梅认真道。
郑叔哈哈笑:「成,你家种了黄瓜没,这个时节黄瓜要出来了,客人都喜欢吃酸碎黄瓜。」
「种了,再过几天就长好了,倒时我送点来?」雪梅问。
「好好好,多送点!」
除去彩霞和郑叔要的茄子,雪梅父女带来的茄子还剩了一些。
两人就蹲在街边卖茄子。
……
苟家村。
苟大憨家。
「老大,你真要把这些茄子拿去卖?」苟大憨问苟顺。
「不然呢。我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偷来的茄子,还真放在家里烂了?爹你怕什么,我一会儿偷偷走小路出村,没人看到的。」
「你可得当心点,万一被人看见了,可就麻烦了。你说你,偷什么茄子?我们家没种茄子,出了事咱们没法解释!你要是听我的,等一等,过几天偷黄瓜多好。」苟大憨指责苟顺。
「我就偷!看到二叔那么得意,我就不舒服!他们家不是喜欢去城里卖菜吗?我就让他们卖不成!」苟顺骂骂咧咧。
原来苟大憨和苟二憨分家后,苟大憨家越混越差,苟二憨家越过越好。
明明是两兄弟,苟二憨还有两个儿子,苟大憨只有一个女儿,凭什么苟二憨家过得比他们家好?
苟大憨心里不服,每日在家里咒骂苟二憨和苟雪梅,苟顺和苟乖两兄弟听多了,就记在心里了。
「爹,你别骂我们,我们也是看爹受气,心里难受,才想帮爹出气的。」苟乖为苟顺说话。
「唉,好孩子,我知道你们两个孝顺。我不怪你们了。等会儿你们两个偷偷把茄子送出去,可千万当心,别被人看见了。」
「放心吧爹。我和乖儿会小心的。」苟顺保证。
等太阳出来后,村里的人都去地里干活了,苟顺苟乖瞅准时机,两人挑着箩筐出了门。
箩筐上盖了布,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苟顺苟乖不敢走村里的路,怕遇到人露馅。所以他们想绕路去山上,从山上弯一段路,再去城里。
结果他们还没上山,就被人拦住了。
苟顺苟乖一看来人是阿月,紧张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他们听说,这个阿月虽然长得高高大大,可却弱得很。
今日他们是绝不会让阿月看到竹筐里面的东西。
「苟阿月,你让开!」苟顺冲着季辞寒大喊。
季辞寒面色微绷:苟阿月?!
这名字有些不顺耳。
季辞寒站得笔直,他面色淡然,看向苟顺:「你箩筐里是什么?」
苟顺心里一个咯噔:难道阿月知道知道他偷了茄子?
「我箩筐里是什么,关你屁事!」苟顺凶神恶煞:「快点让开!」
季辞寒站在那儿,气定神闲,丝毫不惧:「你箩筐里,是偷的茄子。」他不是问,而是肯定。
苟顺和苟乖对视一眼,心想这个苟二月果然知道了一切!
不过,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又如何?只要他们赶紧离开,处理了茄子,苟阿月说破天,他们就是不承认,苟阿月又能如何?
「你血口喷人!好你个苟阿月,原本我看在雪梅面上不跟你计较,你还喘上了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苟乖,揍他!」
苟乖闻言,立即放下扁担,举起拳头上前:「阿月,这可是你自找的,一会儿别哭爹喊娘!」
眼看苟乖的拳头就要落下,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爆喝:「住手!」
那声音洪亮,苟乖苟顺吓了一跳,他们回头一看,来人竟然是村长和雪梅娘!
原来,方才苟顺苟乖刚出门,季辞寒快速回去通知了雪梅娘,自己则又来拦住苟顺兄弟。
「村长,你,你怎么来了?」苟顺心虚又害怕,话都说不清楚了。
村长一听,再看两人身边的箩筐,心里便知道,雪梅娘说得没错,就是苟顺兄弟偷的茄子。
村长狠狠瞪了苟顺一眼:「混帐东西!有手有脚不做好事,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丢人!」
村长说着,上前去看箩筐,苟顺苟乖连忙拦住村长。
而季辞寒从后面快步过来,伸手掀开了盖住箩筐的油布,里面果然都是茄子!
苟顺苟乖想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还想对阿月动手,不过被村长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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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你们偷东西,还想打人,要是敢打阿月,你们现在就滚出苟家村!」
苟德福做了几十年的村长,也是看着苟顺苟乖长大的,在大伙儿心里是有些威信的。
闻言,苟顺两兄弟只得停手。
「村长,这茄子,不是偷的!」
「还放屁呢!你们家今年根本没种茄子!不是偷的,是哪里来的?天上掉下来的?」苟德福问。
「……是,是别人送我们家的。」苟乖垂死挣扎,不肯承认。
「还嘴硬,谁送你们的,今年村里,除了雪梅家,春儿家,谁家里还种了这么多茄子?你以为我这个村长是瞎子吗?」
「……」苟乖苟顺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们立刻把茄子送去雪梅家,剩下的事情,等雪梅爹回来再说。你们和雪梅家原本是一家人,怎么能做这种缺德事?真是丢人现眼!」
有苟德福盯着,苟顺和苟乖只得把茄子送回雪梅家。
……
「德福,今天真是谢谢你了。」雪梅娘送苟德福出门。
「没事,这也是我该做的,我先走了,等会儿二憨回来,你们商量怎么办,需要我出面就去喊我。」苟德福道。
「那可麻烦你了。」
……
看着院子里一堆茄子,雪梅娘嘆气。
这么多茄子,已经摘下来一天了,茄子已经有些蔫,没那么水嫩新鲜了。
明日再送到城里卖,就卖不到那么好的价钱了。
苟大憨和苟二憨明明是兄弟,却做出这种事。真叫人心寒啊。
……
苟顺两兄弟回家后,苟大憨得知事情败露,气得跳脚。
「你们两个蠢东西,我就说不该偷茄子!现在好了,想赖都赖不掉,现在全村都知道我们家偷了茄子,还不笑死我们!」
「你们两个本就娶不上媳妇儿,现在又干了这事,谁还肯嫁你们!你们就等一辈子打光棍吧!」
苟大憨骂骂咧咧,苟顺垂头丧气。
苟乖听得憋了一肚子火。都怪那个苟阿月,要不是他,这件事就不会被发现,他们就能顺顺利利把茄子卖了换钱!没准现在已经在城里酒楼大吃大喝了呢。
苟乖越想越气,他在屋子里生了半天闷气,越发觉得阿月可恶。
下午,苟乖偷偷熘出门,顺手抄起一把菜刀。
他风风火火,跑去了雪梅家。
第31章 救夫君
……
此时季辞寒正在院子里整理那些茄子。
他把茄子拿出来通风透气, 又给它们撒点水。
雪梅娘告诉他,这样可以让茄子看起来水嫩些。
苟乖憋了一肚子火,一熘烟就跑到了雪梅家。
他一脚就踹开雪梅家的院门, 看见阿月在院中,爆喝一声:「苟阿月, 都怪你多事!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季辞寒站直身体,他看着如疯狗一般的苟乖,面色丝毫不慌。
他轻笑一声,似有不屑:「就凭你?」
见阿月气定神闲, 苟乖更是恼羞成怒:「你嘴硬是吧?我看你嘴硬还是我的刀硬!」
苟乖说罢,就沖向季辞寒。
季辞寒也立即做好准备。两日前, 方暗已经悄悄将解药送了过来。
不过这药要连服九日才能彻底恢復。
他已经服药两日, 力气恢復了几分,对付一个苟乖错错有余!
眼看苟乖要扑过来,季辞寒抬起脚, 正要一脚踹飞苟乖!
就在此时,雪梅像是一阵风一样沖了进来!
她没有一分犹疑,快速跑到苟乖身后, 用力抱住苟乖背后,让苟乖无法上前砍人!
可苟乖毕竟是个成年汉子,力气比雪梅大, 他察觉不对劲,一个扭身, 就带着雪梅一起滚到了地上!
苟乖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抬手就要砍人, 雪梅惊慌之下, 只得伸出手臂去抵挡!
当刀锋碰触到雪梅手臂的一瞬间, 苟乖的手被人狠狠握住!
季辞寒一手抓住苟乖的手,一手从苟乖手里取下菜刀。
他看到,雪梅手臂的衣裳被割破,血渍染红了衣裳。
他还是慢了一步。
季辞寒霎时心中震怒,他拉起苟乖,狠狠往他脸上揍了一拳头。
那拳头似乎裹挟着千钧之力,苟乖惨叫一声,随即扑倒在地,他吐了口血,一颗牙混在血迹之中。
苟二憨与春儿娘等人匆匆跑进来!
原来,方才春儿娘看到苟乖跑进了雪梅家,春儿娘感觉不对劲,正要去找人帮忙,结果撞到了从城里回家的雪梅父女。
春儿娘便赶紧把事情告诉雪梅父女,雪梅闻言后,一路快跑回家。
这才撞见苟乖砍人。
「雪梅,你怎么样?」季辞寒扔下刀,去扶起雪梅,看到她手臂上的血,季辞寒恨不得立即杀了苟乖。
雪梅摇头,她忍着痛看向苟二憨:「爹,你快去请村长,苟乖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去,二憨,你赶紧给雪梅敷药,我去请村长!」
春儿娘急忙说。
「好。」
「爹,我去给雪梅处理伤口。」
苟二憨点头:「行,我去拿药。」
农人干活,平时免不了受伤出血,所以家里有止血药。
季辞寒点头,他扶着雪梅回到屋子,等她坐下后,先捲起衣裳查看她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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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不深,却流了不少血。
季辞寒打水给雪梅清洗伤口,雪梅痛得龇牙咧嘴。
「痛!阿月,你轻点。」
季辞寒皱着眉,脸色绷紧,「你还知道痛?知道痛你不知天高地厚冲过来?苟乖手上有刀你不知道?」
他语气有些急,藏着一丝担忧。
当时情况,若是他再慢一点,雪梅这只手就可能保不住了!
雪梅皱眉:「我不去阻止,你就被砍得脑袋开花了!我可是为了救你!」她一片好心,阿月居然怪她。雪梅有点气。
「我不用你救。」他身体已经快恢復了,当时完全可以对付苟乖。
「你不用我救?就你?」雪梅呵呵笑起来:「行啦,阿月,你是我带回家的,是我未来的夫君,我就算不要命也会保护你的。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季辞寒僵住。
他知道,雪梅没有说谎,她的的确确是不要命的去救他。
如此恩情,让他心里头沉甸甸的。
如此掏心掏肺为他的人,这世上又有几人?
「雪梅,你……」季辞寒一时不晓得说什么了。
这时苟二憨把药拿来了,他见雪梅伤口不深,松了口气,「阿月,快把止血药敷上。」
季辞寒接过止血药,小心翼翼将药粉敷在雪梅伤口。
雪梅又痛得龇牙咧嘴,不过季辞寒牢牢抓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动弹。
「雪梅,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许这样了,我有办法自救。」季辞寒低着头,忽然开口。
他话中的关心和愧疚,雪梅听出来了。
雪梅忍着痛,挤出一个笑:「阿月,是因为你查到了苟乖偷茄子,才会被苟乖记恨,这本就是我们一家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管你?」
「下不为例。」季辞寒坚持。
雪梅点头:「行行行,都听你的!以后你说了算了,行吧?」
男人嘛,就得哄。雪梅懂。
季辞寒这才满意。
…
很快,村长苟德福,苟平安夫妻还有村里的三个老人,以及苟大憨,苟顺都来了。雪梅娘听到消息,也从地里匆匆回了家。
得知苟乖做的事,苟大憨也傻眼了。
「二憨,对不住,我真想不到老二会这样……」
「你闭嘴吧,苟大憨,你看你一家做的事。偷了人家茄子,还要砍人,你们真是一点理都不讲了!」苟德福道。
「就是,都是一家人,居然拿刀砍人,这,这简直无法无天了,你这叫大傢伙儿以后怎么安心过日子?」春儿娘也跟着开口。
「我,我一定好好教训苟乖,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苟大憨急忙道。
「还以后?今日的事情,春儿娘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雪梅拦住苟乖,还不知要如何收场!」苟德福又说。
「……村长,苟乖这孩子是做错了事,但他绝不敢杀人的,他就是一时冲动,想吓唬吓唬阿月……」
「你还为苟乖说话!」在一旁不吭声的苟二憨忍不住了:「大哥,当年分家我让着你,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也不计较,可阿月这件事不行!阿月是我的女婿,那就是我的孩子,苟乖伤了阿月,必须给个交代!」
「你要怎么交代?雪梅不就是流了点血,你看我们苟乖,鼻子流血了,牙齿也掉了,你还想怎么样?有本事你报官啊,就一道口子,你看官府理不理你!」苟大憨反咬一口。
苟二憨气得发抖。县衙里的官老爷忙得很,这种小事自然不会细审,苟乖顶多被打一顿。
再加上江里正和他们家不对付,要是去大堂上说几句他们家坏话,还不知结果会如何。
雪梅娘嘆气:「村长,这件事还请你主持公道。」
「苟大憨,你也太不讲理了,是苟乖砍人在先。这件事,你说了不算,得大伙儿说了算。今日村里的几位老人都在,大家说说看,怎么处置苟乖?」
几人一阵议论。
最后村长道:「二憨,我们想,这件事就不报官了,你也知道江里正和你家不对付。」
闻言,苟大憨得意一笑。
苟二憨只得点头:「那不报官,也不能算了吧?」
「那是自然,苟乖这般行为,实在过分,我和大家决定,苟乖三年内不许进苟家村。」
苟大憨立即跳脚:「三年,凭什么?村长,你偏袒苟二憨!」
「这是大家的决定,我没有偏袒任何人。苟乖偷东西,被发现不知悔改,还恼羞成怒砍人。这样的人留在村里,大傢伙晚上都不敢睡觉了!他必须离开!」
春儿娘点头:「可不是,做坏事被发现就砍人,这还了得!」
几个老人也跟着点头。
「苟大憨,大家想好好过日子,就得守规矩。不然谁也没好日子过。以后你家的事,也没人管,你自己看着办吧。」
苟大憨还是不肯,「就没别的办法……」
「爹,我走!一个山沟沟,我早就不想住了,我去城里赚大钱!你们都给我瞪着!」
苟乖捂着鼻子,沖了出去!
……
等众人离去,雪梅娘煮了一碗鸡蛋面给雪梅。
可雪梅右手受伤了,拿不了竹筷。
雪梅娘要餵她,雪梅摇头:「不用,阿月餵我。」
雪梅娘便笑着把碗递给阿月,然后笑呵呵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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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辞寒端着碗,给雪梅餵面。
雪梅吃着面,还盯着季辞寒瞧个不停。
季辞寒被她看得不自在,「别看了。专心吃面。」
「哦!」
雪梅点头答应,可还是瞅着季辞寒看。
「……苟雪梅!不许看了!」季辞寒忍无可忍。
雪梅哈哈笑:「我就看,我就看,我的未婚夫,我凭什么不能看!」
「……」季辞寒无奈,只得随她看,继续餵她吃面。
……
当晚。
方暗来了。
「大人,这是汪平的信。」
季辞寒拆开信,信中说周氏与季青松已经相信他身亡的,这些日子,周氏和季青松已经有所动作,汪平在暗中跟踪他们,发现了一些事情。这对母子胆大包天,借着侯府的名义做了许多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见不得人的。
「回信给汪平,让他小心些。」
「是,大人。我与齐大人勘察过,如今靖州一带已经没有了周氏母子的人,您可以回城养伤了。」
季辞寒犹豫了。按理他只需要留下银子,便可离开,这也是最好的结局。
雪梅救了他,得到了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银子。
而他离开,两人再无交集。
可季辞寒有些不舍。今日雪梅为了他受伤,他眼下还不能走。
「……不必了,这里风景秀美,挺好。」
方暗有些疑惑:这苟家村的风景明明很普通嘛。
「还有一事,有一人名叫苟乖,你去打断他的腿。」季辞寒冷冷道。
「是。」
……
第二日,苟二憨和雪梅娘又进城了,他们要把昨日找回来的茄子拿去卖了。
昨日春儿家的茄子他们卖了一百六十多文,苟平安和春儿娘只拿了一百三十文,剩下不肯要,说是给雪梅辛苦费。
于是雪梅和春儿娘说好,以后有机会,可以帮他们家卖菜。
……
今日雪梅在家养伤,她让季辞寒教她认字。
季辞寒却说要教她读书。
「也行。不过我觉得三字经和千字文这两本书不实用。」教的东西文绉绉的。她卖菜根本用不上。
雪梅想学一点她用得上的东西。
「巧了,我今日就要教你用的找的东西。」季辞寒道。
雪梅点头:「那太好了。」
然后季辞寒道:「今日我要教你的就是:君子不立危墙。」
雪梅眉心拧成一团:「什么东西?」
她一个字都没听懂。
季辞寒黑着脸,一字一顿:「君子、不立、危墙。」
雪梅望着季辞寒,眼睛里充满迷惑。
「君子,这里指的是聪明人。危墙,指的是随时要倒塌的墙。这句话的意思是,聪明人不站在快倒塌的墙下。」
雪梅哈哈笑:「这不需要聪明人,只要傻子就不会做这种蠢事。」
「……危墙只是一个例子。引申来讲,就是聪明人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这个我懂。但是这和我卖菜有啥关系?」雪梅纳闷。她只想认字好卖菜呀。
「……你看你现在受伤了,还能卖菜吗?如果你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你就没办法卖菜了。」季辞寒耐心解释。
「我明白了。只有保全自己,才能更好卖菜。」雪梅点头。
「孺子可教。所以,昨天那样的事,一定不许再做了。」
雪梅哭笑不得:「搞了半天,还是为了昨天的事情?行,都听你的。君子不立危墙,我记住了。」
随后,季辞寒又教她认字。
中午,季辞寒给雪梅煮了鸡蛋吃。季辞寒不会煮别的,烧火煮鸡蛋还是会的。
他剥好鸡蛋,餵给雪梅吃,雪梅心满意足,心里有点惋惜。
可惜,阿月还是不愿和她成亲。
……
又一日。
听说雪梅受伤了,春儿来看她。
两女人说起春儿成亲那天的事情。
「那天你们成没?」春儿问。
「……」雪梅摇头。
春儿惊讶:「咋的,他不行还是你不行?」
「他不太乐意,我不好用强。」雪梅解释。
春儿笑得前俯后仰:「用强怎么了?你家阿月和别的男人不同,他太矜持了,你就得用强他才服你呢。」
雪梅嘆气:「现在说这晚了,错失良机,没机会了。」
「隔层纱,你再想想办法。」
雪梅低头沉思。
……
这日,苟彩霞回娘家,特意来雪梅家看她。还给她带了一块肉。
「吃点肉,补补。」
「谢彩霞姐,等我伤好了再给你送菜。」
「急啥,养好伤再说。不过今日我既然来了,去你家地里看看。」
雪梅便要带彩霞去地里看,季辞寒不放心,和她一起去。
「哟,阿月对你真好。」彩霞打趣雪梅。
雪梅嘿嘿笑。
不多时,三人就到了地里,这几日黄瓜、苋菜长好了,彩霞看了满意:「咱们苟家村,就属你家菜最好,看着就鲜嫩。」
「过两日我和阿月给你送菜。」
「对了,郑叔说也要黄瓜。可别忘了他的那份。」
「那忘不了。」
……
下午,雪梅和阿月在家附近熘驴子,胖婶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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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你伤好些了没?」
胖婶手里拿了两颗鸡蛋,递给季辞寒,季辞寒一脸莫名。
「拿着呀。这是我专门送给雪梅补身体的。雪梅受伤了,要吃好点才行。」胖婶把鸡蛋往季辞寒手里塞,季辞寒连忙避开。
「胖婶,没事啦,我的伤快好了,这鸡蛋你拿回去给小兰吃吧。」小兰是胖婶的女人。
雪梅可不敢收胖婶的鸡蛋。
村里人家的鸡蛋,那可是好东西,不能随便吃的。胖婶不是大方的人,轻易怎么会送鸡蛋给她吃?
「给你你就拿着,客气什么。」
胖婶非要给季辞寒,季辞寒便低着头,往雪梅身边躲。
这下胖婶就没办法了。阿月不肯接,雪梅手伤了。
「胖婶,真的不用。我家鸡蛋够吃。」雪梅坚持不收。
胖婶只好将鸡蛋收起来:「那好吧,雪梅啊,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您说。」
「我听说,如今不只是彩霞家的食店收你家的菜,还有别家食店也要你家的菜?」
「偶尔有别的食店会买些菜,但不多。」雪梅斟酌说。
「雪梅啊,那么多食店找你家买菜,你家种的菜怕不够吧?」胖婶问。
雪梅隐隐察觉出了胖婶的来意,连忙说:「倒也不是很多,我家的菜是够的。」
「这丫头,怎么说谎嘞。我听说之前你家的茄子不够了,就收了春儿家的茄子。要是有什么菜不够的,就来我家拿。」胖婶道。
「胖婶,我家茄子不够,是因为被偷了。如今倒不缺什么的。」雪梅解释。
胖婶只得道:「行吧,如果你家缺菜,就尽管来我家拿呀。最近黄瓜快长好了,我家种了好多黄瓜呢。」
雪梅不吭声。
胖婶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太不懂事了,回头我找你爹娘说。」
见胖婶离开了,雪梅吁了口气。
季辞寒不解:「这胖婶家,应该过得还算富裕吧?」
雪梅摇头:「并不是,你怎么那么想?」
「她和谢秀才不是亲戚吗?我之前听说,谢秀才家是商户,不帮帮胖婶?」
雪梅听着阿月语气有些怪,好像阴阳怪气的,不过她想不明白。
雪梅解释:「谢秀才的娘是胖婶的亲姐妹,之前确实帮过胖婶一家。本想让胖叔去城里米铺当掌柜,可胖叔不识字。后来让胖叔去当伙计,可胖叔又觉得丢脸。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原来如此。」眼高手低,又要面子,难怪过得不好。
「再说胖婶家的菜,个头小,还被虫咬得不成样子,胖叔胖婶都不是勤快人,她家的菜我可不敢要。」
这下季辞寒明白了。
别看种菜看似简单的事情,那也不是人人都种得好的。
雪梅一家虽然只有三口人,却个个勤快细心。平时地里的活毫不含煳,菜种得好,也就卖得好,如此一来,日子过得不差。
两日后,雪梅把地里的黄瓜收了,打算第二日去城里送给苟彩霞。
晚上一家人吃饭,雪梅忽然道:「对了。今天我遇到平安叔,他今日上山砍柴,说山那边的有几株早李熟了。明日我想上前摘李。」
雪梅娘点头:「行,那你去山上摘李,让你爹进城送菜。家里的驴子,也该干活了,光吃不干活,可不行。」
光吃不干活?
季辞寒一听,连忙说:「我和雪梅一起上山。」
雪梅娘笑着点头:「行。」
……
第二日一早,雪梅背着竹篓,领着阿月上了山。
「桃花儿开,姑娘儿俏,小伙儿俊咯!」雪梅心情好,又唱起了歌。
季辞寒听得耳根发热,他急忙道:「雪梅,我昨天听你说,今日要去另一处山头?」
雪梅点头:「嗯!平安叔说了,他昨日在那边的狗尾巴山头看到的李子,这时节李子刚出来。我们摘了去城里卖,能卖个好价钱。」
说罢,雪梅回头,神色有些担忧:「阿月。你身体刚刚好些,要是累了就同我说,我们歇会儿再走。」
季辞寒摇头:「我不累。」他服用了解药,如今身上的力气恢復了七七八八,爬个山不在话下。
雪梅点头:「来,我牵你,你不熟悉路,小心摔了。」
季辞寒自然不肯:「不必,我当心些就是。」
雪梅皱眉:「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扭扭捏捏的,又不是大姑娘。」
「……」季辞寒无奈,只好把手伸给雪梅。
两人在山上爬了半日,雪梅带路,季辞寒跟着她走,走了快两个时辰,还没看到李子树。
季辞寒心中生出一点狐疑:「雪梅,你没走错路吧?是这个方向吗?」
雪梅脚步微顿,她也不回头,只是大声道:「错不了!我从小跟着爹在山里玩,怎么会错呢?平安叔说了,就在狗尾巴那里,快到了。」
季辞寒不疑有他,又问:「那还要走多久?」
「快了快了,再走小半个时辰。」
季辞寒跟着雪梅继续走。
半个时辰后,雪梅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垂头丧气。
「糟了阿月,我迷路了。」
「什么?!」季辞寒惊讶:「你不是说自己在山里头长大,怎么会迷路?」
雪梅低着头,「这里是狗尾巴,我只小时候来过几回。最近几年没来,山里好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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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雪梅难过,季辞寒只得安慰她:「无妨,我们找一找下山的路,只要下山找到人家,就安全了。」
雪梅点头:「嗯,我再努力想想。」
于是两人不再找野李子,而是四处搜寻人迹。
只是他们运气不好,找了半日,还是没有找到人迹,这荒山野岭的,两人困在其中,不知何去何从。
雪梅一脸愧疚:「都是我不好,这天都快黑了,可怎么办呀。」
「别慌。只怕今日我们得在山里头过夜了,我们先找过夜的地方,最后能找到山洞,这样安全些。」
背靠山洞,洞口点火,野兽就不敢靠近。
雪梅点头,两人不再搜寻下山的路,而是寻找山洞,石缝。
没过多久,雪梅忽然指着一株大松树惊唿起来:「阿月!阿月!我记得这里!」
「我小时候来过这里,这附近有一个山洞,从前老猎人会来这里过夜,不过近些年已经没有人来了。」雪梅一脸欣喜。
季辞寒望向雪梅,神色诧异:「你记得这里?」
此处距离方才雪梅说迷路之地,其实并不远。
怎么刚才雪梅说迷路。却又认识此处?
作者有话说:
雪梅的套路,季辞寒看破不说破。
第32章 她在搞鬼
雪梅重重点头:「是呀!别的地方我不记得, 可这么大的松树,我还是记得的。」
季辞寒点头:「天马上就黑了,现在下山太危险。既然你知道附近有栖身之所, 就赶紧去吧。」
雪梅哎了一声,声音隐隐透着欢快:「我带路。阿月咱们今晚就住那儿。」
「嗯。」
「阿月, 咱们捡些树叶。一会儿用得上。」雪梅又吩咐。
季辞寒点头,他看着前面带路的雪梅,只见小姑娘蹦蹦跳跳,脚步欢快。
她在搞鬼。
……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 雪梅就带着阿月到了山洞附近。
这处洞穴位于山腰上,有台阶上去, 洞口有一个木架子, 看得出从前是个草棚。
趁着天还没黑,雪梅和阿月小心翼翼爬上山洞。
洞里头漆黑一片。
雪梅方才一路上捡了不少柴火。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她在洞口生了火,季辞寒这才看清, 山洞不大,里面有一快大平石。
「阿月,你把树叶铺在石床上, 我们晚上就睡那儿。」雪梅又交代。
季辞寒看着大石床,又扭头去看生火的雪梅,一脸沉思。
「阿月, 过来吃饼。」
季辞寒刚铺好床,雪梅又喊他。
季辞寒走过去在火堆边坐下, 他接过饼,却不急着吃:「雪梅, 我们白天不是已经吃了四块饼, 怎么还有?」
「我多带了两块饼, 今天不是要来狗尾巴山吗?我寻思着路远,就多带了些吃的。」
季辞寒点头,没做声。
雪梅悄悄打量了阿月几眼,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今晚无论如何,也得把到手的鸭子给煮了!
两人吃了饼,又喝了几口水。雪梅指着石床说:「只有一张床,一会儿我们挤一挤。」
季辞寒却摇头:「不必,你睡吧。我在这里守夜。」
「守夜?!」雪梅瞪大眼。
季辞寒点头,一本正经:「山里头有野兽,晚上你睡,我来守夜。」
「这就不必了!你看这山腰那么高,一般动物爬不上来。再说了,这不是还有火么?」
「以防万一。」季辞寒淡淡道。
雪梅急了:「哪里来的万一!没有万一!」
季辞寒抬头,暼了一眼雪梅,那目光似乎能透彻心扉:「只有一张床,不方便。」
雪梅这次可不妥协了:「怎么就不方便了。那么大的一张床!」
季辞寒轻笑:「再大的床,一男一女就是不方便。」
雪梅有点恼火,她倏地一下站起来,「阿月,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做什么?」
只见季辞寒手里捏着一根树枝,他微微点头,神色优雅从容:「嗯,我怕。」
「……」雪梅一时哽咽:「我,我怎么会对你做什么呢?」
「不会吗?」季辞寒望着她轻笑:「今天你不是故意把我引到这里的吗?」
「……」雪梅错愕,她一脸震惊:「你,你说啥呢?」
「不是么?」季辞寒反问。
「……」眼看被戳穿,雪梅索性破罐子破摔,她咬着牙道:「是,我就是故意把你带进山,故意迷路,故意带到这里过夜!」
季辞寒面不改色,丝毫不慌,他挑眉问:「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见季辞寒如此淡定,雪梅这个始作俑者倒是有点心虚:「我,我没有啊。」
「没有?那就好。」季辞寒又笑了。
雪梅又恼火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为了今日筹划了许多,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雪梅咬着牙,心一狠,她双手叉腰,大声壮胆:「没错!我是想做点什么!阿月,我问你,你是不是我救的!」
「……是。」季辞寒挑眉,看着雪梅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极力忍笑。
「这就对了,那你应该报恩吧?」开了口,雪梅越说越顺口。
季辞寒点头:「不错,我答应过你,来日我恢復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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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那么麻烦了,你就以身相许吧。」雪梅打断他。
如今十里八乡都知道阿月是她的未婚夫,她要是不和阿月成亲,有点下不来台。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阿月人不错,想把他留下来。
「……以身相许?」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听雪梅这么说,季辞寒还是有点儿诧异又有点儿惊。
这小丫头,还真敢啊。
雪梅点头:「不错。阿月你看,这都两个月了,你也没恢復记忆,你就干脆留下来。你放心,跟着我,保准有好日子过,我一定不会委屈你。」
「好日子?」季辞寒心里头有点好奇。他也想知道,雪梅打算怎么给他好日子过。
雪梅点头,一脸郑重:「阿月,我早就想好了,我种菜卖菜,足够养活你。你干不了重活,以后就在家里喂喂鸡……」
季辞寒听得一个头,两个大:「餵鸡?」
「这是暂时的,我知道你是读书人,住在村里可能不习惯,等我攒够钱,我们去城里开个菜铺,去城里住,行不?」
「或许将来我们能开个私塾呢。或者你想继续读书,你就专心读书,我养得起你!」
季辞寒听得心中微动。雪梅为他筹划好了一切。
如果他真的失去记忆,有雪梅真心对待,他此时一定会点头答应。
又或者,他只是一个家中落魄的穷书生,雪梅的打算,也是极好的出路。
可惜,都不是。
不过,雪梅的一腔心意确实真真实实的。
「雪梅,你可想过,如果我恢復记忆,不得不离开这里呢?」季辞寒忽然问:「那时,你要如何?」
雪梅错愕半晌:「你要离开?」
「我是说,也许。」季辞寒问。
「那……那我跟你一起去,不过得把我爹娘带上。」雪梅想了想说。
季辞寒顿时心中一亮。
不错,如此也是个好办法。
虽然雪梅只是个乡野丫头,可她一心一意对他,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对她也有几分不舍。
既然她有此意愿,不如将来把她带回去,在身边做伴。
虽然她无法做正妻,可他能许她锦衣玉食,比她如今的生活好上许多。
见阿月低头沉思,雪梅急了:「阿月,你到底答不答应,你不答应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季辞寒抬头,一脸复杂:「不客气,你要如何?」
「你试试就知道了。」不就那点事儿,雪梅相信自己做得到。
季辞寒既然打定主意,便不再反抗,他轻笑:「好,那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
见阿月笑了,雪梅松了口气,她上前两步,将阿月拉起来:「过来。」
季辞寒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来,然后跟着雪梅走到石床边。
这荒山野岭,山洞简陋,石床上铺着树叶。环境有些寒碜。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嫌弃。
最后,还是季辞寒先开口:「要不,还是算了?」
「……这次可以放过你,不过……下次不行。下山后,我们就成亲!」雪梅想了想说。
「行。」
……
两人说开了,晚上便睡在一起。两人和衣而睡。
石床很大,两人各睡一边。
过了一会儿,雪梅悄悄往季辞寒这边挤:「有点冷,挤一挤暖和。」
快五月了,即便是山里头,晚上也不冷了。
「冷吗?」季辞寒忍着笑问。
「冷,冷极了!」雪梅大声说,一边说还一边往季辞寒怀里钻。
季辞寒侧过身来,伸手将她往怀里带:「现在呢?」
雪梅缩在季辞寒怀里嘿嘿笑:「不冷了。」
……
第二日一早,季辞寒醒来,发现雪梅缩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季辞寒身体霎时有些冲动。
这感觉让季辞寒有些不自在,他想这是因为雪梅贴得太近的缘故。
他想赶紧起身,结果把雪梅弄醒了。
雪梅一睁眼,就看到了面前的一张俊脸。
「醒了?」季辞寒问。他声音带着一些微哑,听得雪梅说不出的舒坦。
她一个忍不住,抬头对着阿月的脸就「吧唧」一下。
「……」季辞寒目瞪口呆。
他被一个女人给轻薄了。
「干嘛震惊,我们就要成亲了,亲一下怎么了?你也亲我一下?」雪梅指着自己的脸吩咐。
季辞寒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倏地一下跳下床,背对雪梅。
「……咋了?亲一下就这样了?」雪梅又吃惊又好笑。
季辞寒绷着脸,哑着嗓子:「天亮了,快起来。」
「哦。」
两人出了山洞,太阳已经出来了。
「下山吧?」季辞寒问。
「等会儿,这里离李树很近了,我们摘了李子再回去。」
「……」季辞寒盯了雪梅一眼,神色一言难尽。果然,她根本没迷路。
雪梅嘿嘿笑:「快跟我来。」
雪梅领着季辞寒,走了一柱香就到了李树林中。
这一片有十几株野李树,枝头挂满了果。
不多时,雪梅和季辞寒就摘了两筐果,然后两人一边下山一边啃李子。
「有点酸。」季辞寒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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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我这个,甜。」雪梅立即把啃了一口的李子往季辞寒嘴里塞。
季辞寒还来不及回绝,就被李子堵住了嘴。他只好直接啃。
吃完剩下一枚李子核,季辞寒正准备扔掉,余光一扫,不远处一只野兔窜过。
季辞寒并未多想,顺手将李子核扔出!
那野兔被一击毙命,扑倒在地,发出声响。
雪梅一愣,顺声往那边走了过去,惊喜:「阿月,这有只野兔,好像刚死!」
「……」季辞寒只得走过去说:「好像是。」
「咦,这野兔怎么死在这里?难道是自己撞树死的?」雪梅惊讶:「阿月,这就是你说的守株待兔的故事吗?」
「……是吧。」季辞寒道。
「天啊!原来真的有这么蠢的兔子,你之前说我还不信呢!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雪梅兴高采烈,拎着兔子下山。
第33章 苟阿月真厉害
从狗尾巴山下来, 是宋家村,因为从宋家村回孙家村路短一些,所以雪梅打算从这边走。
午时, 两人一下山,就碰到了宋宝树。
见是雪梅和阿月, 宋宝树吃了一惊:「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从这儿下山,就在这儿了。」雪梅上前一步,挡住阿月,怕宋宝树又打他。
宋宝树见雪梅这架势, 有点害怕。
雪梅虽然是个姑娘,但是兇狠起来可不比男儿差。
只是, 他上回在雪梅手里吃了亏, 心里憋着气,说什么也不肯轻易放过她。
「雪梅,你们村在狗头, 我们村在狗尾,你怎么跑来这里?你手里这只兔子,该不是在我们狗尾巴山抓吧?」
雪梅立即摇头:「不是!我这兔子是在狗头山抓得, 只是绕路在这里下山!」
「你放屁,你这兔子头上还流血呢,明明刚死不久, 你这兔子分明是这狗尾巴山头抓的!」
「就算在狗尾巴山抓了又怎么样?这山是大傢伙儿的,又不是你们宋家村的!」
「那我不管, 既然是在宋家村旁边抓的,就得留下一半!」
「你!岂有此理!」雪梅怒了。
就在这时, 宋宝树的大哥二哥在附近挖地, 看到动静连忙一起过来, 将雪梅和阿月围住。
「 宋宝树,你不讲道理。我去跟你们村长说。」被三个壮汉围着,雪梅急了。
阿月是个不顶事的,她再厉害,也不能一个打三呀。
宋宝树咧嘴笑:「行啊,我们去问问村长。」宋宝树压根不怕。他家里五个兄弟,在宋家村他家的话,村长也得听!
果然到了村长家,宋村长听了雪梅和宋宝树的话,面露难色:「这个,雪梅啊,虽然兔子是你们抓得,但是宝树的话也有道理。这兔子毕竟是在我们狗尾巴山头抓的,你就分一半给我们吧。」
「……宋爷爷,怎么能这样了,这一片山头是大伙儿共有的,谁也没说去别的山头打猎要分出来一半。之前也有宋家村的人去我们狗头那边挖笋採药啊……」雪梅急忙辩解。
宋村长一脸为难。他低着头,避开雪梅的目光。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不愿留下一半兔子,今天就别想走!」宋宝树大声道。
雪梅气得红了眼,可是宋宝树几个兄弟人多势众,宋村长还维护他们,雪梅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咬着嘴唇,正要答应,季辞寒上前一步,对宋村长道:「宋村长,这是你家的柴?」
只见村长家屋墙上放着一捆柴,还没噼。
「……是。」村长有点迷惑,不晓得他为何这么问。
「我来帮你噼。」季辞寒说着几步走过去,拿起一条比手臂还粗的树枝,双手轻松一折,那树枝立即应声而断!
