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的包子在这》 第1页 《将军,你的包子在这!》作者:冬月青【完结+番外】 文案: 莫名其妙重生到这个世界的张小球带了一个然并卵的毛鸡,坑爹的要靠收集愿力来抵抗这个世界对他的排斥,然后他成为了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之首的天青阁的台柱青衣,遇到了母妃早死被皇后忌惮的落魄皇子玄溟。天啦噜!这皇子和他一直的男神长得一模一样,竟然还是这个世界大气运的真命天子,获得小攻喜好值竟抵得上台上十年功。 张小球:都让开!男神被我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全天候无间断承包了! 玄溟:张小球是本王独一无二的宝贝! 毛鸡:张小球就是个到处招摇撞骗、表里不一的小骗子。 包子:腻们都滚开!爹爹是我一个人的爹爹! 表里不一痴汉戏子受x不受待见将军帝王攻 ps.1.小攻是不受宠的皇子,要上战场、会登基; 2.本文如果有看起来非凡的设定纯属幻觉,实质上就是甜宠日常生包子。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小球(丘)、玄溟 ┃ 配角:毛鸡、球球、柳年、玄澈、天南阁主等 ┃ 其它:1vs.1,he,表里不一痴汉戏子受x不受待见将军帝王攻 第1章 .张小球 晨光微熹,京城中一座不起眼的院落里。刺眼的光线透过窗子,床上一个十五六模样的少年不耐地翻过身子,在床上蠕动了几下,又将一条腿搭在被子上,准备睡死过去。 突然一只圆滚滚小皮球般大的黄色毛鸡一屁股坐在了少年脸上,少年一惊突然坐起身来,毛鸡毫无防备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少年便是张小球,今天刚满十六。 张小球还没醒转过来,迷迷瞪瞪揉着眼睛。毛鸡一下跳到床铺上,发出四五岁清亮的童声道,「张小球你这个混蛋!又把我弄到地上去了!我这一身毛可干净着呢!」 毛鸡见张小球还没反应,一爪子扇过去,哎哎叫道,「今天可是你初次登台的日子!教导师傅交待了,叫你早早过去排练呢!」 张小球眼睛死命眨了几下,一下又躺倒在床榻上,眨眼又睡死过去。毛鸡一屁股坐在枕头边,自个生闷气。 这时只听到门外传来一道温柔的男声,「毛鸡,你又闹小球去啦?!小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让他多睡会吧!」 圆滚滚的毛鸡无辜软嫩地「唧唧」了两声当作回应。等听见脚步声离开后,这毛鸡又瞅着张小球嫌弃道,「哼,你呀,除了这张皮相,一无是处!」嫌弃的童声听着反倒有些的感觉。 没过一会,张小球又从床上弹起来惊慌道,「啊啊啊,要迟了,又要挨师傅训了! 」 说着便胡乱穿了衣裳,踩了鞋就要往门外沖,身后跟着只圆滚滚的毛鸡急急地半跑半飞赶着。 张小球迷迷登登就要出了院子,一把被个三十出头模样的男人拉住了。这男人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道,「也不差这一会,快洗把脸吃了早饭再去。」 张小球有些无奈地叫了声,「爹......」 被张小球唤作爹的男人长着副娃娃脸圆眼睛的模样,看着显小,实际上已经三十好几奔四十了。 这男人叫柳年,张小球三岁时被他捡回来养着的。 柳年自是不理会张小球,按着他洗漱吃完早饭才道,「好啦好啦,我找隔壁孙叔借了辆马车,等会我们一起去天青阁。」 这马车自然不是富贵人家那种,就是一匹老马拉着的两轮木板车而已。不过好歹是四条腿拉着跑的,比两条腿强许多。 张小球家的院子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弄里,四周都是世世代代住在京城的平头百姓。拐过几个弯,便到了大街汇入了喧譁热闹的人流中。不到片刻,沿着大街到了洛河岸,便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销金窟——天青阁。 天青阁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地带,可是离喧譁的街市乃一江之隔,闹中取静;在一片郁郁葱葱之中,飞檐林立,晚上挂着一排排的红灯笼,颇得京中那些附庸风雅的名流的喜欢。 当然,天青阁作为京城最大的销金窟,从位置、建筑、布局到格调,自无一不是好的;但最引人入胜的,自不是这些外在之物。要说这天青阁啥最出名,当然是天青阁的美人,当然若只是美人的话,这京城排的上号的青楼多了去。 苍玄王朝的都城洛城,汇聚天下权势、人物与金银,两只脚的皇帝不多,长得好的美人却是不少,就连那不入流的花街巷子里,那些打着帘子的,颜色也不差。 而这天青阁除了美人之外,却也是京城最出名的戏园子;这里的头牌花魁啥的,那说唱练打的功夫却是一举手一投足,丝丝都要慑人心魄的。不过,除了这些,天青阁还有一个十分特别之处便是,它是京城里头一份南风馆。当然,这意思不是京城只这一处南风馆,天青阁却是这独一份,其他秦楼楚馆都望尘莫及的。 这天青阁半是戏园子半是楚风馆,既然招牌是响噹噹的,规矩却也是多的很。这京城百姓都莫知这天青阁阁主是什么来头,但是人家就是有这份本事,甭管来的是王侯将相还是赤身白衣,进了天青阁就得守天青阁的规矩。 这天青阁虽是南风馆,但却有一条,若是看上哪个公子,却得先看看这个公子愿不愿意,甭管真心假意,为了钱财还是其他,得天青阁的公子点头了,那些达官贵人才能把人家哄上床去。 第2页 这天子脚下,卧虎藏,最不差的便是来头,一个比一个有来头,也自是一个比一个眼高于顶。这天青阁的公子各个都不是凡品,听得一曲,再喝个小酒啥的,不说那些本就好这一口的,就是那些本不好这一口的,也难免心神荡漾。看上个人像硬上弓的时常会有,来头不小的自也多的是,可没有天青阁阁主抹不平的。 一来二去,这世人便也知晓天青阁阁主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这背后有啥惹不得的人物他们也不清楚,时间长了,天青阁的规矩倒是都不敢不遵守了。 张小球和他爹坐的板车,和天青阁自然是格格不入。不过父子俩都是心大的,从后门进去,直接到了训练的院子,后门守门小厮鄙视的眼光也当跟没看到的似的。不过毛鸡却是个小心眼的,扑上去啄了那小厮一下,才恨恨扑棱这圆滚滚笨拙的身子飞到张小球肩头。 这啄一下自然是和给张小球的一爪子不能比的,毛鸡在张小球身边很多年,时不时来一爪子就是表达一下情绪而已,连个白印子都不会留;不过对敌人就不会这样啦,那啄一下大事没有,却是够疼的。 训练的院子里教导师傅早到了,带着十来个半大少年在那拉伸身体,瞧到张小球脸便黑了下来,张口就要教训,不想转眼又瞧到张小球身后跟着的他爹柳年,憋了又憋,不耐地摆摆手来,「还不快入队!十天里有八天你都要迟到!就没见过你这般的学生!」 柳年如今也在天青阁做着活计,类似帐房先生的,不过他上头还有好几个把关的帐房,手上的事也算,自然银两也不是太多,混口饭吃。柳年和教导师傅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去了自己做活的地。 教导师傅瞧张小球这幅不成器的模样,无奈地摆了摆头,嘆道,「瞧你这样子,白白糟蹋了你这老天爷给的底子。」说着又拿藤条抽了抽张小球身板,「这里,给我拉直了!今年你第一次上台,这些基本的还做不到位!」 张小球朝几个小伙伴吐了吐舌头,看到的却是一片艷羡的眼光,心中甚是无语。这些半大少年年纪都比他小些,天青阁挑选苗子从不在多,也都是从小教起,大概差五岁的年纪差会培养十来个,而每一批基本上是一起训练的。 和张小球的一批多数在十三四岁的年纪就已登台了,他这算晚的了,主要是他和他爹都不太上心,而天青阁阁主却也是瞧中了张小球的资质,好东西总要先放放的。 在天青阁中上台在众人看来自都是一件极为风光的事,想想京中那些在外面哪个不是唿风唤雨的,在这各个却要为他们痴迷,到时候要啥没啥的,有钱有名,到时看对眼的,终生也算是有了个依靠。 在天青阁训练的这些孩子,多数家境都是不好的,被挑进天青阁,这些就是他们这生最大的愿望了。张小球揉了揉面前年纪最小、眼睛黑熘熘的一个小男孩的脑袋,学着他教导师傅也摇了摇头嘆了口气,让那些毛小孩一边去。 很快天色将暮,日色稀微,天青阁从门口到院内的走廊下,挂上了一长熘的红灯笼;车马踏桥过河而来,络绎不绝,转而白日的幽静迅速被夜晚的喧譁所取代。 张小球训练了一天,好不容易得了休息的片刻。在他要上台后,在后院便有了自己的房间,不用和那些半大少年挤做一堆了。当然,在张小球和他爹看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还真不是什么好事,瞧这房间华丽奢靡的装饰,便知是用来做什么的,这些房间才不是为了他们休息方便,更多的是待客方便。 不过天青阁讲究个你情我愿,甭管人家愿不愿,得看这些阁里的公子们愿不愿意,对张小球来说,倒还好些。 早用过晚饭,张小球坐在床边趴在桌上,房里的铜镜映出他姣好的身段,那样貌也真真是在天青阁都是数一数二的,不过只要他开口说话便会显出几分天真青涩和不以为然,倒减轻了那容貌慑人心魄的压迫感。 毛鸡在张小球趴着的桌上像钟摆一样有规律地晃悠晃悠着自己圆滚滚的身体,过了一会只听它清亮的童音道,「五、四、三、二、一!小球!你心上人来了!」 张小球一下弹起来,瞬间从刚刚焉嗒嗒的模样满血復活,几个轻身夺门而出,瞧不清那脚步,只觉得像一只轻盈飞过的燕子,迅速从后院的走廊到了前院,轻身飞下楼梯,眨眼间便到了天青阁门口,这时门口才堪堪停了一辆马车,车帘掀起来走下一个容貌俊美、长身玉立的男人。 第2章 .三皇子 张小球扭扭捏捏上前道,「三皇子,您来啦?」 这从马车上下来的身形高大、容貌俊美的男子,便是当今的三皇子玄溟,如今恰才二十及冠,也是天青阁的常客了。只见玄溟身着玄黑常服,左边腰系四爪龙佩,右边腰系五彩香囊,才见着张小球脸上便显出几分笑意来,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张小球的下巴道,「今天是小球初次登台的日子,本王怎么能不来捧场呢!」 张小球没用的一下子便飞红了脸。 毛鸡恨铁不成钢地在张小球肩上跳来跳去用只有张小球听到的声音道,「哎呀呀,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才三五下就被迷得找不着北了!」 张小球眼睛也不瞅毛鸡一下,手只轻轻一挥,将毛鸡拂到了地上。他领着玄溟到了天青阁四楼的专属包间,便坐下来趁着登台前的空隙陪玄溟说话。毛鸡摇头摆脑地四处蹦跶,顺着点瓜子点心啥的就在那啄得不亦乐乎。三皇子包间的点心茶果啥的向来都是上好的,毛鸡再是喜欢不过了,看在这份上,勉强忍了张小球这见色忘义的小样。 第3页 毛鸡一直跟在张小球身边,玄溟也是见惯了的,倒也不以为忤。 这天青阁临河的主楼阁共有五层,诸楼阁之后是一个合围的后院,表演、招待客人都是在主楼阁之内。阁里大堂很是宽敞,二楼高处有伸展出来的戏台子,普通的客人都在大堂,稍有钱些的便能在二楼要个包间,三层、四层都是留给京城数得上号的人物的专有包间。 三皇子玄溟是天青阁的常客,又身份尊贵,包间临河,位置视野自都是顶好的。除了阁里有一处戏台子之外,在洛河上又建了一座水榭,沿岸都是些细竹子四周水草萦绕,在夏天或是节日里,也常在水榭里搭台子,从这包间望过去,也都瞧得十分清楚。 玄溟斜斜坐在窗边榻上,与张小球隔着一张案几,张小球正双手撑在案上正眉飞色舞地说个不停,说的也多是自己一日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没管人家身为皇子哪稀待听他这些。毛鸡在边吃东西边竖起一只耳朵偷听,心里却是大为嫌弃;不过抬头一看,却只瞧得对面那人还真听得颇为认真,脸上都带有几分难以察觉的温柔,直想用小爪子捂住自己的小心脏,感嘆这世界真凌乱! 这包间叫作云间里,平日玄溟也不喜外人侍候,都是身边的青云和如松两个小厮大殿,此时倒也没啥其他人。 玄溟伸出一只手指抵住了张小球额头,止住了他滔滔不绝的话头,低沉的声音问道,「你今日初次登台要演什么?却是谁与你搭戏?」 玄溟这种时不时拿手碰他的行为实属正常,可每次张小球都会害羞扭捏脸红,小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他转开脸,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天兰师傅安排我演的是鄂君绣被这齣,让我与青衣搭戏。」 「哦?!鄂君绣被这齣......」玄溟脸上一抹愠色转瞬即逝,张小球都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毕竟三皇子从来都是温柔笑意的样子,倒少见他有啥恼怒的时候。 「小傢伙初次登台,天南阁主便让青衣与你搭戏,看来对小傢伙十分看重啊!」 在这天青阁里,青衣是一种身份,是天青阁里的台柱和头牌,每任青衣无一不是貌美而又唱作俱佳的绝色,只是颜色再好也抵不过时间,五年六年、顶多七年八年的,青衣自是旧人换了新人。 除了青衣之外,惟二的便是红裳了,再其次便是以颜色唤名的公子,名字也不拘一格,但都是天青阁里排的上号的;再其他的名字,却是无啥特别了。 张小球有些不好意思道,「青衣哥哥自然厉害啦,人家、人家也是运气。不过要是弄砸了就丢脸了。」说着还不好意思低着头对了对自己的手指。 毛鸡在一边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张小球那种混不吝没长心眼的,一到心上人跟前就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似的,直让它看不过眼。你说他拧巴吧,有时候智商又掉线,像刚才叽里哌啦自己说一堆,那时候怎么就不顾忌自己形象啦。 张小球对毛鸡再了解不过,又知道它心里再作妖,暗地里又飞了几个眼刀过去。他也觉得自己一在这人面前,脑子就有些秀逗了,浑身就不逮劲,等反应过来,觉得自己方才一举手一投足一说话啥的,哪哪都不对劲,一想就觉得恨不得当自己透明的,很是坐立难安,没过一会实在捱不住索性一把抱起毛鸡就跑了,等出了门心里又后悔起来,觉得浪费了和心上人相处的大好机会。 可是时间也不早了,还得化妆换衣准备,只得悻悻走了,没瞧到那人见他落荒而逃的好笑神情。 张小球回到自己在后院三楼的房间,对着铜镜好好描眉贴鬓化妆起来,期间兰师傅还派人看了一遭。毛鸡趴在台子上,铜镜里映出一团圆滚滚毛乎乎的身影,糯糯的童音道,「小球你说你,那三皇子有啥好的?!不就是身份矜贵了点。你和他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毛鸡的声音像个小童子,十分有迷惑性,容易让人心软,张小球上过好多次当,不过现在早有免疫力了,一把将毛鸡抱在怀里死劲地揉捏几把,不满道,「你个毛鸡懂个屁!三皇子可是人家心目中的大英雄!」 等张小球收拾好没多久,兰师傅便派人叫了出去候场了。今天是张小球初次登台,还是青衣搭戏,便放在了最后作压轴曲目。兰师傅是个三十来岁相貌普通的男子,不过却是个有本事的,天青阁里经他手的节目没有不叫好的,平日里向来板着个脸,很是严厉,阁里公子没几个不憷他。 兰师傅上下打量了张小球一番,两只手扶着张小球转了几个圈,又抬着他的下巴瞧了左脸又瞧右脸,方才是点了点头。 这后台是戏台子后面的几间房间打通做成的,里面放满了寻常道具服饰之类,像青衣红裳这些辈分高的,往往一齣戏都有特意做好的衣裳,也是特定的装扮,只是一些寻常些的角色才在这后台搞定。 如今张小球第一次登场,天南阁主便命人与他特意做了服饰,房间也是比着前辈们的,不知惹了多少眼,只是张小球向来不大清楚这些门门道道的,整天最关心的除了三皇子外,就是吃和睡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想他初来乍到这个世界之时,作为新世纪的宅男痴汉一枚,上辈子最关心的莫非吃睡和男神罢了,对了,他上辈子就是痴性属性小受一枚,喜欢的是男神不是女神。 谁知道宅男家里蹲,祸从天上来,他在家抱着电脑正对着男神的照片舔屏,谁知道一道惊雷,他两眼一闭,两腿一登,便来到了这个他压根就没听说过的时代。他歷史学得不好,也不知道和歷史上哪个朝代相似,不过在他看来总归都是差不多的。 第4页 等到他醒来时,便发现自己重生到了一个三岁小孩身上,而这三岁小孩却是埋在一堆死人堆里。话说他上辈子就是个家里蹲略带痴汉属性的宅男,哪经过这等场面,结果又两眼一闭厥过去了。 等他再醒来便是被如今的爹柳年收养着了,他爹看着挺普通一人,这十多年日復一日,没见出哪里不寻常的,张小球也只当是他晕过去后他不知道的阴错阳差养到了他爹膝下。 他爹没啥特别,就是看着笨点,没啥心眼,特好骗,所以养了这么多年,张小球活了两辈子,前世宅男加上这世,也没多长出几个心眼。张小球问过他爹为啥没跟他姓柳,他爹说送他过来的人就说他姓张,他本就不是怀疑,有个说法便丢到脑后去了。 从四岁起,他便被他爹送到天青阁训练了,再后来便遇到了三皇子玄澈。这三皇子,好巧不巧,恰恰就和张小球舔屏的男神长得一模一样!即使再活一世,张小球的痴汉属性一下还是被激活得毫无保留,一看男神脑子就秀逗,不管不顾从此便围着男神转了。 却说前世张小球整日看着男神照片舔屏,实际上却压根就不知道这男神是谁。他只是有一天在网上无意中发现了男神照片,一眼便惊为天人,从此痴汉属性便一发不可收拾。在网上搜了大堆大堆照片,却连个姓名也不知道,也算是人间奇闻了。 再说说毛鸡。 来这世上不久,张小球便做了个梦,梦里有个雷公脸的与他赔小心地说,他一下噼错了人,他把他送到异时空再来活一遭,为了补偿,他们会赠送一个加挂系统。等他醒来时,便发现身边多了一只口吐人言的毛鸡。 时隔多年后,当张小球发现这坑爹的毛鸡压根就只要吃要喝外加毒舌时,直想退货,可这是赠品不予回收,只得勉强带在身边了。别人的外挂就能带着走向世界巅峰,他家外挂要啥没啥,只会坑爹,真是同人不同命,只能抹一把辛酸泪。不过好在张小球就是个没啥大志向的痴汉宅男一枚,吃得好睡得好能围观男神,此生也再无所求,这十来年倒也过得称心如意。 第3章 .鄂君绣被 话说上辈子张小球长得就不赖,与这辈子七八分相似,只不过天天家里蹲,父母早年意外去世没人看管,有些邋遢,也没人发现他的好相貌。这辈子柳年好吃好喝地养大,没啥大富贵,却也是吃穿不愁,长到现在,那一副皮囊还真真是顶好的,他自己也颇为满意,只不过向来没啥自觉。谁叫他是一个围观男神自带痴汉属性的称职宅男呢! 临到上场时,换好妆的青衣才款款而来。这个时代所谓的唱剧啥的,和张小球后世所知的京剧、崑曲、越剧啥的还不太一样,虽说主要也是说唱练打,观众也就看个故事、听个唱腔、琢磨一下小词,但妆容却不会画得那么夸张,只是把自身的容貌更突出一些,所以天青阁内上了台面的就算是个跟着的小厮啥的,首要条件也是长得好。 这青衣比张小球大个五六岁,如今都已二十一二,在天青阁中也算年纪大的了。阁里的公子都是吃青春饭的,总共最好的年纪也不过是十四五到二十二三这□□年,年纪稍大些,身体骨骼成了形,容貌也没了少年雌雄莫辩的清丽,愿意捧场的人就少了,更甭说这里都是些百般挑剔的达官贵人。 人家自个院子里都是三妻四妾的,娈童之类喜欢的话收在房里也不是个难事,到天青阁自然是要看自个家里没有的。 这青衣容貌清俊,在天青阁里地位超然,张小球平日里也没啥接触。即使是今天初次登台这齣戏,张小球与青衣有过几次接触,但也少得可怜,多数都是靠自己的底子自己磨,再有不太明白的地方也可以请教兰师傅或者教导师傅。 如今青衣出场的次数越发少了,一个月里顶多有一两次。这次由青衣带着张小球初次登台作为压轴曲目,来捧场的人自是多得不得了。大堂里人头攒动,二楼、三楼、四楼的包间也都是座无虚席,与元宵中秋这种大节日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小球初次登台的鄂君绣被这齣戏,讲的是楚国公子子皙一日,在越国的江上乘着华丽游船游玩时,只听到船上划桨的船夫的歌声。这歌声唱得十分动情,子皙从身边人处得知歌词大意,才知晓这人所唱的歌却是向自己表达爱意,遂与船夫成就了一番好事的故事。 青衣饰演的便是这楚国公子子皙,张小球饰演的则是这越人。全戏的□□则是越人划桨而歌向子皙表达爱意的这段。鄂君绣被这故事不过是传闻,是真是假堂下观众是都不在意的,关键是这齣戏香艷轻松,有春秋时期出名的人物,也有越人风流,兰师傅选择这个作为张小球初次登台的曲目,自是极易打开市场。 青衣饰演的公子子皙清俊贵气,张小球饰演的越人窈窕艷丽,才出场就抓足了众人的眼球。青衣作了天青阁头牌这许多年,自是不在话下,张小球平日看着不靠谱,但一在台上倒也颇像那么回事。 游船在江上飘飘荡荡,日暮西斜,江面上洒过一片橘黄色的暖光,微风吹过,水面微盪,波光粼粼。舞台上打着橘黄的烛光,轻纱飘曳,张小球饰演的越人拿着桨摇摇摆摆作划桨之势,唱着越人歌调,「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5页 歌声清丽,在天青阁中飘飘荡荡,一时大有将人带入了越国江上,日暮之下越人向公子子皙唱歌示爱的场景。 不管张小球檯下靠不靠谱,台上却是有模有样的,而且身段样貌本就极为出色,一时台下观众无不为之痴迷,竟是十分安静,只听得丝竹之声和越人的歌声。 再到后面,便是公子子皙觉得这小调颇为好听,唱的人也动情,便向身边人问到了歌词之意。公子子皙不以为忤,反上前拥住那越人。整个舞台以青衣与越人同床共枕的暗示落了幕。 到了这时,场下众人都被此情此景弄得有些难耐,想想如此两个出挑的美人在眼前演出这等带有香艷暗示的故事,即使不是很露骨,有些将露未露之意,但只会把众人的想像激发得更为夸张。直想把自己代入进去,不管是里面的青衣还是越人,只要能一亲芳泽,此时怕是让他们倾家荡产都在所不惜。 却说四楼的云间里,三皇子玄溟从头至尾都死死盯着张小球的表演,瞧着最后青衣与张小球成就好事的暗示,却是将手里的杯子都捏碎了,再看看堂下那些看客的模样,越发一股心火堵在胸口。 青云如松两人垂头静立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外人不知道他家主子的性子,他俩却是再清楚不过,此时谁都不想上前触这个霉头。 此时外面传来喧譁声,青云外出看了一眼,急急上前来到玄溟跟前说了几句。玄溟一听急急起身开了门,只见张小球被皇后长兄栗阳侯之子袁京堵在走廊上,瞧这模样应该是张小球才下了台便兴沖沖往三皇子玄溟的云间里赶了来,不想半道却被袁京堵住了。 玄溟本就黑着脸,见着这幅情形更是不能好了,上前只听到袁京刺耳的声音道,「哟?!不就是个唱戏的吗?爷我给你出黄金百两让你陪我一晚,是抬举你!可别不识好歹!」 张小球都懒得拿正眼瞧他,头歪向一边气得拿鼻子出气,身边跟着一个年长些的男人向袁京小意赔好道,「袁少爷,您看,我们这天青阁的规矩,想要公子作陪,还是得公子愿意。您瞧瞧您,年少英姿,天青阁可是有不少仰慕您的呢,张小球年纪小,啥都不懂,您大人大量就别跟他一般计较!」 袁京一把拂开了那年长的男子,抬手就要抓住张小球,却被他一下就躲过了,他气不过,转身给了身边的小厮一巴掌出气,狠狠道,「我姑姑可是宫里的皇后娘娘,我祖父可是当朝太傅,我父亲可是栗阳侯,在这京城里,还没有本少爷我得不到的人!」 抬手一挥,便让身后的小厮冲过去捉人。那沖在最前面的小厮眼看就要捉到张小球,不想却被突然飞来的一道人影一脚便踢到了楼下,掉在了大堂中,惊起唿声一片。 这人正是玄溟,他将张小球护在身后,冷冷道,「呵,本王道是谁这么大威风!原来是袁老二。」 袁京在家中排行老二,既不能承袭爵位,也不受宠,平日花街柳巷里走,平生最不喜别人叫他袁老二。这袁老二一看是玄溟,倒也不客气,也是嘲讽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三皇子。怎么,三皇子还想跟我抢人不成?!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人可是我先瞧上的。」 袁京虽有些声厉色荏,但玄溟身为皇子,却也是很不够尊重了。原因无他,只是这玄溟并非当朝皇后所出,母妃早亡,一方面被皇后一系所忌惮,另一方面风流名声在外,也不被皇帝器重。而袁京再怎么说也是袁家嫡子,皇后也是他亲姑姑,对玄溟也就不那么憷。 玄溟身后的带刀侍卫听见袁京的不敬言辞,上前便欲宝刀出鞘,被玄溟抬手制止了。 袁京眼看这架势不太妙,就算玄溟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但好歹也是封了王的,封秩样样都是到位了的,哪和他这个无一官半职的人能一样。袁京向后退了几步,指着张小球放狠话道,「你丫给本少爷等着,哪天别落到爷手里!」 最后个字没落声,只听袁京哎呦一声,指着张小球的那根手指半截便掉在了地上。袁老二被吓得面如土色,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身边两个小厮一人扶一边,急急就要拖走,袁京还不忘哀嚎,「我的手指,我的手指!你们别忘了带上我的手指!」 这袁京手指却是被一把小巧的匕首削掉,那匕首此时正牢牢扎在袁京方才不远的木地板上。 飞出这匕首的三皇子玄溟,此时正闲闲擦着自己手指,好像方才这着不是削了人家手指,而是脏了自己手一般。 待袁京走后,这番闹剧才收场。 张小球也被方才那出给吓到了,不过自带痴汉属性的他转眼却是满怀激动,觉得自家男神真霸气,还这么维护他,让他小心脏真是不要不要的,觉得此番情谊除了以身相许真是无以为报了!只是他现在还未满十八,这就是妥妥的未成年啦!只能再忍个两年了! 玄溟手下将外面收拾一番,张小球便跟着进了云间里包间。他坐在榻上,身子不自在地扭了扭道,「刚刚谢谢三皇子了!」 方才一着恰是袁京触了玄溟霉头,本就不爽的他碰上此事,只削掉他一根手指头都是他一忍再忍了。如今这情势,眼见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被这般轻辱,是恨不得将袁京千杀万剐才好,可是皇后太子在一旁看着,他皇帝老爹对他也不冷不热的,忍不了一时只能后患更大。 第6页 从前若非为了麻痹皇后太子一系,他又何必老往天青阁里跑,惹得他皇帝老爹和朝臣不抱啥期望。不过若非如此,他也遇不上张小球这个从第一眼一双眼睛就黏在他身上的小傢伙,祸兮福之所倚,人生际遇如此奇妙,谁说得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元宵节,终于开文啦,存了好久,开启宠妻生包子日常。。。 第4章 .三皇子和张小球 三皇子玄溟母妃乃镇国大将军赵奉独女,素来威望显着,但膝下子嗣单薄,惟有一女,妻子也早早去逝。当初赵奉是百般不愿意自己的宝贝女儿入宫的,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里帝王的女人那么多,没几个过得好的,就算当了皇后太后,哪个不是苦哈哈熬过来的。而且当上皇后太后都是好命了,多的是怎么死都不晓得的。 赵奉只有一女,从小都是掌上明珠般养大,养得心性单纯、性格颇为豪放坦率。他哪捨得宝贝女儿受这个苦,心里想着就算舍了官职逆了皇命也要皇帝收回旨意。 谁承想皇帝才不跟他来硬的,有意无意见过几次赵家女儿,皇帝凭年轻时俊美的外表和帝王的尊贵,没两下就把没见过几个男的赵家女儿弄得五迷三道的,吃了秤砣铁了心非皇帝不嫁。 不过就算赵家女儿看过几个男的,当时年轻俊美的帝王摆在眼前,她也没法不动心。不过赵老将军虽然身为一介武夫,长得五大三粗,实际上赵家女儿肖母,却是颇有颜色。玄溟则是结合了他父皇母妃的优点,长得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赵奉本就心知帝王是忌惮他手中军权,非要把女儿放到他后宫他才放心;若说他女儿不愿意,他是拼了一把老骨头也要给女儿寻个寻常人家嫁了过个平平淡淡的日子。只是不想他直来直去的武将性格,在帝王心术面前还真不够看,女儿死活要嫁给帝王,他也没得法了。 果然好景不长,赵家女儿在生下玄溟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宫中给的说法是赵妃身体虚弱,产后血崩、回天乏术。当消息传出来时,赵老将军几乎是一夜白头。他本身年纪也大了,没多久便向帝王请旨赋闲在家。 赵老将军虽然在军中颇有威望,但向来是个性格耿直的,不会也不愿拉党结派、长袖善舞,膝下又再无子嗣,一时赵家门庭自然也寥落起来。 而皇后父亲袁安身为太傅,地位超然,三个兄长在朝廷身居要职,连司徒、司空、朝臣大半都是袁安门生,又有太子与七皇子两个皇子傍身,不管在后宫还在朝中,都是无人能够撼动。 这袁皇后偏偏十分不喜玄溟,大概与当初赵妃得宠有关,只是过了许多年,知晓内情的也没几个。如今也没人敢嚼舌,大家也就只要知道皇后不喜三皇子玄溟便可了。 玄溟年幼养在宫中时,日子才颇为难熬,冬天炭例不够、宫人刁难都是小事,年幼的他还得学会怎么让自己表现得木讷笨拙一点,和诸皇子在一处时,要怎么恰到好处地藏拙显现太子的能干,稍有差池被皇后找个由头教训都是平常。 后在宫外立府后倒要好很多,等他在天青阁多逛那么几遭,皇后便对他更为放心了,如今眼前倒也能相安无事地过着。 这些传到皇帝耳中时,他父皇虽觉得他有些不务正业,但皇后几句一劝,便也只当他不成器由他了。而他外祖父则是秉着毫无底线宠溺外孙的原则,只要外孙能够平安顺遂就好,到时候再生几个胖娃娃安身终老,他便觉得再无所求了,去逛个天青阁算啥,他外孙若是想要,他捨得全部身家,还想给他买回来呢。只不过赵老将军家财微薄,还真不够买个天青阁的。 自上次三皇子为张小球削掉国舅栗阳侯之子袁京一根手指头后,满京城心中便叶门清这张小球是三皇子看上的人了,而且三皇子为张小球也颇下得狠手,倒再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张小球下手。张小球日子看起来倒也过得跟往常一般顺遂。 不过这等大八卦向来在京中是传播得飞快的,没多久各大酒楼都有了各种版本的评书,将三皇子与栗阳侯之子袁京争天青阁美人之事讲得精彩纷呈。这等逸闻里又有皇子又有侯门,还有京城最出名的天青阁的美人,而且这美人还是个男的,这消息传播的速度便跟坐火箭一样,令人瞠目结舌。 不久消息传到了宫里,皇帝将玄溟召入宫,具体谈了啥不清楚,只知道龙颜大怒,罚三皇子禁足三月。这三月,三皇子也是没法再到天青阁听张小球唱曲了。 这日日见不到自己的心上人,痴汉属性的张小球自是一整日都不得劲。自上次初次登台后,再加三皇子与袁京这把火,张小球人气是水涨船高,大傢伙心里也都清楚他就是天青阁青衣的接班人,如今那些看客也都唤他小青衣。 当然,最主要原因都是大家嫌张小球这名字太土气了,一点也不符合天青阁青衣接班人的感觉。他们才不想承认,这张小球一出口,他们那点子绮思能瞬间给没了大半。 张小球向来是个惫懒的,天青阁阁主对他也颇为宽松,如今一月唱个两场大概也就差不离了,鄂君绣被这齣戏也够唱好几月的。平日里多的时间再排排新戏,训练下基本功啥的,倒也够他累的。 只是他心上人不来,他整日里每个盼头,还真是浑身都没劲。 不过每日有毛鸡日日催着督促着,他也不敢消极怠工。原因无他,却是因为毛鸡作为加挂系统来到这个世上,是靠众人的愿力待机的,这愿力,具体而言也便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对张小球的喜爱与接受程度。 第7页 越多的人喜欢张小球、接受他,那么张小球便能在这个世界上过得越好;如果有人厌恶他,他便会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小一点让他喝凉水塞个牙啥的,厌恶他的人越多,世界对他的排斥便会越大。不过其中,若是某个能量强大的人比如三皇子或是帝王之类的,对他十分喜爱,那么张小球便会十分滋润,姑且可当做龙气庇佑了,但若是这类能量大的人对他十分讨厌,那么张小球就得为自己和毛鸡的性命担忧了。 谁让他是外来者呢!这个世界让他靠众人的喜恶过活,也是妥妥的够了! 好在他登台以前的日子过得比较单纯,喜欢厌恶他的人都少,靠他爹对他的喜爱,毛鸡就可以正常待机了,他也能过个平安的小日子。后来等见到三皇子玄溟后,张小球便发现他与毛鸡获得超大一笔愿力,让毛鸡获得了许多功能,还给他提供了一套锻体术。张小球由此便越发觉得三皇子果然是他的男神,连愿力都是这般酷炫的。 这日晚上恰是十五,天上月亮圆得很,天空里没一丝云,一地银霜,颇为清幽透亮。天青阁这天便将所有曲目都安排在水榭的舞台上演出,兰师傅也特意与张小球排了一出更加别出心裁的鄂君绣被。 在水榭一圈挂着一排排透出橘黄色光芒的灯笼,临着的洛河里放了一只别致的小篷船,这鄂君绣被的整出场景就在那小篷船上演出。却说这水榭虽建在洛河岸,但洛河在天青阁此处恰是一道水湾,天青阁又修整一番,在洛河里填了一小块河洲,恰将水榭掩映其中,挡住河对面的视线,却也让从天青阁望过来的视觉效果更好。 这齣别出心裁的鄂君绣被,自是引来不少看客,将这水榭围得水泄不通。除了初次是青衣与张小球搭戏外,后来几次都是换了人,不过冲着小青衣名号来的人如今也足够多了。 这天夜晚透亮的月光洒在洛河的水面和对面的水洲之上,别致的小篷船在河里轻轻摇啊摇,越人的歌声在河面上传得更为辽阔悠远,别有一番滋味,等到公子子皙与越人入了乌篷船,在烛光光影之下透出共被而眠的影子落幕时,群情激动的看客真是个挤个地想往前涌。 等到张小球和饰演子皙的公子从小篷船出来,往水榭一侧离开时,离得近的几个看客一时激动之下失了平衡翻过栏杆,噗通一下落了水。听得落水声,人群便有些慌了起来,再加上有些离得近的想趁机上前占点便宜,越发涌上来将张小球和那公子围在了里面。 而那饰演公子子皙的别看台上演得颇为贵气从容,一遇上这架势比张小球还怂,缩着个身子直往张小球身后躲。几番夹击之下,张小球一个不稳,噗通一声也落了水。 人群里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小青衣公子落了水!」 这一声效果堪比扩音喇叭,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夜色中之见一道着黑衣的身影瞬间也入了水,迅速游到张小球身边,却是没将张小球带到水榭边上,往对面的水洲游了过去。 众人只道是天青阁的护卫,往对面水洲而去以为也只是不想众人看到小青衣的狼狈模样,眼见再见不到后,没一会,众人便也纷纷离场了。 话说这张小球还真是旱鸭子一个,若是平常,以他的身手倒不至于如此狼狈,只是这番实在太措手不及,等回过神来时都在呛了好几口水了。好在没一会便被一双有力的胳膊箍住了身子,将他带上了岸。到了岸上咳了好几下,回眼却见那人正是三皇子玄溟,张小球吃惊得嘴巴都快塞下一个鸡蛋了,话都说不利索道,「三皇子,你,你怎么会在这呢?」 第5章 .夜黑风高亲一个 玄溟瞧着张小球一副落汤鸡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半晌无奈答道,「今天你要来这么出别出心裁的鄂君绣被,本王就有不好的预感,谁知你还真落到河里去了!」 张小球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就痴痴地望着三皇子傻笑。夜风习习,他浑身都湿透了,一阵一阵忍不住打冷噤,没憋住打了好几个喷嚏。三皇子脱下自己外衣,使劲拧干了些与他披上,有些烦躁道,「先披上,等会便有人来了。」 虽然落水有些倒霉,但竟然因祸得福,披着三皇子的衣裳,张小球心里喜滋滋的,觉得自己都快要飘起来一样。哎,痴汉的幸福就辣么简单!他也只分出那么一丢丢心思给不知到哪去了的毛鸡,想着毛鸡找不着他肯定会自个先回去的,便把毛鸡丢到脑后去了,全副心神用来关注男神。 不知道是男神手下神速,还是和男神在一块的时间每分每秒过得太快,没一会便就有个侍卫划着名小篷船到了水洲边,三皇子扶着张小球上了船便紧跟着跳了上来。 三皇子如今可是还在禁足之中,为掩人耳目,他与张小球两人坐在船篷之中。船篷里漆黑一片,没跟蜡烛,月光也只透出点模煳的光影。张小球只觉得自己浑身发热,鼻间闻到的都是身边人的气息,听到的也是他的唿吸声,他只觉得自己的毛孔像无边张开一样,想要触碰到那人。 小篷船摇摇荡荡,张小球的心也摇摇荡荡,脑袋一时也不禁发热道,「三皇子,你瞧这情形是不是和鄂君绣被很像?」 三皇子有些低沉的声音笑道,「哦?!那里想了?」 那声音在黑暗中仿佛带着无尽的诱惑,张小球忍不住胆子大道,「你瞧你也是皇子,我们也在这小篷船中,而且,而且,山有木兮木有枝......就是,就是......」 第8页 三皇子实在觉得张小球眼前这模样可爱极了,不得不刻意忍住了笑意道,「就是什么?那越人可是在划桨不是坐在船中哎?!」 他可是对张小球与别人演出这般暧昧的曲目心中吃味了很久,现在故意装傻恶意地逗弄着张小球。 张小球不禁有些急了,忙道,「就是,就是心悦君兮君不知啊!那些,那些不重要的细节就不要在意啦!」 三皇子实在憋不住噗地轻笑出了声,张小球听到一下就涨红了脸,又恼又羞,当然是恼自己了!在他痴汉的脑迴路里,男神是从来没错的! 就在张小球因为自己头脑发热的告白而无限沮丧之时,突然只感到唇上有两片温热,那温热在唇上似是忍耐地停留了一会,便是兇勐地攻城略地,那根有力韧性的东西在张小球嘴里肆无忌惮、狂风骤雨地扫荡舔舐着,那人是离得如此之近,被三皇子用力地抵在船壁上,被心上人的气息紧紧环绕,他来不及思考便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充头顶,整个人都快要幸福得晕过去了,小心脏扑通扑通都不断地膨胀。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过得太快,感受到小篷船像是触岸时地微微一顿,三皇子才稍稍放开了张小球,即使一片黑暗,三皇子眼神可比张小球好了太多,眼前这人满脸通红又惊又喜又呆的模样取悦了他。他拿拇指抹了抹张小球的嘴唇,轻声笑道,「怎么?傻了?」 张小球迷迷煳煳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时又勐地摇了摇头。 三皇子笑声更大了。他拉着张小球手,出了小船,原来不是靠了岸,而是靠在了一艘华丽的游船边上。在侍卫掩护之下,三皇子与张小球上了游船,进了船里,吩咐船上的侍女道,「与小球备一套衣裳。」 张小球这时候听到自己名字,心底真是觉得忒煞风景了,一点也不风雅,他爹当初为啥给给取名小球啊! 在船里两人都换了衣裳,没一会,游船靠了岸,三皇子带张小球上了一辆马车。张小球端坐在马车里很是紧张,听着马蹄的哒哒声以为三皇子是要把自己带去他的王府。脑子里不断想着,「呀,呀,三皇子这是要带他回府过夜了!既然表明了心意,这接下来顺理成章不就是滚床单啦!」但他,他还没做好准备哎,他还一直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未成年,是不是有点太小了。可,可要是三皇子真要与他那个、那个的话,他、他也是不会拒绝滴!年纪、年纪才不是问题!要和三皇子那个、那个啥,想想就令人激动! 等到马车停在自家院门口,张小球有些傻住了,呆呆地看着三皇子问出口道,「三皇子,我们、我们不去王府么?」 三皇子倒被眼前这小人儿给弄罩了,等反应过来后心中有些好笑,轻轻在这小傢伙嘴上亲了一下,面色认真道,「小球,回去后便把今天晚上的事忘了,以后我们还像从前一样。我不想将你置入危险的境地。」 张小球直觉得自己像又被一道惊雷给噼了,他愣愣地定在那,好久才回过神来,什么叫作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他算是尝到了!上一秒他还像飘在云端一样,多年来的心愿一得所偿,直有些飘飘然,这一秒便心如石坠,简直比过去还未表白心迹时更要难受。毕竟男神在前一刻明明就触手可及,希望明明就在眼前啊。 这天晚上张小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迷迷煳煳中好像男神对他这样又那样,他浑身激动都快到巅峰了,转眼画面一转,男神一脸冷漠对他道,「小球,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张小球瞬间给吓醒,底裤冰湿一片,醒来后两个黑眼圈重得吓人。毛鸡还在他眼前飞来飞去道,「张小球你个浑球!昨晚竟然鸡爷我一个人跑了?!我飞来飞去、飞来又飞去!找了你好久!你倒好!和你的心上人约会去了!你个死没良心的!回来理也不理本鸡大爷!」 张小球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只觉得头重脚轻,毛鸡又在他眼前飞来飞去聒噪得不行,一个楞登突然便直直又倒在了床上,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好。这下毛鸡有些慌了,落在张小球脚边惊慌道,「张小球!张小球!你可别吓我!我就只是稍稍埋怨了一下而已。」 张小球他爹听到他屋里动静,进来见到张小球这样子也被吓坏了,探手摸了摸他额头,惊道,「小球,你怎么烧得这么厉害!」说着也不管毛鸡听不听得懂,「你在家好好看着小球,我去请大夫!」 毛鸡扭着自己的肥脖子艰难地做了点头姿势,柳年也没指望这胖鸡能给他什么回应,急急出了门。 等到柳年请了大夫回来,张小球已经昏睡过去了。大夫与张小球把了脉,良久道,「令郎外感风寒,又悲喜过度,元精外泄,邪气入体才这般。老夫与你开服药,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柳年与毛鸡听得一愣一愣的,愣是没太反应过来,那大夫又咳了咳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嗯,你还是先给令郎先换一条干净的裤子为好。」 这下柳年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不仅没有不好意思,反倒颇有股子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与骄傲。 张小球几乎昏睡了一整天,被他爹灌了药,到晚上迷迷煳煳中只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在摸着他额头,一会又摸着他脸庞。他被弄得有些不耐烦,想要醒过来,却觉得脑袋里面被一股力量拉住脱身不得,怎么也醒不了,索性便又只睡过去了。 第9页 等到第二天醒来时发现床头多了一只小玉瓶,里面装着丹药,瓶子外面用漂亮小楷写着服用方式。张小球心里虽有些奇怪,却只当是大夫开的药了。 将那瓶子里的药与大夫开的药一起吃后,过了数日身体便好得差不多了,毕竟年少,恢復得快。只是身体的病去得快,心里的可就没那么好恢復了。张小球倚着生病,在家捱了大半月没去天青阁,柳年向来纵他的很,他从小到大生这么重的病的次数巴掌都数的清,他爹也是想着要他在家多休息些日子。 这些天毛鸡也是谨小慎微的,不敢闹着他。不过时间长了,怎么也是瞧出些问题来,觉着他怎么也像是心病啊,而张小球的心病,除了三皇子再不会有其他了。 张小球有时候虽有些厌烦毛鸡的聒噪,不过两个是同病相怜、心有戚戚的,他对毛鸡倒是颇为信赖的,有的没的都能给它说。这些天他也好些了,还真需要有个人倾诉一下,当然就算毛鸡不是人,也可以充当这个角色。 张小球将那晚船里的事不提,只大概与毛鸡说了他与三皇子表明心意,三皇子亲了他,但临走时却又说当与往常一样,当他没说过这番话,他不想将他置入危险的境地。张小球直将最后那句话说了两遍,眼睛直直盯着毛鸡,希望毛鸡给他个说法。 毛鸡听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在桌案上走来走去,煞有介事地思索了一番有模有样道,「这事无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三皇子是情场高手,人家就是看你秀色可餐想玩玩你啦,不想和你来真的啥的。一种就是三皇子是真心喜欢你的,他是真不想将你置入危险的境地。在你看来,你的心上人会是那种风流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吗?」 到了现在,痴汉张小球也是决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心目中的男神的,他坚决摇了摇头道,「当然不可能,我家男神肯定是很有责任感的。」 「那不就得啦,就是你家心上人也是喜欢你的,只是怕你危险嘛!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还为这个郁闷这么久!你现在该喜极而泣好不好!」 张小球被毛鸡一番话说得心里松快了些,可心里又总还有些怀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男神不对他亲口说清楚,他咋能不胡思乱想呢!想想男神也会喜欢他,他都觉得自己自作多情的可能性更大些。 第6章 .生事 这次之后倒是足足过了三个月,三皇子才出现在天青阁。但比三皇子出现之前到得更早的消息是,开过年后,皇帝派三皇子带兵出击北方胡族。自开朝以来,胡族在北方虎视眈眈,一直是苍玄王朝的心头大患,开朝皇帝在平定天下之后、意气风发之时,曾御驾亲征、举全国之力,不远万里,远奔北境,欲一举消灭北方胡族。 最后结果却是一败涂地,从此再无一战之力。当然,这次战败原因很多,苍玄王朝大军长途奔波、孤军深入并不熟悉的胡境;开国帝王平定天下、文臣武将为其所用,皆是当世英杰,也颇有几分自负;最重要的是,胡人的作战习惯与苍玄王朝大不相同,而苍玄王朝大军辎重负累、尾大不掉相较于胡人的快马弯刀,在辽阔的北境恰是最大的负担。 后世对此战败作了多种分析,后代帝王自也是将其视为莫大的耻辱,但不管如何,对苍玄王朝的百姓而言,胡人彪悍善战却是深入人心,直到如今三世以后也再不敢言战。毕竟,以后世对开国帝王的推崇,连开国皇帝都败于胡人之手,又有谁敢说自己比开国帝王更能干。 因而自苍玄立国一来,便蒙上了胡人侵掳的阴影。几乎每年到冬天,胡人便会越过北境,对边境上的城市烧杀掳掠、防不胜防,而苍玄的北境线也一直南迁。 不日前太傅在朝堂上提出,称数十年来休生养息、国富民强,但胡人却屡犯边境、残我百姓,恳请皇帝派兵北伐,收復失地。太傅此言一出,自是得到朝臣大半应和。毕竟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胡人屡犯边境,百姓南迁,便是如今的头等大事,也是数十年来有志之士的夙愿,不管太傅此言一出意在如何,从表面上看来,怎么也是心忧天下。 但派何人领兵出现了问题。自镇国大将军赵奉养老后,朝中便再无一人如赵奉那般服人,边境上从东往西,领兵几乎各自为阵,却是谁也不服谁的。这时司徒出列,提议了三皇子,称景王贵为皇子,北境将领便不敢不服,景王年少时也上过战场,又是镇国大将军外孙,自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朝中大臣性情耿直的,出列条陈利弊道,「攻打胡人之事不可儿戏,景王虽年少英才,但阅歷经验欠缺,恐难以担当。」 司徒给直接顶了回去,「呵,还未出战,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朝开国以来如今国富民强,自是胡人那等未开化民族所不能比的。而且此番也只是收復失地,而非直捣胡人老巢,这位大人这般是怀疑景王的能力还是怀疑我苍玄王朝的国威!」 这性情耿直的大臣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心道这京城谁人不知三皇子流连花街柳巷之地,还为了一个戏子削掉了栗阳侯之子的手指,这样的人,怎堪大任!但是就算他性情再耿直,这样的话再给他十个脑袋他也不敢说出来啊!再怎么说,这上头坐的也是皇帝,是三皇子的父皇,他诋毁三皇子不就是变相诋毁的帝王。 皇帝在上头听任朝臣争论一番,也不知是作何想法,沉思一番后同意了太傅与司徒的提议,而这消息不胫而走,不久满京城都知道三皇子在明年开春后便要领兵攻打胡人收復失地了。 第10页 脑褶皱平滑点的百姓自是欢欣鼓舞,攻打胡人、收復失地,在单纯点的苍玄儿郎看来,自是再光荣不过的事了;而稍微带点政治嗅觉多过几遍脑子的人,便知道攻打湖人、收復失地不是过家家,明年开春景王领兵出战,这咋看咋有点不对劲。 皇宫皇后的凤仪宫内,宫内仅袁皇后与太傅两人,宫外守着一个大宫女。袁皇后扶着自己的老父亲坐下,心里还有些没把握道,「父亲,您说,若这玄溟运气好一下还真收復了失地,到头来岂不为他人作了嫁衣,对澈儿更为不利?」 袁太傅抹了抹自己白花花的山羊鬍道,「你以为这攻打胡人真是过家家?岂是那个黄毛小儿说收復便收復的?!父亲早已派人刺探过,如今胡人那边出了个厉害的首领,几个部落拧成一股绳,正是势头强盛之时。就凭玄溟这个乳臭未干不成气候的,只有丢掉小命的份!就算他运气好,保住小命,这后方不是还有我与你三个兄长,任他十条命也得丢掉。」 自上次落水后,等再回到天青阁时,张小球要补上以前落下的曲目,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也没空纠结三皇子对他到底啥意思,临了又除了这档子心思,一想到他的心上人要北上攻打胡人,十有八九可能会丢掉小命,整日都心不在焉。 白天与他排练戏目的也是天青阁的红牌红裳,仅次于青衣,瞧他这幅样子不由奚落道,「毛都没长成就学人家攀高枝,也不对镜子瞧瞧自己啥样!」说着便生气地离开了场子。 毛鸡在张小球身边愤愤不平,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瞧瞧镜子咋啦!怎么瞧你也长得比他好看啊!」说着拿自己圆滚滚的身子抵了抵张小球道,「你!你!你也不至于这样吧!你那心上人还没真死呢!再说现在你不更应该卖力表演么?!你想想,你只要让我吃到更多的愿力,保你心上人一条小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张小球直直盯着毛鸡,盯得它都有点发毛了,最后摇摇头不以为然地也走掉了。 等到晚上临上场时,张小球状态还是不好,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整颗心都挂在玄溟身上,红裳与他对打之时第五个回合,吧唧一下道具落到地上了,他没接着。 当时红裳整个脸色都给气青了,甩甩袖子当场就离开罢演了,满堂譁然。天青阁几乎没出现过这等低级失误,更别说还有人当场罢演的了,兰师傅给气得七窍生烟,赶紧安排了青衣救场才平息掉看客的不满。 张小球自是没那么幸运了,他的曲目被替代了,被小厮叫到兰师傅房里领罚。途中好巧不巧地遇上了栗阳侯之子袁京,大概是专门候着他要给他好看,挡着他的去路只阴测测道,「看以后还有谁能护着你!你迟早得落到我手上!」 这几天张小球本就气不顺,他本就十分不喜这袁京,直抵了回去道,「看来袁公子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掉了一个手指头还不够给你买教训的!」 袁京自恃身份,就算张小球长得再好看,在天青阁再怎么叫座,他也只当他是个戏子,如今被张小球这么直接抵忤,被气得七窍生烟,抬手就想给张小球一巴掌。他在天青阁被玄溟削掉一根手指,即使后来接上了但也失掉了功用,自是将三皇子与张小球恨到了骨头缝里。三皇子他整不了一个小戏子他还能容他在头上拉屎! 张小球再怎么说也是练过的,轻身后退,便躲过了袁京的巴掌,转身不管袁京就去了兰师傅房里,直将袁京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等去了兰师傅房里张小球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才开门一声冷喝让他将门关上,便只见一道长鞭摔过来,直接打到他屁股上。却说兰师傅这场鞭也是一门技术活,天青阁里的公子靠脸吃饭,每次教训自是不能伤了脸,身上落下疤痕客人自也是不喜的,因而这教鞭能让这些犯了错的公子疼得冷汗直冒,浑身却丁点也无见口的伤。 回去后再给抹点舒筋活骨的膏药,更是没啥后遗症。即使如此,这阁里也没个不怕兰师傅的。张小球也是一样。他来到这世上,按说还真没几个他怕的人,他爹柳年宠他都来不及,哪能让他怕他,这阁里也就兰师傅让他发憷,因为这兰师傅简直是六亲不认,谁犯了错落到他手里都一样,即使是成为青衣也免不了。 如今张小球搞砸了一场戏,这无异于砸天青阁的招牌,简直是没有更糟的了,他自己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等到真正直面兰师傅的怒火时,张小球还是不禁有些心底发颤。 他直直跪在兰师傅房里,就那么硬生生受着长鞭挨着训,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他还真没啥时候这么认真过。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是对阁里的很多人不负责,那些跟着奏乐的师傅,布置场子的,阁里上上下下奔劳的,一下就被他搞砸了,让阁里人的辛苦都付诸了流水。 足足捱了半个时辰,兰师傅堪堪落下一句,「你今晚就给我跪在祖师爷牌位前反思!」 未料从门外冲进来一人,直接扶起了张小球,指着兰师傅道,「兰台你本事了!竟然这么欺负我家小球。」 兰师傅见着来人,脸色不禁一僵,道,「柳芽,你怎么来了!张小球犯了大错自要挨罚!他今晚还得在祖师爷牌位前跪着。」 张小球他爹一听都要蹦起来了,「还要跪一晚!你甭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手段,小球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他又不是成心的,其他的我不管,反正今晚我是要带小球回去的。」 第11页 张小球一听兰师傅叫他爹柳芽,便知兰师傅与他爹以往还是熟人,柳芽是他爹很多年以前的名字。虽说他老觉得他爹在阁里的地位很微妙,但是他爹向来不给他多说,再具体的他也不清楚。 兰台被柳年胡搅蛮缠的行为给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柳年气道,「张小球就是给你惯的!你别和我说,你给阁主说去。」 柳年脸色不自然道,「我与阁主有啥说的,反正人我是要带走的!」说着拉着张小球便要走。 张小球好歹知道自己犯了错,他爹偏疼他,但是这么一走了之也不太好,便不想跟他走。他爹附到他耳边道,「三皇子现在正在家里等着你呢!」 张小球心内一惊,两眼放光道,「真的?!」说着跑得比兔子还快,屁颠屁颠回家了,也不管兰师傅会咋样,他爹还得跟后头碾着。 第7章 .西山寺的老和尚和玉 张小球急匆匆回家,连毛鸡和他爹都给扔后头了,回到家时却发现小院子里空荡荡、黑黢黢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哪有什么三皇子。顿时整个人都蔫了下来,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等着他爹。 过了小半刻,柳年和毛鸡才回来,张小球蔫蔫地指责他爹道,「爹,你不是说三皇子在家等着我么?!」 柳年上前也不管他,拨亮了房子里的油灯,摇摇头嘆道,「我的傻儿子啊!你咋就这么傻!兰台那小子下手可狠了,你也是个傻的,我不这么说你能屁颠屁颠回来吗?!虽然你在我眼里是再好不过的,可是你也别那么傻,你看看人家三皇子是啥身份,你是啥身份,整天心里想着念着,人家对你笑一笑你就跟花开似的,人家对你不闻不问你就失魂落魄的,你说你不是傻是啥啊!」 张小球蔫头耷脑的也不想理他爹的话,他爹看不过上前将他扯起来道,「大冷天的,别坐这了,身子才好起来就这么瞎折腾!去洗漱一下,等会我给你抹抹药膏。兰台那小子下手可狠了,不给你抹开,够你难受的。」 张小球家的小院子总共就一间堂屋,两间卧室,边上还一间厨房,很简单也不大,倒也够父子俩住了。 张小球趴在自己床上,露出光裸的一片背来,他爹给他使劲地抹着药膏,疼得他直忍不住叫唤。他爹在一边絮絮叨叨道,「小球啊,你就别念着那劳什子三皇子了,人家和我们压根就不是一种人,走不到一块的。等你年纪再大些,找个媳妇,生个胖孙子才是正经的。我看隔壁张他家小翠就很不错,虽然比你大三岁,但女大三、抱金砖嘛!」 张小球受不了他爹聒噪,还越扯越远,都扯到隔壁家小翠身上去了!人家姑娘十九还没嫁出去,看着那才真是个傻的呢!张小球堵住自己耳朵大声道,「我才不娶!要娶你去娶!你如今也才三十多,正是一枝花呢!」 柳年气得脆帮帮打了一下张小球屁股蛋子,恨声道,「你这傻小子!说得啥话呢!」药膏也抹得差不多了,东西一收,便离开了张小球屋子。 张小球穿上里衣,将被子一滚,直直盯着床顶发呆。他爹说的他以前还真没咋想过,他这十多年,见过最大的世面也就天青阁的热闹场子了,不是家就是天青阁,至于天青阁以外的三皇子是啥样,他还真没接触过、也没想过。 以他的痴汉属性,以前只要能看着心上人就是莫大的幸福了,后来能呆在男神身边,只是说说话啥的,也更是了不得的事情了。自上次小篷船一事后,大概才惊醒心中埋藏的那么多渴求来,让他失魂落魄、患得患失。 只是心中的渴求一旦醒过来,就再难当作从来没有过一样,也没法只是像从前看着、呆在心上人身边就好了。 他想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可是想想,还真跟他爹说他的一样,真是傻得可以!人家怎么说也是皇子,他不过是天青阁一个不入流的戏子,现在人家连玩也不愿意和他玩,更别说什么登堂入室了! 张小球在床上难受得滚了好几圈,拍了拍自己脸颊冷静道,「啊啊啊!如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心上人要上战场了!搞不好就要把小命丢掉的大事!」 毛鸡在他枕头边无辜地被碾压了好几下,痛苦的童音叫道,「张小球!你不睡还不让人家睡啦!哎,我说你们人类咋就这么烦呢!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偏偏还要撤出那么一大堆求不得的伤春悲秋来!你就是不务正业!你让鸡爷我吃饱喝足了,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张小球立马死死盯着毛鸡道,「只要我给你收集足够的愿力,你就能让三皇子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吗?!」 毛鸡一下大话说过头闪了舌头,圆熘熘的豆丁眼闪躲道,「呃,呃,鸡爷我观三皇子面相,定飞池中之物,只要不折戟沉沙,他朝定能一飞沖天!小球,你知道的嘛!这样的人物气运太过强盛,我们两个还是不要招惹的为妙!小心哪天一下子惹了人家的怒火,我们两条小命可就玩完了!就甭想在这个世界混了!不过,除了三皇子这样的人物,其他的男人鸡爷我是肯定能帮你搞定的!」 张小球不禁翻了个白眼,「其他男人有毛用!我的男神就一个!」 这夜张小球本以为会难以入眠,不成想和毛鸡啰嗦一通很快就睡着了。兰师傅罚他反省半个月,这半个月都不用排练登台,张小球倒乐得轻松,只是毛鸡却整天在他耳边哀嚎,「小球!你不登台,我怎么收集到别人的愿力啊!你个不务正业的!」 第12页 可每次张小球要看看这些愿力收集了多少,能干些啥,毛鸡却总是藏着掖着,不告诉他。他只当毛鸡说着玩了,毕竟,这十多年,他可是丁点也没看出毛鸡的不同凡常来。 第二天他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如今虽然天气渐冷,但只要不吹风不下雨,出个大好的晴天晒晒太阳啥的,却是再好不过的享受了。没多久,有人敲院门,毛鸡扑棱过去爪子抓住门环扑棱着翅膀开了门,没想这来人却是景王府的小厮。 小厮对张小球恭敬俯身道,「公子,我家王爷有请。」 张小球却是认识玄溟身边的几个小厮的,一屁股就站起来,催着小厮道,「走、走!你家王爷在哪?!快带我去!」 毛鸡在后头又用爪子、扑棱着翅膀带上门,直嘆儿大不中留。 在张小球家附近一条比较隐秘的巷子里,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小厮将张小球引上前,三皇子便在马车里。 见到心上人张小球瞬间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忘了这许多日子来各种折磨得他要死要活的胡思乱想,只剩下满腔欢喜,有些呆呆地问道,「三皇子您今天怎么得空来找我了?是有什么事吗?」 玄溟笑道,「才解了禁足令,我外公便催着我去西山寺里烧柱香敬敬菩萨、去去晦气。老人家信得多,我也不好忤逆他,想着一路无趣,便去天青阁找你作陪,才知道昨晚你挨了兰师傅的罚。不知道你今天可愿意陪我去西山寺走一遭?!」 张小球跟小鸡啄米似地直点头,听也只听个五六分,反正基本心上人说啥他都只会这一种反应了。 马车里宽敞舒适,也不怎么颠簸,隔音效果也好,只有三皇子与张小球两人呆里面,当然,要是没有一只碍眼的胖毛鸡,张小球心里会更小鹿一样砰砰撞。三皇子一路问了昨天的事,张小球叽里哌啦说了一通,当然主要都是在埋怨他爹骗他的事,对犯错的缘由倒是只字未提。 三皇子一下凑上前来,捏着他下巴笑道,「呵,你听到我在等你竟连罚也不受了?!兰师傅定要被你气死了。」 三皇子的脸近在眼前,眼睛里的笑意那么清楚,让张小球一下脸就涨得通红了,他转过脸有些支支吾吾道,「三皇子,你、你明明知道,人家、人家本来就喜欢你。」想到这又不禁气哼哼道,「所以爹才很过分,竟然拿这事骗我!」 张小球听到三皇子「噗」地一声笑出来,转眼瞧时,那人已经闭目靠在马车壁上休息了,只脸上才瞧得出几丝消不去的笑意来。痴汉张小球心道,他家男神不笑也好看,笑着也真好看。不过他表白心迹的话又没回应,就这么被敷衍过去了,不禁心里又有些沉重。 看三皇子的模样像是累得很,没一会便睡着了,张小球百无聊赖,撩开车帘看车外的景色。车子驶了半个多时辰,早已出了城,在一座半山腰上跑着。这时已是深秋,山间树叶落了许多,但远远望去,山间里还是有红有绿,煞是好看。张小球忽觉肩上一重,却是三皇子睡着睡着靠在了他肩头,张小球稍稍侧过脸便能碰到心上人的头髮额头,心里顿时只觉甜滋滋的。 只可惜很快便到了西山寺。西山寺一向香火鼎盛,即使今天不是啥节庆,里面人还是很多,等到元宵中秋那些大节日啥的,寺里更是人挤人。 为不引人注目,三皇子的马车从后门进了寺庙,那里有一个小和尚在专门等着。 三皇子携着张小球下了马车,跟着小和尚往后院走去。绕过几条小径,便来到了后院的佛堂,有个老和尚坐在佛像前,身边团坐着两个和尚。三皇子携张小球坐在了老和尚后面的蒲团上,不发一言,良久那老和尚才背对着他开口道,「施主此番前来缘何?」 三皇子双手合十回道,「外祖让本王前来到寺里祈福。」 老和尚抬了抬手,旁边两个和尚起身出去关上了门,佛堂里只剩下了老和尚、三皇子和张小球三人,呃,还有张小球肩上的毛鸡。 老和尚转过身来,他身子未动,却像是下面的蒲团能旋转一样,直看得张小球傻了眼,觉着这老和尚咋自带舞台效果。从佛堂窗花里透过的光线恰照在这老和尚脸上,张小球只看清这老和尚一张菊花脸,很有一番年纪了。 老和尚还是闭着眼睛,手上有条不紊地转动着手间的佛珠道,「原来是景王。」 第8章 .毛鸡 「赵老将军不知近来可好?」 三皇子恭敬回道,「外祖如今颐养天年,日子是再好不过。」 老和尚阖目微微点了点头,「老衲已不问俗世多年,实也爱莫能助,只一句提点景王罢了:此番凶多吉少,景王要千万小心,惟一线生机乃置之死地而后生,若生机已失,再无回天之力。」 张小球听得直想跳脚,指着老和尚就想开骂,却被三皇子用手按住了。 三皇子只是敛了敛神色道,「本王此番前来,还有一事想要求问?」 老和尚仍如前番点了点头,声如枯木道,「可是姻缘?」 景王点了点头,张小球听到这话不禁挺直了身子,想看这老和尚有啥可说。 老和尚不禁睁开了眼,愣把张小球唬了一条,这老和尚虽说脸如老树皮,但一双眼睛却精光亮,仿佛能看穿世间百态一样。 老和尚在张小球身上扫了扫,看到他肩上的毛鸡时眼光不禁顿了顿,毛鸡被他那精光一唬,吓得童音尖叫地「唧」了一声,直往张小球身后躲。只可惜它身子太过圆滚滚,半截毛身子都露出来了。 第13页 老和尚问道,「景王所说姻缘可是身旁这位?」 景王点了点头。张小球一下子脸便涨红了,心道这意思!这意思不就是三皇子也心繫于他嘛!这老和尚看起来也顺眼了许多。 老和尚精光不减,在景王与张小球身上来回扫了几番,才慢悠悠道,「这天下之事,有情人却也难终成眷属。与老衲方才所言一般,若是此番连性命都无,又何谈姻缘?!」 三皇子抓住张小球的手腕不由捏得更紧了,忍不住追问道,「那此番本王若是平安归来呢?!」 「自是一飞沖天,心想事成。」 三皇子携张小球俯首拜了拜,老和尚的蒲团却像是能瞬移一样,恰好往左移了些,露出佛像来,三皇子与张小球恰好对佛像拜了拜。拜完后三皇子拉着张小球便欲离开,张小球却吧唧一下向老和尚跪了下来道,「高僧得道多年,能否救三皇子一命?!」 老和尚倒不意外,却是生生受了这一拜,抹了抹自己的白鬍子,上下又仔细瞧了瞧张小球和毛鸡,「老衲所为实在有限,小友既然开口相求,贫僧此处有块玉佩与你。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与不能,老衲也无能为力啊!」 老和尚从衣兜里掏出块玉佩来,毛鸡才看见这玉佩便在张小球肩上跳来跳去惊喜道,「小球!小球!这玉佩上的愿力比我这么多年收集到的多了十倍不止啊!这老和尚可真大方!」 老和尚看了毛鸡一眼对张小球笑道,「这毛鸡倒是个识货的!」 张小球惊讶地看着老和尚道,「您能听懂毛鸡说的?!」 老和尚却又是闭目不答了,临了只交待一声道,「小友若是得空,时常来看看老衲罢。」 张小球俯首诚心磕了三个响头,道,「一定。」 回去的路上张小球将玉佩交予三皇子,三皇子却并不接,只淡淡道,「这是高僧赠与你的,小球还是自己收好。我此番北上之事,又岂是一块玉佩能相保的。还不如你带在身边,多少有个用处。」 毛鸡在一边也一直对着张小球聒噪,说这块玉佩如何如何,强烈地表达着它对这块玉佩的强烈渴望。张小球直接无视它,拉着三皇子的手便将玉佩放了上去,「有用无用再说,这只是我的一片心意。」 马车里一时都安静了下来,毛鸡是愣愣地看着张小球就这么无视它的意愿把这块充满愿力的玉佩交到了一个不想要也不能发挥作用的三皇子手上,三皇子却是对张小球这一片单纯的心思有些莫名感动,从很久以前他就觉得张小球这小傢伙可是真神奇,就能那么一心一意地心心念念挂着他,一心一意单纯地对他好。 他在宫里见惯了谄媚迎上、捧高踩低,锦上添花从来有,雪中送炭是向来无,即使是他父皇、皇后还有太子,以及诸多的皇子皇女和朝中大臣,热络疏离从来都是各种复杂因素考量的后果,这种不计原因、不计好处,只这么单单纯纯地对一个人好,是从来也没有的。 他从最开始的怀疑、好奇到接受、珍而重之,到现在想和眼前人过一辈子,只是他如今也实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那老和尚说的又岂不是在理。 他将玉佩与张小球的手一道紧紧抓在了手里,良久才松开。 此番去西山寺后,三皇子倒是很少来天青阁了,每个月除了张小球有曲目的一两次,便也再没有在天青阁出现。 京中纨绔子弟甚多,向来不缺背靠大树好乘凉横着走的,在天青阁厮混的更尤其多。景王来年北上攻打胡人的消息几乎全国老百姓都知道了,天青阁里行走的纨绔子弟们却道张小球从此却是再无人罩着了。 张小球如今顶着小青衣名号,长得又是再好不过的,即使除了几档子差错,叫座率却只高不下。在全京城大半纨绔子弟的眼里,景王如今都是个半死的人了,以皇后太子的不怀好意和胡人的剽悍,年轻没有经验的景王带兵北上攻打胡人,在他们看来只有死路一条。 因而他们对张小球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了,调笑戏嚯的多了许多,想上下其手的也不少,在天青阁这种地方,没有棵大树罩着,即使是再红得发紫的青衣,也只有任人鱼肉的份,反正落到手里的不是张三就是李四。 只是到如今还未有人得手,半是因为景王如今还身在京城,那些纨绔子弟多少还要顾忌着些,另一半则是天青阁的庇护。只是时日长了,待景王离开京城之后,张小球菊花还真是岌岌可危。 就在张小球烦恼之时,毛鸡也有它的烦恼,某天它对张小球道,「小球,你现在越来越火了,可为啥收集到的愿力也并不比以前多呢?」 张小球翻了翻白眼,道,「你又不把你收集到的东西与我看,我咋知道。」 毛鸡在张小球跟前扭了扭自己圆滚滚的身子,有些扭捏道,「人家是不好意思啦!不过,你、你真要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在张小球眼前转了好几个圈,肚子那部分(虽然毛鸡身子圆滚滚毛绒绒的已很难分清哪里是肚子了)慢慢变得透明起来,然后变成像个玻璃容器似的东西,只看到里面星星点点的光芒,煞是好看。 张小球也看不出个啥名堂,「你作为高科技时代的外挂就没个数据分析啥的么?就这样我也看不出个啥来啊?」 毛鸡用自己的短翅膀挠了挠胖乎乎的身子(它是想挠自己脑袋的,只可惜挠不到),恍然点了点头,那肚子上出现一排数据,愿力纯净度45%、愿力种类3+n、愿力升级数值1000、当前数值390,生存所须愿力满足率3.9%(也难怪毛鸡对愿力那么心心念念了),后面跟着一系列密密麻麻的数据分析,张小球细细瞧了瞧,道,「这上面也不会告诉你为啥有时候升得快,有时候升的慢啦,不过就根据那个愿力纯净度,你想想天青阁里那些人,怀着啥心思,你的愿力收集得慢不也很正常啦!」 第14页 毛鸡恍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转了几圈,将自己的胖身子恢復正常,趴在张小球身边也有些垂头丧气起来。 这天晚上,张小球演出完到自己房间卸完妆,才出来便被一个衣着华丽的十七八少年给拦住了,这少年生得俊美贵气,和三皇子还有几分相似,将张小球上下打量一番戏嚯道,「这天青阁的头牌果然生得不错,难怪三哥一直念念不忘。」 袁京跟在身后上前道,「六皇子,这小青衣如今还是个雏,您带回去正好尝个鲜。」 这人正是太子胞弟六皇子,在宫中被皇后百宠千娇地长大,向来有些任性妄为。 袁京说话也没刻意掩着,甚至故意让张小球听到,张小球厌恶地恨恨瞪着他,不由后退了一步,他可知道眼前这人不是袁京可比的,这个节骨眼,他也不能拖三皇子后腿。 这六皇子虽然向来胆大包天,但在宫中一直有皇后太子护着,身份也是尊贵无比,向来只有别人上赶着巴结的份,从来就没见过张小球这般对他排斥的,即使出于皇后嫡子的自尊心,他也是瞧不起强取豪夺的。 他恼怒地抬起张小球的下巴道,「你倒不愿?!」 张小球直直盯着对面这人,坚定摇了摇头。 这六皇子倒被气笑了道,「好,好,我看你这小戏子能硬气到几时。定有你来求本王的时候!」 说着转身便走了,袁京狠狠瞪了张小球一眼,又巴巴赶上去谄媚道,「六皇子,这次我们这么轻易就把那小戏子给放了?!」 只听到六皇子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来日方长,量这小戏子也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张小球不由觉得心底冰凉冰凉的,不知咋就招这尊大佛眼了,等三皇子离了京城,他这升斗小民,自身难保!想到这么多人惦记着他,张小球心里电光一闪,不由生出了个坚定的主意。 第9章 .送货上门 张小球筹划这一晚筹划了很久,他本以为会水到渠成、十分顺利的。自从在天青阁不堪京城一众纨绔子弟各种骚扰后,他心中生出了一个特别胆大的想法,当然,对别人而言惊世骇俗,对张小球而言不过是一次痴汉本性的自我释放而已——他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好藉口和好机会。 就是在袁京带着六皇子来天青阁后不久,张小球感到自己处境不是太妙,心中顿时生出一个自己不禁要夸赞自己的主意来——既然那么多人惦记他的雏菊,与其被别人惦记,还不如主动献给他的心上人呢。 若是以往他对三皇子的心思未明之时,他可能还会犹豫、还会担心心上人的不屑,可自从三皇子带他去西山寺后,即使他再迟钝,对有关心上人的事再没喜欢确定再确定,三皇子对他的心思他也是同样清楚不过了。 以他作为活了一世的现代人思维,两厢情悦的两个人,尤其是两个男人,又不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抬大轿娶进门成亲的,也不能生娃啥的,那互明心意后滚床单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嘛,缺少的只是时间和机会罢了。 自从三皇子开过年要带兵攻打胡人的消息传出后,骚扰他的纨绔子弟络绎不绝,连六皇子这等招惹不得的人物也出现了,张小球心底真是觉得再好不过的机会了。当然,为了表示一点矜持,他告诉自己与其被别人惦记他的菊花让他糟心,还不如给了自己心上人,想想恁个啥他还是蛮激动的。 这天晚上从天青阁出来,已是深夜,张小球精心打扮了一番,眼尾上翘的丹凤眼再勾勒一笔,弹脂凝润的唇再抹点红,鼻若悬胆、肤若莹雪,不用打粉都足够水滑水滑的了。张小球对着镜子抹了把自己的脸,心道老天待他不薄,这重活一世本钱还真是够够的,就这小模样倒贴男神,他还真心一点不虚。 从后门出去,上了阁里的马车,吩咐车夫直接到景王府。毛鸡在他肩上一直聒噪个不停,显得比他还兴奋,好像要破处的就是它一样,它在那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哎呀,张小球我给你说,我就从没见过你像今天这么能耐了!就算是鸡爷我也要佩服死你了!竟然把自己收拾得这么妥当送上门去!」说着绕张小球飞了两圈道,「呀呀,瞧你这小模样,是个男的也不会拒绝的!哎呀哎呀,那个、那个你带上没!」 张小球看毛鸡这一副贱样,真想一脚把它踢出去。他内心是万分不愿待毛鸡的,可是毛鸡就是条高强度牛皮糖,他一时还真甩不脱。在毛鸡看来张小球人生这么重大的时刻,它怎么能缺席呢!于是一人一毛鸡商量好,等张小球被三皇子接进去后,毛鸡便自个先回家要给他爹报个平安。 张小球本来就处于兴奋而紧张的状态,一听到毛鸡问的,愣道,「啥?」 「就是,就是你用的上要润滑的膏脂啊!」 愣是张小球这种从现代来的痴汉也给毛鸡弄得不好意思了,他扭了扭身子小声道,「当然带了。」 转眼便到了景王府,门口的小厮倒认得张小球,通传了一声不一会门内出来个小厮,将张小球直接带到了三皇子书房。书房内灯火通明,倒不只三皇子一人在,还有数个幕僚一般的人物,但张小球都没见过,也不认识,那些人见到他都有惊艷又好奇地盯着他,转眼又瞧瞧上座的三皇子,眼神里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三皇子对张小球的突然到访也是一头雾水,实际上张小球是第一次入景王府,以往他与三皇子多数都在天青阁见的面,实难去过别处,上次一道去西山寺都是少之又少,因而三皇子也不知张小球怎么会突然直接到景王府来找他的。 第15页 张小球没想到一来见到的便是这番情景,他本想着都这般晚了,三皇子怎么着也该歇息了,这时候不恰好就是将自己送上床这样那样的时候,谁知道一来是灯火通明的书房,还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他感觉自己的一番春心荡漾都像给暴露在别人眼前一样,顿时站在门边有些束手束脚、不知所措。 三皇子吩咐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他和张小球两人,毛鸡在张小球被小厮带进府的时候就回去了。三皇子拉住张小球的手,将他带到窗边的软榻上坐着,在软榻案几上拿了茶壶倒了杯茶与他,又拿手指轻轻捏了捏张小球的脸笑道,「你这么晚来做什么?」 张小球心里很想撒下娇啥的,回一句类似这么晚我就不能来类似的话,可是瞧见心上人这么满眼温柔、笑意盈盈的样子满心满眼地瞧着他,张小球小心脏就不受控制地噗通噗通跳,也撒不起娇耍不起小性子来,可让他直接张口就说他来暖床献雏菊的,被刚刚那气氛一冲,他也说不出口。 三皇子的手指还在他脸上暧昧地捏来捏去,脸也凑得那么近,张小球觉得自己连话都说不称了,他支支吾吾道,「殿、殿下,你、你忙完了吗?」 三皇子发出轻轻的笑声,「人都被我赶了出去,你现在才问这个不晚了吗?不过,今天要说的也差不多了,我正要打发他们走呢。」 张小球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三皇子的说辞,再说他也没心思关注这些,他微微撇开些脸,瞧着三皇子玄黑常服的衣摆道,「殿、殿下,你、你喜欢我不?」 三皇子转过张小球身子,双手轻轻捧住他脸颊,只见他脸上飞红,一双黑熘熘的大丹凤眼湿润润,心中忍不住又爱又怜,亲了亲他的鼻子,又亲了亲他的嘴唇,低声道,「小傻瓜,你说我喜不喜欢你?!」 张小球此时脑袋云里雾里,根本就不及反应三皇子说了啥话、那话又是啥意思,只凭三皇子的反应和直觉,便觉三皇子定是喜欢他的意思了。这时他好像又生出许多勇气,直直盯着三皇子的眼睛道,「殿、殿下,你、你、你......」 三皇子疑惑地看着他。 张小球一鼓作气道,「你要了我好不?!」 恁是三皇子见多识广、深藏不露的,一瞬间也是瞪大了眼瞧着张小球,愣住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张小球的话是啥意思,还未及深想,整个人却因为张小球这句话起了反应,感觉浑身的血都像躁动了一样,直接一手抵住张小球的后脑勺,一手搂住他的腰,狠狠就吻了上去。 他有些兇狠地在对方嘴里攻城略地,转瞬张小球便被弄得神魂飘荡。很快两人都有些气喘不匀,像一把野火一样,烧着了便是寸地不留。等三皇子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怀里人的衣裳都被他给一把扯了,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隐隐两点红泽。 三皇子不禁心神一凛,又急急给张小球掩好了衣裳,凑到他耳边轻轻吻了几下,轻声道,「小球,纵使我天不怕、地不怕,但我还是怕连累于你。若是我能凯旋归来,他朝你定非我莫属,便是想逃也不会逃出我的手掌心。而如今,前路生死未卜,若我不能回来,此时此刻要了你,便是与你祸害无穷。」 张小球上一秒还在云端飘荡,下一秒便被三皇子这番话拉入了无边梦魇。他也是懵逼了,都到了这时候,万事俱备、只差临门一脚,两人也都是干柴烈火眼看就要着了的时候,他心上人又给他来了这么一着。 不管是前一秒的飘飘荡荡还是后一秒的懵逼,张小球都没能反映过来他心上人到底说了啥,那一个个字他大概是听清了,他来不及反应,他只知道他被拒绝了。送上门、脱了衣服,还是被拒绝了。他觉得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但他还是不敢相信,他伸手拉住三皇子身上的里衣,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道,「前几天袁京那厮将六皇子带到了天青阁里,而且阁里像袁京那样的人很多,殿下你离开京城后,那些人也会打上我的主意,既然都一样,殿下为何要犹豫?!」 三皇子摸了摸张小球脸颊,脸上神色很是认真,又有些心疼,「天青阁并不是软柿子,天南阁主也不是好惹的人物,只要你不愿意,袁京那样的并不能拿你如何!而诸如六皇子一般的,即使平日里我并瞧不上,但逼迫于你的事,他们倒也做不出。但是若你真成了我的人,我若是在北境有个三长两短,以后你才是真的陷入困境。」 三皇子将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上,也没再多地亲密接触,好像怕自己再近一点就要控制不住似的。张小球又一次失魂落魄,后来三皇子与他说的话也没听进多少。他也不知道钻的哪门子牛角尖,非得让自己心上人给自己盖个戳啥的。 当晚他便被三皇子送回了家,这遭受挫也只让他当晚有些沮丧而已,第二天醒来,便又是心思活络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俺是有存稿滴,今天好睏,忘了发上来了,囧o(╯□╰)o 第10章 .拍卖自己 转眼过了年到了开春的时节,三皇子到天青阁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张小球排上的曲目也越来越多,一天天排练和训练的分量也加重了好几倍。青衣不久就要告隐,到时候他就得顶上去当天青阁台柱了,这之前他还必须得尽快地撑起场子来。 这期间虽然也还有骚扰他的纨绔子弟,但在三皇子未离京之前,都没有太过出格的举动,都好像在等着某个时刻,来一股巨力,能将小青衣刮下神坛,到时候觊觎他的人都能得到甜头一亲芳泽。 第16页 自从那晚张小球回家,毛鸡得知他竟然被拒绝后,两瓣尖尖的鸡嘴壳惊讶张开得不能再大了,模样看起来很是滑稽,那样子像是比自己被拒绝了还感到难过。 它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要触到张小球的伤心事,结果第二天发现张小球就像没事人一样,该咋咋滴,继续过着从家里到天青阁两点一线的日子,就连心上人来得少了,也看不出啥来。 除了临近年关,天青阁又为青衣和张小球一起排了一出大戏,毕竟一个要走了,一个要顶上来,又是大过年的,也算是意义非凡。 当晚比张小球初登台那天还热闹,只是临到了三皇子也没来,毛鸡才看出张小球有几分失落来。即使如此,和以往比那也是再淡不过了。 等到开春的时候,青衣就再不会上台了,张小球便成为了天青阁真正的青衣。兰师傅给他改了名,叫张小丘,嫌他小球的名字实在太不符合天青阁青衣高大上的感觉了。 张小球与兰师傅提出,等到他真正成为青衣的那场演出,他要公开把自己卖掉,价高者得。兰师傅听到后就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他,问道,「你爹知道这件事吗?」 「天青阁本来就是秦楼楚馆,不是向来只看阁里的公子自个愿不愿意吗?红裳、橘霓、绿綄和别人在一块的时候,你们也会徵求一下他们爹娘的意见吗?」 张小球平日里虽有些跳脱,但从没这么刺头过,兰师傅拍了一下他脑袋,骂道,「你个小白眼狼!这事我还是得请示一下阁主,成不成阁主说了算。」 张小球捂住自己额头,没好气道,「随你!现在不要随随便便打我啦!形象!注意形象!连名字都给我改了,还不时时刻刻注意让我保持青衣的形象!」 兰师傅一向严肃的表情也不禁微微带了些笑意。 天青阁五层神秘的房间内,一名身形高大、身着黑色常服的男子站在窗前,看不清样貌,兰台恭敬站在身后,两人中间隔了一张案几,他将张小球的事简单说了下。 只听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声简短道,「随他。」声音听着波澜不惊、毫无感情色彩。 兰台面带迟疑道,「可是柳芽那?」 「先不用告诉他。」 「是。」 得了阁主同意,兰台倒也没再阻止张小球的想法,天青阁就是个特别点的楚馆罢了,换了一个人要干张小球这样的事,他是不觉得咋样的。只不过再怎么说张小球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又因着柳芽有些不一般处,才让他有些犹豫。 如今天南阁主都发了话,而且张小球这事摆明对天青阁也百利而无一害,他也没啥好阻拦的了。 三月十五三皇子便要离京了。在三月初三的晚上,京城初绽春意,在预定的曲目表演完后,张小球退到了台子的纱帘之后,天青阁的司仪上前道,「各位看官,今晚乃我们新一任青衣正式登台之际,多谢大家捧场了。不过今天还有一压轴节目留在后头,希望大家也多多捧场。」 司仪是个三十多岁的斯文男子,并不十分美貌,但也白白净净的不令人讨厌,看着也挺精明,故意压了压话头继续道,「青衣方才在后头与我表示,今晚难得高兴,今晚谁出价高,他就是谁的人了!」 此话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司仪的话不过是噱头,这当然是事先安排好的,不过在此之前,天青阁也未可以放出消息,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但堂下不知道的仍是多数。 此刻这话一出来,堂下众人各个都摩拳擦掌,各个腰包都是揣着点银子的,难免会抱着点侥倖心理,觉得说不定今晚能抱得美人归的便是自己的;还有一些虽然有自知之明,倒是也十分乐意凑个热闹。 四楼上专属包间里的袁京也是早就得到消息的人,他刚开始还以为是谣言,没想到是真的,只是不凑巧,今儿个六皇子没时间出宫一趟。 他盯着张小球方向看,视线阴冷得像条蛇一样,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和不怀好意。 此时堂下叫价十分热闹,尤其其中一个二十左右穿着朱红衣服的有些胖乎乎的青年,竞价竞得异常活跃,每有人提出比他高的价,他都非要较劲出得更高,相当于一半都是他在叫价。 这胖乎乎的青年是张小球的铁迷,他爹又是京城首富,向来不差钱,他是满心想要抱得美人归的,只是这京城首富还真不顶个啥用,京城最不差的便是权贵,随便一个他也没底气槓起来。 等到加到一千两白银时,竞价的人便越来越少了,毕竟只是春宵一度,有能耐并且肯下血本的毕竟是少数。 此时只听四楼天青阁小厮传来竞价声,「栗阳侯公子袁少爷,出价一百两......」 底下嘘声一片,摸不着头脑。 「黄金。」 一两黄金一般兑换十两白银,但黄金比白银更稀缺,一般都会溢价,市面上经常能兑换到十几两白银,有时还能兑换到二十两。再说就一般人而言,自然是喜欢黄金多于白银。 楼下大堂的人一听,更没几个跟着竞价了,毕竟袁京也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人家姑姑是当朝皇后,太子是人家表弟,那可是未来的皇帝。而袁京和张小球的过节天青阁里没几个人不知道,出这么多钱要干啥没几个不心知肚明的,各个只心里感嘆要是小青衣落到这袁京手里了怕是落不到好。 第17页 但他们不过吃瓜群众,平常虽然仰慕得很,这时候能舍了自己站出来的还真没几个。 小胖子这时也有点犯怂了,人群一片寂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眼看司仪就要落拍,小胖子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叫价道,「二百两黄金!」 堂内顿时倒抽一口气,虽然从一百两黄金涨到了二百两黄金,他们对这价钱有些惊讶,但这也不是主要的,他们更惊讶的是眼前这小胖子其貌不扬,也没啥大来头,竟然敢和栗阳侯公子叫板。 袁京包间内小厮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点了点头,堂下众人只听到四楼又传来叫价声,「二百五十两黄金!」 槓着叫了第一次,反正得罪也是得罪了,小胖子胆子倒更肥了些,又加码道,「三百两黄金!」 这时小胖子身边的小厮拉了拉他衣袖,哭丧着脸道,「少爷,这么多钱老爷知道了会打死你的!而且,而且袁少爷我们也得罪不起啊!」 小胖子一把煳住了小厮的脸,嫌弃道,「去去去,哪凉快哪去!青衣公子是怎么也不能落到袁京那种人手里的!」 此时毛鸡在张小球椅子上跳来跳去,急道,「小球,难道你就真要从条毒蛇和那头猪之间选一个啦?!啊啊啊!你是吃错啥药了啊?!」 张小球一把捏住了毛鸡,沉声道,「别急,还没到最后一刻呢!捨不得孩子套不聊狼,不玩大点那人怎么会当真!」 毛鸡一下软在了张小球手里,声音都有些发颤道,「啊啊啊!张小球你变了!」那惊惧交加的样子就像毛鸡突然发现张小球是个负心汉一样,被负的还是它。 张小球嫌弃地看了毛鸡一眼,「人总是要长大的。你现在才发现会不会显得有点太蠢?!」 毛鸡表示受到一万点伤害。 就在小胖子和袁京你来我往地竞着价时,只听到四楼又传来天青阁小厮竞价的声音,「景王,出价一千两黄金。」 全场顿时又安静下来,小胖子也愣住了,现在才回过神这位好像才是正主吧。对袁京他还秉着一腔铁粉的心不想让青衣公子被染指,可是三皇子都竞价了,人家哪哪都好,和青衣公子本来就是两相情愿的。而袁京原本却是胜券在握。他的人一直在外面密切监视着,今晚压根就没见到三皇子来,而且他就不相信如果三皇子和张小球好好的,张小球会闹出这档子事。他本想着若是将张小球弄到手后,要如何折辱他,让他为自己的张狂和对他的轻慢付出代价,结果没料到最后三皇子会突然给了这么高的报价。 就在袁京和小胖子愣住又有些犹豫的时候,很快司仪就报完了数落了拍,很是有礼地撑住场子道,「今天的竞拍到此结束,最后景王以一千两黄金成为最后的赢家,今晚青衣公子就是景王的人了。夜某在此十分感谢大家的捧场。」 小厮将张小球领到了三皇子门口,为他开了门,只见到三皇子站在窗前,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门口的方向,脸色黑得像要滴出水一样。 第11章 .得偿所愿 三皇子见着张小球,急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就离开了天青阁。从四楼下去有专属楼梯,可以避过众人耳目。张小球跟着三皇子上了景王府的马车,一路三皇子都浑身散发着我情绪不好不要招惹我的气场,张小球一直拿余光瞅着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又有些喜滋滋的。 毛鸡个怂货,早在见到三皇子那张黑脸时便熘之大吉了。 到了景王府,三皇子直接将张小球带到了自己房间,一把将他扔到床上,俯身压下去看着他恶狠狠道,「你知道你今天在做什么吗?!如果我没去,是不是你就随便和哪个男的在一起了?!」 张小球也挺佩服自己的,三皇子脸都黑成这样了,他心里的想法还是他男神咋就这好看!他睁大了黑熘熘的眼睛,很是自然地回道,「殿下你今晚为什么不会来呢?!」 三皇子被他这幅状况外的样子给气到了,一下咬住了他的鼻子道,「我只是说可能。」 张小球抱住了三皇子后背,眼睛滴熘熘地盯着自己心上人道,「人生到头,不过一死,不是有句话说得好,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殿下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又何必瞻前顾后呢?!我张小球就是要成为你的人!殿下一定能够凯旋归来的!」 三皇子鼻尖抵住张小球的鼻尖道,「那我若是不能回来呢?」 张小球连往旁边呸了几下,碎碎念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抱住三皇子的手臂环得更紧了,声音都有些哽咽道,「如果、如果真是那样,殿下你要了我,我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三皇子不禁心神一震,低头啄住了张小球带些湿润的嘴唇,嘆气道,「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张小球痴痴地看着他,他觉得三皇子的那一声嘆息把他的心都融化了,心脏怦怦狂跳着,却捨不得闭眼。三皇子长得真好看啊。只要是为了他,做什么样的傻事都值得啊。 三皇子松开张小球,见他还一眨不眨地睁着眼睛,有些好笑地颳了刮他的鼻子,放开他张小球起身,张小球以为他又要像上次一样把自己送回去了,连忙从背后抱住三皇子急道,「你、你不能把我送回家,这下全京城都知道我今天晚上是殿下你的人了,就算你把我送回去也没什么意义。」 第18页 三皇子不禁抚额道,「你确定不要准备一下吗?」 张小球一下绯红了脸,放开了三皇子,点了点头。 浴室内炭火烧得足,张小球脸上的红晕便一直没有下去过。两人一块坐在浴池内,自心照不宣后,张小球便像觊觎着一朵鲜花一样时刻想着上下其手占点便宜,即使眼看都要吃到手了还猴急猴急的。 他两辈子的处了,和自己两辈子心心念念的男神在一块沐浴,让他咋能不激动。尤其男神的身材果然如他想像中的一般好,宽肩窄臀长腿,一身古铜色的肌肤,肌肉紧实,身前那尺寸十分可观,再加上那张俊美无敌的脸,张小球觉得自己都要流鼻血了。三皇子看到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地对上他的眼睛:「好看吗?」 他自以为不漏痕迹地蹭过去,靠在了三皇子身前,碰到他身前的坚实有质感的胸膛时,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快酥掉了。他两只手也不安分起来,在三皇子身上四处游走点着火,三皇子身下的那物事涨硬得越发客观了。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激动之下一脑袋扎入了水里,两手抱住了三皇子的腰臀处,将三皇子身下那物事含进了嘴里,只听到三皇子忍耐不住地哼了一声,「小球,你、你别这样!」三皇子两手握住了张小球肩膀,像是要将他推开,又像是捨不得。 张小球心里明白三皇子觉得自己给他做这种事委屈了自己(当然他自己一点也不委屈,而且一想到这是自家男神的命根子,他便越发激动得晕头涨脑),他也明白对男的来说没啥比自己喜欢的人给自己口更刺激的了。他在水下卖力地给自己心上人口着,连气都没来得及喘。 突然间一把大力将他扯出了水面,三皇子一下大力吻住了他的嘴,像是要将他吃掉一样大力地在他的嘴里攻城略地、啃咬着他,良久才稍稍松开一些,脸抵着他的脸喘息着道,「你怎么就这么磨人?!真是让我拿你如何是好!」 三皇子两只手在张小球四处游走,更让他防不胜防,觉得自己浑身都要化掉似的,瘫在了三皇子身上。飘飘荡荡之间,只感觉那双有力的手固定住了他的腰臀,让他靠在了水池边上,三皇子一下钻入了水中,接着他那身下早已激动得在叫嚣的小东西便进入了一个温暖而湿润的地方,恍惚的脑袋瞬间灵光明白过来对方在干啥。 一想到心心念念了两辈子的男神,眼下正在给自己做刚刚自己也做过的事,张小球便要快活得飘飘然不知所以,很快一道白光闪过,他身体抖了两下,情急之间还记得想要推开三皇子,只是没推开便射了出来。 三皇子钻出水面,嘴边还带着一丝白色的可疑痕迹,张小球只感觉砰第一团红晕在脸上炸开来,扑上前想揩掉,实在觉得太难为情了,却没想到三皇子伸出舌头直接舔了过去,微眯着眼带着笑意戏嚯道,「跟你一样,甜的。」 张小球觉得自己脑子更要炸成一团浆煳了,这可是他的男神啊,是当朝皇子、堂堂景王啊,就这么将他拿东西给吞了进去,他觉得眼前一切都像是在他的春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他拍了拍自己的双颊,一阵天旋地转,三皇子将他从水中打横抱了起来,凑近他的脸有些隐忍道,「真想在这就把你这个小傢伙给办了!只是你第一次......」 浴室就在卧房的旁边,三皇子几个大步就到了,外面要冷些,张小球忍不住攀附得更紧,只觉得三皇子身上热似火炉,戳着他的□□已经硬的不行了,看来是憋了好久。张小球心猿意马得浑身都像一滩软水了,他真希望自己就这样长在自己心上人身上才好。 进了房间三皇子直接将他放在了床上,俯身便压了下去,又是一通如火如炙的亲吻。张小球早就神魂脱窍了,直到一抹冰凉的感觉伸入自己后面时,才有些回过神来。大概是身心太过激动,身体早被前戏弄得像春水泡过一般,倒也没十分难受,只是会有些怪异。 三皇子以为他难受,前后更加卖力地百般伺候,张小球浑身难耐地扭了扭,哼道,「快点!」 这声犹如烈火烹油般,三皇子好笑又好气的,只能越发憋着,还是足足做够了润滑才敢进来。一夜春宵苦短。 自这晚过后,初得其中滋味的两人颇有些欲罢不能,尤其分别在即,两人更是难分难捨,除了白日三皇子还要与幕僚商量作战事宜,其他空的时间两人几乎都是滚床单度过的。 张小球更是白天几乎睡大半天,晚上便是夜夜应付三皇子的过度索求。若说刚开始他还像赶鸭子上架一样,心急得不行,到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十天转眼而过,等到三皇子离京他回到家时,才想起他这事从头到尾他压根就没给他爹说过。 那天太阳照得很高,回到家只见到他爹黑着脸坐在堂屋里,毛鸡给关在竹笼里放在桌子上。他才进屋,他爹就拿着根竹棍敲在了他身上,连打了好几下,越到后面手劲越松,最后一把将竹棍扔到了地上,坐到椅子上抹起眼泪来。 张小球还从来没见过他爹这样,不禁有些慌了神,直接跪到他爹跟前抓住他手道,「爹,你别这样,我、我这不是没事吗?!」 柳年哽咽着嗓子道,「你这孩子!你怎么这么大胆子!你怎么能这么作践自己呢!你竟然、你竟然就在天青阁把自己给卖了!你还、你还十多天不着家!」说着又拿手在他身上狠狠拍了几下。 第19页 自从知道了天青阁的事后,柳年便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张小球十多天不归家,他就基本上没怎么合过眼。这时候见着张小球,一股子郁气发出来,抱着张小球又哭了会,没一会倒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张小球满心愧疚和难过,将他爹抱到他房里,给他盖上被子,握住他爹的手,忍不住说道,「爹,你别怪我!我就是喜欢三皇子,这辈子就认定了他了,他活着我非他不可,他死了我也不会和别人在一块,你说我傻也好,说我作践自己也好,反正我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我也不后悔。我以后都会听你话的,以后再也不这样任性让你担心了。」 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他这些天就只顾着自己快活,压根就没想到他爹会多么担心他,觉得自己真没良心。哭着哭着哭累了,便去堂屋将装着毛鸡的笼子提回了自己屋,没注意到他走时他爹眼珠子动了动。 回到屋里他一头扎在被子上没一会也睡着了,剩下毛鸡在那撞来撞去让他放它出来。 第12章 .喜脉 张小球他爹醒来后倒也再没提这事,虽然有些蹊跷,但张小球本来就刻意迴避,也当没这回事一样。 日子过得很快,如今三皇子离了京,张小球心无旁骛,一门心思也扎在天青阁里,在阁里越来越叫座,喜欢看他演戏的人也越来越多了,除了天青阁的那些常客,也多了许多专门来看他戏的寻常百姓。 从景王府回来后,毛鸡告诉他它收集到了一股强大的愿力,简直比以往收集到的所有愿力都多,因着这股愿力,毛鸡的身子比以往长得更加浑圆更大了些。张小球有些不解,「莫非是三皇子的原因?!」 毛鸡咂摸咂摸自己的尖嘴巴道,「看样子应该是。三皇子果然是有大气运的人!像西山寺的老和尚说的一样,若是能度过这劫,以后便能一飞沖天。你想想皇子一飞沖天能是什么啊!只能是天子了啊!在这个世界里,能得到龙气的庇佑还不是最大的愿力啊!小球你可真是个能耐的!抱的大腿可真够粗壮啊!」 「那你现在愿力涨了多少?」 「已经接近一半了。」 「那你有啥变化不?开发啥功能没?就像那些小说里啥啥外挂一样。」 毛鸡不屑地瞥了张小球一眼,「还外挂!美得你!这是给咱俩保命用的的!没了这些我们就等着被这个世界的排斥力给弄死吧!还想开啥外挂!」 张小球不禁大失所望,不过想到初来乍到这个世界上愿力初始值为0的那种眩晕感,真是生不如死,后来遇上他爹,才好了很多,拍拍自己胸口带着点心有余悸又有点可惜道,「够活就好。」 转眼三皇子离京已有一两月,虽然找调戏张小球想占便宜的人多了些,袁京也时时找茬,虽然小问题不断,但大事情还真没有。张小球心里还真够纳闷的,但谁嫌日子过得舒爽啊,日子平静了一下就过去了,都不带多揣摩的。 这天张小球在台子上排练呢,正练到要连侧身连转几个花圈,转了几下觉得脑袋有些发晕,兰师傅在台下看着不满意,拿鞭子敲了几下台子,训道,「重来!」 自上次兰师傅要罚他,被他跑了以后,张小球每次见到兰师傅心底更加发虚。张小球打起精神脚底交叉起架势,再来侧身转圈,这个得连转七圈,身子得微微朝一侧倾斜,左手要拉直上台,眼睛要一直盯着自己左手指尖的方向,看着很费事,但对于天青阁里从小起练的练家子来说,都是基本功,对于张小球来说也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这段时间张小球精神好像不济,老是打瞌睡,除此之外倒也没其他事,他也没往心里去,只以为是三皇子离了京,他干啥都没啥乐趣。三皇子离京那天,前一晚由于被折腾得太厉害,张小球白天很晚才醒来,醒来后发现西山寺老和尚给的玉三皇子给他留下了。 张小球一时发急,也没啥别的办法,又拿着玉上了西山寺,西山寺那老和尚倒是不急不忙只给他说了句,「随缘。」被张小球拧不过,又多说了几句三皇子吉人自有天相,这玉带不带身上也不是顶事的,张小球才放过罢手。 自此张小球平日又多了件事,一个月去个一两次西山寺与老和尚唠唠嗑啥的。张小球也算看出来这老和尚是个不一般的,虽然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却是知道他的来歷存在蹊跷,更不寻常的是他能听懂毛鸡说的话,要知道毛鸡的声音在寻常人听来都只是毫无意义的叽叽喳喳而已。 张小球倒觉得在这个世界遇到了个心有戚戚的人一样,终于能把平日丁点不敢说出来与老和尚说道说道,当然关键性的他还不敢透露,每次只是假借他人之名探讨探讨而已。老和尚也随他,只是对他说的事情很感兴趣,两人姑且成了聊友,张小球将老和尚当心理垃圾桶,有啥没啥都找老和尚唠嗑唠嗑。 心上人上了战场,危险重重,张小球没啥法子只能干着急,再加上来到这个世界的种种心理问题,老和尚都是个好的倾诉对象。而且老和尚摆明就是个合格的心理医生啊,虽然对事情就里不知其所以然,但总是一番玄而又玄、神叨叨的话,总能让张小球焦躁的心获得短暂的平静。 再回到这天张小球的排练上,他正按照兰师傅的吩咐再将那侧式翻圈七个来合给再来一遍,想着这下得打起精神好好做,要不然再被兰师傅挑出毛病再来几回,他觉得他身体现在可真有些吃不消了。 第20页 可没想到这下使了力,转到三圈半时,张小球竟然毫无预兆吧唧一下就砸到了地板上晕了过去。那身子硬邦邦地倒在地上,在舞台上发出巨大的迴响,周围的人一时都愣住了没反应过来,连兰师傅都吓了一跳。 等回过神来时兰师傅在那跳着脚大骂道,「一个个都傻了杵在那跟棒槌一样!还不快把小丘扶起来!」说着轻身一跳到台子上,将张小球揽到怀里,大概看了看,又让几个小厮将张小球抬到房间去。 毛鸡在一旁也给吓到了,在张小球身边跳来跳去,听在别人耳里就是叽叽喳喳的聒噪声,兰师傅一把捏住它,将它的叫声捏在了嗓子眼里,一道给带进了房间。 没一会大夫就给请了来,房间里除了闻讯急急赶来的柳年和兰师傅,其他人都到外头候着去了。大夫看着五十多的模样,留着一把灰白的山羊鬍,仔细探了探张小球的脉象,把了左手面上显出些疑惑来,又把右手,脸上的表情更加纠结了。 张小球这时候悠悠转醒,看见大夫也没以为然,迷迷瞪瞪地躺在床上等着大夫的诊断。没想大夫仔细瞧了瞧张小球,又看了看旁边的柳年和兰台两人,抹了把自己的山羊鬍纠结道,「眼前这位是位公子没错吧?」 张小球一听心里直打鼓,心道这兰师傅怎么这么不靠谱,不会抠到这地步吧,请个大夫给他看病都不肯花钱,请了个蹩脚大夫,连他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柳年一直担忧地看着张小球,听到大夫的问话愣愣地点了点头,只听大夫疑惑道,「那就怪了,眼前这位明明是公子,可老夫怎么就把出了喜脉呢?!」 张小球一时还没听出啥意思,却只见柳年惊讶得张口结舌,「喜、喜脉?!」 兰台却是皱了皱眉。 大夫点了点头,「老夫行医这数十载,还真是平生头遭见啊!不过虽是人间罕事,但普天之下,无奇不有,却也不是没可能的。」 这下张小球和毛鸡都醒过神来,毛鸡一下跳到张小球身上,转瞬又急急忙忙地跳下来,叽叽喳喳道,「张小球!你肚子里竟然怀了孩子!这下我可不能在你身上乱踩了!但你咋会怀上孩子呢!」 张小球心里也是一咯噔,如果有孩子,那肯定是三皇子的,这个节骨眼上他对怀上三皇子的孩子并不排斥,可是他很怀疑这不靠谱大夫的话,他问道,「大夫,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男子怀子,闻所未闻,你可莫不要是诊错了脉,闹出这等乌龙可是会砸了你的招牌的!」 这下大夫脸上犯了难,细细思忖后道,「这位小公子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也很可能是老夫医术不精、诊断出了错误,这等事的确是闻所未闻,老夫也不敢铁扣白牙直断。小公子其他大问题没有,这个事情,还是多找几个大夫来看看吧。待老夫再与小公子开几副养生安神的房子,调理调理身子便可。」 本来柳年都被大夫说得一愣一愣的,觉得他儿子不会真就这般天赋异禀怀上了孩子!可是等张小球这么质问一番,顿时清醒过来,心道这男子怀子之事真是闻所未闻,这大夫诊断都只是把脉的,学医不精诊断出了啥错误也是很可能的,哪能就说他儿子怀孕了呢! 姜大夫送走,柳年便将那方子给扔了,对兰台和张小球道,「这等医术不精的大夫,哪敢吃他的药!我们回去再重新找个大夫看去!」 转身又叮嘱兰师傅道,「兰台,今天这大夫不靠谱,他说的那些胡言乱语你可别放心上,当然你也不准告诉别人!要是哪天我从别人那里听到了风声,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兰台没啥表情地别开脸,没好气道,「放心,我没这么无聊。你今天先带小球回去休息吧,在家休息几天养好再来。」 回去后张小球骗他爹说他体虚,想直接回家,他爹本想直接带他重新找个医生,听到便也作罢,直接将他带回了家,让他好好休息,他去给他做点补身子的吃的。 张小球将毛鸡抱在怀里在床上滚来滚去,疑惑地问毛鸡道,「毛鸡,你说我真的会怀孕吗?!」 如今毛鸡长得更圆更大也更结实了,浑身毛茸茸的,还带着暖烘烘的体温,也很干净,张小球最近最爱拿它当抱枕,抱在怀里不是一般称手。毛鸡平日都爱挣扎几番最后被张小球捉住听天由命,今天想到张小球可能怀孕了,倒十分乖觉地任他抱着揉捏。 毛鸡清凉的童音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赶明我们再多找几个大夫看看。」 张小球点了点头。 第13章 .天南阁主 这几天张小球在家,柳年还是照样要去天青阁,早晨他爹给他把鸡汤之类补身子的炖好煨在灶上,他自己醒来再弄点吃的,晚上他爹回来又想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 这几天他胃口都很好,身体也没啥反应,就是有时候渴睡了点,可他平日都是晚上要睡九个小时、白天再睡两个小时的,否则便会犯困,渴睡对他来说也不是稀奇事。这天早晨喝了碗汤,再喝了碗粥,便穿上一袭不辨男女的纱衣,戴上一顶纱帽,和毛鸡一起去找大夫了。 连重生到异时空都让他摊上了,说他能怀孕生子他还真没觉得不可能,尤其是三皇子上了战场生死难料,他若是能怀上三皇子的血脉,他也觉得下半辈子有个盼头了。以防万一,他得穿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一点,若真被确诊为怀上了,也不至于让人生疑。 第21页 毛鸡想让他直接找京城最好的大夫,但京城这地界,达官贵人那么多,好大夫就那么几个,越是出名的诊金越贵,毛鸡说的那个只看看诊金就得一两,还不包括抓药啥的。 他们拐了几个街,到了达货里一家门脸不起眼的医馆前。这达货里汇通四面八方来的货物,聚集在这里的人也三教九流、藏龙卧虎,啥算命的、看病的、卖字画的、说媒的种种种种,看着都不起眼,实际上各显神通,看人说人话、看鬼说鬼话,你当他等不上檯面、他便当你傻煳弄。 张小球平日虽去的地少,但天青阁也算是京城里头号的大染缸,而且还是逼格倍高的大染缸,这些各式各样的人物他还是见了许多,各种各样的手段也是听说不少。平日虽对着自家心上人就犯傻,到底可不是个煳涂的。 这家医馆门脸很窄,门前罩着张帘子,墙上开着一扇很小的窗,纸煳的窗关得严严实实,像从没打开过,只门旁边的墙上画了圈圈里面写着药,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张小球听阁里有人说过,这家医馆看起来不起眼,但里面的大夫却是医术了得,只是有些不走寻常路,这么多年也就守个小医馆。他掀开门帘走进去,只见里面昏昏暗暗的,大白天点这个蜡烛也不愿意打开窗和帘子亮堂些。 屋子中间摆着张案几,案几后面坐着个干瘦的老头,正两眼精光地看着眼前的一个小药炉子。四面墙上摆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大的屋子都快塞满了,堪堪留下个落脚的地方。 毛鸡在张小球脖子边缩了缩,有些紧张道,「张小球,咱到底是到了一家医馆还是一家巫师店啊?!」 张小球轻声道,「就是这家店没错,所谓巫医巫医,巫和医就是不分家的嘛。再说我们就是把下脉的,你这么紧张做啥!」 张小球上前跪坐在这瘦老头面前,恭敬地叫了声,「大夫!」 过了良久这瘦老头才抬起眼来看了看张小球,瞧他这身打扮也没多给几个眼神,又继续眼冒精光盯着自己的小药炉,有些不耐烦道,「小公子有何贵干!」 张小球心中一凛,心道自己这衣服白穿啦,但还是将自己的胳膊伸出来不动声色道,「有劳大夫给把个脉?!」 瘦老头抬起眼瞥了张小球几眼,奇奇怪怪的人他见多了,也不以为然,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搭在了张小球胳膊上,不一会脸上显出些疑惑的脸色来,又让张小球将另一只胳膊伸出来把了把脉,脸上顿时显出精光来,就像看着他的小药炉的精光一样,「公子,你这是有喜啦!」 再次被这瘦老头确认他是怀了孩子了,张小球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大夫,你也知道我可是个男的!」 「男的又如何!这普天之下老头我看过的怪事多了去了,男子生子也不只你一个!」 虽说这瘦老头看着不靠谱,但就这股子看过世面、不以为然的淡定劲,不知咋就让张小球挺心服的。 张小球掏出诊金放在桌上准备离开,那老头不慌不忙道,「唉、唉、唉,我说你们年轻人咋就这心急呢!我给你说啊,你啊,这苦头还在后头呢!怀着的时候可能没啥影响,等要分娩时可是个老大难了!我这啊,有一瓶丹药,你发作时吃一颗,帮助你扩张甬道,等你生完再吃一颗,帮你排净恢復元气,只收你一两银子,童叟无欺!」 毛鸡在一旁怀疑道,「小球啊,这老头不会就是个江湖骗子吧?!」 那瘦老头一双精光眼射到毛鸡身上,枯瘦的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案几不耐烦道,「哎!我说你这个黄毛畜牲咋说话呢!世面见少了就不要乱说话!你才是江湖骗子呢!」 毛鸡一个激灵躲在张小球后面,委委屈屈道,「小球,这老头咋又能听懂我说话呢!」半晌反应过来又哼哼唧唧道,「他、他还骂我黄毛畜牲!」 张小球敷衍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在案几上,「一两银子,成交!」 瘦老头两眼精光拿起银子,还放在嘴边啃了啃,满意地点了点头,才慢悠悠起身在自己那些墙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到处翻了翻,翻了好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白色瓶子交给了张小球,末了还不忘交代一句道,「若是小公子生产时还能找到老朽,不妨请老朽为您接生,老朽好歹也是有过经验的人。不过到时候诊金啦,可就另算喽。」 张小球恭敬施了礼,道,「谢谢前辈。」转身便离开了这家小医馆。 这下张小球对自己肚子里怀了个球是没啥怀疑的了。常言道,一孕傻三年,他如今知道自己怀了三皇子的孩子,简直整颗心都放在肚子里的球上面去了,很多蹊跷的事也没脑容量去想。 这时候他也不能还在台子上表演了,天青阁里训练量大,以前他身子骨年轻没啥,现在可是还揣着一个,上次侧式转七个圈都受不了,更别说腾空翻那些别的了。 他找兰师傅直接说他要歇个一年,把兰师傅气个跳脚。他刚刚接了青衣的台子不久,现在说歇一年,不是砸天青阁的场子嘛!兰师傅忍了又忍,让自己尝试平心静气道,「你给我说说原因。」 张小球抿着嘴,硬着个膀子道,「身体原因。」然后显出一副有暗疾不好说的神情。 兰师傅表情像便秘一样,拍了拍张小球肩膀,最后道,「这事我不能作主,你亲自与阁主说吧!」 第22页 张小球长这么大还未见过一次阁主,疑惑道,「阁主?!」 「嗯,到时候我引你去。」 又是天青阁五层那间神秘的房间内,天南阁主这回坐在案几前,摆弄着茶杯,脸上戴着副银色的面具,背着光,看不出啥。 张小球向阁主行了礼,天南阁主摆摆手,低沉浑厚的声音道,「不必多礼!来坐。」 张小球战战兢兢坐在阁主对面,心里还有些忐忑,心道阁主定会漫天要价。 「小兰说你想要歇一年,你确定吗?」 张小球点了点头。 「你才接青衣的台子没多久,这样会给阁里带来很大的损失。」 张小球又点了点头,然后咬咬牙道,「我会赔偿的。」 天南阁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赔偿?!柳芽是给阁里做帐的,对这个是再清楚不过的,你歇一年,就算上次你卖身的钱全赔给我们也不够啊!」 上次三皇子出了千两黄金,阁里抽了一成,还有九百两。张小球本想将剩下的黄金还与三皇子,可那几天两人基本都在云雨,偶尔提了一嘴,三皇子只道是作他的聘礼,全京城都知道他花了一千两黄金买他这个人,他是断断不会再收回去了。 后来张小球想用这个钱将院子置办得大一点,然后找几个靠谱的人打理一下家务,他爹也不会那么辛苦了。但还没来得及又出了这档子事。现在他要歇一年,天南阁主说这九百两黄金都不够赔的,顿时吃惊得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哼哼哧哧道,「阁主大人大量,定是不会让我赔偿这么多的吧?人有生老病死,谁家每个意外啥的,我也不是成心。」 天南阁主手指轻轻瞧着案几,房间里迴荡着沉闷的咚咚声,张小球心里直打鼓。 良久天南阁主道,「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以前你是为了替你爹抵债才来天青阁训练登台子的,一直都是自由身,来去自由。只是你爹债还没还清,你要走一年,也不是不可以,在我这抵上一百两黄金,我也不是要你的,等你回来时这一百两黄金再还你。」 「一百两黄金?!」张小球想想都肉疼。这可是他心上人给他的聘礼啊,哎,早知道当初他就不这么作了,他闹这么一出,他心上人出的钱全都进别人口袋里了!要说他心上人的那些家底,可都是他肚子里的孩子的啊! 可是事到如今,轮不到他肉疼,咬咬牙道,「行。」 待张小球走后,房间里屏风后转出个三四十岁身形儒雅的人,对天南阁主道,「阁主,就这样纵容小公子好么?」 天南阁主摆了摆手,「此事事关重大,柳芽交待是定要应了的。只是不要再闹出别的么蛾子才好。」 第14章 .千里寻夫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小球的肚子也日渐显怀。他心底还没拿定主意,整日除了吃和睡,最关切的便是从北方战场传来的消息。他一直没敢告诉他爹他怀了孩子的事,不是信不过他爹,而是心底总是少了那么点安全感,孩子他爹不在身边,他身为男子怀了孩子,要诉诸于口是件不容易的事。 日子长了瞒着也不是个办法,而且那是养了他十多年的爹,他爹对他咋样他是信得过的,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还是向他爹坦白才好。只是磨磨唧唧,每次到了说的时候又被他生硬转了话题。 这时不料北方战场传来三皇子失踪的消息。 初时三皇子带三万士兵北上,从北境九郡集结了五万驻边将士,分三路收復北地失地。胡人在北地失地没有大规模驻军,初时几场战役告捷,未久胡人骑兵南下,苍玄将士与胡人骑兵陷入苦战。等到三皇子失踪的消息传回京城之时,已是五月下旬。 这下张小球慌了神,给他爹留了张字条,带着毛鸡和干粮趁着他爹出去的时候便离家出走千里寻夫了。 这下就算是毛鸡也不淡定了,在马车软垫跳来跳去道,「你说你,如今都是三个月的身子了!还这么任性!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啥闪失,你肠子都悔青!」 张小球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柔地摸着自己肚子道,「三皇子失踪,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从军跟着北上的,省得天天提心弔胆。这孩子乖得很,也不闹人,应该没啥问题。」他说着轻轻摸着肚子像是对肚子里的孩子道,「我知道宝宝很乖的,宝宝也想早点找到父亲是吧?!」 「而且等到肚子大了,京城里人多眼杂,始终也不太方便。我心里也是早就想离开京城的,只是恰好遇到这档事。」 毛鸡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靠在马车上,蔫蔫道,「你真就跟头倔驴一样!心底生了啥主意,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也不考虑后果。哎,我现在就是愿力不够,要不然我们何必这样麻烦。」 张小球不以为然地瞥了毛鸡一眼,道,「得了,别老想着靠别个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能在这个世界上安安生生呆着你就知足吧。」 毛鸡鼓瞪着自己的小眼睛哼哧哼哧拿鼻孔出气,不满道,「你这是瞧不起我!」 张小球瞧他那模样不厚道地笑了出来,揉了揉它露出的毛茸茸的肚子道,「你如今越长越大,我咋能瞧不起你?简直随便瞧哪哪都是你。」 毛鸡憋着气,心底打算一路上都不理张小球,除非他向它认错示好。他跳到一边用爪子将张小球的包袱打开,在里面找吃的,没想到看到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用尖嘴啄了啄,又好奇地凑到张小球身边道,「小球,这是啥?」 第23页 张小球看了一眼,「上次老和尚给的玉。」 毛鸡嚎了一嗓子立马扑了上去,用自己的尖嘴啄了好几下想打开盒子,但木盒子的机关很是精巧,它不得要领怎么也打不开。毛鸡心急地跳到张小球脖子上,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谄媚地蹭了蹭他,「小球,你打开给我看看好不好?」 「这个可是用来救三皇子的!你可别乱动。」 毛鸡像个小孩子一样缠着,「就一眼!就给看一眼!」 「说好的就一眼啊!你可别给我整啥么蛾子!」 张小球拿起盒子,在盒子的机关上扭了几下,木盒盖子一下弹开,在毛鸡眼里看到的便是一股浓厚的愿力在玉上环绕流动,在寻常人眼里看到的便是这玉如何莹润。 毛鸡刚想凑上前,盒子却「啪」地一声盖上了,张小球毫不留情道,「你可说只看一眼的啊!」 毛鸡哀嚎道,「你就让俺摸摸吗!就摸一下!你说你把玉就这么放在盒子里,能有啥作用?!你放在盒子里能救三皇子就怪了!这愿力本就只能改善人之气运,但对这个世界的人是没有实质影响的。如今三皇子没将这玉带在身边,要是他受伤或是咋了,这玉也没啥用。所以老和尚的意思肯定不是就让你这么暴殄天物的!」 张小球疑惑的看着毛鸡,他虽然觉得毛鸡不靠谱,但有点至少还是让张小球动摇了,当初三皇子将玉留给了他,他将这玉就这么放在盒子里,能发挥啥大作用他也是觉得不靠谱的。他又一下将盒子打开,交代道,「就一下,你可说就摸一下的哦!」 毛鸡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爪子凑上去,这时异状发生了,只见那环绕着玉的莹白色愿力像被毛鸡的爪子牵引着一样,慢慢汇聚到毛鸡身上,只是那速度很缓慢,像慢慢流动的气流一样。毛鸡爪子往东,那股莹白色的愿力便跟着往东,毛鸡爪子往西,它就跟着往西。 但玉上的愿力并没有急速减少,反倒像是与毛鸡形成了一个微循环系统一样,毛鸡身上慢慢散发出微微的光晕来,张小球看到光晕之中毛鸡的身形好像也在慢慢发生变化,羽毛也变得多彩华丽起来,身上的光晕也越来越纯净,眼看毛鸡好像要发生啥实质性变化时,只见那玉身上的光晕一下子与毛鸡断开了,毛鸡身上的光晕也一下子消散了,又恢復了原来的模样。 毛鸡迷迷瞪瞪地看着张小球,又看看那玉,疑惑道,「发生什么啦?」 张小球手指点着下巴思索道,「你看看你有啥变化没?」 毛鸡坐在张小球腿上,闭上眼睛像是调整内息般,身上又发出阵阵淡淡的光晕,只是不如方才强烈,它蓦地睁开黑熘熘的豆丁眼惊喜道,「小球,我体内的愿力好像变得纯净很多了!」 张小球将那块玉拿在手里,「应该是它的作用,」翻来覆去看了会好像觉得不如开始有光彩了,又道,「它大概也是某种能够吸收并存储愿力的容器,西山寺香火鼎盛,信众甚多又虔诚,只是不知道经了多少年才得了这些。你也能吸收愿力,所以碰触它便会产生反应,它能帮你净化体内的愿力倒是有些神奇了。」 「小球,我看这东西你还是贴身带在身上好。」 张小球点了点头。 花了半月时间,张小球才赶到苍玄王朝军队驻扎地临近的高望城,在上郡西边,北地郡与朔方郡犄角之处。 此时离三皇子失踪已有一个月了,如今苍玄军队驻扎在收復的要地,但有消息胡人援兵也在途中,若是苍玄主帅不在、军心不稳,胡人趁势攻袭,怕是情况不太妙。 高望城处于沙漠绿洲相交地带,南部有水源,是汇入黄河的支流。如今虽有商队往苍玄军队驻扎的地方,但普通平民是不允许前往的。张小球花了三天打探消息,买通了一个商队的头目,混入往西边军队驻扎地去的商队里面了。 高望城往西而去就是沙漠,这沙漠虽说比不上新疆的塔克拉玛干,但也有几百里,不熟悉的人也极易在里面迷路,碰上个风沙啥的,还是很危险。张小球给自己化了妆,脸上点了颗很大的毛痣,服色变得黑了许多,眉毛连成一字眉,眼睛贴上点东西显得贼眉鼠眼的。套着一身褐色短褂行头,还真像商队里的一个伙计。毛鸡也被他给整了一下,毛要显得干结脏一些,出门在外,最怕就是被人惦记。 自从毛鸡体内的愿力被那块玉净化后,张小球也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好像好了很多,怀着娃坐着骆驼在沙漠里走上了几天几夜也没啥事。每天晚上张小球对自己肚里的娃说话,絮絮叨叨地,「宝贝啊,你在爹肚子里时没过过安生日子,等你出来后,爹肯定好好疼你。」 沙漠的夜晚很安静,天空黑的纯粹,能看见满天星斗,还有虫鸣,没有风沙的时候简直是人间胜景,每次和着安静迴荡的虫鸣,张小球都要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里说好一会话,毛鸡也跟着在那凑热闹,没一会在絮絮叨叨中便会睡着。 第四天商队便到了苍玄军队驻扎的地方,这附近又快不大的水源,这么些日子,军队便筑起了土城墙,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堡垒。商队将物资交换给了军队,休整一夜又原途返回。 张小球本来就给那领头的说是想参军的,他原就是边境城郡里的普通老百姓,小时候胡人南下路虐时杀了他父母,他就成了一个,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杀掉几个胡人。 第24页 如今三皇子的军队和胡人作战,驻扎在高望城附近,但是要穿过沙漠,他对沙漠里不熟悉,所以才想跟着商队到了军队驻扎的地方参军。 那小头目见张小球的故事说得蛮像那么回事,边境城郡被胡人残杀的百姓这许多年来的确也不再少数,他本就是这个地界上混的人,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再加上又有好处,便帮了张小球一把。 第15章 .千里寻夫2 军队驻扎的城内有专供商队休息的驿馆,这城修建在沙漠之中,大概建在以前被荒弃的城址基础上,一切都十分简陋荒芜,基本的生活物资大部分靠军需补给,少部分衣物食物盐巴香料之类,则靠商队补充。 商队休整一夜后便离开了,张小球则留了下来,在商队头目的引见下,找到了一个百夫长。张小球又将自己对商队头目说的故事渲染一番给百夫长说了遍,这百夫长就是个五大三粗的北方汉子,以前是驻守在朔方郡的一个小头领,也上战场和胡人厮杀过多次。 商队小头目时常给他们带些东西啥的,一来二去有了点小交情,被张小球的话忽悠一番,顿时一双虎目激红,胸中激盪,一双大手用力地拍了几下张小球肩膀,豪爽道,「好样的!跟在大哥手下混,怎么也让你手刃几个胡人给你爹娘报仇!」 张小球被这大汉豪爽也弄得生出几分豪情来,好像自己真的有这么一段过去,背负着与胡人的血海深仇,弄得自己都好像入了戏,一时血胆之气满胸。 百夫长下面有五个小队,每队基本二十人,每队有小队长,其中一队十多个,由百夫长亲自带领。张小球被百夫长格外青睐给放到了自己身边,知道他会识点字算点帐后更是器重,基本当了身边的贴身跟班,惹得百夫长手下一帮兄弟甚是眼红。 晚上他就睡在大通铺里,十多个当兵的汉子,四堵土墙一围,掏个眼子当窗。这十多个士兵都是百夫长亲自带领的,跟在他身边也有些时日了,以前都是驻守在朔方郡的普通士兵。张小球打听到这百夫长叫张虎,还是他本家,难怪对他颇为照料,是个实诚人,上战场和胡人厮杀也甚是兇勐,兄弟们都很服他。 只是除了打仗讲义气,其他弯弯道道的就一窍不通了,也没啥背景,所以三十大几,都快四十了,眼看百夫长应该就到头了。不过这张虎也没啥大志向,想着就是上战场能杀一个是一个,杀得一双是一双,其他就是给自己弟兄顺便捞点油花,让弟兄们过得好一点。 张小球睡的通铺里的十多个汉子,基本上都是老兵了,虽说对张小球的好运气有点眼红,可张小球将他编的身世说了一遭,十多个汉子各个恨不得就拿他当亲弟弟一样。其中一个跟在百夫长身边时间长点的老兵还语重心长与他们道,「当初我们头就是朔方郡人士啊,也是有妻有子,还有老母亲的,没想到有天他进城卖点东西赚点活计,那胡人路过将他们村庄烧杀抢掠,他老母亲和两三岁的儿子被砍死在家中,妻子那死状更惨。就是这样我们头才参了军,到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 说完又嘆息一声,「难怪啊难怪。」 张小球心中大惊不已,心道自己胡诌的还真么赶巧发生在这个百夫长身上啦!那遭遇简直比自己编的还惨!看来那个商队小头目还是有心的,给自己引见的百夫长还是花了心思的,还是个好人呀。自此张小球看着百夫长的眼神,那叫一个同情啊,那百夫长却只道是他听了他那些兄弟上阵杀敌的啥事,对他是崇拜的小眼神呢。 张小球当然还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每天早上要出操,白天要巡逻放哨,还要训练,训练就是大头目在那排兵布阵,小头目就带着他们怎么按照指令行动。这个百夫长所带的就是普通的步兵,不用射箭也没有战马,就是上到第一线和胡人肉搏的,往往死伤也大。 张小球白天就熟悉城内的布置和军队的阵容,晚上趁一个通铺的士兵都睡熟后,便悄悄和毛鸡熘出去到大头头营所偷听。军营里除了伙夫那有些鸡鸭猪的活物,其他地方都没的,毛鸡平日只能躲在张小球的包袱里,等通铺里没人才敢出来喘喘气。好在它现在身体够机灵,不是一般的毛鸡,白天还能帮张小球出去打探消息。 张小球已经弄清了军队里的基本阵容,因为三皇子失踪,目前上面基本上分割成了两派,一派是三皇子身边的心腹,力主要不遗余力将三皇子和他的亲兵找到,而另一派成分复杂,有原先九郡的将士,也有袁太傅一派的人。 袁太傅和皇后一派的人自是巴不得三皇子死掉才好,而原先九郡的将士则主要是客观考虑,当时三皇子和其亲兵被胡人追袭,在黑沙暴里失踪,以他们的经验来看,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而之所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则是因为在黑沙暴里失踪的人,基本都是找不到的。 但是三皇子毕竟时主帅,又是皇子身份,他们不能乱了军心,只能还是一直派人去找三皇子的行踪,即使没有消息,至少能让军心保持一种不太糟糕的状态。 知道自家心上人是怎么失踪的,张小球心中便咯噔一下。虽然他没有在沙漠里生活过,可是上一辈子听说过的也不少,平静的沙漠是人间胜景,风沙中的沙漠则是人间酷刑,而那黑沙暴,则直接宛如人间地狱了。在黑沙暴里存活下来的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张小球不禁觉得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 第25页 可是只要一天不见到三皇子,他便不会放弃,老和尚说三皇子可是有大气运的人,他肚子还揣着他的种呢!即使黑沙暴里的存活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在他心里,他家心上人就是不一样的。 这天晚上,他又偷偷在主营的房顶上偷听,里面有一群人围在一张桌案前,张小球认识其中两个,一个是三皇子身边的幕僚陈昱,一个是三皇子的心腹赵能,赵能是赵奉老将军的远房侄孙,其他的人他便认不太清了。 桌案上有一盏油灯,铺着一张地图,陈昱是个三十左右长得斯斯文文的男子,穿着一身儒士府,带着一顶绾巾帽,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名,与其他人道,「探子打探消息回来,王爷是在这块地界失踪,根据当时的黑沙暴席捲的方向和那里的地形,三皇子很可能会落在这处。」他又拿手指点了点一处,接着道,「但是我们派去的士兵找了许多道,都没有找到王爷的行踪,很可能王爷他们没事,但是可能遇上了其他什么事,然后离开了那地界。」 周围一圈人听到景王很可能安全的消息,顿时眼睛都冒出精光来,张小球戳了戳毛鸡,小声道,「你能把那张地图记下来吗?还有陈昱点的几个地方。」 毛鸡挺了挺自己毛乎乎的胸脯,得意道,「没问题!」 房间里赵能又道,「段大人说有探子打探到消息,就在这几日胡人就要南下,命令将士都要死守住,没有他的许可,都不准离开这座城,最近就连商队也都进不来。」 另一个张小球不认识的粗大汉道,「谁不知道这段大人是袁太傅的人!一直就变着法子阻挠我们营救王爷!王爷在黑沙暴里失踪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陈昱平日里温和无害的神情顿时变得凌厉起来,手指节敲了敲桌案,虽然声音不是很大,但足够威慑,只听有些发冷的声音道,「小心隔墙有耳!」 那粗汉倒像对陈昱憷得慌,立马闭上了嘴。 陈昱继续道,「如今形势严峻,这城我们要守住,王爷的行踪我们也得找到!赵能,你挑几个信得过的单兵能力强的士兵,等到胡人来袭那天我领着去找王爷。你在城里守着,不管你再怎么看不惯那姓段的,也得给王爷把这城守住了!丢了这城丢的是王爷的人!」 赵能有些犹豫道,「陈大人,还是我带士兵去找王爷吧,你坐镇在城里,外面那些打打杀杀抛头颅的交给我们就行了。」 陈昱瞧了瞧桌上的地图,脸上露出些戏嚯的嘲讽道,「赵大人你看得懂这地图么?甭出去了自个都迷路了还怎么找王爷。」 周围围着的几个人顿时爆出一阵闹笑声,赵能脸顿时红起来。 陈昱将地图收起来,「好了,好了,都散了吧。」 张小球和毛鸡趁众人都离开后,悄悄从房顶上爬下来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倒也没被人发现。 张小球的铺靠在窗边,外面能隐隐透点火光。他将那块玉从怀里掏出来,让毛鸡爪子按在上面,顿时玉发出莹莹光彩,像个小电筒似的,这能量则是从毛鸡身上导入到玉中然后形成的微循环,这种微循环对愿力的消耗比较小。 张小球戳戳毛鸡,毛鸡晓得要干正事了,拿翅膀在空中虚点了几下,便只见空中投射出一张地图,恰恰就是方才他们在房顶上瞧见的那张,陈昱点的那两处还被特意圈了出来。 张小球迅速拿笔将那地图描下来,堪堪弄到半夜才睡。他心里其实也很没底,不知道这地图到底靠不靠谱,若是靠谱的话,那为何前几道搜救的士兵都没有找到三皇子,若是不靠谱,他现在不就是拿着个泡影当利剑么。更要命的是,如今三皇子都已经失踪一个月了,沙漠里缺水缺食物是最要命的。 第16章 .深入沙漠 没几天,城墙上的岗哨望见了远处传过来的狼烟,是胡人攻袭的消息。骑兵、步兵、弓箭队在城外列好了阵,城内、城墙之上也布好了兵把守,但没料到比胡人骑兵先来的却是风沙。 这风沙虽不及黑沙暴那般肆虐,却也足够大了,弓箭队在这样的天气下是绝对找不到准头的,尤其还是逆风;瘦弱点的士兵都有点站不稳,可见度也不高,对没习惯这样天气的苍玄王朝士兵而言很是不利。 骑兵列在两侧,步兵在中间,弓箭队在后,在风沙中岿立不动,真如铁血男儿筑立的牢固防线,很是威武,初次见识的张小球被震撼到了。 三皇子不在,陈昱口中的段大人代行主帅之职,陈昱作为三皇子身边的心腹,与他一道守在城墙上。 风沙大大影响了苍玄军队的可见度,等到前哨报来胡人骑兵的消息是,胡人骑兵离他们已经足够近了。 胡人骑兵随着风沙一道向苍玄王朝的军队涌来,简直就像从地狱里涌出的魔鬼一样,骏马弯刀、来势汹汹。因为前哨发现时过晚,苍玄王朝的骑兵没顶住太久阵形便被冲散了,在骑兵面前不堪一击的步兵顿时暴露出来,而作为掩护的弓箭队在风沙之中战力实在有限。 此时步兵就像胡人刀下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张小球在步兵的队伍中,只见身边一派派头颅被收割,许多都是这些日子认识的弟兄,平日念叨的就是家中的老父老母,一根肠子都能捅到底的热血男儿,就这么一个个像被收割庄稼一样收割了头颅,脖颈里喷洒的热血溅了张小球一身,令他几乎肝胆俱裂。 第26页 张小球觉得自己被一种巨大到无形的愤怒和悲伤攫住了心脏,双眼发红,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与胡人骑兵厮杀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拿武器杀人,利器割入皮肉的触感、收割生命的叫嚣,在一片风沙中所有的战马声、兵戈声、血肉和风沙的味道席捲在一起,让这里变得像无间地狱一般。 张小球感觉不到了时间流逝,风沙却席捲的越来越肆虐,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即使如此,苍玄王朝的士兵还是在与胡人骑兵勐烈地厮杀着。突然,城墙之上传来鸣金收鼓声,那声音显得急促而慌张,张小球忍不住朝远处看去,他比常人好了很多的视力只见远处捲来一道黑色的风沙,所经之地寸甲不留,只要将捲入其中的东西撕绞成粉碎一般。 听到号角声的士兵迅速涌回城内,但是黑风沙的速度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只见来不及退回恰在风暴所经之地的士兵,不管是苍玄王朝的还是胡人的,都被捲入了其中,瞬间不知所踪。 张小球趁乱离开了战场,他要按照地图的指示去找三皇子的踪迹。方才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让他久久回不过神来,这一切都像一场大梦一样。战争所给人带来的恐惧,死亡、血腥、疯狂,令人灵魂都感到颤慄。 这份地图自拿到手后张小球就一直在研究,发现陈昱标出来的地方离驻扎的营地并不太远,在他猜测中很可能与今日的情形很相似。苍玄的军队与胡人骑兵一番交战后,很可能胡人骑兵处于了劣势,三皇子于是带兵追了上去,结果像今天一样遇到了黑沙暴,便被卷了进去。 陈昱标出的另一处,即使离失踪的地方有些远,但与三皇子作对的那个段大人,只要装模作样地搜一搜,都应该能搜救到,这其中说不定出了什么其他意外。 但沙漠里的地形和方向,不是当地人的话真的很难判断,出来后张小球便有些傻了眼了,即使他手上有地图,可是往哪里看都是沙漠,沙漠也没啥固定的形状可以判断,真的很难找到陈昱标出的地方,他只能用本班法按照标出来的方向和营地的距离按照固定的直线走过去。 他脸上血一道、泥一道的,化妆点上去的那颗毛痣也掉了,风沙一吹干燥得很,那粘眼皮的也掉了,脸上沾着许多血印子和泥印子,身上也不干净,毛鸡嫌弃他嫌弃得厉害,离他远远地在前面带路,也不站他肩上了。 沙漠里十分干燥,尤其如今已是夏天,太阳一晒,到处都像蒸炉一样,热浪一股一股的。也不知走了多久,张小球有些无语道,「毛鸡,你路带对没有啊?!你瞧那处的那个沙堆,我们是不是来过!」 毛鸡没好气道,「这里哪个沙堆不像啊?!我可是自带导航的。」回头瞧了瞧张小球模样,嘴皮都有些泛白了,想到他肚子里还揣着球呢,又有些于心不忍,往自己圆滚滚的毛肚子上挠了挠,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小水壶,「坐下歇口气吧,来,喝口水。」 张小球惊讶道,「哟,你这毛球啥时候长本事啦!」 毛鸡颇有些得意,圆滚滚毛茸茸的身子在那里扭了扭,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道,「自上次你和三皇子春风一度,那块玉又给我净化之后,好像就升级啦!」 张小球一巴掌扇去,「春风一度你个球!你都长了啥本事给我说说?!」 毛鸡拿翅膀在自己肚子上挠了挠,神神秘秘道,「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万能百宝箱,就像大熊家的机器猫一样!你想要啥我就能变出啥来!」 张小球戏嚯道,「哟,这么厉害,那你干脆把我直接带到三皇子那里得了!」 毛鸡摊开自己的翅膀无奈状,「那不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着好像感应到什么似的,将自己圆滚滚胖乎乎的身子趴在地上感受了一会,然后跳起来对张小球有些急道,「小球!我听到马蹄声了!数目不多,大概就五六个人左右。」 张小球面色一动,看着毛鸡沾了沙子的胸脯道,「你说会不会是赵能带的人?!」 毛鸡肥硕的身子不容易地点了点头,「像。」 「但他们骑着马,为啥比我们还慢?!」 「我可是活地图啊!而且我们走的直线,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很可能迷过路。」 张小球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转而眼光一闪,「我有个主意。」说着在毛鸡耳边说了一番,毛鸡连连点头,不一会在自己的毛肚子里一淘,掏出一身干净的破旧短褂来。 张小球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浑身的血迹揩净,又往脸上身上抹了些沙子,去除了些血腥味,将沾了血的兵服埋在沙子里。一人一鸡又靠在沙堆上坐下来休息,将就地遮一下阳光。 不一会赵能几人骑马远远过来,马匹在沙漠里不太好行走,跑得也不快,看见靠在沙堆上的张小球和毛鸡两个心中生疑,下了马走到张小球身边。张小球现在脸上黑一道泥一道的,还煳上了很多沙子,身上也是不起眼的褐色短褂,赵能也没见过张小球几回,一时还真认不出来,相反他身边的毛鸡他倒觉得好生眼熟,心里暗自嘀咕很像天青阁里他家王爷相好的那只肥鸡宠物,可是这只鸡明显要大很多,好像长得也不是很像,只道如今都兴养鸡作宠物了么?!还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都长得这么圆这么肥。 张小球见着赵能几个人显得一脸畏缩样,怯怯懦懦道,「哟,几位军爷是要上哪呢!这大热天的沙漠里可不好走啊!来个沙尘暴的啥够得人受咯!」 第27页 赵能身边的一个小士兵抽出剑鞘戳了几下张小球的小身板喝道,「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此地!」 「军爷,我就是这高望城的人啊!我在城内看到贴的告示,说这三皇子啊在这片沙漠里失踪了,谁要是能找到三皇子,赏黄金百两啊!」说着比了一根手指,露出一副财迷样呢,末了还装模作样补充几句,「哎呀呀,这三皇子也是为保护我苍玄百姓和胡人打仗才失踪的,作为苍玄老百姓咋就不为那银子也得出几分力是不?!这沙漠呀,看着一望无际坦坦荡荡的,俺给你们说啊,其中弯弯道道可多了,不是我们当地人啊,还真不容易找到!」 张小球模样显得倍真诚,那一口高望城方言的强调还学得怪像那么回事,他拿余光瞅了瞅几人,只见他们脸上显出些松动的表情来。赵能奇怪地问身边的一个士兵道,「这高望城真的有贴出寻三皇子的告示吗?!」 那士兵也是一脸迷惑不太清楚的样子,抓了抓脑袋道,「三皇子失踪的消息都传了出去,高望城离营地近,那县令和乡绅很可能自发贴了寻三皇子的告示。这操蛋的沙漠,不是本地人,还真tm难寻。」 赵能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煞有介事道,「算他们有心!」 又指指张小球道,「那个,你叫啥名字?!」 张小球眼睛咕噜一转,上前道,「回军爷,小人叫张二娃。」 「嗯嗯,张二娃。我们是三皇子手下的人,就是去寻三皇子的,这沙漠还真tm不好招路!你给我们带路!找到三皇子了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小球在那点头哈腰显得很是高兴地应了。 第17章 .搭救 张小球心道这赵能还真是一根筋,不过他也不管人家真信没信他,他只是想找到自家心上人而已,其他七的八的都没心思去纠结。 赵能带的几个兵都是好手,其中一个将自己的马让出来给张小球骑,自个跟在后边跑,张小球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对赵能道他知道近路,要比他们走的路线近很多,只是路不太好走,马跑不动。 这要改变路线可不是小事,赵能心中生疑,其中一个士兵在他耳边叽里咕噜了几句,赵能便依了张小球的。张小球多看了那士兵几眼,没瞧出这人啥特别来。张小球跟上赵能一行后脚程快了很多,在天黑之前就将三皇子失踪的地方和陈昱推断可能会在的地方摸索了一程,但除了找到一些士兵的配饰之外,没找到三皇子一行的丁点踪影。 实际上赵能几人心知结果很可能如此,毕竟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来了,即使他们对沙漠再怎么不熟悉,可这么长时间过去,要找到早就找到了。赵能灰心沮丧地问张小球,「张二娃!你知道还有哪里可能找到三皇子吗?!」 张小球自个心里也难受得不行,他也是靠着陈昱的一张地图便孤身闯沙漠啊,如今陈昱的地图不顶事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可是如此说的话,赵能几人也只能白瞎找一通,然后就无功而返。 他装作一番思考的样子道,「这没有踪影实际上就是最好的消息嘛!你们想想,这都一个多月了,若是真让我们在这里找到三皇子一行,那才是坏消息呢!你们包在我身上!我从小就跟这我阿爹在这片沙漠混的,对这里熟得很,我一定会带你们将这里翻个底朝天的。不过,现在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先休息一晚,休息够了明天赶早上路。」 赵能和身边的几个士兵相互看了看,最后赵能咬咬牙便应了下来。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死马只能当作活马医了,若是三皇子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埋身这沙漠也死不足惜! 他们找了处背靠山坡的地歇下来,赵能一行都是糙汉子,随身带了些饮水和干粮之类,但也没带帐篷,随便凑合就能将就一晚。他们便睁大了眼睛看到张小球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铺盖,还有肉干和火摺子,晚上沙漠气温低,还说不定有啥危险的动物,得点个篝火才行。 可放眼四周都是沙漠,要寻到可以烧的柴,还真是不容易。然后他们又看着张小球拿出了许多木棒出来,他们实在都要瞪掉眼珠子了,赵能嘴里都快能塞下一个鸡蛋,指着这堆东西都有些结巴道,「二娃兄弟,你可真神了!你这些东西都从哪里来的啊!一路上我们可没见到你带的这些哎!」 张小狗很老油条地笑了下,神神秘秘道,「这都是吃饭的看家本事,几位军爷可要见谅俺不能说白了。这人在江湖飘,没几把刷子俺咋敢孤身创沙漠嘛。不过俺这些都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那等江湖上真正的高手你们可是没见过咯!」 张小球就知道古人信神神叨叨的那一套,啥事往神秘点说,甭管多不科学,他们都会觉得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然后觉得煞有介事,还把他当世外高人。还真比无神论的现代人好蒙。 果不其然,赵能几人一听,对张小球态度那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那模样简直要把张小球奉为世外高人一样,称唿也从张二娃变成了二娃兄弟,脸上也从白天没找到三皇子踪迹的沮丧终于显出些激动的神色来,一个个简直觉得有这么厉害的高人相助,找到三皇子那是不在话下啊。 赵能手下的士兵将一路见到的落下的士兵配饰都收集了起来,说是配饰,也不过是一片盔甲几片布而已,最初搜救的士兵就带回了些,这些大概是风沙掩埋住后来又被风沙翻出来的漏网之鱼。 第28页 张小球让赵能将那些东西给他看看,张小球拿着那些东西凑在毛鸡身边让它扫描一下,赵能见状奇道,「哟,二娃兄弟,你这只鸡莫非还有这本事?!」 张小球故意咳了几下神秘道,「这位军爷,一般人我还真不告诉他!我这鸡啊,还真不是一般的鸡,你别瞧它长得肥,好像只会吃啥用都没有似的!它呀,用处多了去呢!就好比刚刚这,它就跟那鼻子最灵的猎狗差不多,让它闻闻呀,保证能让它找着这物主的踪迹。这物主啊,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这只鸡也能把他找出来!」 毛鸡听到张小球满嘴跑火车不平地叫起来,「张小球你个混球!你竟敢拿鸡爷我和狗相比!你还想鸡爷我帮你找到你家心上人吗?!」 毛球的发飙在赵能几人看来就是叽叽喳喳,虽然听不懂,但是觉得这只鸡貌似还真是蛮灵性,能听懂人话似的,顿时又对张小球的话更信了几分,连带对毛鸡眼里也有几分膜拜和和指望起来。 张小球一听毛鸡的威胁,顿时狗腿起来凑近毛鸡小声道,「只要你能找到三皇子,你就是大爷!老和尚那块玉就赏你了!」 毛鸡一听找到三皇子那玉要给它,顿时浑身抖擞、眼冒精光起来,叽叽喳喳道,「一言为定。」 张小球一行休整了一番,第二天天还未亮便披着满天星光启程了。毛鸡走在前头带路,还真像一只猎狗一样在沙漠上边嗅边走,还一个士兵殷勤跟在毛鸡身后像个跟班给它打下手,虽然毛鸡只是需要个下手耍耍威风而已。 赵能几人也下了马牵着马走,就张小球坐在马上随着马的颠簸晃晃悠悠,还真像个混不吝的江湖骗子一样。 每当赵能几人事后想起来时,总觉得那时自己肯定是撞了邪了,要不然怎会对这看起来就是个江湖骗子的人深信不疑呢?!不过后来这人真带他们找到了三皇子,再回头看他们心里又真心觉得这就是神迹啊!他们三皇子可真是有大气运的人! 这一路紧赶慢赶,毛鸡用了各种它所能掌握到的追踪方法,花了两天时间,终于在傍晚找到了三皇子一行的踪迹,这时他们几乎都已经穿越了整个沙漠,从沙漠东部来到了沙漠西部,从慢慢黄沙到了戈壁与草原的交界。 他们发现这是一个胡人部落,心中一凛,以为是三皇子被胡人捉住了,可是赵能手下的士兵探查了一番,才知道并非如此,这个胡人部落相当原始,首领是个女的。他们在沙漠里偶然救了三皇子一行,那女首领见三皇子生得俊美,立马就动了心,想要三皇子娶了她。 但三皇子不肯应下来,人便被这女首领扣了下来。三皇子一行在黑沙暴里受了伤,所剩无几的武器又都被女首领的部落缴获了,一时间双方就那么槓着。 张小球听了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心道自己揣着个球来找他家心上人容易嘛!他肚子里娃的父亲却和别的女人扯得不清不楚!他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道,「呀,这三皇子好生艷福!依我看啦,这三皇子直接将这女首领娶回去不就得啦!还平白得了一个部落呢!这时间可金贵着呢,干嘛在这干耗着呢!」 赵能几人是不知道张小球心思的,几个士兵还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只赵能在那嘆气一脸惋惜道,「二娃兄弟你不知道啊!我家王爷在京城可有个相好呢!除了那人,我家王爷眼里是再容不下别人了!」 张小球听了赵能的话心里有些美滋滋的,故意问道,「哟,还有这等让三皇子痴情的人物啊!」 赵能颇为沉重地点了点头,「二娃兄弟,赶明你上京城,我赵某人定带你去那天青阁看看,我家王爷的心上人就是那天青阁的台柱青衣,啧啧啧,那长得可真是人间绝色,也不枉费我家王爷这般痴情啊!」 那打探消息的士兵还顺嘴补了句,「的确,和天青阁的小青衣比起来,那个女首领真像个母豹子一样,是我我都不肯要啊!」 张小球听了这番话心里熨帖了很多,对赵能道,「赵军爷,您派个人和三皇子接上头,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找个时间里应外合,要出来应该不成问题。」 那打探消息的士兵又补充了句,「不过那女首领身边还颇有几个战士很喜欢她,好像因此对王爷很有敌意,我们得防着点。」 赵能点了点头。 赵能几人是三皇子身边的心腹,有和三皇子的接头暗号,很快便接上头,传递了几回消息,便将逃出来的计策商定好了。 就在这晚,夜黑风高,三皇子身边的人按照计划麻翻了部落里的人,便逃出部落和赵能几人汇合。张小球才堪堪见到自家心上人的身影,便见到那部落里骤然灯火通明起来,后面有一众人拿着弯刀和火把向他们追来,而另一个方向上还有骑兵传来的声音。 第18章 .包子 原来部落其实早有人发现了张小球他们的计划,这人恰是部落里的第一勐士、女首领的心腹,早对女首领心有所属。而这部落基本上还处于母系社会,在遇见三皇子之前,女首领心里并没有特别装着谁,对部落里男性的殷勤基本也是看得顺眼基本就不会拒绝的,对这部落里的第一勐士亦是如此,两人还曾多次发生关系。 而这第一勐士凭藉自己在部落里的威望和手段,基本也无人敢挑衅他,实际上也是和女首领保持了一对一的身体关系。 第29页 只是没想到遇到三皇子之后,这女首领就跟转了性一样,再也不愿接受这第一勐士了,碰也不让他碰,尤其三皇子还对女首领不屑一顾,强烈的的嫉妒让他早就对三皇子怀恨在心、恨之入骨。 因而他更加紧密盯着三皇子一众的一言一行,巴不得他们出点差错来,好让女首领对三皇子死心。而他对部落的掌控程度也丝毫不亚于女首领,三皇子与外面的接头也没逃过他的耳目。 但女首领早对三皇子一见倾心,几乎色令智昏了,甭说是掺了麻药的酒,就算是毒酒,大概也会昏头昏脑地喝下去了。 因而被骂翻的只是女首领及不知情的人,而那第一勐士早作好了准备,甚至在他对三皇子的身份有所猜测后(虽然他不知道玄溟的皇子身份,但知道玄溟是汉人,而且是个汉军的将领),甚至与北方的胡人部落相串通,目的就是想置三皇子于死地。 三皇子与张小球汇合后,眼神就一直盯在乔装易容了的张小球身上,眼神火热而炽烈。尤其看到张小球身上的毛鸡后,眼神更是闪烁不已。 只是后有追兵,两人眼神看起来都热烈而缠绵,也没法有过多的接触。 部落里的第一勐士带着一队骑兵、举着火把从部落里追出来,而另一边的岔道上得了消息的胡人骑兵软甲弯刀,来势更为汹汹。 见此情势,赵能带着几名士兵拦在路上,表情坚决而不可侵,对三皇子道,「王爷,你与二娃兄弟先走,属下断后。」 张小球看了看三皇子、又看了看赵能,心中犹疑不定,即使此刻情势万分危险,如果没有人断后,很可能所有人都走不了,但是他也没法心安理得的让别人献出自己的生命让他能够倖存。 即使他在张虎和兵营里的一帮兄弟面前、在赵能几人面前再怎么是个油里油条的小骗子,他也没法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认识的人为了自己而死。 眼看胡人就要追上来,留下的几名士兵匆匆抱拳说了句「得罪了」,便一鞭子抽到张小球的马上,马匹受了惊顿时跑得飞起。 这个方向眼看又是往沙漠里跑去。 即使赵能几人断了后,但毕竟人太少,没多久,几名胡人与部落第一勐士带领的几人便突破了赵能几人的拦截追了上来,剩下几十人与赵能几人厮杀。 这时候张小球也顾不及让毛鸡这个活的gps给它指路了,只顾在沙漠里胡跑一气,而三皇子几人跟在后头,也压根没看方向。 但显然后面的追兵对这块比张小球他们熟多了,竟然抄了近路,等张小球到一个沙坡底下时,抬眼便瞧见沙坡上列了一队胡人骑兵,正拉满了弓将箭对着他们。张小球急急调转马头,却只见后头却是部落里的第一勐士带人追了上来,而那第一勐士正将臂里的弓拉满了,弓上之箭瞬间离弦朝三皇子的后背射来。 而三皇子及其他人跟在张小球身后恰恰拉住缰绳还未及转身,便也没看见那疾速飞来的箭。 瞬息之间,张小球压根来不及思考,他飞身扑了过去,挡在三皇子背后,那支疾速而来的箭直□□他的心脏。从心脏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裳。 玄溟的背一下子僵住了,脑袋空白一片,身体像生了锈一样转过来,看见的确实让他睚眦欲裂、双目睁红的模样。他扶住张小球的肩膀,声音颤抖、气息不稳道,「小、小球?!」 张小球费力地抬起手,摸着自家心上人的脸,雪白的脸色露出一个无力而又无悔的笑容,气息微弱道,「我真傻!我怎么就喜欢你到了这种地步?!」 一旁的毛鸡被眼前这一幕给弄懵了,反应过来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忍不住仰脖长嘶哀鸣,只听那声音直入心扉,痛苦直抽打着灵魂,在场的人除了三皇子仍木木地抱着张小球外,其他人都从马上摔下来不断地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顿时只见风沙四起,慢慢由弱变强,直至昏天黑地一般,伸手不见五指。此时只见张小球的胸口炸开一团烈焰红光,毛鸡的身影不断拉长变大直至变成虚影,在众人眼里变成了一只烈火灼烧的凤凰,附在了张小球身上。 那只火凤凰的眼神带着凛冽不容侵犯的高贵与威严,直至逼视着将箭射到张小球胸口的人,直让人肝胆俱裂,众人禁不住匍匐跪倒一片。 又是一声清亮高昂的嘶鸣,已经少了许多痛苦与愤怒,多了几分直击苍穹的透澈盘旋,烈火中的火凤凰与张小球的身影慢慢虚化,变成点点光影,直至消失不见。 三皇子顿时着急起来,双手不断地在空中乱抓着,极力想留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连丁点衣服碎片、一根髮丝都没能挽留。他眼睛通红,就像走火入魔一样,却又带着无比的麻木和苍凉,像被人掏空了灵魂,汲干了所有的血液只剩行尸走肉。 蓦地只听清脆叮噹一声,却是一块玉落到他身上与他佩戴的刀剑的碰撞声。三皇子愣愣回过神来,只见是张小球向西山寺老和尚讨来给他的那块玉,此时散发着莹白光芒。这是张小球留下的唯一东西。 三皇子不禁将那块玉仅仅抓在手中,就像抓住张小球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一样,支撑住他留在这个世上无以为继的力量。 转眼过了两三年,又是一年春好日,洛阳城里杨柳飘飘、落花缤纷。这天京城万人空巷、熙熙攘攘,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出动了,将从十里城外到皇宫的西阳门之间的大路上,围堵的水泄不通。 第30页 张小丘怀里抱着个一岁多的小娃,肩上站着胖乎乎的毛鸡,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四周的人见到生得如此出色的张小球和怀里冰雪可爱的娃,纷纷都不禁空出了一片位置。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道,「这不是天青阁的青衣张小丘吗?」 「怎么可能!谁不知道天青阁里的青衣多的是达官贵人乐着捧呢,怎么可能跟我们挤在一堆看热闹?!」 「哎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张小丘出了天青阁,就和寻常人家的小子没两样!」 「他今天也是来看景王凯旋而归的?! 那贼头贼脑的年青人露出一脸鄙视的神情,「你可真孤陋寡闻!人家咋可能和我们一样!三年前的事情你就没听说过?!」 旁边那人方头方脑的,有些憨傻气,愣道,「啥?!」 贼头贼脑先出一脸虚荣的得色,「这景王殿下呀,可是和这张小丘有过一段呢!当初景王殿下离京之前可是花了千两银子买下了张小丘的初夜!我们是来看热闹的,人家可是来看心上人的!」 方头方脑不禁长大了嘴巴,偷偷瞧了眼远处的张小丘,又看了看贼头贼脑,「那张小丘怀里的娃又是咋回事啊?!刚刚我好像听到那奶娃娃叫他爹呢!」 贼头贼脑两手一摊,「谁知道呢!不过这次景王殿下可真威风吶!」 方头方脑很快被转了话题,「就是说啊,这景王可真是大英雄!三年前离京攻打胡人时,没几个人抱有希望能打胜仗,不想竟然真收復了失地,将胡人赶到了北境老巢,再不敢南侵。」 贼头贼脑也露出崇敬的眼神来,「所以说吶,连元帝都没干成的事,可被他干成了,还是在朝中有人扯后腿的情况下,难怪皇帝要出城亲自迎接了!」元帝便是苍玄王朝的开国皇帝。 方头方脑露出点惊恐的神情来,比了比手势道,「嘘!你胆子可真够肥的,什么话都敢说!」 贼头贼脑不屑地瞥了眼方头方脑,拿鼻子出了声气,「哼,瞧你那破大点的胆子!这京城谁人不知啊!」不过也没再往下说了。 远处的张小丘听到两人的对话,脸上不禁显出了疑惑的表情,问毛鸡道,「三年前我与那传说中的景王殿下有过一段?!」 胖乎乎的毛鸡摊开翅膀扭了扭肩膀道,「谁知道?!没听你爹提起过!再说你又不是第一回 听说了,那些平头百姓知道些啥啊!有你爹知道的多啊?!」 过去的张小球现在的张小丘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但是这样的话他不是第一次听说了,但他自己却毫无所知,他爹和毛鸡都说是谣言,而且那传说中的三皇子景王也压根未在京城出现过,他也没当一回事,现在这谣言中的另一位主角要出现了,他再听到这话心里不禁又起了疑惑。 第19章 .凯旋 张小丘是在一年前带着小包子球球回到京城的。 自从那天在沙漠中消失后,他和毛鸡落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的一切都还记得,唯独忘了包子他爹景王殿下,而毛鸡经此一事,又远比从前小了许多,成了巴掌大点毛茸茸的小毛鸡,一样的忘记了张小丘和三皇子的那一段。 醒来后张小丘也只记得自己叫张小丘了,忘记了从前自己张小球的名字。但他总觉得心里哪里空落落的,有点不对劲,那时候肚子已经老大了,他也记不得肚子里这包子从何而来,脑袋里一个很清晰的声音告诉他,他连重生都经歷了,肚子里凭空来个娃也是正常的,古人不就有云踏个脚印就能怀孕嘛,又命运奇特,他是男子之身,感天时而孕是很正常的。 毛鸡也觉得这个很有可能。 虽然模模煳煳中张小丘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没再纠结了。 他落在了的那个地方像世外桃源一样,是一个平缓的山谷,温度适宜,不冷不热,没有高大的林木,却有一条清澈的小溪从中流过,溪水两岸是茂密的水草和缤纷的花朵,那里不见人烟,也没有兇残的野兽,但能经常见到小鹿、小兔子等各种温顺的小动物来溪边饮水。 小包子因在他爹肚子里遭了颇多颠簸,生下来时干瘦干瘦的,和球球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像。张小丘不知道是希望儿子能长得白白胖胖一点,还是心中某种不知名的感觉,给他取了个小名球球。 小包子倒也真不辜负他爹的期望,不到半年,生得真是白白胖胖,特有灵气,像个小仙童一样。不过令张小丘奇怪的是,这小傢伙除了鼻子嘴巴和他有几分相似,一日日长大看着还真不是太像他啊。 在小包子快一岁的时候,已经长得生龙活虎能蹒跚学步了,虽然小身子不太稳当,但也能在溪边的花草里追着野鸡野鸭和小兔子赶了,毛鸡也长得稍微大点,一整天便跟在小包子后面跑。 这一年来刚开始的日子还是颇为不容易的,这里虽然鸟语花香,但荒无人烟,要啥啥都不方便,更何况张小丘月份足了要准备待产,幸好球球生下来时不是很大,肚子也不是很显怀,身子也没那么不方便。 最初几个月的日子他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幸好原先那老巫医给他的几颗药,发作的时候吃了一颗,包子生下来后又吃了一颗,那药看着不稀奇,但效果不一般,却是就那么挺过去了。 其他诸如小孩子衣物生活用品之类,幸好毛鸡的百宝箱还能用,而小孩子奶水则是在临产前就抓了头母山羊养着的。 第31页 张小丘一闪神,便只见两列威风凛凛的骑兵列甲向这边走来,后面跟着两列长长的盔甲步兵,而当先一人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那马通体黑亮的毛色,那马上之人一身铁甲,满身肃杀,等张小丘看清那人的样貌时,不禁张大了嘴巴,出声道,「那人长得可真好看!」胸口莫名地也开始砰砰砰跳起来。 旁边一人眼睛也直直盯着凯旋而归的将士们,也没看张小丘一眼,热心回道,「那可不?!景王殿下可真是威风啊!」 那整齐有力的马蹄声和将士们威武挺拔的身姿,列阵经过百姓中间时,那整齐的军容和一个个上过沙场见过血腥的男儿们的气势,直把周围围观的百姓震慑住了。等将士们经过好久,百姓人群中才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欢唿声,而那欢唿越来越高涨,直像要将整座城都掀翻了。 突然,张小丘只感到一道锐利的视线射到他身上,那目光紧紧盯着他,就像盘旋高空的鹰隼紧紧盯着地面的猎物,想要将他牢牢攫住一样。 张小丘只觉浑身一紧,本能地有种想要逃跑的感觉。不过还是忍不住感嘆道,这传说中的景王殿下可真好看啊! 这时,整个围观的百姓安静下来,只见阵首的景王突然下马向一旁的百姓走去,他们都被景王的这一举动给弄愣住了,不知道景王是要做啥。 张小丘却像是直直被钉在了那一般,心里咚咚咚地跳得越来越厉害,他看的再清楚不过了!这、这传说中的景王殿下是朝他走来的啊! 景王身后跟着的是陈昱和赵能,两人见状,陈昱也是惊诧不已,赵能也是被惊呆了,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附在陈昱的耳边说了几句,陈昱抬抬手,示意后面的兵士停下来,所有骑兵下马。 这下围观的百姓像被冻住了一样,成千上万双眼睛就那么直直追随着景王,想要看看这景王到底是要干啥。成千上万双眼睛的视线就像有实质压力一样,景王虽然岿然不动、像好无所觉,他眼里现在满满地只有那个他无日无夜不在思念的那个人,但张小丘可觉得有点承受不住了。 他感觉两腿有些打颤,转身就想逃,小包子感受到他爹不安定的情绪,小手环住他爹的脖颈,小脸蛋往他脸上凑了凑,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爹爹?!」 而景王此时才像注意到张小丘怀里的小娃般,眉间忍不住蹙了起来,脚步微微一愣,这转瞬之间,张小丘抱着小包子转身就开熘,他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完全是本能,仿佛是感受到了这股子对小包子不喜的威胁一样! 景王眼见张小丘开逃,再也顾不上其他,牵着马大步赶上来并急急叫道,「小球?!」 围观的人群哗啦啦瞬间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张小丘怀里抱着包子、肩上站着毛鸡,跑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快,转瞬间便脱离了围观百姓的包围圈。张小丘也是佩服自己的耳力了,隔了那么多闹哄哄的人群,竟也一下子听到了那声「小球」,就像声音直直到他耳边一样。 