众人目瞪口呆。
这么粗的树枝,就算是村里头最壮的汉子宋宝石,也未必能一折而断!
而阿月生得文文静静、脸蛋白皙,虽然个头高,却瘦瘦长长,一副文弱模样,怎么就能折断树枝呢!
雪梅还没回神,季辞寒又拿起一根更粗的树枝,「噼啪」一声,又轻松折断。
不多时,他就折断了七八跟树枝。
众人神色各异,季辞寒看向宋村长:「之前的规矩我不知道,不过既然宋村长说各个山头归各个村掌管,那就请村长约束好宋家村的人,下回也不要去我们狗头山了。」
他目光犀利,宋村长瑟缩一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宋宝树立即道:「你又不是苟家村的人,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就是!」宋宝石,宋宝草帮着弟弟说话。
「我们马上就成亲了,他以后就是我家的人,就是苟家村的人!今天的事,我回头就告诉德福叔,让德福叔和各个村长说说看,看这山头以后怎么分!」雪梅见阿月如此厉害,顿时胆大了,声音也洪亮起来。
闻言,宋村长急了:「要不,这兔子还是让雪梅拿回去吧。这山头的事,以后再谈。」
要是雪梅把今天的事情闹大,他们就是和苟家村结仇了,再加上雪梅男人这么厉害,以后宋家村村民去苟家村那边挖野菜被逮住怎么办?
「村长!」苟宝树不服。
「哎,宝树啊,你家的事情你家自己解决,你家活路多,可你想过其他人没有,好多村民靠着山讨生活,如果真因为这件事大家把山分了,以后可就麻烦了!倒时你不怕被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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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宋村长做主,让雪梅拿走了兔子。
「谢谢宋爷爷!」
雪梅和阿月提着兔子离开。
宋宝树不甘心,追着跑了过来,冲着季辞寒怒道:「苟阿月,咱们走着瞧!」
季辞寒一愣。他还是接受不了自己叫苟阿月。
雪梅上前把季辞寒一挡:「来啊,谁怕谁,要打找我,是男人就单打独斗,别找你兄弟帮忙!」
她打不过宋家三兄弟,但是雪梅自信能打得过一个宋宝树!
就这蠢东西,光有力气没有脑袋!
宋宝树脑袋一缩,退后两步:「咱们,咱们走着瞧!」
雪梅拉着季辞寒就走。
才出宋家村,雪梅就迫不及待道:「阿月,刚才你真厉害,几句话就把宋村长给吓到了。」
「这没什么,原本就是他们无理在先。不过……」
「什么?」
季辞寒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村口的宋宝树,他回头拉住雪梅的手:「走吧,饿了吧,我们赶紧回去。」
雪梅点头:「我都快饿晕了。」
两人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到苟家村,雪梅和季辞寒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雪梅和阿月一夜未归,雪梅娘不慌不急,苟二憨倒是有些不安心。
眼看过了中午雪梅和阿月还没回,苟二憨要上山去找两人。
「你急啥?雪梅上山前悄悄和我说了,说晚上在山里过夜。」雪梅娘拉住苟二憨。
苟二憨诧异:「啊?她早就预备好去山里过夜了?」?」
「雪梅从小在山里长大,她在山里过夜,你不必担心。」雪梅娘道。
「她为什么要去山里过夜?」苟二憨不解。
雪梅娘暼了苟二憨一眼:「你说呢?憨牛!」
「……」苟二憨瘪嘴。不告诉他就不告诉他,怎么还骂他?
不多时,雪梅和阿月回来了。
雪梅娘早就准备了吃食。雪梅饿坏了,正要狼吞虎咽,可她一抬头,就看见阿月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竹筷,动作斯文,姿态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雪梅愣了一会儿,赶紧学着阿月的样子,放慢动作,忍着飢饿,慢慢吃菜。
用过饭,季辞寒自告奋勇去河边处理野兔。
雪梅娘则拉着雪梅进了屋子。
雪梅娘转身关了门,上上下下打量着雪梅。
雪梅不自在,挠了挠头:「娘,你看什么?」
雪梅娘皱眉:「看你这样子,昨夜没成?」
「……」雪梅有些窘迫,默不作声。
「你把他哄上山,孤男寡女一整夜,什么也没做?」雪梅娘一脸失望。看来她高估了雪梅。
雪梅心虚:「娘,我才没那个意思,您误会了。」
「胡扯。说说看,怎么不成?阿月还不愿意?」
提着这茬,雪梅忍不住笑了:「他呀,是愿意的。只是……」
「只是什么?」
「那草叶子铺的床,谁受得了啊!往上一滚,不得扎得浑身疼呀!」雪梅抱怨。
雪梅娘好笑:「你还真是挑三拣四,不过既然阿月松了口,你们就选个日子成亲吧。」
「那得快些。」雪梅催着:「越快越好。」
虽然阿月答应和她成亲,可雪梅心中总有些不安。
至于为不安,雪梅想不太明白。
或许是,阿月太完美了,他长得好,又读书识字,人也聪敏,叫她觉得自己捡了个宝,心里不踏实。
不过没关系,成亲就好了。
「行,我看廿八就是个好日子,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定在那日好了。」雪梅娘道。
「成,那我去找阿月,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雪梅跑出院子,脚步欢快得像是要起飞。
雪梅娘见了忍不住笑起来。她心中一面为雪梅高兴,又一面隐隐有些担心。她担心雪梅太在意阿月了,以后会难过。
……
季辞寒正在清洗兔子,胖婶走了过来。
她来河边洗衣裳,听说雪梅的男人在河边清洗兔子,心中好奇,便过来看看。
「哟,好肥的一只兔子!」胖婶惊讶又羡慕。
如今苟家村的村民,多以种地为生,已经没有猎户了,能抓到个野物很了不得了。
再看这只野兔,被剥了皮还那么肥硕,真是让人眼馋。
季辞寒没吭声。
胖婶继续道:「阿月,这只兔子是你抓的吗?你可真能干啊!」
「像你这样优秀的后生,可不多见了,不但识字,还能打猎……阿月,你真甘心给雪梅家当上门女婿啊?」
季辞寒抬头,暼了胖婶一眼:「怎么,你不希望我和雪梅成亲?」
「哎哟,我可没说,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是能留在我们村里的人。你们读书人,哪能娶一个乡下丫头。」
「多谢关心,不过,我甘之如饴。」
胖婶虽然不懂什么叫甘之如饴,但也听得明白,阿月这是说自己愿意。
「我就随口说说,你不爱听就算了。」
雪梅站在不远处,听到季辞寒的回答,抿着嘴笑。
阿月对她是真心的。
作者有话说:
快到火葬场了~坐等雪梅暴捶阿月
第34章 大胆村姑
胖婶目光一转, 瞧见了雪梅,顿时有些心虚:「雪梅,你怎么来了?你啥时候来的, 怎么一声不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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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婶,我见你和阿月在说话, 就没打扰你们。」雪梅笑着道。
胖婶一脸讪讪,这么说,她刚才说的话,雪梅都听见了。
「嘿嘿, 那你们忙,我还要去洗衣裳呢。」胖婶说着, 急急忙忙走了。
雪梅走到季辞寒身边蹲下:「阿月, 刚才你和胖婶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娘说三日后我们成亲。你放心,和我在一起,你不会后悔的, 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季辞寒听得好笑:「行,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那是当然啦。兔子你弄好了,我们回去吧, 爹说要做炖兔肉给我们吃。」
季辞寒点头:「好,我们回家。」
两人并排而走,背影成双, 河边洗衣裳得村民们伸长脖子看热闹:
「这雪梅,真是好福气。你看阿月和她多恩爱呀!」
……
路上, 有一只母鸭子带着一群小鸭子从小路中穿过,于是雪梅和季辞寒便停下脚步, 让母鸭先过。
其中一只小鸭子却调皮, 不跟着兄弟姐妹往前走, 而是调转方向,朝着雪梅这边来。
母鸭急忙过来,用嘴推它,让它跟着其他小鸭子走。
雪梅看得心里欢喜:「阿月,你看,它们好可爱呀。」
季辞寒没觉得什么可爱不可爱,不过这乡野之趣,是他从前见不到的。
苟家村,雪梅,还有眼前的小鸭子,这一切让他心中宁静。
他微微点头:「嗯,是挺可爱的。」
雪梅忽然伸手去捏住季辞寒的右手,她的手暖暖的,季辞寒手指一颤,却并没有甩开雪梅的手。
他低头看向雪梅,「怎么?」
雪梅抬头瞄了一眼阿月,脸上飞上红云,她又迅速低头,难得一副娇怯的模样:「阿月,以后我们成亲了,我们生几个孩子啊!」
「……」季辞寒一愣。他从未想过这事。他生母早逝,父亲不护佑,他自小在明德侯府艰难求生,后来成年,也没有心思考虑娶妻生子之事。
如今,雪梅这个问题,叫他一时错愕。
孩子?他的孩子?
他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吗?
「……雪梅,孩子的事情不急。」季辞寒道。
雪梅点头:「也对!养孩子要吃要喝,我得多攒点钱才行!」
不多时,两人回了家。
苟二憨把兔子炖了,晚上一家人吃兔肉。
雪梅娘让雪梅和阿月明日进城一趟,把成亲需要的东西买齐。
……
第二日一早,雪梅和阿月就进了城。
旺财半大不小,还不能驮人,雪梅就让它驮着两个小筐,筐里是雪梅和阿月昨天採回的野李子。
有了驴子,两人轻松许多,一个半时辰就到了襄城。
两人在路边卖李子。
季辞寒站在雪梅身后,一抬头就看到了街对面的方暗。
「雪梅,我去那边点心铺看看。」季辞寒对雪梅道。
雪梅立即把钱袋给他:「去吧,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季辞寒点头,他拿着钱袋,走向街对面,进了点心铺,方暗随后跟上。
季辞寒装作挑选点心,方暗将一张纸塞给季辞寒:「大人,周氏母子已经露出马脚,汪平信中说,大人近日可以准备回京收尾了。」
季辞寒点头:「好,三日后返京。」
方暗不解:「三日?为何?」
「我要成亲。」
「!」方暗一脸震惊。他还来不及问,季辞寒又低声道:「晚上来找我。」
季辞寒说罢,低头挑了一包绿豆糕:「老闆,要一包绿豆糕。」
「好嘞!绿豆糕,一包十一文钱!」
「便宜些,十文吧?我常来的。」
季辞寒从钱袋里数出十文钱,一文不多,一文不少递给老闆。这可是他和雪梅辛辛苦苦赚的钱,不能浪费。
一旁的方暗看得目瞪口呆。要不是方才和大人说过话。方暗都不敢信,这个扣扣搜搜,讨价还价的男人,是他的大人!
方暗摸了摸怀里的银袋,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把钱袋递给季辞寒。
不过,季辞寒却压根不拿。他提着绿豆糕,脚步轻快走了出去。
方暗也跟着走出糕点铺,他看到大人快步走到那村姑身边,将手里的绿豆糕取出一块,亲自餵到村姑口中。
村姑一口吞下绿豆糕,还冲着大人笑。
「……」这么说来,大人要成亲的对象,的的确确这个村姑了。
……
野李子脆甜可口,雪梅让大伙儿试吃,觉得好就买,不多时两筐李子快卖光了。雪梅把剩下的李子分成两份,送给彩霞姐和郑叔尝尝。
彩霞留两人用饭,雪梅说起自己两天后成亲的事:
「彩霞姐,这个月廿八我和阿月成亲,你要是得空来我家喝杯喜酒啊。」
彩霞立即道贺:「恭喜呀,那日我一定去!」
在薛氏食店用饭后,雪梅和季辞寒又去布铺买了成亲要用的物什。然后两人返回苟家村。
……
当晚,方暗如约前来。
他将汪平的信交给季辞寒:「大人,汪平信中说,周氏母子已经露出马脚,他们以明德侯府的名义,霸夺他人宅田,而且,周氏还在侯爷的药中动了手脚。」
季辞寒展开信,一目十行:「汪平已经掌握了许多证据,下个月季青松弱冠礼,届时周氏一定会要求父亲封季青松为世子。我便在当日送他们一份大礼。三日后,我成亲了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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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下个月季青松弱冠礼,还有半个月多,时间来得及。
方暗连忙问:
「……世子,您……您要和雪梅姑娘成亲?那成亲后……」
雪梅姑娘人美心善,可毕竟只是个村姑啊!如何与出身高贵、文武双全的世子般配?
「成亲后,我会先回京城,等大事了却,我会把她接到身边,给她一个身份。」
季辞寒道。
方暗明白了。
「恭喜世子。」雪梅姑娘活泼善良,世子得她相救,将她带回京城,和她朝夕相伴,是美事一桩。
「你去准备一下,三日后回京。」
「是。」
……
又一日。
明日就是廿八,雪梅忙里忙活做喜服。
村里人成亲用的衣服简单,把红布剪裁好缝成外衫就是了,不需要绣花什么的,没那么多就讲究。
不过一日要做好两件衣裳,还是挺累人的,幸好春儿过来帮忙。
春儿把雪梅拉到屋子里,借着做衣裳,和她说了好些悄悄话。
「雪梅,那事儿你会不?」春儿问她,指了指床。
雪梅点头:「晓得晓得,我娘教过了,就躺在那里不动,多大点事儿。」
雪梅压根不在意。
春儿忍着笑:「不动可不行,特别是你,你要是想拿住阿月,让他乖乖的,就得在这事儿上占上风。」
雪梅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对于阿月,她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一直都是有些患得患失的。毕竟阿月那么好,她知道自己有些配不上他。
她一直在思考,如何拿捏住阿月,让阿月对她死心塌地。
「你是说,只要这事我能让阿月服气,他以后就听我的?」雪梅认真问。
「不错。男人啊,说难对付难对付,说容易对付也容易。你家阿月是读书人,文绉绉的放不开,你要是再直愣愣傻呆呆的,你两在床上怎么办?所以,你就得大胆先下手。」
雪梅越听越得劲,可她毕竟是个黄花闺女,亲娘又不好意思多说,所以具体如何做,她是真不晓得。
雪梅立即虚心求教:「春儿快教我。怎么个先下手?要如何才能让阿月服服帖帖?」
春日贴在雪梅耳朵边,开始嘀嘀咕咕。
于是这一整日,雪梅和春儿都黏在一起。
这倒是让季辞寒有些心急。
明日他和雪梅就成亲了,他本是想今日找个机会,和雪梅提前说些话,让她有些心理准备。
可这一整日,雪梅都和春儿黏在一起,阿月根本找不到机会和雪梅单独说话。
终于到了傍晚,雪梅和春儿做好了喜服。
雪梅换上衣服,她本就生得貌美,穿着一身红嫁衣更是娇俏可人,光彩夺目。
「哎呀,雪梅,你真漂亮。不愧是我们天狗山一带最美的姑娘。」春儿赞嘆不已。
雪梅心中高兴,立即要往屋外跑:「我去给阿月瞅瞅。」她想让阿月也看到她漂亮的模样。
春儿急忙拉住她:「别去,今日看了,明日再看就不稀罕了。这男人呀,得吊着胃口,就像牛吃得太饱不干活一样。」
雪梅又明白了:「你说得对。春儿,今日多谢你了,我晓得怎么做了。」
「你晓得就行,衣裳做好了,我先回去了,明日一早我来帮你梳头。」
春儿告辞了,雪梅拿着阿月的衣裳去找季辞寒。
「阿月,你快试试新衣裳,应该是合身的,如果需要改,现在也来得及。」雪梅将衣裳放在床上,然后伸手去帮阿月脱衣裳。
季辞寒微惊,他本能的要往后退一步,不料雪梅居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腰带,另一只手拉住他的手臂,她抬头看他,神色含羞带怯,又有几分姑娘家罕见的大胆孟浪:「阿月,你怕什么呀?」
季辞寒怔住,一时间他耳根发热,心跳噗通。
他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明明眼前只是一个小村姑,他却不晓得要如何对付,反而被她弄得心慌意乱,手脚无措。
「雪梅,我自己换衣裳就好。」
「你怕什么?你是我男人,我帮你换衣裳天经地义。你躲什么呢?」雪梅说着那只手微微用力,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季辞寒的胳膊。
就像是蚂蚁咬了一下,又麻又痒,一霎时,季辞寒的心都乱了。
第35章 成亲
也罢, 反正两人如今到了这一步,迟早是要坦诚相对的,换个衣裳没什么。
于是他随着雪梅解开他的腰带, 脱了他的外衫。
「雪梅,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季辞寒决定先做个铺垫, 说一些事情,免得成亲后他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
「你说呗。」
雪梅把喜服给季辞寒穿上,手有意无意在他前胸后背贴着。
季辞寒浑身像是被点了火,他又热又难受。
「……雪梅, 其实我已经恢復了……」季辞寒正要说,雪梅忽然伸手摸上了他的腹部。
霎时, 他像是被雷噼了一样僵住, 他呆在那儿,一时间躲也不是,动也不是。
只见雪梅摸了一下, 还不够,又伸出手指往他小腹戳了一下。
季辞寒再也忍不住,他极力克制, 屏住唿吸,低头看行雪梅:「雪梅,你在做什么?」
这姑娘未免大胆过头了吧。
他们明日才成亲呢。她竟然就这么肆意妄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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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叫人、真叫人气恼!
雪梅抬头, 眸色无辜中透着一点狡黠:「我没做什么呀,我就是好奇, 戳一戳。」
「好奇?你……你好奇什么。」季辞寒忍不住微微后退一步。
不料雪梅却跟着上前,又伸出手指戳一戳:「阿月, 你肚子怎么硬硬的?不像我的软软的?你们男人都这样吗?」雪梅歪头, 神色十分天真。
霎时季辞寒像是被丢入滚烫的开水一般, 浑身热血沸腾。
他因生母早逝,被父亲冷落,继母排斥,自幼勤奋读书学武,心无旁骛,更不会在女子身上花上一点心神。
后来科举入仕,他也是兢兢业业,丝毫不敢倦怠,与女子接触不多。
他了解的女子,都是文文静静,乖巧得像是一尊瓷瓶一般,如雪梅这种,又天真又孟浪的,叫他……
震惊,又好奇。
明明应该制止雪梅,可他手脚像是不听使唤了,心中甚至还想……继续?
季辞寒轻咳一声,找回了心神,他急忙解释:「男子是不一样的。」而他和别的男子不同,腹肌结实,因为他自幼练武。
雪梅点头:「原来是这样。」她说着还要伸手去戳。季辞寒眼疾手快,伸手捉住她的手:「雪梅,别玩了。我自己穿衣裳,你快出去吧。」
雪梅抬头,见季辞寒脸红耳赤,她差点忍不住笑出来,真想不到,阿月这么害羞。
她要是再玩下去,还不得把阿月吓哭了?
雪梅这番也只是想试探一下,毕竟正事还得明天再做。
见阿月这幅羞答答的模样,雪梅放了心。
她信心十足,明晚定然将阿月拿捏得死死的,以后阿月就得乖乖听她的。
「行,你自己穿吧,今晚早点休息,虽然我们成亲办得简单,可得招待不少人呢,明日我们得帮着爹娘招唿客人。」
季辞寒点头。
等雪梅离开,季辞寒松了口气。
他这才发现,刚才自己紧张得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苦笑嘆气,因为雪梅乱来,他都忘记了要与她说话。
……
这夜雪梅一家还要准备许多东西,比如准备好明日招待客人的食材,清理好借来的桌椅锅碗等等。
明日雪梅和阿月成亲,阿月是入赘的,雪梅一家要宴请村里人,要准备许多东西。
家里的桌椅、锅碗不够,所以去村里人家借了不少。
收拾好这些东西,得花不少功夫,雪梅和阿月都在帮忙,眼看时辰不早,雪梅娘让雪梅和阿月去休息。
「你们在早点睡,明天还有得忙了。」
季辞寒本是想找个机会和雪梅再说说话,见雪梅娘这么说,他看了雪梅一眼,欲言又止。
雪梅娘看了好笑:「急什么?今晚是你们两个最后一夜分开住了,以后你们做了夫妻,有什么话日日说,夜夜说。」
「……」季辞寒讪讪的,只能作罢。
也罢,等明日两人成亲,晚上他再和雪梅慢慢说。
……
四月廿八。
这日一早,春儿一家都来帮忙。
春儿爹娘帮着雪梅爹娘去煮饭烧菜,春儿则帮着雪梅梳妆打扮。
村里办喜事没那么多讲究,只求一个热闹。
办喜事的主家请大伙儿一起吃席喝酒,再请人吹锣打鼓热闹热闹,若是有钱会请几个唱戏的,没钱就罢了。
到黄昏时两新人拜父母拜天地,也就算是礼成了。
不过虽然章程简单,可村里难得有热闹的时候,今日只要是和雪梅家关系不错的人,都会来凑热闹,大伙儿一起在院子里喝酒说话,热热闹闹的。
新郎阿月,自然要陪着大伙儿说话喝酒。
雪梅本在屋子里呆得好好的,但是听到外头人都在和阿月喝酒,有些着急。
她起身,想去院子里看看。
春儿急忙劝阻她:「雪梅,还没到拜天地的时候,新娘子这个时候不能出去,你就在屋子里老老实实呆着。」
雪梅却道:「阿月之前受了伤才刚好呢,不能喝这么多酒。」
春儿忍不住笑了:「你呀,小心把他宠得上了天,那时你就后悔了。」
「那时再说吧,反正现在我不能亏待阿月。」
雪梅出去,众人见新娘出来了,纷纷看向她,春儿娘夸赞:「雪梅,你可真是好看,和阿月就像是金童玉女,般配得很。」
「你怎么出来了?吉时还没到呢。」雪梅娘问。
「我来陪阿月。」雪梅看向季辞寒,季辞寒这时也正看向她。
眼前的少女一身红衣,俏丽动人。
季辞寒目光微动。他早就知道,雪梅生得美,今日见了装扮过的她,还是有些惊艷。
而雪梅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昨天季辞寒试了衣裳,可却没让雪梅看,只说衣裳合身。今日雪梅一看,眼睛都看直了。
阿月身长肤白,穿这一身红衣,更衬得他剑眉星目,英俊不凡。
雪梅高兴,立即走到阿月身边,对着苟德福道:「德福叔,你们在跟阿月喝酒呢?」
苟德福点头:「是啊。哪有新郎官不喝酒的?他既然成了咱们苟家村的人,可不得和我们好好喝上一顿?」
一旁众人点头:「就是这个规矩!」
「德福叔您说得一点没错,这酒自然该喝。可阿月身体才刚刚好,怕是喝不了那么多酒,要不,我陪您喝?」雪梅拉着阿月坐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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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愣。
向来办喜事,大伙儿拉着新郎喝酒是惯例,这还是头一次新娘子跑出来说要替新郎喝酒的。
虽然稀奇,可转念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雪梅家是招婿。
雪梅做什么都不奇怪。
苟平安哈哈笑,「雪梅,你这是心疼阿月呢?」
雪梅脸皮厚,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看了阿月一眼,嘴角挂着笑:「我不心疼阿月,心疼谁去?」
一桌人哄堂大笑。
季辞寒有些窘迫,可心里却有些舒畅得很。
苟德福笑够了点头:「行,雪梅你这女娃子啊,从小就和别的姑娘不同,说话做事都是好样的。你既然想替阿月喝酒,那德福叔今日就和你喝。」
于是雪梅便和阿月一同和众人喝酒。
「这一碗酒,我喝一半,阿月喝一半,我夫妻算一碗。」雪梅道。
如此一来,她和阿月就可少喝许多酒。
苟德福几人也不为难她:「行,你今日成亲,你说了算。」
随后其他人也跑来凑热闹,和雪梅、阿月喝酒。
「雪梅,你们这还没拜堂呢,就这么护着阿月呢?」胖婶的话有些阴阳怪气的。
谢秀才和郭小姐的婚事最近耽搁了,而雪梅却这么快成亲了,胖婶心里不舒服呢。
雪梅丝毫不在意,她大大咧咧笑着:「阿月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护着他。」
「那我就祝你们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多谢胖婶。」
转眼吉时已到,在村里人的欢唿声,雪梅和阿月拜堂成亲。
……
等送走客人,天已经黑透了。
雪梅爹娘在院子里打扫收拾。
雪梅要帮着收拾,雪梅娘不让,她指了指雪梅的屋子:「今日可是个大日子,不能耽误了,阿月在等着你呢。」
雪梅点头,可不是么。
今日这事,必须得办成!
「那爹娘,今日辛苦你们了,你们随便收收,碗筷放着,明日一早我去洗。」
雪梅娘应下:「放心吧,快去。」
雪梅赶紧进了屋子,只见季辞寒正坐在床边看书。
之前他们去城里,在书铺买了几本书回来,季辞寒没事就拿出来翻翻。
他一身红衣,肤色白皙,坐在床边就像个仙人。
就像是雪梅第一次看到阿月一样。
方才两人已经简单洗漱过了,这会儿就该直入主题了。
雪梅想了想,轻手轻脚走到阿月身边,「阿月,时辰不早了,我们早先歇息吧。」
季辞寒放下书,「不急,雪梅,我有些重要的话要同你说……」
季辞寒话音未落,雪梅已经一屁股坐到他腿上。
季辞寒一愣,本能的伸手搂住雪梅的腰,然后他闻到了雪梅身上的香味。
熟悉的草木香,还有酒的香味儿。
「有什么话,一会儿慢慢说。」雪梅替季辞寒喝了不少酒,虽然她是有些酒量的,可今日雪梅兴致好,喝得有点多,眼下头有点晕,胆子也贼大。
「……雪梅等等,我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季辞寒立即道,明日晚上他就要离开苟家村,有些事情,他必须尽早和雪梅说清楚。
可眼下已经上头的雪梅,哪里还听得进去?
她被阿月神仙姿色倾倒,又酒气晕头,心里还惦记着春儿的话,要在这事上先下手,制服阿月!
于是,雪梅鼓起勇气,低头亲上了阿月的唇。
她从未亲过人,只是凭着本能而动,青涩粗鲁,却令人心动。
又香又甜,无法抗拒。
季辞寒僵了片刻,很快妥协。
也罢,等明日再和雪梅说吧,他伸手抱住雪梅,一个翻身将她压在床榻上。
第36章 你没死啊
这种事, 季辞寒虽然没有做过,可却无师自通。
他低头,仿照着雪梅之前的做法, 低头亲上雪梅。
一开始,季辞寒也是不得章法, 但很快,他掌握了要领。
正当他渐入臻境时,雪梅忽然双手抱住他的腰,大力挣扎着起来。
季辞寒纳闷, 以为雪梅害羞不适应,不敢吓到她, 于是松开她, 温柔问:「怎么?」
雪梅不作声,只是牢牢抱着季辞寒的腰,一个用力竟然翻身将季辞寒压在下面。
而她, 则稳稳在上。
雪梅吁了口气,然后压着季辞寒,低头去亲他。
如此主动热情, 叫季辞寒难以自拔。
他顺着她,由着她,任她为所欲为。
可季辞寒越是柔顺, 雪梅越是放肆。
她竟然开始拉扯他的衣服!
季辞寒有点慌,趁着透气的功夫, 他握住雪梅乱动的手,气喘吁吁问:「你做什么?」
「脱衣裳呀。」干这事要脱衣裳, 她晓得。
「……雪梅, 这事……还是我来吧?」季辞寒语气说不出的古怪。
总觉得, 今夜两人相处方式有些怪。
「咱都是夫妻了,谁来都一样!」雪梅继续主动出击,季辞寒溃不成军。
……
等两人闹腾完,已经是半夜三更。
季辞寒冷静下来,想和雪梅好好说说话,可雪梅早就累得睡着了。
这一夜,为了占据上风,雪梅可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
虽然过程很舒服,但也着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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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倒头唿唿大睡。
听着雪梅小小的唿声,季辞寒嘆气,看来今晚想和她说话的又不成了。
也罢,那就等到明日早上吧。
……
翌日一早。
鸡叫了三遍,天都亮了,雪梅才醒。
雪梅一睁眼,看到天都亮了,连忙要起身。
结果她全身酸痛,像是在山里头爬了三天三夜一般。
雪梅正错愕,一侧头,就看到睡在旁边的季辞寒。
晨光熹微中,美男侧颜如玉,雪梅顿时心头小路乱撞。
她脸色通红。
呀。她想起来了。
昨夜半夜她没去爬山,而是去压阿月了。
为了制服阿月,她可是花了老大力气呢。这事儿,可真是累人呀。
不过,昨夜她听阿月的语气,像是很满意呢。
这就好。
嘻嘻。
雪梅盯着季辞寒傻笑,季辞寒很快也清醒过来,他侧头一看,便瞧见雪梅正趴在身边盯着他笑。
她笑得有点儿傻,却满是诚挚。
被雪梅的笑感染,季辞寒也笑了下:「你醒了?」
雪梅终于有点害羞,她点头,扯着被子捂住胸口坐起来,结果浑身酸痛,忍不住哎哟一声。
季辞寒连忙起身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一点点不舒服罢了。阿月,昨晚你感觉如何?」雪梅急忙问。她觉得自己昨晚表现得很好,急着等阿月赞赏。
季辞寒脸色微窘。
这,是能说的事情吗?
他窘着脸,不肯说,可雪梅却歪着头紧紧盯着他,非要他给一个答案:「说呀,到底怎么样吗?我做得好不好嘛?」
「……」没办法,季辞寒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好。」
「那就好。那就好。」雪梅嘿嘿笑。
只要这事做得好,以后她就拿捏住了阿月,阿月一定对她千依百顺的。
「雪梅,有一件事,我本该早跟你说……」
季辞寒刚开口,雪梅却哎呀一声跳了起来。
她没穿衣裳,季辞寒盯着她,目瞪口呆,一时不晓得如何反应。
雪梅昨夜虽然豁出去,可这会儿居然害羞起来。
她捂着自己,急忙道:「别看。」
闻言,季辞寒立即闭上眼:「怎么了?」
雪梅慌慌张张从地上捡起衣裳穿上:「阿月,我们起晚了。天都这么亮了,昨天家里的事情多,爹娘两人忙不过来,我们赶紧去帮忙。」
雪梅不顾身体不适,穿好衣裳就跑了出去,季辞寒也只得赶紧穿好衣裳跟上。
雪梅爹娘已经煮好了早饭,此时雪梅娘在院子里洗碗,雪梅爹在收拾桌椅,打算把借来的桌椅板凳先拿去还给别人。
见雪梅和阿月出来,两人一副慌里慌张又羞涩不安的模样,雪梅娘是满意极了。
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不用问昨夜一定很闹腾。
这就好。
雪梅娘忍着笑:「厨房给你们留了好吃的,快去吃吧。不急着干活。家里就这点活儿,我和你爹干得完。」
雪梅和季辞寒臊眉耷眼去了厨房用早饭。
雪梅娘给他们留了包子、鸡蛋、还有红枣花生汤。
两人就站在灶台边吃,雪梅边吃边偷偷去看阿月。
阿月今天好像更俊了。
喝着甜甜的红枣花生汤,季辞寒忍不住想到昨晚的场景。
雪梅这丫头,真叫人又惊又喜。
季辞寒忍不住,也低头去看雪梅。
两人目光对上,脸一红,各自赶紧挪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
……
「大哥,就在前面。」
苟乖与一人同乘一匹马,在前头领路:「再过一刻钟,就到苟家村了。你们说的那个人,就在苟家村。」
有四五个黑衣男人跟在苟乖身后,他们身材矫健,身配刀剑,显然不是普通人。
尤其是跟在苟乖身后的那人,他骑着一匹黑色大马,方脸浓眉,目光凌厉骇人,一看就不是善辈。
他是周恩,明德候夫人周氏的堂弟。
大约两月前,明德侯世子季辞寒前往靖州公务。堂姐吩咐他抓住机会,趁机在路上对季辞寒下手。让季辞寒悄无声息的消失。
当时虽然周恩伤了季辞寒,可季辞寒却侥倖逃脱,逃入附近山中。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周恩本要带人在山中搜寻,不曾想季辞寒的手下向靖州知州求助,靖州知州带来官兵上山找人。
周恩怕自己被发现,事情败落,只得赶紧带人离开。
大约一个月后,季辞寒的亲随汪平带着季辞寒的尸首回京,虽然有汪平证言,有季辞寒贴身玉佩作证,可明德侯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
思来想去,明德侯夫人让他返回靖州城附近一带,寻找季辞寒下落,就怕他还没死。
原本周恩只当堂姐疑神疑鬼,并不用心去寻,他在靖州城徘徊许多日并无线索,前两日觉得靖州城太烦闷,便来了襄城看个新鲜。
结果被他误打误撞,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就是在街头乞讨的苟乖。
那时苟乖正在和一群乞丐说话,他说得唾沫横飞:
「最近我们村里来了个年轻书生,长得俊,像神仙一样,要是抓了他卖去男馆,可以卖不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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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俊?」其他乞丐好奇,纷纷问道。
「反正比青竹楼的红牌还好看。你们敢不敢和我一起去抓他?卖了钱,大家分!」苟乖道。
秦竹楼,就是襄城的男馆。
好巧不巧,这话正好被路过的周恩听见。周恩心中好奇,扔给苟乖一个铜板,多问了一句:「俊俏书生?真的假的?什么时候去你们村里的?」
「真的,就是两个月前来我们苟家村的。」苟乖捧着铜板,立即说。
两个月前?
周恩心头一跳,那不正好是季辞寒失踪的日子吗?
周恩连忙把苟乖带到僻静之处,给他看了季辞寒的画像。
苟乖瞪大眼,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是他,就是他。他就是我们村的阿月,现在住在苟雪梅家!」
周恩又惊又喜。惊的是,季辞寒居然真的没死,他要是活着回京,堂姐的大事可就完了。
喜的是,他还有机会杀死季辞寒!
于是周恩给了苟乖一锭银子:「带我找到他,这个归你。」
苟乖激动得抱着银子:「贵人,我这就带你们去!」
不过周恩不敢一人轻举妄动,又召集了几个身手好的兄弟,今日凌晨从襄城外出发,赶往苟家村。
……
不多时,他们到了苟家村,几人也不下马,一路往雪梅家去。
村里人见到这一幕,都惊讶不已。
众人再看带头的人是苟乖,心中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苟乖,可是苟雪梅家的仇人啊。
这些人,不会是去雪梅家找麻烦的吧?
很快,苟乖就带着周恩几人到了雪梅家前。
「就是这里,阿月就住在这里。」苟乖被扔下马,他被打瘸了一条腿,走路一瘸一拐,往雪梅家院门那边指:「大哥,就是这。」
周恩翻身下马,命人过去敲门。
此刻,雪梅娘正在院子里洗碗,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村民乡亲,立即道:「谁啊,还这么客气敲门,进来吧。」
周恩手下便推开门,周门几人提着刀剑走了进去。
雪梅娘一看愣住了。
这四五人打扮精干,腰间还配着刀剑,气势汹汹,看着就兇狠吓人。
雪梅娘只是个村妇,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她吓得坐在那儿,手足无措。
周恩扫视一眼,只看到院中一个村妇,并未见其他人。
周恩眉头一皱,目光射向村妇,冷声道:「这里是苟雪梅家?那个阿月呢?」
雪梅娘这才转过弯来,她站起来,惊讶问:「你们,你们找阿月?他怎么了?」
「二憨婶,你别废话了,快把阿月交出来,这几位大哥是京城来的人,阿月是犯了事的贼人,躲到了苟家村,他们是来拿人的。」
「什么?!这不可能!」
阿月文绉绉的,又懂礼貌又乖巧,怎么可能是贼人呢?雪梅娘不信。
就在这时,季辞寒和雪梅听到动静,也从厨房走了出来。
季辞寒瞧见周恩,便什么都明白了。
没想到,周恩居然找到了这里。
周恩目光立即盯在季辞寒身上:「季公子,真是你。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活着。」
「还得亏你手下留情。」季辞寒神色淡然。
「客气客气。季公子,你是跟我走呢,还我们在这里打一场呢?」周恩笑着问,他看向季辞寒身边的雪梅:「我听说,公子和雪梅姑娘已经定亲了,你应该不想我误伤她吧?」
第37章 他大概活不成了
闻言, 季辞寒眉心微拧。
他方才观察过,周恩带来的几人武功不差。
他体内的毒还未完全清除,一人对抗这几人, 想要赢不容易。
何况,刀剑无眼, 周恩等人可不会顾及无辜。万一伤到雪梅一家,他就是恩将仇报了。
片刻之间,季辞寒做了决定。
「好,我跟你走。」
等离开了苟家村, 他再收拾这些人。
周恩得意一笑:「那就好,季公子, 请吧。」
两人这番话, 让雪梅娘和雪梅都懵了。
雪梅一头雾水,不肯让阿月走,她走到季辞寒身边挡住他:「等等, 你们是谁,凭什么带走阿月?」
周恩看向雪梅,目光微微诧异。
这个小村姑一声红衣, 有几分姿色,更有几分胆色。难怪世子爷留在村里和她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
「小姑娘,你刚才也听到了, 他是自愿和我们走的。我们不想为难你一个姑娘,快些让开。」周恩语气还算和气。
「他是我男人, 我不让!」
雪梅虽然这么说,可那些人手持武器, 一个个面色兇狠, 雪梅眼底有惧意。
「雪梅, 不用担心,我昨天就想告诉你,我恢復记忆了。这人我认识,他来接我回家的。你不用担心。」季辞寒怕雪梅冲动下乱来,便解释道。
可雪梅不是傻的。
「接你回家?可他看起来不像是你家人吧,阿月,他们是不是要害你?」
雪梅上前,拉住季辞寒的手,季辞寒却反手握住她的手,他低头对她道:「你放心,我没事的。」
雪梅不放心,她满脸忐忑:「可是,他们……」
季辞寒看了一眼雪梅,他压低声音:「雪梅,我不想连累其他人。」
雪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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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来者不善,是阿月的仇家。
阿月却必须跟他们走。
否则,不但她和娘,就连附近村民都可能遭殃。
雪梅再捨不得阿月,也不能让爹娘一起冒险。
雪梅只得松开阿月的手。
随后,季辞寒跟着周恩走出院子。
季辞寒看到了躲在院门外的苟乖。
他眼中寒光一闪,原来是这个狗东西把周恩几人引来的,看来他只打断苟乖一条腿,是便宜他了。
季辞寒径直走到苟乖跟前,抡起拳头狠狠对他打了一拳,苟乖应声倒地,满脸是血,躺在地上哀嚎不断。
周恩几人并不阻止。
随后,周恩几人带着季辞寒往村外走去。
怕季辞寒骑马逃走,周恩不敢让他骑马,只让他在马前步行。周恩几人骑马慢慢跟着。
村民们看到这一幕,纷纷退开,不敢靠近,更不敢出头阻止。
这些人凶神恶煞,谁敢出头?除非不要命了。
雪梅默默看着阿月被他们带走,她神色呆滞,在院子里站了片刻,随后沖入厨房,找了一把砍菜刀,便要追出去。
雪梅娘见状吓得赶紧拉住雪梅:「雪梅,你疯了,那些人比城里的官差还吓人,哪里是你能对付的?你别犯傻呀孩子!」
可雪梅不甘心,她怔怔道:「可娘,阿月是我男人,我们拜堂成亲了。他被人抓走,我不能不管。」
方才她担心娘的安危,没有出手,可眼下却做不到袖手旁观,她想追上去,想想办法,或许能帮到阿月。
「雪梅,娘知道你捨不得阿月,可眼下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做的。别说你,就算我们整个村的人,也救不下阿月。你莽莽撞撞跑过去,只会搭上自己一条命!」
雪梅娘拉着雪梅。
「娘,你放心,我不是那样冲动的人,我悄悄跟着他们,要是我能救我就救,不能救我不会拿着我的命去犯险,我还要给爹娘养老送终呢。阿月是我夫君,今日阿月出事,我要是不去看一眼,我这辈子都不安心。」
在危机关头,雪梅迅速冷静下来。
见雪梅神色沉静,说话条理清晰,雪梅娘也松了口气:「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救?」
「或许能有转机呢,娘你放心,我山路熟,他们走路,我在山上跟着,不会叫他们发现的。有爹娘在,我不会做傻事的。」雪梅下定决心,要跟过去看看。
若是有机会,就救下阿月。
雪梅娘拦不住雪梅,只得让雪梅走。
雪梅没有从村里走,而是绕上了山,悄悄抄近路,绕到了村口附近的山上。
她远远瞧见,阿月和几人出了村。
奇怪的是,随后阿月没有继续顺着路往城里走,而是往山下河沟走。
雪梅看得一头雾水。
这些人,不是要抓阿月回什么京城吗?既然回京城,应该经襄城走官道吧?