他和怀里的包子一下都愣愣地回头看着后面的景王,一大一小两张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呆愣。但张小丘脚下还是没忘记继续逃掉。 只是剎那之间,张小丘便被那人追上,连带身上的两只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抱上了那匹毛色黑亮的骏马,骏马脱离了围观的人群飞奔起来,迅速脱离了围观百姓的视线,留下陈昱和赵能以及无数百姓、士兵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亏得陈昱沉稳,即使心里气得想骂娘,等会西阳门外可是天子亲自迎接啊,主角就这么给跑了,剩下他们一堆虾兵虾将怎么跟天子復命啊!不过想到景王近来的实力和原有的打算,陈昱拉了拉缰绳,一副装逼脸淡定地让身后将士继续往西阳门行进了。 张小丘坐在景王怀里,惊魂甫定,感受到背后那人坚实有力的胸膛,一颗心脏咚咚咚地不受控制地跳个不停,心想近了看这人真tm的好看啊!那眼神、那稜角、那周身的气势,无一不心水得紧啊!就凭他那眼力,也知道那脱了盔甲的身材定也差不了! 一片晕乎中,张小丘还不忘弱弱地分辨了句,「我叫张小丘,不叫张小球,这是我儿子叫球球。」 小傢伙球球这是第一次骑在高头大马上,正兴奋地呀呀呀地直叫唤,听了他爹的话也扭过头,用自己胖乎乎的小指头指了指自己,奶声奶气地口水音道,「球球,球球!」 然后一下又把脸埋在张小丘怀里,奶声奶气叫道,「爹爹,爹爹!」直将张小丘心都快叫化了。 一旁的毛鸡没出声,还特配合地装作宠物鸡用嘴巴啄了啄自己身上的羽毛,只可惜身子太圆、脖子嘴巴太短,啄得很是费力。 两周的景物不断向后退,玄溟将马速降下了些,声音将被凝固住了一般说不出来,直直盯着张小球,艰难开口道,「小球,你、你竟还活着?!」 张小丘本来还挺心水景王这模样的,又被刚刚突如其来的一切弄得头脑有点发热、不明就里,但听到这句话也没啥好气道,「我、我咋就不活着啦!我不仅活着,还一直活得好好的!哪有人像你这么说话的。」 张小丘见身后没了声音,以为身份尊贵的景王被他无礼的言辞给惹怒了,不禁缩起了脖子,小心翼翼地往后看,只见那人直直盯着自己,眼睛泛红,浑身笼罩着巨大的悲伤和激动。 第32页 张小丘一时心中不忍,就像看到了一头身经百战的勐虎在他面前收拢了爪牙、臣服下身子、浑身带着一股巨大的悲伤一样,让他不得不被感染,忍不住拍了拍那人胳膊,安慰道,「兄弟,我也不知道你是咋回事,不过万事都朝前看,哈?!」 玄溟让马停在了一棵大槐树下,此时正是五月,白色的槐花落了一地,微微带热的空气里透着一股淡淡微涩的清香。张小丘身子一顿,只觉这人眼神带着一丝疑惑,眼神浓墨如黑,像一道漩涡一样,直直盯着他,问道,「小球,你都不记得了吗?!」 张小丘也是满脸疑惑,毛鸡这时候憋不住了,在他耳边叽叽喳喳道,「小丘,这人以前认识你啊?!你也太不够义气了!怎么连我都瞒着?!」 这下玄溟的神情更疑惑了,终于给了毛鸡几个眼神,毛鸡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钻到张小丘身后,没骨气道,「小、小丘,我咋觉得他好像听的懂我说话?!」 玄溟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道,「本王还真听得懂!」转眼脸上又带了些沉重道,「毛鸡,想不到你也不记得我了?!」 毛鸡浑身一个激灵,感觉自己好像犯了很大一个错一样。 第20章 .凯旋归来2 在以前玄溟听不懂毛鸡叽叽喳喳的意思,也不知是经沙漠一事后,他一直将张小丘留下的玉随身带在身边,发生了什么变化,如今毛鸡叽叽喳喳在他耳边竟变成人语了。他心中虽然惊诧不已,但是想到曾经沙漠中的一幕,好像也不是那么奇怪了。 这时两人一鸡在那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注意,小包子在张小丘怀里却扑腾得够欢,扭过身子指着大槐树后的门口道,「爹,爹,家,家!」 张小丘回头一看,呵,还真到他家了!他都没注意到!敢情这景王还真以前和他有过一腿啊!那他为啥对他丁点印象都没啦! 听到门口的声音,大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张小丘有些尴尬地瞧了瞧玄溟,邀请道,「景王殿下要到草民家中坐坐吗?」 说实话他只是客气地随口一说而已,没指望人家真去。不承想这景王还真不客气,也够纡尊降贵的,将那马拴在大槐树下,当先就进了张小丘家院子。 如今张小丘家要比以前大了两三倍不止,院子修整得也颇像个富贵人家了。自他回到京城后,又回到天青阁继续排戏了,毕竟有张嗷嗷待哺的小嘴,赚钱养家是头等大事。有了包子,吃穿用住啥的都讲究了些,包子还小,如今他爹辞了天青阁的帐房一事,整日就带孙子了。但柳年一人带个精力旺盛的小包子也颇为有些吃力,还请了个老实的嬷嬷帮衬着。 柳年如今几乎就是有孙万事足,整日啥也不图,带个孙子就够他乐呵的了。当初张小丘离京一年半载,好不容易回了家,怀里还抱着个包子说是他大孙子,柳年虽满头满脑的疑惑,后来发现张小丘好像将途中的许多事都忘了,还特别强调小包子就是他亲儿子。 球球生得白白胖胖、玉雪可爱,柳年愣是凭他那火眼金睛瞧出了球球那为数不多的像张小丘的几分,愣是说小包子简直就和张小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柳年虽然新生疑窦,但有孙万事足,也没多问。 今天张小丘本来是想他爹和他一道去,可是他爹不爱凑热闹,就自个带着两小只去凑热闹了,没料到竟带回来这么大个「意外」! 柳年听到小包子回家后撒欢的叫声,慌不忙迭地跑出来,一下看到了正站在院中四处环视的玄溟,霎时愣在了门口不动。进了院子小包子扑棱几下从张小丘怀里下来,迈着两条小短腿像匹撒欢的小马驹般左腿绊右腿地向柳年跑去,边跑还边欢快地叫道,「爷爷,马,马,骑马,大黑马!」 柳年一见着小乖孙脸上就笑得像朵花一样,忙一把将小包子抱到怀里,应和道,「哦,哦,球球骑马了啊!」 张小丘上前来,柳年将小包子交到他怀里,看着玄溟面容严肃道,「小丘,球球肚子该饿了,程妈做好饭了,你先给他餵点去。」 张小丘瞅瞅他爹,又瞅瞅玄溟,觉得有些古怪,可难得见他爹这么严肃,不禁有些小憷,乖乖滴抱起小包子进屋了,落下毛鸡偷听给他传消息。没料背后传来他爹声音,「把毛鸡带上。」 张小丘屁颠颠又返回去一手抄起毛鸡,抬头便看见玄溟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里面带着点点温柔的笑意,顿时脸上控制不住飞起两抹红晕,两脚一抹油熘得飞快。 柳年也没将玄溟迎进屋里的意思,走到院子里的一棵樟树下,有些冷的声音开口道,「景王殿下,如今您今时不同往日,希望您以后都别再来找小丘了。」 玄溟声音不辨喜怒道,「为什么?」 柳年没带好气道,「我家小丘惹上你就没什么好事。三年前你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后,我家小丘死活也要离京去找你,还给我说是要出外游歷。我养他十八年,还不知道他啥性子,向来是能躺着不会坐着,能坐着不会站着的主,哪会想到出门去受那些罪。」 「那一年多也不知道在外经歷了什么,回来时候的样子你是没瞧着。幸好回来后有了个儿子,也把你给忘了,从此可以过着平安喜乐的日子,现在你为啥又要来招惹我家小丘!您不是一般人,是有大气运的,可我家小丘只是个普通人,近了你就没好事!」 第33页 玄溟眼神几经闪烁,沙漠中张小球消失在他怀里的画面又涌入脑海,让他心脏一阵阵抽痛。但即使如此,失而復得的狂喜是不可能让他轻易放弃的,就算丢掉自己的性命,他也要护那人一生一世,他不可能再让那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玄溟声音有些沉哑,良久问道,「小球儿子他娘呢?」 柳年眼神警惕地看着他,胡诌道,「球球他娘生下他时难产死了,但这不是重要的,我家小丘以后还会再娶个妻子的,会照顾好小丘也会照顾好球球。」 玄溟并不应答,脸上只是露出几分诡异的笑容,「本王今日便不再叨扰了,下次再来拜访。」说着转身便离开了柳家院子。 柳年站在那有些摸不着底,但心想没哪个男人受得了心上人和别人在一起的,尤其还是心高气傲的皇子,知道他家小丘和别的女人有了儿子,大概也会在意的吧,尤其现在景王不比当初,想要啥样的女人男人没有啊,肯定也不会纠缠在他家小丘身上的。 柳年自我安慰一番心满意足,便进了屋去逗他家小包子了。 等到玄溟策马飞奔到西阳门时,列阵行进的军士也才堪堪到达。他倒不是怕落太子一派口实,也并非忌惮他那还在皇位上垂死挣扎的父皇,只不过满城百姓都眼看他带着张小丘跑了,若是有心人把这帽子扣在张小丘头上是他万万不乐意的。 这日艷阳高照,皇帝率领太子百官在西阳门外迎接他,但玄溟也并没多受宠若惊,早在太子一派有心将他推入死地而他父皇漠然视之之时,天子皇家对他而言便再无留恋之处;而当张小球(注1)为了他身殒命消之时,他对所有造成这一切的人,都怀上了莫名刻骨的仇恨。 如今只不过是他收网之时罢了。 倒算他们运气好,让他在动手之前遇到了死而復生的张小丘,他可以让他们死得不是那么难看。 想到张小丘,他冷酷的双眼里才显出几分柔情来。即使到如今他也不太明白当初沙漠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更不明白为什么那只毛鸡竟会口吐人言了,而明显别人听不懂,他却是突然听懂的。而张小丘为何失忆虽然也并不清楚,在玄溟看来也许是当初为了救他落下的后遗症。 即使张小丘身上有这么多的谜团,但对玄溟而言,这些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活着。明显张小丘也不是个普通人,若是世人得知谁知道又会怎样。他定要以他之全力护得这人周全。 玄溟领着一众将士向皇帝行了礼,皇帝如今还没到五十,可两颊消瘦鬓角花白,眼窝也深陷了下去,看轮廓和玄溟还有几分相似,向来年轻时也是个俊美的,只是近几年疾病缠身,又政事繁忙,身子亏损得愈发厉害。 皇帝就像一个普通的慈父一样迎接了自己久别归家的儿子,将玄溟扶起来并且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溟儿真是的长大了啊,小雅若是能看到现在你这样,定也会很欣慰的。」 玄溟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只厌烦得不行,他从来不知道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有朝一日还能这般无下限,三年前漠然将他推入死地,三年后却能若无其事摆出一副慈父面孔,还拿他过逝多年的母妃说事。 此时太子上前道,「三弟今朝凯旋而归,乃是我苍玄王朝的英雄,孤代表诸皇子和百官以及苍玄的百姓,敬三弟一杯。」说着从身边跟着的小太监举着的托盘上端过一只酒樽递给玄溟,自己又拿了只。 玄溟身后的陈昱眼神闪了闪,怕来个毒酒啥的,玄溟却是一口干了下去;太子见状露出几分温和的笑容来,也随口干尽。天子在一侧一展龙颜,笑得很是开怀,在场的文武百官只道是好一场天家和睦的大戏,简直比天青阁最叫座的青衣演得还真。 西阳门外只是天子率百官迎接的前戏罢了,宫辇在前,百官在后,经过长长的御道,入了正阳殿,天子对景王及一众将士进行封赏,而景王以皇子之尊、统帅之首,加封五座地产丰饶的郡县,一时封地在众皇子中之首(除了太子之外),连皇后嫡出的六皇子也莫能出其右。一时之间,百官莫不惊讶。 注1:这个时候基本上从玄溟角度都是叫的张小球,其他人都是叫的张小丘,以后大概就都叫张小丘了。关于张小丘的年纪这么久过去了写得有点模煳,大家只要记得是张小球满十八了拍卖自己的就行了哈。 第21章 .剖白心扉 玄溟率领众将士在外三年,基本一清胡人在北境骚扰势力,并收復北地以北、朔方以西大量国土,将五原郡、代郡、上谷郡、辽西郡以及玄菟郡以北边境线大幅向北推移,自苍玄开朝一来,可说战功彪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因而玄溟在军中以及百姓心中的威望达到空前。 跟在玄溟身边的将士众多,天子为表天恩浩荡,这一一封赏也花了大半天,临了天子体恤将士辛苦,庆功宴安排在了半个月后,这半个月内则需将众将士收编在北军五校之内,小半则打散令驻守边境诸郡,其中包括陈昱和赵能,在半个月后的庆功宴后,驻守边境诸郡的将士便要启程离京。 此举一出,群臣心中瞭然。毕竟天子还是天子,只要一朝还在这个位置上,便是不允许其他人越过去了的。玄溟身边心腹几人面露冷肃,玄溟脸上倒是丝毫未显,回京之日,他早是做好了准备的。 第34页 如此一来,玄溟便成了闲人一个。皇帝虽给他加封了食邑,赏赐也很丰厚,但实际上并未给个实职,而手下一帮人要么打发到边境诸郡,要么收编在北军五校,看起来落个光杆司令,整日倒像再无事可做。 就这般现状而言,玄溟身边心腹将士虽心有不平,但玄溟自己还是颇为满意的,次日晚上便除下一身将军铠甲,穿上往日的玄黑常服,头戴白玉冠,脚踩云山鞋,去了天青阁。这一身装束看着颇为风流,大有往日纨绔风范,只是一身的威势却是怎么再也掩不住。 玄溟从专属楼梯上了四楼,站在窗前向下望时,只见天青阁比三年前愈发热闹了,少了几分奢靡的味道,多了许多接地气的烟火气息,大堂里来来往往的也不多是非富即贵,很多都是平头百姓。 阁里的一个领事还未及退出去,他也是阁里的老人了,见玄溟那样心中也明了几分,在一旁机灵道,「如今阁里比以往更热闹多了,大堂又扩大了很多。这还是青衣公子的主意呢,直接给阁主说,这唱戏最重要的是给百姓看,入门费不能收得太高,钱多的多捧点钱场,钱少的捧个人场的也是可以的。如今阁里更加兴盛了,赚得也不必往日少。」 玄溟听到主意是张小丘出的,难得多给了那领事几个眼神,更为难得的还问了句,「这人多了不会装不下吗?」 那领事得了玄溟的回应,更为热情道,「回景王殿下,青衣公子也是考虑到了这个呢,每日酉时三刻才放人进来,人满为患后便不放人进来了。每次有青衣公子的戏时,门口这队都排得老长呢。」 玄溟不禁轻笑道,「难怪远远瞧着天青阁前面人头攒动。」 那领事颇与有荣焉道,「那是。」 这天青阁四楼是环形围楼形状,四层包间是前后都有窗和栏杆,向里的窗要开得更低更大,方便观赏舞台上的戏曲,向外的窗则与一般酒楼无异,门和楼梯则是开在侧面。而向外除了少数几间包间外,外面有一圈想通的围廊。 曲目很快便上演了,玄溟两只眼睛都黏在了台上那人身上,与那领事交代了句,「小丘演完了请他上来说说话。」便没有继续聊的意思了。 玄溟身边的小厮与那领事些赏钱,便领着他出了包间。 这次演的曲目倒不是一些情啊爱啊的什么,今日景王率领将士入京,为了迎合百姓的口味,天青阁也像模像样地排了出应景的戏。张小丘演的是个被胡人杀了父母烧了家园的小少年,无路可去当了兵,成了新兵蛋子后闹出一系列笑话,后来一直带着他的老兵为了保护他战死沙场的故事。 这故事也不是要表达保家爱国之类高大上的情怀啥的,主要就是应个景主体是搞笑然后开头结尾稍稍甩点包袱啥的,但张小丘将那新兵蛋子演得活灵活现,傻里傻气又透着几分狡黠,让看客时悲时喜。 玄溟招招手,一人便出现在了他身后,他脸上微微带着些笑意道,「张虎,你瞧小球演得怎么样?」 这张虎正是当初张小丘假意参军时跟着的那个百夫长,如今已成为玄溟身边的一个校尉。 张虎愣愣上前,他上战场是把好手,但真不咋会说话,即使看着台上活灵活现的张小丘,也没法把他和当初那个干瘦干瘦的黑毛猴联繫在一起。当初胡人来袭,因为风沙苍玄军队没有及时侦察到,匆忙应战本就死伤众多,后来突然黑沙暴席捲,很多未来及退进城里的士兵被捲入黑沙暴不知所踪,大部分也就此丧命。 在这一战中,张虎手下的弟兄死伤大半,他也以为张小球是在黑沙暴中失踪了。 后来失踪的景王殿下回来了,再后来他不知道为何高高在上的景王殿下竟然知道他,问了几句关于张小球的事后,随口便说了句以后就跟在他身边,时间一过就是三年。再再后来他和景王身边的人熟了后,模模煳煳知道当初那个张小球和景王关系不一般,所以他才撞上这大运,心中一直对张小球感激不已,只是可惜张小球已经消失在黑沙暴中了。 现在有人告诉他这张小丘就是以前的张小球,还突然变得这么好看,还是景王殿下的心上人,千年直男的张虎脑袋始终觉得很多根筋没转过弯来。看着面前的景王突然问了他句,半天也没能回句话。 玄溟瞧他一眼,啧啧嘆了一声,「得了,也不为难你了,让你憋句话比登天还难。」 说着轻轻嘆息了一声。 张小丘上来时一眼就瞧到了窗边坐着的景王,瞧这人和上次一身威武的铠甲完全不一样的装束,多了许多风流别致,又隐隐散发出一股难掩的气势,只觉自己小心脏又特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他妆都没来及卸完,听到小厮传话便急急跑上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咋的了,在他的记忆里对这个人完全丁点印象也没有,但是每次见到这个人就觉得自己很不正常,听到这人的消息耳朵和小心脏也总是多关注几分。 玄溟见张小丘一副小士兵模样打扮,看着怪可爱的,心里方才那股不想让别人看的心思越发强烈起来,将张虎和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一把便将张小丘拉到了怀里。 张小丘一下涨红了脸,欲拒还迎道,「景王殿下,我向来卖艺不卖身的,你这样......不太好吧?」 玄溟不禁笑出了声,戏嚯道,「小丘,三年前你可是一千两黄金卖身与我了。」 第35页 张小丘眼睛一下露出惊喜的神情,可转眼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太矜持,但又瞬间想到一个他很关心的问题,「一千两黄金?!我这么值钱!」 张小丘一连串反应都在玄溟眼里,他咋就觉得这人这么可爱呢,「你当然比一千两黄金还值钱很多很多!」 张小丘转眼好像有些懊恼又有些可惜道,「可我都忘了。」说着从玄溟怀里挣扎出来坐在一边,对着自己的手指低头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我和你到底是咋样的,我都忘了。虽然我觉得你很好看,看见你心脏也会控制不住地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矜持一点。」 「也许,也许,其实我并不是你以前喜欢的那个人呢!」 张小丘说完最后句话好像真那么回事似的,浑身散发出一股子黯然神伤,玄溟又好气又好笑,而这人说的每句话都是那么重重地敲在他心上,让他忽喜忽悲,心脏骤急骤驰。 他一手抓住张小丘的肩膀,一手抬起他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就是你,一直都是你。你从来都没有忘记,只是一时没有想起而已。过去再痛苦再绝望的我都经过了,只是等你想起来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小丘眼神显出一股迷茫,心里好像被温水泡着一般温温软软胀胀的,忍不住又问了句,「那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呢?」 「我让你再一次喜欢上我就好了。」 他只感觉景王殿下好像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嘴里说着虽然是再温柔不过的话,可是那神情明明就是在说「你若想不起来,那下场定不会好过的」,张小丘忍不住被自己的臆想吓了个冷噤。 这时,玄溟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放到了张小丘手上,道,「现在这东西该物归原主了。」 张小丘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玉,只见这玉一到他手里,便发出肉眼可见的白色萤光来,顿时让他涌现出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时毛鸡突然从隐身状态显身滚到张小丘怀里,爪子抄起那块玉搂到翅膀里边部放了,还急急道,「小丘,这玉是我的,我记得!」 张小丘一见它那模样就知道它见到好东西胡说八道,一指骨敲到他毛茸茸的头上,骂道,「你记得个屁!先拿出来!」 这时一人一鸡感受到一股渗人的视线,转头只见玄溟有些渗人地盯着张小丘怀里的毛鸡,冷冷地来了句,「呵,我倒不知道你这毛鸡还能隐身呢!」天啦噜,虽然他不介意在张小丘面前剖白心扉,但是一想到被这只嫌弃的毛鸡听了去,瞬间只有种想拔光毛鸡的毛的冲动。 毛鸡顿时一个激灵,被吓得全身炸了毛,一下将玉丢在了张小丘手上,慌不择路地便从窗外跳了下去。 第22章 .宫宴 晚上张小丘躺在床上,一手揽着趴在怀里睡得口水直流的包子,一手将那块玉举在眼前,毛鸡则趴在他一边的枕头上,费力地举着一只翅膀想扒拉那块玉。 那块玉在窗外透进来的白色月光中发出淡淡莹白色光芒,张小丘的手或者毛鸡的爪子一碰到那块玉,周身的白色莹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微微流动,一人一鸡会有种全身舒畅的感觉。 但眼前张小丘想的却不是这块玉的事,他在想晚上那人对他说的话。其实那话说得再透不过了,只是他还是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这一切都像云山雾罩一样,将他笼在里头,而玄溟对他的剖白就像是云雾之外诱惑他的声音一样,让他动摇控制不住靠近、追寻,却又本能感到疑惑、怀疑。 却说皇宫的凤仪宫,大门紧紧关闭着,门口守着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袁太傅与三个儿子还有袁皇后都在里面,袁皇后有些急切地道,「爹,当初你可是说会让玄溟那小子丢掉小命的!如今可好,不仅没丢掉小命,还凯旋而归了!」 袁太傅也是一脸难看的脸色,一旁他的大儿子袁常,也就是袁皇后的长兄在那劝道,「妹妹,你别急!如今皇帝不也是没给他封个一官半职,他手下的也不是散的散打发回去了,只要你还是皇后,澈儿还是太子,就没谁能越过你们去了!」 袁皇后二哥也在一边道,「就是,有爹在,还有我们呢,怎么也不会让玄溟那小子翻出个浪花来!」 袁皇后三哥在一旁不屑地哼了声道,「瞧你们一个个,净把别人当傻子呢!这玄溟他现在敢回来,你们以为他还是原来那个毛头小子!」 袁太傅在一旁长嘆一口气,冷脸道,「好了,都别争了!我看吶,皇帝不管怎么着都得为帝位传承的千秋万世着想的,一个痴迷于戏子的皇子,连个后嗣都没有,就算有再大的功劳,也不可能当上皇帝的。」 袁常和他二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袁常在一边道,「听我那不成器的老三说,这玄溟回来后,几乎日日都往天青阁跑,都是为了去瞧那天青阁的戏子。当初将士进了城门游街时,这玄溟也正是见了那戏子,半道上就弃了后面的将士,也不管不顾周遭那么多百姓,就跟着那戏子跑了。现在满京城都在传这个话呢。」 袁老三在一旁嗤笑了声道,「大哥,你啥时候也跟个妇人一样爱嚼舌头了?!」 袁老大一下被他弟给噎住了,指着他一脸青色嘴皮子抖了好几下没说出话来。 却说这袁老三是袁太傅几个儿子中性格最混不吝的,但也是头脑最灵活最看得清的。如今袁老大袁老二在朝中都混了个二千石要职,就这袁老三靠着老爹和当皇后的妹妹的关系,封了个乐阳侯,身上却是半点官职也无。但袁老大袁老二还有袁皇后,却是从来也不敢小瞧他。 第36页 袁太傅在朝廷浸泡了大半辈子,可以说都是个老油条了,平生就娶了一妻,生了四个子女。这三个儿子是大的,袁皇后是家中么女,从小宠得厉害。 在袁太傅心中,对几个儿子都是不甚满意的,老大老二木讷圆滑有余,却头脑不够,老三头脑是够了,却是这么个性子。在他看来,他这几个儿子若是他当初的地位,一个也不能混成他如今这个样。 他都是七十好几的人了,朝中浸润近五十载,风里来雨里去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玄溟的这点子军功,还真不够让他慌阵脚的。 就朝廷里那帮子朝臣遗老的性子,没人比他更清楚的了。这帝位传承,甭说别的,最讲究的还是个嫡庶长幼有别。他这闺女是皇后,生了嫡长子玄澈,还立了太子,只要他们自己不出岔子,再怎么找,这皇位还得是太子的。 袁太傅在一旁和稀泥道,「好了,好了。老三,你也是,自家兄弟非槓着!」又一脸慈爱地对袁皇后道,「莹儿啊,你做好你的皇后便是了,其他都不用多想。就凭玄溟那小子,还不至于动得了你和太子的根基。」 袁皇后闺名袁莹,袁母在她幼时便去世了,袁太傅和三个哥哥几个大小男人还真带不好个小女孩,尤其袁太傅老来得了个么女,又怜惜她没了母亲,更是从小对袁皇后疼得厉害。三个哥哥即使各有脾性,但是对这个妹妹也向来是疼宠的。 从小袁皇后心气便高,长大后初有心思时便想做这苍玄王朝最尊贵的女人,后来在一次宴会上偶然见到了还是太子的皇帝,便非要嫁给皇帝不可了。某个方面来说袁皇后和玄溟的母妃还颇为相似,只是命运终究大为 第23章 .宝儿落水 太子倒是神色如常,还与身边的四皇子不大不小的声音戏笑道,「这天青阁的青衣果然名不虚传,这唱腔、这身段,真真是一流的啊!」 一边的六皇子上前凑到他兄长身边到,「就是,就是,太子哥哥你不知道,那青衣长得可漂亮了,好久之前袁二哥带我去过一次天青阁,见过那张小丘,啧啧啧,就算宫里的那些妃子都没一个比得上的!」 因太子与六皇子是嫡子,太子旁边便是六皇子的席位,四皇子生母原是皇后身边的侍女,出身低微,从小也一直是太子身边的跟班,宫宴上的席位便安排在了太子的侧后方。六皇子之下便是五皇子,其余的几个皇子因还未封王,年纪也不大,在宫宴上都没安排席位。 太子轻拍了下六皇子脑袋带着些宠溺道,「好的不学偏要学坏的,让父皇母后知道你去天青阁,非要罚你三个月禁闭不可。」 六皇子吐了吐舌头,满不在乎道,「都过了那么久,父皇母后才不会知道呢,太子哥哥就知道拿我当小孩子哄。」 太子笑笑不再回答。太子与六皇子一母同胞,相差年岁也大,对他从小宠得很,皇子不能养在母妃跟前,六皇子跟着太子的时间几乎比跟着自己母后的时间都多,更不用说皇帝了,太子对六皇子基本上就是如兄如父的存在。 原本被抢了话头的四皇子道,「再漂亮也不过是个戏子而已,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 太子微微颔首,六皇子却在一边微微嘟着嘴不满,不过见他兄长的意思,也没再多说啥。他如今虽然已有十八九岁了,但看着还跟小孩子心性一般。 周围大臣耳听四路、眼观八方,早将太子与两位皇子的言谈神情收入了眼底,瞧着对面水榭歌台的眼神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张虎跟在玄溟身旁伺候,却见他家主子手里的酒杯一下给捏碎了,身上寒气直冒。张虎愣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也不禁浑身一紧。 玄溟感觉到皇帝看来的视线,瞬间只手一拢,浑身气势收敛,皇帝看着他笑道,「这天青阁的青衣果然是个妙人儿,可惜啦。」 众人一头雾水,也不明白皇帝说的「可惜」到底是啥意思。 此时玄溟出席上前跪拜道,「儿臣有一事恳请父皇,愿以父皇加封五邑交换。」 皇后太子和在座百官不禁面色一凛,不知道这景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有啥请求竟然值得五邑来换。 皇帝也不禁收敛了笑意,不发一语,脸色看起来如常。 皇后倒是很快收起了惊讶,柔柔与皇帝笑道,「这三皇子是我们苍玄王朝的大英雄,皇上不论作为帝王还是父亲,应儿子一个要求都再简单不过了,哪还需要五座城池交换!」 被皇后这几句软言软语一劝,皇帝也迅速恢復了和颜悦色的神情,道,「皇后言之有理,溟儿有何要求但说无妨,只要父皇能办到,定是无不答应的。」 玄溟郑重磕了一个头道,「恳请父皇为儿臣和张小丘赐婚!」 顿时满座譁然。皇帝整张脸愣是被气了个通红。 太子脸上也不禁露出惊讶神色,更别说别的朝廷大臣了。皇后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眼中微微带点得色。 皇帝手指有些发抖地指着玄溟道,「你个不肖子!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玄溟却不为所动,像副硬骨头一样,「父皇金口玉言,不可收回。」 皇帝一下捂住了胸口,枯瘦的身躯像风中残烛一样微微颤抖起来。身边的太监连忙上前给皇帝餵了几颗药,底下的大臣耳观鼻、鼻观心,心中都有了几分盘算。 第37页 玄溟看着御座上的父皇,心中竟微微有些诧异,曾几何时,他那高高在上、不可撼动的父皇,竟也显得这么的脆弱了,那和他甚为想像的容貌也完全萎缩了下去,只看得见衰败和腐朽,和他身上的铁血看起来竟也再无半点相像之处。 御座上一团慌乱,皇帝微不可闻地气声道,「摆驾回宫」。 御驾才离席,便只见对面的湖里传来一声「噗通」的落水声,丝竹声顿时停下来,整个宫宴显得越发的安静,皇后嘱咐太子主持宫宴然后起驾回宫的声音也越发的清晰。 众人的眼神都不禁朝对面望去,却又听到更大的「噗通」落水声,这次他们都瞧清楚了,却是张小丘自己往湖里跳的。 玄溟掀倒了席案,急忙起身飞去,还未赶到湖边,众人便见到一只毛茸茸的胖鸡在湖面上费力巴拉地扑腾着翅膀,爪子上还抓着什么,离得远了看不太清,好不容易将爪子上的东西放到了靠近宫宴的湖边。 离得近的大臣和侍卫心里骇了一跳,那毛鸡爪子放下的竟是个两三岁的小娃。 这时张小丘也爬上了岸,坐在地上喘着气,身上衣衫都湿透了,离得近的大臣瞧着他的眼光更有些不对劲起来。 玄溟将自己礼服的外衣脱下来罩在张小丘身上,却见他立马一手拽了下来,玄溟眉头微皱,只见张小丘用外衣将那小娃包了起来。 玄溟微微哼了声,心里的不快才稍微少些,又脱下自己的中衣给张小丘披上,张小丘瞪直眼瞧着玄溟只着里衣的身上,有些结巴道,「景、景王殿下,您这样穿着待会出去合适吗?」 玄溟不屑地哼了声,「这夏天晚上燥得很,正好凉快。」 近些听到的大臣眼角不禁抽了抽。 张小丘将那小娃抱在怀里,那小娃生得玉雪可爱,但是瞧着身子骨有些弱,掉进水里受了惊晕过去了,张小丘抱着他轻轻拍了拍,才堪堪转醒过来。 这时只听到一声尖利的妇人拖长了声道,「我滴儿,我滴儿啊——!」只见一团米白身影窜过来,一把将那小娃夺过来抱在了怀里,紧紧抱着声音尖利地哭了起来,这小娃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声音细细地叫了声「娘」,也在那喑喑弱弱地哭起来,看起来还蛮让人心里难受。 这时一名武官急急上前来,半抱住了那对母子,担忧道,「婉娘,你与宝儿怎么到这了?」 那妇人看见来人,像找到了主心骨,方才失控的情绪方才平稳些,柔柔地叫了声「相公」,眼看又要莺莺转转地哭去了。 这武官不禁皱起了眉头,大庭广众之下,还在王宫之内,被这么多同僚看戏似的围观,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还未离去的皇后迤迤然走来,尊贵又带着些慵懒的声调道,「段大人,这是怎么了?」 那武官急急起身与皇后行礼道,「回禀皇后,这是贱内与小儿,冲撞了皇后,还望皇后恕罪!」 皇后在那对母子身上转了圈,又在湿哒哒的张小球身上看了几眼,虚虚晃过玄溟,又看向那对母子道,还是那副高高在上慵懒的调调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身边的大太监飞了几个眼神出去,只见一个小太监急急跑过来,附在大太监耳边说了些啥,大太监向皇后卑躬屈膝道,「回皇后娘娘,方才是八皇子与段大人家公子在花园那边玩耍,段大人家公子不小心掉进了湖里。」 皇后不知想到什么,微不可见露出一丝厌恶的情绪,但细微至极、转瞬即逝。那唤作婉娘的妇人急急拉住了自家相公的衣裳,又急切又微弱的哭音道,「相公,不是宝儿失足掉下去的,是八皇子将宝儿推到湖里去的。」 外面虚虚为了好几层朝廷命官,各个面色讶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然后又半低着头,当自己不存在似的围观热闹,心里却道这八皇子是啥身份,你家孩子又是啥身份,就算八皇子推了你家孩子,还不是得乖乖受着,哪有当众揭人家皇子短的份。 那武官也未阻止自己妻子,只直挺挺地半跪在那,听候皇后发落。 皇后眉间显出些许不耐烦来,「汪常侍,派人将这事查清楚,其他人也都散了吧。」 众人纷纷应诺。 那半跪的武官起身,将自己妻子扶起来,躬身与张小丘行了礼,郑重道,「感谢小丘公子对犬子的救命之恩,他日若有段某能报答之处,在所不辞。」 张小丘这才看清眼前这人模样,即使身着武官服,也不见得多魁梧,但身量却是够的,眉眼长得甚为俊秀,但其间有一股阴鸷的感觉,年纪看起来也不小有三十好几了。难怪那小孩模样看起来怪漂亮的,原来是长得像父亲,相较之下,这位段大人的妻子长得看起来要平凡许多了。 张小丘心里犯嘀咕,这人年纪这么大,怎么孩子这么小!其实三十几在现代还是很年轻的,只是在这个时候二十好几每个孩子都是大龄青年了,家中父母就急得要死要活的,更何况三十好几的人。 未及多想,张小丘只感觉自己腾空被抱了起来,意识到自己被景王公主抱在怀里时,手脚忍不住挣扎起来,这还在宫中啊,就准备这么公主抱把他抱出去,他还要不要见人啊! 谁知这景王力气大得很,一双手臂跟铁钳似的,越挣扎他抱得越紧,丝毫挣扎也无用。张小丘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道,「方才那位是司隶校尉段永,与髮妻成亲多年无子,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个,也就是你救的的那个小孩,不过好像身子骨不太好。」 第38页 果然张小丘听着玄溟说话便不再挣扎了,只愣愣地看着玄溟问道,「景王殿下咋知道得这么清楚?!连小孩身子骨不好都知道?!」 玄溟看了张小丘一眼,「那小孩哭得细细弱弱的模样,一眼便看出来了。」 张小丘无辜地摸了摸自己鼻子,咋感觉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宝儿不是小包子啦,今天某冬心情好的话说不定掉落双更啦,多来评论多来收藏,某冬就会心情好啦~\(≧▽≦)/~啦啦啦 第24章 .双更掉落 一场宫宴最后在闹剧里无疾而终,倒像本来就该有这么个结尾似的。 张小丘上了玄溟的马车,半路上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硬捱着景王盯着他的眼神,直觉浑身都有些难受。愣谁被个气场强大上过沙场见过血腥的将军紧紧盯着,这将军还一脸不爽,都不会太好吧。 张小丘心里嘀咕,要不是这人长得好看,又是好意,要不然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就范。 玄溟催促车夫快点,车夫收到命令,长鞭一甩,马车都快飞起来似的,幸好景王府离皇宫很近,这地段、这时候都没啥人。 张小丘从马车上下来看到王府的门匾,不禁有些愣道,「景王殿下,你不把我送回家吗?」 玄溟面色不显道,「你浑身衣衫都湿透,最好快点洗个澡换身以上,要不然邪风入侵容易染上伤寒。」 张小丘转念一想,好像也是,皇宫离他家还有点距离,刚刚就有点感冒的前兆,他年轻底子好捱过去就没事了,若是传给球球就不好了,再加上这个样子回到家也平白让他爹为他担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底咋就和这景王殿下好像忒不见外似的。 玄溟将张小丘带到了自己卧房相连的浴房,小厮早就将热水衣衫都准备好了。这浴房与玄溟的卧房就只隔着一道纱帘、一道四扇屏风,张小丘张了张嘴,瞧了瞧从屏风纱帘之后隐隐透过的热气,再瞧瞧眼前这人不动的样子,好不容易才张口道,「景王殿下,你要不要会不要迴避一下?!」 早有侍女已服侍玄溟宽衣解带,换上了一身玄黑常服,他脸上带着些戏嚯道,「我就在外边,隔着几道呢,看不清。」 张小丘不知为啥脸红了红,身上即使后来又多披了几件厚点的衣服,但还是冷得浑身发抖,也难得顾那些有的没的,转身几步去了浴房,在屏风后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自己的衣裳,站在木桶边的小木梯上,伸出一只脚试了试水温,正好,不想脚下有点滑,微微晃了晃身子,好不容易扶住木桶边缘稳住身子。 等到整个人浸泡到温水里,不禁舒服地长舒了口气。 这水里好像放了些中药材,水面上倒是没泡着花瓣啥的,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悠长的草药味,挺让人放松的。 张小丘不知道,这纱帘有跟没有没啥区别,那屏风却是将真箇人影都映得绰绰约约,他脱衣服整个身体的轮廓,伸出脚尖试水的春光,全都透过屏风落进了玄溟眼里。 玄溟半屈着膝坐在床榻前的小桌前,对着屏风上透过的人影和声音慢慢喝酒,那眼神极深极沉得厉害。看到张小丘的身子滑了一下时,身下某个小巧的物事透过的影子还调皮地翘了翘,玄溟只觉得自己简直是放在三伏暑气里煎烤,又热又胀,这滋味对现在的他而言真是幸福的煎熬。 没一会传来张小丘欢快的歌声,玄溟也不知道是什么小调,即使没有丝竹之乐,这清平的小调让他心里也颇为松快,仿佛感染上了唱歌人那点小小但又鲜活的快乐似的。 张小丘足足泡了有半个小时,那水温也没冷下去,大概底下有炭火保温之类的。等到他仿佛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声之时,才一个激灵提起神来,利落地收拾好后出来便见着玄溟一人在自饮自酌。 他大喇喇地坐在玄溟对面,那这块干布擦着自己头髮,身前衣裳也未系严实,锁骨胸前半露不露的,头髮上的水迹弄湿了肩颈一小块。 张小丘没啥自觉地问道,「景王殿下,我咋好像听到有小孩哭声,和我家球球还挺像的,是小世子吗?」 玄溟直直看着他未发一言,张小丘被他那幽深的眼神看着,竟觉得自己也有些面皮发烫不自在起来。 就在他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玄溟唤了声「青云」,只听外面守着的人应了声,然后只见一模样清秀的小厮抱着个小娃敲房间进来,那小娃见着张小丘,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和机灵劲,竟一下从那小厮怀里挣脱了出来,扭着小屁股、两条萝蔔腿一甩一甩地便朝张小丘沖了过来,再细瞧,门外还有只黄毛球浮在半人高的空中趴在门边偷着往里面瞧,见到玄溟时「嗖」地一下缩回了身影。 这小娃不正是球球。 张小丘一把抱住冲过来的小傢伙,又惊又喜,球球爬到自己爹怀里叽里哌啦说了一大堆,脸上还煳着一堆眼泪鼻涕,指指那小厮又指指外面,看小模样就是告状的架势。 张小丘拍着哄着,没几下就将小傢伙安抚住了,又随意掀起自己衣裳要给球球擦脸上煳住的眼泪鼻涕,玄溟眉头抽了抽,赶忙从怀里抽出一条手帕递了过去。 张小丘接过帕子道了谢,给小傢伙擦了眼泪鼻涕,又拍拍哄哄一番,没一会小傢伙就睡着了。 他这时才有空问道,「景王殿下,我家球球怎么会在王府呢?我爹呢?」按说这时应该是他爹带着球球的,没道理球球在这出现没看见他爹的。 第39页 玄溟一直瞧着张小丘照顾球球又熟稔又亲密的动作,心里很是吃味,不是很高兴道,「我派人将宫里发生的事与令尊说了,恰好遇上这小傢伙吵着要爹爹,便带过来了。」 张小丘一脸怀疑,上次他爹对玄溟的态度他还是清楚的,咋可能这么几句轻描淡写他爹就会把球球给他手下的人带过来,还来不及多问只听这人又道,「这时候已经晚了,这小子也睡着了,这么夜深露重的回去恐怕对小孩身子不好。尤其我听有人说小孩子不宜半夜三更还在外面呆着,容易撞见不干净的东西。」 张小丘听着心里一咯噔,虽然他上辈子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两辈子经歷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那些有的没的他可真没啥底。球球这么小,要是真有个啥可要把他心疼坏了,尤其这个时候小孩子的夭折率是很高的,也正是这个他爹都还没让他给球球取个大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涉及到球球,张小丘可丁点险都不敢冒。 他压下心中的奇怪、怀疑和别扭,摸了摸儿子的小脸,道,「那就叨扰景王殿下一晚了。」 张小球抱着儿子起身,迳自走到内室将球球放到了床榻里,这间卧房很宽敞,分为内外室,还有两间耳房,浴房便是在西边耳房里。他还没意识到这是景王的卧房,只当是王府里随便一家客房,心道这王府的客房可真大,都有他家原来的小院大了。 这间卧房的布置不是很华丽,基本是玄朱二色的主色调,与皇家尚色一致,几杯也未摆放什么精美器物,只是烛台云帐屏风雕绘之类,还是能看出来非同一般的 如今正是夏天,夜晚暑气未消,但也有凉凉夜风来席,床上铺着的缎面软被又凉爽又丝滑,小傢伙一挨着被面,小脸蛋就在被子里蹭了蹭,还迷煳地在床上滚了两滚。 张小球坐在床榻边拉过一张薄被盖住小傢伙的小肚子,玄溟就坐在近处瞧着他。他有些奇怪道,「天色已晚,王爷还是回房休息吧?!」 玄溟神情温柔,似笑非笑道,「这里就是本王的卧房。」 张小丘面上一红,心道自己可真是神经大条,不由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不知景王殿下安排的客房在哪?」 玄溟挑了挑眉,「小丘和球球住在这就好。」 张小丘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我去睡书房,小丘不用介怀。」 张小球抬头瞧了瞧玄溟,呆呆地「哦」了声,其中竟像有一丝可惜。 等到玄溟离开,张小丘搂着球球睡在玄溟的床上时,他以为他会有些兴奋有些陌生脑子里会乱七八糟想很多失眠的,结果竟一下子就睡着了。这个晚上他太折腾了,这里给他的感觉很自在,又有点熟悉的感觉,潜意识竟然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等到他睡熟唿吸均匀时,只听房门吱呀一声,清白的月光中进来一道人影,正是景王。 玄溟轻轻走到床边,未惊动床上一大一小分毫,两人都摆成了大字型睡得颇熟,小傢伙在里、张小丘在外,愣大张都没剩多大地了。 玄溟轻轻将张小丘往里挪了些,躺在了床沿外侧,将张小丘轻轻拢在怀里,月光淡淡透进来的微光之下,玄溟脸上的神情极深极温柔,若是被张小丘看着,又够他心悸那么一通的。 玄溟轻轻亲了亲张小丘额头,又亲了亲他柔软的嘴唇,没敢太用力,幸好他自行纾解了一番,现在才颇按捺得住,心中满是一股单纯的恬淡满足。 次日张小丘搂着小傢伙在照射进来的刺眼的眼光中醒来时,玄溟早已起床,也没被张小丘发现昨晚来过的痕迹。球球年纪小赖床得厉害,让他起床跟要命似的,在张小丘怀里哼哼唧唧、碾来碾去的,张小丘自有对付小傢伙的办法,将他抱在怀里轻轻道,「球球再不起床,爹爹就自己去吃好吃的鸡蛋糕、瘦肉粥了哦,哇塞,爹爹都闻到香味了,爹爹不管球球了。」 小傢伙一个激灵从张小丘怀里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又一把抱住张小丘,哇哇干嚎道,「爹爹不要一个人去吃好吃的,爹爹带上球球。」 张小丘心中暗自偷笑,「那球球先起床,爹爹等你。」 第25章 .赐婚 在景王府用完早饭,张小丘带着小傢伙就回了家,玄溟倒是丁点不舍的意思也没有,他心里竟然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心里不禁呸呸几口,觉得自己脑子肯定灌了迷魂汤了,他和景王啥关系都没有,这不是正常嘛。 回到家他爹一脸凝重,他才迈进门槛,就见他爹在桌上重重敲了下,厉声道,「你是翅膀长硬了?!还知道着家了?!」 小傢伙在张小丘怀里一颤,他还从未见过他爷爷发这么大火,小脸有些惶恐。张小丘将小傢伙交给了张妈,自己进了屋到他爹跟前赔小意,将昨晚上的事如数说了遍。 从小到大,除了玄溟的事,柳年都没捨得说张小丘一句重话,当初就算张小丘把自己卖了他也没捨得打他一下。柳年也是拿他没法了,拉着他的手没辙道,「小丘啊,你要和谁在一起,爹也不会拦着你,景王那样的身份,不是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能招惹的,其中的苦头,你还年轻晓不清楚。」 张小丘一边听他爹说一边不过脑地点头,心里也没真当回事,他也只觉得玄溟是看上他的几分颜色,就算现在如何铁扣白牙地表决心,也不过是一时的事,谈什么一辈子白头,那才是笑话,他觉得他爹纯粹瞎担心。 第40页 柳年见张小丘态度好,说了几句态度也软和下来,拉着张小丘的手道,「小丘,你以后娶个好人家的姑娘,平平安安地过一生就好了,爹也不指望你有个大出息。」 张小丘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爹,知道了,你每天都要给我说上好几遍,这不是还没看上哪家姑娘嘛!哪天看上了第一个给你说。昨晚没太睡好,我先去补补觉。」 张小丘没注意到他离开后他爹一脸黯然的神色。 这一睡张小丘便睡得十分沉,他感觉自己意识仿佛是醒着的,但脑袋很重,怎么也醒不来。他好像行走在一片沙漠中,漫天遍野的黄沙席捲在空中,一片昏黄,什么也看不清。 在一片狂风黄沙呜咽的浑浑沌沌中,他好像听到了千军万马的嘶鸣奔腾之声,又好像听到了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声音在唿唤他的名字,他朝着那个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身子却像失去了平衡一样,怎么也跑不快,怎么也跑不到那个声音传来的地方。 他只觉得自己心里急得不行,突然便摔了一跤,天地一转,醒了过来,此时已是泪流满面。他摸摸自己的脸,一手冰凉,心里也觉得堵得不行。 他觉得自己没睡多久,但窗外已是日暮西斜。他揉了把脸,长舒一口气,还没缓过神只见球球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过来,利索地两脚抖掉了鞋,一骨碌爬到床上扑进他怀里,扭来扭曲糯糯的声音撒着娇,「爹爹,你今天都不陪我玩,阿爷也不让我来找你。」 张妈在门外守着,张小丘摆摆手让她先做自己的去了。他将小傢伙抱在怀里,方才因为梦魇难受的感觉一下好了很多,捏了捏小傢伙肉肉的脸蛋逗道,「球球今天要跟我去园子里吗?」 小傢伙拍着小手,一脸兴奋地嚷道,「要去!要去!」 他对小傢伙说的园子就是天青阁,平常他都很少带球球去,球球年纪太小,天青阁鱼龙混杂,怕对小孩子不好。但刚开始回京的那段时间,球球黏他黏得不行,一会不见他就要哭得撕心裂肺。 等到稍大些才好些,每次有啥节日或是当作奖励才带他去一次,每次去小傢伙都要有专门的人跟着。 这天张小丘带着小傢伙到了天青阁时,一个半大的少年见着他时顿时拉着他火急火燎地朝前院赶去,边跑还边喘着气道,「小丘哥,有从宫里来的圣旨!来了好一会儿了,就等你呢!」 张小丘也没来及将球球放下,只笑道,「应该是昨晚入宫表演得的赏赐罢,不用非等着我的。绿纨,慢点跑,我抱着球球,跑不快。」 绿纨回头瞧了张小丘一眼,眼睛瞪得老大,小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眼睛又大,白白嫩嫩的,很是可爱,有些一惊一乍道,「宫里的赏赐昨晚上就来了,这圣旨才不是给赏赐的。阁里的管事赔笑脸也没能套个口风,那太监等了好一会了,非说要等你来。」 这下张小丘心里也没个准了,等到了前面时,天青阁才开张,已经坐了好些客人等着。那传旨的太监就坐在舞台下的第一排桌子那,阁里的管事在一旁赔着笑脸也不喜不怒没啥表情。 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小青衣来了」,那太监顿时起身来,瞥见张小丘的身影后便捏着个公鸭嗓子长声道,「张小丘——接旨!」 那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愣是十分有穿透力,一下有些嗡嗡鸣鸣的大堂顿时静了下来,张小丘到了跟前时,那太监又传了一声,「张小丘——接旨!」 这下众人都听清得不能再清了,哗啦啦一下跪倒了一片,张小丘心里也十分诧异,抱着小傢伙也跪了下来,那道捏着的公鸭嗓不大不小却是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清的声音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三皇子玄溟与张小丘佳偶天成,朕特予赐婚!」 那圣旨一长串,又文绉绉的,张小丘脑子一团乱,也没听清几句,听清了也没过脑,全被最后一句惊天霹雳炸得其他全不记得了。当然,最重要、最实质的,也只有最后一句话。 「张小丘,还不快接旨?!」 等张小丘回过神来时,只见那太监瞧着他,眉毛不是眉毛、眼不是眼的,他赶紧起身接了旨,众人也一道平身,顿时交头接耳、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整个大堂一片嗡嗡之声。 张小丘听见离得近的几个在那道,「这三皇子还真是痴情啊!如今这小青衣和别人都有儿子了,三皇子还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娶了他作了男妻!」 他旁边那人点头如捣蒜,接话道,「就是,就是。虽说这娶男妻的也不是没有,可是三皇子娶了男妻,不就是明摆着继承不了皇位了吗?!」 另一人顿时比了个禁言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太子还在呢,瞎说什么话!」 那人不满地小声嘀咕道,「太子没继位的又不是少了去了!」 另一人见状摇了摇头,大有孺子不可教也的无奈感,怕惹祸上身,还作势往一边离那人稍远了点。 即使那两人后来故意压低了声音,还是被张小丘和那太监听到了,那太监脸色有些难看,摆摆衣袖一脸趾高气扬地走了。张小丘回过味来,心道就个太监难怪还没眼睛看他呢,想道应该是袁皇后身边的老人,本来就看三皇子不顺眼,更别说他这么个不知道哪号的王妃了。 传了圣旨,天青阁里的看客各个都有些拘谨起来,「小青衣要作景王妃啦!恭喜恭喜!」 第41页 「这景王可是大英雄呢!小青衣真是好福气!」 「就是,就是。这景王可真是痴情啊,从前就对小青衣不一般,如今还真是娶回去啦?!」 众人顿时都看向那个最后说话的人,那眼神好像都在怪他不会说话一样,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人仿佛也觉着自己说错话了有些讪讪地缩了缩身子。又有人劝道,「小丘啊,这人不会说话你就别理他了!」 有个小厮上前来,在张小丘耳边说了句话,张小丘向众人道了谢,便抱着球球离开了。 那小厮领他上了顶楼见了天南阁主,天南阁主端坐在那,隔着面具张小丘也能发现他一脸严肃。 张小丘心道这天南阁主真是好大的谱,圣旨来了竟也敢不出面。 球球一见到天南阁主,从张小丘怀里挣扎着下来,迈着两条小短腿嗒嗒地便跑了过去,三两下就爬到了天南阁主身上,胖胖的小身子还在天南阁主身上蹭了蹭,糯糯的声音道,「阿爷抱,阿爷抱!」 天南阁主浑身僵硬,仿佛从来没抱过这么软这么小的孩子似的,浑身手脚都不对劲。 张小丘满头黑线,心道这小子的自来熟功夫也是无敌了,见谁谁谁都这么自来熟,连这个浑身冷得要命的天南阁主都能这么黏黏煳煳地叫阿爷,一年上头也没见过几回,真是佩服自己这个儿子的功夫了! 张小丘随意地坐在了天南阁主前面,要说他以前还对天南阁主有几分敬畏之意,后来与他打交道的次数越来越多,这天南阁主浑身除了冷了点,在他看来也是个好人,便也没觉得啥了。 张小丘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干道,「阁主找我何干?!」 天南阁主有些冷有些浑厚的声音道,「圣旨的事我已知晓,三皇子也派人与我传了信,说七日内便要迎你过门。若是,」天南阁主顿了一下,「若是你不愿意,可以不用嫁给三皇子。」 张小丘将杯子顿在桌上,「皇上下了圣旨,难道我还能不干?!」 张小丘只是随口一问,哪知天南阁主倒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道,「小丘你若不愿自可以不嫁给三皇子。」 张小丘心里生出点奇怪的感觉,头次怀疑这天南阁主是啥身份了,竟这般有底气,就连他的声音也不禁怀疑起几分,觉着这声音听着很有可能是腹腔共鸣的,并非真声。 但他瞧他那股子认真,也不禁认真思考起天南阁主的提议来,可是真正仔细一想,他心底竟对嫁给三皇子是有几分欢喜的,真让他拒绝,他倒有些不愿意。 张小丘还未开口,天南阁主道,「既如此便罢了,如今你已长大成人,你爹也管不了你了。这几日你没功夫,你爹也要为你张罗,球球便放我这呆几天罢。」 张小丘有些张口结舌,这又是哪出跟哪出啊,啥时候天南阁主还爱给别人带起孩子来了!可他还来不及拒绝,便被进来的兰师傅请了出去,那小傢伙没良心的见他走了也没哭闹着赶脚要跟着他走。 第26章 成亲(又见双更) 这几天阁里都没再给张小丘排戏了, 他爹心里虽然一百个一千个不情愿,但也像没了辙一样,整天黑这个脸指挥着家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僕人布置起来。张小丘家里虽然不大,柳年也没心思嫁儿子, 但毕竟真要成亲了也是个大事,真要张罗起来七天完全不够用。 每天都有景王府的彩礼箱子送进来,专门腾出几间屋也不够用,院子里也堆了好些。上好的楠木红木柜子,成百上千匹绫罗绸缎, 金银珠宝也好几箱,还专门有好几样压箱底的,是些专门给男子的佩饰, 连凤冠霞帔也有好几副, 除了一副是寻常女子用的,其他几副都是特意做的男子的样式, 有盖头、没盖头的都有, 凤冠或是男子白玉冠的也都有。 张小丘瞧着这一副副彩礼,就像瞧到了那个本高高在上的景王, 却像个大男孩一样什么都拿不准,什么都得拿给他过目一样, 但成亲前景王也没法来找张小丘, 只能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法子一骨碌塞了过来, 什么都随张小丘自己挑, 随他自己喜好。 到了成亲当日, 张小丘还是将小傢伙接了回来,抱着小傢伙上了花轿。这天简直比景王凯旋归来之日的热闹场景也不遑多让,尤其张小丘家本就在普通的市集巷子之内,周围都住着许多平头百姓,巷子也不是很宽。 这天巷头巷尾挤满了人,爆竹挑在墙头噼里啪啦好不热闹。张小丘家门口摆了个火盆,他是男子,又没个兄弟姐妹,自没被背着上花轿,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小傢伙一起上了花轿。 围观的百姓尤其是上了年纪的都倒抽了口气,一个个交头接耳道,「这上花轿的新人怎好脚上沾尘啊!」 「还抱着儿子上花轿啊!这世道啊,真真是什么都有了!」 「大伯啊,这你就不懂了,规矩还都不是人定的,这规矩再大,能大过人家景王自个愿意么!」 围观的百姓摇头的点头的都有,浑像是自家有个红白喜事一样。 远远高处伸出的一角屋檐上,立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影,身长玉立,白衣飘袂,身后的屋顶上跟着一个身穿黑衣短打的侍从。 那白衣男子带着一副面具,身后的侍从恭敬问道,「阁主,真让公子就这么嫁给三皇子了?!」 只听天南阁主微微嘆了口气,道,「天师卜算合该如此,你我又有何办法?!」 第42页 黑衣侍从恭敬应了声「是」,便再不发一言。 许是这个日子实在特别,天南阁主嘆了口气,也不知是对谁或者只是自言自语道,「转眼小丘就长这般大了,若是兄长能见到今日,定会欣慰。」 只听柳年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养了这么大的儿子,就这么嫁人了,还是跳的火坑,就算主人在世,又有何好欣慰的!」 天南阁主无奈苦笑道,「柳芽,天师的卜算就是天神的旨意,你我都是没有办法的,更何况,小丘自己也愿意。」 柳芽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们都对小丘太残酷了!」说着便隐去了身影。 「主人?!」 「算了。小丘是柳芽养大的,他心里难受是自然的。随他去吧。」 八抬花轿,十里彩妆,迎亲队伍特意绕了大半个京城才到了景王府。和张小丘家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想比,景王府热闹的人头攒动也不遑多让。朝廷里的文武百官只有少数冥顽不灵的不齿三皇子取了个戏子作男妻,没有来捧场,除此之外,其他几乎都来凑了个人头,更甭说还有那么多与三皇子出生入死的将士。 不过还有像赵能陈昱几个心腹,被皇帝打发离京去驻守边郡,也无法擅离职守来参加。 景王的高头大马停在了王府门口,他本想将张小丘从花轿里抱出来,可张小丘嫌太丢人了,自己在玄溟掀开轿帘后便抱着小傢伙走了出来。 小傢伙大概也意识到今天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很是乖巧,一路也没有掀开轿帘四处乱瞧。但十里彩妆绕着大半个京城转一圈也是不短的时间,再加上小傢伙又有些紧张,便竟睡着了。 待张小丘抱着睡着的小傢伙出花轿时,那些文武百官的反应比那些百姓更夸张。在他们看来,张小丘带着儿子这么明目张胆地进门,简直比三皇子本身娶了个男妻这件事还难以接受。 成亲婚礼上赵老将军坐在高位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玄溟和张小丘与赵老将军敬了茶。赵老将军倒没有嫌弃外孙娶了个男妻,眉目间喜笑颜开,给张小球送了一对传下来的玉镯,给球球也送了一个长命锁。 连赵老将军都接受了张小丘,其他人倒也无话可说了。只是小傢伙一直跟在他爹身边,像个小金童一样,刷满了存在感。见了礼张小丘便带着球球回了新房。 只剩下张小丘一人和球球呆在房间时,毛鸡才显出形来。才短短不到一月,毛鸡便比以前长大了一圈不止,看着愈发毛茸茸圆滚滚的。毛鸡才显形,小傢伙一下便将它扑在了怀里,胖乎乎的小手揉着捏着,嘴里叫着「毛鸡、毛鸡」,分外想念的意思。 毛鸡挣扎着从小傢伙的魔爪中挣脱出来,头顶的毛都凌乱地翘了起来。 张小丘惊奇地道,「毛鸡,这几天你怎么比以前长大一圈不止了?!」 毛鸡从张小丘怀里掏出那块玉来,道,「平日你收集到愿力后,我隐身或休眠时都栖身到了这块玉里,那愿力在这块玉里循环一番后变得更为纯净,被我吸收得也更多了。」 张小丘将玉拿到手里对着窗子透过的光线照了照,有些迷惑道,「这么神奇?!景王殿下手里的玉真是不一般。」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身新郎喜服的玄溟进来,毛鸡「嗖」地一下钻进了玉里,张小丘也不知道不好意思什么,一下也将玉收进了怀里。本来抱着毛鸡的小傢伙见怀里一空,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爹,问道,「爹爹,爹爹,**?**?」 张小丘看了看玄溟,有些尴尬道,「王爷不用招待宾客吗?!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玄溟身后跟着的侍女颜色见的将张小丘身边的小傢伙抱出了屋,小傢伙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有些不想走,被张小丘哄了几句被带着离开了。 玄溟上前坐在张小丘旁边,将张小丘的喜服与自己的喜服郑重地系在了一起,才解释道,「外祖父已经离开了,其他也再没有需要我招待的宾客了,此时此刻,还有谁比你更重要?!」 张小丘瞧着玄溟那副郑重其事又隐隐带些挑逗的样子,心脏控制不住地砰砰跳。自从那天一场迷迷煳煳的大梦后,再看到玄溟,心里的感觉仿佛又不一样了些,那些以往的事他仍是都没有想起来,可是那种感觉,却像是再熟悉不过了。 只是这种感觉,也并不是很好受。 他的心骗不了他,他的记忆,却是再也不记得了的。 没有过去与记忆但又刻骨铭心的那种感觉,让他迷惑不解、难以抵抗却又缺乏了安全感。 大概是就算再刻骨铭心,也需要记忆与再清楚不过的认识来确认。 玄溟揽着他,从不远的喜桌上倒了两杯酒,递给了张小丘。 张小丘接过酒,眼中带着明显的迷惑,问出了他一直想问却没有机会问出口的,「景王殿下,为何皇上会一道圣旨给我们赐婚?!」 玄溟像是被他的那个「我们」取悦了,带着明显的笑意道,「那日宫宴上我向父皇求来的,」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是用我本来该得的封赏换来的。」 「什么封赏?!」 「五座城池吧?我也记不太清了。」 张小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皇上,皇上怎么会同意呢?」 「当时他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是他的不同意也不过是为了皇室所谓的脸面而已。皇后和太傅却是再巴不得我娶你作王妃了,娶了男妻没有后嗣,即使我战功再大,也是继承不了皇位了。在皇后和太傅的决心面前,父皇的那点为了皇室脸面的想法自是有一百个理由来说服他。而且为了以免夜长梦多,更是越快越好,七日内便完婚了,连纳采、问名六礼都来不及。」 第43页 「不过正合我意,要这些繁文缛节作甚,早日将你娶进门才是最重要的。只是委屈你了。」 张小丘心中不禁隐隐有些心疼的感觉,被父皇忽视、被皇后忌陷的玄溟,此时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个没人疼小孩一样。看着张小丘眼里流露出的意思,玄溟心中暗喜不负他在这装可怜,其实皇帝皇后对他如何他早就不放在眼里了,再怎样闹得天翻地覆也比不过这人眼里的一点心疼,比不过他的一句愿意。 为了他,他愿意把整个天下捧到他眼前,冒天下之大不韪又如何。 映着满日霞光,两人脸上带着微醺的飞红,喝下了应许一生一世的交杯酒。 第27章 .27.花烛夜 交杯酒只是杯度数并不高的清酒。 玄溟凑上前吻到张小丘唇上, 最初只是轻柔如三月的春风细雨,渐入佳势玄溟的气息也粗起来,勐然转为狂风骤雨,将张小丘勐地揉在怀里, 想要将他吞吃入腹一般近似撕咬般勐烈地亲吻起来。 张小丘只觉意乱情迷,头脑像沸腾的岩浆一般。玄溟利落地解掉了他的喜服,铺陈在喜榻之上,看着眼前身着白色里衣的人躺在红色的喜服之中,衣衫青丝凌乱, 绝色容颜上绯红,直让玄溟整个身体充血一般沸腾,此时此刻, 一生仅此一次。 他顺势半压在张小丘身上, 修长的手指向他身后那处探去,却只觉身下那人像突然稍微清醒过来些, 浑身一僵。 玄溟就着姿势呆立了片刻, 一会才无奈般微微嘆了口气,俯身将张小丘抱入怀中, 带着歉意道,「是我太心急了。」 张小丘不自禁回抱住他, 心中却是微微松了口气。他不否认他对眼前这人怀有挺大的好感, 尤其在那场大梦之后, 对眼前这人本能溢出的感情他想控制都控制不住。可越是如此, 他心中越是恐慌, 他不知道他忘记了什么,不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什么,如果万一、万一有什么他所无法猜测到的事情。 尤其他还以为自己是个雏,这样的时候有些僵硬在所难免,他并没有准备好。 玄溟也没有勉强他,将他抱在怀里长舒了几口气,却是悉心轻柔地给他去掉了冠冕,除掉了喜服,就那么将他拥入怀里纯盖被子睡了一夜。对于玄溟来说,他心中已经十分满足了,毕竟和过去的三年相比,此时此刻已宛如天堂般。即使不是真正的**一刻,也并非多大的憾事,只要这人在他怀中便足矣。 但对后来想起的张小丘来说,简直快要悔青了肠子。人生只此一回的洞房花烛夜啊,就因为他一时的些微抗拒之意,他就只能和他家男神纯盖被子睡觉了,事后每每想起,张小丘都直捶胸顿足。 两人都是年轻体盛,本以为相拥而眠擦枪走火实在憋得难受,肯定会难以入眠,不料两人相拥而眠别有一番满足整晚倒睡得十分好。次日清晨的光线透进来时,两人早早的醒来收拾洗漱一番,得入宫与皇帝皇后请安了。 张小丘与玄溟系上玄色礼服的盘扣,又给他整了整衣领衣襟,随口问道,「球球需要一道入宫吗?」 「我倒不怕与父皇皇后找不自在,但球球还小,父皇皇后一时不喜,怕委屈了他。」 张小丘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也不想他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疼着的孩子受啥委屈,就算是皇帝皇后也不行。 玄溟瞧着眼前人给他整理衣服顺眉顺眼的模样,有身着一身白色暗绣云纹礼服,好看得紧,心中喜爱满意得不行,捧着张小丘的脸在他额上脸上亲了好几口,越亲越有些意动,拉着张小丘的手到自己下面,坏笑道,「娘子太可口,相公有些情难自禁。」 张小丘哪料到眼前这人就过了一夜脸皮就这么厚起来,又羞又臊,新人进宫面圣也是大事,玄溟瞧他那模样,也不再闹他了。 两人早早进了宫在崇阳殿候着,可是等了好久也没见着皇帝皇后的人影。玄溟心道是吃了闭门羹了,其实若是他自己,他是完全不想理会他那所谓的父皇还有便宜的母后的,可是只要干系到张小丘,他都不愿这人落了一点别人口舌,他想为这人做到最好,即使自己不喜不愿。 可是没料皇帝皇后竟然这么懈怠张小丘,连见也未见,他心里不禁怒火中烧。 玄溟拉着张小丘就想离宫,张小丘拍了拍他手,示意他耐性点。 殿里守着的太监低眉垂目,仿若视他们为无物。 好在过了稍许终于来了个大太监,那太监阴阳怪气满脸假笑道,「哎呀,景王景王妃对不住了,圣上今日身体抱恙,没法接见二位了。皇后娘娘去看望生病的八皇子了,也没法喝景王妃的茶了。汪公公让小的来传个话,烦请二位回府吧。」 玄溟周身低气压,脸色黑沉如水,眼看就要发作,张小丘赶紧上前与那太监塞了点好处,好言好语道,「有劳公公传话了,还望陛下保重身体为宜。」说着赶紧拉着玄溟离开了王宫。 那太监作势道,「谢谢景王、景王妃!」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那太监直起腰来,将手中的拂尘一甩到臂弯中,不轻不重带着些不屑地哼了声,转身也离开了。 未料回去的路上却遇到了太子、四皇子与六皇子一行,玄溟领着张小丘见了礼,太子笑道,「恭喜三弟、三弟媳,」说着又瞧了一眼张小丘,「呵,三弟媳真是好模样,三弟也是得偿所愿了。」 第44页 玄溟眉头一皱,转开话题道,「不知道太子殿下与几位弟弟从何处来?」 四皇子替太子答道,「太子殿下和六皇子方才与皇后娘娘请了安。」 张小丘不禁面色一僵,玄溟注意到他神色,匆匆敷衍了几句,带张小丘离了宫。 离皇宫的马车上,玄溟摸着张小丘的脸道歉,「都是我不好,与父皇皇后请安也是件无关痛痒的事,委屈你了。」 玄溟的手掌指腹都结了层厚厚的茧,摩挲在张小丘脸上有些微痒,这姿势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他一脸无所谓道,「不见才好,我还不喜欢跪呢。」这倒是他的真心话,而且在张小丘看来,他还觉得皇帝和皇后都还颇为幼稚,而且那嘴脸也十分难看。一个对自己亲儿子一点父子之情也没有,一个为了儿子的皇位无所不用其极促成这桩事,现在倒装腔作势拿乔嫌弃他了。 等回到景王府时,发现段校尉领着他儿子宝儿早等候他们多时了,而球球一觉醒来本哭着闹着要爹爹,结果看到生得十分好看的宝儿也不哭不闹了,就直围着宝儿转,把自己在王府得到的好吃的全堆在宝儿面前,小脸满是谄媚。 张小丘一回来见到这副样子满头黑线,心道真是儿大不中留,这么丁点就知道好色忘爹了,不过一想到段校尉家宝儿好像也是个男娃,张小丘觉得自己整个人更不太好了。 段校尉见着景王和张小丘,赶紧起身牵着宝儿上前道,「上次太过匆忙,后来也未寻得好的时间,一直未能登门道谢。今日与王爷王妃登门贺喜,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段校尉话虽然说得客气,但是态度神情却不卑不亢,加上他眉目本就生得好看,虽然有些年纪,气色也有些阴冷,也不妨他周身的气质风度,倒颇得张小丘好感。 他上前将宝儿抱在怀里,逗了宝儿几下,笑道,「段校尉客气了。宝儿这么可爱的孩子,任是谁在那都会相救的。」 不知是宝儿本就生得好看,还是小傢伙对宝儿明显的喜爱让张小丘也有些爱屋及乌,连带着他对宝儿也颇有些喜爱之情。 宝儿伸出一只小胖手半抱着张小丘的脖子,盯着张小丘小模样半张着嘴愣愣有些发呆。 段校尉在一旁还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宝儿从小就这样,看见好看的人就喜欢发呆。」 宝儿细细的声音道,「爹爹,这个哥哥身上的味道好好闻。」说着又细细地咳了几声。 张小丘满头黑线,叫他哥哥又叫球球弟弟,这辈分可真够乱的。 段校尉将宝儿接过来,顺了顺他的后背,温柔地教道,「不能叫哥哥,要叫王妃。」宝儿乖乖地点了点头,又时断时续地咳嗽起来。 张小丘关心道,「宝儿这是生病了?」 段校尉一脸忧色道,「宝儿本就身子不好,上次掉进湖里染了风寒,回去就发了高烧,这几天才好些。」 玄溟瞧张小丘也是一脸关心的神情,瞧一大一小也与这个小孩子投缘,遂招来管家吩咐了几句,与段校尉送了些珍贵的药材,都是可食可药,益气补身子的。段校尉瞧都是适合宝儿的,也未推辞便接受了。 临了要走时,宝儿弱弱地拉着张小丘的衣角,球球霸道地抱住了宝儿,都不要宝儿走。段校尉有些哭笑不得,张小丘好声气道,「就让宝儿在这玩一会吧,难得两个小傢伙投缘,球球向来也没什么玩伴。晚间再送宝儿回来。」 段校尉犹豫了片刻,终是应了下来。他晚间还要去宫中当值,自是没法陪宝儿留这么久的。 如此几乎每隔一两日,宝儿都要磨着自己父母让他们送他找球球玩。段校尉夫妇本来有些忌惮景王府高门高第,经常送宝儿过来有些不妥,但他们向来疼宠宝儿惯了,宝儿想要的几乎从未有不依的,再加上景王几乎事事都听张小丘的,张小丘又是个和善的,他们拗不过宝儿,便也只好几乎每日都送过来了。 宝儿是个小孩子,不懂得太多,只知道张小丘身上的气息让他很舒服,而且他向来就喜欢漂亮的人物,张小丘生得好看,他自是再喜欢不过了。而且在他看来球球弟弟也是个很好的玩伴,自是每日在这玩的不亦乐乎。 第28章 .28.无题 自成亲后, 天青阁给张小丘放了很长一段假,他每日在王府里带着两个小孩玩,有时间回去一趟看他爹,日子过得颇为悠闲。他不耐管王府中事, 他也向来没做过这个,玄溟也随他的意,府中事务都交给了信得过的管事,每旬再给他过目一下。 大概成亲半月后,宫中传来八皇子病夭的消息, 满京城百姓一片震惊。这八皇子便是当初将宝儿推入湖中的。 八皇子是皇帝最小的儿子,母亲只是个小官吏的女儿,在偌大的京城和皇宫身份还真不够看。但上了年纪的皇帝难得一点天家父子之情, 貌似都给了这个最小的儿子, 母凭子贵,八皇子和其母妃在宫中倒也颇受宠, 是除了三皇子玄溟在皇后眼中最为碍眼的存在了。 宫中消息传来, 因为八皇子病夭的缘故,皇帝颇为悲痛, 要给八皇子大办丧事,本来早夭的小孩丧礼都是一切从简, 也不会举办什么丧礼。再说这八皇子前段时间都是活蹦乱跳的, 怎么好好的一个小孩就没了。 宫中只道是那日八皇子将段校尉家的小孩推入了湖中, 后被皇后罚过跪了半夜反省, 染上了风寒, 发了高烧,太医开了几服药不见好转,就这么去了。 第45页 众人也是一片唏嘘。 再如何八皇子也是个小孩子,一时顽皮将宝儿推入湖中,也几乎害得宝儿去了半条性命,惩戒也是惩戒,就这样一个孩子便没了,也直让人心中不忍。 八皇子母妃李美人失了爱子,几乎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整日整夜抱着八皇子在那嚎哭不止,八皇子装入了棺殓之中,便抱着八皇子的棺材没日没夜的嚎哭,莫大的悲伤中,隐隐带着一丝疯狂。 因为皇帝一旨令下,诸多皇子大臣都来与八皇子守丧了。皇帝也来了一遭,那是八皇子停棺的最后一日的傍晚,皇帝来瞧了瞧这个生前他给的疼爱最多的孩子,与他插了一柱香。待离去时,李美人一下抱住了皇帝的大腿,嘶嚎道,「皇上啊,你要为八儿作主啊!他死得可怜啊!」 皇帝身子一顿,想甩开李美人竟不能,转身道,「你这话是何意?」 「都是段永家的宝儿害得八儿啊!那个宝儿看着就是个不好的,要不是他,八儿怎么会惨死呢!臣妾听说那宝儿也染上了很严重的风寒,宝儿向来是个病秧子倒没事,八儿向来活蹦乱跳的怎么倒没命了呢!定是那宝儿害了我家八儿性命!」 在场的人听得不禁皱紧了眉头,都觉这李美人说的什么疯话!这八皇子丢了性命和段校尉家的儿子有啥关系!不过多数人都觉得就算段永是二千石的司隶校尉,但他的儿子和八皇子比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和他家孩子没关系,这李美人疯了攀咬起来,找个替罪羊,给八皇子陪葬了也是没得法的事。 张小丘作为景王妃,也算作八皇子的嫂子,当时也在场。他和宝儿近来接触得多些,对宝儿也颇为疼惜,听了这话直觉荒谬。这本就是八皇子将宝儿推入了湖中,宝儿身子弱染上了风寒,段校尉夫妇日夜不休悉心照料才好过来,而八皇子是被皇后罚跪了半夜才染上的风寒,怎么算也和宝儿没啥关系啊! 皇后她惹不起,就柿子拣软的捏,为了给她家儿子陪葬,别家的儿子就不是命了! 宝儿身子弱都熬了过来,八皇子向来身子好得多也没熬过来,这也是个人命数罢了!本来李美人痛失爱子是件可怜见的事,可这么一闹,让张小丘平添许多厌恶。 段永当时也在场,听闻李美人一通疯言疯语,顿时脸色一阵青白。 就在众人以为段永家要因为八皇子的事倒大霉的时候,却只见皇帝只是皱了皱眉,瞧着李美人的眼底有些不耐,回头瞧了瞧八皇子的灵位棺材,眼中又有些不忍,长闭了眼,眼中已是一派冷漠的清明,又恢復了他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身份,只是声音微微有些疲惫道,「八儿生来伶俐,怜惜他早夭,让他陪葬长陵吧。其他的不必多说了。」 长陵乃是皇帝自登基之起就为自己准备的陵墓,一般只有宠妃宠臣和国之栋樑才能陪葬,是莫大的荣耀,一般皇子都不能陪葬,更别说早夭的带有不详色彩的早夭的皇子了。众人都觉八皇子有此待遇,已经很不错了。 李美人听皇帝发话,得此结果也算勉强可慰了,而且皇帝心意已决,再强求下去皇帝也不会听她的。她只不过是悲极过头,又不是真正的疯了,借着八皇子的死和所有人的怜悯之心,这样开口的机会也只有一次而已,皇帝开了口出来,她便有些醒悟过来,其他的话是再也不敢多说。 众人倒是都在心中莫不感嘆皇帝的好运气的,自然那少数几个明眼人却是想得更多。司隶校尉一职虽只是比二千石之职,不如三公九卿位衔尊贵,但监察京畿百官,手中又有明暗两卫,这实力也不可小觑,实乃天子爪牙心腹。 李美人借着八皇子病夭也未能动得段校尉家孩子,由此可见皇帝对段校尉的宠信一斑,尤其如今局势,他们也要重新掂量掂量了。自景王凯旋迴京后,皇后一派就像烧了尾巴的耗子一样,动作不可谓不大,对景王的打压也莫不如一往而无不利,而皇帝在其中的角色看起来甚至有些上了年纪可有可无的感觉了。 到此时他们心中莫不如敲响了一记警钟,如今这位上之人还是皇帝,而皇帝也不是他们想像的那么煳涂,若是看不清这点,跟风站了队,到时候倒霉的可不是一点两点了。 八皇子陪葬入长陵后,此事便也告一段落了。 袁皇后的凤仪宫内,一身素衣的李美人垂首坐在皇后跟前,柔声细语地在那道谢,「若不是皇后娘娘的主意,八皇子也没有如今的好福气。皇后大恩,妾身没齿难忘,皇后今后有何吩咐,臣妾但凭差遣!」 袁皇后抿了口茶,用杯盖轻刮着茶叶,半掩了脸上厌恶的表情,不咸不淡道,「算不得什么,怎么说本宫也是八儿的母后,为他着想一点也是应该的。你如今还年轻,凡事朝前看,以后的希望还是不小的。」 听了袁皇后一句话,李美人脸上生出些小模小样的喜色来,道了谢便被皇后打发走了。 李美人走后,袁皇后恨恨将茶杯顿在桌上,她最瞧不得李美人那款款深情温柔小意的样子了,直让她厌恶得不行。她本是想借李美人的手削弱段永的羽翼,谁让那段永荤素不吃,敬酒不吃吃罚酒。未想这皇帝还没真老煳涂,平白让这贱人的儿子得了个尊荣,怎么能让她心中不厌! 可嘆那李美人还以为博得了袁皇后好感,想着皇后掌管六宫,平白给她些恩份,皇帝来她宫中的日子多了些,以后也不是再没有希望。她心中也不是不清楚皇后与她儿子的死关系要大得多,只是和皇后比起来,她太清楚自己的分量了,她还想在这宫中过下去,便刻意地迴避了这个问题。如今在皇后面前卖了个好,她更是对自己往后在宫中的日子莫名有信心起来。 第46页 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给她捶着背揉着肩机灵道,「皇后娘娘莫要为了这些人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他们整个人都不值当您一根金贵的髮丝呢!」 袁皇后冷笑了声,「就凭李美人那贱人,那点道行本宫还看不上。就连当初皇上心心念念的那个赵雅,还不是一样没能斗得过本宫,如今还有几个记得她!」 大宫女在一边赔笑道,「娘娘说得是。」 张小丘觉得成亲后在景王府里呆的日子也呆够了,如今景王府家丁甚多,照顾球球的人也多,每日还有宝儿陪他玩,他也倒不那么担心那小傢伙了。这日与管事说了声,张小丘便离府到了天青阁。 他在王府中自由的很,出去只说上一声便可。到了天青阁找到兰师傅,便说了给他排登台的戏。这段时间他夜里和玄溟在一起的时间多了,毛鸡也不知为啥惧怕玄溟惧怕得厉害,夜里便一直窝在玉里休眠,白天等玄溟不在了才出来。一出来便缠着张小丘让他再去收集愿力来。 自张小丘成亲后,毛鸡几乎又长大了一圈,原先的愿力也不太够它用了,张小丘问它为何,它也只道和张小丘成亲有关,再细的也不肯说了。张小丘心中大概也清楚一二分,他是知道大气运之人若对他好感度高,他这愿力还有被这个世界接受的程度会越高。自三皇子回京后,他自己倒不觉得,但从毛鸡的变化来看便十分明显,长大的速度那是一个了得。三皇子显而易见是那有大气运之人,和他成亲自是对毛鸡影响也颇大。 只是被三皇子再青睐喜爱,这个接受度和所获得的愿力也是相对固定的,获得喜爱是一大笔,成亲又是一大笔,平日里的数值却是不显,这也是毛鸡老是缠着他再去天青阁的原因了。 天青阁里获得的愿力虽然不比玄溟这种有大气运之人,但是一来人多,二来是只要每次登台便是有的,这就好比和有一份固定的工资有关,而玄溟相关则是偶尔的大笔奖金。 和兰师傅说了自己的打算,兰师傅表情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确定嫁给景王了还要在阁里登台唱戏么?!」 第29章 .29.别扭 张小丘有些不明所以, 「为啥成亲了就不能登台唱戏了?!」 兰师傅满头黑线,「你如今可是堂堂的景王妃了,还出来抛头露面唱戏,定会被世人笑话的。」 张小丘心道, 也不是他自己非想还登台唱戏啊,可是不唱戏没有固定的愿力来源他也愁啊;和收集愿力比起来,世人的看法又算得了啥。 兰师傅瞧张小丘心意坚决,隧道,「阁主早交待了, 若是你还想回来也随你,只是若是景王追究起来,可是要说清与阁里无关。」 张小丘自是应了。 只隔了不长的时间, 张小丘的基础功底都还在那, 隔日天青阁便挂了牌子排了张小丘的戏目。这下简直比以前更为火爆了,天青阁青衣的戏虽然少见, 但更难见的是作了王妃的青衣还出来唱戏啊。 凑热闹向来不嫌人多, 张小丘成亲后的首场戏目,比以往更加爆满。大堂里人挤人, 天青阁的护卫拉了栏杆才留出必要的通道,还有那身手灵活的爬在了柱子上, 也随他们去了。 当场曲终人散后, 毛鸡收集到了比以往更多的愿力, 一人一鸡俱都十分心满意足。 收拾好自己的头面, 张小丘回了景王府。 玄溟早在房间等着他了, 坐在案边一杯杯地灌着茶,脸色有些不好看。张小丘倒还真没想到玄溟会为他这事生气,实在是玄溟以往的表现太好了,让他觉得他把天捅破了他都会给他兜着,也正是这毫无保留的好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而且在他自己看来,即使成亲了,他也没有因为对方限制自己自由的自觉;即使成亲,他也是个男子,也有自己的自由,他不觉得他出去唱戏有啥。 即使这般想他还是有些心虚地坐在了玄溟旁边,给自己拿了个杯子也灌了口茶,问道,「今天什么事惹你生气了?」 景王没有瞧着他,又喝了口闷茶。 张小丘有些不爽了,直接把杯子夺了过来,等回过神来好像又觉得自己这动作太大胆了,有些讪讪道,「太晚了喝太多茶睡不着。」 玄溟瞧他那样脸色和缓了些,只是声音有些别扭道,「如今你嫁给了我,我不想你再去天青阁唱戏了。」 张小丘心道果然还是这回事,心中有些不高兴起来,「可是我喜欢唱戏!」除了收集愿力,他自己本身就喜欢唱戏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几乎就是在天青阁长大的,练基本功,登台,如果他自己不喜欢,他爹也不会逼他。 听到玄溟说出来,他心里倒莫名觉得理直气壮气不顺了。 玄溟瞧他这样,知道再逆着毛这人就要炸毛了,只得软上几分顺毛道,「你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我自是不会干涉的。可是每每你登台时,下面的那些看客,多少对你心怀不轨的。以前我也忍了没说,可是现在你都嫁给我了,让我如何不介意。」 听玄溟这么一说,张小丘心里舒坦了些,眼前这人原来就是吃醋了。 未料心气还没顺一会,玄溟有道,「而且再怎么说,天青阁也是个秦楼楚馆,你如今还去那让世人怎么想。」 这下倒真把张小丘点着了,他一下站起来怒道,「你现在倒嫌那里是青楼了!早知道那里是青楼非要娶我干啥?!还像皇帝求了圣旨!现在嫌我出去抛头露面丢人了是吧?!」 第47页 说着便甩门要离开。 这下玄溟有些急了,急急起身一把抱住张小丘,不想让他离开,嘴里连连道歉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斤斤计较的。你别生气了。」 也不知道张小丘哪爆发的力气,竟一下挣脱了玄溟的怀抱。玄溟心里发慌起来抱的力气可是足够的,一下竟将张小丘的衣衫撕破了,空留手里一片撕破的衣袂。 张小丘离开急匆匆去了球球睡觉的房间,小傢伙现在已经睡着了,他一把将他从被窝里捞出来,匆匆穿了衣裳。这时张小丘也有些气昏了头,手上力道有些没轻没重,球球从梦中被惊醒,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张小丘也顾不上心疼孩子了,抱着大哭的球球就要离开王府,这架势看起来颇令王府家丁着慌,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玄溟急匆匆追上来,家丁和侍卫见状才从远处拦起来。 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张小丘脚下竟像能缩地成寸起来,才寥寥几步,便走到了王府门口,迳自穿过了层层家丁和侍卫,就像毫无阻拦一般。那些家丁护卫各个目瞪口呆,直揉自己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玄溟见状心知今天是拦不了张小丘了,迅速让管事给张小丘安排了辆马车,总不能让这一大一小真就这么走回去吧。他心道他大概也是要学别人回娘家了。 等到坐到马车上,张小丘才稍微冷静下来,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负气。 球球大概也有些吓到了,止住了哭声,双手抱住他爹的脖子,可怜兮兮地打着嗝。张小丘瞧着儿子这小模样,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些,一边摸着儿子的小脸心中百味陈杂。 这时他才恍然意识到他所在的这个世界,与他上辈子所在的世界已全然不同。即使他身为男子,嫁给玄溟后也如女子一般仿佛人格减等,他作为戏子的身份仿佛也难堪起来。 他心底甚至有些庆幸起来,庆幸这只是个开始,他和玄溟之间也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牵绊。他麻痹自己,他还可以洒脱地一个人,他有自己的儿子,他可以继续唱他的戏,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好好的。 他回到自己家的院子时,柳年早已入睡了,听到动静披着衣服点着灯出来,见着张小丘抱着小傢伙负气回来的样子就有些着慌。连忙帮着把小傢伙放到床上哄入睡,把张小丘拉到一边问起缘由来。 张小丘满是委屈地说了一番,他本以为他爹会一如既往地站在他这边的,毕竟他爹一直都不太喜欢玄溟,从来都是满心向着他。 却不料他爹反劝他道,「小丘,你如今已嫁给了景王,作了景王妃,再到天青阁唱戏的确不太合适了。不管你心中如何想,也不管事实本身如何,这世道便是如此,世人只当戏子是不入流的人物,你嫁给了景王,还在天青阁登台唱戏,的确会让景王难堪。就算你我心中都觉得天青阁并无所谓,但在旁人看来,天青阁便是京城第一等的青楼,即使阁里从来都不强迫里面的公子,但是那些香艷逸闻却是向来不缺的。」 张小丘没想到他爹倒反过来劝他,心中又是难受又是添了几股火气,不满道,「爹,你怎么也这么想?」 「如今你都嫁给景王了,我这么想还不是为你好。当初我是不愿意你嫁过去的,可是你自己愿意,阁主竟然也随你,那么这些早该想到,到如今你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张小丘不满小声嘀咕道,「皇上都下了圣旨,难道我还能抗旨不遵?!」 柳年听到了耳里,仿佛不经心道,「当初阁主不是与你说了,如果你不愿意,自会有法子的。」 张小丘还是没放在心上,皇上下了圣旨,就算天南阁主看起来很牛逼,他也不相信他能有何朝廷对着干的实力。他不想因为他连累天青阁,虽然他欠考虑,但是他的确没有那么排斥嫁给玄溟。 张小丘还想分辨几句,他身边跟着的小厮沙雀进来道,「公子,景王也到了外面想要见你。」 柳年想说和几句,还未开口,张小丘直接道,「给他说我睡了,不想见他。」 沙雀离开后,柳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 沙雀没久又回来,传话道,「公子,王爷说都依你,你想去天青阁唱戏就去,让你见见他。」 张小丘一愣,他爹笑笑便离开了。他心里有些不自在起来,玄溟都给他这么说了,好像也没啥好生气的了,再扭着捏着,倒显得他有些矫情。可说这事就这么过了吧,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算玄溟再怎么喜欢他,这个世界的一个正常的男人为这吃醋也是正常的,而且玄溟也的确因为这事很生气,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妥协。 但到底为啥,他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心里归结为大概还是这景王殿下真的太喜欢他了,回娘家这一招大概对于任何疼爱妻子的丈夫都是必杀技,而景王殿下一直表现出来的,的确对他也十分在乎,几乎是百依百顺,也正是因此,他才没有给景王殿下说一番便自作主张回到了天青阁唱戏。 张小丘看起来满心满脸大大地写着他很介意,他不想见景王,但沙雀在一边耳观鼻鼻观心等来一句不情不愿的「让景王殿下进来吧」,立马利索地真像只沙雀一样转眼就出了前院,将景王殿下迎了进来。 外间下起了雨,玄溟连蓑衣也未披,只匆忙披了件玄色披风,所幸雨并不是很大,映着灯光只看到些微白色的露珠煳了一层。守在外间的小厮接过披风,玄溟在外间香笼边去了夜里的寒湿气,才火急火燎进里间找张小丘。 第48页 第30章 .30 张小丘早就听到了外间的动静, 一双耳朵支棱着时刻注意着玄溟的动向,却又装作漠不关心,只顾着给小傢伙整理被子啥的。整理了好久也不见玄溟进来,心里觉得有些气不顺, 托着腮帮子坐在床边发呆。 他自己都闹不清自己是啥想法,觉得如今一切都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在他看来,他和玄溟认识才没多久,一个是凯旋归来的将军、身份尊贵的景王,一个是天青阁的戏子、誉满京城的青衣, 这转眼景王便娶了一个戏子,而他则成了景王妃。 关键是这一切他即使不清不楚,却并非不情愿的。即使他完全不记得玄溟, 但是每每见到他那种不由自主的悸动, 那种越来越强的感觉一点也不受他控制,所以他才没有拒绝嫁给玄溟。 可是, 这种情况下, 玄冥想要替他的人生安排,让他不要唱戏, 他也是不愿的,尤其唱戏与收集愿力有关。自从有了小傢伙后, 他发现这个世界对他愿力的要求更加苛刻了, 到现在他大概也明白过来, 这愿力是按人头来的, 他、毛鸡、小傢伙的生存对愿力的消耗都是占一份的, 自小傢伙诞生后,所需的愿力就涨了三分之一。 这愿力的消耗就像常人吃饭喝水一样,一旦缺失他们便要面临被这个世界排斥的困境,当愿力低到一个临界值时,他们便会像常人一样显出体弱头晕等类似的生病症状,若愿力不能及时补充,便会直至死去,而这愿力的优先使用也有先后,他和毛鸡分别是第一和第二顺位,现在小傢伙是第三顺位,也就是说,愿力不够的时候最先出问题的是小傢伙。 小傢伙刚刚生出来时他和毛鸡不太明白,只见远离数值陡然少了许多,随着愿力的越来越少,尤其是刚回到京城时,小傢伙头疼发热的毛病也出来了,他们本来还以为只是小孩子寻常生病。 当他回到京城,又收到到越来越多的人喜爱时,小傢伙的身体也神奇地转好了。这时他和毛鸡都明白过来大概和愿力有关了。 张小丘本来只是随意的发呆,结果想得越来越投入,愈发觉得自己回到天青阁唱戏本来便是应该的,那突如其来的一丢丢心虚果然是错觉。还没回神,便被一个宽阔有力的胸膛抱住了,这胸膛初时有些微微的发凉,慢慢透出些火热来。 张小丘只觉得面颊发烫,也没回身看,只有些负气道,「景王殿下跟来做什么?!草民一介贱民,当不起景王殿下这样大礼!」 玄溟瞧他这模样,又是心疼又有些好笑,他当真是一时醋泼心头犯煳涂了,一见到张小丘真真生气了立马心中就抑制不住地着慌起来,这人曾就在他眼前那样烟消云散,这是他一生最为恐惧无力绝望的时刻,再次见到这人确是上苍给他的无上的恩赐和喜悦,可是也时常让他如惊弓之鸟。 他不敢让眼前人受丁点委屈,这次张小丘一生气沖回来后,他心里便陷入了无限的自责,只当是自己猪油蒙了心,这时见张小丘虽还有些生气,但软和了很多,便立即上竿子软语道,「小丘,是我错了,你知道我完全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在我眼中,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及你珍贵,我又怎么会嫌弃你!你以后还想在天青阁唱戏就去吧,只要你高兴就好。」 张小丘回头怀疑地看着玄溟,心道竟这么好说话,鼻端却是冷哼一声,「景王殿下甜言蜜语真是信口拈来,草民佩服!」 玄溟笑笑也不再多言,为眼前人解了外衣,双臂一揽,轻而易举将他抱起来抱到了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双手又伸进被子捂住了他一双脚,轻轻地搓着道,「夜深露重,连双罗袜都未穿,脚都冻得青白了。」 玄溟的指腹掌心有粗茧,双手暖烘烘的,给张小丘的双脚轻轻摩挲得十分舒服。张小丘只觉得十分舒服,全身都像放松了下来,终于不再像只竖起了满身刺的刺猬,懒懒地微眯了眯眼睛,微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半张脸,脸颊越来越红。 他只觉得那脚上的暖意像涌上了心尖一样,在四肢百骸全身游走,他无法拒绝,也捨不得拒绝。 室内一片静谧中,张小丘忍不住问道,「景王殿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那声音有些干涩,透出几分紧张,仿佛玄溟说一个他不爱听的字就能立马怼回去似的。 玄溟手下未停,抬头瞧了瞧他,轻轻笑了笑,良久才道,「要问为什么,剎那间好像有成百上千个理由,可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又像什么也说不出了。」 张小丘有些怔愣地瞧着眼前这人,心中像是百转千回,又像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未想。等玄溟再抬眼时只发现他唿吸均匀地睡沉了。 玄溟笑了笑,在张小丘额上和唇上轻轻亲了下,躺在床的外侧也睡下了。 一晌无梦。第二天柳年见到玄溟时,虽然还是不喜模样,但也是认命了,只希望玄溟好好待张小丘。 不到半月,天青阁传出易主的消息,也不知是谁大手笔,花了万两黄金将天青阁盘了下来,从此天青阁再也不做楚馆生意了,只是京城一等一的戏园子。 以往就算天青阁面上做得再好看,里头公子若是接客一切都以公子自愿为前提,公子接客了阁里抽的银两和他处比起来算少的。可即使如此,天青阁里好看的公子多,红角也多,京中达官贵人好这口的也多,这迷恋上一个长得好看的戏角,简直比他处要容易太多了。 第49页 而这达官贵人中脑满肠肥虽有,但俊俏的书生或风流的纨绔子弟也不少,阁里的公子出身多少都是有些困窘的,一来二去,欢场上看上个个把人实在是常事。因而虽说天青阁与其他青楼不同,但在一般人眼中,却也并不是个多正经的场所。 如今天青阁突然就换了东家,这东家还彻彻底底将天青阁里变成了戏园子,这寻常百姓平日里看着不太灵光,但是这时候眼睛却是雪亮的,就这么一寻思,便想到如今张小丘成了景王妃还回到天青阁唱戏,而景王对景王妃痴情似海,竟也不加阻拦,只好把这天青阁买下来哄景王妃一乐了。一时京城百姓对景王的痴情程度的认识又深刻了一些。 这天,张小丘他爹让他回家一趟,有话要与他说,还特别交待要将小傢伙带回去。 张小丘只道是他爹想小傢伙了,自从他和景王成亲住进景王府后,他爹能见到小傢伙的时间少了很多。平日里有时间他爹都会让他带小傢伙回去看他。 张叔在门口候着他,说他爹在书房等着他。进了院子只觉得十分安静,平常打扫的家丁也一个都没见着。 他一手抱着小傢伙,一手推开了书房门,发现里面除了他爹,还有带着一副银质面具的天南阁主和兰师傅。天南阁主坐在正座上,他爹坐在一侧,兰师傅则站在天南阁主身后。 张小丘心里有些奇怪,天青阁换了东家的事情他也是前几日才知道,都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不知道这时候天南阁主和兰师傅怎么会出现在他家。他心里顿时涌出一个诡异的想法,莫非是三皇子倚仗权势逼迫天南阁主将天青阁转给了他,天南阁主即使再怎么神秘莫测,大概也是没法和一个皇子对抗的。 而天青阁这么一棵摇钱树,天南阁主也不想放弃,所以才想到找他头上。 几人也不知张小丘心内已暗自揣测了好一通,柳年见到小傢伙立即亲亲热热接了过去,又是亲脸蛋又是揉搓胖乎乎的小身子,球球也乖,胖乎乎的两条小胳膊抱住了他爷爷的脖子,随便几句软软糯糯的「爷爷」就把柳年哄得见牙不见眼的。 柳年乐着乐着,突然不知怎的就莫名伤心抹起眼泪来,边抹泪边伤感道,「我滴小乖乖啊,以后爷爷看不到你,可要想死你了!」 其实柳年现在也不过三四十,每次特自然地称自己作球球爷爷时,张小丘都有种很诡异的感觉。在他僵化的印象中,爷爷都是满头白髮一把白鬍子和蔼慈祥的,那是这么年轻、年富力强的帅小伙。嗯,尤其他爹还是一张娃娃脸。 突然,张小丘反应过来他爹说了啥,又是惊讶又是不解道,「爹,你说的什么话,你好好呆在京城,以后咋就看不到球球了?!以后你啥时候想球球了,也可以到景王府来看他啊。」 柳年表情有些伤感,「阁主,你与小丘说吧。」 天南阁主眼神也一直盯在小傢伙身上,张小丘愣是从其中也看出了不舍。阁主好不容易将眼神扯回来道,「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景王如今已是天青阁的主人,我与你爹年纪大了,准备离开京城回到老家去。以后有机会了,你也来看看我们吧。人老了,总是想叶落归根啊。」 张小丘顿时一个激灵,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有些怔愣。他爹要离开京城?!他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啊!阁主他没见过庐山真面目,可他爹不老啊,总是张口闭口说自己上了年纪,让内里已然十分沧桑的张小丘情何以堪。 他声音有些干涩道,「爹,你真的要离开京城?」 第31章 .31.张小丘身世 张小丘看了看他爹, 又看了看天南阁主,对于他爹在天青阁的地位,以及他和天南阁主的关系,他一直很好奇。可每次多问几句便会被他爹转移话题, 问得久了顶多给他来一句天南阁主与他娘亲是故人。 张小丘才不信他爹的话,不管是他印象中,还是他爹一直给他说的,他都是被他爹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他从来没听到他爹还有别人提到过他娘亲,所以从没把他爹那话当回事, 只当是敷衍他的。 而且他也不是爱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问个究竟的人,活了两世,终究这点上显得成熟了一些。不过在他和毛鸡的偷偷八卦中, 早觉得他爹说不定实际上和天南阁主是有一腿的。毕竟兰师傅这些人对天南阁主都敬畏得很, 他爹却总是带着一股子不以为然,胆子大得很, 完全不像对老闆的态度啊。 就凭他爹在天南阁主面前这股子底气, 他就觉得他爹和天南阁主之间有j情。然后他和毛鸡一度暗自脑补了多出狗血大戏。 此时小傢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天南阁主怀里,在张小丘印象中一向有些正经严肃的天南阁主意外地竟十分喜欢小傢伙, 只不过还不太熟练,抱着小傢伙的身子有些僵硬。 小傢伙对天南阁主的面具十分好奇, 小手一直在上面扒来扒去。 天南阁主这面具之下到底是啥尊容, 张小丘一直也十分好奇。眼见他爹和天南阁主都要离开京城了, 再见也不知何日, 瞧到小傢伙肉嘟嘟的小手在那面具上扒来扒去, 一时起意,张小丘与一边的毛鸡暗暗这般那般传语一番。 蓦然,只听清脆一声,那银质面具掉在了天南阁主身侧的桌案上。张小丘本能地先看了一眼那面具,再光速般朝天南阁主的容貌看去,不禁瞪大了眼。 第50页 小傢伙肉唿唿的小手在天南阁主脸上摸了摸,软糯的声音疑惑道,「爹爹?」 天南阁主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瞬间恢復了八面不动的淡定,与张小丘对他的猜测一般;但他没想到,他竟与那面具之下的面容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天南阁主照推测应该已近三四十,但那模样完全看不出年纪。只是天南阁主的眼神要多些歷经世事的沧桑,表情如冰山,张小丘要活泼许多。 虽然是一个模子,但天南阁主是令人窒息的俊美,一身英气让他那面容也多那么一些凌厉;而张小丘则完全是盛世盛开的倾国倾城的艷媚了,只是说话逗笑多了些澄澈的活泼。 张小丘心中万分惊诧,莫名生出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缘由的恐慌,他呆呆地求助般看向他爹,想从他爹那得到些他不知道的答案。 柳年像是很瞧不上的冷嗤了声,「哼,竟然耍这种小手段!」又看看张小丘那小样,到底有些心软,不甘不愿道,「正如你所见,天南阁主的确是你的生父!」见张小丘还直直盯着他,柳年有些不耐道,「得知天南阁主是你爹后傻啦?!」 「哼,不过也是,我要是你,我宁愿傻。」 天南阁主眉头微微皱起来。 张小丘莫名对天南阁主还是有股憷意,赶紧道,「不是不是。爹,天南阁主是我爹的话,那你,你是我娘?!」 柳年立马敲了张小丘一个榔锤,「我才不是你娘!我把你养大,就算不是你亲生父母,也是你爹!」 小傢伙见着柳年打了张小丘一记,在天南阁主怀里死命挣扎起来扑到他爹怀里,肉嘟嘟的小手替他爹摸着他被打的地方,嘟着小嘴巴瞪着柳年不满地狠狠道,「爷爷,坏!」 瞧着宝贝小孙子生气的小样子,柳年气势一下就软下来,立马连哄带讨好地给小傢伙许了一箩筐好东西。 张小丘倒并不在意那一记,他抱着小傢伙,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还是问出口道,「那我娘呢?」 柳年眼中露出明显的怀念之情,回神时不满道,「那才是你亲爹呢!你问他!」 天南阁主表情还是看不出什么,像是被那张面具模型化了一般,只是眼神有些动容,半晌声音有些嘶哑道,「我也不知。柳芽当初是与你爹一块来到京城的,后来又突然离开了京城。三年后柳芽带着你进京,却是如何也不肯说出你爹的下落。」 张小丘一头雾水,「我爹?!」 柳年看着他点了点头,「嗯,你爹!」 张小丘一脸懵逼,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就像一个大大的问号,这简直是太突如其来了,太多的问题充斥着他脑海,这么多年天南阁主为什么不愿意认他,生他的爹又去哪了,又是怎么把他生出来的,当初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柳年这个爹和生他的爹又是啥关系,三个爹绞在一堆,还有二十年来的前尘往事,太多的问题,一时都不知道问哪个,只那么懵逼地紧紧瞧着柳年。 柳年一向对天南阁主没啥好声好气,但是对张小丘一直都当自己孩子养的,再怎么凶也凶不起来,瞧着张小丘一脸懵逼样,有些心软又有些心虚,心里感嘆了一下「他的傻儿子」,便道,「以后你就叫他父亲,」他指了指天南阁主,「叫我柳爹,叫公子爹吧。」 「你爹和你一般,都能男子生子。当初你爹生下你后不久,他便消失了。如今你长大了,三皇子也是对你真心的,又是你命中注定之人,我们也放心了。这次离京,实际上我们是要去找你爹。」 天南阁主瞧着柳年,满眼不贊同的神色。 张小丘虽然有些憷天南阁主,但是他和他接触并不多,一直都是柳年将他养大的,他对柳年要亲近许多,有啥疑问不管柳年啥神情都是本能想让柳年给他解答。 柳年不理会天南阁主,继续道,「你还小,其他也不能给你多说。」瞧着张小丘一脸欲言又止,赶紧道,「就别想着跟着我们一起去找你爹了,不说球球这么小,你要照顾他,而且你得留在京城将天青阁经营好。」 张小丘一脸怨念,暗自嘀咕道,「一会儿说我长大了,一会又说我还小,还不是任你们说的!」 柳年将揽过张小丘脑袋,将他抱在怀里,嘆了一口气道,「你过得平安喜乐,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了。本来我们是不想给你说的,毕竟你爹到底还在不在这个世上,我们也没有把握。不想竟被球球揭掉了你父亲面具。不是这世上的所有,我们都知道为什么的,你想问的,我们也不知道。」 张小丘只当他爹又那他当小孩子哄了,可是他莫名从他爹声音中听到了一股沉重的悲凉之意,他也不忍心再继续揪问下去了。一室压抑的静谧中,张小丘只听到一旁的天南阁主低低道,「他定还活着。」 他只觉心头一震,又莫名一酸。 说到底,张小丘对自己的处境都是半知半解,在他的认识中,他便以为他是从另一个世界重生而来,带着毛鸡这个然并卵的外挂,然后活到现在,莫名其妙生了一个儿子。以他的视角来看,天南阁主二十年来不认他,他也并没觉得多难受,只是纯属好奇疑惑而已。就算如今,他也只觉得他他三个爹背后好多秘密,也许的确有许多苦衷是他所不了解的。 次日,天南阁主和柳年便离了京,身边有两个黑衣护卫,但是张小丘并不认识。兰师傅留在了天青阁,继续打理着天青阁的日常事宜,天南阁主还给他留了两个黑衣护卫供他差遣。 第51页 初时张小丘还会翻来覆去地猜测思索,直到毛鸡给他说了一出他爹、他生身父亲和天南阁主之间的狗血三角恋后,张小丘一阵恶寒,就再也不想胡乱猜测了。当然,毛鸡说得狗血三角恋纯属恶趣味,柳年对天南阁主是天然排斥,天南阁主虽然对柳年的态度很超然,但明显是那种基于张小丘的生身父亲的不一般,其他可能的暧昧真是绝缘。 张小丘摸摸胸口,幸好,要不然真是难站队。 再说天青阁自从割掉青楼楚馆的生意后,人气不仅没有减弱,反倒更加爆棚了,还吸引了很多所谓的清流之士。 张小丘的名号早就传了出去,他唱的戏颇受百姓喜爱,原先就有许多只奔戏来的了,毕竟就算看客有哪个心思,还得看天青阁的公子愿不愿意,而天青阁的公子只那么多,这个所谓的青楼生意真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虽然不排除一长熘达官贵人、纨绔公子、风流书生想要一亲芳泽。 如今张小丘身为景王妃继续在这唱戏,而景王又是对这个管得最严,他不限制阁里的公子与人交往,但是不准有金钱交易,不准在阁里有少儿不宜的事情。这样一来,许多洁身自好之士,也爱来逛天青阁了。不得不说,天青阁的戏在京城来说,真是头一份的,无论男女老少,富贵贫贱,学富五车还是大字不识,都十分爱看戏。这也可算是除了八卦之外全民皆宜的第二项全民娱乐了。 而这些新来的看客之中,最受瞩目的怕是太子了。 第32章 .32.太子 原先张小丘在宫中为凯旋而归的将士的庆功宴上的表演, 无论刚开始围观的还是后来的一场乌龙,但不管怎么说,张小丘演出的那场戏目,角色、唱功、身段、布景等等各方面都是没的说的, 在京城乃至全国真真就是顶尖的。 最初玄溟虽然是抱着一腔老陈醋接手天青阁并进行的整改,但天青阁的声音越来越火爆,而且来的京城名流越来越多,却是始料未及的。 那在座百官多数也如普通老百姓一样是喜欢听戏的,而天青阁的戏目各样都是一流, 自然在玄溟整饬一番后,连许多洁身自好、爱惜羽毛的都忍不住抽空来看几场了。 这样的结果大家都很满意,只除了玄溟, 他算是懂得那些希望娇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心思了。可是张小球终归不是女眷, 而且瞧着他在戏台上光彩照人的样子,他也不忍心生生折断他的羽翼。 玄溟如今虽然只是个闲散王爷的身份, 可是架不住人家老子是皇帝, 又是威名远扬的将军,顶着名头好干事, 在天青阁周围又扩大了一圈地方。 在天青阁主楼左右又建了两座稍微小一点的辅楼,也搭了两座稍小一点的戏台子, 实在是人满为患后不得不扩建的。而张小丘的戏目还是一般都在天青阁的主楼, 一个月也就大概三四场左右, 逢年过节加场并来点特别的。 张小丘在自己的屋子里卸着头面, 玄溟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一个小厮敲门进来, 俯在玄溟耳边说了几句,还未说完,只听一道未请而至的声音传来,「小青衣的表演果然精彩绝伦,孤倒是明白为何有这么多百姓喜爱小青衣了。」 当初张小丘成为青衣的时候,年纪还小,又是上一任青衣亲手带上台子的,最初的看客都习惯叫张小丘小青衣,一来二去,如今称唿小青衣倒成了习惯了。 张小丘听到来人的声音,不禁眉间一抽,每日一点卯的太子又来了,要命的是他今天竟然不是派身边小太监来的,而是自己来的。 在他看来,如今的太子也算爱惜羽毛一类的了,身为太子,不仅往日从无流连花街柳巷之类的消息,在朝臣和百姓看来,都一直是温文有礼、宽和爱民的储君风范,再加上嫡长子的身份,即使玄溟立了不世战功凯旋而归,也只有放一边落灰的份。 自从天青阁改型从良后,这太子也成了天青阁的常客,而且还经常给张小丘送点打赏的礼物。当然,如今张小丘已成了景王妃,那些喜爱他的戏目的不差钱的人,经常给他送的那些什么金玉首饰头面衣服画扇香包等等各类的东西,就不能称为看官给旦角的打赏了,顶多只能算作后世粉丝给明星送礼物之类的心意了。 而张小丘有景王妃这一加持头衔,对他抱有龌龊心思的人却是少数了,顶多一些迷恋他的美色的,也不过是年少轻狂,大多数都是真心的铁粉,在毛鸡的点拨下,张小丘如今也有了粉丝后援会,而这粉丝后援会的头号铁粉便是当初的首富之子朱悟,朱悟也是这后援会名义上的会长,实际上一切听从毛鸡安排调度。 而毛鸡如今也不用整日跟着张小丘了,白日带着小弟吃吃喝喝,还有冤大头买单,好不乐哉。 当张小丘收到太子送的礼物时一脸懵逼,毛鸡叨叨逼逼地给他分析道,「这太子别看人模人样的人畜无害,就算你是天青阁的头牌青衣,你也是景王妃太子的弟妹啊,如今他来天青阁还给你送礼物,无非就两种,要么是看景王的笑话顺便踩几脚,要么就是——」 「啥?」 「看上你了。」 张小丘不屑地「切」了声,「你是不是玛丽苏小说看多了?!你怎么辣么too young too simple!」 毛鸡被噎了一下,摸摸自己头顶的一撮毛,心道它也就随口说说而已,何必这么当真。 不过玄溟知道这事后却是不高兴了好久,他也不是朝张小丘甩脸色,就是自己一个人生闷气、黑脸,自从上次回娘家事件后,再加上天南阁主和柳年离开了京城,玄溟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张小丘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依赖的沖天豪气,再也不敢在这种事上对张小丘提出一丢意见。 第52页 但是这档事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住的,见着那些看客和粉丝后援会给张小丘的礼物,他都会心里超级不爽。在张小丘的苦口婆心下,玄溟终归有了一丢丢转化,认识到所谓的粉丝后援会,大概就和万民对天子的敬仰之情差不离吧。 这种感情他还是可以允许的。他可压根没觉得把粉丝对张小丘的喜爱比作百姓对皇帝的敬仰有啥不妥的,张小丘就是他心中至高无上宝座上的,天子也比不了。 但是除了粉丝后援会的礼物,其他礼物他一概不爽,其中尤其不爽太子的,因此粉丝后援会的规模也迅速扩大了很多。 即使如此,张小丘现在每次看到玄溟不高兴便会有些心虚,就算玄溟不高兴也会在他面前按捺住不发出一丝一毫。 可张小丘就是个赶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倔驴性子,最受不住别人宁可委屈自己也要对他好了。和玄溟不高兴比起来,所谓的劳什子太子自然算不了什么。 可是就算这样,人家也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离皇位最近的人啊,他可得罪不起,再怎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是给他送礼物的,他又能怎么着。 所以适才听到太子又来给他送礼物,而且这次还是本尊,他偷偷瞄了眼身旁那人黑沉的脸色,只觉得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他示好地拉了拉玄溟的衣袖,起身迎上前与太子行了一礼,脸上带着些拘谨与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还有一些尴尬道,「谢谢太子兄长的赏赐!太子兄长能来天青阁便是我们的荣幸了,每次都这般破费倒是客气了。」 张小丘自己都对自己这话说得牙疼,幸好他演技好,啥场合对啥人说啥话,他都还颇像那么回事,不了解他的人还真容易被他那表象所欺骗。如今太子毕竟还是太子,为了少惹麻烦、自求多福,装那么一点再正常不过了。 太子送礼物是给天青阁的青衣,而张小丘却是以景王妃的身份答谢,乍看起来都是一个人无甚差别,却是莫名地让一旁黑着脸的玄溟脸色软和了几分,也顺着行了礼谢道,「谢谢太子对内眷的赏赐!」 太子像自带屏蔽系统似的,既没听出张小丘话里意思又没看到玄溟脸色似的,一如往常脸上温文带笑,特自来熟地找了个靠近张小丘的位置坐下,老神哉哉地说了近一炷香的时间。 张小丘悄悄勾着玄溟的手,每当他不耐烦临到爆发的边缘时,便用手指轻轻勾勾他的手心,但时间长了,明显不见效了,玄溟就快下脸直接拉张小丘走时,太子才起身轻轻拍了拍自身衣衫,像是沾了许多灰的样子,临走还不忘交待一句,「天青阁真是个好地方,下次还来找弟妹说说话。」转身还给了张小丘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张小丘倒没自作多情真认为人家太子喜欢他啥,回头看看玄溟那脸黑得不能再黑的样子,倒是觉得这太子明晃晃是来气他这个弟弟的吧。玄溟平日脸如钢铁绷住一样,泰山崩于前都不见得能眨下眼,在立下不世战功凯旋而归后,就算是太子,怕也是有些坐立难安了。 只是这世上最令人难受的,不是别人把你当作劲敌,而是你把别人当作劲敌,而别人压根就没把你放在眼里,看见你表情都不带变一个。太子面对玄溟大概便是这样的感觉。 如今难得看玄溟这样神色外显,轻而易举便被他捉弄得发怒或是暴躁,太子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心情,就算这是因为张小丘,不过这点小细节他是不在意的。 张小丘瞧着玄溟这模样,倒是又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了。 自从他再次遇见玄溟,得了他的玉后,他做的梦越来越频繁了,间或他也知道其中有一些大概是以前真正发生过的事。可是梦里的景象都太过碎片,那种强烈的感觉復甦得更快,但是真正想起来的连贯的事情并不多。 但就算记忆没想起来,也完全不妨碍他又一次对着玄溟花痴。每天睡前和每天醒来,对着玄溟那张脸,他都会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这样一个人竟然这么喜欢他。然后想到这人更为客观的身材,便会手贱地忍不住摸上几把。 每次轻而易举将玄溟撩得身硬如铁,临到弦上两人整得七荤八素也没能到最后一步。就是在于张小丘总是觉得自己还没想起来,就这样稀里煳涂地滚了床单,好像有点对不起过去的自己也对不起玄溟一样,他也不知道他这想法从何而来。他觉得这样的自己不够完整,这样发生的密切关系不对他心中的那么一点执着。 他总觉得要是完整的自己和完整的玄溟发生点什么,才不像小三或被小三了一样。虽然他把这个想法给毛鸡说了后,遭到了疯狂无比的吐槽。 但是每每到最后,不管玄溟忍得如何辛苦,都尊重了他的想法。为了弥补,除了最后的,其他能用的张小丘几乎都用了,最普通的手和最难得的嘴,这个时候玄溟倒也不觉得有啥不满足了。 第33章 .33.浮生若此,平安喜乐 像往常一样,玄溟想将太子给的东西一併扔了,看着都凭给他添堵。但张小丘两辈子平民惯了,不用想都知道太子那样的身份, 出手定不会寒酸的,哪能那样浪费。 连忙从得到示意的张虎那里躲过一个锦缎的小包裹,坐上回府的马车后忙不迭打开来看,多一点缝隙便多一点危险,他也是没得法子。 张虎瞧着张小丘那模样, 满心的复杂,到如今他还不敢相信这就是他当初的小球兄弟。他当初的小球兄弟就是机灵了点,其他也没啥, 咋一下变得这么好看, 唬得他到现在还没敢认真看过他一眼。 第53页 一来他不敢,谁多看张小丘一眼,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景王就想要变身冷刀子似的, 他身为景王的贴身护卫,更不敢顶风掀浪。二来他还是不敢, 实在是在他看来张小丘长得太好看了,他真怕多看几眼控制不住自己生出啥不该有的心思, 那他就甭想顶着自己的脑袋了。 张小丘打开小包裹, 只发现里面都是些小孩子的物事, 一个镂空的小金球, 里面装着一个铃铛, 顶尾繫着两缕流苏,还有几双小娃子、小鞋和小肚兜,还有一张漆金小弓和几支配套的短翎羽箭。 张小丘一把把小包裹揽到一边,气哼哼道,「这是给球球的,不许你扔。」 玄溟颇有些不满,「这些又不稀奇,回府我便命人给球球坐上成百上千。」 张小丘回身敲了玄溟一个钉锤,「你个二愣子。太子是在向你示好,就算太子是太子,他还是你的兄长,与你有相同的一半血缘。」 玄溟沉默良久,才道,「我明白。他从小被作为太子教养,作为一个皇帝该有的他自然都会去做到,其中当然包括孝悌。」 张小丘心内狐疑,这肿么和他后世看过的不是一个套路,说好的为了皇位手足相残呢! 听到他家这位有点纯良的倾向,张小丘直直盯着玄溟眼睛,冷不丁来了一句,「就算这样,只要他当上皇帝,他还是会杀了你。」 玄溟瞧着张小丘点入漆墨的眼睛认真的盯着他,就像黑夜里藏身的小兽一样,机灵难以捉住却又惹人心怜。他一把抱住对方,亲了亲他的额头,又亲了亲张小丘的鼻尖,亲了亲他的嘴唇,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一丝不苟道,「我知道。只要太子当了皇帝,便不会容下我。」 瞧着张小丘蓦然变得惊慌闪烁的眼神,就像第一次真切地面对这个事实一样,第一次面对可以预知的死亡一样,恐慌、颤抖,玄溟不禁有些心疼,用软得不能再软的语气道,「你不要害怕。这只是一个事实,我和他都明白的事实。事实无须人为它付出恐惧或者愤懑这样的感情,我不会,太子也不会。」即使如此,说出的话却是这样冰冷。 张小丘看着玄溟的眼睛,一丝不落地看着他的表情,他很想再问些什么,可是他知道玄溟会给他怎样的答案,许下怎样的承诺。他不想从他口中再听到,仿佛每多听一次就多在这个人身上上了一道锁一般。 他感觉这个人身上的锁已经够多了,这是如今的他所无法打开的,就算他是他,玄溟也是玄溟,可是他忘记了过去的许多东西,而玄溟也不是过去的玄溟,现在的他无法打开这个人身上的锁。既然如此,他不想如今的他再给他加上因他而上的锁。 这个,大概也与他的无法託付有关。 回去时小傢伙已经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张小丘将小包裹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在了床上,伸手摸了摸球球的小脸蛋,脸上露出一个再软和不过的笑来。 看看放在床头的这些小玩具,张小丘知道小傢伙起来事定会高兴得不得了。其实在小孩子看来,金子做的小弓和木头做的小弓又有什么区别呢,黄金镂空的小球又和竹编的小球有啥区别呢,只要可爱中意,便是他们最喜欢的玩具。 只是大人多活了几十载,反倒不如小孩子看得通透罢了,执迷于人类社会秩序建立起来的价值和尊贵,填补永远无法填满的沟壑,却生生拉出越来越大的黑洞,咆哮着席捲自己的灵魂。 看着这些玩具,张小丘倒是发现自己第一次正视太子这个存在来。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太子竟然并不如后世那些电视所演的那般可恶,他有良好的教导和良好的出身,如果可以,他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或者兄长。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在玄溟立下不世战功后还能稳坐太子之位。 这样的人,适合做太子,也适合当皇帝。 只是,他当了皇帝,还是会杀掉玄溟。而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心里便会不由自主心如绞痛。 有些事,还是从来没有忘记,只是他一时没有想起而已。 两人一起沐了浴,从马车上下来张小丘便一直未多说话。玄溟知道他还在想着马车上的话,难得见他如此认真的样子,他倒也未多劝。用轻柔的布巾给张小丘擦干了头髮,上床时又给他捏了捏肩背、腰腹处和脚踝,张小丘如今年轻身体底子好,大夫交代戏台子上长年累月下来,总容易落下些病根子来。 玄溟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想假手他人,每次睡前都必会给张小丘揉捏一番。张小丘本觉得自己可是开挂的人,身子骨好得很,可是玄溟大概真用心研究了一番,倒揉捏得他很舒服,他也便好逸恶劳病症发作,贪图享受了。 次日醒来,小傢伙看见床头的玩具,果然兴高采烈在床上蹦跶了好几回。看到他爹进来给他穿衣裳,连忙将玩具抱了满怀扑到他爹怀里,还笑呵呵地奶声奶气道,「爹爹,这是你给我买的玩具吗?」 张小丘作势想了一番,道,「这是你大伯给你买的玩具。」 「大伯?!」 「嗯......就是你父亲的大哥。」 小傢伙要懂不懂地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自他跟他爹进了景王府后,他便唤玄溟作父亲了,也没觉得丝毫不适。 小傢伙将玩具抱在怀里,都不肯让别人碰一下,非要等到宝儿来后,才拿出来和自己的小伙伴一块玩。 第54页 宝儿文气,对那张小弓箭并不敢兴趣,小傢伙大方地将两样玩具摆出来,让宝儿先选。 宝儿看见那个金缕球倒是喜欢的很,拿在手里爱不释手,还煞有介事地抱着金缕球对小傢伙道,「这个是球球,你也是球球!」 球球听到「咯、咯、咯」的笑得特开心,还露出了两颗小门牙,边笑边拿着那张小弓箭满院子地疯跑。 每次唱完一晚戏后,张小球便可以休息一天,此时他坐在院子里,身上盖着一张薄被子晒着太阳,浑身骨子晒得懒洋洋的不一会又想睡觉了。彼时花落,草地上台阶上椅上身上,两小毛孩的发上,都沾了些花瓣。 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甚是平静。 玄溟如今作为一个闲散王爷,倒像比张小丘这个天青阁的头牌青衣还忙,也不知道他整天忙些啥。张小丘也不敢兴趣多问,只当他家大业大呢。 中午玄溟回来,看到院子里的场景不禁会心一笑,俯下身亲下落在张小丘眉间的一朵花瓣。一旁嬉戏的宝儿立马站住了脚,瞧着他们两人奶声奶气道,「景王殿下亲小丘叔叔了呀!」又是惊奇又是欣喜还夹带着一丝拖长了的怅然的感觉,直让人哭笑不得。 球球一下撞到宝儿身上,连忙小手抱住了宝儿,也看过去,半张着小嘴也神奇道,「景王殿下亲小丘叔叔了呀!」 早在宝儿出声时便醒过来的张小丘这下真是额头要不断抽搐了,他坐起身推开一旁赔笑的玄溟,酝酿了好久才让自己不那么抽搐道,「球球,你要叫爹爹!」 小傢伙愣了愣,「哦!」 这时宝儿转身吧唧一下在小傢伙脸上也亲了一口,然后「嘻嘻嘻」地笑起来,小傢伙不知道明白了什么也跟着「咯咯咯」地笑起来,两个小傢伙像对了许多道暗语一样。 用了午饭消了食,侍女给玩累了的两个小孩更了衣,两个小傢伙很快便在球球的床上睡得不省人事了。 而玄溟抱着张小丘躺在房中小榻上,半眯着眼睛打了个盹。张小丘上午睡了挺久,外间日光透着窗子照进来,身后的怀抱宽阔温热,一时倒没睡得着。 转过身手伸进玄溟的里衣,在他爱不释手的腰腹肌肉上摸了几把,越摸倒越摸出了些滋味,不断在玄溟的腰身上流连,从上到下,上下其手。 不一会玄溟身下便硬热似铁地抵住他了,让他脸颊也莫名滚烫起来,却又十分兴起。 玄溟被这人早弄得醒过来,只是没睁开眼睛任他玩弄,要不然他一睁开眼眼前这人定会迅速地收手。 实在忍无可忍,玄溟才一把将这人紧紧抱在了怀里,拉着他的手给自己急不可耐的兄弟摸了几把,又伸进张小丘的衣衫抚弄起来。 张小丘已是身软目眩,不久就全凭玄溟处置了。等玄溟将他好生侍候一番,又在他身上得到一番满足时,张小丘早又困意来袭睡过去了。 第34章 .34.皇后的下场 如此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张小丘日日除了登台就是带娃,玄溟除了一些王府中事,也是大把大把的空闲时光陪着他。这些日子来,张小丘习惯了玄溟对他的百般宠溺, 晚上睡前要与他柔按头颈和脚底,早上醒的时候会发现他一直在温柔地盯着自己。对球球也是没话说,完全当自个亲生的,甚至比自己亲生的还好,毕竟王爷的嫡长子都是要严格管束的, 玄溟对球球则是如幼子般疼宠纵容。 在张小丘看来,球球就是个傻不愣登没长心眼的小屁孩,只要是个人对他好, 就会露出两颗小乳牙笑嘻嘻地对别人傻笑, 平生最爱两件,美人与美色, 而天青阁最不缺的便是美人, 景王府的身家山珍海味也不稀奇,所以小傢伙整日都是笑嘻嘻的傻小孩模样。 张小丘为自己的傻儿子也是操碎了心, 觉得自己这么机灵、智商超群,怎么会生出个傻儿子呢!后来想起毛鸡给他说的他可能是单体生育, 就是球球没有另一个母亲或父亲, 便把锅推给了没有优良基因组合的原因了。 球球这个性格, 再加上天性使然, 对玄溟也十分亲近。玄溟对球球的来歷一直也未查清, 在他看来球球应该是张小丘捡来的孩子,毕竟以张小丘当初消失的时间来看,不太可能一下蹦出个这么大的儿子,时间对不上。 既然他心里笃定球球是张小丘捡来的,心里对球球自然也没什么芥蒂了。只是为了保险,曾派手下人查探过张小丘消失那段时间的经歷和球球的来歷,可是就像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般,怎么也没查到。 陈昱当初将消息报给他时,也是无比惊讶。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玄溟手下的暗卫力量的,不仅苍玄国内,就苍玄国外、胡人地界,只要景王想要查到的东西,上天入海也能查来,即使再不济,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蛛丝马迹总归是有的。 可是那一段时间的张小丘和球球,像是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一般。 玄溟思及当时沙漠中最后一刻的景象,那一幕三年来一直在他脑海不断地回放,丝丝缕缕都不曾遗忘过,想到手下暗卫反馈的消息,便也知另有蹊跷非人力所能及了。而张小丘又失掉了过去对他所有的记忆,其他的记忆却都在,如此蹊跷古怪,也只能搁置一旁。对他来说,张小丘还活着,如今的一切,已宛如天堂,既然如此,又何必追问缘由。 在他看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张小丘真把球球当作了自己亲生孩子,他曾经旁敲侧击问过球球生母,张小丘支支吾吾回答了一些,再细问名字、年龄、籍贯、家中父母、兄妹几何时,张小丘却是一脸敷衍地说都忘了,更加证实了玄溟心中认为球球就是捡来的想法。 第55页 张小丘既然如此喜爱球球,而球球的确也是个可爱的孩子,爱屋及乌,玄溟自然也对球球当作自己孩子一般。 于是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误以为下相安无事且自得自在。 玄溟凯旋而归的风头已过去好久并且早已平息,如今京城关于他的消息大多是些花边小道了,大多都是英明威武的景王殿下如何如何疼宠自家王妃,对自家王妃多么多么痴情,景王妃是个男的不说,还是带子嫁人,景王妃嫁人后出来唱戏不说,还为此盘下了整个天青阁,更不用说景王妃每次去天青阁都看到景王陪伴左右了。那个模样,那个架势,简直就像护住自己的无上珍宝一样。 如此一来,京城还未出阁的少女们,景王便是他们嫁人选夫的标杆了,不是对方要像景王那么英武、那么俊美,而是要像景王那么痴情、一心一意,否则宁可不嫁。 苍玄国风比较开放,对女子的管束也不如张小丘以为的古代那么严格,可是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女子可以继承门户、可以自由和离,但也是不可能一女同时嫁二夫的。 如此一来,可苦了京城里求娶媳妇的人家。说答应女方要求不纳妾吧,觉得凭啥呢,而且要是媳妇生不出孙子,那是绝对要纳妾的啊,可是说不答应吧,稍微条件好的女孩子都要这般。 而且条件好的女孩子你不要,自有条件再差一点的男方或是真对女孩子痴情,本来娶不到这么好出身的媳妇的,只是答应不纳妾,也并不是太难。 就在朝臣百姓对玄溟的认识都定格在一个富贵闲人和痴情王爷的身份上,太子的位置一如既往的稳固之时,如今皇帝的身体日渐滑坡,眼看大势已定时,未料宫中传来皇后被禁足的消息,一时朝野譁然。 夜间张小丘趴在玄溟的怀里,手指百无聊赖地绞着他的一缕长发,好奇道,「皇后为何会被禁足?今天天青阁里大家都在说这事,毛鸡和朱悟那小子在我跟前吧啦吧啦说了好久,非要我问你。」说着又在玄溟怀里转了个身,背靠在他怀里,手指继续把玩这那缕头髮,「不过涉及宫闱秘辛就还是不要说啦,毛鸡和朱悟那小子你知道,嘴都是不严的。」 玄溟轻轻笑了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八皇子的死和皇后有关,皇帝在命人严格彻查。」 张小丘一个激灵,立马起身,盯着玄溟的眼睛道,「八皇子的死真是皇后做的?为什么呀?这么个小孩子,威胁不到她和太子啊!」 玄溟将张小丘又重新揽到怀里,给他盖严被子,带着一丝责备到,「如今天气见冷,小心别着凉了。」横竖一副皇后害死八皇子不如眼前人着凉来得要紧的样子。 玄溟瞧着张小丘眼睛亮晶晶的好奇模样,也是无奈,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人心难测,大概是李美人原先是皇帝最受宠的,八皇子又颇得皇帝喜爱,皇后早看不顺眼了吧,藉此机会顺手为之罢了。」 张小丘听玄溟张口闭口皇帝的,私下从不叫一声父皇,也知天家无父子。可是老皇帝偏偏对最年幼的八皇子颇为疼宠,难得的一点天家父子之情全数与了八皇子,大概也招了袁皇后的眼了。 「可是以袁皇后浸润后宫多年的本事,怎么会被别人抓住把柄了呢?!」 玄溟附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张小球顿时瞪大了眼。 次日,毛鸡和朱悟凑到张小丘的房间,张小丘将玄溟告诉他的都说给了他们时,毛鸡和朱悟都睁大了眼问道,「到底是谁这么厉害抓到了皇后把柄啊?!」 张小丘眼神一闪,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了跟没说一样。 毛鸡和朱悟觉得很有道理地点了点头。 就在张小丘兴趣盎然地和一人一鸡说着八卦时,只听小厮通传,「大理寺卿宋远求见。」 张小丘心中一激灵,人干事!他好端端良民一个,大理寺卿来找他做什么啊!张小丘与那平常百姓一般,爱凑热闹爱八卦,但最怕麻烦了,官府衙门找上自己,尤其还是大理寺,一般都没好事。 通传过后,大理寺卿宋远被小厮引了上来,两个带刀衙役想进去,被玄溟安排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拦住了。 嫌麻烦归麻烦,但是待客之礼还是得有的。张小丘引宋远入座,命小厮给他泡了杯茶,有些紧张道,「不知宋大人找我有何事?」 宋远瞧了朱悟、又瞧了毛鸡一眼,道,「下官有要事相询,还请无关人等迴避。」宋远其人生得貌美,只是浑身透着一股阴冷凌厉的气息,大概刑狱一事接触太多,气场颇大,那一眼愣让朱悟打了个激灵。 毛鸡一听,把自己愣是当了个人,颇为不满,暗里传音与张小丘道,「俺咋就是无挂人等了?!你啥事是本鸡不知道的?!本鸡凭啥迴避?!」 张小丘传音安抚道,「他没说你,你又不是人,激动个啥!」 毛鸡心满意足了,也没反应过来它该为「你不是人」这话生气,只伸出一只爪子推了推朱悟,意思很明显,说你呢,快出去。 小厮早已退出去了,在场就朱悟最弱势了,一看就是个白白胖胖的受气包模样。但这个场合下,身为张小丘的头号铁桿粉丝,他颇生出了一种要保护自家偶像的自觉,可是鼓起勇气又看了大理寺卿一眼,又想到了人家身份,哭唧唧地模样不甘不愿走了。 第56页 清场后宋远有礼道,「景王妃海涵。下官今日此来是想问当日段校尉孩子落水一事,此事干系重大,并无意冒犯。」 张小丘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心道,「果然是这事!他就路过搭把手救了人而已。」这宋远虽然没提及和皇后有关,但定是因此来盘询他了。 他把当日之事说了一遍,宋远又特意问了几处,在张小丘看来也并无特殊之处。临了,宋远将自己所作记录拿出来给张小丘过目,并让他签字画押。只是签字时这宋远拿出了快丝帕垫在了笔录下,张小丘心中狐疑,瞧了他一眼,只见宋远脸上泛出可疑的红色,直把他唬了一跳,赶紧签字画押了事。 第35章 .35.皇帝的心上人(双更) 实际上大理寺卿盘询张小丘, 只是整个皇后案中细枝末节的一部分罢了,而此案主管也不是大理寺,主要还是宫中来查,涉及宫外的大理寺才予以配合。八皇子当初染上风寒便是由当日宫宴而起, 他在当日那场变故中救了宝儿,宋远来找他问的也不过确认来龙去脉。晚上与玄溟说了后,玄溟让他无须放在心上,转眼便也丢在脑后了。 朝野本以为这次又是雷声大、雨点小,毕竟皇帝眼看也没多少时日了, 太子羽翼已丰,就算出了这档事,这个关口, 也动不了皇后了。不想没隔多久, 天子下诏,曰皇后失德, 打入冷宫, 举国震惊。 大概是此番波动太大,皇帝也一下子病倒了, 罢朝未起。 作为皇子,皇帝病笃, 怎么着也得看一下。再无情分, 毕竟生养一场。 玄溟带着张小丘、球球入了宫, 便见到太子跪在尚阳殿门口, 还未出宫开府的皇子才从里面出来, 与太子和玄溟行了礼便散开了。 天气一片阴沉,殿内更是一片昏暗,大白天也没人点个灯烛,光线不太好,瀰漫着一股燃香和汤药混杂的味道,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将近腐朽的气息。 才进去球球就抱紧了他爹,小模样有些害怕道,「爹爹,球球怕,球球不想进去。」 张小丘有些心疼,拍了拍球球的背软声哄道,「好啦好啦,球球见皇爷爷一眼就让毛鸡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小傢伙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太监通传后,玄溟带着一大一小在皇帝病床前请了安。 这是张小丘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皇帝,皇帝与玄溟有六七分相似,半靠在床榻上,面色蜡黄憔悴,大概是和玄溟相似的面容,竟让张小丘心中生出了几分怜悯。 皇帝抬眼瞧了瞧几人,瞧了玄溟,又瞧了一眼球球,像是也听说了球球的来歷,对他而言只是个便宜孙子罢了,瞧了一眼便也再没多大兴趣,又转眼到张小丘身上。 待看清张小丘面容时,不禁蓦然睁大了眼睛,指着张小丘像一口破旧的老风箱一样喉咙里撕扯了好久,「你!你!......」 玄溟不动声色地挡在张小丘身前,张小丘被唬了一条,连忙让毛鸡出来提熘着球球带出殿。 周围侍候的宫人瞧着一只又肥又圆的毛鸟提着个小孩往门口飞去,一个个都目瞪口呆;甭看毛鸡又肥又圆,速度贼快,还没回神就出了殿。 却说上次宫宴之上,张小丘表演的水榭离御座颇远,皇帝又早早离席,压根没有看清过张小丘样子。成亲后第二天,他们也被皇帝皇后拒见了,这次倒是皇帝头次看清张小丘。但为啥皇帝看到他这般激动,本就蜡黄憔悴的病容都显得有几分狰狞了,玄溟和张小丘都不得而知。 即使皇帝都病入膏肓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身的气场也不是常人能比的,这番狰狞激动的模样,颇有点迴光返照的意思,一下还真把张小丘唬得不行,心里暗道幸好让毛鸡把小傢伙带出了殿,要不然小傢伙定会吓着晚上做噩梦了。 老人说,小孩子魂魄未稳,最经不得吓。 皇帝指着张小丘好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良久才软软垂下胳膊,双目空视前方,长嘆一声道,「真是孽缘啊!」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上前道,「景王殿下、景王妃,皇上身体不适,你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张小丘和玄溟心中都是满腹疑惑,见状也不宜多留,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出殿只见小傢伙盘着小短腿坐在太子身边,一脸好奇打量的样子,身边侍卫和宫人都是耳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不敢多看一眼。 小傢伙见到他爹出来,高兴地一把扑上去,张小丘顺势拖住了他的小屁股。玄溟经过太子身边时身子滞留了稍许,终究未发一言便离开了。 往右侧长廊出宫,小傢伙乖乖趴在他爹怀里,软软的声音好奇问道,「爹爹,刚刚那位叔叔是谁啊?为什么要一直跪在门口?」 张小丘从后世带来的最明显的习惯之一,就是不习惯朝别人跪拜或者别人朝他跪拜了,所幸他如今要跪的人也不多,而在王府和天青阁,他都不让别人对他行跪拜之礼。长期耳濡目染,小傢伙也很少见到人跪着,所以很疑惑。 「他不是叔叔,是你皇伯伯。为什么跪在那爹爹也不知道。」 「皇伯伯?!就是送我球球和弓箭的皇伯伯?」 张小丘瞧着小傢伙模样怜爱地点了点头。 小傢伙伤心道,「呜呜呜,皇伯伯是好人。」 张小丘一头黑线,他这个傻儿子,送他个球和小弓箭就是好人了。 第57页 上了马车,小傢伙蜷在张小丘怀里睡着了,他看着玄溟,问了小傢伙刚刚问的问题,「太子为何跪在尚阳殿门口?」 玄溟靠在马车壁上装作闭目养神的样子,故意拖长了语气反问道,「嗯?!」 张小丘神领会他的意思,满心尴尬,一鼓作气道,「夫君......」 玄溟睁开眼满意地笑起来,趁势亲了他一口,「定是求皇上对皇后网开一面。皇后一直养尊处优,怕是冷宫的日子不好过。」 张小丘点点头,又问道,「皇上为何看到我会那么惊讶?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 「我心里也只是个模煳的猜测。当年我母妃早逝,我年少百般不解,觉得我母妃对皇上那般一心一意,皇上为何对我母妃那般绝情,只是为了利用她的镇国大将军独女的身份而已。后来我外祖父告诉我,皇上当初年少时,却是有一心上人的,只是他也是后来才知,否则怎么也不愿母妃入宫了。」 张小丘只觉浑身一阵恶寒,结结巴巴道,「你的意思不会是......皇上的心上人,是我父亲?!」要不要这么狗血! 「你父亲?!我以为你长得像你母亲。」 张小丘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可是玄溟如今在他心中早已不一般,恰好遇此机会,坦诚道,「我也是前不久偶然见到天南阁主面具后的真颜,我和他长得近乎一模一样,才知道他是我父亲。」 「」天南阁主竟是你父亲?!难怪......那你母亲呢?」 张小丘犹豫了一会,还是道,「我另一个爹爹下落不明,我父亲和柳芽爹爹离京就是去寻他了。只是天下之大,这么多年没有音讯,也有可能早不在了。」 玄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你不要多想。」原来小丘竟是男子生下来的,想到当初张小丘在沙漠里的样子,心中倒也不那么惊讶,只当张小丘血脉特殊,非常人所能了解。 一时之间,好像有什么念头突然滑过他的脑海,可是他被眼前张小丘的样子占据了大半心神,也没来及抓住。 「我也没有很伤心,你不用安慰我。我从小只当自己无父无母,一直都是柳芽爹爹把我带大的。知道自己来歷已经心满意足了,更何况还有父亲和柳芽爹爹。」 瞅瞅玄溟表情,又扑过去抱住他讨好道,「当然还有球球和你啦。」景王殿下表示狠心塞,自家媳妇这么软萌肿么破!只是自己要摆在小破孩后面,不开森! 玄溟自我荡漾了一会,很快回復到一本正经道,「看来皇上的心上人应该就是你父亲天南阁主了。曾闻当年漠北天枢阁阁主曾娶了一名西域女子为妻,那西域女子生得貌美异常,后诞下一子。传闻此子惊才绝艷,被先帝钦点为状元,但却未曾入朝为官,十八年前更是从京城消失了,世人只当他回到漠北做天枢阁阁主了。」 张小丘心里无数道我勒个擦擦,天南阁阁主那个便宜父亲,竟还是惊才绝艷的状元郎,想想自己,突然觉得有点low,不过这多年一个个都不管他,子不教、父之过,也不是他的锅,很快又心安理得了,只是还有些不敢置信道,「天南阁阁主其实就是天枢阁阁主?我父亲就是当年那个惊才绝艷的状元郎?」 「我只是推测,十之**。」 张小丘只感觉自己被一大盆狗血当头泼下,直到洗漱躺在床上还没回过神来,他很想感嘆一句世事无常、人生入戏啊,可一想到塌马的这戏的主角一个个都和自己非同一般,看好戏的心思也没有了。 他没听玄溟提到他另一个爹爹,心知他大概是不清楚了,睡前还是不死心问道,「那你听说过我另一个爹爹吗?」 玄溟将张小丘揽在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就像张小丘经常给球球做的一样,「没有,倒从未听说过天南阁主有妻子或是心上人,但定非常人。」 玄溟意有所指,听在张小丘耳里只当说的是他爹能获得他父亲的芳心不是一般人了。不过想到他那常年冰山的父亲,竟然这么多人喜欢,倒也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又想到自己肖父,对另一个爹爹的样子更是好奇了。 第36章 .36.皇帝的家宴 像是印证玄溟的猜测一样, 连续半个月,皇帝都召见玄溟和张小丘入宫,只是每次也不见他们,只是让他们在外间守着, 隔着一层纱幔,裊裊茫茫。皇帝身居高位多年,如今疾病缠身,性格越发喜怒无常起来。平日也不许后宫嫔妃探视,皇子公主虽每日问安, 但也三五日皇帝才见一次。 皇子公主即使一个个见到皇帝,也都颤颤巍巍的,完全亲近不起来, 守在床边呆若木鸡, 不到半柱□□夫,皇帝都闲不耐烦打发走了。唯一能让皇帝多青睐几分的, 唯有太子膝下的一三岁小女了。 太子成亲已多年, 但无奈太子妃一直未能诞子,唯有一三岁小女, 庶子庶女倒是有好几个了,但都不如这个嫡女金贵。皇帝几个皇子公主, 只有太子和三皇子玄溟成了亲, 也就是说皇帝膝下也就一个嫡亲的小孙女, 太子那些庶子庶女, 皇帝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份抬举放在眼里。 这嫡亲小孙女就独一份, 恰是生得玉雪可爱的年纪,小脸粉嘟嘟的,眼睛又大又圆黑熘熘的,煞惹人爱,皇帝平日也独多疼宠她几分,才生下不久就被封为了公主。 玄溟和张小丘入宫其实也就在外间傻站着,动也不能动,里间也就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和一个机灵点的宫人伺候,外间也未站人,再是几个带刀侍卫守在殿门口,偌大的尚阳殿颇为冷清,皇帝也颇有点孤家寡人的意思。 第58页 每次玄溟和张小丘都要傻站半个时辰,每当这时毛鸡就会隐形飞出宫去四处乱逛,看看气派的皇宫,然后仗着别人瞧不见它的好处光明正大地听各种八卦,比如那个宫女和侍卫勾搭在一起啦,哪个后妃按捺不住寂寞和哪个太监或哪个侍卫勾搭啦,诸如此类。 当然,以它的多元化功能,录音摄像这些都是小case,撞见啥活春宫也不要太容易了。如今六宫无主、皇帝病倒,太子大势不妙,也没个真正管事的,这些都是稀松平常了。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美人,人性的本能过度压抑释放起来可不是一般的激情,毛鸡真心觉得自己不是一只正经的毛鸡了。 不过它自我安慰道,如今玄溟和张小丘都成亲那么久了,他们都没那真的那啥啥啥,多收集一点这个,也是为他们的性福着想,他们不要太感谢它。 当然,还有一些不那么重要的消息也是这时候听来的。 比如太子在尚阳殿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都快要昏过去了,皇帝也没见。太子妃实在心疼自家丈夫,迫不得已也抱着女儿到尚阳殿门口跪着了。三岁的小公主煞是可爱,一个人哒哒哒地跑到皇帝病床前,抱住了皇帝的手求皇爷爷见见他父王,皇帝看在小孙女的份上,终是见了太子一面。 当然,宫人没可能说得那么详细,大部分都是毛鸡参照它家球球的可爱模样脑补的。 却说皇帝连续半月召见玄溟夫妇,却是让很多人都坐不住了。虽说皇帝其实也未与他二人多说几句话,而且在张小丘看来简直纯属折磨,但旁人可不这么想。一来他们既不知道尚阳殿里是啥情况,二来在他们心中,就算只是日日在那傻站着,也是皇帝对三皇子玄溟和景王妃恩宠有加。 就在众人以为皇帝会一直流连病榻,很可能会一睡不起时,未料过了半月皇帝竟然身子好起来了,精神竟比往日也好了许多。 朝臣和宫人啧啧称奇,什么说法的都有,有的说是皇帝天威难测,很可能故意装病冷落皇后一系,也有的说是三皇子玄溟孝心有加,感动了上苍,当然更多的百姓朴实的以为皇帝就不是普通人,好起来不是分分钟的事嘛。 也不知皇帝在病中悟出了啥,太医为他诊断已恢復的差不离时,次日晚上就召集诸皇子公主到尚阳殿家宴。 据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感嘆,稀奇,这真是太稀奇了!皇帝自登基二三十年来,从未与自己皇子公主来过什么家宴,这大病一场,竟仿佛感念起亲情了,也让他老怀甚慰。 这宫中对皇帝最忠心的人,非这大太监高公公莫属了,这高公公自皇帝还是皇子时就跟在了他身边,别的长处可能也说不上来一二,可对皇帝的忠心那是毋庸置疑。他的一切世界观出发点都以对皇帝的好坏和皇帝的喜恶来判断,不要太没原则,简直比一条藏獒忠犬还要忠犬。 不过这也是皇帝充分信任他的所在。这宫中,除了高公公,皇帝怕也再没有第二个这般信赖的人了,就连他的儿子儿女,都还没号称为苍玄子民来得多费些心思。 所以皇帝肯亲近自己儿女,心中多些亲情,在高公公看来也是好事一桩,在他朴素的脑迴路看来,这样皇帝会高兴点,自然身体也就会好点,而皇帝身体好便是最重要的事了。 晚上的家宴没让后妃参加,成亲的两个皇子可以带上妻子和子女,当然,这子女并不包括太子的庶子庶女。 玄溟和张小丘揣摩这意思,就是也把球球带来嘛。毕竟除了太子和玄溟成亲,也没他人了,除了张小丘带子出嫁,皇子公主更没啥子女了。 如今皇帝膝下还剩六个皇子,三个公主,二皇子早夭,八皇子前段时间也折了,三个公主年纪也都还半大不大。尚阳殿里摆了一张比较大的桌席,十三个人和两个小傢伙都能坐下。 皇帝看起来兴致颇高,让太子的小公主坐在自己左手边,让球球这个便宜孙子坐在自己右手边,两个小傢伙一个还爱黏着自己娘,一个爱黏着自己爹爹,太子妃和张小丘便捱着自家孩子坐了。再依次便是太子、三皇子玄溟、四皇子那样排下去。公主也是按照年纪大小插在皇子中间。 一熘桃色宫服宫女端着托盘进来上菜,张小丘和球球两个没太见过世面的都看直了眼,球球更是个孩子没自制的,嘴巴半张看着里面的菜都快流口水了。 荤十六样、素十六样、点心十六样,汤盅给每人上了四轮,而十六样荤又分为天上飞的四样、地上跑的八样、水里游的四样,上菜的速度看着有序不快,实际上从上菜到下桌都是充分计算好的,上菜的时候不会太烫,下桌的时候不会太凉。 皇帝说可以开动后,张小丘和球球两人简直就是桌上吃得最欢快的,玄溟瞧着两人的吃相又是欢喜又是发愁,心道景王府的吃食也不差啊,瞧这一大一小像八百年没吃过的了。 皇帝才大病恢復,每样不过小酌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几位皇子公主对桌上的东西也不是那么感兴趣,差不多都盯着张小丘和他家儿子的欢快吃相了。诸如母妃不显一直低调做人的四皇子、大公主、二公主之类,都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是透明人一样,不乱看、不乱说、不乱听,脸上也没啥表情。 皇后所出的六皇子和三公主一直倍受宠爱,脾气骄纵又自命不凡些,瞧着张小丘和球球的吃相一脸嫌弃。 第59页 而五、六、七皇子和太子的小公主,相对来说更接近普通小孩,看着张小丘和球球只觉得好笑,看得久了反倒觉得自己也食慾大开了。 席间三公主一脸愁云,筷子也没动几下,皇帝脸上没啥表情的问道,「清云,你今日为何吃得这般少?」 太子见状,像是预感到不妙一般,想替自己妹妹掩护几句,皇帝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太子未说出口的话噎在了心里。 三公主十来岁模样,听闻自己父皇问她话,不禁胆战心惊,结结巴巴回道,「回禀父皇,儿臣、儿臣只是想到母后,不知她吃穿如何,面对这些山珍海味便也食不下咽起来。」 皇帝果然面色黑了下来,声色俱冷道,「你想到你的母后,便坐在这对着父皇也食不下咽了?!」 三公主一时也没完全明白他父皇话里的意思,只是瞧着皇帝的神色,便只他父皇生气了,顿时吓得跪倒在地不吭一声,虽说胆子小,也还颇有几分倔性。 六皇子跪下来为三公主求情,皇帝的脸色却是越发阴沉不喜了。 这时家宴已近尾声,球球吃完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觉得吃得非常满意,抬头睁着一双黑熘熘的大眼睛,看着皇帝道,「这些东西真好吃,谢谢皇爷爷!球球吃得非常饱!」说着又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 皇帝被一道清脆的童声打断,转头看着身边的小娃,白白胖胖,生得比身边的小公主孙女还好看,大大的圆圆的黑熘熘的眼神里无比清澈、太过纯粹,让人生不出一点怀疑胡思乱想猜忌的意思。 皇帝瞧着他的眉眼,颇觉得有几分熟悉,一时之间竟生出几分喜爱来,将他抱在怀里硬生挤出几分别扭的慈爱道,「那皇爷爷这里的东西好吃,球球以后经常来好不好?」 球球一听以后可以经常吃好吃的,欢喜地重重点了点头。 张小丘不禁黑线抚额,他的傻儿子! 第37章 .37.册封小世子 被小傢伙这么一打岔, 皇帝便把还跪在地上的三公主和六皇子忘了,将球球抱在怀里,越发觉得这小孩长得很像他,一时没想太多, 只觉得真是缘分,越看还越有几分喜欢。 球球和他两个爹性子都不太像,虽然现在一个爹还不知道他是他亲儿子。大概从小被宠大的孩子心性总是单纯些,再加上球球就像没开心眼似的,性格比一般的小孩还要单纯。 他也压根不知道皇帝是啥概念, 也还没学会感受别人气场神色之类的,只觉得皇帝给了他这么多好吃的,他就觉得这个皇爷爷真好。 在座的皇子公主没一个像球球这般, 一个个都有些噤若寒蝉, 就连太子的小公主,虽然相较天真烂漫些, 但大概是被大人教多了, 也知道她的皇爷爷不是一般人,多少也会有些忌惮。 皇帝倒也觉得球球对他的态度很稀奇, 就像寻常家的小孙子对自家爷爷一般,依赖、撒娇, 他突然觉得自己倒像也颇为喜欢当爷爷享受天伦之乐的感觉, 越发有些像那么回事, 抱着球球逗弄他喜笑颜开的。 太子见状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悄悄给自家弟妹使了个眼色, 三公主和六皇子起身回到座位上,皇帝只看了一眼,也未再多说什么。三公主和六皇子却被那一眼又唬了一跳,端直着身子微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声。 皇帝逗弄了一番球球,小傢伙如今白白胖胖,少说也有二十来斤,倒让大病初癒、身子骨还弱的皇帝出了一身虚汗。 家宴过后,皇帝摆摆手,道自己累了,就让皇子公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张小丘坐在马车上抱着球球,一头雾水道,「果然伴君如伴虎,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我咋觉得这皇帝的心思比女人还难猜。」 「你说皇上咋突然又待球球这么热乎了?」 「说明咱们家儿子可爱啊!......总不至于当成自己亲孙子。」 张小丘觉得玄溟说的颇有道理,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球球当然可爱,就是觉得有点诡异。」 尚阳殿里高公公服侍皇帝沐浴更衣后,皇帝慵懒地躺在窗边龙榻上,高公公恭首站在一边陪着答话。 皇帝微闭着双目眼神,有些漫不经心道,「来福啊,你说这三儿的便宜儿子,是不是和三儿还长得颇像?」 来福是高公公初入宫时,带他的师傅给他取的小名,如今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更少的人会这么叫他了。高公公怕是最会逢迎皇帝心思的了,立马道,「这景王小公子的确煞是伶俐可爱,和三皇子长得颇像,只是如今小模样还没长开,旁人也看不真切。若老奴弄不清的话,还真以为小公子是景王的嫡亲儿子呢!」 这话实际上说的有些过了,景王亲儿子可是不能乱说的,毕竟涉及皇族血脉。不过眼下皇帝龙心正悦,心里也正是这么想的,高公公也不过是顺着帝意顺竿子往上爬罢了。 听了高公公的话,皇帝一脸所有所思的样子,如今皇帝也不过四十多,因生过一场大病,面上还带些憔悴,但好歹也是金贵的人,大病初癒后正赶上心情好气色不错,乍看也是颇有气场的帅大叔一枚,也难怪球球这个向来看脸的没见过皇帝几次就轻而易举地投诚示好了。 皇帝沉思半晌后道,「来福啊,三儿和那张小丘的事你可知晓?」 高公公也是人精,闻弦知意这种对他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皇帝只轻飘飘地说了那么一句,他便知道皇帝是对球球的出生起了怀疑。 第60页 「回陛下,早在三四年前,据说景王殿下花了一千两黄金拍下了天青阁小青衣也就是景王妃的初夜,后来景王殿下便离京带兵出战了。再后来,这张小丘也离了京,过了两年再回来时便带了个小娃,就是球球。再过一年,景王殿下也凯旋而归了。」 「那个人的事......你也是知晓一些的吧?」 高公公心中一凛,忐忑回道,「张小丘与天枢阁阁主长得十分像,陛下可是怀疑这张小丘是那个人的儿子?」 皇帝长嘆一声,也未明说,只道,「改日将三儿召进宫,朕再好好问问。」 高公公应了诺。 皇帝将高公公也打发了出去,一个躺在榻上慢慢地揉着太阳穴,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再想过那些陈年往事了,只是那个人的身影,一直也未能从他心底消除,每每想起,心底还是一丝钝钝的隐痛,深藏在肉血里,再也牵不出尖利的伤口。 他未与高公公说的是,那个人与世人的不同寻常之处,只是太过惊世骇俗,他和天枢阁阁主一样,本能地想去保护那个人选择了闭口不谈。 只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为天枢阁阁主生下了一个儿子。 不过都过去了二十年,这些倒不如当初那样令他心如刀割了,大概是过去的时间太长,也或许是一切都不如那个人的消失重要,当初他知道那个人心里喜欢的是天枢阁阁主时,心里难过得像流血一样,如今知道那人为天枢阁阁主生了儿子,也只是心怀感嘆罢了。 一切都不如那个人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重要。 高公公的效率倒是很快,次日皇帝用了晚膳,玄溟便在御书房里候着了。 皇帝坐在御案之后,面色如常便给玄溟来了个晴天霹雳,「朕欲立球球为景王世子,在此之前有些事情得问清楚。」 愣是玄溟心理素质过硬,也不禁惊得眼神闪了闪,所幸很快掩去了异常,坦诚答道,「回父皇,球球是小丘从外面捡来的孩子。当初小丘离京,出了点......意外,很多事忘记了,他一直以为球球是他亲生的。」 皇帝眉毛挑了挑。 「不过,儿臣这一生只爱小丘一人,也只娶他一个,小丘将球球当作自己的儿子,也便是我的儿子,父皇要立球球为景王世子的话,儿臣代球球谢过父皇。」 皇帝听了玄溟这一番话,心中是明了了几分,不过看当事人自己还是一脸煳涂毛事不晓的样,竟觉得心情大好。 皇帝假装咳嗽了几下,「既然如此,择日朕便下诏册封球球为景王世子吧。不过在此之前,你们还是先给球球取个正名。」 玄溟应下,准备离开时皇帝又交待了句,「朕觉得和球球颇为投缘,往后你们经常将小傢伙送入宫陪陪朕。」 玄溟不禁眉间一抽,还是硬着头皮应下了。甭说张小丘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很诡异。 而皇帝却像是从三皇子的说辞中找到了无上乐趣一般,有多少有点那么子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一时竟觉得十分开怀。 在皇帝看来,球球长得十分像他,而小傢伙的性子又十分像他的心上人,他多年求而不得的痛苦,过了二十年后好像通过了一种特别的方式得到了满足,球球是他的孙子,也是那个人的孙子,有他的血脉,也有那个人的血脉。实在是再合他心意不过了。 再加上即使他身为皇帝,也有点隔代亲的天性,现在看着球球真是越看越稀罕起来。 当然,球球身上夹杂的其他的血脉,他选择性忽视了。他也并不准备把他所知道的和他所了解的告诉他儿子,在他心里,玄溟还真没个孙子来的亲近可爱。 除此之外,玄溟将他父皇多年的心上人是哪个也是没搞清楚的,当初京城百姓传的全是皇帝对状元郎一往情深,玄溟心里也变一直以为皇帝的心上人是天南阁主。张小丘也一併被带偏了。 很快,天子御诏便下来了,太常府的效率也颇高,没几日也将球球的册封世子的仪礼安排妥当了。寻常藩王册封世子本来毋庸太常府亲自操刀的,因是天子御诏,规格也高了些。 玄溟与球球取名玄檩,玄溟这一代都是取水字旁,水生木,球球这一代名字便沿着木字旁来取了。檩有栋樑之意,也算好字。本来张小丘想让球球姓张的,可是要册封景王世子,便也只能让球球姓玄了。 等到册封球球为景王世子的消息诏告天下时,再一次成功惹得全京城乃至全苍玄国百姓的热议。这三皇子景王殿下痴情取了个男妻也就罢了,还给男妻带过门的拖油瓶册封了世子!吃瓜群众一众表示闻所未闻!简直是骇人听闻! 这景王世子还是皇帝亲自册封的,在天下人看来真是秀逗啦! 三皇子景王殿下在那痴情八匹马拉不回来就算了,为啥百姓心中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也要册封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拖油瓶为世子呢!这个国家一切规则的底限便是血缘大于一切,宗族是社会的基础,男人的子孙香火是最开不得玩笑,所以皇帝册封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为景王世子,在天下人看来就是做了一个大大的坏榜样! 只可惜人家是皇帝,人家是皇子,普通百姓作为吃瓜群众非议非议就罢了,也不能干啥。为了聊表不满和自我安慰,一群自作聪明的阴谋党表示,这是老皇帝的手段,向天下人表示定不会立三皇子为太子的态度! 第61页 自以为看透了真相的朝臣表示,嗯,一定是这样! 第38章 .38.恢復记忆 景王世子的册封仪式在宫城南边的太社里的一座祠堂内, 太社是皇族摆放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每年皇帝祭祖便在此处。 整个仪式走下来还颇为复杂,沐浴、更换礼服、奏乐、加冠冕、宣读御诏、点香磕头,祠堂内或站或座的都是皇室宗族里的长辈, 祠堂外面也站了一熘,苍玄开国以来已经三世,再从开国皇帝往上还要追踪到可追为止,这祠堂里的牌位不少,皇室宗族加上一些旁支远亲自然也不少。 这么大的场子, 才两岁多的小傢伙竟然一点也不怯场,只是时不时回头看看在侧后方看看他爹和他的便宜父亲(虽然只是误解)。 张小丘看着球球一身正服又可爱又带着几分喜感的严肃的模样,心里喜欢的紧, 又觉得好笑。玄溟在一边握着他的手, 手掌大而温暖干燥,十分舒服。他不禁十分感嘆, 想他前世一个三观正直的大好青年, 怎么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重生到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嫁了男人不说, 还有了个这么可爱的包子。 张小丘心神陷入一阵恍惚,恰在御诏宣读完时, 最后一个字刚刚落下, 张小丘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只是最后一丝毅力想到小傢伙正在册封仪式上, 他若是晕倒,小傢伙一定会心慌不已。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死命扶住玄溟,咬紧嘴唇不出一声。 三分心神分给小傢伙,七分心神放在张小丘身上的玄溟瞬间发现了他的异状,一手揽着他将他抱在怀里低声急切问道,「小丘,你怎么了?」作势就要将他打横抱在怀里出去。 张小丘一靠到玄溟怀里就不禁泄了力,脸色苍白冒出虚汗来,但还是急急拉住了他的衣袖,虚弱道,「球球......」 玄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是执意将他抱了起来,在他耳边道,「你将毛鸡放出来守着球球,我安排人完礼后就送球球回来,不会有事的。」 张小丘没力气来得及说什么就晕了过去。玄溟越发心急火燎,立马将张小丘从侧门抱了出去。毛鸡听到两人对话,立马出来飞到球球身边挡住了他的视线,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球球只是疑惑地朝这个方向看了看,也没闹。 毛鸡等球球乖乖地继续行礼,再看看玄溟和张小丘二人早已不见人影,心里不禁嘆了一口气,暗道刚刚突然涨的一笔愿力数值还没来得及给小丘说呢。它心底知道应该是愿力的急剧变化给张小丘带来的影响,倒也没那么忧心。 另一边玄溟十万火急地速度将张小丘抱上了景王府的马车,车夫见状将马车赶得飞起,一路鸡飞狗跳好不容易回了王府,对玄溟而言像过了半个世纪一样。 玄溟将张小丘一路抱到卧室床榻上时,早已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夫在那候着了,管家道宫里的御医已经在路上了。 玄溟急急应了,让开位置给老大夫察看,这老大夫也是京里的名医,上前与张小丘把了把脉,又察看了一番,摸着自己的山羊鬍子思忖了一番,终还是退到一侧恭谨道,「启禀王爷,老夫才疏学浅,察看许久也并未发现到底有何病状。只觉景王妃是蓦然受激,身体虚弱昏过去了。」 玄溟黑着脸,坐在床边不发一言,一手用热毛巾不断擦着张小球脸上额上冒出的虚汗,一手紧紧握住张小丘垂在身侧发冷的手。 老大夫毕竟年事已高,又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夫,管家见状上前好言好语道,「景王殿下担忧景王妃身子,还请大夫多呆稍许,待宫中御医来后一同会诊。」 老大夫也不好多言,应了在一旁守着。 很快宫中御医就来了,给张小丘把脉察看后,和老大夫也是一样的结论。两个大夫一边商量了番,给张小丘开了个补气养身子的方子,老大夫便离开了景王府,宫中御医留下来守着了。 卧房里只留下玄溟照顾着,门外守着个小厮随时听候吩咐。 张小丘像是陷入了梦魇中,脑袋在无意识地左右摆动,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水不断从脸上滑落。玄溟只觉度日如年,恨不得代他受过才好。 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给张小丘的里衣也换了好几件,玄溟俯身抵着张小丘的额头,失神地喃喃自语道,「小丘,你不要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你很疼吗......」 「你很难受吗......」 「你到底是怎么了......」 玄溟重复着几句模煳的喃喃自语,直到日暮西斜,小厮通报球球和毛鸡回来了。 玄溟振作精神,将张小丘被自己弄乱的头髮衣衫整理一番,没多久球球和毛鸡跌跌撞撞地飞奔进来。 球球见着张小丘的样子有些吓着了,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轻轻握住他爹的手,歪过头又紧张又担忧又疑惑地看着玄溟,眼睛黑熘熘的像要哭了似的,但又不敢哭出来怕吵到他爹。 玄溟方才一个人仿佛要失去了主心骨不知所措时,这时见到更加幼小更加不知所措的小傢伙,倒像找回了一点大人的自觉作为支撑般,轻轻摸了摸球球的头,出口的声音有些嘶哑,「你爹只是有些累了睡着了而已,醒过来就好了。」 小傢伙转头又看了看他爹,又看了看毛鸡,毛鸡一脸无辜道,「瞧我说的吧,你爹只是累了,睡醒了就会好的。小屁股还不信我!」 第62页 球球转回自己的小身子,费力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爹的脸,带着些哭音的软糯声音道,「爹爹,你,你要快点好起来......好起来了球球把自己的糖糕肉丸鸡蛋羹都给你吃!」 不知道是不是球球的声音起了作用,张小丘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全副心神放在张小丘身上的玄溟立马就发现了,顿时喜出望外,让通传御医。 御医急急忙忙地察看了一番,抹了抹头上的虚汗道,「回禀殿下,景王妃身子已无大碍,只要醒后服下老臣开的方子便可以了。」 