他们为什么往河沟里走?
雪梅虽然不明白,却还是躲在山里头跟着他们。
……
周恩让季辞寒沿着河沟往下走。
他想法很简单,等会儿杀了季辞寒,毁尸灭迹后扔到河里餵鱼,如此以来一了百了。
不过,为了避免被村民看到,他让季辞寒往河沟深处走:「世子爷,你磨磨蹭蹭什么呢,难不成真的指望那个村姑来救你?」
「我看你脚步虚浮,身上的毒还没有彻底清除吧?你是打不过我们几个的,一会儿你莫要挣扎,我们送你上路,给你个痛快。」
季辞寒并不做声,他只等时机合适,解决了周恩。
很快,季辞寒发现河沟边有一块大石头,他提气纵身,快速沖了过去,躲在大石背后。
周恩瞪圆眼,他以为季辞寒要跳河逃跑。
他立即大喝一声:「别让他跑了,他今日必须死。」
周恩速度最快,第一个冲到石头后面,却不想,季辞寒在那儿等着他,周恩过来,季辞寒手中一柄短刀刺过去,狠狠扎在周恩肩头。
随后季辞寒夺下周恩手中长剑,周恩见状,忍痛左手一掌拍向季辞寒,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季辞寒被他击中胸口,伤得不轻,他霎时退后几步。
就在这时,周恩随从纷纷追上来。
见状,季辞寒往河沟奔去,一跃跳下河里。
这不过一瞬间的事情,等雪梅反应过来,季辞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河中。
「阿月!」她痛唿一声。
这条河沟下游不远处是一条瀑布,河水湍急,阿月不多时就会被冲下瀑布,几乎无生路!
随着雪梅一声惊唿,周恩等人这才发现居然有人追上来。
他们暗杀的毕竟是明德候世子,一旦暴露,明德侯夫人也不会留他们,所以周恩顾不得去找被水沖走的季辞寒,立即道:「快去解决那个村姑,不能让她活着。」
雪梅顿时被吓得回神。
现在不是伤痛的时候,为了爹娘,她不能死。
雪梅拔腿往山上跑,那些人便在后面追。雪梅熟悉山路,那些人一时半会居然没追上。
不过雪梅没跑多久,就看到前面又出现了一批人,那些人一个个装扮干练,手持刀剑。
为首那人她看着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看过。
那人见了雪梅,一脸惊喜:「雪梅姑娘,我家公子呢?他被带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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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雪梅一脸惊慌和茫然,方暗急忙道:「我家公子就是阿月,我是来救他的,他在哪?」
雪梅见了这救命稻草,根本顾不得分辨这群救兵从哪里冒出来的,是真是假,慌忙道:「阿月被他们逼得跳下了河,那河下面两里处就有瀑布,你们快去救他!」
雪梅一口气说完,霎时失了浑身力气,她失魂落魄坐在了地上,也就是这时,周恩随从几人追了上来。
不过方暗这边也带了不少人。
原来方暗按照计划,今日召集了兄弟来接季辞寒回京,却不料他晚来一步,等他赶到苟家村的时候,才知道公子被一群人抓走了。
方暗猜到是周氏派来的人,吓得一身冷汗,赶紧顺着马蹄印追了过来。
没想正巧救下雪梅。
方暗几人出手,解决了周恩几人,周恩被刺一刀,废了右手,根本不是方暗对手,很快被方暗解决。
方暗又赶紧扶起雪梅:「雪梅姑娘,你冷静些,我家公子是从哪里落水的,我们得赶紧去找他!」
雪梅原本恍恍惚惚的,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惊险离奇,可事关阿月生死,她又立即恢復神志。
「我带你们去!」她不顾一头的汗,匆忙带着方暗几人下山,往河沟那边跑。
雪梅很快跑到了河沟边,她指着那块大石头:「就是这里,我当时在山上,看到阿月就是从这里跳下水的,得尽快去下游找他,万一被冲下瀑布……」
雪梅脸色惨白,她不敢多想。
要是阿月被冲下瀑布,那是真的活不成了。
闻言,方暗几人也脸色大变。
方暗立即命人沿着河沟往下找。
雪梅也跟上。
「雪梅姑娘,我们来找,你没有武功,就在这里等着吧。」方暗劝雪梅。
雪梅摇头,面无表情:「不,他是我夫君,我一定要找到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作者有话说:
下章:喜事变丧事
第38章 寻尸
几人下了沟, 到了河边。
这河沟是山上流水沖刷而成。这一段坡度大,水速湍急,山里人向来不来这边捕鱼玩水。
人若是跌入水中, 一不留神就会被水给沖走,最后冲下瀑布, 尸体都会被沖烂。
雪梅几人仔细搜寻水边,希望季辞寒并没有被水沖走。
可他们一点点往下搜找,心也跟着一点点跌落深渊。
太阳慢慢爬到正中,又缓缓向西, 他们在河沟边继续往下走,直到走到瀑布边。
这处瀑布有三四丈高, 水流陡然落下, 冲击着瀑布下面的水潭,轰隆隆作响。
雪梅目光呆滞,慢慢靠近瀑布。
他们一路下来, 走了一两里路,却什么也没发现。如果阿月真的爬上了岸,他们不可能看不到痕迹。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阿月被冲下了瀑布。
雪梅走到瀑布边的石头上,脚上一软,噗通一声坐下。
她呆呆的望着瀑布方向, 脑中一片空白。
阿月掉下瀑布了,他还能活吗?
雪梅从小在这附近长大, 这些年来,听说过不少人不小心掉入河中, 被冲下瀑布的事情。
最近的那一次, 是去年夏天, 附近孙家村有个大哥嫌热,想就在河边泡泡脚,没想到脚一滑,滚到了河心。
随后一眨眼的功夫,那大哥就被沖了下去,旁边的人想救不敢救,也不知道怎么去救。
后来,那大哥就被冲下瀑布。数天后,他的脑袋在下游被发现了。
尸体冲下瀑布的时候,被摔得四分五裂,能找到脑袋已经算不错了。
雪梅听春儿说,那位孙大哥的头被鱼啃得稀巴烂,两只眼睛都没了,脸颊上的肉也没了,只头上还剩点头皮和头髮。
雪梅听后半个月不想吃肉。
总之,雪梅听到的那些故事中,没有一个人冲下瀑布可以生还。
就在这时,身边四处搜寻的方暗大叫一声:「找到了,这,这是公子的匕首!」
雪梅立即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她顺着方暗指的方向,看到瀑布边上,有一只匕首卡在两块石头缝中。
那只匕首,雪梅也见过,的确是阿月随身携带的。
「看来,公子的确从这瀑布掉下去了,我们去瀑布下面找。」方暗道。
雪梅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因为她知道,阿月活不成了。
……
雪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中午了。
雪梅娘告诉雪梅,昨天天快黑的时候,雪梅躺在了村口,被村里人发现了。
雪梅心想,大概是阿月的手下把她送回来的吧。
「雪梅,你别发呆啊,你快告诉娘,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上阿月没有,阿月现在在哪?你一个人回来,是不是阿月他……」
昨天雪梅走后,雪梅娘和苟二憨忧心不已,他们想去找雪梅,可又不知道去哪儿找。
直到天黑得知雪梅晕倒在村口,他们才安了半颗心。
可雪梅虽然回来了,阿月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怜的雪梅,前天才和阿月成亲,阿月就出事了。
雪梅沉默许久,她面上没有一丝神色,然后轻声说:「娘,阿月被坏人逼得跳入河中,然后被冲下了瀑布。」
雪梅娘大惊失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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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冲下瀑布,那是万万活不成了。
那瀑布三丈多高,下面都是大石头,人从瀑布跌下来,撞在潭水下的石头上,绝不可能活。
雪梅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嘆气道:「雪梅,人有时候不得不信命,你想开点。」
雪梅娘把吃的喝的放在床边桌上:「娘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不需要我多劝,你一个人静静,莫要和自己过不去。」
雪梅慢慢点头,雪梅娘走出了屋子,关了门。
她才出门,就被雪梅爹和春儿围住,「怎么回事?阿月呢?」
雪梅娘把阿月的事情告诉了大伙儿。
「……唉,那雪梅这才成亲两天,就守寡了。」雪梅爹心里不是滋味。
没想到,这个阿月个短命鬼!
……
屋子里的红布和红烛还在,雪梅盯着红烛看了一会儿,想到前晚和阿月成婚的场景,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那么好的阿月,就这样死了吗?
前天拜堂的时候,她心里默默发誓,要一辈子和阿月和和美美的,她要努力种菜、卖菜,去城里卖宅子,经营一间铺子,让阿月过上好日子。
可才一眨眼,阿月就死了。
雪梅哇哇大哭。
屋外头,雪梅娘、春儿几人听得落泪。
春儿娘、胖婶过来打听,才知道阿月被冲下了瀑布,大概已经死了。
……
这天,苟家村的苟雪梅为阿月哭了一天。
而方暗几人在瀑布旁的小树林里找到了季辞寒。
季辞寒因为有轻功在身,只摔伤胳膊。
方暗把找到季辞寒的经过告诉了他:「当时雪梅姑娘晕倒,我们带着她不便,属下就派人把她送回了苟家村。」
季辞寒点头。
「公子,现在怎么办,我们先回襄城?」方暗问。
季辞寒摇头:「不,来不及了。我要在季青松弱冠礼前回京,回襄城养伤会耽误了日程。我胳膊这点伤不碍事,只是不便骑马,我与其他人同骑便可。」
方暗点头:「行,那公子,我们事不宜迟,赶紧出发吧。」
季辞寒想到了雪梅:「雪梅以为我掉入瀑布死了,这样,你派一个人回苟家村,送给她一些银子,告诉她我没死,让她等我回来。」
方暗立即从手下中选出一人,给了他一袋银子。
季辞寒吩咐:「小酒,你回苟家村告诉雪梅我没死,让她别伤心,过一阵子我就回来。还有我没死的事情不要宣扬,免得再惹来麻烦。」
小酒点头:「公子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随后,季辞寒和方暗几人连夜赶路,前往京城。
……
小酒连夜赶回苟家村,找到雪梅家,天已经黑透了。
雪梅哭了一下午,此时已经精疲力竭,靠在床边睡着了。
小酒潜入雪梅屋中,在旁边喊了几声:「雪梅姑娘?雪梅姑娘?」
可雪梅哪里听得见。
小酒急了,之前公子吩咐他给雪梅姑娘带银子传话,却没有吩咐这件事办妥之后他要怎么做。
小酒可不想留在苟家村坐吃等死,他想尽快追上公子,随公子回京办大事。
见雪梅不醒,小酒看到屋内桌上有笔墨,于是将季辞寒的话写下来,又用木头做镇纸压住。如此一来,雪梅姑娘第二日醒来就能看到。
随后,小酒又将一袋银子藏入雪梅的衣柜之中,然后翻窗离去。
小酒办完事,心急似箭,飞快去追季辞寒了。
又一日清晨。
雪梅这两日又惊又痛,翌日早上迟迟昏睡不醒。
雪梅娘悄悄进来看雪梅,只见雪梅脸色青白,脸上有泪痕。
才两日功夫,她圆润的鹅蛋脸竟瘦了一圈。
雪梅娘心疼不已。
唉,雪梅要是放不下阿月,悲痛不能释怀,身体如何受得了?
她转头一看,瞧见床边的木桌上有一张纸,纸张有字,雪梅娘一个字也不认识。
那字一列列的,还算工整,那自然不是雪梅写的。雪梅学了字时间不长,写的字像鸡爪。
既然不是雪梅写的,那就是阿月写的。
如果是阿月写的字,那就不要留下了。免得雪梅看了触景伤情,迟迟无法从悲痛中缓解过来。
雪梅娘立即取下那张纸,拿去厨房,扔进了火灶中。
小酒写的信,顿时化为灰烬。
……
用过早饭,雪梅换了一身墨蓝色衣裳,打算出门。
雪梅娘见雪梅要出门,吓得一跳,她怕雪梅想不开,跑去做傻事:「雪梅,你要去哪里啊?」
雪梅神色呆呆的,声音也轻飘飘的:「娘,我要去找阿月。」
雪梅娘吓坏了:「雪梅,是你亲眼看到阿月掉下河被沖走,又冲下瀑布,你去哪里找他?你心里也清楚,阿月活不成了……你,你就放下吧。」
雪梅冲着雪梅娘淡淡一笑:「娘,你误会了,我不会做傻事的,只是……阿月是我的夫君,他即便死了,我也要找到他尸首带回来啊,总不能让我的夫君尸骨无存啊。」
「可,可你也知道,被冲下瀑布的人,尸首七零八落,很难找到的。」雪梅娘想到那种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雪梅点头:「我知道。我就是想去试试,即便找不到全尸,能找到一颗头,一条胳膊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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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安葬阿月,我们夫妻一场,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她本想和阿月白头偕老,却天不遂人愿。
可伤心归伤心,雪梅也知道日子还得继续,她还要好好活着,孝顺父母。
所以,她打算埋了阿月,全了她和阿月的夫妻之情。
「……」雪梅娘嘆气。
这孩子,真是轴啊。
「好,我和你爹陪你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埋阿月,雪梅开始新生活~~
第39章 宋宝树刁难
雪梅爹娘陪着雪梅, 带了些吃的 ,便打算去瀑布下游找人。
阿月被冲下瀑布的事情大伙儿都知道了。
听说雪梅要去瀑布下找尸首,春儿一家主动同去帮忙。
他们沿着河沟下山, 到了中午才到瀑布下,大伙儿先是在瀑布下的水潭里找。
人沖瀑布下冲下来, 会在瀑布下的水潭里摔碎,如果运气好,还能找到一些残肢,若是运气不好被沖走, 那就不好找了。
雪梅爹和苟平安脱了上衣下水,在水潭里寻找。
其他人便沿着河流, 往下游搜选。
众人找了三个多时辰, 还是没找到。眼看天快黑了,雪梅娘劝雪梅:「雪梅,天快黑了, 我们明日来找吧。」
雪梅点头:「明日再找一日,若是找不到,就算了。」
就在这时, 有一砍柴的村民路过。
他是瀑布下游孙家村的村民,今日去附近山中砍柴,天黑才往回走。
他路过瀑布下, 想洗洗脚,却见一群人在水中寻找什么。
孙老伯好奇:「咦, 你们好像是苟家村的人吧?」
雪梅娘道:「我们是苟家村的。」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找人吗?」孙老伯问。每年都有人不小心被冲下瀑布,孙家村就住在瀑布下游, 孙家村的人经常在河边碰到尸首, 所以见怪不怪了。
雪梅娘道:「我女婿前两日被沖了掉下来……」
孙老伯瞪大眼:「前两日?哎哟, 昨日我们村里有人在河边洗衣裳,看到河边有一只人腿……没准就是你家的。」
众人面色僵住,看向雪梅。
雪梅咬着唇,忍着眼泪。
孙老伯嘆气:「唉,节哀啊。人死不能復生,能找回尸体,也是好事。」
雪梅娘点头:「是,老伯您说得对,还请老伯带路,我们也好把孩子带回去安葬。」
「跟我来吧。」
孙老伯在前头带路,几人在后头跟着。
不多时就到了下游河边。
孙家村人有个习惯,见到尸首就顺便埋在河边,再用石堆做个记号,如果有人找来,就带人认尸。
那只断腿是昨日被村民捡到埋的,故而石碓记号是最新的。
所以孙老伯一下子就找到了。
他指着河滩边堆成一个圈的鹅暖石道:「就这儿了。这就是我们村人做的记号,这个记号很新,就是昨天做的。」
苟二憨用木头将那块地挖开,果然里面躺着一只断腿。
雪梅走到坑边跪下,一面哭,一面去看那断腿、
只是那断腿已经被河水泡得膨胀了,不好辨认。
雪梅娘问:「雪梅,你看……这是不是阿月的?」
雪梅认不出。
一旁的孙老伯道:「肯定是的,你家女婿是前日被冲下瀑布的,这腿是昨日发现的,你看这腿是个男人的腿,还新鲜呢,错不了。」
「那,那就当是阿月的吧。雪梅啊,我们把阿月带回去,好生安葬,你也算是尽了心,如何?」雪梅娘劝雪梅。
阿月尸首找不到了,这个断腿就当是一个念想吧,把断腿安葬了,雪梅也能安心。
雪梅点头。
于是苟二憨脱了外衫,将那断腿包起来,带了回去。
……
这晚上,雪梅又哭了一夜。
又一日,雪梅爹一大早去买了一副棺材回来,雪梅抱着阿月的腿放入棺材,又把阿月的衣裳鞋袜放了一套进去,权当是阿月的尸首了。
眼下已经是五月,天气炎热,雪梅一家当日就葬了阿月。
雪梅亲自在山里头选了个好位置。
在两株松树之间。
雪梅记得看过阿月画松树。
她不要其他人帮忙,亲自在松树下挖坑。
「阿月,这是我给你选的位置,你喜欢吗?以后你就能日日和松竹作伴了。」
雪梅这次没有哭,她认认真真挖坑,她挖了一个多时辰,手上的皮磨破了,衣裳都被汗水浸湿了,才挖好一个坑。
苟二憨和苟平安合力将棺材放了进去。
随后,众人挖土,埋了棺材。
坟包前头,竖了一块木牌,雪梅不会写其他字,只在上面写了「苟阿月」三个字。
雪梅跪在墓碑前,擦了一把汗,然后她认认真真磕了一个头。
「阿月,你走好。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阿月是被人害死的,雪梅只是个村姑,她自然没什么本事给阿月报仇。
她能为阿月做的,已经做了。
阿月死了,她还要好好活着。
……
半月后。
雪梅在家休息了几日,又开始出门干活了。
这些日子,她总是去山上挖野菜,去田里干活,却不想去城里卖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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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想一个人默默干活,不想和人说话。
她怕认识的那些人问起阿月,她不想一遍遍告诉别人,她的阿月死了。
地里的黄瓜、苦瓜熟了,雪梅分别摘了一大筐苦瓜、一大筐黄瓜,等明日让爹拿去城里卖。
雪梅摘好菜,又把竹筐架在毛驴两侧,然后牵着毛驴往家里走。
自从旺财长大能干活后,雪梅一家轻松了不少。
苟二憨直夸这驴子买得好。
雪梅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院门口站了一人,竟然是宋宝树。
雪梅皱眉。
她是烦透了宋宝树,如今更不想看到他,这个宋宝树,又来做什么。
宋宝树看到雪梅,立即笑呵呵的迎了上去:「雪梅,你回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雪梅冷着脸,「你等我做什么,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就没什么好说的呢?雪梅,其实我心里一直是放不下你的,你要是愿意,我还是愿意娶你。」
「你闭嘴。想都别想。」雪梅满脸怒气。
阿月才刚死,这个宋宝树就来欺负她了。她就算守一辈子寡,也不可能和宋宝树这种狗东西成亲。
宋宝树顿时收了笑脸,他冷笑道:「苟雪梅,你狂什么狂,你现在可不是姑娘了,是个寡妇了,我愿意娶你,是你的福气,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老娘我就不乐意。老娘我嫁驴子也不嫁你,怎么的,不满意吗?想打架吗?」
雪梅说吧,撸起袖子,面色兇狠,上前一步:「来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打你了。」
宋宝树气得跳脚。这个苟雪梅,没了男人还这么嚣张。
「苟雪梅,你狠不了几日,你别以为我治不了你,你不嫁我,没你好果子吃。」
「呸,谁怕你啊。」雪梅一脸鄙视:「不想打架,就赶紧滚蛋。」
宋宝树怕雪梅打他,吓跑了。
雪梅没在意这件事,第二日苟二憨照样去城里卖菜。
下午苟二憨从城里回来,他前脚进家门,后脚江里正就来了。
江里正瞧见驴子身上的竹筐空空荡荡的,笑眯眯问:「苟二憨,去城里卖菜啦?」
苟二憨神色谨慎,这江里正和他们家不对付,今日忽然来,不知是为了什么。
苟二憨点头:「嗯,家里菜多,就拿去城里卖了点。」
「不止卖了一点吧?我听说你们家经常去城里卖菜,把菜卖给城里的食店,每次都能赚不少钱呢。」江里正眼睛微眯。
苟二憨心里打鼓,小心翼翼道:「没多少,菜价不高,一篓菜也卖不了多少钱。」
「怎么会呢?我听说你们一斤黄瓜就卖三文,这一篓得几十斤吗?一趟下来不得上百文?二憨啊,你赚了那么多钱,也不孝敬孝敬我?」江里正笑里藏刀,苟二憨愣住。
作者有话说:
阿月死了,日子还得继续,加油呀,苟雪梅!
第40章 告状
孝敬?
他只听说城里做小生意的人, 要拿钱孝敬官差、地头蛇。
可他只是一个乡下卖菜的,也卖不了多少钱,怎么也要孝敬人?
而且他卖菜, 和里正八竿子打不着,凭什么要去孝敬里正呢?
苟二憨心里恼火, 可敢怒不敢言,他陪着笑脸:「江里正,您是不是弄错了,大伙儿靠天吃饭, 去城里卖些菜,从没说要还要给您一份的……」
「别人不用, 可你要给。」江里正收起笑, 冷冷道。
苟二憨忍着气:「这是为何?江里正,您不能欺负人啊!」
江里正脸色一变:「苟二憨,你可别血口喷人,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别人卖菜,是偶尔家里吃不下的才拿去城里卖。你家呢?是专门种了菜去卖,我听说你家种了好几片菜地, 专门给城里几家食店供菜。你家这不是卖菜,这是做营生。既然如此,你就得交钱。」
苟二憨气的发抖:「我们多卖点菜就得交钱?这算什么钱?」
「……当然要交钱。别人家就三亩地, 你家种六亩地。你家是不是多种了地?」
「可那地是我们自己在山脚下挖出来的,那原本是荒山, 我们不种也没人种啊。」苟二憨辩解。
「反正,你家比别人多用了地。还有, 别人家一个月去两次城里, 你们一个月去十次城里, 那进城的路,你们家是不是多走了?要是路坏了,你家的责任是不是最大?所以我要提前收钱,以后路坏了就拿这钱去修。」江里正理直气壮道。
「这,这怎么能这么算呢?」苟二憨压根说不过江里正。
「怎么不能这么算,我说的有问题吗?你家去城里的次数,是不是比别人家多?」江里正不依不饶问。
原本待在屋里头的雪梅忍不住跑了出来。
她冷这一仗脸:「江里正,事情不能这么算。」
江里正打量了雪梅几眼,只见雪梅穿着一身墨青色衣裳,髮髻上戴着一朵白花,面色有几分憔悴,整个人却俏生生的,格外惹人怜爱。
难怪宋宝树惦记。
「雪梅,那你说怎么算?」
「你说别人家进城少,我家进城次数多。可我家才三个人,每次只有一人进城,即便一个月去十次城里,也只一人走了十次路。而宋宝树一家大大小小十多口人,他们一家进城,一次就有十几个人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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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算下来,宋宝树家走路的次数,比我家多。」
在院外的苟平安等人也点头:「是是,雪梅说得也有道理。」
江里正目瞪口呆。他想不到,雪梅居然如此伶牙俐齿。
「对对,这去城里路,我家虽然去得多,但走的人少。要这么比起来,村里那些家里人多的,比我们家用路多。」
「……这,可他们又不是去卖菜。」
「不管是不是卖菜,这路大伙儿一起走,之前从未听说过走路还要收钱的。江里正,您得讲道理。」
雪梅语气还算客气。
她早就看出来了,江里正这是故意为难他们。
「……我不管,反正你们家去城里卖菜,要收钱。」江里正说不过雪梅,便开始强词夺理:「这钱,你们不肯出,以后就别想去城里卖菜。我找人拦住村口,不许你们去卖菜。」
这可把雪梅气炸了。
阿月死了,这些日子雪梅心里憋了一股气,闷闷不得出。
江里正又如此不依不饶,非要跟她过不去,雪梅忍无可忍:「江里正,你这是存心要和我家过不去了是吧?」
「雪梅,话不能这么说。是你太不识抬举,你要是懂事点,和同意了和宝树的亲事……」
「绝无可能!」雪梅斩钉截铁道。
江里正也恼火了,这个雪梅,真是好歹不分,油盐不进!
「好,既然如此,那从今天起,你家就别想去城里卖菜!」江里正放下狠话。
雪梅也冷笑:「好,你不讲理,我就去城里找县太爷讲理。」
江里正愣住,他望着雪梅,满脸震惊:「你说什么?你要去县衙……」
「是,我要去告状!我要问问县太爷,看看我们农人去城里卖菜,要不要给里正孝敬钱。」雪梅一肚子郁闷无处发,今日是豁出去了。
江里正错愕万分:「你、你敢?你一个村姑,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我明日一早就去!」
「你连字都不认识,更不会写状纸!」江里正又说。
「那就不劳你操心了,我自然有办法,江里正,我家就不留你吃饭了,你请吧。」
江里正气得鬍鬚乱抖:「好,好,咱们走着瞧,你告吧,谁怕谁!」
……
江里正走了,苟二憨、雪梅娘望着雪梅,又害怕又纳闷:「雪梅,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真要去县衙告状?」
「是。江里正总是欺负咱们家,咱们这么忍让下去不是办法,索性就去告状,看他以后还敢欺负我不。」
「那,那怎么告状啊,我们从没有人去县衙告过状,压根不会告啊。」苟二憨道。
「是呀,怎么告状?怎么写状纸,咱们都不懂啊。」雪梅娘一脸担忧。
「不怕,明日一早我进城,找谢秀才问问,他读了那么多书,一定知道怎么告状。」雪梅早就有了打算。
苟二憨等人瞧雪梅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雪梅这孩子,还真是有勇有谋的。众人心想。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雪梅就出发了。
巳时不到,她就进了城。
雪梅知道谢明言家在哪,她直接找到了谢家门前。
谢家在城里开茶馆,家中在襄城有一处三进的宅子,算是襄城的富户人家。
谢秀才从小读书,十六岁就是秀才,前途一片大好。
正因为如此,当初谢秀才说要娶雪梅时,谢家父母才大发雷霆,不肯点头。
谢家人不喜欢雪梅,雪梅有些担心见不到谢秀才。可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她无论如何也得见到谢秀才,求他帮这个忙。
让雪梅意外的是,谢家管家听说她要见谢秀才,神色有些奇怪,他打量了她一眼,没有问她身份,就把她请了进去:「姑娘在偏厅稍等,我去请公子。」
原来,就在雪梅成亲之前,谢秀才和郭小姐的婚事黄了。
谢家管事见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来找谢公子,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谢家管事去请谢明言,谢明言起初不愿去。
可谢家管事却说:「那姑娘生得很美,穿得却朴素,还一头的汗,像是刚从村里进城。」
谢明言放下书,快步往外走,脚下生风,仿佛要起飞一般。
谢家管事愣住。
谢明言才走到偏厅外,就看到了站在里面的雪梅。
她一身墨青衣裳,看着比以前清瘦多了,一张鹅蛋脸也削瘦下去,叫人心疼。
前几日小姨胖婶来家里做客,说了雪梅刚成亲就守寡的事情。
谢明言心里不是滋味。
他觉得,是他的懦弱和无能害了他和雪梅。
要不是他不敢和父母抗争,或许他早就和雪梅成亲了,也轮不到阿月。
虽然他最后还是和郭小姐说清楚解除了婚约,可却迟了,雪梅和阿月已经要成亲了。
雪梅成亲那日,谢明言本想来恭贺,可名不正言不顺的,谢明言没有来,他怕给雪梅添了麻烦。
那几日,谢明言心中苦闷,一直在家中闷头读书。
直到听说雪梅守了寡,谢明言心里隐隐有了希望。
谢明言稳住心神,跨步入偏厅,他轻唤了一声:「雪梅。」
雪梅回头,面露喜色:「谢秀才,你肯见我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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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会不肯见你?雪梅你一大早赶来我家,是不是出了事?」谢秀才见雪梅神色焦急,头上有汗,连忙问。
雪梅点头:「是,有一件事我只能求你帮忙。」
随后雪梅把江里正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了:「江里正就是故意刁难我。而且不只是这次,以前他和宋宝树家几次三番为难我。」
谢秀才点头:「雪梅你别急,你把江里正、宋宝树一家为难过你的事情都说出来,我给你写状纸。我认识知县李大人,他是个公正的好官,一定会为你做主。」
雪梅喜出望外。
于是,谢秀才把雪梅带到书房,让雪梅仔细说,他整理好事情,写成状纸。
「你想告赢这个案子,有状纸还不行。你得去找人作证,比如说昨日看到江里正去你家收钱的人。还有之前江里正游说村长要你嫁给宋宝树,如果村长肯作证,那便是铁证如山。」
雪梅一点就通:「我明白了,我这就回村去找人给我作证。」
「我送你去。快去快回,也好尽快做成此事。」谢明言立即命人准备了马车,亲自随雪梅回苟家村。
谢明言马车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苟家村。
雪梅带着谢明言回家,和爹娘说了事情经过。
「平安叔那边好说。他这人厚道,是愿意给我们作证的。可村长那边……」雪梅娘神色迟疑:「只怕村长怕得罪里正,不敢给我们作证。」
「我去和德福叔说。」雪梅道。
「我与你一起。江里正仗势欺人,我相信苟村长也不愿他鱼肉乡里。雪梅,我和你一起去说服他。」谢明言看向苟雪梅。
「好,我们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阿月:妈耶,我家的墙角怎么被挖了!!!!
第41章 雪梅崛起
雪梅和谢明言到了苟德福家。
听闻雪梅来意, 苟德福面色为难。
这江里虽然没有一官半职,可却代官府管着天狗山一带,和县衙里的官老爷们说得上话。
所以虽然江里正一直跋扈嚣张, 大伙儿也是敢怒不敢言,怕得罪他。
如今雪梅要告江里正, 这事儿大伙儿是乐见其成的。
要是江里正倒了,大伙儿都有好日子过。
可给雪梅作证却叫人犯难。
这事成了还好,万一不成,他们岂不是得罪了江里正?那以后他还怎么过日子?
「德福叔, 我知道您的担心,可咱们越怕江里正, 他就越是有恃无恐。这些年, 江里正欺负的也不只是我们一家。」
江里正仗势欺人,他的亲戚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村民相处之间江里正一家人总是想占点便宜, 而村民也只能忍让着些。
时间一长,大伙儿心里也是不满的。
「德福叔你放心,江里正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李知县是公正爱民的好官,他绝不会轻饶江里正。只是雪梅一人去告状,口说无凭。李知县也不能偏听雪梅一人。所以需要你们去为雪梅作证。」
谢明言道。
谢明言是秀才, 让苟德福安心不少:「谢秀才,真的吗?雪梅真的能告赢江里正?」
谢明言点头:「只要雪梅状告的事情能证实, 李知县一定会秉公处理。我与李知县相识,知道他的为人处世。」
听谢明言说和李知县相识, 苟德福放心了许多。
「要是, 要是真能告赢江里正, 我愿意跟你们去作证。」
而苟二憨那边,也说服了苟平安和春儿娘。
这段时间,雪梅家去城里卖菜,有时候家里的菜不够,就会收苟平安家的菜。
雪梅一家为人厚道,收苟平安家的菜也绝不会亏待他,苟平安家跟着也挣了不少钱。
所以去城里卖菜这件事,苟平安家也有参与。
既然能告倒江里正,苟平安愿意帮这个忙。
随后,众人去苟二憨家吃了午饭。
然后谢明言就带着雪梅、苟德福、苟平安还有苟二憨去了城里。
等到襄城的时候,已经快到酉时了。
天都快黑了。
谢明言带他们去了客栈。
「你们先在这住一夜,明日一早我与你们一同去官府。」
谢明言安排得妥当周到,苟二憨和雪梅感激不尽。
这么多人在客栈住宿吃饭,要花不少银子,谢明言悄悄把雪梅拉到一边,把他的钱袋给雪梅。
「雪梅,这钱你先拿着,你们在这里吃住要钱,先拿着用。」
雪梅连忙拒绝,「这怎么行?明言哥,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帮忙。」
「没事,等你以后挣了钱还我。」谢明言道。
雪梅想着自己出来匆忙,忘记带钱,便收下了谢明言的钱袋:「行,那我改日还你。」
……
天黑下来,众人吃了晚饭,去歇息了。
雪梅却有些睡不着。
毕竟去县衙状告别人这事,雪梅是第一次做。
要说她心里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可雪梅不后悔。
她和江里正迟早有撕破脸的这一天,她可不想被江里正欺负一辈子。
人善被人欺。
也只有狠一次,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
雪梅坐在屋里想事情,苟二憨敲响了门。
和雪梅一样,苟二憨心里也是不安。不过,既然雪梅做了决定,不管结果如何,他也会全力支持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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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我看你灯还亮着,你还没睡呢?」苟二憨问。
「嗯,我在想明日的事情呢。」
「别担心,有谢秀才帮我们,咱们一定会赢的。」苟二憨安抚雪梅。
雪梅点头:「嗯。」
「雪梅,谢秀才这回可帮了咱们家大忙呢。」苟二憨又说。
雪梅点头:「等这件事过了,我会好好谢谢他的。」
苟二憨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早些睡,明日还有得忙活。」
……
第二日一早,江里正听到了风声,知道雪梅真的打算告他,请谢秀才写了状纸,请苟平安、苟德福去县衙当证人。
江里正着急了,一大早天不亮就带着宋宝树、宋宝山几人跑到了城里。
他们打听到雪梅几人下落,在客栈门口拦住了正要出门的雪梅几人。
「苟雪梅,你还真敢啊!」江里正是又气又惊。
小小一个村姑,哪里来的这个胆子?!
「江里正,不是我敢,是我不得不这么做。你逼得我没办法了。」雪梅几步上前,站在了几人前面,正面江里正。
这事既然是她提出的,自然要她出头。
江里正心里那个气啊。
可他也知道,眼下这形势对他十分不利,雪梅找了谢秀才帮忙,又找了苟平安、苟德福当证人,要是真去县太爷面前闹,对他没好处。
江里正忍着气,陪上笑脸:「雪梅啊,乡里乡亲都是一家人,咱们没必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僵,你说是不是?」
雪梅不卑不亢,「江里正,我说了,我是没办法了。你非逼着我和宋宝树成亲,我不肯,你又要我家交孝敬钱。我一个姑娘家,要不是被你逼急了,我至于吗?」
江里正赶紧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雪梅,我其实也是一心一意为你好,这女儿家总得个归宿。所以我才想你和宝树在一起互相有个照样。当然啦,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随后江里正去把身后的宋宝树揪出来:「宝树啊,强扭的瓜不甜,既然雪梅不愿意,你和雪梅这事就算了。」
宋宝树一脸不痛快,可江里正发话,他不得不点头:「算了就算了,一个寡妇,谁稀罕啊,呸。」
雪梅却不肯点头:「江里正,我今日要告你,你就说算了。我怎么知道你明日还会不会来我家麻烦,讨要孝敬钱?」
「不会啦雪梅,以后你专心卖菜,叔再也不会去你家要孝敬钱了,这样,苟平安、苟德福都在,他们做个见证,以后我不会这么做了。」江里正赶紧道。
江里正看向雪梅:「这下,你该信叔了吧。」
雪梅自然不肯的。她既然要告江里正,便是打算破釜沉舟。
如今要是回头,谁知道江里正还会做什么?