玄溟虽然一脸不信,这御医从方才把过脉到现在根本就没做啥,刚刚还说不清楚原因,现在就说已无大碍,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医术多高超呢!但是如今张小丘有了反应,他这症状也来的突然,玄溟也不好说啥,摆摆手就让御医退下了。 御医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稍微松了口气,他也觉得自己冤得很啊!这宫里的贵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方才他就是没看出个啥,但他能直说景王妃身子没啥问题吗,没问题景王妃为啥会晕倒呢! 现在好歹景王妃有点反应了,他这条老命也算没啥闪失了,不由得一颗心落到了肚里。 球球从小早慧,也像是明白太医的话一般,让管家给他搬了个小凳子,乖乖地坐在床边,并着两条小腿,两只小手一本正经地放在膝上,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爹,目不转睛。 这时候也没谁能注意到小傢伙这一本正经的小模样有多可爱,毛鸡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玄溟和球球,这一大一小的严肃悲戚样,就像张小丘要出了个啥意外,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地球也不停转了一样。 但它本来见到玄溟就犯怂,自我安慰道张小丘本来就没啥大事,只要醒来自然是真正的好了,它不说也没啥的,就眼观鼻鼻观心地徐徐落在球球肩上。远离玄溟的那一侧。 如今毛鸡长得圆滚滚胖乎乎的,虽然很大一圈是毛的效果,但它的重量真全落在小傢伙肩上,也够受的。 一大一小两人一鸡就那么静静地守在张小丘窗前,三双眼睛斗殴一动不动密切关注着张小丘的动静,这氛围,莫名的和谐。 说来也怪,自从球球和毛鸡来后,张小丘虽然还未醒来,但是脸上身上也没一直出虚汗了,看着也没那么难受,只像是睡着了。正是这样小傢伙球球才没起啥疑心,玄溟也放心了许多。 小傢伙来后坐在床边,就一直抱着他爹露在外面胳膊和手,玄溟只得没一会碰碰张小丘的额头、一会再碰碰他的脸,一会给他掖掖被子来找存在感。 一大一小晚饭也是在床边随意解决的,没吃多少。 只是没想到,那药煮好了都热了好几遍,球球抱着他爹的胳膊都犯困打瞌睡了,一直小鸡啄米地点头,毛鸡也维持中虚浮在半空中的姿势,眼睑垂死挣扎,张小丘也还是没醒过来。 玄溟让侍女将球球抱回去睡了,结果才捞动小傢伙的身子,小傢伙一下就惊醒了,怎么也不肯回去。玄溟转念一想张小丘也无大碍,醒来肯定还是想看到球球的,干脆让小傢伙脱了外衣鞋袜,只剩里衣像个胖乎乎的小肉球一样,钻进了被子和张小丘一块睡着。 球球好久没和他爹睡过了,虽然很高兴,但也知道他爹现在身体没太好,只是乖乖地躺在那。毛鸡也顺势当玄溟瞧不见它似的,飞到床位窝在了一块被子里。 等到张小丘半夜醒来时,玄溟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第39章 .39.撒糖进行时 一直注意着张小丘动静的玄溟在他醒过来时, 第一眼便发现了,惊喜之下立马想扑过去将他揽在怀里,可是身子还未动,看到他深黑如潭的眼神时, 蓦地心中一惊,顿时僵住了身子。 张小丘像是才发现玄溟一般,转过眼瞧着他,眼波流动,似有无数深涌的情绪掩盖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之下一般, 转眼就要冲破这表面平静的波澜。 张小丘看似用了全身力气伸出胳膊捉住玄溟的手,实则软弱无力,那手才握住玄溟的一剎那, 他便明白了。 凯旋而归的那日和张小丘重逢的时刻, 玄溟本以为他这一生都再不会有这么激动的时刻了,可是当重新醒来的张小丘那样盯着他, 微微张开嘴唇说出第一句话时, 玄溟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像要停止了一般。 张小丘说,「玄溟哥哥, 我都想起来了......」 人生会有很多的缺憾,很多的不完满, 可是当你以为这就是人生, 这人生对你来说便已是一种完满。可是当缺憾真正补齐, 就像初一的圆缺到十五的圆满, 你才知道, 这原来是一种歷久弥坚、水波不兴的一种平静,不再在缺失中颠簸自己的灵魂。 无法简单地用好或坏来评判。 如果张小丘一生不会再想起来,玄溟也觉得自己已足够满足,走向的终点也一定是两个人幸福的终点。可是当张小丘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说出那句话时,他才知道,他获得了一种坚如磐石的平静。 这是生命中蓦然遇见的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时刻。 越是平静,越是汹涌;越是汹涌,也越是平静。 张小丘挣扎着身子起来,玄溟才像蓦然惊醒过来一般,急急坐在床边,半揽住了张小丘的身子。张小丘顺势躺在他怀里,才坐起就发现了睡在一边的球球,眼中涌出无限怜爱,温柔地抚摸着球球的脑袋,口中发出一声轻轻地喟嘆,「我的儿子......」 第63页 那声音像一道会轻易被吹散的烟一般,轻得玄溟并没有听清。小傢伙睡得沉极了,压根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睡梦中像是感受到他爹轻轻抚摸自己的手很舒服,肉乎乎的小身子动了动,头顶不自觉地往张小丘手心里蹭了一下。 床尾深陷在一块被子里的毛鸡像是又长大了一圈的样子,玄溟晃了晃自己眼睛,只觉得自己会不会眼花了。他低下头轻轻亲了亲张小丘的额头,小心翼翼,没敢多问一句。 张小丘抬起头脸上现出一抹带着轻微害羞的笑容,在玄溟唇上轻轻亲了亲,感嘆道,「玄溟哥哥,我真的嫁给你了,像做梦一样。」 「这不是梦。」玄溟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反驳。 「你身体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吗?!来人!」 张小丘还未及拦,侯在门口的小厮听见玄溟吩咐立马端着药进来,「太医吩咐你醒后喝了这药。」 张小丘苦着脸,他像是坐在了一场大梦醒来,忘掉的所有关于玄溟的记忆,和玄溟回京后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事,翻江倒海一般在他脑海里翻涌,让他心里咕噜咕噜像冒着气泡一般,五味杂陈。 他有好多话想说,都像堵在了嗓子眼里,一骨碌想全冒出来,却全都冒不出来,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他像玄溟紧紧地抱着他,靠得再近再近一点,才能让他这突然用来情绪得以安置。 而不是被玄溟若有似无地迴避,还逼着他喝他最不喜欢喝的中药! 在张小丘看来,中药是中国古代文化最能欺骗小孩子的集大成者,那一味味的中药一个比一个取得好听,那作用听起来一个一个也很厉害,熬出来的那味道闻起来其实也是一股若有似无的苦涩的香味,可是谁能告诉他,那些杂七杂八的中药熬出来的味道为何是那么的恐怖,喝下去就像胃都要被吐出来一样。 然后那些大人还有一堆大道理等着你,什么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就好像不喝中药的小孩都是坏小孩,而中药又是多么多么好的东西一样。 张小丘皱着眉,微微撇开了脸,「我不要喝。」 玄溟几乎在任何事上都依着张小丘,他说唱戏就唱戏,怎么乐意就怎么来,从来都是毫无底线,他就是他的底线,可是唯独涉及张小丘身体的事,玄溟是一丝一毫也不不会退让。 玄溟手劲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扳过张小丘的脑袋,舀了一勺药便想餵到他嘴里。张小丘嘴角微微一撇,一副很是伤心的样子,「人家才刚刚想起过去的事,你都不问问人家的感想,就要逼着人家喝那么苦的药!」 越说好像自己越委屈一般,好像玄溟做了天大的对不起他的事一样。玄溟不禁浑身一僵,像是对这样的张小丘一点辙也没有了一般。 就在张小丘暗自窃喜,自以为逃过一劫时,玄溟突然勐地一口将大半碗药灌到了自己嘴里,捏住张小丘的后脑勺便勐地亲了上去,张小丘惊得勐地睁大了眼睛都来不及反应。 一大口药被玄溟渡了进去,带着药味的舌头在张小丘嘴里死命翻搅一番,张小丘初时没反应过来,瞬间便失守阵地,软软地倒在了玄溟怀里被亲得七荤八素,鼻息间只有股淡淡的中药苦涩的清香。猝不及防之下,他都没有觉得这药有多苦便尽数咽了下去。 一吻即毕,玄溟气息已是不稳,张小丘满脸飞红,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嘴,心道好像真的不是很苦。 两人俱是动情,玄溟将药碗里剩下的一小口药又含在了嘴里,吻上了张小丘。 这一吻,餵药只是须弥,须弥之后便是难捨难分地纠缠,方才的餵药早已化解了张小丘恢復记忆的些微无措和玄溟的因为不敢置信的迴避,缓过来后的两人像是各自跨过了千山万水一般,在对方身上疯狂地求索着,寻找着对方的存在来安抚自己不安的心。 蓦地,两人只觉床尾一动,俱是浑身一僵,张小丘一下推开玄溟,只见毛鸡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睁大着眼睛,一脸呆愣懵逼的表情。 等到毛鸡看到玄溟被张小丘推开后一脸不爽地两记眼刀丢到它身上时,毛鸡惨烈地「吱」叫了一声,以十万火急逃命地速度像一道闪电一样直直往门外冲去,然后「砰」地一下撞在了门上直直掉在地上,死命挣扎着站起胖乎乎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头,又神速打开门又「砰」地带上门冲出去。 张小丘睁大着眼睛瞧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哈哈地大笑出声,可是一想到那么蠢的毛鸡竟然是自家的,真是好心塞。 刚刚满室旖旎的气氛顿时消散了大半,可玄溟还不死心,好不容易张小丘恢復记忆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真正的要过他了,眼看机会就在眼前,让他如何肯轻易放过,更别说他身下硬烫似铁,就算他放过,他身下的小兄弟也不肯答应。 玄溟凑上前抱住了张小丘,一副情热求偶的雄性动物模样。 张小丘瞬间就被他撩得心痒难耐火起,才准备半推半就,衣衫半解,蓦然想起小傢伙还在床上,张小丘以他强大的父爱又生生地玄溟推开了。 玄溟一头黑线,张小丘歉意地指了指小傢伙的存在,让他顿时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早知道就狠狠心让小傢伙回自己房间睡觉了。可是方才张小丘昏迷多时未醒,他哪有心思想到这个。 张小丘瞧着玄溟这模样又是好笑又是不忍,凑到他耳边软语哄道,「到旁边厢房的榻上我给你先纾解一下,今晚你先忍着。」 第64页 玄溟瞬间大喜,肉沫总归也是好的。他以无限的热情让张小丘先在床上呆着,翻箱倒柜找了一条备用的被子放在榻上,又急急将张小丘打横几步便放到了厢房的榻上,心急火燎地还没忘带上了门。 玄溟将张小丘揽在怀里,尽量地让他没接触到带着冷气的软榻和被子,有一个翻身,激烈的吻尽数落在怀里人的眉上、额上、嘴上,又在耳侧、脖间流连往返,张小丘身上的一切在玄溟看来都是那么地诱人,让他怎么也品尝不够。 不过转瞬,两人俱是情热不已,张小丘将手握住玄溟身下那东西,蓦然心软,再加上自己也是情急难耐,凑到玄溟耳边道,「你还是进来吧。」 玄溟大喜过望,可是转眼又有些疑虑,张小丘道,「一次不碍事的。」 瞧着张小丘脸上那绯红媚惑的表情,玄溟再也按耐不住,将此处早有准备的脂膏细细涂进了张小丘的那处,在心急的张小丘的再三催促下,终是缓缓将那东西推了进去。 两人俱是长舒一口气。 人生四大喜事,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霖,便也是如此了。 两人的身体更加诚实,急不可耐地需求者对方,一次次地索取渴求中,像飘荡在无端地黑夜,又像飘荡在一望无际地大海,**蚀骨地飘荡。 一次终了,两人仍是未足,这时却是张小丘缠着玄溟想要再来了,可是念及张小丘才是刚刚醒过来,终是不宜太过,玄溟用了好大毅力才抵抗住诱惑,将张小丘抱到床上和小傢伙躺好。 小傢伙也是睡得够沉,发生了这么多也丁点未将他吵醒。 张小丘身子却是真的有些乏了,一落床很快就睡着了。 玄溟怀里搂着一大一小,只觉无上满足和幸福。 第40章 .40.一家三口的日常 早上张小丘醒来时, 玄溟和球球一大一小都没在床上了,昨晚还是折腾点了,就他自个嗜睡的很。球球作为两三岁的小屁股,晚上困得早, 而且一犯困六匹马也拉不住汹涌而来的困意,早上醒的早,醒后就像颗中气十足的小炮弹一样,精力旺盛,精力一消耗完又瞬间要午睡了。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直接, 饿了渴了困了,都来得直接而勐烈,但元气也充沛得很, 是大人所比不了的。 被子里温暖干燥, 这个初秋的季节正是舒爽。张小丘,翻了几个身子, 抱住被子又忍不住睡了过去。 等张小丘补完回笼觉起身时, 已是日上三竿。京城里的秋日阳光灿烂,带着一丝微冽干爽, 阳光都像带着愈黄的叶子的金色般,空气里也想带着瓜果微微成熟的味道。 每到一个季节, 都有张小丘十分喜欢的, 也有不喜欢的, 不过今日刚好是他十分喜欢的。 球球就像个雷达感应器一样, 他爹才收拾完推开门, 和毛鸡在院子里疯跑的他便像颗小炮弹一样冲到他爹怀里,双手抱着他爹的大腿仰着小脑袋,露出两颗小乳牙,一脸傻笑地甜甜叫道,「爹爹!」 张小丘大清早见到儿子心情甚好,一把将球球抱到怀里,脑袋一回神发现自己貌似有件十分重要的事忘记给玄溟说了。呃,都是玄溟闹腾得,完全没腾出脑袋说一分正经事。 张小丘还在出神,只见球球一手抱着他爹的脖子,一手指着他脖子间的一处嫩声嫩气道,「爹爹,你这是怎么啦?好大一块红的!」 张小丘蓦然一惊,心虚地捂住那块地方,脸上红了起来,心里将玄溟骂了一通,说谎话不打草稿地哄道,「爹爹昨晚上被蚊子咬了,不碍事的。」 球球正是最软萌可欺的年纪,爹爹说是啥就是啥,不疑有它,又黏着他爹跟着吃了半份早午膳,小半碗肉粥,小半碗蒸蛋,张小丘胃口也是出奇的好,干掉了两大碗肉粥,两张鸡蛋饼,一个蒸鸡蛋,方显吃货本色。 玄溟在两父子用膳时便端着一碗药进来了,才吃完早饭的张小丘看见那药就苦了脸,讨价还价道,「你瞧我早上吃了很多,身体早不碍事了,让我喝这药我会把早饭都吐出来的。」 玄溟丁点不退让,威胁道,「你不喝的话我只好餵你了......」说得好像十分勉为其难的样子,实际上满脸写着让我餵让我餵啊! 「你!」张小丘看了看仰着脸好奇地看着他的球球,小傢伙一脸认真道,「爹爹身体不好要乖乖吃药,不要让球球担心哦!」 张小丘一脸羞愤欲绝,一口将那药灌了个底,球球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快话梅,餵到他爹嘴里,软软道,「爹爹吃块糖糖就不苦了!」在小傢伙看来一切甜的都是糖。 张小丘心中又甜又软,觉得自家儿子真乖,可是转瞬吃到一嘴沙,小傢伙这里抹那里扯的,才不管脏的净的,也不知道衣兜放了啥,顿时苦了脸,瞧着球球那一脸认真的小表情,又不忍心突出来,真是苦了他含着了。 晚间皇帝一道口谕将玄溟一家三口召进宫里陪用了晚膳,当然最主要还是想见球球。照例问了些关心张小丘身子的话。 皇帝对张小丘的感官是十分矛盾的,一来他是那个人的儿子,可是身上也有他最不喜欢的人的血脉,想做个照拂子侄的晚辈,有些想亲近,又有些膈应。 不过对球球的喜爱却是纯粹多了,前段日子因着册封的事,小傢伙来得时日也不多,皇帝也分外想念的很。 下午玄溟不在时候,毛鸡将因为球球被册封为景王世子,愿力涨了一大截的事和张小丘说了,这数值大概和当初他和玄溟成亲时差不多了。 第65页 张小丘如今也算清楚了毛鸡那然并卵系统的尿性,当他们被某个有大气运之人接受或喜爱时,尤其像皇帝和玄溟这种,愿力涨得数值会比较多,但当他们在这个世界有个尊贵的名分时,比如景王妃,球球被册封为景王世子,这不要脸的系统给的愿力数值会更大。 而当初张小丘在沙漠里替玄溟挡了一箭消失,其实就是对愿力的过分消耗,再加上球球出生,因为愿力的供不应求,张小丘的记忆便发生了损害。但是张小丘和毛鸡对这坑爹系统实际上始终不清不楚的,系统对他们来说就是另一道必须维持的生计。 景王府就在皇宫东面,从宫城出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晚上回到景王府,球球沐浴过后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哒哒哒地又跑到他爹的卧房,想捱着他爹一起睡。张小丘入王府之前,球球都是跟他爹一起睡的,后来一堆大人耳提面命对他说了些他似懂非懂的道理,他只知道他要做一个乖孩子的话,以后都要一个人睡了,这样才能快快长成小男子汉。 但他内心里还是十分黏着他爹,昨晚和他爹睡了一夜,半夜醒来摸到他爹怀抱就十分满足,今天晚上又忍不住过来了。 张小丘拉着玄溟坐到软榻上,榻上案几点着一豆烛火,张小丘在酝酿着要怎么跟玄溟说球球的事。 还未开口,就见到只着里衣披着披风抱着小枕头的球球,玄溟顿时满头黑线。什么小别胜新婚,什么**一刻值千金,在玄溟看来,他的身体和张小丘的身体又是新婚又是大别,还年轻气盛一点就着的,再没比床上多一个马力强劲的小灯泡更让人心塞的了。 玄溟恐怕张小丘心软,他是深知小傢伙扮猪吃老虎的功力的,平常看起来傻唿唿的,可哪个不是对他掏心掏肺的,为了他大半辈子的性福着想,怎么也要快刀斩乱麻、出手狠一点。 玄溟快一步上前将球球抱在怀里,小傢伙一脸懵逼,愣愣地看着他爹,又看看玄溟,捏着自己的小枕头表情甚是无辜。玄溟没啥诚意地哄道,「球球乖,今天自己睡哈。」 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生物,对别人的宠爱和情绪感知得再清楚不过,父母越是宠爱纵容便越是肆无忌惮,可是当身边的环境总有一点异样时,他们便会听话无比。 小傢伙满腔欢喜地来蹭床,然后又竹篮打水一场空地回到自己房里一个人睡了。 玄溟又坐下时,张小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意味深长道,「你应该对球球再好点。」 玄溟一本正经道,「昨晚上的,被小孩子撞见了不好。」日子长了,总有意外。 张小丘莫名囧,他靠在玄溟怀里,玩着玄溟的手指,像是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玄溟哥哥,球球实际上,是你的孩子!」实际上他还是有些紧张的,假若,假若玄溟以为他是个怪物怎么办,又假若,他不相信怎么办。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和担忧,也许这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想到这种可能,张小丘便会莫名地心慌。 但是,就算如此,他还是要直接面对,不能一丝一毫地迴避。 他紧紧盯着玄溟,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玄溟蓦然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惊大过喜。 张小丘莫名觉得有些受伤,替小傢伙委屈。 微微低下头,声音很轻地补了一句,「我没有骗你。」 即使小傢伙一直显得傻乎乎没心没肺快快乐乐的,可是张小丘心里总觉得有点对不住这个孩子。原先他没想起来时这种感觉还不强烈,只是满心满眼地宠孩子罢了,如今想起来,这种感觉便一发不可收拾。 当初球球还怀在他腹中时,他听到玄溟失踪的消息,心急之下怀胎的身子千里奔波,后又中了一箭,落入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虽然球球自小身子不错,但他总觉得小傢伙在胎中就跟他遭了罪。 尤其现在小傢伙有时有点傻唿唿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就担忧会不会是落下了什么后遗症。 再后来,他带着球球在那个不知名的地方过了一年多,这种相依为命的日子,在他忘了玄溟的时候,小傢伙给了他很大的心理支撑和寄託。回到京城,他又回到天青阁登台,那时他觉得小傢伙只有他一个爹爹,比别的孩子少了个娘,总觉得亏欠他点什么。 经这许多,他对玄溟的反应难免便挑剔了些。 玄溟将一把张小丘紧紧抱在怀里,张小丘这时才感受到他身子有些微微颤抖,过了许久玄溟有些微微发颤的声音才道,「小丘,是我对不住你和球球......」 张小丘剎那觉得鼻子有点酸,不是委屈,也不是无悔的感觉,只是想到他忘掉玄溟的那两年多时间,心中空落落的,他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很可怜,可是那时候的自己压根不记得,丁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觉得自己过得不完整,生命中还有一个那么重要的牵挂,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而他不知道。 张小丘从玄溟怀里坐正了身子,一脸认真道,「玄溟哥哥,不怪你。我有些事要与你说。」经了这么多,不管是没来得及说还是当初年少有所疑虑的,到现在,张小丘都无所疑虑了,想要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玄溟,这个他认定的人。 第41章 .41.全盘托出 玄溟本以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不管张小丘说的啥他都不会超出他的接受程度,毕竟当初在沙漠中见到的奇异让他以为张小丘要告诉他的,再匪夷所思也大概不过如此了。 第66页 即使张小丘恢復记忆后,他也没有向这人打探他过去的想法, 一来是心知非常人所知所解,这人也说不定有自己不便告知于人处;二来不管是重遇,还是张小丘恢復记忆,都令玄溟陷入巨大的震盪和惊喜中,还未能完全缓过神来, 最重要的是,张小丘若是想告诉他,他便听着、护着, 张小丘若是不告诉他也无妨。 可是当他真正从张小丘口中听到这一切时, 他还是觉得自己整个人生观、生死观都要颠覆了,张小丘是和毛鸡一起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他们需要收集这个世界上的愿力来抵抗这个世界对他们的排斥, 但也还有许多张小丘自己都不明白的地方。 此时窗外似浓似无的桂花香飘进窗来,天边悬着一轮又大又白的月亮, 映着王府檐角和丛丛树影,煞是好看。室中一豆烛火寥寥无几, 难掩满室月亮照进来的青白光辉。 秋夜隐有阵阵凉意, 玄溟怕张小丘受了风寒, 将他整个人囫囵抱着盖上了毯子, 捂得严严实实。 张小丘半枕着玄溟火热的胸膛, 舒适的温暖走遍了整个身子。他看着玄溟在月光在下一向俊美肃凝的轮廓,此时一副懵逼的表情,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玄溟似有些发窘,难堪地摸了摸额头,问道,「那当初我与你成亲后,你也非要回到天青阁登台,也是这所谓的愿力的缘故?」 张小丘心道果然是男神,脑袋就是一顶一的好用,转念便能想那么多,乖乖点头,「自从沙漠一别后,不知为何,关于玄溟哥哥的一切都记不得了,不管是上一世的还是这一世的。那时我还以为球球是自体繁殖也就是我一个人生出来的,我、毛鸡、球球都要靠这愿力才不被这世界排斥,就像人们要吃饭穿衣一样,就算手上有余粮,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若愿力不够,最先遭罪的可能就是球球。」 玄溟心中一惊,不由将张小丘抱得更紧了些,一想到他的妻他的子处在如此危境之中,心中难免惴惴,思及此他不由得苦笑了声,「原先我以为我贵为苍玄国的皇子,不说金山银山,也可保我妻儿一世吃穿不愁、平安喜乐,不料这偌大家产也无用!」 张小丘心道肯定有用啊,他和小傢伙又不是真不吃不喝了,尤其小傢伙还那么馋。不过看到玄溟是真真为此难过的模样,他也没心思逞这般口舌了。 张小丘还在抓耳挠腮想着怎么安慰玄溟,比如他们如今在天青阁收集到的愿力完全可保性命平安了?或者再不济还可去西山寺老和尚处打打秋风,据毛鸡说,那里的香火愿力十分纯净呢。 未及开口,只听玄溟声音有些低哑干涩道,「你说,我与你成亲,还有球球被册封了景王世子后,毛鸡便会收到一大笔愿力数值?」 张小丘没多想,点了点头。 玄溟眼神却变得越发黑暗幽深起来,只是张小丘躺在他怀里被他身上的温热之意烘得舒服得不要不要的,整个人都懒了下来,完全没看到他眼神。 玄溟心里想的却是,这景王妃、景王世子之位便能与他收集这么多愿力,便可知这天下越尊贵的位置怕是能收集的愿力更多,这愿力怕也是这天下、这百姓的向心之力,而对他的妻、他的子,最尊贵的位置不言而喻。 张小丘不知道的是,这人却因此下了一个很大很大,足以改变苍生命运的决心。 玄溟知道张小丘聪明,不愿他想得太多,有意转开注意力道,「你能怀上球球是因为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吗?」 张小丘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玄溟怀里,「当初我也是这般想的,后来柳爹爹告诉我我是被我爹爹生下来时,才知道大概是我爹爹这一族的血脉缘故吧。」 「你爹爹?」 「嗯,我也不记得他。我的记忆从三岁开始,柳爹爹、我父亲,都不知道我是带着上一世记忆的,而且好像除了你,谁也不能听懂毛鸡说话。」 末了,又轻轻补充一句道,「玄溟哥哥果然是不同的。」 玄溟不禁耳面一红。 张小丘又道,「其实我现在也有些不太清楚我身上的特殊之处,到底有多少是因为我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缘故,又有多少是因为我爹爹血脉的缘故。柳爹爹和我父亲给我说的关于我爹爹之事也不多,我也不清楚我爹爹一族到底有何特别,只是从他们的只言片语推断定是不一般的。」 玄溟点了点头,「当初天枢阁阁主也是天下闻名的人物,他一生所系之人,世人怎么也该有所传道,可竟从未听过一星半点消息,甚是奇怪。」 张小丘打了个呵欠,脑袋往玄溟怀里又蹭了蹭软绵绵的声音撒娇道,「玄溟哥哥,我困了。」 玄溟将张小丘打横抱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全盘知晓这一番后,心中还是颇为激盪,摸了摸他的脸道,「我去瞧瞧球球再来。」 平日里玄溟因着爱屋及乌的缘故,对球球也是很好的,在旁人看来也如亲子一般无可挑剔,可是乍知道球球确是他和张小丘的儿子,玄溟心中对球球生出的千般万般疼惜、宠爱,又真是别有不同、难以言喻。 大概就像你总以为你对一个人已经足够好了,可事实证明你总还能对他更好。 玄溟轻轻推开球球房门时,映着一室月光,只见小傢伙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很沉,胖乎乎的小肚子微微起伏,半截莲藕般的小胳膊还露出在被子之外。玄溟将小傢伙的两只小胳膊给塞到被子里,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和小脸蛋,满心酸软,又亲了亲小傢伙的额头,好不容易忍下将他抱过去的冲动才离开。 第67页 真正有作为父亲的自觉后,玄溟除了许多疼宠怜惜,反倒也能像一个严父般厉起心肠来,小男子汉要从小一个人睡倒也不是完全哄小孩的话了。当然,为了以后的性福着想,这也是必不可少的。 却说向来好事成双,如今景王府里的日子可是越来越滋润了,不久,皇帝竟下诏封玄溟为骠骑将军,同时赵老将军真正告老归田,解除了镇国大将军印绶。 如今苍玄王朝三公之上还有上公太傅,将军则以大将军为尊,皆为紫绶二采,只是当时朝中皇后一系树大根深,袁太傅是实至名归的太傅,地位超然,朝中文臣半数皆为其俯仰。 但玄溟外祖赵奉镇国大将军之职则确实只是一个空头名号而已,看起来似是天下军马大元帅,实际上如今军权化整为零,各自坐大,却又相互掣肘,赵奉实际上早就过着养老的日子了。这镇国大将军相较大将军而言,还真只是一个尊荣的名号。 大将军之下则是骠骑将军,中二千石,本是青绶三采,但玄溟又是皇子加封景王,仍以景王印绶为尊。 这下满朝大臣又似看得懂又似看不懂了。 若说解了赵奉印绶,满朝文武还很好理解,毕竟就算只是拔了爪牙的雄狮,也终归不如解了军职来得安心。这些年来,大家也算看清,就算赵奉过着养老的日子,可是边境上守着的诸多将士也是他当日一手带起来的,只要赵奉顶着镇国大将军的名号,真到了万不得已比如国难当头清君侧之日,赵老将军的号召力绝对不可小觑。就算看起来可能性很小,但也是天子的心头隐患。 但是解了镇国大将军印绶,却加封三皇子玄溟为骠骑将军,若说皇帝有意传位与三皇子,但哪个皇帝会立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屁孩为世子,可若皇帝无意传位与三皇子,这么一来是要给未来的天子留多大的隐患和麻烦。 到如今,未来的帝位到底花落谁家,文武朝臣心里还真没底了。虽然如今太子还没被废掉,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已经岌岌可危了。可是若说天子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他们可真一点都没看出来。 真真是君心难测。 玄溟被封了骠骑将军,天子将北军五营和虎贲中卫营都划归其下供其操练,不得不说这骠骑将军之职倒是落到了实处。不过玄溟如此也不见比往常更忙碌,他上午下午定是点卯,中午还是回来和张小丘、球球一起吃饭,下午一般也回来得很早。 这次恰逢休沐,玄溟带着一大一小去城外看他外祖。自从张小丘都对他坦诚后,关于这一大一小的事他越发谨慎起来,他比张小丘思虑更多、见识过的人心险恶也更多,因而忧虑也更多。这普通百姓看似无害可欺,可人心也最易善变,前一刻还能顶礼膜拜,下一刻便能轻易被居心叵测煽动取人性命于瞬息之间,还无公道可还。 玄溟小心之至,即使是他外祖,他也为准备全盘托出,只不过这也是他第一次将球球当作自己亲子带去给他外祖看,言语间稍或暗示,也算一全孝心。 第42章 .42.玄溟外祖 玄溟外祖住在京郊西山半山腰上, 过了西山寺还要往山里走,不过西山寺处的位置要高些,只是远远往上看到西山寺的檐角路过而已。这时已是仲秋,天高气爽, 天空澄蓝一片,阳光灿烂得不要不要的,山中树叶也红了一片。 一直到西山寺的山路都足够宽敞,再往里去,路便不是很好走了。所幸车夫是个驾熟了的, 在这样的山路里也能驾得又快又稳。 球球坐在他爹怀里,初时还十分雀跃,就像只放归了山林的鸟儿, 到处都不够他瞧的。虽说京城再繁华不过, 可是与这山林鸟语大树比起来,却是各有各的引人之处。 尤其越往山里走, 少了人的踪迹, 这一片片的密林简直一个比一个长得高大茂盛,甚是沉静。 小傢伙看得着迷, 从他爹怀里一蹬下来,趴到窗边又认认真真瞧着, 像是要把每棵树都记下来似的。突然, 小傢伙指着一处惊喜地叫起来, 「爹爹, 爹爹, 那里有猴子!」 在小傢伙一岁多以前,住在那个不知名的地方,球球也是见过猴子的。只是进京后,虽说在大市上偶尔也能看到稀奇动物,可是终归见得少了。张小丘怜爱地摸摸小傢伙的头,准备捧一下场,却听球球迷迷瞪瞪有些软软的声音又道,「爹爹,你说我们要是住在树上该多好,抬眼望着便是那么大那么蓝的天,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多么厉害!」 张小丘「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原来球球想当猴子啊!」 还沉浸在初为人父的惊奇没有□□的玄溟,听了小傢伙的童言童语也不禁笑起来。 球球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两个爹道,「为什么是猴子啊?!我们不可以当鸟儿吗?」 张小丘瞧着球球一脸天真,好笑道,「球球不是鸟儿,当然当不了鸟儿啊?」 玄溟瞧着言笑晏晏的父子俩,心中一派幸福,听到这话一时间突然有个念头划过脑海,可转瞬又被一大一小吸引了注意,立马丢在了脑后。 今天张小丘和球球起了个大早,过了西山寺不久,马车颠簸,一大一小便泛起困来。知道今天要去见赵老将军,昨天晚上张小丘很早就上了床准备睡觉养足精神,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赵老将军山里的宅子去看他,怎么也得表现好点。 第68页 玄溟面上十分配合,说是不折腾他了,只要求让他抱抱,抱一下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自两人敞开心扉,就像蜜里调油一般,白日里无人时就混作一堆了,有人时也能闪瞎旁人的眼睛,更别说夜黑风高两人值要混作一人了。虽然多是提枪上阵来个天翻地覆,可是时不时地除却情yu将人抱在怀里,也别有一番满足。 可是两人实在睡得太早,精力好得很,抱一抱后玄溟又觉得不满足了,又在张小丘脖子身上四处亲起来,轻易便点起了火,两人折腾到大半夜。 而球球本来年纪小容易犯困,马车颠簸起来后,不一会一大一小便小鸡啄米似地打起瞌睡来了。玄溟将张小丘揽到怀里,又将小傢伙只手抱到他另一边,一边揽着一个,就像抱着了整个世界一样。 大概花了两个时辰才到赵老将军的院子,张小丘抱着小傢伙下马车时一大一小都是迷迷瞪瞪的。只见这院子十分简朴,建在一处山坳向阳处,三间茅草屋,篱笆围起来一座不大的院子。张小丘也是惊呆了,心道这哪是镇国大将军的宅子啊,这比原来他家还不如。 玄溟带的侍卫也不多,打发他们自行到不远处扎营住下了,随身只带了小厮青云。这院子如今也只有赵老将军和一个老僕住着,两人听到声响到了门口,当前一人一头束得整整齐齐的白髮,精神矍铄,身形高大,只是仿佛空荡了些,瞧得出来年轻时定是个十分魁梧的,正是赵老将军;身后一人头髮花白,身形要矮上一些,脸上褶子里还有一道经年旧疤,却是一直跟在赵老将军身边的老僕。 赵老将军一生驰骋沙场多年,到如今膝下也竟只有玄溟这一个外孙了,不禁令人唏嘘。他这一生对女儿和这唯一的外孙是再疼宠不过了,以往常年征战在外,照顾女儿的时间少,玄溟母妃赵雅又早年丧母,赵老将军心中怀着亏欠,便纵容了些,只是未料到反倒却是煳涂,更是看着唯一的女儿跳进了火坑。 也由不得如今赵老将军对这唯一的外孙看得重了。玄溟在宫中长大,母妃早逝,若非赵老将军明里暗里的保护,也没法平安长大。虽说一年上头见的日子唯实不多,可是赵老将军对他的这份疼爱却是他年少的日子中实足稀少的,因而玄溟也对赵老将军颇为孺慕。 在最早的时候,赵老将军对玄溟和张小丘之间的事初有耳闻时,心中却是不愿意的。毕竟在他看来,张小丘是个戏子,更重要的是还是个男人,传宗接代总是大事,他心底肯定是希望唯一的外孙找个女人成亲生子的。 不过那时玄溟流连花街柳巷就是作个幌子煳弄皇后一系,赵老将军也并未将两人之间的事当真。 直到玄溟带兵出战,多次歷经险境,尤其当初收到他失踪的消息时,赵能那小子给他说过一些,虽不那么明确,但是张小丘救过他这宝贝外孙却是再真切不过的。 尤其玄溟在北边的那三年,赵能给他传递的消息,他这外孙以为张小丘死了那过的日子,简直就没有个活人过日子的生气,不要命地铁血征伐厮杀,世人都道他这宝贝外孙能耐,却不知都是他这宝贝外孙不要命地如铁血罗剎一般抛头颅洒热血换回来的。 而这一切,有多少是因为这个叫作张小丘的戏子,赵能虽然可能看到的事情比他多,却远没有他看得透彻。 所以玄溟凯旋而归后突然提出迎娶天青阁青衣张小丘,还以皇帝封赏的五座城池交换,即使世人都道这三皇子被迷了心窍,他也没有反对过一句,只是偶尔在这深山野林中忍不住感嘆他宝贝女儿和宝贝外孙痴情种子。 小傢伙在玄溟教导下,软软糯糯乖乖地抱着赵老将军叫了声「外祖祖」,球球本就是个没心没肺心大的主,卖萌乖巧信手拈来毫不费力,一点也不会觉得难为情,就是那么自然,他爹每次都觉得没眼看,觉得自家儿砸咋就这么傻白甜,跟谁都这么不见外呢。 赵老将军显然被哄得不亦乐乎,球球几声「外祖祖」就把他叫得心都快化了,压根就没想起来这该不是他亲曾孙这回事,只觉得跟玄溟小时候一样可爱(虽然事实是玄溟小时候不可能辣么傻白甜)。 用过茶休息过后,玄溟一家陪着赵老将军用过简单的午饭,张小丘和球球便在老僕的带领下出去逛逛了,赵老将军则领着玄溟到了书房说话。这茅屋虽然只有三间,赵老将军一间、老僕一间,多的一间便做了书房。书房虽然简陋,但样样俱全,倒也是这茅屋看着最好点的了。 玄溟端坐在他外祖父跟前,一脸严肃道,「外祖,你为何用你那镇国大将军换了我这骠骑将军?你知道孙儿自有打算。」虽然他心中明白他外祖父自是为他好,他只不过是觉得不值罢了,他要的他都会自己去争去抢,而他外祖父的本就值当他外祖父,那他外祖父一生功绩换他这个,他觉得不值当,心里隐隐还有些难受。 赵老将军一脸宽和,不以为然道,「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还要那些虚名做什么。外祖自是知道你是个懂事能干的,可是你们都错估了皇上,你还有太傅。你们都以为皇上老了、不中用了,太傅认为太子嫡长子,贤而无过,继承大统是十拿九稳的了。你也以为你父皇昏庸无能,皇后一派当道,翦除太子羽翼才是重要的。实际上啊,不管是太子和你,都是有你们父皇的能耐,才有你们的尊贵啊。」 第69页 「当然,你比太子要强那么一些,你在北边的军功,可不是有个皇帝老子就能干的。皇后最大的错误,便是以为太傅就是支撑太子的最大力量。捨本逐末啊!」 「而皇上最忌讳的,也不过是有人惦记他身下的位子,不管是身前还是身后,不管是太子、太傅又或是你或我,只要谁可能分割走这皇位的权力,都是不允许的,他所允许的,只能是他所认可的下一代帝王。而外祖所做的,也不过是接触皇上心中的忌惮而已。」 「哎,」说着赵老将军长嘆了口气,喝了口茶继续道,「其实外祖并不像你坐上那个位置,外祖只想你一生平安快快乐乐,就像当初对你母亲所希望的那样。只是奈何你生在帝王家,三年前太傅与皇后想让你送死,外祖就明白再不能这么想了。有时候外祖也会埋怨自己,都活了一辈子,却还这么天真。」 「哎,不说了,人啊,年纪一大就容易啰嗦。溟儿今天该不会就为说这个吧?!」 玄溟心中有些难受,他不想让他外祖父自责,可他向来不习惯外放自己感情,觉得别扭,除了张小丘,许久还是未将心里宽慰他外祖父的话说出口,只是应道,「孙儿此番前来,确是还有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要说与外祖。」 第43章 赵老将军愣坐在那, 很久没回过神来,刚刚玄溟说的啥?!小傢伙球球竟然是他的亲生儿子!他竟然有嫡亲小曾孙了!而且他的小曾孙还辣么可爱! 那张小丘又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是张家小子一直将玄溟的亲子带在身边照顾?!这么一想,赵老将军心里真觉得张小丘是个好孩子。 赵老将军虽然上了年纪,心性却跟返老还童一般, 啥想法都摆在脸上,压根就不用赵老将军猜。 玄溟知道他外祖心里是误会了,只旁敲侧击提了一句,「外祖,小丘父亲是天枢阁阁主, 就是当年先帝时高中状元的漠北天枢阁阁主之子,这么多年一直以天南阁主的身份呆在小丘身边。」 如果他外祖知晓小丘两个父亲的一些事,他还可以多说几句, 若是不知, 他也只能让他外祖就这么误会下去了。毕竟,小丘身上的事实在非比寻常, 在这种民智莫及, 稍有不慎便会打出「事出反常必有妖」的世界,玄溟一点风险也不敢冒。 这是他的妻和子! 赵老将军面上很是惊讶, 「竟然是他!当年天枢阁阁主之子漠北渊,十八岁稚龄一举高中状元, 又添那绝世风姿, 一时甚为轰动。不想小丘竟是漠北渊之子!」 「你这么一说, 我倒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 这张小丘明明就和漠北渊想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可为何原先我竟没有发现?!虽然漠北渊未入朝为官,但见过他的达官贵人也不在少数,为何竟也没有其他人认出来?」 这还是玄溟第一次知道小丘父亲叫漠北渊,原先世人只道天枢阁阁主之子或天枢阁阁主,就连小丘也不太清楚。这么一说,玄溟心中也起了狐疑,只是涉及张小丘的有太多匪夷所思之处,不仅仅他原来的世界是那么神奇,他另一个父亲身上也充满了许多难解之处。 赵老将军瞧玄溟神色便知其中有难言之处,找了个解释道,「不过都过去二十年了,漠北渊在京中呆的时间也不长,小丘一直也未和那些达官贵人有什么过多接触,没看出来也是正常的。」 「不过我曾听闻那漠北渊痴心于一小道士,不料竟会和别的女子生下小丘。」 这下玄溟心中更是震惊了,天南阁主和柳年一直对张小球另一个爹的存在讳莫如深,他们一直都不知道生下小丘的那个爹到底是何许人也。未料他外祖这么三言两语便道了出来,竟是一小道士!玄溟都快觉得张小丘身边的一切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加匪夷所思了! 明显他外祖对张小丘两个父亲漠北渊和那小道士之间的事倒像比寻常人知道得多许多,「外祖,小丘不是天南阁主和别的女子生下的,据带小丘入京的养父柳年说,小丘就是他另一个爹生的。」 「天南阁主?」 「就是漠北渊,他一直以天南阁主的身份作为天青阁的幕后老闆,呆在小丘的身边。」 赵老将军抹了把自己鬍子,面上看起来很正常,心中已是惊骇不已、三观俱碎啊,但说出来的话倒是让玄溟越发惊奇了,「当初那小道士曾救我一命,在万千军马的战场来去自如,我心中便知道那小道士定非常人了。只是没想到,还有一番曲折。」 说着,又是宽和地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这总归是一桩好事啦!当初我以为你满心痴情于小丘,小丘又是个男子,这辈子也没法有自己的孩子了,还想着是不是能以后过继个孩子。现在就好啦,转眼就有了球球这个大胖小子,」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抹起眼泪来,「若是你娘泉下有知,一定十分欣慰的。」 玄溟瞧着他外祖一把年纪了还在那又喜又悲抹眼泪的,心里也不禁有些酸胀感慨。 等到张小丘和球球从外面回来时,两人早已只是寻常喝茶闲谈的样子。 球球乐颠颠地扑到玄溟怀里,快活叫道,「父亲,父亲,外面好漂亮,有好高好高的布布,」他费劲巴拉地伸着两只小胳膊比划着名,「还有好大好大的树,好多好多鸟儿,还有小松鼠!」 「布布?!」 张小丘在一边好笑地解释道,「是瀑布。」 第70页 也亏得球球心大,原先玄溟因着张小丘的缘故就对他分外和颜悦色,就算是如今偶有严肃的时候,小傢伙也心大的不得了,一点也不惧玄溟,每次还贼机灵地知道和玄溟亲热套近乎,直让玄溟越发喜爱。 赵老将军在一边哄道,「球球到曾外祖这边来!」 小傢伙也没定点不愿意,吧嗒一下从他父亲身上下来,这下轻手轻脚了许多地爬到赵老将军怀里,软软糯糯的声音快活道,「外祖祖,你这里真漂亮,球球以后要常来!」这一愣一愣的,直把赵老将军哄得开怀得不行。 临走的时候,又送了小傢伙好多东西,从竹笼子装着的野八哥这等小玩意到长命锁、羊脂玉这等金玉之物,给张小丘也送了一对金雕细琢有些了的镯子,只道是玄溟外祖母给了玄溟母亲,如今给他的。 张小丘心中自是感激不尽,他一直倒心怀忐忑,赵老将军是玄溟如今可说是唯一放在心上重视的亲人,就算是男风较为盛行的苍玄国,疼爱孩子的家长一般也没哪个愿意自家孩子娶个男妻的。如今见赵老将军对他确无芥蒂,看着他的眼神像看着自家孙女带着心疼一样,心中对赵老将军的孺慕之情也多了许多。 虽说那眼神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毛鸡告诉他,就不用在意那些细节了啦! 休沐过后,玄溟也过上了要上早朝的日子,每日卯时未到就要起来,那时天都是黑的,即使是夏天,天边也只有些微微的亮光。早朝一般无非就是些大事奏禀,然后扯皮,皇帝或是一锤定音或是容后再报,然后各回各衙门上班点卯。 在张小丘看来,这上朝就跟后世的开会差不多。涉及社稷百姓的大事,都要拿到朝堂上大家集体讨论一下,当然通常这样的讨论都是没有什么结果的,多数只是充当让百官知晓的功能,然后各个品衔大一点的文臣武将在那里扯皮一番,然后皇帝再定。 如今皇帝上了年纪,身体大不如往前,也是三日一朝,逢大事急事加朝。 玄溟以皇子、景王再加骠骑将军身份,除了太傅、太子,其后便是他了,他之后便是三公。 大殿之中,文武百官分坐两边,中间是一长熘红毯,两边面朝天子各有两列。太傅为天子左边第一的位置,太子在天子左边第二的位置,玄溟则在天子右边第一的位置,太尉在右边第二的位置,其他文武百官按品衔依次往下。 如今玄溟虽然被封了骠骑将军,统揽军中大半军力,可在朝上多数只当自己是壁花,向来不发一言。朝中百官对他的感官也甚是微妙,说他是身份最贵的皇子吧,可上面有嫡长的太子压着,说他立了不世战功吧,可是皇帝明显因这有意冷落了一段时日,他们也不好太往前凑。 尤其如今朝中形势未明,现在上竿子凑近乎,哪天表错了人物可就没啥好果子吃了,对这些一个个油精油精的人物来说,最是清楚不过明哲保身的道理。因此玄溟倒也乐得自在。 只是今日早朝却是註定不会那么风平浪静。 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长宣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良久也未有大臣奏事。自玄溟凯旋迴京后,这段时日除了宫中外,的确也甚是平静,没啥好拿到朝堂启奏的。 皇帝才准备开口「退朝」,未料太子上前请辞「太子」之位,顿时满朝文武皆惊,玄溟可是清清楚楚瞧得他一旁的太傅眼睛都瞪出了眶,明显万分惊讶。 玄溟心中也是一惊,他虽然预料之中袁皇后被打入冷宫后,太子或早或晚或明或暗也是要被废掉的,只是没想到太子比他想像中聪明得多,也果断得多,竟在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毫无心理准备之时,亲自请辞太子之位。 在他看来,这的确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毕竟他智珠在握,他当是太子必然会丢掉太子之衔的,只是看不清形势的多了去,留恋权势死撑着的也多的是,如果真到最后一步太子被废掉,那么余生下场绝对不好过,连带着六皇子、三公主也好不到哪去,太傅一派更是如此。 但如今请辞,显出高风亮节来,天子多少怎么也要善待他几分,连带身边的人也是如此。毕竟,太子还是天子的嫡长子。 玄溟瞧了瞧太子身边的太傅,上了年纪还一副掩饰不住惊慌的模样,便明了依太傅这种表面清高内里权蠹的,内心定是万分不愿太子作此选择的。 皇帝听后,并未准允,只轻飘飘来了句,「太子身为长子,自幼贤良有加,无过无错,岂有随意请辞的道理。」 一旁的太傅面上惴惴,听了皇帝的话才稍稍放下心来。 第44章 皇帝再未多言便退了朝, 太子也未入御书房跟在皇帝身边议政,却是回了东宫谢绝见客,皇帝也未多言,随他去了。 能入御书房议政的大臣都是身居高位的机要大臣, 要么是资歷深厚的老油条,要么是气运绝佳惊才绝艷的朝堂新星,都非等闲之辈,而玄溟虽身份尊贵,可向来无干朝堂之事, 也是没有随到御书房议政的。 议政和带兵打仗是两码事,尤其在这些多年浸润朝堂的文武大臣看来,三皇子善战, 绝不代表他善于治理国家。而太子自幼作为储君教养, 又虽在皇帝身边处理政务多年,这是三皇子比不了的, 也是在玄溟凯旋迴京后民心威望高涨, 不管是太子一系还是那些人精坐得住的缘故。 第71页 即使皇后失德被打入冷宫,虽让人有些心中不安, 但也远未到让文武百官放弃太子的地步。 因而如今早朝太子请辞这一招,还真是把这些向来八风不动的人精给弄懵了。而太子未随到御书房议政, 皇帝也未多说什么, 更让他们心中多了几分惴惴不安。 袁太傅不愧是宦海沉浮数十载, 经得起风浪的, 就前朝袁皇后因谋害八皇子被打入冷宫后, 沉寂了许多,可是心里抱着只要太子之位稳固,袁皇后也终归能出来的想法。毕竟,袁皇后被打入冷宫的缘由并未昭告天下,知道的人也不多。 客观而言,袁太傅不算一个很坏的人,但也绝非一个持身行正、家教严厉之人,至少与他的门生、世人对他的印象是不一致的。 袁太傅门生众多,这些孔孟之道说得多了的书生,不管他们本身是不是伪学道,但十之**都是觉得袁太傅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仁义礼智信这一套是绝对没问题的。而袁太傅本身也的确自己不会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但在教育子女这一方面,尤其是对袁皇后这个颇为疼爱的幼女,有时候却是没有原则了些。 就算袁太傅自己是个行得正的,但也不代表他是个天真的。后宫是个什么地方,他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最疼爱的幼女偏要趟这个浑水,他也没得法子。而袁皇后在后宫中的种种手段,他也并非不知晓,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有时候还会推波助澜,就像玄溟当初被推上战场一样,只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谋害八皇子这档事,却是实在出格了,他事先虽不知情,到如今也只会替他女儿遮掩。 可如今朝堂之上太子请辞,这下袁太傅可真是慌了手脚。 太子闭门东宫,不与外界联繫,袁太傅也没法见到他,而且此时此刻他着急着慌地去东宫,也太招人眼。 他找了心腹去东宫传信,想要见太子一面,太子府里的人向来也熟,只是带回来的却是太子闭门不见的消息。袁太傅几个儿子得了消息也是乱了阵脚,都聚在一处与袁太傅商议。 袁太傅坐在太傅府书房里,几个儿子垂首立在跟前。他抹了把自己灰白的小山羊鬍,长嘆了口气,「哎,澈儿此举煳涂啊!他当了太子这么多年,又占着嫡长子的名分,向来是个贤能的,只要他不愿意,连皇上也不能轻易撤了他的太子之位。忍过了这一时,便是阳关大道。」 袁太傅几个儿子也是一脸愤愤,认为袁太傅说的甚有道理。惟袁二郎冷哼一声道,「依儿子只见,澈儿倒比爹你看得清楚呢!」 袁太傅长子袁常斥道,「二弟,你怎么和父亲说话呢!」 袁二郎无所谓道,「我只不过说的事实罢了。」 袁太傅有气无力地拍了拍桌子,道,「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兄弟还争!唉,是为父大意了,当初就不该由着莹儿的性子。本以为皇上荒废朝政多年,身子又是不中用的,澈儿这大统之位也十之**了,未料竟凭空出了么蛾子。惟今之计最重要的,也是尽快联繫到澈儿,以保全局面。」 「二郎,这事还是你去吧!」 袁二郎应了。 却说张小丘这日在天青阁登完台,正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只见半路横空杀出一个小青年模样的蒲团一声跪在他跟前,嘶厉地声音悲泣道,「求王妃为民女作主!」 张小丘被唬了一跳,细看这人身形瘦弱,原来是,只是不知她有何缘故,竟然要女扮男装混入天青阁求他作主。虽说他是景王妃,可是他一无官职二无实权,有啥事能求到他头上让他作主啊! 毛鸡颤巍巍地落在他肩头,在旁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脆童音叫唤道,「哎呀呀,好水灵灵的小娘子啊!这是有了啥委屈!啧啧啧,真可怜!」 张小丘满头黑线,心道这肥鸡仗着旁人听不见它说话,就在那作呢!看见玄溟就立马变怂的货! 不过瞧见人家小姑娘心中觉得可怜,便让身边跟着的小厮入云将人带到了自己房间问话。就这么一会儿,看热闹的都围了一层,更别说明里暗里大量的目光呢!平常这张小丘一出现在天青阁就跟高能聚光灯泡一样,添了点由头,更是闪瞎狗眼。 入了房间,这小姑娘见势又想下跪,却被张小丘拦住了,让她坐在一张凳子上说话。 这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还未开口,似是伤心事触到了,转眼就哭成了个泪人儿。张小丘拿女孩子哭最没辙了,只能好言好语劝着。 小傢伙球球这天在房间里等着他爹,才见他进来就乐颠颠地跑过来扑他爹怀里抱大腿,才瞧着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哭得伤心,小模样顿时也变得很是可怜,小眼神巴巴地看着他爹,有些难过道,「爹爹,爹爹,这个哥哥为什么哭啊?」 张小丘见到儿子这幅模样甚是好笑,又不好笑出来,只是道,「要叫姐姐!」 转头又对那小姑娘道,「这位小姑娘,你有何事需要在下帮忙的?」 这小姑娘见到球球倒是觉得在小孩子面前哭得这么伤心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抹了抹自己脸,勉强露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道,「王妃娘娘,民女本是太史令司马仪之女司马灵儿,不日前父亲将我嫁与了中散大夫王允之子王澜。」 张小丘被啥太史令、中散大夫的官职弄得头晕,除了太傅三公大将军,现在他对朝廷的官职名称都是一头雾水的。毛鸡凑到他耳边科普道,「这太史令和中散大夫都是六百石之职,两家门当户对。那太史令就是当初司马迁干的,记载歷史的,中散大夫就是议政的。」 第72页 这么一说张小丘就明白了些,心道这两家虽说官职不高,但都是要脑子干活的啊。 「自从民女从旁人口中知晓景王殿下与景王妃之事后,便一心也想寻个如景王殿下的夫婿,不求如景王殿下一般玉树临风、英勇善战,只求他对民女一心一意,不生二心。这王家最初答应得好好的,可等民女嫁过去后,没过几天,这王澜便提出要纳妾。民女不愿,公婆只说民女不贤,回告娘家,爹娘也对民女说男人三妻四妾古来有之,再正常不过了。」 「民女心有不甘,可状告无门,才出此下策,求到王妃娘娘跟前,希望娘娘为民女作主。」 张小丘瞧着司马灵儿言语神态,心中不禁十分佩服,只嘆她竟有这般心性,不由问道,「不知灵儿姑娘年方几何?」 司马灵儿微微低头,恭顺道,「民女今年年方二八。」 张小丘心中更是感嘆,才十六,在后世就是未成年的年纪。 毛鸡在一边啧啧道,「这么小就被嫁了人,在这世间也没个安身立命的根本,在家只能依靠爹娘,嫁人后便只能仰仗夫家。切,当初王家为求娶时定是不知许下了多少好话,现在娶进门了就翻脸不认帐了!」 虽说毛鸡语气不好,张小丘却也觉得是这个理,有心帮助这小姑娘,问道,「灵儿姑娘是想让在下出面让你那夫君不要纳妾吗?」 谁知这小姑娘竟然摇了摇头,语气坚决道,「民女要与那厮和离!只是民女与爹娘说,爹娘只当民女年少无知,总劝民女这世上哪个男的不纳妾,往后有了自己孩子便会看开了。而且和离之后有碍名声,往后谁家还敢娶我。那婆家却是有恃无恐一副不高兴模样,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是纳个妾又如何,他们家娶了我这等不贤不惠的媳妇,才是家门不幸呢!民女气不过,定要与那姓王的和离!」 这下张小丘更是惊奇了,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自是对再清楚不过这世界是有多重视女儿家的名声了,就算对女子相对较为宽和,可以和离、绝户时可以继承门户,也没有裹脚男女大防之类、贞洁如性命一般的,但女子和离,或是名声有碍,却是很难再找个好人家的。 这司马灵儿模样清秀,不算高门大第,但也算清贵之家,与王家是门当户对,若如此和离,往后却是再难找个好人家了。 张小丘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未料这小姑娘竟决绝道,「这世上男子若都如此,民女宁可不嫁!」 第45章 张小丘心中感嘆, 却是明白这小姑娘决绝的态度了,虽不知她是年少无知才这般无所畏惧,还是真正心如蒲苇坚韧如丝,但他还是很为佩服, 决心趟这趟浑水了。 「你若要与王家子王澜和离,王家再娶一个便是,又为何不肯?」 这小姑娘倒再没哭哭啼啼,说起这事神态坚决了很多,「这王家说我不贤, 和离休想,休了我还差不多!」 这休妻与和离差别大了去了,和离是正常夫妻过不下去好聚好散, 休妻却是这女方犯了七出之过一纸休书打发回家, 而这女方的嫁妆在休妻和和离上分配也完全不同,女方若是犯了七出之过, 男方就有理由休妻并不退还嫁妆, 但若和离,这嫁妆是一定要返还女方的。 更重要的是, 若这女子是因七出之过被一纸休书休掉的,这名声绝对是不好了, 往后再无可能有啥好人家愿意娶这女子了, 甭管啥出身, 人家宁肯要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这七出便是对女子定下的最重的罪过和恶名! 而王家以休妻威胁司马灵儿, 自是不怕司马灵儿不肯就范。 张小丘想了想, 心中也有点为难,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是皇帝,也是不好管到别人家后宅的,而他只是个徒有其名的景王妃,更是没这能耐管到人家后宅里头。 这小姑娘还挺机灵,似是看出了张小丘的为难之处,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出来,递到张小丘跟前道,「这是当初那厮给我立下的承诺书,说迎娶我过门后,定不会再纳妾!」 张小丘灵光一闪,心道这小姑娘还颇为机灵,竟然知道空口无凭的道理,拿过这张纸来看,发现竟是用小楷洋洋洒洒写了一页,言语无比啰嗦肉麻,什么赞嘆司马灵儿皎皎如明月,什么关关雎鸠、君子好逑之类的,赞美司马灵儿和表白心意的,占了一大半,最后寥寥数语写了几句娶司马灵儿为妻后一辈子不纳妾的意思。 这东西一看就是王家子求娶人家姑娘时说的情话,若真是对簿公堂,这种东西人们定都当笑话看不当真的。毛鸡在一旁费力地佝偻着自己肥唧唧的身子,黑漆漆的豆丁眼瞧得可入神了,末了还不忘点评一句,「这男人嘛,说情话就跟放屁一样,谁当真啊!」 球球也是能听懂毛鸡说话的,一脸天真懵懂地瞧着他爹,软糯的声音疑惑道「说话?放屁?」 张小球满头黑线,敲了毛鸡一丁爪,暗里传音道,「别教坏球球!」 毛鸡一脸受伤外加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小丘,眼神控诉着他,像看着负心汉一样。张小丘直接无视了。 张小丘也不知想的啥,为了保险让如云将这一纸誊抄了一遍,对司马灵儿道,「姑娘若是对在下放心,这原本放在我这与你报关,这誊抄本与你拿着。在下与那大理寺卿宋远有几分交情,可以帮姑娘对簿公堂,只是和离,应该是不难办到的。」却说玄溟身边卧虎藏龙甚多,这入云平日看着就是眉目清秀了些,也没啥特殊的,实际上最善模仿别人字迹,一般连当事人自己都看不出来。 第73页 张小丘想了想,这司马灵儿之事,还是得从有理没理头入手,有理走遍天下,就算这小姑娘嫁为人妇,也有个说理的地方,做了这世人也没法指指点点。这一纸胡话,若是常人来看,自是不当真的,可白纸黑字落在这,说过的话,自己落的口,也不算无理了。幸得这小姑娘还有几分机灵,若是连这张纸都没有,张小丘也是有心无力了。 司马灵儿一听,自是感激不尽,作势又要与张小丘磕头,被张小丘给拦下了。 这事说定,司马灵儿便告辞了。 回到府中,张小丘将这事与玄溟说了,末了还戏嚯道,「景王殿下如今还真是俏啊!这京里的姑娘都拿你选好夫君的模板呢!」 玄溟从这话里听到了微微酸意,心中倒是暗爽。如今张小丘似是对自己在玄溟心中的分量有把握了,又加小傢伙这个大砝码,平日也有恃无恐了些,痴汉虽然没改,本性却是暴露更多了。 玄溟也算摸清了他的性子,这人对他喜欢时就会软软地加他「玄溟哥哥」,这个时候得寸进尺讨点福利基本都是不在话下的,若是这人叫他「景王殿下」,却是露出了一点小尖牙、炸起了毛了,这时候就要顺毛哄、做小伏低,也就被他哄住了。 玄溟如今深谙这一套,已是炉火纯青,只是将那人抱在怀里,有些低沉性感的声音附到他耳边道,「为夫这般痴情,也是我家娘子太过勾人了,让为夫心里丁点也装不下别人!」 张小丘脸瞬间飞红,功力明显不及玄溟,没啥杀伤力地「哼」了一声,却更像是**一般,让玄溟越发心头火热了,直接将人按在床上,就这样那样了一番。如今两人已是老马识途、驾轻就熟,又加年轻气盛的,稍稍撩拨便就**噼里啪啦了。所幸张小丘天赋异禀,完全能应对玄溟这非比常人的体魄,两人如今这身体上是契合得不能再契合了。稍稍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让对方浮想联翩。 如今张小丘也就在这上面,还是完全保留了对玄溟的痴汉属性。每每看到玄溟那一身劲瘦有力的肌肉,那流畅的线条,那绷紧着下巴在他身上耕耘的样子,就让他兴奋得不能在兴奋了,就连玄溟脸上身上那一层薄汗,都让他觉得性感得不行。 每每这时,张小丘整个人都是眉眼含春、神思都在逍遥岛上飘荡的样子,看在玄溟眼里也是最好的药了,更是愈发用力地攻城略地起来,直激得张小丘眼角含泪,在他身下化成了一滩水。 而那司徒灵儿之事,玄溟却是没大放在心上的,张小丘要如何做,他自是没啥意见的。而他也还是再尊重张小丘不过了,从来不会替张小丘大包大揽,而是完全相信他、支持他。 这日皇帝将小傢伙召进了宫中陪他左右,也不知小傢伙与皇帝说了啥,这次连球球的小伙伴宝儿也一併召进了宫。如此一来,倒也方便了张小丘,趁着空闲,便带着司空灵儿去了大理寺。 如今除了入云跟在他身边外,张虎也被放在他身边保护他安全。虽然张小丘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人保护,但玄溟十分坚持,再加上当初在沙漠中,张虎对他就像大哥一样,而他也很敬重张虎这样的汉子,便也接受了。 只是他觉得有些可惜,张虎这样的汉子,就应该在战场上杀敌,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真是辱没了这样的汉子。可人家张虎完全不这么想,他一直对玄溟崇敬有加,自三年前玄溟找到他将他放在亲卫营后,他便见识到了玄溟的骁勇善战和他一心为边境作战的将士和百姓着想的心思。 而张小丘救过这样尊贵厉害的人物的性命,玄溟还一直对张小丘念念不忘,再加上他自己的这番际遇与张小丘也完全分不开,他以前便在心中早就对张小丘感恩戴德再加上十分好奇了。 张虎就是别人对他好,他便能奉上自己性命的纯汉子,玄溟对他有知遇之恩,而这提携与张小丘也有莫大干系,他自是愿为两人肝脑涂地。而他对张小丘的心情也还带着当初对那个张小球的几分对小弟的心情,想来还是颇有点复杂的。 也正是因此,玄溟才完全放心将他放在张小丘身边。 张小丘所幸无事,便去司马灵儿上次留的地点去接她,一到那地,才发现这姑娘还真是胆大的很,如今她既未住在王家,也未住在娘家,竟然孤身一人在外面租了个小院自己住着,平日里出入也就女扮男装。周围邻居竟也真当他是个小青年,竟也相安无事。 张小丘不禁觉得自己大意了些,上次该多问些她如今境况的。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这马车就到了大理寺门口。张小丘问过司马灵儿意见,本是想到内堂解决这事,不料这姑娘竟是贼厉害,不仅不怕被别人看了笑话去,还振振有词道,「我就是要到这大庭广众之下与王澜那厮当面对质!我就不信这人出尔反尔都有理了!我要让这天下女子都晓得,身为女子凭啥就该忍气吞声,与人共事一夫?!就算我一人成了笑柄,我也要让这天下女子都瞪大了眼睛,莫要再像我一样被骗了!」 就这几句话,升起也并不大,却直听得张小丘心神巨震,觉得眼前这十六岁的小姑娘,竟颇有一股子胆气!他再也没有以为这司马灵儿是年少无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思了,却只觉得这姑娘简直就是意识觉醒的先锋啊!还颇有种大无畏的精神!心道这天下女子若都如她这般硬气,哪个男子还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啊。 第74页 这感情之事,本就是这世上最该公平对待的,像生与死一样,没有谁的生命比别人的生命昂贵,也没有谁的死亡比别人的死亡廉价,而感情和心意,从来也不应该因金钱、权势而水涨船低。人的感情只要是一般真挚,都是应该被珍重对待的,这天下男子也未平白多生出几个心脏,凭啥该三妻四妾,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张小丘越发生了要帮这小姑娘帮到底的心思了。 第46章 这大理寺位于铜驼街, 就在皇宫南侧,三公九卿府衙都聚集在此处。衙门口朝东开,门口立着两个高大的青铜獬豸,那模样雕刻得十分威严。整个门脸都是黑漆为主, 偶有一些朱色夹在其中,正门门匾写着大理寺,一眼望进去,能望到大堂里高挂着「明镜高悬」的匾,匾下放着一张长桌案, 上有惊堂木,笔案硃砂之类,案后立着朱羽扇面, 墙上涂着惩恶扬善之类的彩画。 整个大理寺看起来颇为威严肃穆, 用毛鸡的话来说就是「真是高端大气有逼格」。 司马灵儿在门口击鼓,很快大理寺左丞领着几个衙役到了前堂, 让张小丘很遗憾的是竟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两排衙役在那里敲着木棍长喝「威......武......」 大理寺是苍玄国最高审兴断狱的, 寻常案件也到不了这,即使偶有击鼓鸣冤, 多也无须大理寺卿坐镇。不过那大理寺左丞是个机灵的,一眼就瞧见了张小丘, 立马吩咐身边的衙役寻了大理寺卿宋远来。 左丞上前还未寒暄几句, 大理寺卿宋远就神速赶到了, 表面还是一派严肃冷静, 将张小丘引上了高座, 可那眼神怎么着怎么着有点不对劲。 毛鸡趴在张小丘肩头一脸看穿了一切的表情,「小丘你瞧这大理寺卿,满眼迷之热情,鸡爷敢肯定,这傢伙一定是你的头号迷弟!」 张小丘才不信眼前这一脸禁慾浑身恨不得把正直公平几个字写在身上的宋远会是自己的迷弟,尤其这人虽然长得好看,却一身挥不散的阴鸷气息,虽说一双眼睛透澈很多,给人的感觉还是毛毛的。 「呵呵,就你那双豆丁眼,能看得出个毛线!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样不务正业啊!人家可是大理寺卿,审刑断狱,执掌公正的,怎么会像普通人一样。」像他这样的控制不住对着玄溟痴汉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像宋远这样冷冰冰的对着他迷弟,他怎么怎么觉得诡异。 这时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早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尤其张小丘这个高聚能灯泡的京城名人在,那热闹效应更是槓槓的。这宋远端坐在主位上,惊堂木一派,满堂肃穆下来,整个人气势更是一遍,显得就像那獬豸附身一样,任谁看了都觉得要是怀疑这大理寺卿断出来案不公正都是罪过啊。 宋远声音听起来不大,却是在座每个人以及围观的百姓却都听得再清楚不过的声音道,「堂下这位姑娘姓名为何?有何冤屈需要击鼓鸣冤?」 司徒灵儿俯首一拜,一点未见怯场,「民女司徒灵儿,鸣鼓乃为状告民女夫君纳妾一事。」 堂下围观百姓顿时嗡嗡声一片,三两交头接耳之声不绝,无非都是这男子纳妾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还要对簿公堂惹人笑话,不该啊!还有的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女子竟然状告自己夫君,真是太不该了!当然也有人说,这大理寺可是岂可儿戏的地方,这女子简直就是浪费大理寺大人们的时间啊! 说啥的都有,反正意思都差不多,就是觉得这个司徒灵儿不可理喻,毛鸡在那神补刀道,「哼,不就都是觉得灵儿姑娘是个女神经嘛!鸡爷我瞧他们才是不开窍的傻子愚夫呢!」 宋远倒是十分镇定,继续问道,「灵儿姑娘可知这里是此处?」 「大理寺。」 「呵呵,姑娘知道就好。这大理寺向来只断大案要案,姑娘将你状告曲直说出来,本官自会秉公办理,若非干系重大,即使有景王妃在此,本官也只能将你打发回去了。」 一旁百姓纷纷应和,直道就该如此。 惟张小丘肩上的毛鸡一个在那里自个急道,「这宋远啥意思?!意思是这点鸡毛蒜皮他是不管的?!还呵呵?!算鸡爷我瞎了眼,还以为他是你迷弟呢!明明一点你的面子也不给!」 张小丘只觉毛鸡聒噪得厉害,所幸他现在已经可以完全无视毛鸡的吵吵嚷嚷了,好在旁人都听不到它的话,偏偏它觉得有张小丘这个观众在,一只鸡的独角戏也不亦乐乎。 司徒灵儿听大理寺卿这么一说,心里倒有些拿不准了,瞧了瞧一旁的张小丘,只见他不受丁点影响,看到她的眼神还点了点头示意,她心里又有底气了些,从怀里将那份她丈夫王澜与她的承诺书拿出来,呈给了宋远。 宋远将那页纸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遍,时间不长,可外面伸着脖子看的百姓个个心里都好奇的不得了,觉得这时间老长了,都特想扒拉过来看看这纸上写的啥。 张小丘瞧见那宋远眉尾嘴角不明显地挑了挑,毛鸡直在他耳边旁白道,「要发坏水了!发坏水了!」 张小丘只觉整个人都想离这个宋远远远的,这样的人看起来真是很不好惹啊!那宋远招招手将那大理寺左丞招到跟前,不大却很清晰的声音道,「来,你给大傢伙念念,这纸上写的啥。」 那左丞垂眉低眼过来,看着平日里就很憷宋远的模样,接过那张纸一看,顿时脸有些发苦。审刑断狱的和律例打交道多了后,各个都有些正直木讷没情调,乍眼看到这纸上的话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第75页 没等他表示出来丁点不好意思,宋远冷冷的声音飘过来道,「照着念,大声点,一个字可都别念掉了。」 大理寺左丞顿时挺直了背,知道宋远这是在提醒他呢,心中立马充满了他这是在公干的神圣感,也不觉得有啥不好意思了,一字一顿念得特铿锵有力,围观百姓听得特清晰。 毛鸡又在张小丘耳边神补刀道,「小丘小丘,你有没有觉得这左丞大人念得特像那电子男音」,说着还用它那清脆的童音模仿道,「在.下.仰.慕.小.姐.之.风.姿,皎.皎.如.明.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只.愿.得.姑.娘.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此.生.此.世.就.只.姑.娘.一.人,定.不.纳.妾」,张小丘瞧毛鸡那圆滚滚的毛绒绒样在那学舌,实在太滑稽,没忍住「噗」地一声在公堂上笑了出来。 此时围观百姓都拉长了脖子听着左丞大人念那些情话呢,生怕听不清楚,真真是没人说话,静得不行,在左丞大人电子男音的衬托下,他那「噗」地笑声特别清晰,特别引人注目。 顿时一片片黑压压的脑袋都转过了脖子看着张小丘,而那左丞大人还特敬业地继续念着,□□到了那纸上写的那王澜那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相比呢,什么竹竿何裊裊,鱼尾何簁簁,那毛鸡还在那不满道,「哼,那司马相如就不是个好的,还拿两人做比,不过这灵儿姑娘却也真是有卓文君的决绝啊!」 张小丘实在被这一念一和弄得表情都绷不住了,万众瞩目之下,只得封住了毛鸡的声音,这才清静许多,故意端正了身子,像没事人一般。 围观百姓里偷偷传来声音,「呀,这景王妃笑起来可真好看!」 「啊!王妃娘娘耳朵还红了!还害羞了哎!」 宋远敲了敲惊堂木,咳嗽了几声道,「肃静!」 这左丞大人本就憷宋远,一下被他打乱了节奏,最后草草结了围。围观百姓都一副不满足的样子。 众人再瞧瞧这当事人小姑娘,真是淡定得不行,就像不是写给她的一样。 毛鸡被封了音,觉得鸟声无趣,直用翅膀扑打着张小丘,张小丘被闹得不行,只得又给它解了,才解就听他道,「这灵儿姑娘就当这纸上的话跟放屁一样,当然淡定啦!」 张小丘再三告诫自己,要淡定,淡定,当自己听不到这毛鸡的声音就好了! 在大理寺左丞念完后,司徒灵儿继续道,「这纸上其他,只当王澜那厮放屁罢了,可纳妾一事,那厮说得好好的,如今才过门没多久就改口要纳妾了,只愿大人给民女主持公道。」 众人瞧见这司徒灵儿竟说起粗话,各个又是一顿指指点点,觉着一个姑娘家咋说话不好,偏学人家说粗话。 宋远似是沉思一番才道,「那灵儿姑娘意欲何为?」 「民女要求与王澜那厮和离。」 听了司徒灵儿的要求,这时倒不是一边倒了,各种说法都有,什么自己说的话就要做到啊,什么和离就和离嘛,好聚好散,还有啥的说就算这样一夜夫妻百日恩,做啥要和离嘛! 宋远转头只是问张小丘道,「不知这事又与景王妃有何相干?」 这话说得听起来像很不客气了,像说张小丘在多管闲事一样,不过张小丘却觉得宋远这样的性子说这样的话实属为常,也不以为忤道,「灵儿姑娘初时求道我面前,而这孽缘起因与在下也有些干系,在下才替灵儿姑娘出了这个头。」 司马灵儿不想张小丘为难,接过话道,「当初民女仰慕景王殿下对景王妃的一心一意,不求未来夫君多有出息、多英俊神武,只求他对民女一心一意,才对王澜那厮提出的这等要求。」 这时宋远和一众围观吃瓜群众才瞭然。 第47章 宋远敲了敲惊堂木, 道,「本官听闻如今京中女子如灵儿姑娘这般的确不少,就想要找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夫君,否则宁愿不嫁。所谓男怕入错行, 女怕嫁错郎,夫妻敦伦乃天理人常,嫁娶也是天下百姓大事,而灵儿姑娘这事又很有特殊性,因而我大理寺还是需要接了这状告。」 围观百姓被宋远忽悠一通, 觉得好像很有道理,再说都嫌热闹看不够,纷纷点头应是。 宋远在堂上抽出一支签子扔到地上, 唤道, 「来人,与本官将这王澜押到堂上来。」 几个身高体壮的压抑拾起签子领命而去。 却说即使是这个世界, 逮捕、扣押, 也是要正当手续的,宋远扔的那签子就相当于正式命令, 衙役拿着去领正式文书,到了再出示腰牌, 将人押过来, 就算正当程序了。 毛鸡在一边看着还啧啧称赞道, 「未料古人这一套也真像那么回事啊!」 张小丘继续无视。 话说这王澜如今其实也才十八, 还未及冠, 如今正在太学读书。这大理寺衙役领着文书将这王澜押过来时,那太学学生都不知他犯了何事,唬了一跳。有些和他关系好的,还有些爱凑热闹的,或者有些纯属为了太学声誉的,跟过来的竟也有十数个。 这太学虽然在外城,但也是在南边,不算太远,宋远在堂上再问问细节,又问问张小丘,小半个时辰,衙役便押着王澜到堂上来了。 这王澜本一头雾水,一瞧见司徒灵儿顿时明白过来些,脸上一副恨恨样子,指着司徒灵儿破口大骂道,「你这贱人!竟然丢脸丢到这里来了!」 第76页 其实这王澜平日也是个斯文书生模样,若说真有啥大毛病,还真没有,相反还十分爱面子,一直都要做个识书达理的书生模样,最受不得落人笑话。 原先他的确对司马灵儿有意,看这意思也就是看人家长得清秀,又门当户对、荷尔蒙冲动,什么话都是无须过脑怎么好听怎么来的,等到真将人娶进门,过了那新鲜劲,便家花不如野花香,说过的话当放过的屁一样,非要学别人纳妾。 可谁知这司马灵儿才不是省油的灯,比他性子还烈,坚决不同意,还要和他和离。他平生没啥大缺点也没啥有点,就是最要面子,和离这种事,实在是太丢人了,他便怎么也不同意,还拿休妻威胁司马灵儿。 可谁知司马灵儿是个年少无畏的,竟然闹到了这里! 这里是啥地方,大理寺!他平生从来没来过!在他看来,被这么多凡夫俗子围观看笑话,他恨不得回去将这女人吊起来活活打死才好。 宋远和围观百姓一瞧王澜那样子和说的话,不禁都皱紧了眉头。 宋远也不废话,直接展开了那纸,提示了几句,问道,「这话可是当初你写的?!」 王澜这时还有些懵逼状态,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虽然气急之下敢对司马灵儿出言不逊,可是对上宋远这个大理寺卿立马就怂了,没反应过来就都一一都应了。 末了宋远瞧他一眼,眼里微带着旁人瞧不出来的不屑,道,「虽清官难断家务事,但这王澜曾立下字据,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迎娶司马灵儿过门后这一辈子都不会纳妾。如今新婚燕尔,转眼就要出尔反尔纳妾,司马灵儿要求合理之事合情合理,本官判定准予和离,当堂生效。」 围观百姓对王澜指指点点,嘲笑辱骂的都有,这下王澜有些回过神了,立马叫道,「草民不服!」 这宋远竟也没有一口回绝,反倒问道,「你有何不服?」 王澜眼神乱闪,好不容易找了个藉口道,「这司马灵儿是我们王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就凭我要纳妾宋大人就判予和离,实在好无道理!那这天下十之**的夫妻都要被宋大人拆散了!」 宋远不禁眼神一利,心道这书生晃过神来,还蛮牙尖嘴利的,张口就给他扣了好大顶帽子,他张口欲言,不料张小丘接话道,「王书生倒是好口才,可是这白纸黑字写着,你若迎娶司马灵儿过门,这生定都不纳妾。读书人当懂得一诺千金的道理,若是这般出尔反尔,那孔孟之言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围观百姓顿时闹笑起来,王澜羞愤欲绝,脸上通红、表情狰狞。转身指着张小丘想说什么,待瞧见张小丘样貌时,脑袋一时灵光起来,毕竟张小丘在京城也算个出名的人物了,他自是知道惹不起的。 他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又对着宋远道,「既然你们都拿着那张纸说话,那还望大人将那纸给草民好好看看,确认这是草民所写。要不然,谁知道是不是谁冒充的!」 那宋远瞧了瞧司马灵儿,司马灵儿又瞧瞧张小丘,张小丘不以为然,成竹在胸地点了点头。 那大理寺左丞将那页纸送到王澜面前,王澜接过装着认真模样仔细瞧起来,就在这时,突然异变生起,只见王澜一下就将那张纸塞进了嘴里,这下宋远和大理寺左丞都变了脸色,压抑迅速上前捏住他的下巴,一胳膊用力击中他后背,王澜一下将那剩余纸张呛了出来,只是只剩些碎片了,也瞧不出啥来。 这下把宋远起了个仰倒! 围观百姓也纷纷指责起来。 王澜却大笑道,「这下字据没了,看你们还如何拿来说事!这司徒灵儿生是我王家的人,死是我王家的鬼!我偏不同意和离,看你们能奈我何!」 宋远迅速镇定下来,开口道,「你这书生有所不知,本官方才令大理寺左丞已验过这字据真伪,还当堂念过,如今这围观百姓都是见证人。你方才所作所为,乃藐视公堂!来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这时司马灵儿接到张小丘示意,上前道,「大人,这王澜方才吞下去的只是备份,民女这里还有原本。虽说他对民女无情,可民女只想和离,也不想对他无义,还望大人免去这厮三十大板。」 宋远瞧着司马灵儿的眼神带了些审视起来,又瞧了瞧张小丘,这才道,「既然灵儿姑娘都这么说了,那三十大板就免了吧。灵儿姑娘记得将这字据誊抄一份再交与本官,此案就此定了,判司马灵儿与王澜和离。」 终是如此,这番闹剧才得收场。 围观百姓一脸唏嘘,但也未觉有何不公。 待众人散去,张小丘领着司马灵儿与宋远答谢,宋远却是道,「本官只是秉公处理,答谢不敢,王妃往后登台时能在天青阁与下官留个好位置便感激不尽了。」 这下倒张小丘和毛鸡都很惊讶了,毛鸡不禁感嘆了声,「这迷弟身份可够隐形的啊!」立马又向张小丘嘚瑟道,「我就说嘛!这宋大人就是你的迷弟,你还不信!」 张小丘再再继续无视,自然应了。 回去时司马灵儿坐在张小丘马车上,张小丘自见过她住的地方后,有些担心道,「你一个姑娘家自个住在外边,实在不太安全。」 司马灵儿脸色有些黯然道,「民女本是想回娘家的,可民女爹娘非要让我回到王家去,不肯收留我,无奈之下,民女只好自己住在外面了。」 第77页 张小丘嘆了口气,「那你以后有何打算?」 司马灵儿咬了咬嘴唇,「噗通」一下跪到张小丘面前道,「希望王妃娘娘能够收留民女,民女定当为娘娘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毛鸡被唬得一激灵在张小丘肩上跳了下,尖声叫道,「哎呀呀,我就知道会这样!这就是套路,套路!这姑娘果然赖上你了!啊啊啊!那个锱铢必较的玄溟定不会放过你的!」 张小丘瞪了毛鸡一眼,听它那话音怎么有些幸灾乐祸,可是想到真若把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拎回去,他再咋样也是个男的啊,被人说闲话就不好了!关键是虽然毛鸡说得有些过了,可他还真觉得玄溟那醋缸子会泛滥的! 张小丘有些气势不足道,「灵儿姑娘,你也是个大家闺秀出身,跟在我身边能有啥好呢!再说,再说,我也还是男的,被人传闲话就不好了。」 司马灵儿一听也不答话,就半跪在那嘤嘤嘤地哭起来。这马车虽说宽敞,可真前面跪个人,也够逼仄的。张小丘瞧这司马灵儿就在跟前哭,也不说话,在他眼里这始终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怎么也硬不下心肠来,这哭声实在听得他心里发毛,只得硬着头皮道,「那你先跟我回府,以后找到啥好的去处再说吧。」 司马灵儿立马破涕为笑,谢过张小丘起身,殷勤地鞍前马后伺候起来。张小丘也用不着她伺候,摆摆手让她安生坐下了。 转道去司马灵儿租的院子收拾东西,又和房东结了款项,便回景王府了。才到王府没多久,便收到通传玄溟和球球一道从宫中回来了。一想到自己带了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回来面对玄溟,张小丘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第48章 小傢伙还没进院子, 就听到他兴奋叫唤爹爹的声音,张小丘忙出去看,只见他拉着小宝儿跌跌撞撞地奔过来。