只是……
眼下都过了辰时正了,谢秀才怎么还没来?
他们昨日说好,今日谢秀才来客栈,与他们一同去县衙告状。
怎么这个时辰了,谢秀才还没来?
雪梅心中有些忐忑,不过她已经决定,就算今日谢秀才不来,她也要去县衙告江里正。
就在这时,谢明言终于出现了,他身边还有一男子,三十多岁,穿着一身墨绿长袍,通身儒雅贵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只见谢明言道:「李大人,方才江里正的话您都听见了,他这是亲口承认去苟雪梅家索要钱财,还逼苟雪梅嫁给宋宝树了。」
李知县点头,他看向江里正,目光严厉:「可恶,你身为里正,本应该替官府体察民情,却仗着身份欺压村民,实在过分。」
江里正是认识李知县 ,此时他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跪了下来,不等他开口求饶,谢明言又对雪梅道:「雪梅姑娘,你有什么话,尽管对李大人说。」
苟雪梅连忙跪下,取出谢明言为她写的状纸,双手举起给李知县:「李大人,江里正几次三番逼迫我同意和宋宝树的婚事,我不愿意,他就来我家要什么孝敬钱。我今日来城里,就是来状告他的。」
李知县接过状纸,一目了然。
状纸将事情前因后果写得清清楚楚,又加上他方才听到江里正一番话,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本官明白了,苟姑娘放心,本官一定严惩鱼肉百姓的恶人。」
随后,李知县便命人将江里正扣下。
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雪梅等人错愕。苟二憨、苟平安、苟德福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雪梅姑娘,你且回去吧,等有了结果,自有官差去苟家村通报的。」谢明言又说。
雪梅等人赶紧跪谢李知县:「多谢大人,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
李知县哈哈笑:「这事应该的,你们是襄县子民,本官本就该为你们做主,好了,快回去吧。」
李知县摆摆手,对谢明言说:「谢公子,走吧,咱们不是还要去喝茶吗?」
然后谢明言和李知县走了。
雪梅明白了,一定是谢秀才特意把李知县带过来的!
江里正这事解决了,众人欢喜不已。
以后,江里正以及他的一堆亲戚,再也不能欺负人了。
苟德福道:「今日这事多亏了谢秀才。雪梅,你好福气啊。」苟德福话里有话,雪梅却当听不见。
她知道德福叔的意思,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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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就没了那个念头。
从今往后,她只想好好生活,孝敬父母,至于其他,她没有心思去想了。
……
京城,明德候府。
五月十七,正是明德候府二公子季青松的弱冠之礼。
明德侯夫人大摆宴席,请了不少京中高官贵人庆贺此事。
宴席过半,有吏部尚书夫人宋夫人提议,要明德侯上书朝廷,另立季青松为明德候世子。
毕竟,前世子季辞寒已经死了,明德侯府,不能后继无人。
季青松成了唯一的人选。
明德侯虽面露伤痛,却还是答应下来。
恰在这时,季辞寒带着数名侍从,出现在明德侯府大门前。
众人一片喧譁:明德侯府季辞寒居然没死。
季辞寒向明德侯讲述这两月被追杀经过,并带来了刺客。
「父亲,追杀我的人就是他。」
方暗上前,押一人上来,那人带着头套。
方暗取下头套,而那人正是周恩。
周恩乃明德侯继夫人周氏的亲信,在场许多人都认识。
一时间,明德侯脸色极其难看,周氏愣了一下,随即大怒:「世子,我平日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恶毒,冤枉我!」
作者有话说:
雪梅:断情绝爱,一心搞事业。
第42章 接她入京
季辞寒跪在明德侯面前, 面色平静:「爹,孩儿这去靖州办事,被刺客追杀、中毒、被冲下瀑布, 九死一生。孩儿对天发誓,方才所言没有一字虚言!」
「周恩在襄城一带追杀我, 有不少人见过他,要是父亲不信,可派人去查探。孩儿再有能耐,也不能把周恩绑去襄城吧!」
明德侯面色难看:「我会派人去查的。」
随后, 他对众人道:「抱歉诸位,今日府中出事, 恕我不能招待了, 还请见谅。寒儿,你跟我来。」
明德侯转身往里走,季辞寒起身跟上。
一路上, 明德侯沉着脸,隐忍怒气。
季辞寒跟在身后,心中一片淡然。
他知道父亲为何不满。父亲极重脸面。他今日当众揭穿周氏, 让侯府蒙羞,父亲身为明德侯,也丢了面子。
可他必须这么做。
只有这样做, 才能彻底击败周氏母子,所以即便明父亲不满, 季辞寒也要如此。
不多时,季辞寒便跟着季节路到了书房。
房门刚关上, 季节路便转身看向季辞寒, 脸色微青:「寒儿,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中不甘。可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爹商量商量再做?」
季辞寒直视季节路:「爹,商量之后,爹会怎么处置周氏呢?放过她吗?」
季节路神色微僵,然后道:「我当然不会放过她,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事闹大了,丢的是整个明德侯府的脸!你身为明德侯府世子,也会被人笑话。」
季辞寒面色平静:「爹,我不怕被笑话,我只怕爹被蒙蔽。如果不当众揭露周氏的狼子野心,让众人知道周氏的恶毒,只怕最后受害的就是爹了。」
季节路不满:「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并没有放过周氏的意思,我只是为了整个侯府的体面……」
「爹,你可知道周氏要害的人不只是我。」季辞寒目光担忧:「爹,您从前身体强健,近两年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可想过这也许是人为?」
季节路一怔,他很快明白了季辞寒的暗示:「放肆,这绝不可能,我知道你与周氏不和,周氏派人追杀你也是有错在先,但你也不能肆意污衊!」季节路怒道。
「我没有污衊。您的药周氏替换过,她身边的周妈妈去合安医馆取药,周妈妈取来药,周氏换下您原本的药,给您服下,医馆主人名叫李起,是周氏的同乡。父亲你不信我,可派人去查。真相如何,您自有判断。」
季辞寒说得斩钉截铁,又有理有据,让季节路一时错愕。
他不敢置信,难道,他真的被周氏骗了?
当日,季节路下令,周氏被软禁在院中,季青松也被关在自己小院静心读书,不许外出。
三日后,季节路怒气沖冲去见了周氏。
也不知道季节路和周氏说了些什么,只是季节路从周氏屋中走出时,满脸愤怒,随后吐了一口血,晕倒在地。
季辞寒连忙请大夫照看。
当夜,季节路悠悠转醒,他屏退左右,和季辞寒说了许久的话。
「是我错信了周氏。原来这些年,她一直想谋害你我,好让你二弟承袭爵位,真是蛇蝎心肠。」季节路一脸痛苦。
他不敢相信,他信任了几十年的女人,居然如此恶毒。他从头到尾,没有亏待过周氏半分,可周氏依旧不满足,处心积虑想让亲儿子当世子。
季辞寒面无表情,周氏的本性,他早已知晓。
「那么爹打算如何处置周氏?」
「周氏蛇蝎心肠,就将她软禁府内静思悔过,终身不得外出。」季节路道,看来这个处置,是他早就想好的。
季辞寒一颗心沉了下去。即便早就知道父亲捨不得处死周氏,可亲耳听到他如此处置,季辞寒还是无法遏制愤怒,他勐地抬头,目光不甘:「周氏毒害爹,又派人追杀我,我九死一生才保住一命,爹却只是软禁周氏?」
季节路似有心虚,撇开目光:「寒儿,周氏毕竟生了你二弟,再说了,爹活的好好 ,你也没死,何必赶尽杀绝?如今外头都知道周氏做的那些事,她日后也再不可能做些什么,就让她在侯府一角忏悔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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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季辞寒不甘。
「好了。别说了。」季节路打断季辞寒,声音扬高几分:「我如今身体不好,以后府里的事情都交给你打理,至于你二弟……就让他去城外书院安心读书吧,以后他的造化全靠他自己,这你总满意了吧?」
季辞寒没有再说话,这算是父亲给他的安抚。如果他还不知好歹,又要激怒父亲了。
「寒儿,你放心,你是我的长子,我自会为你考虑。你年岁不小了,也该娶妻了。你是明德候府的世子,妻子家世尤为重要,这几天我仔细思考过了,崇王长女性情温顺,知书达理,是个好妻子。等过了这阵子,我亲自去拜访崇王,商定这门婚事。能与崇王结亲,对你日后仕途大有助力。」
闻言,季辞寒低头皱眉。
他想起了雪梅。
离开苟家村已经二十多日,也不知雪梅如今如何了?
「怎么,你不满意?崇王长女西河郡主那可是京中公子争相想结亲的对象,你可别不知好歹。」季节路道。
季辞寒定了定心神。
父亲说得没错,西河郡主乃崇文长女,端正柔顺,心情善良,的确是世家夫人的不二人选。
至于雪梅,他之前想过要带她回来作为侧室,好好待她。
「多谢父亲为我操心,不过这次我被周恩追杀,中毒逃入山中,幸得一女子相助,为了报恩,我与她定下终身。我回来之前,许诺过会回去接她。」季辞寒道。
「收一个女子为侧室这等小事,你自行决定,不过还是等你和西河郡主的婚事定下之后,你再接那女子入府。免得让崇王和西河郡主知道,心生不快。」季节路道。
季辞寒有官职在身,又陡然接手明德侯府各项事务,加上要探查周氏这些年暗中做下的事情,顿时忙得脚不沾地。
季辞寒分身乏术,便派方暗去苟家村,去把雪梅一家三口接入京中。
他已经在京中买了一处宅子,打算将雪梅一家安顿在那里,等他和西河郡主婚事定下,再将雪梅接入府中。
而雪梅父母,也可长住京城,时常探望雪梅。
雪梅当初说过,不愿与父母分开。
如此,也算是两全其美。
……
苟家村。
转眼到了六月初。
江里正及其亲戚在天狗山一带仗势欺人,欺压村民,苟雪梅奋起反抗,去县衙状告,最后江里正被县太爷仗责二十,□□两年,可谓是恶有恶报。
天狗山一带村民得知此事,都额手称庆,同时也对苟雪梅刮目相看。
苟家村的苟雪梅,别看是个娇滴滴的小寡妇,却一身胆气,叫人佩服。
这事很快传开了,都知道苟家村出了个女英雄,厉害得不得了。
在城里的苟彩霞等人也知道这件事,她娘家是苟家村,又和苟雪梅从小是玩伴姐妹,少不得日日把这事挂在嘴边:
「村姑怒告里正这事,你们知道吗?那女子,就是我们苟家村的,我家食店的鲜菜,都是从她那儿买的!」
附近几家食店掌柜听了,都好奇得很:「就是那个雪梅吧?」
一旁的赵氏食店的赵掌柜问。
「是呀,她经常来我家送菜,你也该看过的。」
「看过了,真了不得,她家的菜我听老郑说不错,下回我也找她买点菜。」
苟彩霞笑道:「那你得问她,不过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和雪梅是姐妹,她家的菜自然是以我家为先,剩下的才是你家的。」
赵掌柜呵呵笑:「行,下次你引荐,我和苟娘子谈谈。」
……
六月天气热,苟二憨这几日身体不舒服,雪梅便决定亲自去城里卖菜。
阿月死后,她不太愿意出门。
可她不能逃避一辈子,她既然决定要好好活下去、孝顺父母,那么去城里卖菜这件事,她还得继续做。
于是这日一早,雪梅拉着旺财,旺财驮着两筐菜去了城里。
旺财长得快,如今已经是头半大不小的驴子,虽然还不能驮人,但驮两筐菜却轻松得很。
雪梅带了几个萝蔔,旺财走一段就餵它吃半根萝蔔,旺财乖巧得很。
天蒙蒙亮,雪梅牵着旺财在路上走着。
望着东边刚刚升起的太阳,雪梅不禁想起了从前她和阿月带着旺财回家的情景。
那时旺财还小,又犯了懒,不肯走路。最后她和阿月没办法,把旺财抱回了家。
转眼两月,已经是物是人非。
雪梅嘆了口气。
忽然,她头有点晕。
雪梅连忙站住不动,扶着旺财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
或许是天热,雪梅最近几日总是时不时头晕犯困。
不过问题不大,休息片刻就好了,雪梅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说:
季辞寒:接雪梅入京,好好照料。
雪梅:勿q,不稀罕。
第43章 有孕
因为身体不太舒服, 雪梅一路走得很慢,平日里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她用了两个时辰。
直到巳时, 她才到襄城。
虽然晚了些,不过雪梅用树叶将菜都盖好, 还不停的洒水保鲜,所以她的菜色泽好得很。
雪梅把苟彩霞要的菜给她,正打算去给郑叔送菜时,苟彩霞叫住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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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 你等等,有两家食店的掌柜想和你商量买菜的事, 他们知道你今日要来我家送菜, 在我店里等你呢,你快进去吧。」
雪梅想了想,抬脚进了彩霞的食店。
有两人坐在店内角落, 冲着雪梅招手。
彩霞指着其中的中年男子介绍:「这是赵氏食店的赵掌柜。」
而另一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衣衫华丽,面容精明, 看着就不是普通妇人。
「这位是万福酒楼的李掌柜,他们都想在你这里买菜。」彩霞又说。
雪梅连忙客气道:「见过赵掌柜、李掌柜。」
「雪梅娘子快坐,今日我们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买菜的事情, 你之前给薛氏食店、郑氏食店送菜,我们听说菜品新鲜, 且价格公道,所以我们也想从你这里买菜。」
雪梅坐下, 神色为难:「多谢两位掌柜信得过我。只是我家就三人, 种不了那么多菜, 如今给彩霞姐和郑叔送菜,已经没有多余了。」
彩霞却在旁边道:「你一家人种菜自然不够,可不是还有别人家吗?之前你拿春儿家的菜送来,不比你家菜差。雪梅,你的人品我们都信得过,这些菜只要经你查验过关,再送来给我们,那都是可以的。」
赵掌柜点头:「不错,我们就是这么想的。雪梅啊,你送来的菜又好又便宜,我们愿意在你这里买菜,你尽管去收菜,只要和你之前送来的成色差不离,我们都要。」
雪梅还在犹豫。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要去村里其他人家收菜了。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事。
她和春儿一家熟,平安叔平安婶好说话,她才愿意收平安叔的菜,可去别人家收菜,那可就复杂了。
譬如别人家菜品不好怎么办?或者嫌她给钱给少了怎么办?
李掌柜又道:「其实这也不麻烦,你做个中间人,替我们收菜、把关,我们给你的价钱,你从中抽取三成,对你、对村民们都有好处的。雪梅,你是个聪明人,又有胆色,这桩生意你不做,谁来做?」
雪梅一时不能决定,她想了想道:「这事我回去想想,也和我爹娘商量商量,过两日再来城里给你们答覆,行吗?」
「行,你回去好好想想,决定了就让彩霞和我们说。」李掌柜笑着说。
雪梅点头,她还要去给郑叔送菜,便打算告辞。
不料她一起身,恍然间天旋地转,一下子晕倒在地。
「雪梅!」
彩霞吓得赶紧抱住她,李掌柜立即派人去请大夫。
彩霞和李掌柜把雪梅扶到后院房间。
不多时,大夫来了。
雪梅这时也悠悠转醒,见彩霞一脸担忧,她连忙解释:「最近几天我身体不舒服,今日又赶路,大概是累的,没事儿。」
「怎么没事?雪梅你向来身体好得很,壮得像头牛,忽然晕倒,多吓人啊。不管怎么样,还是让大夫看看。」
雪梅点头:「行。那就劳烦老大夫给我看看。」
老大夫坐在床边,给雪梅诊脉。
片刻后,老大夫笑了起来,他对雪梅拱手道:「恭喜小娘子啦,你有身孕了。」
「什么?」
彩霞一脸惊讶。
原本女子有孕是喜事,可对于雪梅来说,有喜却不是一件喜事。
毕竟,她刚成亲男人就死了,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个累赘。
雪梅还年轻,以后还能嫁人,带个孩子的话,就会让男人却步。
雪梅也错愕万分。
她想不到,自己居然怀孕了。
彩霞送走了大夫,雪梅坐在床上发呆,她伸手摸了摸肚子,心里高兴起来。
她有孩子,太好啦。
……
不多时,彩霞回来,她嘆了口气,对雪梅道:「雪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也算你半个姐姐,你怀孕的事情,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你这几日就藉口谈生意留在城里,我去给你抓药,你把这孩子打了。」
闻言,雪梅疑惑不解:「啊?为什么呀?这孩子既然来了,我当然要留下。」
彩霞在床边坐下,语重心长道:「雪梅,你还年轻,以后还要嫁人。要是生下个孩子,带着孩子就没那么好嫁了。」
彩霞这是实心实意为雪梅打算。她们女人家,一辈子总得嫁人有个依靠。
雪梅反正是要再嫁的,何必把遗腹子生下来呢?
雪梅却并不这么想。
再嫁这件事,她如今没什么想法。
眼下这孩子来了,她想把孩子生下来,把孩子好好养大,以后不管再嫁与否,都有个亲人作伴。
爹娘也一定很期待这个孩子。
「彩霞姐,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了。再嫁的事情我暂时不会考虑,这孩子是意外之喜,我要留下她。」
彩霞吃惊:「雪梅,你可得想好了,生孩子养孩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我想好了。对了彩霞姐,李掌柜和赵掌柜说的事情,我想认真考虑考虑。以后我得养孩子了,我想多攒点钱。」
「你真的这么决定了?」
「嗯。不过收菜这事得从长计议,收谁家的菜,收什么样的菜我都得想清楚。」
这时的雪梅,就像是喝了神仙汤一样,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她两眼放光,眼底满是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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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霞佩服:「行,那你慢慢想。等想明白了,我再把李掌柜、赵掌柜请来。」
雪梅在彩霞这里歇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雪梅打算回家,彩霞有些担心。
「雪梅啊,你一个人能回去吗?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彩霞姐,我没事,我好着呢。」雪梅笑着,她气色红润,看着不错。
可彩霞不太放心:「雪梅,你昨天刚晕倒过,你一个人回去万一晕在路上怎么办?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雪梅赶紧婉拒:「那怎么行,彩霞姐你这边正忙着呢。我真没事……」
两人正说话着,忽然有人在她们身后问:「雪梅,你晕倒了,你怎么了?」
来人竟然是谢明言。
原来,这些日子,谢明言一得空就来薛氏食店用饭。
一来二去,彩霞就弄明白了。
谢秀才来她家,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见雪梅。
见了谢秀才,彩霞连忙道:「谢秀才,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雪梅,她身体不适,昨天还晕倒了,她现在一个人回村我不放心,我想送她回去,她还不干呢。」
听说雪梅身体不适,谢秀才神色紧张:「好端端的,怎么晕倒了呢?可有看过大夫,是怎么回事?」
雪梅身体向来健壮,连宋宝树都打不过她,怎么会忽然晕倒?
彩霞看了雪梅一眼,没吭声。
毕竟这是雪梅的私事,彩霞不好开口。万一雪梅不想告诉谢秀才真相呢。
雪梅却坦荡得很:「我没事,就是有喜了。」
谢明言心中震惊。
雪梅有喜了?
一时间,他也不知该说什么,要说恭喜吧,这孩子爹已经死了。
也不知雪梅如何打算。
雪梅又说:「彩霞姐你别担心,我在这儿等会儿,碰到附近村民一起结伴回去就是了。」
谢明言很快回过神来:「正巧,我要去苟家村探望姨母,我们一起走。」
雪梅还没做声,彩霞高兴得拍手:「哎呀,那可太好了。我正不放心雪梅一个人回去呢。谢秀才,你可真是大好人。」
谢秀才脸色微红:「没,没什么,正好我也要去苟家村,顺路而已。」
第44章 我不会嫁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雪梅, 正好顺路,你就和秀才一同回苟家村吧。」
彩霞和谢秀才说定,雪梅要是再婉拒反而显得矫情。
她点头应下。
谢大头要赶马车, 谢明言把他打发走了,「我差点忘了, 我有本书要送给张兄,大头你去。」
谢大头机灵得很,立即懂了谢明言的意思。他一熘烟跑了。
没了谢大头赶车,谢明言只好亲自赶车, 雪梅便坐在他旁边。
时辰还早,太阳刚刚升起, 天气不算太热。
雪梅想帮谢明言赶车, 可谢明言不让:「你坐着就好,不就赶个车吗?我能行。」
雪梅只好作罢。
过了会儿,谢明言问:「雪梅, 你饿不饿,马车里有点心,你去拿点吃。」
雪梅摇头:「我不饿。」
「你跟我客气什么?你……你这样, 肯定容易饿的,你吃吧。」谢明言听说,孕妇一天要吃六顿。
雪梅摇头:「我真不饿。」
谢明言只好作罢, 过了会儿,他忍不住又问:「雪梅,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这个孩子……你怎么考虑的?」
雪梅才成亲,夫君就死了。
她一个寡妇, 还有孕了, 实在不易。
雪梅道:「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谢明言一点儿不意外, 他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你从来不畏惧困难,别人或许觉得带着个孩子是拖累,可你却不会怕。」
雪梅点头:「她不会是我的拖累,她是我的伴。我也不怕养不活一个孩子。」
雪梅自信不比村里任何人差,她更自信能养好这个孩子。
谢明言心生感佩。
这就是他认识的雪梅。
勤奋坚强,就像太阳,鲜活耀眼。
「雪梅……如果,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养这个孩子。」谢明言鼓起勇气,轻声道。
雪梅大吃一惊。
「什么?一起?怎么一起?」
这孩子还能一起养?难道谢明言要收她孩子做干儿子或者干女儿?
谢明言脸色发红,他急忙解释:「我是说……我们,我们可以在一起。」
他心里放不下雪梅,即便是听从父母之命和郭小姐定亲,他最终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
他日夜煎熬,闷闷不乐。
所以即便得知雪梅已经与阿月定亲,谢明言最后还是决定,要遵从内心,不能害人害己。
他违抗父母,和郭小姐解除了婚约。
后来听说阿月过世,谢明言心里生出了念头,也许……
他还有机会。
雪梅惊呆。
半晌她才愣愣道:「明言哥,你是不是傻了。我们是绝不可能在一起的啊。」
谢明言急了,他迅速将马车停下,望向雪梅,满眼认真:「雪梅,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我知道我现在提这事不合适,太过唐突,可……可你如今有了孩子,我想照顾你们……」
雪梅摇头,她神色凝重:「明言哥,你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吗?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出身富户,又是秀才,我只是个村姑,大字不识。我们门不当户不对,绝不可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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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开始,我就没有那个心思。村里人都误会我,我也解释不清。」雪梅说得格外认真。
谢明言一颗心慢慢沉下。
之前他还以为,曾经雪梅喜欢过他,只是因为他父母不同意,他离开了苟家村,雪梅才死了心。
没想到……
雪梅却是这么想的。
「雪梅,我们虽然身份略有不同,可这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你爹娘是决不允许你和我成亲的。之前不行。如今我守寡了,还有一个孩子了,那就更不行了。」
「我不想冒犯你爹娘,可事实就是这样。你爹娘看不上我,不会让你娶我。」
谢明言急忙道:「雪梅,你听我说,我爹娘不同意,我会想办法说服他们。我一定做得到。」
雪梅摇头,她嘆气:「你呀,还真是憨。你能想办法说服你爹娘同意你娶我。可你无法说服他们从心里接受我。他们看不起我,永远看不起我。我要是嫁给你,我一辈子都过得憋屈。我的孩子也得跟着我受尽委屈。」
「明言哥,我虽然只是个村姑,可我不想活得憋屈。我也不愿活得憋屈。我靠自己的力气种菜卖钱,我靠自己活得自由自在,开开心心,多好。我要是嫁给你,跟你去你家里过,不会读书画画,不会绣花弹琴,多难受啊。不但你爹娘嫌弃我,我都要嫌弃我自己了。」
谢明言惊呆。
这一点,他从未想过。
是啊,雪梅要是嫁给他,自然是要去谢府生活。
而雪梅在山野长大,从小学的是爬山种菜,她去了谢府,可真是格格不入。
「……可,可谢府的生活,也不一定不好啊,我会照顾好你的,不管是写字画画,弹琴下棋,我都会教你……」谢明言急忙说:「我会好好护着你,不让人瞧不起你、欺负你。」
雪梅摇头:「不,我想学写字,是因为那样能更好卖菜。可弹琴下棋,我不想学。更重要的是,明言哥,如果我一辈子都需要别人去照看,去保护……那我算什么?」
谢明言惊呆。
他好像明白了。
原来,他从前从未懂过雪梅。
而这一刻,他重新认识了雪梅。
雪梅远远比他以为的坚韧、不凡。
她压根不在意谢府的荣华富贵,她在意的是……她靠自己活着,快乐自在活着,而非仰人鼻息,身不由己。
养尊处优的金丝雀,和自由自在的麻雀,哪个更痛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而雪梅,只想当一只麻雀。
他自以为娶了雪梅,可以照顾她和孩子,是他一厢情愿。
谢明言苦笑:「我懂了。对你来说,嫁入谢府……并非乐事。」
雪梅点头:「是呀。明言哥,我不想被人看不起,不想活得怯怯懦懦。所以,多谢你的好意,可我受不起。」
谢明言摇头:「不,是我想错了。我把事情想简单了,也没有真正体谅过你。雪梅,你的担忧我懂了。」
谢明言决定,如果他没办法让雪梅过得自在随意,他便不再提娶雪梅之事。
雪梅挠挠头,「你哪里错了。咱们一个是石头一个是美玉,就不该在一起嘛。」
她一个臭石头,才不要去谢府装美玉呢。
作者有话说:
嫁谢府:憋屈。
雪梅摇头婉拒。
入明德侯府:憋屈10086。
雪梅疯狂摇头:找死啊。老娘像是能憋屈的人吗
宋宝树:不。
江里正:不。
第45章 收菜贩子
……
谢明言把雪梅送回了家。
得知雪梅有喜, 苟二憨和雪梅娘是又忧又喜。
忧的是,雪梅一个寡妇,又带个孩子, 怕被人笑话,也怕被人欺负。
喜的是, 不管如何,雪梅有了孩子,不管以后雪梅还成不成亲,有个孩子就是依靠和念想。
「你想生就生, 生了爹娘帮你照看,咱们一家人在一起, 没什么怕的。」雪梅娘道。
雪梅点头:「辛苦爹娘了。等孩子出来了, 让她喊你们爷爷奶奶。」
苟二憨哈哈笑:「呀,这么说,我要当爷爷了?太好了。」
苟二憨得意起来。没想到, 他这么快当爷爷了。
随后,雪梅把李掌柜、赵掌柜向她收菜的事情告诉爹娘。
「这件事做起来虽然麻烦了些,可做成了, 对我们家,对村民都是有好处的。」
雪梅娘点头:「话是这么说,可这菜不能随便收啊。要是菜色不好, 你拿去城里,那些食店掌柜不满意怎么办?」
「所以我要定个章程出来。比如, 要提前和种菜的乡亲约定,等菜长成之后, 我来你家收菜, 菜的品相要达到我的要求。这样我才收。收了菜, 食店给的钱,我拿两成。爹娘觉得如何?」
「这倒是个办法。两成也不多,你帮忙收菜,送去城里,也算是个辛苦钱。」苟二憨点头。
雪梅娘却道:「这还有一个问题。比如你提前和平安叔约定要五十斤萝蔔,那到了萝蔔收成的时候,你又如何确定那些食店要这五十斤萝蔔,万一食店掌柜们不要,平安叔已经把萝蔔种出来了,咱们是收还是不收?不收的话,这五十斤萝蔔怎么办?」
雪梅点头:「这个我想过,如果真要做这件事,咱们在菜种下之前,要提前跟食店掌柜做好约定。比如我和李掌柜约定好,三个月后要五十斤萝蔔。我拿了一半的定金,再让平安叔种萝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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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二憨和雪梅娘两人一脸惊嘆:「不错,不错。雪梅,你脑瓜子真灵活!」
一家三口又商定一番,将事情理顺。
雪梅也想到了一个问题,她要做成这件事,必须认字、写字。
阿月教了雪梅一些常用的字,如今雪梅认字问题不大,可她却不太会写字。之前也只是用树枝在地上写,却很少用笔在纸上写字。
这可不行。
要做大事者,必须写好字。
中午苟二憨给雪梅炖了鸡蛋羹喝,给雪梅补补身体。
雪梅胃口大开,吃了饭又睡了一觉。
睡醒过来,雪梅精神抖擞,起来练字。
阿月留下了一些纸,可雪梅不想随便用。
她打算用毛笔蘸清水,在桌上练字。她写了一会儿,雪梅娘送来一碗红枣汤。
「喝吧,以后想吃什么跟娘说。晚点你爹要杀鸡,给你炖鸡汤吃。」
听说有鸡吃,雪梅乐得哈哈笑:「太好了,那我以后是不是能天天吃肉?」
「吃吧吃吧,家里还有十几只鸡,给你吃个够,生个活蹦乱跳的小孙孙。」想到马上有一个小孙孙,雪梅娘也乐得合不拢嘴。
先前她还担忧雪梅一个人生养孩子不易,可这会儿她已经想通了。
她和苟二憨还身强体健,正好帮雪梅一起带孩子。
凭空得了个孙孙,多好呀。
雪梅端起碗,香喷喷喝着红枣汤。
见雪梅精神好,又能吃,雪梅娘心里踏实得很。
这时,外头有人叩门。
「雪梅,二憨婶,二憨叔。」
这声音听着熟悉,雪梅娘走出去一看,是谢秀才。
雪梅娘急忙让他进来:「客气啥?还叩门呢。快进来,谢秀才,今天多谢你送雪梅回家,你来得正好,上午你二憨叔去山上摘了一筐山桃,你拿回去吧。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别嫌弃呀。」
「怎么会,这时节的山桃又甜又脆,很好吃。二憨婶,之前我听雪梅说想练写字,我这几日要暂住村里,正好来教教雪梅。」
雪梅娘有些诧异,这谢秀才莫不是还惦记着雪梅?
可他们两个怎么看都不合适啊。谢家当初就不满雪梅,如今更是不可能了。
不过孩子的事情她还是顺其自然吧:「雪梅正在屋里写字,你去吧。」
谢明言走入屋里,见雪梅用毛笔蘸水在桌上写字。
这样虽然节约了用纸,可不太方便,毕竟水迹淡薄,在桌面看得不是很清楚。
「雪梅,下次我给你拿些纸和墨来,在纸上写字进步快。」
雪梅刚要开口拒绝,谢明言又快速道:「是我用过的纸,你可以在纸背写。你不要的话,那我也只能扔了。」
雪梅一听,赶紧道:「扔了多可惜,给我吧。我还可以看着你的字练习呢。」
谢明言笑了笑:「嗯。」
雪梅继续写字,谢明言观察她拿笔的姿势,并无差错。
她下笔有力,一笔一划带着一股劲,写出来的字也是一个个大气方正,不像是女孩子写的字。
这字迹,一看便是男子的字迹。
「你这字,是模仿阿月的吗?」谢明言忍不住问。
雪梅点头,神色坦然:「嗯。阿月之前喜欢读书写字,我在旁边看着学了点儿。不过我只学个皮毛,他比我写得好。」
谢明言没说话。
雪梅想起她要收菜的事情,便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谢明言。
「我想过了,食店在我这里定菜,要提前给一些定金,我要写个定菜的契约,免得食店反悔,这个应该怎么写啊?」
谢明言心中惊讶。
别看雪梅没读过什么书,可见识却不少。考虑事情也细緻周到。
她居然想到了要写契约书。
「你想得对,以前只你自己家种菜卖菜,食店要不要干系不大。可要是去收别人家的菜,却要谨慎。要提前立契约,收定金。这个简单,你这里有纸笔吗?我给你写一份大概的,到时候你照着抄,稍作改变即可。」
雪梅喜出望外,立即找出纸笔,让谢明言写下定菜的契约书。
谢明言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词句来写。
「这一处我空出来,到时你可填入定菜的食店名、掌柜名字。」
「这一处空白,可填入收什么菜,多少斤。比如萝蔔二十斤。」
「这处填定金多少。」
「这处可以写大概什么时候给食店送菜。」
「最后是落款签章,写下双方名字,按上手印即可。」
雪梅掰着指头数:「定菜的人、定什么菜、定金、送菜时间、签名。嗯,我记下来了,就是这样。多谢你了,明言哥。」
「这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不过你第一次写契约书的时候,最好把我叫上,免得出差错。」
谢明言交代一句,这样的话,他就有机会多见见雪梅了。
……
方暗快马疾行,不过半月便到了靖州。
先前季辞寒交代,要他带一封书信给靖州知州齐大人。方暗决定先去拜访齐知州,然后再去苟家村。
如此算来,还有四五日,他便去接雪梅姑娘了。
作者有话说:
雪梅:苟家村一带的菜,本姑娘承包了。
第46章 阿月那个短命鬼
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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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崇王邀季辞寒下棋。
季辞寒在书房与崇王对弈一局。
两人旗鼓相当, 不分上下,最后打了个平局。
「世子年纪轻轻,棋艺却高超。与世子手谈一局, 我受益匪浅。」崇文乐呵呵道。
季辞寒谦虚:「不敢,不过是王爷手下留情罢了。」
两人心知肚明, 今日崇王邀请季辞寒来王府下棋,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崇文又笑着说:「王府后花园中荷花盛开,值得一赏,世子不妨去看看?」
「也好, 早就听闻崇王府后花园景色雅致,我今日正好去看看。」
于是侍女带路, 将季辞寒引入后花园。
后花园一处凉亭中, 有一女子正坐在那儿喝茶。
她一身藕紫衣裙,端庄素雅,正是西河郡主。
西河郡主见有人来, 站起身来,她动作优雅从容,一派天然贵气。
等季辞寒走近, 她露出一点笑,微微屈身:「见过季世子。」
她笑得恰到好处,唇角微扬一点, 不至于冷落客人。
却又恰到好处的只是浅浅一笑,不显半分轻浮。
可季辞寒却愣了一下。
明明很亲和的笑, 可他却察觉了笑中的三分疏离。
那笑,不及眼底,
那笑, 不过是西河郡主十分熟练的、用过了千百次的, 待客之笑。
一剎间,季辞寒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张笑脸。
那双漂亮的杏眼笑成了月牙,露出洁白的大门牙,伴随着哈哈哈放肆、嚣张的笑声。
明明那么没规矩,那么没有礼数,却让季辞寒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是雪梅。
只有雪梅,才会这么笑。
笑得热烈,笑到人的心里。
「世子,怎么了?」
见季辞寒发怔,西河郡主诧异。
季辞寒迅速回神,也冲着西河郡主从容一笑:「没什么,季辞寒见过郡主。郡主在品茶?」
「是呢,雪顶银针,世子可愿尝尝?」西河郡主又露出得体的笑。
季辞寒回报同样的浅笑:「多谢。」
「世子请坐,我为你泡茶。」
季辞寒道:「郡主先请。」
两人推让一番,西河郡主先坐下,季辞寒后坐。
随后,西河郡主为季辞寒泡了一壶新茶。
茶之道,富贵之家和贫寒之家截然不同。
西河郡主喝的是珍品茶叶,用的是上品白瓷。泡茶的每一个步骤,西河郡主熟烂于心。
她不急不缓,动作从容,姿态优美,叫人赏心悦目。
可季辞寒却盯着眼前的茶盏,脑中想起了另一幕。
雪梅是怎么喝茶的呢?
她从山上下来,从地里干活回来,从河边洗衣裳回来,又累又渴。
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找到放凉的茶水,用葫芦瓢舀一瓢,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一大瓢。
一瓢还不够,她还要喝第二飘。
起初季辞寒还担心,她把自己的肚子给撑破了,可后来就习惯了。
咕噜咕噜,还挺可爱的。
等雪梅到了京城,还会这样喝水吗?
应该不会了吧。毕竟侯府没有那么多活给她做,她也不至于渴成那副模样。
想到这儿,季辞寒嘴角露出一点笑。
「世子,你在想什么?」西河郡主忽然问。
季辞寒回神,又摇头:「没什么,只觉得茶香好闻。」
西河郡主淡淡一笑:「是么?刚才世子的笑,有些不同。」
季辞寒愣住。
他知道西河郡主说的是什么。方才想起雪梅,他笑了,是因为感到愉悦,情不自禁笑了。
而此前的笑,则只是因为礼数。
「世子,那样的笑,对我们来说,可真难得啊。希望世子不要忘记那样的笑。」西河郡主说道,她又笑了笑。
一如既往的笑,那种不及眼底的笑。
没有半分亲切,反而倍感疏离。
季辞寒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他,真的要娶西河郡主吗?
两人成亲后,难道要这样虚伪的笑一辈子?
……
「世子,请用茶。」
西河郡主泡好了茶,给季辞寒斟上。
季辞寒轻抿了一口。
西河郡主低头看茶,她轻声说:「世子,今日父王安排我们见面,我父王的用意,世子是明白的吧?」
季辞寒点头,西河郡主是聪明人,她挑明话题,季辞寒自然也不会遮遮掩掩。
「那,世子愿意吗?」西河郡主问。
一时间,季辞寒竟无法点头。他笑了一下:「这话,该我问郡主才是。」
「我?我父王同意,我便同意。端看世子了。」。
「……郡主身份尊贵,此事应从长计议,万不能随意行事委屈了郡主。且我和郡主初次见面,眼下草率应承,更是唐突了郡主。」季辞寒道。
西河郡主盯着季辞寒看了两眼,她又笑了。不过这次的笑有些不同,似乎有些玩味。
「世子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说得对,不急于一时。」
……
这日清早,雪梅去河边洗衣裳。
自打得知雪梅有孕后,雪梅爹娘不让雪梅去河边洗衣裳。就怕她累着。
雪梅无奈。有些孕妇体弱,可雪梅不同,这几日她歇息好了,整个人精神抖擞,每日吃得香睡得饱,干劲十足,可爹娘啥也不让她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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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快憋死了。
今日趁着父母去地里干活,雪梅偷偷拿了衣裳到河边洗。
她带了个小木凳,坐在凳子上洗衣裳,一边洗还一边哼歌,快乐得像一只小喜鹊。
正巧胖婶趁着早上天气凉快来河边洗衣裳。她一眼看到了雪梅。
胖婶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胖婶不太喜欢雪梅勾引了谢明言。听姐姐说,谢明言为了雪梅,居然自作主张退了和郭小姐的婚事。那是多么好的一门婚事啊,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胖婶惋惜得要命。
可一方面,这雪梅也是个可怜人啊。
刚成亲第二天,男人就死了。
那个阿月真是个短命鬼,死了就死了吧,死了还不安生,留了个种。
雪梅一个小姑娘,生了娃,以后可就辛苦了。
也不知还能不能再找个好男人。
「雪梅,你怎么跑来洗衣裳?听说你有喜了,可得当心点。」胖婶走到雪梅身边。
「胖婶,我没事,我好着呢,洗个衣裳而已。」雪梅笑道。
「唉,阿月那个短命鬼,太不负责了。他一死了之,你就辛苦了。女儿家孕育辛苦,哪里还能自己干活呢?你衣裳放着,我帮你洗。」
雪梅好笑,急忙婉拒:「胖婶,我真没事,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吗?宋宝树都怕我呢。」
胖婶见雪梅脸色红润,中气十足,的确不像是虚弱的模样,她赞嘆:「雪梅啊,你可真是能干。我女儿怀孕的时候,躺在床上七八个月呢。」
「每个女子的身体不一样。再说了,我这不是刚怀上吗?没准后面我也得去躺着了。」
胖婶笑了:「那也未必,你身体好,这是好事。对了雪梅,我听说……城里好多家食店找你收菜,有这事吧?」
作者有话说:
季辞寒连打了三个喷嚏:谁骂我呢?
第47章 接你入京
雪梅点头。
距离她上次从城里回来已经好多天了。
雪梅也让爹娘将收菜这件事往村里去说。
以后她要从村里收菜, 这件事还得先让村民知晓,要是有愿意种菜卖菜的,自然会找上她。
平安叔自不必说, 他家的菜,雪梅是信得过的。
可其他村民, 雪梅却要提前把她的规矩讲清楚,免得以后起冲突、撕破脸。
「是有这回事,上回我进城,有两家食店的掌柜想在我这里收菜。」
胖婶双眼发亮, 急急忙忙道:「雪梅啊,你家就三口人, 种不了那么多菜吧。我听说, 你打算找其他村民帮着种。」
雪梅点头:「是啊,我都和平安叔说好了,以后菜我家种不了那么多, 就找他家帮忙种。」
「那要是苟平安家也种不过来呢?我听说好多食店找你家收菜呢。雪梅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家也有不少地,你们菜不够, 可以让我家帮忙种。」胖婶急忙看向雪梅。
雪梅面露为难:「胖婶,不是我不要你家的菜,可那些食店掌柜和我说好了, 他们收的菜,不能比我家种的菜差, 不然就不要。」
胖婶神色讪讪:「哎呀,我家以前那菜是种得不太好。但是那是因为自家吃, 所以就没那么多讲究。雪梅你放心, 你要收的菜, 我一定好好种。保准又好看又好吃。」
「胖婶,你要是真想卖菜也行。那咱们就丑话说在前头,我要是向你家收菜,你家的菜就得好好种,不能比我家的菜种得差,否则我就不会收。这话我跟平安叔、德福叔都是这么说,大家也都同意了。」
胖婶点头:「成,一言为定,你放心,不就是种个菜吗,有什么难的。我一定好好种。」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
又数日。
雪梅和村民都说好了,又练好了字,便打算去城里,和李掌柜、赵掌柜谈生意。
苟二憨不放心她,从苟德福家借了骡车,送雪梅去城里。
家里的驴子还没长大,驮不动人。
到了城里,雪梅先去找苟彩霞,苟彩霞便去约李掌柜和赵掌柜到她家食店。
雪梅在薛氏食店等了半日,下午的时候李掌柜和赵掌柜都来了,和雪梅商量收菜的细节。
雪梅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两人,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提前定菜,并给定金。
李掌柜和赵掌柜做了十几年的生意,他们明白雪梅的顾虑。
他们点头同意:「这自然是应该的,雪梅你放心,我们要的菜,只要品质不差,我们肯定会收。」
三人说定,李掌柜道:「下个月就入秋了,入秋的萝蔔、山药最好吃,我先各定一百斤。」
李掌柜点头:「我也一样。」
随后,雪梅与两位掌柜商谈好价钱,她卖菜的价钱,向来公道,两位掌柜很满意,立即拿出了约定好的定金。
「行,等我我写好契书,再拿去给你们看。」
李掌柜大吃一惊:「契书?雪梅,你倒真是个做事的人,心思细腻妥帖。」李掌柜夸了雪梅一顿,又十分纳闷:「雪梅,你还能写字呢?」
「我认得不多,就会写常用的几个字,要是有写得不妥当的地方,还请两位掌柜指教。」
「你真是太谦虚了,你一个村里出来的姑娘,居然会认字写字,真是了不起。」李掌柜对雪梅更是另眼相看。
她觉得,雪梅这姑娘,比她想像的还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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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快不说,还颇有胆识。
又上进肯学,一个村里姑娘,居然会认字写字,真是厉害。
雪梅和苟二憨在薛氏附近的小客栈住下。
这也是他们之前来襄城住过的那间客栈。
等雪梅写好两分契书,正准备去找谢明言,想请他帮忙看看自己写的这两分契书有没有错处或漏洞。
雪梅刚走出客栈门口,便瞧见谢明言迎面而来。
原来酉时将近,谢秀才正好路过薛氏食店,便去里头用饭,他听彩霞提起,今日雪梅和苟二憨来了城里,和李掌柜赵掌柜谈生意,还住在了旁边的客栈。
谢明言便过来客栈。看看他是否能帮到雪梅。
正巧,就撞到了雪梅出门。
「明言哥,太巧了,我正好要去找你呢。你看,我按照你之前教我的,写好了契书,我也不知道自己写得对不对,你来看看。」
谢明言求之不得,两人就在客栈大堂坐下,雪梅把自己写的契书拿出来给谢明言看。
谢明言仔细看,雪梅按照他上次教的写好契书,把收菜之人、菜的种类、数量、价钱、定金等写得清楚。
除了字迹不太工整,其他没问题。
「你写得很好,不需要改了。」谢明言道。
雪梅松口气,「那太好了,我还担心自己写错了呢。」
「雪梅,这才几日功夫,这么多字你都会写了,真厉害。」谢明言赞嘆。
上回他去苟家村教雪梅写契书,上面好多字雪梅都不太会写,结果这才过了七八日,雪梅都会了。
「其实这些字我都认识,阿月教过我的,我这几天只是练着怎么写它们。」雪梅道。
「原来是这样。」谢明言心中苦涩,其实最开始,是他教雪梅认字的
只是他太软弱,受不住压力放弃了。
「雪梅,你用饭了没,我派人去买点饭菜来,我们和二憨叔一起吃吧?」谢明言又问。
雪梅摇头:「不必了,我爹已经去客栈小厨房煮面了,明言哥,今日太晚了,等明日我把契书送去给李掌柜、赵掌柜后,中午我请你和彩霞姐在祥云楼去吃顿好的,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见雪梅这么说,谢明言也不好再留下,只得告辞。
送走谢明言,雪梅见天还没黑,就像去附近走走。
她记得附近有一家布庄,她想买鞋布回去,提前给腹中的孩子做些衣裳鞋袜。
……
布庄就在附近,雪梅走了一刻就到了。
此时酉时过半,天色微暗。
布庄里也没有什么客人,掌柜正要关门打烊,去后院吃饭。
见雪梅进来,她道:「姑娘,你买布呢?不巧,我要关门了。」
「那我明日再来吧。」雪梅道。
那掌柜见雪梅模样端正,眼神明亮,一看就是个好姑娘,她想了想说:「这样吧,你自己随便看看,顺便帮我看会儿店,我去后院吃饭,等我吃了饭再回来,可好?」
雪梅笑了:「行,多谢大娘信得过我。那我就自己随便看看。」
掌柜便去了后院。
此时,方暗正好到了襄城。
他见天色不早,决定今日在襄城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再去苟家村。
方暗走在街上,正准备寻一家客栈,冷不丁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不正是雪梅姑娘吗?
没想到雪梅今日也在襄城,如此正好,他便去和雪梅姑娘说清楚一切,让她早些准备,随他上京。
瞧见雪梅姑娘进了一家布庄,方暗立即跟了进去。
方暗进去,环顾一看,只见布店之内,只要雪梅一人。
她正在角落看一匹绯红的布。
方暗心头一喜,心想时机正好,他立即走到雪梅身边,恭恭敬敬道:「雪梅姑娘。」
雪梅诧异,转身一看,瞧见是方暗时,惊讶不已。
她自然记得方暗的。
阿月死的那日,这个人带着许多人来找阿月。
他们一起沿着河流向下,找到了瀑布边。
后来,雪梅看到了卡在瀑布边石头缝上的匕首,知道阿月没了生机,她晕了过去。
然后,她再也没见过这个人了。
她记得,这个人说是阿月的侍从。称唿阿月是公子。
雪梅推测,阿月死了,这些侍从便各自离开。
没想到,今日又见了他。
「雪梅姑娘,见到您太好了,我奉我家公子之命,来接您回京。」
雪梅愣住。
「你说什么,阿月,没死?」她呆呆问。
方暗诧异:「当然啊,我们公子活得好好的,怎么,小酒没告诉你吗?」
什么小酒?她从未见过。
不过眼下,雪梅顾不得去想什么小酒。
她惊喜的同时,也十分意外:「阿月没死,他怎么不回来找我?」」
阿月刚死的那些日子,她伤心不已。
为阿月痛心,也为自己伤心。
可想着爹娘,她还是坚强的挺了过来。
如今已经过了快两个月,她好不容易把阿月放下了,又有人忽然冒出来跟她说,阿月没死。
雪梅欢喜之余,也有些不解。
方暗急忙解释:「世子当时有要事在身,急着回京,所以留下小酒告诉你他没死的事情,小酒说他写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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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没看过那封信。
她神色疑惑:「世子?什么世子?」
「雪梅姑娘,这事说来话长。公子本是明德侯府的世子,因为被奸人暗算所以受伤中毒,幸得你相救。你的救命之恩,世子感念在心,他刚回京处理好事情,便派我来接你回京。」
雪梅震惊。
她虽然不懂什么是世子。
可她听这人说什么京城、说什么明德侯,就知道阿月是天大的人物。
王孙侯爵,在他们村民眼里,就像天上的神仙一般。
别说接触,一辈子大概都见不上一面。
雪梅万万想不到,阿月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阿月没死,她心中欢喜。
阿月那么好的人,死了多可惜呀。
可听说阿月是什么侯府世子,雪梅却高兴不起来了。
从前阿月是她捡来的柔弱公子,是她苟雪梅娶的男人。
可如今的阿月,却是侯府世子,和她犹如云泥之别。
阿月,已经不是她的阿月了。
雪梅慌忙问:「回京,回京做什么?」
方暗笑着解释:「自然是去和世子相聚。世子说了,你放不下父母,可以将两位老人家一起接去京城享福。雪梅姑娘不必担心,世子已经把一切安排好了,你救了世子,世子不会亏待你的。」
方暗这一番话,叫雪梅一颗心慢慢沉下。
她和阿月是成了亲拜了堂的。
这个人是阿月的侍从,不可能不知道。可这个人却张口闭口只叫她雪梅姑娘,不提她是阿月妻子这事。
这听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去京城,算是什么身份?」雪梅问。
作者有话说:
妾?
第48章 我不去
方暗神色迟疑。
他作为世子的侍从, 这个问题不该他回答。
雪梅姑娘的身份,註定是不可能成为世子的夫人的。
不说世子,京中随意一个官家公子, 都不可能娶一个村姑做夫人。
见方暗神色迟疑,雪梅明白了。
她心口微寒, 问:「我跟你去京城,不是去做阿月的夫人,是不是?」
方暗默认,见雪梅脸色不太好, 方暗急忙解释:「雪梅姑娘,世子身份尊贵, 有许多身不由己, 还请雪梅姑娘体谅。雪梅姑娘你救了世子,对他有恩,世子都记在心上, 所以才特意派我来接你一家入京。」
雪梅笑了一下:「不是做夫人,那是什么呢?侍女吗?」
见雪梅这么说,方暗急忙否认:「当然不是了。世子的意思我不敢揣测, 可雪梅姑娘你放心,世子决不会委屈你的。你只管放心,你去了京城, 只会享福。」
「享福?那你家世子的夫人,会容得下我吗?我虽然只是个村姑, 可也听过不少事情,那些老爷的大夫人, 最痛恨夫君身边有其他女子。」雪梅问。
方暗以为雪梅是担心以后被世子夫人欺负, 连忙解释:「雪梅姑娘, 这个你不必担心。未来的世子夫人西河郡主素有仁善温柔之名,她不会为难你。况且,世子也一定会照看你的。」
方暗看得出,世子对雪梅姑娘,不只是有报恩之情,更有男女之情。
否则,世子之前没必要答应和雪梅姑娘成亲。
雪梅笑了:「哦。原来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啊。」
说了这许多,阿月接她入京,说是享福,不过是做妾,甚至有可能妾都不如。
也许只是身边的一个说不上名的女子。
可能是侍女,可能是通房。
这,也叫去享福吗?
大概阿月以为,让她不愁吃喝就是享福了吧?
一瞬间,雪梅心里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是失望、更是失落。
原来,她喜欢的阿月,是这么想她的呀。
原来阿月让她享福,就跟养一头驴子一样。给她吃、给她喝就好了。
这么说,她在阿月心里只是一头驴子咯?
雪梅苦笑。阿月真叫她伤心。
方暗眉心微皱。
他看出来了,雪梅姑娘这是不高兴了。
她难道是觉得做世子的侧室,委屈她了?
方暗暗想:这雪梅姑娘,心未免太大。
「雪梅姑娘,你心里莫难过,有些话不该我说,等你去了京城,见了世子,你就知道世子的心意了。你且放心,世子一定不会委屈你的。明日我陪你去苟家村收拾收拾,然后就启程上京吧。」
雪梅却摇头:「不必了,我不会去京城的。」
方暗诧异:「不去?」
方暗想不通。
以雪梅姑娘的出身,去京城侯府生活,这是天大的幸事啊。
要不是她碰巧在山上救了中毒的世子,哪里有这个机遇。
「为什么?阿月掉下瀑布,我只当他死了。我为了他哭了三天,给他做了衣冠冢,在我心里,他已经死了。如今阿月没死,我祝福他日后人生顺遂,长乐安康。我也不需要他报答我什么,更不想去什么京城,你回去告诉他,就当我们缘分尽了,以后各自安好吧。」
雪梅淡淡道。
雪梅的话,每一句方暗都听得懂,可方暗却无法理解。
「可是雪梅姑娘,世子没死啊。」
「我只当他死了,从此以后,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哥,你回去吧,以后别来打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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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是觉得做世子的侧室,委屈了你,不愿去?」想到这个可能,方暗震惊。
雪梅笑了:「委屈?也不算委屈。只是我不想去京城,不想进侯府。」
「这又是为什么?」方暗更加迷惑了。
眼前的这个姑娘,明明只是一个可叫人一点都看不透。她,真的只是个村姑吗?
「是呀。因为我喜欢种菜,在京城,我还能种菜吗?」雪梅问方暗,神色极其认真。
方暗僵住。
那自然是不能的。
等雪梅姑娘入了京城,世子肯定会派人教她诗书礼仪,不说学习琴棋书画,至少也得知书达理。
如此,雪梅姑娘才不会被人笑话。
身在侯府,怎么还可能如现在一样种菜呢?
侯府也没地方给雪梅姑娘种菜啊。
「所以呀,我不会去京城,也不稀罕你说的那什么享福。大哥,把我的话告诉阿月,也请你们莫要在打扰我了。」
雪梅话音刚落,布庄掌柜出来了。
原来她在后院吃饭,听到外头有声音,以为又有客人来了,便赶紧走出来。
雪梅便拿起自己看中的那匹绯红色布道:「就要这个了。」
这布质地柔软,给孩子做小衣裳真好。
白白胖胖的娃娃,穿上红彤彤的衣裳,好看着呢。
「要多少?」
「六尺。」
雪梅付了钱,拿着布要走,方暗回过神来,赶紧出门去追她:「雪梅姑娘,等等,你是不是没想清楚,去京城住进侯府,一辈子衣食无忧,不好吗?」
雪梅摇头:「不必了,我本来就衣食无忧,也不必大老远跑去京城。你再纠缠,我就要喊人了。」
方暗无奈,只得站住脚步。
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雪梅姑娘不愿意呢?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会有人不愿意?
……
雪梅回到客栈时,苟二憨正在等她。
「雪梅啊,你去哪了?我已经煮好面了,快来吃。」
苟二憨借掌柜的厨房、食材煮了一锅面,大伙儿一起吃。
雪梅慢慢吃面,有些思绪不宁。
方才那大哥忽然出现,说阿月没死,又要带她入京。
雪梅陡然惊喜,继而伤心,之后反而十分镇定。
现在她缓过神来,心中的委屈一点点冒出来。
好个苟阿月,真是狗啊。
她救他、养他、和他成亲。她真心实意想让阿月过上好日子,要种菜养他,要在城里买宅子。
她掏心掏肺,生怕委屈了阿月。
可苟阿月呢?
成了亲,居然赖帐,不把她当夫人,还要她去给他做一个侧室。
狗屁的侧室,她苟雪梅才不会去当妾,憋憋屈屈过日子呢。
雪梅气得咬牙,她往嘴里丢了一颗脆花生,咬得咯嘣响。
苟二憨见雪梅这幅咬牙切齿的模样,纳闷:「雪梅,你怎么了?哪个得罪你了?」
「刚出门,遇到一条狗,我好心好意给它吃的,它居然恩将仇报要咬我。」
苟二憨闻言大惊:「你没事吧?没被狗咬到吧?」
「没呢,我才不上当呢。它一靠近我,我就一脚踢开了。」雪梅道。
去了京城,是什么样的日子呢?
她一个村姑,谢家长辈都看不上她。
去了那尊贵的侯府,里头哪个人瞧得上她?
譬如刚才和她说话的那位大哥,看似对她客气恭敬,可却不自觉露出一些她不识好歹的神色。
不就是觉得她一个村姑本就配不上高贵的世子,还摆谱儿不肯去京城吗?
即便阿月真的对她很好,可阿月又不能时时刻刻把她拴在裤腰带上。
他一个大男人,肯定是要出去干活的,届时她在侯府,身份又卑微。那些人不得欺负她?
还有世子的夫人西河郡主,说什么仁善温柔,鬼知道背地里是什么人?
思来想去,雪梅心中后怕。
她是万万不能去京城的。
「雪梅,你怎么又发呆了?」苟二憨问。
雪梅摇头:「没事儿,对了爹,明日一早我去给李掌柜、赵掌柜送契书,你去祥云楼定一桌好酒好菜,这次谢秀才、彩霞姐帮了我们大忙,我想请他们吃饭向他们道谢。」
苟二憨点头:「应该的。明日一早我就去办。」
……
方暗一路跟着雪梅,发现雪梅居住在这家小客栈,他便也住在此处。
想到今日和雪梅的一番对话。方暗心中不安。
方暗跟随在季辞寒身边十数年,也算是见多识广。
女子向来柔弱,最大的期盼就是能寻到一个如意郎君,可以依靠终身,一辈子不愁吃喝。
对于雪梅来说,世子已经是她这辈子能接触到的最好男子。
方暗本以为,雪梅会喜极而泣,恨不得飞到京城和世子团聚。
可结果却并非如此。
不过方暗心想也许是雪梅姑娘刚得知世子没死,一时激动和委屈,等过两日她冷静下来,他再慢慢劝她,也许事情就有了转机。
……
第二日一早,雪梅用过早饭,就去了见了李掌柜、赵掌柜。
李掌柜拿到契书,又把雪梅夸了一顿。
这丫头,竟然真会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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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契书上的字虽然有些不好看,内容却是实实在在,妥妥帖帖。
这孩子办事,还真是细心周到。
「雪梅啊,你这姑娘我越看越喜欢。我年轻时死了夫君,膝下也无儿女,你要是愿意,叫我一声李姨,你可愿意?」
雪梅立即叫了一声「李姨」。
「行,你去忙吧。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
雪梅又去见了赵掌柜。
随后,她去街上买了些点心果子,打算一会儿带去祥云楼给大伙儿吃。
方暗默默跟在雪梅身后。
他跟了雪梅一早上,雪梅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
方暗起初还想不明白雪梅在做什么,后来听到她和赵掌柜说话,才明白过来。
雪梅姑娘在卖菜。
但又不是普通的卖菜。
她是要去村里收菜,再倒卖给城里的食店。她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卖菜村姑了。
方暗心中惊讶不已:这雪梅姑娘,真的有些与众不同。
……
转眼到了午时,雪梅去了祥云楼,苟二憨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他在祥云楼定了一间雅间,也点了许多菜。
「雪梅,你看看,我点了八道菜,荤素各四样,不寒碜吧?」苟二憨问。
雪梅点头:「行。谢秀才和彩霞姐帮了我们那么多,可不能显得小家子气。」
作者有话说:
苟阿月,居然想让我当妾?
你难道忘了,你是入赘到我苟雪梅家的人!
第49章 遗腹子
苟二憨连连点头:「嗯, 你说的不错。」
不多时,谢明言和苟彩霞依约前来,雪梅郑重向两人道谢, 四人吃菜说话,其乐融融。
「雪梅啊, 你这以后是要做大事啊。打小我就觉得你不简单。干活样样最厉害,跟男孩子打架也是把他们打得嗷嗷哭。如今你看,咱们村里哪个年轻后生有你这能耐?」
雪梅嘿嘿笑:「我就是卖个菜,彩霞姐你别夸我了, 我尾巴都上天了。」
彩霞却看向谢秀才:「光我说不算,谢秀才你说, 雪梅能不能干?」
谢明言点头:「能干。雪梅有勇有谋, 非一般人能比。」
雪梅听了,乐得哈哈笑:「真的吗?原来我这么厉害呀。」
用过饭,谢明言送苟二憨和雪梅出城。
原本谢明言是想送雪梅回去的, 可惜这次雪梅父女借了辆骡车来。
倒是不需要谢明言的马车了。
于是谢明言骑了一匹马,要送雪梅父女俩回村。
「谢秀才,不必了, 现在时辰还早,这条路我们常年走,就不必劳烦你相送了。」
谢明言却说:「倒也不是特意送你们, 只是我母亲昨日忽然惦记起姨母做的腌黄瓜,我今日有空, 便去苟家村找姨母要一坛来。」
谢明言这么说,苟二憨和苟雪梅也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三人一路同行回苟家村。
中途苟二憨怕雪梅颠着不舒服, 将骡车停下:「雪梅, 咱们休息一会儿再走。」
雪梅点头:「行,喝口水,歇歇再走。」
正好路边有几颗大树,苟二憨就把骡车停在大树边。
谢明言立即下马,快走几步,走到板车旁边,伸手去扶准备下车的雪梅。
雪梅看着谢明言的手,一时有些迟疑。
这要是从前,她提着衣裙直接跳下车,干脆利落压根不需要人帮助。
可眼下嘛,直接跳下去是不是不好?
眼看雪梅犹疑不决,谢明言连忙道:「你现在是快做母亲的人了,得当心些。」
雪梅心想也是,于是握住谢明言的手,小心翼翼下了马车。
远处,悄悄跟随着雪梅一行人的方暗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他一脸震惊。
难道说,雪梅姑娘不愿意回京,是因为这位公子?
可这人不过襄城一富户之子,如何和世子相提并论?雪梅姑娘怎么会选择芝麻而不要西瓜呢?
方暗百思不得其解。
……
雪梅三人在河边休息了一会儿。几人再次上路。
方暗眼睁睁瞧着谢明言扶着雪梅上了车,满心的担忧再也绷不住了。
看来,想接雪梅回京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
雪梅父女回到家中,雪梅娘已经煮好了晚饭。
今日春儿回娘家,春儿的男人孙康经常帮着附近村子里人杀猪。那些人就会用猪肉酬谢孙康。
所以这次春儿回娘家,带回了不少肉,知道雪梅有孕,春儿特意送了一大块排骨肉给雪梅家,让雪梅娘给雪梅补身体。
雪梅娘炖了雪梅最爱吃的烧肉,雪梅吃得香,就着香喷喷的烧肉,一口气吃了三饭碗。
这炖肉的香味,让藏在雪梅家屋后的方暗直流口水。
方暗耸耸鼻子,心中疑惑:怎么回事?
不就是一碗炖肉吗?怎么这么香?这香味,都比得上侯府大厨做的炖肉了。
雪梅吃饱喝足,心情大好,然后慢条斯理和父母说起了阿月的事情。
她神色平静,告诉父母:「爹,娘,阿月没死。」
苟二憨和雪梅娘瞪大眼:「什么?没死!」
雪梅慢慢悠悠又喝了一口青菜汤:「嗯。他出身富贵,是侯府的公子。」
苟二憨和雪梅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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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二憨挠挠头,问:「侯府是什么?」
他们这些村民,从小在山里出生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襄城。
他知道最大的官就是襄城的李知县。李知县的儿子是官家公子。
富户家公子他就知道一个谢明言。
什么叫侯府公子啊?
雪梅其实也不太懂,她想了想道:「就是大官的儿子。」
「阿月这么厉害呢?!」雪梅娘感慨:「从前我看阿月能书会写,又长得好,果然不是普通人啊。」
雪梅继续说:「他想接我们一家去京城里。」
苟二憨和雪梅娘同时眼睛发亮:「接我们一家去京城?去享福吗!也是呀,雪梅你是阿月的媳妇,我们是阿月的岳父岳母,他自然该接我们去团聚的!」
苟二憨乐了:「我还从未出过襄城呢。」
雪梅不慌不忙道:「不过阿月已经有正经的未婚妻了,还是一位尊贵的郡主,他是接我去给他做妾的。」
「什么!」苟二憨一下子站起来,两只眼睛喷着火:「做妾?阿月要你去做妾?可你们已经先成亲了,他已经是你的夫君了!你是他的妻,怎么能去做妾?」
雪梅面色淡然:「他们那些达官贵族,可不管这些。阿月是侯府公子,他的夫人自然也该门当户对,我这个小小村姑,能让我做个妾,阿月已经是很有良心了。」
苟二憨气得跳脚:「良心?什么狗屁的良心?这达官贵族怎么这么不讲理啊。你是阿月的夫人,他居然不承认,还要你去做妾?他好大的脸啊!」
苟二憨还没骂完,雪梅娘接着骂:「呸,凭什么要我们雪梅做妾啊?这种委屈事,雪梅你可绝不能答应。」
雪梅很满意,她点头:「我当然不能同意。我又不是傻子,何必去做小伏低呢。所以我回绝了阿月派来的人,说和阿月一刀两断了。」
雪梅娘点头:「不错,咱好好一个姑娘,凭啥给人做妾!」
可苟二憨有些不甘心:「就这样算了?这苟阿月,我们救了他,把他当做亲儿子看,没想到他竟这么忘恩负义。」
「罢了,他是大官的公子,我不算了又能如何?跑去京城和他对峙?我没那闲工夫,我还得好好种菜卖菜呢。」雪梅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
苟二憨点头:「是是是,过去的事情,就不必想了,这苟阿月不是个东西,走了就走了,咱们不理他,如今咱们一家人好好卖菜挣钱才是正经事!」
毕竟,小孙孙快出来了,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一家人很快便说定了。阿月这事就过去了。再也不必提。
……
躲在屋后听到几人说话的方暗一脸震惊。
这一番话,彻底颠覆了方暗的认知。
原来,苟雪梅一家真的觉得给世子做侧室是一件憋屈事。
看来,接雪梅姑娘入京这件事,只怕难办了。
方暗自觉没有能力处理此事,决定明日一早就进城,让同来的兄弟回京,亲自禀报这边的情况。』
……
第二日一早,雪梅就去了春儿家。
她要和苟平安商量种菜的事情。这次李掌柜和赵掌柜定了不少萝蔔和山药。她决定自己家种一半,再让苟平安家种一半。
雪梅到了春儿家,商量这件事。
之前雪梅就在苟平安家收过茄子,所以三言两语就说定了这件事。
随后,春儿就拉着雪梅在屋檐下乘凉嗑瓜子。
「春儿,昨儿你送去我家的肉我吃了,真香呀。多谢你啦。」
春儿呵呵笑:「跟我客气什么?就是一点肉,你爱吃,下回我还送你。」孙康帮人杀猪,家里隔三差五就有肉吃。
「那我可得提前谢谢你们了。」
……
一大早,方暗就出了苟家村,准备进城。
他要赶紧去城里,派人把雪梅一家的情况告诉世子。
最开始暗还觉得雪梅姑娘是一时意气,觉得委屈不肯去京城。
他心想只要耐心劝她,雪梅姑娘就会点头。
可现在方暗不这么想了。雪梅一家人想法与众不同,他们是不可能让雪梅姑娘给世子做侧室的。
所以这件事得赶紧告诉世子,让世子早点决断。
方暗走出苟家村,没多久遇到了两人。
是两名四五十岁的妇人,其中一人穿着枣红色的上衣,脸上似乎涂了胭脂,看起来有些怪。另一人衣裙簇新整洁,头戴银钗,不像是普通的村妇。
两位妇人正一脸焦急,穿枣红衣裳的妇人瞧见方暗,连忙拦住他:「这位小哥,打扰一下,我们问个路。」
方暗便停下。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穿了一身褐色短衣,这两位妇人大概把他当做附近村民了。
「大娘请问。」
「这条路往前,是苟家村吗?」妇人问。
方暗点头:「嗯,沿着这条大路往前再走两里,就是苟家村了。」
穿枣红衣裳的妇人顿时一脸惊喜:「哎呀,太好了,那就快到了。马大姐,咱们快些走,你跟着我亲眼去看看那苟雪梅。那姑娘啊,真漂亮,跟你家的善儿那是天生一对。」
走了没两步的方暗瞪大眼,他倏地转身问:「你们是去找苟雪梅的?」
什么天生一对?
雪梅姑娘和谁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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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儿又是谁?
枣红衣裳妇人点头:「是呀。」
妇人脸色惊奇:「怎么,小哥你认识苟雪梅?」
方暗心里着急,连忙道:「大娘,你去找苟雪梅做什么?她已经嫁人了啊。」
这苟雪梅一个村女,怎么就像个香饽饽?
昨日一个谢秀才,今日一个善儿。
妇人呵呵笑:「是呀,我们听说了。不过苟雪梅那男人是个短命鬼,雪梅刚和他成亲就死了。所以呀,我去给她说亲呢。」
方暗顿时像是被雷噼,只觉世子头戴绿帽:「说亲,这,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这苟雪梅和马家村的马善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守了寡还有遗腹子,一个恰好不能生。你说这多般配对好,再也找不到这样合适的一对了。」
作者有话说:
雪梅:没办法,老娘就是香饽饽。遗腹子都有人抢着要当爹。
季辞寒:……那是我的!!!是我播种的!!!
第50章 夺子大战
原来, 这穿枣红衣裳的妇人正是天狗山一带的媒婆。
天狗山另一面有一个马家村,马家村的的马善儿是城里医馆的郎中,他人长得端正, 又会看病,本是极好的男儿。
可惜, 马善儿前些年上山採药摔下山,伤了那里,不能生育了。这可愁坏了马善儿爹娘。
马善儿这样的条件,想随便找个媳妇也不难, 可马善儿却不肯随便找个媳妇凑合过日子。
马善儿爹娘日夜嘆气,寝食难安。
最近马大娘听说雪梅的事情, 顿时有了想法。
听说雪梅长得好, 有本事,又有遗腹子,那不和马善儿正好是一对?
闻言, 方暗满脸震惊:「遗腹子?雪梅姑娘她有孕了?」
王媒婆一脸诧异:「你不知道?你不是苟家村的人吗?苟雪梅的事情,天狗村一带谁不知道啊。」
方暗急忙道:「我虽是苟家村的人,但是这些年在外地做小生意, 才刚刚回来。我只知道她嫁过人……她,如今有孩子了?」
王媒婆话多,见这小伙子问, 立即打开了话匣子:「原来如此,说起苟雪梅的事情, 那可真是三天三夜说不完啊。她呀,是个可怜人, 刚成亲男人就死了。她怀着孩子, 一个寡妇怀着孕, 多惨啊。这寡母日子不好过,总得找个依靠吧,我们马善儿,那可真是合适得很,马家有些家底,马善儿又会问诊看病,只是不能生……不过那方面是可以的,就是不能生孩子……」
马大娘咳嗽一声。
虽然马善儿的身体情况在十里八村不是秘密,可这么说出来也叫人不痛快。
王媒婆赶紧转个弯,「总之,善儿和雪梅,绝配。」
方暗面色铁青。他知道大事不妙了。
如果世子不想办法阻止此事,小公子可能会认别人做爹!
方暗赶紧往城里赶。
这边,王媒婆带着马善儿找到了雪梅家。
王媒婆那一张嘴,是嘚吧嘚吧特别能说,不多时就将马善儿的情况交代得一清二楚:
「马善儿,二十又二,是马家村人,在襄城的同仁医馆行医,如今已经在城里买了一处小宅子,家境殷实,又有吃饭的好本事,日后生计不愁。只要雪梅姑娘肯点头,马善儿必把这孩子当成自己孩子。」
雪梅一家目瞪口呆。
这都是什么事呀。
昨日阿月要让雪梅去给他当妾,今日又来一个马善儿要给雪梅孩子当爹。
雪梅真是哭笑不得。
「王大娘,我男人刚死没多久,如今我没心思去想这个。」她婉拒。
王媒婆立即道:「雪梅,这话你说得就不对了。不管你与你男人之前如何,他如今死了,那你和他的事情就是过去了。说句不好听的,人死灯灭,活人却要好好活着,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一个人生养孩子多苦呀!」
雪梅笑了笑:「我不怕苦,我爹娘也会帮着我的,我们一家人,不怕养不好一个孩子。」
媒婆愣住。
也是呀,雪梅一家都是勤快能干的,养活一个小孩压根没问题。
不过王媒婆的麻利嘴可不是吹的,她立即又说:「话虽这么说,可小小的娃,从小没了爹,多可怜啊!别的孩子有爹,他没有,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雪梅,爹和娘始终是不一样的!」
一旁的马大娘见缝插针,立即道:「雪梅,你放心,这孩子我们一定会视若己出,他就是我的亲孙孙!」
苟二憨不高兴了:「她是我的亲孙孙!」
「都是,都是!要是雪梅和善儿在一起。这孩子不就是我们大家的亲孙孙吗?那么多人疼爱他,多好呀!我们马家,就盼着有个孩子继承家业呢!」
雪梅神色微怔。
孩子会想要一个爹吗?
未来的事情她说不清楚,可雪梅知道,这件事绝不能草率决定。
「马大娘,多谢你厚爱,只是我男人刚死,如今我没这个心思想这个,请您见谅。」
「这个我们也明白,这事不急,雪梅你慢慢想,你要是想再嫁,这马善儿就是最好的!下回你进城,自己去同仁医馆瞧瞧就知道了。」王媒婆急忙道。
马大娘跟着点头:「是是是,不着急不着急,回头你认识认识善儿再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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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大娘之前听说过雪梅,知道她聪慧能干,今日亲眼见了雪梅,那是一百个满意。
又漂亮又机灵,这样的儿媳妇,谁不喜欢?还带了个小孙孙,真是娶一个得两个,划算呀!
雪梅呵呵笑。
王媒婆心知雪梅不是普通姑娘,不可操之过急,否则下场就如宋宝树,不但不成事,还被雪梅厌恶。
「那今日我们就不打扰了,雪梅啊,马大姐特意带了些吃食给你补身体,你留下慢慢吃。」
雪梅自然不肯要。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要你们的东西。」
「哎呀,不是给你的,是给小乖乖的!你多吃点,小乖乖才长得好。」王媒婆自然要把东西留下。
「那我给你们钱吧,要不你们就把东西带走。」雪梅态度坚决。
没办法,王媒婆和马大娘只好带走了拿来的东西。
出了雪梅家,王媒婆问马大娘:「如何?满意吧?」
马大姐笑得合不拢嘴:「满意,太满意啦!这么标緻又机灵的孩子,真不多见。听说孩子亲生父亲是个读书人,也长得好,这孩子将来一定又俊又聪明!」
马大娘喜出望外,她儿子马善儿不能生,她一直想养个小孙孙。今日看了雪梅,她十分期待雪梅的孩子。
「那必须的啊!听说那个短命鬼长得唇红齿白。又能书会写!雪梅能干漂亮,这两人的孩子,能差吗?没准以后能考状元!」
马大娘瞪大眼:「这个小孙孙,我要定了!」
送走马大娘,王媒婆。
雪梅直摇头。
这一天天的真烦人。
雪梅娘却有几分犹豫:「雪梅,我觉得方才王媒婆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你不可能一个人一辈子,这孩子呢,也得有个爹。」
雪梅却没了心思。
她喜欢过阿月,他死了她伤心难过。
可阿月又活了,还要她做妾。
雪梅很失望,对阿月失望,对男人失望。再找一个,又成了苟阿月怎么办?