小傢伙身体底子比宝儿还好些,像个小牛犊子一样冲过来, 宝儿跟在后面脚下晃晃荡盪的。 张小丘接住小傢伙,蹲下身来在他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又揽住宝儿的小身子,也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宝儿还有些害羞,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张小丘, 小脸蛋都羞红了。宝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自己手指,童言无忌道,「小丘哥哥, 你可真好看!」 张小丘一头黑线, 球球在一边纠正道,「你要叫小丘叔叔!」 反正宝儿总是不记得, 纠正了也没用, 总是以为他是哥哥。 球球紧紧抱住他爹,一天没见, 他还甚是想念,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在宫里吃了啥好吃的、玩了啥玩意, 皇帝爷爷又教他认了啥字。不过反正好吃的总是第一位的。 玄溟就跟在两个小傢伙后面, 脸上带着温柔笑意地看着张小丘, 等到小傢伙好不容易吧啦吧啦告一段落, 也凑上前来将自己的侧脸送到张小丘跟前, 低沉的声音道,「我也要来一个。」 张小丘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迅速在他脸上也亲了一口。两个小傢伙倒觉得一人一个很自然没觉得啥,自己做自己的。 突然,玄溟目光一利,瞧到了不远处竟然站着个他不认识的小姑娘,正是司马灵儿。想到方才一幕被这人瞧到,浑身散发出一股不爽的气息来,直将司马灵儿唬得不行,远远垂眉低首站着也不敢上前。 张小丘有些好笑,心道这人应该是故意的,大概早就发现了司马灵儿,故意也要张小丘亲他一口。张小丘拿他这样最没辙了,简直就跟待球球差不多。 他带点讨好地拍了拍玄溟的手,让司马灵儿上前见过玄溟,将她的事大概说了遍,便让她先去别院住着了。 晚上玄溟将张小丘这样那样一番后,赤身将他抱在怀里,锦被盖了半身,发散qing事过后的热气。张小丘靠在玄溟肌肉结实的胸膛上有些昏昏欲睡,每次过后都是他最放松的时候,身子也乏得不行,一会就睡得死沉死沉的。 玄溟摸着他的眉眼,眼里深沉的温柔浓得化不开一样,带着些小心翼翼轻声问道,「小丘,司马灵儿那姑娘长久住在王府也不是个事,旁人总要说闲话的。你我心中无愧倒无所谓,但人家姑娘名声要紧。」 虽说司马灵儿才十六岁多,但玄溟和张小丘不一样,张小丘当她未成年少女,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玄溟却是这个世界的人,心里想的都是这样大的姑娘都能当娘了,而且司马灵儿的确就嫁过人。这样的女人放在张小丘身边,又不是知根知底的,从哪方面来说,他都完全不放心。 他心底还一直对张小丘将他领进王府耿耿于怀呢,但张小丘一直做小伏低小心翼翼地示好,让他没法发作,只得趁着现在张小丘最放松最没防备最好说话的时候说出自己的要求。 果不其然,这时候张小丘大脑也不怎么运作了,听了那话脑子里就过一遍,觉得挺有道理的,迷迷煳煳点了点头。 玄溟继续加把劲道,「自从天南阁主和你爹离开后,我瞧兰师傅那一直有些忙不过来。兰师傅看着是个对你父亲忠心耿耿的,以后年纪大了,大概还想跟在你父亲身边,你也得培养个能接替兰师傅的人。」 「我瞧司马灵儿那姑娘,年纪小,还颇机灵,如今又与夫家和离,是个无牵无挂有主见的,让她跟着兰师傅学学倒不错。」 虽说玄溟说得也在理,始终也要有个接替兰师傅的人,但以玄溟的能耐,这样的人是不缺的,寻常他也不愿张小丘管这些事,只希望他能轻轻松松快快活活的就好。但眼前既然有这么个碍眼的还合适的人选,把她放过去再好不过。就算他安排的人有能耐,还是有所区别,既然是张小丘帮了这司马灵儿,这司马灵儿定是认张小丘的。 第78页 听了玄溟的话,张小丘顿时醒神过来,睁大了他那黑熘熘的眼睛直瞧着玄溟,欣喜道,「夫君,你可真聪明!奴家想了这么久,也没能给灵儿姑娘想个好去处,夫君你随口一提,这主意再适合不过了!」 玄溟瞧着张小丘这小模样,真是哭笑不得,张小丘时不时就来这么一下让他顿时就想破功,他一个翻身将张小丘压在身下,轻轻咬了咬他鼻尖,装作恶狠狠道,「还灵儿姑娘!你和她很熟嘛!看来为夫是要惩罚惩罚你,才知道怎么和别人保持距离了!」 张小丘一点也没有想笑的意思的说,还在那一本正经勾住了玄溟的脖子捏着嗓子道,「哎呀,奴家好怕怕呀,夫君快来惩罚奴家嘛!」 玄溟二话不说,直接堵住了这人的嘴,要不然,他觉得自己真是整个人都快被他玩疯的。两人都一丝不gua,身下才经qing事也是顺畅得很,玄溟作势很勐,身下却温柔的很推了进去,又是一番攻城略地、翻云覆雨、被翻红浪,张小丘整个身子就像一叶小舟在狂风暴雨中不断飘荡一样,整个人却又像飘在云端,他紧紧地勾住玄溟的脖子,再也发不出一句调笑之语了,只是嗓子里憋不住地发出几声或高昂或低鸣的音节,直接一把火烧到玄溟心中,化作堪比100迈的动力,将两人似乎都要燃烧殆尽,比化学反应还要神奇迅速。 第二天张小丘就将司马灵儿带到天青阁去了,如今天青阁经玄溟大刀阔斧整治后,在百姓心中早已和秦楼楚馆不是一个概念了,司马灵儿跟着兰师傅做事,也无碍她名声。 张小丘也履行了他的承诺,在四楼给大理寺卿宋远留了个包间,结果还真是如毛鸡所说,每有张小丘登台的戏目,这宋大人还真是每每捧场。碍着宋大人的援手,如今每次下台卸完妆后,张小丘也去宋远包间与他说几句话。 这宋远瞧着表面还是冷冰冰的,一身的阴鸷气息在天青阁这种图乐子的地方也没消去多少,白瞎了他那副好皮囊,只是那双眼睛每每看着张小丘,还真是迷之热情啊! 时间长了,张小丘和毛鸡对宋远熟了,竟也发现其中的乐趣来。而玄溟不知道的是,自以为打发了一个潜在威胁,不想竟然还有一个更大的威胁被张小丘自己引狼入室了。 这天一如往常,张小丘从天青阁回到景王府,球球和他爹亲热一会就睡了。今日玄溟去了北军五营察看将士操练情况,北军五营在城外,要半夜才能回来。 他索性无事,跑到书房准备随便翻点书等着玄溟,平日里他还是爱看书的,只是不爱看那些经史子集,就爱看些野史奇谈。有时候还会让玄溟替他将正史里一些比传奇还传奇的故事和人物替他勾出来,有事没事他就翻出来,觉得比小说还精彩。 有时候实在瞧到喜欢的,还会给兰师傅说,然后阁里排一场。但是排戏限于场地、人力、物力、精力,两三个月才能排出一场,排出来后至少演个大半年,再往后逢个节日啥再演演以往经典的段子。 所以他喜爱的故事虽多,但真能搬上去的真不能说多。如今自玄溟将天青阁整改后,他也知晓了几分避嫌的道理,像往日那般鄂君绣被的风流故事到底演得少了,那等漆身吞炭的忠义故事倒演得多了许多,再是一些这史书上记载的有名将军的故事,也是他多钟爱的。 好在他如今在天青阁简直就是一唿百应,甭管他演啥,看客都乐意捧场,看客多了,各种口味都有,真少来点情情爱爱,多来点保家卫国、仁孝忠义的,看客也买帐,关键那戏他的确是用心了的,而天青阁的戏的确也没话说。 但他喜爱的那类保家卫国、仁孝忠义的将军的故事,又不是一般的那种,他还偏爱那种惊世奇才、不走寻常路的将军。 这晚他坐在玄溟桌案前看着玄溟替他勾出来的传奇故事,突然发现桌案左上角一枚信封压在了一堆书册之中,偏偏还露出个角来,而那角一看就是粉笺之类,隐隐透出一股暗香,顿时让张小丘心念电转、莫名火起,顾不上其他,直接将那信笺抽了出来。 果不其然,那信笺带着淡淡的粉色,透出一股隐隐的薰香味道,上面漂亮清秀的小楷写着为数不多的几句话,诸如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君兮不敢言之类,末了落款落了一个尹字,其上还盖了一枚精巧的印章。 这下张小丘真是一股怒火直冲脑袋顶,气得不行,将手中书册一丢,气唿唿地便回了自己房间,将自己一头蒙在了被子里。临走还没忘拿走那张隐约表达爱意的信笺。 第49章 张小丘心里门清事实是没有咋样, 可他就是各种揣测各种自怨自怜各种恼怒各种气愤委屈,实际上子虚乌有的事,可已经在他脑海里九曲十八弯脑补出n种他小黄花的情节来。 那尹家小姐是谁?!为何那明显十分暧昧的信笺会出现在玄溟的书房?!要知道,玄溟的书房向来不是随便可进的, 以玄溟的脾性,能出现在上面的东西也非寻常等闲之物。再一想到自玄溟凯旋迴京后,这京城中仰慕景王殿下风姿的少女少男可都能绕城三圈了,即使玄溟迎娶他过门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可也不代表那些人会死心啊。 张小丘也说不清楚他啥心情, 理智上他知道玄溟定是对他一心一意的,可在他的书房发现这张信笺后,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只觉得又恼怒又委屈。他把他从后世来到这个世界孤身一人, 到千里寻夫、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球球,结果等着他的是什么?!他竟然在书房里发现了别的女人给他男人写的情书!还弄得这么含蓄上档次, 越发衬托得他见不得人似的。 第79页 他觉得他就是那地里没人要的小黄花, 心里苦啊! 如今身材越发膨胀近似气球的毛鸡在被子上跳来跳去,爪子踩了踩张小丘的脑袋, 没心没肺地毫不在意道,「差不多就得了啊!再过就崩人设了!拿出你张小丘战斗机的气势来!这尹家小姐你都不知道是谁呢, 就在这自乱阵脚!你的智商被狗吃了吗?!」 张小丘只觉被一口老血噎住。 懵懵登登掀开被子坐起来, 一本正经求教道, 「那你说咋办?!」 「你看, 这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子阴谋的气息啊!你说这信笺咋就这么能耐进了书房, 不仅进了书房,还放得那么恰到好处,好巧不巧就被你瞧见了呢?!你说得亏你不是正常人吧,若你真是这个世界带把的戏子,恁你再怎么绝色,也会生疑吧,也会自卑吧,也会自怨自怜吧,然后要么藏着掖着不敢说,要么没脑子质问景王,然后两人生隙,多么正常的走向啊!」 张小丘一把抓过毛鸡在怀里揉了揉,哼哼道,「你才不是正常人呢!呸!你压根连正常鸡都不是!哼,瞧你说得蛮有道理的样子,也不计较你随便乱说话了!」他将那张信笺拿到眼前冷哼道,「就算本公子我心知肚明!你也成功惹怒我了!本大爷的人也敢惦记!不给点教训都不知道大门朝哪边开!」 毛鸡只觉浑身冷嗖嗖的,心道这丫还真记仇!它奋力挣扎出一丢胖身子,露出黑漆漆的豆丁眼费力地瞧着张小丘道,「要不我们直接告诉景王殿下?景王那么能干,肯定分分钟查出来让你出气!」 张小丘手上又使劲捏了一把,换来毛鸡惨叫,冷哼道,「这样多没意思!男人的事就该自己解决!」 毛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天晚上玄溟回来得很晚,张小丘心里挂着事,本想等到玄溟回来旁敲侧击一番,不想球球小傢伙好不容易遇上他父亲晚回来的时候,乐颠颠地抱着自己小枕头就来爬张小丘床了,张小丘本来一肚子郁闷,结果被小傢伙拱来拱去撒娇一番,转眼就将那些丢到一边了,没一会就抱着球球唿唿大睡起来。 等到玄溟回来时,一大一小在床上已睡得很沉,玄溟本想将球球抱到自己床上,结果张小丘迷迷煳煳中将小傢伙抱得更紧了,还不让他碰,只好让小傢伙在两人床上睡了一夜,让玄溟颇不满足。 次日张小丘本是无须到天青阁的,但毛鸡说这京城姓尹的大户人家总共也没几处,而最显赫的莫过于司徒尹正尹家了。而这司徒尹正的小儿子,一直都是天青阁常客,反正现在没有头绪,从他入手再合适不过了。俗话说,同姓的五百年前都是一家嘛,这都姓尹,还是大户人家,还都在京城,怕是差不太远。 张小丘想想也很有道理,如今大家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阴谋阳谋之下,一张表白爱意的信笺到了玄溟书案上,他就这么直接去找人家姑娘,还真不好找。 早上他醒来时玄溟就早早出去了,倒省了他找藉口报备的功夫。如今都是他要去天青阁排戏的时候,球球和宝儿两个小傢伙就进宫半玩耍半读书之类,他闲的时候,球球就跟在他身边,宝儿多数就在家陪陪他爹娘。有时候张小丘犯懒躺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宝儿白天里也会过来串门寻球球玩。 段校尉家离景王府不算太近,但抵不过小孩子只见到感情最为纯粹,有次宝儿他娘将宝儿送来还打趣道,「我家宝儿啊,这是不得了咯,我看他就算从城东到城西都要跑过来的!」 宝儿本就是个害羞的性子,被他娘调笑几句就不好意思脸红了,哼哼唧唧地不让她娘说了。宝儿就是他爹娘的心尖子、命根子,长得又贼漂亮,和段校尉简直就一个模子,但完全没有段校尉那股子严肃阴沉的感觉,满是小孩子胶原蛋白般的天真,他说啥就是啥,他爹娘基本都依他的。 这天张小丘本是连球球都不想带的,他要去找司徒幼子打探消息,那司徒尹正的小儿子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身边跟着个把漂亮的男孩女孩完全不稀奇,这等场面被小孩子看见了多不好。 可是球球正是赶脚的年纪,知道他爹要自个出门,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哭二闹三打滚的,怎么也要跟着去。 这世上张小丘最拿他没辙的人,球球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了。 等到球球抱着他爹脖子兴高采烈出门时,没料刚好遇到来串门的宝儿,张小丘满头黑线,还没想好能委婉拒绝的藉口,球球就在他怀里兴奋地蹦跶起来,「宝儿,宝儿我们一起去逛街!爹爹带我们去逛街!」 宝儿以下从他娘怀里梭熘下来,兴奋地拍着两只小手道,「好呀,好呀,去逛街!」 张小丘看着小宝儿那副一脸天真笑得欢快的模样,就没法拒绝,一口老血哽在心口,心道真是他的好儿子!一个还不够,还带两个娃!怎么去刺探情敌啊! 宝儿他娘模样虽不艷丽,但性情柔婉,瞧出张小丘的不方便,劝道,「宝儿啊,今天你小丘叔叔出去有正事呢,我们改天再来玩吧?」 宝儿性子柔柔弱弱的,听了也不大吵大闹,就那么对着自己的小手指,哀哀戚戚地看着张小丘,也不应他娘的话。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张小丘心道若是他家这皮小子,早就闹得天翻地覆了。 哎,宝儿虽不他家孩子,可他也最拿宝儿这样没办法,就像欺负人家小孩一样。他硬着头皮勉强硬撑道,「没事,没事,反正我也闲得慌,宝儿他娘,就让宝儿和我们一块去吧。」 第80页 毛鸡一副生无可恋地模样被球球摧残着,嘴贱道,「可不就闲得慌嘛!」 两个小傢伙听到张小丘应了,顿时喜笑颜开、欢欣鼓舞起来,球球也「呲熘」以下从他爹怀里滑下来,牵着宝儿的手,哥俩好地都不需要他爹牵着就上了马车。 宝儿他娘倒很不好意思,忙道,「给王妃添麻烦了。」 张小丘只觉得心里苦,还没处说,只觉脸都快崩僵了,还特大度地乐意之至的样子。 很快,马车便到了天青阁。 自玄溟整改后,天青阁与一般秦楼楚馆主营夜场生意完全不一样了,总体说来就是个管理严格作风端正的正儿八经的戏园子加酒楼之类,白天晚上人都多,老头老太太白天带着大孙子来看戏也是不少的。 所幸天青阁新修了两座辅楼,又扩大了许多,要不然还真容不下。不过这主楼也就是原先的天青阁里,还是严格控制了人数,三四层的包间也没多做变化,还是早早原先那些早就订出去了的,如今重金难求。 如今京城里达官贵人们的风尚就是在天青阁留个包间,主楼的包间比辅楼的上档次,而主楼层次越高越显尊贵。原先那些大家闺秀是不肯进这等地方的,后来玄溟整改后,那些达官贵人们的老母亲和夫人们,最爱的就是来天青阁看戏。 原先还主要是些纨绔子弟和风流人物的逍遥场所,如今就是和庙会一般热闹的地了。主楼自然收费也高些,稍微要清净一点,辅楼却是平民价格。 而张小丘一月上头在每座楼登台的次数都差不多,毕竟平头百姓那里人多,收集的愿力也不少,而达官贵人们一般也是各个富贵命,愿力也强,每次登台下来,愿力都差不离。 这天他无须登台,只穿了件月白轻衫,一只简单的玉簪束了发,为了不引人注目,都是从后门进的。可那些看客也眼尖,一下就瞧到一手牵着一个玉雪漂亮的小娃的张小丘,有些性格豪爽的,甩开了嗓门就在那叫道,「今天小青衣不是没戏吗?这是带着娃来看看啊?」 大堂里的都是些平头百姓,没啥架子也放得开,关键是特直爽,对待青衣就像自家娃一样,有啥说啥。 这下哗啦啦一片视线全朝张小丘看过来了,比台子上的戏目还吸引人,都在那啧啧称嘆张小丘像是牵着两个小仙童一样。 好不容易摆脱看客热情的围观,张小丘带着两个小傢伙进了四楼玄溟原先的包间,心道自己真是傻,选了这么个地来刺探敌情,这不是明显将自己暴露在聚光灯之下嘛!还敌明我暗! 第50章 张小丘才到包间, 管事派小厮将一沓名帖送到了他跟前。原先这都是他登台后卸妆时的例程,如今喜欢他的人多了,其中也不乏京城名流,给他递名帖想一见尊容的也多不胜举。 玄溟的醋缸性子加上张小丘本来就很懒懒得应酬的缘由, 他倒从来也没见过这些人,但这也完全抵挡不了喜欢他的人给他递名帖的热情。毕竟阁里管事还是照常会没见到他一次就会递上一沓名帖,当然这能被递上来的名帖也只是少数,而看不看则是张小丘的事了。 张小丘习惯性准备将名帖丢到脑后,毛鸡却一爪子踩在了名贴上, 挑着它的豆丁眼道,「你不看看?说不定有尹家的名帖,还无须你跑一趟了。」 张小丘瞧了瞧毛鸡, 心道每天听它叨逼叨, 关键时刻终归有那么点用处。不过就算他心里的话毛鸡也是听得到的,毛鸡不仅不以为忤, 还颇得意地骄傲地挺着自己毛乎乎的胖胸脯, 觉得自己挺能耐。 那沓名帖总共也没太多,没翻几张果然看到司徒幼子尹云的名帖, 乍然瞧到上面的字迹,张小丘不由瞪大了眼, 这字迹不正和那张信笺上的一模一样?!难道压根不是尹家小姐, 而是这尹云写的信笺?!这尹云原来喜欢玄溟?! 可不太对劲啊, 他也是见过尹云的, 瞧他身边那些粉粉嫩嫩的漂亮小女孩和小男孩, 就算、就算玄溟很英俊神武,在他眼中最有魅力了,可是,可是,他也不能不承认,玄溟压根就不是尹云那盘菜嘛! 毛鸡在一边不耐烦道,「想那么多干啥啊!直接叫过来问问不就得了?!」 张小丘瞪大了眼,「问啥?!问这张信笺是不是他写的?!问他是不是喜欢玄溟?!」 「有啥不可以的?!我就实在弄不懂你们人类,明明这么简单的事,你们干嘛要弄得那么麻烦?!这么好的机会,直接问不就得了,有啥好犹豫的?!你可是正牌王妃!是人家惦记你相公,你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张小丘只觉豁然开朗,觉得毛鸡好像说得很有道理,屈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名帖,下了决定,招来张虎,让他传话将司徒幼子尹云请来。张虎面上一闪而过一丝犹疑,但也没说啥便应了。 张小丘将名帖一齐丢给入云让他处置了,抱着头慵懒靠在软榻上,斜过眼神瞧着毛鸡,一脸算帐的态度道,「相公?!呵,你听得到的东西还蛮多的哦?!」 毛鸡只觉浑身一激灵,缩起了自己身子,干笑道,「哈,哈,我啥都没听到,啥都没听到!我就乱说的!你可千万别告诉玄溟啊?!」 「不告诉玄溟啊,看我心情。不过你说你,至于那么害怕玄溟吗?玄溟明明多好的说!」 毛鸡只想捂脸。 球球和宝儿瞧啥都新鲜,小傢伙来的次数不多,天青阁又是个热闹新鲜地,总是瞧不够的。这时球球哒哒哒从专门看戏的窗边跑过来,爬到他爹怀里一脸天真道,「爹爹,毛鸡听到了啥?!球球也想听!」 第81页 张小丘蓦然也直想捂脸,他们都忘记还有球球这个能听懂的小傢伙了,时时刻刻注意不能教坏小孩子真心累啊! 宝儿倒是一脸懵懂,就那么乖乖地瞧着他们,一副我听不懂,不知道你们在说啥,更不知道毛鸡还会说话的样子。 没一会,司徒幼子尹云就到了。 球球坐在他爹怀里,宝儿乖乖坐在张小丘身边,毛鸡大咧咧站在榻上的桌案上,一大两小一鸡抬眼瞧见来人时,蓦然都睁大了眼,惊得合不拢嘴。 实在是眼前这人太俊美了! 和张小丘的精緻漂亮不同,和玄溟的英俊萧杀也不一样,完全就是眼如桃花、嘴角含春的风流俊美,恁是奉他家相公为男神的痴汉张小丘也忍不住直嘆这人真好看!一身的风流气息,鬓边垂着两缕长髮带着卷,头束玉冠,右耳还带了一只漂亮的黑宝石耳环,束腰上右边香囊、左边玉佩,手上一柄三月桃花扇,真是一幅最风流的少年纨绔模样。恁是张小丘也忍不住看直了。 如此一看,当初玄溟扮作风流纨绔是多么的不敬业啊! 其实张小丘以前也见到过尹云,但他以往压根就没细看,那时候他就压根没那么认真看过旁人是啥样,年少时满心满眼都是他家男神,后来又满心满眼都是需要操心的小傢伙,更何况后来玄溟还时时恨不得将他拴在腰上看牢,就更不可能看别人看得那么细了。 这次若非那张信笺,若非对这信笺的主人耿耿于怀,若非怀疑这信笺便是尹云的,他也不会将这人看得这么仔细,然后发现这人竟那么好看!一想到这人很可能是喜欢玄溟的,张小丘瞬间觉得亚歷山大。 尹云倒像是做足了准备一样,很是随意地与张小丘见了个礼,便从怀里掏出两个很精巧的玩意送给了球球和宝儿,将两个小傢伙哄得特开心,乖乖地露出两颗牙说谢谢「叔叔」!张小丘看着心里冷哼一声。 尹云倒是毫不见外地就坐在了张小丘对面的榻上,笑道,「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世人都道小青衣倾国倾城,如今一见,才知道倾国倾城到底是何啊!小青衣今日竟肯见在下,在下真是荣幸之至!」 张小丘也不接他的招,虽然说他漂亮的人多了去了,但他实际上对自己的样貌是完全没有自觉的,全是因为他很宅,再加上上辈子他虽然和现在模样差不多,但长期对着电脑、御宅、熬夜、作息不规律,肤色看着没那么好,轮廓也没现在这么精緻,虽然也是小鲜肉一枚,但完全达不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所以他也习惯自己上辈子的样子那么多年了,完全没有这一世自己长得惊天地泣鬼神的自觉。 而且这一世除了在天青阁登台,他也很少抛头露面,而天青阁里看客对他十分热情他也觉得就像后世粉丝对明星一样,对他来说,其中最重要的还是愿力。总而言之,就是他太宅了、接触的人太少了,再加上又有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完全没这个自觉。 不过有人夸他好看,他也没觉得有多高兴,更何况这人还是潜在情敌!除了他家男神夸他,他都自带免疫力! 尹云来见张小丘,身边自是没带那些莺莺燕燕,身后只跟着个低眉垂眼的小厮,看模样挺白嫩清秀的,他也只看几眼没放心上。 他将那张信笺掏出来放在桌案上推到尹云面前,面上情绪不太好道,「这信笺是我在王爷书房发现的,这字迹竟和尹公子递过来的名帖字迹一模一样,尹公子你说巧不巧?!」 尹云眉不禁一愣,将那信笺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眉间皱得更厉害了,可转眼就像三月吹开的春水一般,又是眼波荡漾道,「这可是在下失礼了!在下一直仰慕小青衣风姿,才寻了法子将这信笺想送到小青衣手中,不料竟到了王爷书案上。是在下唐突了!」 张小丘心里一顿,这人咋承认得这么爽快?!这信笺竟不是给玄溟而是给他的?!他仔细打量着尹云眉眼神情,也不似作假,但他怎么也觉得其中透着蹊跷。 毛鸡站在他肩上两只爪子踩了踩,偷偷给他道,「小丘,你瞧这人身后那小厮,表情不对劲!」 张小丘蓦然抬头,只见那小厮眉清目秀,长得十分漂亮,眉眼还和尹云有几分相似,此时正瞧着桌子上的信笺,轻咬着嘴唇,又恼又急又不服的模样。转瞬之间,张小丘心中大致猜个**不离十了,似笑非笑瞧着尹云道,「尹公子却是真爱护妹妹名声啊!不过还是劝着点自家妹妹好,这王爷可是已经娶妻了的,惦记着人家的东西总归不是好习惯。」落到最后张小丘的脸色却是有些冷。 尹云身后那小厮一脸恼羞成怒正想发作,不料尹家公子竟「噗」地一声笑出来,不以为忤一派淡然道,「未料小青衣竟这般聪明!」说着拿过桌上的信笺,脸色难得正经道,「家妹煳涂,还望小青衣大人不计小人过!在下以后会将家妹管得严些,不让她惦记别人的东西」,尹云还特意将「别人的东西」加重了语气,「只是女子名声事关重大,还望小青衣揭过不提,就当是在下所为。」 末了神色一转又带着几分调笑道,「其实在下方才所言也非虚,这信笺上的话在下倒也颇想对小青衣一诉衷肠。」 转而又回头道,「小婉,还不谢过小青衣!」 尹云身后小厮有些不满地上前福了一福,与张小丘道了歉。 第82页 听了尹云的话张小丘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可他总觉得不对劲,尹云这人就是替他作主让他不要追究了,呵,他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让他就这么放过这事,就这么揭过不提,他总觉得自己咋这么被动!可若让他真和尹婉这个看起来十多岁的姑娘计较,又觉得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不像个男人! 他心里噎得慌,摆摆手就赶客了。好在他觉得今天事情门清,罪魁祸首也敲打过了,目的也达到了,好像也没啥不妥的。虽然他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第51章 两个小傢伙巴着看完一场戏后, 张小丘带着他们到了西市最繁华的酒楼里吃了午饭,点了八宝鸭、山珍母鸡汤、牛腩烧笋、碳烤小羊排之类的,除了一大两小,张小丘让张虎和如云也坐下一块吃了。 点的菜多、分量也大, 可也别他们几人吃完了。张小丘和张虎两人战斗力最强,甭看张小丘瘦,吃的却比张虎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多,只是不见他长肉。 到西市再逛上几圈消消食,等到回景王府时后面还跟了一辆马车, 装满了张小丘和两个小傢伙看上的玩意。即使在这个世界生活这么多年,张小丘每每看到很多小玩意还是觉得十分新奇,当初手上银钱紧张还有所节制, 如今后面直接有人买单简直就是各种买买买, 各种陶罐瓷器,看着可爱, 买, 各种山水字画,符合他的审美, 买,各种稀奇的小吃食, 买, 吃不完带回去投餵玄溟, 他家男神还多激动的说。 这天晚上玄溟回来的倒挺早, 一家三口外加蹭饭不肯回家的宝儿用了晚饭, 再玩一会宝儿回家、球球睡觉后,张小丘也没觉得有啥特别的。 等到天黑沐浴上床准备睡觉时,玄溟却突然一下翻身虚覆在了张小丘身上,听起来有些危险的声音道,「你今天去见了司徒尹正之子尹云?!」 张小丘心里咯噔一下,迷迷煳煳的睡意去了大半,他本来也没想到这个大醋缸子知道会咋样这一茬,尤其晚上根本就不露声色和往常无差,更让他没想到上面去。这玄溟蓦然一问,他心里倒凭空有些发虚一样,虽然他压根就不觉得自己做了啥。 「呵,你派人跟着我原来就是监视我的?!」 玄溟没料到这人竟然一下把锅甩给他了,微带着些不满道,「他们自然不是监视你的,只不过我问起,他们也不得不说。」 「那他们可有没有给你说我是为啥去见那个尹云的?」 玄溟一愣,摇了摇头。 张小丘冷哼一声,扭过头侧过身子不想理他。奈何人在玄溟身下,玄溟俯下身来作势一哄,又将他扳直了。 当时包间就只留了入云,张虎也是在外间守着的。他倒不觉得入云对他真比对玄溟还忠心,大概是玄溟没问那么多,还是想亲自来问他,这样他用入云才能放心,再来也是对他信任的意思。 只是这事本就是玄溟惹出来,到头来这人还以为是他招蜂引蝶着呢!张小丘没好气道,「哼,可是那尹家小姐看上你了呢!连表白的信笺都到了你书案上!」 张小丘本以为玄溟会对这信笺跑到他书案上要生气的,不料他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大,直到趴到他耳边笑得越起劲笑出声来。 张小丘越发恼羞成怒,发狠要推开这人,这人却是把他抱得更紧了,在他耳边还抑制不住的笑声道,「小丘,你可真可爱!」 张小丘撇开了脑袋,还有些别扭道,「你不查查到底是谁放进来的不?」 在张小丘看不到的地方,玄溟眼神一厉,语气却是柔和得不能再柔和了,「你不用担心这事了,我会查清的。」 张小丘倒也真没管了,每日还是如往常一般,要么去天青阁,要么在家宅着晒太阳,等到玄溟有空时,一家三口再去京郊游玩一番,偶尔也带上宝儿。球球也是在他爹去天青阁的时候,他便和宝儿进宫半玩半学,陪他皇爷爷,等他爹在家宅着休息的时候,便和宝儿在院子里疯玩,有时候他也会上宝儿家。 张小丘找了手艺很好的老木匠,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了一套积木,还做了很多小动物给两个小傢伙玩,有时候他还会画一些简笔素描的动物、植物、沙漠、海洋、星系教两个小傢伙,给他们讲各种各样的童话故事,后世的、外星人的、上古神兽的、鬼怪的,简直大杂烩,想到哪降到哪。 他本就爱看各种各种的故事野史奇谈之类的,平常戏目也有各种故事,再加上排新戏时他现在也会负责脚本了,讲故事更是箇中好手,每到他有空的时候,两个小傢伙缠他缠得不行。在两个小傢伙心中,球球他爹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厉害,他们最喜欢的人了。 张小丘也颇引以为豪。 这天张小丘像往日一样从天青阁回了王府,可回去后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往日这个时候小傢伙早该回家了。他思忖着莫非是皇帝留两个小傢伙用晚膳了,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 可是等到玄溟回府,两人用过晚饭天都黑了,球球也还没回来。 这下张小丘有点着慌了,连忙派人进宫打听,得到的消息却是球球和宝儿两个小傢伙早就离宫了,今日皇帝也未留他们。 而派到段校尉家打听的小厮,回来时竟说宝儿也还未回家。宝儿爹娘还以为宝儿在王府呢,这下两人也着慌了,段校尉立马派人出去查探消息,自己跟着来到了王府,让宝儿娘在家守着。 第83页 段校尉统管明暗两卫,行使京畿监察之职,查探之类的最擅长不过,只不过他为皇帝鹰爪,寻常事他可以自行处置,但利害关系甚大的却得听从皇帝命令。 他们怀疑是有人将球球和宝儿绑架了好要挟玄溟,此事涉及景王世子,对方背后也定非普通人,景王立马进宫禀明皇帝,让段校尉先全力查处。 等到玄溟将各人吩咐好进宫,张小丘在王府守着,等着对方可能会送来信息谈条件。 张小丘在王府里坐立难安,毛鸡也难得正经起来,整个就像绷紧了的毛球一样。 「毛鸡,你现在能感应到球球的气息和位置吗?」 毛鸡摇了摇头,「太远了,寻常也就方圆一千米范围内能感应到,每次小傢伙进宫后我就感应不到了。」 张小丘一脸垂丧,在王府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整个王府气压都低得不行,没人敢大声说一句话,景王世子弄丢了,若是追究下来,不知道牵连到多少人。 就在玄溟进宫后没多久,果不其然,一只鸽子落到了景王府迴廊的栏杆上,脚上绑着一张小纸条。毛鸡眼尖爪利的很,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下便将那鸽子扑住了,急急传音道,「小丘,小丘!有纸条!」 张小丘像支箭一样飞梭过去,取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景王世子在我手中,若想小傢伙活命,必须按我说的去做。」再往下瞧,却是啥也没了,张小丘不相信地将手指长、两指宽的小纸条翻来又覆去,也没瞧见下面还有啥话。 他心脏都快蹦到嗓子眼了,急不可耐地看着毛鸡,毛鸡也是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咋回事,它爪子下的鸽子扑棱着翅膀,咕咕地叫了几声,张小丘顿时眼睛一亮,对毛鸡道,「把它放开,跟着它看它最后到了哪。」 毛鸡爪子才松开,那鸽子立马扑棱着翅膀就飞走了,张小丘轻身飞上景王府屋檐,追了上去。胖乎乎的毛鸡看着圆滚滚累赘得慌,可速度却一点也不慢,竟然跟在张小丘身后还能飞得老高,惊得周围家丁合不拢嘴,只觉他家王妃果然不寻常,连王妃的宠物都是这么画风清奇不一样。 张小丘虽然从小也是和其他小娃娃一样在天青阁练习基本功,可是和其他人的花架子不一样的是,他学的却是实实在在的轻身功夫,虽然学以制敌基本上没派上用场,可这轻功却是一等一的好。很多时候在屋樑之间飞来飞去的场面,他基本上都是亲身上阵的。 兰师傅告诉他他以后是要继承青衣衣钵的,自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便也从未多想。 他跟着那只鸽子在屋顶上如轻鸿惊羽,未料那只鸽子时停停歇歇,最后竟到了京城大市里一处专门饲养驯鸽的地方,令他不禁他是所望。他本以为这鸽子是拿送信人饲养的,跟着这鸽子最后能找到蛛丝马迹,不料这人竟精明得很,竟然只是租了一只驯鸽传信。 这家驯鸽店门脸不大,后头有个很大的院子,张小丘找到店家询问了一番,只得到近几日的确有个一身黑衣带着黑色帽子遮住了脸的人找他租了只鸽子传信,可是他不认识那人,也不知道那人去了哪里。 毛鸡落在张小丘肩上直喘气,听了也十分沮丧地拿翅膀拍了拍张小丘,聊以安慰,末了道,「球球如果出了啥事我这里会有感应的,现在至少是安全的。」 张小丘脸色灰白,听了只沉重地点了点头。 等到一人一鸡回到王府时,玄溟早已回来了,正火急火燎地询问他的下落,快要爆发之际见到张小丘的身影,冲过去一把将他紧紧抱住,「没事的,没事的,球球一定没事的。你不知道我回来没瞧见你多担心,就怕你一个人出去也遇到了啥。父皇已经派人封锁了京城,北军五营及宫中禁军全供差遣,我们一定会找到球球的。」 张小丘脸色不太好,但神情却是无比坚毅,他拉着玄溟的手道,「我要跟你一起去。」玄溟瞧他那样,知道这时候让他好好呆在家里是不可能了,总要做点什么才能放心,便点了点头。 第52章 玄溟此时心中虽也火急火燎, 但眼前张小丘都慌了神的样子,宝儿爹娘也没好多少,怎么也还得压住阵脚。 磨刀不误砍柴工,瞎头瞎脑乱碰乱撞只能白费力。玄溟、张小丘、段校尉加上玄溟身边的几个幕僚到了书房先行商议, 才纷纷落座,玄溟对张小丘道,「小丘,你将那鸽子送来的纸条拿给王先生看看。」 张小丘认得这王先生,这王先生名王能, 是玄溟身边除了陈昱之外的第二谋士,陈昱善计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和陈昱不一样的是, 这王能却是个百晓通、善各种奇工淫技,用后世的话说, 这王能就是个「度娘」一般的存在。 虽然毛鸡有时候也能客串一把后世度娘, 但有时候后世度娘都不知道的,或者需要人力作为的, 比如五味六识,毛鸡这个也只如普通人一般, 比不上王能。不过现在是王能还不知道毛鸡机器猫般的厉害, 要不然定会成为毛鸡的头号迷弟。 这王能瞧着样貌普通, 一双眯眯眼, 表情就算正经时都有点皱起, 略显猥琐。他接过纸条,眯着眼睛细细看了看,「这字迹大概刻意用左手写的,瞧不出来什么。」 又将这纸条放在鼻尖闻了闻,这表情简直更猥琐了,突然眼睛一亮,激动道,「这墨的味道是上好的松烟贡墨,因有药墨养身功用,下邳惠王当时给皇上进贡了一批上好的药墨,就是这个。」 第84页 在座几人不禁闻言一凛,这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了。皇上的可能性几乎可以排除,不说他平日真心疼宠球球,关键是这事摊到他身上一点好处都没有。就算除了皇上,这怀疑范围也缩小了很多。 因着皇上病弱,这药墨用来批阅奏摺之类闻着的确要好受很多,而皇妃皇子各个倒身体都比皇上好,便也没有听说赏赐给谁,只除了为表示恩赏,意思意思赏赐给了太子一些。 张小丘身边的入云也是个伶俐的,性子也比玄溟身边的青云跳脱些,因跟在张小丘身边,平日和球球接触也多,乍然反应过来,便不禁脱口而出,张小丘眼疾手快压住了他,摇摇头道,「现在还不好下定论,但是范围总归缩小了些,能得到药墨而又有所图的人总归只那么几个。」 毛鸡却在一边道,「怎么就不能是太子啦?!我看就很像太子,当初太子就瞧你们不顺眼,现在他没了太子头衔,景王又封了骠骑将军,肯定视你们为劲敌,想着法想要整你们呢。如今从球球入手不是再正常不多了!」 张小丘拍了一下他毛茸茸圆滚滚的鸡脑袋道,「都能别你这么轻易瞧出来的一般都不是真相。」 玄溟点了点头,给一派人分配任务,「段校尉带人到驯鸽舍画像然后逐步排查,王能去查当时这药墨到底有几人得到过,张虎带人从皇宫沿线排查,看当时球球和宝儿是在哪里失踪,是否有人看到过踪迹。」 众人纷纷领命而去。 张小丘心浮气躁道,「玄溟哥哥,我们就在这等?!」 玄溟将他揽在怀里,握住了他的手,点了点头道,「嗯。我们先在这里等着消息,有眉目了我们才好出去找,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和毛鸡的。」 玄溟也是知道张小丘和毛鸡对球球有感应的,确定了方向之后,有毛鸡这个自动定位器在自是再好不过,只不过他们现在需要先锁定范围。 张虎最先回来,的确查到了蛛丝马迹,这球球和宝儿就是在出宫后不久失踪的,他们的马车也被先一步探查的士兵找到了,但当时并没有人看见。但出城的马车中有几辆颇为可疑的,样式也颇为一致,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走了,怕是专门来混淆视听的。 不得不说这些人早有预谋,否则这偌大的京城,怎么恰好连看见的人都没有。 而且皇宫到景王府这段是皇城重心,要从这里掳人可并不简单。 就在玄溟准备派人分头追击的时候,王能也带着消息回来了。他没有当众将消息说出来,而是附在玄溟耳边说了几句。玄溟脸色一凛,带着张小丘、王虎就往京城西北方向追去了,而张虎分散少数人马往东、南两个方向而去。 张小丘有些没摸着头脑,他凑到玄溟跟前小声问道,「知道是谁了吗?」 玄溟摇摇头,附在他耳边又悄悄说了句,玄溟不禁睁大了眼。毛鸡在一旁抓耳挠腮,听不到好辛苦,连张小丘心里都不念一下,也没法知道到底是谁。 一路骏马飞驰,很快到了城外,往西北去到了邙山深处。皇宫北部的邙山大多被皇家修整过,脚下有皇家别宫,再深点还有圈起来的皇家苑林,往两边而去,京中许多达官贵人也在山中修了别院,常年消暑赏花多往此处而来。 如今已是深秋之际,日渐寒凉,也没啥人呆在这里了,来往几乎也看不到人。 玄溟心中有了大概猜测,直往一个方向飞奔,果不其然,没多久毛鸡就兴奋起来,在张小丘身前的马头上兴高采烈地跳起来,叫道,「小丘,小丘我能感应到球球了!」 张小丘身子一震,差点被飞奔的马晃下去,失声道,「球球还好吗?」 毛鸡站在马头上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很是疑惑道,「球球咋还蛮高兴的哎?!丁点也没有难过啊?!」 张小丘一下拉住了缰绳,前面的玄溟回过身来,打马上前道,「怎么了?」 张小丘将毛鸡感应到的事与玄溟说了,两人思忖一番,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张小丘道,「让大队人马在附近等着,我们只带几个得力的前去吧。」 玄溟似想拒绝,但见张小丘模样很是坚持,便应了下来,只带了王能及几个得力的侍卫在跟前继续往前去。 此时已是月明星稀,此处也是邙山西北边界了,整个山林里黑压压一片,几匹人马经过,惊起哗啦啦的林鸟一片,那尖利的嘶叫声穿过大片大片的山林向远方传去,头上的树影也耸动起来,黒煳煳的,莫名有些惊悚。 穿过树林,便见前处有一所很大的宅院,里面稀微透出些灯火。几人直接翻过院墙,到了亮着灯火的那间房子的屋顶上,瞧见院子里守着一排黑衣人,而屋里的一切让几人惊呆了。 这间屋子很大,大概是好几间打通连起来的,里面就像后世的游乐园一样,全是各种木制的玩具,左边有个很大的木制转轮,在慢慢的转动,转轮上有几个小格子,两个小傢伙坐在格子里转圈圈玩得不亦乐乎。 而屋子右边则围了很大一片,里面有各种各样各式大小的木制动物,有可以让大人小孩坐着的,也有可以抱在怀里的,还有巴掌大小袖珍的。地上铺了一层羊毛毯子,很是舒适。 而木制转轮的再左边则立了半围的一人来宽的木架子,木架子上雕刻着许多动物,可以容小孩子钻进来钻进去或躺或坐,两端则是滑梯的样式,小孩子可以坐滑梯下来。 第85页 里面的一切都十分精巧、巧夺天工,张小丘和毛鸡两个都不进惊呆了、张大了嘴,其他几人虽然也很很惊讶又莫名,但是性格还是内敛很多不至于表现得太过明显。 明显张小丘和毛鸡惊讶的吸气声引来了屋子里人的注意,屋子里总共就一大两小,那大的抬头一看,几人一瞧,正是四皇子玄渊。 玄渊轻轻一笑,「竟然都来了,还做梁上君子干什么?!」 几人摸摸鼻子啥的,也不觉得有啥,一转眼轻飘飘地都落到了房间里。两个小傢伙见到自家爹,哒哒哒地特兴奋地跑过去抱住自家爹的大腿,球球中气足些,大声道,「爹爹,爹爹,四叔带我们来玩好玩的东西,这里好多好玩的东西啊!」 说着又跑过去一下抱住玄渊的大腿,「四叔,四叔,我爹爹接我回家去了,下次你再来待我玩哈。」 本来一脸阴阳怪气的四皇子表情一僵,别扭地点了点头,将小傢伙往张小丘方向推去,看着玄溟又恢復那种阴阳怪气的样子道,「三哥果然能耐,这么就找到了这里,呵呵,本来以为你们要更久些的。」 玄溟挥挥手,让段校尉、王能几人都出去,只留下了他和张小丘,他一脸冰冷质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玄渊摊摊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全不似他在皇宫垂眉低眼的样子,不过这样倒显得他脸上的神情鲜活多了,比原先倒更有吸引力。 「这么简单的事,我聪明的三哥——景王殿下还不明白吗?我故意绑架了两个小傢伙,想让你们以为是太子做的,只是没想到你们完全不上当,竟然这么快就找到这了。明明我这宅子可是隐蔽的很,也没告诉过别人,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这。」 「不过既然如此,你们带我回去面见父皇便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53章 玄溟冷笑一声, 「你都当我们是傻的吗?这么拙劣的伎俩!你现在还有机会,恐怕到时候你想说都没机会说了。」 四皇子玄渊表情一黯,但也只是转瞬一逝,但也很快恢復了那副欠扁的模样, 「呵呵,三哥还是这样霸气!你知道吗?从小我就羡慕你们。凭什么我们都是父皇的儿子,你们都有人疼、有人捧着,而我呢,却过得比那些王公大臣的子女还不如, 一直就像个跟班一样。」 「皇后向来不喜我,父皇也看不到我。如今太子被废,储君之位未定, 让你和太子生隙, 呵呵,我不就能作用渔翁之利了吗?!怎么着我希望也该更大了,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玄溟脸色黑得快滴出水了, 「既然你这么急着寻死,那我也只好成全你了。」 说着与张小丘推门出去, 让身边的侍卫将四皇子押出来,外面的一派黑衣人见状挡在院门口哗啦啦一片立马抽刀, 雪白一片, 玄溟还未出声, 只听四皇子玄渊道, 「景王殿下大部人马就在外头, 退下。」 那些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其中一个看着小头目的打了个手势,一派黑衣人立马飞身出了院子,转眼间不见踪影。 这下玄溟和张小丘心中的觉得的违和和怀疑越发强烈了,可瞧着四皇子模样,也完全没有想说的意思,像是把自己性命都置身事外了。 尤其到了这时候,其中的违和感再强烈不过了。玄渊压根知道他们大部队没在外面,却那般对那些黑衣人说,而那些黑衣人也是颇奇葩,一点也不留恋这个主子转眼间就都逃得无影无踪了。 但其中到底缘何,他们一时也猜不透,现在他们最关心的是找到两个小傢伙就好了。 回去的时候,玄溟、张小丘带着两个小傢伙坐在一辆马车上,段校尉、王能和四皇子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其他侍卫骑马跟在后面。 两个小傢伙压根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球球是认识四皇子的,两个小傢伙一直以为就是球球四叔带他们来玩了,而且那座大房子里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真是太新奇了,他们从未见过那么大那么好玩的东西。 球球抱着他爹的脖子,兴奋劲还没过去,兴高采烈道,「爹爹,爹爹,我们下次还到四叔的房子来玩好不好?!」 张小丘知道收到小傢伙失踪的消息后,就一直慌了神,现在好不容易松了弦,顿时觉得满心疲惫,尤其两个小傢伙虽然啥事都没有,可就此折了一个皇子,怎么也惹大了去了。 他没应球球的话,有点严肃地看着球球道,「爹爹不是给你说过吗?每天要按时回家,不要随意跟着别人出去,父亲和爹爹都会担心的。」 后知后觉的球球这才发现他爹和他父亲表情都不太好,有点小害怕又有点小委屈道,「可是四叔说了,他已经派人给你们说了的,还说晚点你们会来接我们的。你们不是来接我们了吗?」 张小丘见小傢伙委屈的小样子又一阵心软,想到这两个小屁孩自然也不能知道那么多,而跟在两个小傢伙身边的小厮方才也没见着,况且球球没心没肺的,只当四皇子就是他四叔呢。 宝儿在一旁也有点惴惴地看着他们,明显比球球更敏感,虽然不太清楚,但也知道好像事情有点大条了。 他嘆了口气,摸了摸两个小傢伙的头顶,没再说话。 不一会,两个小傢伙在马车的颠簸中就睡着了,张小丘一手搂着一个,忍不住与玄溟道,「回去后四皇子会怎么样?」 第86页 玄溟没看他,「就玄渊所说,可被处死。」 「可其中有蹊跷。」 「再如何也不该绑架世子和旁的小孩。况且再有内情,也抵不过他的确做了这样的事实。」 张小丘不再出声,只是心里惴惴的。 原先他没找到小傢伙事,只觉得急得七窍生烟,可是见到小傢伙后,还见到两个小傢伙玩得好好的,四皇子并没把他们怎么样,而其中明显不对劲,他便觉得四皇子不应该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了。 只是再如何,以四皇子所言也是非同小可的,挑拨皇子关系、图谋皇位,就算是皇上,也不会轻饶了他。他自己都这么说,别人更无法说什么。 一路上气氛都有些沉闷,张小丘带着球球,段校尉将宝儿送到家,都早早睡了,玄溟连夜进宫与皇帝禀报消息。 尚阳殿内,灯火通明。皇帝一脸阴沉,玄溟和玄渊俯身跪在他跟前。玄溟将原委大概与皇帝说了,而玄渊除了没那么嚣张外,基本上也和木房子里的说辞差不离。 皇帝简直被气得七窍生烟,一脚将四皇子踢倒在地,命人将他关到大牢内。良久长嘆口气,让玄溟起身坐到跟前问道,「你怎么看?」 「此事太过蹊跷,应该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四弟的本意,和太子也无关。」 「哦?!那是谁做的?」 「儿臣无能,不知。」 皇帝冷哼一声,「就算不是四儿做的,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他堂堂一个皇子,就算不是他自己意愿,做出这样的事也是他无能,起了这样的心思也是他不该。这次被绑的是球球,你希望怎么处置他?」 「全凭父皇处置。」 皇帝眼睛一眯,眼睛要刀子一样盯着他,玄溟也毫不躲让。 他不想替玄渊求情,球球是他和张小丘的孩子,谁也不能碰,就算心底并没想去伤害球球也不行,这是逆鳞。他没有开口从重处置已是考虑张小丘的心情了,让他开口从轻却是万万不能。 在过去的两年多,他未能照顾球球一分一毫,心中本就恨不得把全天下都碰到小傢伙面前来,如今竟然有人敢把主意打到小傢伙头上,不管如何,他都不会放过。 如今他这态度,皇帝心中便也明了。 皇帝也未发话,良久便打发他出宫了,这时候天边已日光稀微,缓缓透出鱼肚色的白,泄露出缕缕金光。幸好今日不用早朝,回去还能补个回笼觉。 回到王府就见到张小丘抱着球球在床上睡得很沉,这时他也不嫌小傢伙了,只觉庆幸。张小丘大概也是昨晚没缓过神来,还是心里不放心,让小傢伙和自己一块睡了。 没多久,四皇子绑架景王世子的事情昭告天下,玄渊被贬为庶人。 皇帝身子前段日子的恢復也像是迴光返照,突然就如摧崩拉朽一般,整个身子垮了下去,一卧不起。玄溟带着张小丘和球球入宫觐见皇帝时,只见皇帝整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干瘦如柴,面色枯黄,眼睛都浑浊起来了,高公公就在一边抹着眼泪。 很快,皇帝驾崩,遗诏由三皇子玄溟继承皇位,景王妃为后,封大皇子原太子玄澈为东海王,五皇子为楚王,六皇子为沛王,七皇子为鲁王,还将袁皇后放出冷宫,命其遂六皇子到藩国就住。 皇帝的死显然有些仓促,朝廷文武百官都没完全做好准备,而这遗诏貌似水到渠成、意料之中,但又觉得很是不得劲。这先帝竟然在遗诏中制定了玄溟的男妻为皇后,这是苍玄国的第一个男后,在天下人看来,怎么着这也是太诡异了。 而先帝竟也不是无情之人,将那袁皇后从冷宫放了出来,还让他随六皇子就藩国。这也颇令世人感慨。 先帝入帝陵后,各皇子便都就藩国,未留在京城。转眼一过便到了来年开春,百姓也从先帝驾崩、新帝登基的更迭中缓过神来,大家还是爱咋咋地,照旧过自己的日子,只是这张小丘自行了大礼成了皇后,倒再也没到天青阁唱过戏,令普通百姓觉着总少了点乐趣。 皇帝登基与封后大典是在同一天举行的,大礼在宫城南六里外的灵台举行,那是一个可容纳上万人的大广场,广场中心有一三丈高台,俯视能看到高台呈圆形,四周阶梯呈方形,恰有天圆地方之感,而高台中央有一个一米来高的青铜大鼎。 高台之下还有一圈辅圆,三公九卿位阶高的文武大臣拱卫四方恭首大典。再往下便是文武百官以及外围是围观的百姓。这登基与封后大典几乎能出动整个禁卫军和北军五营的守军驻守四周保卫安全,只留少数兵力保证京师和宫城安全。整个场面不是一般的壮观,比后世的国庆阅兵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作为后世穿来的乡土小丘和乡土毛鸡,则是全程都处于懵逼状态中。自他来到这个世上,他还压根没想过自己会成为皇后,在他看来这也是太奇怪的一件事了!他觉得男皇后是比女皇帝更稀奇的一件事! 这天玄溟换上了帝服,自己与自己戴上了帝冕,在青铜大鼎中插了九柱香祭拜皇天后土后,周围响起了钟鼓号角悠长肃然的里约之声。 玄溟又与张小丘戴上一顶专门为他定身量制的凤冠,就连他身上的凤服,样式与玄溟的帝服相差无几,都是玄色礼服,只是帝服是龙纹,凤服绣的凤纹,四采黄赤绶,看起来真是一对璧人,天造地设。 第87页 文武百官和上万百姓一齐跪下高唿万岁,那声势真是震撼人心,张小丘心道难怪古人重视这些劳什子仪式,真是颇为壮观的说,那些文武大臣就算再不满他这个男后,经此一礼,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后位,看他的眼神也明显不一样了。 玄溟牵着张小丘的手俯视四方,仿佛整个苍生社稷都收于眼底,这代表的不仅是权力和九五之尊的尊贵和荣耀,更是这个位置所代表的责任,对天下苍生的责任。 就在此时,张小丘获得了暴涨的愿力数值,就连成为景王妃当初涨得数值也不及这百分之一。张小丘不禁感嘆这坐拥天下,的确是其他都比不上的。 毛鸡仔细分析后给他解释才明白,虽然母仪天下数值很高,但实际上这暴涨的数值还是分为很多部分。玄溟登基为帝,最看重他和球球不过,这样,得到这个世界天子的独一无二的青睐,涨得数值本就不一般,再加上球球也顺势成为皇子了,也会再涨一笔,这么一算,可不是很多,他们下辈子都不用担心再被这个世界排斥产生不良反应了。 既然下半辈子吃穿不愁,再加上成了男后,身份还是大不一样了,张小丘便也不再去天青阁唱戏了。如今,青衣一位还是空了出来,毕竟前任成了皇后,谁再顶上去,都不像那么回事。 虽然没了张小丘,天青阁的老主顾总觉得少了那么点味道,但如今天青阁里的红裳、橘霓、绿纨也都能撑起来了,再加上皇后从这里的名头,来的客人倒也真还不少。 第54章 原先皇帝起居处在尚阳殿, 皇后起居处在凤仪宫,两处离得还有些距离。如今玄溟登基为帝后,自是不愿和张小丘分居而处,尤其这凤仪宫还是袁皇后当初住过的, 他对这里更没啥好感。 但尚阳殿时有大臣觐见,张小丘虽是男子,但身为皇后也属后宫内眷,出入尚阳殿也不太妥当,毕竟大臣还是很忌讳后宫干政。玄溟便将尚阳殿东侧的迎春殿作为张小丘居所, 从尚阳殿左后侧打通了一小门,可直通迎春殿。 球球如今还小,迎春殿也大, 便在其中给球球留了一个房间, 和他爹一块住迎春殿。 这皇宫要比景王府大许多,规矩也多许多, 就连建筑都是严格按照尊卑位序设计, 而每处也几乎是王府的好几倍扩大版。这么一来,玄溟要与张小丘厮混在一处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再加上玄溟初继帝位,诸多政事都够得他忙活, 如此一来, 两人相处时间比以往少了许多。 很多时候, 玄溟到迎春殿时, 张小丘都抱着球球睡熟了。而每次只要张小丘睡着之前玄溟还未过来, 他便和小傢伙睡一处了,玄溟也不忍心将小傢伙抱走,时间一长,两人都有些欲求不满的意思。 等到一切都差不离时,满朝文武大臣也终于回过神来开始蠢蠢欲动了。在三个月后的早朝上,司徒尹正联名十多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奏议皇帝选妃,而此奏议得到了满朝文武的附议,无一反对。 这些大臣其他啥政事也不摆上来说说,就以新帝选妃生子为第一要务。那说起来头头是道一大堆,什么皇上早日诞下皇子是天下清平政事安稳的保障,如今先帝立了一个男后,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一个男人哪能生孩子,皇帝无后会民心动盪、天下不太平。总之之类的说了一大堆,站出来说话的大臣也是一堆一堆的,直让人糟心,又不能杀鸡儆猴要了大臣的性命。 等到晚间玄溟和张小丘一块用完膳时,张小丘见球球吃完便让宫人带他出去玩了,有些食不下咽,面带犹疑良久才问道,「玄溟哥哥,今日早朝是不是大臣又逼你选秀立妃了?」 玄溟放下筷箸,摸摸他的脸,安慰道,「不管那些大臣怎么说,我都不会选秀的。」 张小丘摇摇头,「可是后宫只要空着,大些大臣就绝对会一直惦记着的,日日被他们说,说也要说烦了。你如今本就政事操劳,还要烦心这些劳什子的,拖着也不是法子。」 「那小丘有什么好法子吗?」 张小丘似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道,「谁闹得最欢,就把谁家的女儿要进来得了,不过,你不准碰她们!」 「噗」,玄溟不厚道地笑出来,「瞧你这快哭出来的表情,别委屈自己了,心里不想就不要勉强自己。你也别瞎操心了,如今朕是这皇帝,娶妻生孩子这档事都不能自己决定,还当着皇帝干什么。再说,真也不是靠这群光说不练嘴皮子利索的大臣坐上这皇位的,朕偏不选秀,他们能奈我何!」 「可大臣们担心你无后怎么办?」 玄溟凑上来将人搂在怀里亲了口道,「球球就是我的孩子啊,而且娘子不是能给我生嘛......我们再要几个孩子,那些大臣也没有藉口了。」说着欺身上来,手脚不规矩起来。 张小丘脸上飞红,和以往两人时不时没羞没躁的生活比起来,如今却是隔了好久。稍显干涸的身体却敏感的很,随意拨弄一下,以往的记忆和感觉都像被唤醒了,对对方的渴望便像毛头小子一样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玄溟将张小丘放平在榻上,取出了暗格里早备着的脂膏,三两下很顺畅地就做好了润滑,那处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不一会功夫,很顺畅地就接纳了他。等到他进去时,两人都情不自禁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嘆。 虽然实际上也没有太久没碰过对方,有时玄溟处理完政事回到迎春殿,小傢伙不在时,他便知道这是张小丘对他的邀请了,立马便会被这人点起兴致来,掀开被子,里面果然一丝不gua地等着他,即使已经颇为疲惫,下面也控制不住立马来了精神。 第88页 只不过张小丘怜惜他精力,他也心疼张小丘睡熟还被他折腾一番,这样的时候终归是少的。 球球在外面玩耍回来,见到迎春殿的门关上了,以为他爹抛下他自个玩耍去了,就去使劲拍那门哇哇大哭起来。门口守着的大公公见状心里暗叫不好,急忙上前将球球抱在怀里,哄道,「小殿下、小殿下,皇上皇后有正经事呢,让春娥带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春娥便是以前一直跟在球球身边伺候的,如今进了宫,成了球球身边的大宫女。 球球一脸怀疑地瞧着他,脸上明摆着你不是骗我吧的表情。这时只听里面传来一声未抑制住的喘息,不是隔音不好,实在是这声音有些高昂,守在门口的宫人各个都不自禁地脸红了。 球球一听有些急了,又想挣扎上前使劲拍门,大公公连道,「小祖宗,使不得哎!皇上和皇后娘娘在里面真有正事!小孩子不能进去的!」 球球都快哭了,急得不行,「我爹爹叫得那么难受,是生病了吗?爹爹定是不想让我担心才不让我知道的,你快让我进去看爹爹!」 这玄溟身边的大公公姓连,以前是跟着他母妃身边的小太监,如今被他提拔起来。他被球球问的话简直一口老血快憋在心口了,虽然这简直没法说,但他再清楚不过,若是他连拦着小傢伙的能耐都没有,让小傢伙跑去搅了皇上皇后的好事,他以后就等着回家卖红薯去得了。 连公公张口就道,「这皇上和皇后娘娘在给小殿下造弟弟呢,以后有弟弟就能陪小殿下一块玩了,小殿下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去打扰,去打扰就会没弟弟了。」 球球顿时睁大了眼睛和小嘴巴,还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又惊又喜道,「我要有弟弟了吗?」 连公公哪想那么多,想着搞定小世子才是大事,慌不迭点了点头,球球听了这话倒乖乖从连公公怀里下来,让春娥牵着他回了自己的宫殿。 连公公才舒了一口气没有,就想到这皇后娘娘是个男的啊,哪来的弟弟啊!顿时又一口老血憋着,心道以后没弟弟小殿下可千万不要怪他啊! 里面性事正酣,玄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张小丘开口让他把那些女人放进来的刺激,再加上近来都不够性,也的确是想得不行,便有些卯足了劲。瞧着张小丘在他身下被弄得一副目眩神迷的模样,便越发卖力起来。 不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小傢伙拍门和哇哇大哭声,张小丘身子一僵,那处一紧,差点让玄溟缴了械。他有些弱弱地问道,「球球在外面哭呢......」 可瞧着玄溟那神情,仿佛他现在能说出叫停的话,他就能当着球球gan他一样,愣是没敢说出来,只巴巴地瞧着他。 玄溟俯下身来凑到他耳边道,「没事的,外面那些宫人能搞定的,小傢伙等会就会自己乖乖休息了。」身下却是像在惩罚张小丘一样,更加用力地操弄起来,直逼得他忍不住叫出声来,却还嫌张小丘叫得不够大声,一下一下直让他叫得更大。 等到后面球球听到会有弟弟才走时,张小丘更是羞得浑身通红,玄溟却在他耳边越发高兴地道,「这小连子还真会说话。」说着喘息着带着气音道,「小丘,我们给球球造个弟弟好不好?」 张小丘心道身上这人带着薄汗、身上肌肉匀称有力、线条流畅的样子实在是太性感了,再加上这性感得不要不要的声音,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成浆煳了,无知无觉便点了头,换来身上人更加有力的大肆攻伐。 等到他一觉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了,已经天光大亮,小傢伙也没来找他,想来是被宫人拦住了。掀开被子只见一身青紫斑斓,又想到昨夜情景,不禁面红心跳,收拾衣服起来,才觉整个身子都像被车子碾过一遍,浑身酸痛。 如今毛鸡也学乖了,基本平日跟在球球身边,坚决不打扰玄溟和张小丘的两人,消失的时候便会在张小丘身体沉眠,做到屏蔽五感。张小丘也不知道毛鸡咋这么惧怕玄溟,每次都要离他远远的,即使万不得已在一处的时候,也恨不得能远就远。不过他也没多在意,毕竟毛鸡这傢伙是不是抽点筋太正常了。 他收拾完坐在书房的榻上看书时,毛鸡这傢伙立马就出现了,不一会就听到远远球球远远跑来哒哒哒的声音。 平日毛鸡也算他的狗头军师一个,张小丘还是忍不住将心里挂着的事给毛鸡说了问它的办法。 这时球球带着宝儿一阵风地跑进来,在他爹身上抱抱蹭蹭后,便牵着宝儿到自己的专属区域玩起来。 第55章 自从玄渊的神奇木屋回来后, 球球就一直缠着他爹还要去。而玄渊被贬为了庶人,怎么说也有玄溟的一脚力,张小丘也没法厚着脸皮还送自家小孩去玩。可小孩才不管大人那么多事。 玄溟倒另外想了法子,入住皇宫后寻来手工精巧的匠人, 按照当日所见差不离的样子给小傢伙在迎春殿也建造了这么一片游乐园,里面铺着厚厚的毯子,各种木牛木马木鹿,在花园里建造了一个大水轮,靠湖里的水驱动, 可是就没法坐在上面转来转去了,匠人说那种自动会转的木轮他们做不到。 有了这些球球虽时不时提一嘴这些没他四叔的木屋好,倒也不再常念着要去他四叔的木屋。 等到球球和宝儿都玩开, 也听不到这边说话时, 张小丘便将自己的担忧与自己的狗头军师说了,「如今大臣都上奏要玄溟选秀立妃, 你说咋办?」 第89页 毛鸡如今又涨了一圈, 现在连球球都抱不动,站在张小丘肩上能重死它, 就算半漂着也不管用了,体积太大, 碍事。有时候球球骑在它身上还能带球球飞, 只是它傲娇的厉害, 球球能得到这种机会少之又少。 毛鸡趴在榻上的桌案上, 不一会捡块吃食就丢到自己嘴里, 翅膀挠了挠自己头顶的毛,漫不经心道,「你心里愿意玄溟将那些女的纳进宫吗?」 「当然不!就算是当壁花,一想到那些是玄溟的女人,我心里就膈应得慌。」 「那不就得了,遵从你的本心嘛!想来就选玄溟当了皇帝也不捨得委屈你的。」 「可那些大臣不会放弃的!世上最烦人的就是两张嘴皮子的上了年纪的文臣了!」 「这倒是!等到玄溟不松口他们肯定也会找找你说的。但不管怎样,他们说说你就能接受玄溟立妃了吗?」 张小丘狠命摇了摇头。 毛鸡来了精神,正对着张小丘坐起来,毛乎乎圆滚滚的肚皮叠了好大一块,一本正经地清脆的童音道,「所以我们就要早作绸缪!这个问题嘛,我们要直击本质,将那些为自己打算盘想将女儿送进来的和其中最核心的问题区分开来。而其中最核心的问题,便是皇帝的子嗣问题。只要让世人知道,这皇帝有了自己的儿子,不管是大臣还是百姓,要求选秀纳妃的压力便会小很多。」 「皇帝没有儿子,那便是每一个大臣和百姓都关心的事,觉得这是事关社稷的大事。只要有了儿子,普通百姓才不管皇帝去几个女人呢,再加上俭朴爱民的由头,一般的大臣也管不到皇帝要几个女人了。」 张小丘摩了摩自己下巴,觉得毛鸡说得很有道理,「那你说是直接昭告天下球球是玄溟和我的孩子,还是说是玄溟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毛鸡暴起给了张小丘一爪子,「你脑袋锈逗啦?!你以为你重生到这个世界,还能死去活来,这个世界就真成了奇幻大陆啦?!你敢说球球是你给玄溟生的孩子,绝对就有人敢蛊惑百姓把你们烧掉!」 张小丘闻言悚然一惊,他好日子才刚开始呢,他才不想被烧掉,再说他也是有孩子的人了,他才不能冒这样的风险了。 「再说,球球越来越大,长得也越来越像玄溟,凭空捏造出个子虚乌有的娘来,也不是没有可信度。只是若以后你再给玄溟生出孩子来,那些大臣心底定觉得宫里生出来的孩子血统更有保障。」 张小丘想想也觉得很有道理,按耐住心里的那点不适,这已经是很好的选择了。 果不其然,过了不到半月,就有大臣的夫人进宫来说项了。首先打头阵的便是司徒尹正的夫人。 如今袁皇后父亲的太傅一职还未免去,但经了那么多事,也清楚这不过是先帝留给他的一个情分,便告病在家省得惹了新帝的眼。而如今的太尉是赵老将军旧部,除却涉及涉及根本的事,比如皇子,其他惟皇帝马首是瞻,但如今新帝还年轻,倒也不至于和其他人一起蹦跶强烈要求皇帝选秀纳妃。 这么一来,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其他时候蹦跶得最厉害的都是司徒尹正一派了,这时候竟然还蹦跶到皇后面前说项了。 这司徒家的女儿原先就看上了玄溟,没想到现在还没死心,如今竟蹦跶到了他面前,张小丘就一股子糟心。他本想拒之门外,身边的毕公公道,「皇后娘娘,这司徒夫人乃先帝亲妹妹舞阳长公主,如今正在殿外,怕是不好不见。」 张小丘初来乍到,对宫中百事不通,连公公特意挑了毕公公跟在他身边,这毕公公已年近半百,老态龙钟,脸庞发福,看着是个和蔼的,又是宫中的老人,凡事一旁可以指点一二。 没想到那尹云和尹婉不仅有个当司徒的爹,还有个是长公主的娘,难怪看上别人家的相公还底气足得很。 如今他也算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知道这时候最不能跌份,穿上凤服冠冕,折腾好一会才见那舞阳长公主。 这凤服冠冕是在原先皇后正服样式上改的,玄溟大笔一挥,照着帝服样式,将五爪蟠龙图案改成了六羽金凤,冠冕也是照着帝冕在其上加了凤饰。张小丘这时换上的也只是绣着六羽金凤的常服,头戴的是寻常凤饰白玉冠冕。 这一身男子样式的凤服穿在张小丘身上,再加上他本就生得明艷,当初封后大典时可闪瞎了一群文武百官的眼。晚上累死累活回去后玄溟还不准他自己脱下来,瞧他一身狼性大发,直接将他操弄得睡了过去,顺带毁了一件正服,将张小丘心疼得什么似的!心道那手工、那金线,都是价值连城啊!往后无事时他是再不穿给玄溟看了,只穿着寻常白月锦缎常服。 如今要对上这舞阳长公主,可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等到张小丘收拾完毕,舞阳长公主已经在殿外等了小半个时辰了,宣进殿时,舞阳长公主气势早灭了一大半,不过一见到张小丘又膨胀三分来。 舞阳长公主位分毕竟在那,只微作了一福,张小丘便与他赐座了。 只见这舞阳长公主生得可真是美,虽说三四十在这个世界年纪算大了,可这舞阳长公主却瞧不出老态里,仍是美艷得不可方物,那尹云几乎就随了他美人娘的模子。 再加上从小在宫中长大,又是长公主,那周身的气质,也不是寻常夫人可比的,张小丘暗道那司徒尹正好艷福,难怪对那尹婉那么疼宠,想要嫁给皇帝也想法设法给她达成心愿,想来都和这长公主脱不开干系。 第90页 张小丘幸好多年演技,就算内里是个小糙汉,但关键时刻颇撑得住场面,演谁像谁,他慢慢喝了口茶,不动声色道,「不知长公主今日到本宫这迎春殿有何贵干?」 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还真不是盖的,这张小丘穿着这一身,又故意端起姿态来,这长公主还真不敢小瞧他,脸上笑得矜贵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皇上子嗣,也是国家大事,朝臣百姓都关心的问题。当今圣上也是臣妇的亲侄子,如今臣妇那皇帝哥哥早去了,溟儿也是个早没娘的,臣妇作为他的长辈,少不得要多为他考虑一二了。」 「圣上如今日理万机,顾不得这些,皇后娘娘掌管六宫,母仪天下,该为皇帝考虑起来。」 张小丘拿正眼瞧了瞧这长公主,真是一套一套的,柔中带刚,刚中带柔,啥好话都给他说了,好像他拒绝就会成为千古罪人一样。 他端起茶杯作势掩了神色,故作漫不经心道,「那不知长公主有何高见?」 长公主心道戏子果然是戏子,以为张小丘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三言两语就将他哄了去,满脸堆笑道,「臣妇家里有一幼女,年方二八,正是好龄,臣妇愿将她送入宫中,伴陛下左右,侍奉皇后娘娘。」 张小丘听得都快将茶杯捏碎了,指节也泛出白来,恨不得「噗嗤」一声冷笑出来,心道自己刚才真是眼瞎了,现在瞧这长公主嘴脸,真是俗不可耐!都当别人是傻子嘛!以她女儿出身,什么伴皇帝左右是真,侍奉他都是屁话吧!心里明明就瞧不起他,还装出一副热络样子打着人家相公的主意,想着生下皇子后就是取而代之吧! 张小丘心道和这种人虚与委蛇真是怪噁心的,哼,瞧不起他,那就按照人家以为的样子来就好了,他一脸为难的样子,故作轻松笑道,「哎呀,长公主定也是知道皇上对本宫的感情的,当初了逆了皇命、舍掉五座城池也要娶了本宫,眼里却是再也容不下别人了。身为皇后,本宫定会为皇上留有子嗣,只是皇上意思,却是非去母留子不可的。长公主家幼女出身尊贵,何苦受这份委屈呢!」 长公主脸上被气得乍青乍红,她接触的人都是装腔作势,再如何也要顾着身份的,在她看来就从来没见过如张小丘这般不要脸的,将这种事还得意洋洋地拿出来炫耀。什么去母留子?!也亏他能说出口。 长公主绞紧了手中的锦帕,咬牙切齿道,「去母留子!这样做法有失皇后身份吧?!」 张小丘故作惊讶道,「这是圣上提的法子?有何不妥吗?」 长公主被噎了一下,气哼哼地甩袖走人。她心底还是颇有几分傲气的,想着自己长公主身份,夫君又是司徒,自家女儿怎能送进宫专门当个生子工具。一想到去母留子,她心里就生气。 第56章 长公主还未出殿, 玩得一身汗的球球从外边哒哒哒地跑进来,看到长公主停下来好奇地愣愣地盯着她瞧了一会,脆脆地叫了声「奶奶好」,却见他口中的奶奶并没应他, 瞧着他的眼神带着不喜,便小身子一扭,自己又哒哒哒地往里面跑,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他爹怀里。 张小丘怜爱地拿帕子擦了擦小傢伙额头上的汗,又拿条棉巾隔在小傢伙的背上, 上辈子小时候他也一样,总爱跑得一身汗,他妈怕他着凉就会拿条毛巾隔在他背上。 长公主见到小傢伙跑进来, 又僵了身子转过身进来了, 站在一旁半用帕子掩了嘴哂道,「呵, 自己生不了孩子, 还拿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当个宝!瞧你那样寒碜的!苍玄国有你这个男后,真是祸害啊!」 张小丘顿时变了脸色, 他没想到这长公主在他这碰了硬钉子,竟然转身就将一腔怨愤发到球球身上, 只见小傢伙愣愣地看着他, 小脸有些难过道, 「爹爹, 这个奶奶说谁是野孩子啊?!」 张小丘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张口欲言,只见一声惊唿,那长公主竟摔了个狗啃泥,整张脸巴到地上,看着都疼,再一看她身后,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毛鸡。 张小丘心里出了口恶气,嘴上却十分温和道,「哎呀,长公主怎么这么不小心站都站不稳呢!」又唤道,「来人啊,将长公主扶到太医院去,找个太医看看!」 那长公主被摔得七荤八素,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抬出去了。 被这么一打岔,张小丘就忘记回答小傢伙的问题了,小傢伙窝在他爹怀里,微微低垂着脑袋,也没再问,他虽然平日心大的很,但实际上也是在机灵不过的。在他小小的脑袋和心灵看来,他爹刚刚就是为了不让他伤心,才没给他说实话的。毛鸡也怕他伤心,才踹了那女人一脚。他们都怕告诉他,他不是爹爹的孩子他会伤心。 他也不想知道了,虽然他爹小心灵已经自认为知道了真相,他只是很难过,为么他不是他爹爹的孩子呢,他要是他爹爹的孩子该多好啊! 张小丘见小傢伙窝在他怀里的样子乖得不行,以为他的白日里玩累了,又经了方才一幕,又累又惊到了才有些恹恹的,便也没想太多,只是心里软得不行,温言哄道,「球球乖,吃了晚饭洗澡后再睡觉哈。」 球球乖乖地点了点头。 过了几日,玄溟闲下来些,午间在迎春殿里小憩后醒神,他半歪在软榻上,厮缠着将张小丘抱在怀里,时不时亲亲他的耳后脖间,才醒有些低沉慵懒的声音道,「小傢伙最近怎么回事?看着比以前乖了很多,有些不太正常。」那种感觉就像没了大人宠爱的小孩过于听话懂事的模样,玄溟从小就是这么过的,所以对儿子的这点变化心里自是再清楚不过。 第91页 张小丘倒心大很多,他还以为是小傢伙长大了懂事了,经玄溟一提醒才有些反应过来,将长公主那日之事说了,问道,「你说会不会是球球听了那话,以为自己不是我们的小孩?」 玄溟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这小傢伙,竟然还机灵得很!小孩子最容易当真了,哪日你还是要认认真真地和球球说清楚,别让他那么难过了。」玄溟一直觉得,那空白的两年时间,是张小丘和小傢伙最艰难的时间,而他却没在他们身边,竟然知也不知道,如今他只想变着法子对他们好,恨不得将全天下捧到他们跟前,而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所以现在,他是丁点都看不得小傢伙受了委屈的,尤其是这种旁人的莫须有的委屈。 他抚摸张小丘的头髮,手上动作轻柔的很,张小丘看不到的背后,眼里却是划过一丝利落的狠意。 这天晚上,张小丘特意把沐浴过后的小傢伙抱到了自己床上,还命宫人特意将他的小枕头也拿过来了。张小丘的床是玄溟特意命人打造的,上好的能保养身体的沉香木,关键特大,玄溟和张小丘在床上从床头到床尾一百零八式不带掣肘的说。 小傢伙以前最爱干的就是爬到他爹的床上,他觉得每天晚上能窝在他爹怀里睡觉最舒服了,就算他自己的小床也是沉香木的,也不如他爹的床他爹的怀抱。 可今天他团坐在床边上,小小的一团,抱着自己的枕头,有些迟疑地奶音道,「爹爹,球球是大孩子了,还是自己去睡吧。」话是这样说,可脸上的小表情分明就是十分不舍,眼巴巴地看着他爹,脸上写满了好想和他爹一起睡,想睡在他爹怀里。 张小丘心都快化了,心里也觉得球球这小傢伙怕是真往心里去了,不禁又很是心疼。这可是他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的亲骨肉,才巴掌屁股大,因为别人说的就以为自己不是他们的小孩,不知道小傢伙心里有多少委屈又假装听话懂事呢。想想这小傢伙往日心大撒泼的样子,心尖上都泛起疼来。 他倚在靠墙的枕头上,将小傢伙扒拉过来抱在怀里,软声软语道,「球球,你是因为别人说你不是爹爹的孩子不开心吗?」 小傢伙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他爹,转瞬又表情有些黯淡地摇了摇头,真把张小丘可心疼坏了,心道他家球球啥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了,心里将那劳什子的长公主骂了千百遍,脸上却是更加温和道,「球球不要听别人乱说,你就是爹爹的小孩,爹爹生的你还不清楚吗?!你难道都信别人不信爹爹?!」 球球眼睛闪过惊喜,又转瞬黯淡下来,奶声奶气道,「我都问过宝儿了,还有春娥姐姐,他们都说男人都不能生小孩的,宝儿就是他娘生。」 他瞧了他爹一眼,圆熘熘的大眼睛里都快泛出滴熘熘大的泪珠了,还是硬忍着不留下来,声音却是控制不住抽噎道,「呜,呜,爹爹不用安慰球球了,呜,球球就是爹爹从外面捡回来了,呜,爹爹不要把球球扔掉!」 张小丘没料到向来心大的小傢伙这次真是被刺激到了,还自己问了这么多心里弄得门清,真是着慌起来不知如何才好。连忙将毛鸡唤出来,塞到小傢伙怀里,「你问问毛鸡,毛鸡知道你是哪里来的!」 毛鸡一脸心虚地将自己瑟缩起来,看都不敢看张小丘一眼,张小丘心道不对劲。 果然球球「哇」地一声哭出来,便就止不住了,边哭边哽咽道,「呜呜呜,毛鸡,毛鸡就说球球是捡来的!呜呜——」 张小丘眼刀杀过去,毛鸡将小傢伙当作挡箭牌,缩得更紧了,弱弱道,「我就逗他玩呢,哪知道他当真了——」 张小丘深知这一会是扯不清了,想到反正还要给小傢伙生个弟弟的,等弟弟出来,小傢伙自己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桩冤头官司还没结,没料想京师连续春秋两旱,地里几乎颗粒无收,再加上前几年北边征战,国库空虚,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尤其遭旱的地区都在京畿附近,离京城又近,不少难民涌到京城,一时竟惹得民心惶惶。 官府派人在京城各城门处安扎了营地,定时发放简单的吃食衣物,喷洒各种草药熬成的药水,以免难民大量积聚造成人疫,而京城乃苍玄心脏,大脑枢纽几乎都在此处,自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天灾起时民心便易不稳,尤其大量的难民聚集在京城附近没法解决,更是城内城外都人心惶惶。不久,从流民营地便传出这天灾大旱都是因为当朝男后的缘故,还说得特有眉有眼的,什么自古都是阴阳协调,这天子立了一个男后,还为这男后不纳妃不生子,是天下不幸,两个男人混作一堆独阳不生,所以上天降下大旱以示警戒。若不废后,这苍玄国还得遭受更大的灾难。 没多久,这流言就传遍了京城,关键这种时候,道听途说点啥,平头百姓就很容易当真,而立了个男后天降大旱,听起来还特像那么回事,平头百姓心里就越发深信不疑了,就算如今天子帝威正盛,普通老百姓也不敢咋样,但心底要怎么想官府也控制不住。 尤其在遇到天灾**之时,有人给他们一个解释,知道是啥是啥原因,尤其还找到了替罪羊,自己心里便诡异地得到安慰,以为与自己无关可以安生过着,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无所谓。 等到张小丘听到消息时,已经过了大半月。这些日子玄溟都忙得焦头乱额,每天回来他早睡了,醒来时他也早离开了,两人都没有好好见过面说话。玄溟以免他担心,更是有意不让宫外的消息传到他耳边,更令他身边的宫人不能乱说,还是毛鸡跟在球球身后到宫里御花园玩时,它自己四处乱飞偷听到的。 第92页 听了毛鸡的话,张小丘心中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如今他既然知道了,也不甘心真就啥也不做呆在后宫等着事情过去,就算他相信玄溟能处理,可是什么事情都靠玄溟的话,他自己岂不也太没用了。思忖一番,他便只带了毛鸡、入云和张虎偷偷微服出宫去了。 第57章 城外流民以西门外集中最多, 张小丘几人出了西阳门,便见到了等在门口的大理寺卿宋远,是张小丘命人早早传来守在这的。只是没料到,宋远旁边竟然还站了一位毛鸡的老熟人——朱悟。 毛鸡挺高兴地飞过去, 用翅膀拍了拍小弟朱悟的胸膛表示欢迎。说来也是神奇,这朱悟却是除了张小丘一家三口外,唯一能听懂毛鸡说话的人,只是朱悟自己的解释更加奇葩,说自己从小就能听懂动物说话, 但是一般动物说话都是很简单的,简单的一些声音表达一些不多的意思,像毛鸡这样话那么多还那么新鲜的真是不多见。 不过他从未和别人说起过他能听到动物说话, 自然旁人也不知毛鸡的特别处, 而他自己自动将毛鸡的不同寻常归类为他家偶像张小丘的不同寻常。 张小丘看了看朱悟,又看了看宋远, 眼中疑惑的意思很明显, 宋远上前行了礼道,「参见皇后。朱悟与下官道自从京中起了流言, 他自髮带着人去找流言的源头,却发现与城外流民营地有关系, 所以今日下官便将他带来了。」 几人上了一辆宽阔的马车, 张小丘疑惑地看向朱悟, 「你查到了啥?」 朱悟已经很久没见过张小丘了, 对他来说, 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算以往在毛鸡的撮合下,偶尔也是能跟自家偶像吃个饭喝个茶什么的,但现在他内心还是万分激动,脸瞬间就憋成了西红柿,话都说不转起来,宋远在一旁微不可听地冷嗤了一声。 「回皇后、皇后娘娘,草民自从听了那流言后,心中愤懑不已,便带着人四处查探源头。如今流民聚集城外,京中豪富都在施捨粥物,老爷子在城南城西都设了点位,就把我赶过去露个脸。不想查到这流言竟是从西门外流民营地传起的,而且传得最凶。」 张小丘点了点头,毛鸡激动之下,一下整个鸡身都站在了朱悟的肩上,实在是毛鸡如今重量实在客观,猝不及防之下,朱悟整个人一下就栽到了马车上,几人都「噗嗤」笑出来。朱悟哀嚎一声,「大哥,你最近怎么突然长了这么多?!」 西门流民营地离西阳门大概六七里左右,一炷香多点的功夫便到了。此时已是辰时(7-9点),太阳升得老高,正是许多棚点施捨粥的时候。 放眼望去,一圈棚点在城门外呈弧形,顶上都飘着一条彩带,上面要么写着姓氏、要么写着封号官衔,要么是家徽。而流民营点却是驻扎棚点百步开外的距离,大概有四五排,每排都是贯通很大的,里面一堆堆挤了许多流民,各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小儿啼哭声不止。 大概在这种天灾**面前,最让人受到冲击的,不是人们褴褛的衣衫和瘦弱的身躯,而是那一张张脸上灰白无望的神情,因为飢饿、因为流病、因为死亡,流离失所总是一件最可悲的事。一个人的流离失所是一个人心中的悲苦,群体性的流离失所则是所有人能被轻易拨动的最敏感的弦。 这么多的流民挤做一堆,营养跟不上,卫生也顾不上,最容易得病,得了病过了病气,一个一个然后再是一片一片,体弱的极易遭不住。 张小丘看着难民营地,心中真是百感难言,想到这么多人流离失所而他却住着皇宫大苑,吃得是顶好的,而他身为苍玄国的皇后所应负有的责任,再没有比此时此刻更加明显的让他感受到。 一想到自己竟是因为四起的流言又听到朱悟的话才来看看,他心中又是几分难言的惭愧。 毛鸡飘在张小球肩上,抬爪一指不远处的一顶白色帐篷,只见前面排了一长熘的流民,问道,「为何那处帐篷前的人比别处多多了?」 那帐篷顶上飘着司徒尹府的彩带,站在大口锅前施粥的正是一身白色素衣的尹家大小姐尹婉。 朱悟将他近来得到的消息与几人道,「这尹家小姐几乎日日都来与这些流民施粥,还带了好几车的药材,这里的流民都当她活菩萨!明明我家施捨的东西不比她家少,但也没她会收买人心的。」 毛鸡在一边不冷不热道,「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做好事,你这分明是羡慕嫉妒恨!」 朱悟摸了摸自己鼻子,他就是觉得那尹家大小姐才没那些流民说的那么心善而已,有次他带着小厮在周围探查时,正巧碰到那尹家大小姐上马车回府,听到她丫鬟在那愤愤不平地嘀咕道,「小姐,那些流民脏死了!为何你还每日都来这!」 那尹家大小姐也只是冷冷瞧了那丫鬟一眼,没说啥。都说仆肖主形,能有这样的丫鬟,他才不觉得那尹家大小姐多好呢!可是他大哥毛鸡都这么说他了,他也不好意思将这些小肚鸡肠再搬出来说,只一脸委屈的模样往宋远身后缩了缩。 这宋远只能听到毛鸡在那叽叽喳喳地叫,自是听不懂它说话的,瞧见朱悟倒和一只鸡煞有介事地说话,只觉这朱悟果然有几分呆气。不过瞧见这呆子有点霜打似的,竟心里有几分不忍,站出来道,「朱悟说得不无可疑之处。毕竟流言是从流民营中传出来的,而其中特别的地方自是需要怀疑。」 第93页 朱悟眨巴着圆熘熘的大眼睛呆愣愣地看着宋远,没成想这看着有些怕怕的宋大人竟会替他说话,关键他那脑子还没转过弯,想着宋大人是听到了对话替他找台阶呢! 宋远只觉身后眼神又直接又火辣辣的,如经年阴冷冰霜的竟然破天荒觉得有些不自在。却说朱悟身为张小丘粉丝后援会的会长和张小丘的头号铁桿小弟,和毛鸡关系走得又近,知道的小道消息又多,比如球球又长了多高、又重了多少,什么时候长出第一颗乳牙,啥时候毛鸡又偷偷听到张小丘和玄溟这个那个嗯嗯嗯啦,张小丘喜欢吃啥、喜欢穿啥、口头禅又是啥,这些小道消息在朱悟为首的脑残粉丝圈中真是流走飞快、还特受欢迎。 朱悟他爹财大气粗,又是个宠娃没原则的,常年替他在天青阁包了一个上好的包间,时不时朱悟便要组织志同道合的几个道友大家来交流交流心得,而在粉丝后援会的重要程度则是根据对张小丘热爱的程度和知道的小道消息多的程度来分的,毛鸡妥妥的头好大哥,朱悟凭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和毛鸡的关系,妥妥的第二把交椅,而且很多消息要靠朱悟翻译出来大家才知道啊。 而这宋远便是张小丘特大铁桿隐性粉丝。 这也是朱悟后来说给毛鸡、毛鸡后来说给张小丘才知道的。等张小丘回过味来,想到当初宋远调查皇后案,还有司马灵儿之事的违和之处,原来都是如此,倒让张小丘哭笑不得了。不过想到这么厉害的大理寺卿也是他的粉丝,他还真有些飘飘然的感觉,晚上与玄溟说时,多说了几句这宋大人看着就如何如何厉害之类吧啦吧啦的,结果却被无情地镇压了。 玄溟使出浑身解数让他说出各种不好意思难为情的话来,比如他家相公天下第一厉害、第一好看之类的,虽然他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可是在床上被逼着说出来真还是满难为情的。 也正是因此,宋远原先便对朱悟蛮熟悉的,时常还找朱悟打探过各种小道消息,闲暇时间都厮混在天青阁了。只可惜因着他大理寺卿的身份,总觉得有种迷之尴尬,平常倒不显露出来,不过在朱悟这种头号铁桿眼里,却是暴露无形的。 只可惜朱悟就是个脑细胞构造比球球还简单的,见到宋远就对他那忌周身阴鸷冷肃的气场犯憷,到现在也没好多少,现在觉得这宋大人还会为他说话,心中惊讶可想而知,够他简单的脑细胞转好几个来回的了。 几人在流民营地走了一圈,到处都是身形瘦弱衣衫褴褛的老弱妇幼和瘦骨嶙峋的人,带着悽然麻木的眼神望着他们,唯有那双眼睛黑漆漆地像燃烧着生命之火。 被那么多双眼睛望着,毛鸡觉得自己都快炸毛了,一副怂样躲在张小丘背后。那些流民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眼中的乞求再明显不过,但碍于后面跟着的张虎和几个侍卫,都没敢上前。被那些装模作样的贵人身后的侍卫拳打脚踢并不陌生,到如今趋利避害也是本能。 这时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小的小女孩爬到张小丘跟前,抬起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角,细细弱弱的声音道,「哥哥,哥哥,给点吃的吧!」 张小丘蹲下身来,看了看四周,只见小女孩爬过来的方向又一个三十来岁被飢饿穷困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瘦成皮包骨细细弱弱哭泣的小婴儿,眼里像燃着一团鬼火一样带着希冀望着他。 周围看着他们的其他人仿佛也在察观情势一样,仿佛只要张小丘给这小女孩施捨一点啥东西,那些人也都会一窝蜂涌上来,再挨打挨踢他们也无所顾忌了。 张小丘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指了指那妇人和小孩轻声问道,「他们是你什么人?」 小女孩细细弱弱的声音道,「我娘和我弟弟。」 也没忘了正事,又道,「求哥哥给点吃的吧。」 「你爹呢?」 小女孩仿佛想到什么,立马抽噎起来,「前几天爹爹和别人抢吃的,被人给打死了。」 张小丘心中一个激灵,招张虎上前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张虎点了点头,应声而去,顺便带走了小女孩和她娘和弟弟。 第58章 四周的流民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他们带走小女孩和她娘和弟弟到底是要做什么,也不知是祸是福,一时都没敢上前来。 他们继续往前走,到了司徒尹府棚点的地界, 这时粥都差不多施完了,周围还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对尹家小姐歌功颂德。 张小丘走上前去,人群看清他模样时,不由都倒抽一口气,又见他衣着不凡, 哗啦啦散开一条道来。 张小丘在尹家小姐十步开外站住,一脸庄重地温和笑道,「尹小姐心地善良, 日日来施粥行善, 值得嘉许。」 尹婉一步一摇地走过来,在张小丘作了一福, 清亮足够在场许多人听到的声音道, 「民女拜见皇后娘娘,, 多谢皇后娘娘谬赞!」 在场的流民一听眼前这人竟是苍玄国赫赫有名的男后,各个都一脸古怪神色, 在那偷偷地指指点点, 不仅没有敬重之意, 反倒像张小丘做了什么大不道的事情, 又碍于权势不好指责一样。 毛鸡被气得浑身的毛都炸起了, 气哼哼道,「这些刁民都什么意思?!」 张小丘一个眼刀制止了它,毛鸡顿时萎了下来。 这时人群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喊叫,「求皇后娘娘作主啊!求皇后娘娘作主!」人群仿佛受到感染打开枷锁一般,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也纷纷跟着哭喊起来,哗啦啦跪倒一片。 第94页 接着人群哗啦啦都像前浪推后浪一样往前涌了好几步,直把张小丘几人往尹家大小姐方向推去。放眼望去,几乎是转瞬之间,眼前所见都是乌压压的一片头顶,这阵势,真是颇令人心惊。 跪倒一片后,人群的声音慢慢低下来,头也微微低垂像等候发落原因,正这时,只听到这中心传来一声女声的尖叫,「非礼啊!皇后娘娘非礼我家小姐啦!」 这叫唤的正是尹婉身边的丫鬟,而她自己正捂着自己胸脯嘤嘤嘤地在啜泣,身前的衣服还破了一块,半露不露地露出些白肉来。 本来尹家小姐日日来施粥,经常免费发放些药材和衣物,人又生得美,出身又好,看起来脾气也多好的说,早在流民中间传开了名气去,无论男女老幼,都觉得这尹家小姐真真像个活菩萨。 虽然方才一幕基本没人看着,可瞧这架势心里都是认准了尹婉身边丫鬟的说法,各个都面带怒色,只是敢怒不敢言,各个紧绷着像临出鞘的剑一样,只等有谁一声令下,便能涌上前来不管不顾将这所谓的皇后实际上的登徒子撕成碎片。 毛鸡心里卧了个大槽,瞪着两只黑漆漆的豆丁眼看看尹家小姐,又看看张小丘,一脸暴走样道,「小丘,这尹婉哪根神经搭错了吗?她这样对她有啥好处啊?!」 在张小丘外面快被挤成肉饼亲眼见着尹婉撕碎自己衣服的朱悟也是瞪大了眼一脸懵逼状态,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指着尹婉道,「你、你、你是要干什么啊?!」活像个要被人侵犯的黄花大姑娘。 转头又指着尹婉身边的丫鬟道,「你,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尹婉柔柔弱弱上前,声音也文文弱弱带着哭音道,「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定是不小心撕破了人家的衣服。只是人家是个还未出阁的姑娘,这样一来,让人家还怎么嫁人啊!」 毛鸡在一旁感嘆道,「啧啧啧,这话说的,想赖上你不成!还不小心!这是脏水泼到底了!妥妥迎风盛开摇曳的一朵小白莲花啊!」 那声音足够周围人都听清楚了,一层传一层的,围观的百姓越发群情激奋起来,一个个比当事人还激动道,「尹小姐都说是皇后撕破了,肯定是皇后娘娘撕破的!难道还会自己撕不成!只可惜,尹小姐多好的一大姑娘,人美心善的,这大庭广众之下出了这事,往后咋嫁人啊!」 旁边的人迎合道,「就是就是,尹小姐多好一姑娘啊!跟活菩萨似的!就算是皇后娘娘也该负起责起来!」 又有人插嘴道,「皇后娘娘怎么负责啊!干脆皇帝负责得了!反正皇上三宫六院的,尹小姐人美心善,出身又好,入宫也是当得起的。」 听了这话,周围人纷纷迎合起来,觉得这办法很好。 毛鸡一脸懵逼地看着这态势,看看张小丘和宋远几人,又看看眼前这一大片黑压压的,真是满心满眼的羊驼奔过。它真心觉得这尹婉的手段上不了台面,看起来十分幼稚,可是被这幼稚的手段撂得下不了台面的几人更是灰头土脸,生生被这大波的流民人潮围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 张小丘冷冷瞧着尹婉,心里不可谓不恼,心道自己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在宫里待久了太天真了。这尹婉微微低垂着头,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起来。 就在这时,天子仪驾宣礼声响起,远远传来司礼太监的长喝声,「皇上驾到——」 毛鸡吐槽道,「跟个扩音喇叭似的,还不带消音。」 这天子仪驾可比微服的皇后威风多了,四匹高头大马拉着的轿辇,前后打着旗幡的,骑着骏马的侍卫开路的,拖了老长老长。 周围百姓和流民顿时就被震住了,哗啦啦跪了一片,齐唿天子万岁,之后便是鸦雀无声,谁也没敢再多说一句,也没谁敢抬头。方才的闹剧也没谁想关心了。 这大片乌泱泱的头顶之中,独自站在那的张小丘便显得特鹤立鸡群起来。毛鸡个没出息的躲在张小丘后面也不露面。 球球从天子轿辇站起自己的三头身来,挥舞着自己胖乎乎的小胳膊在那叫道,「爹爹,爹爹,我在这,你们快过来!」 张小丘眉头不禁一展,露出些略带无可奈何的笑来。领着几人到了轿辇,玄溟胳膊一揽便将他揽到了怀里,其余几人迅疾无比地找到了自己位置遁形。 毛鸡在张小丘身前奇怪地扭了几下,最后像费了很大一番力才没入张小丘胸口。 张小丘难得偷偷熘出宫去,却被抓了个现行,尤其还是方才那种尴尬场面之下,不由有些赧然道,「你和球球怎么出来了?」 玄溟脸上却没了往常的笑意,「这不是球球回来没看见爹,非要来找!」 「方才可是有人为难了你?!」 张小丘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姑娘弄得下不了台面,才不肯承认这么没面子的事,连忙摇了摇头。 玄溟见他否认也没多说,只带着一大一小坐在轿辇上,转了一圈,又一家三口下了轿辇,在前唿后拥之下在流民营地又走了几圈,做了一副天子体察民情的样子, 这时毛鸡又忍不住出来戳了戳张小丘道,「那尹婉正在你背后盯着你呢,啧啧啧,那怨毒的眼神!就像你抢走了属于她的东西一样!」说着还忍不住打了个冷噤,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突然又来个旋转式跳跃,像躲着什么东西一样,一下子就趴在了张小丘肩上,一副生无可恋模样放弃挣扎摊在那。 第95页 张小丘瞧它这模样也是无语了,对它密语道,「你一只鸡咋就这么多戏呢?!」 毛鸡抬起它那黑漆漆的豆丁眼斜视他一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予回答。 回到宫里后已是将近傍晚,玄溟匆匆陪着一大一小用了晚膳便去了尚阳殿处里难民事宜,白日里出宫接张小丘,还一堆机要大臣守在尚阳殿等他呢。如今他们算是晓得当今圣上对这个男后的宠爱程度了,这么重要的时候还弄那么大阵仗出宫,各个心里不禁摇头红颜祸水啊!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当今圣上除了将皇后和小皇子摆在第一位,也不是不降天下黎民苍生放在心里的。 只是说到这小皇子,他们又不知道要白多少根头髮了!这小皇子也不是圣上的亲孩子,可他们圣上偏偏还视若己出,如今谁若是传出点小皇子不是皇上孩子的风声,那皇上可是多的是法子让他后悔为什么多生了一张嘴! 玄溟走后毛鸡又特准时地出来了,张小丘有些奇怪道,「你这只鸡现在这么不对劲啊!」 毛鸡支支吾吾也不回他的话,张小丘也就随口一问,也不是真要问出个啥。 一人一鸡将球球哄睡着后,张小丘坐在迎春殿东厢房的榻上,一手托腮靠在案上问毛鸡道,「毛鸡,我们如今的愿力有多少了?」 毛鸡扒拉扒拉自己胸口道,「大概有个几百亿啦!按照后世福润榜的计算话,我们也可算是富可敌国吧哇哈哈!」 「我记得你原来好像说过,这个愿力可以兑换这世上有的一切任何东西,就算是生命也可以,实际上这愿力就是一种比金银还要神通的等价物。你说,我可以拿它来让城外流离失所的百姓吃饱穿暖回到故乡吗?」 毛鸡捂住了自己毛绒绒的胸口瞪大了自己黑漆漆的豆丁眼瞧着他,尖利的童声道,「你疯啦!你竟然要拿愿力去兑换这个!这可不是一笔小数,说不定我们全要玩完的!你、我,还有球球!」 张小丘一脸不信任地瞧着它,「你说真的?!」 第59章 毛鸡重重点了点头, 还怕张小丘不相信又加道, 「而且愿力只能兑换一个可以计算的东西,你要让那些流民都吃饱穿暖、回到故乡安居乐业, 听起来就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这是源源不断的消耗。况且, 那些人对你又不好, 轻易就被别人骗了去, 俗话说, 愚民暴民都是一堆的,你为什么还想要消耗愿力去帮助他们?!他们不一定领你的情,消耗愿力还可能危及我们自己的性命呢!」 张小丘也不回答它的话, 问道,「那小女孩和她娘和她弟弟在天青阁呆得怎么样了?」 在流民营地遇到的那母女三人, 张小丘命张虎将他们送到了天青阁,那里赏几碗饭吃还是容易的。 毛鸡也不知道他咋突然问这个,「司马灵儿还挺喜欢那小姑娘的,母女两人都很勤快, 小姑娘也挺机灵,在天青阁呆得很好。不过你说起这个也直想让我吐槽啊!你说你是圣母心吗?!那里那么多流民,所有的你都救不过来,你单救那个小女孩做什么呢?!别给我说什么救了一个算一个的脑残道理。」 张小丘轻笑了声,道, 「我们身后跟着的各个侍卫都不是吃素的, 那些大人都不敢上前, 这小姑娘为了她娘和她弟弟,能有勇气上来,这是她自己挣来的。而她遇上了我,也是她的运气。有勇气有时运,都是她自己的命,与我又有啥干系。」 「啧啧啧,说得真像那么回事!」 张小丘说完趴在案上,一副郁闷的样子,毛鸡虽然时常嘴贱的很,但实际上对张小丘和球球再重视不过了,瞧他不高兴,拿自己的翅膀戳了戳他,有些勉强道,「你也不要不高兴啦!我听尚阳殿里那群老不死的说,现在一切救灾事宜都准备差不多了,粮食的种子、食物、衣物都准备差不多了,还有遣返流民的安排,现在万事俱备,就只欠东风了。」 张小丘听得一激灵立马直起了身子,「什么东风?!」 毛鸡拿自己毛绒绒的翅膀挠了挠自己脑袋,「就是京畿地区从去年冬天至今滴雨未下,没雨水这庄稼就长不起来。如今还没到夏天呢,若是到了夏天天地皲裂了就更要命了。」 张小丘眼睛里亮了起来,「你有办法?!」 毛鸡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张小丘激动得准备一把将毛鸡抱在怀里,却被它拿翅膀抵住了胸口,一脸傲娇道,「不过你要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张小丘愣愣道,「哪个问题?!」 毛鸡有些恨铁不成钢,「就那些流民明明那么不领你的情,又愚昧还容易被煽动,能轻易地诋毁你,你为何就算消耗掉愿力还是要帮助他们?!」 张小丘握住毛鸡日渐圆滚滚的毛绒绒的身躯,半弯着身子,一脸认真地瞧着它,很正经地问道,「你相信他们就是如你所说的那样子吗?」 「其实你也不是那么觉得的。他们流离失所,飢饿、穷困,疾病缠身,随时可能失去自己的亲人,甚至失去自己的性命。在这样的境遇下,有人对他们施去了援手,获得他们的信任不是轻易的事吗?如果尹婉的目的和想法不是那么单纯,她的所作所为本就是值得称道的。这种问题本就不该问出来,因为就连你自己都不信。」 毛鸡别扭地扭过了脸,良久才别扭道,「行啦!就你能说!」 第96页 张小丘轻轻笑了声,「你的办法呢?」 毛鸡哼哼唧唧了会,才不甘不愿道,「如果只是祈一场雨的话,愿力应该还是够的。不过要怎么祈雨,你得听我的。」 毛鸡都松口了,这些细节问题张小丘自是一口答应了。 张小丘特意熬到很晚,到半夜玄溟才回来,他抱着被子半坐在床榻上,实在熬不住睡着了又惊醒好几回,心里挂着事也不敢一下睡死了。等到听到玄溟回来的动静时才突然醒过神来,揉了把自己的脸捡起落到一旁的书装模作样看起来。 玄溟轻手轻脚洗漱完瞧见他还醒着,不由颇为惊奇道,「往日你都嗜睡的很,朕回来时怎么弄你都不会醒,今日竟能坚持到现在,也是稀奇事了!」 张小丘瞪了他一眼,作为对他嘲笑的回应,趴到床边拉过玄溟的手让他坐在床侧,边与他宽衣解带边道,「听毛鸡说,救灾事宜基本都已安排妥当,现在就只差看老天了的?」 说到此玄溟额头不禁皱起来,「毛鸡消息倒灵通的很。的确,如今种子、食物、衣物,遣返的安排都已安排妥当,但京畿地区迟迟还未有雨下,就算再种上庄稼上去也活不了。」 张小丘手指迟滞了下来,想着怎么说好,自从都和玄溟坦白后,这人对他们的愿力数值比他还上心,几乎是想着法地替他们收集,却不让他们花出去,跟变成了个只吃不吐的貔貅似的。 玄溟以张小丘和球球名义在整个苍玄国广施善举,也都没让张小丘知道过,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些收集到的愿力值也实在有限,与张小丘原先在天青阁收到的也没多多少。 玄溟看着张小丘微微低垂的侧颜,在他衣带上似解非解良久未动的修长手指,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即使近来都超负荷连轴转,可一到这时候整个身体还是兴奋得不行。 他弯下身一把抱住张小丘,眼看就要狠狠地吻上去,张小丘却像受惊似的,连忙双手抵住了他,微带着些恼羞成怒急道,「我有正事和你说呢!」 玄溟就着抱着他的姿势也不放,即使自己憋得起火,脸上还是带着纵容的笑意道,「什么正事?」那「正事」尾音轻轻上挑,带着几分戏嚯调笑的意思,言外之意仿佛是现在要做的事不是最大的正事了不。 「嗯,其实,我和毛鸡可以帮助下一场雨的说。」 张小丘只觉抱着他的胳膊骤然收紧了,微微抬起头,玄溟果然脸色瞬间变得黑沉黑沉的,周身气势外放,转眼间好不容易脸上才放松些不想吓到张小丘,装作几分玩笑意味道,「朕倒不知,小丘和毛鸡竟有唿风唤雨的本事——」 转眼一脸正经严肃道,「但这是用所谓的愿力换来的吧?」 张小丘只觉心跳骤然加速,被吓的,心道这人变脸功夫真是越发炉火纯青啊,简直跟后世的四川变脸一样。 不过他向来撒泼耍赖的功夫一流,如今在玄溟跟前也照旧跟个小油条似的,装作一脸沉重道,「玄溟哥哥,我怕你担心,有件事没告诉你。」 玄溟心里明知这小滑头十有□□都是开涮的 第60章 次日尚阳殿御书房内,六七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争得面红耳赤, 其中由以耿直的司农赵田最为激动。这赵田已经六十好几了, 白衣出身, 从一个边郡小吏走到这个位置,他也是其中翘楚和奇葩了。 一般三公九卿,除了三才俱备(时运、出身、自身才能)稍年轻点的, 上年纪的多少都有点油滑。而赵田则是其中奇葩,性格耿直不说, 还倔得像一头老黄牛,和他共事的同僚都对他至今仍安然无恙地处在司农之位啧啧称奇。 今日一早,下过朝后几位相当于顾命大臣一样的存在, 像往常一样齐齐到了御书房。玄溟也未容他们喘口气,直接便将张小丘昨晚与他说的给几位大臣告知了一番。 大概是玄溟的语气和表情太一本正经煞有介事了,几位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大臣都一脸懵逼地瞧着御座上的玄溟, 尤其几位上了年纪的老臣白鬍子都快被大气吹到了脸上。 他们像被万千羊驼碾过的内心只想确认一个事实,皇帝当真不是逗他们玩吧?! 什么赈灾事宜可以陆续推进了,最关键的雨水问题让皇后娘娘在灵台登坛作法便可了,几位老臣若是反应足够快的话,真想捂住自己的心脏倚老卖老了。 赵田还在那一本正经义愤填膺地吹鬍子瞪眼,「圣上,此事关系黎民苍生,不可儿戏啊!登坛作法便可祈雨的话, 现在京城外又哪会聚集了这么多流民!不等雨水来便直接启动赈灾事宜, 到时候多少努力人力物力都付诸东流啊!不仅起不到赈灾效果, 多少百姓都要生灵涂炭啊!」 玄溟脸上看不出喜怒,只似笑非笑反问道,「哦?!那照赵大人这么说,是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咯?!」 赵田一下噎住了,愣在了那,良久支支吾吾道,「呃,呃,老臣自是没有那唿风唤雨的本事,也没有其他更好能招来雨水的主意,但,但,即使如此,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静待良机,而非草莽行事。」 玄溟冷笑嗤了一声。 自从玄溟登基后,便从边关召回来任了尚书令的陈昱出面说和道,「赵大人,皇后娘娘祈雨,与祭拜天地日月也无甚差别,不知你为何竟如此当作无稽之谈?如今流民在城外已滞留多日,若不早日遣散,疫病扩散,其干系利害也无庸下官与赵大人多言。遣散流民、着手安顿事宜,本就是当务之急,与赵大人所言也并无相左。」 第97页 赵田那一瞬间完全是一股子激动上了头,一想到如今这么重要关键的时刻,皇上竟然要皇后登坛作法祈雨,简直跟巫术一般,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不就是胡闹嘛!以他耿直的秉性,当然忍不住跳出来说了一大通。可等陈昱与他一说,他又觉得好像很有道理,他大可以不必这么激动嘛。 司徒尹正不动声色瞧了瞧赵田的神色,上前道,「陛下,赵大人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当前救灾为当务之急,皇后娘娘这种徒有其表的行为,实在不宜啊。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应以苍生为重,实在不该纵容皇后娘娘此举啊。」 这尹司徒说得听起来简直苦口婆心,与赵田意思好像也别无二致,甚至好像更委婉些。玄溟却冷哼一声道,「依照尹司徒意思,皇后此举纯属沽名钓誉咯?!」突然玄溟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到了地上,将诸位大臣都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身子一抖没控制住各个都跪在了地上请求天子息怒。 玄溟一脸阴沉,声音冷得像掉冰渣一样道,「皇后心怀天下苍生,欲登灵台祈雨,其心天地可鑑,岂是能容你们置喙?!更不用说皇后的能耐,只是你们这些老煳涂的有眼无珠罢了!」 一干老臣匍匐跪在地上,衰老发福的身躯如秋风中调离的落叶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陈昱垂首立在一边,不发一言,心道这些老油条各个都是大蛇随棍上,你退一寸,他们便进一尺,你若强硬点,拿出天子的架势来,各个倒都不敢作妖了反而忌惮起来了,各个是吃软怕硬见好就上的怂货。 就在此时,宫人传禀皇后娘娘驾到,话音未落,只见张小丘身着一身男子凤服常服,身后跟着几个宫人,就这么进了御书房。 朝中大臣对后宫干政是十分排斥和敏感的,往常他为了避嫌,再说也无兴趣,基本都不往尚阳殿这边跑。有时候玄溟政务忙起来基本上一天大半时间都要呆在尚阳殿,倒会向他抱怨张小丘不陪他。 几位大臣没听天子发话,各个都不敢起身,即使听到宫人传禀仍垂首匍匐跪在那,这时他们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好听的声音道,「哟,这是发生什么事啦?!」 张小丘看了一地的碎片,温言道,「这是谁惹得陛下发这么大的火?!诸位大臣都年事已高,为国为民辛苦得很,陛下还是应多体恤些。」 见到张小丘玄溟脸色早就缓和了许多,听到此话轻轻哼了声,像是有些勉强道,「既然皇后都为你们求了情,这次便饶过你们罢。只是你们得记好自己的本分,不该说的不说,不该想的不想,否则休怪朕不体恤你们了。」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在场几位大臣耳中听来却是如雷贯耳,尤其几位都是老油条,这话里有话弦外之音这种事向来是最熟不过,而司徒尹政这回脸色都几近青白。 一众老臣谢过恩典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张小丘无奈一笑,心知这人找着法子给自己卖好呢,只是这在场诸位老臣各个都是人精,哪就这般容易领情。 毛鸡没有显形与张小丘密语道,「就算不领情至少也再把眼睛擦亮点,让他们知道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让他们知道忌惮!」 张小丘对毛鸡这衣服拽拽的毛鸡样也是够了,熟料这玄溟也是听得到毛鸡的话的,但是又听不到张小丘内心的话,这时似笑非笑看过来,就算都是老夫老妻模式了,张小丘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痴汉属性,觉得自己快要被烧着了。 毛鸡一发现玄溟眼神扫过来,顿时装躺尸样不出声了,若不是今天来要涉及到七天后的祈雨仪式,而玄溟又提前交代要问它事,它是压根都不想进这御书房的!更不想靠近玄溟身边。 张小丘命身后的宫人与在座诸位大臣分了茶与糕点,又亲自将天子那份送到玄溟案头,被玄溟一手一拉便坐在了他的身侧,瞧架势就是让他继续呆在这了,诸位大臣一脸便秘样,对皇上明晃晃让张小丘留下来听证的举动憋在喉头难受得很。 他们很想理直气壮地站出来举着后宫不得干政的大旗,就 第61章 但滞留在城外的流民仍不少, 虽只占原有数量的小半左右,但少说也有上千人。其中不少是在煽动下仍坚持认为朝廷将他们遣回原籍就是个骗局的, 一两银子和性命孰轻孰重, 他们自认还是分得清的。至于他们为何执着相信滞留在京城外就能活下来就不得而知了。 上千流民的集聚仍不是可以小觑的事,朝廷加大了京城守军、禁卫军以及北军五营的守卫和巡逻, 赵能与陈昱一样, 也早被调回了京城, 如今任骑都尉一职, 作为皇帝心腹,尤其是在当今文武大臣中少数几个对当今皇后有谜之崇拜和敬仰的人之一,一直便被委以重任。早在大量流民向京城涌来引起朝廷重视后,玄溟便将京城及城外流民防卫由他全权指挥。 而赵能脑迴路少几个弯弯正直一点,却是将这事真真做得有板有眼。人穷则思变, 尤其是成千上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过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流民聚集在京城这等一等一的富贵繁华之地外缘时, 其中的男女老幼, 稍有些力气折腾的,随随便便都能给你折腾点么蛾子出来。 玄溟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赵能,朝中许多老油条的大臣本还等着看笑话, 欺赵能镇不住,玄溟还是太年轻不会看人用人。 但赵能真还做得有板有眼的,虽然时有年纪轻一点的流民, 还有点力气, 翻进城偷点吃的和财物之类, 但到现在还真没出啥大篓子。当然,京城防卫能像铁桶一般,与玄溟对如今京中军力的绝对掌控也脱不了关系,而这个做到位了,任由那些心怀叵测没有大局观到处扇阴风点鬼火,不看点热闹不自在的人再蹦跶,也不会失了掌控。 第98页 转眼到了七日后,张小丘登上灵台祈雨的日子。 这场祈雨的仪式基本由毛鸡全盘指导,这也是它给张小丘提的条件并对玄溟的保证。张小丘满心以为这是用愿力祈雨必经的仪式,而玄溟得了毛鸡的保证,知道这祈雨不会对他们两人一鸡有啥不好后,便也由得毛鸡指挥了。 那几日准备祈雨的仪式真是宫中最大的事,皇帝身边的连公公和张小丘身边的毕公公,宫中的两大总管都交给了毛鸡指挥。 只是苦于毛鸡说的话别人都听不懂,毛鸡也不敢轻易开启人语模式,便把小弟朱悟抓进了宫当传声筒,顺便有球球和宝儿两个不嫌事大的小傢伙在一旁凑热闹。 虽说宫人都不太服气朱悟,认为他是拿鸡毛当令箭。虽然毛鸡是皇帝皇后小皇子身边的红人,自是高人一等,可他们心里没真把毛鸡当真,就算觉得他有点不同寻常,但也不会想到这毛鸡真能听懂他们说话还会指挥啥的,都觉得这朱悟借毛鸡之口指挥他们,心里有点不服。奈何皇帝和皇后都首肯了这档事呢,他们自然也只得乖乖听命于朱悟传的话。 等到张小丘连续被毛鸡折腾了三四日,他还真有些后悔了,心道这毛鸡咋就这鸡毛! 它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天子祭拜天地日月祖宗社稷的仪式,找来大祝令、大予乐令与他参谋,选了一曲以往祭礼它觉得最顺耳的编钟鼓乐,又弄了一套据说是大巫师祭祀时的祭舞,成天见地让张小丘在那练。 张小丘实在无奈忍不住质疑道,「毛鸡,你给我说实话,这用愿力交换一场雨,那用得着这么多繁文缛节?!当初在沙漠中我替玄溟哥哥挡了一箭时,压根就不需要啥仪式啊!」 毛鸡一张毛绒绒的圆脸压根就看不出心虚,只是黑漆漆的豆丁眼有些闪烁,「咳,咳,你知道你替玄溟挡那一箭没啥准备,那你咋不说你两三年都把玄溟忘了个干净呢!要是你还想忘掉你的玄溟哥哥,或者说不定连球球也忘了的话,那你就不用准备这些仪式啦!」 本来凑在一边看热闹的球球和宝儿一直拍着小手欢快地叫道, 「爹爹真好看!」 「哥哥真好看!」 不料球球一听到毛鸡的话,立马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累瘫坐在一边榻上休息的张小丘怀里,简直像个小哭包一样瞬间来了哭音在那伤心道,「球球不要爹爹忘了球球!爹爹不要忘了球球!」 张小丘真是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但又被小傢伙又是哭笑不得又是心疼,只好抱住他肉乎乎软乎乎的小身子哄道,「爹爹不会忘的,爹爹不会忘的,毛鸡逗你玩呢。」 一旁的毛鸡一脸得意地哼了一声,继续大剌剌地指挥张小丘该做啥做啥。 祈雨的时间选在黄昏日落之时,一天阳气由盛转弱,一天阴气由弱转盛,阴阳交接,气温、云相正是易变之时。 从宫城到灵台的七里地,沿街两侧都列阵站着身着铠甲、手持长矛的威武甲兵,各个身形魁梧、身姿笔挺,远远望去,真不是一般威武。这些士兵另一手持着火把,黄昏之时还没有点起来。 灵台占地广阔,中间是三层圆形高台,四角有朱红角楼,上立有士兵瞭望。高台往北有一条长长的阶道,中间是能供一辆马车通过的遇到,两侧是大概两步之宽的辅道。 申时末、酉时初,从宫城三里外的太社、太庙便响起了号角之声,天子皇后仪仗从太社太庙出发。一路两侧每隔百步之遥便有拿着号角的士兵,号角之声传过去后顿时所有的号角都想起来,祈雨仪式被浑厚悠远的号角开启了,整个京城顿时陷入一种肃穆的氛围之中。 不管是城内的街道两侧,还是城外灵台四周,除了早先等候的文武大臣,到处都挤满了百姓和流民,人山人海。大多数都是凑热闹的,真相信这仪式能祈雨的实在是少数。不过里面也不乏张小丘的粉,觉得好不容易能见到小青衣的机会,自是不能错过。 到了酉时末、戌时初,基本上一切便准备就绪,太阳也基本完全落下去。高台上的四顶火炬突然全部燃了起来,顿时像收到信号一般,从灵台往北而去,直到太社太庙的一条笔直宽阔的街道两侧,陆续有序地亮起了火把。 整个京城顿时像点亮了一条长长的火龙,蔚为大观。 灵台之上的编钟鼓乐顿时响起,那声音浑厚苍凉,近处听也不觉多嘹亮刺耳,远处听也不觉模煳隐微,顿时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种氛围里。 这天张小丘身着红白两色祭祀凤服,宽袍长袖,头戴玉凤冠冕,玄溟身着玄黑祭祀龙服,一身天子威仪。 按照毛鸡的安排,玄溟在高台的西南角与张小丘抚琴,琴声与一片编钟鼓乐相应,不知毛鸡作了啥法,那声音竟然被 第62章 在一片疾风骤雨中,一辆马车风驰电掣驶入了皇宫中, 毛鸡在马车一角缩得像只鹌鹑一样, 生怕玄溟回过神来将怒火发落到它这只罪魁祸首身上。 张小丘的晕倒的确在他预料之外,虽然祈雨所要消耗掉的愿力, 还是很大超过它给玄溟所说的,但它计算过好几回, 以他们现在愿力的富有程度, 一场雨完全不会对张小丘的身体或者它和球球有啥影响。 但张小丘的确因为愿力透支晕倒了, 毛鸡整只鸡都有点不好了, 当然不仅是害怕玄溟和他算帐, 它自己心里也是十分自责担惊受怕,它也怕张小丘又出个啥问题。 第99页 一行人急匆匆回到迎春殿, 城外所有的大臣和百姓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在禁卫军的疏导下, 也纷纷离开了灵台。 球球早早爬到了床上等着他爹,却没想到等到的是他父皇抱着他晕倒不省人事的爹爹进来,身后跟着的人都行色匆匆, 毛鸡也像只没精打采的鹌鹑一样。球球敏感地感觉到了他爹爹身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瞬间想哇哇大哭起来, 可是觉得这时候更要做个乖孩子, 抑制住了哭声, 从床上爬下来, 光着两只胖脚丫哒哒哒地在他父皇身前你身后跟着转圈, 带着哭音的奶音不停地抽噎,不停地问道,「爹爹怎么了?爹爹怎么了?」 可这时候大人都忙得四脚朝天,根本没空搭理他,春娥一把将他拉过去抱在怀里,哄道,「小皇子乖哈,皇后娘娘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你在一边乖乖地守着就好了,到处跟着转圈会打扰到救皇后娘娘的人的。」 球球抽抽噎噎点了点头,让春娥把自己的小凳子搬过来放在了床边,自己乖乖地坐在那一动不动,一双黑熘熘的眼珠子不断跟着各种跑来跑去的大人转,在他一脸阴沉得快要滴水的父皇身上和他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海伟星转的爹爹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现在虽然到了春末夏初,但因下了雨,泛起了湿凉之气,春娥赶紧找来鞋袜替球球穿好,又给他找了件薄披风披上。 球球感觉自己乖乖哒,越发有种了这个时候自己更要乖巧听话懂事的感觉,想力所能及地做些事情,不让他爹爹担忧,一眼瞧到了缩在一边毛都打湿缩小了一圈,露出肉嘟嘟身子的毛鸡,指着毛鸡对春娥道,「春娥姐姐,毛鸡好像有点生病了,恹嗒嗒的,你带它去洗个澡,擦干毛给我吧。」 球球自我感觉好极了,他觉得他要替爹爹把毛鸡照顾好。 春娥抱过毛鸡,临走时不忘交待道,「那小皇子要乖乖坐在这,不准到处乱跑哦!」 球球眼睛一直盯在他爹爹身上,点了点头应道,「球球就守在爹爹身边,不会到处乱跑的。」 春娥到底没敢弄太久,三下五除二给毛鸡用热水洗了个澡,将它拿到火炉边烘着又拿着软毛巾擦了擦,不到半刻钟就将毛鸡抱了过来递到球球怀里。毛鸡大概真的受了打击了,也没了以往叽叽喳喳轮蹦乱跳的活泼劲,一副要死不活地模样随春娥折腾。 等到球球怀里时,才想着没有干透,自己将自己烘干了,又变成毛绒绒暖烘烘蓬松的毛鸡和球球相互抱着。 宫廷里的太医也到了,是上了年纪鬍鬚全白的孙太医,如今的太医令。先帝也就是玄溟父皇后来十多年一直沉疴在身,能够时好时坏延续了那么久,这孙太医功不可没,相反的说,先帝那身子间接也促进孙太医医术突飞勐进地提升,毕竟先帝身为苍玄国的天子,什么珍稀药材、奇方异术,只要是对他身子好的,基本都被进献到宫中过,孙太医也算见多识广了。 这也是张小丘晕倒后玄溟心急火燎地回到宫中要找孙太医第一时间救治的缘故。 孙太医与张小丘把脉良久,脸上不时有异色闪过,如今他都快七十了,在这个世界也算高寿,尤其一辈子行医,基本也算见识多了,可恁是如此,还是不禁大觉惊奇。良久,又不禁嘆息一声。 玄溟被孙太医的变幻不定的神色都快弄得要爆发了,强自按捺才没冲上前揪着孙太医的衣领摇晃咆哮发问,可是孙太医最后的这声嘆息,还是像最后一根稻草,让他不禁踉跄了一下,脸色青白青白的,比床上躺着的张小丘也没好到哪去。 幸好孙太医也没啰嗦太久,转身与玄溟行过礼后看了看左右,示意其他人迴避。 玄溟一挥手,让守在一旁的连公公、毕公公、春娥还有其他侍候的宫人都退下了,孙太医又看了看床边坐着抱着一只毛鸡的球球,玄溟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孙太医才长嘆口气开口道,「老夫行医这么多年,虽以往也曾听人说过,但平生倒真是头一次见。」孙太医瞧见玄溟神色隐隐有些不耐,毕竟还颇忌惮天子威仪,只能少卖点关子直接道,「皇后娘娘男子之身,却是怀有身孕了,只是仿佛身体精力消耗过度,一时承受不住才晕了过去。」 玄溟脸上乍然崩出惊喜之色,可是还没完全显露,只听孙太医继续道,「只是,看皇后娘娘这脉象,还有如今身体的虚弱程度,这胎儿怕是很难保住了。不仅如此,往后再有怕也难。」 说着孙太医眼神不禁瞅到了球球身上,蓦然发现球球小傢伙长得和当今圣上真是越来越像,不禁心中一惊,自认为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又是惊奇又是惊喜又是惋惜。 「啪嗒」一声,只见听了孙太医话的毛鸡一时失神,从球球怀里直直掉落在了地上,身子都像僵成了块石头一样。 玄溟只手死死捏成了拳,指甲都快掐进了肉里,良久才能让自己稍微正常点问道,「那小丘呢?小丘不会有事吧?!」 孙太医微微低首回道,「微臣与皇后娘娘开些调养的方子,今日先煎一碗,往后每日三次,明日皇后娘娘就能醒转,半月后身子便无大碍。」 「只是这怀中的婴儿,还是须等娘娘醒转后,老夫与娘娘开一副药拿掉。」 玄溟只觉一下天旋地转,身子趔趄了一下,像是用了很大力才稳住身子,憋出很大的劲说出来的话也虚弱无比,「那就有劳孙太医了!」 第100页 孙太医施礼后便退下了,玄溟守在张小丘床前,摸了摸他额发和苍白的脸蛋,心中只觉刺痛无比。那是他和小丘的孩子,他怎么能不心痛!这是他第一次离这个婴儿的诞生这么近,可还没来得及,这个孩子就要离开了这个世界。 等到明天张小 第63章 张小丘脸上带着微微浅淡的笑意, 本来觉得玄溟是不是小题大作了,可是瞧见他一副沉痛难挽的样子, 也忍不住肃穆起来,在他怀里直起身子睁着圆熘熘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玄溟。 玄溟一瞧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完全没想到这上面去, 自然也谈不上做好心理准备, 他不想他遭受那么大的打击,可是迟早也是要知道的,孙太医还要与他开一副打胎的药,这事也是宜早不宜晚。玄溟狠了狠心肠, 道, 「小丘, 昨晚你晕倒是因为你怀孕了,而你愿力和体力都透支了,支撑不住才晕倒的。」 张小丘与他昨晚一般,脸上焕发出惊喜的光彩来, 一只手忍不住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可是还没等他回过神,只听玄溟继续道, 「孙太医昨晚与你把脉, 说你如今的身体状况, 怕是保不下这个孩子了。为了你的身体, 他得给你开一副打胎药。」 顿时张小丘只觉如遭雷击, 像石化一般呆立在那, 原先轻柔地摸着自己肚子的手也僵在了那。 他声音有些嘶哑发颤地问道, 「你说什么?!」 玄溟看着于心不忍,一把抱住了他,软声哄道,「小丘,你不要这样,我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你不要太难过!」他还是没忍心告诉他全部的事实,如今他们都有球球了,就算以后不再有孩子,上天也对他足够仁慈了。他不奢求太多,他只希望眼前人好好的。 可是张小丘却像是难以相信一般,眼睛都失了神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怀了孩子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就要这样没了呢!」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是个好爹爹,我不是个好爹爹。」他越说身子越发抖得厉害,玄溟只能将他抱在怀里抱得越紧。 张小丘忍不住捂住了自己脑袋,喃喃自语道,「不,不,我不要拿掉这个孩子,我不要拿掉这个孩子!」 往日睡沉了就算打雷也醒不了的球球,被眼前这一幕给惊醒了,从床上爬起自己小小的软软的身子,怀里还抱着毛鸡,还未醒神地看着他爹爹,迷迷煳煳道,「爹爹,你醒啦?!」 张小丘听到球球的声音,终于有些镇定下来,他一把将球球抱在自己怀里,眼神却是越发坚定道,「不,我不要拿掉这个孩子!一定有办法的!」 玄溟将张小丘抱在怀里,心里有些无奈。 良久,张小丘似想起什么来蓦然转身抓住玄溟的衣襟,手指都泛了白道,「找西山寺的老和尚,还有,还有达货里的一家小医馆里的老医师,毛鸡知道的,说不定能有办法。」 毛鸡这时听了张小丘的话,像终于找到自己的用处来,黑漆漆的豆丁眼一亮,一下从球球怀里蹦哒到锦被上,总昨晚上张小丘晕倒后到现在难得带着些欢快道,「我知道,我知道的,就是当初对张小丘的喜脉不以为奇的奇怪的老医师,我去找,我去找!」 此时玄溟也像被张小丘的坚定生出点希望来,拍了拍张小丘后背道,「朕亲自去西山寺请大师,张虎跟着毛鸡去达货里寻老医师,让球球留在这陪你。」 小傢伙一听自己也有重要的任务,早上还未醒过神的脑袋一下激灵起来,立直了自己的小身子,握住了自己的小拳头,点了点大脑袋特认真道,「球球会好好陪爹爹的!」 虽然暂时得了主意,张小丘脸上还是难脱郁色,点了点头。 一席话过,几人分头行事,不一会天光大亮辰时才过,达货里的老医师便先入了宫,稍过片刻,玄溟引着西山寺的老和尚也到了。 达货里的医师一身黑袍,脸上也带着个黑斗笠,看着怪模怪样的,本来他是不肯入宫的,寻常基本都是病人亲自上门问诊,不会上门看病,成天见就守着他那稀奇古怪的小医馆,更别说入宫这种淘神还得关门的事了。 对咯,他那稀奇古怪的小医店,到如今也就他一个人,连个学徒都没有,出一趟门就得关上小医店,对老医师来说实在是再麻烦不过的事了。 那瘦老头先到片刻也不给张小丘把脉,就让宫人与他搬了把椅子坐在一边,等到玄溟引了西山寺老和尚进殿见到天子也不起身,倒是老和尚颇为有礼到瘦老头跟前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道了声,「阿弥陀佛!」 瘦老头哼了一声当作回应。 张小丘心里却是嘀咕,定不是这瘦老头比这老和尚厉害啥的,只是老和尚懂礼数罢了。不过这怪老头本就这样,见怪不怪了。 张小丘提前与玄溟说过这怪老头,玄溟如今只想着谁能保下张小丘腹中的孩子为重,倒不以为忤。 西山寺老和尚上前,也没那么多稀奇古怪,直接坐在床边与张小丘探了脉象,抹了把自己的白鬍子,眼神越发杳微道,「此子一息尚存,的确难以为继。可惜啦,若是此子能平安诞下来,定是我苍玄福祉啊!」 张小丘不由有些失望,还不死心问道,「大师也不能救得我这孩子吗?」 老和尚微微摇了摇头,也很是惋惜道,「恕老衲无奈。」 第101页 说着起身让与那一身黑袍的瘦老头,瘦老头还是坐在原地,也未起身,语气还是那般不以为意道,「老夫我这么多年,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皇后娘娘腹中这孩子若非要保下来,老夫也是能做到的。只是你们也瞧见了,连老和尚都做不到的事,老夫勉强为之,得耗多少心血。因而老夫不要金山银山,只有一个要求。」 玄溟心急之下上前与怪老头执了一礼,「有何要求?!只要是朕能做到的,都会应与先生!」 怪老头干瘦地笑了几声,伸出枯瘦的指头抬手一指球球,「往后我就要这小傢伙跟在我身边当徒弟吶,常年伴在我身边!」 球球本是一脸好奇又带着些惧怕瞧着一身黑袍的怪老头,听到怪老头的话,瞧见怪老头指着他,虽然半懂不懂的,但好像也意识到大事不妙,一下就爬上床抱住了他爹爹哇哇大哭起来,「哇,哇,球球不要离开爹爹!球球不要离开爹爹!」 张小丘一把抱住下傢伙,拍着他的小背哄道,「球球不哭、不哭,球球不会离开爹爹的,爹爹不会让球球离开爹爹的!」哄了好久,球球听了他爹爹的话才算缓下来,抱住他爹爹的胸膛一抽一噎地止住了哭声, 玄溟本来还在思索中,想着能不能讨价还价一番,给这老头当徒弟也并不是不可以的,常年呆在老头身边这条件也可以讨价还价一番。只是没料到球球反应这么大,一下就哭得这么伤心,让他们两个爹心里都是一揪一揪的,也不忍为难这孩子。 怪老头没料到遭到小傢伙球球的坚决拒绝,整个身子都有些僵了僵,甚至试着讨好道,「你是叫球球是吧?以后跟在爷爷身边,爷爷能给你制作很多玩具,带你吃很多好吃的东西哦!」 张小丘没料到这怪老头竟能好脾气哄着球球,心道莫非这怪老头真还是颇喜欢球球的,球球瞪着黑熘熘的大眼睛愣愣地瞧着怪老头,像是得了他爹的保证没有方才怕了,揪住他爹的衣襟嫩生生回道,「球球不要玩具,球球不要好吃的,球球就要爹爹!」 听了小傢伙一番表忠心的话,张小丘心里又是软得一塌煳涂,心道转瞬就觉得这怪老头是想诱拐他家球球当徒弟,当然现在会好声好气啦,谁知道以后会咋样! 怪老头被小傢伙毫无保留地拒绝了,转头对着玄溟、张小丘迅速换了一副平常找抽的脸孔,阴阳怪气道,「既然小皇子不愿意跟老夫走,老夫也不好强人所难。老夫还得留着精力找徒弟啦,算是爱莫能助吶!」 玄溟一听,还想争取几句,张小丘却直接回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宜勉强先生。今日还是多谢先生走这一遭,毕公公,取些银钱与先生,命车马好生将先生送回去。」 怪老头起身跟着毕公公走了,临了又忍不住回头瞧了瞧球球,眼中颇带几分不舍,球球瞧见怪老头眼神,又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一下。 张小丘回身与西山寺老和尚,眼中带了些乞求,软语道,「方才那位老先生说能保下我腹中孩子,大师见多识广,不知还知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能救下我这孩子?!」 张小丘一来二去,一年总归要去好几次西山寺,与这老和尚也熟些,自是也好开口些。 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长嘆一声道,「那老先生的确是世间难得奇才。老衲倒是知这时间确是另有其人也能做到,但为数决不超过三个,只是已多年遥无踪迹,怕是难寻。如今小丘腹中胎儿还有一线生机,老衲这里倒有一主意!」 玄溟和张小丘顿时一激灵,忙道,「大师请说!」 第64章 老和尚抹了把自己鬍子, 道,「陛下不如张榜告示天下, 只说祈雨后皇后娘娘昏迷未醒, 寻天下奇人异士医治皇后娘娘。」 「若无人应榜又该怎么办?太医说小丘身子虚弱, 还是尽快将腹中胎儿拿掉为好。」玄溟担忧问道。 老和尚从腕上取下一小檀木手串交予了张小丘, 「这手串老衲常年带在身边, 享受了多年香火, 暂且能保皇后娘娘和腹中胎儿无虞。老衲掐指一算, 这半月过后,该就会有人入宫替皇后娘娘医治了。」 玄溟和张小丘见老和尚都这般笃定,虽然也不知道他的信心到底从何而来, 但这时候有个德高望重的笃定地与你道一个希望, 这话就算心存疑窦, 也会像定海神针一样, 让人心里安定许多。 「若这揭榜的人太多又咋办?」张小丘觉得若冲着赏赐来的江湖术士太多, 他也没精力一个一个去看啊。 老和尚摇首笑道,「我与陛下留下几点特徵, 是与不是, 便很好分晓了。」 玄溟上前躬身与老和尚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师费心了!」 「陛下无须多礼!皇后娘娘与苍生祈雨,老衲微末之力, 不足挂齿!」 玄溟也不再多言, 只是日后命人将南方精巧匠人进贡的白玉千手观音, 寻了一座与西山寺送去当作答礼。 张小丘也不知老和尚与玄溟留的是啥信息, 反正半月之内他是压根没见过一个说是能治他的人。天天几乎就是躺在床上调养身体,早晨和傍晚起来到御花园熘熘弯松松身子,不知是佛珠手串还是日日吃得好睡得好的缘故,这半月张小丘也未觉身子有啥异样,只是好像吃得更好睡得也更好了。 他倒不知自告示贴出去后,为他担忧祈福的百姓也多的是,这样一来,收集到的愿力无形之中也在调养着他的身子。 第102页 半月后,果不其然,玄溟身边的连公公领着一身穿黑色长袍,头戴斗笠的人进来,说是能与张小丘瞧病。张小丘心中万分诧异,心道这咋能治男子生小孩的人都是一身黑袍黑斗笠的装扮,真是奇了怪哉! 他问连公公道,「陛下呢?」 连公公瞧了一眼黑袍人,垂首回道,「回皇后娘娘,这位先生说诊治不方便别人在一旁,陛下在外间候着呢。」 张小丘心中觉得奇怪,还是回道,「哦,这样啊,那你们都退下吧。」 连公公没好当着这黑袍人的面说出来,明明他家陛下想亲自领着他进来的,可这黑袍人像是看他家陛下不顺眼似的,直接让他领着进来,还不让他家陛下进来。不过谁让他能救治皇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腹中的小皇子呢,陛下也不得不听他的。 殿中宫人纷纷退了出去,球球抱着他爹大腿依依不捨,黑袍人指了指球球,又道,「小傢伙留下来吧!」 张小丘只觉心中狐疑更甚了,心道这黑袍人怎么跟那怪老头一样的喜好! 这黑袍人看不出样貌年纪来,只是看身形听声音,是个骨架小巧声音清亮的男子,张小丘觉得他好像不比他大多少的感觉,只是这人自带一种见多识广歷经沧桑的感觉,这种时间虽然没在外表刻下痕迹,但是在灵魂刻下痕迹的感觉太强。 黑袍人伸出手指与他把脉,张小丘只见那手指玉白,煞为好看,这才觉得他和那个怪老头只是穿了一样的装束而已,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张小丘只觉得那给他把脉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但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又或者是不是人家比较奇特,给他把脉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这黑袍人又轻声到了一句「得罪了」,让张小丘掀开被子,伸出双手隔着里衣在张小丘的肚腹上轻轻揉摸起来。张小丘只觉得这双手的颤抖越发明显了,掌心还带着微微的潮热,明显就是有些紧张嘛! 这么一想,张小丘就觉得正常很多了,大概还是年纪比较轻的江湖术士,从未进过皇宫,大概是被这气势震到了,所以有些忐忑吧。 不过这双手轻轻抚摸着他肚子的感觉觉得好舒服,这种感觉好熟悉,但他一时也想不起来是啥,鼻间还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哼哼」声,只觉他肚腹上的手蓦然僵住了。 张小丘不好意思地抹了抹鼻子,「不好意思哈,我只是觉得太舒服了。」 黑袍人声音有些滞涩地道了句,「无事」,便收回了手。 球球见状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自己花白的小肚皮道,「爹爹,球球也要揉揉,球球也要揉揉。」 张小丘只觉更尴尬了,连忙给他掩好衣服道,「爹爹肚子里是有小弟弟了,球球肚子里没有,不需要揉。」 这么些时日以来,倒好像真没有谁郑重其事地给小傢伙说他要有弟弟了,这时候听他爹说,不禁惊讶得睁大了圆熘熘黑漆漆的眼睛,长大了小嘴巴道,「球球真的要有弟弟啦?!」 说着便拿自己的小手十分小心翼翼地去抚摸他爹稍显其形的肚子,小手摸得十分轻柔,直把张小丘痒得哈哈笑了出来。 张小丘将小傢伙揽到怀里,「乖,别闹了。」又对黑袍人道,「让先生见笑了,不知先生能否替我保下这胎儿?」 这黑袍人也没回答,好像愣了一会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洋洋洒洒写了一张方子,又道,「按照这个方子日煎三碗,每日分三次服下」,说着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精緻的白瓷瓶,「每日服下其中的药丸一颗,直到里面的药丸服完为止。宫中御医与你开的药,你也照常用着。其间若有其他事情,可到西三里的柳家大院寻我。」 张小丘呆呆地点了点头,不知是一孕傻三年还是啥,等那黑袍人快出殿时才反应过来,西三里柳家大院不就是他家嘛!这人怎么会住在他家?!脑子还未想太多,声音已经有些发颤地急忙问道,「你,你是谁?!」 那黑袍人脚步一顿,终是没有回答出了殿。 等到玄溟听到动静进来时,只见到张小丘坐在床上发呆,心中顿时一激灵以为那黑袍人保不下他腹中的孩子,不禁将他揽在怀里好言哄道,「就算这人不行,我们再等其他人便可了,反正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张小丘摇了摇头,盯着玄溟的眼睛问道,「这人说他住在西三里柳家大院,我家?!」 玄溟不禁也疑惑起来,「这倒有些奇怪了,连公公说这人是从城外进来揭榜的,并非京城人士。」 第65章 只见那除了斗笠的黑袍人一头云发乌黑如瀑, 衬得那脸上的肌肤如雪,眼如点漆, 唇间一抹淡色,眼角微微有些发红的样子。 张小丘原本以为他和天南阁主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了,只是见了这黑袍人的样子,才发现自己原来更像眼前人, 虽说眼角眉梢轮廓更像天南阁主,只是那周身给人的感觉, 如高山晶雪落入人间染上三月桃花的绯色, 一看就是如出一辙。 张小丘心中一个激灵, 脚下如生根一般立在了院子中。 这便是她另一个父亲, 如他一般怀胎十月生他的那个父亲。 只是,这近二十年,他为何一次都没有看过他, 为何天南阁主和他柳爹也从来对他的存在讳莫如深。 这一刻,他仿佛又变成了一个委屈的小孩一般, 他本以为他在后世有疼爱他的父母, 这一世就算是天生天养也不足为奇,只是在这一刻,看到那个十月怀胎生下他,却又对他不闻不问的人, 张小丘才发现自己内心不是不无触动的。 第103页 球球抱着他的大腿摇了摇他胖乎乎的小身子, 软软地叫了声「爹爹」, 让张小丘回过神来, 摸摸球球仰着故意讨好的小脸,心中不由自主软得一塌煳涂,又想到方才床边案几他童年用过的那堆物事,还有那人的神态,心中不由笃定他大概还是有什么情非得已的苦衷吧。 冷静下来后,理智也回归原位,不由想到天南阁主和他柳爹不是寻眼前这人去了吗?!为何这人到了京城揭了皇榜,天南阁主和他柳爹却音信都没一个呢?!若是这人都没有和天南阁主两人碰过,咋又对柳家大院这么熟门熟路,还随手就翻出了他柳爹珍藏多年的宝贝,连他寻常都是翻不到的。 看到那么些他小时候用过的东西一骨脑大剌剌摆出来,还被人这么动情地看着,张小丘只觉得整个人好像都不太好。 虽然张小丘想了这么一大串,但大概受到刺激,大脑转得飞快,其实也只是在心念电转之间。 不知道是不是球球叫唤「爹爹」的声音惊醒了窗边看着那堆物事出神的人,那人急忙转头,看到张小丘牵着球球站在院子里,玄溟站在一大一小身后,眼神惊慌地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到张小丘身上,眼神带着明显的慌张失措,过了好几秒才想起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地将斗笠胡乱戴在头上,连斗笠上的黑纱巾都卷在了斗笠里面也浑然不觉。 这个时候张小丘突然觉得心中好像松快了很多,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眼前这人,大概真做不出有心将他丢掉这种事来。 这一笑张小丘整个人就放松了很多,惟张小丘马首是瞻的球球和玄溟父子二人,见张小丘周身的情绪明显松快下来,虽然不明就里,心里也松了很多。 张小丘牵着球球往他那个明显慌慌张张还装作若无其事的爹所在的房间走去,没几步的路,却像是从童年到身为人父,从时光的那头走到这头那么遥远。 张小丘领着球球迳自在案几另一边坐下了,玄溟站在了门外没有进来。他心道难怪这人初次见面就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想来这个时候,这人大概也是不愿见到他的。 张小丘虽然放松了很多,他有勇气走进来并坐下,却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他登台演了那么多场戏,可临到这时候,他也找不出合适的语言、合适的神态,对阔别二十年将他生下的父亲的开场白。就连脸上的笑容想了又想,也还是想不出来,最后只化作越来越不自然的火山壳,表面是遇冷凝固的僵硬易碎的壳,底下是汹涌流动的岩浆;他想,眼前这人大概更是如此。 蓦然促狭心起,张小丘拍了拍小傢伙乌熘熘的大脑袋,哄道,「球球,这位爷爷在屋子里带着帽子憋得慌,你问爷爷要不要你帮他摘掉?!」 球球正是一白二傻的年纪,尤其自从知道他真真是他爹爹亲生的崽后,相较以往更是变本加厉地没心没肺心大脑大起来。他「嗖」地一下从他爹怀里梭下来,哒哒哒跑到那人跟前,又糯又甜地叫道,「爷爷,要球球帮你把帽子取下来吗?」 那人明显像是被眼前这齣弄懵了,煳里煳涂、语焉不详、声不成气地「嗯」了一声,小傢伙就兴高采烈爬到这人怀里,替他将帽子摘了下来,然后随手扔在了软榻上,张大着小嘴惊讶道,「爷爷,你可长得真好看,和我爹爹一般好看!」 在球球和宝儿看来,球球爹爹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而球球更是觉得他爹爹是这世上最好的爹爹,啥都是最好的,只要是球球说一个人和他爹爹一般,那便是最至高无上的评价了。 斗笠摘下后,张小丘果然见到了对面一张比他明显得多的「火山壳脸」,心里诡异地觉得好受了很多。 这人将球球抱在了怀里,声音有些激动地哽咽道,「你叫球球是吧?真乖!」说着又看向张小丘,「真是个可爱伶俐的孩子——你比我是个好父亲——」 张小丘怎么怎么觉得后一句咋听着有些别扭,不过也没想太多,有人夸奖球球他还是很开心的,说他是个好父亲往往也是他最喜欢的称赞了。听了这人的意思,便也是没啥遮掩的。 张小丘看着这人,道,「我还是得感谢您,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既理所应当又有些生疏,不过这是我的心里话。」 「父亲和柳爹离开京城已经快一年了,说是要去寻你。也不知中间出了什么意外,我没收到他们找到您的音信,您却突然在京城出现了。」 「虽然有些冒昧,但是对二十年前的事情,我还是十分好奇,如果你觉得今天气氛正好的话,可以对我说说。」 说开了第一句,张小丘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后面就像涂上了run滑剂一样,出来的特顺畅,还显得特话唠。不过大概的确也该如此,经过了最开始的不安侷促失措,天然的血脉联繫之下,相处起来再容易不过。 那人表情有些怔忪,良久才喃喃道,\"那人竟去寻我了?!当初是我不告而别,对不起他。\" 说着又以一种十分落寞的表情看着张小丘,让他心中不忍,带着一种奇特哀伤的语气道,\"小丘,你能叫我一声爹吗?\" 张小丘抚摸着球球脑袋的手指一顿,呆愣地看着对方,两张嘴皮像被粘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撑开像蚊子叫般叫了声,\"爹——\" 这人却像如获至宝一样,双眼瞬间红了起来,泛 第104页 第66章 张小丘他爹好像有些难为情似的, 脸上泛出些红晕,道, 「我们这一族的男子, 生子并不是稀奇事, 虽然也是少数。」 张小丘心里「哦」了一声,暗道不是稀奇事干嘛还难为情啊!不知道是不是他将他这个生他的爹自动带入了娘亲的身份, 他自己也是怀胎十月生下球球的,自是知道其中辛苦,而且生下球球后那种难以抑制的对孩子的眷恋,若非天塌下来的程度, 就他而言,怎么可能忍心让小傢伙离开自己, 还自己一个人与世隔绝呆了近二十年。 对于怀胎十月的娘亲, 若非穷凶极恶, 一般人总是容易更宽容些。 更何况他爹将他带到这世上, 记挂了他二十年,如今又替他保下了他肚子里的孩子;他并非将他一扔二十年不管他,只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他安排了他认为最好的选择。 张小丘实在不忍心再责怪他。而且, 而且他觉得他爹长得真心好看, 他那个天南阁主的父亲虽然美则美矣,但一脸刀霜雪剑似的, 若非在球球面前有时候绷不住, 他都觉得他能掉冰渣子了, 看见他忍不住内心就有些发憷。 虽然天南阁主实际的行为上从来没有对他很严格, 如今看来都是纵容了他的胡作非为,可是没办法,他就是个辣么肤浅的人,他看人就看表面,他就觉得天南阁主是个冷漠严肃的人,这已经成为既定的印象从小就刻在了他的看法中,虽然这些看法通常都是听说的或是远远看着觉得的。 他眼前这个爹就不一样了,轮廓实际上还不如他那个父亲美,但那周身的给人的感觉,就像三月春日的煦阳一般,总是带着温柔的暖意。尤其这样的人物,每每看着他还自带一种粉桃垂泪的感觉,让他怎么能不心软! 如今除了玄溟以外,他发现他又多了一个无法控制颜控内分泌的对象。如今他算是知道球球小傢伙整日觉得他最好是像谁了。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张小丘都陪着他爹看那些他小时候的东西,张小丘真是觉得要难为情死了。长命锁、拨浪鼓、竹篾球那些就算了,为啥连红肚兜、开裆裤、掉的乳牙都还在?! 他都已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虽然一个还在肚子里,这些他以前的东西猝不及防大剌剌地出现在眼前,真是有种光着屁股蛋给人看的感觉,怎么能不难为情! 尤其后来进来的玄溟坐在他旁边,微勾着身子对摆在桌案上的东西也都一副兴趣大发的样子,更让张小丘有种不妙的感觉。 不过碍于张小丘爹还在跟前呢,也没法太过火,他只是看看桌案上的小东西,又看看张小丘,扫过案上小东西和张小丘的眼神都特幽深,让张小丘浑身都有些毛毛的,像被火爎着了一样。 感觉若非他爹和球球两个在,他能就地将他按在案上用那些东西一遍一遍在他身上找到合适的位置然后来一番,尤其这段时间张小丘怀着孩子还不太稳当,玄溟是万不敢真刀实枪地弄,虽然有手有啥的,但远解不了心痒,如今两人这样眼神来回间撩拨一番,就都有些收不住了。 张小丘又臊又恼,故意咳嗽了一声;玄溟知道再捉弄这人,这人可就要真生气了,便不再逗他,装作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指着一张小锦帕包着的乳牙,疑惑地问道,「咦?!这乳牙为啥好像少了许多颗的样子?!」 玄溟只是故意转移注意力问的,倒不是真疑惑,毕竟在他看来,张小丘柳爹收集张小丘小时候的乳牙,已经是为人父母最深厚的爱意了,掉下来的乳牙只是纪念而已,也不一定非要全套。 尤其民间还有各种说法,说小孩子掉下来的乳牙要扔在屋瓦上,还有门缝里,这样牙齿才能长得整齐好看啥的,说不定他张小丘或者他柳爹怀着这样的想法将乳牙丢到不知哪个角落去了。 不料张小丘爹却煞有介事地答道,「应该北渊那还有一些,凑起来应该就完整了。」 张小丘顿时只觉得整个人好像都被羞得要喷气了,就这么一副还不够!竟然还有两副!还凑完整!那是什么鬼!明明他爹都二十多年没见过他父亲了,为啥还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的! 他才不信他那个冰山父亲会干这么不符合他人设的事情!(坐等张小丘被打脸) 玄溟眼光一闪,不知想到了啥,语气打着商量道,「呃,爹——这里有小丘小时候这么多东西,我看着也怪喜欢的,您看能不能给我一两件让我拿回去好好看看?」 说着便像拿包小乳牙和拨浪鼓、竹篾球那边伸去。 不料张小丘爹简直是神速,「啪」地一声就打在了玄溟手背上,那打在玄溟手背上的东西只是闪过了一道重影,连是啥都没让张小丘和玄溟看清。 只听张小丘爹傲娇地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如今霸占着我家小球就算了!还想打这些东西的主意!真是贪得无厌!」心里暗道谁是你爹,我承认了吗?! 张小丘和玄溟都惊呆了,一副目瞪口呆地模样看着他,玄溟是没料到他这看着如沐春风好说话的丈母娘,竟这么光明正大的小气!他都撇开自己的尬癌主动叫爹了,对他竟还这么不假辞色! 张小丘虽然也和玄溟惊讶同样的事,但他还另外想到的是,他如今总算是知道「张小球」这样东北翠花的名字,是谁给他取的了!真是亲爹哎!坑娃不带这么的! 第105页 这时,只见球球胖乎乎的小手伸向了案上,将拨浪鼓和竹篾球拿在了肉嘟嘟的小手里,糯糯的声音软哒哒道,「爷爷,这两个玩具送给我好不好?等弟弟生下来后,给弟弟玩。」 玄溟看向自家儿子的神色更满意了,觉得自家儿子真是棒棒哒。 张小丘爹很是肉痛,可是看着怀里这么可爱的小孙孙,还是忍痛割爱点了点头。 一家三口陪着张小丘爹吃饭后,回到宫时已是月上柳梢了。 张小丘将他爹回到京中的消息,飞鸽与他父亲和柳爹传了出去。也不知他们究竟如何了,连要寻的人都回到了京城,两个要寻人的却杳无踪迹。 这些时日以来,张小丘每日要干的事就是吃药,吃各种补汤,睡觉,回家陪他爹聊天,或者让他爹进宫陪他聊天。 日子过得优哉游哉,身躯日渐丰腴,浑身都像白玉高脂一般,又滑又丰满,每日晚上玄溟都摸不够。玄溟偷偷问孙太医好几回了,从最初的坚决不行,到现在的节制一点,偶尔来那么一次 第67章 尹政被免了司徒一职, 尹家封侯赐爵的也都一併被贬为庶民, 在朝中引起的震盪不可谓不小。尤其长公主乃先帝亲妹,天子亲姑姑,身份超然,竟也被皇帝这么不顾情面一下子撸了下去, 那些欺天子年少的也不得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各个行事都不禁越发小心了些。 而其中内里, 那些贼精贼精的老油条们,一个个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门清。长公主仗着自己尊贵的身份, 尹家大小姐看上皇帝的心思也不是那么密不透风的, 加上有个位居三公的爹, 荫封侯位的兄长,更是起了点非自己莫属的心思。 朝中自也有不少文武大臣打着将自家女儿送进宫里, 一朝生个龙子龙女,不说继承帝位,能攀龙附凤啥的,也是个富贵。只是各个都没司徒家那么硬抻,都在暗中观望呢,想着只要司徒家女儿能入住后宫, 皇帝再纳个三宫六院不就顺其自然、坐享其成了。 谁知天子对当今皇后竟还真颇为痴情,尹家大小姐在流民中散播了一下谣言, 便给尹家带来这么大一场无妄之灾。不过在他们看来, 尹家大小姐的无知之处还是在于将当今天子给编排进去了, 若只是针对这个男后, 皇帝也没由头出手这么重。 玄溟直接让陈昱从尚书令迁任司徒一职,令朝中一干老臣大跌眼镜。毕竟尚书令千石之职,与三公之间还隔着好远呢。 但以陈昱的资歷来说,却也还说得过去。当初玄溟在外征战三年,能立下不世战功,陈昱功不可没,只是后来先帝没有给玄溟身边的一干文臣武将应有的封赏,在边郡又呆了一两年。如今也近四十了,摆在三公之位上,纵使部分朝臣颇有微词,脑袋稍清楚点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自玄溟登基后,将原先被调任边郡的陈昱、赵能几人都调回了京城,安排在了要职之上。陈昱被任为司徒之后,便将王能任为了尚书令,又起任了一个年纪稍轻的从太学出来的任尚书左丞,一旁协助王能。 这天,张小丘带着球球又回家看他爹,如今已是初夏,暑气初显,天再热些的时候,大概就不再愿出门了,成天见地应该就呆在迎春殿里,趁着现在天气还好,尽量多出宫几次看他爹。 从宫里西南角的西明门出去,沿着巷陌里的小巷不过两三里路便能到柳家院子。其实这院子也是原先张小丘他爹和柳芽初到京城时落脚的地方,后来经张小丘后来改头换面,如今一晃竟也过了二十多年。 小巷的入口出口,或是两侧的院子里伸出来的老槐树枝叶,在初夏已是十分强烈的阳光下,撑着一片带着老绿色的凉意。 张小丘领着小傢伙进院子时,他爹正在院子里坐着喝茶,当他看到陪他爹喝茶的另一人时,不禁目瞪口呆——那人却是达货里小医馆的怪老头! 张小丘指着怪老头,话都有点说不利索地问道,「爹,为何这老先生竟和你一块喝茶?!」 怪老头此时仍是一身黑袍子,只是没带斗笠,露出干瘦的面容,只见他两颊凹陷,下巴尖尖,眼睛泛着贼光,泛着一种令人不太舒服的诡异感觉。在院子里老槐树的树荫下的光斑中,一闪一烁照在他头脸上,更是古怪。 那怪老头呵呵地笑起来,声音听起来像刮在砂纸上一样,道,「皇后娘娘,别来无恙啊!」那话里话外怎么听着都带着一股子奇怪的嘲讽味道。 张小丘爹倒是带着一丝意外之喜的笑了笑,「师叔,你竟然认识小丘?」 张小丘跟噎了一个鸡蛋似的,抻着眼睛指着怪老头道,「师叔?!」这怪老头竟然是他爹师叔,他感觉他有些不忍直视他爹了肿么破! 张小丘他爹带着些责怪地瞧了他一眼,「小丘,不能这么没礼貌,要叫师叔祖!」 怪老头倒是没有丝毫意外,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特坦然地受了张小丘那一声「师叔祖!」 转眼瞧到球球小傢伙时,眼睛瞬间又放起光来,拍着干瘦的手掌学着他见过的其他人样子装出一副哄小孩的模样来,只是被人是慈眉善目,他那副模样,真是大人看着都嫌瘆的慌,更别说小孩了。球球果然一骨碌就缩到了他爹后面。 张小丘他爹看见小孙孙也是高兴得很,连忙唤球球过去,这时候球球又像只听话的小狗一样,瞬间扑到了他爷爷怀里,还顺便绕过了怪老头,张小丘也跟着在一边坐下了。 第106页 张小丘身边跟着的入云连忙寻了张软塌子,让他垫着坐下了。 怪老头眼神还黏在球球身上,对着张小丘他爹一股子哀怨道,「哎,这小子跟你当初一样,咋都不愿意跟我当徒弟!」说着从黑袍子里一掏,掏出了一条类似蜥蜴壮的蜥蜴干,拿在球球眼前晃逗他玩。 球球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珠子滴熘熘地跟着眼前的蜥蜴干转。 张小丘他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怎么有诚意道,「想给师叔当徒弟的人多去了,只是师叔你太挑了!」 怪老头气哼哼地嗤了一声,「想让老头我收为徒弟,肯定得我看着顺眼啊,恁是啥瞎猫瞎狗,更或者目的不纯的想给我当徒弟,那是当然不可能的。」这话明显是意有所指。 怪老头像是说到气愤处,也不怎么再有心思逗弄小傢伙,将蜥蜴干丢给球球,自己拍了拍黑袍子,转身又施施然离开了。 张小丘他爹倒也不以为忤,对张小丘笑道,「你师叔祖就是这样古怪的性子,你不必放在心上。」 张小丘自然知道这怪老头是啥样的,这么一来,这怪老头为何对男子生子那么熟悉,倒也说得通了;而这怪老头是他爹的师叔,不知他爹师父又是啥样的,张小丘不禁很是好奇。 「师叔祖向来轻易不肯离开他那在达货里的小医馆的,今日怎么竟来这看爹,看来的确很喜欢爹。」 张小丘爹笑了笑,颇有点觉得他师叔是个老小孩的模样,「师叔就那样的脾气。原先他想我当他的徒弟,可是我被师父选中继承他的衣钵了,后来他也不肯死心,到现在还一直耿耿于怀。不过他说想让球球给他当徒弟是怎么回事?」 张小丘便将原先的事一五一十与他爹说了,不料他爹道,「其实你这个在我们族里只是很寻常的体虚罢了,补补身子就没啥大问题,只是这外面的世界没见过男人生子,便都觉得稀奇神秘,一看你这样便觉得没法可治了。当然,那些寻常治妇人怀子的药的确也对你没啥用。」 今日又再次提起,张小丘忍不住问了出来,「爹,你都说过好几次了,男人生子在我们一族里不是神秘稀奇事,我们族人到底住在哪里,又有什么特别的啊?为什么男子也可以生子?我以前也都没听说过。」 也不知今天是啥日子,他爹倒也愿意说几句了,眼中带着一丝怅惘怀念的神情,「这事如果追溯上去,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你以前有没有听说过,其实上古遗民,都是从古崑崙迁下来的。」 张小丘稀里煳涂点了点头,他记得以前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像黄帝蚩尤甚至更久以前,上古遗民从古崑崙山迁出来,到了中原,然后繁衍生息成了后来的华夏民族。而华夏有说法是女娲伏羲的母亲,原来母系原始社会的首领,也有的说是一个氏族的名称。 「那时候古崑崙山脉气候温暖湿润,森林广袤,有蓝色漂亮的湖泊,没到夜晚,森林和湖泊里会有星星点点的蓝色光芒。月光洒在森林和湖泊上,像是披上了银纱一般,带着一身星星点点光芒的驯鹿,会在森林里穿梭,来到湖边饮水。」 张小丘只觉云山雾罩,心想他所知道的崑崙上,植被稀少,山顶常年冰雪,他爹到底说的是哪啊,不由疑惑道,「爹,你讲的是童话吗?」 张小丘「噗」地笑了出来,「你这孩子!童话?!真是个稀奇的词,没听过,不过好像很贴切。这些都是在我们小的时候,大巫师给我们说的。大巫师会代代口口相传,将古崑崙以往的样子告诉孩子们。」 「以往的样子?!」 张小丘他爹点了点头,「嗯——后来气候渐渐变冷,森林渐渐消失了,湖泊也干涸了,山顶常年被冰雪覆盖,吃的食物也少了,动物也少了,不再适合人们生存。越来越多的人在新首领的带领下,离开了那,只剩下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固执的、眷恋家园的没有离开。」 「大巫师也没有随人们一起离开。不过,离开的人们又重新选出了自己的大巫师。」 「从那时起,大概已经过了几千年吧。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在古崑崙的遗民中,男子本来就是有一定机率可以怀子的,那里也不限制一定要男人和女人才可以生活在一起。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基本上男子都不能生子,倒变成稀奇事了。」 张小丘和球球一大一小都愣愣地听着他将这段故事,球球大概听得半懂不懂,与听童话一般,张小丘却是不知为何,心中起了一番不小的激动,他不禁问道,「爹,你师父是族里的大巫师吗?」 张小丘他爹很是温和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小丘真聪明!」 他脑里又不禁晃过三岁时脑海里的一幕,四周血流遍地,横尸遍野,到底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他嗓子有些发干,「爹,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你要将我送出来呢?」 他爹一直云淡风轻的脸上黯淡下来,毫无技术含量地转移话题道,「今天说了太多了,你也累了吧,外面风大,吹多了不好,我们进去休息。」 张小丘和球球愣愣地看着院子里老槐树一动不动的枝桠,热烈的阳光洒下来,偶尔听见一声早到的蝉鸣,都不禁心道,他爹(爷爷)说瞎话都不带眨眼的! 第68章 就在几人往屋里走,入云在身后收拾时, 只听大门吱呀一声, 走进来一个灰头土脸的人, 一见到张小丘他爹,就特激动飞奔过来, 不顾自己身上一路风尘一路土的, 「吧唧」一下就巴到了张小丘爹身上, 哇哇大哭又大叫道, 「毛毛!毛毛!终于又见到你了!呜呜呜呜——」 第107页 来人正是离京去寻张小丘爹的柳芽! 张小丘喃喃叫了声, 「爹爹——」 心里第一个反应不是他柳爹怎么灰头土脸,也不是他柳爹一见到他爹怎么瞬间变成柳三岁!而是他爹原来叫毛毛! 真是快憋死他了!在这样重逢感人至深的时刻,他柳爹大喜大悲的,他真的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没被这一声「毛毛」破功! 球球也好久没见到柳芽了, 很是高兴地跑过去抱住柳芽地大腿甜甜地叫了声「爷!」还特懂事地道, 「爷爷, 不要哭——」 张小丘爹拍了拍柳芽背, 温声道, 「好了, 好了, 进去说吧!」说着眼睛还忍不住往柳芽身后瞧了瞧。只不过空无人也, 瞧也瞧不出个什么名堂。 张小丘当下瞭然, 他爹是在瞧天南阁主呢!索性他上前做了这个好人问他柳爹道, 「柳爹, 父亲不是跟你一块去寻爹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柳芽一脸气哼哼道,「不知道!我怎么知道那个胆小鬼现在躲在哪里偷偷瞧着呢!」 张小丘顿时像被一道定身咒定在了原地,原来他父亲这么,这么——他实在找不到来合适形容的词! 几人进了书房坐下,入云收拾了些瓜果点心上来,柳芽火急火燎地将自己胡乱收拾一番,就急急过来拉着张小丘爹的手问东问西,连球球和张小丘都自动往后排,「我和漠北渊到了山谷口,为何找不到以前进去的路了?!你又怎么来京城了?!这二十年你过得好吗?!我过得挺好的,小球也过得挺好的,小球连小傢伙都有了。嗯,你也看到了。」 张小丘他爹像安慰一个小孩子般摸摸柳芽他爹,温声哄道,「好啦,好啦,你不也看见我啦,我也过得挺好的。自从那次山震后,师父便将入口改了。这次师父只是将我放出来看看你们,不久我还是要回去的。」 柳芽和张小丘一听不禁大惊失色,柳芽握紧了拳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道,「我也跟你回去吧!如今小丘都长大了,也不需要我照顾了。那漠北渊能跟你回去吗?!」 张小丘他爹点了点头,「师父也是此意。这么多年,他也完成了当年的诺言,师父和族人也接纳他了。」 柳芽哼了一声,不满道,「便宜那傢伙了!」 张小丘不由整个人都沮丧了下来,觉得自己咋像又变成了孤伶伶的感觉,明明他有三个爹的说,结果像变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 张小丘他爹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你想我们了可以随时来看我们,我们有空了也会来看你和小傢伙们的。」 柳芽捕捉到了一个敏感词,「小傢伙们?!」 张小丘他爹指了指他的肚子,点了点头。 柳芽顿时眼冒精光,「这小傢伙生下来名字得我取!」 张小丘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弱弱道,「爹,我的名字是你还是柳爹取的?」 张小丘爹摇了摇头,「是师父的役灵取的,我的名字也是。」说到这个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表情。 「役灵?!」 他爹点了点头,「你将你役灵唤出来,就是毛鸡,上次我没看清,怎么平日没怎么见它出来?!」 「呃,平日它都闹腾得很。只是因着上次祈雨是它出的主意,后来晕倒后,太医说孩子不保,即使后来爹你说没事了,它也一直觉得自己犯了大错,便很少出来了。」 说着便将毛鸡召唤出来,毛鸡落到桌上,身子还往张小丘一侧缩了缩,一点也不復以往的嚣张活泼。张小丘爹也就是张毛毛(真是个不忍直视的名字啊)捏过毛鸡的翅膀将他拉过去,轻声道,「你就是毛鸡?!」 毛鸡这几天虽然没咋出来,但是他隐形在张小丘胸口里,该知道的都知道。张小丘爹身上散发着令他亲近的气息,它也知道这是张小丘爹,听到他问话,遂点了点头。 「真可爱!不过张小丘肚子里的小傢伙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就不要自责了。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小丘身边照顾它,谢谢你了!」 毛鸡黑漆漆的豆丁眼忍不住泛起了泪花,毛绒绒的胖脸上甚至还起了一丝红晕,好像得到了莫大的夸奖似的,又高兴又害羞地点了点头。 张小丘简直不忍直视,觉得他眼前的不是一只毛鸡,而是一条大狗的错觉。 突然他福至心灵,忍不住开口问道,「爹,你的役灵?!」 张小丘他爹指了指柳芽,「你柳爹就是啊!」 张小丘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柳爹?!那毛鸡以后也可以变成人了?」 他爹摸了摸下巴,「毛鸡现在还小,还不好说。」 「毛鸡不适合我一般大吗?」 他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役龄的年纪要比我们小很多的,你四岁,役龄才相当于一岁,所以毛鸡现在实际上才相当于五岁左右,你别看柳芽自己化形看起来很大,实际上也才十来岁!」 柳芽不满地瞧了瞧张小丘他爹,很不满他当众拆穿自己,怒道,「毛毛!」 张小丘爹当没听到似的。 张小丘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想着实际上原来一直是个孩子照顾自己啊!他还一直管一个孩子叫爹!毛鸡这么小的说!他还一直各种为难他,想起来是不是有点像虐待儿童—— 张小丘他爹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劝道,「役灵其实也是你的一部分,与我们是息息相连的,只是时间过得比较慢而已,你叫柳芽爹没什么的——」 第108页 张小丘虽然知道他爹是宽慰他,但还是觉得好受了些,不过又想到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他以为毛鸡是他绑定的系统,还一直要收集什么愿力这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禁带着诡异的目光看向了毛鸡,毛鸡感受到他想法,浑身毛一激,抖抖瑟瑟道传音道,「当时你脑海里冒出个我是系统的想法,我就以为我是什么系统啦!