「等我有那个心思再说吧。总之得我看得上才行。」
……
方暗进了襄城,让手下快马加鞭去京城报信:「十万火急,刻不容缓!你要尽快把信送到世子手里!」方暗交代。
小笆点头:「方大哥放心!」
「你可别学小酒,上次办事应付了事,结果酿成大错,回头世子必有重罚!」方暗提醒。
小笆急忙道:「我一定亲自把信交给世子!」
随后,方暗又命人去打探谢明言和马善儿。
这两人,居然想给小公子当爹,真是岂有此理!
……
两日后。谢明言来了苟家村。
他给雪梅带来了一些他用过的纸给她练字用,还有一本字帖,是合适女儿家练习的巧梅帖。
「这字帖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再换本字帖送你。」
雪梅翻来一看,只见字帖上的字个个秀气小巧。雪梅分辨不出字体的好坏。她只知道自己的字张牙舞爪不好看,确实需要好好练练。
雪梅点头:「行,以后我就对着这本字帖练字。我字那么丑,像是狗爬一样,我正愁着呢。」
「你那么聪明,只要勤奋练习,很快就能写得工整又好看了。」
雪梅笑着点头:「好,我一定好好练!」
这些东西,正是雪梅需要的,雪梅也没客气都收下了。
正巧昨日苟二憨从山里头采了一些苋菜,雪梅给谢明言带回去。
谢明言提着竹篮,神色迟疑,欲言又止。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雪梅,我听说前两日有媒婆来你家?」
这事谢明言是听苟彩霞说的。王媒婆是大嘴巴,她想要撮合雪梅和马善儿,忍不住把这事到处说。
传来传去,苟彩霞也听说了。苟彩霞知道谢明言对雪梅得的心意,连忙把这事告诉了他。
谢明言忐忑,这马善儿确实有些优势。
马善儿自己不能生,家里自然不会嫌弃雪梅的孩子。
谢明言连忙来了苟家村。
雪梅诧异,这事谢明言都知道了?她点头:「嗯。不过我赶走了她们,真是烦人。」
谢明言松了口气。
雪梅看过字帖,又去翻看谢明言送她的纸。每一张纸上都工工整整写着什么,可惜雪梅虽然认识其中大部分的字,可是读不懂上面的意思。
「这上面是什么?什么山,什么木?」
「是诗。山有木兮木有枝。」谢明言解释,他誊抄了一些诗词在上面,希望将来雪梅能明白他的心意。
雪梅一脸疑惑:「这也叫诗?山上长树木也叫诗?那我也会作诗!」
谢明言忍着笑:「你会?你且说说看。」
「山有木木有树枝,水有鱼鱼有尾巴!」雪梅叉腰,一脸得意:「怎么样?」
谢明言忍着笑点头:「还挺工整!做得好!」
雪梅心里美滋滋,看来她还是很有读书作诗的天赋呢!
第51章 三夫临门(上)
……
京城。
小笆快马加鞭, 往京城赶。
巧的是,他还未到京城,就遇到了亲自前往苟家村的季辞寒。
原来, 方暗离开一月还没有消息,季辞寒心中有些不安。
正好这几日有个外出的公务, 季辞寒便接手过来,正好去一趟苟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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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出京没两日,他就遇到了小笆。
有了小酒的前车之鑑,小笆不敢马虎, 亲自把方暗的信交到季辞寒手上。
只见小笆不见雪梅,季辞寒本就狐疑, 等他拆开信, 霎时脸色一时惊,一时忧,一时喜, 一时怒。
原来雪梅没看到小酒留下的信,以为他已经死了,还把他埋了。
得知他没死, 雪梅却不想进京,要和他一刀两断!
季辞寒皱眉,一想到从此和雪梅各自天涯, 他便心口发慌。
方暗信内容不短,季辞寒继续看第二张纸, 看到雪梅姑娘有孕几个字,他心中惊喜。
可下一刻季辞寒慌了。
原来方暗提到, 不少人只当雪梅守了寡, 都想再娶雪梅。
甚至有一无法生育的男子马善儿。想给小公子当爹!
季辞寒心里头涌出一股无名怒火!
他的孩子, 怎么能认别人做爹!
不管如何,他必须立即前往苟家村去见雪梅!
……
季辞寒心急如焚,原本骑马快行要十多日的路程,他日夜兼程,□□日便到了襄城。
为了尽快见到雪梅,季辞寒日夜不停,每日只休息不到三个时辰。
又加上此时正值七月初,太阳热烈,季辞寒一路骑马,数日下来,他形容颇为落魄。
脸黑了,人瘦了,鬍子拉扎。
身上还有汗臭味。
季辞寒摸了摸下巴的鬍子,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去见雪梅。
「先找家客栈住下。」季辞寒吩咐汪平。
很快,季辞寒选了襄城最奢华的平升客栈住下。
季辞寒又吩咐,他要沐浴更衣。
毕竟,当初雪梅愿意把他带回家,不就是因为他好看吗?
如今想让雪梅心软,他也不得不用一点美人计了。
他如今形容狼狈,需得沐浴更衣、容光焕发后,才能去见雪梅。
汪平不解:「世子,您不是急着去见雪梅夫人吗?」
这一路,世子心急如焚,恨不得飞到雪梅夫人身边,怎么这会儿忽然不着急了,还要住客栈歇脚了?
季辞寒淡淡道:「累了,歇歇。我要沐浴更衣。你去成衣铺买套月白锦袍来。」
他们一路匆忙,换洗的衣裳都脏了,来不及清洗。
汪平懵:眼下火烧眉毛,小公子都要喊别人当爹了,世子居然有闲情逸緻要沐浴更衣,还要换衣裳?
汪平不懂,汪平只能照做,他吩咐下去让客栈小哥去备水,然后出门去买衣裳。
等季辞寒沐浴更衣后,天已经黑了。
季辞寒穿好衣裳,他看向汪平,语气淡淡,似乎漫不经心:「你看我怎么样?」
汪平脑袋里一团浆煳。
今日的世子,有些不对劲。
汪平捡些好听的话说:「世子玉树临风,风姿绝代!」
「……」季辞寒皱眉:「可我方才照镜子,觉得好像比以前黑了几分。」
雪梅喜欢白面书生,这个他知道。
他黑了,雪梅会不会嫌弃他?
汪平神色微僵:「世子,咱们这些日子赶路日夜兼程,太阳又大,晒黑也是不可避免的。」
季辞寒不做声,可神色显然不快。
汪平还是有几分机灵。他忽然意识到,世子忽然要沐浴更衣,又在意肤色晒黑,难道是因为快要和雪梅姑娘相见了?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想来男人也是如此。
汪平悟了:「世子,我去买点粉,往脸上摸一摸,马上就白了。」
本朝男子涂粉簪花是习俗,不过季辞寒天生丽质,从前又自恃清高,从不愿涂脂抹粉。
今时今日,却不同了。
季辞寒想到这次来的目的,微微点头,神色略有些不自在:「嗯。你且去买来试试。」
只要能打动雪梅,他不介意涂脂抹粉。
此时天色已黑,等汪平找到脂粉铺时,脂粉铺已经打烊关门。
汪平好说歹说,又加了钱,掌柜才不情不愿的重新开门:「急什么,明日一早再买不行吗?」
「等不急啊!我家……小姐明日要见人。」汪平舌头打弯道。
掌柜立即明白了:「哟,是要去相看人家吧?那是挺要紧的,得好好打扮,漂漂亮亮的才行。好叫那公子一见钟情。」
汪平讪讪点头,最后买了四五样脂粉回去给季辞寒。
对季辞寒来说,涂脂抹粉这种事多少有些难以启齿,季辞寒不让汪平帮忙,关了房门自己研究捯饬。
季辞寒皱眉盯着五只脂粉盒子,一个一个闻,最后选了一盒气味最淡的。
他用手指沾了粉,均匀摸到自己的脸上,再去照镜子,左看看右看看。
季辞寒满意:果然白了许多!
季辞寒正揽镜自照,忽然听到门外有动静。
原来是隔壁客房有人出来。
先是一老者道:「多谢马大夫,我儿没事吧?」
马善儿笑道:「没事,就是有点中暑了。我等会派徒弟煎好药送过来。今晚一副,明早一副,差不多就好了。」
「多谢多谢。」老伯感激道。
马善儿收了银子转身正要走,忽然发现隔壁屋子门前站着一位公子。
那公子面容俊雅,一身月白锦袍,头戴玉冠,通身说不出的清贵。
马善儿微微吃惊,如此风流人物,他还是第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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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哪里来的显贵公子?怎么会来襄城这样的小地方?
那公子看着他,明明神色平静,可马善儿却隐隐不安,那公子的目光中,似乎有敌意。
「你是马善儿大夫?」季辞寒忽然开口。
襄城只是一座小城,大夫不多。姓马的大夫大概也只有马善儿。
所以季辞寒推测,这人就是马善儿,那个自己生不孩子,却胆大包天想抢他孩子的人!
马善儿诧异,他不认识这位贵公子,不想这位贵公子居然认识他!
马善儿点头:「是我。」
季辞寒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屋子。
马善儿莫名其妙。
……
这日一大早,季辞寒本想直接去苟家村见雪梅。
可转念一想,自己就这么空手去见雪梅还有雪梅爹娘,多少有些失礼。只是这襄城小地方,买不到太好的东西。
季辞寒、汪平几人在城里逛了许久,才买好许多礼物,然后出发前往苟家村。
季辞寒在城里逛的时候,被谢明言的贴身小厮谢大头看见了。
谢大头认识季辞寒,他大吃一惊,苟阿月不是死了吗?
鬼也能白天出来吗?
谢大头又惊又怕,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了谢明言。
……
巧的是,今日天刚亮,马大娘、王媒婆就带着马善儿去了苟家村。
原来前几日雪梅来城里给苟彩霞送菜,马善儿偷偷来看雪梅,对雪梅很满意。
所以马大娘决定,尽快促成这件喜事,最好让小孙孙在马家出生。
辰时三刻,马善儿三人到了雪梅家。
不过雪梅不在家。一大早雪梅就去苟平安家的田里,她看看那些菜长得如何了。
这菜是雪梅要送给食店,可不能长成了歪果裂枣。
雪梅娘一大早去河边洗衣裳了,家里只有苟二憨。
苟二憨见了马善儿三人,有些不知如何应付:「你们怎么又来了?上次不是说了吗?我们雪梅暂时不考虑婚事。」
王媒婆急忙道:「雪梅爹,这个好说。雪梅不想成亲,我们可以等。不过咱们可以先熟悉熟悉!你看,这就是马善儿,他在城里医馆做大夫,人长得端正,人品也好!」
马善儿有些腼腆,对着苟二憨喊了一声「二憨叔。」
苟二憨看了马善儿一眼。
这人长得不算好看,但是也不丑。
一副老实内敛的模样,看得出来是个实诚人。
见苟二憨打量着自己,马善儿赶紧憨憨一笑。
苟二憨也笑了:是个憨憨的,像他。
「雪梅爹,要不我们进去说说话?」王媒婆趁机问。
苟二憨点头,把几个人请进了院子。
苟二憨告诉几人,雪梅去看菜地看菜了。那些菜以后是要送去给城里食店的,雪梅不放心,隔三差五要去看看。
王媒婆道:「那没事,我们就在院子里等等,说说话,多好。」
早上太阳刚升起来,不热,院子里凉快,众人就坐在院子里,苟二憨到了几碗茶水给他们喝。
苟二憨对见马善儿憨憨楞楞的,对他十分有兴趣:「马善儿,你这名字起得挺有意思啊。」
马善儿坐姿拘谨,见苟二憨问他,急忙解释:「这个名字是我师父给我改的。我师父是医馆的宋老大大夫,他说行医要有仁善之心,就给我改了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苟二憨点头,又问:「听说你医术不错?」
马善儿谦虚:「哪里哪里……就一般。」
王媒婆坐不住了,立即道:「什么一般?善儿,你就是华佗在世!咱们整个襄城里,你医术就是最好的!」
「不敢、不敢。」马善儿继续谦虚,整个人显得拘谨老实。苟二憨倒是喜欢他这样。
那苟阿月看着太聪慧了,所以才没良心,欺负了雪梅。
所以苟二憨现在不喜欢太聪慧的人。
就在这时,院门忽然有动静,似乎是马蹄声。
苟二憨纳闷,起身去外头看,这一看不得了。
只见院门口有四五匹高头大马,上面还有人,那些人正跳下马。
为首一人一身锦袍,头戴玉冠,器宇轩昂,通身贵气,仿佛神仙下凡。
苟二憨呆住。震惊的同时,他也觉得眼前这位神仙看着格外眼熟。
第52章 三夫临门(下)
季辞寒上前两步, 对着苟二憨道:「爹,近来可好。」
苟二憨瞪大眼:这神仙叫他爹?!
他用力眨了眨眼,终于回过神来, 这人这模样,不是阿月吗?
「你, 你是阿月?!」
「是我。爹,我没死,我回来了。」季辞寒说着,往院子里看。
方才他在苟家村村口遇到了方暗, 方暗急匆匆告诉他,马善儿带着媒婆来抢人了!
气得季辞寒想打人!
好个马善儿, 好大的胆!
……
苟二憨张大嘴, 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阿月没死这事他知道。可他万万想不到,阿月还会回来。
而且今日不巧,家里还有一个马善儿。
情形略有微妙。
苟二憨心里慌, 连忙问:「你回来做什么?」死了就死了呗,还死得不干不净,诈尸呢。
这些话, 苟二憨心里想着,嘴里却没说。不过他眼底有嫌弃,季辞寒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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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辞寒心里苦。他万万想不到, 他会被嫌弃。他本以为,自己接雪梅一家去京城享福, 雪梅一家会高兴。
事情出乎意料。
「爹,我和雪梅成了亲, 我们就是一家人, 我自然应该回来接你们一起去京城生活。」
「不必了。我们不去京城, 我们在这里好好的,至于你和雪梅成亲这事,你既然不认,我们也不认。」
季辞寒皱眉:「我何时不认?」
「你怎么认了,你把她看做夫人了吗?你压根没把雪梅看作结髮妻子!」
苟二憨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儿也忘记了阿月尊贵公子的身份。
季辞寒无言以对。
方暗忍不住为公子辩护:「苟叔,我们现在就是来接你们去京城……」
「不去!说了不去就不去!」一提到去京城,苟二憨就生气,要他们雪梅去京城做妾,想也别想!
几人在院外争执,院里头的人好奇出来看热闹。
王媒婆第一个跑出来,她瞧见季辞寒,惊为天人!
「哎呀天啊!这位公子简直是神仙一样,他是谁啊?!我怎么从未见过?」
王媒婆在天狗山一带做媒,所以这一带年轻人没有她不认识的。
可这个神仙公子,她从前从未见过。
「你不是阿月吗?」村里人爱凑热闹。平安婶正巧在附近,她发现雪梅家门外来了许多人,跑过来看热闹。
当她看到季辞寒时,惊讶出声。
「什么,什么阿月?他不是死了吗?」王媒婆大吃一惊!
都死了那么久了,怎么又出现了?!
「他是阿月,死而復生,成仙回来啦!」苟二憨解释。
「……」众人自然不信,虽然这公子确实是神仙人物,可哪里有真神仙呢!
最急的就是王媒婆了,她这次带着马善儿马大娘来,就是为了说成这桩婚事。
如果阿月没死,她这些天不是白忙活了吗?
「他没死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媒婆不快。
「阿月没死,可王媒婆你放心,这不耽误你的事!」苟二憨阴阳怪气。
「啊?这怎么说呢?阿月没死,那雪梅不就是他媳妇儿吗……」王媒婆纳闷。
雪梅不是寡妇了,那就没办法再改嫁了。想到这儿王媒婆惋惜极了。
「我不是他媳妇。」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传来雪梅的声音,干脆且决绝。
众人回头去看。
雪梅正慢慢地走过来,她看向季辞寒,而季辞寒也正望向她。
他神色有惊喜,又有些焦急:「雪梅,你别恼。有些事,我会慢慢向你解释。」
雪梅摇头:「我不需要你解释,你的僕从已经跟我解释清楚了。我不会跟你去京城的,你既然已经假死离开,就没必要再回来了,你快走吧。」
季辞寒皱眉:「假死离开?不,这其中有误会……」
「我不在意。」雪梅打断季辞寒:「阿月,是我把你救下山,我对你有恩,是不是?」
雪梅抬头直视季辞寒,声音平静,却神奇的充满力量,众人不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看向雪梅。
他们意识到,苟家村的女勐士苟雪梅又要搞大事了!
季辞寒看着雪梅,心中有些不安。
他觉得雪梅和以前不一样了,可他一时还理不清,她究竟哪里不一样了。
他点头:「自然,你救了我,对我有恩。」
雪梅轻笑一下:「你承认就好了。既然你欠我,就要报恩。我的要求也很简单,请你离开苟家村,再也不要打扰我。」
阿月死过一回,雪梅将他放在了心里最深处埋藏起来。
方暗找来,说阿月没死,要她做小妾,雪梅便彻底放下阿月了。
阿月不珍视她。
所以她不要了。
即便如今的阿月,打扮得像神仙公子一样。
可是不属于她的神仙公子,她不要。
季辞寒脸色僵住。
他想不到,他回来第一次见雪梅,雪梅见了他没有喜出望外,却要他走。
「雪梅!我们之间有误会,如果你因为之前做侧室之事生气,我……可以想办法。」情急之下,季辞寒甚至生出了要娶雪梅为妻的念头。
无论如何,他不愿失去雪梅。
只是这件事很难,他父亲第一个不会同意。
雪梅又笑了:「想办法?阿月,这话你一旦说出口,就无法收回了。你想到要我做妾的时候,我在你心里就是低下的位置。我苟雪梅虽是个村姑,但是我受不了被轻视,也最讨厌过憋屈的日子。」
季辞寒怔住。
苟雪梅又说:「你叫我去做妾,在你心里,我就配做个妾,不是吗?」
季辞寒面色微微痛苦:「雪梅,并非我这么想,只是我们的身份……」
「不错,我们身份云泥有别,你还回来做什么?走吧。如果你还记得我对你有恩,就别来打扰我了。」
季辞寒心如冰冻一般。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暗信中那么急切要他亲自来劝说雪梅。
因为自打方暗提出接雪梅去京城,做他侧室的那一刻起,雪梅对他失望了。
雪梅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满心满眼都是他了。
这一刻,季辞寒心中慌乱,他想要说些什么挽留雪梅,可又不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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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现在已经不是让雪梅做妾还是做夫人的问题了!
「雪梅……这一切都可以解决,请你信我……」
季辞寒不甘心,想再说些什么,又有一人走近。
来人正是谢明言。谢大头今早在城里看到阿月,赶紧告诉谢明言。
谢明言得知阿月没死,马不停蹄赶来苟家村,正巧撞到这一幕。
「月公子,雪梅已经把话说清楚了,还请你莫要再纠缠。」谢明言走近。
季辞寒一看谢明言,心里是满是不快。
这个谢明言,从一开始就阴魂不散。他离开后,谢明言趁机接近雪梅,如今又来捣乱。
「谢公子,我的事与你无关。」季辞寒看向谢明早的道。
「本是与我无关,可雪梅让你走,就与我有关,她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能看着不管。」谢明言分毫不让。
尽管谢明言看得出,这个阿月来头不小,可他不会畏惧。
他懦弱了一次,绝不会再懦弱第二次。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像是两只乌眼鸡,要看就要打起来。
雪梅无奈:「唉,明言哥,你怎么也来了。」
「恰好听说你家有陌生人来,所以来看看。」谢明言开口,一副和雪梅十分熟稔的模样。
季辞寒听得脸一黑。
「没事没事,大伙儿别看热闹了,散了散了。」雪梅摆摆手,往家里走。
季辞寒还要说话,谢明言立即道:「雪梅,你忙了一早上了,好好歇着。」
闻言,季辞寒闭了嘴。雪梅还怀着孩子呢,现在不是和她解释分辨的时候。
雪梅走到院门边,看到站在门口的马善儿,又是一惊:「你又是谁?」
今日家里的人,也太多了吧,都跑她家里看戏吗?
马善儿脸色微红:「我,我是马善儿。」
「……」雪梅一愣。什么马善儿?
等她又看到旁边的王媒婆和马大娘,立即明白了。
原来是不能生孩子马善儿。
雪梅头疼,苟二憨急忙说:「雪梅你去休息吧,我来招待!」
雪梅摇摇头,跑进屋里。今日人太多了,让她脑袋疼。
马善儿没有,季辞寒不肯走,谢明言自然也不会走。
苟二憨只得对马善儿道:「王媒婆,你看今日家里不方便,要不,你改日再来?」
苟二憨还蛮喜欢马善儿的,于是说了改日两字。
听苟二憨这么说,季辞寒皱眉,谢明言也不太痛快。
马善儿刚要点头应下,王媒婆嘴快道:「雪梅这一大早就出去干活。真是辛苦哟!刚才我看到她脸色有点不好,是不是不舒服?她可是有身子的人,马虎不得哟!」
苟二憨一听,急了:「她脸色不好吗?」好像没有啊。方才雪梅怼阿月的时候,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叫人听了就痛快呢。
「雪梅爹,凡事小心为上,要不让善儿去给雪梅看看?」王媒婆建议。
苟二憨点头:「也好。」于是马善儿堂而皇之的跟着苟二憨进了雪梅家得院子。
季辞寒和谢明言面面相觑。
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苟二憨只让马善儿三人进入,然后把木门一关,谁也不待见。
苟二憨让马善儿去给雪梅把脉。
雪梅无奈:「爹,我这活蹦乱跳的能有什么事?」
「没事看看好安心。马善儿是大夫,人家来都来了,你就给他看看呗。」苟二憨道。
雪梅只得进了屋,坐在桌边伸出手给他看。
马善儿问诊后道:「你身体强健,孩子也很健康。不过千万不可逞强,平日还是要多休息,不可劳累。」
雪梅点头:「多谢。」
然后她看向苟二憨:「爹,你送送马大夫。」
见此,马善儿倒是不好多留了。
马善儿出了院门,只见外头还乌央乌央等着一堆人。
这架势,马善儿看着都害怕。
季辞寒正等着马善儿,他问:「马大夫,我娘子的身子怎么样?」
马善儿是个老实人,虽然心里不想搭理季辞寒,可还是回答:「她身体康健。」
闻言,季辞寒松了口气。
一旁的谢明言却道:「月公子怕是口误了,你假死离开,如今雪梅未必还是你娘子吧?」
季辞寒脸色一冷。
差点忘了,除了一个抢孩子的马善儿,还是有一个阴魂不散的谢明言。
他冷冷道:「我和雪梅拜过堂,天地作证,她怎么就不是我的娘子?」
谢明言轻笑:「那也得看雪梅认不认了。」
方才雪梅那一番话,明显是要和阿月一刀两断了。
所以,即便阿月死而復生,可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啊。
第53章 他不会抢孩子吧
三男对峙, 这架势看得王媒婆都脑袋疼。看来马善儿和雪梅的婚事,只怕没那么容易成了。
眼前情况太复杂,王媒婆拉走马大娘和马善儿, 打算从长计议。
马善儿走了,谢明言对胖婶道:「姨母, 我想在村里住几日,就打扰您了。」
胖婶自然乐意。虽然她不看好谢明言和雪梅好,可谢明言住她家她是求之不得。她最喜欢的就是自己这个秀才外甥。
「好好好,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你常住的那间屋子我都留着呢,隔三差五就进去打扫, 一只耗子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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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姨母。」于是谢明言跟着胖婶走了。
只留下一个无处可去的季辞寒。
季辞寒望着雪梅家紧闭的院门, 心里空落落的。
以前雪梅一家把他当宝,如今他就像棵草,竟然连门都不让他进了。
平安婶几人还在看热闹。雪梅进屋了, 马善儿走了,谢明言也走了。
只剩下了阿月。
这就完了?他们还没看够呢。看热闹的几人一脸惋惜。
平安婶看阿月站在那儿,孤零零的有几分可怜。
这阿月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人。
方才听雪梅的意思,阿月出身尊贵,所以要雪梅做妾。这雪梅性子张扬, 自然不肯给人做妾的。
阿月是把雪梅惹火了。
「阿月,怎么回事呢?雪梅说你从瀑布下掉下去, 我们在瀑布下找到了你的断脚,还特意给挖了坑埋了你, 你怎么还诈尸了呢?」幸好现在是白天, 不然可不得吓死人。
平安婶好奇问。
「……」季辞寒脸色微僵。他解释道:「平安婶, 我虽然掉下瀑布,但是侥倖没死。那时我恢復了记忆,家中有急事要回去,所以派人给雪梅送了信告知实情,可雪梅没收到这封信。阴错阳差,才让雪梅误会。」
一旁看热闹意犹未尽的苟德福道:「原来是这样啊。你没死啊。」
平安婶又问:「刚才听雪梅话里的意思,你来头很大,你是什么来头啊?」
众村民瞪大眼睛,一脸好奇。
季辞寒头皮发麻,可如今他惹恼了雪梅,少不得还得依仗这些人帮忙,只得继续回答:「也不算什么,我家在京城,在官府担了个小职务。」
「呀,京城!还当官!」平安婶大惊:「了不得啊。」
「可不是呢。京城的官,叫做京官,可不是一般的官。」苟德福毕竟是当村长的,有几分见识。
众人看季辞寒的神色都不一样了。嘿呀!这苟雪梅不亏是他们苟家村的第一人,随便捡个男人都大有来头。
平安婶劝道:「阿月啊,雪梅的性子就是那样的。别看她是一个村丫头,却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是受不得半点憋屈。你叫她去做妾……她哪受得了。你和雪梅的事情,还得想个周全的法子来。」
季辞寒点头:「多谢平安婶提醒。」
雪梅不让季辞寒进门,季辞寒无处容身,他只得向苟德福求助:「德福叔,我可否在你家借住两日?」
苟德福没有拒绝,虽然雪梅如今不待见阿月了,可没准这小两口转头又会和好。
再一个,阿月来头大,他更不好得罪阿月。
这也是为了整个村子好。
苟德福一下子就想通了:「行,你们去我家住吧,不过你们人多,我家地方不大,可得委屈你们了。」
季辞寒微微一笑:「怎么会,德福叔收留我们已经极好。」
于是季辞寒几人跟着苟德福回了家,苟德福有一儿一女。女儿出嫁了,儿子在城里做小活,所以家里空了两间屋子。
苟德福把这两间屋子腾出来,给季辞寒几人住。
汪平、方暗几人帮忙,很快把屋子收好。汪平给了苟德福银子做报酬,苟德福喜出望外。
「你们先歇着,我去煮午饭,煮好了叫你们吃。」
季辞寒坐在屋内,望着院子里的枣树,微微出神。
汪平端着一壶茶进来:「公子,喝茶。」
见季辞寒没回应,且神色有些落寞,汪平心疼:「公子,您别担心,我想雪梅夫人只是一时冲动才那样说的。她自小在山村长大,不明白您的难处。您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雪梅夫人一定愿意和您回京的。」
季辞寒眉心微拧,他摇头:「不,或许是我想错了。」
汪平心疼季辞寒:「公子,您有什么错?雪梅夫人的身份如此,您这也是没办法啊。」
「我有我的难处,可她有她的想法……我考虑我的难处,却没有顾虑雪梅的想法。」季辞寒慢慢道。
汪平一头雾水,他不太明白。
他看向方暗,方暗却似乎有所领悟:「世子,这些日子我都悄悄守护在雪梅夫人身边,看到她行为做事,还听说了她许多事。我觉得,雪梅夫人和一般女子很不同。」
季辞寒看向方暗:「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方暗的信中,只说雪梅不愿回京,还有有孕之事,其他事情倒是没有说。
两个多月不见,季辞寒也隐隐察觉了雪梅的不同。
方暗继续说:「您走后,宋宝树又来为难雪梅夫人,雪梅夫人不同意,江里正仗势欺人,要雪梅家额外出银子修路。雪梅夫人居然去找知县大人告状,把江里正抓进了大牢。」
闻言,汪平也吃惊:「她胆子真大。」
「可不是么,这就不是普通姑娘敢做的事情。」别说姑娘了,很多男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手足无措,不晓得如何应付。
「后来雪梅夫人又开始做生意了。」
「做生意?什么生意?」汪平更好奇了。
「收菜卖菜,城里不少食店在她这里定菜,她回来找村民帮她种,她赚个差价,村民们也跟着得实惠。如今苟家村村民都很敬佩雪梅夫人,不仅苟家村,附近村民都晓得苟家村的苟雪梅……反正,她还挺有名气的。」
「城里万福酒楼的女掌柜,还想收雪梅夫人做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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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暗细细解释,语气中不自觉露出几分感慨和佩服。
一个小小村姑,敢状告欺压村民的里正。
又能带着全村的人种菜卖菜。
这份胆识和聪慧,叫人刮目相看。
也正是因为她这份胆气和聪慧,才有那么多人赏识她。
汪平没吭声了。
雪梅夫人的确只是一个村姑,但她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姑。
世子只怕要为难了。
「……一开始,我也觉得雪梅夫人是一时生气,耍性子不肯回京。可如今我觉得……她好像是真的不想去京城。」方暗脸色为难:「世子……这件事,属下无能没办好。也是小酒办事草率,当初他没有当面和雪梅夫人说明白,只留下一封信,可雪梅夫人说压根没看到那封信。才导致了她对您生了误会。」
季辞寒摇头:「如果她对我只是误会,那倒是好事。」
毕竟误会只要说清楚,就能解除。
可季辞寒却知道,雪梅对他,绝不是误会那么简单。
他回想起今日雪梅对他说的那番话。雪梅不是误会,而是对他……失望。
失望他对她的轻视。
……
三男离开,雪梅家门前终于安静下来。
雪梅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听到没声了,才松了口气。
她问苟二憨:「你怎么把马善儿放进来了,我身体好着呢,哪里用得着他看病。」
苟二憨哼了一声:「我故意的。就让阿月看看,咱们家的雪梅是香饽饽,他不珍惜你,自然有人抢着要。」
雪梅哭笑不得:「爹,我是个人,又不是物件,什么要不要。阿月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反正我不会跟他回京的。马善儿咱们也别亲近了,免得让人家误会,到处传闲话。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不在意这些,可谨慎些还是好。」
苟二憨赶紧点头:「行,都听你的。」
苟二憨觉得雪梅机智又聪明,凡事都愿意听她的。
这时,雪梅娘听说家里的事情,匆匆从河边回来。
路过苟德福家,见苟德福家外头拴着几匹马,稍稍一打听,就知道阿月住在了苟德福家。
雪梅娘匆匆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了雪梅。
「阿月没走呢,他这是没死心,要缠着雪梅呢。这可咋办啊。」
「怕什么,他不走就不走,咱们自己关门过日子,不管他。」苟二憨不在意道。
雪梅娘骂:「你怎么这么憨?要是阿月不知道孩子的事情也就罢了,两人一拍两散各不相干。可如今阿月知道雪梅有孩子,就怕他惦记着孩子,不肯放手。」
闻言,苟二憨有些着急:「什么?你的意思是,他要来抢我的小孙孙!那不行,我都给小孙孙想好名字了。」
雪梅也脸色一沉,她皱眉道:「他敢。」
阿月要是敢和她抢孩子,可别管她翻脸了。
「雪梅啊,可人家是侯府公子,他万一非要你跟他走,或者非要这个孩子,咱们如何是好?」雪梅娘担忧。
他们是普通百姓,如何和当官的人抗衡?
雪梅沉默。
对付江里正,她可以去找县老爷告状。
要是阿月抢人,她去找县老爷告状有用吗?
何况,她和阿月成了亲,阿月是孩子爹,这种家务事,官府会管吗?
雪梅有些不由得苦恼起来。
作者有话说:
从此以后,雪梅再看阿月,就像看贼:这苟阿月,该不会想抢我孩子吧?
季辞寒:?
第54章 美色惑人
苦恼归苦恼, 日子还得继续。
下午,雪梅提着一大篮子菜去河边洗菜。
雪梅最大的优点就是想得开。
当初阿月死了,她哭了三天就振作起来。
如今阿月復活来烦人, 她苦恼了一中午就想开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是阿月真的和她抢孩子,她也会拼尽全力保护自己孩子的。
雪梅哼着歌儿, 往河边走去,快到河边的时候,看到一人正往这边走来。
那人一身月白锦袍,走在乡野间如神仙精灵一般。
远远看着, 赏心悦目。
雪梅吁了一口气。
她当初可不就是被阿月这副模样给迷住了吗?真是美色害人呀。
阿月本来就生得好,从前穿着短布衫就已经是气质脱俗, 如今这一生月白衣衫, 更叫人难以移目。
很快季辞寒走近了。
他伸手要去帮雪梅提竹篮,雪梅不让:「没多重,我自己能提。」
「你当心些, 你可是要做母亲的人了。」
季辞寒道。方暗在雪梅家附近蹲稍。他瞧见雪梅出门,赶紧来通知季辞寒。
季辞寒便出来见雪梅。
雪梅阴阳怪气:「谢公子关心,不过我们村里女人没那么金贵, 这点活儿还是能干的。」
季辞寒神色微僵:「雪梅,你如今对我就这么生疏了吗?」
「是你让我生疏了。阿月,我以为你死了, 我也重新开始了生活,也许你就不该再回来。」
雪梅语气多少有点不不耐。
她的日子正蒸蒸向上, 死去的男人又活了。
她一心只想赚钱,哪有心思去管男人啊。
「雪梅, 假死这件事是个误会。当初小酒的确留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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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雪梅打断季辞寒, 抬头看向他:「阿月, 其实我在瀑布下捡到那条断腿,一开始我真的以为你死了。但是后来我也怀疑,那不是你。可对我来说,是不是你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自打你的侍从已出现,我就知道你出身富贵。朱门对朱门、木门对木门,这个道理我懂。所以我就当你死了。只是我没想到,你回来了。你不该回来。」
季辞寒越听越心慌。
雪梅继续说:「前些天我见了你侍卫后,在家里找到了那袋金子,我只当是救你该得的报酬,你想要回去,我就还给你。」
季辞寒皱眉:「雪梅,我们之间一定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是。必须算清楚。因为我不会跟你走。而且也不会让出这个孩子。阿月,我知道你身份尊贵,但我也不会怕你。」雪梅目光决绝。
季辞寒一颗心如坠冰窖:「……你、你是这么想我的?我担心我会抢走你的孩子?」
雪梅的眼神警惕决绝,显然已经把他看作了敌人。
他,在雪梅的心里,竟然如此的不堪。
一时间,季辞寒如遭雷击。
她是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感情了。
「你如果不这么想那最好。否则我也会拼命到底。」
雪梅提着竹篮从季辞寒身边走过,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这个味道她有点熟悉,以前在李掌柜身上也闻到过。
雪梅扭头,看了季辞寒一眼,神色迷惑又奇怪:阿月这是涂了脂粉吗?怎么男人也涂脂抹粉的?
真是奇奇怪怪。
不过雪梅没多问,她到了河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开始洗菜。
季辞寒一路跟来,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
他皱眉,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原本是想化解两人的误会,让雪梅相信他,带她回京。
可如今……
雪梅对他没有误会,只有决绝。
他无计可施。
……
雪梅洗好菜回家,回到家,家里又有客人,是苟彩霞。
原来,城里有一家人后日要办喜事,找到苟彩霞,想委託薛氏食店后日为家里准备喜宴。
如此一来,就需要大量的菜。
苟彩霞今日来找雪梅就是为了这事。
「雪梅,你看你明日能不能多送些菜去城里?这件事紧急得很,那户人家临时办的喜事,一时也找不到别的食店,所以央求我去帮忙。你看看地里还有什么菜,都送去给我。」
雪梅点头:「如今地里有茄子,丝瓜,南瓜,洋芋……」
雪梅家种了许多菜,如今地里成熟的青蔬有七八样呢。
苟彩霞听了高兴:「太好了,我都要。」
于是她和苟雪梅细细商量,要哪些菜,要多少。
苟雪梅取出纸笔,将苟彩霞要的菜都记下来。
「南瓜要是能多点就好了。」雪梅家里的南瓜不剩多少了,可彩霞想多要一些:「天气热,做冰镇南瓜羹很合适。」
雪梅想了想道:「这个简单,德福叔家种了许多南瓜,我去问他要。」
于是彩霞和雪梅很快商量好了收菜的事情。
「彩霞姐,这些菜你后日要用,菜放久了不新鲜,我明日下午送去城里。」雪梅道。
苟彩霞点头:「行,你心思细,办事我信得过。」
苟彩霞说完事离开了。
「雪梅,彩霞要的菜挺多啊,明日就要送去城里,时间很赶啊。」一旁的雪梅娘道。
「嗯,爹娘,你们今日先去地里,把南瓜、土豆收回来,明日再去收别的青蔬。我去找德福叔。」
雪梅爹娘如今都听雪梅的,两人立即点头,各自分工。
苟二憨背着竹篓去了西边的菜地,雪梅娘去了东边的菜地。
雪梅则出门去苟德福家。
一出门雪梅就后悔了,那苟阿月如今不就住苟德福家吗?
雪梅虽然不想见到阿月,可却不能因此耽误了正事。
所以雪梅一路往苟德福家来了。
方暗隐藏在远处,瞧见这一幕,赶紧飞奔回去告诉季辞寒。
听说雪梅要来苟德福家,季辞寒心中有些激动。
难道雪梅是来找他的?
季辞寒猜不透雪梅为何来找他。可只要雪梅愿意见他,这就是好事。他和雪梅的事情就有了转机。
季辞寒心中高兴。
方才他跟着雪梅去了河边,身上的月白锦袍衣摆处沾了灰。
季辞寒皱眉。
幸好今日清早他又命人去成衣铺买了许多衣裳。
于是季辞寒换了一身宝蓝锦袍。
不多时,雪梅就到了苟德福家。
雪梅进院门,她瞧见季辞寒的两个侍卫在院中噼柴。并没有看到季辞寒。
雪梅松了口气。那两人放下手里的动作,起身对雪梅道:「见过雪梅夫人。」
雪梅皱眉,懒得理他们。她现在有正事要做,耽搁不得。
雪梅和苟德福说了彩霞急着要菜,想收他家地里种的南瓜。
苟德福一口应下:「好说,我现在就去地里摘,摘好了送去你家。」
雪梅点头:「多谢德福叔了。还有一事,明日我要送去城里的菜很多,还要借你家的骡车用用,我家驴子太小,拉不动车。」
「客气啥,明日一早我把骡车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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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德福话音刚落,「吱呀」一声,院中西厢房门被推开,季辞寒走了出来。
他身穿宝蓝锦袍,暮色下气度风华,苟德福都看直了眼。
还真别说,这苟阿月不管人品如何,模样却是极好的。
雪梅看了一眼季辞寒,心里头迷惑得很:阿月方才不是穿浅蓝衣服,怎么这会儿换了身?
好端端的,他干嘛又换衣服?有钱人家这么喜欢换衣服吗。可谢明言也没这样啊!
季辞寒见雪梅看他,心中欢喜,他忙道:「雪梅,旺财还小不能拉车,就用我的马吧?」
「……」雪梅摇头:「那怎么行!马儿尊贵,怎么能拉菜。那也太委屈马儿了。」
「……」季辞寒一时语塞。
雪梅和苟德福说好事情,转身往回走。
季辞寒愣住没动。
苟德福去看季辞寒。只觉得他虽然一身华贵,此时看着,却有些孤零零,怪可怜的。
「阿月啊。你别难过。雪梅就是在气头上呢,你哄哄她,过几天她就消气了。」
季辞寒没说话,他知道,雪梅这样可不是在气头上上那么简单。
雪梅不待见他,是因为他提出让她做侧室。
要解开雪梅的心结,便要捨弃西河郡主的婚事。只是以他的身份,要娶雪梅为妻,阻碍重重。
……
第二日一早,雪梅跟着爹娘一起去地里摘茄子和芹菜。
昨日他们一家已经将许多菜准备好了,今日还剩下一些菜要採摘。
雪梅计划好,等把所有的菜准备好,中午用过饭,就去城里送菜。
听闻雪梅去地里摘菜。季辞寒坐不住了,穿着一身湖水绿的衣裳,去地里找雪梅。
他走在路上,往雪梅家菜地走去,眼看就快到了雪梅家的菜地。
就在这时,季辞寒冷不丁看到另一条小路上,有一人也往他这边走来。
竟是谢明言。胖婶方才看到了雪梅一家在地里忙活,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谢明言。
谢明言一听,立即有了注意。他换了一身褐色短衫出门了。
季辞寒看着谢明言皱眉,一霎间,他就想明白了。
他盯着谢明言,脸色微青。
谢明言淡淡一笑,眼底露出几分得意:「月公子,真巧啊。」
「是挺巧的,谢公子。」
两人对视,电花火石。
不远处苟二憨一抬头就看到两人,诧异:「谢秀才,你怎么来了?」
谢秀才连忙往那边快走:「二憨叔,听说你家忙着摘菜,人手不够,我特意来帮忙的!」
他穿了一身短衫,正是为了来帮忙。
第55章 原来他姓季
苟二憨赶紧道:「哎哟, 不必不必!谢秀才,你是读书人,怎么做得了农活?可别累着了!」
谢秀才却说:「我最近身体发虚, 前日我去看大夫,大夫说我闷在家里看书不走动, 身体才虚弱气闷。我问大夫如何调理,大夫说让我多走动,多干活,身体就会强健起来。」
这话说到了苟二憨的心坎里。
苟二憨点头:「不错不错!这人如果闷着不动, 确实容易病弱。你看我家雪梅,从小干活, 身体好着呢。」
雪梅正坐在田埂边啃山桃, 她看了一眼谢明言,见他的衣裳微微诧异。谢明言居然穿了一身短衫,似乎有备而来。
她又去看谢明言身后不远处的季辞寒, 见他又换了一身绿色锦袍更诧异。
阿月怎么不停的换衣裳?这才两天功夫,都换了三件衣裳。
他究竟带了多少衣裳?
谢明言说着下地,去帮苟二憨摘菜:「所以我特意来村里住几日, 就是为了走动走动多干点活。」
见他这么说,苟二憨也不好拒绝:「那辛苦你了。」
季辞寒脸色难看。
好个谢明言!真是心思狡诈!居然换了衣裳来帮苟二憨干活!
季辞寒是又气又不甘心,他捲起长袍, 也要去帮忙:「我也来帮忙。」
雪梅还没开口,苟二憨道:「不必不必, 阿月啊,你那衣裳不便宜吧!弄坏了就不好了, 你可别下地。」
谢明言解释:「是啊, 这一身衣裳少说得五六两吧!」
苟二憨瞪大眼:「这么多!我们这么多菜都卖不了那么多钱!阿月, 你可千万别下地啊!」
「……」季辞寒无奈。他并非喜欢打扮张扬之人,只是想让雪梅看了心里喜欢,对他多几分情谊。
不料弄巧成拙了。
又想到谢明言煽风点火,季辞寒无法保持风度,又瞪了他一眼。
谢明言却压根不在意,继续低头摘菜。
过了会儿,谢明言又说:「二憨叔,我这次是骑马过来的。我马儿养着要吃菜,可姨母家的菜不够,所以我想借你们家一点菜,你看行不行?」
苟二憨自然点头:「一点菜算什么,你尽管拿。」
谢明言笑着道谢:「多谢二憨叔。这马儿也是需要每日走动的,正巧你们今日要进城,就用我的马儿拉车吧!」
苟二憨瞪大眼:巧了不是吗。
如果用马拉车,那自然比用骡子更快更好!
「这,这使不得。用马拉车,太大材小用了。」
苟二憨心里巴不得,嘴里却说使不得。
谢明言又说:「这马儿闷着不动会生病,还不如出去走走,又能干活,又能解闷。总不能叫它白吃了您家的菜,什么也不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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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谢秀才,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苟二憨笑眯眯。
雪梅听得直嘆气,她这个爹,还真是好煳弄。
不过即便知道谢明言是故意这么说。雪梅也没出言阻止。
因为她看到了季辞寒的脸色越来越黑。
雪梅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所以也就看着谢明言忽悠苟二憨没出声。
谢明言在地里干活,季辞寒站着一边没人搭理。
他看了雪梅一眼,雪梅认真啃山桃,也不看他一眼。
无奈心酸,季辞寒只好回去了。
雪梅一家摘完菜,去家里吃饭,他们打算用过饭就进城。
因为赶时间,大家吃得简单,就吃了早上剩下的馒头和凉拌黄瓜。
这时谢明言也把自己的马牵过来,和苟二憨一起套上木板车。
随后,谢明言又帮着苟二憨、雪梅娘将一筐一筐的菜搬上车里放好,又有麻绳绑好固定。
苟二憨在车头留出空位,正好给雪梅坐。
「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苟二憨对雪梅道。
雪梅娘给父女两人准备了水和吃食,怕雪梅热,还特意给雪梅戴了斗笠。
「路上慢慢走,不急。」
「太阳太大就歇歇。晚点到没事,反正你们今日要在城里过夜。」
雪梅娘絮絮叨叨交代了许多。
雪梅一一点头应下。
苟二憨拉着马准备走。却见谢明言跟在车尾,似乎打算和他们一起走。
苟二憨不解:「谢秀才,你回去吧。你放心,明日我就把你的马牵回来。」
谢秀才却说:「我的马儿认生,如果我不跟着一起走,它会不安。所以,二憨叔,我陪你们一起去城里。」
「!」苟二憨惊呆。
雪梅走在后面,她忍不住笑了。
苟二憨才想明白,他这是被谢明言给忽悠了。
苟二憨知道,雪梅其实不太喜欢和谢明言接近。毕竟她和谢明言不合适,走得太近惹人说。
苟二憨只能看向雪梅求助,一脸苦恼。
雪梅道:「那就只能让明言哥送我们进城了。」
雪梅,苟二憨,谢明言拉着车离开了苟家村。
他们三个走在一起,就像是一家人。
季辞寒站在山坡上,远远看着一家人离去,脸色如锅底。
见此,方暗心里急啊:「世子,这可怎么办啊。这,这谢明言和雪梅夫人越走越近了。您的日程紧,不能耽误太久。」
如今雪梅夫人,是一点回心转意的意思都没有!她不会是想带着小公子改嫁谢明言吧!
世子这次来苟家村,是公务途中绕路来此,时间不能耽误太久,这两日就得启程了。
可雪梅夫人根本不肯跟世子走!
想到这一点,季辞寒心里也着急。
汪平道:「世子,要不我们先把雪梅夫人带走,再慢慢劝她?」
世子没时间留在这里,可也不能丢下雪梅夫人不管,只能带走她……
季辞寒立即摇头:「不可。」以雪梅的性子,他要是强行带走她,她必回闹得鱼死网破。
……
走到大树下,苟二憨把车停下,叫雪梅休息一会儿。
雪梅坐在草地上,招唿谢明言:「明言哥,你过来坐。」
谢明言受宠若惊。
他走到雪梅身边坐下,雪梅慢慢的道:「明言哥,今日的事麻烦你了。」
「不麻烦,一点不麻烦。」谢明言说,能帮到雪梅,他甘之如饴。
「明言哥,上午的事对不住,其实我爹就是想气气阿月。我的心思,之前我对你说过,如今还是如此。」
雪梅认真道。
谢明言笑了笑:「我知道。雪梅你不必道歉,我其实也是利用了二憨叔想气气月公子。」
否则,他都找不到藉口送雪梅呢。
「明日回村,你就不必送我们了,这么点路,我们可以自己走。」雪梅又说。
谢明言点头:「好。」
过犹不及,他要是再缠着雪梅,该让雪梅困扰了。
雪梅三人一路走走停停,酉时才入城。
雪梅把菜送去给苟彩霞,然后又去那家来喜客栈落脚。
谢明言送他们到客栈,然后回家了一趟。
……
谢明言回了家,谢家管事正守在门口,见他回来一脸惊喜:「公子,您可回来了,知县大人来了,正等着您呢。」
闻言,谢明言飞快去了花厅。
花厅内,坐着两人。一人是李知县,另一人穿青色长袍,年纪看着不到三十,却颇有气度。
谢明言步入花厅,抬手施礼:「见过李大人。」
李知县连忙介绍:「这位是靖州知州齐大人。」
谢明言诧异,连忙再拜:「晚辈见过齐大人。」
齐知州微笑:「谢公子多礼了。」
谢明言有点不解,为何李知县会带着齐知州来找他?
李知县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齐知州近日得空,来襄城拜访亲友。他有一朋友在襄城。」
齐知州点头:「嗯,我这位朋友近日来了襄城,我却不知道他住哪。不过他在襄城有一亲眷,我随口一问,巧的是李知县居然知道这位女子。」
李知县呵呵笑:「此女胆识过人,所以大人一提她的名字,我就想起来了。对了谢公子,这女子你也认识,之前就是你帮她写的状纸。就是苟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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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言心里咯噔一下。
他一下子就猜到了齐知州寻找的朋友,很可能就是阿月。
齐知州问:「谢公子,我的那位朋友姓季,听你的家人说,你昨日去了苟家村,可见过我的朋友?」
谢明言很想否认。只是……他知道自己撒谎也无用。
襄城这么点地方,齐知州想找到阿月,轻而易举。他无法阻拦。
谢明言只得道:「昨日苟家村的确来了一位公子,不过我只知道他叫阿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人想找的朋友?」
齐知州大喜:「应该就是他。他可认识苟雪梅?」
「……认识。」
这时,一旁的李知县瞪大眼:「哎呀!苟家村苟雪梅的事情,我听我女儿说过一些。她不已经嫁人,男人死了守寡是吧?」
苟雪梅勇告江里正后,就成了天狗山一带的名人。不少人听闻了她的事迹,甚至有不少女子把她当做榜样,李知县的女儿也听说过她不少事。
「男人死了。寡妇?!」齐知州纳闷。听着有些不对劲啊。
李知县点头:「是啊!苟雪梅上次来状告江里正,其中一条不就是因为她刚守寡,江里正就逼迫她改嫁吗?」
谢明言只得道:「她之前的确守了寡,不过就在昨日,那个死了男人诈尸了………」谢明言看向齐知州,闷闷道:「就是阿月。」
「……」
齐知州愣了半晌,终于明白了:「我知道了。雪梅娘子是以为阿月死了。想来阿月就是我的朋友。」
联繫季辞寒离开苟家村又回来的时段和行踪,正好和阿月死了又活对上。
「既然如此,我便去苟家村找他。」齐知州站起,打算即刻就去苟家村找季辞寒。
李知县急忙也起身:「谢公子,愣着做甚,带路啊!」
谢明言无奈,又说:「雪梅姑娘今日刚进了城。我想那个阿月,应该也跟着进城了。」
苟雪梅父女今日入城,阿月一定会跟来。
齐知州惊喜:「是吗?那可太好了!他们人在哪?」
「……雪梅父女今日进城卖菜,他们住在来喜客栈。」
「来喜客栈?我知道,我知道!齐大人,我领你去!」
李知县立即道。
于是几人即刻往外走,谢明言长嘆一声,追上几人。
襄城并不大。
不到一柱香,几人便到了来喜客栈。
齐知州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正往客栈这边的方暗。
方暗手里拿着一包东西,也不知是什么。
齐知州见了方暗,立即大声道:「方暗!」
方暗一惊,顺声看过来,见是齐知州,大吃一惊:「齐大人!」
方暗急忙行礼,把手里的东西偷偷藏在身后。
齐知州几步过去:「方暗,你家公子呢?」
「嗯……在,在客栈呢。」
原来,苟雪梅父女前脚进了客栈,季辞寒后脚就住了进去。
方才方暗去脂粉铺子帮季辞寒买脂粉去了。
「那可太好了!快带我去见他!」
方暗领着齐知州进了客栈,正巧雪梅和苟二憨在客栈大堂吃面。
苟二憨见了方暗,瞪大眼。
雪梅见怪不怪,不过等她看到方暗旁边的李知县时,连忙起身行礼:「民女见过李大人。」
李知县也不蠢,知道苟雪梅不简单,忙笑着说:「雪梅娘子不必多礼。对了,季公子呢?」
雪梅一头雾水:「什么季公子?」
方暗只得解释:「雪梅夫人,我家公子姓季。」
雪梅哦了一声。
她刚才和爹出来吃面的时候,听掌柜说有一个神仙公子入住,想来就是阿月了。
原来阿月姓季。
作者有话说:
谢明言:完了完了,阿月来头很大,雪梅药丸。
雪梅叉腰:急啥,看我的。
第56章 大人求做主
原来阿月姓季。
她才知道。
「齐大人, 公子在屋里歇息,我去请他。」方暗说罢往后院走。正巧,季辞寒正从后院往大堂走来。
他穿了一身烟青色云纹锦袍, 气质儒雅,一入大堂, 便引得众人去看。
雪梅看了一眼,然后坐下来,继续吃面。
这面啊,要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齐知州一脸惊喜:「哎呀, 还真是你!辞寒弟,经年不见, 你风采如旧啊!」
季辞寒拱手一拜:「齐兄, 是我失礼。数月前得你相助,今次本应该第一时间去拜访你,没想到齐兄倒是来找我了。」
齐知州摆摆手, 乐呵呵的:「看你说的,太生分了。我知道你这次行程紧,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齐知州看向苟雪梅:「这就是弟妹吧?」
雪梅正端着碗喝汤, 众人看她,她不慌不忙喝了一口汤,然后才放下碗。
雪梅起身, 冲着齐知州一拜:「民女见过齐大人,不过齐大人误会了, 民女和这位季公子已经和离了。」
雪梅听方暗称唿齐知州为大人,却不知道他是什么大人。不过见李知县对他恭敬, 就知道齐大人官职比李知县大。
季辞寒脸色微僵:「雪梅, 我们什么时候和离了?」
雪梅道:「季公子, 当初我们成亲,你是苟阿月。是入赘我苟家的。这个整个苟家村的人都知道,你不会否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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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辞寒只得默认。他心里头暗感不安。
雪梅已经不是以前的雪梅了,她如今能说会道,不晓得她又会说出什么。
其他人一脸惊诧。齐知州和李知县更是瞪大眼。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
雪梅点头:「那就对了嘛。我们成亲的时候。你是自愿入赘的。你情我愿的事。如今你死而復生回来,换个身份。不但不肯留下来给我家做赘婿,还要强迫我去京城做小妾!大家说说看,这有道理吗!」
众人错愕。听雪梅姑娘这么说,这桩事确实是季公子不对呀。
如果雪梅夫人一开始是想找赘婿,如今两人身份逆转,她不愿继续这桩婚事,那也是在情在理。
方暗急了:「雪梅夫人。我家公子何时强迫您了?自打回来,公子都是好声好气和您商量……」
雪梅立即说:「这可是你说的!你说不会强迫我,李大人和齐大人都是证人!」
她看向阿月:「阿月,你们读书人可是最讲究信用!所以,你可不能勉强我!」
「……」方暗目瞪口呆。他意识到,雪梅夫人好像设了个圈套。如今公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勉强雪梅夫人了。
齐知州一脸震惊。
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以为季辞寒这次来苟家村是天赐良缘,皆大欢喜的好事。
结果却是,这个村姑不愿意!
而且她还当众让季辞寒承诺不许强迫她。
雪梅又看向两位大人:「李大人公正不阿,是咱们襄城百姓的父母官。还请为民女做主,这位季公子先前入赘我家,改名苟阿月,如今却不认了。既然如此,民女也不会强留,便决定与他和离,各自安好。」
李知县愣住。苟雪梅说得有情有理。她本是招婿,如今季公子不认这事,这桩婚事自然就不作数了。
而这季公子大有来头,怎么可能留在苟家村当赘婿?
作为襄城父母官,李知县不好偏袒季公子,又怕得罪他,只得说:
「这,男女之事,本官倒是不好管。」
「我们成亲,天地为鑑。如何能不作数?」季辞寒不甘心。
一旦他今日应下,雪梅便与他再无干系。
「只要你遵守我们成亲时的约定,留在苟家村做苟阿月,这婚事才作数。」雪梅道。
「……」
这一点,季辞寒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齐知州也看出来了,这两人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他身为局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齐知州赶紧道:「辞寒,咱们多年不见,我有好多话与你说。李知县已经备好酒菜,咱们可莫要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李知县心领神会,赶紧道:「是啊,齐大人,季公子,还请赏脸,移驾县衙。」
事已至此,季辞寒也不好当众再和雪梅分辨,只得离开。
等齐大人、李知县,季辞寒离开。雪梅松了口气。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长长吁了口气。
苟二憨回神,他擦了一把汗,问雪梅:「雪梅啊,你的胆子咋那么大了?」
见到李知县,苟二憨吓得话都不敢多说,雪梅却一张嘴却像是开了光,滔滔不绝,把阿月说得哑口无言,连李知县都没话说了。
「我也是没办法,今日李大人在,我趁机说清楚,阿月就不敢仗势欺人了。」所以她才壮着胆子说出那一番话。
如此她占了理,阿月就拿她没办法了。
苟二憨疑惑:「雪梅,方才那阵势,阿月来头真不小,我们得罪了他,他不会欺负我们吧!」
「应该不会吧。」苟雪梅觉得,阿月还不至于如此缺德。
苟二憨心里打鼓。
谢明言没有跟着离开,他走过来坐下。
方才雪梅一翻话,真叫谢明言佩服。雪梅先发制人,让阿月当众承诺,不能逼迫雪梅。
阿月想要仗势欺人,也得掂量掂量了。
不过,见阿月与齐知州相熟,谢明言心中有些不安。
「雪梅,阿月到底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谢明言问。
雪梅仔细回想:「我听他那个侍从说过,说他是什么侯府公子。」
谢明言大吃一惊。
侯府家的公子,那可真是高门显贵。
如果他真要强抢民女……
谢明言不敢想。
「侯府公子是什么?很厉害吗?」雪梅问。
谢明言嘆气:「王侯将相,其中的侯就是指侯爵。季公子出身侯府,远胜一般官家公子。」
「……」
苟二憨瞪大眼,雪梅有点怕。
得罪了阿月,阿月会报復她吗?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因为畏惧妥协的。
……
县衙。
季辞寒与齐知州,李知县喝酒。酒过三巡,李知县很有眼色,提前藉故离席,好让季辞寒与齐知州叙旧。
不过齐知州一点儿也不想叙旧,他现在对那个苟雪梅好奇得要命。
「辞寒老弟,雪梅夫人这事,你打算如处理?」
提及此时,季辞寒是又无奈又好笑。
他向来知道雪梅聪慧,只是想不到有朝一日,雪梅把这份聪慧用在他身上。
雪梅方才那一番话,让季辞寒陷入被动,眼下他怎么做都是错。
见季辞寒苦恼的模样,齐知州哈哈大笑:「真想不到,堂堂世子爷对一个小小村姑束手无策!我这趟可真没白来,大开眼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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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辞寒虽然无奈,但是也有几分得意:「倒也不是我无能。方才齐兄也见到了,雪梅可不是一个小小村姑。」
齐知州哈哈笑:「是是是,一个普通女子,哪里能让世子爷心甘情愿入赘?又能让你当众承诺。这姑娘真聪明了。」
齐知州赞嘆:「如今,你也是无计可施了吧。要不,你留下给她家当上门女婿?」
「……」
那自然是不能。
「你也做不到半夜把她掳走吧?」
「我不会这么做。」即便他真做这件事,以雪梅的个性,也绝不会轻易妥协。
「如此,看来你和她没缘分了。」
……
第二日一早,雪梅和苟二憨回家。
父女两人走到城门外,发现季辞寒和他的几个随从牵着马儿,就在城门口。
他们身后还有一辆马车。
苟二憨吓得一跳,赶紧挡在雪梅前面,他瞪着季辞寒:「你,你干嘛?别,别以为你是侯府公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要是敢抢人,我就去报官!我们李知县可是好官!他不会放过你的!」苟二憨色厉内荏,大声道。
作者有话说:
阿月:如何才能。
雪梅:入赘。
阿月:……
第57章 阿月的诡计
「……」
季辞寒心里苦啊:「爹, 我不会这么做。雪梅不愿意,我不强迫她。」
「那你在这儿做什么?!」苟二憨不放心,拉着雪梅退后, 随时打算逃跑。
「……我有公务在身,耽误不得。临走之前, 我有几句话和雪梅说。」季辞寒道。
苟二憨不同意:「有什么话,你跟我说。」
雪梅却从苟二憨身后走出来:「没事,让他说。」
季辞寒指了指不远处:「去哪里。」
「不行!你抓走雪梅怎么办?」苟二憨不放心。
「我不会的。」季辞寒无奈至极。为什么雪梅一家把他当做贼一样!
他怎么可能这样对雪梅!
雪梅跟着季辞寒走:「不怕,爹。他文文弱弱的, 打不过我。」
苟二憨想想也是。
于是雪梅跟着季辞寒走到了路边偏僻处。
「雪梅,我有公务在身, 今日必须离开了。」季辞寒道,
「嗯。好,一路保重。」雪梅客客气气,对他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那份亲昵。
季辞寒心里苦涩:「你倒是一点不难过。」
雪梅没吭声, 她不但不难过。还欢喜得很呢,阿月走了,她就自在了。不会有人烦她, 跟她抢孩子了。
「我不放心你和孩子……」
「我的孩子,我自己会照看好,你不必担心。」雪梅急忙说。
生怕季辞寒抢孩子。
「……雪梅, 我不会跟你抢孩子。」季辞寒保证。
「那就好。季公子,你说话可得算数啊!」雪梅强调。
「好。不过, 我喜欢你叫我阿月。」季辞寒又说。
雪梅点头:「好的,季公子。」
「……」季辞寒一阵无力。心里空荡荡的。他多么期待, 雪梅如从前那样, 甜甜喊他一声阿月。
「雪梅, 你如今往来襄城频繁,多有不便,这辆马车留给你。」
雪梅自然不要:「不必了,旺财已经大了,很快能拉车了。」
「雪梅,就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心意,你莫要拒绝。」季辞寒只得拿孩子说事。
雪梅皱眉:「不是我不要,是我养不起,这马儿可不是驴子和骡子,马儿精贵不好养!我哪里养的起一匹马?再说了,一匹马价值不菲,放在家里被人惦记,我都怕招贼!」
「……」雪梅这话有道理,季辞寒只得作罢。
「那我给你留点银子?」他不知道如何去补偿雪梅。
雪梅摇头:「给我银子做什么,我不缺钱。我有钱。你那袋金子,我都用不着。」
「……」季辞寒无可奈何。
「雪梅,如果我能迎你为妻,你是不是会原谅我?」
雪梅摇头:「我已经告诉过你答案,我们身份有别,我做不了你的妻子,我是苟家村的苟雪梅,我喜欢的是苟阿月,不是季公子。」
季辞寒默然。他看不懂雪梅。
或许,他应该认真去想想,雪梅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雪梅摆摆手:「我得走了,早上太阳不大热,我和爹要早点回去。」
「嗯。路上当心。」
季辞寒目送雪梅父女离开。
「公子,您这么走了,雪梅夫人会不会……」会不会带着小公子改嫁?
方暗是真担心。
季辞寒神色微冷:「马善儿不足畏惧,他接近雪梅,不过是以为雪梅的孩子没了爹,我既然活着,他只能放弃。」
「可谢明言,却不得不妨。」
方暗苦恼:「可,可怎么防?我总不能去打他一顿,这么做的话,雪梅夫人知道了会更加厌恶公子。」
季辞寒冷笑:「我已经有办法了,他会心甘情愿离开襄城。」
……
两日后,谢明言来到了苟家村。
他是来向雪梅辞行的。
「我要去靖州城的鸿运书院读书了。鸿运书院是整个靖州最好的书院,书院中有的不少先生曾中过进士,才学渊博。普通学子,也很难进入鸿运书院读书。」谢明言想雪梅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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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雪梅恭喜谢明言:「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明言哥,你将来一定也能当进士。」
谢明言笑了:「雪梅,我只是一个小小秀才,又没什么家世背景,本是没有资格进入鸿运书院读书的。是靖州知州齐大人给我写了举荐信。」
雪梅立即想起前几日在来喜客栈见到的那位齐大人,他和阿月是朋友。
谢明言又说:「我和齐大人并不认识,他不会无缘无故给我写举荐信,我猜是季公子让他这么做的。」
雪梅明白了,这是季辞寒不放心谢明言,想赶走谢明言。
雪梅哭笑不得:「明言哥,不管如何,这对你是好事,我希望你别介意这封举荐信是怎么来的,不要和自己的人生过不去。」
谢明言点头:「其实一开始,我也觉得愤怒羞辱,觉得自己不如季公子,觉得季公子仗势欺人,可仔细一想,季公子此举对我而言,是大大有利。不管他处于什么目的,这封信对我的确是个天大的机会。」
雪梅松了口气:「明言哥,你能这样想就好。你管他怎么想,既然是好事,你就去。」
谢明言点头:「雪梅,我终究是因为你受了他的恩惠,希望来日我能还他。」
「你可以的,如果你中了状元,当了大官,就不怕还不了他。」雪梅鼓励道。
谢明言宽慰一笑:「嗯。我会努力的。雪梅,我对你的心意不变,如果你哪天愿意了,就来告诉我。我一定竭尽全力让你过上你想要的日子。」
「知道了知道了,等你中了状元,我或许会考虑吧,想想也蛮风光呢。」雪梅哈哈大笑。
谢明言和雪梅辞行后,第二日就去了靖州城。他要努力读书,不荒废此生。
……
十数日后,京城。
回京的路上,季辞寒一直在想,他和雪梅的未来。
雪梅已经对他失望。
可季辞寒心里却知道,他捨不得雪梅。
他总是不经意的想起和雪梅的过往,想起雪梅对他说的那些话。
她决绝果断,叫人心中又惊又敬。
她不像他在京中认识的任何一个女子。
和西河郡主的婚事,是父亲为他前途铺的路。
娶了西河郡主,对他仕途大有裨益。
季辞寒也知道,一旦他娶了西河郡主,那么他和雪梅再无可能。
他会和西河郡主貌合神离度过一生,而雪梅会带着他的孩子和谢明言相亲相爱。
想到那个场面,季辞寒都想扭下谢明言的头。
路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他和雪梅第一次相遇的清晨。
他躺在梨花树下,雪梅慢慢向他走来,然后蹲在他跟前,沖他婉儿一笑。
她双眸如星,眼底有他。
他怦然心动。
醒来后,季辞寒决定,他不能和西河郡主成亲。
回京后,季辞寒便派送去帖子,约西河郡主茶楼一叙。
数日后,季辞寒和西和郡主在茶楼相会。
「抱歉郡主,是我隐瞒在先,我会向崇王说清一切。」
西河郡主却笑了。
这次她的笑,不再是无懈可击的端庄,反而多了一些狡黠。
「你的心上人,是雪梅姑娘?」西河郡主问。
季辞寒大吃一惊:「郡主怎么知道?」
「因为很巧,我有个一个密友便是襄城人。雪梅姑娘小有名气,我的那位朋友就把她的故事告诉了我。这么说来,你是想娶雪梅姑娘为妻了。」
季辞寒神色无奈。
他想娶雪梅,并非他一人说了算,而父亲是绝不会答应的。
西河郡主自然也知道,她轻笑:「季世子,我有一个交易,不知你愿不愿意。」
季辞寒疑惑:「交易?」
「我可以帮你娶雪梅姑娘。作为回报,你欠我一份恩情,来日必须回报。」西河郡主的笑,这时又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
转眼到了九月。
萝蔔熟了,李掌柜和赵掌柜让雪梅分批把菜送去城里。
雪梅按照李掌柜和赵掌柜的要求,每隔三日往城里送一批菜。
如今旺财大了,拉得动车了。雪梅和苟二憨去城里方便许多。
半月前,李掌柜和赵掌柜又订了一批萝蔔和芹菜。
雪梅家里没地种,就去找苟德福和胖婶种。
于是雪梅有事没事,就去苟德福家和胖婶家的菜地晃悠。
这日一早,雪梅又来了胖婶家的菜地。
胖婶正给萝蔔浇水,见了雪梅有点好笑又有点不满:「雪梅啊,你怎么就那么闲不住呢?这肚子都四个月了,你呀,好好在家歇着。不必总来看菜地。」
雪梅却说:「我好着呢。大夫也说了,孕妇不能总躺着,得适当走动。」
胖婶瘪嘴:「雪梅,你这是不放心我吧。」
「胖婶,我这样也是为了大家好,菜如果长得不好,李掌柜他们是不要的。」雪梅认真道:「李掌柜不要,这些菜你不就白种了吗?」
胖婶点头:「行行行,你说了对你说了对,你呀,是咱们苟家村的能人,都听你的。」
自打苟雪梅赶走了苟阿月,大伙儿觉苟雪梅是个有骨气的,说不给人做妾,就不给人做妾。
也不怕京城来的苟阿月,有胆有谋,了不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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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雪梅又劝谢秀才去靖州城读书。
经过了这些事,胖婶对雪梅的态度也渐渐变了。
从前胖婶觉得,雪梅就是一个小小村姑,大字不识,粗鲁兇狠,那是万万配不上会读书、会写字的谢秀才。
可如今却觉得,这雪梅也有许多可取之处。又上进又勤奋,通情达理。
如今还学会了读书写字,实在不简单。
「谢胖婶能理解我,我也是想大伙儿都好。我看了你家的菜,下午还要去看德福的家,并非不放心您和德福叔,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怕最后没法交代。」
胖婶点头:「行,都听你的。」
上午雪梅去了胖婶家的菜地,下午雪梅又去了苟德福家的菜地,见那些菜长得好,雪梅才安心。
第58章 西河郡主的义妹
……
第二日, 雪梅和苟二憨去城里送菜。
旺财拉着板车,车里放着几个大竹筐,竹筐里装满菜, 然后用麻绳固定好。
苟二憨拉着旺财,雪梅走在旁边, 累了两人就停下歇歇。
「雪梅,你可别强撑啊,走不动就坐车上去,旺财拉得动你。」苟二憨叮嘱雪梅。
「我晓得, 我可不喜欢自找苦吃。」雪梅应下。
两人走到几棵大树下,照例坐在树下歇息。
雪梅一边啃着饼子, 一边思索:「爹, 要不我们去城里买个小宅子吧。这样也方便很多。」」
他们现在隔三差五就要去城里。
她如今有孕,爹娘怕她累着,每次去城里送菜, 总要她在城里歇一晚再回来。
这样一来,每月她都有□□日住在来喜客栈。
住客栈里,一来花销不小, 二来不方便。毕竟小客栈简陋,要什么没什么,住着不便利也不安心。
所以雪梅生出了想要在城里买宅子的念头。
其实当初和阿月成亲的时候, 她就有这个想法。因为阿月是读书人,雪梅觉得阿月住在村里会不习惯, 想要努力几年攒钱,去城里买宅子。
如今这件事倒是提前了。
苟二憨大吃一惊:「买宅子?那得多少钱啊?」
他们村里人家, 除非是去城里做小生意发了财, 或者做工特别有出息的, 才能存下银子在城里买宅子。
比如马善儿就是。他从小去城里的医馆当学徒,后来慢慢学会了看病问诊,成了医馆的大夫,才在城里买了宅子。
普通村民可没这么多余钱。
「家里有些钱,我再借一些,凑在一起在城里买个小宅子没问题。」
虽然季辞寒之前留给她一袋金子,可雪梅不想随便用。
那金子她拿得心安理得。
可财不外漏。她如果贸然拿出那么多钱买房子,准叫人议论猜疑。
倒不如去找人借点,再加上这些年家里的积蓄,在城里买个小宅子问题不大。
「有必要?咱们虽然去城里次数多,可专门为了买个宅子去借钱,也没这个必要。」苟二憨心疼钱。
他更不想借钱。他这辈子,除了雪梅出生那会儿生了病需要钱,还从来没找人借过钱。
因为一旦借了别人钱,苟二憨觉得心里就压了块石头,不把钱还清就睡不着觉。
所以苟二憨最讨厌借钱。
「爹,我知道你不喜欢借钱,可咱们家每月自家卖菜,帮别人卖菜,都有进帐,借了钱能还上,怕什么?」雪梅劝苟二憨。
「那何必借呢?不如等我们攒够了钱,再去买宅子。」苟二憨还是不想借钱。
「咱们借钱,早早住上宅子。钱再慢慢还。可等攒够钱,还得一两年呢。不如先把宅子买了。」雪梅又说。
还要等一两年?
那确实太久了。
要是能先住上宅子,雪梅也舒服些。
听雪梅这一说,苟二憨也有点心动。
如果不愁还钱,提前借钱买宅子,提前住上,雪梅也不必这么辛苦。
可苟二憨还是不放心:「万一出了什么变故,咱们还不上钱呢?」
「爹你别担心,我都想好了,咱们家现在这情况,还钱是不愁的,实在没钱,再把宅子卖了也行。」
「那,我们找谁借钱呢?」苟二憨又问。
「我想找彩霞姐借一点,也不需多,二十两足够了。」
父女两人说定,今日进了城,就去售赁铺看看,选处合适的宅子。
过了午时,父女俩进城。
雪梅先去赵掌柜的食店送菜,然后又去了李掌柜那里。
送了菜父女两人要离开,李掌柜却留她:「雪梅,我有个小友想见见你,她有话想和你说。」
雪梅好奇:「李姨的小友?谁呀?」
李掌柜也没隐瞒:「是李知县的大女儿,她与我相熟,前几日找到我,说想认识认识你,让我引荐。雪梅,不管如何,你多认识些人,对你以后也有好处。」
雪梅点头:「嗯,多谢李姨提点,那就麻烦李姨安排了。」
李掌柜点头:「好,我们先去茶楼,我派人去请李小姐。」
「李小姐性情率直,我觉得你们会合得来。」
于是雪梅让苟二憨先去客栈安顿,她和李掌柜去了城里最大的茶馆。
李小姐还没来,李掌柜和雪梅边喝茶边等她。
看李掌柜端起茶盏小口喝,雪梅也跟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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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掌柜瞧见了,就教她怎么品茶。
「小口喝茶,慢慢品香。」李掌柜道。
雪梅点头,她端起茶盏,慢慢喝。
心里却想:这要是口渴的人,这样慢吞吞喝茶,不得急死啊。
小半个时辰后,李小姐来了。李小姐是李知县的长女,今年十八岁,尚未婚配。
县城里有传言,说李小姐眼高于顶,挑三拣四,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所以至今未嫁。
「其实自打听说你勇告里正的事情,我就特别好奇。只是一直没机会认识你。不过最近有一桩事却等不得,所以我托李掌柜引荐,想尽快见你一面。」
李小姐果然爽快,开门见山。
雪梅好奇:「李小姐要见我是有事?什么事?」
李小姐笑得有些神秘:「是为了季世子的事情。」
雪梅愣了一下,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李小姐说的季世子是指阿月。
她疑惑:「季世子?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李小姐急忙道:「雪梅娘子,你先别急。我也是受朋友所託。从前我爹去京城,我也跟着去过一次,结识了西河郡主。」
「我听闻了你和季世子的事情,好奇之下把这件事写信告诉了西河郡主。」
「最近我收到西河郡主的回信,她要我给你带几句话。」
闻言,雪梅有点慌:「西河郡主?」这名字她好像听过。
仔细想想,可不就是阿月的随从说过,季辞寒要娶的未婚妻子,就是西河郡主!
这西河郡主为什么找上她,该不是觉得她缠着阿月,要欺负她吧!
雪梅一个哆嗦,急忙道:「李小姐,我季世子真的已经一刀两断了,西河郡主不需要担心!」
李小姐一愣:「你以为她要对付你?」
「难道……不是?戏文里都是这样的。」夫君在外头沾花惹猫,正房夫人往往不去教训夫君,反而把外头的女人欺负一顿。
轻则羞辱,重则取命!