至于愿力,我也不清楚啊,的确就是那样。」 张小丘不禁将愿力飞疑惑问了出来,他 第69章 天南阁主本来觉得自己有满腔话要与眼前这人说, 可是临到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像这二十多年,他一千个一万个想见到这人, 每每午夜梦回,这个人的身影如影随形,满脑子满眼都是这个人的身影,他觉得自己都快能想像出这个人, 就在他眼前。 可想念了这么久, 真临到跟前,却是近人情怯,不敢现身来见他,生怕自己发现这又只是场幻觉。 在这人身边生生守了那么长时间,若非这人唤他,他怕还是不肯现身。 张小丘他爹拍拍身边的软榻,软声哄道, 「来, 到这边来——」 漠北渊像是受了蛊惑般,如牵线木偶一样,走到软榻边挨着这人坐下了。 只见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好看的嘴唇张张合合又说了句什么,他的胳膊便不由自主将这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眼前人靠近了他, 他只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胸腔里的心脏噗通噗通地一点也不放过他地跳着, 浑身都快僵成了石头。 那人伸出好看玉白纤长的手指, 轻轻覆上了他的面颊, 灵巧一拨,便将他脸上覆着的那半张面具去了,一时间,漠北渊只瞧着眼前人的眼神微微有些出神,良久讷讷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 「我回到京城第一次看到小丘的时候,觉得和你真像,不用辨认就知道是我们的孩子,不过等他开口说话,我就知道他性子随了我。」 他轻身靠在漠北渊怀里,轻柔的声音继续道,「你躲在暗处偷听很久了吧,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用告诉你了。你这性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什么都不爱说出来,我若不主动,你简直能把自己憋死。」何尝又不是在熬着他!二十多年未见,他又未尝没日日夜夜思念着这个人,没想临了却不敢现身见他,只在远处偷偷看着他,就跟以前一样。 在张小丘看来他父亲万年冰山的脸上,此时全是一副抹不开的柔情,若是被他见到,非要惊讶得眼珠子都脱眶了。本来就少语的他舌头也像变得笨了起来,「没,还有很多我想知道的,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眼前人一根修长的手指掩住了他的嘴,笑道,「还是别了,等你问出来天都快亮了。等你等到半夜三更,连个声响都不出,我早就困了。」 漠北渊眼里顿时滑过一道幽暗的利光,这下不用眼前人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便将眼前人打横抱起,三两步便抱到了房间里的软榻上,将他轻轻放了上去,迅疾身子便覆了上去。 只听这人忍不住惊唿道,「你!你怎么还是这样!」身体却一点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反倒诚实得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简直就是个比他儿子还痴汉的属性,每次只要一见到这人的脸,他整个人几乎就啥也拒绝不了,任眼前这人为所欲为,整个脑袋都被一片倾国倾城的美色冲击得晕头晕脑,神魂飘荡。 虽说张小丘生得和他父亲一个模子,奈何相貌这事太看气质了,就算他也有这幅好相貌,可一说话举手投足之间,和他父亲还是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他父亲是高岭之雪,他是人间三月的桃花,只是这桃花被风一扫,有抽风的时候。 正是因为这个,当初张小丘他爹怀着孩子离开京城,才千叮万嘱蛮横地不准别人看到漠北渊的脸,这张脸就只准他一个人看。没想到他一句赌气的话,这人竟然当真了,这二十多年,竟然真的时时刻刻都带着面具,连睡觉都不曾摘下。 虽说上次乌龙被球球小傢伙掀了去,张小丘他爹倒不至于真生他儿子和小孙孙的醋。一般人压根不能近漠北渊的身,所以压根也没有揭开面具的机会。 夜已深深,烛光在窗上映出两具交叠的影子,衣衫半褪,下面那人身材纤细,头髮如瀑,映在窗上的五官虽然模煳却是精巧,上面那人身材修长有力,一下一下的动作轻柔至极却又像带着结实的力道一般。 在上面人的卖力之下,下面的人终于忍不住喉间发出一声惊唿,转眼瞧见什么,又叫了声,「灯!」 上面那人俯下身来,在他耳边不知轻声说了句什么,下面那人便像只烧红了喷气的水壶一般,却是再也不肯发出一声了。 漠北渊喉间发出一声轻笑,掌风一扫,便将烛火熄了。 夜虽已深,却才开始。 转眼到了冬季,张小丘也到了预产期,只是肚子并不怎么显怀。除了最开始张小丘在高台上晕倒让一众人惊魂之外,到最后倒都安静的很。小傢伙在张小丘肚子意外的超级听话,一点也不闹腾他爹,既没让他爹孕吐,也没让他到后来翻来覆去睡不着,还像个小暖炉一样,让他爹在这个比以往都冷的冬天里手脚也是暖暖的。 张小丘还给玄溟说,这小傢伙说不定是个小女孩,现在就像个贴心小棉袄一样。晚上睡觉的时候,玄溟将手掌贴在他鼓起来并不太夸张的肚皮上,轻轻地抚摸,已经能感受到小傢伙的小小的脑袋小小的身躯模煳的轮廓,一点微弱却有力的心跳透过来传到手心。 第109页 隔着肚皮摸时倒不如出生到这个世界上的新生儿的小身子那般柔软,有点硬硬的,像是努力在微小的空间里争取自己的生存一样。 这种感觉对于玄溟而言无异于十分新奇,错过球球的孕育出生,对他而言不知是多大的一种遗憾,现在能经歷这个小傢伙的成长,那种从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生命的孕育所体会到的那种为人父的激动和喜悦,实在是神奇得难以言喻。 他微俯下身子,轻轻亲吻着张小丘的肚皮,张小丘嘎嘎笑起来,不断扭动着身躯叫唤道,「痒——痒——」 玄溟带着一丝恶作剧般又往下去,直接含住了他下面的那粉白精緻的东西,张小丘一时没准备,没控制住惊唿出来。很快身下口腔的柔软湿润以及那人熟稔的技巧,让他很快就飘荡起来,不由自主挺着自己腰肢想往对方嘴里送。 就在他快到达高插o时,那人却一下吐出他那小东西,伸手掐住了上面的蛙眼,从床头的暗格里不知那处了个什么东西,系在了他的那话上面。 整个动作简直可以说是无比迅速流畅,被快gan攫住的张小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心神还在神魂飘荡的余尾中,只是下意识觉得没那么舒服了有些不满意地微微蹙了蹙眉。 玄溟脸上带着些似笑非笑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张小丘裸着的屁股蛋,嚯道,「你这小坏蛋——」 说着从他侧面轻轻将自己那物事插了进去。 自从怀稳了后,孙太医便说可以行房了,玄溟唯恐再生意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张小丘瞧他实在憋得辛苦,某夜与他口了一番后,半强半压的将他那东西自己送了进来。 都到这份上了,玄溟自是再也忍不住了,自那次后算是稍微解禁了。如今小半月一次,间或用手用嘴啥的,两人也是忍得辛苦。不过张小丘倒比玄溟稍微好一些,怀着孩子后,那yu望明显要比以往少些,只是有时被玄溟撩拨起来,倒也还是很容易一点就着。 玄溟在他身后轻轻chou动起来,他一手扶着他的腰肢,另一手握在张小丘下面那话附近,也不知是稳住了啥,只听随着玄溟的chou动,下面一下一下轻轻地响起单边拨浪鼓敲击的声音。 豁然间张小丘才明白下面到底系了啥,顿时整个脑袋跟烧红的喷气壶一样,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可是玄溟此时正一下一下不轻不重撞击在他的敏感之处,弄得他浑身发软,开口便是黏腻的叫唤,都不成句词来。那一下一下的撞击伴随着一下一下单边拨浪鼓的敲击的声音,真是让他整个人浑身绷紧,后面那处更是,玄溟被这刺激低哑地哼了一声,接着忍不住加快速度,两人同时释放出来。 自然,那拨浪鼓沾了许多张小丘释放出来的东西,他简直不忍直视,伸手就想将那拨浪鼓扔掉毁尸灭迹。 玄溟自是比他手脚快得多,抢先将那拨浪鼓拿到手,修长的手指特仔细特认真地将上面的东西揩干净,还放到嘴边轻轻舔了舔,笑道,「甜的!」 张小丘只觉自己眼前全是星星在打转,谁来告诉他他不是魔怔了,他真想说,他自己也嫌弃的很的好不。 索性玄溟也知道不能闹太过了,只是逗弄他而已,寻了块锦帕,将拨浪鼓与手指都擦了,一点也没给张小丘毁尸灭迹的机会,迅速将那拨浪鼓放回暗格锁好了,凑上前又亲了一下张小丘嘴唇。 张小丘忍不住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玄溟却是噗嗤笑得更欢快了。 两人也未闹腾太久,只能算浅尝辄止。外面的寒风唿啸,令人心生寒意,屋内一室暖香,正是好眠。 第70章 几乎到了天气最冷的时候, 每每天还未亮那些个朝臣就要早起赶到正阳殿上朝, 恁是穿得再多, 在外面多呆一会都有点冻僵的感觉。除了年轻力壮火气足有毅力的,这种日子,对任何一个人来说起个早床都不是件太容易的事。自入冬后,干冷了好长一段时间,既没下过雨, 也没下过雪,又干又燥的, 想要直接析出水分把人粉末性解体一般。 这天下午, 天边聚起了好大一片乌压压的彤云,等到天光稀微的时候,没经过酝酿,突然就下起了鹅毛大雪,一大片一大片地飘下来,没一会就将宫墙檐角盖满了一片白, 丁点杂色都没留下。 张小丘站在暖阁的窗前看着大雪, 心情也觉亮堂了许多。小傢伙早就使尽十八般武艺撒泼耍赖换来了一丢丢的功夫,在雪地里像撒欢的小狗一样跑来跑去,看着就让人快活。不过转眼, 雪地里一抹人影越来越近, 身后还缀着几人, 到近前一把将小傢伙抄起带进了殿里。 来人正是玄溟。宫人有条不紊麻利地给一大一小换了衣衫, 待去了寒气, 玄溟牵着小傢伙进了暖阁。 张小丘本来看着父子俩脸上挂着笑,突然之间,只觉下腹有些不适好像发作了。 他连忙躺在窗边的软榻上,腹中的动静一阵一阵的,难过时让他忍不住叫唤出来。 时刻分神注意这边的玄溟立马意识到可能是要生了,前几天几个岳丈还千叮咛万嘱咐这几天差不多要到了预产期,他时时刻刻都吊着一颗心,白天里早早了解手上的政务回到迎春殿,夜里时常惊醒要摸摸张小丘已日渐丰满的肚皮才按下心来。 不过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即使做了万足准备,还是觉得十分突然。有时候有些就算是你知道必然会来临的事,还是会无法止住生命的忐忑和颤抖,新的生命是一件,死亡大概也是一件。 第110页 这天的雪下了足足一夜,让整个京城的夜晚显得越发静谧了些,宫城里人来人往,脚步匆匆,但都尽力压制着声响,伴着浓黑的夜和鹅毛的雪,同样也很安静。这样一来,迎春殿里痛苦的叫声便显得明显起来,仿佛大剌剌地宣示着这一晚,这里便是主角一样。 就算玄溟身为天子,也被赶出了产房外,听着张小丘的唿痛声,只觉心如万蚁啮噬一般,他竟从来不知新生儿的分娩竟是这么痛苦的过程,一时间心中只觉无比懊恼,若是他知道生一个孩子会给张小丘带来如此大的痛苦,他宁愿不要。想到他当初生球球也是这般,只会更痛,还没人照顾,一时间更是觉得自己百无一用,一点也帮不上。 小傢伙早早被春娥抱回了自己宫殿,春娥哄着他说是小弟弟要出来了,球球不能去打扰爹爹。球球虽然十分不情愿,想守着爹爹,可是这次没人纵容他,怕他听到他爹爹痛苦的叫声留下阴影,软硬兼施将他哄回去了。许是被这阵势唬住了,小傢伙也没敢撒泼打滚大哭大闹。 这几天张小丘几个爹爹都早在宫中守着,如今玄溟一个妃嫔也无,空着的宫殿不在少数。消息一传来,张小丘两个爹爹早早便进去候着了,张小丘爹命宫人带着信物,很快也将怪老头召进了宫。 玄溟和天南阁主要避嫌,都只能在外间守着。天南阁主本来看玄溟就只那么个顺眼法,里面张小丘的惨叫声传出来,看他那模样更是吹鬍子瞪眼了。 这一个晚上,对每个人来说都是那么的难熬。外面的雪也堪堪下了一夜,等到天光微显,雪又像来时那般没有酝酿一样,又骤然停了。那一剎那,只听到一声小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像穿破了房顶,直冲云霄。 几乎是同时,西山寺杳远的钟声传来,没多久,太社太庙也响起宣告小皇子诞生的钟声。此时听到钟声的百姓,只见到宫城东南处上方一片紫气云光,不禁啧啧称奇。 听见嘹亮的啼哭声后,众人都是一惊,毕竟这小傢伙前段时日实在是太没存在感了,一点也不闹腾,他在他爹肚子里,他爹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肚子也不是特别大,能吃能睡,精神倍好,便以为这一定至少是个斯文的小男孩,说不定还是个女娃呢。 哪料到这小傢伙刚出生就像鼓足了劲一样,这哭声,真是元气十足,而外面的天象异动,他们都还不太清楚呢。 玄溟和天南阁主一听到哭声,便急急忙忙往内室去,只见到生下小皇子的张小丘早昏睡了过去,一绺额发沾到了额上,脸上是失血后的苍白。 留在里面伺候的宫人都手脚十分麻利,又快又轻地收拾妥当,便都悄悄退了出去。小傢伙此时早被洗干净收拾好,在柳年怀里蠕动着小胳膊小腿嗷嗷大哭着,柳年一边抱着一边拍着哄他,张小丘爹坐在床边给他擦拭身体。怪老头此时也被引到准备好的宫殿休息去了,毕竟上了年纪,弄了一整夜也有些吃累。 玄溟进去就守在张小丘床边,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全身还隐隐有些发抖,他忍不住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就那样瞧着他睡着的模样仿佛也能瞧很久一样。 天南阁主瞧了瞧张小丘,又瞧了瞧新鲜出炉的小孙子,心中也是百味杂陈。想他一生,竟从未料到会这般颠簸飘荡,与心心念念之人一朝别离二十多年,一直守在自己的亲生骨肉身边,却也从未相认。到如今,人生已过半载,仿佛自己才像真正活过来一般,也不失可嘆可悲。 即使如此,他如今也算心满意足了。 天光大亮时,张小丘几个爹爹守了一夜,也分头休息去了,只剩玄溟还守在张小丘床边,看着床上睡着的一大一小,一点也不想睡着。就算他如今已身为天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要什么唾手可得,可如今,他还是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 没过一会,球球起床吃完早饭也早早过来了,吧嗒吧嗒跑进来,钻到他父皇怀里,往床上凑着凑着看,奶声奶气地问道,「父皇,父皇,弟弟呢?春娥姐姐告诉我弟弟生下来啦,球球要看小弟弟!」 玄溟怜爱地拍了拍球球的小脸蛋,轻声道,「小声点,别扰了爹爹和弟弟睡觉。」 球球张大了小嘴,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爬到床上,玄溟忙不迭给他脱了鞋子。 球球蹲在裹在襁褓里的弟弟跟前,瞪大了圆熘熘黑漆漆的眼睛,眨巴眨巴,脸上满是惊诧,心道这皱巴皱巴一团粉红的肉坨,就是他的弟弟呀,心里觉得真是神奇。伸出一根胖乎乎肉嘟嘟的指头,轻轻点了点襁褓里小傢伙的脸蛋,抬头瞧瞧他父皇,小声惊奇道,「父皇,弟弟好软好嫩!」 玄溟瞧球球小傢伙这幅天真烂漫的模样,脸上忍不住溢出了笑。 球球没控制住,又伸出自己的小指头又点了几下,点了几下还没够,又伸出两根指头,摸了摸小傢伙的小脸蛋。小傢伙睡得很沉,丁点也没这点动静搅到好眠,只是微微扭动脖子,在那抻了抻身体,伸出一截小舌头舔了舔嘴巴。 球球瞬间就被小傢伙击中了小心脏,忍不住拍了拍小手高兴道,「弟弟好可爱,好可爱!」这时也没忘了他父皇交代的压低声音。 毛鸡这时实在忍不住了,也偷偷现形,躲在球球身边另一侧瞧小傢伙的模样,恰好瞧着小傢伙抻着小身子扭动,小舌头伸出来的模样,也在那兴高采烈地拍起翅膀绕起圈圈来。 第111页 等到张小丘醒来时已是傍晚,此时落日正好,大片橘红色的光照进来。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在身边寻找刚生出来的小傢伙。看到襁褓里睡着的皱巴巴的一团,张小丘小心翼翼抱起来,脸上溢出温柔的笑意,带着些难以言喻的光彩。 玄溟守了大半日,又和衣在张小丘身边睡了个囫囵觉,方才有大臣求见才出去,没多久听到宫人来传,便又急急回了迎春殿。才进殿就见到张小丘抱着小傢伙的模样,那一瞬间,玄溟只觉得他全身都蒙着一层难以言喻的光辉,和往日吸引他想占有他的那种感觉不同,充满了一种难言的温柔。一时间,只觉心中一悸。 几乎是前脚跟后脚,球球啪嗒啪嗒一阵风一样跑进来,身后跟着毛鸡,一下子扑到床边,欢快道,「爹爹,你醒啦?!小弟弟还没醒吗?」 球球话音才落,小傢伙在襁褓里不断扭动起来,眼睛要睁不睁的,小嘴巴也无意识地动着。张小丘终归是做过一回爹的,一下就想到小傢伙大概是饿了要喝奶了。 奶娘是早备好了的,还备了好几个。宫人连忙从张小丘怀里抱过小傢伙给奶娘餵奶,可才接过去,小傢伙就开始小声哭起来,等到了偏殿,要给奶娘餵奶时,顿时整个宫殿里都响彻了小傢伙中气十足嘹亮的哭声。 这哭声哭得人心里一抽一抽的,宫人实在没辙,又将小傢伙抱过来,送到张小丘怀里有些无措道,「皇后娘娘,小皇子一离了您就啼哭不止,更是挣扎着不肯近奶娘的身。」 张小丘瞧着小傢伙哭得涨红的脸,一阵心疼,摆摆手让奶娘将奶挤下来送过来。幸好宫人也是想到可能有奶娘餵奶不方便的情况,早早准备了类似奶瓶的东西,和后世的自然不一样,也是给专门给新出生的小婴儿餵奶用的。 第71章 好不容易折腾给小傢伙餵完奶, 张小丘这才注意到些异样来。听到他醒来后嗒嗒跑过来的球球一下就趴到了床边, 毛鸡也在一边。此时只见到一缕玄金色的气体将毛鸡半拢半抱住, 不时还戳戳它胖乎乎毛茸茸的身体,而毛鸡一副半死不活样,已然放弃挣扎。 张小丘惊奇地往那玄金色气体看去, 只见那玄金色气体另一端竟连在玄溟身上,再仔细看去, 那玄金色气体缭缭绕绕如云雾,竟似一条五爪蟠龙模样盘在玄溟身周,那模样带着几分憨态可掬,似才开灵智未久,如小儿一般,不过身躯已是十分威武。 但这玄金色的五爪蟠龙看着很喜欢黏着毛鸡的样子, 总是要分出一抹玄金色的气体缠着毛鸡, 而毛鸡看着像是烦不胜烦,但现在这模样已放弃挣扎了。 玄溟瞧张小丘向他看来,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和他说,身子又前倾一点认真看着他。张小丘瞧他这样,便知道他是不知道自己身边还有一团云气化作的蟠龙了,更不知道这云气样的蟠龙还缠着毛鸡,难怪以前毛鸡见着他就恨不得躲开十万八千里,敢情躲的不是玄溟, 而是这云气化的龙。 但他记得毛鸡原先是不躲着玄溟的, 大概是玄溟凯旋迴京后, 那时候他和毛鸡都不记得关于玄溟的一切了,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起,毛鸡见着玄溟就躲得远远的。想必那时候玄溟身边就有这蟠龙云气加身了,原先西山寺老和尚说得若是能平安回京,玄溟一身气运便是无人可挡,大概就是应在这了。 只是瞧玄溟这不知道的木有,张小丘也没点开,只笑了笑,转开话题道,「你瞧小傢伙睡着的模样多可爱!是不是长得很像你?!」 球球闻言也好奇地抬起小脑袋看着他父皇,玄溟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如今球球虽还是肉肉的婴儿肥的模样,但五官基本长开了许多,看着是越来越像他了,这他是看得出来的,可是看着张小丘怀里这个皱巴巴的一团,什么鼻子眼睛都看不出来,他是压根看不出长得像谁。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嗯,是挺像的。」将张小丘揽在怀里,亲了亲他额头,沉声道,「小丘,你辛苦了!」 张小丘被玄溟突如其来的煽情弄得有些怪不好意思,轻轻推了推他小声道,「孩子还在跟前呢,说这些有的没的!」 「咦!小傢伙名字你取好了吗?」 玄溟还未开口,一旁的毛鸡像是突然打了一针鸡血跳起来,嚷嚷道,「小丘,小丘,小傢伙的名字我来取!」 张小丘一想到他和他爹那惨不忍睹的名字,都出自这些不靠谱的役灵,顿时额角就忍不住抽了抽。 毛鸡瞧他这样就知道他不乐意,顿时萎了下来,可怜巴巴瞧着张小丘,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却像无声地控诉一样,黑漆漆的豆丁眼都像泛起了一层水光,那模样就像在说你这没良心的,我陪你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陪你穿越陪你瞎折腾还陪你失忆,还给你出主意当军师,你这生的小孩说有我的一半都不为过呢! 你个没良心的,就连取个名字都不给我取! 张小丘被他这模样弄得没辙,只得妥协道,「小名给你取好了!再多的不行!」 毛鸡撇了撇嘴,不过聊胜于无,转眼就喜滋滋地想自己取啥名好,吧嗒一下灵光一闪,看样子又像是早有预谋,特欢快道,「我想好啦,小傢伙跟我姓,小名就叫毛球吧!」 张小丘顿时只觉一阵眩晕,心料就没啥好名字,毛鸡瞧他那样顿时补口道,「说出去的画泼出去的水,没有能收回去的道理哦!」 第112页 张小丘抚了抚额,「好吧,好吧,小名就叫毛球吧!大名你可不能染指了!」 看到张小丘接受,毛鸡喜滋滋地点了点头,大名啥的,它就大度地让给他们吧。 直到很久以后,小傢伙毛球成为英武神勇的帝王后,被某人知道了他的小名,只觉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不过,为啥小毛球后来成了帝王,球球又去了做了啥,还得慢慢再说了,先暂且不提。 很快,小傢伙生下来便快满百日了,球球生下来时,玄溟没在身边,也压根不知道这回事,如今今时不同往日,玄溟自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张小丘又给他添了一麟儿。 但要给小傢伙风光举办百日宴,玄溟又觉得是不是有些亏待了球球。如今球球已有三岁多了,也算是玄溟和张小丘的嫡长子,只是天下人不清楚罢了。照玄溟想来,他这一生也只会有张小丘一人,而继承帝位论长论嫡,实际上差不多也是定了的事。 在玄溟心中已经定了球球储君的身份,按照太子的规格来从小教养,也是多有裨益的,所以他心里打算百日宴的时候便立球球为太子,与襁褓里的小傢伙封王。 他将他的打算和张小丘一说,没想却遭到了张小丘的反对,其他人都被他们打发出去了,就剩襁褓里的小傢伙还在身边,压根听不懂大人说话,张小丘也没啥顾忌,道,「俗话说三岁看老,球球也是我的孩子,我自是一般疼的。可是球球那性子,你也是看到了,压根不是当帝王的料。立球球为太子做储君,实在不是很合适。」 玄溟沉思一番,还是坚持道,「哪个小孩子不贪玩,等长大了学得多了,自然便会了,没有合适不合适的。」 「球球不合适治理天下的话,非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对他来说也不是好事。再说,这也只是其一。不得不在意的是,球球是在宫外出生的,就算我们都知道球球是我们的孩子,可是文武大臣和天下百姓心中不会没有疑虑,现在认为球球并非皇室血脉的大有人在。皇室血脉对于帝位继承是最重要的,如果对球球的血脉天下人存疑,有心人当作把柄的话,极易引来天下动盪,这也是我们都不愿看到的。」 果然,如张小丘所料,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玄溟脸色一下就变黑了,「球球是我们俩的孩子,这是确凿无误的事实,不管是满朝文武还是全天下的百姓,都得知道球球就是朕的孩子!」 张小丘心知玄溟对球球的事极易钻到牛角尖,他心里一向因以前的事对他和球球心怀愧疚,在关于球球的事情上便宁折不弯有些固执,有些时候劝也劝不住。 「西山寺大师向来灵验的很,要不陛下请大师进宫看看,若是大师认为球球可堪大任,我也没啥反对意见了。」 玄溟沉吟一番,觉得此举大概可行。以他的想法,球球为嫡为长,立他为太子实乃理所应当,西山寺大师定不会有啥异议。 不日,西山寺老和尚便又被请入了宫中。 老和尚还是往常一副模样,朴素无奇的僧衣,脖上带着一串佛珠,手腕上也带着一串小叶檀佛珠,枯瘦的手指一直一颗一颗转动着,古井无波的样子。如今老和尚年事已高,德高望重,基本上长年呆在西山寺,一年难得下山几次。如今因着张小丘生皇子的事,入宫的次数已是稀奇了。 玄溟与老和尚说了想立球球为太子的打算,不料老和尚没有如他所料贊同,也没有像往常一般遇到不适合说的话就打太极囫囵一通。想当初先帝让老和尚看看皇子之中谁可堪大用时,也就是立谁为太子,老和尚并未明言,就没个皇子称赞了一番,囫囵一下就过去了。可即使如此,当时的判言还是让袁皇后对玄溟忌惮了多年。 玄溟以为老和尚还会像以往一样,要么贊同,要么就煳弄过去了,就算煳弄过去了,张小丘也没法以这个再反对。没料老和尚却打开天窗说亮话,「小皇子当初生下来时的异象,想必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是有所了解的。当时见此异象,老衲便知紫气东来,小皇子将来定是一代明君。这是百姓之幸,也是天下之幸。」 「大皇子一生安乐,也是有福之人,陛下和皇后娘娘也不用为大皇子过于担忧。依老衲来看,立太子之事,陛下不用操之过急,待过得几年,两位皇子年纪都大些时,陛下也自会明了。」 玄溟毕竟也不是一意孤行之人,西山寺老和尚德高望重,多次与他们伸出援手,他的话他也自是能听进去的。只是即使如此,还是难免带些郁色,临了送老和尚出宫时,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师向来,嗯,向来对这等事不会如此明言,不知今日为何竟如此不同?!」 老和尚听得玄溟的话,不禁哈哈大笑道,「时也,非也。陛下是念着当初老衲与诸皇子判言之事吧?!」 「当初老衲便瞧出陛下定非凡人,只是当初袁皇后入住后宫,不该说的老衲自不能多说,以免泄露天机,惹来无端祸事。如今陛下与皇后娘娘恩爱非常,两位皇子都是皇后娘娘所出,不管是陛下还是皇后娘娘,都是一视同仁,这样的话,说出来又有何妨?更何况老衲看陛下还是想着立大皇子为太子,大皇子虽然为嫡为长,只是天意难测啊!与陛下点醒,也算功德一件。」 说完,也不等玄溟回话,领着身后的小沙弥,便飘飘然出了宫。 第113页 第72章 正文完结 最后小傢伙的百日宴, 并没有宣布立太子和封王之事, 除了西山寺老和尚说的如今并不适宜立太子之外, 玄溟其实还并未放弃给两个小傢伙封王的想法。大概天底下身为父亲都是这样的,恨不得将自己能做到的,全部都捧到孩子跟前。即使是玄溟,也不能免俗, 而他身为天子, 较一般人又大开了许多方便之门。 不过张小丘爹在知道后, 觉着小孩子还是单单纯纯、快快活活地过着就好了, 加这么多虚有其表的封号之类, 倒平白折了孩子的福分。 纵使真不一定是这回事,但这种事没想到倒好,一旦宣之于口, 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再说这种说法也不是全无道理,因而到了后来, 给小傢伙办了场热热闹闹的百日宴, 算是昭告天下天子得了个小皇子, 其他便都暂时撇过未谈。 小傢伙的百日宴后,没多久,张小丘的几个爹爹都离开了京城, 回到了张小丘爹的族里, 传说中的古崑崙旧地, 如今未有古崑崙遗族族人的带领, 世人再也寻不到的遗失之地。临走之前,张小丘爹与张小丘还有他的两个孩子都留了信物,还有能找到他们的方式。 如今满朝文武大臣也都算开窍了,各个也不再嚷着让天子纳妃之类。虽说还是有很多大臣百姓对小皇子的身份存疑,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小皇子是皇后娘娘所出的说法不胫而走,就连大皇子也是皇后娘娘与天子的孩子。 当张小丘知道民间偷偷流传着这种说法的时候,本来他是不以为然的,他大概觉得这种事情对于一般人来说无异天方夜谭,一般人都不会相信的吧。不料这个世界的人们和后世经过迷信清除教育的人们大不相同,对这种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的说法接受程度竟然无比之高,即使有些固执一点脑袋稍微清醒一点的,嘴上说着不信,心里却也是犯了嘀咕。 但不管怎样,玄溟召集心腹深思熟虑后,还是没有公开宣布和承认这种说法,但也没有否认。在重要的场合,还是会多次表达两个皇子都是他和皇后的孩子之类的意思。 后来玄溟给球球的弟弟取名叫作玄檠,不过基本是没人叫他这个名字的。想他父皇和爹还有球球、毛鸡,都叫他小名毛球,在其他人便都叫他小皇子。 时间过去后,小孩子的变化总是最大。大人的时间就像停止了一般,一晃一月、一年、数年便过去了,只有看着眼前的孩子,每日每日都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仿佛从孩子的身上,才找到了些时间的感觉。 小傢伙逐渐长开后,竟然和张小丘十分相像,只是性子却是更像玄溟,平日不像一般小孩那般话多,但能吃能睡,和球球一般最爱黏着他爹。一岁之前,离了他爹的身,便能哭得能掀掉房顶似的。 除了黏他爹,平日基本都是特皮实特听话的一小孩,不哭不闹,特能吃能睡。原先玄溟瞧着他生得颇像张小丘,心中还是颇为喜爱的,可是到后来发现这小子的恶魔指数相较他那心大脑大的哥哥而言直线上涨时,便不得不有些头疼了。 尤其几个月的时候,他憋了一年,正是如狼似虎如饥似渴的时候,每每晚上正酣,谁料那小子醒来发现离了爹,半夜隔老远嚎得都能听见。每每听见小傢伙的好哭声,张小丘被他撩拨得发软化成一摊春水的身子,顿时就像成形了般,整颗心就挂在了嚎哭的小子身上,怎么着怎么着都不得劲,多数只能草草了事,让他简直是郁闷难言。 等到小傢伙能认人稍微懂些事的时候,玄溟发现这小子其次最喜欢的便是他哥哥球球了。毕竟张小丘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呆在小傢伙身边的,这时候基本上就是球球才能哄住小傢伙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小傢伙满了三岁才有所改观。小傢伙三岁的时候,便被玄溟大手一挥让他跟着球球和父子启蒙去了,这时候球球都六七岁了,已经跟着父子学了一年多。 玄溟这时大概也明白西山寺老和尚话的意思了,球球这小傢伙,性子差不多随了他爹,可偏生他特不爱读书,不知道随了谁。没没父子教他读那些之乎者也,教他写大字,他就觉得自己犯晕,犯困。 本来当初玄溟是想让他三四岁的时候就去启蒙,结果这小傢伙倒好,学个书写个大字跟要了他小命一样,每天基本都是嚎着去,然后嚎着回来,在他爹怀里打滚嚎得脸蛋通红,指责他父皇和他爹都不喜欢他了。那时候毛球一岁左右迷迷瞪瞪的,就那么呆呆愣愣地坐在他爹身边,看着他哥在他爹怀里哭得特伤心。 球球不爱读书、不爱识字,但他喜欢听他爹讲故事,喜欢那些关于森林、海洋、星空和奇异动物的各种故事,每次听到这种就会眼冒精光。就在球球跟着夫子学了大概十天半个月左右,张小丘觉得这孩子大概真不爱读那些书,年纪太小了,便心软给玄溟说了,让他晚了一年多才去启蒙。 本来张小丘还担心小的也会不愿意跟着父子读书习字呢,他倒是觉得很能理解,几岁大的小屁孩,都是玩泥巴的年纪,哪能一骨脑就塞去读那些四书五经之乎者也写大字啊。有了球球的前车之鑑,玄溟也没以为小的会乖乖上学启蒙,他纯粹是觉得这小傢伙实在太碍事了想打发到一边罢了。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毛球才三岁的年纪竟比他哥哥适应的还好,竟能耐住性子坐在凳子上听夫子唠叨那些之乎者也。这么一来,球球也特爱带着小傢伙跟自己一道上学了,有时候被夫子抽到回答问题,小傢伙还能帮他打掩护,到后来还能提示他几句。有时候夫子留的作业,球球到后来也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让这么小的弟弟帮他做了。 第114页 而毛球小傢伙觉得自己能帮哥哥的忙,也觉得十分有成就感。当然即使他们再伶俐不过,也还小,总是轻易地被夫子发现,夫子又会告诉他们父皇和爹爹,即使他们父皇和爹爹平日宠他们宠得厉害,然后定少不了一顿罚。 等到球球大些稍微懂事的时候,玄溟也是真正认命了,小傢伙是真不爱读书,更别谈治国理政了。当然,玄溟在他所认为的球小傢伙的不归路上,也不是没有试图过矫正,比如小傢伙平生最喜欢的除了他爹,大概就是爱跟着宝儿了,他让宝儿作球球的陪读,不过压根没提起小傢伙对读书的兴趣,反倒一日成天更加想着和宝儿去玩。 而毛球平生最喜欢的除了他爹,便是他这个不着调的哥哥了,在他还不咋拎得清的时候,见他哥哥不爱读书,自然最爱做的便是与他哥 第73章 球球与宝儿的番外(一) 这是由四周巍峨高耸的雪山围成的一片山谷,山谷中间是一片泛着蓝光的清澈湖泊, 湖边四时花香林立、五彩缤纷, 不远处是高大广袤的森林, 森林再远处延伸着柔软而广阔的草原。 不管是这里的湖泊、森林、草原还是雪山,都像梦幻般一样美丽。湖水在白天会泛着一层蓝光,晚上便变成了点点蓝色的星光漂浮在湖面上,森林里也会发出点点绿光, 在林中飘荡。这里的树木有参天之高, 躯干尽至少是合围之粗, 上面栖息着五彩长尾的鸟儿,森林之中有各种美丽温顺的动物。 一名十多岁的少年在森林的树枝间轻盈地晃荡跳跃,身后跟着一个圆不熘秋黑不熘秋的毛球, 毛球还有一根细细的打着卷的尾巴, 顿时惊奇林鸟一片,夹杂着各种小动物的呦转叫声, 在晨间明媚的阳光里现货异常。 只见那少年身着粗布短褂, 腰间围了半截兽皮短裙模样, 挂了一只五彩短羽作坠饰的短笛, 再瞧见这少年面容时,只见他脸如满月, 眼如杏核,眸如点漆, 鼻子挺俏, 唇形皎皎, 发间沾了些枯叶,脸上又带着些灰扑扑的印迹,看着煞是俏皮。 此时,只听空中传来一声清脆悠扬的短笛声,在林间跳跃嬉耍的少年霎时停住了脚步,不由朝着那黑毛球嘀咕了几句道,「这大清早的,祖祖找我能有啥事?!」 黑毛球不只听懂没听懂,在那细细地脆脆地啾了一声。 少年带着还没耍够的不舍,往短笛传来的方向又从林间穿越而去,黑毛球就像缀着的尾巴似的紧紧地跟在后面。没多久,便到了一座建在参天之高的树木上的木屋前,少年轻身钻了进去。 木屋有围着树干360度的木制长廊,只见一鬚髮全白的老人双腿交叠坐在蒲团上,面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双手手心朝上置于膝上,紧闭着眼睛在养神一般。 少年利落地爬到树屋上,蹲在老人身边左摇右晃地,「祖祖,你急急将我唤来有啥事啊?!」 老人这才睁开了眼,脸上带这些笑意道,「皮小子,整天就知道乱窜!」 少年在一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转眼过了七八年啊,你也从那个整天哭着闹着要爹爹的小娃变成个整天乐不思蜀不着家的大小孩!」 老人怜爱地摸了摸少年头顶,「球球啊,你也大了,可以下山去京城寻你爹爹啦!」 这长大了的少年,正是离家多年未曾回去过一次的球球。球球顿时像失神般眼神都放空了,良久喃喃道,「爹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黑毛球在一边细细弱弱地似担心一般叫了声,「唧?!」 其实这许多年来,张小丘和玄溟倒带着他弟弟毛球来过遗失之地看过他,和所有初次来到这里的人一样,都被这里的不似人间之景所惊呆了。只是这遗失之地位于古崑崙凡人难以步入之境,要先寻到入口,然后通过信物,由古崑崙遗民为其打开通道,才能到达这个地方。 而京城离此地着实不近,这个世界交通不便,一来一回,至少都要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 张小丘一来到这个地方,便像感受到了召唤一般,被这个地方深深吸引,就算京城皇宫再多的人间富贵,他都不想回去了。只可惜玄溟如今还是苍玄国的帝王,身负社稷与天下百姓在身,这许多年能抽出时间来个一两次,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和他爹一般,球球来到这个遗失之地时,仿佛也受到了召唤和吸引,除了最开始想念他爹爹、父皇和弟弟,当然还有宝儿,到后来,几乎每天都有新玩意,倒是越来越乐不思蜀了。只不过时时想到从小疼爱他的爹爹和父皇,还有唯他是从的宝儿和弟弟,心里便总会有些空落落的。 只是小孩子的愁绪都如轻烟一般,尤其像球球这种心大的小孩,更是转眼便被这新奇的世界吹散了。 即使如此,一时听得自己能够下山去京城的球球,还是颇为高兴的,就像是放飞了的鸟儿一般。虽说他觉得外面的世界不如遗失之地美丽,可是那里有他牵挂的人。 遗失之地里的族民并不是很多,而且大家并不是住的很密集。和球球口中的祖祖一样,都是在遗失之地的密林中寻一棵特大的大树,在上面建造树屋和一圈迴廊,有的会在相邻的树木之间建造好几个树屋,树屋之间有空中走廊相连,父母和孩子住在相邻的不同的树屋里。 球球住的树屋离他祖祖的树屋有几百棵树木,那里就是有好几个树屋建在好几棵相邻的大树之上,他自己一个树屋,他祖父和爷爷,也就是漠北渊和张毛毛一个树屋,柳年一个树屋,还有几个功课房、是书房画室存放器具之类。 第115页 这里的人们每天都要仰纳吐息,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闭目和身边的森林、鸟儿、湖泊、风和阳光沟通。球球八岁才到这,实际上还是错过了最容易开智的年纪,不像这里的人们性格比较沉静,总是活泼了些。 这里的孩子很少,所以是很珍贵的。即使每户族民与族民之间,住得都不近,但这里的人都身轻如燕,来去倒都是很方便,球球从小到大,也没少受族人的照顾。 球球身子灵活,在树林间穿梭没多久便回到了自己的树屋,找到他祖父、爷爷还有柳爷爷,将祖祖与他说的他可以下山的事情说了。 这许多年,几个大人可以说时过得优哉游哉,唯一操点心的就是这个大孙子了。大孙子转眼就长这么大了,从最开始来到这里时的奄奄一息,到如今这皮样,一个个都颇有些老怀甚慰。 第二天早晨森林里响起长长的如鸟叫婉转般的短笛声,遗失之地的族民都知道球球要下山回京城了,这一去大概要好几年才回来。许多族人都到出口送他了,还给他准备了各式各样的践行礼物。只见出口处云气一团扭转,球球挥别族人踏进了云气形成的螺旋形出口中,转眼便消失在其中,不一会,螺旋形的云气门便消散了,出口处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球球出了出口,往族人所指示的方向而去,没多久,便到了山脚下立得最近的玉城。玉城城如其名,盛产上好玉石,加上又是通往西域的必经通道,算是苍玄国西北重镇,也是一个相当繁华的城镇。 玉城虽地处西北,常年干燥,但常年都有清澈的河流从远处的雪山流过,因而可算是沙漠绿洲,水林丰饶。玉城因地处苍玄国西北,靠近西域,来往商队很多,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异族人,有黑髮黑眼高鼻深目大鬍子的,有金髮碧眼白皮肤的,还有全身黑不熘秋的。 球球瞧见还乐呵呵地和黑毛球道,「瞧,和你一样黑不熘秋的!」 球球小的时候只经过一回玉城,那时候他都是昏迷未醒,压根就没见到玉城是啥样,如今正是少年心性,见到这些各种各样的异族人,还有异族人带来的各种各样的新奇物事,都不禁觉得相当新奇,少不得便在玉城多停留了些时日。 球球找了家最繁华的客栈住下,每日到玉城最繁华的市集去逛,那些走南往北的商人嘴皮子都是相当利索,一直过着自给自足日子的球球,加上正是见啥都好奇的年纪,被商人忽悠一通,没几轮,身上带的银两便逐日可见地瘪了下去。 等到球球意识到银两不够,得早日启程往京城去时,去客栈一结算,顿时两眼一抹黑,钱不够了! 球球将自己买的那些物事像割肉似的又拿出来给客栈掌柜,想抵了做房钱饭钱,未料那掌柜只摇摇头,说他那些都是西皮货,压根不值几个钱。这下球球懵逼了,和唯一跟着他的黑毛球大眼瞪小眼,黑毛球应景地「唧」了一声。 那掌柜能在这重要的商道开着最繁华的酒楼客栈,就不是吃素的,这有钱的客人都是大爷,这没钱的在他们眼里就跟叫花子差不多了!瞧见球球没钱,又见他身边都没个人跟着,这客栈掌柜顿时黑了脸,吹鬍子瞪眼凶神恶煞道,「嘿?!你这小傢伙!竟还吃白食来了!要么交钱!要么留人!」 初下山要回京城寻爹爹的球球,顿时傻了眼,果然是出身未捷身先死,未出玉城银两无。 霎时几个大汉便像球球围了过来,到这田地,纵使球球觉着是自己欠着人家银两不太好,但等着挨打是傻蛋啊,形势逼人,只能不厚道一回,凭他在山中练来的一身身轻如燕的功夫,转眼就遁出了大汉的包围圈,跳出了窗子,没头没脑地往热闹街道的一头跑去。 这转眼工夫,等众人缓过神来时,客栈掌柜气急败坏道,「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给老子追!」 顿时哗啦啦一片往球球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第74章 球球和宝儿的番外(二) 球球在玉城的大街小巷里慌不择路, 虽然他身形灵活,在山林里练就了一身的灵巧功夫,但在玉城人生地不熟的, 跑得再快也不识路啊! 客栈里的壮汉虽然没有球球灵活, 可是对玉城这巴掌大的地方熟得很, 很快抄近路将球球堵在了一处死胡同。其实就小傢伙这么多年学的那些功夫,对付这些看起来人高马大还是轻而易举的。 只是小傢伙想着自己有错在先, 吃了霸王餐,住了霸王客栈,总不能没钱就罢了,还把这里的伙计给打一顿, 这实在和他朴素的价值观不太合适。但是让他坐以待毙, 被这些人捉住打一顿,他又是万万不愿意的。 眼看这些人高马大的伙计就要围上来,小傢伙心里一阵惴惴不安, 事到临头,他只能不客气选择自保了。嗯,事后他会向遗失之地的圣湖忏悔的。 玉城虽然地界不大,但人来人往足够热闹, 就这一番动静, 早吸引了许多眼球, 即使小傢伙被逼到了死胡同, 街边楼肆看热闹的眼球也不少。 小傢伙摆好了架势, 就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还之了,只不过球球虽然都十六七岁了,可这小身板看着,和那些人高马大的伙计比起来,实在不够塞牙缝的,反倒看起来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这时胡同边上临着一座酒楼,二楼上的窗户打开。有一打着摺扇,模样足够轻佻的男子倚在窗边,轻浮道,「哟,小傢伙还长得怪可爱的,要不我帮你把银钱付了,你跟着我怎么样?!」 第116页 球球仰起头,瞧着那人只觉得他不怀好意,言语轻佻的,很是不喜,瞪了那人一眼就不理会了。那些围着的伙计见势就沖了上去。 突然,那打着摺扇的纨绔好像被人从楼上一脚踢了下来,幸得有个三脚猫的功夫,一下压在了那些五大三粗的伙计身上,顿时砸翻了一片人。接着,只见一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从楼上翩翩而下,立在球球跟前,眼睛如吸石一般,牢牢盯在球球身上,良久幽幽道,「张球球!我可终于等到你了!」 小傢伙被眼前这一幕完全给弄懵了,等着乌熘熘的杏核眼呆呆地看着眼前人,只觉得这人的双眼像黑色漩涡一般,不断卷着他的神魂,越卷越深,转瞬就像拔不出来了一般。 那些伙计和那纨绔,像是识得这人还很惧怕一般,一瞧这人护着小傢伙的架势,顿时各个丁点不再留恋,拔脚就熘了个没影。 这人肩宽体长,身量有一米八以上,瞧着挺年轻,但一副冰山严肃的模样,也不大看得出年纪。等瞧见这人相貌时,球球不禁倒抽一口气,哦,倒不是他想起来了,只是觉得这人长得可真好看!虽然这人看起来好像有些眼熟,可完全想不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话说美人他可算是见多了,他祖父、爷爷、爹爹还有父皇,还有遗失之地的许许多多族人,都长得很好看,就连他自己,他也是觉着长得不错的。只是这世上的美人有千万种,但偏偏能让你心口噗通扑通,一见着就控制不住心口直跳的,却是只那么一个的。 他爷爷告诉他,这样的唯一的一个人,便是他的命定之人,就像他爷爷当初见到他祖父,他爹爹见到他父皇一样,虽然柳爷爷说这只是花痴罢了!球球小时候也是不大信的,心里想着就他祖父和他爹的模样,这世上那还有人能比他们更美去,再漂亮的美人摆他面前,他也不会一见到就心口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眼前这人鼻高深目,唇形如锋,眉眼透着些清丽,但被那锐利的神态给削弱了许多,这样一副容貌虽然在常人中也是顶好看的了,可是和小傢伙的祖父和爹爹比起来,倒是还差那么一丢丢的。 球球寻常见他祖父都已经免疫无感,哪知道今天初下山就栽了进去,一下子脑袋就有些煳住了,转动得更加不灵活了。 他扭了扭身子,有些羞涩道,「多谢这位兄台出手相救!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眼前这人眉头皱得更深了,几乎是咬着牙道,「呵呵,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段名念。」 「段——念——?!」球球挠了挠自己脑袋,拖长了音调,眼前这人还以为他想起来,脸色不由缓和了些,却不道小傢伙心底想着,这天底下姓段的那么多,段念这个名字他可真没听过。 想不起就不想了,他向来洒脱的很,索性抱拳执礼道,「段兄,幸会幸会!」 这下这人脸色越发黑沉了,几乎是磨着牙道,「张球球!」 球球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他好像方才就听到这人叫他张球球,还说啥终于等到他了!只是他满脑子混沌忘了这一茬! 瞧这人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小傢伙不禁心里惴惴,绞尽了脑汁,才有些拿不准地忐忑小声道,「你是——宝儿?!」 眼前这人像是好久没被人叫过小时候的小名一般,顿时耳后根忍不住红了一片,撇过头傲娇地「哼」了一声! 球球此时心底就像万匹草泥马奔过,卧了个大槽,谁告诉他多年前身娇体软爱撒娇易推倒的宝儿,怎么会变成了如今一副高冷冰山行事乖张,瞧着轻而易举就能把他推倒的段念?! 真是人生如戏,诚不我欺! 球球只觉得自己舌头都像打结一般捋不直了,连「你......你......」了好几个都没「你」出来,眼前这如今叫段念过去叫宝儿的瞧他这样,一把拉过他直接就带走了,也没听他多说。照他这模样,等把话缕清说清天都得黑透了。他也不想傻呵呵地站这告诉眼前这人他傻呵呵地做了多少傻事。 段念不容分说将球球带到了一条没多少人的巷子里,巷子里有一棵老树,老树下面栓了匹亮黑的马,马在那吃草。段念几个轻身就将球球带到了马上,让他坐在他怀里,一声唿哨座下的马疾奔起来。这时候球球才发现这马原来没拴住的,只是自己乖乖在树下吃草而已。 黑马像城外奔去,两旁的风唿啸而过。玉城虽然水草丰茂,但地处西北,四周都是沙漠,在城外骑马奔驰还是张嘴就能进沙子的,球球压了一肚子的问题,也没好问出来。 不过他现在还处于震惊中,一下也还没缓过神来。 很快黑马将两人带到了城外西北方向的一处山洞前,那山洞前面有一个湖泊,湖泊周围长了些干草。段念带着球球下马后,就随黑马到湖边吃草,带球球进了山洞。 这山洞从外面看着不起眼,等进去时才发现别有洞天,里面摆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物事,药草、干虫子、骨头、骨架之类的。等往里进去,才发现里面深处的一座洞窟里,一片昏暗中燃着一豆烛火,一个鬚髮全白的老头埋头伏在案上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 老头听到动静,头也不抬地半带着嗔怪的语气道,「又去啦——?!又是白去吧?!」细细听还能听出其中的心疼不忍。 老头久久没听到问话,抬起头来,半眯着眼眯了好久,仿佛才看清不是一个人,良久回过神来,又装作毫不在意地还带着些奚落道,「呵,还真让你傻小子给等到了!」说完又埋头捣鼓自己的东西,也不再理两人了。 第117页 段念没回老头的话,只叫了声「师父」,便将球球带到自己的小山洞去了。 虽然洞里烛火昏冥,球球还是一下认出了那老头是谁!赫然是那当初要收他作徒弟的怪老头!球球到现在一眼就能将他认出来,除了这怪老头没咋变以外,要怪就怪这怪老头给他留下的童年阴影太深了。虽说这怪老头也没把他咋着,但他小时候一想到这人想把他带离他爹爹身边,小时候兼职就觉得跟噩梦一般。 即使如今,那事都不算事了,童年时的余悸未消。 段念的山洞看起来要稍微正常些,不过里面的东西很简单,一张石床,随便铺了些甘草,一张石桌石凳,一些书籍衣物之类,其他便没啥了。这山洞竟还能透着些亮光出来,也不知从哪里来的。 段念将球球一带进去,就将他抵在了石壁上,一下吻住了他的嘴唇,狠狠撕咬起来。很好,球球又再一次地当机了!自从他下山后,他发现整个世界都不太对劲了肿么破! 他胸口噗通噗通地跳得越发激烈了,眼前这人像疯魔了般,他心里竟有些惧怕起来,但又滋生出一种诡异的难以控制的兴奋。 直到嘴里都尝出些血腥味了,球球忍不住唿疼起来,这时段念才放开了他,将他带到床边坐着。 至此,这人才肯好好和他说话了。 不过知道宝儿这些年来过的日子后,球球心里只觉得一抽一抽的,又酸又疼,他想,眼前这人,要怎么对他都好,只要他喜欢。 自从球球离开京城后,除了后来醒了知道离开爹爹哭得撕心裂肺的球球,还有一个小傢伙因为没了玩伴也哭得撕心裂肺。只不过后来遗失之地实在是太神奇了,没多久球球就有些乐不思蜀了,而宝儿却是没这么幸运了。 宝儿爹娘将宝儿看得重,宝儿整天哭着闹着要找球球玩,他爹被缠得没办法,只能告诉他球球去了很远的地方。宝儿怎么也不依,而且大概是太过早慧了,竟然将很远的地方理解成大人骗小孩子说死掉的说法,顿时竟一病不起了。 眼看宝儿病势越来越重,不见好转,宝儿爹娘想了许多法子也没用。就在这时四处云游的怪老头竟然到了他们家,说能治好宝儿的病,但要有一个条件,就是收宝儿为徒。 宝儿是他爹娘的心尖子,即使不愿意宝儿离开他们身边,但形势比人强,只得接受。 后来宝儿爹娘又神奇地再怀上了孩子。宝儿病好后便当了怪老头的徒弟,四处漂泊,但怪老头当初给他说的便是,只要作了他的徒弟,他就能帮助他找到球球的。大概在一年前,怪老头告诉宝儿球球要下山了,而玉城是必经之地,他们便在玉城外的这处山洞里住了下来。自此,几乎日日宝儿便到玉城等球球的身影。他也没想过若是球球像他一样变化太大他认不出来了可咋办。 宝儿跟着怪老头学了很多东西,一身功夫也是常人不能企及的,加上怪老头性子古怪,他从小跟在他身边,想法之类也与一般人不太一样。在玉城中遇到什么事,他向来都会不管不顾将那些恶霸之类的教训一顿,手段还颇为兇残,虽然不至于闹出人命,却也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那些人偏生又没法把他怎么着。 所以虽然才短短一年,玉城稍微有些头脸的人物都是知晓他了,稍微有些恶习的,见他更是跟老鼠见到猫一般。 于是,也就有球球初见到段念的那一幕了。 第75章 张毛毛和漠北渊的番外(一) 那年春光正好, 年方十八的张毛毛被师父放下了山,出了遗失之地,到这繁华的人世间歷练。虽说遗失之地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就如化外仙境一般, 但对于从未人间胜景的张毛毛而言, 繁华喧闹的集市, 地上栉比邻次的房屋,各种各样神奇的小玩意, 一样又如何不新奇。 比球球还夸张的是,才到玉城的一瞬间,张毛毛便把师父给他的银钱就全花光了。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遗失之地的族人自给自足,向来不用金银货币之类的钱财。要下山的时候, 师父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原石交给了张毛毛, 并嘱咐道这玉石在山下的人间价值连城,下山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人间的当铺,将这玉石换了人间一种叫作银两的东西, 就是他这一路歷练的盘缠了。什么时候把盘缠花光了,或者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歷练够了,想回来时便回来罢。 张毛毛接过那羊脂白玉原石,心里却是暗自嘀咕道, 「师父可真不厚道, 还拿他当小孩子哄呢!随处可见的石头, 就是他一路的盘缠, 小气就小气便罢了, 还哄他!」 不过张毛毛面上还是显得很乖, 当作这大概也是一种歷练罢。 等过了传送门,到了玉城,见识到这人间的繁华时,张毛毛是这也想买,那也想买,可是摸了摸包袱里的石头,深感囊中羞涩。直到见到城门口一位鬍鬚皆白的老头卖的五颜六色的捏糖人时,张毛毛是怎么也迈不动腿了! 他站在老头的摊位前磨蹭了好久,不断地搓着自己的手,蹭着两脚,将小摊子上的糖人基本上尽数都看个遍了,有白雪可爱点着一点红眼睛的小兔子,有穿着衣服拿着一根棒子的猴子,有拿着钉长着猪耳朵猪嘴巴怪模怪样的人,还有骑着白马穿着红□□的和尚,展翅高飞的长尾凤凰,盘旋升腾的龙,真是各个都好看,关键是看起来还特好吃。 第118页 张毛毛觉得各个糖人都诱人得不行,尤其一个穿着状元服戴着黑纱帽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的小糖人,捏得是唇红齿白,神态生动,好看极了。他特意向这老头打听这个糖人捏得是啥,这老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着这么大的小伙竟不识得捏的是状元郎,也是怪稀奇的。 不过老头性格和善,又见张毛毛生得白净讨喜,周身气质与常人不同,倒很和善地都细细与他讲解了一番。末了还问一句,「小伙子要来一个不?三文钱」 张毛毛一张俊脸顿时通红,摸了摸自己的包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将那颗原石掏出来,递到这老头的面前道,「老爷爷,我可以用这个换这个吗?」他说着指了指那状元郎的小糖人。 他实在心中对这小糖人喜欢极了,虽然也说不上为什么,听了这老头的介绍,知道这状元郎就是这人间学识最最厉害的,年少又风流俊俏的,世人都一脸嚮往的那种,越发觉得这状元郎的小糖人好。 玉城虽然盛产玉石,但老头就一捏糖人的,对这些也一窍不通,见这小傢伙实在对这糖人喜爱得紧,又见他好像囊中羞涩的样子,只能拿块石头来换,道,「罢,罢,小伙子既然对这糖人喜爱得紧,也是老夫的荣幸。索性将这糖人送与你,哪日有钱了再来照顾老夫的生意罢!这石头——老夫还是不要了!」 张毛毛心道这老头这模样,心里更是肯定了他师父果然是骗他的!明明人家都不认识这石头,压根也不觉得它值钱。不过他也是见过这石头剖开后的样子,虽然不值啥,但也还是好看的,恁还是将这石头送与了老头,自己拿着那根状元郎的糖人走了,心道等自己有钱后,将这老头的糖人都给包了! 接下来的日子张毛毛便发现没那么好过了,在这个世界,没有钱财银两,简直是寸步难行啊!吃饭要钱,睡觉要钱,穿衣要钱,买东西要钱!可是他偏偏没有钱! 吃穿住行在遗失之地都不是难事,那里的水果肉菜,森林都是管够的,衣服也不是问题,族人空闲的时间除了修炼,都会打猎织衣啥的,未满十八的小孩都可以免费获得食物和衣服,当然吃的自己也可以去森林里找,十八岁之后就要自食其力,并要为族里做出贡献然后换取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了。不管是食物、衣物,还是修葺房屋,修炼功法之类,都可以算作贡献。 如今对张毛毛来说,衣物玩意啥的,都可以暂不作考虑,可是吃的,真是个大问题啊!这里的世界远不如遗失之地出产丰富,而且城里和方圆几里之地见到的果子、鸡鸭之类,都是别人有主的,要么用钱买,要么就不要觊觎! 作为一个没钱的好孩子,张毛毛也没法去偷去抢,只能去外面的荒村野地里找些能吃的,好在他的役灵柳芽是植物化形的,也不用吃东西,晒点阳光洒点水就可以了,不用费多大劲。 他听说这人间的最繁华之地乃是京城,人间的帝王所在之地,这世间最繁华最精緻最权势的都不过在京城,玉城和京城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张毛毛很是心动,心道自己好不容易下山一回,怎么也得去那人间最富贵的京城走一遭,就算没盘缠也无所谓,反正风餐露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凭他在遗失之地的一身本事,又凭一身年少气盛,他倒是信心满满的。 虽说他师父告诉他盘缠花完就可以回遗失之地了,但他总觉得他师父是逗着他玩的,他想他就这么回去了肯定会被族人笑话的。 从玉城到京城有千里之遥,有荒漠、河流、森林、原野、乡村和许多城市,人间的景色不如遗失之地漂亮,他见过野狼、泛着腐烂气息的沼泽还有罪恶,这里的世界也并不如遗失之地单纯。但不知为何,这一切在他看来就是透着一种奇怪的诱惑之力,这里的人们生活得并不容易,生活得也并不高尚,但毫无疑问他们生活得很努力,透着一种带着强劲的生命力,这生命力里带着一种美好。 好吧,张毛毛的这一路的感悟虽然很美好,一路的见识让他心中激盪着美好的情绪,可是当他到达京城时,那副形容可真说不上多么美好。 这一路他几乎都勉强混个半饱,本来就不胖的身体更是消瘦了许多,惟见一双眼睛越发黑亮,圆熘熘的,干净而纯粹,那么滴熘熘地王者你时,就像能看透你的灵魂一般。 等到他到达京城时,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像一个小乞丐般,一般人见到他压根就注意不到他那双黑熘熘不一般的双眼,就嫌弃的躲一边去了。 张毛毛倒也浑然不觉,只为见到的京城巍峨高耸的城门还有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和琳琅满目的街市而震撼。还有人间帝王居住的宫城,占地之广之富丽堂皇,他想,呀,真是不同的世界!简直可以和遗失之地最大最高最粗壮的树上的树屋相媲美了! 遗失之地的世界里,最大最高最粗壮的树木,向来都是大巫师的树屋所在之所。 他凭着自己一身灵敏的功夫,在京城里飞檐走壁,见识了皇宫里的繁华之至。 这天,是人间的帝王钦赐的新科状元、榜眼、探花走马游街的日子,而这三年一次的状元游街,比往年更为热闹非凡,原因无他,只因这新科状元生得是俊美无比,自入京城之日起,就成为了京城里头一号的名人。 实在是这人生得太美了,据人说,京城最出名的花魁和他相比都黯然失色。 第119页 只是这美人美则美矣,一身武艺也是无人能敌,初来乍到时一些皇城脚下眼高余天的纨绔子弟不识好歹,还想轻薄一二,结果却被狠狠教训了一番。再加上这美人常年脸如冰霜,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俨然成了京城百姓心中的高岭之花。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高岭之花还非空有其表,竟然还成为了皇帝钦点的今科状元,这些全天下百姓都知道今科状元郎可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风流俊俏人物,是一般人都没法比的。 所以此这一次的游街,便格外的热闹,几乎都达到万人空巷的地步了。 张毛毛也挤在人群中想看一下这今科状元到底是是啥模样,自他入京之日起,去到一处几乎都能听到人们对这状元惊为天人的称嘆声。再加上他本就对这人间的状元郎好奇不得了,想当初他可是好不容易换来了一根状元郎的糖人。 这糖人他还放了好久,实在放不了了才几口吃掉了,嗯,很甜! 这人间的帝王他偷偷入宫是见过了的,和普通的上了年纪的人没啥两样,他只觉得没啥稀奇的,这人口称赞的状元郎他可没见过!所以费劲巴拉地挤在人群里只为看这状元郎一眼。 等到这状元郎的高头大马走到近前时,张毛毛终于看到那状元郎的相貌,不由睁大了眼愣住了,蓦然只觉得胸口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完全不受控制。 就在这时,因状元郎游街的高头大马走到近前,人群见到那状元郎的样貌都激动起来,纷纷拥挤着往前挤,站在道路两侧维持秩序的士兵横着长戟将人群拦起来。 也是张毛毛这时候愣住失神了,身旁左右的人拥挤推搡了他一下,他没保持住平衡稳住身子,一下就往街上扑了过去,恰好摔到那状元郎的高头大马跟前,那肉痛,一下让他醒了神。 状元郎也没料到会有个人扑到他马前,马一下受了惊,昂着脖颈撩起蹄子眼看就要踩到张毛毛身上,状元郎硬是生生拉住了马匹的缰绳,让马后退了几步堪堪躲过。 状元郎一身功夫了得,从马上飞身下来,几乎是转瞬之间,到了张毛毛跟前,扶起他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张毛毛抬起脸看那状元郎,离得这么近,那如远山胧月的样貌更有冲击性!张毛毛只觉得自己头更晕了,胸口的心脏跳得更快了!晕乎乎地压根就反应不过来!就那么直剌剌地盯着人家瞧! 这时候张毛毛灰头土脸的,状元郎也只瞧到他一双黑熘熘乌熘熘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好像穿过时间、穿过人群,就那么看到他的灵魂深处。 一眼,万年。 第76章 张毛毛和漠北渊的番外(二) 接下来走势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新科状元郎漠北渊,一把将摔成嘴啃泥的张毛毛扶起来带到了马上, 缰绳一甩,马匹飞快地跑起来, 很快便离开了人群的视线,只留一群吃瓜群众愣愣地留在原地,很久也没反应过来。 漠北渊身着一身状元郎的喜服打眼得很, 也不便带这个随手捡来的小乞丐去酒楼, 就将他带回了自他入京后新置办的一所宅子。这座宅院在天青楼的原址上,占地广阔,只是这时候还没有天青楼, 周围树林茂密,前面是洛水河, 位置隐蔽的很。 漠北渊与人交往有限,即使是相处较熟的几个同窗好友,也基本都不会往自己的宅子带。这个他才见过一眼的小乞丐,竟然就领回了自己的宅子, 虽然这时候漠北渊还没反应过来,事后想起来倒不禁感嘆从最开始便对这人不一般了。 漠北渊让身边跟着的暗影与他寻了几身合身的衣裳, 又请了大夫与他瞧,的确无甚大碍后便问张毛毛是想洗澡还是先吃东西。以张毛毛的本性, 饿了这许久定是先吃东西了, 可是他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沖昏了头, 压根就没及反应回漠北渊的话,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这模样在漠北渊眼里瞧着竟分外可爱,便自作主张让他先去洗澡。 张毛毛几乎就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等到换了身新衣服坐在饭桌前跟漠北渊一道用饭时,还觉得自己像做梦般。 其实这时候压根不是饭点,只是漠北渊在张毛毛身上心思格外灵敏些,瞧这小傢伙模样,便知道他大概是风餐露宿没吃饱过啥的,虽说想像的和事实大概有一点初入,但大概也差不多贴近事实了。毕竟,张毛毛的确好久没吃饱过了。 在见到饭桌上那一堆好吃的各种鸡鸭鱼肉时,张毛毛眼睛都快泛出绿光了,顿时整个人好像终于从身边人身上分出神来,全身心投入到面前这堆好吃的上面,大快朵颐起来。 漠北渊倒不饿,只是在一旁慢条斯理地象徵性吃点,大部分精力都用来看这吃得投入的小傢伙了。 洗完澡后小傢伙露出模样来,漠北渊才发现这小傢伙长得还真可爱,挺俏的鼻子,微圆的鼻头,小巧的嘴巴,肉肉的脸颊,尤其那双眼睛,像是夜空中的两颗星子般镶在其上,整个人都透出一种,一种他想不出来形容的词,但是就和一般人不太一样的气息。 漠北渊出身漠北的天枢阁,一身绝顶武艺不同常人,对这些自是比一般人灵敏许多。 他也不知为何,这小傢伙身上透出来的感觉,竟如此地吸引他! 他端着杯茶,瞧这小傢伙好像吃得差不多,装作随意问道,「还不知这位小公子尊姓大名呢?」 第120页 张毛毛也不知突然开了哪根窍,竟知道自己这名字有些羞于见人了,可是他又不好骗人家,尤其这人还这么好看,对他这么好,给他吃了这么多好吃的说,他摸了摸自己吃得圆滚滚的肚皮,抹了抹嘴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叫张毛毛!」 漠北渊才喝进去的一口水一下就喷了出来,他连忙掩住了嘴,「不好意思,呛住了!」天知道他为毛觉得这名字这么好笑!什么狗蛋、二毛、毛毛这类名字不是寻常百姓家很常见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大惊小怪,一点也不像他平日的作风! 张毛毛顿时露出些委屈的神色,漠北渊只觉得更好笑了。 两人大概都不是寻常人,脑迴路也与一般人不一样,都没有寻常人该有的顾忌和不好意思,都坦率随心的很。漠北渊像张毛毛打听了他的事,才知道他是被师父放下山到世间歷练一番的,但身上没有盘缠,便落到了如今境地。 漠北渊也不知啥时候自己变得古道热肠了起来,十分豪爽地让张毛毛住在自己院子里,并供他吃的,张毛毛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十分高兴地就应承了下来。 京中日子优哉游哉,张毛毛都是随时随地各处瞧稀奇,漠北渊身为状元郎被授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休假时陪张毛毛一块出去游玩,平日则需要按时点卯,很快日子一晃眼便过去了大半年。 这一日,太子到了漠北渊的宅子。 如今漠北渊虽说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但以其漠北天枢阁少阁主以及新科状元郎的身份,再加上他自己的才干和如今的号召力,绝对在朝廷中可说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 当今太子摆明存着拉拢的心思,只是漠北渊软硬不吃,一直无从下手,好在这人也没啥拉党结派的意思,素来独来独往,倒也没淡了太子的心思。 这次太子干脆作出礼贤下士的姿态,到漠北渊的宅子亲自拜访来了。 彼时正值休沐,漠北渊和张毛毛恰好正在书房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书,张毛毛手速奇快无比,一手一个、一手一个地将面前小山般的点心干果之类往嘴里塞,迅速就消灭了大半,漠北渊手上拿着本书,竟似只作作样子似的,一双眼睛全盯在张毛毛身上也不够看的。 太子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幅情景。 可还没来及和漠北渊寒暄,看到张毛毛的那双眼睛时,不禁心里一惊,一下也没挪开眼神。 他记得前段时间从他父皇的御书房里刚出来,已是黄昏,沿着宫里的长廊经过御花园时,只见一道人影迅速地从眼前晃过,转瞬便消失在眼前了,他问周围的宫人有没有见到什么,宫人都说没有见到。他晃了晃自己脑袋,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他父皇训了一通,是不是头脑昏胀看错了,再加上宫中防卫森然,哪有人能轻易来去自如,便只当自己看错了。 当时那道人影晃得太快,长啥样、穿啥衣服他全没看清,但不知为何,只觉得好像有双黑熘熘的眼睛,莫名地在他心底印象很深。但他当自己看错后,便也没放心上了。 今日一瞧见张毛毛,又唤起了他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 他一下竟没忍住直直盯着张毛毛,对漠北渊问道,「漠大人,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唿?与你又是何关系?孤不知为何,见这小兄弟甚是觉得有缘。」 这段时日以来,漠北渊闲的时间差不多都是和张毛毛混作一堆了,心中早当张毛毛与别人不一般,可是到底是个啥不一般法,他如今也是没弄太明白的。只是见到太子对张毛毛露出明显的兴趣,心中竟然很不高兴。 良久漠北渊也没回话,张毛毛从一堆吃食里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身着锦衣的陌生人,睁着滴熘熘的大眼睛一脸懵懂道,「这位大哥哥问我吗?我叫张毛毛。」 当那双黑潭一般的眼睛撞到他心底时,太子只觉心中一悸。 漠北渊只觉心里更不爽了。 这天余下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太子像是忘了自己来这的初衷一般,一骨脑地都向张毛毛问东问西,张毛毛即使在漠北渊宅子里呆了一段时间,但接触的人还真不多,完全就是山里出来的孩子样子,单纯的很,除了他师父交待的外,基本都是有问必答。偏生他还很没眼色,一边只顾自己吃的,一边回答问题,都没瞧见漠北渊脸色早已黑沉黑沉。 等到太子离开时已是日暮西沉,张毛毛抻了个懒腰,伸手去抱住漠北渊的胳膊,摇晃着带着些不自觉地撒娇道,「漠哥哥,漠哥哥,我肚子好饿了,我们去吃晚饭吧!」 一见到张毛毛这样,漠北渊积了一天的郁气就像泄了的气球似的,反倒一下都撒不出来了。再说这小傢伙又没什么错,他也捨不得将气撒在小傢伙身上。 只是就这么过去当没发生过,他又觉得心里还是不爽快。 这时候他虽说看起来像是很沉熟,年纪轻轻就成了钦点状元郎,但对感情一事,实际上还是青涩得很,这时候对他心里的想法他自己也弄得不是太清楚。可即使如此,他向来也是随心所欲,想如何便是如何的,倒也是十分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他瞧着这小傢伙在他面前吧啦吧啦地撒娇,一瞬间一股子恶念上头,手指勾过张毛毛的下巴,俯身便吻了下去。 张毛毛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懵了,睁大着眼睛呆呆地站在那,动也不动,气都不敢喘一口。漠北渊只觉一碰到那嘴唇,便丝毫也捨不得分开一般,在上面轻柔碾磨,直到后来甚至将舌头伸了进去。等到意识到张毛毛这傢伙好像一直憋着气,才恋恋不捨地离开了这双肉嫩味道甚好的嘴唇。 第121页 漠北渊用手指抹了一下自己嘴唇,看着张毛毛的眼神十分之挑逗,张毛毛作为一个青涩的毛小子,压根经不住这样的挑逗,瞬间就憋红了脸,呆愣愣地看着他。 漠北渊轻轻笑了声,「甜的——毛毛,你感觉怎么样?」 张毛毛呆呆地道,「喜欢!」 第77章 张毛毛和漠北渊的番外(三) 漠北渊以为张毛毛就算不恼羞成怒, 也会觉得有点怪怪的或者以他平日的尿性, 说不定压根就没反应过来呢!只是没想到这傢伙竟然这么坦率,一下就让他崩不住了, 一把将这人揽到怀里, 又是一阵用力地亲吻。他本想让自己显得耐心点,可是却像是上瘾般,一切都不受控制, 他只想靠的更近点, 再近点,最好能够全部地占有眼前这人。 这一切对他而言实在是太不寻常了,可是他甚至都来不及奇怪,就早已陷入其中难以自拔,享受着眼前人给他带来的感觉。 就在这时, 张毛毛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肚子, 将漠北渊推开,一副无辜的样子道,「漠哥哥,我的肚子饿了——」 漠北渊抚着自己额头,满头黑线, 想着自己刚才觉得眼前这人坦率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 这天过后,太子也不知抽了哪根筋, 竟然天天都往漠北渊的宅子跑, 不管漠北渊在不在宅子里, 不管这宅子的主人是不是喜欢,成天见地往这里凑。漠北渊这宅子所在的地段就算再清净,也是没法掩人耳目的,很快京城百姓只当是一桩风流韵事,传遍了大街小巷。 京城百姓都道是这太子看上了这新科状元郎,毕竟这状元郎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再加上学识背景,简直就是惊才绝艷一般的人物,当今太子看上状元郎他们实在是再理解不过了。 苍玄国本来就盛行南风,尤其是身份尊贵一身风流涵养非凡的大臣书生之类的,因为惺惺相惜引为知己从而心生仰慕,一直都是传为美谈之事。毕竟在世人看来,他们所以为的爱情这回事,和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完全就是两码事;在能够经天纬地的男儿抱负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家长里短之间,和一个能够懂得你的抱负,能够共同运筹帷幄谋划这天下的知己之间,尤其这知己生得还颇为好看,产生一点别样的心思,在世人看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虽说有时候事情并不一定如此,看上一个人也不一定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只不过这样想来,世人便只道是寻常了。 这桩被误会的风流韵事,一个是当今太子,一个是新科状元,一个是身份尊贵无比,一个是生得可算是倾国倾城惊才绝艷,这样的配对,实在是太对京城百姓的口味了,再加上有了当今太子太过殷勤地频率往漠北渊的宅子跑,有了证据,百姓更是越发往上面想去了,到后来,简直是众口凿凿,就跟确有其事一般。 漠北渊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所在的衙门就是个清贵衙门,里面当值的都是些清高的书生或大儒,各个都不是爱嚼舌根子的,就更没人到他面前学舌了,他便也竟不知道这回事。 而当今太子身份尊贵,身边人也不敢随意猜测他的心思,而且太子看上谁哪是容得他们这些下人置喙的,一时竟也没有人在太子跟前说。 漠北渊每日都要点卯,平日里大半时间都是不在张毛毛身边的,便被太子钻了空子,一得着机会就往张毛毛身边凑;而且凭着他身份的各种方便,经常带张毛毛去京城各种好玩的地方,送给他各种好吃的和好玩的玩意。张毛毛就是个实诚性子,一看这架势那是一门心思觉得这人对他可是真好,完全就是他的好朋友嘛! 这天太子将张毛毛晚上送回去时,张毛毛在马车上,心道这人算是他的好朋友了,好朋友之间就该坦诚相待,心里憋了好久的问题终于忍不住问出来道,「太子殿下,你是不是喜欢漠哥哥?!」 说着扭开头去不自然地扭着自己的手指,也没看太子懵逼加难看的脸色,自顾自道,「我都当你是好朋友了,所以不能骗你,我——我——我也是喜欢漠哥哥啊!你经常给我好吃的好玩的,肯定是想让我帮你在漠哥哥面前说好话吧?!可是我也喜欢漠哥哥,我——我是不能帮你啦!我也不会将漠哥哥让给你的!」 太子只觉一口老血哽在胸口,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心上人误会他喜欢别人就算了!竟然还当着他的面对别人表忠心!他只觉得自己自出生以来,要什么就有什么,哪遇到过这么操蛋的事!简直是一万匹草泥马从心头奔过!可瞧着眼前人一副无辜坦率的模样,他这口阴火憋在心口发都发不出来! 又一个被张毛毛的坦率暴击伤害的人! 很快马车到了漠府门口,两人各怀心思,张毛毛只觉马车里的奇怪的气氛让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急急下了马车,没料太子也跟了下来,一把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长嘆一口气无奈道,「孤对你这么好,为何你还会以为孤喜欢别人呢——」 说完便上了马车,让宫人赶着马车回宫了。 张毛毛站在门口,挠了挠自己头,一头雾水的样子,心道这太子是几个意思?他一下也没反应过来,心道这意思是太子不喜欢他的漠哥哥吗?!一想到是这样的话,他就不用面对和好朋友喜欢一个人的尴尬境地了,不禁高兴起来,压根也没反应过来人家是对他有意思呢! 第122页 只可惜的太子一腔心思! 等到回宫的路上太子听了身边人的说法,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想到张毛毛的疑问和反应,不禁好笑又无奈!其实他自个也纳闷得很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张毛毛,就觉得这人和别人不一样,心里忍不住就想对他好。看见他吃东西的模样觉得可爱,看到他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高兴的模样也觉得可爱,他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很可爱。 世人以为他喜欢漠北渊,一想到这个说法就不禁一阵恶寒,喜欢自己的情敌!他想都不想想一下! 照世人看来,漠北渊惊才绝艷,生得又美,喜欢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只是感情这回事,最是无常,情不知所起,他怎么知道自己就是看上张毛毛了呢! 张毛毛才进门,只觉一道人影从屋檐落下,转眼就是天旋地转,被人扛到了肩上,等闻到漠北渊身上熟悉的气息时,他倒也不挣扎了,就乖乖被他扛着几步就到了卧房被扔到了床榻上。 漠北渊迅速覆到他身上,眼里闪烁着幽深的暗火道,「你和太子殿下出去玩得很开心啊?!那人就抱了你一下,你怎么就笑得那么开心呢?!」 「你才说过喜欢我怎么转眼又去喜欢别人了——?!」 张毛毛愣愣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漠北渊,心道都被漠哥哥看去了啊,漠哥哥这是吃醋了吗?!为毛他觉得漠哥哥这幅怨妇样莫名地取悦了他?! 张毛毛忍不住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漠北渊更加恼火了,不等他解释低头就狠狠撕咬了起来,本就是年轻的身体,怒火迅速点燃了情yu,到后来,漠北渊也不知道是怒火放纵着自己的yu望,还是yu望纠缠着怒火的藉口。 身下之人压根就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反倒坦率地迎合着他的索取,漠北渊不禁又有些恼怒了,一把撕掉了张毛毛身上的衣服,怒火之下还记得手指抹了点膏脂,一下就伸进了张毛毛身下他渴望已久却未从开採的地方,带着些恶狠狠道,「就算是太子对你这样你也会乖乖地就这样予取予求吗?!」 张毛毛也是脑迴路不同于一般人,不仅没被漠北渊这幅模样吓到,反倒觉得漠北渊这幅恶狠狠地模样越发让他身上有些难受了,让他只想靠这人更近点。 遗失之地的伴侣也有许多是同性在一块的,小时候他在森林里挂着树枝乱窜的时候,偶尔倒也遇到过这样的春光乍泄,那时候他还不明白,到他见到漠北渊后,就好像开了窍似的,有时候漠北渊亲他抱他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想让他的漠哥哥也这样那样对他,就跟他小时候见过的一样。 遗失之地他的族人向来都是性子坦率的很,尤其在对待自己喜欢的人和这种事方面,向来都是喜欢就喜欢了,喜欢做就做了。 因而漠北渊凭藉着一腔怒火迈出那步时,发现张毛毛竟然还是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无,就那样带着一双湿漉漉的黑熘熘的眼睛看着他,手指上那诱人的触感传来,让他再也把持不住了,彻底放纵了自己的yu望。只是这时候,他一腔怒火也灭了差不多,只想着好好温柔地对待这个将自己全部交给他的小傢伙。 自是一室旖旎春光。 漠北渊发现张毛毛的身体简直是天赋异禀,第一次过后竟然丁点不适也无,反倒一双白嫩纤长的大腿缠在他的腰上,不断地扭动着厮缠着还要再来。这模样,恁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漠北渊忍不住又要了好几回,这晚上,连晚饭都没来及吃!这大概也是张毛毛惟数不多的不惦记吃饭的时候了。 第二天恰好是休沐,两人前一晚厮缠的太久,等到第二天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漠北渊比张毛毛早醒,一醒来便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劲,睁眼一看,竟发现床边的脚踏坐了个两三岁的小娃,乖乖地在自己玩自己的。 漠北渊一下被唬了一条!怎么会凭空突然无缘无故出现一个两三岁小娃! 漠北渊急忙披上衣服,想出门找人来问,心里还有些恼怒,想着是谁这么不负责竟然放了一个小孩进来!而且地上随意丢着一地的衣服,也太少儿不宜了! 谁料他还没下床,张毛毛就醒了,见着脚榻上的小娃一脸惊喜,将小娃一把抱起来亲亲热热地蹭了蹭脸蛋惊喜道,「柳芽,你竟然化形了啊?!」 小娃一脸嫌弃地撇开了头,稚嫩的童音语调淡漠道,「一身qing事过后的味道,离我远点!」 听到这话的漠北渊只觉自己脸上的冰雕快要碎掉了!这是什么节奏!这是什么小孩! 张毛毛见漠北渊一副皲裂的模样,想着他们都这个那个了,漠哥哥都是他的人了,不算别人,便把他的事情一五一十都与漠北渊交待了个遍。漠北渊只觉无异世界又重塑了一遍,看是太瞧着前一晚才吃干抹净这小傢伙,就算是沧海桑田,他都一辈子认准这小傢伙了。 两人食髓知味后又过了一段没节操的日子,凭着年轻、身体底子异于常人,也是毫无节制了点,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张毛毛髮现自己怀孕了。再加上柳芽化形后,需要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材和灵气,只有遗失之地才有,张毛毛便想着回遗失之地一趟,将漠北渊的事情与他师父和族人说了,以后两人便生活在一起。 没过多久,漠北渊将张毛毛送到玉城,张毛毛便回了遗失之地。只是不知道,这一别,竟是二十余年。