雪梅怕极了。
李小姐哈哈笑起来:「雪梅娘子,你误会了。西河郡主不是这个意思。」
「西河郡主说,季世子已经与她说明,两家婚事作罢。其实西河郡主和季世子并未定亲,之前只是在议亲。」
婚事作罢?
雪梅更惊恐:「这可不关我的事!」西河郡主不会因为这个恼羞成怒吧!
这个狗阿月,真是害死她了!
李小姐急忙说:「雪梅娘子,你别慌。西河郡主是我的好友,她绝不是不分黑白之人。这桩婚事,其实西河郡主也并没有那么在意。」
「不过她收到我的信,得知了你的事情,愿意成人之美。」
雪梅纳闷:「成人之美?」
「雪梅娘子,你与季世子无法在一起,主要是身份有别。所以西河郡主愿意接你去京城住,等时机到了,收你做义妹,如此你和季世子也算门当户对了。」
雪梅愣了半晌。
这件事出奇的怪。一来,她根本不认识西河郡主,西河郡主为何要帮她?
按理来说西河郡主就算大人大量不讨厌她,但是也不会喜欢她,怎么会帮她?
再说啦。麻雀就是麻雀,她即便真的入京,成了西河郡主的义妹,那还是麻雀啊!
她的出身,她从小所认知的一切,她经歷过的事情,是她无法改变的。
她成不了千金小姐,也做不了高门大户家的媳妇儿。
京城对她太遥远。或许有朝一日她会去,但不是现在。
「高兴坏了吧?」李小姐见雪梅不说话,只当她乐傻了:「雪梅娘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只要你点头,过阵子西河郡主就派人来接你。从此以后,你就是西河郡主的妹妹了!」
李掌柜却眉心微锁。这对雪梅真的是好事吗?
雪梅摇头:「李小姐,郡主的好心我明白了,我也十分感谢。只是我在村里出生,在村里长大,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如今让我去京城做小姐,我怕是做不了的。」
李小姐诧异万分:「你不想去?可做了西河郡主的妹妹,以后你就能嫁世子,这对你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啊!」
李小姐想不明白雪梅为什么会拒绝。
「我只是觉得,那里不是我的位置。我的位置在苟家村,在襄城。也许以后我会慢慢走出苟家村,可却不能这样。京城不属于我,我去了会不适应。」
「这你不必担心,有西河郡主在,她会护你。」李小姐急忙道。
雪梅摇头:「谢李小姐,可我还是喜欢自由自在,在这里我还能照顾爹娘,帮村民卖菜,这样很好。再说了,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做不了世子的夫人的。」
她不知道世子的夫人是什么样,但是她知道大家族的夫人要管一大家,还要贤良淑德,三从四德!
她管不了一大家,做不到贤良淑德。
更别提三从四德了!她还是喜欢自己当家做主!
李小姐呆住。
第59章 雪落满头
李掌柜却笑了, 她明白雪梅的想法:「是啊,普通富户人家的夫人都不好当,何况是世子夫人?雪梅这么想也是对的。」
「做世子夫人自然是不容易的。可这也是好事啊!只要雪梅娘子多学着, 多忍耐,等生了孩子, 可不就一步登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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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做不到。」雪梅挠挠头:「我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忍。」
「……」李小姐哑口无言。可不是嘛?被里正欺负了,雪梅都敢告状。
还让李知县齐知州做见证,逼得季世子承认当初是入赘, 对她无可奈何。
这个雪梅,可是半点憋屈都忍不了的!
李掌柜哈哈笑:「我觉得这不算缺点。咱们女人啊, 就是太能忍了。雪梅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如果她一开始就忍了, 她如今已经做了季世子的妾。这可不是好事。所以不能忍,未必有错。」
李小姐沉思,许久她嘆气:「是啊!我都忍不了, 又怎么能劝你呢,是我失言。」
李小姐至今未嫁,就是忍不了那些歪瓜裂枣的男人, 也忍不了那些对媳妇的百般挑剔。
「多谢李小姐体谅我,你和西河郡主的好意我都知道,请替我谢谢西河郡主。我心里很感激。」
李小姐点头:「我会的。西河郡主是通达之人, 她会明白你的想法。」
李掌柜送雪梅去客栈,雪梅提起想买宅子的事情。
李掌柜要给她推荐一处宅子。
两人约好明日去看。
……
冬月。
雪梅肚子大了, 不方便苟家村襄城两地跑。
所以她去城里不多,如果有人要订菜, 就让苟二憨带信回来, 雪梅再去谈。
这日城里有一家滷菜店掌柜想找雪梅定家禽, 雪梅便和苟二憨去了城里。
原来一开始大家只在雪梅家买菜,后来又开始买鸡蛋家禽了。
不过养鸡鸭比种菜更费事,所以雪梅更谨慎,她今日进城就是要和买家定好约定,再回村让村民养鸡养鸭。
这次冯掌柜定了半年的鸡鸭,他家做滷肉生意,要用鸡鸭做滷肉,每日都需要四五只鸡鸭,这可是个大单子。
雪梅跟他说了许久,收了定金,写好字据。等出来时,天都快黑了。
冯掌柜还送了她半只滷鸭。雪梅和苟二憨又在路边买了一些饭菜,打算带回去吃。
他们的宅子位置较偏,雪梅坐在驴车上,苟二憨牵着驴,太阳落山,外头有些冷。
雪梅打了个喷嚏,心想明日去给家里人都买身冬衣。
快到家门口时,苟二憨停住,他看到他们宅子门口站着两个人。
为首那人身姿挺拔。一回生二回熟。苟二憨一眼就认出,那是阿月。
苟二憨赶紧回头去看雪梅,雪梅手里正拿着一只鸭腿啃,听苟二憨提醒,抬头一看是阿月。
雪梅皱眉:怎么又来了。
只见季辞寒只穿一身天青色单袍,冬日冷风一吹,季辞寒握拳咳嗽一声。
雪梅下了车,走到季辞寒跟前:「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看你。」季辞寒微微一笑。
数月不见,雪梅发现和上次相比,阿月又有些许不同。
上次阿月衣衫华丽,一看就非同凡响、贵气逼人。
可这次的阿月一身风尘,衣衫单薄。
他髮髻有些乱,脸上也削瘦了几分,看着有些文文弱弱,怪可怜的。
雪梅不解,阿月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挺好的。方暗一直在襄城,他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雪梅知道,上回阿月离开后,方暗却没走。
「他信中写得再多,也不及我亲眼一见。」季辞寒低头看着雪梅,目光温柔。
又有一阵冷风袭来,季辞寒勐地咳嗽几声。
「咳咳咳!」
他弯着腰,咳得像是要断气。
雪梅立即道:「行了,你看也看过了,可以走了。天快黑了,会越来越冷,你快去找客栈住吧。」
这个阿月,还是那么弱不禁风啊。
听雪梅这么说,季辞寒心里头欢喜,却依旧咳嗽着:「我不冷。我只想和你说说话。」
「我没空。」雪梅立即道。
季辞寒点头:「好,那明日一早我再来等你。」
「……这天气,明日一早要下雪。」雪梅提醒。她不是心疼阿月,这是怕阿月冻死在她家门口,给她惹麻烦。
季辞寒浅浅笑着:「没事,下雪很美。雪落满头,如白头到老。」
雪梅不懂。一脸迷惑。
没事吧?喜欢淋雪?
这是脑子坏了吗?
雪梅想骂人,她呵呵一笑:「随你。」
于是雪梅和苟二憨拉着驴车进了门,然后「砰」的一声将门重重关上。
父女两人将买来的饭菜摆上,美美吃了一顿。
「雪梅啊,阿月又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管他。我们过我们的,他干什么是他的事,如果敢和我抢孩子,我就去找李知县告状。他当初是入赘的,这孩子就是我们苟家的!」雪梅道。
苟二憨点头,神色坚定:「嗯!谁也不能抢我的小孙孙。」
……
小宅外,季辞寒盯着雪梅家的门,嘴角露出一点得逞的笑。
「公子,您这样行吗?」
原来,这次来襄城之前,季辞寒特意把自己饿瘦了一圈,今日又换了一身素袍,又装出不禁风寒的模样,就是想让雪梅对他再生怜惜之心。
上回季辞寒打扮得玉树临风,可雪梅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于是季辞寒想到了他与雪梅最初相遇,是他虚弱可怜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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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雪梅会因为可怜他对他好点。
结果证明,这次他赌对了。
「有用,方才担心我被冻病,她这是关心我!」
季辞寒相信,关心就是在意,在意便是喜欢。
雪梅心里,还是有他。
方暗疑惑:「可大冬天的,即便一个陌生人打喷嚏,雪梅姑娘也会问一句吧。」
「……那怎么一样!她还提醒我明天下雪,分明就是牵挂我。」季辞寒立即道,他声音微扬,也不知是想说服方暗,还是说服自己。
「……是,一定是这样。」方暗顺着季辞寒说。
两人去附近客栈住下。
……
第二天早上,雪梅起床,外头下了雪。
雪梅穿好衣裳出来,苟二憨在厨房煮面。
雪梅站在屋门外,抬头看天,雪花很小,地上只有很薄的积雪。
她忽然想起来了昨晚阿月的话。
阿月这傢伙,不会一早真的来了吧?
雪梅正想着,果然听到外头有敲门声。
地上有雪,雪梅怕地滑不敢过去开门,就喊苟二憨去开门。
苟二憨一开门,果然是阿月。
苟二憨拿不定主意放不放人进来,扭头去问雪梅:「雪梅,是阿月,让不让进?」
「不让。」雪梅话音刚落,闻到了一股烤肉香。这香味,馋得她口水都出来了。
雪梅孩子月份大了,她最近胃口大好,早上还饿着,闻到香味就馋了。
「什么好吃的?」雪梅忍不住问。
这小宅不大。只有一进小院,三间屋子和厨房。
季辞寒个头高,他视线越过苟二憨,已经看到了站在屋门前的雪梅。
季辞寒立即大声道:「我带了一只烤鸡。」
雪梅馋了,但还是勉强矜持:「我不吃,你有什么话就站门口说。」
雪花落下,季辞寒打了几个喷嚏。
他身后的方暗声音惶恐:「公子,您没事吧?您日夜骑马赶路,每日寒风刺骨病了也不肯停歇,身体怎么受得了。」
「无妨,我没事。」季辞寒轻声道,声音略有嘶哑。
这时,风雪又大了一些。
雪梅脸上迟疑。到底要不要季辞寒进来说话?
「雪梅,这烤鸡凉了就不好吃了。」季辞寒大声提醒雪梅。
雪梅一时情急,急忙说:「先进来吧,你有什么话快点说,说完了就走。」
于是季辞寒终于再次进了雪梅家的门。
不容易啊!
时隔大半年,他终于再踏入了雪梅家。
「雪梅,爹,趁热吃。」
季辞寒从方暗手里提过食盒,将里面的吃食取出,放在桌上。
除了香气诱人的烤鸡,还有甜粥及几样小菜。
好吃的都摆上桌,雪梅却没急着吃。
她看向季辞寒:「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快说吧。」
季辞寒才不说,说了这狠心的丫头立即赶走他。实际上,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先吃,我慢慢说。」他说着又咳嗽了两声。
雪梅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苟二憨取来四副碗筷,雪梅哼:「他又不饿!」
季辞寒却说:「我饿,这几日赶路,连着四五日都没好好吃饭。」
一旁的方暗连忙点头:「可不是吗?为了赶路,公子都没好好吃顿饭,一天睡觉都不过三个时辰。如今是又饿又累。」
雪梅暼了季辞寒一眼,见他两腮削瘦,还真是饿瘦了?
于是四人坐下用饭。
雪梅慢吞吞问:「谢秀才去读书的举荐信,是你让齐大人写的?」
季辞寒点头:「是。」这件事,瞒也瞒不住。
雪梅呵呵笑:「你真好心呀!」
「谢公子帮过你,我自然要回报他。」季辞寒不急不缓道。
雪梅瘪嘴,不置可否。
随后她又问:「那西河郡主呢?也是你安排的?」
季辞寒心中微讶。
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雪梅怎么猜到是他?!
季辞寒不动声色,一脸诧异:「西河郡主?怎么她找你麻烦了?」
雪梅皱眉:「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季辞寒一脸纳闷。
「她和李知县的千金相熟,托李小姐给我带话,我接我入京,认我做义妹。」
「有这种事?上次回京,我便和她坦言一切,向她道歉。她没说什么,没想到西河郡主会这么做。」
「你为何不同意?你是怕西河郡主骗你?」季辞寒问。
这也是他一直想问雪梅的。
「不是,只是不想去,京城的荣华富贵与我无关。我在这里挺好,才不要去京城……」雪梅说着打量季辞寒:「这件事真不是你安排的?」
「不是。」季辞寒一口否认:「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和西河郡主一共也就见过两面,不熟。」
「我猜的。除了你想骗我入京,也没别人了。」雪梅挠挠头。
「……」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
不多时,雪停了。雪梅赶走了季辞寒。
作者有话说:
季辞寒:她还喜欢我!
雪梅:呵呵呵呵。
第60章 他病了
过了巳时, 太阳出来了,天气也暖和了。
雪梅和苟二憨去买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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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月,雪梅家进帐不少, 之前买城里的宅子,她分别从苟彩霞和李掌柜那里借了十几两银子。
如今她每个月按照约定, 准时还一部分银子给她们。剩下还能结余不少。
手里拿着自己赚的银子,雪梅心里格外欢喜雀跃。
她打算给家里人都买几件厚实的衣裳,有钱了,不必省着扣着了。
雪梅肚子大了, 走得慢。苟二憨在旁边小心翼翼护着她。
就在这时,他们瞧见街上路边有一群人围着。
雪梅好奇:「怎么回事?」
既然有热闹, 那必须去看, 苟二憨吩咐雪梅:「你站着不动,我去看看。」
苟二憨赶紧往人群里挤。他挤了好半天,终于挤进去。原来是有人在免费写春联。
下个月就过年了, 有的人家已经开始置办年货,既然有人免费写春联,那自然是不要白不要。所以才一堆人挤在这里。
一听不要钱, 苟二憨激动了:「我也要,我也要!」
正在写对联的公子抬头,冲着苟二憨淡淡一笑:「爹, 回头我给咱们家写。」
竟然是阿月!
苟二憨吓得一个激灵,赶紧退后两步, 他摆摆手:「不要了不要了。」
苟二憨转身跑了,他把这件事告诉雪梅。
雪梅诧异。阿月身份那么尊贵, 居然当街给人写春联, 还不要钱?
他有那么善心吗?
雪梅没多想, 去成衣铺子买了冬衣,便出城回去了。
他们刚出城不远,后面有一辆马车跟着。
苟二憨回头去看,一眼就看到驾车的方暗。
苟二憨告诉雪梅:「阿月跟着呢。怎么办?」
雪梅也没办法。这路不是她家的,她能走,阿月自然能走。
……
走了一段路,苟二憨和雪梅在路边歇息。
季辞寒却慢慢走了过来。
他脸色有些发白,也不知是冻了还是病了。
「你又要说什么?」雪梅无奈。她发现阿月这次回来,成了癞皮狗。
总是缠着她,怎么也甩不掉。
「我的马车坏了。」季辞寒道。
「那你骑马啊!」
「只有一匹马,我让方暗骑马回城找人来修马车。」季辞寒解释。
「哦,那我也没办法。」
「我要去苟家村,我们同路,你的驴车能带我一程吗?」季辞寒问。
雪梅自然不乐意:「你去苟家村干什么?我早就把话说清楚了,咱们已经没关系了。」
季辞寒不慌不忙道:「我去看看德福叔,上回来苟家村多亏他收留我,我该去谢谢他。」
「……哦。」既然阿月是为了苟德福去苟家村,雪梅无话可说。
「你腿没坏,你走路去吧。也不是很远,再走一两个时辰就到了。」雪梅说。
「……」季辞寒无奈,只得望着雪梅不言不语,神色可怜。
可雪梅才不心软呢。
这苟阿月坑了她一次,别想坑她两次。
雪梅和苟二憨歇了一会儿,继续上路,两人坐在驴车上,晒着太阳,好不自在。
雪梅唱着不着调的歌:「不怕难,不怕苦,踏踏实实挣生活!」
「吃饱饭,穿暖衣,快活胜过小神仙!」
苟二憨捂着耳朵,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远处季辞寒跟着,他马车坏了,马又被方暗骑走了。只能步行跟在后面。
他衣裳略显单薄,身姿削瘦,慢慢走着,看着怪可怜的。
一阵风吹来,苟二憨觉得有些冷。他穿着厚衣裳尚且如此,何况是衣衫单薄的阿月呢。
于是苟二憨对雪梅说:「雪梅,他走得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到苟家村啊!天气又冷,不会生病吧?」
「谁让他不穿多点的。」雪梅不肯去理会阿月。
这个狗阿月,一定是在装可怜。他那么有钱,怎么可能买不起厚衣裳呢?!
见雪梅态度坚决,苟二憨也就作罢。
不多时,苟二憨再回头就看不到苟阿月了。
雪梅和苟二憨回了家,把城里冯掌柜收购家禽的事告诉了雪梅娘。
「一天就要四五只鸡鸭,这可不少啊。一个月就得上百只。鸡鸭从小养大得几个月,咱们苟家村的鸡鸭怕是供应不上的。」
雪梅点头:「是呀,我也想过,所以这件事我想找人帮我一起收鸡鸭。如果两个村子一起,每个月供应百只鸡鸭,那应该没问题。」
雪梅娘点头:「那你打算找谁?」
「春儿,让她帮我在孙家村收鸡鸭,她收的那份辛苦钱归她。」
「这是个办法,明日我先去问问春儿娘。」
一家人很快将事情商量好。自打雪梅开始做菜贩子,家里大事都以雪梅为主,大事小事雪梅也都仔细说给父母听,好让他们理解帮忙。
随后,苟二憨去帮雪梅娘煮饭,雪梅回房。
她想起了阿月。
太阳已经落山了,风大了,也不知这个时候阿月到了苟家村没有。
他不会冻死在路上吧?!
雪梅摇头,那绝不可能。苟阿月鬼精鬼精,怎么可能把自己冻死。
……
很快,晚饭煮好了。
这次进城,苟二憨买回了几斤猪肉,雪梅娘做了一锅烧肉,雪梅最爱吃。
一家人正酣畅淋漓吃着,苟二憨忽然想起了苟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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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点担心:「阿月不知怎么样了,天都快黑了,他应该到了苟家村吧。」
雪梅正啃着一块骨头肉,不在意道:「爹,你别被苟阿月骗了,我看他就是装可怜。他身边怎么可能没随从呢。他不会有事的。你就别担心皇帝吃不饱饭了。」
苟二憨点头:「也是哈。我是瞎操心了。」
一家人正吃着,院门传来声音:「二憨!二憨!」
「是村长的声音,我去看看。」
苟二憨出去开院门,只见苟德福一脸焦急:「二憨呀,方才阿月一人来我家借宿,我就收留了他。我煮好晚饭喊他吃饭,发现他发热昏迷了。」
苟德福急得冒汗:「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阿月他这次来也没带僕从,现在天黑了也请不了大夫,二憨,你问问雪梅该怎么办啊!」
说到底,这苟阿月是苟雪梅家的人,要不是为了苟雪梅,苟阿月也不会来苟家村,所以还得苟雪梅拿主意。
雪梅听到了苟德福的话,她思索片刻,心情有点复杂。
没想到苟阿月真的病了!
他怎么那么柔弱啊!
雪梅不想管阿月。可阿月要真有两个三长两短,对大伙儿都不好。
「爹,咱们家不是还有一点退热的草药吗?我熬了药,你送去给阿月。」
「好。」
苟德福松了口气:「那我先回去照顾阿月。」
厨房火灶里还有火,不一会儿,雪梅就把药煎好了。
苟二憨赶紧端着药去了苟德福家。
只见阿月躺在床上,唇色微白,额头却有些红。
他双眼紧闭,眉头蹙紧。一副痛苦的模样。
苟二憨小心翼翼用调羹给他餵药。阿月吞了一口药,而后嘴里虚弱的念叨着什么。
苟二憨好奇,低头去听,只听见阿月低声念着:「雪梅……雪梅……」
闻言,苟二憨嘆了口气。
唉!
这苟阿月,还算有点良心,心里还是记挂着雪梅的。
苟二憨给不学习餵了药,感觉稍微好点后,才回家。
雪梅屋里的灯还亮着,还在等苟二憨。
苟二憨把阿月的情况告诉了雪梅:「他现在好些了,嘴里还念着你的名字呢。」
雪梅撇撇嘴,这个苟阿月,又来忽悠人了。
「他死不了就行了,我要睡了。」
苟二憨也没继续说,雪梅那么聪明,阿月的事她自然有对策。
……
第二日一早,阿月来雪梅家。
他穿着一身青绿长衫,冬日里显得文弱楚楚。
他是来向苟二憨道谢的。
「爹,昨夜多谢你。不然我哪里好得这么快。」
季辞寒没有进门,只站在院门口。
一副自觉乖巧的模样。
苟二憨摇头:「多大点事,大清早过来不冷吗?」
话音未落,一阵寒风吹来,季辞寒手握拳挡嘴,低低咳嗽两声。
苟二憨有些担忧,就在这时,他又听到阿月肚子咕咕叫。
又冷又饿,真惨。
罢了,就当做好事,为小孙孙积德吧。
苟二憨道:「阿月,你还没吃饭吧?」
季辞寒脸色微窘:「没事,我不饿。」话音未落,季辞寒肚子又咕咕叫。
苟二憨拉着阿月进来:「我刚煮了面,进来吃碗面。你呀,衣服穿少了。」
「谢谢爹。」季辞寒低声道,语气有些哽咽。
苟二憨心疼了:「阿月,你别这样,一顿饭而已,快进来吃吧。」
季辞寒点头:他终于再次踏入这处小院。
雪梅洗漱后正要去堂屋吃饭,一出门就看到阿月,她大吃一惊。
「你怎么来了!」
「他来跟我道谢的。我看他肚子饿了没饭吃,就让他一起吃饭。」苟二憨解释。
饿肚子?!
一个侯府公子会饿肚子?他身边随便拿出点什么,都价值千金吧。
雪梅皱眉,觉得事情不简单。
爹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憨,心又软,傻乎乎的就被人忽悠了。
雪梅暼了季辞寒一眼,没有出声。
见雪梅不吭声,苟二憨赶紧说:「阿月啊,我请你吃饭是我的事,和雪梅无关,你可别去烦雪梅,她不高兴,肚子里的孩子也会不高兴的。」
季辞寒连忙说:「爹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犯错了。」
等苟二憨去厨房帮忙,雪梅瞪了季辞寒一眼:「阿月,我爹憨,我可不憨。你为什么这样做!」
季辞寒轻轻一笑:「你别气,我不这么做,如何能见到你?」
「你是耍赖!」雪梅无语。
「可我也是真病了。」季辞寒可怜兮兮道。
「活该,谁让你冬天不穿厚衣裳,病了活该。」雪梅才不心疼呢。谁会心疼狗啊!
真狗除外。
第61章 正文完:走婚
「穿多了不好看。」季辞寒解释, 语气坦诚。
雪梅瞪大眼,差点没笑出来:「你为了好看,所以故意穿这么点?」
脑子坏了吧!
「嗯。雪梅难道不觉得, 我这么穿好看?」季辞寒盯着她问。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
阿月本就秀美清俊,穿着单薄长衫更显得他风度翩翩。
雪梅说实话:「好看是好看, 但是我觉得北风吹坏了你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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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好看,宁愿冷着病着。
「只要你觉得好看,便值了。」季辞寒冲着雪梅笑。
雪梅是又好笑又无奈:「阿月,你不会以为这样我们就能和好如初吧?」
「和好不和好在你, 怎么做在我。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什么,一切都由你选择。」
「……」雪梅震惊, 这倒让她无法反驳了。
不多时, 苟二憨把饭菜端来,一家人吃早饭。
苟二憨,雪梅娘打量着雪梅、阿月两人, 四个人各怀心思。
「雪梅,你如今做营生,可会记帐?」季辞寒忽然问。
这话正说到了雪梅心坎上。
以前她只给彩霞送菜, 记帐简单得很,只需把每次收的钱数目记下来就行了。
如今她给四五家食店、酒店送菜,要记得多了, 而且她还要付给其他村民钱。
如此一来,帐目就变得复杂繁琐。
雪梅正为此事犯愁呢。
「我不会。」雪梅摇头。
「我教你。」
「……」要是阿月说别的, 雪梅肯定不理他。吃过早饭就把他赶出去。
可阿月说的是记帐啊!
雪梅无法拒绝,她沖阿月笑了:「行, 那麻烦你了。」
于是阿月去屋子里教雪梅记帐。
进了雪梅的屋子, 阿月心中感慨万千。当初他和雪梅就是在这里成了亲。
季辞寒一眼就看到窗边的那张桌案。
当初他就是在那里教雪梅认字, 读书。
季辞寒感慨,他终于又回来了。想起这其中波澜,真是恍如隔世。
他盼着,他和雪梅,能回到从前。
两人走到左边,雪梅取出一张纸,「就用这个,你先用这个教我记帐。等学会了我再用帐本。」
雪梅怕写坏了帐本。
而这些纸是谢明言给她的废纸。谢明言给了她许多,雪梅用来练字,这样就可以省下买纸钱。
季辞寒拿着纸,一眼就看到纸的后面有字。
他翻过来一看,竟是一首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季辞寒脸色僵住。这字迹沉稳有力,一看就是习字多年人所写,而且应该是个男子。
一首述说情义的诗,又是男人所写。
季辞寒脸一下黑了。
他绷着脸问:「这是谢明言写的?」
雪梅惊讶:「是啊!不过你怎么知道的?这也没写他的名字啊!」
「……他给你这个?」季辞寒咬着牙,居然给雪梅写情诗!
雪梅点头:「是啊,他给很多很多呢,你看,那都是!」
雪梅指着桌案旁边的木箱,木箱里装满了纸,每一张纸上都有一首情诗。
季辞寒脸都绿了。
好个谢明言!
真是狡猾奸诈,不要脸!
「他,给你写这么多诗做什么?」季辞寒一肚子火。
雪梅有些奇怪:「什么诗?他给我写诗?这些诗不是给我写的。这是明言哥给我的废纸!我用来练字。可以省去买纸钱。」
季辞寒一愣。他忽然明白过来。
他笑了。
好个谢明言,机关算尽了,可雪梅是个不解风情的。他用这些纸写了无数情诗,可雪梅不懂诗,只把这些纸当废纸练字用。
「这后面的诗你读过吗?」季辞寒又问。
「我读不懂,也懒得读。我现在只想学怎么记帐。」雪梅道。
诗词歌赋这些东西,是那些千金小姐学的,她才懒得学。
她只学卖菜用得上的学问。
季辞寒笑着点头:「好,我教你。」
季辞寒思索片刻,从最实用部分教起。雪梅记帐是为了卖菜,一开始没必要学那么复杂的。
季辞寒教的通俗易懂,雪梅也聪慧,一点就透。
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学会了简单得记帐。
「每次出帐进帐都记一笔,月底要全部汇总核实一遍。如此就能对这个月的支出,入帐,纯利一目了然。」季辞寒道。
雪梅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季公子。」
季辞寒微僵:「雪梅,你还是叫我阿月吧!」
他很怀念雪梅甜甜地喊他阿月。
雪梅却不肯:「你已经不是苟阿月了。」
从前的苟阿月,和她上山挖菜下地种菜。
和她去城里卖菜,一起生火煮饭,一起去河边洗衣裳。
可如今的季公子,却无法做到这一点。
「我要歇息了,你走吧。」雪梅赶人。
季辞寒怕耽误雪梅歇息,只得离开。
院子里,苟二憨正要给旺财餵食。
冬天冷,旺财住柴房,现在出了太阳,苟二憨把旺财牵出来餵。
旺财见了季辞寒,似乎还记得他,冲着他嘚嘚叫。
季辞寒心下一动,对苟二憨道:「我来餵旺财吧。它小的时候我总是餵它,如今也挺想它的。」
苟二憨没多想,把桶递给季辞寒,桶里面是杂粮粥。
季辞寒把桶放到旺财跟前,旺财低头吃。季辞寒拍着旺财的脑袋:「旺财啊旺财,你可得帮帮我啊。」
恰在这时,平安婶来了。
原来一早雪梅娘去平安婶家找他们,平安婶一家出门干活了,于是雪梅娘只好让平安婶邻居转告,说她有事找平安婶。
平安婶干了活回来,听说此事,立即来到雪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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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青衣书生在餵驴。
平安婶瞪大眼:「你,阿月?你又回来了?」
季辞寒点头:「平安婶好,我回来了。」
「你,餵驴啊?」平安婶瞪大眼。听说这阿月是京城的侯府公子,十分显贵,怎么还餵驴呢?
「嗯,家里事多,雪梅不方便,我帮着做做。」
平安婶一脸不可思议。
这阿月,怎么好像又变回来了。
衣裳没有以前华丽了,通身也没那么气派了,和蔼可亲了不少,还帮着干活!
阿月这是打算继续回来做赘婿吗?
平安婶觉得惊奇不已,这时雪梅娘出来,请她进屋,和她说起请春儿一起,在孙家村收购鸡鸭的事情。
平安婶点头:「行,我等下就去孙家村找春儿。告诉她这件事,让她来和雪梅商量。」
平安婶正要走,她看见院子里的阿月,心里头忽然想起了个念头,她问雪梅娘:「阿月这次回来,待多久?」
雪梅娘摇头:「谁知道呢?他是京城的贵人,在村里待不了多久吧。随他,反正别想骗我们雪梅去京城做妾!」
平安婶点头:「不去京城是对的。孙家村有个姑娘,才十六岁。去靖州城一富户家里做妾,半年就死了。说是病死的,谁知道呢?姑娘家的父母去闹,富户人家却说当时给了女家钱财,那姑娘死活和她父母无关了。那些大户人家,是不把妾当做人看的!」
雪梅娘听得一阵后怕:「真是丧尽天良!」
「阿月这样也行,他要来苟家村就来,咱们也阻止不了他。可雪梅别跟他走。我听说,咱们大康国西南有一个村子,那里都是女人当家做主,那里人成亲不叫成亲,叫什么走婚。男人呢可以来女人家小住,但是不能长住,生下的孩子也是属于女方的,只认母不认父。跟男人没有任何关系!」
「你看雪梅和阿月,是不是这样?反正你家就一个姑娘,就让雪梅当家做主嘛。」
雪梅娘一听乐哈哈:「走婚?这不错啊,回头我说给雪梅听。」
……
季辞寒离开雪梅家后,方暗也来了苟家村。季辞寒吩咐方暗去城里买些东西。
下午,方暗带着东西回来了。
有一些纸张笔墨,还有一些取暖用的暖炉等。
原来上午去雪梅家,季辞寒觉得雪梅屋子有点冷,便打算置办点东西。
雪梅不肯离开苟家村,他也只能尽量照顾她些。
季辞寒拿着东西又去雪梅家。
正巧,春儿来雪梅家商量事情,雪梅留她吃饭。
见季辞寒来,雪梅不想让他进来。
他们两人身份有别,迟早要分开,阿月如此纠缠,对两人都不好。
雪梅想赶走阿月,雪梅娘却说:「没事,让他来,我正好有话和他说。」
雪梅惊讶:「娘,你有话和他说?」
「嗯!你也听听。」
于是苟二憨把阿月放了进来,阿月带来的东西,雪梅娘也没说不要。
众人坐下一起吃饭。
季辞寒去看雪梅,雪梅只低头吃饭。
雪梅娘忽然问:「阿月,你这次什么时候走啊?」
季辞寒心里苦。看来岳母这是想赶人了。
「这次事件宽裕,我想在苟家村多住几日,陪陪雪梅。」
雪梅娘点头:「嗯,随你。阿月,你听说过咱们大康西南方,有一个部族,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他们有一个习俗,叫做走婚。」
季辞寒一愣,霎时脸色僵住。
雪梅,春儿,苟二憨好奇得很,异口同声:「啥是走婚啊?」
从来没听过啊。
季辞寒真是哭笑不得。这苟雪梅家,个个都不简单!雪梅娘居然知道这个习俗!
雪梅娘慢悠悠解释:「走婚走婚,就是走来走去。这个族,女人当家做主,男人不许久留。家里女人说了算,孩子也归女家。男人嘛,帮忙干干活,没事了就可以走了。」
众人一听,心领神会。春儿惊讶:「这,这和雪梅和阿月挺像啊,阿月也不就是来两天就走嘛!」
季辞寒无言以对。他身份如此,很多事情无法割捨,所以只能偶尔来一次苟家村……
雪梅娘呵呵笑:「是挺像的,雪梅你说呢。」
雪梅却摇头:「我才不稀罕。」
雪梅娘乐呵呵的:「我就说说。不过这个走婚还挺有意思的。」
季辞寒低头思索:他听懂了雪梅娘的暗示。
他放不下京城,雪梅不会离开苟家村。
他如果不想捨弃,这走婚,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这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
饭后,春儿、季辞寒离开了。
雪梅问娘:「娘,你怎么忽然提起走婚?我和阿月已经断了。他总来苟家村,对我们都不好。」
「我也只是一个提议。你不想阿月来,可他来不来不是你说了算啊。脚长在他身上,他想来就来,你也无可奈何不是?」
雪梅默认,的确是这样,阿月要来她也没办法,阿月身份尊贵,她又不能把他打跑。
「算了,随他吧,等他厌倦了就不会来了。」雪梅道。
从京城到苟家村,一千多里,骑马日夜兼程也要五六日。阿月如今是放不下,所以总愿意来,可时间久了,他自然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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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苟二憨去村里各家收鸡鸭。
昨日雪梅和春儿约好,两人错开去城里送鸡鸭。雪梅先去送两天份,共是八九只鸡鸭。
两日后春儿再去送。
再两日又轮到了雪梅。
如此一来,两人隔开四日去城里送鸡鸭。
苟二憨先去了苟德福家,从他家里买了六只鸡鸭。
「村长,你得空多养些鸡鸭,我们隔几天就要,怕是不够。」
苟德福点头,「行!」
他去抓鸡,可鸡鸭乱飞,四处乱窜。幸好有季辞寒帮忙。他动作敏捷,很快抓住了鸡鸭。
把鸡抓到笼子里关好,季辞寒帮苟二憨把笼子提了回去。
路上,苟二憨语重心长:「阿月,你的心思其实我也明白,你是捨不得雪梅和孩子,也不可能来苟家村生活。其实雪梅也一样,她在苟家村就是水里鱼,天上的鸟,快活自在。她也无法去京城。」
「你说京城荣华富贵,那荣华富贵是什么?不就是穿好衣裳,吃好饭吗?这一点,我们自己就有,再多的,我们也不想要。可去了京城,就没那么自在了吧?」
季辞寒点头:「嗯,当初是我肤浅了,如今我也想明白了雪梅的想法。」
「你明白就好,雪梅娘的意思呢,你有空就来看看雪梅和孩子,雪梅自己觉得这样对你们不好。究竟怎么做,你们自己决定吧,我这当爹的,只希望雪梅和我的小孙孙平安快乐。」
季辞寒点头:「多谢爹,我知道怎么做了。」
两日后。
雪梅,苟二憨去城里送菜送鸡鸭,季辞寒作陪。
今日没出太阳,有些冷,季辞寒邀请雪梅坐马车。
雪梅也不矫情,抓着季辞寒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内有暖炉,暖融融的。
「你们现在冬天还要去送菜,太冷了,我让方暗定制了一架有棚的小车,旺财拉得动,你们去送菜也没那么冷。」
雪梅本就有这个计划,见此没有拒绝。
「行,多少钱我给你。」雪梅道。
季辞寒嘆气,不过对付雪梅,他已经有了对策,他笑着说:「我又不是给你的,我给我孩子的。多个人疼孩子,不好吗?」
「……」雪梅洗好作罢。
季辞寒递给她一个手炉:「抱着暖和,孩子也舒服。」
雪梅只好替孩子接下。
两人一时无言。
片刻后季辞寒看向雪梅:「雪梅,你还恨我吗?」
雪梅摇头,她抬眼与季辞寒对视:「不恨。其实如果我是你,也未必做得更好。你是侯府世子,本来就不可能和我一起,当初我们成亲,只是我仗着你失忆,一厢情愿罢了。」
「……」季辞寒咯噔一下,心想决不能让雪梅知道他假装失忆的事情。不然雪梅只怕又要记恨他。
「阿月,你放心吧,我现在很好,孩子跟着我也不会受一点委屈。你不必觉得不安。」
「好。我今日要离开了,年后再来看你。」
雪梅皱眉:「你还来?!」不怕麻烦吗?
季辞寒微微一笑:「嗯。只要我得空就来,我觉得……娘的那个提议,挺好。」
走婚就走婚吧。
「虽然我们不在一起,可只要心在一起,那又有什么关系?」
季辞寒已经想通了。
他和雪梅之事,未必无解。
雪梅瞪着季辞寒:「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心在一起?我的心何时和你一起了?我的心只和我爹娘和我孩子一起!」
季辞寒讪讪一笑:「我说错了,我是说我的心在你那里!」
「……」雪梅皱眉,「谁要啊!」
呸!莫挨老娘!
她才没有真正原谅阿月呢!刚才只是想骗阿月早点滚蛋罢了。
就沖阿月曾经想让她做妾,她就一辈子不会原谅他!
压根不尊重她!
狗阿月,还想走婚?
她看他坚持得了几时!
走着瞧吧,哼!
「雪梅,你冷笑什么?」季辞寒忽然问。总觉得雪梅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雪梅回神,连忙冲着季辞寒嘿嘿:「没,没什么,那我就祝你这次回京,一路顺风!」
季辞寒淡淡一笑,他相信日久见人心,雪梅最终会相信他的心意。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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